《妃常骄傲,拿下腹黑帝》 1.大婚之夜(1) 厚重的礼乐声渐渐变弱,悠扬的丝竹声响起来,在天龙宫的上空萦绕着,绚烂的烟花在空中大朵大朵地绽放,雪花、烟花,绞织在一起,让这个夜晚妩媚到了极点。 云雪裳慢慢地走到窗前,伸手揭起半帘红盖头,推开窗户,仰望着天空,看着那夜空中的妖娆景象。 风凉,沁入肌肤。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她微笑着伸出手,接过一朵,柔和的宫灯照在她白玉般的面颊上,在她清澈的眸子里点亮两朵活泼的光芒。 安阳煜把门推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一袭大红婚服的女子,盖头掀起来,身子软软地倚着窗户,安静得如同一棵木棉,如缎般的长发,瀑布一样披散在身后,淡红色的宫灯在她柔美的脸颊上投上了一抹红晕,朦胧的双眸如晨雾般迷人。 见他就这样突然走进来,宫女们吓了一大跳,连忙惶恐地跪下去,他抬头,制止住了他们,示意她们退下。 “哎!饿死我了!嫁个人还这般地累。”云雪裳突然轻叹了一声,声音清脆、悦耳,话却让人好笑! 一边自己扯下了盖头,一面转过身来,那双水眸猛地怔住了,面前这袭明黄龙袍的男子……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云雪裳连忙把那盖头重新蒙在了头上,参拜下去。 安阳煜眯了一下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前太子的钦点太子妃。他的父亲,云溪楠,前太子太傅,就在前太子倒台前一天还在积极筹备着把她送进太子府中去。 世事难料,先皇突然病危,临终前,一旨圣令,召前太子进宫,就在宫中把前太子诛杀,转而立他为储君,三天之后,先皇驾崩,他登基成为新帝——宣帝。 依着惯例,先皇下陵之后三月,新皇举行全国大选,召各地官家女子入宫侍君,他的父亲,居然也趁机把她送进了宫中。 云家的人! 他敛了眸子里灼热的光,浅浅一笑,伸手把她拉起来,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金秤杆,把盖头揭掉,低声说道: “爱妃请起。” 云雪裳心里微微一怔,这声音虽柔,却有难掩的讥诮。 安阳家的男人,个个身材彪悍魁梧,只有这个,据说他从小便瘦瘦小小,极不打眼。不过,他却是先皇最宠爱的张贵妃所出,贵妃曾一心想扶他坐上太子位,只可怜他才七岁,贵妃便一命呜呼,留下他在这薄凉的宫中,从云端跌向谷底,孤独长大。这种环境出来的人,应该是极难相处的吧? 现在,他看上去依然清瘦,可是,绝不是外人所言的那般其貌不扬,反而是俊颜逼人,明黄的龙袍穿在他的身上,无端地就多了几分飘逸的感觉,他的威严不在面上,而是在骨子里,他的脸庞棱角分明,浓眉下,一双深遂得如同这深冬夜空的眼眸,即使还带着笑,可是,却依然让人不敢直视,他的唇,骄傲地扬起,右边唇角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只米粒大小,却让她有几分失神起来。 2.大婚之夜(2) 安阳煜也在静静地看着她,龙凤喜烛在桌上噼哩叭啦地爆着喜芯儿,那暗浓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晕出了几抹红润来,她的眼睛是极好看的,脸庞略圆,下巴却又尖尖的,一双杏目春波婉转,可眉目间却又偏带了几分慵懒的神情。 他唇轻一挑,便低声说道: “晚了,歇下吧。” 几名宫女立刻上前去给他宽去龙袍,又捧上洗漱的用具来,伺侯他漱洗了,云雪裳倒像是个外人一般,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这是禧辰宫,按理,皇帝只有和皇后大婚的当夜才能住在这里,日夜相守,连续三夜,然后再各自回到自己的宫中。可是,她不过是封了瑾妃,却越制在这里行了大婚之礼,外面看来,她是以这传神的美颜夺得了君宠,可是她心里明白,捧得越高,他日摔得才越痛,这皇帝从未见过她,为何要给她这样的恩宠? 殿中很静,只有宫女太监们忙事时的衣衫悉悉索索之声,伺侯完了安阳煜,宫女们又过来给她更了衣,散去了发间的钗环,让一头青丝垂落下来。然后小太监们才上前去,掀起了悬在榻上的大红帷帐来。 “过来。” 他只着了白色的中衣,回过身来看她,沉声说道。一头黑发披到腰间,竟也如缎子一般地柔滑,一双眼眸深幽极了,就似那窗外的夜空,沉着而又有星光闪耀。 云雪裳的心砰砰乱跳了起来,要行那合卺之礼了吗?出嫁之前,宫的教养嬷嬷曾经到了云府,特特带了一些画着画儿的册子、香包给她看,教她那些房中之事。 面上,飞了红霞,明媚的颜色,比那桌上的大红盖头还要艳丽几分,中衣是薄薄的绸衣,紧贴着身子,有风从窗口扑进来,摇动满室的大红纱帘,也让这丝薄的稠紧贴在了身上,微瞌的眼眸里,那慵懒之色在此刻看来却显得是风情万种。 安阳煜眼底又有了笑,可是,却是嘲讽的笑。 云雪裳正微侧着脸,看不到这嘲讽,不满十六的女子,只知自己有了夫君,便要和那少女的年代告别了。 “祝陛下、娘娘百年好合。” 奴才们齐齐磕了头,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她们一退出去,云雪裳才觉着,原来殿中是这样的空旷,不过一张榻,一张桌,两张椅而已,那满殿的红纱在风中轻摇,他坐在大红的帷帐之后,一手放在膝上,一手在榻沿上轻敲着,一双星眸玩味地看着她此刻微微有些惊慌的模样。 是的,她只是有些惊慌,却并不惧怕,或者云家的人都是如此吧,胆子够大,才敢在这种时刻还送了自己的女儿进宫来。 但,如此美人,不享用了,岂不浪费?他眯了一下眼睛,向她伸出手去,低低地说道: “爱妃过来。” 云雪裳再不好杵在原地,只慢慢往他身前挪去,喜烛儿跳跃,她轻抿了唇,抬头看他。 3.大婚之夜(3)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往怀中一带,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惊叫声被自己生生堵回了喉间,教养嬷嬷也说了,男人是不喜欢女人露出害怕惊慌的神色来的,要顺着他才是。 可是,也不用使这么大的劲儿,似乎手腕要脱了一般!她有些恼了,垂下了眼帘来。 安阳煜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在一瞬间,他有些恍惚,刚才这女子眼中闪过的分明是恼怒,可再仔细看,又成了那副懒懒的模样,软手软脚的,又有些愁眉苦脸,一副任他宰割的表情。 满宫的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宠幸?他心里嗤笑起来,欲拒还迎的把戏,他十七岁的时候便经历过了。伸出手指,勾开了她胸前细带绑成的蝴蝶结儿,露出了那里面浅红的肚 兜儿来,上面绣了一双鸳鸯,正交颈**。 云雪裳又后悔了,应该坚持穿那个有好多好多盘扣的衣裳,这样一颗颗解下来,他定会累得手软,然后去睡觉,那样多好呀! 想归想,身子却一凉,雪白的身子便摆在了他的眼前,脑子里轰然一响,那红便从脸上往下漫延而去,不一会儿,整个身子都成了明媚的红,太难为情了!为何夫妻一定要这般?好好躺着睡觉不成么?她侧过脸去,不敢再看他那双渐渐有了火焰的眼睛,右手抬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左手紧紧地揪着被子一角,使劲儿地揉着。 揉了几下,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被角居然也变得僵硬了起来,似有东西鼓起来了一般,他低低的声音从头顶飘了下来:“爱妃,你就么迫不及待了么?” 她放下遮住眼睛的手,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天,自己哪里在揉被角,慌乱之中居然把手探到了他的腰下,手心下面就是他的……此刻像个小帐篷似的。 她眼前一片金星闪耀,只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像被烙铁烙了手一般,快速地收回手就往自己腰下面塞去,塞完了,又觉得不妥,这动作倒像是怕这手又忍不住探过去揉他那里一般。 脑中一片空白,喉中也灼热了起来,干巴巴地,从喉里挤了几个字出来: “皇上,歇息吧。” 如蚊子哼哼一样,声音也变了形,颤抖得厉害。 安阳煜低笑了起来,侧身躺在她的身边,略有点粗茧的食指在她的琐骨上慢慢地划着圈圈,沙哑着声音说道: “歇息?怎么能够?爱妃如此迷人。” 好羞人!云雪裳抓开他的手,背过他去,把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不敢再出声。 安阳煜的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那颗绯色的宫砂上面,目光渐渐沉了下去,手指绕过了她的腰上轻揽着。 云雪裳不由得微微皱了眉,想躲,他却支起了身子,吻落在了她雪白纤细的脖间。 4.大婚之夜(4) 他的吻,初时很温柔,像蜻蜓点水一般,落在脖子间,倒有些痒痒的感觉,她下意识地一把捧住了他的脑袋,往旁边一搬,人就躲开了去。 搬完了,才觉得自己又放肆了,他不过是吻几下而已,便是咬几口,自己也得受着不是?咳咳,不能说咬,这样,倒显得他是猫儿狗儿一般,也忒不尊重他了。 一味胡思乱想着,倒又把害怕忘了几分,只把羞红的脸儿埋在松枕的锦被里,闷闷地呼吸着,接下来,要怎么做?脑袋里悠然闪过了嬷嬷拿来的册子里的画像儿,男男女纠缠在一起……脑子里嗡嗡地响,心砰砰地狂跳着,手死死地拽着锦被,像鸵鸟一样缩了起来,长发在枕上散开,和那雪白的肌肤交相辉映着,别有一番明艳的风情。 安阳煜轻挑了一下浓眉,把她的脸转了过来,用手指勾着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那眸子里深遂的光芒一闪即逝,转瞬又被那灼热的火焰掩去了。 云雪裳不知如何反应才是对的,便直楞楞地迎着他的目光,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安阳煜便低笑了起来。 是应该说她胆大,还是应该说她无理?初见她,只觉得安静如木棉,听她说话,看她现在的模样,分明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种女子。 或者说,不是他想像中的云家的女子! 他一笑,云雪裳的紧张倒缓解了一些,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他也不过是二十二岁的年纪,正当青年俊秀的时候,此刻在床第间,那威严便少了几分,多了几分懒散的模样,皇家子弟她也见过不少,年年宫庭中有聚会,她自及荓,便被母亲带进宫中去,指盼着哪位王子贵族看中了,纳了她过去,或是被那老皇帝看中,成了贵妃也不可知。 安阳皇族,是马上得的天下,王子自小便被教习武艺骑射,身材多是高大威武的,倒只有他一人是清瘦飘逸、儒雅温润的模样。 一家荣耀,若男子无武功,便是想系于这女孩儿家身上的,譬如她的姑姑,她的表姐妹,都是送进了宫中侍君,只是……有去的,无回的。 她的心思沉了下来,自己这一入宫门,又不知是如何命运? 可是,有甚好想的?懒得想,总有一天,她会出去的!她侧过脸来,眼眸半眯着,看向了窗外,窗外红红的灯笼,光影团团映进来,地上便有了红光闪耀。 “也罢,你哪天不紧张,不害怕了,朕再幸你吧。” 他松了手低声说道,声音里沙哑带着懒懒的意味,云雪裳飞快地转过身来,意外地看着他。 “那个,真的?” 她的唇角带了喜气,眉眼全绽放了。 他又低笑了起来,他是爱笑的男子呢!可是,为什么这笑像狐狸?她大大的眼睛瞟了一眼他的模样,便收起了那喜色来,小心地说道:“臣妾谢主隆恩。” 是应该谢他,日子,久着呢。 他翻了个身,躺了下去。 5.折腾大半晚,累了【5】 “娘娘!”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云雪裳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只觉得眼前一片浓艳的红色光影乱摇,长长地睫毛抖了几下,便又合上了眼睛。 身边的小宫女实是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提高了声音: “娘娘,快起来!陛下要早朝了。” “不潮啊!被子很暖和。” 她似呓语般地说着,又往那松软的被子里窝去了。昨晚上,虽然没有实质性地折腾,可是那人先是百般挑 逗,弄得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一身血液,一下子涌到头顶上,一下子又窜到腹中,一下子又往脚底下去了,整个酷刑一般。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正坐在小舟上,在碧绿的湖面上面荡漾,湖水扑过来,鳞鳞波光闪耀,水声哗啦啦的,湖风习习吹来,拂在身上,清凉又舒适。 云雪裳眼角眉梢都是笑,安阳煜却黑着一张脸,冷冷地盯着她。满殿的奴才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娘娘!”小宫女吓着了,一咬牙,干脆在她的腿上拧了一下。 “碧荷,你要我的命呀!你小心着,我扒你的皮!”云雪裳被揪痛了,猛地睁大了眼睛一咕噜爬了起来,等看清了面前的女子,那是侍女碧荷,不悦地张口就责备了起来。 殿内皆静。 云雪裳看着眼前那红艳艳,还在不停地晃荡的纱帷,缓缓侧过身来,殿中呼啦啦跪着一片。 安阳煜站在榻前,正半敞着那白色的中衣,斜着眼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眉目间说不清是生气,还是什么表情。 糟糕,不是在自己的闺房里,自己昨天已经嫁进宫中,成了他的妃子!她一咕噜地爬下了床,扑嗵一声跪了下去,额头俯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了。 她本就来自人称墙头草的前太子太傅家中,稍有不慎,将会是满门的灾祸!从心底里来说,那一屋子人的命怎么样,云雪裳并不怎么在意,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小命! 这时,只听得一名太监低声说道: “陛下,快些吧,要迟了。” 云雪裳认得这人的声音,他是安阳煜身边的管事太监郭秋。 “哼。” 安阳煜这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来,让那些奴才们伺侯他梳洗更衣了,带着一众奴才匆匆往前去了。 云雪裳轻舒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又往榻上歪去。 “我的好娘娘,快些起来吧,梳洗了,还得去太后那里谢恩的。”碧荷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臂往榻下拖着。 “可是,碧荷,我真的很困,不是说大婚三天不用上朝吗?为何他要去上朝?”云雪裳叹了口气,坐了起来,木头人一样,任她们给她梳洗打扮着。 “娘娘,怎么可以说他?快小声些吧。”碧荷连忙制止了她的话,小声说道。 6.他神清气爽(6) 碧荷拿了件浅红色的长裙过来伺侯她穿上,衣裙款式简单,只在领口上攒了明珠的盘扣,温润的明珠衬得云雪裳的肌肤愈发的白皙透明,一支金丝攒花的八宝簪斜插在发间,三颗红润的宝石在发间微微晃动着,淡扫了蛾眉,轻敷了胭脂,镜中人便换了个模样,不再像先前那懒洋洋的模样了。 “娘娘真美。”碧荷侍奉她穿戴完毕了,便赞叹起来。 “美么?”云雪裳懒懒地瞟了一眼铜镜中的人儿,打了个哈欠,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居然是连这站立都不愿意费力气的。 碧荷轻叹了一声,这模样,如何在这宫中争得宠来,她的目光瞟向了那大红的床榻之上,又怔住了,那方洁白的绞帕,依然白白净净……进宫的时候都是经了嬷嬷仔细验证的,昨儿晚上这屋子里动静也不小,那是怎么回事? “碧荷,太后住得远么?”她抬眸子来,瞟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过才蒙蒙亮,想想,自己睡了一个时辰都不到! “不要娘娘走路便是!” 碧荷在心底又叹起气来,云雪裳是太子太傅家的独女,自小娇生惯养的,据说,是可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头号懒散人物,现在看来果然是真事!若非事先得了太子太傅家的大笔银子,她真想请管事太监给她调个去处,要知道,在宫里,主子不得出头,下人也是跟着被欺负的呀。 “嗯哼。” 云雪裳连正儿八经的话也懒得说了,就那么哼了一声,扶着她的手往走去。可是,若碧荷此时看她,一定可以看到她眸子里一闪即过的光芒,促狭的的光芒。 一方漆成朱红的紫檀木小辇正停在宫门口,几个小宫女上前来扶着云雪裳上了辇,小太监们抬起来,便匆匆往前跑去了。 按制,是三日后才去行礼,可是今早安阳煜一起来,便改了规矩,把三日缩成了一日,传下旨去,让她今日便去太后宫中行礼谢恩,所以此时的太后宫里也忙成了一片。 紫辰宫。 宫婢太监们静静立于宫门两侧,门口已经停了若干的小轿,想来是各宫的主子们都到了,按着轿子的装饰看过去,三妃之中来了两位,美人贵嫔有二十余名的样子。 登基不过月余,后宫就如此热闹。云雪裳又打了个哈欠,微蹙了下秀眉,扶着碧荷的手下了辇,跟着引路的公公,往紫辰宫中走去。 一路走,两边的宫婢们依次下拜,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小太监的声音高高地响起: “陛下驾到。” 搞什么鬼?上朝的人又转到这里来了?这不是耍人么?云雪裳连忙转过身来,随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 眼角余光,一抹明黄的颜色已经到了眼前。 “爱妃平身。”他的声音温润,远不似昨晚那般戏谑。 抬眸,迎上他温润的笑颜,不由得就楞了一下,他倒是神清气爽的模样,难不成昨晚上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7.想睡就睡(7) 安阳煜微笑着弯腰扶起了她,云雪裳还没醒过神来,他已经轻携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大殿里面走去了。 一片脂粉香味。 满目莺红柳绿。 金珠的帘子后面,隐隐露出一位二十出头的女人的身形。 有小宫女上前去,轻轻地掀起那帘子,云雪裳抬眸看去,只见那女人面如满月,眉目如画,形态妩媚,尤其是那张柔媚的唇,唇角微微上扬,有说不清的风情。她身着凤穿牡丹的深紫锦裙,领口和袖口上滚着雪白的狐狸毛儿,头上佩了双凤纹鎏金银钗,又有数只精巧的镂空蝴蝶围在双凤旁边,看着二人携手站于面前。 早知太后年轻,却不知居然年轻漂亮到如此模样!云雪裳倒是楞了一楞,安阳煜的手指在她的手心里用力掐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跪了下去,给太后行起了礼。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却又快速隐去,清脆地笑着说道: “这便是云太傅家的千金?果然是如同画里走出的人儿一般。快扶起来,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哀家哪里舍得她跪着,皇上也坐吧。” 安阳煜一掀袍摆,便走到了太后旁边的侧座上坐下,侧过脸去,低声问道:“太后今日身上可好些了?” “劳你挂心,倒是好多了。”太后微微点了头,微笑着说道。 这时,一个小公公捧着一只梨花木的小匣子,快步走到了太后的眼前,跪下去,恭敬地举起了那匣子来,一边的宫女立刻接了过去,轻巧地揭开,太后伸出那葱般的手指在里面翻了一下,便又笑了起来:“下去吧。” 小太监立刻便捧着匣子下去了,可是云雪裳却分明看到了太后手指拈起的那东西,分明是一块雪白的丝帕。 殿中的各嫔妃这时也都起来给安阳煜请起安来,一个个又故意搔首弄姿起来,尽力展示着自己的衣裳首饰,想博得安阳煜一个青睐的微笑,安阳煜倒是好脾性,一个个都赞叹过了,又和这群女子说起顽笑话来。 在这些软哝轻嗔中,云雪裳倒是撑不下去了,她本就是属于那种睡功了得的人物,在家里做女儿时,也时常是一天睡到晚的,走到哪里,她便能睡到哪里,池塘边、桂花树下、只要给她一个能靠着的地方,便是站着也能睡着,更别说身下是这让她浑身舒畅的软椅了。 于是,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眼皮子早就开始打起架来,这吵吵闹闹的声音也成了催眠的法宝,脑袋微微一偏,就用手撑住了下巴,眼帘垂下,还不忘在唇角挂上一个微笑,以示自己正在听大家说话儿,可是,若你坐在她身边,你一定可以听到那……均匀的……呼噜声。 安阳煜听到了这声音,他微侧过脸来,惊讶地看着云雪裳的样子。 8.伺候皇帝太辛苦了(8) 殿内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顺着安阳煜的目光看向了云雪裳。 倒是真敢睡,真能睡,还真能睡得着!看她长长的睫毛轻翕动着,粉粉嫩嫩的脸颊上还有一个小酒窝儿绽开着! 碧荷的心里哀叫了起来,天啦,走了什么大运?碰上这样一位主子?可是,这时候还是得弄醒她才对,不露痕迹地往前挪了一小步,手指在她的背上轻掐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 “娘娘,快醒过来。” 云雪裳正睡得快活,梦里碧海青天的,自己又一袭劲装,执剑策马江湖,正是风光无限好的时刻,被碧荷在背后掐得难受,猛地一睁眼睛,正对上安阳煜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姐姐真是好福气,随时都睡得着。”一个鹅蛋脸的嫔妃吊起了眼梢,阴阳怪气地说道。 云雪裳回过了神来,连忙从椅子上面滑下来,郁闷地请罪: “臣妾该死,请太后娘娘责罚。” “爱妃,你怎么就该死了?”安阳煜端起茶碗来,揭开了鎏金的碗盖儿,轻吹了一下,喝了一小口,缓声问道。 “臣妾睡过去了,可是昨晚上实在是没睡成,太困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旁边已经有嫔妃变了脸色,这是在炫耀着自己正得宠吗?这里还没有一个嫔妃能够侍奉陛下整晚的,便是册封的当晚,也只是留宿半夜,更别说是用了那辰禧宫来做新房。 碧荷看着众人的脸色,心中又开始哀嚎——今儿真是好,一出来就结了满宫的仇家。 云雪裳倒像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怯生生地看向了太后。 太后抿唇一笑,挥了挥手说道: “也是,瑾妃昨晚上伺侯皇帝辛苦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太后,臣妾这就回去面壁思过,好好反省。” 云雪裳磕了三个头,怯生生地模样,眼中红红的,慢慢地爬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把那一殿的复杂目光统统抛到了身后。 一路行走,只是低着头,那青丝从背后滑到胸前,遮住了那眉眼间的笑意。 真好,可以回去睡觉了,真好,最好今儿个就把自己扔进冷宫去,让她去过那晒着太阳睡大觉的日子,全天下,还有哪里比冷宫更清静,更适合睡觉?反正自己有大把大把的银两!眼睛微眯了一下,似乎看到了自己藏在那隐秘地方的雪花花的宝贝们。 问苍天,谁最得她的青睐?睡神和银两! 她乘坐的小辇还没有扶正,她就已经快速爬了上去,窝在里面,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歪着脑袋,看着那明媚的阳光,藏在袖中的手打了个响指,脆生生地说道: “快快快,本宫要回宫睡……不是,回宫面壁思过去。” 天啦,天啦!碧荷跺了跺脚,垂头丧气地跟着小辇的后面,一行人快速地往辰禧宫去了。 9.朕带你去个好地方(10) 天色渐晚了,漫天的飞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红色的宫灯又燃了起来,摇晃着,在雪地上投出一团团的红来。 殿内熏着暖香,静悄悄的,殿中的三只大碳炉子里,有旺旺的火苗儿乱窜,火星子噼哩叭啦地响着。 云雪裳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觉好梦呵,真是舒服! “碧荷,茶。”她伸了个懒腰,发出了懒洋洋的,猫儿一样的声音。 “是,娘娘。”碧荷见她醒了,连忙掀了珍珠帘子走进来,奉上了一杯香茗。而她居然坐也不坐起来,便歪着脑袋,先用小舌试了一下,然后才喝了一大口,再懒懒地把茶杯放到了枕边,又轻轻闭上了双眼,继续养她的神去了。 碧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如同被雷霹了一下,天下居然有如此懒的女人! 碧荷,官奴,年十五,入宫七年,最大的愿望,进ru尚宫局,做自己喜欢的手工活去。这也是云家答应她的条件……可是,看这情形,不等她进尚宫局,这主子便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自己也会跟着被丢进最苦最累的地方去, 小公公的声音拖得长长的,远远地传了进来。 “皇上驾到。” 云雪裳一楞,连忙坐了起来,小声抱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可是又睡不成了!” 碧荷一眼瞄到已经走到门口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飞快地用锦衫从云雪裳的脑袋上套了下来,把她后面那句话的尾子消灭在了锦衫之下。这话大不敬,千万别听了去才好。 “下去。” 安阳煜进来了,烛光映在脸上,他的脸色很难看,目光阴鸷地扫了一眼殿中的奴才们。 还是听到了!碧荷同情地看了一眼云雪裳,磕了头,退了出去。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 云雪裳从榻上滑下来,半敞着锦衣,披着长发,哆哆嗦嗦地行了大礼。眼角瞄到那双明黄色的厚底靴子由远至近,慢慢走到了面前,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不会就这样给她一脚吧? 可是,看他的面相,应该是和善的…… 云雪裳后来为自己对他的这个第一印象痛悔不已,他哪里有半分和善?尤其是对自己——他的和善都是做出来给某些人看的而已! 殿中越发地安静,烛星子迸裂着,有几颗星火落到了她的手边。云雪裳在冰凉的地面上跪了好半天,膝盖便有些受不住了,刺痛一阵阵地袭了上来。她的这双膝盖当年受过重创,是冻不得,累不得的。 “爱妃,朕倒是喜欢看你这不梳妆的模样。” 终于,她听到了他有些戏谑的声音。 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笑容,便轻轻地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起吧,快快更衣,朕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微微弯下腰来,扶住她的手,表情,语气,都温柔极至。 10.她需要温暖(10) 更了衣,安阳煜亲手给她披上了一件紫貂毛的披风,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云雪裳楞了一下,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他微微一笑,便紧握着她手,拉着她往外走去。 “皇上,这么晚了,要去哪里?”看了一眼外面的风雪,云雪裳有些为难起来,膝盖正痛,外面又极寒,这不是要她的小命吗? 安阳煜的兴致却极高,伸出了另一只手,在她如玉的脸颊上轻抚了一下,笑着说:“朕,带爱妃去一个极有趣的地方,做一件极有趣的事。” 见他二人出来,奴才们连忙把龙辇抬了过来,云雪裳见了辇便要往上爬,只听到一声不悦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下去,不识趣的东西!” 回头一看,他正黑着脸。是了,自己又犯浑了,再怎么也是他先上轿才行啊,正懊悔时,只见小公公们快速抬着辇退了下去,紧接着又有几名宫女上前来,用一顶孔雀金羽的大伞遮在了二人的头上,为二人遮去了漫天的飞雪,八名宫女提了八盏宫灯在前面引着路,安阳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惨了!云雪裳的心里哀鸣了起来,低着头,苦着脸跟着他慢慢往前走着。每走一步,膝盖便针扎一般地痛着,这双膝盖曾经在寒冬腊月在冰水里泡过,整整一个时辰……所以是受不得一点寒的。 要不然,干脆再出一回岔子,直接打入冷宫吧!咬着牙,跟着他往前行,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身子突然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缓过神,一瞧,居然到了一个八角亭子里面。 “今儿月色好,赏雪也好!”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揽着她,仰头,看着天。 好个屁啊,我要冻死了!云雪裳挤出笑容来,也仰头,看天……若出太阳多好啊!月亮,我其实是不喜欢的,月亮这么的冷心冷情,一年四季,毫无温度,而她,多么地需要温暖。 “爱妃,云太傅渊博古今,你是他的独女,这诗词歌赋自是不在话下,不如以月为题,作首诗如何?” 他转过身,小公公们连忙把一张紫檀椅放到了亭子正中,这的下面是镂空的,有一盆碳火。他掀了袍子,坐了下去。 那椅子上……一定很暖和。云雪裳坚难地把目光从紫檀椅上挪开,落到他的脸上。月光的清冷白,宫灯的温暖黄同时投在他的脸颊上,他的眼中,便有让人看不懂的神秘光芒。 “那个,作诗……”她嗫嚅着,脑中如同拌了一盆浆糊。 “嗯?”他沉声催促了起来。 “臣妾实在不会。”云雪裳叹了口气,轻声说。 安阳煜没有出声,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又慢慢下滑,然后才低笑了起来:“爱妃的性子倒真是可爱,过来。” 他向云雪裳伸出了右手,云雪裳连忙往他身前走过去了,把手放到他的掌心,他的掌心烫烫的! “那么,再做一件更有趣的事。”他拉她坐到了自己的膝上,环着她的腰,声音有些哑了起来,大手开始灵活地解起她的盘扣来。 11.只要朕想,没什么不可以(11) 云雪裳慌了。 先不说,这是在外面,宫女太监们都在亭子外面,再说,现在雪纷纷,他穿着厚厚的锦袄,却把她的锦袄给解开了…… 安阳煜的眉皱了一下,里面还有一件小袄!怎的穿上这么多?再解,手指灵活,挑开了小袄上的彩带,钻进去,把衣服拉开。 凉风顿时扑头盖脑地钻进了袄子里,刮在她的肌肤上面,她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冷战,迅速伸手拉住了他已经钻到胸前的大手,轻声说:“皇上,臣妾……” “爱妃,不喜欢么?”安阳煜扬了扬眉,打断了她的话,唇角的笑带着无限的温柔。 月光,飞雪,宫灯,他的笑容,若换成别人,一定是陶醉的,可惜云雪裳现在七魂冻去了六魄,别说美男,便是她的宝贝金山银山摆在了面前,她也是提不起兴致来的。 云雪裳捉住他的大手,语气里带了些哀求:“皇上……” 他依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手上用了力,把她转了过来,和他面对面坐着,她袄子里的景色完全呈现在他的眼前。 湖蓝的肚 兜上绣着粉荷朵朵、蝶儿双双,可惜现在荷儿是歪的,蝶儿是皱的,紧张起伏的美妙就俏立于月色之下、他的双眸之中。 “爱妃有一副好身子。”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目光也幽深,大手迅速从她的腰间滑上来。 窘迫,羞意,如潮水般从脚底上涌上来。 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她分明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地狂跳着,还有,她的牙齿不停地打着架,心跳,因为他的大胆,牙关打架,却是因为冷。 两种极端地不适,让她的身子越绷越紧,手也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地扳着。猛的,胸前一凉,他的手终于放过了她,还未她等缓过气来,那手却又慢慢地往下探去,到了腰间,她小声惊呼着,因为太冷,这声音从打着架的牙关里挤出来,便变了调:“不可以!” “嗯?游戏这么好玩,只要朕想,有什么不可以?” 他哑哑地说,根本不肯停手,幽幽双瞳紧盯着她的脸,唇角噙着一丝邪气的笑。 她那原本娇嫩的双唇,已经冻得开始泛起青紫色来。手扯着裙子,用力往上推着,开始挣扎了起来,出来得匆忙,忘了在膝盖上面绑上自己特制的棉护膝,现在把裙子推起来,便让这膝盖完全置于了冷风之中,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了吗?还有,他是皇帝,怎么可以像那野书里写的那样,在外面——野 合? 她开始扭起了身体,小声求起饶来:“皇上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宫去再、再那个、那个好不好?” 说话至此,云雪裳那张愿本被冻得乌青的脸又涌出红来,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紧接着,她便听到了让她更加难堪的话…… 12.爱妃最爱穿棉裤(12) 安阳煜的手并不停,嘴里慢悠悠地说道:“朕喜欢这里,你瞧,外面飞雪飘摇,景致多好,朕会让你热起来的,这样,再来点热酒助兴,可以更增兴致,更加快乐。” 他的声音并不小,亭外的奴才们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云雪裳的脑中轰然炸响了,他脸皮真厚!天啦!给她一把铁铲,她自己挖了地洞钻进去吧!只听说安阳煜爱女 色,可也没听说过他有这样的喜好啊!不过,他便是有,自己也打听不来,谁会把皇帝这些事四处乱传呢?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把握朝政,可是,他毕竟是皇帝呵。 四周那么静,宫灯在风雪里轻摇晃着,和月影一起,投在了这雪地之上。树木上也堆积了起了积雪,不时,有咯吱声传来,这是枝叶被压断的声音。远处,辰禧宫依然笼罩在一片祥瑞的红光之中,那里依然悬着大红的灯笼! 又已经有宫女快步过来,搬来一张小八仙桌,又端来一只拳头大小的四方青铜鼎,鼎上有精美的麒麟花纹,这却是一只小炉子,一壶酒热于其中,酒香已经在风中飘散开来。 “爱妃。”他端起小壶,斟了一小杯,递到了她的嘴边上。 喝酒?她原本是不怕,可是,若醉了,真在这里和他作出那等事——她犹豫着,看着唇边那杯酒。 “喝。”他拍着她已经裸在风中的冰凉的大腿,催促道。 他的掌心好暖和!云雪裳下意识地想着,把腿合拢了一点,偎在他的身上,想汲取到一些温暖,可是他却伸手压下了她的腿,并且把手往腿上探去了。 可是他的手探到她的腿间时,眉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手触到的不是想像中的柔软,却是一片柔软丝滑的布料,而且极厚! “灯!” 他伸了手,立刻有小宫女匆匆过来,奉上了一盏宫灯。 云雪裳惊慌地看着他,他举着灯,低下了头,这女人,居然穿了一条棉短 裤!裤子便裤子,可为什么是棉短裤? “我、我,我月信来了。”她见他脸色沉了下来,便牙一咬,干脆扯了慌,你总不至于扯下我的裤子,看那样脏的东西吧? 果然,他皱起了眉,把宫灯交到了小宫女的手中,低声说道:“果真扫兴。” 伸手,把她从身上推了下去,云雪裳没准备,便咕噜一下,滚到了地上!这遭雷霹的!他是男人吗? 云雪裳昨儿晚上对他仅有的一点好印象在此刻就像是这飘落到身上的几星雪花瓣儿,瞬间化了,不复存在,只留那冰凉刺激着她的神经。 伴君如伴虎,这话她懂,可是,为什么她伴的还是这样一个又色又无礼的君? 他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大步走进了雪中,奴才们呼啦啦全跟了上去,只留下她,艰难地扶着紫檀椅站了起来。 13.从来都没想过要宠她(13) 紫檀椅的椅子暖和极了,镂空处的碳火熊熊地燃烧着,烘得椅子周围都有了暖意。这种椅子原本就是这样,时间越久,就越温暖,想来他是想在这里久呆一会的,只是被她扫了兴,这才丢下她离开了。 云雪裳慢慢地坐了下来,把他丢到一边的毛氅捡起来,紧紧地包裹住了自己,歪在椅子上面,轻揉着自己的膝盖。从这里到辰禧宫,看上去那团祥瑞的红就在不远处,可是真走起来,却得一柱香的功夫,她皱起了眉,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雪发起了呆。 云雪裳,想出宫,想去广阔的江湖。 在那江湖之中,有她的梦,有她未来的,大侠夫君! 她的唇微微上扬了起来,大侠……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威武的身影来,她要嫁的这个男人,应该不会很英俊,但是充满了男人味,还应该有一身绝妙的功夫,能够一招致人于死地,还要温柔体贴,最最重要的,是把所有的银子都交给她! 她的面颊有些烫了起来,脑子也有些发晕,居然是喝醉了的感觉,只一小口,便会醉吗?她扶着额头,轻喘起来,这娇喘声声,在夜空里回响着,胸口也闷得慌。 “瑾妃娘娘,您怎么还在这里坐着?皇上召各宫娘娘到美乐宫共赏歌舞,快些吧,去迟了可不好!” 碧荷和另一名侍女碧叶从远处快步跑了过来,一面跑,一面焦急地说着,手里还拿着衣裳和首饰,想来是怕来不及,就带到了这里,原地给她装扮。 云雪裳只稍稍楞了一下,他走了才不过半个时辰,心里隐隐明白了过来。他昨夜很温柔,今夜却让自己看到了他冷酷的一面。 自始至终,安阳煜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宠爱她,凭她的美色有几分,凭她会不会温驯服贴,他要做的,只是戏弄!父亲啊,你为了活命,硬把我推进了这冷酷的深宫,让女儿顶着这奸臣之女的帽子,如何生存下去? 进宫两夜,第**,他给了自己一个半截子的,没有落红的大婚之夜。看起来,是她暂时逃脱了,可是这事一旦在后宫中传开来,各个嫔妃妖精们便会立刻明白过来,她就沦落为各尊魔女手中想捏便捏的那只小蛾子! 而今晚,他把自己丢到了园子里,却在这大半夜里又跑到美乐宫去,是想让各宫嫔妃们来看自己的笑话么? 她的脑子迅速地转动了起来,她只是懒而已,又不蠢,今晚才是进宫第二晚,若今天便失了势,自己连出宫的路都还没有准备好,老死冷宫了都是轻的,怕只怕遭了那些父亲政敌女儿的暗算,小命都玩完。 这样一想,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在这凛冽的风中,身子猛地一颤。 “快快,换衣,梳头。”碧荷催着碧叶,二人七手八脚地给她重新梳起头来。 14.让她体验美妙的滋味(14) “美乐宫到这里多远?辇抬来了吗?”云雪裳镇定下来,快速地问道。 “娘娘,就算坐辇,快脚的奴才们抬着您走,也得一柱香的功夫。可是陛下还下了旨,令各位主子都不得乘辇,全都得步行,说是要各位主子在这极美的夜里,好好体会一下雪的美妙。这时候旨意已经到了各宫中,想来各位娘娘已经开始动身了,谁落在后面谁就是不敬呢,而且谁不想博个头彩,讨皇上欢心?” 碧荷一面回道,一面手脚麻利地给她挽着发。 “来不及了,走吧。”云雪裳站了起来,膝上一阵钻心地痛。 什么叫欣赏雪的美妙,他是想看自己痛的美妙,他心中笑得美妙才是!小人,彻底的小人!她在心里低骂了一句,亏得自己在第一眼见他时,还失了一会儿神,觉得他长得好看,这句赞美今儿收回,再不奉送。 那被安阳煜揉得凌乱的长发才挽了一半,云雪裳咬牙忍着痛快步往前走着,手在发间迅速挽动着,不几下,头发便成了一个简单的髻,碧叶又递来了一只首饰,她接来就往发间攒去了,碧叶在后面焦急地说道:“娘娘,那是您的耳坠子!” 呃?她快步跑着,伸手便去拔,可是,耳坠子上的银勾子已经勾住了发,算了,懒得管他了,一只小坠子,未必别人就看得真切。 远远地,便看到有几群人往那美乐宫的方向去了,看那服饰的颜色,淡粉色的是绯云宫的各位主子,浅蓝色的是兰皙宫的各位主子,步子匆匆,你争我赶。 她停了脚,左右看了看,便小声问道:“有近路吗?” 碧荷也看清了前面的人,那两宫的主子都是来头大的,惹不得,若今儿被她们抓到了把柄,日子可真难熬了,略略犹豫,转身带着二人往一条小路钻去了。 越往里走,越觉得荒芜,长廊上悬挂的宫灯的光已经照不到这里了,只有月光在眼前的雪地上流淌。积雪把小路和路边的小沟连在了一起,脚下踩到了埋在积雪里的断枝,发出咯吱的沉闷的响声。 碧叶不声不响地跟在二人身后,捡起断枝,倒退着,扫着几人留下的脚印。 云雪裳看了,心里暗暗称奇,进宫虽只两日,身边也只这两个贴身的丫头,不过碧荷要急性子一些,碧叶不爱言语,没想到却是这样心细的女孩子。 突然,碧荷的脚步便慢了下来,面上显出一些惊恐的神色来。云雪裳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那林子后面,显出了一段朱红的宫墙。看这墙的颜色已经很陈旧了,但是墙上却是金色的琉璃瓦,除了皇帝的住处,还有谁的宫殿是可以用金瓦的? 正惊讶间,突然,前方便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声音。 嘎…… 沉闷而怪异。 几人猛地一抖,惊恐地看向了前方。 15.爱妃输了,该罚(15) 碧荷哆嗦着说:“这是甄老太妃住的地方,据说这里常闹鬼,现在已经是禁地了……不会有鬼吧?” 甄老太妃?云雪裳心里惊讶,这老太妃如今怕也有七十多岁的年纪了吧?她住的地方怎么会闹鬼呢?正疑虑时,前面又吱嘎吱嘎地响个不停,碧荷不敢停留了,一把拉住了云雪裳,猫着腰就往旁边的树丛里钻。 那吱嘎的声音继续响着,云雪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堆满积雪的雪松之后,隐隐绰绰的,有一个高大的人影,那双清寒的眼睛正平静地看着她。 是谁站在那里? 云雪裳一个激灵,大步跟着碧荷往那小路上钻去了。 这条小路,直通美乐宫,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可是几人还是沮丧地发现,各宫的奴才们都已经守在了宫门外,想来,是都到了吧。 云雪裳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裙和头发,伸手扯了一枝还堆着雪的雪松,装成漫不经心的模样往宫门口走去了。 “瑾妃娘娘驾到。”小太监一见着她,立刻就高唱了起来,各宫的奴才也连忙跪了下去请安。 云雪裳微笑着冲着大家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免礼。” 迈过了高高的白玉门槛,一眼看进去,皇帝正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斜歪着靠在一张白熊皮靠垫上,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 两侧,宫中嫔妃来了七七八八,也有几个来迟了的,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进来,一进来便跪了下去,忙不迭地谢着罪,这都是些平日里不多受宠的妃嫔,想来也是得信最晚的,所以才来迟的吧。 云雪裳只好也跟着跪了下去,跟她们一同口呼着请君恕罪。 跪了好久,也没听他说起身的话,膝盖处又辣辣地刺痛了起来,居然是一刻也坚持不下去了,豆大的汗珠开始从背上密密渗出来,不多会儿便浸湿了衣背。 “爱妃输了,该罚!” 他的声音懒懒地从头顶上飘来,眼角余光及处,他那双明黄色的厚底靴子已经到了眼前,他的大手就扶在了她的肩头,借着他的力,她便站了起来,可是膝盖太痛,人便软软地往旁边一倒,靠在了他的身上,这动作在旁人看来,只是娇羞无力的撒娇而已。 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捉住她满是冰凉的汗水的小手,带着她往那高高的龙椅上去了。 居然,是让她和他同坐于高台之上!他拉她一同坐下,手仍然留在她的腰肢之上,轻轻的揉nie着,满脸温柔和沐的笑意。 云雪裳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动物的模样——狐狸! 那有着篷松的大尾巴、圆滴滴而又精光直冒的眼睛…… 他是狐狸,他绝不是看上去这般的和沐,只是他到底想干什么?自己是众人眼中的奸臣之女,可是,就算他要打压云家,也没有必要这样对她呀! 16.〔16〕 美乐殿里看上去是一派和乐的情形。安阳煜兴趣高昂地看着嫔妃们各献其艺,此时正在殿上献艺的是悦贵人,悦贵人是拥立安阳煜登上大宝之座的首要功臣方谓之次女,名方思悦。 方思悦生得一副秀丽文静的模样,就连舞起来也是端庄秀丽的,但宫里人都知道,安阳煜独爱那些艳丽的东西,对这清秀的东西一向缺乏兴趣,所以悦美人一向便不太得宠,进宫几月才翻过两次牌子,每回他也是匆匆完事,不让她在帝宫多停留一刻。 她今儿也是麻着胆子上殿献舞,以谋一丝宠爱,这动作已经是算是自己最大胆的了,不料还是入不得他的法眼。现如今她看到安阳煜表情淡漠,又慌又沮丧起来,一连错了好几步,殿中便响起了不少讥笑声来。 安阳煜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拿眼角瞟了一眼云雪裳。 云雪裳最讨厌熬夜,如今已经三更天过了,早困得眼皮子在打架,只碍于刚得罪过了他,所以现在是硬撑着,不时侧过脸去飞快地闭一下眼睛,让干涩的眼睛休息一下。 安阳煜的眼底流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来,冲着一边的公公招手,“脱靴。” 小公公立即蹲下去,给安阳煜脱去了长靴。云雪裳正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又要想什么鬼主意时,他把她往旁边一推,让她靠在了那端的椅子扶手之上,自己就势一倒,就睡在了她的双腿之上,手指更是探进了她的裙中,在她柔软的小腹上面用力地抚摸着。 这讨厌的狐狸!居然在众人面前如此不规矩!云雪裳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了,绷得紧紧的,他的手指还在不停地往上探着,强行探到了她的胸口处,在心窝子的方向打着转,衣衫都被他的手拱得张开了,肌肤便在这亮如白昼的灯光下 大殿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众妃嫔脸色各异地看着龙座上发生的事情。 “陛下恕罪。” 悦贵人再难坚持下去,停了舞,跪下去磕了头,只听得上面良久才淡淡地飘了一句下来: “爱妃的舞艺进益了,赏,把昨儿涅罗国进贡的那瓶香露拿来。” 悦贵人的脸上这才稍了几分喜色,静静地退到了一边,安阳煜只顾着在云雪裳的身上摸来摸去,殿里出现了短暂的尴尬,无人敢在这时上前去打扰他的……雅兴。 云雪裳强自镇定着,可怎奈这一身肌肤全都已经涨成了明艳的红色,安阳煜的眼底涌起了如同海啸般的火来,那眉眼都开始微微泛红。 “都下去吧,明儿打赏。”他的声音有些慵懒,带了明显的热情sè彩。 众嫔妃齐齐跪下谢了恩,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高台上的二人,退了下去。 殿中顿安静了下来,只有云雪裳的心跳声扑嗵扑嗵地在安阳煜的耳边回响着。 17.你们让朕高兴,朕才让你们高兴(17) “怕?”他把脸埋进了她柔软的小腹上,轻较着,好半天才低低地问。 云雪裳的手紧紧地揪着椅垫,不知道怎么回答才逞他的意,正犹豫时,不料他的身子猛地坐了起来,重重地撞到了她的下颌,她痛呼出了声,捂着下颌瞪着他,眼眶里不自觉地就有了些闪闪泪光。 “云雪裳。”他拿开她的手,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她被撞得红肿的下颌上轻轻地抚摸着,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了长椅之上,身子也覆了上去,把她压在了身下。 他看上去飘逸而削瘦,怎么会这么重?云雪裳急喘了几下,泪光盈盈地看着他。 “看你这小样子……”他俯下身去,轻咬着她的耳垂,轻轻地吐着气。 云雪裳只觉得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耳垂处往耳朵深处钻去了,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那模样倒真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娇羞感觉。 只是,她不是在娇羞,他也不信她是在娇羞。 他盯了她一会儿,突然就不耐烦了,眼底有了些凶意,俯下身来,吻住了她微启的唇瓣。他吻得很用力,倒像是在咬,她嫩嫩的唇,她的粉粉的舌,都在他的齿间,被他稍用了力撕咬着。 怎么像一头困狂的兽? 他在别的妃嫔那里会不会也是如此?云雪裳心里一片恐慌,想挣,却挣不开。 “云雪裳,你真是有个好父亲,算盘打得这么清,把朕都算进去了。可是怎么办呢?如今你进了宫,便只能由着朕,跟着朕往前走了。” 他的声音里有些狠意,她的心猛地沉,却装出无辜的样子,瞪着水眸怔怔地看着他。但他此刻好像不吃她这一套,眼底的狠意又浓了些,掐她的手指也更用力了,看她的目光,像猎人看着猎物,灼灼逼人。不待她发问,右手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滑到了她的小腹处,在肚脐的地方打了几个圈,便迅速往下探去…… “哎……” 她吸了口凉气,痛,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小腹处猛然升起来,往四肢五骸迅速扩张而去。她真的怕了,她开始忘了身份,下意识地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慌乱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话真是问得无礼,听的人却低笑了起来,从她的胸前抬起头来,灼人的目光停在她的眼睛上,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反问道:“你觉得朕想要干什么?云雪裳。” “臣妾不知,请陛下明示。”云雪裳羞愤地说。 “宠你啊,朕的小爱妃,你的父亲,还有太后,甚至你,不就是想让朕宠你吗?你听清楚了,记清楚了,你们让朕高兴了,就让你们高兴。” 他靠过来,这句话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如风一般地,凉嗖嗖地吹进了她的耳朵。 18.难不成有隐疾?(18) 一扇窗户悄无声息地推开,几丝清凉的风夹杂着雪花飘进来,让她的呼吸稍稍顺畅了一些。 良久,他突然翻了个身,从她的身上下来,然后把她搂进了怀里。把她的小脑袋按进了怀里,闭上了眼睛,居然是开始睡觉了。 他睡颜着实漂亮,是个好看的男人,只可惜……太小人。云雪裳的身子被紧紧地锁在他的怀里,他用他的披风把她紧紧地包裹着,让她不能离开他一寸。 不过,她有些想不通,难不成他有隐疾?正常的男人哪里有这样的嘛,连续两夜,看他的眼睛分明是yu*火焚烧的模样了,为何每每到最后却又放弃了? 正想着,他的大手抓过来,居然是放到了他的那里,正昂首挺胸,她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手像是碰到烙 铁一般。 “朕是乏了,懒得碰你,若再乱想,朕一定重重罚你。”他懒洋洋地,似是看透了她的心一般。 云雪裳打了个冷战,他却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一缕阳光。 透过了那微敞的窗户,洒了进来,正照在云雪裳的脸上,有一丝暖意。 云雪裳微微睁开了眼睛,脑子里还有些迷糊,他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地上一片狼籍,全是她撕坏的衣物,不过那棉短裤却不翼而飞了。 碧荷和碧叶进来收拾了一地的残破衣衫,又拿出了一件崭新的衣裳出来,浅绯色的锦绣长裙,裙摆上绣着翩翩蝴蝶绕花轻舞,从绣工上一看便能得知是尚衣局的高手所绣。 碧荷一面伺侯她穿衣,一面笑吟吟地说道:“娘娘,这是皇上令尚衣局早间送来的。皇上是真正宠爱您的呢,这款式可是……” 碧荷的声音突然停了,云雪裳眼尖,是碧叶悄悄拉了一下碧荷,阻止了她说话。她心里有了一丝无奈,进宫之前,娘就抱着自己大哭了几场,说伴君如伴虎,若不是万般无奈,是断不愿送她进宫来的,如今爹强行送她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让她不要管爹的事,一定要想方设法保全自己才是。 她对朝中之事也知一二,新君登基之事颇为蹊跷,前太子也去得不明不白,这些事都是宫中大忌,更是新帝大忌。 她爹有没有参与,为何又没被前太子所牵连,为何送她入宫,新帝为何还要表现出对她的宠爱,这一团团迷雾,都困扰着她。 她以前想得简单,盼着失宠后能去冷宫,先不说能不能逃出去,起码凭着自己这些年积攒的积蓄,也能安稳度日,免去那宫中的杀戮血腥。可是这才两夜,那只虎便把她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 “走吧,给太后请安去。”她稍拎了下裙摆,便往外走去。 “娘娘,皇上有旨,娘娘今日可以不要去给太后请安。”碧荷连忙跟上来,小声说道。 哦?她有些惊讶地停下了脚步,看着碧荷。 碧荷满面春风地说:“皇上让娘娘回禧辰宫好好休息,晚些会来陪娘娘去赏雪,瞧,皇上多疼娘娘呀。” 云雪裳只觉得背脊骨一阵发凉,糟糕,他肯定知道她没来月信,所以才下旨今晚再让她伴驾。满后宫都以为她得了盛宠,哪里知道她受的是这些窝囊气! 19.狐狸的心思你难猜(19) 御书房里,暖融融的,安阳煜是怕冷的人,四周几只大火炉子,把御书房里烘得如同春天一般。 安阳煜坐在翘头案后,右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左手修长的食指曲起,在书案上面轻敲着,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左丞相刘秋鳞,护国大将军方舜之,还有云太傅云溪楠,都恭敬地站在书案前面三尺多远的地方,表情各异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 安阳煜登基不久,平日里也不太理朝政,所有的事都是交到他三人去议,议成了再拿到他这里来,等他用那鲜红的朱砂笔,大笔一挥,在折子上划一个勾儿,便算完事,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看了这么久还不动笔的情况。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心里的疑惑,这折子莫不是不合他意?虽然上有太后,可是他毕竟是亲了政的皇帝,最高皇权的真正掌握者和执行者。直到今日,他们三人都没有弄明白,太后为什么要极力主张废前太子,而改立安阳煜这个废妃之子为帝。 “不好,再想。”突然,安阳煜把折子抛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云太傅的怀里。 左右丞相的目光立刻刷地一下刺向了云太傅,云太傅的手中便像是抱了一个烙铁一般,放也不是,留也不是。 “三位爱卿,北方雪灾,牧民受灾严重,这时候要从北方调兵南征,不是雪上加霜吗?为人君父,还是要多为臣民着想,朕要施以仁政,以仁治天下,所以三位爱卿再好好想想。朕要去御花园赏雪,就不留三位爱卿了。哦,对了,前些日子南边进贡了几批刺绣,三位大人给夫人都挑几匹回去。” 安阳煜站了起来,负着手,微笑着看案前的三人,眼眸里、声音里满是荡漾的温柔,和沐极了,似乎面前站的就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三人连忙跪拜了,口呼着万岁,往门外退去。 御书房外面,小公公已经快步把三位大人的披风拿了过来。方舜之一面系着披风,一面阴阳怪气地盯着云太傅说道:“太傅,您说说,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仁政,莫非放任南蛮子们造反,也叫仁政?” “皇帝的心思,下官哪里能猜得透。”云太傅把折子递到了刘秋鳞的手中,唯唯喏喏地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哼,墙头草,走,我二人见太后去。”刘秋鳞拍了拍折子,一拉方舜之,便大步往太后宫去了。 待三人都走远了,安阳煜才缓步走到了窗口,沉静地盯着太后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了一抹锐光,一扫当时说话的温柔模样。 “皇上,园子里已经备下了,各位娘娘主子都准备好了,要赏雪吗?”小公公顺儿恭敬地走了进来,小声回道。 “再等等。”安阳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是夜幕初临,并未全黑。 20.大富之女(20) 他转到书案前坐下,从袖中摸出一卷小轴来,缓缓展开,轴上画有一小美人,美人边上有蝇头小楷,“云雪裳,云楠溪之女,外表懒散,嗜睡,在府中时常在晚间消失,不知去处。现查明,在安庙之后,有她私藏的上万两黄金,暗卫已经取走,但其余资产尚未查明。” 上万两黄金之外还有资产?云雪裳只是一届女流之辈,云楠溪小妾之女,从来没有受过重视,她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 安阳煜半眯起眼眸来,慢慢地举起了淡黄色的小卷轴,把它放到了烛火之上,看着它慢慢地烧成了灰烬。 “摆驾,去禧辰宫,朕要去看朕的小爱妃。”他站起来,看着灰尘散尽,便拂了拂衣袖,大步往禧辰宫的方向去了。 “可是各位娘娘已经在花园里等着了。”顺儿连忙说道。 “让她们等着。” 安阳煜冷冷地说道,丝毫没有减缓步子,那脚步稳健,分明是有武功底子的模样。可一出了长廊,他的精神又全部敛去了,懒洋洋地,一手捉住了一个宫女,揽在怀里,不停地逗弄着,身子全倚在那宫女身上,毫不客气地揉nie着那具柔软的身体,一面调笑些出格的话来,长廊两边的宫奴们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静静地垂着眼帘,等他一路行远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噼里叭啦……” 刚走进了禧辰宫,小公公那尖细的声音还没从嘴里飚出来,便听到殿内传来了几声清脆地响声。安阳煜用眼神制止住了院中正要通报的宫奴们,放轻了脚步,往殿内走去。 地上有一只碎了的瓷瓶儿,一地碎片。几名太监正使着吃奶的劲儿,抬着一张小桌子,云雪裳就踮着脚尖站在桌子上面,用一只玉如意拔弄着那梁上悬着的金珠帘子,一面大声说道: “往左一点,再往左一点!你们这些蠢货,别摔了本娘娘,本娘娘会让皇帝砍了你的头!” 安阳煜停了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看她想耍什么名堂。 只见她拔住了那帘金珠子,便从腰间拉出了一把用红绸带系着的剪刀,啪啦一声,便把那窜金珠子给铰了下来,金珠子哗啦啦落了一地,跳跃着,四处蹦去了。 “皇上。” 碧荷正巧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正紧紧盯着云雪裳的安阳煜,吓得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小太监们一听是皇帝来了,也不管云雪裳还在桌子上面站着,忙不迭地便扔下了桌子,就扑嗵扑嗵几声跪了一片。 云雪裳正踮着脚尖绞另一串珠子,还未来得及站稳,便从小小的桌子上面跌了下去。幸而,地上铺着厚厚的锦毯,她跌下来,也只是四脚朝天的躺着,并未摔得太痛。 “爱妃,这是何故?” 安阳煜缓步走上前来,把她从地上捞起来。 21.游戏正式开始了〔21〕 安阳煜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那一地的碎瓷片和洒得漫地的金珠子静静地躺着。 云雪裳跪在他那双厚底靴前面,暗自给自己鼓劲,今天才是新婚第三天,她就在禧辰宫中剪先王留下来的金帘子.那金珠子的价格她可是打听过的,每一颗上面都有工匠精心的浮绘,代表了百子千孙,江山千秋万代,绞了它可是忌讳。她权衡过,虽然犯忌,可是不会死,依例打上一顿板之类的,往冷宫一丢,就随了她的心愿了。 但他久不出声,她心一横,主动出击!怯生生地,指着地上的金珠子说:“臣妾觉得这金色和皇上的气质不配,应该换上明艳一些的才好。” 安阳煜挑了挑眉,低低地笑了起来,拍着手说道:“爱妃好提议,来人,令尚宫局的四位尚宫立刻过来。” 云雪裳倒是楞住了,什么?真的换?不生气?抬头,对上他那双笑意盎然的眼睛。 安阳煜低下头来,用手托起她的俏丽的下颌,轻啧了几声,才柔和地说道:“爱妃,朕说过,一定会好好宠你,爱妃,在这皇宫之中,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好?” 声音不大不小,却能保证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远不像看上去那样温和,他的心……如狐狸一样狡滑,他的目光……如狼一般的狂*野。 “其实,朕早就对爱妃一见钟情了,爱妃不记得那年的春猎了么?” 他双手插到她的腋下,慢慢把她抱了起来,亮闪闪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身子柔软极了,就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听着他温和的声音,看着他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眸。 “那年春猎,朕一眼就瞧中了你,只可惜你当日却不多看朕一眼。”他轻叹,语气居然饱含了幽怨。 慢着!春猎?皇家春猎,自己只参加过一回! 脑中迅速闪过了无数场画面,数百的小鹿在山林里奔腾着,猎手们举弓,挥剑,猎鹰们在天空中翱翔。太子一身明黄,策马在人群前方,老皇帝就稳坐高高的龙椅之上,笑着看向蓝到白云下面的,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那场春猎,是父亲故意安排自己和太子见面的,自己这张脸也确实为父亲争了气,让太子一见倾心,当时就向父亲求了亲,其实太子也不错,长得也还好,就是性子太温吞了一些,而且对她……也算好。哎,那人明明是最得宠的,为何去得有些不明不白,连尸骨都寻不着? 但是她自认记人的本事很强,若他在,一定记得住!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想从他那双只面对她时才充满了光泽的眼睛里找出一些答案。可是,她很快就失望了,他亮如星辰的眼眸里,现在只有戏谑,她仿佛又到了那场春猎的围场之中,四周都是猎人,只有自己一只小小的猎物。 22.爱妃好善良(22) 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模样,安阳煜的眸子里,渐渐地有了一丝真正的柔情,但是只一刹那间,便像流星一般在暗蓝的天幕上划过,不见了。他的手一直紧紧地勒着她的双腋,把她从地上提起来,让她不得不踮着脚尖和自己平视着。 她的双腋被他勒得难受,不由得轻扭了一下腰肢,小声说道:“皇上宠爱,臣妾受宠若惊,还望皇上雨露均施,切莫冷漠了各位姐妹才好。” 安阳煜低低地笑了起来,弯腰抱起她来,大步走向了那悬着大红宫纱的软榻边上,把她往榻上重重一丢,大声说道: “爱妃,真是善良得紧。” 云雪裳苦笑着看向他,他又要来那套猫捉老鼠的把戏了。 也对,试问满宫之中,还有哪个女人可以任他这样欺负?宫中各妃,多是功臣引荐,有一些就是功臣之女,那些女人,都是瞪大了眼睛,把宫里的每一丝风声都传出宫去。朝内朝外,他都受到了牵掣,对那些女人,他热络,却不热情,几个重臣之女看上去都无限受宠,其实到底如何,只有这臭狐狸自己心里明白了。 瞧吧,只有她这只可怜巴巴的奸臣之女,最合他的胃口,可以任他欺负,不敢反抗。 这是云雪裳进宫三天,她的第一次心里有了种叫恐慌的东西。 自从她懂事起,她就学会了在一个貌合神理大家庭中自保的所有手段,十多年来,她一个不受宠的小妾之女,在太傅府那样一个充满了欺骗和奸诈的地方,生活得如鱼得水,每日晒晒太阳,睡睡懒觉,快乐悠哉。她坚信,她也一定能在这后宫之中开辟出这样一方乐土。 至于这狐狸帝,她想他绝不是一个傀儡!相反他很可能非常强大,只是这朝中无人肯信,这样一个傀儡皇帝会翻起什么风雨来。 又突然,她的心里升腾起一丝热切来,天,若这皇帝无限强大,朝中会出现什么局面?热血,从血管里汩汩流过,往脑门,往脚底,往四肢每一寸地方流去了。 安阳煜看着她泛了红的脸颊,突然就低笑了起来,手指在她的脸上轻抚着,俯下身来,在她的耳边小声说: “不错,懂事的小猫儿,朕喜欢。” 云雪裳抿了抿唇,把心里的那份狂热收敛了起来,他不会这么早给自己底牌看的,他这么狡滑!不,还不到时候,不能押错了宝。 她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拉扯着他的衣襟,小声说道:“那,请皇上恩幸。” 早一刀,晚一刀,斩了算了,自己要掌握主动权,不要被他弄得浑身瘫软,没有还手之力,**嘛……会无师自通的! 而且他好歹也是美男子,不亏、不亏……云雪裳吞了吞口水,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些春gong画儿上的情形,好热血澎湃,好羞 羞,好可怕…… 23.(23) “今儿晚上,来一个更刺激的。” 安阳煜的眉眼间都兴奋了起来,云雪裳却打了个冷战,昨儿晚上还不刺激吗?难不成今儿晚上还要到众妃面前去表演? 远远的,园子里那些妃嫔已经冻得在发抖了,她们应旨,在这里等了已经有足足两个时辰了,可是他不下旨,无人敢离开,便生生地站在风雪中,嫉妒地看着这龙辇到来的方向。 风雪,愈大。月光,愈清寒,前方嫔妃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 雪松不断地发出吱嘎的断裂声,今年冬天的这场雪,是明国史书上有记载以来最大的一场风雪了,北方早就被这片雪压得喘不过气来,难民纷纷往南方涌来,想在这里寻一口热茶,一口热饭吃。 到了南方,前太子余党纠结了一伙匪盗,又组成了黑衣军,一心想推翻安阳煜,虽人数不多,不足为患,可是在这大雪纷飞中,灾民不断南下,也会怕酿成大祸。 朝中诸臣,都知形势紧张。 可是,独安阳煜沉浸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繁华之中。 安阳煜登基数月,后宫受封嫔妃达一千一百余人,多的是他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他嗜好美人的名声早就传播得沸沸扬扬,这一切,缘于他那惨淡得不能再惨淡的过往。 幼年丧母,在王权争斗中失去了一切有利的条件,从最受宠爱的王子,变成了住在这奢华的王宫中最偏僻最破烂的宫殿里的小可怜,身边只有一个年过三十的粗使丫头一直照顾他的起居。这一住,便是十二年,至登基时,才有了第一个女人。 任何人从黑不隆咚的深渊之底突然爬到了辉煌的顶端,都会有这样的无助的狂欢的吧? 云雪裳侧过脸,看了看安阳煜那柔和的侧面,他一袭华美的锦衣便服,袍上绣了祥云静浮,金龙穿行。只是,此时在月色下,他的样子并不威严,反而显得这样的温和,就似一块温润至极的玉。 他就那样歪在辇上,怀里抱着云雪裳,半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辇外被锦帷隔开的飞雪。不过,他那看似温和的目光又被这无边寒冷的月色染透,多了让人看不清的神秘。只有坐在他身侧的云雪裳,看才出了他眼中被这月光浸染下的寒光。 云雪裳眯了眯眼睛,在心里给他的脸上打了个大大的红叉叉,安阳煜你这狡滑的家伙,我会让你好看的!她悄悄的,冲他皱了皱鼻子,做出一个鬼脸来。 “爱妃,这是什么表情?” 安阳煜似乎是感应到了,在她小巧的鼻子松开之前猛然地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了她那还未散开的、微有些慌乱的模样,伸手便揪住了她冻得有些发红的小鼻头。 他这一伸手,似乎是无意。 被捏的人,更是有些发慌。 动作有些亲昵,远不似两人这两天来的故意亲热之举。 24.〔24〕 安阳煜又用了点力,捏得她冻得红红的鼻头有些发疼,这才俯身过来,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笑起来: “小猫儿,今晚最好老实一些,否则就没命跟着朕回来了。” 声音沙沙哑哑的,带了威胁的意味,云雪裳侧过脸,躲开他的亲昵动作,小声说道: “臣妾自是要紧跟陛下的。” “臣妾恭迎皇上圣安。” 辇前突然传来了一阵娇声软语,惊动了正紧紧相拥着的两个人。 安阳煜松开了云雪裳,看着面前那些冻得面色发白的嫔妃们,笑着说道:“让各位爱妃久等了,来人,赏!” 一声赏字完,辇后立刻走出了数十名的宫奴来,手里都捧着大金漆的匣子,打开来,清一色的,艳红的骑装,这红绝对的鲜艳,在满目白色之中,格外地刺目。 众嫔妃们面面相觑着,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手摸及处,这骑装虽不是极单薄,却也不能抵御这风寒侵袭呀! 安阳煜满意地看着众妃们拿着那骑装的模样,唇角上勾,兴奋地说道: “爱妃看,这大雪纷扬,若能在雪中欣赏到爱妃们红衣赛马,驰骋雪地的美景,简直快哉,爱妃们快快更衣,朕要带爱妃去猎场围猎。” 一面说着,一面开始推着云雪裳,催促她快快换上。揭开了厚厚的锦被,云雪裳正冻得发抖,听着他如此胡闹,简直哭笑不得,这满宫后妃有哪个会骑马射箭?有哪个会策马围猎?分明是在整大家! 已经有胆小的嫔妃哭了起来,跑到辇前跪下去说道: “皇上,臣妾身体不适,不能伺奉皇上夜猎,请皇上开恩,让臣妾回宫。” “扫兴,拉下去,打入冷宫。” 安阳煜陡然变了脸,狠狠一挥手. 两名侍卫上前来,冷着脸,凶神恶煞地把那嫔妃拉了下去。云雪裳隐隐记得这女子,她正是刑部尚书孔大人家的二小姐,现封为菁贵人,入宫前还大发厥词,要成为后宫之尊。 “楞着干什么?更衣!”安阳煜见她还未动,有些不耐烦起来。 “臣妾马上就好!”云雪裳连忙说道,侧过了身,就在辇上更起了衣。 众人见云雪裳也得换上那骑装,自知是无法逃脱,便一个个如同被雪打蔫的松枝子,就让奴才们现地一围,更起衣来,衣未更完,喷嚏声倒是听了不少。 几辆雕龙画凤的皇家大马车拉到了面前,宫奴们开始扶着各位嫔妃上车。 安阳煜跳下了辇,把云雪裳也拉了下来,侍卫牵过了一匹雪白的宝马过来,他便上了马,伸手一捞,便把云雪裳也拉上了自己的宝马。 “一柱香的时刻,若朕在猎场看不到爱妃们,爱妃们便陪菁贵人去吧。”他一扬鞭,马儿撒开了四蹄,扬起雪泥四溅,往前方奔去了。 25.皇上的胸膛很暖和(25) 马儿的速度很快,马蹄踩在那积雪上面,溅起来雪花,往四处散去,后面的马车渐渐就有些看不到影子了。 风好大!云雪裳简直睁不开眼睛来,这骑装太薄了,身上也开始发起抖来,慢慢的,就觉得这暴露于风雪里四肢不是自己的了,它们僵硬而麻木,如同枯枝一样。 突然,安阳煜松开了揽着她腰间的手,飞快地摁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披风里塞去。他的胸膛滚烫滚烫的,他的心跳急速而有力量!云雪裳哆嗦着,也不再顾忌什么,下意识地伸手就紧紧地抱紧了他的窄腰,小脑袋拼命地往他的怀里钻着。 怎么死都好,千万不要冻死!那一定太难看了,脸上一定是乌青乌紫的,丑极了呢!她嘀咕着,小手也钻进了他的衣裳里面,紧贴在他结实的背上。 “呼……皇上你好暖和……和棉被一样暖和。"她轻舒了口气,小声说着,话有些不伦不类,身上抖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不过安阳煜并不理睬她,这和他这几天对她的刁钻刻薄的态度一点也不相符,云雪裳有些奇怪,稍挪了一下身子,想偷看一下他的表情,以确定等下自己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若他现在正一脸杀气——那自己就得赶紧跳下马去逃命。 可是,刚刚挪动了一下小脑袋,他的手便又按了过来,用力地压着她的脸,不许她离开他的胸前半分。 “小猫儿,要乖一点才对。” 他冰凉的声音从头顶上飘过来,夹带着这冷冽的风雪,简直冻得死人,在这空旷的地方,这声音也变得一点都不像他原本的声音! 可是云雪裳的脸本来就冻得麻木,又被他压得有些吃痛,根本来不及去计较他声音上的变化,连忙哼了一声:“臣妾遵旨。” 他略松了点手,手指却从她的衣服里探进去,在她细滑的脖颈上轻滑着,云雪裳立刻就乖了下来,被掐死也是不好看的呢! 一声嘶鸣。 这雪白的马儿停在了围场的入口,云雪裳终于能把脸从他的怀里抬起来了,她小声地急喘着,看向了面前那无边无际的雪白,月光投洒在这雪白上面,清冷而静幽。 冬天皇家围场,有一种肃穆而神秘的气氛。 云雪裳小心地侧过脸,看了一眼安阳煜。他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揪着缰绳,白雪落在他的眼眸里,有着寒凉而绝情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些噬血的味道。 云雪裳再度紧张了起来,他的目的,难不成是把这些嫔妃统统整死在这里?他好换一批新美人来? 可是,这一路上来,难得他没有为难自己,没有把自己丢到路上,也难得没动手动脚地折腾自己,只任自己在这风雪中把冻得冰凉的小脸埋进他的怀里,享受着来自他滚烫胸怀的温度,若不是这温度,她想,她一定冻死了! “下去。” 安阳煜伸手把云雪裳拎起来,重重地往马下一扔,自己一扬鞭,往那围场中疾驰去了。 26.遇险(26) 马车也到了,美人儿们下了马车,一个个抱紧了肩膀,哆嗦着,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在一大片雪白之中,这片红色格外扎眼。安阳煜远远地站在高台之上,负着手,半眯着眼眸看着这边的情形。 小太监很快便过来宣了旨,大意是若谁先猎到了猎物——一只绑着红头巾的兔子,她便是今年除夕的团圆宴的女主人。 这不是可以册封后位的意思么? 美人儿们你看我,我看你,大家平时里那只装着温柔神色的眼中突然就迸发出了兴奋的光芒来,这刺骨的冷也不怕了,纷纷抓起了各自分到的武器,三五一群、几人一伙地往那风雪之中的山林里奔去了。 云雪裳分到了一把小弓,她试着拉了拉,又找侍卫要了一个火折子,独自一人往林中慢慢走去。 她可不想当什么王后,猎不到最好,找个山洞生上一团旺旺的火,再睡上一觉,天一亮就从林子里跑掉——思及此处,她的眉眼间有了笑意,似乎是已经看到了那熊熊燃烧的火苗儿。 吱嘎……吱嘎……一声又一声的,枝叶断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云雪裳的膝盖又开始刺痛了起来,她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下,远处,隐隐的有野兽的嚎叫声传了过来。 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儿,她冻得有些受不了了,委屈地揉着刺痛的膝盖,打着火折子往四处张望。 那年春天,前太子也是把她带进了这林子之中,非得要在这外面和她行那……那事!拉拉扯扯之中,幸而被别人撞到了,这才救了她一回。 “死狐狸、烂狐狸、臭狐狸……别让我遇上你,我一箭射穿你的脑袋!”她抹了把鼻子,仔细辨别方向。 她的记忆力和观察力一向极好,第一次随前太子来时,她就仔细地察看过这里的地形,这是她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就如同有许多窝的兔子一样,一定要给自己安排好无数条退路,那样她才睡得安稳香甜。 面前突然就有亮光了,她记得那方向有一个小潭,游过小潭就会到猎场的边上,现在快到了那小潭的位置了么?她高兴起来,脚步更快了! 突然脚下重重地一绊,尖叫声被活活地堵在了喉咙里面,她脚下踩到了绊野兽的绊子,弹开了机关,人被那弹开的树枝一带,便高高地悬到了半空之中。 完了,惨了! 树那么高,她被倒悬着,在空中晃悠着,长发在路上已经被勾开了,此时全都散下来,跟着她一起在风里飘荡,被倒吊而死……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死法! 绝望…… 突然,冷凝的铮鸣之声刺透了夜幕,那是武器出鞘的声音,瞬间,浓烈的杀气突然就在她的周围弥散开来。 她打了个冷战,停了下来,看向了大树之下,依然是静,但是,透过那淡淡的月光,她依然看清了,在那积雪之后,几张弓已拉满,箭已上弦。 27.拿她当猎物了(27) 清冷的月光,清冷的杀气,轻微的铮鸣声,穿透了风雪,一支箭直直地射向了云雪裳的胸口,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住,云雪裳的心一丝丝被绝望吞噬掉。 嗖…… 又是一声响,箭在离她胸口一寸的地方,被另一箭击开,一道白色的人影腾空而起,挥剑砍开了云雪裳脚踝上的绳索,然后接住快速下坠的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恩人,救命恩人! 云雪裳的心不停地狂跳着,似是就要冲破了胸膛,冲到外面来了,她急喘着气,急切地抬头去看那人的面孔,可是没想到来人快速地举起了右掌,往她的后脑勺上用力地击了一下,她立刻便失去了意识,晕在了他的怀里。 “主子。” 树丛里的人显然没有料到这变故,连忙从树后走了出来,跪到了来人面前。月光下,男子一袭雪白的衣袍,披着白色的狐狸毛披风,身材颀长削瘦,乌黑的发在头顶用一枚乌玉挽着,脸上却戴着一张银蓝的面具,月光映在面具之上,有种诡异的幽蓝之色,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更是清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主子,她闯进了禁地,若不杀……”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我自有主张!”男子厉声说道,轻轻地把云雪裳放到了地上,低低地说道“你们退下去。” “她……” “退下!”男子果断地举起右手,众人这才收了武器,快速退到了树林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男子低下头,紧紧地盯着云雪裳的脸,若继续在风雪里睡着,她必会冻死! 男子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下去,把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用自己的披风裹紧了她。 不一会儿,怀里居然传来了她小小的呼噜声,她不应该是被自己击晕了吗?为什么会有呼噜声?男子讶然地低下头,揭开了一点披风,果然见她的脸紧贴在自己的胸膛,脸上有几分红润,她的唇嫩嫩的,就似一枚新鲜的樱桃…… 他的心跳有些加速,缓缓地低下了头,吻住了那张小嘴儿,舌尖轻轻地撬开了她那轻抿的唇,吻进去,是那光滑的齿,然后便是香甜的,她的丁香舌。 她好甜!他用了点力,开始重重地吮她的唇瓣。 云雪裳只觉得有滚烫的东西在唇上辗转着,下意识地,张嘴,迎合,小舌头在那两片柔软上面轻舔着,好像是饿了呢,这东西软软的,不知可能吃否? 不对! 是他在吃自己!莫非是野兽?一个激棱,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那双清寒的眼睛。 啊! 她用力地推开了他,尖叫了起来,天,遇到了色 狼!这人好生大胆,居然敢在皇家围场非 礼皇妃! “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人么?我、我要让皇上灭了你的九族!” 她跳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揪紧了自己的衣服,惊恐地说道。 28.厉害的男人(28) “灭我的九族?凭他?那个废物?”男子不屑地一笑,往前走了几步,逼近了她。 “你才是废物!” 云雪裳没由来的对来人有了几分厌恶,虽然安阳煜那人不咋滴,可是,她也极讨厌狂妄自大的男人,还是像这种趁人之危的臭男人! “可我这废物刚救了你!”男子却也不生气,低声说道。 “谢了,扯平!”云雪裳冷笑了一声,转身便走。 “扯平?”男子抢上前来,拦在了她的身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何意?” “你救了我,也占了我的便宜,扯平!” 云雪裳恼火地扒开了他,已经快天亮了,她要么赶快找到路逃跑,要么赶快滚回去给那人低头,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男子眯起了眼睛,眸子里燃起了几分危险的光芒。魍魉一般,他的身形一闪,云雪裳就落进了他的魔掌之下。 “云雪裳,我警告你,你最好洁身自爱,若让我知道你敢……我会活活扒了你的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云雪裳讶然地盯着那人问道。 悉悉索索,一阵轻响传来,男子警惕地竖了竖耳朵,猛地抓住了云雪裳便往树上跃去,到了大树之巅,手指迅速几下,便点住了云雪裳的穴道,让她不得不紧贴着他的身子,那冰凉的面具就贴在她的脸上,云雪裳恨得牙痒痒,自己的命真的不怎么样,遇到的男人,个个是这样的自大**狂,安阳煜是疯子,遇到个面具男更是疯子!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遇到一个正常的男人,带自己去笑傲江湖? 几缕晨曦穿透了薄雾,落进了林子里,已经天亮了。 二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有三个红色的身影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来,云雪裳认了出来,那是柔美人和惜贵人、苑贵人。 “倒霉,迷路了,怎么办?” 几人身上已经是狼狈不堪了,柔美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靠着树停了下来,哭着说道: “惜姐姐,我好冷,我们怎么办呀?皇上是不是故意不要我们了,所以才把我们丢进林子里来的?我们哪里会打猎呢?” “全是云雪裳那个贱人,为了讨皇上的欢心,出了这样缺德的主意!”惜贵人咬着牙,恨恨地接过话来: “待我姐妹回了宫,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她!妹妹们别忘了,皇上的恩宠,向来不超过七天,七天一过,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真狠!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啊,云雪裳无奈地看着她们三人,若真的回宫,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双拳难敌百手啊,后宫有正式封号的可有一千多人呀,千人千手,全举着刀剑,往自己身上扎来,云雪裳,你悲惨的人生就要开始了吗? “那废物对你真好!” 男子低低地说道。 “滚!” 云雪裳的脖子不能动弹,僵僵地,斜着眼睛恨恨地瞟了他一眼,心里开始飞快地想起对策来。 29.一场春天里的梦(29) “一起!” 男子抱着她便往树下跃去,云雪裳大惊失色,这不是要和那三美面对面么?自己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还怎么说得清、扯得明? 正想着,那三美却已然软软地倒了下去,定睛一瞧,三人的胸前各有一枚闪亮的银针,分明是中了暗器。 “你杀了她们?”云雪裳小声尖叫了起来。 “只是让她们睡一会儿,云雪裳,记住我说的话,洁身自好,若被我发现你再有这样不知廉耻的行为,我定不饶你。”男子拍了拍她的脸,压低声音说道。 “你这个疯子……”云雪裳气恼到了极点,他占自己的便宜,还说自己不知廉耻,世间哪里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事情? 话没骂完,她眼前也一花,再次失去了知觉,她一定要去学武功……尤其是这点穴功…… 悉悉索索的一阵轻响,云雪裳再睁开眼睛,周围已经是一片静寂了,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今儿的风雪居然停了,艳阳高照着,是一个好天气! 呃,头好疼!她看了看四周,没有那野兽绊子,没有那些杀手,没有欲夺她性命的弓箭,也没有救她的人,没有三个说要整死她的美人,更没有那个强行吻她的疯子男人!难不成自己只是摔了一跤,出现了幻觉?她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唇,难不成自己的江湖梦做得太多了,又被那安阳煜折磨得神智不清,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梦,有个邪魅男人的……春 梦……不会吧?春 梦? 阳光照了进来,抹在她涨红的脸上,她分明记得,那眩晕的感觉……不知不觉被一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男人夺去了一个吻! “懒虫。” 安阳煜不悦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她回过神来,抬头,一袭明黄的安阳煜正气恼地瞪着她瞧,脚尖在她的小脚上轻踢着。 “朕让你去打猎,你躲在这里睡懒觉!你也不怕在外面被冻死!”他弯腰,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往树上重重一推,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幻觉,真的就是安阳煜,他找着自己了! “皇上。”云雪裳反应过来。 “云雪裳,你居然公然违抗圣旨,躲在这里睡懒觉,朕看你是活腻了。” 安阳煜冷笑着,负起手来,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低下头紧紧地逼视着她。 他的唇一启一合,云雪裳又想起了昨晚那个吻……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似乎,吻的感觉是很好的,那人男人还武功高强,起落间潇洒极了,当然,如果他不是疯子就更完美了,和一个疯子吻来吻去,毕竟不是件美好的事情。 “云雪裳,你敢走神!” 安阳煜很快便发现了她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不由得火冒三丈起来。 30.年轻的王者(30) 看着那伸过来的“魔爪”,云雪裳心一悬,以为他又想掐自己,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躲开他的手,可是,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人就往后仰去。 安阳煜连忙上前一步,想去拉住她,可是只来得及拉到她的袖子,听得一声“嘶啦”清脆地响声,他的手中便多了一片丝滑的薄布,低头,只看到一身艳红骑装的云雪裳咕噜咕噜地往坡下滚去了。 树枝上的雪花,被震得扑嗖嗖地往下落着,几只雪雁被惊起,扑扇着翅膀,鸣叫着冲上了碧蓝的天幕。 “云雪裳?” 安阳煜往坡下看,坡下一片安静,坡下林子又密,只隐隐看到那抹红色,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莫不是摔晕过去了?他皱了下眉,往坡下跳去。 云雪裳已滚至深深的谷底,坐起来,抱着膝盖倒吸起着凉气,脸上的红润也已快速退去,白得像她身下这片雪。 “姑娘可有受伤?” 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云雪裳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俊朗的青年男子,深紫色蟒袍,深紫色的貂皮披风,一双眼眸清澈如这冬日的天空,唇角微微上扬着,右脸颊上居然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云雪裳微皱了下眉,穿蟒袍便是王,细想如今这王族之中,已有封号的青年王爷,而且可以自由进出这王家园林的不过三四位而已,他又是谁? “在下扶姑娘起来吧。” 来人并不以王自称,反而一副温和谦逊的模样,弯下腰来,伸手去扶她。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看他的模样并不似有坏心,自己总得走出这林子去,就装成不知道他身份的样子算了吧。 想着,便小声道了声谢谢,把手伸给了他,男子微微一笑,便扶住了她的手,搀着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姑娘是哪宫的人?”来人看了一眼她被撕坏的袖子,袖中那段手臂白皙如藕,轻声问道。 是了,自己着红装,他既进来,肯定知道自己是宫中之人,只是自己现在披头散发,不用想,模样肯定狼狈至极,又没有戴那些首饰的习惯,想来他是以为自己只是宫女了。 “禧辰宫,云雪裳。” 她收回手来,用力地地揉搓着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冷死个人,安阳煜,你居然把我推下山来,我和你誓不两立! 男子楞了一下,连忙大步退了三步,恭敬地弯腰行礼,朗声说道:“臣,沈璃尘见过瑾妃娘娘。” 沈璃尘?他便是朝中那唯一的外姓王爷沈璃尘?云雪裳惊讶地抬头看向了他,沈璃尘之父是镇邦大将军,三朝元老,几年前已经过世,沈家现在以沈璃尘为主。传闻中沈璃尘文韬武略,年仅十八时便统领三军,退敌三千里,收复被外邦侵占的国土,因此颇得先帝器重,破例封了外姓王,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31.装得有多温柔〔31〕 “王爷免礼。”云雪裳揉nie着自己的手臂,转脸看四周。帅哥、英雄对她来说,都没有吸引力,她向往的是大侠……别笑话她,她只是在笼子里关了太久,想要一个自由的天地罢了,而大侠正是可以帮她实现这个梦想的人。 沈璃尘唇角微扬,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很少有女人见到他之后还能如此镇定,当然不是他太自大,而事实上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可是王妃之位却一直空悬,惹得京中的大姑娘小丫头都在做这王妃的绮梦。 不过瑾妃见了他,却像见到普通的一颗树一样,淡漠得让他意外。听闻云雪裳嗜财如命,年仅十六却暗中开了三个钱庄……规模虽不大,却在行内小有名气。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若不是这次突然被推进了宫,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上,他也不会来兴趣去查查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娘娘衣服破了,若不嫌弃,便用微臣的披风暂时一遮吧。” 沈璃尘解下了紫貂披风,上前一步披到了云雪裳的身上,他身上有股好味的味道,就像……清晨的兰草之香,云雪裳倒也不反感他,爽快地披了。 “沈璃尘?”安阳煜不悦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沈璃尘连忙退开去,跪下去行起大礼。 “你怎么来了?”安阳煜并不叫他起身,不悦的目光落在云雪裳身上的披风上面,低声问道。 “回皇上,皇上深夜行猎,太后担忧皇上安危,特令微臣前来护驾。”沈璃尘连忙说道。 “爱妃可有受伤?吓死朕了。” 安阳煜并不理会他,反而快步到了云雪裳的面前,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满脸的紧张神色: “怎么不小心些?可有摔痛?快让朕瞧瞧!” 这个臭狐狸、烂狐狸破狐狸sao狐狸,把自己推下来还装好人!瞧他对自己又摸又抱又亲又问的模样,好像他有多善良似的! 云雪裳气恼极了,可是有外人在场,是不敢表露一丝半分的。刚刚才招惹了他,若现在不趁机示好,回宫之后怕只真有死路一条了,想在宫里活下去,首先是得把面前这臭狐狸哄高兴喽,才有命策划着离开的事。 她念及小命,生硬地挤出了几分柔情的声音,小声说道:“皇上,臣妾的膝盖好痛。” “是么?让朕瞧瞧。”他背对着沈璃尘,捧着她的脸,狠狠地瞪了一眼,慢慢蹲了下去,手掌揉在她的膝盖上面,温洋洋的感觉传进了肌肤之中,云雪裳轻呼了一口气。 “朕抱着爱妃走吧。” 安阳煜站起来,果真一把就把云雪裳抱了起来,这才看向了沈璃尘。“平身吧。” 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大步往林子外走。嫔妃们已经被沈璃尘的人都找回了围场,此时都换好了衣服,围在屋里烤火喝茶,等着安阳煜和云雪裳。 32.就没有她不敢的事(32) “皇上。” 一见安阳煜抱着云雪裳进来,众妃齐齐起了身,又嫉又妒地盯着他怀里的云雪裳。昨儿晚上大家可是苦够了,那么冷,外面风雪又大,还乌漆抹黑,还有野兽的嚎叫……跌伤腿的,扭着腰的,几乎乎人人都挂了彩,被沈璃尘寻回来之后,个个哭得花容惨淡的,就像是死了爹娘一般。 只有这该死的云雪裳,凭什么她高兴,大家就得陪着她来打猎?凭什么她就能这样窝在皇上的怀里?要知道,众人进宫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有谁能受宠超过七天的,这安阳煜只爱新鲜面孔,隔几日便会有新面孔进宫,让大家一点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她倒好,占了禧辰宫为寝宫不说,听那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说,居然是和安阳煜一起整夜“作战”…… 狐狸精!众人低着头,心里齐齐骂着她。 云雪裳的脸一直埋在安阳煜的怀里,不用看也知道,她背上扎了多少目光利剑,她可以想像到那些“姐妹”们的脸色有多么的七彩,白的是冻的,紫的是摔的,青的是气的,红的是愤怒的…… “皇上,太后懿旨,让皇上立刻起驾回宫。”顺儿从旁边进来,弯下腰来,恭敬地说道。 “那就回宫吧,爱妃的脚也伤着了,速传御医到禧辰宫侯着。”他低声说着,满含怜惜。 “哦,各位爱妃也辛苦了,今日统统重赏,顺儿,回去把前些天涅逻国进贡的含烟纱给各位娘娘送去。” 他满含怜惜的目光又洒向了众妃,众妃连忙跪下谢起恩来,已经没人去提那只兔子了,就似乎大家是出来游玩了一回,昨儿晚上的荒唐根本没有存在过。 华丽的马车,明黄的帷帐,软和的靠垫,柔软的锦被,暖融融的手炉,云雪裳自然非常荣幸地和皇帝同乘这辆代表了无限尊荣的马车。 这里,真的就是天堂啊。云雪裳迅速地从他的怀里滚下来,钻进了被子里,抱着暖手炉,打着冷战,警惕地看着安阳煜。 马车很宽敞,安阳煜瞟了她一眼,便坐到了一边,拿起了书看了起来,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马车里安静得有些让人窒息。 他不说话,云雪裳自然不会去招惹他,一双膝盖在手炉的温暖下,已经渐渐有了知觉,那种麻木的刺痛开始缓解。 马车轮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障碍,往上跳了一下,云雪裳的牙齿也跟着打了一下架,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她倒吸了口凉气,皱起了脸捧住了下巴。 安阳煜放下了书,皱着眉看向了她,坐车也能坐到咬到自己的女人,倒是头一回见着。 “云雪裳,做笔交易。”他掸了掸袖子,低低地说道。 “臣妾不敢。”云雪裳瞟了他一眼,尽量让语气恭敬温驯一些,不要让心里的怒火现在爆发出来。 “这天下你有什么是不敢的?当年私放重犯的事,你忘了么?”安阳煜冷笑了一声,俯过身来,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逼视着她的眼睛。 33.按得太舒服了(33) 云雪裳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这世间,居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当年她爹云楠溪执掌刑部,京城里出了一件轰动的大案子,吏部尚书被人暗杀在府中,杀人的却是他的小妾彩瑛。 这彩瑛是京中最大的妓楼明月笑的姑娘,帮过云雪裳好多回。她本有一个相好的情 郎,就在那几日便会被赎出妓楼从良,可是吏部尚书瞧中了她,当即就把她买了下来,收了小妾。 她进府的第四晚,尚书便被杀了,彩瑛是在现场被抓到的,当时她满手是血,被吓得神智不清,只知道大哭,一审便被判了杀人之罪。云雪裳知道他无辜,于是偷了她爹侍卫的令牌,装成了女看守的模样,在刑部大牢放了一把火,搅得一团乱,然后把人悄悄给放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这事?”云雪裳挤出怯生生的笑容,这事除了彩瑛,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哼。”安阳煜冷笑着,曲起手指来,在云雪裳的额头上轻轻地敲着:“那年你才十三岁,你为何要放那囚犯?还有,你想不想知道的三个钱庄现在怎么样了?你放在庙里的金子又去了哪里?” 云雪裳的心顿时全凉了,他把自己的底全握住了,不用说,这些东西肯定是落进了他的手中,他分明就是想控制住自己。此时,他那双眼睛怎么看,云雪裳都觉得是双狐狸眼睛,分明写着“狡猾”两个碗大的字! “只要你听话,朕不仅把这些都还给你,还会再给你一大笔银子。” 安阳煜收了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居然一掀锦被,也钻了进来,手往她腰上一揽,便把她抱进了怀里,她柔软的身子一动不动地贴着他躺着,眼睛却轻闭了起来。 她正怕得浑身绷紧时,他魑魅一般的声音钻进耳中。 “告诉朕,太子送你的那个东西在哪里?” 太子送给自己东西?云雪裳楞了一下,太子倒是送了好些东西给自己,贵重的,新巧的,好玩的,漂亮的……几大箱子,他想要什么? “告诉朕。” 他的手指滑了上来,在她的唇上轻抚着,就当云雪裳的身子都僵得开始疼痛的时候,然他的手却往她的背上去了,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摩着,云雪裳只觉得身子一阵通畅,他还是按摩高手呢! 可是,很快她就觉得不舒服了,死狐狸怎么会让她舒服?他按的穴位到底是什么穴啊?又麻又痒的感觉从他按过的地方四散传播开来,小腹里也开始滚烫起来。她吞了一口口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问:“太子送的东西全在我后院搁着,皇上想要,尽管抬来。” 安阳煜满意地笑了起来,陪她玩了两天,要的便是她心甘情愿,要的便是她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花招,这狡猾的小东西,第一天就敢在太后前面装睡,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34.我让你不老实(34) 他埋下头来,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低低地说道:“爱妃,找了你一晚上,朕都乏了,快给朕捶捶肩膀。” 他的呼吸温热而绵长,声音略有些嘶哑,懒洋洋地晃荡进了云雪裳的耳朵,她有些不自然起来,臭狐狸此刻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把她弄得手足无措,为何又不提太子的东西了?他的手还在她的身上紧紧箍着,似乎抱着的是一团面团儿,云雪裳只感觉一阵气闷,却并没有之前几次的不适感。 她稍稍挣扎了一下,仰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 “皇上还没说太子的东西是什么!” “你这么聪明,怎会不知朕要什么?”他浅浅地笑,热热的呼吸直往她的脸上拂。 云雪裳突然就恼火了起来,他这是猫捉老鼠呢?天天如此折腾,非得把自己折腾得夜不能寐他才开心么? “别摸了!”她没好气地说着,用力把他的大手从衣裳里面地拉了出来,狠狠地甩到了一边。 “放肆!”他沉下脸色来,又伸手过去了,这一回倒好,就这样瞪着云雪裳,一下又一下地掐她的脸。 云雪裳的脸红得像一把揉蔫的玫瑰花瓣儿,快要滴出水来了! 但是,她凭什么就得这样任他欺负?凭什么就得像他手掌中的一只小老鼠一般让他戏弄?他不过是……她想了那面具男人的话,对,他就是废物!朝中的事他管不了分毫,只能在后宫欺负女人,尤其是她这种毫无来头,只能任人宰割的女人,他算什么好汉? 想着,她突然低下了头,飞快地钻进了他的怀里,伸出手,钻进了他的衣服里面,好吧,你摸我,我也要摸你! 她的手那么冰,他的体温那样滚烫…… 安阳煜呆住了,低下头,怔怔地看着她,她气鼓鼓地咬着牙,手在他身上放肆,左边几下,左边几下,毫无章法,脸上还一模恶狠狠的模样,不像是在摸他,倒像是拧一团猪肉,然后等着张开嘴去吃一般。 那么,她的牙是不是尖尖的那种?他突然就想,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抬她的下巴,掐开她的嘴看牙。 “啊……”她愤怒地尖叫起来。 她的脸如此之红,眼睛瞪得如此之圆,好可爱,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向来在人前温柔无比的云雪裳,只有在自己面前才露出了真面目……他挺了挺胸膛,她的小手摸 上来很舒服,这倒是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感觉,被……女人摸。 “再用力些。”他戏谑着说道,眼眸里泛着几丝狡黠的光。 云雪裳瞪了他一眼,伸手往他的xiong前用力地拧了一把。 “啊,你这个女人” 安阳煜低吼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把她的手用力地钳住,狠狠地瞪着她。 35.活生生把他揪紫了(35) 云雪裳连忙敛了那凶猛的神色,作出怯怯的样子来,坐起来,捧着心,小声说道:“皇上恕罪,臣妾从未摸过男子,力道掌握不好,请皇上恕罪。” 没摸过别的男子?摸过她才会是死路一条!安阳煜把她的手从衣服里扯出来,拉开了龙袍一看,好啊,居然把一双“龙*ru”给揪紫了!她倒真敢下手啊!也不怕自己一怒之下掐死她! 他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云雪裳,而云雪裳依然瞪着眼睛拌成无辜的样子来,双手抬起来,捧着脸,小声说道: “皇上……您把臣妾打入冷宫吧,你把臣妾丢下马车去吧。” 安阳煜咬了咬牙,这是在逼自己么?倒真是小看了她,她这是在向自己宣战呢,她是在说回宫后她不会好好听自己话么? “我又没有个功臣的爹,又不会那邀宠的招式,当然讨不了皇上的喜欢,皇上还是早早把我打发走吧。” 云雪裳嘟起嘴,翘起兰花指来,那说话的神态……分明是前日在太后宫里见过的惜美人的样子,在她之前,他倒真是狠狠宠了惜美人一段时间。不过,也不过是七日,便把那女人抛到了脑后,再没去看过一眼。他眯了眯眼睛,盯着云雪裳的俏脸,看来她对宫中之事已是了如指掌了。 是,他小看了她,她并非是普通的精明女子,她能在十三岁独闯大牢,私放重犯,能在几年之内开出三家钱庄,自己这些手段还不能完全让她臣服。 “云雪裳!”他眯了眯眼睛,不怒反笑了起来,身子重新歪下去,把被子裹紧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低声说:“快点过来,给朕锤背。” 不打了不杀了也不打入冷宫了?云雪裳失望极了,他怎么突然就这么大度了? 自然,他不是大度,他那有着狐狸一般狡猾光芒的眼睛让日后的云雪裳真后悔这时候没有纵身跳下马车,而是和他一起回到了“魔窟”! 见他不愿意再追究,云雪裳只好凑过去,在他的胳膊上轻捶着。 马车轮子吱嘎吱嘎地往前行着,外面的人只看着那马车晃来晃去,自然是以为车中战况正胜,因此,都稍稍离那马车远了一点,后面那些嫔妃坐的马车里面,对云雪裳的诅咒多得早就能装满十马车了。 沈璃尘策马行在马车后面,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马车。刚才安阳煜那声低吼是什么意思?她惹到他了么?会不会有事? 正想着,马车却停了下来,赶车的顺儿快步跑过来,大声说道:“晋王爷,皇上有旨,要在前面的渝镇用午膳。” 沈璃尘轻皱了下眉,太后的懿旨是即刻回宫,可是他是皇帝,他要吃顿饭,你总不能说不让他吃。 “请公公回禀皇上,臣即刻去安排。” “皇上还说,只请晋王爷一起便服前往,众嫔妃依然依旨回宫。”顺儿又笑着说道。 36.咬耳朵(36) 沈璃尘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微一点头,抬手,轻一挥,便有一名侍卫立刻扬鞭往前面奔去了。 云雪裳听到马儿嘶鸣的声音,靠过去掀起了一点窗帘,看着那扬起一路雪花的飞骑轻声问道,沈璃尘的目光正投向这扇小窗,二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相接,沈璃尘的唇又微微上扬,向云雪裳笑着点了点头。 “无事朝女人笑,非jian即盗!”云雪裳回他一记冷眼,她此时对皇室的男人反感到了极点,不仅对他那张迷死人的脸不感任何兴趣,反而小声骂了一句。 她声音不大,却让安阳煜受用极了,难得,有女人对沈璃尘那张让他讨厌到极点的脸不感兴趣!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一把把云雪裳拉进了怀里,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小声说道:“爱妃,今儿朕陪你玩什么好呢?” “皇上,您难道就不要做一点点正事?” 玩?又想什么鬼主意折腾人吧?云雪裳侧过脸来,捂着被他咬痛的耳朵看他。这耳朵昨儿晚上在风雪里冻坏了,此刻红红肿肿的,开始生起冻疮来,皇帝的女人生冻疮,传出去,他不会觉得丢脸么? 安阳煜不置可否地一笑,正事?那王朝中,他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去与不去又有何关系?他也侧过脸来,掀起了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两边都是平原,一望无际,金色的阳光,泼洒在皑皑白雪上面,在那雪白上面活泼地跳跃着,映进他的眼睛里,像两颗闪亮的星。 马车又开始吱嘎地往前行去了,一面走,那景色一面倒退,窗帘放下来,隔住了外面的灿烂,马车里的光线又淡了下来。 “云雪裳,我要你陪我疯玩一个月。”他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倾了倾,去抚平盖着腿的锦被,他长长的发从两边的肩膀滑下去,遮住了他的脸,让云雪裳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这一个月,你自己想尽办法保住你自己的命,一个月之后,若你能活着,我让你提任何要求。” 他的手还在那片柔软的锦被上面流连着,似乎那是某位美人身上的肌肤,让他舍不得挪开,他的声音又像那糯糯的米粥,若说的,不是这般残忍的事,是极好听的声音,就像马车外面的那把阳光,极能温暖人的心。 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她和他的呼唤一深一浅,一快一慢,交织在一起,没有先前那些暧mei的动作了,她突然觉得,他和她不过就是两尾鱼,渴望活下去的两尾鱼,正拼命地呼吸,想要从这寒冬里寻找到能够发芽的希望。 “那个东西,我也等着你自己来给我。” 他终于收回来手,回过头来,眼睛里的星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云雪裳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一种王者的绝对的威严,一种他不自称朕,却也让人记得——他是王者的威严! 外面,马蹄声又响起来了,有些急促。 37.王爷好身材(37) 云雪裳又掀起了窗帘,看向了后面。 沈璃尘已经下了马,就在外面换起了衣服来,他是临时奉懿旨出来的,哪里有便装可换,刚才那侍卫便是去前面的村子里给他买衣裳了。 他就站在路边上,脱下了王袍,里面是一套白色的中衣,他的身材很好,高挑而且比例均称,腰窄,腿长,还有一个很性*感的臀bu,若拍一拍,应该感觉很好吧?云雪裳的脑中突然就有了这样的荒唐念头,她慌乱地放下了窗帘,轻吐了一口气,和安阳煜这色狐狸呆久了,也被他传染了么? 安阳煜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伸手关上了窗户,拿起了丢到一边的书看了起来。 云雪裳悄悄瞟了一眼那书名:《闻香传》。 哦,他看这书?云雪裳意外极了,不是折子,不是治国之道,倒是市面上悄悄流传的魔怪小说,传说中是京中一大才子写的,那才子白日间便弄诗作文,晚上便写出这样香艳的小说来,倒是风靡极了,她也看过呢!在她的箱子底下还悄悄地藏着几本这样的书。 “你的下部去哪里了?”他低低地问道。 云雪裳楞了一下,脸上迅速涨红了起来,这书莫非就是从她的箱子里抄出来的?她飞快地夺来一瞧,可不是吗?这正是她那本最喜欢看的!封面上面还用笔写了两个蝇头小楷:“羡之” 她羡慕小说里富家小姐的爱情,和山中的狐狸精情郎的比翼双飞,远比她这笼中之雀要快活多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偷偷拿别人的东西!”她红着脸,把书往自己的衣裳里塞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王,你都是朕的,何况这书?”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又把那书从她的怀里掏了出来,还不忘顺手揩了把油。 这臭狐狸!云雪裳真想一巴掌把他扇晕过去,然后逃之夭夭! 安阳煜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往旁边一歪,看得津津有味。 云雪裳算是发现了,若和他生气,非把自己气炸不可,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他是空气。她乖乖地靠到了一边,抱着暖炉想起了心事。一个月,他若继续像昨晚一样荒唐下去,自己真能保得住小命么?太后还不得活剥了自己的皮?可是,一个月,他许诺自己可以提任何要求,这样多好,自己可以要求出宫去……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这个交易也算划算,拼了吧!不过一个月而已,自己十六年都活过来了呀! “皇上,前面便要到了,请皇上和娘娘更衣。” 沈璃尘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马车又停了下来,顺儿递进了两套普通的锦布衣袄来,都是青色,也无绣花,攒着普通的梅花扣。前方只是小镇,只一家绸缎庄,里面也多是棉布,这几套已经是很好的了。 38.狐狸王你笑什么(38) 安阳煜换上了衣,看向了云雪裳,这衣服不大也不小,正好合她的身,一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蓝布锦袄儿,却让她看上去如同一枝俏生生的兰花草,清新而又怡人,她原本就不多的发饰已经全掉在了林子里面,她只伸手,两三下便挽了个普通的发髻,就从那套破掉的红色骑装上面扯了一点红布带儿缠在了发上,固定住了那如水般柔滑的发。 她是漂亮的,却和宫中那些美人的漂亮不同,她的漂亮属于灵动的类型,绝不死板,她便是打个哈欠,那微敛的双眸里,都悄悄藏了两朵活泼。 “看什么?”云雪裳抬起头来,正迎上他那欣赏的目光。 现在,二个人的目的都已经清清明明,他有他的要求,她有她的去处,只要演好这一个月的戏,便大路朝天各自走了,用不着再在人后假腥腥,而且——一个月之后,他这个傀儡皇帝自己能不能活着,还是个异数呢! 可恶的爹娘,送我进这牢笼。云雪裳皱了下眉,紧紧地搂紧了那暖炉,闭上了眼睛。 马车吱呀吱呀地摇晃着,进了小镇,众妃已经走了另一条路,往皇城去了,他们这一行人,明处,只沈璃尘一人护驾,顺儿赶车,他二人在车里享受着锦被暖炉。 “公子,夫人,到了。”顺儿跳下了马车,推开了车门,笑眯眯地说道。 安阳煜一弯腰,钻出了马车,这是渝镇,皇城最外面的一个小镇,小镇虽小,却连着附近四个郡,是一处交通要塞,官府在这里设了驿站,更安排了一支部队在这里驻扎着。 沈璃尘下了马,走到马车边上,微笑着说道:“倒有处好口味的小饭馆,若公子和夫人不嫌弃,在下便去安排。” “我要吃炖母鸡,清炖的,啥也不要放。” 云雪裳从马车里猫着腰钻出来,安阳煜便向她伸出了手,云雪裳看了他一眼,自己跳下了马车来,刁蛮受宠的妃子便要如同她这样,敢于向皇帝说不!果然,安阳煜立刻就低笑了起来,沈璃尘只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沈璃尘的衣服也是青色,不过款式更为简单,连攒扣都没有花样,只是两只小疙瘩,想来他是为了以示对安阳煜的尊重,才故意做了这样的安排吧?只是,他确实有副好身材,有着好气势,这一袭青衣,也让他如同青松般挺拔,加上那张迷死人的脸,惹得路边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忍不住悄悄看着他。 “腰酸死了。” 她侧过脸来,看着安阳煜轻声抱怨着。 他的唇角更弯了,笑得格外好看,阳光洒在他的肩膀上,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云雪裳想,如果他不是讨厌的色狐狸,又不去做这个皇帝,倒是可能说服他加入自己的大侠江湖中来……成立个狐狸帮也是不错的。 “今儿不让你累着了。”他凑过来,言辞有些暧mei。 39.无关人等散开〔39〕 沈璃尘的眸子里滑过了两抹亮光,抱拳说道:“公子,夫人这边请。” 安阳煜转过身来,拉住了云雪裳的手,往前缓步走去。小镇的人口很多,今儿又是好天气,因此这时候街上很热闹,叫卖的小贩,流动的货郎的小摊,店铺上飘摇的招幡,云雪裳爱极了这种地方,不大,却拥挤,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她是谁! 地上的积雪被人们踩成了泥泞,黑黑的一团团从脚下挤到两边,显得有些脏,她的绣花靴子很快便沾上了这泥,裙摆上也飞溅起了黑色的小点儿,可她却觉得快活极了。 若,此时能挣脱他的手,往哪个不知的角落一钻,会不会就这样自由了?正想着,手指却开始疼起来,他的大手在袖中暗暗用了力,捏得她的骨头都在轻微地响,她倒吸了口凉气,抬头去看他,安阳煜也侧过脸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不会吧,这也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小猫儿,你知不知道,你每每起了什么坏心思的时候,你的耳朵就会微微地动……” 他俯过身来,手在她耳上轻轻揉,这动作在外人看来,是分外的亲昵。 她楞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会有这样的事?她伸手拿起了身边一个小摊上卖的斗篷,迅速的穿上,又朝小贩呶了呶嘴,说道:“他们两个付钱。” 这是个很丑的颜色,土色,上面居然还画着大朵的莲花,看在斗篷上带了帽子,能遮住耳朵。 阳光照在雪上,再反射进眼中,有些刺眼,云雪裳把帽子往下拉了一点,大步往前走去。这时候,有种尖锐穿透了空气,呼啸着,冷锐地往安阳煜和她的身上扑去。 “公子小心!” 金属的铮鸣声同时响起来,沈璃尘的腰带弹开来,居然是把软剑,他往前跃来,挡到了安阳煜的身前,挥舞着剑,格开了那些凌厉的箭。 安阳煜吓得只管大步往后退,但是拉着云雪裳的手更紧了。 街上尖叫声连连响起,人们四时逃散,街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云雪裳的心扑嗵扑嗵地跳着,这机会多好!她果断甩开安阳煜的手,兔子一般往人群中逃去了。 “云雪裳!” 安阳煜的怒吼声响了起来,可是那名字的尾音却变成了惊骇的调调,她停下了脚步,看着拦在眼前的人……清一色的黑马,黑衣,黑面纱,手中的长刀,弯弓等武器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刀?这是如何做到的?是涂了黑漆么? “财神谷的人!”沈璃尘皱紧了眉头。 领头的人一伸手就把云雪裳从地上拎了起来,沙哑的声音难听极了:“万金取命,无关人等散开。” 四个字,话落,那人把云雪裳用力地往前一抛,云雪裳的身子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往前飘去,那人身子跃起来,扬手,长刀便往云雪裳的身上砍去了。 40.得好好补偿自己(40) 话落,那人把云雪裳用力地往前一抛,云雪裳的身子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往前跌去,长刀凌厉地往云雪裳的身上砍去…… 要杀的人居然是她! 云雪裳眼看着那柄漆黑的大刀往自己的身上砍来,心里连连叫起苦来,这是什么悲苦的命运?绝望中,她的眼角余光瞟向了安阳煜站的方向,他身前已经护了几位侍卫,而他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指望他来救?妄想! 人即将和那把大刀亲 密接触时,眼前闪过一道青色身影。 是沈璃尘! 他如同一条蛟龙一般,青色的人影,青色的剑光,一手抓起了云雪裳往身后一拽,然后那剑往前一刺,直取向那人的眉心,那人一惊,连忙挥刀砍下,可沈璃尘的剑到了离那人不到三寸的时候,突然变了方向,直刺向了他胯下之马,又厉,又准,又狠,深深没进了马儿的眉心,那马吃痛,狂叫着扬起了双蹄,往后仰去。 黑衣人被马儿摔了下来,其余的黑衣人迅速向沈璃尘围了过来,沈璃尘却飞速地拔出了剑,甩出一阵血雨,身形往后疾退而去,一直在暗中保护的侍卫们已经围了过来。 沈璃尘身边的人,都是训练有素,武功极高的一批,绝不逊色于江湖中的任何高手,黑衣人抵挡了一阵,见占不了上风,便快速地捞起了那摔在地上的头儿,往来时路上逃去了。 沈璃尘落地站稳,连忙把背上的云雪裳放了下来,抱拳谢起罪来: “请娘娘恕罪,适才情急,臣多有冒犯!” 沈璃尘说的,是把她背到背上一事,若刚才把她扔往地上,他怕她又被其他黑衣人制住,又怕她摔到地上会受伤,所以才往自己的背上背了。 “算了,还要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云雪裳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捂着胸口,还未从刚才那惊险一幕中回过神来。死,是她最害怕的事,活着多好啊,蓝天碧水,帅哥美人,活着才有希望享受到这美好的一切。 “雪儿可有受伤?”安阳煜从保护他的侍卫身后快步走了出来,拉起她的手问道。 “没有。” 云雪裳没有看他的脸,只抽出手来,快步往一边的小店走去了。 安阳煜和沈璃尘惊讶地看着她快步冲进了那小店,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连忙跟上前去。进了店,只听云雪裳清脆的声音在大堂里回响着: “小二,快点,土豆炖牛肉,红烧小丝瓜,清炖小母鸡,油炸冻豆腐……” 一口气点了八道菜,还有一壶烧酒,她寻了一处位置坐下来,自己伸手拿起桌上的瓷水壶,满满地倒上了一碗,大口喝了一口,才回过头来对那目瞪口呆的两名男子说道: “这是在外面,不要讲什么规矩了,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顿饭,我请!” 41.站在浴池边的人(41) 她是在庆祝她的劫后余生啊! “真险,若刚才真的死了,这小母鸡就吃不成了,所以啊,人生在世,还是要想得开,放得开才是对的。” 她给二人的面前的碗里都倒上了茶水,语气里颇有些教导的意味。 安阳煜不禁嗤笑了起来,沈璃尘的眼中也有了闪亮的光芒,二人都看着她渐渐开始转上红润的俏脸,渐渐沉默——杀手是冲她来的,但,为什么? 小店上菜的速度很快,不多会儿菜就摆了满满一桌,虽比不得宫中的御厨,却有乡土菜的浓香。 云雪裳吃饭的姿势并不像安阳煜之前看到的那样斯文,她的手还有些抖,夹菜的时候,那菜总是从筷子上滑下去,她也不再说话了,只埋头吃着,她还喝了酒,再抬头时,眼眶是红红的。 安阳煜和沈璃尘都没作声,也不太动筷子,只静静地看着她。 这场突然而至的截杀出乎他们的意料,怎么会有人万金来买云雪裳的命?这不是太好笑了么?一个小女子,深闺之中,便是悄悄做了些平常女子不敢做的事,也不至于要取她的性命呵!再何况,她现在是皇帝的宠妃!难不成,她身上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疑云渐浓,二人更无心思吃饭了,只看她风卷残云般地和桌上的饭菜酒水做着争斗。 回去的时候,马车走得很慢,安阳煜没有再坐在马车上面,而是先行骑了马回宫了,似乎是怕再有杀手拦上来、连累到他。沈璃尘自是要护驾而去的,云雪裳便在侍卫们的护送下回了宫。 一天一 夜,生和死,她都经历过了。 禧辰宫装饰一新,里里外外,都是清一色的浅绿,在这片宫殿里,犹如春天提前到来了。 她没有心思去欣赏,闷闷地让碧荷和碧叶准备了热水,把宫女们全打发出去了,自己快速扒 光了衣服,泡了进去。 碧荷在外面小心地说道:“朝中有急事,皇上去处理了,说今晚上不来了,让娘娘好好休息。” 不来当然好极了!云雪裳就希望他离自己远远的才好。双手掬了水,往身上浇来,有些烫的水珠儿从肩膀上面往下滑着,又汇进了包裹着自己的水中,舒服极了。 她打了个哈欠,就在水中睡了起来,黑衣人是谁,与她何干?她想着,手也懒懒地垂进了水里。 窗户是微敞着的,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热汤的水加了一回又一回,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沉了下来,星儿摇摇晃晃升上了天空。 此时的空气,薄凉极了,就从那窗户里往里面灌,宫灯就在窗户外面摇晃着,一团团的光影夹杂着那冰冰的雪花,往窗户里面钻进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看向了外面。 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地从窗前闪过,她一惊,快速把身子往水里沉了沉,低声问道:“谁?” 42.这个胆大包天的人(42) 外面静悄悄的,宫中人一向守规矩,值更的时候,连咳嗽一声都是不敢的。云雪裳轻皱起了眉,抓起浴桶边上的衣服遮住自己,快步跑到窗口看。 院中的积雪早就被清走了,地上有些湿,月光洒在那水渍上面,便化成了一汪汪的银白色,有微雨滴落时,便泛起了轻轻的涟漪。 那道白色的人影已经跃到了墙上,此时转过身来,和她遥遥相望着,她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就是那袭白色!那晚的白色锦衣,那晚**吻过她的男子!他的面具在月光下面闪着莹蓝的光芒,那双眸子有些邪气。 她的脸又迅速涨红了起来,她刚才有洗澡,难不成他就一直在外面看着?真是无礼的无耻的厚脸的家伙! 那人居然伸出手来,冲她挥了挥。 身后突然响起推门声,她一个激灵,扭头看,是碧荷进来了。 碧荷一脸愕然地看着立于窗口的她,小声劝道:“娘娘,早些安歇吧,身子要紧,皇上今晚上不会过来了。” 原来是以为她在等皇上…… 云雪裳的脸上又有了那种倦怠的表情,她轻轻地推开了碧荷的手,走到了榻前。 榻上的大红幔帐已经收走了,浅绿的纱帐静静地垂着,上面还坠着无数的流苏,流苏下又有小银铃,人只要在榻上轻动,这铃声便会轻响,据说,这也是安阳煜的意思,他要增加一些闺中的乐趣……他这人,心思都要花在这上面么? 她窝进了榻里,想着刚刚那白衣人,面具下面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他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和皇家围场?他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 脸烫烫的,她开始有些迷糊起来,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呀,烫得她自己的手都连忙缩了回来,是着了寒了! 动了一下,榻上的银铃便一阵轻响,可是外面的人却没有动静,若只要铃响,便进来人,那大家都不用睡觉了,这是她自己要求的,除非她自己喊人,大家都不必进来。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只闻到一阵轻香,便慢慢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夜,愈浓。 禧辰宫沉入了寂静之中。 一道白色的人影慢慢地从屋檐之上站了起来,灵巧地一个倒挂金钟,推开了后窗,如一片云一般,飘进了屋里。 她睡着了,鲜藕一般的手臂摆在深绿的锦被外面,小脸烧得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来人的眸子里慢慢涌出了几分怜惜来,蹲下去轻抚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脱了靴子,爬上榻去,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 “真想杀了你才好,免得将来后悔。” 他低低地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瓶来,单手打开了,倒出一枚药丸来,塞进了她的嘴里,她皱着眉,不肯将那苦涩的药丸服下,他便低下了头,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舌头把那药往她的嘴里塞去了。 43.情不自禁地缠上他(43) 云雪裳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便紧紧地攀在了他的肩上,腿也环了上来,真像只猫儿似的,柔软地贴在他的身上。 男子犹豫了一下,便开始脱起她的衣裳来,她在窗口站的时间久了,连衣服也是微湿的,又开着窗,昨夜又冻了一整夜,怎能不受寒? 在这宫里,病一天,便是离死近一步。她不能病着,要健健康康,活活泼泼地在宫里生活着,他才安心。 她的身子滚烫,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已经烧得很厉害了。那颗药丸也不是神药,最短也要明晨才能让她退烧,他拉过被子,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出身汗,便能好受得多。 有风从窗子缝隙钻进来,银铃儿便叮叮当当地响着。他伸手,拉过床头上的一串,摇了摇,眸子里便有了些笑意,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幕往事。 一只脖子上戴着小银铃的白猫儿,跳上他的书案,再用小脚神气活现地在他的书上踩上一串黑黑的小梅花,过了一会儿,一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便从窗口翻了进来,捉住了那只小猫,再小心地往假寐的他看了一眼,最后迅速伸手抓起了桌上那盘桂花糕,沿原路跑掉了…… 五的,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出落得如此漂亮。他低下头来,看向怀里的人……顿时楞住了!云雪裳的眼睛是睁着的,明亮而又妩媚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怎么醒着?嗅了他的锦缠,居然能醒着?他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抬手便想去点她的穴……手指刚触碰到她的肌肤,就听她叽咕了一句:“小母鸡太淡了,碧荷,加点儿酱油……” 说梦话? 到底是嗅了他的锦缠昏睡了,还是她本来就坠入了梦乡?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手落在了她脸上,光滑而滚烫的肌肤,烫得他的手指都发起颤来,他猛地坐了起来,不能呆下去了,他怕再呆下去……会情不自禁,强行要了她!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下了榻,快速跃过了后窗,往幽暗的后花园奔去了,星光下,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像一只灵巧的白鹤,守卫只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银铃儿响了又响,在这寂静的夜空里,清脆而又孤寂,许多宫殿里的灯都是燃着的。一千多的嫔妃,都在期望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能在这个寒冷的夜里降临在她们的身边,给她们带去权势的希望。 晨曦,一点点吞噬掉黑暗,太阳慢悠悠地往空中爬去,红光染亮了半边天空。 银铃在耳边响着,云雪裳睡得正舒服,被这银铃硬生生从睡梦中惊醒,眼睛也不睁,便恼火地伸手拽住床边的那一大串,用力地一拉,接着,便传来了碧荷的惊呼声:“娘娘,快些松手!” 云雪裳这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看向了榻边上,安阳煜阴沉着脸色,双手撑在榻沿上,这才不至于倒在榻上,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她的手就紧紧地拽着他腰间的玉佩。 44.来睡了两天(44) “皇上。”云雪裳连忙松了手,坐了起来。 安阳煜站直了身子,冷着脸说:“你们都出去。” “是。”碧荷和碧叶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药碗,退了出去。 “谁要吃药?”云雪裳皱了下眉,看向了桌上的碗,从小到大,她最恨的便是吃药。 “自然是你,你睡了两天了不知道么?”安阳煜瞟了她一眼,端起了桌上的药碗递给她。 什么?睡了两天?云雪裳楞了一下,那日从猎场回来,自己洗澡……睡觉,似乎睡前又看到了那白衣人,不对,是那白衣人偷看自己洗澡!她的脸有些烧红,坐了起来,被子滑下来,露出了光滑的裸肩。 她楞了一下,低头往身上一看,居然是身无 寸 缕……谁把她给扒 光了?她慌忙拉起了被子遮住了自己,低声说道:“我不吃药,你放着吧。” “放肆,什么你呀我的?”安阳煜拉下了脸,把碗往桌上一顿:“朕可没功夫跟你折腾,一大堆子事要等着朕,快些喝掉,朕看你喝完了就走。” 喝了药他就走?云雪裳瞪了他一眼,伸出了手。安阳煜的脸色更坏了,把药碗塞到她的手里,冷哼了一声,把手负到了身后。 仰头,把药一饮而尽,然后看向了他,用眼神说:喝完了,你快些走! 安阳煜沉着脸,俯下身来,冷冷地在她耳边说道:“别忘了你和朕的交易,今儿你不舒服,朕让你再休息一天,明儿起,朕不想看到你再在朕面前耍架子,否则朕要了你的小命。” 云雪裳瞟了他一眼,窝进了被子里,那药真苦,她真怀疑是他故意弄了最苦的药来给她。 “太后那里,你明天起要去请安,自己小心些。”安阳煜把她丢到枕头边上的药碗拿起来,扔到了一边,皱着眉看了一眼那被苦涩的药汁浸湿的床单,转身往外走去。 “吐出多少,再双倍喝进去。” 他轻飘飘地从门口丢过一句话来,让云雪裳快抓狂了,这也能被他发现?她分明是吐在被子里了! “碧荷!”她坐起来,大声喊道。 “娘娘。”碧荷快步走进来,小声回道:“有何吩咐?” “本宫睡了两天?” “回娘娘的话,足足两天了!吓得我碧叶晚上都不敢合眼,皇上昨儿便守了你一天,今儿早上又来看你了。”碧荷连忙说:“这样的荣宠,哪宫的娘娘都没有享受过呢!” 不安好心的臭狐狸!这衣裳肯定就是他扒掉的!云雪裳闷闷地想着,抬手指了指衣柜,碧荷连忙过去拿了衣服过来,门轻响了一下,碧叶果真捧了一碗药走进来,小声说道:“启禀娘娘,皇上有旨,娘娘再敢把药吐出来,就双份喝回去……” 臭狐狸!她接过碗来,仰头喝得光光的,然后皱着眉往后靠去,手指曲起来,在床单上面轻敲着,突然,她的指尖却碰触到一块冰凉的东西。 45.厉害起来也让人害怕(45) 她握住那枚冰凉,抬手一看,手心里一枚汉白玉扣,圆圆的,晶莹剔透。玉扣的式样很普通,是民间常能看到的那种,翻过来,玉扣的背面清晰地镌着两个小字“绮梦” 名字?可是哪个女子会叫这样的名字?莫非是哪个花楼里的姑娘?这扣子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是什么?” 碧荷好奇地探过头来,碧叶眼急手快拉住了她。 云雪裳快速地握住了那枚玉扣,看了一眼碧荷,碧荷的脸顿时涨红起来,扑嗵一声跪了下去,连声说道:“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 “是应该罚,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会忘了规矩?” 云雪裳把那枚扣子放到了枕下,语气有些寒,还有着她从未听过的戾气! 碧荷惊讶地看着云雪裳那双寒光逼人的眼睛突然就害怕起来,连连磕着头,不敢再多言。原来,每位娘娘厉害起来,都是让人害怕的呀!碧叶也连忙跪了下来,二人头挨在地上,都不敢再抬头。 “嗯,罚你……把我的药里多掺点水,苦死人了!记着,若被皇上知道了,你可就死定了。”两个可怜的姑娘的心正扑嗵乱跳时,云雪裳却皱起眉来,指着碧叶手里的空碗说道。 啊?这是什么惩罚?碧荷和碧叶对望了一眼,一时间哭笑不得,她刚才那句话那副模样凌厉得厉害,有了几分娘娘的威严了,怎么一转头就又小孩子一般了? 云雪裳伸了个懒腰,又从枕下摸出那枚玉扣来,想了想,又从床上扯下了一个银铃儿串到了上面,做完了,才笑着说:“今儿我的小馒头要进宫来了。” 这小馒头又是什么?碧荷和碧叶不敢再多问了,跟着这样一位主子,只盼着皇上独爱她这种性子吧,这样也免得她们沦为冷宫中人,再看不到人生的希望。 刚刚出了门,便听到外面有公公传进了旨来:“瑾妃娘娘家人晋见。” 原来是娘家人来了!碧结荷和碧叶连忙伺侯着她梳洗起来,衣裳环饰皆用最华美的,要表现出自己在宫里的荣宠地位。 浅绿的纱裙外面罩了一件绿锦长袄,袄子上面一枝碧荷破水而俏立,荷上又有粉蝶展翅。这是天下第一绣庄的绝活,那蝶儿简直是像要飞出来一般,宫中只有三匹这样的锦缎,一匹给了太后,一匹安阳煜便令人给她做袄子,她是怕冷的,所以袄子要比旁人稍厚一些,所以尽管有些花哨,她还是挺满意的。 “娘娘,云太傅和二夫人在殿外侯着。”一位小公公匆匆进来,跪下去恭敬地禀报。 娘呢?云雪裳皱了皱眉,放缓了步子,看向了窗外,可是,我胆小的娘亲啊,不会是连争取进宫探望女儿的勇气也没有吧? 窗外,阳光正明丽,春*色稍抬头,绿丝绦在窗户上轻飘着,她深吸了口气,往外殿大步走去。 46.所谓亲情不过如此(46) “瑾妃娘娘驾到。” 小公公敬儿快步上前,掀起了一帘新的碧玉珠帘。 只因她说不爱黄金,安阳煜下旨,令尚宫局连夜赶制出了新的装饰,从床上到墙上,窗户,地板,灯盏,小摆设,全是崭新的,因只有一晚时间,尚宫局不得不将各局能干的老手全部调进美饰宫,旁人不敢说,但据说太后已经有了怒意。可是,只要太后不出声,安阳煜又要这么做,没人敢反抗,所以,朝中现在盛传一首小诗:宫中无皇后,宠妃只一人,云家雪倾城,独占帝王心。 云雪裳皱了皱眉,看向了大殿之中:云楠溪……她的爹,二夫人……她爹爹的最宠爱的一位夫人,正跪在殿中。 “娘呢?”她没唤他爹,走进去,淡淡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夫人她身体抱恙,所以未能成行。”云楠溪磕了个头,沉声说道,如今她是妃,他是臣,君臣有别,就是亲爹娘,这头也得磕。 病了?云雪裳坐下去,看着面前跪着的父亲。他今年四十有余了,可是风度依然,魅力依旧,听说新进又娶了一房小妾进府。他二十岁中状元,二十一岁迎娶娘亲,也曾恩爱过一段时间,很快,便把心思挪到了其他的女人身上……才子多**这话放在她爹爹的身上,一点也不假。 她的娘亲生性胆小怯懦,从不敢表露心事,只知贤慧二字,哪怕里再伤心,也只是做出了大度的样子,亲手帮他料理着,娶进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直到眼前这位二夫人进府,若不是还念着他和她年轻时的恩爱,怕是早被这二夫人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所以,娘心里积郁多年,身体一向不好,说她病了,云雪裳并不意外。 “起来吧。”云雪裳接过了碧荷奉上的热茶,低头喝着,并不说话,也不问娘亲的情况,她越关心,他爹就越会觉得抓着她的软肋,适时的示威才是正确的。 场面有些冷清,云楠溪的脸色有些难看,送她进宫,实属意外,他膝下只有这一女,又因为她娘的事,一直和他不和,所以他本想送二侄女云依依进宫来的,可是云依依入选之前却意外得了场怪病,不得已,只得死马做活马医,送了云雪裳进来。 对于她的得宠,他是又喜又担心,这女儿从小便不听从他的调摆,当年让她嫁给太子,她便闹了许久,硬是在寒冬腊月悄悄出走,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泡了好久才被人救上来,若不是太子太喜欢她,他那天是会活活打死她的…… 这回进宫,她却是听话极了,依着他的话乖乖进来了,还这么快得了恩宠。他皱了皱眉,看向了眼前的人,突然有些后悔起来,她本就不受自己调摆,现在成了宠妃,又怎会听自己的话? “你娘要我带几句话给你。”他坐下去,接过了小太监奉上的茶,清咳了两声,低声说道。 云雪裳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了他。 47.你是想她永远爬不起来吗(47) 云楠溪清了清嗓子,这才低声说道:“你娘说,你在宫里千万保重身体,凡事谨言慎行,不要像在家里一样任性,这是她让我给你带来的。” 云楠溪说着,向外面看了看,二夫人连忙快步出去,不多会儿,便抱着一只雪球儿似的小猫儿走了进来,讪笑着,把这小雪球放到了云雪裳的手中。 这不是她的小猫! 云雪裳皱了皱眉头,轻抚着手里的小猫儿,没有抬头,只轻声问道:“我的小馒头呢?” “你娘想让小馒头陪着她,说是看到小馒头就像看到了你,这是你娘特地又给你买来的。” 云楠溪连忙说道,这女儿他了解,最惦念的便是她的娘亲了,这也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 云雪裳沉默起来,好半天才站了起来,小声说道:“你们回去吧,我乏了,我会跟皇上说,把你的官位挪挪,毕竟没有太子了,还当什么劳什子的太子傅,让人看着笑话。” “娘娘留步。”二夫人急急地开了口。 云雪裳不悦地转过身来看向她,二夫人讪笑了两声,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才小声说: “娘娘,宫中不比家中,娘娘也没带自己的人进宫来,身边缺少可以信赖的人,比如说回家传个信儿,都没人,要不……让依依进来陪娘娘?” “让云依依进来做奴才?”云雪裳的唇角一扬,便有了几分讥诮的神情。 二夫人尴尬地咳了几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云雪裳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二娘,你猜,本宫会让人来和本宫争宠么?若本宫知道你们再起这样的心思,本宫便让她再也睁不开眼睛,浑身痒至死。” 二夫人抖了一下,惊骇地看向了她。云楠溪原本就是想送机灵、又听从调摆的云依依进宫当云雪裳的副手,可是她进宫之前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病让她全身都起了疹子,根本爬不起来。 难不成,还是这妮子动的手脚?那她的心……可也太厉害了些! “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回去吧,碧荷,把那江南进贡锦缎赏给二夫人几匹,皇上赏我的那对镯子也给二夫人吧,拜托二夫人,好好照顾我娘才是。”云雪裳的声音又懒了下来,带了几分沙哑,大病初愈,便要有大病初愈的模样。 “是。”云楠溪连忙又磕了头。不管怎样,这回进宫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前太子都没了,雪裳也得宠了,可是他脑袋上这个前太子傅的官衔却没动过,白让人看了笑话,所以一听她受了寒,马上就以探病的名义急吼吼地赶进宫来。 “娘娘,要不要奴婢找人去娘娘家里瞧瞧?”碧荷对云雪裳家里的情形也了解几分,在云雪裳耳边小声说:“这云夫人到底是病,还是出了事,看了才放心。” 云雪裳只慢慢往前走着,手在小猫儿身上轻轻地揉nie,小猫儿便一路喵喵叫着,半晌,她才摇了摇头,轻声说: “不必了。”s 48.温柔地问话(48) 避开了人来人往的正道,穿过了桃林苑,沿着铺着汉白玉的小路,慢慢往太后宫的方向走去。今儿天气不错,阳光暖暖的,有几株桃树已经开始发新芽了,嫩绿嫩绿的,旁边有一只小井,方方正正的井口,井边上塑着一只石兽,兽嘴里往外流着清澈的水。 碧叶心细,赶上前来,把一件素色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临时起意去太后宫中,打扮不可太过娇艳,免得让人看了扎眼。 隐隐的,前面露出了泛旧的红墙绿瓦来,凝神一看,墙角下却有几株小花,在还未化的积雪里仰头吐蕊。 云雪裳停下了脚步,把小雪球儿交到了碧荷的手里,快步过去,弯下腰去,轻抚着那润嫩的花瓣,惊喜地说道:“碧荷,碧叶,是墨兰!” “真是墨兰。”碧荷笑着蹲下去,看着那开得正娇艳的花儿。 “记着这地方,待会儿,我们来把它挪到宫里去。” 云雪裳的心情因为几株墨兰突然就好起来了,她以前并不喜欢兰花,可是此时在一片枯索之中突然看到这几抹艳丽的色彩,总是一件好事。 “走吧,给太后请安去。”云雪裳加快了脚步,大步往太后宫中走去。到了门口,让碧荷抱着猫儿在外面等着,自己带着碧叶往里面去了。 宫人层层通传过后,便有小公公前来引着云雪裳往内殿走去。这时候,请安的妃嫔早就回去了,她是最后一个。 到了内殿的门口,她便听到了一阵清爽的笑声,声音有些熟,抬头,看向了那身影,那不是沈璃尘么?一身深紫色的王袍,发用紫玉束起,此时正转过头来看向她,目光充满了欣喜的笑意。 再看太后,穿了一件浅绯色的便装,头发松松的挽着,只攒了一朵八宝金丝珠花,几枚碧玉的珠子坠在发间,因为刚刚笑过,那圆润的脸颊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润,也正笑吟吟地看着云雪裳。 这是第二次看到太后,第一次只觉得她年轻漂亮端庄,今儿一见,才觉着满宫之中,若说风情,这太后才是第一,女人的美,一定是要具备沉淀之后的风情,太后十四岁入宫侍奉先帝,十八岁封后,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四岁的年纪,正风华绝代。 “给太后娘娘请安。”云雪裳走到殿中,跪了下去。 “哦,瑾妃来了。”太后坐直了,笑着说道:“不是说你爹来了么?你怎么到哀家这儿来了?” 她不让云雪裳起来,她只能跪着,膝盖磕在坚 硬冰凉的汉白玉砖上,不一会儿就开始酸痛。 “回太后的话,爹还有公务在身……”云雪裳低垂着小脑袋,毕恭毕敬地答话。 “娘娘的风寒好些了?”沈璃尘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她的话。 49.他的太后的关系(49) 这人真大胆,敢在太后面前说话,他和太后的关系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 云雪裳侧过脸来,迎上沈璃尘那双含笑的眼睛,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多了。” “皇上的性子就是古怪了些,老是折腾出这些个事出来,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懂事。”太后轻叹了一声,又扬了扬下巴。 云雪裳发现她很爱做这个动作,扬起下巴的时候,又会微微上扬一点唇角,如玉的面上便绽了两只梨涡。 她又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沈璃尘,他的脸上也有两只梨涡…… 而沈璃尘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大胆而且直接。 面对如此眼神,云雪裳又厌恶起来,这些权贵的眼中,女子约摸都是可以用来轻 薄的玩具吧? 她立刻就侧过身,不肯再看她。 沈璃尘微笑着,低头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 太后冷眼看着二人眼波流动,芙蓉面覆霜,好半天才挤出笑容,柔声说:“宣王也难得到哀家这里来一回,就在这里用了膳再走吧,瑾妃起来吧,你也留下来陪哀家用膳。” “谨尊太后懿旨。”云雪裳连忙起身回话。 “瑾妃没事多来坐坐,哀家成日里闷得慌,总想找人说话。说起来,哀家的母亲和你的母亲还是熟识的,哀家的母亲说,自小你的母亲便常带着她玩,很是亲厚,所以你有空也多来坐坐吧。”太后起了身,扶着小公公的手,慢慢往偏殿走着,一面轻声说道。 云雪裳跟了上去,小声说着:“是。” “进了宫,就是皇家的人,事事要以皇帝为主,你要尽心侍奉,应该劝的就要劝,不要总随着他胡闹。” 太后侧过脸来,瞟了她一眼,云雪裳就郁闷了起来,能劝他?他是逼着自己和他一起发疯呢!正想着,沈璃尘却在她身后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恼火极了,怎么能动手动脚呢,扭头,狠狠地瞪他一眼,可是沈璃尘却朝着墙边的方向呶了呶嘴。 原来,那只小雪球正沿着墙根慢慢走着,想来是从碧荷手里挣脱了,自己跑了进来,碧荷未经诏,是不敢擅入的,所以也捉不到她。 这小家伙!云雪裳连忙过去把小雪球抱了起来,转身,太后正好奇地看着她怀里的小东西。 “哪里来的?倒有趣。”太后一面说,一面快步过来,伸手往小雪球身上摸着。 “是臣妾的娘亲给臣妾买来的。” 云雪裳小声回道,小雪球伸出了*的舌头,轻舔着太后的手指,太后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半天,才叹了口气说:“可惜,哀家不能养这小东西。” “为什么?”云雪裳不解地反问。 太后的脸上滑过了几分忧郁,笑着摇了摇头,不答话,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50.美男在身边(50) 午膳未加菜,只五道菜,一道汤,都是太后平日爱吃的,精致而且口感极好,不像是御厨里出来的东西。 太后吃得并不多,只吃了几小口便搁了筷子,说乏了。 沈璃尘和云雪裳不好再留,便起身告退,出了太后宫。 云雪裳突然发现太后宫里静得厉害,是整个皇宫最安静的地方!连传说中闹鬼的太妃宫中,那里还有鬼魂飘,偶尔传来几声宫女被吓的尖叫声。而这里却常常不闻一丝声音,连呼吸声都静静的。 嫔妃们并不是天天来请安,有时候就算来了,太后也不见。难怪太后方才说闷得慌,在这宫里哪里有人敢和她说笑呢? 入了宫的女人,尤其是成了太后太妃一级的,就跟关进黑暗的箱子里差不多了,想一想,太后她才二十四岁的年纪,却要和孤独相伴一生了,也算可怜人吧。 “叹什么气?”沈璃尘好笑地看着她。 云雪裳回过神来,这沈璃尘居然一直跟着自己,没有离开半步。 “王爷不出宫么?”云雪裳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宫中,他一个外男,怎么敢跟着后妃在宫中行走? “本王还要去拜见一下太妃。”沈璃尘微笑着说。 “她们说那里闹鬼。” 云雪裳说着,猛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把小雪球往沈璃尘手上一塞,沈璃尘还未反应过来,云雪裳已经抬起了双手,一上一下地遮在了沈璃尘的脸上,只露出那双眼睛来。 “那晚是你?”云雪裳低低地说道,那晚安阳煜刁难她,要她赶去御花园赏雪,她抄了近路,在太妃宫外,那雪松后隐隐绰绰的男子身影,也有这样一双眼眸,难道是他? “什么?” 沈璃尘拉下她的手来,低眼看掌心的小雪球。小猫这么小,真的只有他的巴掌大,还是只小 奶猫呢! “它太小了,外面太冷,娘娘快回去吧。”说着,便解下了脖上的狐狸毛围脖儿,包住了有些发抖的小雪球。 云雪裳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抱着小雪球就往前走。 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嘻笑声,寻声看过去,只见着一群穿着劲装的宫嫔们正在玩蹴鞠,安阳煜一身明黄色,在一群花红柳绿中格外显眼,他成日里最大的事就是和这些女人玩乐了!臭狐狸,就爱和这些女人厮混。 云雪裳气鼓鼓地停下了脚步,再往前走,势必会撞上,她才不要!转了方向,便往另一边走去了。 “这边是往太妃宫去的。”沈璃尘低声提醒道。 “走不得?”云雪裳反问。 “这……走得!”沈璃尘只好点头。 云雪裳瞟了他一眼,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雪球,家里有个小馒头,这个叫什么呢?雪白的,肉鼓鼓的,叫小饺子吧! “小饺子,带个项链吧。”说着,便掏出了早上用那枚玉扣做的挂件,戴在了小饺子的脖子上面。 “这个是哪里来的?”沈璃尘眼尖,飞快地握住了那枚玉扣,低声问道,面上的笑容也敛去了。 51.(51) “捡的。”云雪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莫非他认识这东西? “不知娘娘能否告诉本王,是在哪里捡到的?”沈璃尘沉吟了一下,刚刚那有些紧张的表情没有了,只往前又靠了一步,小声问道。 这,难不成说在自己床 上?那太荒谬了!云雪裳犹豫了一下,便说:“在围场。” 沈璃尘的眸色又幽深了一些,反问道:“真的?” “煮的!”云雪裳没好气地回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你管本宫是在哪里捡的!” 沈璃尘有些尴尬,倒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回他的话,他笑了笑,低头看着云雪裳俏丽的脸颊,她真是怕冷,风儿一吹,这脸颊便冻得红红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捧住那张俏脸,然后……轻轻地咬一下。 他的目光灼灼,云雪裳的脸无端地就烧了起来,滚烫。 气氛突然有些静默起来,一向伶俐的云雪裳突然觉得想不出什么话说来才合适了。若,他是站在雪松后的那个人——甚至,若,他是那晚在围场的那个人,这枚玉扣是不是就是他的?所以他才会紧张?然后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呸!若真像自己这般想着,那围场强吻,窗外偷看的人……不都是他?呸!她心中又暗啐了一口,脸涨得更红了,手一搂紧,小饺子就在怀里咪咪地叫了起来。 “走了。” 听着小饺子的叫声,云雪裳急急地转身,快步就往禧辰宫的方向跑去。脚步匆匆,披风高高的飘起来,露出那翠绿的裙摆,裙摆下面,那双素色的小绣花鞋,一步一步的,居然不像是在跑远,而是慢慢地走向他。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沈璃尘静静地站在原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奔跑的背影,轻盈,像只在雪原上的小鹿。他想到了这几天陆续收集齐的有关她的一切过往,这么个小人儿,是怎么抓着一块浮木,在冰冷的湖里泡了一个时辰的呢?据说她的腿一到冷天里,便会常常刺痛,又是怎么可以跑得这样轻盈可爱呢? 云雪裳,名字文雅至极,让人想到漫漫飞雪,霓裳之舞,而她的性子却是这般的刚烈,居然敢违抗父命,离家出走,也不看中当时太子的权势,太子每上云府,总是会被她整得灰头土脸,为此没少挨云楠溪的打,那娇嫩的肌肤上有没有留下曾经的鞭痕?可是,若只说是为了二夫人的怂恿,云楠溪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女儿这般不怜惜呀。 太后说,她有大用处…… 可是,他突然就不想把她牵进来了……只为了刚才她那轻盈的奔跑,为了小鹿一般的她。 远处,安阳煜和众妃们还在闹,有一名嫔妃已经滚进了他的怀里,他正搂着那妃嫔,笑得大声,甚至还在那妃嫔的下巴上咬了一下,引得那嫔妃尖声笑着,一派热闹景象。 52.你敢gou引别人(52) 欢宠7 沈璃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安阳煜的胡闹已经升级了,一手扯下了怀里嫔妃的半片衣襟,露出半边香肩来,那艳色的du兜也钻进了沈璃尘的眼眸。 沈璃尘皱了皱眉,转了身往老太妃宫的地方快步走去。 天色渐阴,刚刚还明媚的阳光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风起,积云暗,原本嫔妃们为讨安阳煜的欢心,又因为陪着他疯玩,身上出了汗,早早减了衣衫,身上穿得单薄,又多被他扯得凌乱,遮不住身上的风光,此时起风,个个都冻得娇柳般的身子直抖,红唇也乌紫起来。 安阳煜抬脚,用力地踢向脚下的蹴鞠,那五彩的圆球便高高地飞了出去,跌进了不远处的湖中,他接过了顺儿递来的披风,冷冷地看了一眼刚才沈璃尘和云雪裳呆过的方向,拔腿往禧辰宫的方向走去。 “皇上起驾。” 顺儿连忙招呼着众位小公公小宫女们跟着。一行蓝衣人,捧着茶具、手炉等各色的器具脚步轻轻、又匆匆地紧跟了上来。 这也是安阳煜折腾出来的名堂,只要他在宫中,不论行走在哪里,必须要有十五位小公公,十五位小宫女们跟着,这些人年纪都不得超过十五岁,个儿要一般高,清一色都穿着深蓝色的宫装,衣裳上还不许有任何和花饰,和宫中其他奴才们区分了开来。 没人弄得明白他这是为了什么,可是只要他是皇帝,他就是不许这些人穿衣服,光 着身子跑,又能如何呢? 刚到禧辰宫的门口,安阳煜听到云雪裳的笑声,还有小饺子咪咪的声音,她的笑声像铃铛,小饺子的声音又软绵绵,他用眼神制止住了准备通传的人,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 屋里有六只大暖炉,暖融融的,所以云雪裳脱了那绿色的锦袄,只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薄袄子,发上的钗环也去掉了,长长的黑发披散着,跪坐在地上的锦毯上面,那只小白猫便拖着一只狐狸围脖儿往前走,因为它太小,围脖对它来说还有些重,所以走起来,小屁股便扭呀扭的,走得歪歪斜斜,颇为有趣。 安阳煜走上前去,用脚尖踢了踢云雪裳,低声说道:“你这个大胆的奴才,居然私自见外男,还收受外男的东西。” “什么?”云雪裳扭过头来,顺着那明黄的袍摆往上看去。 安阳煜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眼中装着冰凉的嘲讽:“还装什么?你倒是好手段,朕怎么没发现你这奴才这么会勾 引男人?” 真是粗俗!又小气又粗俗!这像一个天子说的话么?和市井小民有甚区别?云雪裳瞪了他一眼,抱起了小饺子,站了起来,快步往内室走去。 屏风把诺大的屋子隔开来,她的影子投在屏风上面,安阳煜转过了屏风,一把拉住了她的长发,低声说道:“朕警告过你,进了宫,就要跟紧了朕的脚步,走错了路,朕也救不得你。” 53.这是他的秘密(53) 欢宠8 “你是不是男人呀?”云雪裳吃痛,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自己的长发,不满地问:“怎么扯女人头发?” “朕扯你头发,比你到时候掉脑袋强!”安阳煜咬了咬牙,松了手,黑着脸坐到了床榻上,恶狠狠地盯着她。 外面的天色越发黑了,碧荷小心地点起了烛火,低头退了出去。 烛光轻摇晃着,投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线条,无端就阴柔了起来,那双眼眸又冰又寒,冷冷地逼视着云雪裳。 初进宫时,云雪裳觉得他的笑容儒雅而温和,可不过相处了几天,他就处处给自己脸色看,处处整治自己,还说紧跟着他的脚步才不会死,我看,是紧跟着他的脚步才会死,会被他玩 死!云雪裳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便坐到了一边,低头不语。 他突然烦躁了起来,伸手用力掀开了锦被,合衣躺了下去,靴子就搁在床沿边上,一摇一摇的,在地上投出的影子,像极了一只正张开了嘴的兽头。 “过来。”他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 云雪裳别扭地走了过去,低头看着他,他本是闭着眼睛的,突然就睁开了,一伸手便把她拉了下去,云雪裳跌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扑嗵扑嗵地跳着,就在她的耳畔,那声音又急又密,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脸泛上了潮红。 他猛地翻了身,把云雪裳压在了身下,紧紧地按着她的肩膀,修长而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捏着她纤瘦的肩,脸上的表情愈加地凶猛……就像猛兽盯着已经到口的猎物。 云雪裳怕了起来,他怎么了?那眼中的赤红,不是情yu,分明是杀气!她的心狂跳了起来,他喜怒不定,说不准此时真起了杀机,就是一把掐死了自己,自己又能如何呢?魔王啊!自己伴的不是虎,是魔王! 他就这样盯着她渐渐惨白下来的脸,她是怕死的,极怕极怕!他的脸色渐渐缓了下来,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云雪裳弹起来,飞快地跑到一边,轻抚着自己的被他掐痛的肩膀,急喘着气,警惕地看着他,若他再这样,她就往外逃,逃到太后那里去…… 两个人,一左一右,互相盯着,好久,他突然捧住了自己的头,低声说道:“头疼!” 云雪裳楞了一下,他往旁边一倒,整个人都缩蜷了起来,又说了一声:“小猫儿,朕头疼!” 他的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发,把额头抵在了枕头上,清瘦的身子也开始颤抖了起来,他是真的头疼! 云雪裳慌了,连忙站起来,大声说道:“来人……” “闭嘴,敢让第三个人知道,朕活剥了你。”他扭过头来,声音都疼得变了形。 云雪裳为难地问道:“那怎么办?” “凉拌!”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额头一下又一下地在枕头上面碰。 云雪裳清晰地听到了他手指关节捏响的声音。 54.枕在她的腿上(54) 欢宠9 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看着他还如同一头困兽一般地捶打着自己的额头。 云雪裳终是忍不住了,犹豫了一下,坐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阳煜侧过脸来,他的衣裳已经被完全汗湿了,脸色也青得厉害,见过温和的他,冰冷的他,色色的他,爱嘲讽人的他,独没见过他这时候的样子,分明脆弱,可是眼里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我给你揉揉吧。”云雪裳轻声说着,拉着他的手,把她的小手炉塞进了锦被里,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他的头躺上来。 他的头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腿上,她的脸微微涨红了一下,便敛了心神,抬手放在了他的头顶,轻柔地给他按摩起来。 安阳煜太阳穴的青筋直跳着,牙咬得紧紧的,紧紧地闭着眼睛,这疼来得太猛烈,有好久没有这样疼过了,今儿却突然发作起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些么?” 云雪裳揉了许久,鼻尖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来,低头,见他的脸色渐渐平和了些,小声问道。 他没有说话,却翻了个身,脸朝向她小腹的方向,又伸手紧搂住了她的腰。 云雪裳怔了怔,压低了声音说道:“喂,我的腿麻了,你让我动一下吧。” “忍着。”他的声音飘上来,懒洋洋,又沙哑着。 可恨的,讨厌的臭狐狸。云雪裳的腿是真的麻了,脚底像有无数小针在扎一样,难受极了。 他却享用得舒服,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小腹又柔软,腿比那枕头还舒服,还有她的手,在头上揉nie的时候,虽然不能真正止住他的痛,却意外地让他平静了下来,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血淋淋的画面全没了,只有一片清澈的小湖,湖面上泛着温柔的涟漪,湖边上,一个女孩儿,抱着一只小白猫,笑吟吟地看着他。 外面的风越发的大,吹得窗户扑腾扑腾地响,榻上悬着的小银铃也跟着热闹地响着。真奇怪,他弄得这么响,居然还睡着了!低头看向他,他躺在她的腿上,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钻进了耳膜。 真要让自己坐一晚么?这么大冷天的!什么时候,才不受这臭狐狸的欺负和折磨?云雪裳无奈地拉过了锦被把自己和他包起来,然后靠在床柱上,也打起了瞌睡。此时,他的手在她的腰上,她的手在他的肩上,模样很是亲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下起雨来,雨声霖霖,风儿呼呼,银铃儿叮当,小猫儿钻进了安阳煜歪在地上的靴子里,安稳地睡了起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云雪裳被一阵小声的说话声吵醒了,她向来对声音敏感,一点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自己已经变成了平躺在榻上的姿势,衣服也退去了,只着白色的中衣,锦被包裹得紧紧的,看向屏风的方向,有两个影子投在了屏风上面。 55.皇上你能再霸道些吗(55) 好像是个女人! 她凝神看了会儿,突然有风从窗户里透进来,银铃儿轻轻地响起。 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云雪裳连忙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有道影子投在了她的脸上,是他进来察探了吧?他的手落下来,在她的脸上轻抚了一下,又走了出去。 云雪裳的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他装上这些银铃,根本不是寻求什么闺中之乐,而是掩饰各种声音,另一方面,这满缀着银铃的床榻,又是一个示警的工具,若有人接近这里,总会不小心碰到某只铃铛……他绞尽了脑汁在防备着某些人! 那声音又响起来,云雪裳听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可是从屏风上的影子上来看,应该是着着男装,头上戴的是太监的帽子。 “我会再配几副药送过来,这些天你不要出去了,便呆在这里吧。”那女子小声说道。 “你去吧,小心。”安阳煜低声说着。 女子行了礼,快步往外走去。 云雪裳连忙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脚步声又往榻边来了,可是没有立即上榻,而是在榻边站着。云雪裳浑身都绷紧了,自己又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深谙这个道理。 榻往下陷了去,他坐下来了,接着他戏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别装了,起来。” 云雪裳强忍着,硬是撑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装成才醒的样子,挤出了惺忪的声音说道:“呃,皇上怎么不睡了?” “得了,让你装!”他伸过手来,在她的额头上拍了一下,不重,不轻,有些疼! 云雪裳一咕噜坐起来,有些懊恼地瞪着他,这人,只许他装,不许别人装,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他就不能装成不知道自己醒了么?不过,他这得寸进尺的家伙,自然是不会放过一切可以欺负自己的机会的。 “明儿起,朕不上朝了,就呆在你这里。” 他窝进了锦子里,和她并排坐着,榻上的银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就算有人此时在外面偷听,也只能恨死这些铃铛。 云雪裳不作声,你爱咋疯咋疯!反正这个月她一定要搭好出宫的桥。她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弯下腰去,伸手去捞被他从靴子里掏出来扔到一边的小饺子,把它放到枕边上。 安阳煜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云雪裳,快让它滚下去,否则朕明儿就让人煮了它。” 云雪裳气结,反而把小饺子往身边揽了揽,小声说道:“你敢煮它,就别指望我和你作戏!” “警告你,不要你我的叫,朕是朕,再犯错,朕连你一起煮掉。”他靠过来,伸手捏起小饺子脖子上的玉扣,眼中闪过了讶异的神色来,半晌,他的脸色又黑了。 “不许它戴这个。”他粗鲁地扯下了玉扣往她的手心里塞去,动作重,小饺子疼得咪咪地叫了起来。 “为什么呀,我的小猫儿,我爱戴什么就戴什么?”云雪裳连忙轻抚着小饺子,安抚着它。 56.朕要与众妃同乐(56) “你的?”安阳煜斜过眼眸来,盯着她。 云雪裳吞了吞口水,让他多疼会儿多好啊,现在你看他的眼睛,狐狸的眼睛隐藏着冰冷的凶光,真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的臭狐狸! 她把小饺子放下床去,他睡在榻上,真要放只猫在上面,确实不合礼数。别人嫌他是傀儡、不尊重他,自己也不能跟着那些人来轻视他呀,这是一个起码的礼貌。 放缓了声音,她回过头来,轻声说道:“让顺公公伺侯皇上更衣,去上朝吧。” “从今儿起,不上朝,一个月。”他挑了挑唇角,冷冷地笑起来。 清晨的光穿过微敞的窗户和那串串银白的铃铛,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梢也微微上扬着,不见沮丧,反而有些骄傲的模样。其实他真的很好看,云雪裳又想着,如果他不是这样讨厌……是真的很好看。 可是,皇帝上不朝,这太……别人会说他是昏庸!又可是,就像他说的,他上朝又有什么用呢?所有的旨意,都要加盖太后那颗凤印才会有用,他这天子……想着他昨儿晚上头疼的样子,她清咳了一声,小声说:“皇上,您的头痛好了?” “你关心朕?”他靠过来了一些,手从她背后伸过去,把她搂进了怀里。 湿re的鼻息喷在她的头顶,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腰,想离他远一点点。 “从今天起,你一天找一个花样来陪朕玩,朕懒得动脑子了,你记着,你答应了朕的条件,想出宫去,朕才是你最大的救星!”他的手却紧了紧,把她往他的方向拉去,让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然后低下头,扳起她的脸,逼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小猫儿,你昨儿不是说要朕给你那太子傅的爹升官吗?你说升个什么官才好?这点权力朕还是有的。” 云雪裳没有出声,手指在那枚被他扯下来的玉扣上轻掐着,想像着这就是他那张只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脸。 “呵呵。“他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自顾自地说着:“前太子傅……当朝一品大员,只能做丞相了……丞相好不好?” 丞相?不是有丞相吗?那现在的丞相干吗去?回家种田?云雪裳心里嘀咕着……这等重要官职,他哪里来的权利? 正想着,安阳煜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低笑着说:“小猫儿,你说,今儿玩什么好?朕若开心了,重重赏你,不然……” 他的眼角抖了抖,云雪裳就希望他赶快再头疼一次了,可惜这时候的他神清气爽!云雪裳心里烦躁了起来,自己为什么嫁了这样的男人?专以欺负女人为乐? "击鼓传花。"她不耐烦地抛出了一个词儿。 他轻轻嗤笑起来:“俗气的女人。” “臣妾本俗人,入不得皇上的法眼,皇上把臣妾赶出去吧。”她忿然道。 “来人,去请各位娘娘到禧辰宫来,就说朕要与众爱妃同乐。”安阳煜突然乐滋滋地跳下了床,大声说道。 57.爱妃若敢输,朕罚你(57) 不多会儿,莺红柳绿的,禧辰宫就热闹了起来。他封的女人多,自然就来得多,而且只来了五品以上的妃嫔,禧辰宫的正殿里就坐得满满的。顺儿和碧荷领着人在两侧各摆了三长溜小矮几,一张小几坐两人……禧辰宫的矮几都不够用,还从尚宫局里调了几十张过来,才勉强挤下了他的美人们。 安阳煜只穿着暗红色的便服,衣襟微敞着,露出了脖子,脖子上面有几个深色的痕迹,似乎是细细的牙印,天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臭狐狸,色狐狸!云雪裳歪在他的怀里,恨恨地想着,让别的女人咬了他,却让她来背黑锅! 果然,这痕迹让她收获了无数道对自己憎恶眼神,那日在林子里遇到的三个嫔妃的眼神最为凌厉,道道如剑,片片如剐刀。云雪裳只得硬着头皮迎接着各色目光,纤细的腰肢在他的手掌里僵硬得有些疼痛起来。 “众位爱妃,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头一回和众爱妃这么齐聚在一起,今儿好好乐乐,那些礼仪规矩就不要了,朕说在前面,谁赢得最漂亮,今儿朕就留在谁的寝宫里!” 自云雪裳进宫至今日,正好七天了,依着他的喜好,今天是宠爱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谁能赢了今天的游戏,谁就能赢得新的宠爱! 底下的众美人眼里的亮光从云雪裳的身上,刷地一下,便齐齐挪到了安阳煜的身上,他伸手,从顺儿手里接过了一面小鼓,冲着右侧第三张小几呶了呶嘴,说:“为公平起见,爱妃也坐下去吧。“ 云雪裳如释大赦站了起来,正想走,又被他拉住,强迫她弯下腰来,贴近了他的脸,听他在耳朵边小声说道:”你敢输,朕真会煮了小饺子。“ 算你狠!云雪裳微笑着,表情温柔而妩媚,声音甜腻而清婉:“臣妾遵旨。” 那第三张小几上正巧就是那日林中说话最狠的惜贵人,云雪裳抱着小饺子坐下来,惜贵人不屑地一声冷哼,低声说道:“瑾妃娘娘,可要仔细了,今儿可是第七天,从明儿起,你可能就当不成瑾妃,成了丫头了。” “谢谢姐姐关心,妹妹会仔细的。”云雪裳柔柔地笑着,微敛着双目,语气充满了感激。 安阳煜的目光时不时地往这边扫一眼,惜美人不敢太放肆,只好扭了扭腰,冷哼了一声,和右侧的柔美人说话去了。 云雪裳看向了上座,狐狸老大已经蒙上了眼睛,手缓缓抬起来,咚……重重地一声,鼓声响了起来,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盯住了顺儿手里的那团红绸花。 咚咚咚…… 他的鼓声又乱又急,毫无章法,红绸在众妃手里抛来抛去,谁都想紧紧地抓住这可能带来荣宠的绸子,可谁都不敢把它真的强行扣在手中,顺儿的眼睛可一直紧紧地盯着她们的。 58.皇帝到底要闹哪样(58) 突然,鼓声猛地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如箭一般落到了那手捧红绸的女子身上,是一位年轻而陌生的面孔,她的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激动得唇都抖了起来。 “下贱的种,还能赶上这荣耀。”惜美人嫉妒得目光直抛刀子。 云雪裳皱了皱眉,她最恨的便是这下贱两个字。小时候,爹常在夜深人静喝得酩酊大醉,然后狠狠地折磨她的娘亲,嘴里骂的便是这两个字。那时还小,只知道娘亲哭得很可怜,所以她恨极了这两个字。 “她叫什么?”云雪裳微微偏了一点身子,轻声问碧荷。 “她是静美人,原是制衣局的宫女,不知怎么就被皇上看中了,封了美人。”碧荷跪下来,一面给她添茶,一面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难怪!云雪裳扫了一眼大殿中的各位所谓出身名门的娘娘们,个个面上都是又嫉妒又不屑,这头彩儿怎么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静美人显然胆儿小,捧着红绸慌乱地走到了殿中,抖了半天才扑嗵一声跪下去,给安阳煜磕起了头,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安阳煜扯下了蒙眼的布,看了她一眼,有些惶然不解的模样……女人这么多,多是睡一回就没见过了,哪里记得住? “抬头,让朕瞧瞧。”安阳煜的身子往前俯了一点,手肘靠在小几上,兴致勃勃地瞧着她。 啧啧,看他那色样儿,云雪裳突然恶意地想,最好,太后这时候跑过来,亲眼瞧瞧她扶上台的色 皇帝!话说太后也忒不负责任了些,大可以弄个品行端正的王子做皇帝啊,怎么就弄了个色狐狸呢?太后快来狠狠的训诫他,责备他,把他丢进如海般深的折子里,然后废掉他…… 她思及此处,仿佛看到了这一幕幕让她痛快的事,不由自主的,唇角便快活地上扬了。她发现,只要在心里想像一点他倒霉的事,自己就能快活起来,这真是个自我安慰的好办法。 安阳煜的目光转过来,伸手指了指她怀里的小饺子,顺儿立即过去,把小饺子抱起来,站到了安阳煜的身后。 云雪裳如同被雷劈中,他来真的?真煮了小饺子? 殿中越发静了,都看着他二人在这里眉目传情,明送秋波,个个心里都百味杂陈,那静美人最为尴尬,跪在那里面若死灰。 “你叫什么?”他收回了目光,问静美人。 “回、回皇、皇的话……奴婢……” 静美人话都说不清了,有人开始窃笑起来。 安阳煜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分明对她不感兴趣,“罢了,你下去吧。现改改规矩,除了得花之人,这花经过的地方,众妃都脱件衣裳,如何?” 啊?脱衣裳?虽然静美人没捞到好处,可是要大家都脱衣裳……这几轮下来,不都得脱 光了?他居然玩得这么过火…… 完了,她也要脱么?不会又是针对她来的吧? 59.穿得多总是有用的(59) 大殿的门窗户都关了起来,阳光从各个细细的缝隙里钻进来,安阳煜微着双眼歪在那铺着白熊皮的椅子上,有宫女正用小玉锤儿在给他轻锤着小腿。 这皇帝,做得多舒服! 云雪裳羡慕嫉妒恨,为人一世,不过是匆匆走一遭罢了,若像他活得般享受也不错!难怪老爹挖空了心思四处巴结人,一门心思想做大官儿。 鼓槌落在牛皮小鼓上面,咚咚地急响,红绸花在众妃之间快速传递起来。 云雪裳很快发现了一件事,大伙儿不像之前那般故意多捏一会儿了,反而是把这花儿急急地抛出去,莫非大家都爱脱 衣裳? 正疑惑的时候,花传到了她这边,神,千万别落在自己手里!她紧盯着那只在纤纤玉手间跳跃的红绸花,惜贵人把绸花儿抛来的时候,她几乎没接,只用指尖迅速地一拔…… 鼓声停了,那红绸儿落在了自己左边那位皮肤白皙的妃子手中——这是芙贵人,张将军家的二千金。 芙贵人犹豫了一下,才站了起来,向安阳煜行了个礼,缓缓走到了大殿正中。 云雪裳仔细地看着她,在一众后妃之中,她的模样不算出众,只能算是中上之姿,进宫之后也只受过**恩幸。 “爱妃今儿真美。”安阳煜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芙贵人有些愕然,显然没料到安阳煜会这样和她说话,一时间激动万分,连忙向他面前走去。 “这是什么香,这么好闻?”他拉住芙贵人的手,闻了闻,笑着问道。 芙贵人连忙微微弯了腿,柔声说道:“这是臣妾自个儿做的香袋儿,用调好的玫瑰油和了百合油拌了香叶儿,装在里面。” “不错,你多学着点儿,别成天里用那俗气的香。”他抬起眼眸,瞟了一眼云雪裳,冷冷说道。 芙贵人楞了楞,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云雪裳倒是明白过来,那人肯定是恼自己把花儿拔出去了。 云雪裳正庆幸时,身边一阵悉悉索索地响,转脸一看,天,都在tuo! 众女子的厚袄儿里面,件件都是安阳煜喜欢的妖娆颜色,款式都是低低的领口,露出大片的肌肤和鲜艳的肚dou,那身段像蒲柳似的,一个比一个诱人,活生生把这皇家大殿弄得和那勾栏院似的,一屋子的头牌! 抬头看他,他满脸享受地搂着那芙贵人,一双狐狸眼睛从众美人面上扫过,看得那是眼冒红光,兴致高昂,你想啊,这么多女人为了他一人的喜好,统统把自己弄成了头牌…… 云雪裳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声,不情愿地把手伸到了盘扣上,慢悠悠地解开了攒扣,好半天,才解开来,里面居然是一件葱绿色的薄锦袄! 居然用大袄子套小袄子,满屋子看过去,只有她还像一颗小粽子, 60.狐狸的手段(60) 安阳煜的目光由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她,这才收回了目光,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那鼓点儿又密集地响了起来。 云雪裳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真要陪他这样胡闹一个月吗?还不如去当宫女,找个清闲的差事,再悄悄另谋出宫之路还靠谱得多。 她这副模样,看在众人眼中就是吃醋失意,身边的惜贵人忍不住开始说些泛酸刻薄的话。 云雪裳听了一会儿,突然伸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碧螺春,亲手给她杯中倒去,小声说道:“姐姐说累了吧?喝口水润润,免得等下巴结皇上时嗓子像破锣,得不偿失。” “你,你才像破锣!”惜贵人恨恨地扭过头,瞪了她一眼。 “再吵,我让皇上赐死你。”云雪裳冲她咧嘴,做了个杀头的动作。惜贵人果然吓到了,悻悻地闭上了嘴。 此时锣声骤然停住,一个容长脸儿的女子激动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殿中间盈盈下拜。 安阳煜只抬了抬眼皮子,看也没看她,只让她唱支曲儿来听。 唱得不错,只可惜安阳煜的心思不在歌上,在众位已经又褪了一件裙子的众美人身上,大家里面穿的肚dou更是鲜艳,款式件件新奇,大胆而性*感,bo纱的,半透的,只刚刚遮住xiong部的……让云雪裳看得是目瞪口呆。而她的薄锦袄里面是一件更薄的棉马褂,马褂里还有一件薄薄的夹袄…… 安阳煜的脸像调色盘,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没法子,人苗条嘛,穿得多也不显……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端着茶碗喝茶。 安阳煜黑着脸指着云雪裳说:“你这刁妃,朕今儿非要让你tuo光不可……再来。” 这下,满殿的女人可就完全变了脸色,身上就这一件了,再脱,就真guang着了!正在众人尴尬不已时,一个小太监推开了一点门缝,瘦小的身子挤了进来,跪在门边上尖声说道:“启禀皇上,璃王求见。” 现在满殿不能入目,他来作甚? 安阳煜伸出手指,在酒杯里蘸了酒,低头在案上划了几下,这才抬头,低声说:“没见朕正乐着吗,有什么事让他自己看着办去,朕没空。” 有空玩,没空干正经事,昏庸啊! 小太监转身出去了,安阳煜懒洋洋地抬手,顺儿连忙把鼓槌放在他的手里,他就拿着小槌子指了指云雪裳,开始敲起了鼓。 “皇上,丞相昨晚暴病身亡。” 沈璃尘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来。 安阳煜的手停在了空中,云雪裳也楞住了,头晚上安阳煜才说要封她爹做丞相,这老丞相便死了,莫非是他弄死的? 扑…… 安阳煜往前一丢,小槌子落在鼓面上,弹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滚落在地上。大殿里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冷冷地说:“请王爷进来。” 61.【61】 殿中顿时慌乱了起来,大家现时都只着着肚兜呢!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不是你勾住了她的发,就是她挂住了她的钗,场面一片混乱。 吱呀…… 沉闷的声响,殿门缓缓打开,一袭紫色锦绣王袍的沉璃尘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一掀袍摆,跪下去,沉声说道: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安阳煜一手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沈璃尘,你说丞相死了?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昨天晚上暴病身亡。”满屋子的半luo嫔妃,沈璃尘根本不敢抬头,只低声回道。 “得病?这人老了就是毛病多。” 安阳煜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了云雪裳的身上,她居然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沈璃尘。他就这么好看?安阳煜不悦起来,酒杯不轻不重地顿在了案上。 沈璃尘快速抬头,扫了一眼安阳煜,又低下去,轻声问道:“皇上,这丞相之职由谁接任为好?” 殿中更静了,目光都投向了安阳煜。安阳煜的手指在案上敲打着,半天,唇角一扬,伸手指了指云雪裳,笑着说: “这丞相一职便让云楠溪做了吧。” 窗户都关着,只大殿的大门大敞,那阳光,直棱棱扑上上座,照在安阳煜的身上,他端坐在那里,被这光辉笼罩,面庞有笑,眉目轻扬,唇边那一颗小小的伤疤也生动了起来。 嫔妃们静静地看着安阳煜和沈璃尘,这样重要的位置,让云楠溪做么? 沈璃尘站在原地,肩膀上披着那光辉,他本是沉静而又如玉的人,此时也只微微一笑,淡淡地看了一眼强自镇定的云雪裳,作了个揖,低声说道: “臣,遵旨。” 云雪裳不免发怵,就这样定了一桩朝中大事?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爱妃,可满意?这回不和朕闹了吧?”安阳煜微微俯身,看向云雪裳,低笑起来。 天杀的,她和他闹?云雪裳苦笑,她就是块可怜巴巴的挡箭牌!臭狐狸想安插一个人在丞相这个关键位置上,既不能被他们所用,也对自己起不了威胁的作用,这个人谁最适合?当然是她那个墙头草的爹了。 可是,沈璃尘为何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云雪裳不解地迎向沈璃尘的目光,沈璃尘唇微一扬,微微点了点头,再向安阳煜作了个揖,低声说道:“臣这就去办,臣告退。” 看着他转身走进了那片阳光里,安阳煜也低下了头,轻转着案上的金樽。大殿中死一般静了片刻,安阳煜松开了芙美人腰上的手,懒洋洋地说着,站起来,微笑着向云雪裳伸出了手。 “都散了吧,朕乏了,芙儿,明儿朕再去看你。” 云雪裳只好慢慢走过去,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意外地,她发现他的手心全是汗。 62.皇上,臣妾手都酸了(62) 这一晚,他果然又留在了云雪裳这里,她成了宫中第一个受宠超过八天的女子。 只有云雪裳知道,每晚他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破事!那就是,让她摇榻上的铃铛! 天色渐晚了,太后宫里来人传了一次又一次,都跪在云雪裳的寝殿门口不动。到了亥时时,太后宫又打发来了一位宫女,把前面来的宫女全召了回去。 她松开了抓着床柱的手,翻了个身,看着安阳煜低低地问道: “皇上,臣妾可以休息了么?臣妾的手都摇酸了!” 当然会酸,他蒙头大睡着,却逼着自己摇这床柱,足摇了两个时辰了。手软了,用脚,脚软了,用身子扭来扭去,反正不许这铃声停下来,这两个时辰,她就像一条鱼一样,在榻上板来板去的,现在不仅这双胳膊酸得都要抬不起来,连腿也软得没一点劲儿。 连说了几句,安阳煜都没反应。他熟睡着,双眼紧闭,呼吸绵长而均匀,因为铃声一直响,碧荷她们没敢进来掌灯,屋子里很暗,只有几丝月光透进来,他的脸,在这几缕月光中,觉得沉静而诡秘,事实上,在云雪裳的眼中,他就是一个谜。 狐狸的身上,有猜不完的谜。 她看着他,慢慢伸出了手指,挨近了他的脸,这是皇帝的脸呢,捏一捏,就当是自己摇了一晚上榻的四角柱子的报酬吧。 手指触到他的脸上,暖洋洋的,还有汗!他睡觉还出汗呢!她犹豫了一下,又向他唇角的伤疤探去了,是打架?是摔倒了?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疤痕呢?太暗了,看不清,她趴过去,凑到他的脸边上,仔细地瞧着那颗灰色的小米粒。 “摸够了?” 他戏谑的声音飘下来,她慌乱地缩回了手指,咳了咳,躺好,小声说: “睡着了?” “嗯。”安阳煜翻了个身,揽住她的腰,闷闷地回答道。是的,他睡着了,在响得让人心烦的铃声中,居然睡着了,还睡得这样沉。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 “皇上,您老人家可真能睡,都大半夜了,足睡了两个时辰。” 云雪裳一想到他睡大觉,自己却卖苦力,便愤愤不平起来。 “才两个时辰,爱妃,朕和你都还不太卖力。” 安阳煜坐起来,语气轻*佻,充满暧mei。他掀开了床幔,看向了窗外,窗外月光如水,一如他现在的心情,一片透澈。 呸!一开口就让人讨厌,不如总睡着!云雪裳也坐了起来,在心里暗道,而且,你还想有两个时辰呢,我这样的大美人睡在你身边,你就像根木头一般,一回也没碰过我,分明就是暗疾的人。 “不信,试试?” 他转过头来,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低低地说道。 63.臣妾就是吃得欢快(63) 云雪裳连忙偏开头去,躲开他虚假的亲昵。 “太后要召你,知道怎么回话了?”他靠在床头上,顺手拉过一只铃铛摇起来,小声问道。 云雪裳紧拧了一下眉,小声说: “你这样不是把我们一家人推上刀尖?若保不住我们的命怎么办?” “那得看你们自己的命。”他眉眼间全是笑意。 云雪裳恼了,看命?这命还不是捏在你们的手中?真想撕了他这张假面! “还有,朕要的那个东西,你早点儿拿来,也能多条活路。” 他弯腰拿鞋,可是小饺子又睡在他的靴子筒里,他厌恶地拎起小饺子丢到一边,语气有些阴狠起来: “看好你的猫,不要让它乱跑,别哪天只剩一条尾巴给你。” 真毒,还没爱心,沈璃尘还知道心疼这小家伙呢!她连忙跳下榻,抱起了咪咪叫着的小饺子,小声说道:“你到底找我要什么东西?我的金子箱子全到你手里去了,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也别太欺负我了!“ 安阳煜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她雪白的手腕上,那枚玉扣在她的手腕上轻晃着,她就这么喜欢这廉价的玩艺儿?他的面部表情不自觉地柔软了好多,起身穿好了长衫,大声说:“掌灯。” 门轻响了一声,碧荷和碧叶举着灯,快步走了进来,不一会儿,屋里便被这烛光填满了,晚膳也摆了上来。他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袍子,发就那样披散着,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从云雪裳箱子里抄来的那本书,吃一口翻一页。 云雪裳是饿了,懒得管他,筷子勺子齐下,埋头奋力拼搏,安阳煜一筷子下去,只听得筷子和盘子底儿的碰响声,惊讶地抬头一看,桌上的几只碟儿基本上都见了底,而那个女人正欢快地喝着最后一口汤。 “你这刁妃,居然把菜吃光了。”他恼怒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怒气冲冲地说道。 “皇上,臣妾是要去见太后的,若太后老人家一发威,臣妾脑袋就没了,臣妾可不想当个饿死鬼。” 云雪裳掀了掀眼皮,放下了碗,轻轻地打了个嗝儿,揉了揉撑得有些难受的小腹,慢慢站了起来。太后派来的人留下了话,无论多晚,云雪裳都得去一回,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境况呢,都怪这只臭狐狸,他一时兴起,自己就得背黑锅。 安阳煜瞪了她一眼,却说不出什么来,顺儿见状,连忙再令人传膳上来。 “算了,朕和你一起去。”他站起来,不耐烦地说道。 云雪裳楞了一下,他去? “还不快点,瞪着眼睛干什么?”安阳煜拉着云雪裳就往殿外走去。外面有些凉,他只穿着一件薄袄子,但手掌却滚烫得让她觉得像烙铁。 很静,月光落在二人肩头,在他俩的脚边投下了两团浓浓的黑影,影子是粘在一起的,随着二人的动作往前跳跃着。 64.皇上吃了我好了(64) 到了太后的寝宫。 留凤殿一向喜欢点浅黄色的灯笼,和着那片浅柔的月光,除了风声,便是一片寂寞的静。 宫婢和公公们恭敬地站在长廊下,太后已经歇下了,小公公进去通传,二人便在殿中等着。殿中正中间放了一只青铜鼎,鼎中火正旺,大殿里暖融融的,有淡淡的香气,似乎是玉兰香。一张梨木雕花的屏风搁在前方,隔开了太后常休息的那张贵妃榻。 云雪裳有点紧张,虽然前两次见太后也算和善,可是毕竟这回是触及到了太后的利益,她会怎么样对自己呢? 安阳煜坐到了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那方屏风。云雪裳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沉,不似前一回来这里显得那样轻松,不知是否白天做了那个决定的缘故。 珠钗轻清脆碰响。 云雪裳抬起头来,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几名宫女在前执着灯,那柔美的灯光后面,是太后身边那名贴身侍女玉秀。 “参见皇上,瑾妃娘娘。” 宫女们款款下拜,齐齐轻声问安。 安阳煜轻轻哼了一声,看向了宫女们的后面。 玉秀微笑着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太后说,今儿晚了,不起来了,有事明儿再议吧。” 云雪裳杀人的心都有了,你猫猫个狗狗的,你们皇家的人脑子里塞满了草吗?不是下令说再晚也要来一趟?害她白白提心吊胆了一回! 安阳煜挑了挑眉,沉吟了一下,便站起来,低声说道:“太后好好歇息吧,明儿儿臣再来向太后问安。” “恭送皇上,瑾妃娘娘。” 玉秀连忙引着众人再度跪下,送二人离开凤舞宫。 这回外面有小辇侯着,是顺儿特地带着人抬辇来接了,见二人完好无缺地出来,顺儿的神色顿时放松了许多。云雪裳对这太监顿生好感,想必顺儿是以为她会挨打,所以才主动抬辇过来接他们二人。 小辇走出了老远,云雪裳回头去看,那大殿的灯光依然柔美,可是她总觉得这柔美后面隐藏着太多的冰冷。 “你的小命多留了一晚上,怎么感谢朕?”安阳煜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小手。 云雪裳抽回了手,偏过脸,看着远方那绵延的宫墙发楞。太后不见她,正是因为安阳煜也同来的缘故。 “嗯?”见她不出声,安阳煜忍不住抓住了她的小手,柔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手指用力。 “皇上吃了我吧,剥皮,抽筋,放点香油炖,我名下那久油坊的芝麻香油味道最为纯正,皇上久居深宫,应当品尝一下这人间美油。你们御厨房里的菜,难吃死了。”云雪裳懒懒地掀眼皮子,意兴阑珊地说。 “你把菜吃光了还罗嗦……”安阳煜脸色一沉,手掌握得更紧了。 云雪裳疼得每个毛孔都在怒骂他,但脸上却仍是呆呆的神情。 65.得到他的承诺(65) 云雪裳扁扁嘴,顺眉顺眼地坐好,小声问:“我爹成了丞相,太后会让他死吗?” 安阳煜眉头微展,很意外地问:“你关心他的死活?” “他是我爹。”云雪裳幽幽地说。 “可是他从未当你是他女儿。”安阳煜冷笑着,手托起她的下巴,幽深的眼睛里映着她小鹿般惊吓的双眸。 半晌,云雪裳推开他的手,淡淡地说:“可是他是我娘爱的男人。” “爱?”安阳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手在膝盖上轻敲着,双眸缓缓合上。 云雪裳发现他在做决定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敲打着身边的物体或是自己的膝盖。 几声鸟鸣划过了这清寂的空气,打碎了沉默,他终是睁开了眼睛,慢悠悠地说:“朕也有可能会死,你也有可能会死。” 云雪裳皱了下眉,死这个字让她讨厌,不,她可不要死!她会活着,天长地久,活成老太婆的模样,她会顶着抹了香油的白发,坐在门槛上剥花生,还会笑眯眯地喊着:老头子,你得看好小孙孙。 是的,她喜欢那样的生活! 不知道什么时候,辇停了下来,顺儿掀开了帘子,安阳煜松开她的手,指了指外面,低声说道:“只能答应你,你娘会安全。到了,你回去吧,朕去芙美人那里。” 云雪裳把被他握得满是热汗的手摁到胸口上,目送着小辇远去,才抬步往殿外走去。 她毫无睡意,也不想面对被黄金和珠玉堆砌得俗不可耐的大殿,她想去找个清爽的地方想会儿心事……她想到了老太妃宫外的那株小兰花,坏心情去了大半。 "娘娘去哪里?"碧荷和碧叶在殿门口看到她来而复走,顿时急了。 “走走,别跟着,不然打断你们的腿。”她头也不回地摇手,大步流星地跑了。 她便是这样,喜欢的东西便会总惦着,即便不能得到手,也要亲眼看到它活得好好的才安心。 跑了好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到了那泛旧的宫墙外面。 这里风景是宫中最好的地方,树影重重,小泉汩汩,淡淡的轻雾在小泉上方萦绕,像坠入幻境一般。 她寻到那墨兰的地方,月光下,墨兰正在吐蕊。 墨兰是娇贵的品种,她实在想不通这娇嫩的花瓣是如何耐得这冰寒,还开得这样妖*娆? “小兰花,你说我能不能活到八十八岁?等我八十八岁了,我的老头子还会说我美么?还是会厌烦地喊我死老太婆?”云雪裳伸出手指,轻抚着那花瓣,小声说道。 月光投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那样温柔,她的目光那样清澈,她是这样一个勇敢而渴爱的女子,又是这样一个——想爱,却不敢相信爱的女子。 你瞧她的娘亲,爱着没良心的爹,遍体鳞伤。 突然有低笑声从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赶紧转身看。 66.机关都被打开了(66) “是谁?”只见一道人影快速地从林子里闪过,云雪裳吓了一跳,惶惶问道。 林中吱嘎地一阵轻响,云雪裳再凝神看去,那人已经没了踪迹。 被这么一吓,云雪裳只觉得背上一片凉津津的,她暗骂了一句“胆小鬼”,也不敢在这里久呆了,犹豫地看了一眼墨兰,小声说:“你在这里好好地吧,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云雪裳本是想把这墨兰移到宫中去的,可是今晚安阳煜的话已经让她下定了决心,在宫里生死难料,她要提前出宫!她只要和娘亲两个人安安全全地过日子,富贵她可以自己挣! 一阵风吹来,哗啦啦…突然下起了雨来,云雪裳又被吓了一大跳,好好的,居然变天了!冰冷的雨点儿钻进了领子里,冻得她直哆嗦。她不敢再往前走,快步退回了那宫墙下面,宫墙上探出来的一点屋檐为她挡住了一些这肆意落下的雨滴。 人要倒霉,天都欺负!她懊恼地抬头,看着暗黑的天空发怔。站了好一会儿,雨非但不小,反而越来越大,她身上越来越冷,牙都开始打起了架。这样不行,还是跑回去吧,猛喝点姜汤,再泡个热水澡,总胜于在这里挨冻!她咬了咬牙,埋头往雨里冲去,不料才跑了几步,就被地上的枯枝给绊到了地上,重重地往前摔去。 倒霉、倒霉!她为啥不在暖和的榻上睡觉,一个人跑出来无病shen吟的作什么!她沮丧地爬了起来,狼狈不堪地站着,雨把一身都浸湿了,头发黏在额上,雨糊得都睁不开眼睛。 “喂!你是哪里来的丫头?”一把狐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扭头看过去,只见一名约莫四十多岁的大宫女提着一盏宫灯,撑着一把大大的油纸伞站在那里。 “丫头快过来。”那女人见她转过了身,就冲她招起了手。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那女人扶住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子,大声问:“我问你话呢,你是哪宫的丫头,这么大胆,敢在太妃的宫外瞎跑?” 她犹豫了一下,撒了一个谎:“我是制衣局的,禧唇宫的娘娘要穿新衣,刚送过去。” “哦,别乱跑了,这伞给你,快回去吧。” 那妇人把伞和灯笼都塞给了她,扭头往太妃宫中跑去了。 哈,原来她还有这么好的运气!看来好运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呢!云雪裳撑着大伞又高兴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从另一侧的宫墙后面慢慢走出了一个人来,宫灯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是先前说要去芙美人那里的安阳煜。 “皇上,您为什么不自己把伞给她?还让奴才找人来办这事?”顺儿把伞撑开,不解地问道。 “多嘴!”安阳煜淡淡地说。 顺儿连忙低下了头,“皇上布置在这里的机关都被人给打开了,所以瑾妃娘娘才绊了跤,好像摔得不轻……” 67.你这小人,又揩|油(67) 云雪裳好不容易回了宫,那一身狼狈把碧荷碧叶吓了一大跳,连忙煮姜茶,熬热汤,忙活了起来,但她还是病了,第二日烧到了黄昏时才勉强清醒。 进宫没多久,她已倒下两回,她躺在榻上,哀叹自己的命运,后宫这地方带煞气,把她原本刚强如精钢的命骨给敲弯了。 “娘娘,药浴准备好了。”碧荷带着人把浴桶抬进来,顿时满屋子的药味儿。 “我真恨这些药,若世上没有药就好了。”她懒懒地转头,有气无力地说。 “那娘娘就不要再半夜里乱跑,也不要生病。”碧荷叨叨。 “下去吧。”云雪裳没力气和这丫头斗嘴,把她们统统赶了下去。 药浴有一个好处,就是水够烫!这热度总算让她好过了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整个人都没进了水里,开始重新做出宫计划。安阳煜只怕一个月之内就会有大动作,宫里马上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安阳煜和太后到底谁会赢?她无法猜测,无法断定。太后手握重权,安阳煜像狐狸一般狡滑,谁才会这场厮杀里的赢家,她赌不起,她必须要想办重搭一条出宫的路。 门轻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她在水里闭着气,听不到那脚步落地的声音,待那阴影投到了水里,她才反应了过来。 “皇上,你怎么又跑臣妾这里来了?“她从水里冒出头来,有些惊慌地抱住了双臂。 “别的嫔妃没有你这么诱ren,朕还是喜欢呆在小猫儿这里。” 安阳煜的目光投进了水里,她曲线玲珑的身子在水里看得分明。 她窘迫地低下了头,躲避着他肆无忌惮的目光。 “看你这样子,朕又不吃你,今儿朕要微服出宫。”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深幽,语气也软了起来。 云雪裳楞了一下,他今儿要出宫?若能带自己出去,不是太好了么?即使是今天逃不掉,也可以想办法和自己的人联络上! 正胡思乱想,他的手已经伸进了水里,在她手臂上那颗朱红上停了一会儿,又往她的xiong前伸去了,云雪裳想躲开,他低哑的声音却从她头顶上飘了过来:“小猫儿,你躲什么?” 云雪裳紧张了起来,不知怎么回话才是。 他的那手已经握住了她那片的柔软地方,他的手心很烫,还有茧子,但他并不动,就这样不轻不重地停在她那片无人亲近过的禁 处,让云雪裳紧张得浑身都绷紧了起来,一动不敢动地泡在水里。 “说、说、说好不吃……”她结结巴巴地说。 他的呼吸愈加急促,猛地把她从水里提了起来,水声哗啦啦地响着,他用力地抱住了一身*的她,把她按向了自己的身体,又扳起了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下去。 他的吻不似他的人,看上去有几分儒雅,他的吻是凶猛的,带着强烈的掠夺欲和占有欲,不给她一点后退的可能。 68.生得好看就是给人看的(68) 云雪裳有些眩晕,他的吻进攻xing太强,让她无法呼吸,一时间脑中又是一片空白,只软软地趴在他的怀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无助地盯着他灼热的双眸,任他的唇齿在嘴里侵城掠地,毫不留情地攻占着她唇间的甜美。 良久,他终是停了这个吻,盯着她如烧得朝霞般的脸颊,眸色益加的深沉。 云雪裳急喘着气,胸膛便随着这呼吸而快速起伏着,场面太妩*媚*诱huo,他闭了闭眼睛,猛地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往榻边走去。 人影双双倒下,铃儿丁铛地乱响着,轻纱飘起来。 安阳煜的呼吸越来越沉,只几下便扯开了身上的龙袍,露出精 壮的身子,云雪裳吞了吞口水,一颗心有如小鼓在乱敲,跳得慌乱。 前几回太紧张,又是晚上,不敢直视他的模样,可现如今天色晴朗,他就在眼前。 他身材真的很好,没有一丝赘肉,脱去了那身明黄龙袍的遮掩,扯开了平常间那儒雅的伪装,他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头充满了活力的豹子,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面,目中火焰腾腾燃烧,那颗米粒的小疤都张狂了起来,大喇喇地盯着云雪裳的美妙身躯。 “小猫儿。”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低笑起来:“怎生得这般不知羞,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云雪裳只觉得喉中开始直冒火,听他嘲弄自己,又不甘心,一急,便挤出了干巴巴的一句话来: “生得好看,是要给人看的。” 安阳煜楞了一下,这是好话,还是贬意呢?一个皇帝能说他生得好看,便得给人家看么?怎么听上去别扭得厉害? 他埋下身去,流连在她的胸前,云雪裳整个人都绷得直直的,就像一根木头一般,僵直地躺着,连脚指头都完全撒开了……她在极力忍耐,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她分明是想逃出宫的,还想以后能嫁个好郎君,她不想失了清白呵!更是不想为了这个男人失了清白! 可是,现在他是君,她是妃,他若想要,她可以拒绝么? 他的手往下去了,落到了那柔嫩的地方轻揉着,又慢慢往那幽秘的地方探去…… 突然他猛地坐了起来,一张脸变得铁青起来,缓缓抬手,他的长指上面,分明有一滴殷红的血珠。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简直太好了!她的月信来了!上一回在园子里,她骗他自己来了月信,其实真正的月信便是这几天呀! 安阳煜的脸色越来越差,她甚至听到了他咬牙的声音,想必也明白上回被骗了。 她想笑,可是又怕这时候惹恼了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一个霸王硬 上弓,那就惨了! “皇上,洗洗手吧,不吉利的……” 她拉过被子包住了自己,挤出了愁容来,小声说。 69.丫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69) 安阳煜黑着脸色穿好了衣服,碧荷端进了热水来,他用皂荚子洗了好些遍那只手,才带着许忿色,转身看向已经打扮妥当的云雪裳。 早不来,晚不来,碰巧是这会子来,把他郁闷死了。可在退去了热潮之后,他又猛然醒悟了过来,他在作什么?居然忘了形,居然真的想要她的身子……他和那个人有约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是绝不会碰她的! 云雪裳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尽量不让自己的欢快之色表露出来。 安阳煜拧着眉,上下打量着她。她穿的,是书僮的衣裳,戴的是一只小青帽,她个儿不高,只到安阳煜的肩头处,站在他的身后,真正像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僮。 “哼。”热焰被冰水浇灭,总是心里不快活的,她再漂亮,此时也不入他的眼。安阳煜冷哼了一声,抬步往外走去。 云雪裳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对碧荷和碧叶挥了挥手,快步跟了出去。 他不能随便出宫,使了个障眼法,让碧荷和顺儿关在云雪裳的寝宫里,若来人,只说他和云雪裳正在亲热,不许人打扰。然后带着云雪裳溜到了后面的角门处,用内务府的令牌出了宫,拐了几个弯儿,就能看到顺儿安排的人牵着一骑枣红大马等在那里。 安阳煜接过了缰绳,自己翻身骑了上去。 “皇上,臣妾呢?” 云雪裳左右看了看,一匹马儿,怎么办? “牵马。”安阳煜却没有让她上马的意思,冷冷地挤出两个字来。 “可是……” 云雪裳直瞪眼,现在他骑马,自己倒要跟着马儿跑,这不是活遭罪么? 安阳煜扬起鞭子来,不轻不重地打在了她的肩膀上,催促道:“你这小刁奴,快走呀。” 云雪裳恨恨地抓起了缰绳,转身往前走去。每回见他,她都感觉胳膊疼,小腿疼,膝盖也痛,若不是想着能有机会见着娘亲,见着自己的人,或者说有机会逃跑,她才不想理会这个小气的男人! “快走啊,在这里等食吃么?”安阳煜扬鞭,轻轻落在她的背上,云雪裳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胸膛一起一伏的,气得厉害。 忍了半天,她突然飞快地从腰间扯下了一只小锦袋,从里面倒出了几块碎银子来往他身上丢去,小声说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不能服侍得你高兴,这些银子当补偿,请皇上去鱼水欢里快活去。” 说完,她索性大步往前跑了。 银子打在安阳煜的身上,他黑着脸抓起从银袋里滚出的一锭银子。鱼水欢是京中最大的勾栏院,她居然让他去那里…… 小丫头,总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眯了眯眼睛,俊朗的眉眼间慢慢又有了笑意,心情突然又变好了。手伸到背后,悄悄打了个手势,几道黑影便快速地退开来,没入了重重民居之中。 70.好好伺候他(70) 青石子铺就的小路,苔藓有些湿滑,被雨打湿的木门在初晨的阳光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陈旧的味道,一道道地在巷子两边展开。穿过了长长的巷道,到了主街上。大街现在正热闹,冬日里的暖阳又给这热闹增添了几把温度。人群一堆堆地凑在一起,有在小摊上买东西的,有看杂耍的,酒楼和茶馆的生意最好,家家的小二都堆了满脸的笑,站在门口,迎接着那络绎不绝的客人。 这月在进行皇朝大考,各地推选的文武才子都聚集在京城之中,等待着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文生们聚集一起,吟诗作画,谈经论道。武生们则在京中搭起了高高的擂台,以武会友,习武之人又多豪爽,大声喝彩声便不断地从台下向四方传去。 云雪裳向来不太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人,这和她的爹有关,俗话是说**才子,这些才子信奉了那些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道条,心里多多少少会暗藏了几分花心,用女人的爱情来衬托他们的清高和所谓才气,她是极讨厌这样的人的。 她喜欢的是……她的目光转向了街中间那搭起的高台之上,有青年男子们或穿着劲装,或光着半边肩膀,正在打斗。有武功总是极好的,便不怕被人欺负,况且实在打不过……逃也比普通人会逃得快些。 “进去了。” 安阳煜从马上跳下来,用马鞭柄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不悦地说道。这女子,实在脸皮厚,盯着那男人看个什么劲? 云雪裳揉了揉脑门,强忍着气,让他先神气,等一会儿他放松了警惕,自己再一脚把他踢到爪哇国去。 “想逃?一定要记得带着你娘亲!”他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眸中有笑。 云雪裳狠狠一咬牙,迈进了酒楼。 上了二楼,他要了间雅间,让小二上了几道点心,一壶绿茶,便自个儿悠哉游哉地坐到了窗口边上,一面看着底下那擂台的比赛,一面嗑着瓜子。 云雪裳皱了皱眉头,嗑瓜子的皇帝……好别扭。当然,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这臭狐狸不会轻易放过折腾自己的机会,所以并未坐下。刚想着,安阳煜已经扭过头来,指了指盘子里的瓜子,低声说道: “过来,给朕剥瓜子。” 天,我也想当皇帝!云雪裳心里轻叹着,上前去给他剥起瓜子来。她低着头,几缕秀发从小青帽子里钻出来,贴在额头上,眼睛微敛着,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两道美妙的阴影,阳光投在她光洁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安阳煜发现她的耳垂下面,有一颗微小的痣,他唇角一扬,又有了笑意。 突然,楼下的擂台处传来一阵骚乱,攻擂的人被一脚踹出老远,重重摔下擂台,而台上的人正耀武扬威地冲底下的人挥拳头。安阳煜皱了皱眉,这人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脑袋上还插着一根彩色的野鸡毛,像是从异域来的。 71.(71) 台下的人愤愤不平,接连又有三人上台应战,可是没几下都被这人打了下来。这人下手很毒,武生们设下擂台本是比武会友,可他往往在对手倒下之后,还要施以毒手,不是以手肘,便是以膝盖,狠狠地击打对方的头部和胸口,出手之狠辣让台下顿时沸腾起来,都喊着要把他打趴下。可是,这人武功如此高强,所以喊的人多,却没有人真正敢上去应战,只能气愤地看着他独自在台上狂妄叫嚣。 “瓜子。” 正看着,安阳煜的手又伸了过来。云雪裳随手递去,手指相触,她突然就楞住了,似乎有些不对劲呢!她转过头来,看向了安阳煜的手,早间亲密时,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乱摸,那时候分明有茧子,可是现在他的手指却这样白皙光滑!这是怎么回事?不对,之前几次的亲密接触,他的手指都是光洁的,只有今天早上有茧子! “看什么?” 安阳煜曲起手指,在她的额上敲去。 “没什么。” 云雪裳的心砰砰乱跳着,强迫自己的目光从他的手上转开,不,她不要知道太多的秘密,知道得越多,就会越难从这急流漩涡中逃离。 安阳煜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把瓜子扔开,端起了茶杯。云雪裳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又投到了他的手指上面,她真的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可是,这双手又让她安静不下来。 砰砰…… 门轻响了几声,接着,两名女子推门而入,也不看云雪裳,笑吟吟地走近了安阳煜,娇声说道:“爷,怎么好些日子没来了?让奴家好想呢。” 安阳煜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云雪裳,淡淡地说道:“你去门口站着,若走远了,仔细你的小命。” 巴不得!云雪裳暗骂,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出了门,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楼下一阵哄闹声,她走到栏杆处一瞧,大家都在往外面跑,莫不是那摆台上的外域凶汉又打赢了? 在宫里关了这么久,这看热闹的事儿,她真不想错过。从人群里挤进去,只见那异域凶汉正捂着胸口,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冲对面那紫衣锦袍的男子吼道:“你这是什么鬼功夫?” 云雪裳定睛一看,是沈璃尘!他站在台中间,抬手,优雅地拂了拂袖口的褶皱,目光扫向了台下正拍手的众人。 云雪裳往后面缩了缩,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时,那大汉又向沈璃尘猛冲了过去,吼声大得能震聋人的耳朵,可沈璃尘只轻一侧身,便潇洒地躲过了那一击,还让那人摔了个狗 吃屎。 这时,旁边有人惊恐的大喊了起来: “他有暗器。” 话音还未落,大汉已经杀猪般地嚎了起来,右手软趴趴地搭着,已经断了!而地上,是几根只手指大小的钢钉,钉上闪着诡异的青绿色,不用说,全是淬过毒的。 72.(72)臭狐狸跑去送死 凶汉刚伤了不少人,不严惩他,难平众怒,纷纷大吼,“杀了他!” “你敢打我们王子?”一群同样脑袋插着野 鸡毛的男子冲上台,把沈璃尘围在中间,冲他大吼道:“你们的皇帝和我们王子是结拜兄弟,等我们奏明你们的皇帝,把你碎尸万段!” 呵!这狂妄的东西是安阳煜的兄弟?安阳煜长年关在宫中,会有这么争气、这么“耀眼”的兄弟?云雪裳飞快地扭头看向了酒楼的窗口,但窗户已经关上了。 “找死。”十数男子把沈璃尘围在中间,沈璃尘的身形轻盈如鹤,游刃自如,动作潇洒优雅,数十把弯刀根本挨不到他半片衣襟。 缠斗了半天,那些狂妄的人渐落下风,眼看就要落败,台下突然有一道身影跃上台,一把软剑如青蛇吐信,直刺向了沈璃尘。 来人蒙着面,只在眼睛处挖了两个小洞,露出乌黑的瞳孔来,可是,云雪裳楞住了,这衣裳……分明就是安阳煜! 见有人突袭,沈尘璃急步往后闪去,但只退了三步,一个纵身便反击了回去。他向来擅于从身边寻找武器,只把腰往后一倾,顺手一捞,便夺了一把弯刀,迎向了安阳煜的长剑。 弯刀和长剑相碰,一声尖锐的响声过后,弯刀被斩断,反刺向了安阳煜的胸口,安阳煜想躲开,可惜,他的武功并不济,还没来及闪开,那断刀就径直没入了他的胸中……身形往后晃了晃,安阳煜重重地往后倒去……弯刀上也是有毒的。 云雪裳顿时就楞住了,不会吧?沈璃尘把安阳煜给杀了? 正发怔时,只见沈璃尘已经蹲下去,掀开了安阳煜蒙面的黑布,震惊顿时布满了他的脸! 安阳煜已面色铁青,气若游丝,弯刀上的剧毒让他瞬间变成了一瘫烂泥。 怎么会这样?安阳煜为什么要冲上台去送死? 这时,底下有人大喊了一声:“官府来人了!” 接着又有人开始推推搡搡,人群开始骚乱了起来,喊的,跑的……开始闹事的异域胡人趁乱抬着那王子跑掉了,擂台下面变得空荡荡的,只有云雪裳楞楞地看着台上,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逃,还是应该上去看看安阳煜的伤势,毕竟他是和自己一起出宫的,若他死了,自己逃了,云家真的就完蛋了! 沈璃尘侧过脸来,愕然看着云雪裳。二人对望着,云雪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沈璃尘和太后是一个阵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可是,他们若想夺位,这是最好的机会!只要下黑手,安阳煜不死也得死,自己和云家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对望片刻,沈璃尘果断地站了起来,一挥手,低声说道:“来人,快把伤者送去救治。” 云雪裳没有迟疑,快步跟上他,沈璃尘让侍卫牵来了马,快步绕过了主街,到了胡同里面。 73.想不通,那就跑〔73〕 “娘娘,上马吧。”到了僻静处,沈璃尘向她伸出手来,低声说道:“从这里可以到皇宫的西门处,这块令牌给你,就说是本王早间差你出宫办事的,记着,瑾妃娘娘从未出过宫,一直都在禧辰宫里。” “谢谢。”云雪裳看她一眼,利落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便往前疾奔而去。突然,她猛地一拉缰绳,把马勒住了,那马儿嘶鸣了一声,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调转了方向,往云府的方向奔去了。 不要,她不想再回宫,不如就带着娘亲逃了算了吧,那皇宫里的腥风血雨,诡谲风云自此与她无关!云家的荣辱兴衰更是与她无关,那满府的人从没人在乎过她,她又何必在乎那些人呢? 而且她实在想不明白,安阳煜为什么要冲上擂台去?仅是因为不服璃王在朝中的钳制么?还是他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想一死了之?在外人面前,安阳煜从来都是个好se懒惰之人,没人知道他是习武的,他今天却故意把这一面暴露给大家看,到底是为了什么? 马很快便到了云府的后门,她对这里熟悉得不得了,往日便是常从角落里出来,去打理自己的钱庄,这时候只有一个小厮在后门处,是她的人。 见她回来,小厮楞了一下,连忙迎上前来,笑着问道:“呀,娘娘,还以为娘娘忘了我们了呢。” “我娘呢?”云雪裳没空和他玩笑,急急地问道。 小厮挠了挠脑袋,小声说道:“夫人去庙里了!” “庙里?”云雪裳大惊失色,娘当年就常说想出家,难不成真的跑去当尼姑了? “就是长仙庙呀,娘娘进宫的第三日,夫人便去了,她说要长住庙里,为娘娘祈福,求菩萨保佑娘娘早早生下龙子。” 小厮一口气说完,云雪裳已经冲进了府中,直冲向自己住的房间。 她和娘亲就住在后花园后的小院中,是独立的一座小院,一汪小湖把小院和前院的繁闹隔开,种了一院子的海棠,除了她自己的心腹,没人知道她在后园给自己搭建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房间是锁着的,她从发间拔出一枚簪子,只一下便拔开了那锁,冲了进去。 摆设都没变,她的箱子还在原处,不过东西都没了,臭狐狸,我辛苦攒下的家当!她把箱子掀开,揭开了地板上的一块暗砖,里面还有一只小匣子,里面是她最后一点财产了,价值三千金的钱票,还有一只木镯,一块玉佩,这都是前太子送给她的……她心里一个激棱,握住了这枚玉佩,难道安阳煜找的就是这些东西? 太子想讨她的欢心,送她的东西都是值钱货,尤其是这玉佩,据说是前朝的东西了,昆仑玉所雕,上面一只凤,衔珠,穿云,精美绝仑。可是这镯子却是普通的海棠木所雕,只是太子送她这个的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所以便和当天收到的礼金一起放进了盒子里。 【ps:家里大小都生病哒,所以这几日更新不按时,请原谅。】 74.逃不出的手掌心(74) 云雪裳把东西塞进了随身的小香袋里,拉过跟在自己身后一头雾水的小厮,小声吩咐道:“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回来过。” 小厮连忙点头,云雪裳一溜急跑,从原路出了小巷,上了马,往长仙庙疾驰而去。 时近黄昏。 夕阳把一人一骑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云雪裳不敢从正路上山,这时候安阳煜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受了伤,自己却没回宫,已经是说不清了,太后的势力极大,说不定她的人已经在这里来捉拿自己,宫中御前侍卫不是吃素的,他们的功夫并不亚于江湖中的任何高手。 云雪裳把马系在林中,猫着腰钻进了一条小道。雪开始融化,小路泥泞得厉害,一脚下去,泥就没过了浅口的黑棉鞋,冰凉从脚底往心间涌来。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心也跳得急了起来,娘亲不会无缘无故出来住这么久的!在娘的心里,就算是爹不愿意理她,她也想守在那间屋里,每当爹下朝的时候,她都会站在回廊下,远远地看夫君一眼,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满足了。 云雪裳想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让娘一辈子宁愿这样痛苦地守着,宁死都不肯撤退半步?如果爱情是这样辛苦,她才不要这狗 屁爱情! 山路难走,她折了一根枯枝为杖,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里,太阳已经往西沉去了,远远的,只见山顶未化的积雪上也染了夕阳的残红,断枝残叶零乱地在地上堆积着,山林寂静,她人影孤单。 远远的,那长仙寺的红瓦墙在林中露出了一角,快到了!她欣喜地加快了步子,绕过去,就是寺庙的偏门,从那里可以直达寺后的厢房。 “娘!” 她快步穿过了后堂的角门,径直冲向香樟树后的小院。 她娘亲经常来上香,所以在这里有一间常住的房间,娘即使不在这里,寺里也会给她留着这间厢房,不会让外人入住。此时屋子里有木鱼声声传出,看来,娘亲真的住在这里!也许,娘是想通了,不愿意再留恋爹那负心汉了吧? 她欣喜地推开了门,小声喊道:“娘,快出来,我来接您了。” 随着屋子里的人映入眼中,一切声音戛然而止,门里面侯着的是一名约莫三十余岁的宫装女子,从衣饰花纹来看,起码是五品女官。 “奉太后懿旨,迎瑾妃娘娘娘回宫。” 女官站起来,死板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外面涌进了一队侍卫,把她围在了中间,她插翅难飞。 云雪裳明白,她逃不掉了,只怕娘也落进了太后的手中。她从来都不想掺和进宫廷中这些争来斗去的破事,可是世事就是这样,你越不想,烦心事就越沾着你。她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躲不过的,只能迎上去了。 75.(75) 夜色浓,风渐起,宫灯盏盏亮起,惨白的光笼罩在天龙宫的上方。 天龙宫里,静得简直不闻人的呼吸声,一只香鼎正往外冒着淡淡的紫烟,安阳煜躺在龙榻之上,浑身的肌肤都成了暗紫色,双眼紧闭,气若游丝。 寝宫外,宫中四大御医正跪在外面,极寒之夜,几人的衣背却都被汗浸湿了,一天**,他们都没能诊出皇上到底是中的什么毒,而皇上中毒之事又不得泄露一分半毫,此时四人的家人已经全部下了大牢,若宣璃王爷今天找不回解药,他们今夜又不能想出对策,那么他们都得给皇上陪葬。 几名太监引着云雪裳进了天龙宫,这是她第一回踏进天龙宫,那日大婚,她曾站在禧辰宫里,遥望过这边的烟火,她想像过这里面的情形,这里可能是奢华的,可能是金碧辉煌的,只是,没有想过,安阳煜住的地方,和禧辰宫里,全是用深深浅浅的绿来装饰着,是他真的喜欢,还是在这装饰上也要演戏,扮出喜欢她,所以把自己的宫殿弄得和她的禧辰宫一般? 绿色的帐幔一层层地掀开,云雪裳看向眼前,不由得楞住了。 太后正站在龙榻前面,弯腰,伸手轻抚着安阳煜青紫的脸庞,她微敛着眼帘,看不清幽幽双眸里的情绪,只是,这情形让云雪裳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 “太后,瑾妃娘娘来了。”顺儿小心地说。 太后这才慢慢直起了身子,轻声说:“你专宠,哀家不怪你,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光,难免会任性一些。可是,你怎可纵使他上擂台去?现如今被那些西域人伤了,哀家看你有几颗脑袋,几条命!” 云雪裳无奈地跪下去,磕了个头,轻声说道:“臣妾知罪。” “你便在这里守着吧,璃王已经去找解药了,若皇上……真的醒不过来,瑾妃,你莫怪哀家狠心,你是也要陪他去的。” 太后慢慢地走过来,云雪裳不知她到底是何意,不敢抬头,也不敢发问,只待那轻盈的脚步声远去,再也听不到时,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娘娘起来吧。”顺儿连忙过去扶起她来,小声说道。 云雪裳站起来,掀起了榻前的帘幔,看向了安阳煜,他素日在自己面前嚣张拔扈惯了的,此时安静地躺在榻上,乖乖的,像个熟睡的孩子,只是脸色青紫难看,又因此那烛光的缘故,看上去他的脸就像是覆上了一张薄薄的青铜面具。 殿中的人都退了下去,殿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托起了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指,没错,茧子还在!她又趴了下去,仔细地看着他的脸,没错,那唇角耀武扬威的小米粒也在,他就是安阳煜! 一阵风钻进来,烛光摇摆了起来,她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看向了背后,殿中空寂,只有她的影子在脚边缩成一团。 76.到底是梦,还是现实?(76) 转过脸来,只见安阳煜的唇角迅速地上扬了一下,坏坏地笑了一下…… 云雪裳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向安阳煜,他的唇依然是紧抿着的,可能是他坏坏的笑刻进了自己的脑中,一时晃忽,才会出现错觉吧? 臭狐狸!中毒了也不老实!云雪裳伸手,在他的脸上拧了一下,小声说道:“你要寻死也不等我跑远一点再去,害得我现在脱不了身,说不定还要给你陪葬……你赚了我的金子还不够,还想要我的命……我现在就掐死你得了。” 说着,手滑到了他的脖子上面轻轻地掐了掐,便停住了。杀了他又能走得掉吗?她哀叹了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巾帕,看着安阳煜发起呆来。如果太后硬把这黑锅让自己背,还有没有条件去和她谈判,让她放了娘亲? 三更了。 无星无月,窗外只有那灯笼散发出的惨白的光,银烛快燃到一半了,烛泪在金漆盘中堆积起来,一团团的,有种颓废的绝望。 她一身都痛得要命。 最近一年来,她赚了不少的金子,渐渐也懒了,出门便不爱走路,只爱坐小轿,所以今儿一天的策马狂奔,加上连滚带爬的翻山,让她的体力严重透支。安阳煜的呼唤又浅又缓,若不细听,是听不到的,殿内太安静,她居然有了几分困意,揉了揉刺痛的膝盖,站起来,走到了桌边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好。 睡一觉吧,她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应付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状况。 只希望,明儿一大早醒来,阳光明媚,云开雾散。 细细的呼噜声响了起来,云雪裳在极累的时候,睡着了总会这样,她爱作梦,梦里千奇百怪的事都会出现,例如现在…… 她似乎看到安阳煜慢慢地从榻上坐了起来,那瘦高的身影魍魉一般地走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把自己抱到了他的腿上,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膝盖,然后慢慢地凑近了自己的脸,轻轻地吻了下来,这个吻温暖而潮湿,又渐渐深入撬开她的贝齿,和她的小舌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上开始发烫,手也伸了过去,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手心里的温度烫得她一阵阵地颤栗起来……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却吓得楞住了,面前哪里是安阳煜,明明是那蒙面的锦衣男子,衣白胜雪,眼中之光,似是正午的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一般的耀眼。 这是天龙宫,在安阳煜的龙榻前,她怎可和外男这样抱着亲吻?会被凌迟活剐五马分尸的,一个吻会要命,这色*狼会轻功,拍屁股跑掉了,她就惨了!她开始用力地挣扎起来,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是男子的力气那样大,紧紧地抱着她,不肯让她后退半分。 扑嗵…… 一声巨响,云雪裳猛地一抬头,用力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一面讶然的男子。 77.为他试药(77) 紫檀木的凳子倒在地上,沈璃尘扶着差点摔到地上的云雪裳,轻声说道:“娘娘小心。” “王爷!”云雪裳挣开了沈璃尘的手,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璃尘退了一步,行了个礼,双手恭敬地呈上了一只小木匣子,低声说道:“臣拿到了解药,请娘娘给陛下服下。” 云雪裳看了看翻倒在地上的凳子,脸上烧得厉害,唇也有些肿胀,难道自己刚才在作梦?是自己在拼命咬自己的嘴唇?那,这模样被沈璃尘看过去了? “娘娘?”沈璃尘小声提醒道: “陛下中毒已有七个时辰,请娘娘尽快给陛下服下解药。” 云雪裳连忙接过了小盒子,紧拧了一下秀眉,沈璃尘给的解药,能不能给安阳煜吃?沈璃尘如今在朝中独揽大权,安阳煜又无子嗣,他死了,沈璃尘完全有可能做皇帝! “娘娘若不信任臣,臣可以身试药。”沈璃尘见她攥着药,却站立不动,便上前去,伸出手来,沉声说道。 云雪裳抬头看向他,只一天,下巴上居然也密密地钻出了些青色的胡茬来,想来这事来得突然,他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 安阳煜在擂台上被他所伤,这事想瞒是瞒不住的,沈璃尘还不敢背上弑君的罪名,只是……她还是怕,他若下定决心夺位,把这毒害君王的罪名扣在自己的身上,自己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自己在这些人心里,不过是蝼蚁,一只小指头便能碾得她粉碎。 她的手有些发抖,扭头看向了榻上的安阳煜。她是讨厌安阳煜,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死在她面前,她以后会不会作噩梦?而且爹那个负心汉,想来也不会出头去救她。那,不如让宫奴来试?若真有毒,又害死了无关的人…… 罢了,我云雪裳为发财,此生骗过太多的人,在死前积点德也是好的。 “本宫来试。“她心一横,便从那药上掰下了一小块来,飞快地丢进了嘴里。 沈璃尘苦笑了一下,并未阻止。 殿中那绿幔静垂着,这会子,连风都停了,一切皆静。银烛已经燃到了最后,那火光又亮又大。她垂着眼帘,听着外面的更声响了四下,药入了腹,并未出现任何异常,自己还好端端地站在龙榻之前。 ”顺儿,倒水。“ 她大声说道,伸手抬起安阳煜的脑袋,把那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顺儿连忙捧上了茶来,可是安阳煜的唇却闭得紧紧地,那药怎么也送不进牙关。 “让臣来吧。” 见云雪裳急得满头是汗,沈璃尘上前来扶住了安阳煜的身体,手掐住了他的下颌,轻一用力,便听到清脆的一声响,他的齿微微张开了。 “喂,轻些,别弄痛他了。” 云雪裳轻声说着,把那水往安阳煜的嘴里灌去。沈璃尘侧过脸来看了一眼她,眼中闪过两抹复杂的光芒。 78.他和太后的关系(78) 好不容易服侍安阳煜服下了解药,天空已经微微亮了,几丝霞光,漫天的清风,从窗口钻了进来。 沈璃尘一直站在云雪裳的身后,看她忙碌着。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有搭理自己的迹象,沈璃尘有些失望,便开口说:“娘娘,臣还有朝事处理,先行告退。” 云雪裳没有转身,只淡淡地说了声:“好。” 沈璃尘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快步走出了大殿,外面,一轮丽日正缓缓上爬,他仰头,看了看那湛蓝的天,居然又是一个大晴天。 “王爷。”云雪裳匆匆地追了出来。 门口的侍卫一见她追出来,立刻伸手拦住了她:“太后懿旨,娘娘不得出宫。” 沈璃尘听到嘈杂声,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云雪裳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王爷,本宫还有事要请教。” 沈璃尘犹豫了一下,此时已经上朝了,朝中文武大臣已经等在前殿了,沉吟了一下,他便折转回来,沉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可否借一步说话?”云雪裳扬了扬下巴,便转身走向侧殿云天殿的方向。沈璃尘跟过来,二人一直走到大殿的墙边才停下来。 她没有转身,就那样背对着他,也不出声,沈璃尘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手中,关于云雪裳的资料越来越多,每天晚上,他都会拿出那薄薄的几本册子,细细地看,资料中记着,自七岁之后,她挨云楠溪的鞭打是家常便饭,这情形直到十三岁才好些,可是,云楠溪又为何要这样对待她们母女? “放了我娘吧。”云雪裳突然开口了,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怔了一下,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 “你娘?”他犹怔了一下,沉声说道:“本王并不知道令堂在何处!” “当真?”云雪裳转过身来,狐疑地看着他。 沈璃尘浅浅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在太后那里?”云雪裳着急起来,连忙问道。 沈璃尘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本王并不知情。” “你和太后那么好,怎么会不知道?” 云雪裳情急,居然脱口而出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一出口,她就悔极了,若周围有耳目,那不是自寻死路? 可是,沈璃尘又只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娘娘的性子倒可爱得紧,只是这种话切莫再说了,本王会去帮娘娘寻找令堂的下落,娘娘尽可放心。” 这么好心?云雪裳又警惕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她可是烂熟于胸的,比如她,若想赚谁的银子,便会事先做足了功夫,讨好别人,骗得别人团团转的,银子全进了自己的腰包,还反应不过来。 那么,沈璃尘是不是也在打自己的主意? “放心,本王从不欺负女人。”沈璃尘微微一笑,往前走了一步,缓缓抬手,伸向了她。 79.试探(79) “你干什么?” 云雪裳连忙退了一步,在她心里,长得太好看的男人,也是非奸即盗的!沈璃尘没出声,手落在她的发间,拈起了几根细锦丝。 “璃王!” 一声断喝,从二人身后传来,二人转身一看,只见太后正怒视着他们二人,一张芙蓉俏脸如覆薄霜,目光凌厉地剐在云雪裳的身上。 “朝中已乱成一团,璃王不去处理朝政,在这里干什么?你对得起先王的重托么?”太后厉声喝斥完,又转头看着云雪裳斥责道:“瑾妃,你还不去伺侯皇上,昨晚哀家说的话,你全忘了么?” 云雪裳一个激棱,自己出来这么一大会了,若有人对安阳煜下毒手也不可知呢!这会子,她的命和安阳煜的命可是连在一起的!她向太后福了福身子,拔腿就往大殿中跑去。 到了大殿门口,她转头一看,只见太后正扬起手来,重重地往沈璃尘的脸上打去,而沈璃尘却快速抓住了太后的手,轻轻一推…… 这是什么状况?她楞了一下,太后却恨恨地转过了头来看向了她,她连忙转身就往殿里走去,心里恨死了自己刚才这一转头,又看了不应该看的东西,离那阎王殿又近了一步! 龙榻上面,安阳煜依然静静地躺着,她低下头去,他的脸色已经不如昨晚那样青紫了,褪了好些青色,只是,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像块没染均的花布,丑死了! 她呆呆地坐了下去,娘亲没有下落,自己的命没有着落,这回进宫,亏了大本了!为何要答应娘进宫来?说什么自己得了宠,便能让爹看重了娘亲,这全是错的,自己进了宫,就没人在娘身边保护她,她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而已。 她懒洋洋地趴到了榻边上,扳起了安阳煜的手指,轻轻地揉着他手指上的茧子,小声说道: “臭狐狸,我对你够好了吧,我喂你吃药,还守着你,不让别人害你,你快点醒过来,把我的金子还给我,放我和我娘离开这牢笼子。” 安阳煜你从来没有这样睡过吧?云雪裳侧过脸来,失望地看着他。突然,她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那个吻…… 是因为林间那个白衣面具男子给自己的印象太深了么?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铜镜前面,凑近,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唇,不对,唇角还有小小的红印,不像是自己咬的……还有,唇间似乎还有淡淡的苦味在萦绕。 莫非不是梦?是这臭狐狸在演戏,趁自己睡着了又来轻薄自己? 她轻抚了一会儿自己的唇瓣,慢慢地走回榻前,怔怔地看着安阳煜,犹豫了一会儿,她慢慢地俯下身去,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皇上,有刺客!” 榻上的人没有动静!她飞快地左右瞧了瞧,然后迅速地把红唇朝他紧抿的唇贴了上去。 他的唇因为喝了太多的药的缘故,有些苦,还很冰,臭狐狸,你还不醒么?还要装?她狠了狠心,尖尖的牙用了力,咬住了他的唇瓣。 【上架通知:宝贝儿们,臭狐狸明天上架哒,凌晨会大更,准时见。】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我首先推荐的就是“支付宝”,它不仅1元可以兑换100乐文币,用网银充值和支付宝余额就可以直接支付,没有网银的亲也可以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支付呦!真正是各大银行通吃,有无网银皆宜。其次推荐“手机银联快速充值”,它的兑换比例是1元兑换80乐文币,不用卡便可直接充值。如果觉得这两种都很麻烦的话,我还推荐一种最懒人充值方法“绑定手机自动充值”,只要绑定手机号,就会每个月自动为你充值700乐文币,每月只需15元,而且退订也很方便。如果手机充值让你实在头疼的话,那亲们还是回到网页充值吧,甩个链接: 80.臣妾只是试试你还有气儿没【80】 “嗯。” 安阳煜闷哼了一声,把云雪裳吓了一跳,赶紧离开他的嘴唇。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剑眉紧锁,不悦地盯着云雪裳。 “你为何咬朕?” 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偏偏目光凶狠,像要吃她…羿… “没有……臣妾是想看看皇上还有……有没有气……” 云雪裳的心狂跳着,他是刚醒?还是一直装睡围? “你才没气了。”安阳煜皱了下眉,喘着气,手指在床沿上轻敲了几下,小声说道:“看够了?赶紧给朕端水来。” "哦。" 云雪裳连忙转了身去,把桌上那金盆子端了过来,放到龙榻边上,拧了里面的巾子,就准备给他擦脸。 安阳煜抿了抿干渴的唇,怒气冲冲地斥责道:“蠢货!朕要喝水!“ 真恶劣!真不该伺侯他,让他死了得了!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倒了一碗热茶来,把茶碗凑到他的唇边,表情生硬地说:“快喝。” “小刁奴,你居然没逃。”安阳煜猛地喝了几大口,才喘着气推开她,眯着眼睛看她。 云雪裳抿紧唇,强忍着臭骂他的冲动,再缓缓挤出一个笑脸,“不敢,皇上君威浩荡……” 安阳煜嗤笑几声,拽动了床柱上的铃铛。 “皇上醒了,快,快去禀告太后!” 顺儿听到里面的响动,进来一瞧,立刻欣喜地叫了起来。 “没规矩!” 安阳煜低斥了一声,神色却很柔和。 顺儿的眼中立刻就涌出了泪来,急急往前走了几步,扑嗵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来说道: “菩萨保佑,娘娘保佑,皇上,你没事就好,奴才真要急死了。” “一张油嘴,起来吧。” 安阳煜懒懒地躺回去,云雪裳一眼瞥见他的眉眼间居然有了几分享爱的惬意,倒真是大难不死之后的那种模样。 “太后驾到。” 外面一阵***乱,环佩叮咚响成一片,接着绿色的幔帐一层层掀起,太后带着人快步走了进来,云雪裳一看,太后已经换了一身锦衣,刚刚在院中斥责自己和沈璃尘的时候,她是着貂皮裘衣的,此时却换了一身孔雀毛的披风,里面一件浅红的罗裙,不见了先前在院中那种凌厉的模样,脸上的浅红胭脂为她添了几分柔媚,可云雪裳怎么看,她的眼睛都似乎有些淡淡的红。 是了,她本是来了好一会了,就在院中和沈璃尘起了争执,这会儿才进来,定是回去换衣的缘故,她和沈璃尘到底是何关系,居然让她失态至此? “皇上感觉怎样?” 太后走近来,淡淡地向云雪裳看了一眼,便坐到了榻边的椅子上,紧紧地盯着安阳煜的脸,小声问道,这声音,居然有些哽咽。 “谢太后挂念,儿臣没事了。“安阳煜点了点头,轻声回道。 “那……你好些养着吧,朝中的事不要担心,璃王都在替你处理。” 太后拍了拍安阳煜露在锦被外的手,柔声说道。 安阳煜不可置否地一笑,没有回她。 太后还想说什么,可是安阳煜却闭上了眼睛,她皱了皱眉,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哀家先回宫了,瑾妃,好生伺侯着,若皇上再有事,哀家定不放过你。” 说完,没有再看云雪裳,快步走了出去。 云雪裳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太后的身影,她是特意打扮这样漂亮了再过来的吗?是给谁看?看她对安阳煜的关心,情真真意切切的,莫非也是在装,想掩饰她那红红的眼睛?或者,就是她的真情流露? “准备热汤,朕要沐浴。” 安阳煜打断了她的思绪,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枚小玉扣不见了!手腕上有几道细小的伤痕,那是她昨儿爬山时刮到的。 他略略皱了下眉,撑着榻沿,想坐起来,可是胸前的伤口一扯,便痛得倒吸了口凉气。云雪裳连忙扶住了他,安阳煜的脸色这才转好了一点。 他不愿意去御池洗,顺儿便着人抬了一只诺大的浴桶进来,满满地装了一桶的热水,因为他胸前有伤,御医又在水里加了许多药材,整个寝宫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愈的药味儿,呛得云雪裳难受极了。 几名小太监把安阳煜扶到了浴桶边上,只一天一晚,他似乎又瘦了不少,颧骨都悬了出来,两眼有重重的黑眼圈,下巴上密密一层青色。 云雪裳想,她一定是养小动物养久了,见不得别人生病,有灾有难的,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又巴巴地有了几分同情心,也不去计较他刚醒来时那副恶劣的嘴脸了。 “楞着作甚,还不过来给朕宽衣。” 他偏过脸来,不悦地瞟了她一眼,嗓子哑得厉害。 云雪裳上前 来给他解开了衣带,露出胸口层层包裹着的白布,白布上血渍斑斑,那弯刀进去了一寸多,差一点就伤到了心脏。 逞强的结果!不过,还别说,沈璃尘的功夫还真是不错,再衬上那副俊脸,若……不是王爷,也是很不错的男人。 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沈璃尘答应帮自己寻找娘亲的下落,不知道靠不靠谱,还有,这臭狐狸把自己一带出宫就出事,会不会是他特地这样安排的?娘亲会不会在他的手中? “小猫儿,怎的没逃掉?” 安阳煜低低地说道,云雪裳回过神来,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了,他已经脱了个精光,胸前的白布也已经解开了一半,一端在他身上,一端在自己的手中胡乱地揉成一团。 “逃不掉,你们厉害得紧,快洗吧,水要凉了。” 云雪裳小声说着,此时她都懒得害羞了,反正她被他看光光了,便是看看他的,也无妨,扶住他,往浴桶里走去。 他挑了挑眉,她的表现总是出人意料。跨过小矮凳,滑进了浴桶中,滚烫的水包裹住了他,他舒服地闷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道: “按按。” 做皇帝就是好,怪不得打破了脑袋都要来当这个皇帝。她搬了张椅子,坐在浴桶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揉着,想着如何才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给朕。”按了好半天,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来。 “什么?” 云雪裳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臭狐狸,死狐狸,一定是派人跟着自己的,自己回府取东西的事他肯定知道! “你真晕还是假晕?”她微微往前靠了一点,恨恨地说道。 “真晕,朕快痛死了。”他皱了一下眉,不悦地瞟了她一眼,手继续伸着:“快些给朕。” “为了这么个破玩艺儿,你用得着装死么?” 云雪裳恨恨地扯下了腰间的香袋儿,摸出了那枚玉佩,狠狠地拍到了他的手心。 “不是这个!” 安阳煜只瞟了一眼那只玉佩,便扔到了一边,那晶莹剔透的宝贝跌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儿! “喂,你不要,便不能好好还我?你到底要什么东西?” 云雪裳心疼极了,她可怜的家当,只得这么几件值钱的物件了,还指着换点银子呢。 ”没了!“ 一时生气,便把香袋儿系回了腰里,不再理他,转身坐回了桌前。安阳煜伤得重,又不能像以往一样跳起来去掐她折腾她,在水里瞪了半天眼睛,便阴沉着脸说道: ”云雪裳,别和朕耍花样。“ ”真没了,阿浔给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云雪裳气鼓鼓地说道。 阿浔……不是说她和前太子关系很僵,她常整治安阳浔么?怎么现在又叫得如此亲密?安阳煜静了下来,换了个姿势,微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云雪裳。 云雪裳也反应了过来,她失言了!她一向处事冷静,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今儿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被这呛人的药味给熏晕了? ”臣妾……要解衣去。“ 她匆匆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走。 “站住!” 安阳煜冷冷地喝斥着。 云雪裳的心跳砰砰地加快了速度,身后,水声哗啦啦地一阵响,安阳煜从水里慢慢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在身后边响起: “他在哪里?” 云雪裳只觉得一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安阳煜挤出了一个微笑来: “皇上问谁?” “朕的兄长,安阳浔,他在哪里?” 安阳煜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云雪裳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从浴桶里跨了出来,一步步慢慢地走向了自己。 她吞了口口水,小声说道: “他已经死了,大家都知道的,先王驾崩的那天晚上。” “云雪裳,朕劝你,不要掺和这些事,你的命并不值钱。”安阳煜的眼眸里有种极寒的光芒,她这是第一回看到他有这样严竣的表情,那双眼睛似是想把她吞噬掉一样,他的呼吸很沉,一面往前走,他胸口的伤口一面渗出鲜血来。 “臣妾不明白皇上意思。” 云雪裳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喃喃地说道。 “云雪裳!“他低喝了一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无情地说道: “朕最恨女人在朕面前耍花样!难怪朕总也查不出来,谁支持你开了三家钱庄,就是他对不对?这些年来,你一直在为安阳浔办事对不对?” 云雪裳已经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了,她伸手扳住了他的手指,艰难地说道: “可是,皇上,他真的死了,你让臣妾说什么?” “很好,云雪裳,朕会让 你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安阳煜冷笑起来,前段日子和云雪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丝默契和温馨荡然无存,就像他说的,他不能容忍女人在自己面前玩弄心计,尤其是这心计触动了自己的利益。 “云雪裳,朕的耐心是有限的,朕说过,你和朕只有一个月的期限,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你若再坚持,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保不住你的命。” 瞧,云雪裳,你居然残暴的臭狐狸起了善心,他晕着的时候,你就应该再往他嘴里塞颗毒药,让他再醒不过来,这臭狐狸,为了抢别人的东西,又打又杀的,现在又来折磨自己! 太后是小看了你,把你送上了这皇位,想控制你怕是难了!可是,我云雪裳却不要被你控制住!冷静住,一定有办法的。 她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小声说道: “臣妾知道的,已经都说了,皇上若不信,便杀了臣妾吧。” 此时,云雪裳身上的锦裙已经被安阳煜扯坏了,半露香肩,雪白的脖颈上是他红红的指印,发也零乱地散开来,几缕落在肩头,青衣绿幔乌发,雪白的肌肤,模样有说不出的妖娆妩媚。 她本就长了一张好面皮,诱得男人如饮了一杯媚酒,心里被她的如丝媚眼挠得七上八下,安阳浔就是这样被她迷住的吧?安阳煜垂下了眼帘,良久,才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猫儿,朕是舍不得杀你的,我们还可以好好地玩上一段时间。” 寒意,一丝丝从云雪裳心底弥漫起来,钻进血管中,顺着冰凉的血液在她的体内流淌着,这冰凉流过的地方,处处都僵住了。 云雪裳,七岁起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永远不会像普通人一样那样一帆风,她的自由,她的梦想完全要靠自己去争取,所以她和命争,和天争,和一切欺负她的人去争。 她悄悄溜出云府,去勾栏院找最红的姑娘学习如何讨人欢心,代价是从爹那里偷来的前朝的字画,字画丢失之后,爹遍寻不到,便捉住了娘亲一顿毒打,她硬是狠着心肠没吐露只字片语。 她女扮男装,和市集中的小混混们结为朋友,又拜一个当铺中的瘦老头子为师,学习如何鉴定古玩、如何把死物说成活物……那老头子经历丰富,教会她许多谋生的本事,她的第一家钱庄,便是请这老头子为大掌柜,两年之间便发展出三家。 她一步步悄悄地往前走着,只希望有一天摆脱云府,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命运没有放过她,她的这步棋走错了,她以为安阳煜只是傀儡,她以为凭她这些年来的本事,一定可以从皇宫之中全身而退……她的计划是,找个机会让皇帝贬自己去冷宫,然后假死,从此改名换姓,重新生活。 此时,她看着安阳煜那双略显疲惫,却隐藏了强大力量的双眸,心里升起一些懊悔,她错了,这皇宫比任何江湖都要凶险,安阳煜比她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都要强大。他这回中毒,甚至都有可能是一个阴谋! “皇上,璃王来了。” 顺儿进来了,看了一眼云雪裳,小声说道。 “宣。” 安阳煜站起来,伸手拉下了一方帐幔,绿色的纱幔轻盈盈地落下来,遮住了跪在后面的云雪裳,已经跪了好一会子了,她的膝盖就像正有万根针在刺她,疼痛难忍。 “敢乱动,别想再见你娘。” 他的声音又冷冷地从前面飘来,云雪裳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她急急地掀开了纱幔,扯住了安阳煜的袍子追问道: “我娘在你那里?” 声音未落,沈璃尘已经在顺儿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见到面前的状况,他立刻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大声说道: “臣,向皇上请罪,请皇上治臣死罪。” “璃王何罪之有?” 安阳煜用另一只脚轻轻地踢了踢云雪裳的腰,她不得已,只好松开了手,跪着挪到了绿幔后面。 沈璃尘用余光看了一眼云雪裳,似乎哭了,眼眶红红的,脸上也上也红红的,尤其是脖子上的指印……他拧起了眉,低声回道: “臣失手重伤皇上,大不敬,按律当诛九族。” “不知者无罪,王爷并不知当时是朕上了擂台,是朕,技不如人。” 安阳煜淡淡地说着,接过了顺儿呈上来的汤药。 “皇上圣明,可皇上的伤,毕竟是由臣一手造成,臣无颜面对先王,无颜面对天下苍生。臣请辞去辅政大臣,卸官归隐。” 沈璃尘又磕了个头,提高了音量。 安阳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他仰头,将碗中浓黑的药汁一饮而尽,这才皱着眉说道: “顺儿,太苦了,让御医换方子。” “遵旨。” 顺儿连忙接过了碗,弓着腰退了出去。安阳煜看了一眼已经跪不住的云雪裳,这才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低声 说道: “璃王平身,再莫提辞官之事,先王既然封你为辅政大臣,璃王就要担起重担,你是朝中的股肱之臣,国家的栋梁,太后……和朕都要倚仗璃王。” 沈璃尘顺着他的手势站了起来,抱拳,平静地说道为: “不敢,臣自当鞠躬尽瘁以报皇上和太后恩典。” “去吧,朕乏了,这些日子,还要有劳璃王多分担国事。” 安阳煜微微一笑,他这时候的样子就和云雪裳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温柔,和睦,丝毫没有先前掐她时的那种冷硬和阴鸷。 若,他不做皇帝,做戏子,一定是一大名角。 云雪裳是无论如何也跪不住了,两块膝盖似乎是要被生生揭下来了,她不管不顾地挤出一声娇唤: “皇上,您都恕了璃王的罪,就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不敢淘气了,臣妾腿痛,跪不得了。” 安阳煜转过身来,目光陡然就凌厉起来。 云雪裳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小声说道:“真的跪不得了,腿很疼。” “退下吧。” 安阳煜眼神一闪,淡淡地说了句。 沈璃尘没看云雪裳,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殿内顿时静了下来,安阳煜慢慢地走到了云雪裳的面前,掀开了绿幔,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不语。 膝盖痛极了,云雪裳想着进宫来发生的一切,突然间就委屈极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被这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欺负她,轻薄她…… 眼眶红了红,她极力忍住了泪,小声说道: “臣妾只是一个小女子,再怎么,也只是个小女子……皇上何苦把气都撒在臣妾的身上?嫁谁,不嫁谁,这命运什么时候轮得到女人自己作主的?进宫非我所愿……宫里的人都是佛,我是猴子手臂上的一根汗毛而已,谁都能踩,谁都能拔……” 安阳煜看了她一会儿,转过了头,“你还能说得更凄惨一些。” 81.想牵她的手【81】 “不是凄惨,是实情。臣妾是和阿浔的关系并不像皇上想的那样,他是喜欢臣妾,让臣妾免了好些打,他是好se些,但臣妾也骗了他不少银子,可是臣妾的钱庄真的和他没有关系,臣妾自十三岁起便在市集上和人一起放高利 贷,帮别人了 难,银子是一点点攒起来的,臣妾只想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臣妾没有错,臣妾……我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事,皇上不应该拿我撒气。” 最后一句话,她又把称呼改成了我,在安阳煜面前,她一向没大没小,并非是她不怕死,而是安阳煜这张和阿浔有几分相似的面孔,让只在阿浔那里得过几分宠爱的她,下意识地想在安阳煜身上寻找几分相似的退让。 不过,安阳煜毕竟不是阿浔,阿浔自小生活在众人的拥簇下,凡事随性惯了,也骄纵惯了,可是安阳煜却一直生活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他默默无闻,悄悄成长,可能直到现在,所有的人才正视了眼前的男子,他的一切,都要让人重新审视。 当年那位头牌姑娘告诉她,男人都是怜香惜玉的,告诉她温柔可以杀死一切男人的心…… 可是,她现在觉得这话是错的,比如她就没有办法让面前这个臭狐狸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怜爱!她眼睛都快流满一水缸了,他无动于衷,她扮可怜也扮不下去了,因为,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可怜围。 她越发委屈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一颗颗,晶莹的珠子一般从她光洁的面孔上滑下来,她的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 “你把娘亲还给我吧,我和娘亲走得远远的,不再碍你的眼还不好么?阿浔真的死了,他说过,若他活着,一定会天天去找我的,他不是你……他会去找我的。羿” 曾经让她无比讨厌的安阳浔,这时候成了她心里唯一思念的人,这两年来,安阳浔成天日的在她的面前打转,她捉弄他也好,骗他的钱也好,他都不在意,原来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吧? “滚出去。” 安阳煜突然觉得无比地冒火,他的妃子在这里一口一个阿浔的好,让他恼怒极了,他真想就这么一脚……把她踢死得了。 可是,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眼睛和唇都红红肿肿的,青涩涩的,长发凌乱地散下来,看他的时候,目光清澈,一如他心中那个“她”的十五岁时光…… 他的脚抬起来,又收回去,脸色比中毒的时候还青得厉害,他怔怔地看着她,神情复杂莫名,时间突然就静止住了,他的呼吸、她的哭泣,在殿内纠缠在一起,像两根无形的藤蔓,缠得难舍难分。 突然,他一把拎起她来,大步往门边走去,拉开门,重重地一下,把她丢了出去。 “传朕口谕,瑾妃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今天起废去妃位,贬为庶人,来人,押她回禧辰宫,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进禧辰宫半步。” 他的声音在殿外炸响,众人不知他为何生气,呼啦啦跪了一地,又有小太监急步上前来,拖住了被一下子摔得七荤八素的云雪裳,匆匆往外走去。 谁说他没武功,那是猪头,怎会看不出来?他已经受了这样重的伤,居然拎起她来就像拎起一只草人一样,这一摔,又狠又重,简直让她七魂去了六魄!天,她的骨头要散架了吧? ———————————————————分界线———————————————————————— 天色已晚,月儿挂在那棵最高的榕树梢,清寒的月光洒落下来,飘进窗口,给云雪裳湿湿的发上披了一层淡白的轻纱。 长发太长,洗了一个时辰了,还是湿答答的,弄得小脸也冰凉得厉害。她讨厌那张挂着铃铛的大床,不尽吵,还有他的味道!所以,尽管冷得厉害,她还是趴在离窗口不远的这张贵妃榻上。 腰腿疼得快散掉了一般,厚厚地上了一层跌打药,鼻子已经被这药味熏得闻不出别的气味了,火炉子就在榻边上燃烧着,给她送去几分温暖。 几缕凉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吹得这轻烟乱窜,她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叹道:“原来哭也是要力气的。” 早些在天龙宫时,她实在是用了好大的劲才挤出眼泪来,她确实有许久没哭过了。 似乎就在七岁那场雪之后,她就没落过泪,眼泪对她来说,简直是奢侈品。今儿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脱身,她才不想用红姑娘说的那一招,好在这温柔的眼泪虽然没“杀死”安阳煜,起码没让自己再跪下去了。 瞧,眼泪也成了她的伎俩,是不是有些悲哀?她稍稍挪了挪身体,偏过脸看向那轮残阳,心里不停地想着娘以前对自己说的话: 女人一辈子总是要嫁人,只是看嫁的那个人是不是命里的那一个。 她是想嫁人的,从来没有因为娘的遭遇而退缩过,甚至她还想过,如果嫁的第一个不好,她再去找第二个,凭什么女人过得不幸福也要三从四德地守着,就像娘一样? “娘娘?”碧荷把最后一点药膏抹 好,给她把锦被放下来,小心地唤了一声。 “嗯?好痛。” 她有气无力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被子里是暖和的,像娘的怀抱。如果不是今天和安阳煜那段对话,她几乎要忘了,自己还有两天就满十六岁了。 臭狐狸,真够恶劣的臭狐狸!你和阿浔是亲兄弟呢,就这样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么? 还有,浔太子,你真的死了吗?那为何没人寻到你的尸骨,也没人看到你到底去了哪里? 难道,他真的没死——她猛地打了一个激棱,她想到了那个白衣人。天,那人是阿浔?她掩住了嘴,把差点冲出双唇的尖叫声捂了回去。 不,不像! 阿浔太子的目光总是有几分骄纵和散漫,他被众人簇拥着长大,有天生的轻视一切的贵气。而那白衣人的目光是睥睨一切的狂傲,那种气势,她从未在阿浔的身上看到过。 那,他到底是谁?真的是沈璃尘?除了安阳煜,谁能在皇家猎场自由出入?她伸手,悄悄摸了摸香袋,木镯子在袋子里静静地躺着。 “娘娘?”碧荷见到她这副模样,以为她还在伤心,便小声劝道:“娘娘,别伤心了,皇上是在气头上,您瞧,不是还让您住在这禧辰宫里吗?” 巴不得他离我远远的,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云雪裳撇撇嘴,淡淡地说道: “你们下去,没本宫的话不要进来。” 碧荷见她还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便带着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一阵风从微敞的窗户里钻进来,她的呼吸声被银铃儿的声响淹没。 远处,更声敲响了,二更了,喧嚣一天的皇宫陷入沉睡,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 云雪裳小心地把那镯子拿了出来,凑近了青铜小灯,在火光下仔细看着。她反复地闻这镯子的味道,似是海棠木雕琢而成。不过海棠木做的首饰很少见,而且这镯子做工并不细致,不像宫中工匠的手艺。 上面刻了两个篆体小字,认真辨认一下,她便楞住了,上面二字也是:绮梦! 那枚玉扣上的字也是绮梦!她摸向自己的手腕,那枚玉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掉了么? 她仔细回想着,从出宫到回宫中的一幕幕,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玉扣是什么不见的。 把木镯子套到了手腕上,木的香钻进了鼻中,她轻抚着木镯出起神来。绮梦一定是一个人名,可是到底是什么人?和安阳煜又是什么关系?让他费尽了心机找这个东西,这东西怎么又到了阿浔的手中? 呜呜…… 外面响起了轻轻地呜咽声,像风从夹缝里挤过一般。她迅速把镯子塞进了枕头底下, 坐起来,打开了窗户往外面看去。 一道白影从远处一闪而过,她心里一凛,那人又来了!好啊,总欺负我,我一定要揪住你,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忍着痛爬了起来,笨拙地从后窗翻了出去。那天白衣人偷看她洗澡的时候,就是从那堵墙出去的,当然,她是爬不上那堵高高的墙的。不过,第二天她就给了一个小太监五十两银子,在墙角开了一个小孔,就用砖松松的堵着。她拉出了那几块砖,从那洞中钻了出去。 后面是一片海棠林,前面的林叶沙沙作响,月光清寒地穿过枝叶落在前方的小路上,一片片银白的光点闪烁着。 她似乎听到了那脚步声就在前面,可是当她悄悄地靠近,那脚步声却又蓦地消失了。一路跟随,她停在了一堵泛旧的红墙前面,若没有记错,这里是老太妃的宫殿!她这是第三回来到这里了! 老太妃是宣家的人,随着两位先王的去世,她的作用已经消失,也渐渐被宣家人遗忘了,只有沈璃尘偶尔来看看她,为她打点一下生活起居。 从这一点来说,她觉得沈璃尘并不是很冷血的人,尽管他在战场和朝堂上一向让人畏惧,云楠溪就曾经悄悄议论过沈璃尘,说他是世间最铁血无情的男子……可是,云雪裳想到爹的模样,不屑地想着,至少她在沈璃尘的身上还没有嗅出爹身上那种负心汉的味道。 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云雪裳一闪身,躲进了拐角处,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两个年纪略大的宫女从不远处走来,往宫殿侧门走去,她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宫门是虚掩着的,吱嘎一声闷响,她吓了一大跳,连忙缩回了身子,等了半晌,没有听到有响声,她才大着胆子慢慢走了进去。 只有几盏泛黄的灯笼悬于屋檐之下,她顺着回廊的边沿,走近了那间最大的屋子。 低低地哭泣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她楞了一楞,这声音非常年轻,莫非是老太妃在斥责奴才? 哭声又细又软,随着风缠缠绕绕的,她伸出了手,慢慢地在窗纸上面挖出一个小洞来,浓黄的光芒从小洞里射出来。她凑近去,看向了里面的情形。 眼睛刚刚凑近了窗纸,就有一阵大风卷了 过来,屋里的灯突然就灭了,她只来得及看到一袭白衣在眼前一闪,屋里就归于了漆黑。 心,差点冲出了嗓子,她捂着扑嗵乱跳的心迅速蹲下去,屋里的人绝不是太妃,那身形窈窕,那青丝如缎,分明是年轻的女子! “瑾妃娘娘。” 沈璃尘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 云雪裳又吓了一跳,转身看向他。莫不是真被自己猜对了,那神出鬼没的白衣人就是他? “瑾妃娘娘。” 沈璃尘又唤了一声,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目光落在她一头半湿的长发上面,然后缓缓下滑,到了她的脸上。 他的目光总是这样……像一潭温柔的湖水,扑头盖脑地涌向了云雪裳,她的脸上无端地便有些烫起来,温柔的眼眸看多了,总会忘掉所经受的冰冷。 沈璃尘走过来,轻轻推开了刚刚那扇门,沉声说道: “娘娘请进吧。”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便跟着沈璃尘走了进去。屋里还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他的呼吸声在身前深长而均匀地响着,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站在这黑暗之中。 “王爷。” 一位宫女举着灯快步走了进来,行了礼,把屋里的几盏灯都点着了,屋里顿时亮堂起来。云雪裳四处打量着,没有看到有年轻女子在屋里,四面的墙都泛着阵旧的暗黄色,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白衣裙,长发如瀑布般散下。 她缩了缩脖子,一下子想到了宫中闹鬼的传说,难道自己看的便是这画中人? 沈璃尘走过来,和她并肩站着,看着墙上的画像。 “她是谁?”云雪裳退到了他的身后,小声问道。 “老太妃。” 沈璃尘浅浅一笑,侧过脸来看向了她。 “她?“ 云雪裳皱了皱眉,并不太信他的话,她相信自己没有眼花,刚刚定是一个年轻女子在屋里哭泣!想着,又追问道: “王爷怎么总是三更半夜在宫里乱跑?这可是犯大忌的,不怕被砍头么?” 沈璃尘笑而不答,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抬步往里面走去。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也紧跟了过去。沈璃尘推开右侧的一扇门,一张宽大的梨花木大床便出现在二人眼前,有蝉翼轻纱隔着,隐隐绰绰露出一个侧卧的身影。 “老太妃。”他轻声唤道。 “怎么才来?呀,梦儿?是我的梦儿么?” 老太妃掀开了帐子,懒懒地说着,目光落在云雪裳的身上,立刻睁大了眼睛坐了起来。 “不是,是我的侍女。” 沈璃尘微笑着走上前去,柔声说道。 “璃儿,梦儿就找不着了么?” 老太妃失望地躺了下去,目光却依然停留在云雪裳的身上。 沈璃尘也抬起头来,看着云雪裳,嘴里却对老太妃说道: “会找着的,老太妃今儿找我有何事?” 老太妃这才收回了目光,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来: “璃儿,我给你物色了一个好媳妇儿,这是画像,你瞧瞧。” 说着,她便从枕边上摸出了一副卷轴来,展开来,画上一个少女浅浅而笑,云雪裳怔了一下,画像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她! “谢老太妃劳心。” 沈璃尘收下了画卷,递向了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云雪裳。现在,她已经被弄糊涂了,如果说老太妃认得她,怎么会把她认成梦儿,可是,若说不认得,又哪里来的她的画像? “这个媳妇儿很好的,叫云雪裳!是我的老姐妹帮我物色的,我看过了,肯定能生娃儿,给璃儿生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老太妃翻了个身,手撑在枕头上,看着沈璃尘,温和地说道。 云雪裳站在一边,已经是汗流颊背了,只恨不能立刻拔腿跑出去。沈璃尘却只是笑,目光依然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 ”璃儿,你给我敲敲背吧,背总是痛。” 老太妃突然就换了话题,嘟囔着拉住了沈璃尘的手。沈璃尘果真弯下腰去,一下一下,轻轻地给老太妃敲起了背,不多会儿,老太妃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居然是睡着了。 “走吧。” 沈璃尘替老太妃把被子盖好,轻轻地走到了云雪裳的身边,拉着她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一进了前厅,云雪裳便举起画卷,看着沈璃尘小声说道。 沈璃尘看着她手里的画卷,笑着说道:“把画儿放这里吧,下回她还要用这个叫本王进宫的。” “什么意思?”云雪裳红着脸把画儿藏在了背后,小声说道:“这可是我的画像,你从哪里得来的?” “老太妃的眼睛七年前就看不到了,她只是凭着气味来认人。”沈璃尘走到 一边,坐了下来,沉声说道:“这段时间来,可能是谁在她面前提起了你的名字,所以她便记住了,所以总说要把你……给我做媳妇。” 说到这里,他的唇角上扬起来,笑容更柔和了。 云雪裳却是尴尬到了极点,手紧紧地抓着那副画轴,追问道:“画儿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 沈璃尘耸了耸肩,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里又慢慢升起了那种奇异的感觉,像有一团小小的火苗,在慢慢地燃烧。 “骗人。”云雪裳瞅他一眼,飞快地转身往外跑去,可刚跑到门边,就觉得膝盖处又传来了几阵刺痛,人一软,差一点跌倒,连忙扶住了那门框才勉强站稳。 “娘娘小心些。” 沈璃尘快步上前来,扶住了她,温和的声音,湿热的鼻息,统统砸向云雪裳,原本冰冷的气氛陡然暧 昧。 “快松手。” 他的大手扶在自己的手臂上,隔着那厚厚的袄儿,她也感觉到了他手心里的温度,有如被烙铁烫到,她下意识地便开始推他,连声音也急促了起来。 沈璃尘扶她站稳,才慢慢松了手,可他并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风,又起来,灯盏里的火光,随着风乱舞起来,这时候,空气都是沉默而尴尬的,云雪裳不敢再呆下去,急急地说了一句:“我走了,别说在这里遇到过我。” 说完,拔腿就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往院中走去。 “云雪裳。”突然,沈璃尘几步追了上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问:“你,冷么?” 82.大半夜他来干什么【82】 冷么? 云雪裳楞楞地看着他,这叫什么问题?沈璃尘也有些窘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再坐坐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抓着她手臂的手紧了紧,语气饱含了期待: “我们……说说你娘的事。羿” 这个……借口真的非常好,云雪裳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拒绝他这样温柔的期待。她是女孩子,希望有人疼爱的女孩子,这样一个功勋显著,权倾天下的男子,在极寒的晚上问了她一句:冷么? 是的,她很冷!不光是身体,还有一颗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孤独而慌乱的心围。 缓缓的,她点了点头,分明的,她听到了沈璃尘轻轻地吐气声。 大殿里也很冷,并没有火炉子,两个人就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宫女存奉上了两杯热茶来。外面是那样的寂静,连风声都听不到了!在老太妃这个地方,因为闹鬼的传言,已经让这个地方与深深皇宫隔绝开来。 “你知道我娘在哪里么?是不是在皇上手上?” 捧着茶,让那热气温暖自己冰凉的手,云雪裳先开了口,他们两个已经呆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我去查,你放心。”沈璃尘低声说道,目光落在她的一双葱白如玉的小手上,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来握住了云雪裳冰凉的小手,低声说道: “冷吗?” 云雪裳的脸又烫了起来,她想抽回手来,可是沈璃尘却把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雪裳,你怕我吗?” 云雪裳侧过脸来看向了他,他的微笑温和,目光深遂,眼眸里有自己的身影,这身影小巧而单薄,她是害怕的,不光是他,还有安阳煜,云楠溪,太后,皇宫…… 半晌,云雪裳点了点头。 沈璃尘紧紧了手,才缓缓松开,微笑着说道: “不要怕我。” 可以么?云雪裳的目光没有离开他的眼睛,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可以告诉她人的真实的想法,可是,她很快就失望了,沈璃尘的眼睛太深遂,就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潭,这潭水幽暗,带着强大的吸引力,把她一点点地往那潭的深处吸去。 她匆匆别开了目光,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应该讨厌这样的王族么?他们花心,他们狠心,他们负心,怎么可能对女人好?她为什么被他所吸引?就因为这简单的好么? 不!她不要重复娘的路!她的夫君在江湖,可以带她策马天涯的夫君只在江湖! “你的伤怎么样?” “无碍,只是痛一点。” 云雪裳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若娘娘不在意,可否让本王瞧瞧?” 沈璃尘沉吟了一下,扶她坐到了椅子上面,沉声问道。 云雪裳的脸上一热,怎可让外人轻易看到自己的身体?不过,安阳煜把她关进禧辰宫之后,御医并没有来过,只是碧荷找了寻常的跌打药给她抹了一层,此时不光是腰,膝盖也痛得厉害。 沈璃尘见她面露难色,便从袖中掏出一方青色的绢帕来,快速地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才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的大手落在了她的膝盖上,滚烫的感觉迅速往身上漫延开来,一瞬间,她更慌了,猛地拉开了他的手,把他用力一推。他正单腿跪着,被她这用力一推,没有防备,居然跌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我走了。“ 云雪裳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不许取下……来看我。“ 沈璃尘默默地站了起来,直到她的脚步声去得远了,才慢慢地扯下了蒙眼的绢帕来。风吹得窗纸嘶啦嘶啦地响着,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慢慢静成了一尊雕塑,极美的雕塑。 清寒的月,清寒的风,笼罩着这寂寂皇宫,阳光下的皇宫总是金璧辉煌的,可是一到夜里,这连绵得看不到尽头的宫殿却像一只只困兽,在夜幕中睁大了它碜人的双目,窥视着宫人每一个人的秘密。 天龙宫的方向传来了丝竹之声,云雪裳先前就听碧荷说,她一被丢出来,那只臭狐狸召了两个新进宫的美人前去侍寝……那个色到家的家伙,也不怕用力过度,伤口迸裂,流血而死! 四周一片枝叶沙沙声,有巡逻的侍卫队从不远处经过,云雪裳不再敢多停留,一溜小跑沿原路返回了禧辰宫。 直至她跑远,才有一个白衣男子从暗处缓缓走出,面上那寒银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月光,融在他的眼眸中,几片竹叶飘落,轻盈盈跌在他的肩头,他拈起一片竹叶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低低地说道: “云雪裳,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三哥,回吧。” 有低低的女声从他的身后传出来,他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转身往月色中走去,白色的锦衣融入了那漫无边际的清冷月光,越发显得 寒冽无边。 自然,云雪裳是看不到他的,她的心完全被今晚意外降临的温柔塞满了,以至于她的这一宵睡得香甜无梦。 也许,是她太累了,她不愿意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再去想那些风起云涌,也不愿意去想阳煜,想沈璃尘,想安阳浔…… 这一安静,居然就是三日。 安阳煜善心大发了么?居然不来找她的麻烦? 这里是禧辰宫的院子,她令人把贵妃榻搬了出来,榻边有几丛竹,竹香掺夹着光线,落在她慵懒的睡颜上。日头,温暖地晒在她的身上,她真真如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贵妃榻上,头发也未梳,就像流水一样从贵妃榻上散落下来,发梢落在了汉白玉的地面上。 如果他真的忘了自己,允许她在这里住一辈子……当然不能少了她的吃喝,也是件不错的事。她翻了个身,眼睛微眯着,视线落在高高的红墙上,右手塞在枕下,握着那枚木镯,左手在小饺子身上轻抚着。 碧荷和碧叶就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做针线活儿,二人对望了一眼,双双苦笑了起来。别人若受了这罚,早慌成一团了,可这云雪裳不仅不慌,更像是享受这种日子,成天里躺在阳光下睡大觉。 宫门轻响了一下,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跑进来,到碧荷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碧荷的脸色就变了,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过来,对云雪裳小声说道: “娘娘,您的堂妹云菲霜进宫了,明儿就是册封大典,封为德妃。” 云雪裳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碧荷,突然间内心就狂喜了起来,他要转移目标了么? 大喜事啊! ————————————————————分界线—————————————————————— 黯青色的天空中,一抹湿漉漉的新月,如同那微微眯起的,忧伤的眼睛。礼炮声,一声一声地在空中炸响,那绚烂的烟花大团大团地绽放在暗蓝的天幕之上。 云雪裳靠在空前,仰望着那轮月,眉心间,一抹淡愁。 安阳煜前儿立了堂妹云菲霜为德妃,今儿是第四天了,居然还在举行大庆,前日还下旨大赦了天下,荣耀似乎一瞬间全转到了云菲霜的身上。 碧荷机灵,打听了不少消息回来。立德妃一事,是太后主张的,说安阳煜死里逃生,要冲冲喜。 可为什么是云菲霜?云菲霜的爹不过是个小小的书吏,一直在翰林院看守藏书楼。云楠溪一向爱攀龙附凤,对不得势的亲戚,平日里是瞧也不瞧一眼的,难不成是看自己失了势,所以巴巴地又塞了一个云家的女儿进来?这不是又往虎口里塞了一只小羔羊么? 云菲霜她虽然接触得少,可是每回见她,都觉得那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孩儿,大伯家中有七个儿女,她是老四,有哥哥,有妹妹,因为日子过得紧巴,所以不少家务活就落在她的身上,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兄妹之间又争争吵吵,居然还比不上寻常百姓家的女儿生活得平静。 诺大个宫庭,她能走多远?云雪裳轻叹了一声,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又想着管闲事去了! 耳朵中传来一声轻响,她寻声看过去。 一道紫色的身影从高高的红墙上飘然而落,落入她的眼中,月光如烟雨般冉冉洒在那人的身上,风骤起,卷起一地竹叶,那一袭颀长的身影,优雅地往她面前走来。 她凝神一看,是沈璃尘!他总是不怕死的,在皇宫大院如入无人之地,或者说他是不把这皇权看在眼中的,只是此刻的云雪裳不愿意想他和安阳煜之间的争斗,她只想到……是否是娘有了消息? 她惊喜地扑过去,隔着窗户,就拉住了沈璃尘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是我娘有消息了么?” 沈璃尘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上,低声说道:“是。” “太好了。”云雪裳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只要娘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我可以进去吗?”沈璃尘看着她,沉声问道。 “嗯。”云雪裳反应了过来,连忙松了手,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窗台说道:“只能从这里进来了,我是被禁足了的人,大门不能打开。” 沈璃尘抬手,在窗台上轻拂了一下,沉声道:“请娘娘后退几步。” 云雪裳连忙退了几步,只见沈璃尘一个灵巧的跃起,如同矫健的野豹一样,落在了她的面前,他的武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优雅得不像武功,若不是有人亲眼看过他在战场上如同修罗一般的杀戮,几乎没人敢相信,他这样优雅的动作也能杀人。 "王爷请坐。"云雪裳侧过身来,轻声说道。 “倒是第一次听你如此客气。”沈璃尘打趣地说。 云雪裳难为情地轻笑起来,声音和那榻上的银铃儿一样,清脆动听。 沈璃尘的目光落到了 那银铃儿上,便缓步走了过去,伸手轻拉住一串,轻摇了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立刻在殿内回响起来。 云雪裳心里一片窘迫,宫中都知道安阳煜在她这里安了银铃儿用来增添“情趣。”如今,沈璃尘摇动起这个来,只让她觉得难堪极了。她快步走过去,从他的手里夺过了那串银铃儿,把浅绿的帷帐放下来,指了指桌边的椅子说道: “王爷坐吧。” 沈璃尘微微一笑,跟着她走过去坐下,四下打量起殿内的环境来,接着,眉便微蹙起来。 安阳煜宠她的时候,殿内陈有四只青铜鼎,燃着旺旺的碳火来取暖,可惜安阳煜现在存心要逼她,让她低头,便令人收走了她最宝贝的炉子,她可是怕冷的人啊! 后宫深深,失了宠的嫔妃还比不上一个宫婢,尤其是她,安阳煜曾把她捧到了手心中,让后宫的女子恨她入骨。如今一失宠,那报复的脚便只只踩踏而来,仅四天,便是天上人间的分别了,不光是炉子,便是连热水也难以到手。 他接过了云雪裳递来的茶,轻嗅了一下,这茶叶倒还过得去,小啜了一口,才放下茶碗,抬目看向了满脸期待的云雪裳,小声说道:“我已经有了令堂的消息,那日你上山之前,便有一个新近崛起的江湖帮派把她带走了,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她的。” “什么帮派?” “残月。” 沈璃尘缓缓吐出两个字来,让云雪裳一下就怔住了。 她小时候也想过去学武功,可是一是因为不敢跑太远,二是府里的护院大叔曾经说过她的资质不是练武的料,所以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她从未放弃过对江湖门派、高手的关注……因为她想走迂回战术,当不成女侠,当大侠的妻子也行,以后混个掌门夫人,岂不是威风八面? 人的命运总是很离奇,她从庶女变成王妃,又从王妃成了废妃……罢了,感叹这些有何用?只是现在她进宫才半个月,这个残月帮若很有名,她也应该听过才对,为何一点风声也没有嗅到过?而且残月又和自己的娘亲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抓走娘呢?是为了她?是为了所谓的太子留给她的东西? 她怔怔地坐了下去,凝视着青铜灯盏里的跳跃的那朵火光,想从这件事里想出什么头绪来。 越想脑中越乱,隐隐约约的,她似乎觉得自己正不知不觉地往一张无形的大网中走去,网线又紧又密,慢慢地缠上了她的脚踝,再往上延伸攀爬而来,把她缠得透不过气来。 叮叮铛铛,银铃儿又是一阵响,是她的小饺子睡醒了,喵喵叫着跑过来,扑着沈璃尘的袍子撕咬着,颇为欢快。 “小饺子,快过来!”云雪裳连忙把它抱起来,看着沈璃尘那被扯得线头滑落的袍子,歉意地说道:“对不住,把你的衣裳都咬坏了,我赔给你吧。” “一件衣裳而已,无妨的。” 沈璃尘笑着掸了掸被小饺子咬坏的地方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走了,明儿再来看你。” 明儿再来……他说得这样自然,丝毫没有忸怩或者暧昧的样子,就像老朋友一样。 云雪裳放松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王爷请慢些,你可以告诉我,绮梦是谁吗?” 沈璃尘的眸子蓦地暗了一下,复尔又重新燃起了一抹亮光,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绮梦?我没有听过。” “真的么?” 云雪裳狐疑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分明在说谎,可是他既不愿意说,自己也逼问不出来!失望层层地从心底痛出,连她的眼中也盛满了黯淡的波光。这些人心里都揣着秘密,让人不敢把信任二字给付。 小饺子从她怀里挣脱出去,一下子跳到了桌子上面,碰翻了她的茶碗儿,茶碗盖从桌子上跌落下来,清脆地一声,碎成了一片片。 “娘娘。” 碧荷和碧叶的声音同时在屋外响起,这两个丫头,这几天来怕她难受,想不开,居然是一直守在屋门口的,就连晚上睡觉也是轮流守在那里,若论忠心,倒也只见过这两个笨丫头了。 “没事,小饺子打翻了茶碗,别进……” 云雪裳的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推开了,碧荷和碧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云雪裳心一沉,正要说话,只见二人满面担忧地快步到了她的面前,一人去收拾地上的残片,一人捧起她的手,焦急地问道:“娘娘可有受伤?” 她们看不到沈璃尘么?云雪裳稍稍偏了头去看,身边空空的,早就没了沈璃尘的身形……他的轻功也未免太好了些!这儿离窗户还有好一段距离呢! 小饺子又开始乱跑了起来,径直往那床榻去了,抓着那帐幔又扯又咬又抓的,一时间猫儿叫,铃儿响,兴奋极了。碧荷和碧叶对望了一眼,这一主一猫,一个成天里安静得要命,一个成天里吵得要命,不知道是怎么凑成了一对儿的 。 “衣裳打湿了,换一件吧。” 碧叶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她被弄湿的衣袖,快步过去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过来。云雪裳刚刚解开了衣带,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小饺子总往榻上跳啥呀?那流纱微颤着……被中隐约露出一角紫色来…… 难怪呢,他轻功再好,也不能移形换影,原来是躲到床上去了!她唇角一扬,便有了几分笑意,隐隐的,似乎有些舍不得他立刻就走似的。 刚想说话,殿外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小太监尖锐的声音长长地响起来: “皇上驾到!” “啊?他怎么闲得跑我这里来了?”云雪裳急了,一句大不敬的话脱口而出。 “怎么?朕不能来么?“ 安阳煜恼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走进来的速度之快,超过云雪裳的想像!那明黄的身影几大步就冲进了屋子里,吓得她浑身冷汗直冒。 几天不见,走路时居然是像脚下生了风。 一个不好地预感在心中升起来,安阳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沈璃尘一来他便来,难不成是有人给他报了信,他来“捉奸”? 刷的一下,她的目光便落在了碧荷和碧叶的身上,她二人已经满脸喜色的跪了下去,在宫里,奴才们的命运往往和主子是联系在一起的,仅四天,她们二人也尝到了冷暖。所以,面对安阳煜的到来,她们二人要远比云雪裳要激动得多。安阳煜冷哼了一声,走近了云雪裳,目光落在桌上,两只茶碗,一碗里面茶叶悠悠,一只却没了盖儿,桌上一片清清水渍。 惨了!她一个人,怎么会有两杯茶? 云雪裳心里快速地想起了对策来,安阳煜看着她微敛的眸子,面上的冷笑越加地明显。 碧叶最先反应了过来,脸色刷地惨白了下来,收拾碎片的手指也跟着颤抖了起来,碧荷向来要慢半拍,她是不明白的,脸上依然带了喜色,快活地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一拉碧叶,行了个大礼,退了出去。 殿中如此之静,殿中只有光影浮动,小饺子也不叫唤了,它向来怕安阳煜,一见着他便钻进了床底,不肯再出来。 几日下来,他的脸庞明显削瘦了不少。他的伤在胸 前,不过才十日,想来也没有完全恢复,亏他还有力气大婚,有力气去……圆房。云雪裳悄悄打量着他的脸色,心里犯起了嘀咕,今儿要怎么脱身才好? 安阳煜便环视了一下四面,目光也落到了锦被下露出的那一角紫色上面,呼吸陡然就急促了起来。 云雪裳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口,分明和沈璃尘也只说说话,可是,身份不同呀,她是妃,他是王,这深更半夜地呆在一起……便是活扒了他们两个,都抵不过这罪过的况且,这样死,太冤枉了! 安阳煜眯了一下眼睛,抬步,缓缓往床榻边上走去。 “皇上。”云雪裳连忙上前去,急声说道:“皇上才立了德妃,怎么有空到奴婢这里来?” 听她自称了奴婢,语气又多了些讨好示弱的味道,安阳煜冷笑出了声,加快了步子,几步便到了榻前,伸手就拉向了那锦被。 云雪裳来不及阻止,只见那锦被被他一下子揭开,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接着,她的一颗心就急速下坠,回到了自己的胸腔之中。 榻上啥也没有,就一方紫色的锦帕!也许,沈璃尘的轻功真的就这么厉害,可以一瞬间从窗口逃掉!可是,这锦帕又是谁的?她来不及去细想了,应付眼前的事才最重要。 安阳煜皱了皱眉,拿起了那方锦帕,锦帕上只绣了宫中流行的花饰,一株兰花,一只蝶,普通极了,仔细瞧了半天,他才把锦帕丢开,转身盯着云雪裳说道: “朕累了,伺侯朕歇息。” 睡在这儿?臭狐狸还没折腾够?天啦,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云雪裳的脸色,比看到他进来的时候还要坏,白一阵红一阵地,站了好半天,她才勉勉强强地福了福身子,扬高了点声音说道: “碧荷,皇上今儿歇这里。” 外面立刻响起了碧荷欣喜的应答声,一阵忙碌,两个丫头便端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了。 他洗漱的程序本身很繁琐,但是他今儿来得匆忙,没带那五十个捧着器具跟着他到处走太监宫女,只有顺儿一人跟着他过来了。而这禧辰宫里的东西,被尚宫局收了好些走了,连炉子也没有,冷清得厉害。所以,一切便从简了,碧荷和碧叶伺侯他洗了脸,云雪裳则沮丧地站在一边,眉眼间都是厌恶的神色。 <他从铜镜中看到了她的模样,一股怒气便从心底升了起来。 他拔开了碧荷,走到她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了她,这才一掀袍子坐了下去了,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伺侯朕洗脚。” 这臭狐狸,就没正经事好做么?他的乐趣就在折腾自己么?看着碧荷和碧叶的身影被那扇挡在了门外,云雪裳突然就愤怒了起来。可是,她又是无可奈何的,他只要一天是皇帝,她只要一天在这宫里,就不得不向他低头! 强忍着气,挽起了袖子,蹲了下去。 他的靴子有些紧,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长长的靴子给脱下来,布袜子上有点脏印子,像是在地上走过似的,他的脚却很白,脚指甲修得很干净。 幸亏不是臭脚,她把他的脚丢进了水里,或许他也有些故意,重重地把脚落进那水盆之中,水花飞溅了起来,扑了云雪裳一头一脸…… “你……” 云雪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恼火地瞪向了他。 “嗯?” 安阳煜却稍稍前倾了一些,盯住她的眼睛问道:“朕问你,你这个奴才什么时候开始用紫色的帕子的?” “奴才什么颜色的帕子都用。” 云雪裳恨恨地答道,重新蹲好,开始给他洗起脚来,心里面也犯起了嘀咕,自己一天到晚在这屋里呆着,除了沈璃尘也没人进来,这帕子是怎么跑到自己的床上去了,莫非自己这里也闹鬼了? 安阳煜微微抬起了点脚,把她的手踩在了脚下,用脚指在她的手指上勾了勾,又问道:“如今为何又有了一个人用两只茶碗喝水的癖好?” 终于问了!云雪裳反正是恼了,便依然用了那恼火的语气说道:“奴才被关在这屋里,闲得慌,便左手一杯茶,右手一杯水,自己找乐子。” 他沉默了下来,良久。 云雪裳强压着慌乱的心,逼着自己不去看他。 好一会子,他才挪开了踩在她手上的脚,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洗洗,过来歇着。” 云雪裳更沮丧了,天可怜见,她宁愿睡到那寒风里,也不愿意睡在他身边!磨磨蹭蹭地,,终是逃不过那一刻,换了睡衣,她挨着床沿躺了下去。 他已然是背对着她躺好了,可她一躺下,他突然就翻过身来,敏捷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惊呼起还没出来,唇便被他堵上了。 唔……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地几声shen吟过去,他的吻愈加深入。手,熟练地拉开了她的ru衣,又扯下了她的肚dou,在那双柔软上不停地揉 捏着。 云雪裳只感觉到一阵痛,一阵烫,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在自己身上肆意动作的安阳煜。他的眼中燃烧着一股炽热的火焰,似是想要把她烧毁一般。 她终是忍不住了,他反反复复,以折腾她为乐趣,她只是他手心的一个玩物,供他玩乐。不,她不想和他再有这样肌肤之亲,她不能再容忍和他有这样的亲热!她用力地、狠狠地推开了他,然后飞快地跳下了榻,紧紧地抱着双臂说道: “皇上还是回德妃那里去吧,别冷落了新人,我身子不爽快,不便伺候……” “再说一遍。”安阳煜坐起来,眼眸里全是危险的光芒,凌厉慑人。 “皇上,你懂奴婢的意思。自始至终,奴婢在你的手心里不过是个物件,供你开心的物件,你高兴了,就把奴婢戏 弄一番,不高兴了,便又打又骂,皇上这样的宠爱,奴婢受不起,皇上还是快快回去吧。” 云雪裳飞快地系上了衣带。此时,客套话她都是懒得说了,她算准了,他的目的还未达到,此时还不能杀她,不如干脆早点撕破脸,大家用正面相待,不要再像花脸一样对着唱戏了,她今儿心情不好,烦极了他这一套。 不料,安阳煜却低笑了起来。 他掀开了锦被下床,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指来托起了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一下,温柔地说道:“真的生气了?不过就是纳个妃而已,朕还是最疼你的。” 又来了!云雪裳恨不能一巴掌过去,把他这张讨厌的假面打得稀巴烂,可是……她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起来。 她 看到,小饺子正从榻下探出了小脑袋来,牙齿间叼着一小块紫色的锦布……上面有花纹,那是沈璃尘的锦衣上的花纹。 原来,沈璃尘是在榻下躲着,不是在榻上!他没有料到安阳煜会来,碧荷和碧叶进来得太快,他没来得及出去,屋中除了衣柜就只有这张榻下可藏人了.本以为她俩收拾完了东西就会出去,哪里想到安阳煜居然后脚便到了,让他再没办法脱身。 看着安阳煜,云雪裳的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凉,像是跌进了冰窖中一般,冷汗层层地浸了出来。而安阳煜的眼中,也一层层地蒙上了冰霜,他在笑,笑却像把尖刀,扎在云雪裳的身上,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一定是知道了,却不撕破脸,他想干什么? 安阳煜的手落在她的腰上,把她往自己的面前一拉,她的身体便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别生气了,朕不是来了么?朕会像以前一样,好好的疼你,让朕的小猫儿……快乐。” 他低下头来,轻轻地咬住了她的耳垂,然后慢慢下滑,到了她雪白的脖子上面,他咬得用力了些,云雪裳紧抿着唇,不肯让自己发出一丝点半点声音来。 难堪,尴尬,紧张,恐惧,此刻把她完全包裹了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孤男寡女在一起,她是无法解释清的,若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两个人坐在桌边喝茶,那还好说,可是,现在沈璃尘在榻底下啊! 他把她抱了起来,往床上一丢,又压了上来。 衣服很快便被他扯了个精光,她身下有些疼,他的手指在强行往她的身子里面攻,她难受地缩起了腿,眼中也有了几分哀求的神色,她抓住了他还想继续深入进去的手,皱着眉,小声说道: “好痛。” “怕了?你也会知道怕?知不知道,朕真想现在要了你……可是,朕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听着,那是很扫兴的事情。”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一只手抓住了床柱,用力一晃,那银铃儿便越发响得欢快,淹没了他的呼吸,她的恐惧。 安阳煜的动作越来越重,手从她的腰下滑上来,到了她纤瘦的锁骨处,用力按住,让她动弹不得。他的眼中,如同有两团熊熊的火,那火即将喷薄而出,烧毁眼前的一切。 她从未有像现在般这样紧张过。 若,此时沈璃尘手持一把剑,一剑穿了他的心……她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怎么样?又若,安阳煜其实是在外面埋伏了大批的侍卫,突然冲进来,把沈璃尘从榻下拉出来,乱剑刺死……她又会有怎样的下场?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突然灭了,月光从窗户里钻进来,寒凉地笼罩着殿中这宽大的床榻,他的脸色在这淡白的月光中,越发显得冰凉。 他的呼吸却陡然沉重起来,埋头,一下,重重地咬在她脖子上面,那牙,深深嵌入她柔嫩的肌肤,她甚至闻到了血的味道。 在她的面前,他从不掩饰他野性的一面,他就像一匹在孤寂的荒地里奔跑了太久的狼,在猎物面前,把他的凶狠倾尽展现。 ———————————————————————— 【ps:哇哈哈,今日大更完哒,谢谢大家的支持,票票还是集中在七嫁那个文文上面,谢谢妹纸们的支持,群么哒……】 83.别怕我,我不欺负你【83】 “安阳煜,我好痛!安阳煜,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云雪裳的声音都拖了哭腔,这回不再是装!他是想咬死自己么?那尖锐的牙,穿破她的血管,血丝在他的唇瓣之间散漫开来,有些咸,有些腥,还有些甜…… 窗户轻轻地响了一下,她猛地闭上了泪眼朦胧的眼睛。她想像中的杀戮的场面就要出现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安阳煜的牙才慢慢地松开,一滴、两滴、三滴,他的汗水,豆般地大,落了下来,滴在她的脸上,又掺杂着她的眼泪,一起往下滑去围。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仗剑而立的沈璃尘,也没有救她离开的大侠!她怔了片刻,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羿。 他慢慢地撑起了身子,看着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她,心里无端又有些烦躁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讨厌看到她哭……或者说是害怕看到她哭,她的眼泪,像颗颗砂粒,硌得他心中生痛。 “朕说过,不要走错了路,走错了路,没人可以救你。 他缓缓地开口,语气冷峻,如冬夜寒风。 “可是,你们争你们的天下,与我何干?你要的,不过是这个而已……” 她捂着被他咬痛的脖子,忍无可忍地把手伸到了枕头底下……可是,镯子不见了!和那枚玉扣一样,不翼而飞。 “东西呢?我的镯子呢?” 她抽泣着,用力地把那对鸳鸯枕掀开,枕下空空的,只有那双鸳鸯冲她嘲讽地笑! 她平生最恨用鸳鸯来比喻情人,鸳鸯是成双成对的,少了一只,另一只必会孤独死去!可是人呢?男人会有一房,二房,三房……他若想娶,便有数不清的妻妾,他们是宁愿牡丹花下死,也不会去为了妻子独守一生的人。 安阳煜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她,她还要演戏么?从一开始的装成一无所知,到说出安阳浔,再到现在她要给自己的东西……每逼她一回,她便吐露一点,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坦诚? 云雪裳转过身来,看着冰霜覆面的安阳煜,什么时候,她会有这样绝望的感觉? 她真的一无所有了!所有的筹码都没了! 不可否认,今晚看到沈璃尘的时候,她是开心的,一半为了娘亲,一半,仅为了沈璃尘的到来!不是,因为真的有多么喜欢沈璃尘,而是沈璃尘是她出宫的希望! 她曾经向那红牌的姑娘学过的,除非你有那男人想要的东西,那么男人只有真的喜欢你,才会为你去做某些事。她希望沈璃尘会有一点喜欢上她,这样,她才有可能、有希望让沈璃尘帮她逃出这个笼子。 可惜,安阳煜来了,还在沈璃尘面前作了这样一场戏,让她难堪致及、窘迫至极的戏。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不应该想着走这条路。在别人的心中,她早就是安阳煜的人了,她总不会巴巴地冲到别人面前,扯下了衣裳,让别人来看自己这颗守宫砂,告诉别人,自己还有多清白……而且,即使没有扯破最后一层纱,自己和安阳煜早就有了这样亲密的肌肤之亲,又何谈清白之言? 她输了。 她和太后,和沈璃尘一样,低估了安阳煜。想必,他今天晚上的到来,也是想告诉沈璃尘,这个皇宫已经不是沈璃尘的世界了,他一样可以掌握清楚沈璃尘的行踪,或者说……是沈璃尘的命运! 银铃儿又响了,是小饺子,喵喵叫着,从榻下钻出来,又像往常一样,开始往安阳煜的靴子里爬,奇怪的小猫儿,它喜欢沈璃尘的袍子、还有安阳煜的靴子…… 安阳煜低头看了一眼小饺子,脸上的冰霜渐渐散了些,突然低声说道: “朕十五岁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只小猫。” 说着,他缓缓探出手去,往小饺子的头上抚去。云雪裳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身子一颤,立刻弯腰,把小饺子捞起来,紧紧地护在了胸前,小声说道:“不要伤它,这么大个地儿,我只得它一个伴儿了。” 安阳煜的手指僵在空中,他皱了皱眉,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云雪裳听: “那时候,朕也怕人伤了朕的小猫,可是,他们伤了它,我又能怎么样呢?” 云雪裳吸了吸鼻子,伸手抹了把眼泪,看着他,不知道应该回什么话才好,她怕他了,真的!现在,她的手中没有任何筹码,娘亲也没有回来,她不敢再得罪他,一丝一毫也不敢,只盼着他善心大发,放过她们母女。 “朕走了。”他下了榻,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缩在床榻一角的云雪裳,慢慢地说道: “其实那个东西,是朕的一个故人的,朕想得到它,只是想找到那个故人,而且,朕绝不会再允许有人再来伤害属于朕的人,夺走属于朕的 东西,无论是天下,还是……” 他的目光黯了黯,没把最后一个词说出来。云雪裳呆呆地看着他,那淡白的月光披在他的肩头,像给他披上了一件泛着银光的披风,飘逸之余,又散发出来一种慑人的凌厉,那是——真正的王者之气! 门,砰一声,重重地甩上,小饺子吓了一跳,快速地从她的怀里挣脱,又钻进了床榻底下,似乎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乖,出来。”云雪裳擦掉了眼泪,跳下了榻,蹲下去,往榻下看去。 那片紫色的锦布还在那里,小饺子正窝在沈璃尘的那只貂皮围脖儿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刚才,沈璃尘便是在这里躲着么? 她站起来,看向了那扇大敞的窗户,几簇烟花突然冲向天幕,在天空中绽放成朵朵极致的明艳,又旋即化成了道道轻烟,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毕竟,他也不是自己的大侠! 自己是安阳煜的女人,而像沈璃尘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在这关键的时刻做出荒唐的举动? 于是,他们两个人便同时选择了沉默,一个悄然离去,一个在她的身上,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若,安阳煜真的只是傀儡,生活不会这样复杂,但偏偏这个被太后和众臣扶持起来的不是个傀儡,他是真龙天子,隐藏他身后的翅膀已经在微微颤动,只等某一天,双翼展开,遮天蔽日。 后来云雪裳想过,如果没有这一晚,她不会别别扭扭地、跌跌撞撞地走向那个人的身边,以至于错过了那么多春日的时光。 但现实总是如此,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一帆风顺,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它,总要生出一些波澜来,用她那纤细而又充满了魔力的手,只轻轻地在你眼前幻化出几条同样充满诱惑力的小道,让你站在那分岔的地方,无措茫然。 她呆呆地看了半天,便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那扇窗户前面,伸手,想关上那扇窗。这个世界太孤单,莫非注定她要一个人走? 可是,无论怎样,她也会坚持下去,便是头破血流,便是刀山火海,她也绝不放弃梦想中的自由。 突然,有阵淡淡的薄荷味道,悠然钻进了鼻中,一双手突然从窗外伸进来,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一拎,便把她拖了出去! 她的尖叫声还未出口,那双手已经移到了她的腰间,修长的身形跃起,带着她跃上了高高的屋顶。 那弯月,就挂在屋檐上头,如美人恬静的眉眼,温柔地看着她。微湿的风拂在她的鼻尖,她清醒了过来。 面前的人是沈璃尘! 他是去而复反?还是一直等在屋外,等着安阳煜离去?那么安阳煜和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呢?他都看到了? 罢了,看就看到了吧,她也不想装什么淑女千金。 她低下头,抱紧了双肩,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身上蓦地一暖,多了一件温暖的披风,是沈璃尘的! 他略略离她远了一点,坐了下来。 “谢谢。”?云雪裳抱着膝,下巴搁在膝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实在是很瘦,和她的那只小猫儿一样瘦。 他沉默地看着她,好久才转开头。 “你怎么还不走?” 她挤出一丝微笑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让人发现自己的脆弱,对她来说,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面前,她,想要尊严,被安阳煜踩踏到了脚底下的尊严。 “就想看看你。” 沈璃尘抬头,看向远处,那肆无忌惮的黑,浓浓地包裹着这个世界,他的声音轻轻地,温柔的,在她孤独而紧张的心脏上面,凿出了一只小洞,把暖暖的阳光灌进去。 “沈璃尘,你有几个老婆?”她吸了吸鼻子,把泪水逼回去,小声问道。 “嗯,我有两个侧妃,三个侍妾。”沈璃尘淡淡一笑,挺坦然。 “五个呀。” 云雪裳轻轻叹息了一声,偏过脸来看向那弯挂了泪的月儿,那月儿像不像自己现在的眼睛?微眯着,被朦胧的水雾蒙上。 “你的膝盖……明儿我会带药来给你。”沈璃尘伸过手来,轻轻地落在她的膝盖上面。 她缩了缩腿,苦笑了一下,挪开他的手,轻声说道:“沈璃尘,不要对我好。” “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沈璃尘的手扬起来,落在她柔软的发上,她的衣服是零乱着的,这长长的青丝,遮住了她脖子上被安阳煜咬破的地方。 牙印,血渍,刺进他的眼中,他的心微微有些发疼。 无由来的疼!他想不明白,是为了那些逝去的时光,还是为了那个未曾真正得到过的人、那段未曾真正实现过的爱情? “可是沈璃尘,我和你做不了朋 友的,你看得清这局势,我也看得清,他不是你想像中的人,我只想能找到娘亲,带着她去一个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陪她安稳地度过余下的时光。你们之间的一切,我都不想参与。”她眯了眯眼睛,轻轻地说道。 沈璃尘皱了下眉,收回了手,缓缓说道:“我从来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 “那,绮梦是谁?”云雪裳盯住了他的眼睛,认真地问:“还有,无缘无故,你为何要和我作朋友?” 沈璃尘苦笑了起来,他做任何事,都会有目的性,可是,唯独对她的接近,却只是单纯的……想接近。 云雪裳垂下眼睛,小声说:?“我让你接近我,本来是想着能让你把我弄出宫去,可是现在想想,这也是不可能的事了。沈璃尘,不要在我的身浪费时间。” 沈璃尘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身上。剥开她身上的光鲜和俏丽,她其实是一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孤独的小刺猬,她用这隐藏在心里的尖刺,防备着别人的伤害。 “不要怕我。”他犹豫了一下,坚定地说。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他的声音,是温柔的,像一只带着魔力的手,缓缓地,探进了她的心里,轻轻地推着那扇紧闭的门。 “我真的不欺负女人。” 他又淡淡一笑,月光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层淡淡玉光,有螺锭般的温润光泽。 “阿虹姐说过,长得太好看的男人,非奸即盗。”云雪裳微蹙着眉,防备地看着他。 沈璃尘怔住了。他征战沙场,叱咤风云,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像今天的夜晚,被她这样一个小女子,每每的直接堵得哑口无言。 可是,她的神态,又是无助、无奈的,微微翕动的鼻翼,带着一抹伤悲的眼神,还有,俏面上未干的泪痕,让她就像一枝带了露水的海棠,颤微微,惹人怜爱,让他无法为她的无理言辞动怒。 有嘈杂声,从底下传来,二人扭头,往前院看过去,只见一行人抬着几只大青铜鼎往这边匆匆走来,那正是从云雪裳这里收走的青铜鼎。 “我得下去了。”云雪裳小声说。 沈璃尘站起来,依然揽着她的腰,轻盈地落下,把她送进了屋里。紫色的身影跃起,向那弯月而去,他的动作一向是优雅的,像优雅的豹子,直奔月光深处。 如果她不是困在这笼子里,她想,她真的会主动走近这个男人,看一看,那优雅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故事。?不愿为臣的他,在皇权交替的时候,扶安阳煜上了位,他,还有选择么? “娘娘,尚宫局把鼎送回来了。” 碧荷喜悦的声音从门边传来,云雪裳缓缓转过身去看着那些面带讨好笑容的太监们,几天前,她刚被废,这些人晚上便来收走了这些青铜鼎,宫中,只有天龙宫和禧辰宫有这样的龙凤纹饰的鼎,冬天取暖,夏天储冰,春天焚香。 融融的暖意,渐渐充盈了寝宫。 小饺子欢喜地钻进了鼎下,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起来。 云雪裳也令人把那张贵妃榻挪了过来,于是,人在榻上,猫在鼎下,不多会儿,便都发出了细细的呼噜声。 月落月升,在浩瀚的天地间,只是眨眼间的事。 ————————————————————分界线—————————————————— 这一夜倒是睡得挺舒坦的,有了取暖的东西,睡得一夜好梦。 嘻笑声从外面传进来,清脆活泼得银铃儿一样,她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微蹙了下眉,轻声唤道:“碧荷,什么人在外面吵闹?” “回娘娘,是德妃娘娘的风筝挂在了院中树上,奴婢们正在取风筝。” 又不是春天,放什么风筝?怕是想进来,又没借口吧。这菲霜,和她小时候一样笨,连作假也不会。 云雪裳懒懒地坐了起来,拢了拢头发,趿着鞋,披着罗纱的披风慢慢走了出去。 不过,今天倒真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的。她看到那高高的树上,居然钻出了一些嫩嫩的芽。 “春天,居然不知不觉就到了。” 据说,她的生日便是在春天呢!她眯了眯眼睛,收回目光,看向了院中几个陌生的丫头,清一色的宫装罗裙,头上挽着螺髻,攒着八宝的珠花。爹真肯下本钱,不仅让云菲霜进来,还让这群女孩子都打扮得花儿一样的,围着安阳煜去转。 云雪裳低笑了一下,看来墙头草爹爹可能是想抛弃自己这枚棋子了,也是,爹从来都没想过要把自己当成棋子,在他的心里,自己只是一个可打可骂的讨厌鬼。若不是云依依参选前得了急病,他是不会临时把自己抓来塞进宫中的。 怪只怪,自己轻信了爹,他说他会对娘好的!可是,娘不见了,他有没有去找过?或许干脆就是他找人弄走了 娘?她的心沉了沉,如果是这样,她会……杀了云楠溪! “瑾妃娘娘。” 宫婢们瞧见了她,连忙过来跪下磕头。 “起来吧,我已不是瑾妃了。”云雪裳笑着说道。 可是宫婢们却认真磕完头才站起来,一个伶俐的丫头上前来,福了福身子,笑着说道:“我们娘娘说了,娘娘是我们娘娘最好的姐姐,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娘娘在奴婢们心里,都是瑾妃娘娘,奴婢们绝对不会逾矩。我们娘娘还说了,皇上现在只是和瑾妃娘娘赌气,心里还是爱娘娘的,所以娘娘不要着急。” 云雪裳扑哧一声便笑了,这倒是个伶俐过人的丫头,一口一个娘娘的,绕得她都要晕了。 正说着,又一个粉衣的宫婢快步跑了进来,行了礼,面带喜色地说道:“给娘娘道喜,传皇上口谕。” 旁边的宫奴们立刻跪了下去,云雪裳却没动,那宫婢的眼中闪过了诧异之色,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皇上说,娘娘可以自由出入禧辰宫了,没事多去德妃那里坐坐,都是姐妹。” 他能安什么好心?云雪裳从鼻中挤出了一声冷哼,便转过身去,径直走回了自己的贵妃榻前,睡了起来。又睡?碧荷和碧叶对望了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碧叶的心是透亮的,昨儿晚上安阳煜在这里并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愤怒着离开的,原因只怕是和桌上多出的那只杯子有关。而她在后来悄悄进去过,云雪裳并不在屋里,直到青铜鼎送回来,她才重新回到屋中。 碧叶比碧荷的心思缜密,她用眼色制止了还想说话的碧荷,轻轻地给云雪裳关上了门。 那群粉衣女子见云雪裳这副模样,只以为是因为德妃抢了她的宠爱而不快,拿了风筝便离去了。 云雪裳缩了会儿,只觉得怎么也难以睡着了,她怎么可以这样睡着浪费时间? 84.谁爱和你翻滚?【84】 “来人,更衣,去太后那里请安。”她一翻身爬了起来,大声说道。 碧荷和碧叶连忙推门进来,碧荷自是激动的,碧叶却冷静地从柜中选出了一条深色的锦袄裙来。 说实话,这墨绿的颜色云雪裳穿着便平白地增了几岁似的,碧荷瞥了一眼,便夺过去,不满地说道:“你什么眼光啊?这条怎么行?若遇到了皇上怎么办?” “就是这条。”云雪裳坚定地说道,自己接过来快速地换上围。 “可是,娘娘……”碧荷沮丧地看着镜中,云雪裳自己几把挽了个朴素至极的发髻,只斜斜地插了一支金钗,又在唇上抹了一些胭脂,便算是打扮停当了。 出了门,她只带了碧叶一个,选择了人少偏僻的小道,匆匆往太后的明福宫走去。太后宫门外停着数顶小轿,她看了看天色,嫔妃给太后请安,很少有停留到现在这个时辰的,莫非是云菲霜在这里?她沉吟了一下,绕到了宫门的右侧。 “要么,娘娘在这里歇一会儿再进去?”碧叶用手帕擦干净了一张石凳,小声说道。 她总是这样机灵!云雪裳侧过脸来,轻声问道:“碧叶,你不怕我受了难,你跟着受牵连?羿” 碧叶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娘娘说笑了,碧叶进宫十年有余,看的,听的太多不过,倒是第一回见着娘娘这样的人,碧叶私下打量过娘娘,居然是想……出宫……” 她扑嗵一声跪下,磕了个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若娘娘有这个机会,请带碧叶一起离开。” 又是个胆大的女子!云雪裳凝视着她,习惯让她开始起疑,那失踪的镯子,那突然到来的安阳煜,无不说明着,在她身边,有一双眼睛正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个镯子是你拿的?”云雪裳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碧叶从未碰过娘娘的任何东西!”碧叶一惊,立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云雪裳盯着她,沉默了好半天。这是在外面,很多话都不方便说,而且镯子的秘密对她来说,并不吸引她,她想的,只是如何尽快理清关系,迅速站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人身后,选择一条”光明的路“。 此时在宫墙的那头,一声拖得长长的尖锐声音响了起来:“玉妃娘娘起驾。”接着,又是几名贵人美人出来了,云雪裳惊讶地问:“玉妃?哪位玉妃?怎么没有听说过? “皇上昨儿晚上从禧辰宫回去之后,便去了一个新进宫的美人那里,今儿早上便册封了玉妃,怕娘娘听着伤心,所以还没告诉娘娘。”碧叶看着那几顶远去的小轿,轻声回答。 云雪裳彻底被安阳煜打败了,他若这样持续下去,会不会让他的老婆把整个京城都塞满?只可怜,这些女人不得不臣服于他的身下,白白把青春年华断送。她不屑地瞟了一眼天龙宫的方向,起身往太后宫中快步走去。 太后宫中的人见着她,也着实吃惊了一下,按理说,她已经被废了,是没资格再见太后的。可是,她又仍然住在禧辰宫里,所以没人摸得清安阳煜的心思,此时也不敢得罪她,连忙一层层通传了进去,不多会儿,便有小太监一溜小跑出来,引着她往里面走去。 太后宫里新换了垂帘,金珠子在空中轻碰,一层层掀开紫丹大道最新章节。往里看去,太后今儿穿了一件紫色的正装,正站在一盆花前,摆弄着那娇嫩的花瓣,凝神看,竟是一盆墨兰。 “禀太后,云姑娘到了。”?侍婢换了对云雪裳的称呼,只唤她为姑娘。 云雪裳紧走了两步,规矩地跪下去,磕了一个头,轻声说道:“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 大殿中静静的,太后并不叫她起来。 太后不说话,云雪裳也不敢抬头。跪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那钻心的痛开始在膝盖上肆虐之后,太后才轻声说道:“雪裳,你瞧,墨兰开得多好。” 云雪裳这才小心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墨兰,谨慎地回道:“太后娘娘福泽蔽天,便是这花儿也比外处的开得好些。” 太后轻声笑起来,纤白如葱的食指在墨兰花瓣上轻抚着,那双凤目看向了云雪裳,自她的脸开始,到了她的膝盖,这才收回目光,低声说道:“可是,哀家并不喜欢兰花,甚至可以说讨厌兰花,更讨厌那些文人把兰花比喻为所谓君子,何为君子?有几人不为自己?人的心,从来不是君子。” “太后娘娘教训得是,奴婢谨记在心。” 云雪裳的后背开始浸出汗来,她清楚地记得那日沈璃尘握着太后的手往后一推的情形,像这样大不敬的场面,她为何要回头去看?现在太后一定记恨在心,不会饶她。 “哀家十四岁的时候就进宫侍奉先王了,到今日,整整十年了。”太后突然轻叹了一声,扶着宫婢的手,缓缓走到了云雪裳的面前,弯下了腰,用手指抬起了她的下颌,小声说道:“那时候,哀家就和你一样的年轻。“ “太后娘娘依然年轻,雍容无双。”云雪裳看着太后那双微微 含了杀气的眼睛,心陡然一沉,从喉中挤出这句话来。 “呵……”太后冷笑了一声,松开了云雪裳的下颌。十年,青春慢慢离她远去,她看着眼前的云雪裳,似乎就能看到自己当年那段无忧的时光,可惜局势不允许她无忧,她没有一儿半女,又肩负着家族兴衰的重任,只得咬紧牙,斗完这个,又斗那个,苦苦挨过十年的时光…… 若,太子不死,她不扶安阳煜上位,她便要依先王的旨意……陪葬!她才二十四岁,为何要走上这条死路? 不,她不甘心,不服命!那夜,风那样急,天空那样黑,她亲手把那碗药灌进了先王的嘴里,又以先王的名义下了那道旨,诛杀太子安阳浔,立安阳煜为新帝。 她抬起手来,看着这双雪白的手,十指纤纤,这是一双擅长古琴的手,她弹奏出来的乐声,让先王沉迷得忘得时光,只想醉在她的怀里。他们这对世上最尊贵的夫妻,丈夫六十五岁,她,二十四岁。 多么可笑,她还得挤出妩媚的笑脸来,迎奉着那夜夜欢歌,暮暮缠 绵…… 家人总是催着她,赶紧让父兄的势力再稳固一些,让家里的财势再大一些……凭什么她在这里受苦,她的家人鸡犬升天?享受无极的荣华富贵?可是她又离不开娘家的人,她在宫里的一切争斗,又何尝不是倚仗了娘家的权势? 她又抬手看了看,?这双手,用牛奶浸泡,用花香涂抹,却遮盖不住那血腥的味道。死在这双手下的魂,有多少? 眼前这丫头,她是杀还是不杀? “丫头,皇上对你真的好吗?”太后眯了一下眼睛,缓缓伸手,拉开了云雪裳的衣领,盯着被安阳煜咬破的地方。 “回太后的话……其实……没人能如皇上的意……”云雪裳身子微微一怔,她和安阳煜并不和的事,看来并没有瞒过太后的眼睛!这场争斗,安阳煜在孤军奋战呢!她到底应该站在谁的那边? “那哀家问你,太子在哪里?告诉了哀家,哀家让你从此不必再受皇帝欺侮。”太后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云雪裳的心沉了又沉,用力地磕了个头,小声说道:“太后明察,不应该在的人,早就不在了。” “真的?”太后涂着艳蔻的手指猛地一紧,把她的小脸掐得变了形。 “皇上驾到!德妃娘娘到。” 此时长长的尖锐声音又响了起来。太后的脸色变了变,迅速恢复了正常。 “起来吧。”她收回了手,低声说道。 云雪裳连忙谢了恩,爬了起来,膝盖处的疼痛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刚起身,一身明黄的安阳煜,一身粉红的云菲霜就并肩走了进来。他牵着她的手,就像不久前,牵着云雪裳的手一样,脸上带着温润而宠溺的笑。 只是,他也是在对云菲霜作戏么? 但云雪裳不得不承认,久久不见的云菲霜出落的像一朵粉荷,漂亮极了。她真的很适合粉色,她就像一朵含苞的荷,沉静,端庄,秀丽。 “你怎么在这里?”安阳煜的目光落在云雪裳的身上,立刻沉下脸来,喝斥道:“你一个无封之人,哪里有资格来叨扰太后,来人,把云雪裳拖出去!” 两名太监立刻上前来拖住了云雪裳的双臂,把她往外推去。 云菲霜同情的目光落在云雪裳的身上,却又不敢说话,只怯怯地往旁边靠了一下,把半边身子躲到了安阳煜的背后。 小太监看上去瘦瘦的,怎的这么大的力气,重重地把她推出了明福宫,差点站不稳,摔到地上,幸尔碧叶眼急手快,扶住了她。 那群粉衣宫女看了,都掩着嘴笑了起来。 宫中向来如此,踩低就高,她们没错,错的是那些不适应时势的人,就比如碧叶!她快步过来,扶起了云雪裳,用不大不小、却足以震住众人的声音说:“娘娘不要伤心,皇上只是在气头上,您是宫里唯一和皇上同乘金辇的人,也是禧辰宫的主人,禧辰宫之尊,后宫仅居于太后与皇后之下。” 那些笑声突然就止住了,大家眼中渐渐涌出惊恐之色。 走了不多远,云雪裳突然就笑了起来:“碧叶,原来你也会发脾气的,我只以为你是只葫芦。” 碧叶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声说道:“这时候,不能让人欺负去了,否则还没出去就被气死了半条命了。您也不必放在心上,依奴婢看,娘娘其实不必再去向太后请安了。” 云雪裳讶异地看着碧叶,这话从一个奴婢的嘴里说出来……她心里隐隐升起了一种猜测,却又不能确定,碧叶,是谁的人?这话,又是在提示她么??可是,她这话也没错,太后定是为了什么事在恼自己,是为了沈璃尘,还是为了安阳煜,她说不清,她今儿来这里,确实是没有考虑清楚,她要做的,只是远远地躲到一边,静观变化才对职业玩家异界纵横。 碧叶只是温婉地笑着,她是个秀丽的女孩子,一道光滑过了她的心间,她仔细想着, 这眉眼间居然有些像……她一定见过那个人,只是一时间,她想不出她的名字。 心里乱七八糟地一堆念头乱窜着,她一向冷静,现在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最关键的便是自己的娘不知道在谁的手中,这让她无法确定,应该站在谁的身边去。她只是一个小女子,他们的争斗本与自己无关。错只错在,那天不应该喊出阿浔的名字!他那天遇刺之后,跌进了湖中,并未找到尸体,这件事成了每个人心中的一根刺,梗得他们坐立不安。 安阳浔,你真的还活着吗?我只是讨厌你,却不希望你死掉! 她停在那片湖边沉入沉思,这片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雨霁。那片碧蓝,就像大地的眼睛,温柔、恬静、清澈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雨霁。”?她轻轻地念着,脑中反复地回想着太后今天说过的话,还有太后看到安阳煜之后那一瞬间的神态,惶恐中带了些许慌乱。 难道之前她的猜测都是错的,她从来喜欢的都不是沈璃尘,而是安阳煜?太后让沈璃尘扶持安阳煜上位,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她掩住了嘴,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一颗心也砰砰地跳得急了起来,太后和……安阳煜,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不对!安阳煜要找的那个故人……明明叫绮梦! 这么多的疑惑,这么多的不确定,这么多的紧张,在这时候把她完全包裹了起来,密密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分界线—————————————————————— 她不愿回那冰冷的宫殿,云雪裳和碧叶在一个僻静的林子里晒了好久的太阳,才磨磨蹭蹭地往回走去。 禧辰宫里静静的,宫门微敞,并不见有人影,云雪裳心里咯噔一声,沉了下去。莫不是安阳煜又来找麻烦了? 脚刚迈进了汉白玉的门槛,背上有就些冷汗在往外渗。里面,一个禧辰宫的奴才都没有,全是安阳煜身边的人,肃穆地站在两侧。 见二人进来,立刻两名侍卫上前来抓住了碧叶,把她往外推去。接着,顺儿便慢慢从旁边走出来,不快不慢地说道:“娘娘,皇上正在殿中等您。” “皇上有旨,紧闭宫门,无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进。”?又有一个小太监从殿内快步走出来,大声说道。 急促却不失秩序的脚步声之后,禧辰宫迅速落进一片寂静里,阳光洒下来,穿过那挑着几枚绿芽的树枝,落在安阳煜的脸上。他的神色阴郁,目光凌厉。 “云雪裳,朕一直以为你很聪明。”他缓缓走过来,光影便从他的脸上挪到了身上,在那身明黄之上印下一个个光斑。 “可是,我也说清楚了,我不知道阿浔的生死、下落,也不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去了哪里!我要出宫!”云雪裳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低声说道。 “出宫?朕昨晚上还警告过你,不要走错了地方,可是,你还是让朕失望了。”安阳煜的唇角上扬,笑容清冷地在面上浮现。 “可是,安阳煜,你不能找菲霜妹妹去么?你可以把我关进冷宫,可以把我赶出去……你可以……反正我们离得远远的,我不碍你的眼还不成么?“ 安阳煜的脸色越来越冰凉,他紧紧盯着云雪裳的眼睛,好半天好冷冷地笑了一声:“可以!” 这么爽快?当云雪裳那声谢恩还没出口,安阳煜的手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举起,落在她的头顶,然后慢慢地下滑到她的唇瓣上,用那散发着淡淡兰花香味道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轻摁着,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钻进她的耳中。 “等朕死了,你就可以出宫了。” “那不是还得等几十年?” 她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安阳煜怒极反笑,那眼中的怒意简直是像要把她吞掉一般。 “几十年?原来在你的心里,朕还是可以长命的人。” 云雪裳心里道了声惨,接二连三地惹怒他,并不是好事,他到了自己这里,总显得格外地易怒,自己稍有不慎,他便会生气,会变着法子来折腾自己。 “皇上当然长命,与日月同岁……与朝阳争辉,与山河齐福……与……” 她马屁没拍完,被他厉声打断。 “够了。” 她惶惶抬眼,见他神色凌厉,愈发地害怕,哭丧着脸说:“奴婢知罪了,皇上声音小些……奴婢真的很害怕……” “你……你还知道害怕?” 他更加愤怒,脸皮渐涨得铁青,牙关紧咬,额边青筋都鼓了起来。 殿中只有他们二人的呼吸声纠 缠不休,好半天他才恨恨地掉过头,冷冷地问: “昨晚上你说不见了的,是什么东西?” “啊……”云雪裳正怕得脑子里嗡翁响,一时间居然没有听清楚。 “耳朵聋 了?昨晚你说不见的东西,是什么?”他提了提龙袍,在她摆在太阳底下的那张躺椅上坐了下来,脚微用了力,椅子便摇摆了起来,转了话题,盯着云雪裳的脸问道。 “一只木镯子,上面有绮梦二字,我捡的。”她并不犹豫,干脆地说出来。 安阳煜猛地闭上了眼睛,只听得那躺椅吱呀地响着,他的脸色竟然逐渐缓和开来,大不似刚才那般阴郁。 想来,他是信她说的是实话,只要她在他面前老实一些,他的态度总会柔和不少。 云雪裳长长地舒了口气,正要再讨好几句时,只听他又开口了。 “你娘没在朕的手中,朕会给你找她回来,在这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给朕耍花招,菲霜那里,她也没朋友,你倒可以去那里多坐坐。” 听他这声音,倒真是一种真切的关心,云雪裳又开心了起来,他若真的关心云菲霜,这倒是件好事,免得自己得小心翼翼地来应付他。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捕捉到了她眉眼间那份喜悦,脸色陡然又差了。 “你还想拥有禧辰宫之尊?可笑。从今天开始,你也别呆在禧辰宫了,今后就给朕去打扇倒茶,去做奴才吧。” 奴才就奴才,有什么了不起?谁爱和你在榻上翻滚?她清清爽爽地应了声是,然后认真地跪下去磕了个头。 “谢陛下恩典。” 85.帐幔抖得跟饮了鸡血一样【85】 安阳煜想发怒,可是突然间他却怒不起来了,他看着云雪裳,目光似入定了一般。这是第一个,真心尊重他为皇帝的人,又是真心不想当他是皇帝的人。这句话听上去很矛盾,可是云雪裳就是这样待他的。她像尊重一个男人一样的尊重着他,又像讨厌一个男人一样讨厌着他。 “云雪裳,朕……” 他皱了下眉,终究没把话说完,他今儿来是想来找她的麻烦的,他想骂他,甚至像那天一样,踢她一脚。她昨晚上和沈璃尘见面,他可以忍,她今儿又跑去想借太后的力,他也可以忍,他却怎么也忍受不了她对自己这样拒之千里之外的模样。 “朕累了,过来给朕锤腿。” 他重重地往后靠去,伸手从背后拽出了云雪裳平日里盖在身上的小锦毯,盖在身上,闭眼休息了起来。 喜怒无常的臭狐狸!我真是怕了你了,怎么那张脸跟个小孩子一样,说变就变?罢了,我好女不和臭狐狸斗!我让着你,忍着你,我让你的气都撒在海绵上面,我看你怎么办! 云雪裳挨过去,把一张小木凳拉过来,坐好了,当真给他锤起腿来。 很快他就传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云雪裳悄悄抬头看他,他是真的睡着了吗?他睡着的时候,比他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那粒淡褐色的小疤也安静得可爱,静悄悄地卧在他的唇角,他的唇轻抿着,阳光在他的棱角分明的脸上镀上一层光晕,鼻梁挺挺的,如果没有沈璃尘那个帅得不像话的男人,他也应该能得个啥天下第一美男的称号吧? 其实他不当皇帝,也有很多路子可走呢,比如戏子,比如给自己当个钱庄庄主,他反正会算计,又比如……男倌儿…… 她恶意地开始在心里编排起他来,她发现,只要自己在心里编排了他,那阳光也要灿烂得多,空气也香甜起来。 他微微动了动,她连忙低下头去,装成认真的样子给他锤着。 光线渐渐了,她的手酸得不能再酸了,他却睡得无比香甜羿。 “皇上!”顺儿小心地走过来,小声地喊他。 可连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云雪裳忍不住用力地在他的腿上锤了一下,安阳煜猛地大了眼睛,反手拉起了云雪裳,把她重重地往地上摁去。 “皇上,是奴才。”顺儿连忙提高了声音。 安阳煜这才慢慢地松开了云雪裳的手,眼睛赤红,模样凶猛。 他刚才用的力道很大,几乎用了十分的力,云雪裳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手腕上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安阳煜一松手,她立刻缩回了手,低头,手腕上已经一片通红。 “皇上,是您吩咐奴才酉时唤醒您的。”顺儿上前了一步,轻声说道。 “酉时了么?”安阳煜面上那凶猛的模样才缓了去,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酉时了。”顺儿蹲下去,开始伺侯他穿鞋。 “那朕去哪里?”他怔怔的看着顺儿,低声问道,眉眼中是无尽的疲惫。 “要么,玉妃娘娘?玉妃倒是安静呢。”顺儿轻声回道,一主一仆说着话,几乎当云雪裳不存在一样。 安阳煜长舒了口气,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怏怏不乐地说道:“就没个去处。” 说完,他闷闷不乐地扭头瞟了一眼还在一边揉着手腕的云雪裳,皱了下眉说道: “罢了,朕还是回宫去睡觉。” 还睡?睡了一下午了,比猪还能睡!云雪裳忍不住腹诽。 一路缓行,他只管负着手慢慢走着。云雪裳就夹在一群蓝衣宫婢之中,远远地跟着他。风扬起一阵沙尘来,迷住了云雪裳的眼睛,他的明黄被挡在这片沙尘之外,待她停下来揉出了满眼的泪花再看时,安阳煜已经走出了老远。 “云姑娘,进了天龙宫可就是天龙宫的人了,应该看的才能看,应该听的才能听……”顺儿公公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她侧过脸一看,这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 “公公放心,雪裳从现在起就是一块海绵了,雪裳只想好好活下去,不会给公公添乱。”云雪裳低声说道。 “洒家知道云姑娘是聪明人,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顺儿点点头,又加了一句,说完便加快了脚步去追赶安阳煜了。 他的话莫不是说安阳煜是好人?就算他是好人,也是和她过不去的好人。只是看他方才醒来时的模样,云雪裳却隐隐有一丝预感,离宫中大变的日子不远了!否则他不会在睡梦中也这样紧张。 初到天龙宫,顺儿也没给她安排别的差事,就是守在安阳煜的寝殿外面,随时听侯他的差遣。 这是云雪裳第二回进他的寝殿,还是那些浅绿色的流云纱层层叠叠地轻晃着,把他那张大大的龙榻隔在最里面。 云雪裳从来也没有想过,安阳煜一个人呆在殿中时是这样的安静,几乎连走路时那衣袍摩擦的声音都听不到,若不 是知道他在里面,她真怀疑里面是无人的。 他的晚膳极为奢侈,二十七道大菜,十七道小菜,外加一道汤,满满地摆了一桌,他就坐在桌子的那端,慢慢地吃着。 夕阳从大敞的殿门扑天盖地冲进去,照在他削瘦的身形上,越发显得他的清瘦孤单。 当皇帝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云雪裳仰头看着渐暗的天幕,都说高处不胜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阳煜其实也很可怜,自己在宫外起码还有一大堆朋友呢,他却只能孤零零地坐在一大堆菜盘子后面。 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宫门外响起了通传声: “德妃娘娘驾到。” 菲霜来了!云雪裳往宫门的方向看去。一层接着一层的通传过后,几名太监便引着菲霜到了面前。 “姐姐。”看到云雪裳,菲霜显然有些意外,她怯怯地唤了声。 云雪裳微笑着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爽快地行了礼:“给德妃娘娘请安。” “姐姐快些起来。”云菲霜的脸迅速涨红了,伸手扶起她来轻声说道。 “皇上请娘娘进去。”顺儿从里面走出来,笑容可掬地说道。 云菲霜这才松开了云雪裳的手,歉疚地说:“姐姐,我先进去了。” 云雪裳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半蹲下去,一直等她进去了,才直起腰来。快点迷住他吧,菲霜,让他好好的宠爱你,你早早生个龙子才对,这样你的下半辈子才有依靠,否则依你这见人就脸红的性子,如何才能在这深宫中生存下去? 菲霜一进去,宫门便关上了,天色愈暗,灯笼都悬了起来,顺儿亲自进去掌了灯。 殿内殿外,两种风景。 殿内燃着几对金烛,烛光将大殿照得明亮如昼,那明亮从窗纸中透出来,映在云雪裳的脸上。此时已到二更天了,云雪裳轻轻地扭了扭腰,站了两个时辰了,站着不许动对她来说,是除了和安阳煜躺在一张床上之外最厉害的酷刑了。 脚有些麻,像好多小针在扎一般。 好静好静,帝妃二人也不喊她进去端茶送水什么的,难道他们两个人关在屋里在打座么?怎么会没有声响?云雪裳有些不耐烦起来,灵动的眼睛左右瞟了瞟,然后慢慢地往后挪了几步,再飞快地转身趴在了门缝上面往里面张望起来。 上天作证,她只是好奇,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她绝对不想看到眼前这一幕!若知道他在扒 她的衣服,她一定不会看,这是会长针眼的事情! 殿中,那烛光把他的身影压成了黑黑的一团,蜷在他的脚边上,张牙舞爪晃动着。他的上身已经赤着了,结实的胸肌上,那条长长的疤痕随着他的动作而扭曲,像条不安份的小龙,就要呼之而出。 云菲霜背对着他,玲珑的腰肢落在他的手中。什么才是盈盈一握?这便是吧?她娇羞地侧过脸来,冲安阳煜柔美一笑。他猛地一用力,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到了榻边上。 云雪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死狐狸臭狐狸,也不打声招呼就开始……看了这活chun宫,害她长针眼怎么办? 那帐幔索情寡味地抖动着,像几片霜打坏的叶子,根本看不清帐内的情形。烦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她皱了皱俏脸,脑袋往前凑得更近。毕竟这活chun宫去哪里看呀?何况是当今天子亲自出演的一幕大戏! 仿佛是了解了她的想法,那帐幔突然跟饮了鸡血似的疯了一样颤抖了起来,她的脸立刻涨红了起来,狠呸了一声。 干这事他倒是有劲,下午分明一副快倒下的讨厌模样。 突然,他的大手从帐内伸出来,拉下了龙榻上挽起的厚厚的幔帘,把身影彻底挡在了后面。 没得看了! 她有些意兴阑珊地转过身来,走到回廊的那一头,仰头看起了天空,几颗星也探出脑袋来,怜爱地瞅着她。 另一边,顺儿也捧着拂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瞅着她,她居然偷看皇上行欢! 薄雾在空中弥漫,空气也有些潮湿,像她此刻的眼眸,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她想不通,为什么男人要娶好几个老婆?女人却只能一辈子守着一个人?即使他对自己又打又骂也得守着? 殿中的声音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消停了下来,恢复了一片寂静。天已经完全黑了,时光过得飞快,又是三更天了。 夜深,天凉。云雪裳禁不住开始微微发起抖来。臭狐狸,烂狐狸,他在里面抱着美人睡得暖和,自己在这里冻得发抖。打了个哈欠,却不敢靠在廊柱上面,她害怕她会睡着了,不是怕会听不到他使唤自己,她是怕着凉,有一个好身体才有希望呢,别人不心疼自己,自己定要好好疼爱自己。 顺儿早去睡了,另外几个宫婢的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低去。殿内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声响,似乎是……开门的声音。 里面并没有门了呀!云雪裳有些惊讶。她的听力一向很好,这归功 于小时候的“训练”,为了躲过鞭打,她练出了双耳能听八方事的本事,只要稍安静一些,再细小的声音也能听得到,每当云楠溪的脚步声还在老远之外,她就逃得找不着人影了。 她重新趴到了门缝上,往里面瞅去,西面,那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现在正慢慢合拢。 那是什么?她瞪了眼睛,盯着那面墙看着。 好奇心终于战胜了理智,把顺儿的话忘到了脑后,以至于到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看着某人幸灾乐祸的眼神时,云雪裳还是会为这一冲动后悔万分。 屋里的几只大铜鼎正往外冒着淡淡青烟,闻到这香,她的眉立刻就皱了起来,她在宫外的朋友三教九流的都有,为了给某些人“了难”,她也接触过一些平常人不敢接触的人物和东西,这味道她闻过,是一种外域来的奇香,或者说是一种淡毒的香精,名为血罗! 这血罗盛开在浩渺沙漠之中,花呈蓝色,叶茎奇香,害开茎流出的便是血红的汁!用此花制成的毒,初闻只能让人噬睡,可是闻多了便会神经错乱,头痛至极,最后失明失忆,完全成为一个疯子。她的脑中迅速想到了那一晚安阳煜头疼的情形,难不成他不是病,而是中了这血罗的毒? 她三两步走到了龙榻边上,掀开那幔帘,可是一看,人又楞在了那里。 榻上只有云菲霜一人,安阳煜早不知去向。 他在哪里?升天了?什么时候跑掉的? 她猛地转身,整个大殿空荡荡的,那浅绿的纱都静垂着,只有那几对龙凤金烛的灯蕊儿噼哩叭啦地溅着火花儿。 “菲霜!” 她转过身来开始用力推着云菲霜,不能让她睡在这毒烟里!可是推了好几下她都没有反应,依然软绵绵地睡着。 咬了咬牙,她使劲地把菲霜拉了起来,企图背起她来,可是她的手下午才被安阳煜扭伤,哪里有劲去背和自己同样高的云菲霜? 挣扎努力了好几回都没有成功,她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看着云菲霜睡得香恬的脸颊,她身上,衣衫单薄xing感,她从没有想过云菲霜会穿这样的衣裙。 难怪顺儿说宫里的娘娘们为了皇上的宠爱,都下了血本,这香罗纱也是难得的衣料,要一斤一寸呢!这样一件衣加上绣工,怕是要上百两黄斤才得一件,云菲霜哪里来的钱?莫非又是自己那贪权的老爹给的? 她背不动菲霜,也不敢出声惊动别人,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别人要害安阳煜,还是安阳煜要害云菲霜?她当机立断,过去关上了殿门,又拿起桌上的茶壶来,浸湿绢帕捂在了云菲霜的鼻上,茶叶能缓解血罗的毒。 云雪裳向来是恩怨分明的人,对云菲霜虽然不是很亲近,但是几乎相同的成长经历让她不自觉地对云菲霜有几分同情心,尤其是在这个深宫之中,她不希望自家的姐妹莫名其妙地送了命。 又是刚刚那轻微的开门声。 云雪裳转过身去,盯着那扇墙,可是看了半天墙却并没有动,她微蹙了蹙眉,刚想低头,刚被她关上的殿门却打开了,安阳煜正往里面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说完了,又互相瞪着。 装得真好!云雪裳恼火地站起来指着那青铜鼎说道:“你知道这烟中有毒么?这叫血罗……” “那又怎样?你这个奴才为何擅闯朕的寝宫?”安阳煜眯了一下眼睛,慢慢走近来盯着云雪裳问道。 “怎样?这是会害死人的!你……”云雪裳咬了咬牙,心里明白了过来,她往后退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都知道?你想害死云菲霜?” “朕闻着这烟香睡了五年,她睡一晚有何不可?”安阳煜冷笑着绕过她,走到了榻边上看着依然沉睡的云菲霜。 “何况,谁告诉你这是血罗?朕告诉你,这只是普通的安眠烟而已,朕每晚必点此烟。” 他缓缓地侧过脸来,唇角又浮出那讽刺的笑容来:“云雪裳,莫不是你见不得朕宠幸你妹妹,故意来生事?” “我见不得你……”云雪裳深吸了一口气,不能被他套进去,他是狐狸,说的话做的事都有他的目的,别人看不透也猜不着。 “滚出去。”他换了副傲慢的神情来,指着门说道:“再敢擅闯,朕打断你的腿。” 云雪裳看了一眼云菲霜,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往外走去,他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小刁奴,你如此待别人,别人也会如此待你?” “无愧于心。”云雪裳冷冷地回道,快步走了出去。 “那朕就看着你到底有多么大义!”他的声音迅速追出来,云雪裳用力地拉上了门,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是,她在宫外时确实做了很多损人利已的事,可是她针对的都是那些本身就想贪便宜,想害别人的坏家伙!不像他,居然对娇弱的云菲霜下手! 她能确定,这就是血罗!他的头疼和血罗扯不开关系 !只是,他为什么让自己闻这可致人失明疯癫的血罗烟? 天亮了,他破天荒地去上朝了,云菲霜也回了宫。当值的人来和她换了班,可是翻来覆去地在榻上碾了许久,总也无法入睡,脑中总不停地回放着那墙缓缓合上的情形。 他分明就是从那墙里的暗门出去的,可是又为何会从殿门外转进来?难不成是发现自己进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时分,据说是轩辕将军回朝了,太后在宫中设宴,他喝得醉熏熏的回了宫。 这等伺侯人的“好事”顺儿自然不会忘记了她,满殿上百的宫女不使唤,硬是过来叫上了她一起伺侯去安阳煜。 白天青铜鼎里的烟香和晚间的分明不同,这时候只是普通的熏香,淡淡的,有点儿像荔枝的味道。 他躺在榻上,满面潮红,酒气熏天。 “云姑娘,你便在这里伺侯着吧,皇上醉后喜欢喝水的,你莫走开了。”顺儿一本正经地交待着,说完了,便带着众宫婢退了下去。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烂醉如泥的他的鼾声在回响。 她的目光又转到了那堵墙上,几步跑了过去,伸手在昨晚看到的地方仔细摸索着。 这墙,平整光滑,木是上好的楠木,刷的是上好的清漆,接缝处完整无暇,没有任何机关,难不成还是从里面打开? 她皱着眉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桌上是几本书,她随手拿起来一翻,全是她的!最上面的一本是《侠客艳行记》,这是她所有的书里最生猛的一本,看一回便会脸红一回,可是里面的那大侠却是她最想要的那种男人,行侠仗义,一生痴情,在其中一页上她还用毛笔工整地写着:“得夫君如此,愿生死相随! 可是如今这行字被安阳煜用朱砂笔重重地画了个叉,还写了两个刺目的字:“作梦!” 86.他是她的大暖炉吗【86】 【86】 她的脸迅速涨红了起来,臭狐狸,难不成也和她一样,没事的时候就在心里偷偷编排自己取乐? 把书扔开,心里便更堵得慌了,自进宫起,自己几乎就没占过上风,事事被他欺负,自己连喘气的权利都没有!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机会和自己的人联系上,也不知道钱庄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他昨天也说会帮自己找娘亲,可信吗?沈璃尘那里,又可信吗?如果能和钱庄联系上,那找娘亲的事哪里会让自己急成这样羿! 酒味浓得厉害,她不适地皱了皱鼻子,看向了龙榻之上。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谜围! 就像……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白衣人一样……对了,那个白衣人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谜、谜、谜,大越的皇宫简直就是一个谜的世界,让她摸不透猜不着,也不敢想像将来还有什么事等着她。 “水。”他翻了个身,低声说道。 云雪裳倒了一杯温热的茶走过去,这是她第二回这样近的伺侯他。那回他受伤昏睡不醒……她的心里迅速划过一道灵光,他用血罗烟安眠……还是解毒?她记得的,有一回他头疼裂的时候,在半夜时有一个女子悄悄给他送药。 安阳煜,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安阳煜微微睁开了点眼睛,看了一眼她,便不悦地嘀咕了几句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许是刚刚在说梦话?她把茶放到桌子上,便听到安阳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朕不许你说,你是朕……” 后面叽哩咕噜,声音模糊起来,她听不太清。 “水。”他又大声说了一句。 到底喝是不喝?云雪裳懊恼地又折回了榻边上,安阳煜的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裙子,用力一撕,一声清脆的嘶啦声,她的裙子便被整片扯了下来。 他的手又继续过来,掐住了她的腿,把她往他身上带去。她小声尖叫了一声,连茶带人一起跌到了他的身上,那茶碗盖在锦被上跌开,碧绿的茶水在明黄的锦被上染出大朵的花来。 他继续睡着,一只手就压在她的后脑上,腿却反过来,压在了她的腰上,让她动弹不了。 “唔……顺公公……顺公公……救命啊,顺公公……” 她被摁得喘不过气,嗡声嗡气地叫了起来。 顺儿在外面听到了响动,推门进来一瞧,立刻就摆出了一副严肃的神色说道: “云姑娘,切莫吵醒了皇上,皇上睡着时是最恨别人吵他的,这会挨板子的!” “可是你把我弄出去啊!” 云雪裳脸被他的手压到了锦被里,声音出来时并不清晰。她也不知顺儿是否听清了,好半天他也没上前施救,正想破口大骂时,终于听他开口了。 “云姑娘忍耐片刻,皇上松了手云姑娘自然就可以起来了。” “什么?喂……” 这算什么破法子?云雪裳恼了,若他不松手怎么办,被他这样压 着,实在难受极了! 几声闷响,顺公公居然关了门出去了,偌大个寝宫里,只留他们两个人在龙榻,以奇怪的姿势纠 缠在一起。 她艰难地喘着气,突然恨恨地从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这一句说得却是清晰无比: “你大爷的!” 云雪裳十二岁起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学会的骂人的话无数,却是第一次真正骂出口。 不过,现在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骂安阳煜,还是在骂顺儿,反正这个姿势让她难受到了极点,只觉得自己像一根被扭曲着的麻花,怎么拧都随着旁边这个男人的手! 她恨他! 她想,她恨死他了! 若有选择,就算是用绑的,也要把娘亲绑走,而不是听她的哭诉,进宫来帮爹稳固地位,男人,怎么可信? 面前这个男人,整天神神叨叨,晚上又幽灵一般,还把这么多女人的心踩在脚底下,任他欺负,面对她们时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可是一转眼,却用了香罗烟来害别人! 对了,说不定就是他偷走了自己的玉扣儿和木镯子,否则他怎么会再不找自己要那些东西了呢? 云雪裳在心里把他诅咒了一千零一遍,闷在被窝里,大汗淋漓。 他终于松了手,可是腿依然压在她的腰上,手却压在了他自己的额头上,充满了酒味儿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回响着。 云雪裳侧过脸,准备扳开他的腿起身,她的脸上已经被锦被被面上的绣花咯出了细细的纹路,红红的,像是在脸上画了花儿一样妖艳。 又是那样的香味,猛然间在空中弥漫开来,她暗叫了声不好,却没有力气挣脱他的脚。睡意袭来,神智渐渐模糊,刚刚挪开他的腿,自己却又跌在了他的胸前。 终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就以趴在他身上的姿势。 在睡梦中,安阳煜不满地推了推身上重重的物体,没推动,便恼火地用力提起了眼皮子看向了她。她双手搭在他的腰两边,脸埋在他的胸前,发髻歪了,珠钗挂在了锦被上,挂起了几线丝。 风透过窗户钻进来,拂起纱帘层层飘起,他靠在床头,皱眉盯着云雪裳看了好半天,才重新躺了下去。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她扔下去,或者干脆把她扔进冷宫……可是那样,她又会四处寻机乱钻,为了出宫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吧,这时候,只有把她搁在身边才保险。 可是,他为什么又要操心她的安危?不过是个有些小狡滑的小女子罢了! 仅是因为那只雪白的小猫,和她两次哭泣? 他有些烦,用力地扯了扯被她压得紧紧的锦被,她却顺势而上,钻进了被子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细细地呼噜声又开始在他的耳边乱飘了。 他开始心乱如麻,忍不住抬起她的小脸看。 他真会看上这个虽然漂亮,却睡觉打呼噜的女人?别忘了,她那颗心一点也不安份!他越想越烦,黑着脸,咬着牙用力地把她往床里面一推,让她贴到了墙边上,然后把锦被一拉,完全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瘦瘦的身子蜷缩了起来,却没醒。 安阳煜烦躁地用力翻了几个身,此时酒意已经退了好些,反而无法入眠了。、 殿中那血罗香还在往榻上钻着,他坐起来,狠狠地伸手拉下了床幔,想把那阳光和香味都挡在帐幔外面。 不想他的手还没缩回来,云雪裳已经翻了个身,又钻进了被子里,那纤细的脚儿往他的腿中一横,冰得他一抖。 她的脚真是冰得厉害。 这丫头,把他当成她的大暖炉吗?正想着要不要推开她时,她的手也攀了上来,整个人都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身子整个僵住,心跳越来越快。 他不能否认,自得了那种”病“之后,他便常头疼,心里有说不出无处诉的心事,漫漫夜中总是难以入眠。 开始他还会去那些后妃那里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想着累了总能睡得着吧,可是居然一次也不奏效,反而让他的心里越发空落落的,那些后妃宫中,也是不想再踏进半步,这便是后妃们受宠最长不超过七天的原因。 可自打云雪裳进了宫,他倒是在她那里睡了几个好觉…… 难不成,她还有催眠的功效?他试着挪了挪身体,换了个姿势,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两个人便紧紧地贴在一起,像两只在冬天里用身体互相取暖的小动物。 这是两个人成婚之后,他第一回没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地乱 摸乱 捏,并且还心平气和地搂着她,感觉很舒服! 他闭上了眼睛,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边上,听着她细细的呼噜声,睡意很快又袭了上来。 一只小雀儿落在了窗台上,叽喳地啾鸣了几声,远处,几颗星星闪亮亮地钻出了厚厚的云层,好奇地注视着这片大地,然后慢慢地向西边坠去,坠进那浩瀚的天幕之中。 ————————————分界线—————————————— 日夜,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交替。 晨光,悄然降临。 他们两个居然就这样搂着睡了一天一晚! 云雪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头上似乎被紧紧地蒙了什么东西,而脸颊贴住的地方又硬又烫,还有扑嗵扑嗵的声音在耳边乱响着,她费劲地睁开了睡得有些肿肿的双眼,瞪着眼前那片地方……这是什么? 他动了动脑袋,却有些艰难,倒像是被装进了麻袋中一般。 “你这个奴才,你到底是怎么睡的?” 安阳煜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云雪裳楞了楞,耳畔便传来了衣帛撕裂的声音,清新的空气钻进了鼻中,她仰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向安阳煜那铁青的脸。 原来她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上衣里面,把他的上衣掀得高高的,腰腹部完全都露 在外面。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云雪裳往榻的里侧挪了一点,难堪极了。 天知道,她怎么就寻了个这样的姿势睡觉! 为了把她从衣服里捞出来,他白色的中衣被他自己扯坏了,精 赤的胸膛上,有一道弯月般的新鲜伤疤。 “皇上,璃王来了。” 顺儿的声音响了起来,云雪裳这才发现顺儿就站在床幔外面,而天已经大亮了。 她快速爬了起来,跳下了榻,蹲下去给安阳煜把靴子扶正。 安阳煜也坐了起来,目光落在了云雪裳的身上,又皱起了眉:“出去梳洗去,朕看不得女人篷头塌面的模样。” 哪个女人睡起来不是头发凌乱的?云雪裳福了福身子转身 快步往外走去,路过那面大铜镜时忍不住侧面看了一下,这是篷头塌面么?她云雪裳是有信心的,不说十分姿色,八分也是有的,这模样……面色红润、挺好的嘛! 拉开殿门,沈璃尘正站在殿外,听到开门声,他便转过身来,目光一落在云雪裳那衣衫不整,睡颜惺忪的模样上,眼中蓦的就埋上了几分黯淡。 “王爷。” 云雪裳有些尴尬地行了礼,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走得那样急,似乎是被自己的爱人撞到了自己不堪的一幕一样…… 她猛地停住了脚步,天,她为何有这样的念头?被沈璃尘撞上又如何?她和安阳煜可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就算废了妃位,也没有任何改变啊。 转身去看,沈璃尘已经进了安阳煜的寝殿。 那殿门并未关,她看到沈璃尘就站在殿中央,似乎在向安阳煜说些什么。他的背影挺拔,长发乌黑,他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呢! 她收回目光,自嘲地笑起来,少女怀chun,自己难不成也会动了这样的心思?别忘了,他也有五个老婆呢! 那边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沈璃尘先行离去,不一会儿安阳煜也换了一身便服,带着包括云雪裳在内的一大众宫奴,浩浩荡荡地往御花园行去,开始一天的玩乐。 云菲霜已经在雨霁湖边等着了,今儿他是想钓鱼。 冬末的湖水,湛蓝清澈到了极致。 天天吃喝玩乐的皇帝,多舒服啊!命真是太好了!云雪裳站在一众宫婢中,冷眼看着前面那双男女。 他自登基以来,上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便真有一天得了这江山,他能保得住,坐得稳么? 大越国南有金极,北有赤月,都国风日盛,国力渐压大越国。尤其是赤月,这些年来在边境仅是小打小闹也夺去了不少城池,边境大量难民涌进了南边,而南边又连年水灾匪祸,百姓苦不堪言,所谓的这盛世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罢了。 先王早年英明,到了晚年便渐糊涂了,重用外戚,朝中权势大都握在沈璃尘和轩辕族人之中,这两族保谁,谁就是皇帝,想废了谁……像安阳浔一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难为他这臭狐狸,居然还能玩得如此开心?他此时坐在那湖边上,一甩竿,那细软的鱼线便落进了水里,碧蓝的湖水轻轻荡起涟漪。云菲霜用锦帕掩嘴轻笑了几声,便偎在了他的身上。 远远的,有一众着朝服的男子往这边快步走来,顺儿眼尖,立刻俯在安阳煜的耳边说了几句,安阳煜不悦地扔开了竿子站了起来,看向那些大臣们。 “臣等参见皇上。” 众大臣快步走近来,跪下去叩头行礼,领头的一位却正是她爹云楠溪。 “起来吧。” 安阳煜一面沉声说着,一面沿着湖边缓步往前走去。 “什么事,劳动诸位大人找到这里来了?”走了几步,见他们都不出声,安阳煜这才出声问道。 众人一听,又扑嗵嗵跪了下去,磕着头大声呼起了万岁,其间不时听到有大臣高呼着:“皇上,请皇上亲政吧!” 安阳煜停下了脚步,转身,面色平静地看向了众人。 这时,云楠溪突然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笏板,大声说道:“臣,要参璃王!璃王妄顾纲常,独揽朝政,欺君妄上……” 云雪裳微蹙了起眉,安阳煜若能动沈璃尘,会到今时今日还不能亲政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呆在自己的榻底下,一声不哼,只流热汗么? 只是,若说隐忍此事,安阳煜倒真是做得很好。 他一步步地、不露痕迹地开始紧握权力。这天下,毕竟姓安阳,众位老臣食的还是安阳皇朝的俸禄。 “这事,璃王已经请奏过了,众位爱卿先起来说话。”安阳煜倒是越发平静了,他掸了掸袖子,语气平静:“朝中选人为官,本就应该唯贤任用,老祖宗的那一套,也应该改改了,世袭的爵位也要有功勋才可以继袭,不要说大家,璃王自己也要遵守。”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竟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原来安阳煜是知道这新令的! 今儿早上,朝中颁发了几道新令,其中一条便是废除无功之人的爵位,不少皇亲国戚都被牵涉到了,因此朝中现在正议论纷纷,他们更是自恃是先王重臣,找到了后宫。 安阳煜淡淡一笑,沉声说道:“都退下吧。” “可是……” “诸位大人先回去吧,皇上今儿身子有些不舒服,特意来散散心的。” 顺儿上前去,轻声劝了几句,众人这才行了礼,退开去。 云菲霜走上前来,脑袋稍稍偏过来,靠在他的手臂上,和他并肩站在湖边,看着那湖心的小舟,安阳煜伸出右手揽住了她的腰。 两个人就那样站着,安静极了。 云雪裳突然就有些疑惑起来,他们两个是真的有了感情么?他待她,倒不像对自己那般恶劣假意!若真如此,他为何舍得让菲霜闻血罗? 或许,他让她闻入血罗烟之前服了解药? “云姑娘,人都走了,你还楞着干什么?” 一个宫婢好心地推了推她,她这才回过神来,前面那对人儿已经手牵手往前行去了。 穿过一大片竹林,便是御花园。 宫嫔们最得意的一招,便是“偶遇!” 在御花园里,他们偶遇到了后宫三分之二的嫔妃!乍暖的天气,一个个的已经穿得花红柳绿,单薄清爽了,唯恐冬衣掩去了自己那妙曼的身材。 安阳煜已经松开了云菲霜,到了那群美娇娥之中,这个摸摸那个抱抱的,又闹了起来,一时间御花园里人比花娇,笑闹声响成了一片。 宫婢们自是不能上前的,云雪裳和宫婢们一起守在园子的门口。 云菲霜独自静静地坐在一边,低着头盯着自己叠放在膝上的手指,青丝在微风里垂下了几缕,微微地飘动着。 她坐了一会儿,便转头看向了云雪裳站的地方,犹豫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慢慢往这边走来。 “娘娘。” 和众人一起,云雪裳中规中矩地给她行了礼。 “姐姐快莫这样。”云菲霜连忙扶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折煞妹妹了。” 云雪裳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云菲霜回头看了一眼被美人们包围在中间的安阳煜,有些忧郁地说道:“姐姐能陪我一会儿么?” 云雪裳点了点头,云菲霜的脸上立刻有了笑意,一拉云雪裳的手便要往右侧那安静的小亭中走。 “娘娘请放手,宫里不比外面”云雪裳抽回了手,轻声说道。 云菲霜的脸色暗了暗,便苦笑了起来:是了,妹妹忘了,你我姐妹如今都进了这个笼子了……” 87.他握你哪只手,打哪只手【87】 一句话说得酸酸苦苦的,让云雪裳的心情也难受起来。 云菲霜的目光又落在了那群莺红柳绿之中,云雪裳看到她这苦涩之中,有情动的的波光在流动。 这妮子对安阳煜动心了! 安阳煜他是有本事的,他不咸不淡地宠爱着这些女人,或亲密或疏离间,便让一颗颗少女的心都丢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男人若只有这样的本事,又算什么男人?云雪裳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随着云菲霜到了那只小亭中。 亭子被几丛茂密的竹子围在中间,那郁郁葱葱的竹中,有几支竹居然抽了淡黄色的花穗子,竹子和人一样,也有绚烂的一刻,然后慢慢失去生命羿。 云菲霜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去找安阳煜,神情迷茫。云雪裳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淡香,这香味儿,不像是花香……倒像是种青草的味道。 两姐妹也是许久未见了,渐远离了人群,渐渐开始放松,云雪裳带头闲扯起屋里的话,说到了小时候云雪裳怂恿云菲霜偷了家里新做的鞋面儿去卖的事。 云菲霜家境不太好,父亲只是小吏,偏还讨了几房老婆,她娘亲年老色衰之后,她也跟着不受重视,常常被那几个姨娘勒令熬夜做些衣服鞋袜,到最后她却穿不上一回新鞋。 云雪裳看不过眼,让她悄悄把鞋面儿拿了出来,自己跑到集市上替她卖掉了,一共得了七吊铜板,两个丫头足足吃了一顿饱的,还买了一壶糯米酒喝了。结果是云雪裳又挨了一顿好打,而云菲霜的爹怕打坏了她,没人再熬夜做活儿……因此只跪了跪,吓了吓,便放过了她。 提到这些“英勇往事”,云雪裳又快活了起来,挨打算什么?不过是皮肉疼点而已,她心里是快活到极致的!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行动证实了,她可以不靠爹,可以靠自己挣到钱养活自己! 她的唇扬了起来,眼睛微眯,便把那漫天的阳光全都收进了眸子中,融成了一片灿烂。云菲霜看了她一眼,便轻拧起了娥眉,小声说道: “姐姐,你还要和皇上僵下去么?叔叔让我告诉姐姐,在宫里,还是只有皇上才能依靠。” 云雪裳想到方才在湖边上看到爹的时候,他连看都没朝自己看一眼,想来也不会为了娘着急,他有一屋子的老婆,少一个不喜欢的,他才不会着急。 她淡淡地应了声,看向了园子的那头。 两个男子正并肩往这边走来,紫色王袍的是沈璃尘,藏青色衣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慢慢走近些,云雪裳才看清楚他的模样。乌黑浓密的发在头顶用青玉冠束起,锦衣上绣着一只咆哮的猛虎,胸前佩了一块鸡蛋大的玉石,腰间还悬了一只同等大小的玉石佩饰,鼻梁挺拔,浓眉大眼。 “给王爷请安,给大将军请安。” 众宫奴已经跪了下去,向二人行礼。 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轩辕辰风?云雪裳意外极了,居然长得挺好看!她想像中的大将军都是一把胡子,满脸漆黑的人物。这小子居然年轻挺拔,俊朗阳刚。 依辈分,轩辕辰风是太后的堂侄儿,轩辕家年轻一辈里最最出色的人物。他今年刚二十岁的年纪,从小就爱舞刀弄剑,七岁拜了青云山长明道长为师,进山一学便是十年。十七岁以别名直接投了军,全凭自己在战场上的战绩做了参将,直到封王拜相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他是轩辕家没落的一支人的子孙。 那群味嘻闹的嫔妃们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安阳煜说了几句什么,大家便开始行礼退开。云菲霜身边的宫女快步过来,催着云菲霜离开了御花园。 云雪裳只好回到了宫婢之中,像木头一样傻立着。 那三个男人开始还是小声说话,渐渐的便大声起来,说得多的是轩辕辰风。 见他们开始说些国之机密,顺儿使了个眼色,让众宫婢都退到园子外面去,云雪裳刚抬步,却被顺儿拉住了。 “你和洒家一起在这里伺侯着。” 难不成自己伺侯人伺侯得好一些?云雪裳瞪了顺儿一眼,顺儿只当是没看见,一本正经地抱着拂尘站着。 那三个人开始一面说一面往园子深处走去。 讨厌的一主一奴,都和自己过不去!云雪裳翻了翻眼皮子,认命了。 三个人谈的是南边的匪祸,轩辕辰风主战,沈璃尘主张招抚,养民生息。轩辕辰风的声音大,语速又快,他一说话,震得在后面几步远的云雪裳耳朵都发痛。可是沈璃尘的理由却层次分明,每每只几句话便让轩辕辰风哑了下来。 安阳煜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并不出声,偶尔停下脚步来,仰头看着那蔚蓝的天空。 只是,这到底是什么局势? 这三个人,代表了三方不同的势力,怎么可能在一起这样平和地讨论朝政天下?一直行到园子最深处,安阳煜才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二人沉声说道: “北战,南安。” 和赤月国开战,向山匪 招安。安阳煜最终采用了沈璃尘的建议,只四个字便结束了这次商谈。 沈璃尘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倒是轩辕辰风有些不服气,一甩袖子闷闷不乐地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 国事谈完了,气氛也冷清了一下来,云雪裳从旁边冷眼看着,轩辕辰风似乎是对沈璃尘有极大的不满,那看沈璃尘的目光也毫无忌惮地写满了敌意。 有趣,有趣,两只狐狸的战争本身就是精彩的!再掺上这个虎头虎脑的莽撞小子,不定会有多好看的大戏呢!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窥探到他们之中那最真实最直接的斗争? 云雪裳的一双美妙杏目中突然就迸发出了灵动的光芒,先前那沮丧之气一扫而光。 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被夹在这些虎狼之中,不如就索性放开这些忧虑胆怯,看看自己到底还能遇上哪些爹不要娘不爱的倒霉事儿!又或许,也不是倒霉事儿,而是……天大的好事? 就像安阳煜说的,她一高兴一兴奋,那小巧洁白的耳垂就会微微颤动几下,继而红艳艳的,那眉梢都写满了明媚的风情。她一袭淡色宫婢装扮,模样真的是像春光初绽中正颤微微准备盛开的那朵海棠花。 这时,顺儿侧过了脸,看向了身边的她,他的嘴立刻张成了个小月饼,那拿着拂尘的手想举,可怎么都举不起来,就那样架在手臂上剧烈地抖着。 “你抖什么啊?小心皇上恼了,砍你的头。”云雪裳也恼顺儿拉她来伺侯人,现在看着顺儿手里那抖得柳絮儿一样的拂尘,不耐烦地说道。 安阳煜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向了云雪裳。他的眸子立刻就紧缩了一下,有些发怒的前兆。 “顺儿公公,你完了。”云雪裳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你才完了……” 顺儿嗫嚅着,从唇间飘出这句话来,开始慢慢地往后退。 呃!云雪裳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似乎有股腥味儿往鼻中钻来。她微微侧过头去,余光看到那东西,顿时眼睛瞪得比顺儿的眼睛还像月饼…… 尖叫声被生生咽回喉咙里,她不敢再动,只和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对望着,冷汗层层,背上一片凉嗖嗖。 在她的背后,居然有一条碧绿纤细的蛇,这蛇初看时,还以为是条细滕缠在那丛竹上,而这时已经慢慢地探出了它三角形的脑袋,到了她的脑后,那黄幽幽的眼睛和她对视着,腥红的信子嘶啦一声吐出,在云雪裳脸颊前一寸的地方又快速卷回。 “墨脱。”轩辕辰风轻轻地说。 安阳煜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蛇?而且还是这奇毒无比的墨脱! 墨脱的攻击性极强,毒液进入人体内,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能致人于死地,而此时他三人都在几米之外的地方,不管是以轻功,还是以暗器,只要惊动了墨脱,云雪裳誓必会挨上一下,虽然有他三人在,也不致于会死,可是那滋味也绝不好受。 心跳声,扑嗵、扑嗵……云雪裳的唇都开始焦渴了起来,嗓子更是紧得一阵阵如火焰在烧。 小命就这样丢了么?云雪裳轻轻抿了抿嘴,只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墨脱发怒了,它那三角形的脑袋一扬,便箭一般往她的脸上击去…… 呀…… 下意识的,她居然伸手就往那绿不溜秋的蛇身上抓去了,就在此时,三道人影箭一般地射到了她的前面,一只明黄的袖子比她的手更快地挡在了那蛇的前面,手腕一翻,准确地捏住了蛇的七寸,然后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她急喘了几口气,侧过脸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安阳煜! “蠢货!你用手抓试试!” 安阳煜的脸上,嘲讽中带着些许怒气,他一把把她推开,讥笑着说道。 她踉跄倒退了几步,还没站稳,又听得顺儿又尖叫起来:“那里还有!” 敢情是一窝蛇在这里溜哒呢!树丛底下的三条也被惊动了,滋溜溜地游出来,有一条就被云雪裳踩在脚下,蛇吃痛,回头就是一口…… 云雪裳懵了,一身血液完全往脑袋顶上涌去,接着便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沈璃尘,沈璃尘救我。” 云雪裳的尖叫声直棱棱地冲进了他们几人的耳朵,沈璃尘身形一闪,人已经抢先一步到了云雪裳的面前,一脚踢开了那几条蛇,迅速蹲下去,掀开她的裙角,抬起她的右脚,扯下那厚厚的棉袜子…… 没事! 一点事也没有! 这全都要归功于她的怕冷,这夹棉的袜子的厚度超过了蛇的牙齿的长度! 这可能是轩辕辰风见过的,最厚的袜子了吧?关外的冬天也是干冷干冷的,可是那里的女人也没穿过像她脚上的这种袜子…… 她堪称大越国第一人! 她的脚踝雪白、光滑,纤细,就像一截儿嫩嫩的藕,那小脚儿更是纤巧玲珑得惹人怜爱,五个脚趾 头花生米儿般地圆润可爱。 可是,别忘了,这是在园子里,她的脚在沈璃尘的手掌上。 顺儿看了一眼安阳煜的脸色,立刻低下头大声咳嗽了起来。沈璃尘这才松开了她的脚,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既没事,你们回去吧。” 安阳煜瞟了一眼云雪裳那还裸在外面的小脚儿,转身往园子外面走。 “可是皇上,臣觉得这事有蹊跷,现在是冬天,这蛇是关外之物,如何到了这宫中?”轩辕辰风立刻追上前去,大声说道:“臣觉得应该彻查此事。” “那你去查吧。”安阳煜并不停下脚步,沉声说道,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可是臣无权在宫中随意行走。” “朕会下旨。” 安阳煜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仿佛对这事情的缘由并不感兴趣。 “臣遵旨!”轩辕辰风立刻抱拳下跪,一本正经地接了差事。 见他二人走远,云雪裳才舒了口气,对沈璃尘说道:“谢谢。” 沈璃尘淡淡一笑,扶她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转过身去,等她穿鞋袜的悉悉索索声响过后,才慢慢转过身来,轻声说道:“雪裳,云夫人有消息了,我已经和残月的人达成了条件,十万金赎人。” “真的?”云雪裳一时兴奋,跳起来就拉住了他的袖子,摇晃着追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接她回来?” “快了。”沈璃尘微笑着说道,低头看向她拉着自己袖子的小手上,阳光在她的手背上活跃地跳舞,一点点又落进他的眸子里。 “对不起。”云雪裳连忙松了手。 “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沈璃尘伸出手来,在空中顿了顿,又落在她的肩上,轻拍了一下,低声说道。 “谢谢,我会给你钱。” 云雪裳这回是真心道谢,沈璃尘只淡淡一笑,手从她的肩膀上滑落,这回没有犹豫,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有些凉,不像安阳煜的那样滚烫。 她的脸上泛了些红,稍稍用力,抽回手来转身就往园子外面跑去。一直跑出老远,她才停了脚步,躲到宫墙后面,悄悄看着园子里。 沈璃尘还站在那里,他面前,一个侍卫手里捧着一条死蛇,似是正在说这蛇的事。 云雪裳转过身,靠在宫墙上,心里渐渐有了些头绪,她既然知道血罗,便也识得这墨脱,有血罗的地方必有墨脱,这二者相克相生,若安阳煜说他以血罗烟入眠,是不是因为……他中了墨脱的毒? 一丝不安在心里涌起来,一年前在安阳浔的府中,她也见过这墨脱! 刚回天龙宫,前殿就送了些折子和画像进来,无外乎是又有各地选送美人进宫的,通常朝中大事都是由轩辕家族和沈璃尘主持,再来告诉安阳煜一声便成了。 还未天黑,金烛便都点了起来。安阳煜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画像。拿着画像在旁边伺侯着他的,自然又是云雪裳。 宫里出了墨脱这样的事,他居然还有这样的兴致看美人!云雪裳越看他越觉得哭笑不得,他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皮厚不怕死? 他挥挥手,云雪裳搁下手中的画像,又展开了一副,安阳煜的面上带了些笑,身子微微前倾着,低声说道: “小猫儿,你瞧这个怎么样?朕就喜欢这种眼睛媚一点的女子……” “皇上喜欢便成了。” 云雪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温驯一些,不去惹这难缠的主。 “小猫儿,你知道吗,璃王今儿跟朕提了个什么要求?” 安阳煜伸手接过画像,看着画中的女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奴婢不知。” 安阳煜唇角一弯,抬起手来,把画像慢慢放进了身边的火炉之中,那娇羞美人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灰烬,风轻轻吹来,无数黑色的蝴蝶从火炉中飘起。 “不知的好。” 他又靠回去,闭上眼睛,腿轻轻地一蹬,椅子又吱呀地摇了起来。 云雪裳冲他做了个鬼脸,把其他的画儿都收好,转身准备离开。 “他握的你哪只手?去顺儿那里领罚,手十戒尺。脚,二十戒尺!” 不料刚走了几步,安阳煜冷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臭狐狸!居然对自己行刑!云雪裳恨恨地快步冲出了大殿,顺儿已经笑咪咪地拿着戒尺,带着几个太监守在那里了,一见她出来,立刻一甩手中的拂尘,太监们上前来,把她按着跪到了地上。 “对不住了,云姑娘。” 顺儿往后退了一步,立即有人搬上了一张长凳。 她的右手被按在长凳上,脚上的鞋袜很快被剥了下来,戒尺一下一下重重地落在手脚上面,脚板掌心辣辣地疼着,没几下,手掌脚板全都红肿了起来,他们是真打!下狠手的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身冷汗,渗渗寒入骨,他猛地坐了起来,头顶却撞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声:“下巴掉了!” 定睛一看,双手捂着下巴,单脚站在榻边,愁眉苦脸的却是云雪裳,她听说他又头疼了,睡了一个时辰还未醒,便过来瞧瞧他,一等,便又是一个时辰,刚才听到他在呓语,便凑近来瞧瞧,不料却让他的脑袋差点撞了个下巴脱臼。 定过神来,这里是他的天龙宫,他在柔软而宽大的龙榻上面。他定了定神,伸手抚向了她被他撞红的下巴,小声说:“朕睡了多久?” “两个多时辰,御医给你扎了针。”云雪裳小声说道:“你要不要吃东西?我让他们给你弄东西来吃。” “轩辕辰风呢?”他掀开被子下了榻,哑声问。 轩辕太后一族用血罗烟来控制他们这些皇子有一些时日了,所以没血罗烟,几乎是不能安眠的,他又不想让云雪裳多吸入这些有害无益的东西,所以她回宫之后,便让人撤了这烟,墨脱的毒并未完全除去,今儿又发作了一回,倒比以往更厉害些了。 云雪裳心里叹息起来,可怜的安狐狸,他的梦儿喂他吃了墨脱毒,又让他闻这血罗烟。可怜的梦儿,喂自己的情人吃这毒药,又生生地与他分离,隔这么近,却住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和那样的毒物为伍! “嗯?”见她不答话,安阳煜便转过身来看向了她。 “哦,他还在那里收拾墨脱蛇,清理那条秘道。” 云雪裳连忙答了,跳到一边的椅子边坐下来,托着腮看着他。 今儿没找着梦儿,她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失落。如果找着了,他就会放过自己了吧?可是,为什么又隐隐地觉得有些害怕找着梦儿呢?难道,她是害怕梦儿会告诉她一些有关于沈璃尘的,她不愿意知道的东西?这理由,太牵强了! 顺儿很快便传了晚膳上来,云雪裳早就吃过了,便在一边看他吃着。 烛光印在他的脸颊上,他的影子在地上被烛光揉成了一团,卧在他的脚边,一动不动。他嚼东西的速度很慢,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她认真数了一下,居然每一口都是嚼上六次,如此的规矩,和他那火爆的性格倒是一点都不符合。 “再吃点?”安阳煜没抬头,低低地问道。 “不了,我回去睡觉,你歇着吧。”云雪裳站起来,冲着外面大声说道:“碧叶,进来扶我,我们回去。” “就在这里,陪我。”他搁下了筷子,擦了手,过来揽住了她的腰,低低地说道:“既然都来了,就不要再过去了。” “可是我喜欢那边。”云雪裳看着他那黯沉的脸色,轻声说道:“要不,你和我一起过去?” 话说完,便咬到了舌尖,痛得她小脸紧皱,心里几分尴尬几分惊慌,她干什么要他一起过去? 安阳煜沉默下来,幽暗的眸子,像那夜空,深遂,看不出他现在到底是喜是伤是悲是乐。 “陪我,就在这里。” 他突然弯腰抱起她来,大步就往殿后走去了。 “喂,去哪里?” “泡个澡,再好好睡一觉,明儿还有重要的朝事要处理。” 宫婢们已经掀开了层层纱帘,一方氤氲的小池静静地卧在大殿内,四角的龙首往小池里喷出晶莹的泉水。 脚尖碰到水,她便缩了回他的怀里,水如此寒冷,他如何洗得? “你中七夜之 媚的时候,在这里洗过,不记得了?” 扶她坐在池边的一张贵妃榻上,自己走下了池中。 “好冷,你不怕着了风寒?”云雪裳拧了下秀眉,小声问道。 今儿他安静得有些奇怪,想来是还在伤心吧。伤心的人,总是希望有个人陪着的,就像当日自己看着沈璃尘站在高高的南风城墙上头,靠在他的胸前汲取温暖一样。 今儿陪他,算还他的这个人情吧。 他在水里一件件地脱着衣裳,往岸上丢来,宫婢立刻上前来收好了他的衣物,摆上了干净的帕子和一壶温酒,两只玉樽。 他靠在池壁上,浇起水往胸前淋去,眼帘低垂着,看不到那双深遂的眸子。 一晚上了,他说的话还是只有开始那三句。听了半天那哗啦啦的水响,云雪裳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 “太后不是还被你关着么?或许她知道梦儿的下落,你去问她呀。” 安阳煜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便伸手端起了那壶酒,并不倒往樽中,仰头,把那辛辣往喉中倒去。 他已经对轩辕芙琳用了数次大刑,可是她却硬咬着牙关不肯开口,或许她也知道,开口的那一天,便是死期吧?这样硬熬着,不过是期望有一天,能去那个人身边,只是,那个人早忘了曾经一心一意帮过他的女人。 沈璃尘,本身就是一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冷情冷心。 又或许,是没遇到那个捂热他心的人? 自己在他心里,又是什么位置的人? 沉默着,她拿过他手里的酒壶,往樽中倒了小半杯,自己举着,小小抿了一口,倒是好酒!仰头,饮尽,他又夺过壶去,几次三番,一壶酒便见了底。 烈酒,可醉人,却醉不了心,彼此分明清醒,眉眼间又分明带了微醺。 哗啦啦的一阵水响,安阳煜从水里站了起来,未擦水,一把抱起了云雪裳就放倒在了那软榻之上。 唇上还有酒滴,已经胶着在了一起,酒的醇香在二人齿间弥漫着。他的吻向来如同攻城掠地般地霸道,不给人有分毫后退的余地,灵巧的舌在她的嘴里肆意游动,细细掠过她每一粒贝齿,又紧紧地吮 住她的粉色唇瓣。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水雾蒙蒙的眼睛,每当她想闭上之时,又会松开她的唇,低声说: “不要闭,看着我。” 数次下来,云雪裳的脸便红得愈加明艳,身上的衣裙已经被他身上的水打湿,起初冰凉入骨,渐渐就像被放进了滚烫的水里。 他扯开她身上的衣服,再覆身下来,用自己身体的滚烫来温暖着她微微有些颤抖的身子。 “安狐狸,我是云雪裳。” 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急 }喘 着气,迎着他的目光,轻声说道。 “是,是我的小雪裳,我的小猫儿。”他用唇堵住她的嘴,一字一顿地说。 ———————————————————————————— 【今日两更哈,记得宝贝们的票票都集中在《奉旨七嫁,狂妃贵不可言》那个文上。】 123.你知道吗,这才是真相(二更)【123】 “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不准一声不吭的跑掉。” “嗯。” 她被他的肆意进攻弄得浑身瘫软,迷迷糊糊地就应了声。 他一回回地,冲进她身子的最深处,那让她脸 红心跳的声音在耳畔不停地回响着,让她的心跳抑制不住地加速。 他按着她的腰肢,不许她后退一点点呙。 她的身体,便在他的抚慰下,一点点地打开,一点点地绽放,如同一朵最娇艳的海棠花,一瓣瓣地舒展开她的美丽,那明媚的绯红,是世间最诱惑人心的颜色。 他自觉,从未有这样的感受醣。 她的柔媚如同波斯猫一样的表情,如此温驯、如此娇俏、如此you人,足能让他忘却了一切。 今儿,她清醒着,知道是他,却是头一回从头至尾都没有反抗他,依着他,顺着他,让他完完全全地依着他自己的渴望在她的身体里冲击,彻底击败了她的理智。 越往后,她越热情。 她本就是热情的人,她认为对的事,便会去做;认为享受的事,她也不掩饰。 抛却最初的疼痛,她真的享受到了这中间的滋味,她未伤的腿已经主动缠到了他的腰上,她的声音细细碎碎,却又动人心弦,她的腰肢轻扭,让他喜之若狂。 他喜欢,是的,真的喜欢这种感觉…… 大汗淋漓过后,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躺在床榻之上。 明黄的床幔上,游龙戏凤,在云朵间穿行追逐,风一起,便灵动如活物一般。 “累么?” 他低头,吻着她光洁的额头,脸上的羞红还未完全褪去,她饱 满的胸 脯还在快速地起伏着。 她羞涩难当,把脸埋进了枕中,酒不是好东西,让她不像自己!怎么会陪着安狐狸从水池一路荒唐到了这里? 这榻上有他们的汗水,还有他的血。她太兴奋时,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指上那银圈儿刺破他的肌肤流出的血渍。幸而,她怕无意识间转动了机关,误伤了人命,小指的银圈儿上都用丝绢小心的缠上了。 她想着轶江月那日对自己的话,恨谁,就把这小刺儿刺进谁的体内。 可是,现在她似乎也不恨安阳煜了。 “雪裳。” 安阳煜突然唤起了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来,迎向他闪亮的眼眸,他低笑起来,手抬起,轻抚着她肩下的秀丽蝴蝶骨,低声说道:“再说一回,不管什么情况下,不许一声不吭地跑掉。” “那,我会留书一封再跑的。” 云雪裳也笑了起来。 他沉下了脸色,并不理会她的笑话,怎么可能再一次忍受,他爱的女人抛下他消失不见? 见他拉长了脸,云雪裳不笑了,轻叹了一声,坐了起来,一面挽着凌乱的长发,一面小声说道:“我们两个是喝多了吧,你是喜欢梦儿的,我是……” “雪裳,如果换成另一个男人,你便是喝了酒,你愿意和他这样么?就算是沈璃尘,你愿意么?”安阳煜自然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手指绕起了她的长发,慢慢地说着。 愿意么?云雪裳却一下子楞住了,这个问题,她似乎真的回答不上来! 这个,是她遇到过的,最难最难的问题,整整折磨了她一夜! 她,失眠了。 安狐狸,却揽着她的腰,睡得沉沉。 今夜,他并未把她当梦儿,也未想用此事来缓解心里的烦闷,相反,他却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失去过一回,就——再也不想失去第二回,他希望,小猫儿陪着他,牵着手,一路走下去。 ————————————分界线———————————— 幽暗,潮湿,肮脏,几只蟑螂从草席上爬过,血迹在看不清颜色的衣服上已经凝固成了暗褐色,原本青丝一般的长发被绞得长长短短,纠结在头顶,乱篷篷地像一丛杂草。 从小,众星捧月,受尽娇宠。 进宫,从小小的贵人,一步步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宠冠六宫,甚至掌握了大越至高无上的生杀皇权。 轩辕一门,因为她,鼎盛到极点,又因为她,摔下悬崖,粉身碎骨,除了轩辕辰风一支数十人,全都死无全尸。 是我的错,我的错! 轩辕芙琳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屋中,仰望着那高高的墙上,巴掌大的一个窗口,每日,只有这个时辰,会有几缕月光照射进来,让她想起在福明宫的每一个等候着沈璃尘的夜晚,每个月圆之夜,他都会来看她,陪她喝几杯酒,是,也仅此而已。 她舔了舔干枯得满是血痂,已经溃烂的唇角,似乎还想感受到那酒的醇香。 那个她日思夜盼的人儿,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她的价值已经用尽,他还有什么理由再想起她呢? 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四个 多月了,大刑,受了一次又一次,她不知道还能熬多久,只知道她的手脚,她的皮肤都已经开始溃烂,她的脸已经不是那张芙蓉俏面了,她的眼睛被血痂糊住,她的唇甚至连张开都困难,她离死亡,还有多少步? 今生今世,只为情故,却生生被这情所负! 你说我心狠,你说我心机太重,你说我害了你身边所有的女人,你说我怎么都好,可是,你却不能否认我如此爱你!自我十三岁那年见你,便把你放在了心里那最柔软的位置,从少女,到如今,这份爱都没有消退半分。 十二年了,沈璃尘,我爱了你,整整十二年。 可是,沈璃尘,为什么,你不肯为我付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十四岁那年,我进了宫,我成了那老头子的女人,我一身红装,站在高高的封妃台上,垂目望去,你一身紫衣,站于人群之首,耀眼得让我想哭。我曾经让人送信给你,求你向我父亲提亲,送信的人回来说,你连信都懒得拆开,便丢了回去。 沈璃尘,我的心在那一刹那就碎成了一片一片,我甘愿为你的妾,你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为什么,我不能拥有自己的爱情? 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夫君,我还亲手扼杀了自己腹中的孩儿,只因为不要生下和那老东西的孽种,知道吗,我想——你拥我入怀,我想,为你生儿育女!我想和你长相斯守!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我用尽了心机,我知道你想要天下,我便要帮你得这天下,我的双手,沾血了血腥宫墙这么高,我走不出去,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我想换来你一分一毫的柔情。 可是,沈璃尘,你的心为何如此冰冷?你要去爱那个小女人? 你难道不知道,你若对她动了心,我一定会让她死!尽管我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我也依然有办法让她死! 她惨笑起来,那声音嘶哑如同地狱钻出,让守在外面的狱卒都皱起了眉,拿着长鞭走了过来,推开门,凶狠的就是几鞭,鞭声如此响亮,她背上那烂了又结痂的地方,又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皇上驾到。” 地牢那头,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 她楞了楞,她好久没有听到太监的声音了,仿佛离她有几百年般遥远的声音,陪了她近十一年的声音,那时的金壁辉煌,今日牢中的黑暗阴冷,世事无常,多么嘲讽人的一切! 玄黑的龙袍,由远及近,安阳煜的脚步声慢慢地到了耳边。 侍卫们迅速放上了一张椅子,安阳煜慢慢坐下去,盯着轩辕芙琳。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四个多月如此炼狱般地生活,实在是很残忍,轩辕芙琳的毅力,超出他的想像。 抬手,侍卫们又抬上了一只高高的桶,桶里,有咝咝的寒冷声响。 “轩辕芙琳,最后一次机会,是不是你们把梦儿关太后的寝宫下的暗室里的?为何要在那下面种血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阳煜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盯着扳指上幽幽暗暗的光,冷冷地问道。 轩辕芙琳高傲地扬起了头,又哑哑地笑了起来,就在侍卫想上去挥掌击打她时,她才停了这难听刺耳的笑,大声说道: “没用的东西,到了今日还是这般无用,居然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找到那里!你还不知道么,崔梦儿是唯一一个会种血罗,养墨脱的人,就是你思念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亲手喂了你墨脱毒,怎么样,感觉如何?” 124.难道还要有老婆共享?【124】 安阳煜的呼吸陡然重了起来,虽然在看到那血罗的时候,便猜到是这样的经过,心却依然被狠狠地揉捏了一下,他慢慢抬起了眼眸,冰寒的目光刺向了轩辕芙琳,低声说道呙: “那又如何?梦儿始终是梦儿,是朕的梦儿,若朕早知道你这样逼迫她,她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被你们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轩辕芙琳脸上的高傲一点点退去,快速喘了会儿气,才问道:“你想怎么样?要杀要剐,痛快点,别磨磨蹭蹭娘 们儿一样,什么样的刑哀家都不怕!” “朕只是想不通,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你若想要天下,直接杀了我安阳家的所有皇子便是,何苦用这慢性毒药?又为何要突然选择朕为新帝?回答若能让朕满意,朕便给你一条生路,如何?”安阳煜站起来,走到了那只大木桶边上,曲指轻敲了几下。 里面的咝咝声就更响了,让人不寒而栗。 轩辕芙琳楞了半晌,苦笑了起来:“你居然不是来问梦儿的下落的!怎么,也被那小妖精迷了心神了?安阳煜,你会后悔的,你明知道她是什么人!很快全天下都会知道她是什么人!” “你也想告诉我,我不是安阳家的骨血,雪裳才是?” 安阳煜低笑了起来,却笑得冰冷,这个故事,他已经听过好几回了,沈璃尘在外面大肆宣扬的,便是这个桥段。云夫人年轻时去上香,被贼人掳去,那人却是出宫寻找刺激的先王,强行得了云夫人的身子,留下了龙种,却抛之脑后,云夫人早就爱恋云楠溪的才华,当时的云老太爷,便出面用权势让云楠溪娶了已有身孕的云夫人,生下了云雪裳。 如此拙劣,他自是不信!雪裳身世蹊跷他也知道,却绝非安阳血脉!沈璃尘越这样宣扬,他就越坚信自己的判断! “轩辕芙琳,动动脑子。这么拙劣的故事,你信,朕却不信!朕说,朕的体内流的就是安阳皇族的血脉!你还是说吧,当初为何要选择朕为帝?仅是因为朕一直远离朝堂,方便你们把握么?那为何又要在早几年就开始给朕下墨脱毒,而不是在京外的几位安阳王爷?” 轩辕芙琳怔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你真的不管梦儿的生死了?醣” “梦儿是生是死,朕自会找到她。”安阳煜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问道:“朕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把故事编得完整一些,若再不能让朕满意,你便自己进这桶里来陪你们亲手养出的墨脱蛇吧。” 说完,侍卫们便快步上前去,抓住了轩辕芙琳,用绳子把她吊到了空中,脚悬在木桶的上方,绳子的另一头,却用一盏烛火慢慢烧着。桶中,那以攻击为乐的墨脱蛇立刻仰起了褐色的三角小头,绿莹莹的眸子闪着凶猛的光,长长的信子几乎触到了轩辕芙琳的脚底。 “你一定要知道,不要后悔。” 轩辕芙琳又冷笑了起来,闭了闭眼睛,才慢慢说道: “古书有云,血罗和墨脱,世间至毒,以毒克毒,又相依相存,把这二人调和,却能制成世人梦寐以求的魅毒,中毒者,即能对下毒的一方死心塌地,我本是想把这个用在沈璃尘的身上,可是又怕书中记载有误,反而伤到了他,便让崔梦先用在你的身上。” “不错,这魅惑之毒,确实有这样的作用,你和她的感情也着实让哀家羡慕了好一阵,可惜,却是世间难解的毒药,这几年,崔梦改良了许多回,也不能达成满意的效果,所以我就抛了这心思。如何,现在满意了么?安阳煜,有些事,本就深究不得,你却偏要寻这样的真相。” 这真相就像一记重锤重重地击在了安阳煜的后脑!他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却不是因为他想喜欢。说喜欢他的女人,却也不是真的喜欢他。他就像一个木偶,被人攥着线,还傻乎乎地惦记了这么多年! 他的头又剧烈地痛了起来,他深吸了口气,略一扬下巴,侍卫便割断了绳子,轩辕芙琳顿时就跌进了那木桶之中,久饥的墨脱蛇立刻就围了上去,冰凉的身体很快就密密地缠了她满身。 “让她活着,朕还有用。” 他勉强说出一句话,一口鲜血就从喉中涌出,他忍了忍,终是没忍住,腥甜的血,一喷而出,眼前尽是血雾。 下弦月,静悬空中,像一只发愁的眼睛,风吹来,有血雾落在了他的脸上。 “皇上,快宣御医!” 侍卫连忙扶住了安阳煜,就用刚才的椅子,匆匆把他抬回了天龙宫。 ————————分界线———————— 云雪裳在铜镜前呆坐了许久了,镜中的人儿,双眼下有着浓浓的黑影,叹气,再叹,到了第十声的时候,碧叶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来,小声问道: “娘娘,何事如此发愁?” “你不懂。”她叹了第十八声气后,拉开了抽屉,翻了半天,选了一支翠玉的钗攒在了发间,这才慢慢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抬辇来,去老太妃那里瞧瞧去。” “娘娘去那里作甚?”碧叶惊讶地问道。 “想去。” 她挥了挥手,扶住了碧叶的肩膀,单脚跳着往外走去。 考虑了一上午,她决定为安阳煜种出血罗来,那狐狸的毒总得想办法解了,要不然常这样头疼可怎么办?当皇帝本身就很累了,若没有个好身体,怕是活不到八十八的吧? 脸上微有些烫,管那臭狐狸活不活得到八十八! 所有的残砖断亘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暗室也被封住了,轩辕辰风正在带人清理暗室连接的所有密道,基本上所有的密道都被封住了,只有一条,还能走通,轩辕辰风已经带着侍卫顺着那条通道去打探了,等他回来,便会知道那秘道通往何方。 按理说,血罗是不适宜生长在地下那潮湿的地方的,到底梦儿是用什么方法种出的血罗呢?侍卫不肯打开青石门,说是安阳煜的旨意,不许任何人进去。 这时候,安阳煜还在休息,昨儿发作,比前晚上发作更加厉害,今儿早朝他都未去,这时候脑袋上还扎满了银针,如同刺猬一样,听说云菲霜赶过去了,一直在那里陪着他,所以她便忍着没去瞧他。 今儿是阴天,她的腿吹着风,便开始阴冷冷地痛起来,尽管可以落地站着了,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碧叶扶她走到了一个避风的亭子里坐下,等着轩辕辰风回来。 轰隆一声响,从脚下传来,她吓了一大跳,连忙跳起来,扶着柱子看着刚刚坐的那地方,石凳被缓缓移开,轩辕辰风顶着一头沙土钻了出来,只见他抹了一把脸,大声说道: “错了,又错了,再来。” “呆子,你在干吗啊?” 云雪裳走过去弯腰,伸手,曲指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轩辕辰风抬头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大声说:“嫂嫂在这里作什么?” “等你呢!”云雪裳朱唇噙笑。 “等我作甚?我现在忙得很,有空找嫂嫂说话去。”他说完又往下面钻去了。 “喂,你去哪里?”云雪裳连忙拉住了他的衣服,快速问道。 “这条秘道好厉害,我走两圈了,居然都绕到了这附近,不行,我还得再走一回。”轩辕辰风说完,猫腰又钻了进去。 “我也去瞧瞧。” 云雪裳来了劲儿,也跟着钻了进去,碧叶拉她不住,只好随着她进了秘道,和轩辕辰风一起,一前一后,小心地扶着她走着。 密道弯弯曲曲的,不多会儿,就到了轩辕辰风说的那个分岔口,前两支都回到了老太妃那里,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钻了进去,沿途,都有小青铜盏,里面的灯油都是新鲜的,看样子近来也有人走过。她小心地端起了一盏,跟紧了轩辕辰风。 不知道拐了几道弯,路便消失了,耳边隐隐有水声传来,莫不是到了湖边?轩辕辰风伸手推了推顶上,纹丝不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头顶上那块砖生生被他顶了起去。 依次,挪走了几块,几人便从这出口钻了出去。 一见外面的情形,众人便楞住了,这是在天龙宫,他的御池殿里,那方小池就在他几人的脚边,难怪刚刚在秘道中时,隐隐听到了水声,幸而这呆子不是用脚踹旁边的墙,否则真要被这水给淹死了。 难道是梦儿悄悄来看过安阳煜么? 想着二人两次在这殿中缠绵,云雪裳有些尴尬,梦儿见了,岂非很伤心? “怎么到了三哥这里?走吧,出去告诉三哥。” 轩辕辰风大大咧咧地就往外面走。云雪裳吹灭了手里的灯,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路走着,只觉得奇怪,为何一个宫婢都不见? 拐了几个弯,掀开帘子,便看到了殿中那龙榻上的情形。 安阳煜靠在床头上,云菲霜坐在榻沿上,低头,娇羞轻抚着自己的腹部,安阳煜也缓缓伸出手去,轻放在了她的手上。 云菲霜侧过脸,看着安阳煜,羞怯地说道: “皇上,臣妾想为皇上生一个皇儿,一个公主。” 安阳煜收回了手,抬眸看向她,并不答话,云菲霜便轻轻地依偎了上去,靠在他的胸前,眼眸半眯,手也搂上了他的肩膀,小鸟依人的幸福模样。 他和每一个嫔妃都这样相处么?云雪裳心里突然就有些堵得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也不是,不看,目光却似胶着般,挪不开。 轩辕辰风有些尴尬,难怪一路行来,不见奴才们,原来是皇贵妃在这里,幸好没什么火辣的动作,否则就糟糕了,三哥和嫂嫂的关系最近才缓和些,若又闹了脾气,那可怎么办才好? 轩辕辰风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人好,便会心死塌地,什么事都要操心着,倒不像他平时那粗手大脚的样子,反而小媳妇一样的心细。 那边,安阳煜已经听到了声响,二人一抬头,便看到了纱帘后几人的身影。 “这是怎么进来的?” 安阳煜惊讶地坐直身子,看向了云雪裳。 “那个,从那里的秘道来的。” 轩辕辰风小心地看了一眼云雪裳的表情,这才轻声说道。 “碧叶,我们回去。”云雪裳淡淡地说道,转身往外走去。 有何好失落的,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没有女人便活不下去的臭狐狸。 轩辕辰风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安阳煜,便转身匆匆追上了云雪裳,出了宫门,才小心地问道:“你生气啦?” “我为何要生气?” 云雪裳白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一身灰不拉叽的,只是那五个鸡蛋大的玉石依然骄傲地闪着光。 “喂,你为何要戴这么几个蠢东西?”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点了点他胸前那块玉,好笑地问道。 “快别这么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轩辕辰风小心地捧住了胸前的那一个,用手指抚了抚,模样就像一个孩子,“我娘临去时,留给我这五块玉,是当年她的陪嫁,待我找到老婆之后,就送她一个。我有五个,所以我可以娶五个老婆!” 他伸出手,得意洋洋地表情。 五个?娶你个大头鬼?云雪裳拉下了脸,低声说道:“俯耳过来,我有话说。” “什么?”轩辕辰风立刻弯腰下来,把脑袋凑了过去。 不料云雪裳伸手就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下,骂道: “色*鬼!” “嫂嫂为何骂我?”轩辕辰风丈二摸不着头脑,摸着被她敲过的地方,停了一下,又追上来,笑着说:“五个老婆才好呀,一个陪我练武,一个陪我说话,一个给我做饭,一个给我洗衣,还有一个……”他脸涨红了一下,又笑着问道:“嫂嫂今天下厨么?做点好吃的吧,我想吃嫂嫂做的饭。” 云雪裳停下来,叉着腰,仰头看着他问道: “敢情你是找一个挨打的靶子,一个陪聊,一个厨子,一个佣人,再加上一个陪你 睡的老婆!我说呆子,这是后宫,我是你三哥,大越皇帝封的海棠美人,大越国的娘娘,你就这样跟在我屁股后面跑,也不怕掉脑袋?” “这有什么,我们结拜的时候说了,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难不成还要有老婆共享?” 云雪裳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呆子! 轩辕辰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连连摆手说道:“不是,没有……那我回去办差了。” 说完,他又逃一般地跑掉了。其实他只是见她刚才脸色不好看,以为她是见着了云菲霜心里不痛快,才想着陪她说会儿话,哪里想到就绕到这上面来了。 云雪裳总能轻而易举地便让他脸红心跳,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怎的就和一般的姑娘都不同呢?步子越跑越快,就像后面有怪兽追着他一样。 “大将军好有趣。”碧叶掩嘴轻笑了起来。 “有趣?把你给他作老婆好不好?五分之一!”云雪裳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大将军也算是光明磊落,五分之一,并不多了。”碧叶叹了口气,又说道:“像他这般有权势的人,何止五分之一,五十分之一,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会趋之若鹜呢!” 云雪裳却怔住了,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那渐渐远去的轩辕辰风,连这般老实的人,都想着要娶五个老婆,自己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怕是——永远实现不了了! 心情瞬间到了谷底。 默默地回了飞云宫,天色愈发地阴暗了,到了晚上便刮起了风,呼呼地,扇得窗户哗哗地响。 云雪裳胡乱扒了一碗饭,就去看宫女们给小馒头小饺子洗澡了,这两个小东西到了水里还不肯安静,你拍我,我踢你,溅起了一地的水珠儿,她的绣鞋都被打湿了。 可是,平日里可以让她看得笑眯眯的场面,今儿也让她笑不出来。闷闷地起了身,回到了屋子里,打开自己那只箱子,把那双月白的绣鞋拿了出来,这是她逼着轩辕辰风回钱庄给她拿回来的。 轻抚着上面的蝴蝶儿,心中无限惆怅起来。好久都没听到沈璃尘的消息了,这大越皇宫中,是禁止提及沈璃尘的名字的,她也曾向轩辕辰风打听过,可是那呆子的嘴却像是被缝上了一般,怎么威胁利诱也不肯开口。 好多话,好多事,想问问他。 问他,真的喜欢自己么? 可是,自己却和安阳煜几次三番有了这样的事情,一切,还回得去么? 啪啦……风把后窗吹得重重地关上,碧叶连忙走了进来,仔细检查了所有的窗户,又服侍她上了榻,这才退了出去。 她从床底下拿出了一只小竹箩,两只纳好的鞋底,一只绣到一半的鞋面儿,深紫色的缎面,拿起绣针,在那缎面上飞针走线。 如此专注,连门推开了都不知道。 直到安阳煜的影 子投到了那鞋上面,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安阳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团紫色上面。 云雪裳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绣着手里的鞋面。 他夺走,只瞟一眼,便知道不是自己脚的尺寸!他瞧着这紫色顿时觉得得扎眼,依着往日的性子,定要是立即撕个稀巴烂的,可是云雪裳却嘟了嘟嘴,轻声丢了一句话来,他就把脾气强行咽了回去。 “今儿我看过那种血罗的土了,我试试,看能不能种得出。” 云雪裳一面说着,一面把绣线收好,伸手过去,管他要那鞋面儿。 安阳煜皱了皱眉,把这扎眼的物件抛到了榻上,挥手让碧叶过来服侍他更衣梳洗。 “干嘛天天挤我这里来睡,我榻小,挤得我腿痛。” 云雪裳脑中闪过白日在天龙宫看到的画面,又拉下了脸,扯下了帐幔,自己四仰八叉地躺下,几乎把个小床给占满了。 “进去些。” 安阳煜不耐烦地拉开帐幔,把她往里面扒了扒,毫不客气地挤上了榻,手枕在脑后,一腿翘起搁在另一腿上,晃悠着,半眯着眼睛,盯着那浅绯色的帐幔。 这榻很小,而他是很占地方的,云雪裳被挤得贴着了墙,又推他不动,重重地翻身,又碰痛了自己的腿,便懊恼地坐起来去看腿上的伤口。 已经在结疤了,草药把皮肤染得墨绿墨绿,极丑,小心地用手心触了触那攒得扭曲的暗褐之花,他的手就从旁边伸了过来,轻捏着她的小腿,又慢慢往上滑去,覆在了那伤上,低低地说道:“乱跑,不听话的下场。” 125.你给朕掏耳朵【125】 “你滚出去。” 云雪裳恼火地拍开他的手,都这时候了,还来教训她!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用力一拉,让她跌在了自己的胸前,按住了她的脸,让她的耳朵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脏扑嗵扑嗵地跳着。 “你作什么?” 她才挣扎了一下,就被他一翻身,一条健壮的腿直接把腰给压住了,让她的身子扭成一个极弯的曲线,姿势很难受,脸又被闷在他的胸上,她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恶狠狠地传了过来醣: “这是最后一次,我允许你在我面前放肆,再让我发现你在这里给他做什么鞋袜——云雪裳,我一定让你后悔惹了我。” “你松开我,就许你左拥右抱,就许你想你的梦儿,就许你这样!呙” 她气得恨不能抓烂他的脸,腰被他扭得生痛,这个不讲道理的男人,霸道的臭狐狸,坏脾气,只会欺负人。 他慢慢松开了腿,翻身,回到最初的姿势,继续去晃他的腿了。烛光摇曳,影子在床幔上轻晃着,暗黑的一团。不可否认,他的心情在听到她那句半酸半嗔半委屈的话之后,陡然间就变好了。 她急喘了会儿气,突然间,只觉得鼻头酸酸的,心里一阵委屈,他说过再也不欺负自己,可是这回回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根本没改变! “脏死了!”突然,他伸出了手指,径直钻进了她的耳朵里,然后便听到他低声说道:“你都不洗耳朵的么?脏东西堵得满满的,难怪都听不进去朕说的话。” 云雪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懊恼地扒开了他的手,这个人今儿是魔障了吧,尽找麻烦,这也叫事儿,值得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说,而且哪里有脏?转过身,伸出了手指就往他的耳朵里钻,一面小声骂道:“你才脏,脏死了!” 不料他却闭上了眼睛,微微偏过了脑袋,低声说:“再掏掏,真舒服!” “呸!” 待哪日我用这小尖刺刺得你更舒服!云雪裳恨恨地抽出了手指,不愿意再理会他。 可是,安阳煜却来了精神,睡了一天,又有美人在怀,温 香软 玉地在旁边伺侯着,这时候手脚都不安份了,在她身上左右突袭。 云雪裳把手指在他身上狠狠擦了擦,倒头便睡。 他想了想,冲着外面大声说道:“拿耳掏子过来。” 不多会儿,碧叶便捧了一根翠绿的玉掏子过来了。安阳煜把云雪裳拉起来,把耳掏子往她手里一塞,自己就在她的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了,低声说道:“快些,给朕掏耳朵。” 他一定是魔障了,今儿真是古里古怪得厉害!云雪裳怔了一下,又只得扳了一下他的脸,不情不愿地把耳掏子慢慢探进了他的耳中,瞧他这得意洋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若用点儿力,他便可以成聋子了吧? 他却一点也不怕这耳聋的危险,眯着眼睛,惬意享受的模样。 风拍打着新糊的浅绿窗纱,垂幔摇成了一层层微波,他躺在她未伤的那只腿上,草药味儿不停地往他的鼻中钻着,稍睁眼,就能看到她那圆 润的胸 脯正气得一起一伏,不用想,也知道在心里,又不知道把他骂成了什么样的混世魔王!可是,这感觉真好! 他低笑起来,伸手轻抚着她腿上的伤处,低低地说道: “小猫儿,朕要立你为后!” 手下一抖,就扎得他猛地睁大了双眼。 他捉住了她的手,拧着眉,翻身坐了起来,盯着她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朕要立你为后,小猫儿,今后不许再对朕没大没小,要有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样子。” “我无嗣,不得为后,你还是立皇贵妃吧。”云雪裳用力抽回了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扭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让你做就做。”他玉掏子丢开,托起了她的下巴,盯着她的水雾朦胧的眼睛,低声说道:“可你再敢想他,朕……要让你爬不起床!” “你真厚脸皮!” 云雪裳顿时又被他的大胆言论给吓到了,刚才只是惊慌,现在简直是恐惧了,这个男人,真真是说到色到,绝不会在这方面手下留情。她推开他的手,飞快地钻进被子里,手脚紧紧地压着棉被的四个角,又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完全把自己弄成了一只大粽子,连苍蝇也是没法子钻进去的。 “你也不怕闷死?” 他好笑地看着在面前出现的这个巨大棉团儿,突然觉得她就像只茧宝宝一般,她郁闷的声音从被子里飘了出来: “闷死比被你色 死强。” “朕还是舍不得你闷死的,出来,让朕色 死你!” 他拉着被子,听着她在被中小声尖叫着,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快活了。一天下来,只有在她这里,才能有这样的开心的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开心予他来说,居然也是奢侈的事情 了,很久都不知道快活的笑是什么滋哧。 但自这小东西进了宫之后,每每和她这样闹闹,总可以时时让他从心底里想大笑。 云雪裳闷得太久,又和他扯了半天被子,出了满身大汗,实在忍不住了,掀开了被子,大口喘起气来。 安阳煜坐在一边笑看着她,宠溺地伸手,轻抚着她额上的汗,小声说:“笨猫儿!” 她斜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别叫我猫儿,我有名字!” “你的名字就是猫儿!”他唇角一扬,提高了声音。 “你是狗儿!赖皮狗……唔……” 她的声音被他的吻堵住了,接着,又听他讽刺道: “还来喜呢,你怎么不干脆叫来金、来银、来财宝?” 他说完,心里就憋闷了起来,她管那个男人叫来乐的,来喜来乐是一对儿,她还在这里为那人男人做鞋,怎么心就收不回来呢……想着,他的脸又黑了下来,掐住她的小脸儿,就狠狠地吻起来。 外面,碧叶和顺儿听着里面越说越可笑的对话,互相看了一眼,掩着嘴轻手轻脚地往院中走远了些。他们在宫里呆得久了,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妃子,倒是第一回见着,不说大越几百年,怕是赤月国,南金国几百年都没人见过这样的帝妃吧? 顺儿回头看了一眼那从窗户里扑出来的暖暖的灯光,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双后合十,仰头看了看天幕,小声说道:“菩萨保佑,让皇上永远这样开心,让娘娘永远陪着皇上。” 碧叶听了,侧过脸来怔怔地看着顺儿,好半天才默默地坐了下去。 突然,殿中传出了一声安阳煜的低吼声: “说过,不许再揪朕的耳朵!” “说过,不许你这样,你弄痛我了,喂,小狗,你怎么就这样进去了……” “你说朕脸皮厚,你才脸皮厚,你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里面吵半天,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再突然,便是云雪裳的尖叫声,床 榻的摇晃声,再到最后,便成了夜色中那缠缠绕绕,让人面 红心跳的喘 息声。 细雨飘落下来,慢慢地大了,哗啦啦地往下倾倒着。 几声雷突然炸响,闪电划破了夜空,寝宫笼罩在大雨之中。 几名侍卫匆匆跑向了飞云宫,神色慌张,顺儿连忙出去问了几句话,脸色也变了,转身就跑向了二人的房间门口,放大了声音说道:“皇上,又有人见着梦儿姑娘了。” 安阳煜跃下榻,飞快地穿上了衣就往外走去。 “你先睡着,朕去瞧瞧,到底谁在搞鬼!” 云雪裳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心里又是一阵郁闷,这到底算什么呢?刚刚还在自己这里笑得欢快,转脸就要去找老情 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云雪裳,他说你笨,你还真是笨! 罢了,罢了,使劲儿的人是他,勉强地,就想成是自己睡了他吧,总算,心里好想了些,蒙上头,却再也无法入眠了。 他说,在她这里总能睡得香,可是,他来了,她却总是睡不成。 ————————————————分界线—————————————— 到了中午,雨总算停下了。 安狐狸昨儿一去,就没回来,可是,他不回来自己不是应该高兴么?干嘛无精打彩?放下了手里的铲子,把血罗种子仔细地放进刚挖好的小坑里。 这里是暗室,虽然不明白为何在这阴冷的环境下也能长出血罗来,可是,既然答应了轩辕辰风要为那臭狐狸种出血罗来,再怎么也要试试,她要言而有信,不像那安狐狸,从来不守信用! 研究了一会儿那土壤,又浇上了特别配制的水,忙了好几个时辰,才揉着酸胀的腰,提起自己的东西,招呼着碧叶等人一起上去。这腰,昨儿晚上快被他折断了,他自是快活的,从来不理会自己的感受,还敢厚脸皮问她舒不舒服!她脸红了红,把东西交到了宫婢手中,扶着碧叶的手出了暗室。 “姐姐,可累着了么?” 暗室外,在一边等侯的云菲霜连忙迎了过来,拿着绢帕就要给她擦额上的汗。云雪裳下意识地偏了下头,躲过了她的手,惊讶地问道: “皇贵妃什么时候来的?你们这些奴才,怎么让皇贵妃在这里吹冷风?” 云菲霜尴尬地收回了手,垂下了头,双手拧着帕子,好半天才小声说: “我来了一会儿了,是我不让她们去告诉姐姐的,姐姐在为皇上的事操心,我不敢打扰你。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可是皇上不许我去飞去宫烦你,听说你到这里来了,我……” 停了下,怯生生地抬着看了云雪裳一眼,接着又说道; “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皇贵妃,我是菲霜。” 云雪裳眼角不由自主地瞟了瞟她的肚子,似乎又隆起了一些,她的身上有一股兰 花草的香味儿,她自小就喜欢这种香的。 “皇贵妃有了身孕,这些脂粉香水还是少用些吧,宫里人多手杂的。” 拧了拧眉,提醒起她来,前朝为此事丢了性命的宫嫔还少么?偏云菲霜又胆小怯懦,连和宫女们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生怕让人不高兴。 云菲霜轻叹了一声,轻抚着自己小腹苦笑起来: “也不敢常用,只是怕皇上哪天高兴了,去我那里时看到我篷头塌面的模样不喜欢。姐姐,有空就去看看妹妹吧,偌大个大越后宫,妹妹竟是……说话的人也没一个的。” “娘娘,回吧,天晚了。”碧叶在后面小声说道:“皇上说要过来用晚膳的。” 云菲霜的脸色黯了黯,便挥手让人抬过了她的小轿,挤出了笑容对云雪裳说道:“姐姐还要侍奉皇上,妹妹就不叨扰姐姐了。” 安阳煜从未说过晚上要来用晚膳!小轿去远了,云雪裳才看了一眼碧叶,小声问道:“你素日里不是这样刻薄的,这是为何?” “娘娘冰雪聪慧,今日既进了宫,姐妹也不是姐妹了。”碧叶淡淡地说道,扶起她的手,坐到了辇上。 云雪裳盯着她的眼睛,想看出一丝半点的情绪来,可惜这碧叶向来表情沉静,从她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娘娘,她有孩子,她就要作娘了,作娘的人,会为了孩子不顾一切,再怯懦的女人,也会变得和狮子一样,去争,去抢,去打败所有的敌人。你得当心!”小辇前行着,碧叶又轻轻地说了一句。 云雪裳又看了她一眼,这回,碧叶的眼眸里,盈盈的全是哀愁。 “瞧瞧,怎说的像你作过娘似的!”云雪裳笑了笑,拍了拍碧叶的肩,小声说道。 碧叶也笑起来,让人加快了步子,往飞云宫而去。 小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碧叶撑开了伞,尽力举高了,遮在云雪裳的头顶,自己的半边肩膀却在雨中渐渐被淋湿。 进了门,云雪裳打发走了众人,推说自己腿疼,躺到了榻上,缓缓地伸开手掌,一片白绢在手心被捏成了团。 展开来,她认真地看着上面那一行娟秀的字,然后重新把那绢揉成一团,用火折子烧了,仔细地洒在了花盆里。 菲霜,你在提醒我什么?你在说碧叶要害我么? 你处于深宫,又从哪里知道碧叶会对我不利?碧叶不过一小小宫婢,为何要对我不利? 还有,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防人,被防,争斗,被争斗……她闭上了眼睛,摊开了四肢,似乎自己身上就是那只风筝,正带着自己在天空中飞翔。 一夜纷杂梦,梦中,居然还出现了安狐狸! 第二日。 雷雨下个不停,大越的雨季已经进了高峰期了,依着往日的例子,一直会延续到四月末才会结束这恼人的雨水。 她坐在窗前,轻抚着膝上的小馒头,小饺子不知道又钻去哪里了,这小野猫儿,并不和她亲厚,倒喜欢跟着碧叶跑。 安阳煜昨日也未来,她心里有些烦闷起来,那色到家的,昨儿晚上又色到哪宫的榻上去了呢? 正想着,顺儿的声音便穿过了风雨声,传了进来:“启禀娘娘,皇上请娘娘过去。” “有事么?”她懒懒地抬起头来,看向了殿外。 顺儿举着一把墨绿色的油纸伞,站在门口,笑眯眯的模样。 “我不去,腿痛。” 她又趴了下去,搂紧了小馒头,为何他要让自己去,自己就得过去?他却想来就来?皇上,皇上便了不起么? 可是,皇上就是了不起的!他掌握了别人的生杀大权,所以,沈璃尘才想做皇帝的吧? 雨淅淅沥沥的,越下越大,如瓢泼一般,砸得屋檐轻响,小馒头喵了一声,便从她的怀里挣脱出去,跑去自己的小碟子里吃东西,扭头往外一看,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娘娘,腿上盖个毯子吧,别冻着了。” 碧叶拿着锦毯过来,给她搭在了腿上,又给她换了杯热茶,摆上了一碟瓜子儿,把她的针线拿了过来。 云雪裳看她忙来忙去的,想着菲霜给自己的那只小白绢上写的话: “请防碧叶。” 她的海棠木镯子,她的玉扣儿,都是悄悄消失了的,只有身边人才能做到,碧荷已经死了,碧叶,是你么?你想作什么? 正发怔时,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慢慢往上,到了她的喉间,稍和了力,便听安阳煜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 “小猫儿,居然敢抗旨!” 他的袖子都带了湿意,云雪裳挣开他的手,轻声说: “你别动手动脚的。” 他俯身,又掐着她的下巴,强行在唇上吻了一下,这时碧叶已经拿着干毛巾和鞋子走了过来,仔细服侍他换了,关上门退了出去。 “这丫 头好细心,又长得漂亮,你怎么看不中?” 云雪裳小声问道: “你不是都把云菲霜宫里的一个宫女收了作贵人么?你又不忌讳宫女为妃为嫔的,封了好些个,怎么我这里的,你一个都瞧不中?” “胡说。” 他有些尴尬,坐下来,端起了茶碗小口啜了一口,耳朵上还有她前晚上掐破的印子,暗红的,抹了点药膏在上面,有股淡淡的药味儿。 “你不要去商量国事?雨这么大,你如何出征?” 云雪裳抬眸看出去,突然间觉得这讨厌的雨有时候也是大好事,起码可以让这两个蓄势待发的男人暂时打不起来。 “南金帝和赤月帝做调和,打的事,可能要缓一缓。” 安阳煜的脸色有些难看,说是调和,实际上却是两国向他施压,若他出兵南城,这两国可能就要攻打大越,他们巴不得大越分成两半,再分而蚕食。 沈璃尘是有能耐的人,给他时间,他就有可能让势力迅速壮大起来,越拖,对他就越不利!没坐上这大越宝座的时候,他仰头看,觉得坐上去的人一定拥有着至尊的权力,可以操控整个世界,可是,真正坐到了上面,他才发觉远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样。 除开外患,就连这朝中的大臣的平衡也是一件让他头疼的事,一个朝廷,不可能只有他和轩辕辰风两个人撑着,他需要更多的有识之士为他办差,可是,要控制这些人,又不能只凭武力。所以,历来的皇帝都会采取用后宫立妃的方式来安抚朝中大臣,用这种方法把皇室和朝臣的利益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儿,有人向他提议了,和南金国联姻,让他迎娶南金公主为后。 后位,他想给小猫儿,作为不能实现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补偿。他心里明白着,她愿意离开沈璃尘,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太喜欢!沈璃尘至今不愿意迎娶司空静雅,甚至用答应了司空慎其他更加苛刻的条件的方式,换来了短暂的和赤月的联手。他若连后位也不能给小猫儿,小猫儿迟早有一天,还会奔向沈璃尘。 126.要用梦儿做交换【126】 他拧了拧眉,看着她的竹箩里,不是那紫色的缎面儿了,她不是怕他生气,而是怕他的折腾,所以换了一副锦帕在这里绣着,答应他绣的鞋还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呙。 “吃饭了么?又要在这里吃?” 云雪裳低下头去,做起了针线,闪亮的绣针在帕子上轻盈飞舞着,口里轻声问道。 “嗯。” 他用脚尖扒开了想往长椅上爬的小馒头,这小畜 牲极爱往云雪裳怀里钻,又巧不巧的是只公猫儿……一切雄 性,只要沾着云雪裳,他就浑身不得劲儿,酸得不行。 他换了个方向,又躺到了她的腿上,手探进了她的衣裳中,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抚着。 “别压着我,难受。” 她要挪动位置,他却勾住了她的脖子,强迫她低下头来,霸道地吻了一下才低笑着放开她。 云雪裳觉得有些奇怪,这人的心情看上去极好,似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一样。对了,前儿不是说有人看到了梦儿么?难不成是找到她了,所以他才这样开心? “找着她了?”她放下了针线,认真地问道。 “嗯?”他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醣。 云雪裳皱了皱眉,小声说道:“若找着她了,就让我走吧,我实在是不喜欢这里。” 安阳煜的笑容慢慢地敛去了,他高兴,是因为朝臣们最终同意立她为后!这些天来,他以为她已经有一点点向他靠近了,起码愿意和他缠 绵,也愿意和他说说笑笑了,起码,愿意留下来了。 “没找着么?” 云雪裳看着他的脸色,微微有几分失落,可是似乎又微微有几分……放心。这念头窜过脑海,她猛地怔住,天,她怎么会又有这种感觉? “皇上,娘娘,可以传膳了么?”顺儿推开门,笑眯眯地问道。 “不吃了,回宫。” 他翻身下了长长的躺椅,黑着脸,大步往外走去。 “皇上,皇上!” 顺儿连忙撑开了伞,大步追了出去。 碧叶满脸无奈地走了过来,把饭菜摆在她面前的小桌上,轻声问道: “好好的,怎么又惹皇上生气了呢?听顺公公说,皇上今儿跟朝臣们辩了一天,过几日就能下旨,准备册立娘娘为后了!” 他为这事高兴么? 云雪裳又怔住了,从窗口望出去,他高大的身影正匆匆往外走去,顺儿个儿矮,那伞歪歪的,只堪堪遮到他的头顶,半边肩膀都被那大雨淋湿了。 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了前晚上的事,他缠着她,让她给他掏耳朵,他的笑容中有着小小的骄傲,告诉她,要立她为后。 她不懂,难不成安狐狸真的喜欢她?可是,安狐狸的老婆如此多,这喜欢能维持多久?何况他的心里,还有一个梦儿,若梦儿回来了,她又要怎么办? 她不喜欢,爱人的爱被分成若干份!请原谅,她想要的,是这世间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一双人一辈子。 ————————————分界线———————————— 乾清殿里,一片议论纷纷。 安阳煜面色铁青,盯着殿中那昂首挺胸的使者,手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愤怒暴起,骨节的脆响清晰传入耳中。 来者是沈璃尘身边的贴身护卫,铁奕。 “我们皇上说了,若大越皇同意,便尽快确定交换日期,交换地点,赤月和南金国,大越皇可以自行选择。”铁奕抱拳,冲着南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大声说道。 “放肆!大越只有一个圣上,沈璃尘背国叛主,居然敢自立为王,乱臣贼子有何面目在这里和圣上谈条件?来人,拿下!”一位将军气咻咻地出了列,断喝道。 “我今日敢来,自然就没打算能活着回去,大越皇自可自行决定,铁奕的命可以随时奉上。”铁奕傲然一笑,一脸无畏。 “带下去。”安阳煜一挥手,让人押着铁奕出了大殿。 “你们也退下!” 待铁奕出了大殿,他又挥手,让众臣都退出了大殿。 轩辕辰风紧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这根本就是个陷阱,不管那边的人是不是崔梦姑娘,皇上都不应该去冒这个险,而且,沈璃尘这厮实在太阴险,居然用崔梦姑娘来换太后,你有没有想过,嫂嫂知道了会怎么想?崔梦姑娘就算是回来了,嫂嫂又要怎么想?依着嫂嫂的性格,必不会争,必会和三哥越离越远!说实话,我是喜欢这嫂嫂多一些的,若那崔梦喜欢三哥,为何这么多年来都不来看三哥?” “出去吧。”安阳煜打断了他的话,闭上了眼睛,靠在龙椅的靠背上。 铁奕说,他们找到了梦儿,要用梦儿换回太后轩辕芙琳。沈璃尘的心思,永远都是这么缜密,太后于他来说已经是鸡肋,完全可以拿着去换梦儿。可是,若梦儿回宫,就像辰 风说的,云雪裳必会再次想方设法出走。沈璃尘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而他的这边,却会乱成一团,众臣势必再次提出和南金联姻的事情,他将被后宫之事缠得头晕脑涨,无法专心朝政。 可若不换人……他也是做不到的,他那么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纠缠了他五年之久的真相! 天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大殿外面还在争吵不休,朝臣们各执一方,像前些日子讨论打或不打之时一样,换和不换地争执又开始了。 从沈璃尘自立之后,他似乎就不停地陷进这些不应该出现的麻烦里,处处被动。 他站了起来,慢慢地从阶梯走下,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他会让沈璃尘得到很好的“回报”。从侧门出了大殿,独自一人慢慢往前走去。 突然,一个娇俏的身影从前面的拐角处探了出来,他快速地闪到一边,从另一条路上,绕到了她的身后,站在高高的宫墙之后,远远的,向她冷眼看去。 一把墨色的小油纸伞,一件遮住了头脸的斗篷,云雪裳躲在这里很久了,早间就听碧叶说起沈璃尘派了铁奕过来谈判,出宫的时候必要经过这里。 远远的,那身着深紫色衣衫的茄子队长出现在视线里,她心中激动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拦在了几人面前。侍卫们认出她来,一时无措起来,安阳煜为了云雪裳万里追踪,还以自己的鲜血救她性命的事,他们都知晓,足知她在安阳煜心中的地位,她要和铁奕说话,是阻止,还是放任? “几位大哥,我只说几句话,通融一下吧。”云雪裳轻声说着,一手拉着铁奕走到了一边。 “云小姐!”铁奕惊喜地看着她,连忙抱拳行礼。 “茄子,好久不见。”云雪裳微笑着说道。 “是,皇上一直惦着云小姐,皇上也一直未娶司空公主,不仅如此,皇上的后宫,无一嫔妃。”铁奕上前了一步,小声说道:“皇上说了,答应了小姐的事,他一定会做到。” 云雪裳心中微叹了一声,轻声说道:“打起来,是要生灵涂炭,百姓遭殃的。” 铁奕沉吟起来,不知道如何答才好,云雪裳又说道: “他的伤都好了么?” “都好了。”铁奕连忙答道。 云雪裳的声音轻了下来,慢慢地说道:“你告诉他,我现在知道梦儿是谁了。” 铁奕抱了抱拳,低声说道:“皇上有皇上的苦衷,只期望云小姐能不计较这些,待他日大业得成,皇上一定会亲自来迎接云小姐,告诉小姐这一切。” “你去吧。” 云雪裳挤出笑容来,她要听的,就是铁奕的这句话!她一直不甘心,结果沈璃尘还是骗过了她! 雨滴击在伞上,噼噼啪啪地响着,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难看,铁奕犹豫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突然,云雪裳拉住了他,把一双用油纸细细包好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手上,轻声说道: “他答应我的事做不做得到,我都无所谓,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但我答应过他的事,现在做到了。这是第一双,也是最后一双,你交给他吧。从此形同陌路,只当不相识,以后也勿需再说什么承诺之类的话,勿需说什么喜欢。这份感情始于欺骗,终于漠然,我并不失望,我对得住自己,也希望沈璃尘对得住他自己。两国开战,他不见得会赢,他也别想用梦儿来扰乱这里的一切。若真打起来,我是大越人,会保护自己国家,哪怕亲自上战场,挥刀相向。” 铁奕怔了一下,云雪裳淡淡笑笑,转身快步往回跑去。 沈璃尘的心中,有太多她看不懂,也无法看懂的东西。比如梦儿,比如这回来换轩辕芙琳,比如为何要为她编出这样一套“辉煌”的身世…… 沈璃尘爱的是天下,或者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吧,但她肯定,也就是一点点而已。 她觉得感情这回事有些烦人,这世间,哪里会有那带她笑傲江湖的大侠? 所有温暖的一切,不过梦而已! ———————————我是狠狠惩罚的分界线————————————— 飞云宫里,一片慌乱。 所有的人都被赶了出去,云雪裳回来的时候,正碰到宫婢们匆匆往外走。 “怎么回事?”她拉住了碧叶小声问道。 碧叶的脸上有红红的指印,整张脸都肿了,唇角还在往下溢着血,捂着脸,小声说道: “皇上来了,奴婢不小心把茶洒在了皇上的衣上,被罚,掌了嘴。” 云雪裳心里冰雪一片,他哪里是因为茶洒了发脾气?分明是恼怒这些宫婢们的多嘴,为何要告诉她铁奕来了! 安阳煜也想不通,他站在院子外,看着她把那双鞋递到了铁奕的手中,让他看得寒了心,气得当场掉头就走。 他想不 通,她现在分明知道那个男人有瞒了她那么多事,为何还是要一心地念着他?若说温柔,他现在已经尽力在改,尽力在她面前克制自己的脾气。他给她自己的血,他为她为她力辩群臣整整三天,终于说服所有的人放弃与南金联姻的念头,立她为后。 她的心莫非是铁石冰窖,捂不热? 殿门重重地关上,整个院子除了那院中的大树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便是安阳煜那粗重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响着。 她有些慌乱,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让她猛地想起了那海棠树下的捆绑,那锁链扣在脚上的屈辱!下意识地,转身就想往外逃。 只几步,便跌进了安阳煜的怀里,他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伸手,轻抬起了她的下颌,低声问道:“记得前天晚上,朕对你说的话么?” “什么?” 她摆了摆头,却没有挣脱。 “忘了,朕提醒你,若再在朕面前想他……朕会如何?” “我做错了什么?我去见见老朋友,也不行么?”云雪裳的下颌被他捏得生痛,不由得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你弄痛我了,快些放开我。” “老朋友?小猫儿,为什么总也学不乖?” 安阳煜的脸色越来越沉,呼吸声重重地拂过她的耳畔。手终是松了,却是滑到了她的胸 口,一用力,将她的衣襟撕开,不几下,便被他剥 干净丢到了她常坐着做针线活的那张中贵妃榻上。 他一面压着她的腰,一面快速地扯下了自己的腰带,把她的双手捆上,系在床头。 “安阳煜,你松手,你混 帐!”云雪裳羞愤难当,安狐狸的本性又露出来了,他心里不痛快,就要折磨她! “朕允许你在朕面前没大没小,没规矩,任你所为,前提是你的心在朕的这里,朕说过,只要你在朕面前再念及他,会如何?” 他俯下身来,愤怒地盯着她。 她看沈璃尘的时候,目光娇羞温柔似水,看他的时候,却多是这般表情! 这个晚上,她总算知道他的狠了,从被他扔上贵妃榻开始,他就没放开过她,腰快被折断了一样,青丝被他绕在手上,坐着,躺着,站着,不知道换了多少姿势,一分一厘也离他不得,只得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 汗水从他的胸前大颗地落下,滴在她的背上,铜镜中,她看到他强健的手臂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她的长发被他的手腕紧紧缠住,不允许她低下头,连闭上眼睛都不被允许。 那狐狸的眼睛里,两团赤热的火焰熊熊燃烧。他扳过了她的头,吻住她的唇。 她再没力气反抗他,又一轮重重地攻占过后,她脸色越来越白,肚子突然刀绞的一般,那么的痛!她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泪水夺眶而出。 才刚刚敞开了一点的心,轰地一声,紧紧合上。 她闭上了眼睛,用手轻轻地按在了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上,喃喃地说道:“我不想沈璃尘了。” 她的声音那么那么的轻,似乎他的呼吸只要稍微重一点,就会把这声音湮没,他微怔了一下,又听她说道:“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铜镜里,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她的泪水,晶莹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烙得他情不自禁地就松开了她的腰。 青丝,一缕缕从他的指缝里滑落,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去,软软地倒在榻上,把自己完全窝进了那滴落了汗水的锦被里。 两个人的呼吸声渐渐缓和,尤其是她的,几乎听不到。他终是平静了下来,拉开了她身上的锦被,她的身上,深深浅浅,全是他的吻痕和指印,腿间已经红肿了,陡然,他的心悬了起来,他看到,除了那白色的浊物外,还有殷红的血迹正从她的双腿间外往流出来,在她泛着绯红的肌肤慢慢地往下婉延游走。 “雪裳。” 他脑中一炸,瞬间就慌了,怎么突然就流起血来了?回来这么久,他夜夜流连于此,又从来未让她喝过汤药,怀上孩子那也是早晚的事,难不成是刚刚太激烈,把孩子弄掉了? “我要睡觉。” 她缩成了一团,轻轻地说道,再不肯睁开眼睛去看他。 清洗干净,御医开了药,确定只是月 事之后,他才略略放下心来。不过,她憔悴疲务的样子让他有些汗颜,他有这么强悍吗?当时只觉得自己舒服得要上了天,哪里知道她痛得快入了地狱。 他自己也纳闷,每回到了她这里,他的心就野外得不像话,兴致一上来,只想把她吞肚里去才好,热情澎湃! 他想,可能他是疯了,中了她的魔障! 她始终不肯出声,也不肯睁开眼睛,这一场折磨,消磨掉了这段时间来二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滴温情。 飞云宫里静静的,连两只爱吵爱打的小猫儿都不出声,只卧在榻边上,抬着一双莹亮的眼睛向榻上的人儿看着。 碧叶在收拾着满地的狼籍,衣服,摔 碎的瓷碟儿,灯盏也翻在地上,她的绣线滚得到处都是,一枚枚的银针在地上闪着寒亮的光,那刚纳好的一只鞋底子,正是安阳煜脚的尺寸,碧叶失了一下神,转过脸看了一眼云雪裳,便捧着被砸碎的东西匆匆走了出去。 “雪裳。” 他刚叫了一句,小馒头就回过头来,从喉咙里狠狠地挤出了咆哮之声。他皱了下眉,正要用脚尖扒开这向来不喜欢他的小畜牲,顺儿就快步进来说,那边朝堂上又来催他去议事,只好嘱托了几句,匆匆去了。 雨停了,屋檐下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回响着。 她窝在被子里,一点点,拆开了手指上缠的缎带。这几日怕伤着他,十根手指上都缠了这月白的缎带,指尖因为天天被紧缚住,显得过于苍白,她轻轻地转动着小指上的机关,任那些尖尖的小刺冒出来,这小尖刺,在黑乎乎的被子里闪着寒凉而阴森的光。 他再敢这样欺负她,她就要用这尖刺,扎进他的喉咙里去! —————————— 这是第五日了,安阳煜每天晚上都会来看看她,也不进来,就在门口站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各式新奇古怪的玩艺儿倒是送来了不少,全成了小馒头和小饺子的玩具,成天里屋里扑腾得乱七八糟。 他终于决定和沈璃尘进行交换,用轩辕太后换回崔梦。 时间定在五月初六,地点南金国,并且要求沈璃尘亲自送人过来,等会儿他就要出发了。 迈进那高高的门槛,他在院中停下了脚步,仰头看向那株大树陪伴他十数年的大树,几日来的雨水,把叶片洗刷得青碧欲滴。 今天早上,她派人去和他说,马上就要回钱庄,否则就不活了。 127.明明是你厚脸皮,算计我【127】 女人常用的招数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身为帝王,居然也尝到了这种滋味! 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碧叶学云雪裳的表情学得一板一眼,满朝文武呆若木鸡,而他却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但是,他得去见一回梦儿,无论真假,他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更知道,只要他踏出大越皇宫,这小猫儿一定会法子钻出去,心里又装了对他的怨恨,这一回再让她走脱,怕是再难找回来了。 “把东西装上车。”他转过身来,沉声说道呙。 顺儿连忙带着人进了屋,收拾起云雪裳的衣物来。 小馒头向来不喜欢这一主一仆,一见他动云雪裳的东西,立刻就弓了腰,嘶吼着,扑了上去,狠狠地抓着顺儿的衣袍,不多会儿,那真丝的锦衣便被抓得一条条线头可怜巴巴地晃悠了醣。 “你又要作什么?”云雪裳从榻上爬起来,冲着外面大声问道。 这样也算是理会他了吧?她都好几日不愿意向他看一眼了!他呶了呶嘴,一挥手,又有人上去,把两只小猫儿都捉住了,大步往外走去。 “安阳煜!”云雪裳连忙从榻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边上,怒视着他。 早就撕破了脸皮,她不再把他当皇帝看,这时候更不必讲客气! 只是,她自己从未深想过,为何她轻易不叫沈璃尘的名字,却自始至终把安阳煜的名字在舌尖上反复碾转。 有的人是前世的缘,天生的冤家。 安阳煜缓步走了过来,凝视着她忿忿然的小脸,突然就把她拎起来扛到了肩上。 “你作什么?”她抓他的手,尖刺凶猛探出,他的手背顿时多了几道血色长印。 “放肆,越野越不像话,温柔全不见。”安阳煜低斥道,捉住了她的手腕,大步往外走去。 “为什么要对你温柔?再说了你也不稀罕,你多的是梦儿水儿土儿。”云雪裳酸溜溜地说。 他的气顿时就没了。 马车已经在外面侯着,他把云雪裳往车里一塞,又把小馒头给丢了进去,这才弯腰钻了上去。 云雪裳快速把两只小猫儿搂到怀里,恨恨地瞪了一眼安阳煜,然后缩到了车厢一角。她巴不得这臭狐狸快快去接梦儿的,他只要一出去,自己就能想法子钻出宫,可是,这算什么?他去接梦儿,把自己塞这马车里来算什么? “吃!”马车往前去了,他从旁边拎起了一只食盒,往她手中一塞,低声说道。这些天,她都不肯好好吃饭,这是他让御厨特地给她做的小笼包。 云雪裳接了,往地上重重一搁,把怀里的小猫往下一推,就说道:“吃!” 小猫有好吃的当然不客气,吧唧吧唧,不几下就把御厨忙了好几个时辰的小笼包给扒进了嘴里。 香味儿在车厢里萦绕着,安阳煜从侧面看着她瘦得越发尖尖的下巴,突然觉得无奈起来。 他真是想和她好好相处的。 可是,一不小心又弄成了这样! 马车出了城,路便开始颠簸起来,不多会儿,她就开始昏昏欲睡,缩到车厢的边上去了,她睡觉时总是有轻轻细细的呼声,他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心里一片满足,瞧,他的老婆,还她那只养了五年的爱猫,全在他身边。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事……他这份好心情一定会保持到明天。 她睡着,突然觉得腿上凉凉的,似乎有只手正在自己的腿间抚摸着,睁眼一瞧,那臭狐狸居然把她的裙子推上来,中裤也被他褪掉了,他低着头,而他的手指,正在那大 腿上肆意摸 来摸 去,还不时触碰到了她那柔软的花儿。 云雪裳心一抖,浑身的血液猛地就全窜到了脑门上,又羞又丑,“安阳煜,你的爪子这么闲,为什么不去摸 自己?” 她低声咆哮着,用力地就把他往外一推,小指上的刺毫不留情地探了出来,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脖子里面,那尖刺抽出时,带着幽暗的蓝色锋芒,一滴血,从他被刺中的地方慢慢涌出来,像颗鲜红的珍珠。 他皱起了眉头,还未说话,就觉得脖子上一阵麻麻疼疼,目光落在那锋芒上,心一沉,连忙盘腿坐好,伸手制住了穴道,开始运气调息。 这刺上居然是有毒的,他实在没有想到,以往也抓过他,并无毒呀,难道是她对他恨到极点,这几天特地在刺上抹了毒? 云雪裳转过了身子,匆匆地就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裙。腿边上一只小瓶被他们碰到了,淡绿的药水淌了出来,大 腿上也有种清凉的感觉慢慢漫延。 这几天月 事,她没往那被他弄破的地方擦药,这臭狐狸,居然趁她睡觉的时候给她上药!脸涨红了一下,转过脸去看他,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那厮的脖子已经成了墨绿色,像戴了条绿丝巾似的。 天啦,她用毒刺扎他了! 她盯着他那墨绿的脖子,下意识地 推开门就想逃走,毒了他,还不被他打死?可是,她的这还未好的跛子脚哪里有他的身手快? “还想跑?坐下!” 安阳煜一把抓住了她的腰带就往后面一扔,咬牙切齿着,让她害怕极了。 不是说一扎便倒吗?不是说,会死得很惨很惨吗?为何现在他还是活蹦乱跳的? 她把两只小猫儿拔到身后,手抱着脑袋,从手肘的缝隙里瞄着他铁青的脸色,心里骂起了刀削面本尊,他卖的这分明是假药,还敢记上自己五万金的帐! “你还知道怕?你敢弑君!” 他并不知自己身上的变化,只知道她用毒刺刺了他,怎么会这么心狠?怎么会恨他到这般地步? “来人,找个地方住下。” 安阳煜冲着外面低吼了一声,侍卫们不知出了何事,连忙令人到前方的镇子去安排住处。 此时,马车出京才几十里地! 月出时分,轩辕辰风接到了报信,带着残月门里解毒高手匆匆赶了来,这会子,他身上那绿色已经往脑门上冲去了,即将到达头顶上,脖子以上全是绿油油的,就像一颗大青菜。 那轩辕辰风看了半天,突然憋出了一句: “这是怎么弄的呢?头皮都绿了,倒像是戴了绿帽子……” 旁边立刻有人干咳了一声,他反应过来,连忙闭上了嘴,仰头望天去了。 用草药泡了澡,又服了解药,待轩辕辰风向云雪裳问明白了这是轶江月在她手上的银丝圈里做的手脚之后,安阳煜恨不能立刻把那厮抓来踹上几脚。 因为——轶江月真的是故意的! “这轶江月居无定所,又无门派可依,擅长整容,轻巧卓绝,毒又厉害,根本没办法找着他,就算找着了,也拿他无法。”侍卫长吴清低声禀报着。 “他亦正亦邪,只要给得起银子,他便接生意,也不管这生意正不正当,而且只要他接下来的活儿,没有完不成的!”轩辕辰风接过话来。 安阳煜沉默下来,这人若为友,那便是大幸,若为敌,那便是让现在的大越雪上加霜。 轩辕辰风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云雪裳,低声说道:“司空慎那里,还是不同意送还云夫人,说贵妃和云夫人一见如故,情同母女,要留云夫人多住几日。” “我娘和她情什么情,女什么女?”云雪裳一听就来了火,司空慎这搅屎棍,倒真不是白盖的。 “好了,你们出去吧”。安阳煜挥手,让众人退下,自己拿起了镜子,看着镜中那绿油油的自己。 轶江月给他弄的这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绿腰,根本就不是什么能要人命的玩艺儿,人中了这毒,身上便会变成绿色,足要七天才会消退,也就是说,安阳煜还得顶着这绿色过七天,那时候,他已经到了南金国,可以见到他的梦儿了! 安阳煜将手里的铜镜狠狠丢掉,瞪向了云雪裳。 云雪裳心里笑翻了天,面上却冷冷寒寒的,这样真好,比要他的命还让人心里爽快,刀削面,冲你这一招,我就感激死你!我看你这绿毛狐狸还有脸出去晃悠不! 腹诽了半天,只觉得心里一片痛快,耳垂又开始微微翕动了起来,泛了些红色,又觉得自己不能将这开心表现得太明显,免得那臭狐狸一动怒,把自己也染成这绿色,所以便偏过身去,尽量背对着他。 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只听得叮铛铛几声铁链子的响声,原来,她被他下令用铁链锁在他的床头上,最多只能离那榻三步远!云雪裳踢了踢脚上的笨重黑家伙,懒得再和他生气,反正他遭报应了! 桌子上摆了几盘点心,她这些天来第一次觉得饿,招呼过自己的猫儿,就开吃起来。 宫里的点心,并不比外面来得好吃,她将最后一点碎末儿塞进小馒头的嘴里,眯着眼睛,笑着看它吃光光,这才觉得屋里气氛有些不对劲,只顾吃得快活,没发现身后安静得有些奇怪,难不成,这毒加重了,带他去见了阎王? 扭头一看,却正碰上安阳煜匆匆避开的眼神,那厮的唇角还有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 都变绿毛了,还笑!中了魔障!她白了他一眼,端起茶来,小啜了一口,那边,安阳煜开口说话了,语气低沉,缓和。 “云雪裳,你真的希望朕死么?你用这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朕真的会死?” 云雪裳楞了一下,希望他死么? 当时是太生气,热血涌上来的时候,这些天的委屈在倾刻间就全暴发了出来,可是,真的希望他死么? 怔了半晌,一鼓腮帮子,冷冷地说道:“自然!若知道这个只能让你变绿色,我就再加点别的上去!” 安阳煜并未立刻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呃!她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声,他是第一回,向自己赔不是! “我弄痛了你,你也刺了我,我们扯平 。” 他缓步走过来,弯下腰,托起她的下颌向她看着,自认为……这眼神一定是深情款款的!可惜,云雪裳刚含在嘴里的茶一口全喷了出来,喷了他满头满脸。 请原谅,你可以想像一只绿头绿脸的家伙,在烛光摇曳下冲你深情款款么? 窗外,轩辕辰风往里面张望了一眼,便大声地咳嗽了起来,尽管他很想笑,可是,他害怕安阳煜那可以杀人的眼神! 这个晚上,成为了某些人一辈子道之不尽的笑话,甚至讲给了儿子,孙子……甚至,还加上了许多许多稀奇古怪的佐料,让这笑话变得更加的传奇。 不过,安阳煜这时候可笑不起来,他的心情变得糟透了,他将要在这些人极力忍着笑的表情下,度过七天,还有,他这模样,如何去见沈璃尘,那天下第一美男子? ————————————分界线—————————————— 只在小镇上停留了小半夜,轩辕辰风依然回京去主持大局,安阳煜他们依然沿原计划赶路。 几次逃跑,都以失败终结,残月门的人,比宫里的侍卫强多了,不管是半夜,还是什么时间,只要她远离马车十步,便会被“请”回来。 折腾了几回,她便死了心。 一走,便是四天,吃住都在马车上。这些天,安阳煜都戴着那张银制的面具。越往南,天气越热,戴着面具,其实除了神秘点,酷一点,并无太大的好处,反而让他有些热得难受。 不过,他是死也不肯脱下面具来的,白衣,银面具,长发,从远处看,真正的迷倒众生——只要,不去注意那从衣领处微微探出些的绿色。 这些天,二人倒不争不吵了,自然,也不太说话,大多的时候,他们就安静地各坐一边,或是打瞌睡,或是看书,都是市面上才出来的一些新鲜的杂书,倒是颇合云雪裳喜好的那些大侠之类的。 这个,也算是他向她赔礼道歉的一种方式吧,她不是想要大侠么?给她十本大侠!真的那种,就免谈了。 “爷,进了青石山了,要不要歇一会儿?” 侍卫在外面轻声问道。 “不歇了!” 安阳煜头都未抬,低声说道。 云雪裳掀开了车帘,看了一眼外面。青山连绵,山风拂面,路边上那野花儿开得正活泼,一条婉延的小溪正沿着小路往前奔去,清澈得想让她立刻就掬起一把来浇在脸上,感受一下这来自山野的芬芳。 “我要更衣。” 她扭过头来,小声说道。 安阳煜抬眸,看了她一眼,让人停下了马车,自己陪着她到了林子深处。 “转过去。” 云雪裳瞪了他一眼,脸上又涌起了红晕,这些天来,他怕自己逃跑,每每出恭时,他都守在她身边,也不怕被熏死! 她恨恨地想着,开始解起了衣带。 身后悉悉索索地响着,安阳煜看着四处的风景,再过两天就要出大越的国界了,地点就在南金和和大越交界的地方。 不知道,等在那里的那个,是不是梦儿? 见到她,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见梦儿便罢了,可他偏又带着云雪裳,难道真的只是怕她逃走么?这种感觉,怕是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或许,他只是,想和她多多时间地呆在一起而已,每当和她呆在一起时,她的心里,总有种快活的感觉,尽管她前几天才狠狠地用“毒刺”刺了自己,害他“戴了绿帽子”! 小野猫,我要拿你怎么办?你都不肯来爱我,他微微侧过了脸,用余光看了一眼她,她正在系裙带,这几天坐车,长发并未挽起来,就披在身上,如同缎子一般的光滑柔软,此时滑到了胸前,丝丝缕缕在空中飘舞着。 “你偷看!” 云雪裳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扬头,恼怒极了,这厚脸皮的,别人出恭他也看! 安阳煜轻嗤了一声,走过来,一掀袍子,也做出了要出恭的模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也可以看我。” “你!” 云雪裳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就往林子外跑去,身后,是他爽朗而得意的笑声。 “安阳煜,你哪里像个皇帝!” 跑了几步,她气不过,扭头又吼道。 “你又何时当我是皇帝?” 他放下了袍子,整理好了衣服,走到溪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面洗起手来。 云雪裳气得急喘了几口,正要转身走开,突然,脚边有几声嘶啦声响传了过来,接着,便有冰凉的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腕,她吓了一跳,春暖花开的季节,这野外多的是蛇,不会是碰到那东西了吧? 尖叫着,用力地踢打了几下,人便往前面猛地一跳,安阳煜听到了她的声音,扭头一瞧,连忙起身接住了跳过来的她,她来得及,又跳得猛,他抱 着她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来,定睛往那地上一瞧,不过是踩到了一根藤蔓而已。 她双腿紧紧地缠在他的腰上,手搂着他的脖子,扭头看清楚了那细藤,脸上又涨红了起来,忙不迭地从他身上爬下来,逃也似地往回跑去。 上了马车,气氛便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她缩在一角,搂着小馒头,目光落在书上,心却依然在狂跳着,这是她一回主动碰到他。 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 “那里还痛么?我真有那么粗 鲁,那种事夫妻间常做才和睦,你就真那么痛?还是不想让我碰?” 她又往里面缩了一点,整个人都贴住了车厢壁,哪壶不开提哪壶,尽说些让人脸红的话。 “我……” 安阳煜才开口,她便抬起头来,瞪着眼睛,低斥道: “厚脸皮,难不成你这时候还想验证验证?” 呃!安阳煜楞了一下,便大笑了起来,面具下,一双眸子,闪亮亮的,接着说道:“我是想说,我很喜欢你来抱着我。” 啊!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笑着,探过手来,不顾她反对,紧握住了她的小手,她用力扭了扭,没挣脱来。这几天,他的话并不多,一路上,就连手,也没碰过她的。 “不要生气了,好么?”他俯过身来,手指在她的掌心轻抚着,低低地说道:“你瞧,我也被你罚了,就算扯平,行不行?” “不行。”她倔强地扭过头去,看着窗外。 他咳嗽了一声,马车突然就加了速,然后,猛地往右侧颠簸了一下,云雪裳没坐稳,咕噜噜便往他那边滚去,他借势,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大胆!”他眉眼间含着笑,却故意让声音严厉。 “爷,恕罪,山路难走。”侍卫的声音也是诚惶诚恐。 “你,你厚脸皮!” 云雪裳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侍卫向来赶车稳当,怎么会突然让车子颠簸成这样?分明是合计好了,来算计她。 “放肆,大胆,目无君上,该罚!” 他沉声说着,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了,好几天未抱过她了,想得厉害,如此芬芳的小妞坐在自己身边,自己却碰都不能碰一下,忍得几乎内出血。 “安阳煜……” “朕是皇帝。” “你是绿毛狐狸。” 车内,又斗起了嘴来,安阳煜的护卫们相视而笑起来。 那个,用两年时间,便让残月门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的冷血男人;那个,曾经落魄却凭自己一步步走到至高皇权的铁血男人;那个,以刘三为幌子,在西城横行无忌的骄傲男人,居然会栽在这样一个小女子的手中。 上天,总会派一个人来降服你。 安阳煜的克星,便是云雪裳! 只是,谁是她的归宿呢?看着怀里那气得满面通红的小女人,安阳煜低低地说了一句: “小猫儿,我抛了这江山,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她怔了一下,抬眸,看向了他。 面具后,那双眼睛,目光灼灼。 “你脸还绿么?” 她推开了他揽着自己的手,尴尬地别开脸,小声问道。 这也是这些天来,她头一回问他的毒的情况。 “嗯。” 他应了声,心中微微有些小喜悦,这句问话,是不是,代表着她开始原谅自己了? 马车再没颠簸过,这车轮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驾车的人技巧又高超,那白日破冰的一颠,分明是侍卫故意而为。 ——————————分界线—————————— 车行进山中不久,天便慢慢变黑了。 山里的天气,是说变就变的,天黑没多久,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再行了片刻,居然轰隆隆打起了雷,闪电穿透了前面的树木,映在地上,一片惨白。 本是想快速穿过山道,到那边的小镇上去打尖休息的,可是见此情形,安阳煜只好决定暂时找个山洞避一避。 大雨让道路顿时变得泥泞起来,安阳煜很快便发现势头有些不对,这里应该是已经下过了大雨的,否则地面不会泥泞如此!此时,前方传来了哗啦啦地声响,他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把云雪裳往怀里一抱,人就往车外跃去。 云雪裳正抱着小猫儿睡觉,被他这样一揽,便惊醒了过来。 二人才从车里出来,便听到一阵阵巨响,两边的大山上,那泥石扑头盖脑地便往马车上涌去,那石块,泥巴,砸在身上,生痛! 遇到山洪了! 十几个侍卫,被这突然而至的山洪全部冲开了,一时间冲不到他二人身边来。漆黑一片,又打不燃火折子,泥石流又越来越凶猛! 饶他是再好的轻功,也不能完全躲开这无处可躲的灾祸,又要小心怀里的她不被伤着,所以,背上倒结实的挨了好几下。 “闭上眼睛。” 他大声说道,云雪裳连忙把小猫往自己的衣服里一塞,自己又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耳边有风的呼啸声,闪电劈开暗黑的天际,照到他银亮的面具上,一身白衣已经染成了污褐色。 “皇上小心!” 又一块巨石从上面跌下来,闪电起时,被那侍卫看到了,笔直地冲过来,用力一推二人,自己被那巨石重重地击到,压到了那污泥当中。 路的另一侧,是深深的山崖,那泥太滑,安阳煜被这一推,带着云雪裳就往那崖下跌去了。 崖下是滔滔洪流。 混浊的水愤怒咆哮着,翻滚着,往山下涌去。安阳煜一手紧紧地搂着云雪裳,一手弹出软剑,深深地扎入山崖之壁,支撑住二人下滑的身体。 黄泥从上面落下来,夹杂着碎石,扑嗖嗖地往下飞溅而来,击打在脸上,痛得她眼泪直流,今年居然倒霉成了这样,出门还遇这天灾!好好地呆在宫里睡觉多好,可是他要去见老情人,非把自己带着! 那剑,慢慢地往下折着,从那松软的泥土里渐渐脱落出来,二人的身子也形始慢慢往下坠去,突然,一声铮鸣,那剑终是从山壁上脱落了,二人的身子直直地往下坠去。 扑嗵,一声水响,二人跌进了滚滚浊水。 猛地被灌了几口这泥水,二人被波浪推着,往下游冲去。他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她紧紧地托着她的猫儿,一直都未松开过。 不知道喝了多少水,也不知道被河底的尖石撞了多少下,终于被这水冲上了岸。 几缕晨光,穿透云层,照了进来。 云雪裳四仰八叉地倒在岸边,赤脚,衣服也被撕坏了,只留半边袖,半襟衣,身上染满浊泥,狼狈不堪。 安阳煜的状况好不到哪里去,此时他正站在水边,脱了衣,清洗着身上的污泥,背上和胳膊上几大块暗色淤青。 小馒头已经被水淹得死去活来了,可怜巴巴地卧在云雪裳身边,连叫唤的力气也没有。 “过来洗一下。” 安阳煜低声说着,仰头,环视周围高高的山崖,莽莽大山,也不知道路,若再下雨,自己倒无事,云雪裳不见得能捱得住,那关着轩辕芙琳的马车已经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否按时赶到约定地点。 云雪裳哪里还有力气动弹?只弯了弯脚指头,便依然望着那湛蓝的天空发怔。 今年命真背,不对,是自从到了安狐狸身边之后,命就变得背了!莫非,八字不合? “来,我背你。” 见她不动,安阳煜便走过来,蹲到了她的面前,低声说道: “我必须按约定期限赶到那里,否则,朝中恐有大变。” 云雪裳瞟了他一眼,面具拿下来了,脸上的绿色还未退去,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小声说:“你真丑,我不要和你走在一起。” 安阳煜现在懒得和她争辩,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就想往身上背:“再罗嗦,扔你下河去喂鱼。” “安阳煜,我不想去,我不想见到你的梦儿,我也不想见到沈璃尘,你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 云雪裳拔高了点嗓门,鼻头酸酸的,话未说完,突然就止住了,她用力地挣开了安阳煜的手,一把抱起了小馒头,小声唤道: “小馒头,小心肝,你怎么了?” 小馒头软绵绵地在她的手掌里躺着,已经一动不动了,一身原本雪球儿似的毛皮此时黑不溜湫地贴在身上,本来圆滚滚的小馒头现在像一只瘪了的球儿。 “小馒头,你醒醒。” 云雪裳慌了,连连摸着小馒头的鼻子,以往小馒头是最讨厌她摸它的鼻子了,总会不耐烦的挣开跑掉,可是现在它就这样躺着,任她如此讨厌地摸着它。 她怔怔地看着手上那黑乎乎的小身子,小家伙陪了她五年了,只有今年她们两个才分开过,过去的五年里,她带着它睡,喂它吃东西,它陪着她,听她说傻话,帮她撕坏那些坏女人的衣服,抓花她们的脸。 云府的生活曾经清苦如寒冬,是小猫儿给她带来了慰藉。 这回子,就不应该带它出来的! 狠狠地抹掉了眼泪,左右看了看,寻了处有野花蝴蝶的树下,放下了小馒头,就用手挖起坑来。 小馒头,你跟着我,也吃了不少好吃的,所以一定要记得我,下辈子还到我身边来,而且不要做猫儿了,你做主人,我给你做猫儿。 “雪裳。安阳煜轻按住了她的手,小声说:“我来。” “走开。” 云雪裳推开他,认真地埋了小猫儿,站起来,呆看了片刻,转身就往那边的路上走去。安阳煜一言不发 地跟在她的身后。 山路崎岖,泥泞得厉害,她一跛一跛地在前面走着,隔了三步的距离,安阳煜慢慢跟在她的身后,此时日上三竿,出了汗,衣被体温烘干,又被汗水浸湿,云雪裳始终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一刻也不停歇。 “雪裳。”安阳煜紧走了几步,拉住了她,小声说道:“休息一下再走。” “不要,你要去接梦儿。” 云雪裳甩开他的手,拉住身边的一根藤条,往小山坡上爬去,赤着的脚上,早就划满了小口子,安阳煜跳上了那小坡,用力地把她一拉,两个人便一起倒在了那草地上。 眼对眼,鼻对鼻,互相瞪着,她早哭得双眼红通通的,她的小猫儿没了,她的小心肝就留在了这里!全是因为这个男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要去接老情人,非得把她和小猫儿一起带来! “回去再给你买一只好不好?” 他伸手,给她抚去脸颊上那滚烫的泪珠,无奈地说道。 “安阳煜,你有没有心的?它陪我五年多了!你去哪里买一只来给我?” 云雪裳恨恨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大声哭了起来。 安阳煜把她的脸按在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低声说: “我陪你,还不成吗?” “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安阳煜,我再也不会信你的。” 云雪裳哭着,推开他就要爬起来。安阳煜拉住了她的脚踝,小声说道: “脚伤了,我给你包一下。” “离你远一点,我就不会再受伤,你快起来,我们快点去接梦儿。” 云雪裳扶着树,连连甩着自己的脚,脚上的泥在他银色的面具上斑斑点点地洒了好些。 “云雪裳!” 安阳煜跃起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小声说: “我知道我对你不够好,不要伤心了,你气我恼我,我都还能应付,唯独你一伤心,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离我远远的,我便不会再伤心了,自我入宫之后,便没过几天安静日子,安阳煜你行行好,放我走。” 云雪裳开始还是大声说着,后面便变成了抽抽答答。安阳煜却只管紧抱着她的腰,冰凉的面具紧贴在她的脸颊。 哭累了,她用力扳开他的手,又快步往前走去,安阳煜追了上去,手指在她背上一点,她便如木头一般定住了,左手右脚还呈现出往前的姿势。 “安阳煜!” 她怒吼了一声,人就被他扛到了肩上。 “别吼了,留着力气吧,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走出这座山,待走出山,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安阳煜一面说,一面大步往前走着。越往前,林子越密,那小路在林中蜿蜒着转了几道弯便消失不见了,莽莽青色,填了满眼,有小鸟扑腾而起,枝叶上,水珠儿嗖嗖地往下落着。 “饿了么?” 他把云雪裳放下来,低声问道。 “你快解了我的穴。” 云雪裳眼珠子往他那边挪了挪,恼火地说道,木头一样,难受极了。 “不许跑,不许动手,不许扎我!” 安阳煜低笑着,手指一弹,解了她的穴,自己一弯腰,找了处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128.有一个残忍的人【128】 云雪裳冷静下来,也明白了现在的处境。这样的大山,若真的任她一个人走,她宁愿跳回那条河里去,被水洗得干干净净的,强过被野兽撕得鲜血淋漓。 “我饿了。”她左右看了看,最终决定挨着他坐,能伸能屈才对,走出山了再找他算帐播。 安阳煜拍了拍她的手背,站起来,往对面那片灌木丛中走去。此时林子里都湿漉漉的,找不到多少干柴,想生火也不太可能,只好先弄点野果充饥。 不多会儿,他便匆匆返回来,手中,那银面具里盛着一些红红黄黄的小野果。 “好酸!”瞟了一眼他那绿色的脸,云雪裳抓起一颗红艳欲滴的小果就吃了一口,可是立刻便皱起了脸,把果子吐了出来。 “这叫悬勾子,过去青石山附近有很多牧依族人,他们长年不吃青菜,每当悬勾子成熟的时候,就会采摘大量这样的野果来制成果浆。” “为什么叫过去有很多牧依族人?” 云雪裳不敢再吃这悬勾子,又拿起了那黄色的小果,小心地咬了一口,微甜,略涩,可总比那红的要强许多。 这味道打开了她的胃口,让她连连吃着,那面具上的果子,不多会儿,就只剩下酸酸的悬勾子了。 “牧依族现在已经没有了,二十多年前,被朝廷出兵灭了,清 剿还延续了好几年,才把牧依族人全部杀光。”安阳煜沉声说道,自己拿了一颗悬勾子,丢进嘴里,一口就嚼烂了,吞进肚里跫。 “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云雪裳惊讶地问道。 “不知道。”安阳煜看了她一眼,又抓起了几颗悬勾子,一起丢进嘴里。 “你不怕酸?”云雪裳瞪大了眼睛望向他。 “笨蛋,悬勾子只是初嚼时有些酸,等入了喉才叫美味。” 安阳煜捏了一颗递到了她的嘴边,呶了呶嘴。 云雪裳将信将疑地伸手接过了果子,丢进了嘴里,果真,就像他说的,入了喉,慢慢就有甘甜的味道在舌尖上慢慢延散开来,倒是种别样的滋味。 “这个叫沙棘。”他指了指她手心中那些黄澄澄的小果子又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你可是在宫里长大的,你现在还是皇帝。”云雪裳侧过脸来看向他,小声问道。 “你只会认得那些金银玉器,稀奇古怪的值钱宝贝,哪里会认得这些不值钱的玩艺儿?” 安阳煜拍了拍手,把手上的浆果碎末擦掉,也侧过脸来看向了她。第五天了,他脸上的绿色略略有些消退,可是,看着依然觉得很滑稽。 “我是问你怎么认得。”她躲开了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脚尖,十个脚趾头都糊上了泥,黑黑的。 “我和轶江月一起做过赏金猎人。” 他往后一倒,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那年失去了梦儿,他又中了魅毒,在轩辕芙琳眼中,他已经成了废人,便索性不再管他,飞云宫渐渐荒了,只一个年纪大的宫婢照着他。 还有顺儿,顺儿本是官家的孩子,也懂知恩图报,当年因罪没入奴籍,贵妃见当时才几岁就成了太监的顺儿,一时兴了善念,开口向先王求情,免了他一家人的罪,只留顺儿在身边跑跑腿。后来顺儿虽然被调到了其他的宫里,但是还会常从御膳房里弄来好吃的给他留着,弄来暖和的被子给他盖,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他只得两个奴才对他好,想想,确实也心酸至极。 那夜遇着了黑衣人,他便依着黑衣人给他的书练起了武功,说来奇怪,那黑衣人并不会武,可是对各门各派的招式、缺陷、长处,却了如指掌,安阳煜又堵了一口气在胸中,练起来便拼了一股子劲儿,初练成时,便常偷偷出宫,到武馆和人比武,又找江湖人士切磋请教,几年下来,武艺便突飞猛进,在京中便无对手了。 后来,朝廷悬赏一万金,捉拿那时江湖上最大的魔教教主,他便揭了榜,就是在第一次做赏金猎人的时候,他结识了轶江月,在捉到教主的时候,二人还打了一场,争夺那教主的头颅。 当时就是在青石山上!他眯了眯眼睛,看向了对面的山头,这片大山,他曾经走过一回,十九岁的他,一柄剑,一壶酒,一股子韧劲,直追着那教主跑了四天四晚,终于在那山巅堵到了他。 说实话,他并不是魔教教主的对手,又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差点死在那人手中,是轶江月突然出现,和他一起,斩下了那人的脑袋。他见轶江月武艺卓绝,便打着争赏金的幌子和他打了一场。 自然,他是输了的。 可是,这一趟的经历对他来说,意义非同小可,是他真正成熟的分界线,他站在山顶上,用手擦去脸上的血渍,看着轶江月青衣玉冠,策马扬长而去,便发了誓,要让这天下都踩在他脚下。 说起江湖,他比云雪裳更留恋,初创残月门的岁月,和弟兄们出生入死,挥洒豪气,只两年间,便悄悄让残月门壮大了起来。 “你那钱庄,确实贷了我 不少银子,可是,你钱庄每每接镖,若没有我残月门人为你暗中护送,你哪里能短短几年间赚上这么多银两?所以,一半的银子理应是我的。”他唇角往上一扬,颇有了几分骄傲。 “呸!”云雪裳斜了他一眼,将手里的果子一股脑儿塞进了嘴里,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若我早知道你是刘三,应该早灭了你,免得现在遭罪。你说实话,我入宫,是不是你搞的鬼?为什么我那妹妹进宫之前突然就得了病?” 安阳煜轻嗤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你那依依妹妹温柔似水,长得又俏丽动人,远胜于你,我当时就是钦点的她,哪里知道云楠溪那老东西送了你进来,倒让我长了不少乐趣。” “你说什么?谁是你的乐趣?”云雪裳一瞪眼睛,正要说话,便被他打断了:“最初,我真不喜欢你,梦儿太温柔,你在西城时太耀武扬威,完全没有女孩子应该有的模样,哪里知道你这小猫儿抱起来如此之舒服,用起来更是舒服……” “安阳煜!”云雪裳恼了,挥手便往他身上打去。 他捉住了她的手,低笑起来:“就是喜欢你这么野!当时你装得温柔,我只想撕下你温柔的假面,看看你的野样儿,可真野起来,却让我吃不消,头疼死了。” “谁有你闲,一人扮成几个人!”云雪裳我恨恨地咬了咬唇,跳起来,就走。 “走了走了,快去接你的梦儿,早早接来,我们早早散伙,你当你的皇帝,我当我的大掌柜。” 安阳煜爽朗地大笑起来,跳起,跟上。那段日子,初登基,手中无权,又要防着太后等人的暗算,又不想让宫中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所以才戴了面具。 “你快合上嘴吧,绿兮兮的。” 前面,她抛来一句话,安阳煜立刻摸出了面具戴了起来,金色的光芒下,这耀眼银色后面,他的眸子里也融入了这灿烂之光。 身后,草丛轻轻地响了几声,似风声刮过,可是回头一看,那片草丛又是静止不动的。 安阳煜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紧跟在了云雪裳的身后。 山里的夜晚,凉,且静。 二人匆匆走了一整天,却还没有绕到大路之上,安阳煜渐觉有些不对劲,二人一定是迷路了!他找到了一个小山洞,捡了一些干树枝,好不容易生起了一堆火,二人便坐在火光边上,烤着一只他刚打着的野兔子。 他未取下面具,火光把这银色镀上了一层红红的光辉,野兔子渐渐散发出香味来,他用匕首割下一只野兔腿,将兔肉一片片割松,这才递到了云雪裳的手里。 他的手法娴熟,目光专注,云雪裳猛地想起了他做的海棠镯子和玉扣儿,这男人,倒是有一双巧手呢! “喂,你说,如果那里真是你的梦儿,你要怎么办?你还要不要我做你的皇后?当然,你若为难,给我十万金,我便把这位置让给她。”她咬了一口兔肉,和他开起了玩笑。 “我对你的感情就值十万金?”安阳煜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这女人把他的承诺当成玩笑么?他来这一趟,自是有自己的目的和安排,无论那边的人是不是他的梦儿,他对云雪裳的承诺一定会做到,他对梦儿的五年之相思也会有个论断。 “再给个!”她飞快地啃完了手里的兔腿,又伸出了手去。 “你倒是能吃!”他又割了一只给她。 她细心地撕下了几块,放到了自己的手心里,拔了几下,小声说道:“小馒头,小心肝,吃饭了,吃饱了要跑得快一点,跟紧了姐姐,姐姐带你一起回家。” 他凝视着她,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从来都没被权势浸染过,他明白她娘亲和小馒头对于她的意义,那是亲情,友情,和忠贞。 风,吹得火光胡乱狂舞着,她抱紧了肩膀,即使有这火光,可是背上却是冰冰凉凉的,他坐过来了一些,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几颗星星,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顽强地一跃,到了树梢,那稀碎的星光落下来,地上印出一只只调皮的银斑。揽在腰间的这只手,在此时给了她温暖,也是这只手,曾经让她泪水涟涟。 她弄不清楚对他的感觉,有时候分明恨得牙痒痒,可是他几句好话一哄,那脾气居然就不见了。前几天用针扎到他的时候,当时心里是兴奋的,仿佛看到了满天自由的泡泡,可是,当看到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绿的时候,又害怕了起来,这臭狐狸怎么可以死呢? “安阳煜,”她轻声问:“我要怎么办?” “什么?”他转过脸看她。 “没什么。”她闭上了眼睛,偎在他的怀里,睡了起来。 总是这样,有他在身边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不再害怕醒来之后孤单无助,不再害怕一个人站在这茫茫人世间,无人可依靠。 可是在她的心里,又是极其抵制着这种感情。有了娘的教训,有了之前沈璃尘教训,她不要再付出一回感情!伤在身上的痛,过几天便会好,可若是 再伤了心,那痛却是世间最难抚平的! “我会种出血罗来的,种出血罗来,我才安心离开那里。” 好半天,她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换来安阳煜将她揽得越紧。 上一回,是他逼得她太紧,是嫉妒让他失了神,他想着侍卫对他说的话—— “娘娘说,这是第一双,也是最后一双。” 她分明是去斩断情缘的,自己却粗暴地,用她最不喜欢的方式对待了她。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苦笑,这都是血罗烟种下的苦果,如果这毒解不了,他真的还能活上多久呢? 他轻舒了一口气,他走的那一天,她,会不会为他流眼泪? 又是一阵大风吹过来,那火,便渐渐灭了。 不多会儿,他传来了鼾声!这是第一回,云雪裳听到他打鼾!每一回,她都是被他折腾得太累而先睡去,要不然,他就是病倒了,睡得悄无声息,呼吸都规规矩矩,今儿,他打鼾!云雪裳看不到他的脸,那面具隔开了那绿色脸庞,她伸出手指去,悄悄地碰触了一下他的耳朵,有些冰,他微微动了动,她连忙就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动弹。 她看不到,面具下,安阳煜那微笑的模样。 如果说,小女人没有对他动心,他不相信,只是这小女人刚刚在感情上失败了一回,不愿意再放开胆量说喜欢而已。 可是,那又如何?他可以等,等她说喜欢的那天,反正,现在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星儿又躲了起来,一片清寂的黑,偶尔几声夜魈的鸣叫,让云雪裳往他的怀里又钻了钻,两个人就这样相依偎着。 一直,到了那黎明到来的时分。 ———————————分界线———————————— “爷!”侍卫轻推了推安阳煜,低声唤道。 安阳煜猛地睁开了眼睛,曲指,快速地击向了那人的咽喉。 侍卫吓了一大跳,连忙喊道:“爷,是我,小六。” 手指,猛地收回,面前的几位侍卫,一个个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安阳煜站起来,皱了皱眉,这两天太累,他睡得这么沉,若刚刚来的是敌人,他和云雪裳早就没命了! “身上还有创伤药吗?”安阳煜低声问道。 “爷受伤了?”小六连忙从腰间解下了一只小锦囊,取出药瓶来递到了安阳煜手里,低声问道。 “雪裳,坐下。” 安阳煜转身,让云雪裳坐下去,又找侍卫要来帕子,给她擦拭起被泥弄得脏脏的小脚来。赤着脚走了一路,那白皙上划了许多道小血口子,一擦干净,便分明扎人眼睛。 他轻抚着,细心地把药敷上去,又用帕子给她把两只脚包起来,这才站了起来,把药瓶丢给了小六。 “你别对我这么好。”云雪裳的脸飞上了红,扶着墙站了起来。 “好么?我是臭狐狸,烂狐狸。” 他低笑着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去。要早早找到破月才行,她手上这害人的蜘蛛丝应该早早弄掉,免得在颠鸾倒凤的时候,突然扎出,让他又变绿色。 外面,阳光明媚。 天彻底晴了! 每一片青翠的枝叶上,都有这清新的香味在跃动,那野花儿开得鲜艳活泼,七彩的,点亮了众人的眼睛,山涧有流水,水中有小鱼,波光鳞鳞。 没有山洪的青石山,漂亮得让人都不忍呼吸,怕这外来的声响,破坏了这青翠的世界。 “安阳煜!” 突然,一声冷冷地喝声,从前方传来。 他抬头,那银色的箭,如雨一般,向他们身上扎来。这射来的箭,正是他们上回见过的,涅逻国的弓弩! 一张,又一张,箭织成的大伞,以极快的速度往几人身上击来,全部,都是装了火药的! 几名侍卫很快就倒在了那震耳的爆炸声中。 那火药,把刚刚小山洞的洞口也炸塌了,安阳煜带着云雪裳,没了退路,剑,挥不开所有的弓弩,这是实战,那伞箭来的速度远超那日在御花园见识过的速度,他无法,将所有的箭都击落! “安阳煜,可认输否?” 突然,这箭雨停了,那声音又响起来,密密麻麻的黑衣弓箭手从树林里站起来,高举手中的弓箭,盯着他看着。 从树林里缓步走出来一个人。 云雪裳瞪着他,怎么可能,那是——云楠溪! “是你!” 安阳煜拧起了眉,难怪一路来,都觉得身后有人,原来他们早就掉进了陷阱! 他看向云楠溪,冷冷地问道:“我已经给了你云家高官厚禄,你为何要如此做?” “安阳煜,你看错我了,我要的,并不是高官厚禄,我要的,只是你安阳皇族的绝 对消失!” 云楠溪低笑了起来: “你能坐上龙椅,也有我的功劳吧,是我向太后献言,与其安阳浔坐上龙椅,不如找你这个废物来坐,反正你迟早会毒发而亡!可是,我没想到,你倒是真有本事,居然能扳倒太后一族。” “你送云家两个女孩儿进宫,就是为了迷惑我?”安阳煜低声问道。 “不全是!当年,你安阳家让我戴了这样一顶绿帽子,让我被天下人耻笑,我自然要还回去!你知道吗,你现在抱着的这个女人,还有怀上你孩子的那个,都是你的亲妹妹!” 她和云菲霜?都是安阳煜的亲妹妹? 云雪裳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云楠溪,这是怎么回事? “当年,宫里有个宫女被你父王宠幸,封了美人,可又斗不过那些嫔妃,后来,她生下了一个女孩,害怕遭到毒手,便托人把孩子悄悄送出来,这孩子,就是云菲霜!我把她送给了我堂哥,告诉她,这是我一个故人的,故人已逝,托我找个好人家。” 原来不是亲生的,所以会承担了家里那么多家务活儿! 云雪霜看着云楠溪,这个男人好恶毒,长一辈做的事,却把这样的悲剧栽给了下一辈! “还有你,你以为沈璃尘说的话是编的么?那都是真的!你就是那老不死的当年玩弄了那贱人之后,你外公强行栽给我的小杂种。” “畜牲!” 她眼前一阵发黑,气得浑身发起抖来,安阳料当时钦点的云家女是依依,可是依依进宫之前突然得病,所以便把她送进了宫,原来,是云楠溪安排的这一切。 129.真的很难过【129】 都说安阳煜是狐狸,这云楠溪才是最老最毒的狐狸!他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在几派人中演得游刃有余,居然没有一派人发现他的不妥。 当然,他是众人眼里的典型的最爱卖主求荣之辈,这种人最好利用,也最不具危险性! “别听他胡说,你不会是我妹妹。” 安阳煜冷笑了一声,尽量让声音笃定,可是那紧握的拳却出卖了他心中的愤怒,他让亲妹妹怀上了孩子,这有违天 伦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无法原谅自己播。 “这小丫头还有用,你可以去死了。”云楠溪傲慢南边抱了抱拳,指着安阳煜大声说道: “奉吾主、赤月国皇帝之令,诛杀安阳煜!” 原来他投靠了赤月司空慎!娘亲的被扣留一定就是他搞的鬼!这魔鬼,害了菲霜,害了她,害了娘亲一辈子! 云雪裳怒不可遏,捡起了地上侍卫掉落的剑,便冲向了云楠溪,她要亲手宰了这畜生跫! “雪裳,让我问明白。”安阳煜一把拉住了她,自己护在了她的身前,盯着云楠溪冷冷地问道:“如果没有猜错,昨天的山洪,就是你们埋好的炸药弄出来的好事吧?想活埋了我们?” “不错,可惜明白得晚了点,你命倒是挺大,那都埋不了你,害得我们出动了这么多人,追了这么久!这里也不错啊,给你做葬身之地便宜了你,你们安阳家的人就应该被生扒了皮,扔进锅里煮掉!” 云楠溪的脸扭曲了起来,埋藏在心里十多年的恨意,在此时倾悉爆发出来。 “你为何最初又不让我碰雪裳?”安阳煜深吸了一口气,追问道。 “你真蠢,这样你才会对她更有兴趣,才不会怀疑我的忠诚,你瞧,你现在不是对她舍生忘死吗?哈哈,安阳煜,你们安阳家的男人,确实很笨!你们有什么资格坐这天下?这天下,应该轮到我了,待我把这小丫头献给了赤月皇帝,就可以带领赤月大军,打进大越,坐稳江山。” “老东西,你作梦!”云雪裳愤怒地斥骂道:“像你这样的畜生,才应该被扒了皮,丢进火里烧,烧成了灰,阎王也不会收你。” “看谁先被烧死!” 云楠溪一抬头,那数百张弩箭又抬了起来,安阳煜竖剑于胸前,一手拉住了云雪裳的手,尖尖的刺扎着他的手指,他却握得越发紧了。 “小猫儿,是死是活,看天命了。” 话音落,那漫天的箭雨又飞了过来,他一面挥舞着长剑,一面带着她往上跃去,有一个人在怀里,终是不如一个人来得灵便,堪堪躲过了第一波箭雨,落在了那枝头上,又有第二波往二人身上击了过来。 “抓紧!” 他跃起来,在树和树之间飞快地奔跃着,弓弩手们又追上前来,一波接着一波地,那努箭扎进大树,一声一声地炸响,山林里迅速燃起了熊熊大火,沾了火药的树枝烧得特别快,浓烟腾腾,热浪滚滚,往四面八方肆意纵横燃烧起来。 “安阳煜,还跑得掉么?”她大声喊着,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跑不跑得掉,反正我们两个在一块儿,我不吃亏!”安阳煜也大声回答道。 “安阳煜,如果跑出去了,我请你喝酒,大喝一顿!”她回头,看了看那追来的箭雨,又看了看他正在淌血的腿,咬了咬唇,又说道。 “好!” 安阳煜的速度有些慢了,他的腿被擦伤了,挂掉了皮 肉,正痛得厉害。 “安阳煜,你不坏的时候,我还是蛮喜欢你的,因为在西城,只有你敢抢我的生意。” 云雪裳的声音更大了,突然伸手,狠狠地在他抓着自己的手上扎了一下,他吃痛时,她便用力一挣,挣脱了他的手。 后面的追兵这样穷追不舍,他又负了伤,看这情形,绝难以活命,那,与其两个人都死,不如让他没了负担,独自逃出去。 “安阳煜,我们两个现在各走各的了,你快些跑,像刘三一样,打不过的时候就快快跑!” 她大喊着,快速往下坠去,用力地冲他挥着手,她才不要当他的累赘,更无法逃出去之后,再接受自己和亲哥哥成了夫妻的事实,并且还成得心甘情愿! “你干什么?”安阳煜大骇。 云楠溪在后面也大喊了起来:“停止放箭,皇帝陛下要活的。” “小猫儿。” 他转了身,就往她下坠的地方冲去。 一支箭,以最凌厉,最阴冷的姿态,从他的背后,狠狠贯穿。 云雪裳的双眸顿时被血色蒙得严实,那枝箭穿透了他的左胸,紧接着又有一只箭,从他的正面狠狠地扎了过去,击准那穿透了左胸的箭,两只箭都沿着同一个箭孔从他背后飞出。血雨,漫天飞溅。 他的急速地坠向深渊。 那下面有山泉孱孱,正是他们得晚听到有山涧流水的地方。 哗啦啦的水流,在阳光下 唱得欢快。安阳煜的发,在空中舞起,那被污泥浸过的白色锦衣,在风中被鼓起,烈烈地响着。 然后,他重重地跌进水中,很快便被那激流吞没,再看不到了那银光耀眼的面具。 ————————————分界线—————————————— “安阳煜!” 云雪裳瞪大了眼睛,惊骇地大叫着。熊熊的大火,在身下那树林里火龙一样的狂舞着,鸟儿哀鸣着,四处飞散,小动物们从林中惊慌嚎叫,没头没脑地往火光里冲去。 她直直地下坠着,身下一陷,然后便往上弹了一下,原来,她是跌在了一张大网上,云楠溪匆匆赶上来,一挥手,让人就用这网把云雪裳紧紧地缠住。 “禀告丞相,安阳煜已跌进涧中,无法打捞!” 一名黑衣人跑过来,抱拳,大声说道。 “丞相,他胸口中了两箭,又跌下山崖,万难活命,丞相大可放心了。” 另一名黑衣人也上前来,邀功般地说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沿途去给本丞相捞!”云楠溪拉长了脸,冷冷地说道。 死了么?若没死,安狐狸到哪里去了? 云雪裳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昨晚还在一起看星星,烤兔肉,跟给自己讲他过往的岁月,可是现在他却生死未卜,不知被那激流卷去了何方。 眼前一遍遍回放着安阳煜刚刚中箭时的模样,她想尖叫,喉中却紧得似被针线缝住;她想大哭,可是眼中却火辣得似被浇了辣椒水一般,她紧握着拳,任十指上的尖刺深深扎入自己的手心,血珠子渗出,一颗,两颗,三颗……珍珠般圆润光泽。 云楠溪! 她侧过脸来,看着那恶魔一样的男人,十几年对她和娘亲折磨还不够,居然设计了如此阴谋无耻的陷阱,让她和菲霜,和她娘亲,和安阳煜都承受这样的痛苦! “小丫头,看我是没用的,要怪只能怪你那jian人的娘,不守妇道,早应该遭受天谴!” “呸!”云雪裳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吐出来的,也是鲜红的血雾。 “抬走。” 云楠溪一挥手,让人抬着云雪裳匆匆往山下走去。 树梢上,一个全身用黑色斗篷蒙住的人,向对面的山头做了个手势,然后收起了手中的长弓,眼中那冰寒的光一直追随着云楠溪等人,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如同一只大鹰一般腾空跃起,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分界线—————————————————————— 十日后,赤月国。 云楠溪带着人绕道南金国,一路马不停蹄,在日落之时赶到了赤月皇宫紫徽城。 赤月靠海,多渔民,擅歌舞。 这天,正是赤月祭祀月神,祈求上苍佑其赤月风调雨顺的日子。 整个京城都被节日的气氛煮得沸腾了,百姓们都到了大街上,载歌载舞地预祝丰收。 皇宫外的大祭台上,悠长的歌声飘扬夜空,戴着彩色羽毛面具的舞伎在人群里翩翩起舞,雪白的腰肢扭动,修长的手臂划出优美的弧,火光印红大祭师画成一半月一半太阳的脸,他额上的三根白色羽毛在风中微微飘动着。 祭台对面,司空慎正带着皇后坐在看台上,面带微笑,看着百姓狂欢。 “皇上,吃葡萄。” 皇后剥了一颗葡萄递到了司空慎的唇边,司空慎却自己接了过来,轻咬了一口,然后手指一弹,弃了。 皇后的脸色微变了变,只好极力保持着镇定的风度,继续看向了看台对面。 歌声停了,鼓声震耳地响了起来,接下来的仪式,便是用童男童女的鲜血祭祀上苍。六名稚童被带到了祭台之上,大祭师手中的桃木剑一挥,几名侍卫便捧上了尖刀,由六名身着艳红衣裙,坦露了整片美背的妙龄女子接了,只一眨眼的时间,便把尖刀扎进了稚童的胸中,鲜血,汩汩流出,稚童胸前的碗很快便被装满了。 司空慎的眼中,立刻就有了兴奋的光彩,他抬起手来,慢慢地一拍,高台下,那百官立刻就跟着一起拍起手来。 一时间,皇帝万岁的呼声压过了这震耳的鼓声。 司空慎,如此年轻,却能在短期内让赤月国的国力迅猛增长,自然有他的手段,狠,冷,便是他的特点。 “皇上,人到了。” 太监达儿在司空慎的耳边小声说道。 “收拾干净了,送过来。” 司空慎淡淡地说着,伸手,达儿连忙递上了一块绢帕,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手,站起来,往宫中走去。 此时,云雪裳被一群宫婢抬着,七手八脚地剥 光了,丢进水里,一顿乱揉,又不知倒了多少香 精在身上,过于浓郁的香弄得她不停地打着喷嚏。 初时,她是不要这些女人碰到她的,接连扎了好几个人,宫婢们便跪下来向她求起饶来。 “姑娘可怜可怜奴婢们吧,若迟了,奴婢们都是要被处死的。” 你听,司空慎那搅屎棍果真不是个好东西!云雪裳不好再为难这些丫头,大不了等下趁那狗东西不注意,就用自己手上这尖刺扎得他稀巴烂,扎得他去见阎王! 好容易洗干净了,宫婢们又拿来一套浅黄的新衣裙,给她穿了,一头青丝仍让她湿漉漉地披在肩后,那水,滴滴答答地从发丝上滑落,浸湿了衣裙,让这丝薄的裙子紧贴在身上,身段的玲珑顿时妩媚呈现。 “这腿上可如何好?皇上最不爱女子身上有疤痕,若等下惹恼龙颜,我等小命都不保。” 有宫婢指着她腿上的伤小声说道。 “用绸带绑着,快些,达公公催了好些次了。” 另一名宫婢匆匆翻出了几根绑头发用的宽丝带,也是浅黄色,就从她的膝盖起,交叉着,一直缠到她的脚踝处。 “快些,皇上发怒了。” 外面又有人催了起来,宫婢们连忙拉开了门,太监们快步跑进来,抬起了云雪裳就往外奔去。 赤月殿。 一面圆月似的镜子几乎占了整面墙,十六颗拳头大的东海夜明珠悬于大殿梁柱之上,大殿正中,一只五米高的白玉麒麟高扬前爪,仰头怒吼,正往空中吐着袅袅青烟,那明黄的帷帐后,一张宽大的龙榻,并不见那狗司空的身影。 “恭迎皇上。” 突然,身后传来了宫奴们的齐呼声,她迅速转身看向了大殿门口。 一男子,脸略长,下巴微翘,鼻梁高挺,剑眉,大眼,着黑色龙袍,袍上金龙高扬巨爪,尖锐的指甲似乎就要撕破这浓愈的黑,它好腾云而飞,领口用金丝绣着蒸腾祥云。 “云雪裳,还不跪下迎接吾皇?”达公公在司空慎的背后大声说道。 “吾皇?他是哪门子的吾皇,云雪裳乃大越人,只认大越皇,也只跪大越皇,像你这等偷鸡摸狗的奸人只配当云楠溪那狗东西的皇帝,你们一丘之貉,不得好死。” “大胆!掌嘴!”达公公一拉脸,大声喝斥。 啪…… 重重地一声,司空慎扬手一巴掌,打得达公公退了好几才滚到地上,顿时筛糠一般地抖着,连大声也不敢出了。 “多嘴的奴才,来人,拖出去杖毙!” 司空慎冷冷地看了达公公一眼,缓缓伸手伸手。 旁边立刻就有人递上一方绢帕,他擦了手,将绢帕丢开,已经有人将面如死色的达公公拖了出去,他的惨叫声只响了几下,便没了声响。 这是在她面前耍威风呢!云雪裳冷笑了一声,下巴倒扬得更高了,她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别人在她面前耍威风。 “云小姐,多有得罪。” 司空慎缓步往前走来,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下滑,到了她的膝盖处,又低笑起来: “朕的皇妹脾气火辣,对云小姐的不敬之处,还请云小姐多多谅解。” “要不要我在她膝盖上扎她几箭,再对你说我脾气火辣?”云雪裳瞪着他,毫不客气地说道:“万万没想到,赤月国的皇帝公主,手段作风居然比江洋大盗还无耻。” “呵呵,云小姐的脾气倒真如璃王所言,刚硬。不过,云小姐,刚硬有什么用呢?刚硬,这两个字,只可用在弱者身上,若遇到了强者,还是要柔软一些的好,免得太刚,折了!” “我大越人宁折勿弯。”云雪裳挺直了腰,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啪啪啪…… 司空慎满脸笑容,连连鼓掌,唇角一扬,慢条斯理地说道: “好,好个宁折勿弯,朕喜欢得紧。看来,朕倒真是得了个有趣的女人。朕就说呢,这璃王向来不动情,朕的皇妹他也不肯娶,而那安阳帝也是一国之君,怎么就为了一个你,乱了阵脚,白给了朕一个好机会。云雪裳,雪裳,名字也好听,朕喜欢极了。” 他一边笑,一边抚上了云雪裳的脸。 云雪裳怒极,挥手便是一掌,那指上尖刺顿时划破了他的衣袖,在他的手背上划上了三道深深的痕。这一抓,她用尽全力,在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好辣的猫儿。” 他不怒反笑,学着安阳煜叫她小猫。 安阳煜叫她小猫儿的时候,都是随性而至,从不分场合,爱叫就叫,爱抱就抱,爱亲就亲,安狐狸……她的眼神黯了黯,随即便喷出了恨的熊熊火焰来,都是面前这个男人,害了安狐狸! 各治各的天下,各管各的国家,这搅屎棍不安份地左搅右拌,应该和云楠溪一起,下地狱。 “猫儿,小猫儿,既然来了我赤月,朕要先送你一件礼物才是!” 他大笑着,又 重重地拍了一下手掌。 大殿门再度被推开,两辆架子车被抬了进来,那架子上,分明绑的就是云夫人和云楠溪,二人都着了大红的衣袍,而架子下面,各有一个黑色的大铁锅,锅中有油,沸腾!锅下有火,灼灼! “雪裳,女儿。” 云夫人一见云雪裳,便哭了起来,脸上,分明还有伤痕,想来也是受了刑的。 “看,小猫儿,云楠溪是朕送你的见面礼,云夫人嘛……要看你的表现。” “你无耻,最应该被油锅煮的就是你,不,用油锅煮,这锅还怕被你弄脏了!” 云雪裳快步过去,一边用力拉扯,解着云夫人身上的绳子,一面愤怒地骂道。 司空慎一皱眉,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去,拉开了云雪裳。 “想救你娘很容易,服侍得朕高兴,朕便放了她。” 他转身,掀开了明黄帷帐,坐在龙榻上,一手指向了云楠溪: “这人,你说过要活扒了他,然后煮掉,朕就依了你的心愿,来人!” “司空慎,你出尔反尔!” 云楠溪吓得面如土色,其实他早就投靠了司空慎,这些年来一直暗自把大越的所有情况报告给司空慎,为的就是让安阳皇族,倾族覆灭,现在,这目的几乎已经达到了,只差最后一步,司空慎给他大军,让他打进皇朝,成为大越皇帝。 可是,司空慎这人,怎么可能把大越国给这小人呢?他千算万算,却算高了自己在司空慎眼中的重量,司空慎手下,何人没有,何况不管哪一国的皇帝,最忌讳的就是投敌卖 国,他这等小人,死有余辜。 侍卫们把这车抬到了院子中间,撕开了他身上的衣袍,闪亮的尖刀落下……云雪裳的胃里便翻腾起来,司空慎这人,倒真是禽 兽托生的,居然连眼睛眨都不眨,反而双眼中都是这兴奋之色。 130.兄妹两个都是野兽【130】 “你不能杀我,我还有秘密,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额头和左脸的皮被剥下,云楠溪满脸血污,大声嚎叫着,身子痛得一下下地颤抖着。 司空慎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诡谲之光,接着便一抬手,让侍卫们停下酷刑,挥挥手,把叫嚎着的云楠溪抬出了赤月殿。 “雪裳……不对,小猫儿,这出戏好看吗?现在轮到你娘亲了,如何?云夫人有没有秘密要来和朕换你自己的命?如果没有……小猫儿,你说朕要如何才能开心呢?” “畜牲,禽 兽,猪狗不如的东西!播” 云雪裳掩着嘴,忍着胃里那翻腾的感觉。司空慎看上去儒雅,不想骨子里却是如此残暴之人。 “你若能伺侯得朕高兴,朕便饶了云夫人,如何?”司空慎站起来,立刻有宫婢上前去,为他解开了龙袍,换上了中衣跫。 “你……” 云雪裳连骂都懒得骂了,此时,只想杀了他!她扭头看了一眼云夫人,忍着怒意,缓缓地往司空慎身边走去。已蓄满力量的手指暗暗转动了机关,让小指上的尖刺探出来。 没错,她要扎瞎这恶魔的眼睛,扎破他的喉咙! 因为激动和紧张,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脸上,因为愤怒泛着明艳的绯红,原本清澈的眼眸,也布满了愤怒的红丝。 每走五步,便有宫婢上前来为她褪去一件衣裙,到了他面前时,身上便只有一件纱薄的中衣了,白绸裤太薄,在这光下,婉若透明,隐隐绰绰地露出腿上缠的那彩色丝带。 司空慎明显来了兴致,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她那受过伤的腿,纤巧的足踝往上,交叉缠着的这丝带,倒是别有风致的。 “呵呵,安阳帝好运气,遇到你这样的猫儿,果真是有趣。” 他站起来,伸手便拉住了她身上那中衣的衣带,一拉,丝绸的中衣散开,鹅黄的肚兜和那白玉般的肌肤一起闯入了眼中。 这时,云雪裳飞快地抬手,往轩辕辰风曾经教过她的穴位用力点去。 手才到空中,司空慎便笑着捉住了她的手,“小猫儿,别野,我可不是安阳煜。你碰我一下,我得碰你一百下才行。” “你真是天下第一神……贱!”她牙一咬,手腕灵巧地一翻,五根手指反过来掐住了他的大手,尖刺毫不客气地扎进肉中。 “这到底是什么?”他吃痛,慌忙松手,恼火地看向她的手指。 早知她手上有刺,可却不知这刺遇肉居然可以扎进如此之深,比刚刚她刮到自己的那一下要痛多了。 “要你命的好东西。”青鸢一击得手,热血 沸 腾。 “野得好!” 他拉下了脸,露出了凶相,一把就捏住了她削瘦的肩,轻松一拎,便把她往榻上丢去。 “司空慎,你没女人么?居然无耻到抢别人的老婆!” 云雪裳的双手不停地扑打着他扭过来的双手,在他的双臂之上划了无数道血印。 “朕的女人不少,可是,就缺了你这一味野 性的。” 司空慎冷笑着,一只腿压到了她不停乱踢的腿上,另一手锁住了她的双手,开始剥起她的衣服来,裤管被他撕坏,他的手落在那缠在腿上的丝带上,丝带冰凉柔滑,带给他一种独特的感觉。 云雪裳侧过脸去,那油锅中,热油沸腾着,直鼓着泡泡,云夫人紧闭着眼睛,满脸泪痕。为什么尖刺的毒没起作用?他百毒不侵吗? 看来,她们母女两个都要命丧于此了,全都拜那云楠溪所赐! “慢!”她尖叫起来:“你不是要我服侍得你高兴么?你先把云楠溪弄回来煮掉,我才肯依你,我让你高兴。” 司空慎楞了一下,云雪裳急喘着气,扬高了声音:“如果你现在不杀他,我立刻就咬舌自尽,我想司空皇帝也不想抱着死人来行 乐吧。” “杀他,容易,明儿再说,你要咬舌么,这个朕倒是不愿意。”他跪坐起来,伸手便点向了她的穴位,准确无误,让她顿时成了木头。 “这样,虽然少了几分滋味,不过比死人强。”他笑着,手下用力,扯开了缠在她腿上的丝带,腿上,四朵梅花样儿的箭伤印入眼中。 “皇上!”外面,突然传来了太监的声音:“皇上,静雅公主闯进来了。” 正说着,便听到了清脆的耳光声,还有司空静雅的怒斥声: “那贱 婢在哪里?皇帝哥哥,快把她交出来,让本公主扒了她的皮。” 兄妹两野 兽!落到谁手中都要脱层皮! 正紧张时分,门被踹开,司空静雅一阵风般地卷了进来,手里的长鞭,忽地就往龙榻上卷去了。 “放肆,越来越放肆!” 司空慎抓住了那鞭子,用力一弹,鞭子便从司空静雅的手中飞脱,可是司空静雅只跺了跺脚,又拔出一把剑来,冲向了他的龙榻,嘴里还骂着: < p>“皇帝哥哥,你怎的这般不要脸,这贱 婢你也抱上龙榻?” 你大爷的,你哥不要脸,不要把我骂进去!云雪裳心里怒骂,却还是无法动弹,眼睁睁看那雪亮的剑锋到了眼前。 嚓…… 一声脆响,剑锋断了,司空慎双指一挥,丢了那剑尖,站起来,拎起了司空静雅就往地上一丢:“来人,请公主出去。” “皇帝哥哥,你后宫没女人了么?居然连她也要!我要禀告母后,你欺负我!”司空静雅爬起来,大声吼道。 “来人,把云雪裳带下去,好生看管着,不许任何人接近。”司空慎皱皱眉,认输了。 现在就算是把司空静雅赶出去,她还会冲来,今儿晚上,怕是难以称心了,反正现在人在他手中,到时候,他想怎么摆弄云雪裳,就怎么摆弄,随他而为。 ——————————分界线———————————— 热。 云雪裳只有这种感觉。 她已经在这黑屋子里关了六天了。 今年的背运,走到这回,应该是极致了吧,她想像不出,自己还能遇到什么样的倒霉事儿来。 小屋的门窗全是从外面钉死锁死的,尤其是窗户,用木头密密钉上,自然,不是怕她逃走,而是怕司空静雅闯进来,杀了她。 司空慎还没尝到滋味,是舍不得让她死的。 何况,她是沈璃尘心中的宝贝,上回司空静雅铩羽而归,气得连杀了十三个奴才,才让心里这口气平复一些,现如今只想把云雪裳杀了才解恨,已经在太后那里缠了一整天了,要太后出面,逼司空慎杀掉云雪裳,可太后担心司空慎恼怒,这才没答应司空静雅。 屋子里不透风,赤月靠海,天气比大越要热得快一些,五月的天,人们已经只穿单衣了。 她用手扇了扇风,四面看着,这铁桶一样箍着的屋子,还有什么办法逃出去? 轩辕辰风他们应该得到消息了吧?有没有找着安阳煜?昨儿并没有听司空慎说起安阳煜的情况,想必他们也没找着吧? 正想着,铁锁被打开了,太阳光追随着一群宫婢的脚步扑了进来,她眯了眯眼睛,适应了这强烈的光线,这才看清了宫婢们手里的东西。 领头的手里一只金盘,盘中七彩的舞衣,第二个人盘中却是几支造型别致的钗,第三个却是胭脂水粉。 司空慎又发*情了? 她有些发怵,这司空慎野兽一般,昨儿多亏司空静雅那恶公主闯去,才免了她遭难,今儿又要如何逃脱? “云姑娘,今儿皇帝陛下宴请贵宾,下旨让云姑娘献舞。”宫婢上前来,微一福身,轻声说道。 “不会!”那狗皇帝对她下哪门子旨,她为哪般要为他去跳舞?就连……安阳煜也没见过她的舞姿!她冷冷地送了宫婢两个字,扭头看着一边的墙壁。 “皇帝陛下说,这是给云姑娘机会,若让贵宾满意了,便可以放了云夫人。”宫婢又说道。 “他不要脸,有本事直接冲我来,何苦为难我娘?你去告诉他,他不是个男人,是孬种!”云雪裳挥手,打开宫婢递来的舞衣。 “云姑娘,可怜可怜我们吧……” 又是这一套,泪水涟涟的一群宫婢跪在面前,可是,她为什么要可怜她们?谁会来可怜她?正要拒绝时,外面有侍卫进来,拖起了最外面跪的一个,一声惨叫,几股鲜血飞溅…… 那狗皇帝,禽 兽! 云雪裳只好抓过了舞衣,宫婢们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了,一刻也不敢耽搁,起来便给她梳妆起来。 镜中,她高挽云髻,额心贴一朵金锭攒花,两支金钗从发髻中斜斜插过,那金珠流苏直垂肩头,稍动一下,便晃出一片金色潋滟。上身,鹅黄色,领口略低,露出一抹艳色肚兜。下裙,七彩拼成,转动,便如同彩虹般鲜艳夺目。 从未在安狐狸面前穿过这样! 她闭了闭眼睛,无论如何,她都要撑下去,杀了司空慎和云楠溪,为安阳煜报仇。 大殿门缓缓推开,殿中歌舞声扑面而来,她迈过了那高高的金玉门槛,看向了殿中。同时,殿中各人也把目光投向了她,此时阳光从她的身后扑进来,发间的金钗金光耀眼,芙蓉粉面在七彩舞衣的衬托下更显娇艳欲滴。 都是些王公贵族,还不泛外域来宾,足有二十余人。目光,停在右手侧首座上,紫衣玉冠,目光如水的沈璃尘。 她眼眶热了热,沈璃尘还在,安阳煜不见了!早知今日,当初二人何苦吵吵闹闹? “给各位引见,这便是牧依族最后一个女人了,传说中,得牧依女人者可长寿,朕最近得了这女子,大家看,如何?” 牧依人?她? 云雪裳怔了一下,脑中突然想到了大宫女临死前的那句话:“快逃,他们要杀你,就得你这一滴血脉了!”< /p> 牧依族,这些年已经被杀尽了,逃出去的,东一个,西一个躲着,也被一个个找出来,活活杀死。 可是,既然牧依女人如此有用,他们为何又要杀光牧依人? “云雪裳,给大家跳支舞吧,牧依女人的舞,很多年都没有人见过了,传说中,牧依女子的舞,可以让太阳失色,月亮含羞,今儿倒让我们见识一下。” 司空慎的眼中,那兴奋之色愈盛,身子也微微往前倾来,像是一头正欲扑向猎物的兽。 那晚上,司空慎并未提及此事,今儿为何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言论?难道,这就是云楠溪那天高喊的,可以换他一命的大秘密? 侧过脸,看向了沈璃尘,他已经垂下了眼帘,端起了玉樽。 乐声悠扬起。 身后已经有舞伎起舞了,她站在人群中,脑中一片空白。活到了这么个年纪,居然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是不是一件悲哀的事? 贵族们的眼中全是贪婪耄耋之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雪裳。 “牧依族,是天神派来看守天神宝藏的神兵,只勇猛,却无谋略,他们辈辈相传,却只懂得守着那无尽的财富,不知利用。牧依族的女人,传说中从不嫁外族,她们的血可以延年益寿,是一味绝世好药。” 有一名着暗红锦袍的男子站了起来,看着云雪裳,兴奋地说道: “当年那宝藏被一抢而尽,男人杀尽,女人抢尽,现在已有近二十年未见牧依人了,臣还记得当年分得那杯牧依女子之血时的味道…… 他舔了一下厚厚的唇,模样就像一头许久未食,看到猎物的豺狼,呲着惨白的尖牙继续说道: “皇帝陛下,不如,赏臣等一杯牧衣女之血入酒,同时观赏这牧依女子的舞姿,岂非美哉快哉?” 此言一出,立刻受到了众人的迎合,纷纷抚掌应声。 司空慎侧过脸,看向了沈璃尘,笑着问道: “璃王以为如何?” “也好,不如尝尝。” 沈璃尘轻抬眼眸,也迎向了司空慎的目光。 司空慎眼中快速闪过了一抹诡谲之光,然后大笑了起来: “好,取南海白玉髓所制之樽来。” 顿时,殿中叫好声阵阵,沈璃尘依然是垂了眼眸,品他杯中之酒,从始至终,未看云雪裳一眼。 衣着鲜艳的宫婢用金盘将一柄男子食指长短大小的锃亮小刀呈上来,司空慎缓缓抬手,笑着说道: “那就有劳璃王,璃王向来懂得怜香惜玉,想来,刀落在身上定不会痛,也省得雪裳姑娘痛苦。” 沈璃尘也不推辞,站起来,伸手,白玉般的修长手指在那小刀上轻抚了一下,便拿了起来。抬眸,看向云雪裳,目中淡紫的光潋滟流转,云雪裳开始感觉到有些冷,在这以四季如春美景如画闻名的赤月国,在这春暖花开的时光里,冷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然后转身就要往外跑。四名侍卫立刻上前拦住了她,一人扣住一肢,一下就把她抬了起来,大步走回了大殿中央。 大殿的东南西北四方,各有四只三米高的巨型黑色玉兽,司空慎向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过去,将东边的那只玉兽推到了大殿正中央,然后将云雪裳的双手用彩绸缚住,悬在那巨兽高扬的爪子之上,拉扯中,发间的钗早脱落了,一阵风从殿门口涌进,她的一头青丝在风中轻舞着,七彩的长裙被风掀起来,在空中盛开如同一朵极艳的花。 “璃王,请吧。” 司空慎走下高台,缓步到了黑玉兽的旁边,仰头看着云雪裳,眼中尽是玩味之色。 “司空慎你不得好死,尽早下油锅!” 云雪裳怒睁了双目,大声骂道。 “好辣的小猫儿,可惜安阳帝分不到这一杯极鲜的血了。” 司空慎依然笑着: “也该安阳帝命中无此福分,这么久居然都不知自己身边有这样的宝贝,不过,朕已经沿河打捞了,希望他还有命爬上青石江吧。” “你死了,他还不会死!” 云雪裳大声说着,用力地伸脚,踢向了司空慎。 “你这女人,太不知好歹,青石江江道多暗险,现在又有数日过去了,阎王早收安阳帝去做小鬼了,你还是快快向皇帝陛下求饶才对!” 又有人附和起来,连连拍着司空慎的马屁: “这天下,一定会是皇帝陛下的,是老天旨意,把这最后一个牧依女人送到皇帝陛下身边来的,皇帝陛下万岁,万岁,赤月国江山万年长存。” 大伙儿一听,立刻都高呼起万岁来,司空慎的笑容却稍敛了些,微斜了一下眼眸,目光带了凶狠,扫过在座的众人,这声音立即就停了,数十人的大殿,倾刻间鸦雀无声。 “赤月皇好威风。” 沈璃尘淡淡地说道,伸 手握住了云雪裳的小脚儿,手指在她的脚背上轻抚着,长长的乌发从肩头往前滑来,遮住了他的表情,目中紫光渐浓: “不过,本王却不想和大家分享这牧依女的血,本王要独享,如何?” 音落,紫色身影拔地而起,那小刀划过缚在她腕上的彩绸,手揽着她的腰,落了地。 “沈璃尘,你大胆!” 在座的众人都跃了起来,一涌而上,将他围在中间。 “居然敢目无陛下,公然挑衅,沈璃尘,你不过是丧家之犬,还敢在我等面前称王。” 先前提出喝云雪裳之血的男子高傲地说着,挥掌就劈向了沈璃尘。 “都退下。” 司空慎断喝一声,那人连忙收了手往后跃去。司空慎侧过身来,看着沈璃尘,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璃王想独享,也要有个独享的道理,你是向朕来赎,还是如何?” “我给璃王出个主意,拿大越来换吧,江山美人,总不可兼得嘛,你得了这妇人,自去长生去,这天下重任,还是交给我们赤月国人,哈哈。” 一个黑脸将军,站起来,指着云雪裳大声说道,可是,他的笑声还未断,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众人都暗道不好,可是谁也来不及阻挡,那原本是用来取血的小刀,笔进没进了他的咽喉,黑脸将军顿时如铁塔一般地轰然倒下,把他身后人面前的小酒案都砸成了两截。 “沈璃尘,你竟敢杀我骆大将军。” 众人的怒气再度被挑起来,又往前冲来。 沈璃尘将云雪裳揽到身后,双手缓缓张开,紫色锦袖如蝴蝶翅膀一般展开,那白玉般的手掌一翻,便多出了两把细如小指的软剑。 “司空慎,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没人能留得住本王。” 他沉声说着,目中的紫光已经浓得似是要溢出来一般。 131.喂,快把衣裳穿上【131】 “璃王,朕以为,你不会是冲动的人。” 司空慎低笑着,挥了挥手,又让众人退下: “其实,朕不喜欢打打杀杀,朕知道,你喜欢这小野猫,朕送你便是,骆将军冲撞璃王,也实属该死。” 沈璃尘将二剑并成一剑,握于一手,拉住了云雪裳的小手,慢慢往后退去。 “璃王且慢,你若真的这样带走她,让朕颜面何存呢?总得留下点什么交换才对吧。播” 司空慎负着手,慢慢往前走来,沈璃尘微扬了一下下巴,冷冷地说道: “本王从不与人交换,她,我今日一定要带走。跫” “那,既然喝不了牧依族人之血,喝宣家人之血也行。” 司空慎的笑容终是敛去了,目中,凶光毕露,扬手,殿外顿时传来了惨呼声,沈璃尘转身一看,只见那殿外缚了数十人,全是他带来的侍卫,居然一个不拉,全被抓住了,铁轶也在其中,惨叫的那人身子还在抖动,一颗心脏却已被活活挖出。 “司空慎,你这豺狼,你……” 骂了一句,云雪裳其他的话一句也骂不出来了,这人骂他有何用?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五十人换一人?沈璃尘,你的将士们如何还跟随你打江山?” 司空慎笑起来,殿外,铁轶大声喊了起来: “臣等誓死追随皇上,皇上快带云姑娘走。” 铁轶话未完,一刀,便深深扎进他的胸膛,往下一拉,那鲜血往外喷涌出来。 “铁大哥。” 云雪裳咬了牙,眼睛血红起来。 “紫衣军自追随本王以来,命便已经交付于上天,铁轶,本王先谢各位。” 沈璃尘再度抬剑,直刺向了司空慎的眉心。司空慎骤然间变了脸色,慌乱间连退了好几步,几位将军冲上前去,挡在了他的面前,才勉强拦住了沈璃尘的攻势。 沈璃尘一击未得,身形立即疾退数步,一挥手,云雪裳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人,直直地往下坠去。 沈璃尘未来得及拉住她,那洞口又快速合上。 众人让开,司空慎走上前来,冷笑着说道: “沈璃尘,朕倒是没想到,你为了云雪裳会这样冲动,幸尔朕还多准备了一步,沈璃尘,现在你可以坐下来,和朕谈条件了吧。” 沈璃尘缓缓收了剑,沉声问道:“你说。” “十五天时间,为朕拿下大越,击败轩辕辰风。”司空慎的语气又兴奋起来。 “兵力不足。”沈璃尘断然拒绝。 “朕再给你十万大军。”司空慎立即说道。 “也不够。”沈璃尘又说道。 “足够了,沈璃尘,你被称为战神,还未有人战胜过你,轩辕辰风那人虽然厉害,但之前若无安阳煜在背后出谋划策,是不可能打赢那么多仗的,紫衣军加上朕的十万大军,足够。” 司空慎唇角扬得高高的,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你不怕我调转了头再来打你?”沈璃尘冷笑起来。 司空慎摇了摇头,笑着,低声说道: “怕,当然怕!你拿着剑站在朕面前,朕也怕,所以你只退守大越南部,朕也不想得罪你,你要借兵,朕也立刻借给你,朕不敢和你硬拼。可是,那又如何呢?你我等人,最忌讳的事便是动情。你说不娶司空静雅的时候,朕简直太高兴了,因为一向铁血的沈璃尘,居然有了弱点。” 沈璃尘眸光突然柔软了一下,是,他的弱点和安阳煜一样,在于云雪裳。 “朕不会留着这女人的,那小野猫太you人,朕可不想和你一样,被人这样……威胁。朕会把她当成你打下大越江山的贺礼,亲手送到你的手中。”司空慎笑声大了,略翘的下巴随着他的笑而颤抖着,得意非凡。 “来人,把朕送给璃王第二件礼物呈上来。” 他说着,立刻有人捧了一只黑玉匣走了过来,打开,里面一只七彩的丹药。 “这是以云雪裳之血为引做的彩蛊,你服下,只有和云雪裳……交 欢,才能解开此蛊,否则就会慢慢失明,直至这毒漫至全身,糜烂而死,你放心,朕也会取你之血,制作同样一颗丸药,喂于那只小野猫,一定让你们尽情享受那极至的快乐。” 沈璃尘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药,手心用力,便碾碎了丢到了地上。 “不要紧,朕制了三颗,璃王还有两次机会。” 司空慎笑着,轻一拍手,云雪裳先前落下的地方缓缓升起了一只圆形的高台,高台被透明的琉璃罩子罩着,里面,云雪裳被缚在高台上一根白色的玉柱之上,左右各站了一赤着上身的男子,手中各有一柄弯刀,。 “让璃王欣赏一下。” 司空慎退了一步,那两名男子立刻转过身用力地扯开了云雪裳的衣襟,艳色的肚兜,雪白的肌肤,一片春意明媚的景况。 < p>沈璃尘眼眸一眯,软剑再度提起,司空慎却冷笑着说道: “沈璃尘,赤月国不像大越,我司空家族皇子有十七人,你杀了朕,立即就有人继位,在座的各位大将军,足可以拖住你,待朕的皇兄皇弟们赶来,将你和云雪裳斩杀,朕劝你,还是像以往一样,冷静一些,答应朕的条件才是正道。” 说话间,云雪裳的裙摆也被撕扯了下来,修长而洁白的腿上依然交叉着缠着那些鹅黄色的绸带,在薄薄的丝绸白色中裤中若隐若现。 “卑鄙。” 沈璃尘咬了咬牙,伸出手来,宫婢立刻奉上了第二颗丹药,还有一只杯子。 “成大事者,不计小节,朕从来没说过朕是君子,朕要的是结果,得到这天下的结果,这天下,只有你能击败轩辕辰风,你不去,还有谁可去?” 司空慎亲手倒了一杯酒,单手举着,递到沈璃尘的面前,继续笑着说道: “来,朕为你壮行,十五天之期,朕知道,璃王一定可以拿下大越国。” 沈璃尘将药丢进嘴里,吞下,沉声说道: “二十万大军,十天!” “十天?这怎么可能?大军都走不到大越皇城!” 司空慎笑起来: “璃王还是不要花心思了,早些出发吧。” “轩辕辰风已经从京中出发,前来寻找安阳煜下落,司空皇帝不会不知道吧?大越大军也已经在边境集结,就是防止赤月和南金的突袭。” 沈璃尘冷冷地说道: “我们早日完成交易,免得今后再纠缠。” 司空慎不再笑了,一挥手,大声说道: “二十万大军立即会集结,璃王请!” 沈璃尘的目光扫过了高台上的云雪裳,快速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剑光落处,捆缚他侍卫的那些绳子纷纷断开,抬起了铁轶和那被剜了心的侍卫,匆匆往外走去。 “陛下,还没有取沈璃尘之血。” 有侍卫提醒道。 司空慎转手,啪地就甩了一耳光过去,这些蠢货,他怎么可能真的把云雪裳给这男人?虽然不能称为人间第一绝色,可是,别忘了,她是牧依族最后一个女人了,何况,那小野猫,比他的后宫,任何一个女子都要有辣,都要有趣。 而且,他也没用什么云雪裳的血入药,她的血如此金贵,他要留着慢慢地享用,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让大越国和沈璃尘的矛盾更深罢了,轩辕辰风向来以安阳煜为尊,若知道沈璃尘打他的目的,便轻易不会让他得逞,他们互不相容,他才可以收获最大的利益。 他转身,只一个手势,那高台立刻往下降去,到了平处,琉璃的罩慢慢收去,侍卫上前,一刀,便结果了那台上女子的性命。 他没那么蠢,再一次把云雪裳送到沈璃尘的面前来,若刚才沈璃尘还不就范,他才会把真的云雪裳拖出来,那么,手段便不会再这样“柔和”了! ————————————分界线———————————— 四周一片漆黑,云雪裳跌在了那冰凉的地面上,只觉得一身骨头都快碎了,这剧痛持续了好久,才慢慢地坐了起来。 一星灯光,慢慢亮起。 云雪裳看向了那灯光亮起来的方向,司空慎正缓步从那灯光中走出。 “小野猫,朕要怎么谢你呢?你帮了朕一个大忙,终于让朕掐住了沈璃尘的软骨,要么,朕也册封你为朕的贵人吧?就在朕的后宫里,享受荣华富贵。” 他走近来,低笑,声音挑*逗,抬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 “你不要脸!” 云雪裳挥手打开他,在他的手背上又划出几道血痕,心里暗骂起轶江月来,那小气鬼铁公鸡,也不肯在这指环里多装点毒药,就算是把这恶魔变成绿色的也好呀,也配他这黑心黑肚肠的模样。 司空慎抬了手,轻吮着手背上的鲜血,笑着说道: “小野猫,学聪明一些的好,如今天下已是朕的囊中之物了,朕宠你,便能活,若不能讨得朕的欢心,不过就是朕取血延寿的药人罢了。” 云雪裳懒得理会他,别开了脸。 啪啪…… 他轻拍了两下手,那灯光顿时亮堂起来,云雪裳不适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处之地是一个无比奢华的场所。 玉石为墙,金箔贴砖,纱罩取下,拳头大的明珠散发着明亮的光,金丝为线,碧玉为珠,重重锦帘耀人眼目,一张千年梨花木床贴墙而置,浅绯色的纱帘静垂,帘上玉雕的凤,正妩媚起舞。 “这里,便是你的寝宫了,放心,朕不会让静雅伤到你的。” 他低笑着,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扛起了云雪裳就往那榻上走去,重重地丢在那柔软的床榻上,然后便开始脱起衣来,前儿没得手,今儿刚在沈璃尘的面前威风 过,此时占了他喜欢的女人,感觉应该更爽快。 云雪裳没有反抗,双眼含泪,一副胆怯的模样,司空慎得意起来,女人嘛,总会选择最强的那个,女人再多,他也不会嫌少。 他脱了上衣,手指轻巧一挑,便拉开了她的衣带,开始剥起她的裙子来。 “皇帝陛下,雪裳来服侍陛下。” 云雪裳轻轻地说道,语气含羞带怕,脸上飞着红霞,更是楚楚可怜了。 司空慎一笑,倒真停了手,坐下,冲她勾了勾手指,云雪裳坐起来,慢慢爬到了他的身边,伸手到他的衣服上,手刚探到他的胸前,他便一手紧抓住她的手腕,使劲一捏,直痛得她人都抖了起来。 “不要想着刺杀朕之类的蠢事,朕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雪裳不敢。” 云雪裳低声说着,垂下眼帘,两颗泪水落到了他的手上,他这才慢慢松了手,往后一靠,摆出一副得意享受的姿态来。 云雪裳抬手,轻轻地落在他的前胸,慢慢抚着,往上,去解他领间的盘扣,小指转动着,那尖刺已经探了出来,只要一下,扎进他的咽喉,再往下深深一拧,就能送这恶魔去见阎王了。 她的身上有股淡香,司空慎半眯起了眼睛,探手,正想抚上她的胸前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说道: “启禀皇帝陛下,乐清宫走水了,太后还在宫中。” 司空慎的脸色立刻变了,跳起来就往外走,一面不悦地说道: “怎么早不烧晚不烧,这时候烧起来了?把门锁好,看好她。” “是。” 侍卫大声应道,侧身,让道。 司空慎的背影远去,云雪裳才大口地喘起气来,双目中那仇恨的光,直追向那不知通向何方的汉白玉回廊。 “别看了,你这女子,怎么是男人,你都用这眼光看别人?也不知羞。” 那原本被司空慎下令锁门的侍卫却走了进来,慢条斯理地说道。 云雪裳怔了一下,这侍卫一张烧饼脸,满脸麻子,小眼睛小鼻子,司空慎身边还有这样丑的人?那麻子侍卫白了她一眼,上前来,手看似懒懒一伸,却抓住了她的腰带,往他肩上一扛,便大步往外走去。 “你是铁公鸡刀削面!” 云雪裳惊讶地问道。 “我是你的债主,你已经欠我二十万金了。” 侍卫反手,在她的臀上用力拍了一下,云雪裳立刻就一巴掌往他的后脑勺上拍去,怒骂道: “你给我的毒药不起作用,还把安阳煜给变绿了!” “本尊又没让你去毒安阳煜,你自个儿提前用了,怪谁?” 他扛着云雪裳,一路走,一路洒着些蓝的紫的绿的红的粉末,沿途的侍卫婢女太监一个个倒下,出了地下宫殿,他便飞身一跃,上了房梁,往月儿高悬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轶江月真是个怪人,在哪国的皇宫都如入无人之地……云雪裳还没想完,只觉得腿上一阵刺痛,接着便是火辣辣地痛往身上漫来,耳边,是利器尖锐呼啸的声音,原来是赤月国的护卫追过来了,漫天箭雨,直追他二人。 “铁公鸡,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啊?我中镖了!” 云雪裳懊恼地尖叫了起来,可轶江月,只用眼角瞟了她一眼,便手指一夹,将那镖拔了出来,丢了一边,继续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着,嘴里还不屑地说道: “又不是本尊让你中镖的,你乱喊个甚!” “你……左边……” 无数支箭飞向了二人的左方,云雪裳连连拍打着轶江月的左胸,那指上的尖刺在他的左胸上扎了一个又一个小血洞。 “云雪裳,你再扎本尊,本尊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轶江月第四次错了方向之后,怒吼了起来。 云雪裳连忙缩回了手,轶江月从腰间拔出剑来,往前一丢,人跃起,落在那剑上,脚尖一踮,又往更高处跃去,到了另一边的屋顶上,这时,已经离二人从那地宫出来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她终于看到了皇宫外那井字型的京师大道。 他落在那高高的城墙上,月辉清朗,他青衣阔袖,在风中微微拂运,手指,放进唇中,一声尖锐的哨响,他的马儿从暗处飞奔过来,他转脸,冲那些追兵一挥手,便一跃而下,落在了马上,又把云雪裳放下来,手一搂,锁在了胸前。 “我们去哪里?” 马儿痴奔,风声呼啸,云雪裳扭过头,看着面前这张满脸麻子的面孔大声问道。 “金屋藏娇如何?” 轶江月伸手一抹,将那麻子假面扔开,那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露了出来,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只小玉瓶来,扑嗵一声拔开了塞子,往她腿上中镖的地方倒了些药粉。 身后的追兵是穷追不舍的,云雪裳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 一眼,自己被镖扎了一下,他还有力气来开玩笑,他个断袖之癖的人,藏什么娇? “坐稳了,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见识一下。” 他笑着,双腿一夹,那马儿跃起来,接着,地上猛地弹出一个尖锐的栅栏,后面的追兵来不及勒住缰绳,重重地撞了上去,马儿被弹回去,那人却高高飞起,后面的马儿又被先前的马儿击中,连锁着,后面撞着跌了一地,人顿时乱了起来,就这功夫,轶江月已经带着云雪裳拐了好几个弯,往城外奔去。 ————————————————分界线—————————————— 晨曦淌开,阳光慢慢透过稀薄的空气,洒下人间。 这是一处依水傍山的好地方,一间小竹楼就建在一汪清碧的小湖中间,新清的空气里夹杂着野花的香味。 云雪裳小心地清洗了腿上的伤口,将轶江月给她的药粉洒在伤口上,这下好了,双腿上都有了这花一样的伤疤,攒着那皱皱的花瓣,在白皙的肌肤上绽放着。 外面,水声哗啦啦响了一声,她推开了窗户,看向了外面,顿时涨红了脸,那铁公鸡居然只穿了条只包着屁 股的短 裤从水里走出来…… 阳光披在他的肩头,水珠从他的身上往下滚落,颗颗晶莹剔透,如同宝珠。他的肌肤在这明媚的光线里宛若透明,他身上的那种白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似乎……他本就不是这世间之人,而是来自天界的精灵!长达膝盖的青丝就像海藻一般在他的肩头和胸前纠缠着,似乎就是这青丝把他绑在了繁杂的人世,害他回不了天庭。 除了这太过炫目的美之外——他却真真是个男人——结实的小腹下面,那应该骄傲的地方毫不客气地喧嚣着,短裤真的只及大腿根部,健壮的腿笔直往下,连膝盖都生得圆润完美,赤脚,脚踝上戴有一枚红丝绳编织的梅花攒扣,衬着这肌肤,让人挪不开眼光。 “刀削面,你快给我把裤子穿上!”云雪裳面红耳赤,掩着眼睛大吼。 132.就没有正常的男人了?【132】 “本尊为什么要穿 裤子?这是本尊的地盘,本尊想光 着便光着,而且你想在本尊这里住着,也得和本尊一样光着。” 刀削面慢悠悠地转过了身,伸手在水里一捞,就捞上了一只渔篓子,篓子里,鲜活的鱼儿正在蹦哒着,他揭了竹篓盖子,一抖,便将鱼儿倒在了竹板上,。 “放 屁。” 云雪裳忍不住侧过脸来,他又正好转过身,她的目光就正投向他的小腹处播。 轶江月不屑地一弹手指,几片鱼鳞就飞了过来,正打在她的鼻尖,她慌忙伸手揉掉鼻尖上的鱼鳞,看向了轶江月。 轶江月那闪亮的眼眸居高临下,充满挑衅地看着她,低声问道:“好看么?本尊的身材应该不比那两个蠢货差吧?” “你才蠢货!” 云雪裳斜斜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的脸,真不像一个三十岁男人的脸,他有安阳煜的硬气,也有沈璃尘的阴柔,可惜了了,他怎么会只喜欢男人呢跫? 轶江月低下头,目光从自己的脚一直往上,在小腹处停了停,才低笑起来: “看够了?看本尊也是要付银子的,你欠本尊的银子越来越多,那两个男人你是指望不上了,你要怎么还?” “本姑娘从不指望别人……喂,铁公鸡,我出钱,你帮我打听安阳煜的情况好不好?”云雪裳来了劲,坐直了身子,趴在窗台上,小声问道。 “此生意不接。” 他挑了挑眉,伸手,不知从哪里抹了块浅绿色的帕子出来,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为何?我的钱庄还在,我有银子!”云雪裳连忙说道。 “本尊不做死人的生意。”他傲然道。 “他没死!”云雪裳恼了,伸手就在他的手臂上抓了一下。 “他死了,不久之后,沈璃尘也会死。” 轶江月的声音沉了沉,眸子里飞速闪过了让人看不懂的光芒,旋即又低笑起来: “五万金,你成了寡 妇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再帮你找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去?” “滚!你才是寡男!” 云雪裳气极了,拉住了撑着窗户的小竹竿,一扯,窗户便重重地弹了下来,不过是往里面的方向弹,径直打在她的脸上,又重又狠,痛得她惨叫了起来:“轶江月,你就不能少装点机关?” 窗外,轶江月的笑声清爽得像风。 揉着鼻子,云雪裳却是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因为这痛,还是因为听到的那句——他死了? 可是安狐狸,你怎么会死呢?你一步步走上那至高的宝座,你的理想甚至还未开始实现,你甚至还没看你即将出生的孩子……还有菲霜,怎么就成了你的妹妹?还有我,怎么就成了牧依人? 眼前,那山涧之水湍急,浪花击来,卷着那白色的身影沉浮,她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想像那画面。 安狐狸,你真的死了么?为什么,我的心,一阵阵地被扎得生痛,那汩汩流出的鲜血,快要把我湮没,让我无法呼吸。 “五万金,想白住么?出来干活儿!” 轶江月毫无感情的声音,冷冰冰地从溢着竹香的缝隙里挤进来。云雪裳擦了擦眼泪,趿上一双大大的黑布鞋,拉开门走了出去。 轶江月只披了一件青色的袍子,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满头湿发就用一根青丝带绑着,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儿,他蹲在那里,一条鱼已经被他开膛破肚,一地污血。 “要我做什么?” 她挽起了袖子,腿上的伤并不太痛,轶江月有世间最好的伤药,只一晚,便已经结痂。 “生火,煮饭,本尊回来要吃饭。” 轶江月站起来,把鱼往她身上一抛,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云雪裳大声问道。 “杀人。” 轶江月身形已起,如同一只青色的鹤在碧清的水面上飞翔,风将他的青衫高高扬起,云雪裳看到,他依然是赤着脚的,脚上那红丝梅花攒扣艳丽逼人。 在竹楼走廊扣角处便是轶江月做饭的地方,没有炉子,只几块石头搭起的简易灶,灶上一只铁锅,旁边有一只超过男人两个拳头大的大碗,就连油盐也没有,云雪裳怀疑起来,这真是轶江月的家么?会不会又是临时占了谁的地儿,骗自己说是他的家? 只有一点米,勉强煮了一锅稀得不能再稀的粥,把鱼肉用小刀细细剁碎了放进粥里一起熬着。 昨天到了这里,累得不行,倒头便睡了,今儿她才得空好好看看他住的地方。这小竹楼建在湖中心,只一间屋子,屋里也只有一张竹拼成的小床,再无他物。这里也没有连接到岸的通道,小楼就像从湖中间长出来的一大丛竹子一样,轶江月想来是飞来飞去的,可是,若他不回来,自己不就得困在这湖上了? 走廊上,每隔五步便在水里挂了一只渔篓,每只篓子里都有一两条鱼在拼命冲撞着,想闯出那 小小的地方。 夜色渐近,轶江月还没回来。 附近的山野,云雪裳分明听到了野兽的嚎叫之声,粗犷而且充满了战意。那鱼粥,她只吃了一点点,大都给轶江月留着,那男人,脾气古怪阴晴不定,自己现在被他搁在这孤立无援的地方,若他真的犯了浑,把她生吞活剥了也不一定。 越来越黑,岸上甚至出现了许多只幽绿的眼睛,那是一群狼!这地方,很少有人的气味,她又煮了一锅极香的粥,狼群闻到了味道,渐渐都聚集到了岸边上,冲着她站的位置张望着。她找不到照明的灯盏,只有几点稀碎的星光落在身边,月儿都看不着影子,它也去“杀人”了么? 扑啦啦…… 一阵风掠过,接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落在了走廊上,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退进了屋里,关紧了门窗,从缝隙里往外张望着,那是一只秃鹫,已经又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她煮粥的地方,爪子一把就掀开了锅盖,伸进了尖锐的嘴去喝着里面的粥。 锅下还有细火,粥是滚烫的,秃鹫被烫着了,怪叫了一声,连连甩着脑袋,正要飞走时,只见一枚闪亮蹭地打进了它的咽喉,身子一翻,就跌到了地板上。 “刀削面铁公鸡?” 云雪裳轻声问道,只听得外面传来了轶江月不屑地声音: “胆小如鼠,连只雀儿也怕!” 雀儿?云雪裳哭笑不得,那可是只秃鹫呀!爪子利如铁,让它抓一下,可是要丢掉一大块皮肉的。 “还不来把这雀儿烤给本尊吃?” 轶江月将秃鹫提起来,丢到了一边,脱了那青衣长袍,跃下了水,游泳去了。 哗啦啦的水声远去,云雪裳才从屋里走了出来,星光穿透稀薄的雾气,在幽暗的水面上泛上点点光芒,轶江月的身形猛地在很远处的水面上冒出来,就像一条健美的鱼。 云雪裳低头,脚边,除了这鱼,还有一把锃亮的刀。 犹豫了一会儿,便把粥倒出来,用那只大碗盛着,趴下去,用锅舀了水起来,煮沸了,准备给秃鹫拔毛,这些活儿,并难不倒她,而且,她真的想让轶江月高兴,他高兴了,便会为自己去找安阳煜的吧?不然,把自己送到轩辕辰风那里也行啊。 几乎半个时辰,她已经将秃鹫处理好了,才听到那水声哗啦啦地近了,轶江月抓着走廊边缘跃了上来,飞溅起来的水花,扑腾了云雪裳一头一脸。 “刀削面,你要吃烤的还是煮的?” 云雪裳凑过脸去,笑吟吟地说道。 “一半烤,一半煮。” 轶江月斜了她一眼,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好,我立刻弄哈。” 云雪裳转过了身,立刻屁巅屁巅地去折腾了,轶江月将他那身青袍子扔进水里,几把揉了,晾到了竹竿上——敢情,他只有这一件衣——他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银子,却只有一件衣裳。 云雪裳自是不敢问他,只有一个灶,又要煮,又要烤……她先把一半秃鹫肉煮上了,另一半,用竹竿串上了,在那石头旁边架了一堆小火烤着。 吱嘎,轻响。 是关门声,接着,便是轶江月把自己重重丢到小竹床上的声音。 “喂,本尊,你的雀儿。” 云雪裳轻声说着,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门是从里面栓上的,山里的夜晚本就凉,又是在这湖心之中,风吹来,云雪裳就打了个冷战,牙都打起架来。 自己将那煮熟的秃鹫汤滚滚地喝了一碗,身上暖了一些,又把他的青衫取下来,就着星光仔细地洗着那袍摆上的血渍,原来,他真是去杀人了…… 还是在做赏金猎人么?赚这么多银子却睡着没有被褥的竹床,就连照亮的油灯也没有一盏。月亮渐渐从云层里钻出来,在湖心里也种上了一枚明亮的月亮,轶江月,一江月,云雪裳突然觉得他真的就有如这湖心之月,看得见,却摸不到,神秘得让人……害怕,那是种充满了刺激和兴奋地害怕,让你怀着这种极端的害怕,又拼命想去看清楚他。 星光渐渐淡去。 一抹初阳之光穿过竹楼缝隙钻进了轶江月的眼中,他没睡着。 这么多年来,第一回,睡觉的时候,身边有另一个活物! 而且是个鲜活俏丽如同这灿烂初阳的小妞!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拉开了门,走了出去。云雪裳就躺在竹竿拼成的走廊上,四仰八叉,并无形象,还有细细的呼噜声在空中飘荡着。 一个会打呼噜的……小野猫。 轶江月抬头看了看那晾得整齐的衣裳,袍摆的血渍已经很淡了,昨儿晚上她是搓了很久的,只是没有皂夷子,也洗不彻底。他轻轻地捏了一下那还有血渍的地方,走过来,就挨着她坐了下来,双脚伸进了这冰凉的水里,轻轻地划拔着,手却掀开了她耳畔的长发,那略带些红润的耳垂后面,一枚灰色的小痣正朝他耀武扬威地 看着。 他的眼神渐渐冰凉了起来,如同面前的湖水一样,看似平静无波,可是那眼底深处,却深藏了汹涌的波涛。 “你看什么?” 云雪裳突然睁开了眼睛,瞪大了,盯着轶江月。 轶江月怔了一下,微微露出了云雪裳从未见过的惊慌之色,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这惊慌便不见了踪影。 “一江月,你看了本姑娘……本宫,也是要付银子的,本宫可是大越国安阳帝的宠妃……你看我一眼,也得付上五万金。” 云雪裳爬起来,四肢冰凉麻木,她揉了揉,又捧着自己的脚猛搓了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偏过脸,看着他说道: “一江月,我们走吧,这里住不得人的,冷死人了,你也应该去置办几身衣裳才是,你瞧,都不得干,你难不成今儿要光着身子去杀人?” “只要能杀人,管他光着还是怎么着。” 轶江月懒洋洋地往后一倒,翘着腿,眯着眼睛,看着那轮已经跃到了空中的太阳。 光线,明晃晃照在他的身上,云雪裳白了他一眼,这人,又几乎全光着了,一条短裤也穿得毫不脸红! “挡着,免得我看着了,又要找我收银子。” 她抓起了一把秃鹫的散落在走廊上的羽毛,扔到他的腰下,遮住那隆起的部位,没好气地说道,换来的,是轶江月档位肆无忌惮的欢笑声。 又是一个极没脸没皮的家伙! 老天,请看在我如此命背的情况下,赐我一个正常的男人吧…… 心里狂吼了一句,悻悻然地甩门进了屋子。 “五万金,想来,你也是没有银子付本尊的帐了,以后就给本尊当侍女吧,本尊也尝尝让人伺侯的味道。” 轶江月修长的手指拈起了一片羽毛,眼眸半眯着,大声说道。 “去死……” “本尊死了,你要第二回当寡妇了。” 轶江月将吹羽毛吹起来,竖起了两根手指,这斯连手指甲都生得如此完美!一点也不像个三十岁男人应该有的手指。 上天让她遇到一个美得让她自惭形秽的沈璃尘便罢了,还要派一个轶江月来扎她的眼,世间女子还有谁敢来称美人? 云雪裳朝天翻了翻白眼,干脆闭紧了嘴,在轶江月这里,她讨不到半点好处,因为轶江月不会是安阳煜,安阳煜再怎么着,闹到最后,也会给她一个拥抱,吻她哄她……轶江月,却是喜欢男人的。 只是,那个口口声声说以后要陪着自己的安狐狸,现在在哪里?趴在竹床上,手指在竹缝里抠着,满脑子,全是安狐狸那略含讥诮的脸庞。 如果早知道,分开了会如此思念,如果早知道,他如此命薄,她一定……不和他吵吵闹闹,顺着他便顺着他吧,终究,他也是个没有受过庞爱的孩子。 不多会儿,那手指边上,就已经汇了一汪小泉,她用手指拈了一滴,放到舌尖上,咸得让她的肩膀耸得更高了。 走廊上,轶江月却早就紧闭上了双眼,身边,满是那乌黑的羽毛,衬得他的肌肤越发的白如冰雪。 ——————————————分界线———————————— 轶江月只在竹楼里呆了一天,然后依旧每天早出晚归,一直要到星儿满天才会回来,回来之后,又要支使她做这做那,便是那件衣裳也得洗上一回,他却躺在竹床上睡得安生。这没油没盐的鱼汤,云雪裳硬是吃了四天,第五天,终于忍不住吐了个翻江倒海。抹了嘴唇,拿他晾在外面的破了好一块儿的布巾子擦了擦,冲到他的面前大声说道: “本尊,你再喂猫一样的,给我吃这没味儿的鱼,我……我……我就自己游过去!” “请。” 轶江月冲她翻了翻白眼,一副悉听尊便,准备看她淹死的模样。 “你、我……” 人在湖心中,不得不低头!云雪裳抬头,看了看那岸边,这片湖,几乎有十几亩的面积,她那几招狗刨式……便是在这里淹死了,也没人会给自己烧一片纸钱,到了阎王那里肯定是不受待见的。 扑啦啦…… 又是一只秃鹫落到了走廊上,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轶江月的脚边,云雪裳连忙跳到了他身后,大声说道: “快,捉了它,我想吃肉。” 轶江月却又白了她一眼,不满地说道: “本尊一共两只宠物,给你吃了一只,还不够?” 说着,弯腰就从秃鹫脚上解了一只小铜哨下来,又从铜哨里抽出一条细细的白绸来,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答应条件。” “什么?” 云雪裳探过头来,好奇地看着绸巾上的字。 “生意来了,你不是想吃肉吗?走吧!” 轶江月一把抓住了云雪裳的衣领,一 跃而起,带着她就往岸边飞去,碧水在脚下轻泛波澜,风拂着她的长发。 如果……不是姿势如此难受,她会很享受这次飞行。 他只管抓着她的衣领,而这衣领勒得她快断气了!面孔已经泛了紫色,眼睛瞪得老大,天……她云雪裳居然是被如此一枚帅哥活活用衣领勒死的! 终于,在她失去最后一丝神智的时候,她被轶江月丢到了青青的草岸上。 大口地喘了一会儿气,咳得脸通红,这才缓过了神来,跳起,叉腰,冲着轶江月怒吼道: “铁公鸡,难不成你要做的生意是要杀了我?” “答对了。” 轶江月却不慌不忙地回道,拂了拂袖,气定神闲,往前走。 “铁公鸡,咱两个就此别过,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她气哼哼地转身,往另一方走去,才走了几步,便尖叫着,没命一样地往轶江月那里跑去了。 她的面前不远处,一只斑澜大虎正在伸懒腰,而那老虎不远处的树上,一条大蟒正盘在树上,幽蓝的信子一吐一卷,吓得她七魂去了六魄,哪里还要什么骨气! “喂,让我先上。” 他的白马儿从一边奔出来,云雪裳一手扒开了轶江月,自己手忙脚乱地爬上了马儿,这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让魂魄回到身上。 轶江月不屑地嗤笑了几声,跃上马,把她往前面推了推,讽刺道: “别碰着本尊,脏死了。” 不碰就不碰,千万别把她一个人留这里。 她连忙往前挪了挪,抱着白马儿的脖子一动不动地趴着。 身后,轶江月的眉眼间,全是笑意。 马儿疾驰,穿越山林。 小鸟儿从头顶上掠过,啾鸣婉转,听上去便让人舒心。轶江月还伸手,从开满了花朵的树上摘了一朵,别在她的发间……鬼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审美观,居然弄了朵大红的,让她看上去像媒婆! 自然,她是不敢反抗的,就顶着一朵可笑的红花儿,听着身后他南腔北调的歌声,骑着瘦骨嶙峋却颇有几分仙气的白马儿,一路北上。 134.除了他,谁碰她也不行【134】 一顶梨花木大辇,抬着沈璃尘和云雪裳缓缓前行,明黄的帐幔隔开了外面的风景。 轩辕辰风没能见着云雪裳,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沈璃尘已经带着云雪裳进了赤月城。他的十万大军依然屯兵于城外。轩辕辰风急于赶回大越国,朝中已经开始乱了,他不敢再久留,只好留了几名心腹,让他们时刻注意云雪裳的情况,自己带人返回京中。 街道两侧的所有的门都紧闭着,但随沈璃尘进城的一万大军步伐整齐,目不斜视,根本不去扰民。沈璃尘也是深谙帝王之道的人,他夺的是别人的国家,他要的是民心所向。 赤月皇宫的奴才们逃的逃,散的散,不少嫔妃们都被司空慎下令缢死了,宫中那片桃树林下,白丝绸悬着的全是这曾经娇艳如花的女子们。 沈璃尘下令依礼制厚葬了这些女子,又将司空慎的寝宫收拾出来,自己带着云雪裳住了进去播。 她现在依然只能睡着,勉强能说话了。 沈璃尘喂她喝了汤,小声问道:“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着。跫” “送我回大越。”云雪裳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声音太小,沈璃尘仔细听完了,才轻声回道:“你现在身子太弱,待完全康复了再说好吗?” 铁轶走进来,欲言又止地表情,沈璃尘放下了汤碗,走过去,铁轶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他便紧皱起了眉,转身看着云雪裳说道: “还没有找到云夫人,可能是司空慎带她走了,我朝中还有事,去去再回。” 云雪裳未出声,看铁轶的表情,不会是什么好事,最坏的可能便是,娘也不在了! 她没问,问了陡是心伤。 走出了大殿好远,沈璃尘才小声问道:“怎么会不见呢?” “棺材本是密封好的,可是进了宫,才发现安阳帝的尸骨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具木头人,现在正在盘问押运的侍卫。” “云夫人呢?招了没有?” “还未招。” 铁轶摇了摇头,沈璃尘紧皱的眉却舒展开了,他往前缓步走了几步,目光看向了远处,那里,一轮残阳正缓缓落下,将这世间渲染成了一片血色。 一棵泡桐树,在院中撑开那巨大的伞叶,落了满院青翠碧光,满树,都是那微紫的小花在绽放。微风,拂落漫天桐花,微紫的色彩,小喇叭一样在空中飘飘扬扬。 一张柔软的躺椅,一壶参茶,一床小毯,还有,一院的阳光。 云雪裳每天白天都坐在这里,她还是不能走路,双腿用不了一点力气,更让她绝望的是,她不能说话了!御医说是因为突受打击,急血攻心的缘故。 一道黑影遮住了面前的光线,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是沈璃尘来了。 今天他登基,正式改赤月国号为耀。 他的玉冕龙袍,明晃晃,当真耀眼。 云雪裳从未见过他穿紫色之外的锦衣,他原本就是这样,无论往哪里一站,都会让周围的一切失去光芒。 这明黄,他穿着也极好看,有种极尊贵的王气。 云雪裳微微一笑,拱起手来,意思为恭喜。沈璃尘也微微一笑,蹲下去,手轻握住她的小手,小声说道:“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云雪裳摇了摇头。 沈璃尘自然是知道她会拒绝,轻吐了一口气,手渐渐下滑,握住了她的小脚,手指在她的脚背上轻抚着,好半天又说道: “雪裳,九五之尊,指点天下……如果有可能,我愿意换你的笑脸。” 云雪裳怔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眼眸里温柔渐浓,云雪裳这也是第一回看到他眼中有这样温柔平和的光芒。 “皇上,吉时到了。”铁轶在后面催促道。 沈璃尘缓缓松开了手,转身往外走去,他的背影,挺拔,他本就是一个心怀天下的男人,走到今天,他也不容易。 更何况,他一直坚持着……绝不娶她人为妻。 开国,各地奉上的美人无数,他全赏给了属下将领,偌大宫中,只有她一人住在他的赤月宫,就连婢女,都是极少的,只她身边有十数人在伺侯着她。 “陛下昨儿晚上又咯血了。” 她刚眯上眼睛,便听到院子边上几名正在伺弄一株西府海棠的小侍婢在轻声说话。她微微侧过了耳朵,小声听着。 “司空慎那狗东西让陛下服了那样的药,若云姑娘不愿意……陛下怎么办呀?” 又有一名侍女说话了。 “陛下为了云姑娘都好几晚没睡了,又咯血得厉害,这样下去怎么办?” 云雪裳翻了个身,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侍女们的声音,几个惊慌地看了一会儿云雪裳的身影,确定她已经睡了之后,才掩着嘴,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院子。 她伸手,拈起一朵落在额上的桐花,微微的紫,像他刚才那眼中的色彩。< /p> 铁轶也说过,司空慎为逼沈璃尘为他去冲锋,以她的性命为代价,让沈璃尘服下了一颗毒药,解药却是……和自己做那事实的夫妻。 将那紫色的小花碾成一团,手心里都染上了这紫,眼泪不由自主地又落了下来。 安狐狸,我要怎么办? 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那艳丽的骄阳。 一声声的,礼炮炸响,震得花儿颤抖,叶儿飘零,紧接着,那牛角号的长鸣声悠扬飘上天空,山呼一般的万岁声钻进她的耳朵。 “雪裳。” 轻轻的,熟悉的,娘亲的声音。 她猛地转过身来,只见身后,云夫人正含着热泪看着她,脸上,那鞭打过的痕迹还未散去,纵横着,毁了她一世娇好的容颜。 “娘。”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雪裳,娘对不住你。” 云夫人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哭得不能自已。 “都是娘的错。那晚,云楠溪又借故找娘的麻烦,打了娘一顿,娘当晚就生产了,他自是不会来看我的,是从小带大娘亲的奶娘亲手给我接生,只可怜小女生下来就落了气,奶娘去处理小女尸骨的时候在后巷发现了一个弃婴,就把她抱来给我,我们两个约好了,对谁都不说出你的身世,娘只有你,你就是娘的女儿。” 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云雪裳的身世。 云雪裳伸手,掩住了云夫人的嘴,又拉起了她的手,在她手心上认真地写着:“我就是娘的女儿。” 云夫人搂住了她,大哭着,泪眼中,却满是绝望。 “夫人快莫哭了,今儿是陛下登基的日子,不吉利的。” 侍女过来,递给了云夫人一块帕子,她连忙接了,快速拭了泪水,又捧着云雪裳的脸仔细看着,好半天才哽咽着说道:“乖女儿,娘没用,是娘害了你,如果当年娘有你一半的勇气,就带着你和外公一起走了,不会让你受现在的罪。” 外公?当年流放的路上,那一族二百七十口人就已经被人杀光了,云雪裳苦笑起来,这消息也是她长大之后托人去打听来的,流放之地根本没有外公那一支人,沿途追寻,才找到了那被埋在黄沙之中的二百七十具尸骨。 伴君如伴虎。那些高高在上,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贵人们,不会了解她知道那消息时的悲痛。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她娘亲的两大精神支柱从此只剩下她一个。 不,她不要管自己到底是谁生的。她只知道,从小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口口地喂大自己,抱着自己,在那风雪地里,抱着自己,用自己的体温唤醒自己。 “云夫人,御医要给云姑娘诊治了。”侍女上前来,扶起了云夫人,小声说道。 云雪裳立刻坐起来,拉住了云夫人的袖子,用眼神制止住了侍女。侍女犹豫了一下,只好松了手,退开去。 御医进来,诊了脉,就在这里为她熬了药,扎了针,而云夫人一直在御医的指挥下,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搓着脚底。 腿上,密密的银针,在阳光下,扎得沈璃尘眼睛生痛。 他又从宴席上跑出来了,坐在那龙椅上,依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他的心掉在赤月宫了。 托辞已醉,匆匆回了赤月宫。 “陛下。” 众人连忙跪下接驾,沈璃尘微点了头,挥手让众人退下去。 云夫人也想退开,可是云雪裳却拉住了她,眼神投向沈璃尘,略带了些祈求,沈璃尘便微笑着走过来,低声说道:“你高兴就好,不用问我。” 云雪裳立刻就笑了,在云夫人的手心里写着: “你和我睡。” 云夫人怯怯地看了一眼沈璃尘,沈璃尘只点头,微笑,不语。 云雪裳心里轻舒了一口气,她怕的,不是沈璃尘会强求她,而是她不忍看到沈璃尘的痛苦。请原谅,她无法迈出那一步,她的身体,她的心都给了安狐狸。 沈璃尘从云夫人手里接过了棉布步,自己蹲下去,托着她的小脚,给她按摩着脚底的穴位,他的手指柔软而有力。 云雪裳为难起来,她弯腰,拉起了沈璃尘的手,在他的手心上飞快地写: “不要这样,你是皇帝了,不要再对我好。” 沈璃尘只看了她一眼,继续着之前的动作,一个个穴位按过,天外,太阳便渐渐西斜了。云雪裳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在安阳煜的身边时,总想着沈璃尘的好,待心变了,却又到了沈璃尘的身边,想来,错的总是自己,心不够坚定,所以活该受这样的折磨。 殿中太静,侍女们都静静地立于一侧,呼吸都轻巧。 灯盏被罩上了一只青纱的小笼,灯光柔和暗淡起来。 她睡在内间的小屋里,沈璃尘晚间总是起来,咳嗽。 云雪裳翻了个身,坐了 起来,向外面张望着,他的脚步声渐远了,似乎是走出去了。云夫人也坐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小声说道: “女儿,你还想什么呢?陛下待你如此真心,你瞧瞧,满后宫,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不是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他能做到这个,难道不比安阳帝要强吗?” 比他强吗? 云雪裳侧过脸来看着云夫人,脑中一遍遍地,闪过的,还是安阳煜那讥诮笑时的模样,那臭狐狸,使了什么手段,让她思念牵挂,伤心难过成这样? 她躺下去,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她是要走的,回西城,如果……沈璃尘真的只有那个办法才会痊愈……她紧闭上了眼睛,用指尖的尖刺扎破了手心。 第二日。 赤月宫里迎来了两位新客人。 碧叶和小饺子! 轩辕辰风让人把碧叶和小饺子给她送来了,还附上了一封信,轩辕辰风的字居然写得非常漂亮,一点也不像他那笨笨的模样,相反龙飞凤舞的充满灵气。 信中说,还未找着安阳煜,但是让她不要着急,养好了伤,便送信回去,他亲自来接她。大越国现在局势有些乱,还有云菲霜的孩子流产了,她一直卧病不起,不过让她也不要担心,御医说会好的。 碧叶抱着小饺子,泪水涟涟地跪在云雪裳的面前,磕了头,哭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雪裳冲她挥着手,示意她不要哭,碧叶跪着挪上前来,把小饺子放进了她的怀里。小饺子只用爪子在她的衣裳上挠了一下,便跳了下来,满屋子乱窜去了。 小饺子毕竟不是陪了她五年的小馒头,不知道她心里的伤悲,可是,那咪咪乱叫的声音,却仿佛让她又看到了那一树海棠下,安阳煜用脚尖轻扒着这小白猫儿,厌恶地说道: “把它给朕丢出去,叫得厌烦。” 他总说厌烦,却从未真的把它丢出去过。 就像他,总是欺负她,也从未真想让她离开过。 小饺子没找着小馒头,又窜了回来,看着云雪裳咪咪叫着,云雪裳的泪又一涌而出。连呆头鹅都未找着他,他真的还活着么?那样湍急的河水,那样锋利的夺命之箭! “娘娘。” 碧叶哽咽着说道: “娘娘不要太伤心,皇上一定会回来的。” 会吗?云雪裳摇了摇头,靠到了床头上,轻轻地,沈璃尘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他总是会抽空回来瞧瞧,坐一坐再去处理政事。 碧叶一见着沈璃尘,连忙退开去,一副害怕的模样。 娘怕他,碧叶也怕他!云雪裳看在眼里,轻轻地垂下了眼帘。 “雪裳,我带你去外面走走如何?天天躺着不益于恢复。” 沈璃尘淡淡地扫了一眼碧叶,走过来,坐在榻边上,轻声说道。 云雪裳向他伸出手来,沈璃尘连忙握住了,扶她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去。她的身体几乎全依在他的身上,每走一步,都需要费很大的功夫。 众人连忙抬着她的躺椅跟了上来。 赤月的皇宫比大越还要奢华,司空慎是爱享受的之人,所用之物皆是珍品,就连园子里的花都是珍稀难得一见的宝贝。 她侧过脸来,看着沈璃尘。 她从来都知道,沈璃尘是有野心的人,他每走一步都有自己的目的,只是因为当时那飞筝带来的柔情,还有他那握脚时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陷进这个男人的柔情里。 这些,她应该还他。 反正,她是要追随安阳煜而去的。 “坐坐。” 她在他的手心里写。 沈璃尘连忙让人把躺椅搁下,扶她坐好,又令人呈上了她的参茶。云雪裳看着满眼珠光宝气的园子,又开始想起天龙宫里那株大树了,还有什么比那绿色更让人怀念呢? “成亲。” 坐了一会儿,她拉起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写了两个字。 沈璃尘怔了一下,接着便皱起了眉,轻轻地抽回了手,表情冷了下来,云雪裳以为他误会了,以为她让他和别人成亲,于是又拉起了他的手写着: “我和你。” 不料,沈璃尘却快速甩开了她的手,猛地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我还有政事要处理,你歇着,过几天我派人送你回大越。” 云雪裳愕然地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他不是想娶自己么?怎么是这样的反应?他派了铁轶,派了侍女,也派了自己娘亲来,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么? 云夫人上前来,把锦毯盖在她的腿上,小声说道: “女儿,你便是要嫁,也不要流着眼泪说呀,这样,他面子会挂不住的,没人愿意娶一个不情愿的新娘子。” 她流眼泪了么?她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掌中,果然掬了一把清亮的泪泉。 可是,沈璃尘,你还想让我怎么办?安狐狸已经死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送了性命! 参粥温了又温,她却一口都未咽下,沈璃尘没回来,四天了,他对她避而不见,就连派去问他的侍女们都进不了他的御书房。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铁轶也不知道。 云雪裳看着铁轶,他表情略有些尴尬,这是自那晚娶亲换人事件之后,二人第一回单独面对面说话。 “他怎么了?” 云雪裳在纸上写道。 “他不想为难你,他已经派人去向轩辕辰风送信,让他来接你了。” 铁轶低声说道。 “那药,真有此事么?” 云雪裳又问道。 铁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起来: “他不让说,说了便要受鞭打,那几日说闲话的小宫女你没发现都不在了么?都打得受不住,起不得身了,而派来侍奉你的,都紫衣军的家人,他总怕有人害你。” “找着他了么?” 云雪裳写完,充满期待地看着铁轶的眼睛。 铁轶摇了摇头,云雪裳便放下了笔,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 “云姑娘小心些。” 铁轶连忙上前来扶住了她,小声说道: “不是属下为陛下说话,他为你做的,也只有这样了,紫衣军这些日子什么也不做,都在找安阳煜的下落。” 自然,是找安阳煜的下落,找着了,无论生死……都是死!铁轶低下了头,这世间,只容得一虎,哪里能还给他机会再来一次两虎相争呢? 慢慢地挪到了窗边,她仰头看着那碧蓝的天。赤月的气候就是好,总是碧海蓝天,丽日高悬的。 “你去告诉他,我想去看海。” 云雪裳伸出葱白纤瘦的手指,在窗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铁轶的面上立刻就有了笑容,他大声说了声:是!便转了身,大步往外走去。 云雪裳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她相信,这些话都是铁轶自己的意思,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还是希望看到沈璃尘好的。 鸾驾很快就到了。 沈璃尘却未来。 碧叶和云夫人抬着她坐了上去,一行人经赤月皇族特建的通道行往海边。 大海,卷着白色的波浪冲向了细白的沙滩,往远处看去,碧海蓝天真真连在了一起。太阳,就悬在那海平线之上,海鸥鸣叫歌唱着,拂过海浪,这是赤月皇族的海滩,没有渔民敢到这里来捕渔,此时,只有她们一行人站在浩瀚的大海边上。 云雪裳摒退了众人,自己脱了鞋,扶着椅子慢慢地坐到了海滩之上,脚趾陷进那细软的白沙,她低了头,手指在沙滩上一笔一划地画着……一只狐狸。 海浪,卷了一只漂亮的贝壳到了她的脚边,她拈起来,放在手心里,便听到身后有人说道: “还是坐在椅子上来吧,水凉,小心着凉了。” 她扭过头去看向了他,若是安狐狸,肯定是一面嘲讽她,一面把她拖起来往椅子上扔,一面还会把这贝壳夺去了塞进他自己的袖中的。 只有,沈璃尘,永远云淡风清,温柔如水地待她。 “我娘,为什么怕你?” 她不愿起身,反而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了自己身边,又伸手,在细沙上慢慢写着。 沈璃尘倒也不意外,爽快地说道: “我让人拷打了她。” “为何?” “我自有目的,不解释,不道歉。” 沈璃尘侧过脸来,看着她。 她越来越瘦,小脸儿只有巴掌大了,眼睛却大得分明,还是微肿的,他夜里起身,总能感觉到她细细的抽泣声。 “不要再为难她,我们成亲,真的。” 云雪裳写了字,又抬头,看着他。 “然后呢?我活着,看你去为了他死掉?” 沈璃尘伸手就抹去了这些字,语气有些恨恨: “不要想了,你活着,就欠着我的,就得活着。” 愿以为,只有安狐狸是懂她的,不想,沈璃尘却是心里一片清明,她的心思,他全明白,这才是他那日在园子里拂袖而去的原因吧。 “你可不可以吻我?” 她笑起来,在沙滩上写着。 沈璃尘真的怔住了,良久,呼吸急促,他缓缓俯身过来,捧住了她的脸,唇,轻轻地碰触到她的……额上。 她的笑声停了,他的唇又慢慢往下滑来,滑过冰凉的鼻尖,到了她的唇上,他不再扮君子,他是真的想吻她,他紧拥着她,想像男人一样,用力地吻着她。 这个吻,他想了太久,却一直不敢吻下去,因为一吻,他便得付出一个极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直 到此刻,他才真正做了决定,他愿意用一切,甚至用生命去换取她。 虽然有些晚,可是,他却不想再犹豫,他要她!发疯了一般地想要她。 不分别,不思念,不知爱的苦痛。 他从未爱过,也不敢爱上,直到她的出现。 沈家人,世代为战神,也有一个至毒的魔咒笼罩在宣家人的头顶,那便是,爱了,便会让战神的力量消失,他的祖父,他的父亲,从未敢付出过真心,而他的这一辈,却一个个全踏进了爱的魔咒,他的兄长都是因为爱而送了性命。 他退缩过,犹豫过,却在此时,无法再抵挡她的吸引。 云雪裳的眉紧锁着,匆匆推开了他。果然,不是安阳煜,她接受不了沈璃尘的吻。仅仅唇瓣碰到她的唇角,她就受不了了。 “沈璃尘,我不愿意做你的妃子。”她拉起他的手掌,匆匆写道。 沈璃尘低头看着那一行字,心又慢慢沉了下来。 吱嘎…… 门轻响,一扇暗色小门被推开,一只小白猫儿窜进来,飞快窜上了院中的树上,左右瞄了瞄,然后咪咪叫着抓起了叶子。 它总是不肯消停的,总要闹得一室的繁嚣才快活。 可是,正因为它的到来,沈璃尘才觉得云雪裳有了几分生气。扶着她慢慢走进来,他小声说道: “你看这里可好?” 云雪裳四下看了看,小四合院,不大,只三间房,厨房是单独修在一边的,院墙边上种了几株泡桐,这边泡桐树多,这季节,到处可见这深深浅浅的紫色花儿,小喇叭一样绽了满世界。 云雪裳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抱你进去吧。” 沈璃尘见她呼吸急促起来,便知她再走不动了,轿子到了巷子口时,她坚持要自己走进来,看一看附近的环境,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却走得气喘吁吁的,背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再加上这次的失语,这对于爱说话,爱四处乱跑的她来说,确是一件很挠心挠肺的事。 云雪裳摇头,不可能永远让他抱着,自己必须赶快康复,能自由活动,她还得去找安阳煜,生死,都得找到他。还有轶江月那只刀削面铁公鸡,这次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一定要讨回这笔血债。 轻轻地,推开了沈璃尘的手,她扶着院墙慢慢走了进去,腿是在打颤的,好不容易挪到了那株泡桐树下,小饺子跃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伸起懒腰来,然后大摇大摆地往屋子里走去。 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太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道: “少爷,夫人来了,屋子都收拾好了,租钱已经跟管家说好了,五十两,爷看看今儿是不是先交喽?” 五十两相当于小门小户的人家来说,管够一年了,云雪裳向沈璃尘点了点头,铁轶上前去付了银子,老太太又道了几声恭喜,便喜笑颜开地走了。 满院,悬上了大红的灯笼,那明媚的红,映红了新嫁人的脸。 云雪裳坐在铜镜前,一点点描着眉,然后往苍白的唇上抹了鲜艳的胭脂,又在掌心化开了一点玫瑰膏子,抹在双颊之上。 身上是一袭暗红的锦裙,不是凤袍,也未准备凤冠,一切,依了民间的习俗,她嫁,他娶,不是帝,也不是妃。 沈璃尘全依了她,此时,他也依然只一身紫色长袍,负手站在院中,仰头看着那弯月儿。淡淡的月色给他玉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淡辉,连风儿都为他驻了足,不忍打碎这一院宁静。 碧叶从厨房里温了酒出来,一见着他,脚步立即轻了,低头,快步往云雪裳屋中走。 “过来。”沈璃尘未转身,低低地说道。 碧叶只好转了方向,走到了沈璃尘的面前,跪了下去,小声说道:“皇上有何吩咐?” 沈璃尘目光落下,凝视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道:“进去吧,好生伺侯着。” “是。” 碧叶连忙起了身,转身就往里面走。 屋里,云雪裳听得分明,碧叶对沈璃尘的害怕远超她的想像。之前,碧叶并未有过这样的表现,难道她带着轩辕辰风进宫的时候,也遭到了沈璃尘的拷打? 可是,在碧叶的身上,并未见过一分半点的伤,从写信的日期上来看,也是一进宫,便被带到了自己这里,中间并无耽搁。 莫非,碧叶是沈璃尘的人? 门被推开,碧叶走进来,将温好的酒放在桌上,挤出了笑脸,小声说道: “娘娘,吉时快到了呢,让奴婢为你梳头么?” 云雪裳从铜镜里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青丝如缎,只松松挽上,反正呆会儿又要散开,何苦多事?一只玉簪攒上,耳垂上坠的是一副玉坠子。 打扮停当,她扶着梳妆台慢慢站起来,转身。 碧叶怔怔地看着她,小声说道:“娘娘好美。” 美?

她宁愿自己是丑的,这样,便进不了宫,就遇不到这些让她欢喜让她落泪的男人们,她依然可以自由自在,快活无忧地活着。 沈璃尘推开了门,缓步走了进来,碧叶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退了出去。 沈璃尘过来扶她坐到了桌前,满满地倒了两杯酒,云雪裳端起了一杯来,敬了他,自己仰头,一干而尽。 沈璃尘柔声说道: “慢些,温酒虽暖,你也有好些日子没碰过酒了,喝急了小心伤胃。” 她抿唇一笑,将杯中几滴余酒倒在桌上,伸出手指写着: “你快喝,今儿,不醉不行。” 想把他灌醉?她心里终究是不情愿的!不过,沈璃尘还是柔和地笑了起来,拉她坐下,给她满上,自己这才端了杯子,仰头,辛辣也甘甜。 夜愈深了。 二人都微有些醺意,无酒,无胆! 如今,美酒美人,喜烛摇曳,让沈璃尘渐渐放开来,他轻俯了身子,托起她的下颌低声说道: “雪裳,如今还怕我么?” 怕么? 云雪裳怔了一下,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害怕沈璃尘,就连小饺子见着了他,都会收敛几分,从来不像在安阳煜面前那样张牙舞爪,她,也是有几分怕他的。他的眼睛,几乎从来没有出卖过他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他只要不说,便无人知晓。 沈璃尘站起来,弯腰,便将她抱起,大步往那榻前走去。 轻柔地,他把她放到榻上,云雪裳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手不自由主地拦在了二人之间。 “别怕,雪裳。” 沈璃尘给她取了发间的钗,又为她拢了拢如瀑布一般散落下来的秀发,这才轻声说着。坐下,脱了靴,侧躺了下来,手轻搭在她的腰间。 哪里能不怕?云雪裳往里面挪了又挪,直到贴到了墙边上。沈璃尘轻叹了一声,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说道: “我不碰你,你好好睡,我躺躺便回去。” 呃? 云雪裳倒怔住了,他总是这样,给她让她无法拒绝的温柔呵护。 沈璃尘的手轻抚上来,到了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捏了一下,云雪裳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接着他又捏了一下,低低地笑起来: “知道吗,雪裳,你鼓起腮帮子的时候,最有趣儿,凶巴巴的模样。自我出生之后,这世间,还没有女人敢对我凶。” 云雪裳终于放松了一点,她抿唇一笑,拉起了锦被,递给他一角,然后自己缩进了被窝里。 沈璃尘摇摇头,把被角掖在她的身下,沉声说道: “雪裳,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不情愿的,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我……” 他顿了一下,面上居然有了些羞涩的表情,他低笑了几声,换了个姿势躺好,手探过来,在她的身上拍了拍,低低地说: “你睡,我过会儿就走。” 瞧,无论如何,这个男人从来不在她面前露出坏的一面,不像安狐狸,好的坏的,一股脑儿在她面前挥洒着,一点也不在乎她的讨厌,只霸道地宣布着他的占有。她看着沈璃尘的侧面,心又酸痛起来,安狐狸,你这爱吃醋的坏家伙,若此时在地下看到了,也别生气,过不久我就会去陪你,到时候……我任你欺负。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拉过了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道: “他是不是在你手上?” 沈璃尘怔住了,脸色急剧暗沉下来,他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过这一点,她所有的温驯,有可能是为了安阳煜!她在怀疑安阳煜落进了他的手中! “我也只问问。” 见他的脸色变了,云雪裳又草草在他手心上写了一句话,屋子里更静了。 “你睡,我走了。” 沈璃尘却呆不下去了,可刚坐起来,便听到院外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他皱起了眉,看向了窗外。 “你这不要脸的沈璃尘,快把我嫂嫂好生送出来,本将军饶你一命。” 院子外面传来了轩辕辰风的声音,紧接着,兵刃相接,叮叮铛铛响成了一片。 133.花嫁【133】(今天顺序发倒了,请按章 节数来看,不然接不上) 目的地是清水镇。 她和沈璃尘一起呆过的地方。 此时,距离沈璃尘答应司空慎的十日之期,只差一天了。 清水镇离边关很近,按理说,边关战事吃紧,这里的百姓就会早早避难而去。可是现在这里却依然热闹,摆摊儿的,卖凉粉儿的,扛冰糖葫芦满街跑的,小孩子四处乱窜,大姑娘小媳妇依然在绸缎庄胭脂铺里进进出出,丝毫看不出战争的气息。 奇怪了跫! 下了马,轶江月把缰绳丢给了云雪裳,自己在一个个小摊上流连着。他乱七八糟的居然买了一大堆,有便宜的玛瑙手镯戒子,还有圆的扁的珍珠串成的项链儿,还有头花、银簪一大把,胭脂水粉好几大盒,居然全是女人用的东西。 难不成……他在这里有相好播? 云雪裳跟在他的身后,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猜测轶江月的相好会是什么模样的?又有谁能忍受他这古怪刁钻的性子? 胡思乱想了片刻,那几日来的忧伤郁闷居然在此刻淡了一点点。 末了,他去了首饰铺,买了一只极精致的盒子将这些东西全装了进去……这只盒子以上好花梨木雕琢而成,比盒子里的东西加起来还要值钱得多。 “五万金,给本尊拿好了,走吧,请你吃 肉去。” 轶江月从马儿身上挂的皮袋子里扯出了一条灰不拉叽的布,把盒子包起来,然后往云雪裳身上一扔,笑眯眯地说道。 她此时是绝对认命的,一来害怕再遇到司空慎那野兽的人;二来此时肚饥,已经咕噜噜叫了半天了,所以便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镇上最大的那家酒楼。 “客倌几位?” 小二连忙迎上前来,笑呵呵地问道。 “已订好了,梅字房。” 轶江月一弹手指,一块碎银子丢到了小二的身上,傲气地说道: “去给本尊的宝马喂上好的草料。” “是,客倌里面请。” 小二甩了白布巾,弓腰引二人上了楼梯。 进了梅字间,不多会儿,便上了十几盘菜,鸡鸭鱼肉……云雪裳一见着鱼,立马就让人撤了下去,换了一盘酱肘子上来。 吃到一半时,轶江月居然还让人上了一坛陈年的好酒。 酒能壮胆,难不成是想喝了酒,壮了胆去向那女子表白?云雪裳瞅了一眼那首饰盒子,好奇心大发,匆匆嚼烂了嘴里的肘子,往前凑了一点,小声问道: “铁公鸡,她长啥样儿?” 轶江月放下酒杯,白了她一眼,低声说道:“给本尊满上。” 云雪裳连忙站起来,满了酒,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又八卦,又贪钱,又好 色,你这样的女人,他们两个蠢货居然还视若珍宝。” 轶江月放下了酒杯,摇了摇头,又是那副不屑的模样。 “铁公鸡,你一刻不讽刺我,你会死么?” 云雪裳坐回了原位,没好气地说道。 此时,窗外的大街上吵吵嚷嚷地闹腾了起来,她站起来,推开了窗户往外看去,只见一群小孩子追着一群官兵大声笑闹着,只听得那官兵一面敲锣一面喊着: “百姓们听好了,各家各户准备好旗帜,准备明天迎接璃王和轩辕大将军凯旋。” 那些人在说什么? 沈璃尘和轩辕辰风都凯旋,那谁输? 小二又敲开了门,捧着一坛酒走进来,笑呵呵地说道: “二位客倌,这是小店送给二位的,预祝明儿大败赤月国。” 云雪裳连忙追问道:“谁大败赤月国?” “姑娘怎的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知?自然是璃王和轩辕大将军要大败赤月国,他二人已经联手,陈兵赤月皇城之外,只待最后一战了。” 小二笑着说道,放下了酒,快步走了出去。 轩辕辰风和沈璃尘联了手,那安阳煜怎么办?云雪裳这回一刻也坐不住了,莫非轩辕辰风没去找安阳煜,莫非安阳煜真的死了? 再好吃的菜,此时就味同嚼腊。 “五万金,想不想发财?” 轶江月却在此时俯身过来,闪亮的眼眸里,云雪裳愁眉紧锁,这倒是他第一回看到云雪裳有这样的表情。 “不想,就此别过。”云雪裳丢了筷子,言简意赅,站起来就走。 “回来。” 轶江月拉下了脸,手一抖,筷子便飞出去,居然直接穿过了门框,一声闷响,扎入了外面走廊上的栏杆之上。 “啊!” 外面传进了女子的尖叫声,接着一个抹了满脸胭脂的妇人扭着腰肢,拍着胸口推门走进来,喳喳呼呼地说道: “我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突然丢个筷子出来,正戳到老娘这张花容月貌的脸,你们知道老娘是谁吗,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说着说着,没声音了! 没有几个女人在看到轶江月那俊颜之后还凶得起来,这妇人盯着轶江月,顿时苦瓜脸上盛开了花,放软了嗓子,抚掌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轶大官人,货可备好了?” “已经备好了。” 轶江月笑眯眯地站起来,抬手……指向了云雪裳。 “什么?” 云雪裳怔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闭上之前,她看到轶江月踱到了面前,手指在她的耳边轻抚了一下,唇轻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这话传进耳朵里,就成了嗡嗡一片。 轶江月的脸,在她的眼眸里,定格成一抹忧郁的神色。 这抹忧郁,云雪裳这辈子都不会忘掉,他的眼眸如同那汪风中的碧水,翻腾着波澜,呼啸着袭卷而来,将她的神智完全湮没。 铁公鸡又一次把她卖掉了! ————————————分界线—————————————— 醒来的时候,她全身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只知道自己是在一顶轿子里,身上穿的是大红的喜服,这喜服上绣了许多看不懂的花纹,似是祥云,又似是些乱攒起的花儿。她的脚下,是那只灰不拉叽的包裹,不用想,这就是轶江月那日买下来的东西。 铁公鸡,一毛不拔,阴险毒辣,脸皮厚如城墙,居然拿她卖了去赚钱……云雪裳心里把轶江月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可是,除此之外,她依然只能软如一滩泥一般,瘫在这轿中,任那太阳透过红红的轿帘,还有头上盖的红红的盖头扑进眼睛里。 轿外,锁呐声声,鼓声阵阵,乱得她头晕,看那日媒婆儿的模样,想来对方不会是什么好角色,天,不会是个六七十岁瘦若排骨牙齿金黄的主吧? 就当她的耳朵再也盛不下这嘈杂的乐声时,轿子终于停了,落了轿,云雪裳被人扛下了轿,抬进了屋,如同扔一头猪一般,扔到了一张红艳艳的床上。 又是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说话声,只听得有妇人大声说道: “新郎倌来啦。” 门被推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顿时,她的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她绝望地盯着被头上的金钗撑得高高的红盖头,还有盖头外面那些大脚。 此时,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命背了,而是命太背,背到极点,想来那铁公鸡就没安什么好心,又不知道收了谁的银子把自己弄出宫来,现在又把自己卖掉,说不准等他收了钱,又会把自己弄出去……铁公鸡,黑心肠,应该让他被司空慎去压…… “新郎倌,快掀盖头吧,让俺们看看新娘子有多么花容月貌,算命的说你不能拜堂,闹洞房还是要闹的吧?快快,掀盖头!” 一个男子粗声粗气地高喊了起来,顿时大家都附合着起起哄来,一时间,屋子里更吵了。 浓愈的酒味儿,说话有官腔,还有,是大越口音,云雪裳楞了一下,难不成这铁公鸡把自己卖回了大越国?是哪个不要脸的在外面买媳妇儿? 一只手摸上来,拉住了她头上的盖头,突然,有人把那男子往前一推,那男子便重重地压在了云雪裳的身上,酒味儿更重了,加上这男子身上浓浓的汗味儿,呛得云雪裳直想吐。 “大哥,这么迫不及待了呀?新娘子香不香?” 榻前,一片哄笑声。 压在身上的男子起了身,也笑起来,云雪裳一怔,这声音倒是熟悉,正在回忆时,只听得外面又人大喊道:“皇上来了。” “哎,今儿只称老大,不称皇上。” 又人大声说道,一时间又笑成了一片。 哪个皇上?莫非是安阳煜?云雪裳激动了起来,快点掀盖头啊,让我看看你是谁! 坐在身边的男子站了起来,快步迎过去,笑着说道: “门主来了。”这是铁轶的声音! 自己被铁公鸡卖给了铁轶做老婆?不用想,来人一定是沈璃尘! “今儿大家都好好喝几杯,但是有一条,都不许醉,后天要进城,不许给我出状况。” 沈璃尘被众人拥簇着,大步走了进来,也到了榻前,沉声说道。 他的声音总是好听的,只可惜,今夕不同往昔,再醇的声音,也飘不进云雪裳的心里了。她透过那红盖头,看着那气宇轩昂的男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铁头儿,让新娘子给门主敬一杯酒。” 有人在旁边撺掇着,铁轶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沈璃尘却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不要为难新娘,我还是先去,你们好好乐乐,我在这里,你们都不自在。” “老大慢走。” 众人又送他出去,闹哄哄地闹了一大会儿,不知道又喝了几杯酒,铁轶终是拿着了一只秤秆来挑盖头了,掀了盖头,铁轶手一抖,那红盖头便 从她的头顶飘落,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半天才低声说了句: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见他表情不对,都凑过来一瞧,屋里顿时静如无人之地。 不知谁先反应了过来,转身就往外跑去。 匆匆的,沈璃尘来了。 紫色的锦衣还没有完全穿好,想来已经歇下了,听到了这个消息,匆匆而来。 门被关上,只留他二人。 “雪裳。” 他弯下腰来,担忧地看着榻上软如泥的她,手轻搭在她的手腕上,神色愈加焦虑。 “雪裳,不要怕,是中了软筋散,份量重了些,不过不要紧,我立刻让人给你解药。” 沈璃尘轻轻地抱起她来,快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都是临时的住处,他的屋子也并不比铁轶的宽多少,他把云雪裳放到了榻上,药师很快便到了,给云雪裳服了解药,可是,一直过了一个时辰,她依然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烛光,温柔。 沈璃尘坐在榻前,手轻握着她冰凉的小手,除了眼睛,她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动弹,就连说话也不可以。 “皇上,都找过了,那妇人说轶江月给了她银子,换下了送给铁头儿的侍妾,轶江月此时已经不知去处了。” 我知道这铁公鸡在哪里!云雪裳想说话,可是嘴却根本无法张开,急得眼珠子乱转了几下,又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这药好生厉害,就是连眼睛睁久了,也是极累的。 夜,如此静寂。 沈璃尘深深的呼吸在屋子里回响着,他垂着眼帘,密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两扇浓浓的阴影,手,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小手。 他的暖,温暖着她的手心。 “皇上,轶江月让人送信来,开价一千万金,买解药。” 铁轶去而复返,呈上了一封信笺。 “给他。”沈璃尘想都未想,立刻说道。 “还有。”铁轶犹豫了一下,又开口了。 “嗯?” 沈璃尘抬头,铁轶看了一眼云雪裳,见她紧闭着眼睛,便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在下游,发现了安阳帝的……尸骨!” 她的心里一惊,只听得沈璃尘问道: “确认吗?” “已经确定了,就是安阳煜。”铁轶小声说道,语气肯定。 云雪裳又急又心痛,一张嘴就怄出浓浓稠稠一口血来,堵得云雪裳无法呼吸,她睁大了眼睛,瞪着头顶那白色土布蚊帐,喉中一阵阵地全是血急涌却又无法吐出来的咕咕怪声。 沈璃尘见状,立刻扶她坐了起来,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扳她的唇,可是,因为极度的气愤和悲伤,她的牙关还是紧咬着的,眼看着她的呼吸便弱了,沈璃尘连忙俯下身去,用手指撬着她的牙关,急声说道: “放松,还没去确认,你不要急,不要急……” 她抖得更厉害了,鲜血从齿缝里溢出来,他的手指好不容易钻进了她的牙关,她的牙深深地嵌入他玉白的指上,眼睛瞪得老大,迅速地就赤红了起来,一张脸却迅速惨白如同那新粉的墙壁。 血,依然无法自然地吐出来,堵在她的喉中,而且越涌越多,牙关也越咬越紧。 不,她不能相信,安狐狸真的死了! 她也不要相信!安狐狸分明说过今后会陪着她的,要代替小馒头来陪着她,他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不算数呢? 这些天来,她就是凭着信他还在世间的这股信念,她一直一直坚持着,此时,这信念却被铁轶一句话击得粉碎。 她的小馒头没了,她的安狐狸也没了,这两个都喜欢挠得她满处伤的家伙,都没了。 可是,安狐狸,你欺负我也不要紧,只要你活着回来,我从不知,我对你的思念有如此之深,我从不知,我对你的情原来是深种骨髓。 每天打打闹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动了心。月夜里相伴着,穿过山林,淌过小溪的那一幕幕,还在脑海里。 你常倚的那颗大树,我喜欢。 你常坐的那张摇椅,我喜欢。 你常弯起的唇,我喜欢。 你的坏,我也喜欢。 因为,你是安狐狸。 你在月夜,揽着我的腰,带我飞翔,你让我看到了,另一个孤寂的却在身上种满了刺的自己。 冤家! 你和我便是前世结成的冤家,今生要斗得难舍难分吧。 只是没有了你,我和谁去做冤家? 又是一口血涌上来,她的脑袋往后一仰,便没了意识。 沈璃尘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去,以唇贴唇,用力地吸出了堵在她喉里的污血。 一口,两口…… 侍卫们走了进来,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 二人。 轶江月下的药,世间无人可解,除非给够他足够的价钱,他才会给你解药。 沈璃尘不懂,轶江月只是要银子,为何给了云雪裳这般凶猛的毒药?这一场血涌,几乎去了云雪裳一半的血液。 到了天明的时分,她已经气若游丝,连呼吸都弱得几乎听不到了。 沈璃尘也不明白,明明她之前那样恨安阳煜,为何如今却为他如此伤悲?他站在窗口,看着月落,星沉,脸上,始终是种黯然的神情。 今天是个阴天。 派去送钱,拿解药的人回来了,一千金一文不少地交到了约定的地点,可是派去盯梢的人说,他们都不知道轶江月是如何把银票取走的,只是过了一会儿去看时,银票已经不在了。 轶江月从来都是这样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手段又稀奇古怪,让人捉摸不透。幸尔,他要的只是银子,若是权势,沈璃尘如今毫不怀疑,轶江月若是想要权势,他将是最可怕的敌人。 厨房里炖了大好的补品过来,沈璃尘亲手喂云雪裳吃了解药,又喂她喝了汤,到了下午,她的脸上才有了浅浅几分血色,让她……看上去像活着的了。 解药要连服三天,她才能动。 下午,他就要准备进城的事宜了。 这一场大战,打得并不困难,为了尽快得到大越天下,又以为用毒药控制住了沈璃尘,司空慎给了他十万最精锐的部队,又把边关上的十万大军抽调了出来,沈璃尘使了计让这二十万大军去打根本不存在的目标,而自己和轩辕辰风却夹击了这二十万人。 风云变色之后,二十万人,连马儿都没有活口。而这时,司空慎还在等着他拿下大越的胜利消息。沈璃尘和轩辕辰风又迅速调转了兵锋,打得赤月军队措手不及,直逼皇城。 司空慎带着残余部队匆匆逃离了赤月皇城,明儿,他就要带着大军进城,占领赤月,让赤月成为自己的天下。 对于大越……他转身,看了一眼榻上的小人儿,安阳煜既然已死,大越自然也要回到他的手中。 司空慎起码还做了一件对他有利的事,安阳煜不是死于他的手,云雪裳的恨便到不了他的身上,给他时间,他会让小人儿的心回来。 战场,情场,沈璃尘会是最得意的那个么? 135.你为什么不肯给我时间【135】 云雪裳连忙坐了起来,摇晃了一下沈璃尘的胳膊。 沈璃尘站起来,整了整衣衫,对着外面大声说道:“住手,请轩辕将军进来。” 不多会儿,轩辕辰风拿着一柄闪亮的长刀,气咻咻地大步走了进来,抬眸,一看榻上的情形,那脸色又沉了下来,举了刀便往沈璃尘身上砍来:“沈璃尘,你无耻,居然敢对我嫂嫂无礼。” 沈璃尘扬手,手指夹住那急速下砍的刀锋,往旁边一拔,冷冷地说道: “轩辕将军何不问清楚再打?” “问什么问?嫂嫂对我三哥情深义重,哪里能看上你这娘娘腔!跫” 轩辕辰风正气头上,他得知云雪裳要下嫁沈璃尘的消息,当即丢开了朝中之事,不眠不休四日四夜赶到了这里。探子直接引他来了这小院前面,一眼看着那院门上悬的红灯笼,他肺都要气炸了,三哥生死未卜,她嫁哪门子的人?细细一想,一定都是这沈璃尘使了诈,或者是威逼了她! 吼完,看向云雪裳,她的脸色愈加苍白了,再浓的胭脂都掩不住那憔悴,他压了压火气,压低了声音问道: “嫂嫂你说,是不是这厮欺负你?” 云雪裳摇了摇头,苦笑起来。 “那是什么?你真愿意嫁他?三哥才死了几天……” 他脱口而出,云雪裳的眼睛便又瞪大了,她猛地转过身去,掩住了嘴,肩膀猛地抽 动了起来。 她依然听不得这句话,只要见到,便如万箭穿心,她宁愿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他还活着,就在某个地方。 “她说不了话,走不了路,你的探子未告诉你么?” 沈璃尘冷冷地说道,轩辕辰风一下就楞住了,他急速地转身,看向了匆匆赶来的碧叶和云夫人。 好像探子说她要嫁人之后,还说了些什么,只是因为当时太生气,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想来说的便是这事吧。 “嫂嫂,我带你回国去治病。” 轩辕辰风涨红了脸,上前就欲抱起她来。 “轩辕辰风,你好大胆!” 沈璃尘此时才真恼了,一掌便挥了过去,击开了他差一点就触碰到云雪裳肩膀的手。 “你才大胆,她是我大越皇妃,便是要再嫁,也不嫁你这般乱臣贼子!” 轩辕辰风反击回去,不大的地方,两个人斗得难舍难分,沈璃尘是手下留了情的,轩辕辰风并不擅长近身格斗,不多会儿,便被他逼到了墙角上。 “皇上,将军,娘娘说不要打了。”碧叶在旁边大声说道。 二人收了手,退开来。 “娘娘说,她想歇着了,皇上和将军都请回吧,有事明天再说。” 碧叶走上前来,恭敬地说完,拉开了门,做出了请的姿势。 沈璃尘和轩辕辰风看向了榻上,云雪裳已经躺下去了,背对着外面,锦被下,瘦瘦得她,正抖得厉害。 “皇上。” “将军。” 出了门,二人的随从都快步迎了过来。 “来人,送轩辕将军去官驿休息,将军,请吧。” 沈璃尘冷冷地说着,抬步往外走去。 “谢了,本将军在这里保护嫂嫂,你回去凉快去吧。” 轩辕辰风没好气地说着,就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之上。 “你……” 铁轶上前来,挥掌便想打,沈璃尘用眼神制止了他,自己也折了回来,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沉声说道: “备酒来,朕就在这里陪轩辕大将军喝几杯。” 月朗星稀,清风习习。 今儿本是个大吉之日,不少百姓婚嫁都选了这个日子。 可是,在这里却演变成了两群人的暗斗夜。谁也不肯离开院子,谁都怕对方会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带着云雪裳离开这里。 云雪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受欢迎,就像自己是个香饽饽一般,只不过,她这只饽饽香过了头,已经微微发了涩,让周围的人都不得安生。 好容易熬到了天亮,两个男人的眼中都有了些血丝,一晚上,不知呈上了几坛酒上来,轩辕辰风向来酒量大,又憋了一肚子气,一碗接着一碗的,居然在天明时分醉得睡了过去。 稍晚些,沈璃尘进屋看了看她,见她睡着,便也回了宫,只留了几名侍卫留在这里。 一院馥郁酒香。 阳光慢慢洒下来,碧叶扶着云雪裳慢慢从屋里走出来,云夫人已经做好了早餐,端到了院子里。 云雪裳让人把轩辕辰风抬到了碧叶的屋里去歇着,自己用了餐,便扶着院墙慢慢练习起走路来。 膝盖几乎用不上力,完全是靠双手的力量撑着墙壁,只走了十几步,便大汗淋漓,一身便如同被泡进了水里一样。 “雪裳,歇会儿再走。” 云夫人心疼极了,快 步过来扶住了她。 云雪裳摇了摇头,推开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她要赶快能走跳能跳,她要赶快去沿着那河水去寻找他的下落。 “娘娘。” 碧叶端了水来,她小口抿了一口,便埋头练走路去了。 走路有何难?自己这双腿还能骑马,不过是暂时受了点伤,被那铁公鸡暗算了,她就不信,要一辈子瘫着,靠别人。 可是,想归想,这腿终归是不争气的,又走了一会儿,那膝盖终是再承受住了,人一软就往前栽去。 一双大手拉住了她,接着便听到轩辕辰风说道: “嫂嫂小心些,这个是要慢慢恢复的。” 她扭过头来,微笑着点了点头,轩辕辰风干脆把她抱起来,沈璃尘的侍卫们一见,连忙围了过来,轩辕辰风的侍卫也迎上前去,两边人又剑拔弩张了起来。 云雪裳冲着两方人摆了摆手,让大家都退下去,轩辕辰风把她放到了院中那把椅子上,低声问道: “嫂嫂到底要不要和我回去?” 云雪裳摇了摇头,回去干什么呢?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如何让她活下去?不,她不要回去,她要去找他! 轩辕辰风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低低地说道: “嫂嫂,我久待不得,今儿便要回去,嫂嫂若不跟我一同回去,我如何放得下心?” 云雪裳拉过他的手,认真地写上了两个字: “放心。” “哪里能放心?嫂嫂现在又不能说话,沈璃尘若欺负人你,你连喊救命都不行!” 他想了想,咧开嘴笑了起来: “嫂嫂你稍等,我去去就回。” 不待云雪裳回应,便快步走了出去,不多会儿,又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阳光下,他摊开了双手,掌心里,一枚银铃儿在阳光下闪烁着调皮的光芒。 “这个,加上这个!” 他从腰上解下了一块玉来,绑了这银铃儿,蹲下去,一起挂在了她的脖子上面,笑呵呵地说道: “这个一响,我的人就会去保护你。” 这玉,是呆头鹅准备送给以后的媳妇的呀?云雪裳讶然地看着胸前那枚温润的玉,拉住了他的袖子连连摆起了手。 “嫂嫂,你也真好骗,哪里真能每个媳妇儿都送一个玉?那是我说着玩的,我以后也只找一个媳妇儿的,免得打架。” 他笑着,看懂了她的犹豫,云雪裳也笑了起来,声音哑哑的,难听极了,轩辕辰风怔了一怔,又板下了脸来,大声说道: “传令下去,把轶江月给本将军翻出来,剁碎了喂狗……先拿了药,再喂狗!” 云雪裳又笑了起来,曲指,在他的额上敲了一下,然后把玉收进了衣内,贴身戴好了。 人生难得,是一知已。 轩辕辰风这人,好在没野心,又有义气,一腔热血地全为朋友想着,安狐狸有这样的朋友,真真有福气! 她扶着门,一直看着轩辕辰风的身影拐出了小巷,才收回了目光。 小巷的路,是青石板铺成的,婉婉延延,拐了好几道弯儿,这一片全是民居,之前碧叶和云夫人也来看过好几回,又让人画了画儿回去给她看,确定了是她喜欢的地方,最后才让沈璃尘定下来,作为——她和沈璃尘成亲的地方。 正想转身进来的时候,猛然间瞥见那巷子尽头,一个黑影一闪,恍惚间,仿佛是安阳煜的模样。 她张嘴便喊,忘了自己是不能说话的,发出了哑哑的一声之后,回头一看,众人正在收拾着院子里被沈璃尘和轩辕辰风打乱的一地狼籍。 也好,就自己去瞧瞧! 手扶在墙壁上,迈出了一步,膝盖便剧痛了一下。咬了咬牙,扶着这墙,尽量让步子快一些,她要去看看,是谁在那里!她走得太急,腿上又无力,好几回都差点跌到地上。 这时,碧叶等人才发现她独自跑出来了,连忙和侍卫们一起追上前来,而她的因为手指在墙缝上抠得太用力,指甲都裂开了,指尖上血肉模糊。 众人连忙扶住了她,她却没时间去她们手上写字,只一个劲儿地要往前走,众人无奈,只得跟着。 路不远,她却足足用了两盏茶的时间。 小巷的尽头通往繁华的街道,两边全是铺子,此时正热闹地做着生意,街上人来人往的,并不见战争留下的痕迹。赤月的百姓已经接受了这次变故,对于老百姓来说,不管你谁来当皇帝,只要不扰民,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便也能接受,更何况,司空慎那人总的来说,残暴大于贤明。 这里,并没有她想像中的人出现,红尘男女从她的眼中匆匆而过,她痴痴站了一会儿,便慢慢抬起了头,看向了对面街道的那间茶铺。 窗口是敞开的,有女子正在窗口弹唱,隐隐传进她的耳中,却是大越的小调儿。 大越民间小调是极婉转 悦耳的,相对于赤月的粗犷民歌来说,更适合在酒楼茶铺里演唱。 “娘娘是否想去坐会儿?” 碧叶小声问道。 云雪裳点了点头,抬步就往那边走去。 侍卫们已经上前去了,驱散了店中客人,护着她上了二楼。 就在刚刚她看到的那间屋里,弹唱的女子还在,桌上的茶还温,只是听曲品茶的人不在了。她有些激动地走过去,拉着那女子的手便写起字来: “刚刚谁在这里?” 女子看了看她身后站的人,惶恐地抽回了手,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贴到了墙边上才小声说道: “夫人也要听曲么?” 云雪裳急了,一拉碧叶,打着手势,让她来问。 碧叶上前来,放缓了语气问道: “你别怕,我们夫人问你,刚刚什么人在这里听曲?” 女子看了一眼云雪裳,脸上渐泛了一点红,小声说道: “是张府的公子。” 云雪裳失望起来,只是在这里会相好的男子罢了。小二已经上来撤走了桌上的残余糕点,重新上了热茶,碧叶扶她坐下来,倒了杯茶给她。 让人退下去,她自个儿捧着热茶,倚着窗子,看着楼下的繁嚣世界。突然间,她不想等了,就今晚吧,就给沈璃尘解了毒,自己去河边陪安狐狸去。 一枚细细地闪亮,尖啸着从她脸颊滑过,带着一指宽的窄窄纸条儿,钉在窗棱上。她放下了茶,拔了细针,看向了上面的字: “他未中毒,你上当了。” 呼吸立刻急促了起来,她往窗外看去,人来人往中,全是陌生的面孔。她怔然了一会儿,将纸条撕得粉碎塞进了桌上那煮茶用的小炉中。 ——————————————分界线———————————————————— 今儿下了小雨,细细斜斜的雨丝在空中翻飞着,每一片绿叶都被细雨洗刷得青翠欲滴。 桌上的小茶炉,咕咕地冒着水泡儿。云雪裳用银拔子拔了些上好的茶叶进去,顿时,那水便碧绿清亮起来,满室茶香。 “娘娘,皇上来了。”碧叶走了进来,小声说道。 云雪裳往窗外看去,沈璃尘撑着一把紫色的伞,缓步走了进来。 “雪裳在煮茶?” 沈璃尘进来,目光落在桌上,微笑着说道。 云雪裳笑着点点头,端起茶壶,倒了一碗茶,递到他的面前。沈璃尘接了,揭开了碗盖儿,轻嗅了一下,低声说道:“香,是极品瓜片?” 云雪裳点了头,手托住了杯底,往上微微一抬,他便笑着喝了一口,细细品了,才放下了茶碗,坐下去。 “这么急找我,就是让我品茶?”他看着云雪裳柔声问道。 云雪裳摇了摇头,招手,让碧叶拿了纸笔过来,写了一行字,推到他的面前:“碧叶是什么人?” 沈璃尘的眼眸微微敛了,沉默不语。 “紫衣军?” 沈璃尘看向了她,今儿她找自己来,一定不是只为了煮这壶茶,看她的眼睛,微含了愁绪和焦虑,却又有一定要得到答案的坚定。 “是我的人。”沈璃尘终是说话了,语气淡淡。 云雪裳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紧接着又写道:“梦儿究竟还在不在人间,上回你不是让安阳煜来换人么?” “她死了。”沈璃尘语气更淡了。 死了?那上回就是骗安阳煜了?那个局,他有没有份参与?那个亲手射出箭的人难道是他?云雪裳的鼻尖微微冒出汗来,他对她总是温柔,又有着那样美好的回忆,让她总不愿意去质疑他。 “那你想从我娘那里知道什么?” 今天她的问题很多,沈璃尘看着她的眼睛,轻声但是清晰地说道: “牧依人最后那批也是最大的一批宝藏图,传说中是和牧依族族长之女一起消失的。” 可是,沈璃尘,你做事一定要带着目的么?再浓愈的感情,掺杂上了目的,便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让人不敢再相信。 “雪裳,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这些呢?” 他站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揽进了怀里,小声说道: “我只是想和你做夫妻,这些事,都与你无关。” 可是,真的无关么?如果,我真是牧依人的女儿,我就不得不面对我父母的惨死,满族人的消失,还有,我那扑塑迷离的身世到底是什么?你们,把我弄糊涂了!把我原本简单的世界搅得一团糟! “你们男人,总是有争不完,抢不完的东西!”她挣脱来,在纸上匆匆写:“你们没有错,想得天下也没有错,可是,若把这些强加于别人身上,便是错的。” 沈璃尘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下,又平静下 来,他俯下身来,捧住了她的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无论对错,我对你的情份,却是不错的。” “可是,你并未中毒,为何让他们骗我,说你为我中了这奇毒?现在,我可以安心地离开,去找他了。” 云雪裳挣脱了他的手掌,又在纸上写着。 沈璃尘的脸色这才变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直了,凝视着她的眼睛,好半天才说: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雪裳,安心住着吧,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我希望你也不要再想着以前。” “啊……” 她急着开口,喉中又是一阵剧痛,哑得刺耳,沈璃尘这才放缓了脸色,轻声说道: “雪裳,一定要计较这些么?他们都是外人,和你无关。” 自然是和我无关,只是这些无关的人已经把我搅进了这趟浑水之中!云雪裳不愿意再争辩,给自己倒了碗茶,轻啜了一口,沉默不语,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只听得他说道: “雪裳,你说过的,我找着你,是我的福气,你会绣花会弹琴会做舒适的鞋,还会赚银子,会生儿子,我希望你可以做到。” 是,这全是她说的。 说话时的心境,此时的心境,完全不同。 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的心从沈璃尘的身上飞走,跑到了安狐狸的身上,再也抓不回来。 “之前,我有好几回没能留住你,让你从我身边走开,我现在也很后悔,所以这一回,你便安心留在这里,我去哪里都会带上你,再不让你离开我。” 他顿了顿,看她脸色越来越白,便轻叹了一声,轻轻地说道: “雪裳,你都肯原谅安阳煜,又为何不肯给我时间呢?” 说完,便转了身,缓步走了出去。 未撑伞,雨水飘落肩头,身形孤寂萧索。就像他说的,他已经让她走了好几回,这一回,若再放手,他失去的,不光是她,还有他的一切! 他已经决定踏出了这一步,除了继续往前走,还有什么可以抵挡那魔咒的无情运转? 所以,世间没有绝对的战神,沈璃尘,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ps:对不起各位妹纸,昨天133我存到了草稿箱,转头早更症发作,就给忘了,直接更上了134,把133给漏掉了,已经补了上去,请各位见谅。】 136.在山寨里遇上的男人【136】 第二日。 沈璃尘下了旨,立云雪裳为后。他做事向来斩钉截铁,决定了,就不给人退路。 宣氏家族中知道真相的人,开始惊慌了起来,他们恨云雪裳,宣家所有的希望都在沈璃尘的身上,若云雪裳真的负了沈璃尘,宣家再无希望可言。 他们把美人送到沈璃尘的身边,快快让沈璃尘后继有人,也是个当务之急。 只是,美人们再一次,一个个被赏到了他的臣子身边。他骗过她太多,只这一件事,他一丝不苟地在执行着跫。 凤冠霞帔,珠钗玉石放在她的眼前,明黄的诏书缓缓在眼前展开。云雪裳脑子里却只看到那个有过誓言的小树林,在眼前渐渐模糊。 沈璃尘不是沈璃尘了,她也不是她了播。 情份,终会消失。 她是不喜欢逼迫的,而沈璃尘,也学会了逼迫。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依然住在这院子中。唯一知道的是,这小巷附近已经没有普通百姓了,所有的民居都被买下来,住进了侍卫。她就像一只从黄金笼子,跳进白黄笼子的小鸟,翅膀再次被紧缚了起来。 沈璃尘站在院中,静静地看着窗子里面。 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已经有两柱香的时光了,小茶炉下的火已经灭了,她手中的茶已经凉了,她就如同没有气息的偶人一般,让他心发凉。 喵…… 小饺子从一旁边窜出来,嘴里居然叼了一只小麻雀,它讨好似地把不能再飞的小麻雀搁到云雪裳的脚边,咪咪地撒着欢儿地叫。 碧叶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失去了身份遮掩的紫衣暗军,向来只有一个去处,便是死亡。 她不知道碧叶是否死了,她也救不了碧叶,这些男人的心,都是狠的,不喜欢的人,在他们强有力的手指下,只需轻轻一碾,便可灰飞烟灭。 那么,她应该庆幸自己被这些男人喜欢着,所以才活到了现在? 可是,什么时候,云雪裳你的性命要由别人作主了?她咬了咬牙,轻抚着小饺子的脑袋,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窗外。他登了基,做了耀国的皇帝,可是,依然喜欢穿这紫色,紫玉冠,紫扳指,都曾经让她魂牵梦绕过。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却觉得是天涯海角。 “恭请皇上起驾。” 宫奴们整齐地跪下去,沈璃尘在这里站了一天了,朝中还有大事要待他决断,他不能时时刻刻地守在她的这里。 “雪裳,不要犟了,总要向前看啊,他对你倒是真心真意的。”云夫人担忧地说道。 “你为何又要为云楠溪牵挂一辈子,他那样打你?” 云雪裳苦笑,虽不是亲生,却也学到了云夫人执拗的性子,她当年只为年少时那花间一瞥,便定了情,付出了心,就算受了一辈子的磨难,也未能让她忘掉那花间的一遇。 这一晚,沈璃尘终是没进屋。 云雪裳也终于想明白了,沈璃尘和安阳煜到底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有野心,只是安阳料应该霸道的时候却从不犹豫,尤其对于感情,认准了便从未想过要松手,大胆而热烈地表达。而沈璃尘,却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看着她被安阳煜带回了大越。 所以,她的心,最终沦陷于那热烈中,从而忘了那原本让她迷恋的温柔。 —————————————— 夜深了。 云雪裳慢慢坐了起来,转动了小手指的银圈儿,银刺里的药都用光了。 她再无任何理由呆下去! 窗外,几声夜莺的啾鸣声,她飞快地掀开了被子坐起来,拎起了自己的小包,一把揪住了小饺子的皮毛拉开了门就往外走去。 她的腿好了大半,足够让她逃跑,她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那样,他会看她看得更紧! 院中是无人的。 她一人在此,侍卫们都是守在院外的,云夫人已经睡熟了,便是醒着又如何呢?她终究也投靠了沈璃尘。 转身,看了一眼云夫人的屋子,她心里清楚明白得很,那日云夫人说的身世,多半,隐瞒了最重要,又不敢让她知道的事实,而这个事实,也极有可能让她对云夫人,由爱生恨! 所以沈璃尘才敢在她的面前那样肆意轻视着云夫人。 这个自己视为唯一的亲人,她不愿意恨她!不如装了糊涂,不再过问往事! 晚间她亲手煮了酒给这些侍卫们,药性要在两个时辰之后,也就是现在才挥发出来。换了侍卫的衣服,将小饺子的嘴缠住,塞进包裹里,匆匆地翻身上马,往城外奔去。 夜色缱绻中,那黑影又从暗处慢慢踱出来国,眼中,冰寒点点,唇角,却挂着讽刺的笑。他缓步走到了那些被迷倒的侍卫面前,手一挥,一把闪亮银针,如同细雨般飘下,这些侍卫们,立刻连呼吸声都不再有了。 云雪裳一路狂奔着,抄小路出 了城,依常理,她回大越应该要坐船过江,可是,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往那日安阳煜遇险的地方直奔而去。 她要沿着那条河往下找,只要没找着他的尸骨,她就不愿意相信,那个人真的离开她走了,她要找到他,并且拉上他一起,再不回这险恶的朝堂,一起去快意江湖。 ————————————分界线—————————————— 一路往北,却未遇一只追兵。 这是云雪裳经历的最最顺畅的一次逃跑了。难不成沈璃尘知道她心里不快活,不想再勉强她?疑云归疑云,却丝毫不敢放慢步子,出来时的马儿是紫家军的,所以并不敢骑太远,去买马,目标又大,银子又不够……所以,进了青石小镇,便暂时在客栈里“借”了一匹。 丢马是大事,她甚至不敢在镇上吃饭,随便买了点干粮,匆匆就绕进了青石山。 那日山洪急流,想必安阳煜应该是被冲出了老远的,她进山,只是想去那日出事的地方瞧瞧,能不能找到射杀安阳煜的凶手的蛛丝蚂迹。 云楠溪临死前对沈璃尘说过,他的人没有射到安阳煜。 沈璃尘也否认,是他让人射杀了安阳煜,他不会撒谎,他若想杀安阳煜,大可以让紫衣军直接下手,反正云雪裳知道他和安阳煜都是想杀死对方的,他也不会为了云雪裳的喜欢而对别人手软。 晴了好些日子,山路好走多了。她穿了一身乡间男子常穿的青布衣裤,袖子和裤角生生割短了一截,脸上抹了乌黑的锅灰,单独上山,还是越丑越好!这年头,便是扮了男子,也不甚安全,君不见有断袖之癖好的好 色之男大把存活吗? 这世间,总是不公平的,男人可以爱女人爱男人,娶上一大堆老婆,女人却被一尺白布缚了小脚,养大了往夫家一送,一辈子便完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最初,云楠溪恨不能她没人要,所以都懒得管她,云夫人怕她疼,也不给她缠小脚,所以她一惯上山爬树满大街疯癫的,倒比菲霜她们快活得多。 拐进了林中,这才发现小路被灌木丛封住了,她只好爬下来,一手牵着马,一手,用菜刀砍开拦在面前的灌木丛,自然这菜刀也是“借”来的。小饺子是不肯走路的,只管在马上那布袋里蹲着,露了小脑袋出来,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有风吹草动,立马缩回口袋里!这娇生惯养的货,她瞅了一眼小饺子,想不到自己到了现在,还是得和这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小家伙为伍! 轻叹,然后舒展了秀眉,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往前,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树丛悉愁索索响了一阵,她连忙爬上了马儿,竖起了菜刀来看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青天白日的,光线如此之好,野兽也会出来觅食的,看到她这般细皮嫩肉的还不出来饱餐一顿? 声音渐渐没了,也没见着有小兽钻出来,她拍了拍胸口,从口袋里掏出干粮和水囊来,一面吃,一面策马慢慢前行。 很久之前,她也幻想过隐居山野的日子,后来一想,如此清苦,远不如西城那般风光,她还是喜欢有声有色,有血有肉的日子的,所以便在西城坚持了下去,小人物的生活,也挺有滋味。 此时,山林清静,除了偶尔依然会有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进耳中,让她无谓地紧张片刻之外,再无声响,就连鸟儿,也不见一只…… 对啊,奇怪了,自她进入这片山林之后,为何不见鸟儿,刚上山那会儿,可是鸟儿啾鸣,热闹得很啊! 她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几把将手里的干粮塞进了嘴里,握紧了菜刀,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若是强盗……她可以入伙! 若是野兽……这马儿跑不跑得过?还是把马儿给野兽吃,自己跑掉? 马儿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突然摇头晃脑嘶鸣了起来,然后高高一扬前蹄,将她从身上掀了下来,此举太突然,马儿又太猛,她被甩了下来,只听得小饺子惊恐的叫了几声,也从那袋子里跌落出来,和她一起,往那山坡下滚去。 痛! 腿本身就未痊愈,又磕到了木桩,痛得冷汗直流。 便是她前世做了再多错事,这辈子也受到惩罚了,千万莫让她再受这些罪了,要么干脆让她痛快死掉得了,又摔又断的,算哪门子的事? 揉着胳膊坐起来,往那山坡上一看,顿时汗毛倒竖,冷汗渗渗! 那肥硕的马儿已经往林中钻了,一只黄斑大虎正慢悠悠地走出林子,铜铃大的眼睛四处瞟了瞟,便看向了山坡之下。 妈呀,这家伙不知道眼神好不好,那么大的马儿不吃,我这么瘦,你看我干吗?难不成你喜欢吃排骨? 云雪裳心里惨叫起来,安狐狸,我可不想只剩一只胳膊腿儿去见你,我想四肢健全,漂漂亮亮地去见你,免得你身边的狐狸精太多,我争不过。 她一手拎住了吓 得发软、连跑也不会的小饺子就往后慢慢爬去。 嗷…… 山坡上,威风地一声吼! 她脑中一片空白,窜起来就往前冲去。 对于一个腿上有伤的女子来说,她的速度是奇迹。 危机的力量是强大的,她想活命,死于畜牲之口太不值得。 她跑着,一手小饺子,一手……菜刀。 脚下,突然一空,人直直往下坠去!她掉进陷阱里了!山中多是这种陷阱,运气差的,会掉到那种满插了尖锐竹尖的坑中去。 她爬起来,仰头看着那高高的洞口,欲哭无泪。 她连喊救命的想法都没有!一路行来,连鬼影也没见一只,叫给谁听?陡费了力气,浪费了口水!而且,要让她喊得出才行呀! 小饺子摔得七荤八素的,好半天才喵地叫出了第一声,云雪裳退了一步,抱紧了小饺子,靠着墙坐下来。 从赤月出来,这是第三天,她才逍遥了三天,便又陷深山。 安狐狸,你都不保佑我! 她恨恨地,举起菜刀,在地上剁了一下,扑嗖嗖的,四壁都落起了泥土来,她讶然,剁的是地,墙怎么也抖了? 胆战,心惊! 仰头一瞧,那洞口居然蹲了一圈子的男人!是生得五大三粗,黑不溜秋的山林土匪们!她扶着墙站起来,还未开口,便听上面的人说道: “还以为捉了个啥呢,原来是个瘦小子,算了,让他在这里呆着得了。” 呆着?饿死?被晚间来的野兽吃掉? 她急了,连忙就张口,喉中哑哑一声难听的:啊…… “操,还是个哑巴!算了,爷懒得费力气,走吧!” 几个人站起来,转身想走,又有人说道: “别,你们不知道大哥喜欢男人啊?这小子虽然脏不溜湫,可是我看生得倒清秀,不如带回去给大哥尝尝鲜。” 啊,呸! 我宁愿死在这里! 云雪裳连忙缩回了墙角,举起了手里的菜刀,警惕地看着上面。 “也好,谁下去把他弄上来?” 最开始的那人又说话了,看他那模样,估摸着是个头儿。 “我去。” 一男子说着,便跃下来,站在她面前,黑黑壮壮,如同铁塔一般,。 滚开!云雪裳冲他挥舞起了菜刀,可只几下,菜刀便落到了那男子的手里,人被他一把夹到了胳膊底下,洞口上放下了绳索来,铁塔男一只手抓了绳子,蹭蹭几下,便跃上了山洞。 想做官兵抓不住的强盗,也是要真本事的!云雪裳到了他们的贼窝里,这才明白了,为何这边的山匪怎么剿也剿不干净,这伙人,真真是能上天入地的家伙。 这山寨建于那百转千回的山巅之上,屋子,搭在那苍天大树之间,枝叶藤蔓相缠绕,若不细看,会以为那就是一颗颗直插云霄的千年古树,而上山之路只一条,又拥有天堑之险,易守难攻,仅那一线天,便让闯进之人有去无回。 除去这些铁塔般黑壮的男人之外,这里倒是真符合世外桃源的说法。 这地方,只在书中看过,漂亮得让人不忍心眨眼睛。雾,缭绕,一帘瀑布,从天而降,哗哗啦地激荡起一池碧水荡漾,一弯彩虹横跨碧水,水边,水灵灵的姑娘正在抡着棒槌捶打着衣裳。 “先把这小子洗洗干净,送到老大房里去,老大有些日子没开过荤了!” 铁塔男把她丢到了地上,让人把她的马儿牵走,又拎起了小饺子,厌恶地说道: “看,这娘娘腔居然带着这么只破猫,来来,拿去,煮了吃掉。” 啊?煮她的猫? 她一瞪眼睛,伸手便掐向了铁塔揪着小饺子的大手,指尖的尖刺狠狠地扎了那铁塔一下,他吃痛,手指一松,小饺子便跌下来,飞快地往大树上窜去了。铁塔圆瞪了双目,看了看自己被她挠坏的手背,又看了看她呲牙咧嘴故意作出的凶样,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们过来看,这娘娘腔还蛮犟的,不错,老大肯定欢喜,来,剥了衣让我们先开开眼!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小子,那地儿长啥样。” 一阵轰笑声,男人们都围了过来,那原本洗衣的姑娘们也跑了过来,咯咯笑着,呵,都是不害臊的主儿嘞! 云雪裳慌了,这扒了衣还不露了馅,这羊落入了虎口,还不当众给吃干净? 那铁塔只一抓,便把她捉住了按在了地上,大手一挥,就要撕扯她的衣裳,这时候,只听得后面有人大声喊道: “老大回来了。” 铁塔一听,面上顿时有了喜色,松了手,把她往那堆小媳妇手里一丢,粗声粗气地说道: “去,把他洗干净,晚上老大要享用。” 小媳妇们咯咯笑起来,伸手就在她的屁股上又摸又拧起来,还连连说着: “这小子倒有个好屁股!” 呃……好一群没脸没皮的家伙呵!听到这事,都乐成这样!云雪裳被小媳妇们捏得又痒又痛,又无法说话,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 铁塔已经带人去迎接老大了,远远的,只见一大堆人拥簇着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走进来,那男子还带了一顶斗笠,斗笠上垂了黑纱,遮去面孔。 “老大说了,今儿收获大,晚上加餐,大家好好乐乐。” 有人冲着这边大声喊道,小媳妇们立刻就齐齐应了声,咯咯笑着,拉着云雪裳就往那荡漾碧水中走去。 一捧沁凉的水,泼到了她的脸上,接着,一只带了茧子的手往她的脸上揉来,几把过后,那嫂嫂便惊喜地大笑起来: “喂,你们瞅瞅,这小子……” 没笑完,几人又住了嘴,衣裳打湿,贴住身上,分明玲珑俏丽一女子。 那嫂嫂往后面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原来是女子,老大是不喜欢女子的,要么,我去叫二当家的过来,看把你赏给谁吧。”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水珠,冲着这嫂嫂连连摆起了手,汪汪水眸下,有晶莹滑下,其实是水,却让她这副模样更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起来。 “嫂子,明儿再说吧,今儿又得手了,他们正乐着,若一兴起,这姑娘怕就……” 嫂嫂的身后,又有一个女子小声说道。 都是被劫上山的女子,那滋味,都尝过,那群人出生入死的兄弟,有女人都是共享用的,若喝了酒,对于女人来说,那会更残酷。 “那就明儿再说吧,翠儿,去弄套衣服来……拿男人的过来,先混了今天再说。” 嫂嫂低声吩咐着,立刻有人去拿衣服了,云雪裳立刻跪下去,给几人磕起头来,那嫂嫂长叹了一声,抚起她,小声说道: “你也莫怕,初来时都有这么几天,过后就好了,他们对我们也不坏,人嫁了人无非就是这样,给男人洗衣做饭,陪他们睡觉,生孩子,你在这里住惯了,就会觉得其实比山下还要好几分。” 几分?几百分她也不想留下呵,她还要去找她的……男人! 她黯然起来,在嫂嫂的带领下,转了个方向,到了僻静的地方梳洗起来。 褪去了被扯坏的衣服,只着肚兜和中裤慢慢走进了水里。那弯虹,正在慢慢淡去,碧水轻抚着她的身躯。她托起了胸前那枚带着铃铛的玉,因为怕那声音会露馅,那晚出逃时,她在铃铛里塞满了细绸条。 玉,温润。 银铃儿,闪亮。 黑影,来得突然。 她回过神来,那池水里,分明有一道黑影投下,她吓了一大跳,捂了胸没进水里,只留脑袋,飞快地转头去看,只见树影重重,那黑斗篷正在远去。 是那爱断袖的老大么? 他是不喜欢女人的,所以掉头便走吧! 呼……她轻舒了一口气,再不敢久待,匆匆洗了,穿了嫂子拿来的半新不旧的布衣衫,把长发湿漉漉地依然塞进了青布小帽里,上了岸,找那嫂子去了。 寨子里正一片热闹喧嚣。 嫂子分了她一个活儿,让她跟着一位姑娘去谷场上摆碗筷,长长的几溜桌子,不摆不知道,一摆吓一跳,居然有百多只海碗,寨子里面居然有这么多人,怎么看上去,加上那些女子,也不过就几十人呢? 天色,很快就晚了。 这是山巅,晚上冷得厉害,前坪里生了偌大几堆火,火苗儿旺旺地跳着,她怕冷,早早就偎在了厨房里那堆炉火边上。 刚喝了一碗热汤,便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嫂嫂带着人,抱着一大堆菜走进来,一见着她,就说道: “小子,二当家让你去前坪伺侯着,自己机灵些,他们若都喝醉了,你就逃得过,若实在来了兴致,你也千万莫反抗,好歹能留条命。” 妈呀,这话说得多可怕!云雪裳一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那百多精壮的汉子,自己还有命回来?便是真能得条命,她哪里还有脸活着? 双腿发抖,人被嫂子和姑娘们推着拉着,到了前坪里。 桌边已经坐满了,一眼望去,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正举碗畅饮,而那坪中,捆了十数衣着锦帛的男人们,看样子就是他们今儿捉来的货物吧? 正看着,一只大手把她一拉,人就跌进了一个怀抱里,侧面,一只油腻腻的大嘴就凑了过来,她一阵反胃,只听这人大笑着说道: “老大,这就是二哥今儿给你找来的新鲜货呀,瞧着就香喷喷,明儿一定要和弟兄们说说,啥滋味,若是真的味道好,让兄弟们也尝尝。” 你大爷的,你滋味臭死了! 云雪裳瞪了他一眼,推开了他,快步走到了那嫂嫂身边。 “老八,你也斯文些,没见弟兄们都看着吗 ?” 嫂嫂将一只酒坛放进云雪裳的怀里,这酒坛起码有三十斤,云雪裳被压得腿往下一弯,差点儿跌下去。 旁边,又一阵轰笑: “大哥如此神勇,这小子能不能撑得住啊?” 云雪裳真想一酒坛子砸过去,可是,壮汉太多,她还是有自知知明,现在乖乖地才是上策,她低了头,走到另一边,给他们倒起酒来。 上座,他们的大哥依然穿着那身黑斗篷,戴着面纱。 可能,太丑?丑得怕吓着人? 目光瞟了一下那人,心里又打起鼓来,这些人最好赶快喝醉醉的,忘了她的存在,她再去求嫂子,让她趁夜下山逃命去。 “静一静,这些人,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地方官儿,脏官,老大说了,就是收了银子,也不放人,直接宰了,吃肉。” 二当家端了一碗酒,站起来,大声说道。 底下,一片叫好声,酒碗重重相碰,都是自酿的烈酒,一时间,醇香辛辣直冲她的鼻腔。她再度好奇地看向那老大,这人居然有这样的心思,抓的都是当官的,也许是受过这些当官的迫 害,所谓官逼民反,大越先王在世时,轩辕一门买官卖官,贪婪无度确也残害了不少忠良、百姓。 只可惜,安狐狸虽有心,却命多舛。 若他还活着,好好治理之下,大越,或还有辉煌之时也不一定呢? 她想着,那日安阳煜和她认真辩论男人责任的事儿,或许,他是对的吧?总有一部分人担起责任,另一部分人才能过快活日子。 风起了,将那老大的面纱吹得贴到了他的脸上,高高的鼻梁,紧抿的唇,她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走到了人群后面。 坪里,手起,刀落。 一群官儿人头落了地,血腥味儿,让这些男人们更狂*野了,不少人借着酒劲儿,搂着姑娘就亲了起来。 她不敢再看,转身想走回厨房去,这时,一双手臂从她腰后抱过来,大笑声在耳边炸响: “别走,你这小子,看模样,比这些姑娘还俊俏几分,难怪大哥喜欢男人,俺见着你也有些喜欢,大哥,不如把这小子赏了俺吧,让俺也尝尝,长得俊俏的小子是啥味道。” 她急了,连连挣扎着,不肯让那大嘴落在脸上,指尖之刺在那男人身上不知道抓了多少道血口子,可是越反抗,男人兴致越高,伸手,扫开了桌上的几只碗,就把她丢了上去,翻了身,就要扒她的裤子,还大声说道: “这小子,够烈,指头上居然还长刺,妈的,老子今儿非要尝了你。” 惨了! 云雪裳手脚被人按住,是叫也叫不出,逃也逃不掉,急得满身大汗,只想着,若这人真硬来,自己立马就咬舌死了罢了。 正万念俱灰时,二当家站起来,厉声喝道: “老八,你反了你,这是我特地给老大找来的人,还不送到老大房里去?” 老八一听,连忙松了手,转身一看那上座,老大已经不在座上了,想来,已经回了房,等着他的这顿“美餐”去了。 这里,那里,不都是死么? 像一只小羊羔,她被扛着,直接丢到了那老大的床上。 老大不在,一张大大木床,一顶白色土布蚊帐,桌上是花不隆咚的土布棉被,叠得倒是整齐,只是那大朵的红红绿绿的花,实在让她和那黑衣人联系不起来…… 莫非这男人是想做被压的那个? 她在一瞬间,有了一分生的希望! 嫂嫂进来,将灯盏端起,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模样有些古怪,云雪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无法问她,只眼睁睁地看着屋里陷入了黑暗。 这老大的屋子,在山寨最高的那几棵大树之间,悬空而建。 动一下,屋子也晃一下。 她惶惶然地拉了拉门窗,都已经被反锁了,这,才真真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黑影,慢慢逼近。 她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她都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进屋子来的,他就已经到了身后,莫非是……鬼? 她更怕了,连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了墙角边上,才撒开了五指,艰难地张了张嘴,发出了几声嘶哑难至极的声音。 那黑影明显顿了顿脚步,接着又慢慢走近来,一把抓住了她,狠狠地往床上一丢,接着便扯住了她的裤子,往下一拉,硬生生扒了下来,让她的屁屁暴露在了凉风里。 他靠近来,呼吸越来越沉,越来越近,越来越滚烫! 正绝望时,啪地一声…… 那男人居然在她的屁屁上重重地打了一掌,这一掌重得她无法想像,只觉得屁屁都要肿了,裂了! 紧接着,又是重重几下,她啊地一声,便哭了起来。 耻辱啊,被不认得的男人打屁*股!安狐狸都没这样对过她! 不 管,她要杀了这男人,和他同归于尽也好,被他杀了也好,她才不要受这样的耻辱!用力翻身,一脚就往那人的身上踹去了,毫不客气,直踹那男人的命根之地,那男人连忙躲开,她又跳起来,反正黑不拉叽的,又看不到,先弄死这不要脸的货再说。 尖刺,狠狠,没头没脑直往那男人的身上扎去,他躲着,悬在空中的木屋剧烈摇晃了起来,这时候,她不怕死了,她要先杀了这该死的土匪强盗,也算是为安狐狸除了一害。 男人左躲右闪的,她也得手了几下,可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抓了把剑,用剑柄又对着她的屁屁狠狠又几下,疼得她直哭,抓挠得更厉害了,二人正撕打得激烈时,只听得一阵吱嘎之声,接着,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轰笑: “大哥,你这动静也太大了吧,这是在干吗?” 一盏灯,从窗外亮起来,那男子飞快地挡住了她,大手一挥,扯下了蚊帐,丢到了她的身上,她连忙接了裹了自己,退到了角落里。 “大哥,我们下山去接赎金,您老人家好好快活着。” 外面哄笑着,那男人缓缓拿起了桌上的面纱,蒙了面,大步走了出去,不再理会缩在一边哭泣的云雪裳。 —————————————————— 门窗依然锁着,一晚上,她就那样缩蜷着,没敢合上眼睛。 第二日一大早,她才被放了下来,接着又被派了活儿,要她去给那些男人洗衣,一大堆衣服,全是染了血的,又黑又脏又臭,都是多日未洗的。 她抱着粗木的衣盆慢慢往水边走去,只听得身后有姑娘问道: “嫂嫂,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都是我们洗的,为何今儿让她一去洗了?” “少管闲事,干活去,想像她一样啊?” 嫂嫂挥手,驱散了姑娘们。 云雪裳只当是听不到,她心里明白,想来是那断袖的昨儿没得手,心里不舒服,想整她呢!洗衣就洗衣,就当那棒槌槌打的是你就行! 一件件的,好容易洗了十几件,手就褪了皮,毕竟没干过这样的粗活儿,小手迅速红肿了起来,咬了咬牙,抬手抹了汗,默默地蹲在水里干活儿。 只听得前坪里一阵欢呼,回头,只见那些姑娘们都笑着往前坪跑去。 又得手了什么货物?这么高兴! 正想着,只听得有人大声说道: “都出来迎接着,寨主夫人回来了!” 那斯断袖的居然有老婆?那他老婆是男的还是女的?正想着,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拉着她就往外跑: “一起去,夫人喜欢所有人都去迎接她呢,去晚了可是要挨鞭子的!” 魔女么?去晚了还要挨打? 跑到前坪,只见一群人正拥簇着一匹通体红色的高头大马往寨中走。 马上,坐着一位又黑又胖的女人,那女人穿了一袭红衣,头上攒了朵红花,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下了马,冲着众人挥了挥手,粗声粗气地大声喊道: “猴子们,想老娘了没有?” 137.老子今儿就要和你快活【137】 噗…… 这女人真有趣儿,云雪裳忍不住就掩嘴笑了起来。 这时人群分开,老大来了! 他径直走到了那女人面前,向她伸出了手,那胖女人立刻笑眯眯地上前去挽住了他的胳膊,大声说道: “老大,你想我了没?跫” 这场面,有几分温情,有几分滑稽,云雪裳正要退出人群,只见那黑衣男子却缓缓转过了头来,扯下了脸上的面纱。 云雪裳顿时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呆在了那里,动弹不得了播。 狐狸眼,泛着桃花的微光,唇角微挑,一抹讽刺的笑,下巴上小米粒正骄傲地扬着脑袋,那断袖的斯,分明就是……安狐狸! 安狐狸往她站的方向瞟了一眼,便收了目光,拉住了那胖女人的手,往坪中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花了花,她立刻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 没错,那就是安狐狸! 云雪裳拔腿狂奔,跟着那群人一直走到了山寨里的大堂门口才停下来,眼睁睁看着安狐狸和那胖女人双双走进了大堂。 “夫人,这回出去,可有收获?” 安狐狸大声问道,目光似有意无意间滑过了云雪裳的脸,又似根本不认得她一般,淡漠而无情,并且迅速收了回去。 “多了去了,瞧我置办的!瞧这个,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就穿上给你看!” 那女人站起来,转了个圈,乐滋滋地给他看着身上的红衣裙,还让人抱上了她买的那一大堆东西,不过是些胭脂水粉钗环之类的东西,最后举起了那艳丽的肚兜儿来,在他眼前晃着。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可是,这算是哪门子的事,他分明跟大家说他喜欢男人,却又娶了个胖女人作老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秀着恩爱! 可是,他居然活着! 她鼻子一酸,悄悄退出了人群,掩着嘴就往僻静之地跑去了。 安狐狸活着,不枉她为他吐了那样多的血,不枉她为他说不了话,走不了路,伤心得几乎死掉。 她得好好静一静,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要装成不认得自己,为何昨儿晚上要打自己? “小子,你在这里哭什么?” 嫂嫂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因为她不会说话,所以嫂嫂她们只管叫她小子。 她摇了摇头,突然转身抱住了嫂嫂,大哭起来。 嫂嫂手足无措地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劝道:“别哭了,女人都要有那一回,今后就好了。” 好么?她辛苦忍耐这么久,安狐狸却装了一副不认得她的模样!她恨不能上前去挠得他满脸开花才舒畅。 “快擦了眼泪,老大让你去伺侯寨主夫人。”嫂嫂拉开她,递给她一方汗巾子,催促道。 伺侯他老婆?让他去死!云雪裳扭了头,恨恨地往碧水湖边走去。 “喂,你这小子,这么犟可不行,你若不听话,会送命的。” 让他来杀了我! 云雪裳恨恨地想着,加快了脚步。 死狐狸,臭狐狸,烂狐狸,一见面就欺负我!可是,你活着!她掩着嘴,扑到大树上,又大哭了起来。 突然,身子悬空,接着,跌进了怀换,她想扭头,却被他按住,他的唇,落在她的耳垂上,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痛得一抖,反手就是一抓。 “还敢抓我!” 安阳煜拉下了脸,把她往地上一丢,明黄的一封榜文就飘落下来。 她一瞧,正是沈璃尘册立她为后的文书! 他是昨儿下山看到的,正气得不行,上山来就瞧见了她,当时就恨不能跳下水,把她淹死算了。都当了皇后了,居然还有脸上山来! 可是,昨儿晚上打架的时候,这妞就没忍手,在他身上挠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印子,看在她宁死不从的份上,气又消了些。 打完了她,冷静了,便再让人下山去打听消息,这时候,他“老婆”回来了。 他有心要气她的,看她哭着跑了,心里却又痛起来,若她心甘情愿,又怎会跑出皇宫,到这山上来? “不作那人的皇后,你乱跑干什么?跑上了瘾?” 他用脚尖拔了拔她的脚,讽刺她。 他受了伤,快死了,她却去当皇后。 云雪裳解释不了,心里是又高兴,又伤心,爬起来,手一伸,搂着他的脖子就跳了起来,双腿紧紧地夹住了他的腰。安阳煜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热情,倒是怔了一下,这时候,云雪裳的唇却已经送了上来,直接就咬到了他的唇上,狠狠的一下! “小野猫,野到别人家里去了。”唇被她咬破了,有血珠子渗出来,他按住了她的脑袋,低头,把她抵在了树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舌 尖缠绕,四片唇胶着,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云雪裳也毫不客气地紧揽着他的脖 子,拼命回吻着他。 从来都不知道,安狐狸的味道也不错,她此时是不能说话,如果能说,她一定会大声告诉他:她也喜欢他的吻。 “小野猫,等我弄清楚了怎么回事,再找你算帐,若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一定要宰了你去喂鱼。”他喘息着,目露了凶光,恶狠狠地威胁着。 云雪裳却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笑了起来。 安狐狸,活生生的,真好!倒省得她沿河寻夫三千里那般累人了。 她还要问问他,为何成了这山寨之主,又为何多了个胖夫人? “什么时候不能说话的?” 他不凶了,拉她坐下来,捡起了小石块儿,在水上打了只水漂,低声问道。 她也捡起了一块小石头,在地上写着:“你出事之后。” 安阳煜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伸手就把她揽进了怀里,低低地说道: “蠢货,不知道回大越去等着?怎么又跑他那里去了?” “轶江月卖我。”她低头,在地上划出一行字来。 安阳煜的眉,紧紧锁上了。刚想将两行字抹去,手还未缩回,云雪裳却突然把他一推,手掐住了他的肩膀,手指在地上写着: “为什么打我?为什么娶老婆?你老婆还不够多么?” 高兴劲过了,人也清醒了,在这里经历的,她也想起来了,那面前还有一大堆未洗完的脏衣服呢!这臭狐狸分明知道是她,还让她洗衣服,不知道她是极讨厌干这活儿的么? “谁让你野的?”他唇角一扬,毫无愧意。 瞧,这臭狐狸! 她扁了扁嘴,眼中一花,又哭了起来。 安阳煜抬手,在她脸上胡乱擦了几把,小声说道:“我还没死,你哭个什么劲。” 云雪裳抽泣着,抬头,只见他俯过身来,把她的身子一压,便覆了上去,一面吻着,一面手脚也不安份起来,探进了她的裙中,抚上了她的俏 臀,不停地揉捏着。 “疼?”见她倒吸了凉气,他又低声问道。 云雪裳冲他瞪了瞪眼睛,打你一顿试试! 安阳煜笑起来,突然起身,抱着她就往水里走。 青天白日的,他就脱起了她的衣服来,她脸上一红,就往后面瞧了瞧,不少人自悄悄往这边瞧着,想来大家都正奇怪,不是喜欢男人么?怎么今儿他就转了性,要抱着女人了呢? 不过,她突然就开心了起来。 起码,他这段日子,安份守纪了! 正拉拉扯扯的时候,那几位铁塔汉子快步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二人的亲昵,大声说道: “老大,人到了。” 什么人?云雪裳看向了岸上的众人,正想着,安阳煜已经掬了一捧青碧的水,给她洗去了脸上的泪痕,手,轻柔,表情,怜爱。 她怔了一下,回望向他。 风儿,如此调皮,撩起她的长发,直缠上他的手指,他轻握住了,往前一带,便让她偎进了他的怀里。 好亲密! 岸上轰笑起来,笑毕了,那二当家的伸过脖子瞧了瞧他怀里的云雪裳,面上露了惊讶的神色,大声说道: “老大,她是女的啊,你抱着作甚?长得还真不赖,不如给了我吧!” “我今儿就想要女的。”安阳煜扭过头来,半眯眼,眉心一点怒,语气不善。 “女的好,老大慢用。” 二当家摸了摸脑门,转身带着人又大步走了,隔好远,还听到他们在议论: “这妞不错,明儿弄过来玩玩。” 啊呸!就知道玩女人! 云雪裳瞪了一眼安阳煜,他可真算是找到好搭档了!抬手,一掌就想推开他,却他一把抓住,拉近去,低头,吻住了她。那舌,灵巧而调皮,细细滑过她的齿,又钻进了她的口腔,贪婪而霸道,直吻得她目光渐迷离,才听得他在耳畔低声说: “不知羞的小野猫,都不知道闭上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唇儿被他的吻袭得红红的,如同娇艳盛开的花瓣。而他,那闪亮的眉目间,居然也有几分羞涩颜色。 她哑哑地笑起来,踮脚,又送上了唇,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小野猫,看我晚上怎么……” 他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着,云雪裳的脸更红了,他总是没个正经。 快速转身,双手捧住了发烫的的脸颊,就要往前走。 “喂,今儿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云雪裳很想回他一句,你这狐狸还能认识“人”?瞧你现在这些兄弟,满口污言秽语的!想完了,又觉得此话甚不妥,自己不也是人么? 总之,在这臭狐狸身上,就占不了便宜! “喂,等下。” 他追上 来,拉住了她,然后蹲了下去,给她整理着皱起的裙摆。 云雪裳低头,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暖暖的,伸出了手,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他也瘦了好些呢,那日也不知道是怎么逃出去的,明明有两支箭射中了他,想必,也是受了苦的吧。 正想着,他抬起头来,二人静静凝望了片刻,安阳煜才站了起来,一把用力把她抱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小猫儿,我真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云雪裳又哑哑地笑了起来,揽着他的腰,脸紧贴在他的胸膛前面,是,她不想分开了,真的,就在这里当土匪吧,挺好的。 “你还回去吗?”她拉起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写着。 安阳煜反手,包住了她的小手,不说话,只温柔地笑笑,拉着她往前坪走去。 云雪裳心里轻叹了一声,自己这问的纯属废话,他无缘无故挨了冷箭,依他的性子,还不把那人挖出来剁了? 大堂里,粗犷的原木色的大椅子上,铺了一张斑斓虎皮,此时,一位窈窕青衣劲装女子正背着众人,轻抚着那虎皮,而二当家等人正瞪大了眼睛,朝那女子看着。 “老大。”见他二人进来,众人连忙抱拳唤道。 那女子一听声音,立刻就转过了身来,吟吟笑着,看向了他二人。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云雪裳的心里立刻就赞叹了起来,见过侠女打扮的,却没见过如她这般英姿和妩媚并存的女人!柳眉凤眼,小巧鼻子,红唇微扬间一身风情泼洒,一身青色劲装,将胸膊勒得高高的,腰又细细纤盈,长裤,长靴,一柄弯刀系于腰间,十指,皆艳红豆蔻,无名指上,一枚金蛇绕指而上。 是,这女人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她是风情的,洒脱的,是江湖儿女特有的风范。 “三哥。” 她笑着,上前来,没看云雪裳,直接抱住了安阳煜。甜甜一声呼唤,云雪裳的醋意立刻就开始翻腾了起来。 这个,不是她有一晚在宫里听到过的声音么?他头疼犯了,她来送药!没想到,居然是这般出色的女子! “这是青梅!”安阳煜把青梅的手拉下来,微笑着拉过了云雪裳,低声说道。 “云姑娘。” 青梅点头,浅浅笑,笑中却有距离。 哦,称她为云姑娘?同是女儿心,一看便明白,云雪裳也笑着点点头,人却偎到了安阳煜的臂弯里,手指紧紧地缠上了他的修长的指间,独占的小心思也让青梅的眉心里多了点苦涩。 “坐下说话。” 安阳煜拉着云雪裳,走到前面坐下,青梅打量了一下四周,也跟了上去。 一左,一右,坐下来,安阳煜倒是一副镇定模样。 “三哥,这些日子,小妹已经将药配齐,这回,一定要将那毒解了,三哥今后便不会再受这头疼的折磨了。” 青梅笑着,一挥手,二当家的立刻屁巅巅地捧上了一只小包袱来。 “青梅从师药王,医术高超,这几年都是青梅在为我克制墨脱之毒。” 安阳煜点点头,侧过脸来对云雪裳说道。 有本事!云雪裳又为她加了几分,安阳煜身边,倒真需要这般女子。 “青梅,雪裳说不得话,你给她瞧瞧。” 安阳煜拉起了云雪裳的手,她不得不站起来,绕到了他前面,他把她腰一搂,便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坐着,又托起她的手,递到了青梅的面前。 青梅挑了挑眉,伸出手指来,搭在她的脉上,仔细听了听,便笑着说道:“这个无妨,本是为情苦,如今情已归,不用药,自然就会好了。” 安阳煜的眉眼间又多了几分怜色,揽着小蛮腰的手紧了紧,在她耳畔小声说道:“不怕,我治好你。” 没羞没臊!云雪裳斜了他一眼,众人又哄笑起来。断断续续中,云雪裳才听明白,第一个找到安阳煜的人,不是她,是青梅。 青梅其实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二人,他们的马车一路行来,青梅便独自策马跟着,三千里行程,风雨飘摇中,不曾拉下一步。 几年了,她早已经习惯跟在他的身后,当他的影子。 那一日,云雪裳被带走,青梅赶到时,只来得及跳进那深涧,随着洪流一路飘下,再寻到这里,为他治好那几欲取他性命的箭伤。 这里,是山鹰寨,是前朝大将,不愿臣服,带着属下家眷退守山中,世世代代的,后来为生计,便成了匪,多年来,官兵也来围剿过,却始终未能得手。 胖夫人是寨主夫人,寨主前年就得恶疾去了,相士说,会有真命之人来寨中,成为新寨之主。 那日,二当家等人正好抢粮回山,在河岸边休息打尖,正巧见着了被水冲下来的安阳煜,便带进了山中,用草药为他续命。 青梅是第四日找到这里的,一个女人,硬是闯过了天险,不过,还是 掉进了他们设的机关之中。 江湖儿女,多是惺惺相惜的,听她说是寻兄而来,二当家的又见她美貌,便让她上了山,见了安阳煜。 青梅擅医,不仅治好了安阳煜,还将胖夫人的顽疾给治好了,所以寨中人都相当尊敬她。安阳煜身子稍好之后,又和这些人切磋了一回武艺,输赢自是不用猜想,又为他们设计了几套周密的计划,把山下那脏官儿狠狠地绑了几票,得了不少赎金。 寨中人猛地想起了相士当年说的话,会有新寨主从天而降。 就这样, 惆怅! 她,不是他第一个女人。 也不是,在危机时刻陪过他的女人。 她和他,拥有的不过只是那些风花雪月罢了。 若真撕破了那红绡帐,男人和女人的情份就会一点点散去,抵不上这拼命地纵身一跳,也抵不过落暮岁月里的相依相伴。 山巅,夜色来得匆忙。 篝火已点燃,热气腾腾地把前坪烘暖,那些男人女人又在围着火堆说笑***。那嫂嫂说得对,住久了,真会留恋这种世外的家园,没有争执,没有浮华牵绊。 安阳煜刚把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青梅便捧着一碗药汤走了过来,半蹲下去,把药碗凑到他的唇边,笑着说道: “三哥,快点喝药。” 安阳煜微偏了头,接过了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都呛进了云雪裳的鼻中,他却一副滋味蛮好的表情,咂咂嘴,把碗往空中一抛,又接住,丢给了青梅,大声说道: “青梅,从明儿起,你就贴身保持雪裳。” 她保护我? 会不会用毒杀了我? 云雪裳抬眸看了一眼青梅,青梅却吟吟笑着,清脆地应了声好,可看向她的目光却带了几分挑衅的跋扈嚣张。 哎,安狐狸,阅女无数,怎看不出这青梅对你一往情深?你为何走到哪里,都惹着这一身桃花债? “夫人来了。”青梅仰头,笑着说道。 众人回头,只见那胖夫人一袭红裙,带着一群女子,抬着大包小包,大箱小箱,乐呵呵地往这边走来。 138.赐我们一个孩子吧【138】 “老大,赎金到了呢,瞧瞧。” 一箱箱打开,里面白花花是银两,明晃晃的是金子,流光溢彩的是翠玉珠宝,堆得快溢出来了。 “白银五十七万两整,黄金十万两,珍珠一百斗,首饰等五百件。” 安狐狸,你的国库里还没这么多珍珠呢!偌大的大越国,让这些蛀虫吃空了!随着众人走到了箱子边上,琳琅满目的珠玉闪着华光,突然,她眼前一亮,那盛满首饰的箱子里,一枚玉雕的海棠发钗晶莹柔亮,静卧在一角! 她刚想伸手,有另一只手飞快地抓起这支钗来,是青梅。她把发钗攒到了发间,笑着对安阳煜说道:“三哥,可好看?播” “这个雪裳适合,你戴这个。” 安阳煜走过来,从她发间拔下了钗,弯腰拿起了一枚银镶玉的灵蛇钗塞给她。再把把海棠钗簪到云雪裳的发髻上跫。 “三哥说得是,我还是戴这个好看。”青梅摸出一面小铜镜来,照了片刻,又笑起来。 她的笑声,总是肆意的泼洒出来,银铃儿一般,诱得人心跳加速。 二当家的那群人,又围了过去,赞叹起青梅的美来。 这是云雪裳遇到的,第一个处处压着她的美的女人! 后宫佳丽三千人,不敌云雪裳一人,可青梅却能与她平分秋色! 选入后宫者,皆名门之后,从小习的便是顺从,温柔,就连琴棋书画都规矩如同一个模子刻出,云雪裳在这群女人之中是异类! 可是,青梅在江湖中长大,把规矩视为狗 屁,凡事尽兴就好,所有的心事情绪都在那双眼中表露无遗,这也是安阳煜能与她亲近的原因之一。 “雪裳,我带你去后山玩。”安阳煜拉住了她的手,神秘兮兮地说道。 乌漆抹黑的,有何好玩的?喂蛇去?云雪裳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从未有过这样的危机感,他的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女人! 她意兴阑珊地往自己睡的那间小屋走去。 “不许走。” 身子悬了空,她被他一把抱起来,反手一甩,就扛到了肩膀上面,她吓得大叫了一声,这哑哑之声和青梅的银铃儿声音,在夜空中相撞,立刻分出了胜负。 好惆怅! 她立刻掩住了嘴,幽幽怨怨地,向那弯月投去了一瞥。月儿啊,你咋不提前通知我,治好了嗓子再来? 耳畔,安阳煜低低而爽朗的笑声。 他是心知肚明的,却又乐得见她醋意飞扬的模样。 后山有小泉,在月下鳞波涌动。 泉边芳草萋美,野花淡香萦绕。偶尔几声轻轻虫鸣,如催眠的乐曲,轻巧划过人的耳畔。 “这里。”安阳煜把她放下来,自己往地上一躺,四仰八叉,拍着身边的空地说:“快躺下来。” 见她站着不动,他用脚尖踢了踢她的小腿,连声催促了好几遍,云雪裳这才学着他,和他并肩向在了地上。 躺下去才发现,原来地上早就垫了垫子,隔开了那草叶上的水露,柔软舒适,鼻尖,新清空气飘荡。 那纯净而暗蓝的天空中,星星点点,闪亮,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就能触到。 他突然笑起来,扯了一根青草,剥了皮,将那茎咬进嘴里,轻咬着,好半天,才小声说道:“雪裳,给我生孩子!” 呃? 她微怔,他却一翻身,吐了那草根儿,压上来,熟练而迅速地剥 起她的衣来。 这可是在外面!说不定他那些弟兄们就在林子外面看着呢!她眼珠咕噜一转,便想戏 弄他一番,不能总让他这样随心所yu,等下拧了他的耳朵,把他一个人扔这里,让他自己se自己去。 她的腿缠 上他的腰,手指,探进了他的衣裳,在他结实的胸膛前面轻抚着,甚至……滑到了那小小的红粒上面,轻轻一碾。红唇也迎上去,吻着他下 巴微微钻出的胡茬儿。 他停下来,双手撑在她的身边,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呼吸渐沉重。 突然,扬手,曲指一弹,一抹暗色飞出,击到了旁边的大树上,微响声中,居然有一顶红绡帐舒展滑下,遮住了这一方草坪,将二人的身影笼住。, 到了此时,他的动作突然开始粗 鲁了起来,不肯再有温柔。这是云雪裳所熟悉的过程,在这种时候,他的温柔总是很少流露,有的全是霸道的攻击。 “安阳煜,你总是没脸没皮!” 这斯,居然在这里还有一张床!说不定还和谁用过!云雪裳涨红了脸,脱口而出,虽然声哑,却完整清晰! 她会说话了! 她眨了眨眼睛,听着自己的声音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顿时欣喜若狂起来,她猛地把他一推,坐起来就笑起来: “行了,行了,我能说话了……” 这一推,却把安阳煜推得四仰八叉的,她斜了他一眼,站起来,掀了帐子就 要往外跑: “我去告诉嫂嫂我的名字,不能小子小子地叫我。” “哪里去?你挑了我的火起来,想跑?”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把她往回拖。 “安阳煜,你不要脸,你在这里还安一张床,你肯定把这里的姑娘占了便宜去了。”她扭过头来,气呼呼地说道。 “反正你又不在乎,你不还教着别人来讨好我么?” 安阳煜也不解释,只管把她往下按去。 “啊,你又硬来。” 云雪裳恼了,怎么这人总是学不会温柔呢? “硬来又如何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早点生了孩子,你才安份,那些人才死心……你到底在嘀咕些什么?”他咬牙切齿,又满眸含笑,全是喜悦的光在闪动。 她的脸埋在柔软的垫子里,不知道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声音又哑又含糊,他忍不住把她转过身来,扳起了她的臀,伸手就是一巴掌拍下。 云雪裳涨红了脸,扭过头来,哑着声音说道:“我又没说不从,我说我要在上面,反正不管上面下面,你总是快活的,今儿我偏要在上面。” 安阳煜哑然失笑,这妞去哪里学了这套来?倒忘了,她在勾栏院混过,深谙此道!他翻了身,一腿翘起,架在另一条腿上,晃悠着,手枕在脑后,声音混进了yu望: “你在上面,你来。” 口干舌燥,血 脉膨胀,她怔怔地看着他扬唇微笑的模样,眨了眨眼睛,突然就扑了过去。 不行,不管,这个男人从现在起就是她一个人的了!管他什么初恋,管他什么共患难,她云雪裳要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云雪裳也不是泥捏的! 她学着他的模样,撕开了他的衣衫,胸口,刀伤旁边,箭伤刺目!她心中一痛,伸手便抚上去,轻声说道:“还痛么?” “痛。” 他的声音陡然就低了,将她的手指按在了胸口,感觉着他心脏的有力跳跃,然后,抓着她的手指,慢慢往腰下推去。 他的yu望总是来得毫不避讳! 拉开了他的腰带,扯下中 裤,原是早就昂首挺胸,蓄势待发了。他还在笑,她硬着头皮,不肯服软,目光投向那里…… “如何?还满意否?”他低笑,语气骄傲。 “凑和。”她红着脸,故作强硬姿态。 “哦,你还见识过更厉害的?”他语气稍严厉,风雨欲来的味道。 “多了去了……唔!” 人被扑倒,他的吻,威逼而来,轻咬着她雪白的颈,闷闷地问她:“说实话,他有没有碰过你。” “碰了手,算不算?” 她吃吃笑起来,醋死你吧,安狐狸。 “自然……算!这些日子,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他郁闷,抬头,抱怨,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放屁,青梅说你伤得快死掉了,若还有力气去碰女人,你就是神仙!还有,你白日间明明就搂了那胖夫人!” “那不算。” 他笑起来,膝盖分开了她的腿,人往下滑去,吻,落在她腿上那几处伤痕之上,然后慢慢地,沿着这光滑的肌肤往上…… 然后,颠鸾倒凤,说不尽的快活…… 月色迷离,透过红绡帐,她的肌肤如玉、欺霜赛雪,不知是这红绡帐的红,还是这热度烙上了红,羞了月,又惭了风。 虫鸣帐外,风儿拂动红绡帐。 帐中人只知缠绵,不知身在何处。 “古人有云,有皇帝为美se而亡 国,我总是不信,雪裳,我现在信了。就算别人拿江山来换你,我也不愿意。”他揽着她的腰,坐起来,换了姿势,低声说着。 她微微睁开了些眼睛,迷离朦胧的眸子里,他目光灼热,烫得她立刻又紧闭了起来,如小猫儿一般慵懒而迷离地说:“安狐狸,我也要为你疯了呢。” 可是,安狐狸,不要再有别的女人,我的心很小,小得不能容忍你看别人一眼。 可是,我的小野猫,自有了你,我哪里还能看得到别的女人?你挠得我心肝肺都酥软了。 这便是爱情,无谓于合适不合适,只有两情相悦,只有激情燃烧。 或许,有一天也会平淡,只是,这一刻浓倦时,便尽情沉迷,纠缠着,不肯放松,两颗彼此靠近的心,终于相贴在了一起。 ————————————————————分界线—————————————————————— 一整晚,他们激 情燃过了,便搂在一起说话儿,往往说不了多久,他又会把她的身体打开,尽情享受一番,反复了几回,天,便亮了。 这里,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他将用披风包裹着的小小身躯紧搂在怀里,伸手,挽开了些红绡帐,看向了 远方。 轻雾缭绕间,些许红色,泛上天幕。 慢慢的,这红渐浓,那轮红日正一点点爬入眼帘,红霞在瞬间染红天地。 “安狐狸,我想天天和你这样看日出。” 她轻叹,话中有话,想长留于此地。 可是,安阳煜却说:“有这劲头,还不如多睡会儿,看日出这回事,以后别想了,我累死了。” 多煞风景的人物啊!云雪裳笑起来,若不如此,他便不是安狐狸了,而且……他实在也是一晚上没停歇,总是一次次地唤醒她,不肯让她睡,带着她往情深yu海里沉去。 “今儿让青梅给你熬点润喉的汤喝喝,还是哑着的。”他轻抚她的喉,低低地说道。 云雪裳微侧目,看向了林间那青色的身影,她在那里坐了一晚上,安阳煜会不知?还是,早就习惯了这影子的存在? 让人拿来了新衣衫,他便先行离去了,云雪裳在这清风里红绡帐里又躺了一会儿,只觉得清静得让人心情舒畅。 微微掀开了些帘子往外看,不远处居然有一小神龛,定睛一瞧,居然是送子娘娘! 她瞪大了眼睛,一翻身爬了起来,不错,真是送子娘娘的神像!安狐狸这斯想儿子想疯了吧,居然把自己弄到这里来“求子”…… “昨儿是吉日,可生男丁。” 青梅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连忙转过身,只见青梅一脸平静地走了进来,将红帐升起,她开始收拾起他丢在地上的旧衣物来。 “我来就好了。”云雪裳连忙说道。 “不用,我习惯了。” 青梅淡淡地说道,在云雪裳面前,她是不笑的,她的笑,只在安阳煜和那些男人面前尽情展露。 “青梅姐姐……” 云雪裳才开口,又被她打断了: “别叫我姐姐,你是主,我是仆,而且是三哥让我保护你,我就会好好保护你,不过,你若是再背叛三哥,我一定杀了你。” 青梅看了她一眼,抱起了安阳煜的衣服匆匆往前方走去。 云雪裳轻舒了一口气,挽了长发,快步跟了上前。 “青梅姐姐,你昨儿……坐了一晚上?”她小心地问道。 “嗯,你们在宫里的时候,我也常坐在外面,你不知道罢了。”青梅轻描淡写地说道。 云雪裳的脸上飞了些红意,这不是都让她听到了? 青梅又低声说道:“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较真,说要把我当妹子,果真是做到了,我羡慕你,云雪裳。” 云雪裳楞了一下,青梅的脸上又露出了那娇艳的笑容来,脚步也轻快起来: “三哥,我去为云姑娘熬汤。” 远远的,安阳煜唇角微扬着,向二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翻身上马,和众人一起往寨外左去。 “他们干吗去?”云雪裳连忙问道。 “打劫!” 青梅淡淡地丢给她两个字,往水潭边去了。 他也一夜未睡,还有力气么?云雪裳看着那马蹄扬起的漫天尘土,手轻抚上了平坦的小腹,送子娘娘,昨儿晚上我们够努力,便大慈大悲,赐我们一个孩儿吧。 ——————————————分界线—————————— 他们去了一整天,到天黑时还没回来。 屋里抬进了一桶滚烫的水,泡了些草药,都是青梅为她准备好的,这丫头,有些像碧叶,做事仔细,又不多话,自然,这不多话只是针对云雪裳,只要不面对她,无论对何人,便是那些姑娘们,青梅也会叽叽喳喳说上许久。 胖夫人也跟着安阳煜一起下山了,据说这胖夫人能使一对铁锤,功夫也不赖,以前是赤月海边的一个打渔女,年轻时也颇有几分颜色,所以才被抢上山做了压寨夫人,这些年下来,岁月早就带走了容颜,却留给了她豪爽而欢快的性格,所以寨主死了之后,大家便让她再择一人为夫。 她认了安阳煜为弟弟,择了老四为夫,过几天便是成亲的日子。胖夫人说,成亲那天让云雪裳为她打扮,她是个热情的好女人。 安狐狸这斯,走到哪里,都受人欢迎,真是怪哉! 难不成,他只对自己一个人坏? 云雪裳脱了衣裳,步入了水桶之中,好久没有这样美美地洗过热水澡了,滚烫的水包裹住身体,洗去了昨夜的疲惫。她掬起水来,轻浇在了胸口,那水珠顺着胸口欢快滚落,滴到水面,溅出一圈圈涟漪。 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右手臂上,猛然间,眼睛就瞪大了! 那莫名其妙消失的守宫砂回来了! 见鬼了!守宫砂是代表女子贞洁的东西,现在自己都和安狐狸做了夫妻了,这守宫砂跑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伸出手指来,揉了揉,指尖不见有褪色,又用指甲抠了抠,纹丝 不动,除了皮肤被自己抠痛之外!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便是青梅甜甜的声音响起来: “三哥回来了,云姑娘正在沐 浴。” “要么叫嫂嫂,要么叫夫人,什么云姑娘。”安阳煜推开了点门,又回头责备道。 “哦,夫人。”青梅的声音明显弱了弱,接着又欢快起来:“三哥进去吧,夫人想了你一天了。” 安阳煜这才高兴地推门进来。云雪裳连忙把身子没进了水里,只露出脑袋来,紧张地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守宫砂跑出来了! “快些洗完,今儿抓了几个肥的,你去瞧瞧。” 安阳煜一副兴高彩烈的模样,倒是当强盗上了瘾了。云雪裳摇了摇头,慢慢地钻出了水面,向他举起了手臂。 烛光下,娇艳一点红。 安阳煜一下就楞住了,这是什么?别告诉他,是长了颗红痣!走过去,在上面搓了搓,那红点儿却越发鲜艳了。 “奇怪。” 他唤进了青梅,给她诊了脉,体内又无中毒的迹象。 沉默了半天,青梅才小声说: “都在传说,云姑娘是牧依族最后一个女子,而且是族长之女。” 安阳煜皱了皱眉,没出声。 “牧依族长之女,生来夫君便是由天择定的,而且只能是牧依族人,所有只有当真正的夫婿出现的时候,这守宫砂才会真正消失。” 青梅看了一眼云雪裳,语气有些犹豫: “或许她真是牧依女人,外族人若要娶她……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甚至死亡。” “好了,你出去吧。” 安阳煜打断了她的话,走到窗边,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山巅。这个传说他也听过,当年牧依族被毁灭的时候,年轻的牧依女人都被抢了出来,年老的都杀了个尽光,到现在为止,那些毁灭牧依族的人也大都不存于世,说不清死亡原因的大有人在,因此,渐渐的,便有人将这些人的死亡归结于牧依人的诅咒之上。 139.孩儿他爹,服服贴贴【139】 “你信吗?”云雪裳小声问道。 “不信。”安阳煜转过身来,目光镇定,落于她略有些惊慌的脸上。 “可是这个……”她看向那点妖艳朱红。 “它愿意长着,便长着,反正也挺好看,也不管你是不是牧依人,反正都是我的女人。”安阳煜走过来,修长的手指落在那点红艳之上,轻抚了一下,沉声说道。 云雪裳的心安静了一些,她揽住了他的腰,小声说道:“我不要好看,我要你喜欢。跫” “嗯。”他拥住了她,好半天,松开了,拉住了她的小手说道:“走吧,喝酒去。我是越来越威风了,今儿捉了个府尹来。” “你把自己朝里的官儿都捉完了,朝中还不乱么?”云雪裳好笑地问道播。 “你以为为何我剿匪不尽?你以为这边真是土匪横行?多是官充了匪,官勾结了匪!我捉一个,轩辕辰风便会派我的人前来继任,让朝中那些老家伙们无话可说。” 朝中的老臣,盘根错节的,又不能全杀光,只能新旧慢慢交替,这人身在山寨,心还在朝堂。 “那呆子什么时候知道你活着的?”云雪裳想着那天轩辕辰风说他死了的话,抱怨道。 “今天。”安阳煜唇角一扬,朗声大笑。 “你真会折磨人,你都不怕别人为你伤心。”云雪裳不满地说道。 “我不死,有些人怎么会出现?” 安阳煜皱了皱眉,他都“死”了这么些日子,那用箭射他的人却还没有行动,仿佛就只是想杀了他一样。 “那箭是大越官制的。”青梅插话道。 云雪裳怔了一下,大越还有人要杀安阳煜么?还会有谁?或者,真是沈璃尘,他若想得到官制的箭,轻而易举。可是,沈璃尘若要杀安阳煜,大可光明正大,反正大家都明白,他二人,都容不得对方,不用假扮别人。 “辰风冲动,喜怒全放在脸上,若早让他知道,也骗不过别人。”安阳煜看了一眼云雪裳,又说道:“还有,若不是因为沈璃尘立了你为后,我也不会这么早告诉辰风我活着,我怕他去沈璃尘那里抢人。” “他已经去抢过了!”青梅立刻大声说道。 原来,青梅一切都知道!那日给自己送信的人会是青梅么?她看向了门外,青梅说完这一句,已经往前坪走去了。 青梅在寨中是极受欢迎的,二当家的他们一见着她,立刻就凑了过来,一个个的,大献殷勤。 “安狐狸,你耽误她了呢。”云雪裳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 “没人有权利去阻止别人的喜欢,她喜欢我,我尊重她,并且明确告诉她结果,她要坚持这种喜欢,便要自己承担后果。”安阳煜低声说道,一拉她的手,便快步往外走去。 你说他残忍么?云雪裳却有些哑口无言,感情这回事,哪里是能堵上便能堵上的,如果这样守着能让她开心一些,又有谁有权利去责备她呢? 火光下,青梅的笑声又飘摇散开了。 今儿烤了全羊,香味充斥了整个山寨,大坛的酒抱来,大片的肉分给众人,姑娘们的脸上也晕了红意。 不知谁开始的,大唱起了山歌,二当家的拉起了青梅的手,带着酒意,就在火堆旁边跳起了舞。 还别说,二当家生得粗犷,舞姿却有着粗犷强悍之美,和青梅的柔媚洒脱相衬着,好看极了。 “老四,快来,我们也跳舞去。” 胖夫人也笑着站起来,一拉一个有些瘦的男子,走上前去。 她们都不是不懂忸怩作态的人,喜欢便是喜欢,想跳就跳,一时间,场上就热闹了起来,大伙儿都围到了火边。 “这里真好,安狐狸,我好喜欢这里。”云雪裳偎在他的怀里,小声说道。 “我也喜欢。” 安阳煜唇角一扬,也笑起来。 “那,不走了好不好?” 她期待地问道,不知道为何,自这守宫砂出现之后,她的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就像,这守宫砂会带来不吉利一般。 “三哥,夫人来跳舞!” 青梅跑过来,笑着一手拉起了一个,把他们两个往人群中拖去。 “是啊,云姑娘来跳舞。”胖夫人也乐呵呵地跑了过来,拉起了云雪裳就往人群里走。 安阳煜自然不肯去,推托了几回,便被青梅强拉到了欢快燃烧的篝火旁边。 “三哥,你搂着我的腰。” 青梅一手拉起了他的胳膊,让他围在了自己的腰上,自己也揽上了他的腰,笑着说道。 被她拉着走了几步,安阳煜始终觉得别扭极了,这双脚用起轻功来轻巧万分,跳舞却像被坠了万斤重石一般,怎么都挪不好。 侧脸,目光去找云雪裳的身影,她已经被胖夫人拉进了人群里,一抹浅绿在一群暗青之中分外醒目,她此时也正侧 过脸来,冲他皱了皱鼻子,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便和胖夫人一起跳起来。 她的舞姿很美,安阳煜忍不住地笑。自她进宫到现在,别说跳舞,就连那回让她为自己弹琵琶,她都不肯,想见到她露一手,比见到她……光 着的身子要难多了。 “三哥。”青梅嗔怪地跺了跺脚,拉着他的胳膊摇晃起来。 “真不会,让二当家陪你跳。” 安阳煜抽回手来,坐回了原地,目光落在火光最旺的地方。 人群里,云雪裳正在旋转,裙摆散开,脚尖踮起,眨眼间,柔软的腰肢又往后仰去,恍惚中,他忽然觉得她舞蹈的样子就像一只极美的孔雀,翠色的裙摆便是那耀目的尾屏,一颦一笑,都让他着迷。 “三哥。”青梅跪坐在他的身边,给他满满地倒了一碗酒,也看向了云雪裳,小声问道:“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她?” 安阳煜右手端起了碗,仰头,喝了一大口,低低地说道:“因为她是云雪裳。” 青梅低下头,轻声说:“你不怕我杀了她?” “你会吗?”安阳煜曲指在碗上轻轻一敲,眼帘轻垂时,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两扇危险的气息。 青梅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又清脆的笑起来:“当然不会,因为我打不过三哥呀,我只是开个玩笑。” 说完,站起来,就往二当家的身边跑去了,二当家拉住她的手,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青梅又咯咯笑起来,然后甩开了他的手,大步往寨子后面跑去,二当家随紧追了上去。 “她们去哪里啊?”云雪裳停下了舞步,奇怪地问道。 胖夫人笑呵呵地举起了两只手,用两根大拇指碰了碰,大声说道:“去这个!” 这个?云雪裳楞了一下,看着胖夫人被火光映得亮堂堂红艳艳的脸,陡然明白了过来,脸上飞了红,连忙就收回了目光。 “呵呵,青梅姑娘是这个!” 胖夫人又竖起了大拇指赞叹着,说完,便钻进了人群去找她的四郎了。云雪裳脚上有伤,不可久跳,安阳煜便把她唤回了身边坐着。 “老大,大嫂,小弟敬你们。”二当家过来,端了一碗酒,笑着大声说道。 安阳煜举了碗,豪气一仰头。 “老大,大嫂,还有我们。” 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也各捧了一碗酒过来,笑哈哈地说道,就是他们几个,那天把她从陷阱里抓到了这里,当成小子要献给安阳煜呢! 老二最高,除了安阳煜和胖夫人,他在寨中声望最高。 老三最黑,就是那天从陷阱里把她扛上来的人。 老四最俊俏,还颇像大越现在顶出名的一个戏角儿,所以胖夫人喜欢。 老五最生得最白净,最不像土匪,听说还曾经悄悄盗了青石村某书生的名字去应过考,还考中了秀才! 老六最爱说话,他在的地方,会热闹极了。 老七最爱赌钱,常会溜下山去赌几把,偶尔会捉个姑娘上来,为此没少挨二当家的打,自然打他,是因为没给他也带个姑娘上来……他们并不打姑娘们,相反对她们还不错,抢来的金银财宝,也会常给这些姑娘家送去些,日子久了,姑娘们倒不愿意下山了。 安阳煜爽朗大笑着,和几人一一碰了碗,碗中美酒醇香,云雪裳也喝了小半碗,脸上辣辣地烫,腹中滚滚的暖。 夜凉,酒烈。 安阳煜略有了些醉意,从小腹到喉间,都有股***在燃烧,他揽紧了她的腰,指着面前的人群大声说道: “小猫儿,想不想留在这里,过这样快活的日子?” 哦,他萌生退意了么?若当真能留在这里,那太好了!这里的人虽然只接触了三天,可是三天中,她分明感受到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干净的心,他们大笑,大声说话,快马奔腾,痛快喝酒,喜欢的姑娘,就说喜欢,多好!云雪裳的呼吸都兴奋起来,她侧过脸来,认真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想!” “那你……就得让我快活,让我高兴!” 安阳煜幽亮的眼眸中突然有了几分雀跃之光,他俯过身来,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 “去你的,你还不够快活啊?” 云雪裳涨红了脸,脑中蓦地闪过了昨夜那一夜疯狂,伸手,便拧住了他的胳膊不满地说道: “你是想把我骨头拆了呢……” 安阳煜低笑起来,站起来,弯腰,抱起她就走。 “老大,你要怜香惜玉啊!” 身后,一阵轰笑声响起。 “呸,安狐狸,你就是没脸没皮,快放我下来,大家都看着呢。”云雪裳羞红了脸,连连捶打着他的肩膀说道。 “那你想不想留在这里?”安阳煜低头,摆出一副赖皮模样来。 “滚!”云雪裳淬了他一口。 < p>安阳煜黑了脸,低斥道:“你这土匪婆子倒是学得快,谁教你的?” “夫人!” 云雪裳笑着指向了人群,那边,胖夫人正扭着胖胖的腰肢,跳得快活,还冲着他们两个使劲地用两个大拇指做着亲亲的动作。 云雪裳也笑起来,用相同的动作回应着胖夫人。 “你倒有天份!”安阳煜哼了一声,把她往肩膀上一扛,加快了步子。 “我会走。”云雪裳小声说道。 “省着你的力气来伺侯我。” 安阳煜踢开了门,又反脚踢上,把她丢到了那花花绿绿的棉被之中。 云雪裳看着这花棉被就笑了起来,跪坐着,举起了被子,指着上面最大的一朵红花笑道: “安土匪,明儿你出去打劫的时候,就在脑袋上别这样一朵大花吧,保你名扬下天,成为举世无双的大土匪。” “我让你先戴。” 安阳煜咬了咬牙,她是越来越胆大,什么话都拿来戏弄她,出了宫,她倒真是成了无法无天的猴子,让他降不住。 他伸了手,直接到了她的腋下,挠起她的痒痒来,云雪裳怕痒,被他弄得满床的乱滚,声音又哑,不多会儿,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安狐狸,你快放开我,否则我让你好看。” 她紧紧地抓着那肆*虐的手指,瞪着眼睛,气喘吁吁地说道。 “你叫我什么?” “安狐狸,臭狐狸,烂狐狸,色狐狸……” 云雪裳一股脑儿地把给他取的名字全倒了出来,安阳煜便拉长了脸,突然推上了她的长裙,把她的腿往胸前一推,扯下了自己的腰带,撩起了长袍就用膝盖顶住了她的腿间。 “让你好好尝尝我这狐狸的厉害。” 他说着,膝盖用了点力,正顶在那柔软的中心。 云雪裳吃痛,不由得生起气来,可是还没等她发脾气,他又放缓了力道,慢慢地摩擦了起来,强有力的大腿,在她光滑的大腿内侧肌肤上轻轻滑过,再力道适中地到达她柔软的花蕊,她的呼吸不争气地急促了起来,脸上的熏红越来越浓丽。 他俯下身来,大手熟练,挑开她的衣带,拉下了她的衣裳,手掌覆上她的小脸。 “我是谁?”手指轻抚时,他低低地问道。 “安狐狸。” 云雪裳拉过来了花被子,掩住了羞红的脸,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总是情不自禁地去迎合这狐狸男。 安阳煜的眸色越发幽深,他的手慢慢下滑,到了小腹边上,略停了停,这里面,什么时候才会孕育上他的孩儿? “还不改口?” 手继续下滑,到了腿间撩拨。 她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难受地扭摆起了腰肢。 “犟猫儿,服输不服输?” 他俯下身来,揭开了她死命掩着脸的棉被,一张俏脸已经闷得通红,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倔强地回望着他。 “我为什么要服输?你就是靠这了色来欺负我!” 云雪裳微微垂了眼帘,快速扫过了他小腹之下的情形,心又砰砰跳得乱了起来,臭狐狸一折腾起人来,便是没完没了,何况二人这许久未见,他攒了一身的力气,昨晚上就已经让她吃不消了,若再来一晚……她想睡觉! 她坐起来,拉开了他的手,小声说道:“你别碰我,我们说会儿话。” “他不想说话。”安阳煜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道。 “谁?”云雪裳未反应过来,反问道。 “我兄弟。” 安阳煜坏坏一笑,拉着她的小手就往腰下摁去。 “滚!” 云雪裳顿时像被火烧着一样,缩了手就往被子里钻。他的身子迅速紧贴而来,说好了要快快生个小土匪,哪里能放过她? 把她的身子扳过来,舌,霸道,沿着唇角、脖子滑过,所过之处,光滑如同丝绸的肌肤全都忍不住战栗起来,接着,他将滚烫的唇压在她染着绯色的脸颊上,轻轻吻着,一路往下,温柔如轻羽扫过。 “你这只小猴子,应该叫我夫君……” 他低低地说道,迅速攻进她的身子,然后喉中发出了一声满足的低呼声。 “你才是猴子。” 她羞怯地说着,终是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娇媚无双的样子,他深邃的眼瞳中闪动起更加光亮的火焰,,开始了几乎疯狂的进攻,。 她的身体,如此柔软,让他的灵魂都跟着一起飘到了半空中,他俯下身来,紧紧地吸吮住她娇美的唇瓣。 云雪裳睁开了眼睛,眨了眨,然后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地说道: “安狐狸,你一辈子都要好好疼我!不可以再有别人!否则……我就把你做成酱汁狐狸、红烧狐狸、凉拌狐狸,爆炒狐狸,我放上葱姜蒜,再放上 一点辣椒末儿,我还要……” “闭嘴!” 他掩住了她的嘴,她的前半句话,让他的心都酥麻起来,可是后面的……真煞风景! 云雪裳哑哑地笑了起来,臭狐狸,谁让你早间打断我对日出的幻想的?让你也尝尝滋味!没得意一会儿,他的攻击又猛烈了起来,让她很快就无法再说笑了,他的动作太激烈,让她的腰都快折断了,而他的吻,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孩儿,你爹发疯了!”末了,她突然尖叫了一声。 “云雪裳,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安阳煜恼了,吻都堵不住她的嘴么? 窗外,传来了一阵轰笑! 没脸没皮的家伙们,都在外面偷听着,他们实在想不通,分明这老大是喜欢男人的,抢了那么多女人他都看不上眼,那青梅姑娘,他都不要,为何突然来了个小女子,他就疯了一般地没完没了地呈起雄风来? “蹭!” 一声脆响,剑光笔直穿过了窗户,扎到了走廊的栏杆之上,安阳煜冰冷的低斥声也传了出去: “想死的就留在那里。” “呼啦”一声! 这是寨子里的人消失速度最神奇的一次,眨眼功夫,外面就只有尘土飞扬了。 他这才干脆伸手,掩了她的嘴,把她翻了个身,托着她雪 白的腰肢,把她狠狠地按向自己的身体,她渐渐投降了,只随着他暴风雨般地攻城掠地而渐渐失去力气…… 听着他粗 沉的呼吸声,云雪裳贴着枕头的脸上,笑容渐浓。 她的安狐狸,她自然知道如何让他高兴,服服贴贴的女人,哪里能让他喜欢?而且,她云雪裳要的是……孩儿他爹对自己的服服贴贴! 送子娘娘,看在我们如此努力的份上,请早早地,赐我一双孩儿! 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道热流在小腹之中炸开,随后,他的身子紧贴上来,汗水在背上融合。 “狐狸……夫君。” 轻轻地,她说道: “我喜欢你。” 良久,他的唇贴上来,在她的耳畔亲吻着,然后低低地说: “嗯。” ——————————————————————分界线———————————————————————— 早间,寨中人一片忙碌,过几天胖夫人要成亲,大家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在东头新建一栋树屋,还要把寨子布置得喜庆一些,寨中好些年没有办过喜事了。 云雪裳和那几位嫂嫂一起,在碧水池边上洗菜,准备中午的饭菜。一颗小石子踢了过来,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脚背上,她抬头一看,是青梅。 一袭浅红的衣裙,一头秀发挽成灵蛇髻,那枚灵蛇钗就攒于发间,风情的女子,一颦一笑间,都是风情万种,只是这红过艳,倒不配她的潇洒味道。 “我穿红的不好看?” 青梅见她目光久落于身上,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然后一扬下巴,坐到了岸边的石块上,声音不大不小,略有些挑衅的味道。 “嗯,不如你穿蓝色好看。” 云雪裳微笑着说道,低头,继续择着菜叶。 “你是千金大小姐,也会做这个。” 青梅看看她脚边那只大筐,已经装了大半筐了,她的裙角也已被打湿。 “不会就学啊。” 云雪裳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青梅从地上扯了一根青草,剥了皮,咬在齿间,模样有几分像安阳煜。 云雪裳看了她一眼,又说道:“青梅,这回他头痛的病会好了么?” “谁?”青梅咬着青草,语气也有些像安阳煜。 云雪裳心里轻叹了一声,小声说道:“我夫君,安阳煜。” 青梅的眸子里闪过了几分失落,她丢了青草,闷闷地说道:“你比我小三岁。” 呃!听着她突然岔开的话题,云雪裳倒楞了一下,重又看向了她。 “大约会好,只要你好着,他就好着。” 青梅站起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转身往回走。 她的话中有话!云雪裳还想再问,却看她突然跑了起来,银铃儿一般笑着,往二当家那里跑去,红色的裙摆在空中飘起来,让云雪裳突然想到了安阳煜那床棉被上的花,那花可以给安阳煜的生活添几抹色彩,却终是成不了给安阳煜温暖的棉被。 她并不讨厌青梅,她也看得出,青梅只是不服气,却并不想欺负她。如果,可能的话,她应该能和青梅成为好朋友。 择完了菜,嫂嫂让人把菜端进了厨房,她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腰肢,蹲了一上午,腿都有些发麻起来。 “土匪婆子。” 一双手突然从身后搂过来,抱住了她的 腰。 “你就不能正常点?别总是突然出来吓人!” 云雪裳捂住了胸口,扭头,瞪了他一眼。 “本夫君不会正常点……看着你就发疯了。” 安阳煜一本正经地说道。 呸! 云雪裳脸略红了红,他是拿昨晚上的事来调侃呢,这样厚脸皮的家伙,怎么做得了皇帝?当土匪头子正合适! “喂,青梅和二当家是怎么回事?” 云雪裳扳开了他的手,小声问道。青梅再洒脱,也毕竟是个未嫁的姑娘,胖夫人说他二人昨晚上也去“亲亲”了,那是不是也应该把喜事办了? “什么怎么回事?” 安阳煜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说: “我劝你,千万莫想着给她做媒,免得她整治你。” “她敢么?” 云雪裳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 “自然……敢。” 安阳煜低笑起来,一拉她的手就往前坪走: “走吧,你也歇歇,我看你在这里蹲了一个多时辰了,膝盖不痛么?” 嘎吱…… 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寨子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廊桥放下的声音响起来,尘土飞扬中,两匹快马往寨中奔来,到了面前,两个瘦瘦高高的青衣男子下了马,跪下去,笑着说道: “老大,猎物进栏了!” 哦?又绑了谁? 正疑惑时,只听得又一阵马蹄声传来,侧脸一看,只见青梅已经换了一身蓝色旗装策马而来,那弯刀悬于腰际,居然是取了刀鞘的,任刀锋寒寒,长发全部束于头顶,用一方青布帕子紧紧缚着,软皮的马靴直及膝盖,模样颇是威风。 “三哥,我准备好了。” 青梅清脆地说道。 “好,准备出发。” 安阳煜站起来,声音低沉,笃定。 “注意安全。” 云雪裳本想问你们干吗去,可是转念一想,问了也无益,所以只上前去给他整了整衣襟,小声说道。 “一起去。” 不料,安阳煜却突然抱住了她的腰,把她往一匹黑色的大马上一放,自己也翻身骑了上来。 “干吗去啊?我又不会武功,给你们添麻烦。” 她连忙说道。 “你用处大,可以当诱饵。” 安阳煜俯过身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我们去打虎,老虎最爱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娘们。” “你才是娘们,它吃你。” 云雪裳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背,手指上的银圈儿已经再次用布条缠了上来,不至于扎痛他,她现在总是情不自禁地心痛他呢。 137.迫他下山,再争高低【140】 “山中来了一头猛虎,最近常去村中,伤了不少百姓和畜牲,老大带我们去拆了它的骨头。” 二当家策马过来,笑着说道:“也是给夫人和老四的新婚贺礼。” 打虎?云雪裳兴奋起来,她也是爱刺激的女子,听到是这事,顿时就来了精神。六匹马,快速穿过高高的寨门,往深山中奔去。 崇山,险峻拗。 马儿越过奔腾的小涧,穿过茂密的树林,伸手,便是那青碧的叶,耳畔,是清风浅吟。身后,是他的胸怀。 云雪裳倚在他的身上,手指紧紧地缠在他的指间,她享受,这刻的相依相偎。 她曾经梦想的策马天下,不管今后能不能实现,起码此刻,她尝到了和心爱的男人一起飞腾的滋味。 只愿拥有这一刻,她终生将不悔跖。 “安狐狸,我为你唱首曲子。”她侧过脸来,笑着说道。 “嗯。”安阳煜低声应道,眉眼间全是快活的笑。 她的声音有些哑,可是,那曲儿一出,天地间又只剩下她的声音在回响了: “高山流水,觅知音。云风清,笙歌散尽。剑锋凝霜寒,尘难断,浮生换,此心依然。且留一段情衷共春风,归去处月色朦胧。” “大嫂,好曲子!” 二当家策马追上来,大声笑着。 “声音再大些,干脆你也唱一曲。” 青梅瞪了他一眼,双腿一夹马肚子,远远地丢开了众人,往前去了。 不过,真是好曲子!安阳煜的唇角骄傲扬起,知音么,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云雪裳看着那抹蓝消失在山林之中,耸了耸肩,笑着说: “安狐狸,你说,我要怎么才能让她喜欢我?” “干吗要她喜欢你?还有,今后还是少在他们面前这样笑。” 安阳煜懒懒地斜了她一眼,不悦地说道,他倒是……男女的醋通吃!云雪裳扭过头来,飞快地在他的下巴上揪了一下,那层密密的胡茬儿呵,让他看上去真像个土匪头子! 嗷…… 一声,威风的咆啸! 青梅和那老虎遭遇了!他们要取得一张完好无损的皮,不想动武器!所以准备徒手缚虎呢!青梅坐于马上,那金底黑纹的斑斓大虎已经俯了地、弓了腰,铜铃大的眼珠子紧瞪着青梅。 这虎,不是那天云雪裳进山的时候见过的么? 老虎是有严格的地域性的,一般只有一只雄虎跨越几只雌虎的地盘,盘踞几个山头,面前这只虎,就是雄的!如果是另外一只雄虎前来争夺地盘,也应该和那老虎争斗过,身上也应该有伤痕,可这老虎一身皮毛光亮极了,分明是过得非常滋润的样子。 还有,那日见它的时候因为害怕,并未深想,可是,现在想想,它似乎并不具有多少攻击性,那天,自己的马儿就在它眼前,它也不咬,自己就在小山沟里,它也没有扑过来!莫非是有人伺养的? 正想着,那虎已经猛地跃了起来,在空中,突然有一阵狼啸声响起,这虎在空中变了方向,直扑向了安阳煜和云雪裳所处的方向。 安阳煜眉一皱,抱着云雪裳就跃了起来,落在了旁边的大树上,那虎一击未成,还是不去伤马,又咆哮了几声,这才扑向了青梅。 青梅手一扬,一把青色粉末洒出,这是迷 魂药! 老虎嗅了药,不仅没倒,反而更加暴躁了,狂啸一声,瞪圆双眼,一跃,利爪抓到了那马儿的脸上,硬生生地将那马儿扳倒下来,青梅随着马儿倒了地,在地上灵活地打了个滚,脚在树上蹭地一蹬,一拳打向了老虎的鼻梁。 老虎退了几步,更加怒了,二当家等人已经从马上跃下,拿着一张大网猛地扑向了老虎,网将老虎缠住,几人拼命地收紧了网,任这虎在网中拼命挣扎。 “保护她。” 安阳煜将云雪裳推向了青梅,自己往刚刚那狼啸声起的地方冲去,这狼啸来得怪异,居然让老虎在半空中变化了攻击目标,他得去看看,是什么“狼”在作怪! “喂,自己小心。” 见他的身影迅速没入密林,云雪裳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嘱咐道。 “若有敌人,你已经通知到了。” 青梅拉下了脸,快步走到了那老虎边上,又将一包粉末洒下,按理说,这药量增加了三倍,这虎应该倒下了,可是它却越发狂燥起来,一声震耳的吼叫之后,它猛地摆动了身体,将老五手里抓着的网绳扯落,然后往前一冲,将老二和老三都拉倒在了地上。 “让开。” 青梅拔出了弯刀,将云雪裳往旁边一推,便往老虎的头顶扎去。 “喂喂,老大说了不许动刀子。” 二当家连忙说道。 “那让它吃了你!” 青梅冷冷地说道,她的药都迷不倒它,有可能这虎就是人用特殊方法伺养的,现在这虎分明 已经发狂,若不赶快杀了它,它狂性再大一些,他们几人是制不住它的。 嗷…… 又是一阵咆哮! 这声音却是从众人身后传来的,转身一瞧,只见一只母虎正站在岩石之上,虎视耽耽,吼叫不止。 青梅皱了眉,一拉云雪裳的手,把她往马上一托,快速说道: “去,闪开一点,等下我们撤退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们跑。” 说完,转身举刀,就往母虎那边扑去。二当家等人也看出了情况不妙,他等人只是勇猛,武艺却不怎么样,蛮力和老虎相争并讨不到多少便宜,此时也抽出了铁锤,斧头等武器往网中那老虎身上砸去。 这血腥味,刺激到了两只虎,网被挣烂,老虎跃出来,猛地扑向了最瘦小的老五,它居然是会挑人的!它的动作已经疯狂起来,每一撕每一咬,都是扑向老五的致命之处,老五的腿上已经被咬掉了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着,二当家和老六老七拼命拦住了雄虎,可是它并不恋战,只追着老五去咬。 而青梅也和那母虎缠斗在了一起,母虎并不像他们想像中的好对付,它的一招一式都是有套路的,不是像普通老虎一样只扑倒嘶咬,云雪裳看了一会儿,看出了门道来,这母虎的步子,居然有些像沈璃尘的轻功步法! 这怎么可能? 云雪裳心里一惊,沈璃尘会训虎?紫衣军中驯有猛兽?还是紫衣军已经找上了山?她连忙大声说道: “青梅,这虎有怪,蛮斗不得,发信号给安阳煜,我们快撤回山寨。” “你们先走,我拖住它们。”青梅被母虎缠住,便大声说道。 二当家也大喊道:“老五老六老七,带大嫂走,我和青梅姑娘断后。” “二当家,青梅姑娘小心。” 老五老六老七闻言,连忙翻身上了马,将一根竹哨放进嘴里,吹出了一声尖锐的声响,通知了安阳煜,然后一夹马肚子,一拍云雪裳所骑之马,往回跑去。 来时路,轻快。 回时路,陡然危机四伏,云雪裳的心里猛地又有了那种慌乱的感觉,那守宫砂的重新出现,还有这老虎的怪异之处,无不让她感觉到了最严峻的威胁。 她不怕自己再倒霉一些,可是,这如世外桃源一样的山寨,她不想连累到这山寨中的人。 “大嫂,小心,往东来。” 老五扭头大声说道,突然,一排削得尖锐的竹排从天而降,直扎向了老五的身子!一阵鲜血飞溅,只见老六和所骑之马一起,被这恶毒的竹排活生生地钉在了地上!老六老七见到此情形,眼珠都快爆裂出来了。 “五儿!老五!” 两个人嘶吼了一句,正要往前扑去,又有箭雨,扑天盖地,往二人身上扎去,经历再多,也未经历过这样的箭雨,顿时,两个人便成这箭雨钉成了刺猬。 “老六,老七!” 云雪裳尖叫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血红,她仰头,看着葱绿的大树,怒声喊道: “沈璃尘,是你吗?你出来见我,不要伤害他们!” “他不会见你!你去死!” 一声娇叱,一身银亮铁甲,司空静雅从树上跃下,搭了弓箭,一咬银牙,便松了那恨的手指,直扎向了她的胸膛: “云雪裳,这一辈子,沈璃尘都别想再见你!” 见那箭来,云雪裳连忙策马就往一边奔去。 “射死她!” 司空静雅大声喊道,一柄银亮的弯刀在空中飞旋着,击向了她的面门,她连忙往后一仰身子,躲开了那弯刀,青梅和二当家共骑一骑,飞快而来,弯刀在空中落了空,便飞旋回了青梅的手中。 “司空静雅,哪容你在我青梅面前撒野!” 青梅说着,身子跃起,直扑向了司空静雅。 “娘稀皮,竟敢杀我兄弟!” 二当家已经看到了三个兄弟的惨状,眼睛血红,挥着手中的铁斧也冲上前去。只因司空静雅现了身,弓箭手不好再发那如雨般的箭,只好拔出了剑,向二人围了过去。 二当家武功并不济,这些年横行无忌,靠的就是对山路的熟悉,还有天险机关,如今被人包围在中间,渐渐就落于了下风,身上挨了数刀,皮肉都翻出来。 “青梅,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和本公主作对!本公主今天要送你去见阎王!” 司空静雅并打不过青梅,却又仗着人多,不肯服输。 “我是送你上西天的东西,什么狗屁公主,扒了皮,比狗还不如!” 青梅冷笑着,一柄弯刀旋转得急速,每一个刀锋都对准司空静雅的脸,司空静雅几时听到过这样的侮骂,又打不过青梅,更气了,心一急,步子就乱,青梅瞅准了机会,一弯刀就扎进了司空静雅的肩头,她惨叫了一声,一把镖胡乱射向了青梅。 “二当家,屏气,走。” 青梅 得手,并不恋战,一把毒药洒出,拉住了二当家的胳膊,人一跃起,落到马上,往云雪裳去的方向奔去。 只是,林子太大,云雪裳并不知路,策马奔出后,便失了方向,如无头苍蝇一样乱圈了一会儿之后,便进入了一片更加暗的林子之中。 她不敢大喊大叫,她不想被捉,成为威胁安阳煜的把柄。飞快地扯下了指间的布条,露出了闪亮的银丝圈儿,有它们在,便是被捉,也能挠得对方满面开花。 在林子里慢慢转了一会儿,只觉得越加不对,树太高,就连东西南北都难以分清。马儿停了下来,不安地刨着蹄子,不停地打着响鼻,不肯再前行一步。 马儿在害怕!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云雪裳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前方,幽幽绿绿,一片狼群! 这是否,就是安阳煜开始追踪的那群狼? 那安阳煜去哪里了?有没有和青梅他们会合?这马儿不肯动,也不肯挪动一步,她试探了着踢了踢马肚子,那狼便立刻弓起腰来,发出了呜咽的威胁之声。她咽了咽口水,一动也不敢再动,只和那群狼对望着。 可是,这不是办法,天愈黑,对她愈不利! 心跳,急促得像密集的鼓点,她害怕,怕极了! “别动!” 青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梅,马不肯走,安阳煜呢?” 云雪裳的心总算平静了一些,她偏过脸来,小声说道。 “不知道,你不要动。” 青梅小声说道,慢慢地,策马往前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这时,那奇怪的狼啸声又响了起来,狼群突然齐齐发出了狂啸之声,猛地往二人身上扑来,青梅刚想跃起来,一道青色身影比她更快,揽住了云雪裳就往树上跃去。 “三哥。” 青梅仰头一看,只见安阳煜铁青着脸色,一手持剑,一手揽着云雪裳,立于枝头。 “让你看好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安阳煜不悦地斥责道。 “不关她的事,我们被袭击了。” 云雪裳连忙解释着,底下,那狼群已经扑向了她们的马,青梅也跃到了他们对面树枝上,那两匹马只一会儿便被群狼撕成了碎片,血腥味儿呛得云雪裳只想吐,根本不敢再看下面。 “司空静雅带人来了。”云雪裳喘了会儿气,小声说道。 “还有紫衣军,从西侧上山了。”青梅冷笑了一声,看向了云雪裳: “沈璃尘是来救他的皇后的,司空静雅是来杀情敌的,大嫂,你的魅力可真大,最难缠的两个人都来了,老三老五老六都……” 她顿了顿,紧咬住了牙,转身,跃起,在林间飞跃着,往回奔去。 安阳煜的神色已经青到了极点,他在此的消息,除了青梅,就只有轩辕辰风知道,谁出卖了他?又怎么可能是这两个人出卖他? ————————————分界线———————————————— 一路疾行,到了山寨门口。 大片的银亮,大片的紫色……在寨门口对峙着。 云雪裳喉中有些发紧,寨中几个功夫强的都出来了……也只剩下老二回来了。 虽然只有老四和胖夫人还在寨中,也只百数人的力量,但是,即使如此,山寨拥有这样的险峻为屏障,也不可能如此快就被攻破呀! 廊桥吱嘎吱嘎地放下来。 安阳煜松开了云雪裳的手,轻轻地拂了拂袖子,抬头,腰杆笔直。 他一向是有帝王风范的,无论在何境界。 他又是一向,不肯抛下兄弟们的,无论前方有多危险! 他本可以带着云雪裳和青梅立即下山,可是他依然回了山寨。这里还有老四,有胖夫人,有上百的兄弟在等着他回来。 国为天下,山寨却是他这些日子的家。 他,缓步,又沉稳地走向山寨大门,廊桥上陈年的木板发出了嘎吱的声响,微微摇晃着,脚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只要砍断绳索,他便能坠入这渊,粉身碎骨。 安阳煜,负手,微垂眸,剑悬腰间,不快不慢地往寨门走去。 云雪裳,青梅,二当家紧随上前。 进了大寨,那苍天的大树,枝上艳红的红绸为绳,那是过几天就要用来装饰新房的新红绸呵!此时,每一根上面,都悬了一个早间还鲜活的身体,静垂着,不动。胖夫人,那胖乎乎的脸,手上还紧握着她即将蒙在头上的喜帕,喜帕上鸳鸯戏水,蝴蝶翩翩飞。那位嫂嫂的眼睛还瞪着,瞪向山寨之门,她说过,立夏的时候要回家去看看,她爹要满七十了,二当家说给她十两银子,让她回去做贺礼。 只半天的功夫。 山寨成了地狱。 每一个曾经大声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人儿,此刻全没了呼吸。 好静呵,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窒息压抑感。 那碧池水也不荡漾了,那弯虹渐渐淡去。 云雪裳的手指紧紧地曲起,每一根闪亮的刺,深深刺进手心,几乎扎破手背。心里,这样的愤懑,这样的恨! “夫人,老四!” 二当家发出了一声困兽一般的嘶吼,就要冲向他的兄弟姐妹。 “站住。” 青梅红着眼,咬着牙,拉住了他。 四面处,箭又满弦,那拉弓的声音刺得云雪裳耳膜发痛。 “何必动这样大的阵仗,以一国之尊,欺避世之人。” 安阳煜走到了前坪正中,沉声说道。 又是一阵弓弦轻响,却是放下弓的声音。 大殿中,一道紫色身影缓步走出,果然是沈璃尘来了。 “雪裳,过来。” 沈璃尘并不看安阳煜,目光直接落到云雪裳的身上,缓缓伸出了手去,手指葱白,指甲都生得圆润耀眼,可是,他的脸色,白得有些不自然,头发太墨黑,此刻在阳光下,倒有种墨绿的感觉,眸子里,浓艳的紫光,唇却分外的艳丽。 “为什么?我们只想在这里生活,你为什么要这样?” 云雪裳摇了摇头,太悲伤,声音断断续续。 沈璃尘敛目,慢慢走上前来,停于她的面前,低声说道: “我只是来接你。” “沈璃尘,沈璃尘,沈璃尘。” 云雪裳连唤了三声,眼泪喷涌而出: “你让我如何去还他们的命?你还不如杀了我。” “皇后娘娘……” 铁轶从一边走上前来,一副焦急模样,话没说完,只见司空静雅扶着还在渗血的左肩,跌跌撞撞跑出来,指着沈璃尘怒骂道: “沈璃尘,你不知好歹,你倒是走也不走?” “你走吧,情我记下。” 沈璃尘淡声说道,又看向了安阳煜,风儿起,撩起二人长发,一人过于白皙,一人又被山中风月染得沧桑,截然不同的气势,在大坪中央相望。 虽不动,却又有汹涌暗流在翻腾,撞击。 就当众人以为他们会动手的时候,安阳煜突然拉起了云雪裳手,大步往后退去,嘴里暴喝一声: “走。” 与此同时,沈璃尘的身形也起,直扑向了云雪裳,青梅拔出弯刀便往沈璃尘的身上刺去,铁轶见状又连忙跃起护主,几人立时斗成了一团。 一阵铮鸣之声。 箭雨纷飞,司空静雅此时也站在前坪中,侍卫来不及救她,她胸前又中了一箭,身子飞出好远才落下来,圆睁了双眸,瞪向了寨子外面,不敢置信地吼道: “他居然连我也杀!” “你们还想走?” 更多的箭从寨子外面射进来,那令云雪裳作呕的声音传进来,是司空慎来了!他不是率残部逃往西部边境了么?沈璃尘一直在追击着他,他东躲西藏着,这些日子,沈璃尘也未得到他调动军队的消息,不想这回他居然来得是悄无声息。 不过,司空慎这回来得正是时候,要打这山寨,不需要太多人,所以沈璃尘只带了三百紫衣近卫,而且已经有人为沈璃尘打开了寨门,他的人现在都成了笼中之鸟。 “错,是你和安阳煜都成了寡人的笼中之鸟。” 司空慎一身黑色龙袍,黑玉冠,手持玄冰黑铁长刀立于一辆小型战车上,拉车的,却是两只猛虎! “沈璃尘,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黑色的赤月王旗升起来,乌压压,遮天蔽日。 司空慎冷笑,抬手,万支箭弩拉满弦,冷冽箭锋有幽幽绿光闪耀。 “皇兄,你答应过我的。” 司空静雅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沈璃尘前面,伸开了手臂挡在他的前面,一袭亮甲已被血染红,苍白的脸,唇角泅血殷殷。 “你回来,还是寡人的妹妹,否则就给他殉葬吧。” 司空慎冷冷地说道,手已经举到了半空中。 “皇兄,哥哥,母后答应过我的,哥哥,你从小最疼我,你就放我们走,求求你。” 司空静雅摇了摇头,大声说道。 她赶上山,不是因为特地要杀云雪裳,而是无意之中听到了司空慎和属下的说话,原来,司空慎得到了安阳煜和云雪裳在这里的消息,特意透露给了沈璃尘,他知道沈璃尘一定会来接云雪裳,所以要趁这机会把这二人一并除掉,天下会回归司空慎的手中,所以她才匆匆带了近卫赶过来,想拦住沈璃尘,可是她迟了一步,沈璃尘已经上了山。 沈璃尘只有百人近卫,她也只有近百人,而外面,是司空慎保留下来的最精锐的三千人,三千支弓弩,绑了 火药的弓弩,后面,是万丈悬崖,前方,廊桥已拦,还要怎么逃? “放箭。” 司空慎的手,冷冷地往下一按,那箭雨再度纷飞落下。 “退开。” 沈璃尘跃起来,手抓住司空静雅的衣领往后疾退而去,紫色的袖子在风中如一只巨大的蝴蝶般展开。 火药落在树屋上,炸响,燃起熊熊的火,数十座树屋瞬间便被这火光吞没了。众人一直被逼到了山后那巨石之后,箭落在顽石上,震得人的耳膜都发麻起来。 “不能硬拼,老二,还有下山的路吗?”安阳煜低声问道。 二当家摇了摇头,一抹赤红的眼睛,低声说道: “祖师爷建寨的时候,特意选的这有进无出之地形,后面就是悬崖,再无他路下山。” 说话间,赤红的眼睛又瞪向了沈璃尘: “一百一十八个弟兄,你还命来!” 说着,就一拳打向了沈璃尘。 他哪里是沈璃尘的对手,他只轻轻侧身,手指在他的拳上一敲,便躲开了攻击。二当家还要再扑上去,却被安阳煜拦住,二帮人退开来,各自瞪着。 “陛下,兄弟们抵挡不过,暂时先退下去了。” 铁轶钻进来,喘着粗气,身上被箭擦伤了好几处,正渗着血。 沈璃尘点点头,依然维持着先前的站立姿势,双手拢在胸前,任紫袖被风吹起。 “安阳煜,沈璃尘,出来吧,你们躲不过去了,这山中寡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你们纳命来,出来,寡人赏你们一个全尸,否则寡人便将这里全部炸毁。” 司空慎大声说道,语气里是一惯的嚣张跋扈。 他也是个不愿意轻易承认失败的人,一有机会,便会抓住,哪里管那里有没有自己的亲妹妹……他眼底涌出了几分恨意,只这一个妹妹,也被沈璃尘给毁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留有何用? 司空慎带来的黑衣军也整齐地大喊:“大越狗出来受死。” 喊声和爆炸声混合在一起,震得人有些头晕。安阳煜只安静地站着,看向悬崖的方向,经历已经磨练得他越发沉稳,无论面临多么险峻的情况,此刻从他的面上都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从心底讲,他喜欢这里,但是并未条算久呆,因为他也知道,在此多住一天,便让这里的人多面临一天的危机,他本是想等到胖夫人大喜之日之后,便带云雪裳离开。 他们居然来得如此之急,用兽将他们困在了山中,让他们来不及和寨中的兄弟们说一声再见?迫他下山出寨,和沈璃尘再争高低。 138.画里的女子,她在这里【141】 “安阳煜。” 云雪裳难过地搂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此刻他的心里难受极了,寨中人救了他,他却带给这些人以灭顶之灾,他甚至连看一眼寨中情形的勇气都没有。 “陛下。” 看着云雪裳和安阳煜亲密的模样,铁轶担忧地看了一眼沈璃尘,用袖子把一方岩石上的灰拂去,小声说道:坐一会儿吧。跖” 沈璃尘始终垂着眼眸,沉默,也不让人看清他眼底的紫光流转,胸口始终有一股腥甜在翻涌着。 轰隆隆拗! 又有几声爆炸声响了起来,箭雨却突然小了。 安阳煜猛地转过了身来,低低地说道:“青梅,看好她!” 说着,转身,便往岩石外面扑去,沈璃尘和铁轶也快速跃了出去。 场外情形已经大变了,黑衣军的阵形乱成了一团,安阳煜和沈璃尘直扑向了司空慎,每一箭都刺向他的致命之处,寨子外面,紫衣军大批地扑向了那黑衣甲士,很快便控制了局势。 这个笼子,说到底,居然是沈璃尘给司空慎铺下的!他得知了云雪裳在此的消息,便联想到了云雪裳逃出来的路上,一路都有人暗自为她拦住追兵,让他无法及时追回云雪裳,索性便召回了追兵,看看对方想干什么。 果然,侍卫们在街上抓到了一个醉汉,那人说在这山中见过一女子,名字和皇榜上所说的皇后娘娘一样,审问下来,醉汉才承认自己是寨中土匪,大刑之下,索性连山寨的路线都画给了他。 太巧,不是么?沈璃尘本就是多心之人,即便是真巧,他也做了两手的准备,先行带人进寨,若真有螳螂在后,他也布了云雀去捕这不知死活的螳螂。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司空慎便被二人擒下了,司空慎生性本好强,此时被擒,却依然不肯服输,犟立于原地,不肯跪下。 “司空慎,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处的?” 令人把云雪裳带到了一边之后,安阳煜的剑才慢慢滑到了司空慎的喉间。这样血腥的场面,他并不希望让云雪裳看到。 司空慎只冷笑,不愿答话。 “你本只是赤月国主,与我大越虽有争端,也不致于对立于此种地步,你为何一定要致我于死地?” “安阳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天下三飞已久,早就应该合为一体,不管是今天,还是将来,我们之中,依然只有一人可以活命,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便是太高估了自己对沈璃尘的控制。” 司空慎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剑浅浅刺穿了他的咽喉,说话的时候,骨头便磨着剑锋,他却丝毫不露出软意。 “你是不准备说了?” 安阳煜的剑又往前刺进了几分,这狗贼,曾经那般侮辱过雪裳,便是无今日之事,他也不会饶过司空慎,血,喷涌而出,立刻又有人点住了司空慎的穴位,不让他的血流得太快。 远远的,司空静雅不发一言,面色惨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自现在起,司空皇族才算真正跌进了谷底,怕再难有翻身之日了,胸口一箭,肩上有青梅扎的一刀,血染银亮甲。就算现在这两个人不杀她,哥哥一死,天下之大,她还有何处可去?倒真正成了丧家之犬! 她颤抖着,扶着侍卫,慢慢跪下去,给司空慎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艰难地站起来,小声说道:“我们走。” 话说完,再未看沈璃尘一眼,便由侍卫扶着她,慢慢往外走去。 这一世,她还为谁求过情呢?不过是为了沈璃尘罢了,司空家族走到今天,她司空静雅要背负很大一部分责任,若不是当前司空慎碍于她的感情,也不会那样任着沈璃尘壮大了势力,如今,她还有何面目坚持自己的喜欢? 紫衣侍卫们看了看沈璃尘,沈璃尘轻扬了一下下巴,让人放司空静雅等人过去。 和云雪裳擦肩而过的时候,司空静雅侧过脸来,小声说道: “云雪裳,虽然他们两个都喜欢你,可我再不羡慕你了,因为你今后的路比我更痛苦,更难熬,这两个男人的野心,超出你的想像,而你,并不像我们一样,可以容忍他们生命里出现无数个女人。” 青梅闻言,上前扬掌又要打,云雪裳连忙拉住了她,轻声说道: “让她走吧。” 司空静雅惨淡一笑,把背挺了挺,依然扶着侍卫的手,地上,是黑衣军的尸骨,曾经的司空皇室光复的希望,她就这样跨过了他们的希望,一步步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一点紫光,闪电般击进了司空慎的眉心。 沈璃尘出手了,直接送司空慎去了阎王殿报道,安阳煜皱了眉,转身看向了沈璃尘,他是想在这时候展现他的仁慈?在杀了这么多山寨弟兄之后? 沈璃尘却不作声,这是他能为司空静雅所做的,唯一的一件事,让她的兄长少受点痛苦。云雪裳不忍再看这些血腥的场面, 转身快步走向了碧水池,掬起冰凉的水,狠狠地浇向了脸上。 男人们,斗来斗去,到底得到了什么? 为何,天下有这样大的诱惑力? 天色,渐晚了,紫衣军已经开始准备下山,安阳煜和青梅在商量着回京的事。云雪裳一直不愿与沈璃尘说话,独自坐在碧水池边上发怔。 昨日的歌似乎还在耳畔,昨日的酒香,似乎还在空气中,依着往日的习惯,这时候,篝火已经燃起来了,嫂嫂开始指挥着姑娘们把一大笼一大笼热气腾腾的馒头往外搬了。 她真的很喜欢这里,没有约束,自由自在的日子。 铁轶看着远处呆坐不语的云雪裳,对沈璃尘小声说道: “陛下,为何不解释,这里的人不是你杀的?再这样下去,你的病怎么办?” “她会信么?” 沈璃尘淡淡地说道,仰头,看着那暗蓝的天空,他从不知道,在这高耸入云的山尖上,空气居然是这样的清淡,天空似乎触手可及,云雪裳应该是喜欢这里的吧?还有,她喜欢的那个人也活着,他和她的那场没有仪式的婚礼,不过是场戏……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娘娘。” 铁轶突然开口了。 他的背一僵,慢慢低下头来,云雪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前,正仰头看他,她的脸色青白得厉害,唇一直是在哆嗦着的,想来,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悬于林中,又是和她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的人,自然是难以承受的伤心。 “沈璃尘,到此为止吧,我不恨你,是我给了你希望,都是我的错。只是从今天起,我们便不要再见面了,你可以广发诏书,说你的新后病逝,你可以广纳后妃,继续当你风光的耀国之皇。”云雪裳看着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雪裳。”他沉默了良久,却只唤出了她的名字。 云雪裳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小声说道:“不要叫我的名字了。” “皇后娘娘。”铁轶连忙说道:“这里面有误会……” “铁侍卫,承蒙你过去的照顾,雪裳很感激,在此一并谢过,如果你们现在想把我们杀于此地,雪裳也不会有恨,不说今生今世,便是下世,再下下世,我们都不要再见了。”云雪裳打断了他的话,快速说完,转身就跑开了。 只愿从未见过你,便不会有最初那心的萌动。沈璃尘,我曾经真的喜欢过你,我曾那样迷恋过你的优雅你是那窒息金笼里唯一的一份温暖,让我不知不觉地动了来这世间之后的第一份情,我说下下世不要再见,我是害怕,我先见了你,又会动情,之后,又会伤你。 我却控制不了我的心,是我负了心,变了情,又如何去责怪你今日的狠心?所以,这一切的罪孽我来背吧,我云雪裳的命,欠给今日葬身于此的兄弟们。 沈璃尘的喉间又有甜腥翻滚了一下,他慢慢掏出了绢帕来,掩在嘴上,轻咳了几声,紫色之上,几抹红艳绚染开来。 铁轶大骇,连忙上前说道:“陛下,告诉她实情吧,否则你如何再撑下去?” “不必了,她心已不在我身上,告诉她又有何用,天意如此罢了。” 沈璃尘淡淡地摇了摇头,接过了侍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往山寨门口奔去。 就此放手么?又如何甘心? 雪裳,我的爱,不比他少,而你却再不肯多看我一眼,在你心中,我成了无情无义又狠心残忍的坏人,让我又如何说得出,我得靠你的爱来续我的命? 紫衣军很快便出了山寨,并未有出现青梅所担心的斩草除根。 星星很少,几颗零星坠于天空,二当家和青梅还在给寨中兄弟们整理遗骸,准备将他们火葬于后山。 他们大都生于斯,长于斯,便长眠于斯吧。 青山寨存在了一百七十年,至此,便算是彻底和这里相依相伴了。 安阳煜将一坛酒洒在祭坛之中,一摞袍摆,带着青梅和云雪裳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二当家点燃了火,见着那火焰吞没兄弟们的身躯,堂堂七尺大汉,突然跪下去,拳头拼命锤打着自己的脑袋,哭得撕心裂肺。 “走吧。”安阳煜转过身,低低地说道。 “去哪里?” “回京。” 他拉着云雪裳飞身上马,奔向了茫茫大山。 安阳煜,命中注定无逍遥! ——————————————分界线—————————————— 几声低低碎碎的低吟声响过,云雪裳把身上的安阳煜推了推,他却不肯放手,又尽力折腾了一会儿才发泄出来,然后紧紧地拥着她躺着,还是不肯从她的身体里退出那滚烫。 云雪裳伸手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声问道:“还疼么?” “不。” 他低低地应了声,睁 开了眼睛,凝视着她的脸。 几人路行至一半,他的头疼突然犯了,青梅用了各种方法,居然没能止住他的痛,只好在镇中的小客栈里歇一歇。 到了半夜,他好不容易止了痛,心里却还是堵着一把火无处渲泄,于是抱着她,没完没了地求欢。 这样静静对望着,只停了一小会儿,他又要开始了。 云雪裳吓着了,伸手就推开他,抚着他的额头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头痛的,怎么会这样……” “别躲,我想要,给我,小猫儿。” 他搂住她的腰,哄着她,几乎没费力,顺利地进入了她还是湿漉漉的身体,动了一会儿,突然就停了下来,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云雪裳刚想说话,他却掩住了她的嘴,身体再次勇猛地运动起来。 “雪裳,这是最后一次,再不会有这样的事。” 他低低地说着,咬了牙,模样有些狰狞,一时间,云雪裳突然害怕了起来,她觉得似乎有人正在用力地往前推着他,让他不得不狠,不得不去凌厉。 安阳煜用力地攻击着,忘了应有几分怜惜,心里有愤怒在熊熊燃烧着,这些日子,他总是落后一步,让那人牵着鼻子走,不,安阳煜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他一定要揭开那个人的面纱,看看到底是谁,敢藏在众人背后暗算他,像戏耍木偶一样玩弄他,还用讽刺地眼神暗暗盯着他。 他托起她的腰来,在柔软之中进出,这有力撞击的声音,更刺激得他欲*望难填,他俯下身来,轻咬住她的耳垂,低低地说道: “雪裳,我只有你,只有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很少叫她的名字,要么是生气,要么是如现在般,心情极难受的时候,才会低低地唤她的名字,他反复地说着只有你三个字,语气一下比一下重。 云雪裳仰起头来,吻着他的唇,小声说道: “是,我知道,安狐狸,只有我们两个。” “雪裳。” 他吻住了她的唇,再次在她的体内释放出来。 他终是把自己折腾累了,沉沉睡了过去,云雪裳把他身上的被角掖好,心里有些酸,又有些暖,他的脆弱,只有自己看得到,却没什么办法可以为他分担去一分半点。 窗外,青梅的还倚在那院中的树上,一片片地扯着树叶。 云雪裳无法想像,一个女人是如何熬过这一个个心上人和别人缠绵的夜晚,她披衣起身,轻轻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三哥睡了?”青梅吐了树叶子,眉目间并看不到不快的影子。 “嗯。”云雪裳有些不好意思,也扯下一片叶子来,反复揉着:“你怎么不睡?” “习惯了,他睡着,我守着。”青梅伸展了腰肢,扭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看样子,这回子我又没能解了三哥的头痛之症,云雪裳,我快绝望了,这三年来,我用了不下五十种方子,天南地北,只要是可能为他解除头疼的药材,我都去寻来……” “会好的。” 云雪裳本想说谢谢你,可是一想,这样的话对青梅来说太轻薄了,没有什么,比守护着心里那份情感更神圣。 右边的门响了一下,二当家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便踢踢踏踏往茅房去了,寨中兄弟没有了,他执意要跟着青梅走。 “二当家……” 云雪裳话没说完,青梅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叫古风。” “古风,他很不错。” 云雪裳轻声说着,小心地看了一眼青梅的脸色,心里面,居然有种想讨好小姑子的味道。 “不用讨好我,我不过是因为三哥,才多看你一眼。” 青梅居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云雪裳舒了口气,和小姑子相处,果然是有些难度的。 可是,只要她和青梅相处得好,安狐狸也会高兴的,不是吗? 天渐亮了,安阳煜依然睡着,他好些天没好睡一觉了,昨儿晚上他想通了不少事,心里豁然开朗,所以一直紧绷着的弦稍微松了松,一睡下去,便沉得很。 “呆子!” 云雪裳正在收拾他昨儿弄脏的衣裳,只听得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还有青梅那兴奋的声音,她连忙往外看去,只见轩辕辰风正大步走过来,抱起了青梅,在院子里用力地转了几个圈才放下来。 他们几人的感情一向是好的,倒胜于那些亲兄妹们。 云雪裳不由得有些羡慕起来。 “小猫儿。” 安阳煜懒洋洋的声音从榻上传来,云雪裳一听,心里便高兴起来,这是他以往一惯的声音。 “嗯。” 她转身过去,把干净衣服递给他,他却搂住了她的腰,低声说道: “你给我穿。” “我才不伺侯人穿衣嘞……” 云雪裳笑着说道,拍打着他的肩膀,可是,搂着她的手猛然间收紧了,安阳煜蹭地一下站起来,差点撞倒了云雪裳。 她没好气地将掉到地上的衣服向他背上扔去,大声说道: “穿上衣裳再出去,外面还有女孩子家家呢。” 可是,他哪里肯听,已经拉开门出去了,云雪裳抓着衣服追出去,只见他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对面那间屋子。 轩辕辰风见她出来,看她的目光有些歉疚,还往后挪了几步。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对面,屋子里,缓缓走出了一个纤瘦高挑的女子来。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仿佛从那来画儿里走出来的女子,浅绿的衣裙,翠绿的珠钗,白净的脸儿,一双眼睛雾蒙蒙。 那是梦儿! 他的梦儿! 云雪裳的脑中轰然一响,老天真是爱开玩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整治她!早怎么不把梦儿推出来,现在她动了心,付了情,你把梦儿送回来,让她情何以堪? “阿煜。” 崔梦小声唤了声,又立刻掩住了嘴。 “梦姑娘说想见见你,我想三哥也是想见的,就带过来了。” 轩辕辰风低声说道。 云雪裳咽了口口水,可是喉中干干的,她想笑了笑,可是挤了挤,脸上却是僵硬的。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对面,居然,有一个小小的男孩儿跑了出来,抱着梦儿的脚,一声声喊道:“娘,我饿了。” 梦儿蹲下去抱起了孩子,小声说道: “乖,先见过父王。” 云雪裳的脑中又引爆了一枚炸药!她眨了眨眼睛,目光艰难地从孩子的身上收回来,看向了安阳煜。 他也是震惊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小孩儿,眉眼,表情,像极了他小时候的模样,若说不是他的孩子,他才会怀疑。 “当年有了他,他们不肯让我生下来,把我关在太后屋下的地牢里,后来,我抽空逃了出去,在外面生下了他,又不敢见。” 梦儿哽咽着说道:“阿煜,我知道你会恨我,可是我不敢出来,我怕他们伤到念阳。” 142.滴血认亲【142】 还能说什么呢?连看都不敢看了,她悄悄地退进了屋里,靠在墙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才是后来的那个,是闯进他们感情的那个,她没有资格让梦儿走开,可是,容忍么?司空静雅说的话还在耳边呢,她说过自己的日子会比她更难熬,因为她容忍不了这男人生命里出现更多的女人。 “念阳见过父王,父王就是爹,娘说的。” 念阳奶声奶气地说着,四岁多的孩子,口齿很清晰了,别说长得可爱,便是听这声音,便让人控制不住,想抱抱他,亲近他。 安阳煜蹲下去,抱起了念阳,梦儿却不敢上前来,掩嘴小声哭着跖。 “别哭了。” 安阳煜抱着念阳,心里一瞬间就想起了往日的柔情,他低低地说着,手抬到了空中,又落了下来,终是没有落在梦儿的肩上,五年的时光过去,这时候见面,居然有些生份。 轩辕辰风往屋里探了探脑袋,见云雪裳怔怔地站着,又有些愧疚起来,似乎这局面正是因为他造成的。 “呆子,陪我去前堂用早饭吧,我饿了。拗” 云雪裳揉了揉眼睛,抬步往前外走去,安阳煜听到脚步声,才猛地想起她来,转身,低声说道: “雪裳,这是……” “梦姑娘好。” 云雪裳强笑着,点点头,又说: “我和辰风去前面用早饭,你们慢慢聊,青梅去不去?” “我不去。” 青梅倒是干净利落地拒绝了,她一直在上下打量着梦儿,对于这个女人,画像她看多了,名字她听多了,如今真人就在面前,她真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害得安阳煜头疼,又死而复生的梦儿。 “我只看看就走的,解药给你。” 梦儿见云雪裳不快的表情,立刻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掏出一只小匣子来,递向了安阳煜,又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小声说道: “你头疼的时候,我也会疼的……这几天我一直隐隐地疼着,便知道……所以便央求将军带我过来。” 瞧,他们还同病相怜! 云雪裳心里如同被浇了一盆凉风,醋意忍都忍不住,可是,这又能怪谁?是她自己一头撞进来,自己讨来的心伤!她扭了头,大步走出了后院,管她什么风度不风度呢! 轩辕辰风大步追出来,讨好般地笑着说道: “嫂嫂慢点,小心摔着。” “呆子,你咋不在家里好呆着,总乱跑?” 云雪裳没好气地说道,心里又说道,你乱跑就行了,非得给我带个情敌回来! “是三哥让我来接你们的。” 轩辕辰风小声说道: “而且,她说她看看就会走的嘛。” “呆子,真是呆子。” 一个正在想,一个正在念,又有儿子,像安狐狸那种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的老婆儿子在外面混日子?云雪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寻了个空位坐下,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上碗刀子……” 啊?小二楞了一下,小心问道:“这位夫人要吃什么?” “刀削面。” 云雪裳反应过来,改了口,对了,应该把这呆子送给铁公鸡做老婆才解恨。 她心里咆哮着,筷子狠狠戳了一下碗底,轩辕辰风只陪着笑,把自己碗里那碗面里的肉末儿往她的碗里夹,嘴里小声说道:“嫂嫂多吃点,嫂嫂都瘦了。” 旁边,小二笑起来:“这位客倌对夫人真是体贴。” 云雪裳拉下了脸,轩辕辰风连忙一瞪眼睛,吼道: “别胡说,这是我……” 嫂嫂二字没说出来,只见云雪裳已经扔了银子在桌上,转身往院内跑去,他连忙跟上来,到了门口,二人双双停下了脚步。 只见青梅用弯刀指着梦儿,大声说道:“三哥,这女人失踪得不明不白,又出现得不明不白,当年她出卖了你,现在你还要信她么?你还要带她回宫?” 念阳已经吓得得大哭了起来,安阳煜伸手抓住弯刀,不悦地斥责道: “把刀收起来。” “不行,你不好说,我来替三哥赶她走!” 青梅咬了咬牙,刀用力一递,往梦儿身上扎去,她本是紫衣军,是有武功的,可是当年因为受罚,被废了武功,这一刀她根本没法躲,那刀尖就扎进了肩中,生生地划开了皮肉。 “啪!” 一声响,安阳煜重重地一耳光甩过去,青梅捂了脸,收了刀,抬头,倔强地瞪向了安阳煜。 “三哥,你总是护着这些女人,可是她们给你带来了什么?” 鲜血,从青梅的嘴角婉延滑下,她推开了古风伸来的手,冷冷地说道,转身就进了屋,砰地一声,重重地甩上了门。 “辰风,找大夫来给梦儿处理伤口,古风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安阳 煜抱着孩子,沉声说着。 “是。” 轩辕辰风看了看崔梦,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乱了一阵之后,一群人又恢复了平静,雇了辆马车,可是云雪裳不肯和崔梦、念阳同坐,坚持要自己骑马,安阳煜知道她心里不自在,也不勉强她,用了午膳几人便出发了。 行进的速度很快,他好一段时间不在朝中了,若不是那些心腹硬撑着,已经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还有霏霜的事情,也要确定,若真是如云楠溪所说…… 越靠近京城,心就越乱,原以为成了九五之尊,便可肆意指点江山,却不料,还远不如一个普通人来得自在。 青梅有气,一直策马狂奔着,古风自是陪着她。 安阳煜心中有事,也只顾默默往前疾行,云雪裳和轩辕辰风吊在最后面,目光总忍不住往那马车上飘去。 “嫂嫂。” 轩辕辰风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包递给了云雪裳,打开来,居然是几块牛轧芝麻糖糕。 “我早间在铺子里买的,给你。” “呆子。”云雪裳捏了一块,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从哪里接到她们的?” “哦,她自己找到我府中去的,说三哥一定活着,她说是她下的毒,若三哥死了,她定是不能活着,前些日子她大病了一场,之前虽然也有过疼的感觉,可是没有这回厉害,身上的骨头就像碎掉了一样,就知道他出了大事,再也忍不住,就来找我了。我见她带着孩子,不敢私下处理,就带来让三哥自己决定。” 轩辕辰风认真地说道,言罢,又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低声问道:“你知道,三哥心里只有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你当将军真浪费了,改行吧。”云雪裳把剩下的糖塞进了怀腰间的小袋里,闷闷地说道。 “什么?” “我准备去开间冰人铺子,你去给我当冰人,也不用费心想名字了,就叫风婆子。” 冰人?媒婆?【古时,媒婆也称冰人。】轩辕辰风的表情凝成了一个木头样,反应过来,她是在讽刺他呢。 见她策马前去了,他连忙一扬鞭紧跟上去。 云雪裳骑马的技术并不怎么样,骑快了,身子便有些东倒西歪,轩辕辰风就一直在旁边小声喊着:“嫂嫂慢点,小心点。” “大将军真细心。” 崔梦的声音从马车窗口传出来。 安阳煜收回了紧跟那二人的目光,扭头看了一眼崔梦。 “梦儿,我让辰风护送你,朝中有事,我必须加快速度。”安阳煜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 “阿煜……皇上若为难,就让奴婢带念儿回乡去吧。”崔梦搂过了念阳,柔声说道。 “以后再说吧,你先养好伤。” 安阳煜看了看念阳,表情又柔软了下来,看着念阳,就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做父亲的感觉倒真是奇妙。 只是,这柔软只持续了一会儿,他便又回复了那冷硬的神态,亲手拉上了马车的车帘,自己带着人往前疾奔而去。 他让轩辕辰风护送崔梦母子,自己带着云雪裳、青梅、古风一路疾驰。 云雪裳总是不理他,和轩辕辰风却有说有笑。青梅是头一回挨他巴掌,心里不舒坦,古风在山寨中长大,既知他是皇上,也做不出那等巴结讨好之事,一心只装着青梅。所以这一路上,他可是孤单到了家,几乎一天下来,和这几人连三句话都说不上。 回了宫,只稍微梳洗,他便匆匆赶去了前朝。 众臣见他归来,自然又是一番哭诉,安抚了好半天,众人情绪才稳定下来,开始商讨处理朝中积压之事,又提拔了他在民间听说过的几位清廉官员,替换了那些被他以土匪名义劫杀的贪官之位。 一忙便是好些天。 他不许云雪裳回飞云宫,让她和自己一起住在天龙宫中,可他这些天忙得只能在深夜回来。 她白天只管拉着青梅古风四处疯跑,晚上倒是早早就在那舒适的龙榻上,伸展了手脚占了整张榻,睡得满脑子星梦闪闪,话也不肯和他多说一句,更别说让他亲近了。安阳煜明白,依她的性子,没立马打包跑掉,已经是奇迹。 他也无奈,睡了外间的小榻上,独自过了好几晚。 崔梦有伤,又有孩子,晚了五天才回京来,他便安排了崔梦带着孩子住进了稍远又僻静的华清殿。 崇德殿。 一大早,几缕阳光从窗口穿进,六月底的天了,天气渐炎热。 崔梦未换宫装,还是一袭浅绿的朴素衣裙,她今年已是二十四岁的年纪了,又长年东躲西藏,身上又有旧伤,脸上的憔悴脂粉也遮不去。 念阳换了一套华丽的锦衣,这是近日来尚宫局赶制出来的小王袍,胸前带了长寿金锁,细软的发用一枚精致的小玉冠束着,眉眼间,像极了安阳煜,又调皮,并不认 生,在这大殿里跑来跑去的,一声声爹娘喊着,脆生生在殿中回响。 “皇上,皇贵妃她……”顺儿匆匆进来,小声说道:“皇贵妃说不必了。” 安阳煜点点头,挥手让顺儿退下。今儿让御医以秘法验亲缘,菲霜之事,他也只能依着菲霜去了,若真验出是兄妹,对于菲霜来说,打击更大。 “皇上,老臣已经准备好了。”太医捧上了一盘用具,低声说道。 “开始吧。”安阳煜微微前俯了一些,把手伸过去。 崔梦的脸白了白,把念阳抱过来,拉过他的手,哄道: “念阳,乖,等下再去玩。” “哦。” 念阳倒真是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伸出了小手,任崔梦托起他的一根手指。 取了血,注入那盘中,安阳煜并不看那盘中的情况,只稳坐着,等待着结果。两滴血,慢慢地靠近,融合,崔梦抬起头,看向了安阳煜,目光,几分痴迷,几分胆怯。 “回禀皇上,小王子确是皇族血脉。”御医捧起了玉盘,跪下去,大声说道: “恭喜皇上,遗珠回朝。” 宫奴们也连忙跪下去,齐呼起万岁来。 “起来吧。” 安阳煜的唇角这才有了几分笑意,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顺儿,带小王子下去,退下。” 众人一听,连忙退出大殿,只留安阳煜和崔梦二人在殿中。 “梦儿。” 安阳煜从龙椅上站起,缓缓走下来。 “皇上,梦儿对不起皇上。” 崔梦跪下去,额头俯地,痛哭起来: “梦儿无法,梦儿家世代为紫衣军,太后那时权大,梦儿若不听令,一家人便难逃死命,梦儿有身孕之后,太后便不许梦儿生下孩儿,她们是要夺权的,哪里能容得皇子们生下皇孙?梦儿以墨脱和血罗为条件,求他们答应梦儿,让梦儿生下孩子,可是他们出尔反尔,还是要杀梦儿灭口,梦儿无法,只得出逃,梦儿对皇上的感情,绝不是因为血罗,而是出自真心。” 安阳煜弯腰,扶起她来,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过去如何,朕都不想再计较了,你即生下了念阳,他就要认祖归宗,梦儿,朕要和你说明白,朕已经不可能再纳你为妃,不过,朕会安排好你日后的生活。” 崔梦的身子震了震,又跪下去磕了个头,哭着说道: “皇上,求皇上不要分开我们母子,梦儿便给念阳、给皇上做个奴婢吧。” “起来吧。”安阳煜扶起她来,低声说道:“崔梦,朕也不想对你太过残忍,可是,事到如今,朕也只能这样安排。” “皇上。”崔梦拉住了他的衣袖,哭得不能自已: “梦儿已经得到惩罚了,皇上如此分开我们母子,让梦儿今后如何活下去?” “朕会在京中给你安排府第,你可以随时进宫看他,还有,你若……想他嫁,朕也会给你安排。念阳久落民间,现在起要开始接受皇族教化,而且在宫外住,始终不安全。” 安阳煜轻轻地拉开她的手,看着记忆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却找不回当初一丁点的柔情,或者,在听到太后那句这份情因血罗烟而起的时候,当那口血吐出来的时候,心就死了吧? 十七岁时,那份最简单的纯真,不在了! 又经历了这回山寨之痛,他不想再给身边人带来任何一点受伤害的机会。 有时候残忍,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拉开门,他缓步走了出去,念阳正在和一群小太监们玩,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新奇好玩,远胜过去他在乡里过的日子,他咯咯笑着,和那群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小太监们追逐嬉戏。 “皇上,可否让奴婢再陪念阳几天?” 身后,崔梦哭着问道。 “准奏。” 他没转身,沉声说道: “传旨,小王子,赐名:安阳东歌。” 一层层的旨意传下去,宫里又忙了起来,赐了名,过不了多久就要封王了呢。 ————————————————分界线——————————————— 一弯月,静浮幽暗天幕。 今儿也算解决了一件大事,好歹能给云雪裳半个交待了,安阳煜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跨过高高的汉白玉门槛,顺儿乐呵呵地掀起了门帘,小声说道: “皇上,娘娘今儿还没睡呢。” 哦?奇了,她会等自己?安阳煜快步进去,只见云雪裳一袭浅绯长裙,只散了长发,躺在床上,一只腿翘起,搁在另一只腿上,双手在小腹上轻轻地敲打着。 “皇上,歇着?” 顺儿带人,捧着梳冼用具进来,小声问道。 “嗯。” 安阳煜低声说着,让宫婢们伺侯他宽了衣,洗漱完,也躺了下来。云雪裳是躺在正中间的,见他上榻,身子微微往里挪了挪,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拍打着自己的小腹。 “月事来了?” 安阳煜的目光盯着她的手,低低地问道。 呃,管得真宽!云雪裳没好气地回道: “没有。” “还有几天?”安阳煜却追问起来。 “不记得。”云雪裳不耐烦地说道。 “之前是每月初七,你每回都要提前个三四天,这个月应该是二十五前后,就是这几天了。” 安阳煜却一本正经地说着。 云雪裳瞪大了眼睛,慢慢转过脸来看着他,这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还记她的月 事的日子? “别敲了,如果有了孩儿,敲下来怎么办?” 安阳煜见她的手还在小腹上敲打着,终是忍不住了,把她的手拉下来,用腿压住了,低低地说道。 “没孩儿。”云雪裳用力抽出了手,还不忘用尖刺扎了他一下。 安阳煜吃痛,皱了皱眉,小声说: “古风说你和青梅要开什么冰人铺子,胡闹,不许再出宫去。” “你管不着。” 云雪裳把被子拉起来,蒙住了头。 “你倒真和我赌起气来了,我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 安阳煜扳过她的肩来,翻身压上去,云雪裳挣扎着,就是不肯让他得逞,二人扭打得气喘吁吁的。 安阳煜还头一次遇到她这样的抵抗,身上被扎了好多个血印子,只得松开了她,两手撑在她的身边,拧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痕,不悦地说道:“怎的变得这般凶悍,母老虎一样。” “如何?怕了?睡觉!” 云雪裳把他推下来,拉起了被子蒙住,他的手又伸过来,在她的手心里划着,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扭过头来。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有几分笑意。 “你的脸在哪里!”云雪裳眨了眨眼睛,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句话来。 “你喜欢不喜欢?”他凑过来,贴着她的耳畔,哑着声音问道。 “讨厌都来不及!”云雪裳红了脸,这厚脸皮的刚在她的手心上写……“让你在上面。” 143.你爱他?让天雷霹死你吧【143】 “你分开她们母子,还不恶毒?”她缩进被子里,轻声说道。 “如果不然呢?东歌若跟他在宫外住着,如今局势这样乱,若有人拿他做文章怎么办?” 安阳煜从她身后揽住她,手指探进了她的衣中,胡乱摸着。 “拿你的梦儿威胁你怎么办?”云雪裳反问道。 “不会,这世间,只有你才能威胁得我,我也不会再给人这样的机会。拗” 安阳煜的声音低下来,她是新洗的头发,香得让人醉,他轻叹了一声,为何这一回动情,就让他醉得不愿意醒来?便是……梦儿,也不能唤回他半分回忆……难不成,他真是恶毒的人?只是,他不得不承认,面对梦儿,他已经没有一分半秒的悸动。 “你叹个什么气?这世间,谁有你快活?天上掉下你的初恋来,还有儿子。安阳煜,我并不是大方的人,我做不到对别的女人为你生的孩子和颜悦色,他再可爱,我现在也做不到去爱他,我只要一想着你和别的女人也像这样,在床上翻来滚去,我就想一刀……剪了你!跖” 她侧过身来,伸出了两根手指,做了个剪刀的姿势。 “那,快活完了,你再剪。” 安阳煜趁势拉住了她的手,像猎豹一般跃起,把她扣在了身下,云雪裳涨红了脸,怒吼道:“安阳煜,我在和你说正经事——没这事你会死么?” “会。”安阳煜大言不惭地说道:“朕今年才二十三岁,正当壮年,没有此事,真会死。” “你……” 遇到如此赖皮的男人,云雪裳是哭笑不得,他又上下一阵乱吻,不肯再放手,不多会儿,便被他弄得丢盔卸甲了。 “我在上面。” 她咬了牙,jiao*喘连连,满心地不服气。 安阳煜低笑着,退都未退出来,就抱着她翻了个身。 这样紧密的姿势,让云雪裳低声尖叫了起来,毫无预兆地,直接被他送上了云端,去看那满天兴奋的星星了。 “舒服么?” 他看着她媚眼如丝的模样,哑声问道,这些天,怕惹她生气,已经忍得快爆炸了,此时她小野猫一样的尖叫,就像一根引线,引爆了他这些日子以来久绷的那根神经。 “不舒服。”她犟着,急喘着气,双颊绯红。 “那为夫再努力一些好了。” 安阳煜按住了她的腰,就开始了新一轮的“舒服。” 大门边,顺儿正贴着门听着,今晚听到的这几句话堪称经典,明儿说于轩辕辰风听听,又骗他几两银子过来花花就好。顺儿如今是极喜欢云雪裳的,她,就是他财源的保障啊! 突然,殿中又传出了一句尖叫: “安狐狸,这回就算是你被人给用了药,我就忍了,但你再敢惹桃花债,姑奶奶一定剪了你!” 殿外,突然一片死寂。 顺儿忍得嘴角抽筋,也没敢笑出声来,挥挥手,让殿外守着的宫婢们再往外退了退,就任他二人折腾去吧。 星儿,懒懒地缩回云中。 湖边,那道纤细高挑的黑影又出现了,静静地立着,眺望着天龙宫的方向。 ——————————————分界线—————————————— 睡到了临近午时,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顺手将长发松松地挽了个发髻,垂目,看向了手臂之上,那枚朱砂依然妖媚如血。 心里,无端地又烦了起来,这守宫砂,应该出来的时候不出来,白害她受了那多罪,现在它又跳出来,给她心里添堵。 今儿是个阴天,不多会儿,还飘起了雨来,打扮停当,她唤过了两个宫婢就往云菲霜那里去了。 自回宫已有十日,她每日都来,菲霜却只是不见,听宫中奴才说,她是病得不轻,整个人瘦得都脱了形,想来,此事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 站在宫外,又得到了相同的回答,她黯然地往回走去,这事说到底,还是安狐狸毁了菲霜!不若放她出宫去的好。 想着,她拔腿就往安阳煜的御书房走去,这时候他应该下朝了,运气好,还能碰上轩辕辰风那呆子,说不定还能跟着他混出去玩。 想着轩辕辰风,她的唇角一扬,居然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刚到院中,顺儿便瞧见了她,神情顿时有几分不自然起来,扯起了喉咙就要喊,云雪裳立刻明白了过来,她抬手,指住了顺儿,瞪着眼睛不许他出声。 顺儿苦起了脸,退开来,云雪裳加快了脚步,昨儿才警告过他,若再惹桃花债,便剪了他,他真敢乱来么? 推开门,不由得楞住了。 殿中,只有他和梦儿,念阳三人。 他坐在椅子上,念阳窝在他的怀里,正在吃东西,他高卷裤边,一手揽着念阳,一手拿着折子,脚却踩在一只金盆之中,梦儿 跪在地上,正在认真地给他洗脚,低眉顺眼的,温柔极了。 她记得,安阳煜之前提起梦儿的时候,总说,她是个温柔至极的女子。今日一见,梦儿的柔顺,果真是从骨子里出来的,对爱人的柔顺。 见她进来,他也楞了一下,下意识就把念阳往梦儿怀里塞。 “你来了。” 他湿着脚就套上了鞋,显然有些慌张,居然有种活生生被捉奸的感觉。 “奴婢见过娘娘。” 梦儿连忙跪下去,磕头行礼。 “免了吧,我来说一声,和辰风约好了去看戏,你继续。” 云雪裳脑中只乱了一下,便镇定了下来,这殿中有股浓浓的草药味儿,就是从那金盆中散发出来的,胡诌了个理由,便快步走了出来。 “雪裳。” 安阳煜追出来,拉住她,她斜了他一眼,他便拧着眉,松了手,沉声说道: “保护好娘娘。” “遵旨。” 看她远去,安阳煜才转过身来,梦儿正趴在地上擦着刚被水打湿的地面,五年多了,这个女子还是维持着这种习惯,用左手擦着地板,右手扶着椅子的腿。 他轻蹙了下眉,小声说道: “梦儿,这些事不用你做的,起来吧。” “让我为你做点事吧,我还能做什么呢。” 崔梦轻轻地说着,旁边念阳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大声说道: “父王,我也要看戏。” “改日父王带你去看,梦儿,带他下去吧。” 梦儿站起来,一手端着盆,一手牵起了孩子,慢慢往外走去,出了门,才转过身,小声说道: “阿煜,真回不去了么?” 轻轻地,安阳煜摇了摇头。 梦儿低下了头,带着念阳加快了步子,慢慢的,居然变成了小跑,念阳便撒开了腿跟着,大声地唤着: “娘,等念阳。” 安阳煜的眉,紧紧地锁了起来,抬手,立刻有侍卫上前来,他低低地对侍卫交待了几句,侍卫立刻转身出了御书房办差去了。 云雪裳冲出宫,骑着马,漫无目的地晃着,不知不觉,居然晃到了沈璃尘当初带她放风筝的地方。 细雨纷飞的,河边一片清寂,一个渔夫正在收拾渔篓,她轻掀开斗笠前垂的面纱,怔怔地看着那青碧的水,水中有小舟轻泛。突然,她叉了腰,指天,咆哮了起来: “老天,你玩我呢?这时候给我捣乱!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要我去扮观士音,把那小王子弄过来养着?你说话,你哑巴了,现在说不出来了?你整治我的时候咋全是劲儿?” 咆哮完,只听得旁边那柳树林中风声沙沙作响,一声炸雷,轰然在天际中炸响,她吓了一跳,连忙调了马头,就往城里奔去,侍子们连忙跟上,不多会儿,噼哩叭啦地,居然下起了大雨来。 几人进了城门附近的一家酒楼,要了一间雅间,侍卫们自是不敢和她坐在一起喝酒的,她闷闷地趴在窗口上,看着街上人匆匆跑着,躲避着这大雨袭击。 桌上,只一壶梅子酒,清香扑鼻,三碟小菜。 闷,还是闷!早知道,真应该拖着呆子一起来的,青梅挨了打,心里不爽快,成日里和古风在外面瞎逛,不愿意去宫中见安阳煜。 有古风这样的男人也挺好!她又感叹了一句,端起酒杯来,刚喝了一口,突然,眼晴被一张俊俏如天神的脸完全塞满。 扑…… 一口酒完全喷出,一滴不差地全喷在那张脸上。 “五万金,你就是这样感谢你的救命恩人?” 那人紧锁眉,抬手,青布衣袖拂过脸颊,擦去了酒水,身子轻盈飘落进窗户。 “好啊,你居然还敢出来!铁公鸡,你居然敢卖我!” 云雪裳跳起来,一把就拉住了他的袖子,轶江月只轻轻一拂手,就把她甩开,慢悠悠地走到了桌子对面,坐下来,拿起了酒壶,仰头,对着壶嘴,就喝了一口。 “你快把这个给我弄下来。” 云雪裳伸出手来,轶江月瞟了一眼她那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 “解不下来,长肉里了。” “你放屁,快弄下来。” 云雪裳急了,谁愿意长着蜘蛛丝在手上啊? “小猫,你和我私奔吧!” 轶江月拉住了她的手,眼睛突然就闪亮如星辰,那如刀细细雕塑出来的脸在瞬间充满了光辉,云雪裳只觉得意识有些迷糊,渐渐的,轶江月的脸越放越大……飞快的,他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铁公鸡,你对我施了什么妖法?” 云雪裳醒过神来,抬手就用力往唇上揉着,连啐了好几口,才气急败坏地问道。 “五万金,那宫中有何趣,你跟我走,我带你四处玩去。” 轶江月往前俯着身,唇角扬着,继续诱*惑着她: “我带你去秀山,去海山,哪里好玩,我们去哪里。” “你疯了。” 云雪裳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微微侧过脸,不再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眸里不知道又藏了什么妖法魔怪,她一看他,就觉得有些迷糊。 “铁公鸡,说吧,你又想做什么坏事?你为什么总把我往沈璃尘那里塞。” “有吗?他出得起价钱,我愿意做他的生意而已。” 轶江月抓起了她的筷子,夹起菜就吃起来,这厮,之前不是嫌弃自己的么?今儿突然这么亲热,一定有鬼! 云雪裳继续往门边挪着,还是不要和这铁公鸡呆在一起的好,不晓得等下又把自己捉了卖到哪里去赚银子。 “五万金,坐下,我们谈笔生意。” 就当她的手快抓到门把的时候,轶江月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你有什么正当生意?” 云雪裳狐疑地问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给我一样东西。” 轶江月扭过头来,展颜一笑,云雪裳当即就想大叫一声:妖孽啊! 这厮哪里像个三十岁的男人?细雨从大敞的窗中飘进来,落在他披散的乌黑之上,如同缀上一颗颗细细的晶莹之钻,那乌发雪肤,色若春晓的模样,妖孽来形容,都不够! 沈璃尘是优雅的,这人是妖孽的,安阳煜是阳刚的,三个美男……她咽了咽口水,若可以一女三夫,也是不错的……别总说男人好 色,女人打心底里也是爱美男的! 扑…… 一颗花生米准确地弹在了她的额头上,直打得紧皱起了秀眉。 “坐下。” 轶江月用筷子指了指她先前坐的位置,云雪裳犹豫了半天,挪过来坐下,快速说道: “你快说,什么秘密!别耍花招啊,我这外面可站的都是顶顶高的高手。” 话虽这样说,不过也是虚张声势罢了,外面莫说四人,便是四十人也是困不住这刀削面铁公鸡的。 轶江月夹起一颗花生米来,云雪裳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他白了她一眼,把花生米抛高,再张嘴接住,颇有兴致地重复了几回,才懒洋洋地说道: “沈璃尘要死了,你救是不救?” “怎么会。” 云雪裳看向了窗外,听到沈璃尘的名字,还有些揪心,那日在山寨,他的气色并不好,总是咳嗽。 “宣氏,世代为安阳家效力,是为家奴,为保证忠心,每一代宣家继承人都会领到一颗衷心丸……你知道是什么吧。” 轶江月缓缓地说着,目光一直未从她的脸上挪开,仔细地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毒药?” 云雪裳惊讶地反问道。 “你不蠢。” 轶江月点头,低笑起来,等云雪裳懊恼地蹙起了眉才继续说道: “这药,最忌心情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每隔三年就必须服一回解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上一代宣家王开始,就没有用过这药丸,这次沈璃尘毒发,我才明白,那毒早就随着每一代的血脉传承,直接到了宣家子孙的血液之中,沈璃尘处事,一向淡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此回他是逃不了这一劫了,他对你动了情,又日思夜想,必死无疑。” 轶江月说着,将酒壶丢开,对着外面大声说道: “小二,再来两壶酒。” 过了好半天,外面才有人匆匆推门进来,正是店小二,笑眯眯地放下了两壶酒,云雪裳往外一看,哪里还有侍卫的影子。 “别看了,都在隔壁睡觉。” 轶江月似笑非笑地盯住了她的眸子,慢吞吞地说道: “你的魅力还挺大,不仅迷住了天下第一美男,还把我的情人也给迷走了。” “谁啊?” 云雪裳下意识地反问道。 “那个和你同床共枕的人啊,我喜欢他很久了,所以我巴不得把你塞给沈璃尘去。” 轶江月的身子又往前倾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云雪裳顿时如被雷击中一样,嘴张得老大,轶江月和安阳煜倒真是认识了有很久了,他们一起做过几回赏金猎人。呆了好半天,她才涨红了脸跳起来,骂道: “死断袖,让雷霹死你吧!” “回来。” 轶江月身形一闪,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双手把她怀里一扣,似是无意间地,又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放开她,低声说道: “也不怎么样嘛,他为什么喜欢和你夜夜欢好呢,还不如和我在一起快活才对。” “滚!” 云雪裳只想拿个锅盖拍死这妖孽才好! “你不想救老情人吗?我把解药给你,你把他还给我 ,如何?” 轶江月伸出手来,白皙而修长的手中,一只碧绿剔透的小瓷瓶熠熠生辉。 “铁公鸡,你这辈子再别在我面前出现了!” 云雪裳猛地推开了他,拔腿就往外跑去,轶江月并未追,站在窗口,一直看着她狂奔出老远老远,才慢慢垂下了眼眸。 及腰的发,在风中被拂得乱舞,他拥有极少见的浓密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般阖着,在晶莹的皮肤上投下一弧阴影,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红唇紧抿出一种凌厉的气势。 捉弄她,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可是此刻,她厌恶跑开的表情,却又让他的心重重地往下跌了跌。 二十三年了,他孤身在外二十三年,一步步走到今天,从不知一个悔字,此时,他却想说:悔! 悔不当初! 悔不应该送她入宫! 悔,不应该一次次放纵。 “主人,已经查明白了,回宫的女子确实是崔梦,还带了一个四岁的小儿,云雪裳正是撞见了安阳帝和崔梦卿卿我我,心里不痛快才跑出宫的。不过,崔梦并未安阳帝纳入宫中,安阳帝已经在东城为她赐了府第,让她出宫居住。” 有名男子推门走进来,在他身后小声说道。 轶江月慢慢转过身来,低低地,说了一个字: “杀。” 来人楞了一下,不解地问道: “杀谁?” 轶江月挥袖,一枚玉片丢下来,清脆地一声响,碎成了粉末。 来人怔住,久久,不敢置信,可是抬眸,轶江月的神情却冰冷如雪,他只好弓腰退去。 云雪裳一口气跑出老远,才想起侍卫们和马都还在酒楼里,此时雨又开始下了,她站在一家铺子的屋檐下面,听着雨声滴滴答答的,脑中一片乱。 沈璃尘真的会死么? 轶江月真的喜欢安阳煜么?不过,他喜欢也是他的事,就是听上去……她又打了个冷战,抬手,又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嘴唇。 难怪他总把自己送沈璃尘那里去,难怪他总想办法折腾自己,原来他是喜欢安阳煜。 “嫂嫂。” 轩辕辰风的声音响起来,她抬头一看,轩辕辰风从马上跳下来,笑眯眯地大步走过来,大声说道: “我听说嫂嫂出来找我看戏去,在府里等了好一会儿,你也未来,所以出来找找你。” 144.这辈子我不放手【144】 “哦,看戏。” 云雪裳接过了他递来的伞,深吸了一口气,去他大爷的什么美男之梦,还不如和这呆子在一起来得简单快活。 “呆子,最近看到中意的女子没?” 一路走着,她偏过脸,笑着问道。 “倒是有媒人提了几门亲,觉得没甚趣味,嫂嫂这样有趣的女子太少了,至少不怕凶一下你就会哭。” 轩辕辰风大大咧咧地说道跖。 “你才有趣,敢情我是用来欺负的啊。” 云雪裳没好气地说道,轩辕辰风又笑起来。 找了个茶馆,里面正在演一出新戏《喜娘传》,二人寻了最好的位置坐下来,叫了茶水瓜子,一面嗑,一面看戏。 “呆子,我问你,沈璃尘最近是不是病了?” 云雪裳看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放不下,凑过去,小声问道。 “不知道,反正宣家的男儿没有多少长命的,沈璃尘惨一点,还没有子嗣。” 轩辕辰风说到这里,突然一拍脑袋,提高了嗓门: “不行,我还是得早点讨老婆生儿子,否则哪天我死了,可就没人拜祭我了。” “去你的。” 云雪裳心往下沉了沉,轶江月的话,到底能信几分?安阳煜会不会知道内情?安阳皇族真可恶,喂人吃毒药,难怪老王不得好死,也算是恶有恶报。 “晚上去你府上住吧。” 好半天,云雪裳才闷闷地说道。 “啊,这不好吧。” 轩辕辰风连忙说道: “三哥会杀了我的。” “小气鬼,我偏要去住。” 云雪裳没好气地掐了他一下,拉着他就往外走,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没几句听上去让人舒服的,为什么女人一定要三从四德?依她说,生孩子这回事都应该让男人去做。 二人果真去了轩辕辰风的府中。 轩辕辰风叫人陪她打了一会儿麻将,又胡扯了好一些闲话,才为她收拾了一间清静干净的房间,只让府中的婢女们守在门外,其余男子一律不许靠近。他府中多是男子,他侍妾都没有一名,不是因为不喜欢女人,而是怕麻烦,他最怕女人在耳边吵吵叨叨。 夜渐深了,云雪裳在榻上翻来碾去的,好不容易迷糊了起来,突然觉得身边的位置往下沉了沉,接着,一双手就揽了上来。 “谁啊!” 云雪裳吓了一跳,接着,安阳煜咬牙切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夜不归宿。” “我还敢私奔呢。” 云雪裳转过身来,没好气地说道: “你出来干吗,就不能让我清静清静?” “都要私奔了,我还能让你清静?” 安阳煜恼火起来,轩辕辰风这里大多是男子,她在这里住个什么劲儿? “我问你,下午见了什么人?” “轶江月,你另一个老情人。” “胡扯,什么老情人!” 安阳煜的眸子里沉过一抹幽幽凉色,语气却有些粗鲁。 “他说他喜欢你,深爱你。” 云雪裳一面说,一面只觉得身上鼓起无数鸡皮疙瘩,背上凉嗖嗖的。 “放屁。” 安阳煜拧起了眉,多事之秋,轶江月总能出现,这些年来,轶江月似乎真的一直就在他左右相伴着,从未远离。 “还说他要给你生儿子……” 云雪裳干脆胡扯了起来,安阳煜的脸色越来越黑了,打断了她的话: “闭嘴,满口胡言,老实说,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沈璃尘病得很重,你说,你们安阳家,是不是一直让宣家人吃那什么忠心丸?” 云雪裳也不开玩笑了,坐起来,认真地问道: “这是伤天害理的事!你有没有解药,给他送去。” “你干吗这么关心他?” 安阳煜吃起味来,坐起来,托起她的下颌,不悦地说道。 云雪裳一把扒开了他的手,冷冷嗤笑起来: “安狐狸,你能让旧情人给你洗脚,我就不能关心沈璃尘?我还没让沈璃尘给我洗脚呢。” “我那是因为……她给我解毒……” 安阳煜猛地就口吃了起来,云雪裳见他尴尬,那气又堵到胸间了,恨恨地躺下去,一脚踹向了他的腿上: “出去!” “你敢踹我,我是皇上。” 安阳煜被这一脚踹得到了榻边上,他一翻身,就把她扣在了身下,拉长了脸。 “我还是皇后呢,我是两国之后,比你官大。” 云雪裳倒不客气,这话刺得安阳煜咬牙切齿。 “好你个尖牙利齿的小野猫,不 惩治一下,你不知道痛痒!” 他说着,低头就往她的唇上咬去了。 “唔……” 安阳煜居然是真咬,对着她嫩嫩的下唇,用力,她便尖叫了起来,尖叫未完,他已经飞快地用舌钻进了她的唇中,吻起她来。 好半天,二人才分开来,云雪裳烧红了脸,揉了揉被他咬痛的唇瓣,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明儿不许再出宫了。” 他揽住了她的腰,心里对她渴望得要命,可是又担心她腹中已经有了孩儿,昨晚上已经放纵过了,现在就不敢再造次,只能强忍着,看看这几天她的月事会不会来。 她没回答,好半天,突然又冒出了一句: “喂,如果你真和轶江月在一起,是你在上面,还是他在上面……” 凉嗖嗖,一阵冷风从耳畔吹过,安阳煜黑着脸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瞪着她满是兴奋的双眼,不用猜也知道她此刻脑子里在胡想些什么。 “安狐狸,你要不要去试试?” 她眨了眨眼睛,促狭地说道。 “云雪裳,你找死!” 安阳煜恼了,翻身,压于她身上,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妞,时刻来挑拔他的底线,居然想着让他和那个男人……他铁青着脸,却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对她居然毫无办法了! 之前,喜欢用欢爱来让她求饶,可是到了最后,他才发现自己无限享受那个过程,更无限在乎她在过程中的感受,如果她觉得舒服了,他才会觉得开心,只要她皱眉,他都会觉得很失败……所以,那已经变成对他的惩罚,不是对她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骂她?现在似乎只有她骂他的份,什么烂啊、臭啊、色啊一股脑儿全送给了他。打她?拜托,他舍得么?她冷着冻着他都会心痛,还打她?而且,现在只有她在自己身上用那银圈儿扎出一个个血印子,她还笑得欢快。 怔了半天,他怏怏地从她身上翻下来,手枕在脑后,闷闷不乐地说道: “云雪裳,你舍得去扎沈璃尘么?” “不舍得。” 云雪裳抬起了手,看着那闪闪亮的圈儿,直接了当地回答。 “你……” 安阳煜又气了,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云雪裳说的是真话,沈璃尘太优雅,她都不敢在沈璃尘面前太放肆,一心想摆出淑女样来才配得上他,可是在安阳煜面前就不同,这是最真实的她,大哭,大笑,刁蛮,很自然地就泼洒出来。 她睡得香极了,安阳煜却碾米一般地在榻上翻来覆去。他从小就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当上皇帝,而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从骨子里,他还是当自己是那个爬到树上晒太阳的,没人注意的小皇子。 安阳煜失去过爱情,而沈璃尘,自小被荣耀包围,从未失去过,他自信得让所有人仰视,安阳煜,要比沈璃尘更要害怕失去,当爱情到来的时候,他只会用力去抓牢,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有些辛苦,可是,他却只能如此。 他是皇帝,也是个普通的男人,希望身边有个知心知暖的女人陪着,不仅是为了床上那些事儿。他想把最好的一切,给自己深爱的女人,保护她,疼爱她,这是他的本性,身为男人的本性。 她的手臂钻出了被子,衣衫在两个人玩闹的时候扯掉了,只穿了肚兜,那白皙的手臂上,艳红的守宫砂又让他皱起了眉。 云雪裳的身世,对于云夫人的话,安阳煜和沈璃尘如今都信了几分,想来云雪裳自己也明白了点,只是不愿意去问,她一向不想给自己找烦恼,遇事,只要会让自己不快活的,她便只装成糊涂的模样。 当年她确实是被云夫人收养的,云夫人生产的时候,婴儿便已经死了,云楠溪自然是不会去看她,她又怕消息传出去被云楠溪借故休掉,所以便一直未将消息传出她的小院。 那晚,奶娘从府外回来,在巷子里遇到了一个冻得发抖的女人,她正抱着仍在襁褓中的小雪裳,奶娘见那女人可怜,便端了碗饭出来给她吃,回去后向云夫人说起了此事。云夫人当晚就起了心思,说服了奶娘,把小雪裳抢了进来,打伤了那女人,然后把她扔进了深山老林之中,任其冻死在了山里。 和云雪裳一起被抢回来的,还有那方藏宝图,也就是云楠溪拿来向司空慎换回一命的东西,不过,司空慎那人从不会信守诺言,云楠溪还是死于他自己向云雪裳说的酷刑之中。 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牧依族遗孤,安阳煜有些烦躁起来,牧依女人确实不嫁外族,如果她是族长之女,那生下来,便有夫婿,那是上天为她作出的选择,她手臂上的朱砂不是用别的,就是用那男人的血混上了特殊的药物点上去的,只有当那男人出现的时候,这守宫砂才会真正消失。 一种不安,隐隐在心里疯长起来,像杂乱的海藻一样缠住了他的心。 她细细地打着呼噜,他吸了口气,干脆起了床,拎了剑,在院中练起剑来。 细雨飘摇中,他只一袭单薄中衣,身形矫健跃起,长发和剑在空中舞出一黑一白两道弧线,枝叶,在剑风中沙沙作响,细碎的雨滴打湿了他的剑头,剑锋起,晶莹飞溅。 他的动作,如猎豹,凶猛、矫健,又似白鹤,空灵、燕然。 “援毫飞凤藻,发匣吼龙泉。历火金难耗,零霜桂益坚。从来称玉洁,此更让朱妍。” 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他停了剑,转身看向了门边,云雪裳披着衣,偏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她。 “教我。” 她快步跑过来,伸手,就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了他的大手中。 他的手,暖,而有力。 她喜欢,他握着自己手的感觉,有源源不断安全感,从肌肤拼命往她的休内涌去,随着那奔流的热血,迅速充盈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你这么笨,学得会么?” 他虽然这样说,却依然轻托起了她的手,她在前,他在后,缓缓起式,剑,斜斜高举。一招一式,缓慢,有力。 雨居然停了,廊下的灯笼也静了下来,光,柔和地照过来,在地上映出了两个紧贴的影子。侍婢们已经退了下去,院中只留有二人。 轻扶着她的腰,身子往前慢慢探去,剑却高扬,影子,顿时化成了一只欲飞的雁。 “这招叫什么?白鹤亮翅?你也算是饱读了诗书的,这么丑的名字你也叫说,不如叫火烧鸡翅膀吧!” 她笑着,挖苦着。 “放屁,这叫比翼齐飞。” 他也笑起来,再美的情形,到了她的嘴里,便多了几分笑意出来,不过,他也喜欢。 “也土嘛,你看这影子,真像鸡翅膀嘛。” 她伸了脚尖,去踩两个人举起的手在地上投出的影子,只趿在脚上的鞋从脚上滑落了,那白皙的颜色闯进了他的眼中。 “连鞋也不会穿,怎么长大的?” 他斥责,弯腰,捡鞋,手却一把捉住了她的小脚,冰冰凉凉的触感从掌心沁入,却又迅速化成了团火焰,在他的眼中点燃。 “作什么?放手!” 她不好意思起来,连连蹬着脚。 “你让我高兴了,我就放手,否则……” 他把她往树边上一推,让她靠在了树上,把她的腿却往上扳了起来,她是会跳舞的,身体柔得如柳条儿,一扳,腿就贴到了脸上,他怔了一下,她就咯咯笑了起来: “你帮我松骨呢?要不要我也帮你松松。” “好啊。” 他低低地说道,眸子里,危险的光芒迸发。 她嗅到了情 潮欲来的味道,目光一瞟,腿被扳上来,丝滑的中裤滑下,那白*皙纤细的小腿就在他的眼前亮着,他的小腹逐渐紧绷,紧紧地贴着她的身子。 “放手。”她尴尬起来,连忙说道。 “不放。” 他声音低沉,却是一语双关,此生此世,绝不放开她。前方不管多少未知事,他想,他也是不后悔的,逆天么?只要有她,又有何畏?如若怕,又何谓爱? 两人静静对望着,一片树叶从树梢缓缓掉落,跌在他的肩膀上,云雪裳伸手拈起了树叶,在他的脸上刮了刮,轻声说: “放手呀,我腿受不住的。” 他这才慢慢松了手,她从他手里夺过了鞋,穿了就要往屋里走,他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 “小猫儿,再说一次你喜欢我。” 云雪裳的脸上飞上了两抹红霞,她回过头来,亮晶晶的眼眸,看向他深遂得如同这夜空一样眼睛。 “说不出来。” 她憋了半天,咯咯笑起来。 “说嘛。” 他揽住了她的腰,央求着。 “嗯……其实,我是舍不得扎你的,只是一高兴一生气起来,就忘了手指上有这破玩艺儿。” 她趴在他的胸口,小声说道: “安狐狸,你受伤,我也会心痛的,安狐狸,和你呆在一起我就开心。” 这个,比说喜欢更让他高兴,他轻舒了一口气,紧揽住了她,下巴在她的发间轻轻摩挲着,说不出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这时,顺儿公公的声音从院外传进来“皇上,娘娘,小王子病了,请皇上速速回宫。” 病了?他松了手,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 “你和我一起回去,轶江月这人的心思捉摸不定,论单打独斗,我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两回把你弄到沈璃尘那里去了,今后不要再和他单独接触。” 安阳煜倒是坦诚,他打不过轶江月,可是把她带在身边总是安全得多。 没太多废话,二人匆匆骑马回了宫。 安阳东歌这几日还住在华清 宫,崔梦在京中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只等这两天出宫,可是安阳东歌这时候病倒,又一时一刻都离不了崔梦,安阳煜只好再应允让她住几天。 御医给安阳东歌诊断过了,小孩子体质弱,崔梦怀着她的时候,并没有过几天安静日子,东躲西藏不说,常吃不上东西,便是能吃上了,又不能保证营养,这种情况下养育出来的孩子,体质自然比不上寻常人家的小孩。 东歌烧得双颊红红的,意识也有些模糊,一个劲儿地喊着: “娘,娘。” 崔梦紧紧地抱着他,只知道落泪。 安阳煜令人给小王子熬了药,又找了最有经难验的奶娘过来照顾他,让崔梦去休息一会儿,可是崔梦却不愿意离开,只这一晚上,模样又憔悴了几分。 他站在门口,看着这个曾经让他如痴如醉的女人,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春,也带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无可否认的是,她就是崔梦,生命里无可替代的女人。 云雪裳虽然尴尬,也过来看了一下,见他不舍得这时候走开,便独自回了天龙宫。 刚到,便听到外面有宫婢来传话,久不出宫的云菲霜居然来了!她连忙亲自迎了出去。 一顶小辇,停在天龙宫外。 轻纱帘掀起,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帘中伸了出来,指端上,还是染着艳红的豆蔻,两种极致的颜色,让人看了,不由得生出几分心酸来。 一阵咳嗽过后,宫婢才扶出了云菲霜。 这么久未见,云菲霜憔悴得让人简直不敢相认,尽管是刻意装扮过,一袭淡色的锦裙,梳了坠马髻,攒了珠花,浓浓的施了一层脂粉,可是,这憔悴还是让云雪裳怔住了,原本一双妩媚的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眼下一圈浓浓的青色,唇角边满是苦涩。 她的目光在云雪裳身后滑过,又缓缓收了回去,在宫婢的掺扶下,慢慢走过来,弦然若泣,盈盈就要拜下。 “姐姐。” “菲霜。”云雪裳连忙扶住了她,小声说道: “自家姐妹,不必多礼。” “礼数还是要的,姐姐已经是一宫之主了,妹妹哪里能忘了规矩?”她抬手,用绢帕掩唇,轻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145.乖,你叫我姐姐【145】 “姐姐,妹妹今儿来,有一事相求,姐姐若允了,便是救了妹妹一命了。”进了殿,还未说话,云菲霜立刻跪下哭诉拗。 “妹妹快起来,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为妹妹去做。”云雪裳见她已经病成这样,哪里还能说半个不字,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从小她就照顾这个胆小的妹妹,如今她成了这样子,安阳煜要负很大的负责。 “不瞒姐姐,妹妹和皇上,也不过只一夜的缘份,不想就有了……”她顿了顿,又说道: “妹妹的性子姐姐知道,也不想争宠邀功,既当了皇贵妃,只想平平静静地过完这辈子算完了,可是……他们说,皇上居然是……妹妹的亲哥哥,你说,这怎么可能?皇上还要滴血认亲,这不是要妹妹的命么?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让天下人知道,让妹妹如何有脸活下去?妹妹,是死也要守着这名份的,皇贵妃,就是皇贵妃。” 她哭起来,又咳又喘的,好半天才缓过了气来,云雪裳不知道如何劝才好,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挽不回这既成的事实。 “这些妹妹都可以忍受,可是孩子没了,又让妹妹怎么活?” 她拉住了云雪裳的手,因为激动,指甲深深地掐进了她的手背。 云雪裳吃痛,又不好推开她,只好轻声劝她。 “姐姐,今儿妹妹求你,小王子既然回宫,崔姑娘又不能纳入后宫,不如让皇上把小王子过继给妹妹,让妹妹今后也有个依靠吧。”云菲霜哭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明了来意。 她要小王子? 云雪裳楞了一下,犹豫了好半天才说:“妹妹,这事,得听皇上的,毕竟那是崔梦的儿子,他们两个的情份你也是明白的,如今不让她进宫,他已经觉得亏欠,若把孩子也给了别人,他也不是那般薄情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来。跖” “姐姐,宫里的规矩,小王子都是要有嫔妃抚养的,崔梦既进不得宫,他又是长子,按理,是要由皇后宫中来抚养。这皇后之位,大家都明白只有姐姐坐得。可是,姐姐你和皇上如此恩爱,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就把小王子给妹妹吧,求求姐姐。”云菲霜又扶着椅子跪下来,哭着哀求道。 你瞧,只要一回宫,就得面临这些逃不开的规矩,逃不脱的事情。云雪裳心中轻叹,劝了好一阵子,又答应去说情,云菲霜才缓地了神来,和云雪裳说些体已话。 到了午后,安阳煜还是未回来,顺公公过来传话,说小王子不肯从安阳煜身上下来,安阳煜要在那里陪小王子用了午膳,下午还有朝政要处理,要晚间才能回来。 云菲霜苦笑起来,摇摇头,站起来,小声说道:“姐姐,妹妹告退了,妹妹的事请姐姐放在心上,就当是救了妹妹一命。” 云雪裳只得应了,送她出了宫,这才独自在宫里乱逛起来。 烦呢!一进宫,就觉得不自在。 她毕竟不是观士音菩萨,她也没有菩萨心肠,她也自私,她只想独占了那个男人,把所有让他分心的事情,统统剪掉。 请原谅,人的心,都是狭窄的,不要说什么大仁大义,那用了自己的痛苦换来的仁义,她并不想要,否则她就不是云雪裳,她不去害人,但也不想做救苦救难的菩萨,她只想快活一些。 不知不觉,居然绕到了飞云宫。 宫中寂静。 那株大树正在风中沙沙摇摆着枝叶,她走去,里面宫婢们见着她,连忙跪拜起来,她抬眸瞧了瞧,只有两个看上去稳重极了的大宫女。 飞云宫是安阳煜最重视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好好地为他守护着他的少年时光,儿时回忆。 一阵,若有若无的香。 是血罗花! 她想起来,她出宫之前,在这里洒了几颗血罗花的种子,莫非开花了?她快步走向了那间屋子,屋子的门窗都是用厚厚的窗帘遮住的,推开门,随着光线一起进入屋中,几株幽蓝的花朵绽放在眼前。 真的开花了! 她惊讶地看着这几株有着极诡异之美的花朵,这种蓝色,像极了深海的水,十一片花瓣尽力舒展开来,花瓣上还有水珠在晶莹闪烁。 “你们给花浇过水吗?”她扭过头,问那几位宫婢。 “是,每天露水起时一次,每次三十滴,奴婢们不敢怠慢。”宫婢小声说道。 “谁教你们的?”云雪裳追问道。 “是碧叶姑娘临行前交待奴婢们的。” 碧叶?云雪裳怔了一下,那个心底里总是藏了许多秘密的女子,她又是如何懂得这个的?弯腰,仔细看了一会儿血罗下的土壤,凭感觉,碧叶定是在这土壤中也做了处理。 “娘娘,这里阴气过重,娘娘还是出来吧。”宫女小声劝道。 云雪裳轻蹙了下眉,转身拉上了房门,那日应该问问宣璃碧叶的去处的,好歹跟了自己这些日子,自己不应该那样绝情,只因为怀疑她,便对她不闻不问。 碧叶,崔梦,菲霜,小王子,此刻就像几团纠缠在一起的线绳,乱七八糟地缠得她呼吸困难,隐隐的,她本不是轻易选择相信人的那类人,所以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事情,真会像看到的这样简单么? 扶着树站了半天,只听得耳边传来了轩辕辰风的声音。 “嫂嫂。”轩辕辰风举着一只小木偶,咧着嘴,笑呵呵地看着她。 “喂,你没正事可干啊?多大人了,玩这个!”她夺过了小木偶,讽刺道。 “我下朝回去,见有卖这个的,买一个给你玩。”轩辕辰风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呆子,你干吗对我这么好?你不会是……喜欢我了吧?”云雪裳踮起了脚尖来,瞪圆了眼睛,盯住了轩辕辰风,压低了声音问道。 “啊?不是,绝对不是,嫂嫂你误会了。”轩辕辰风吓了一大跳,连退了好几步,脸上涨得一片紫红,好半天才用力地摆了摆手,慌乱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我老是得罪你惹你不高兴,这是给你赔不是用的,你,你可别乱说,我还没讨媳妇呢!” 说着,居然像看洪水猛兽一样地微微向后仰了身子,生怕她扑过去一样。 “喂……你给点面子好不好?哪有你这种表情的?我又不会吃了你,站过来点!”云雪裳没好气地跺了跺脚。 轩辕辰风却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说道:“嫂嫂,这种玩笑再开不得了啊,你吓死我了。” “哎,呆子,还是你最好玩。”云雪裳摇了摇手里的小木偶,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走吧,找点乐子去,我要闷死了。” “喝酒?赌几把去?”轩辕辰风吐了口气,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来着实被云雪裳吓得不轻。 “找青梅和古风来吧,搓几把。” 云雪裳眯了眯眼睛,好久没搓了,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青梅最近情场正顺利,古风又粗心大意的,赢点银子应该没问题。 ———————————— 推开了青梅住的房间,里面居然空空的,她的东西全带走了。云雪裳楞了一下,连忙让人去向安阳煜回话,安阳煜又发了一顿脾气,派侍卫四处去寻她,还放出话去,三日之内不归,便要治她的罪。 二人还是在为伤了崔梦的事闹别扭吧。 不过,安阳煜一整天都留在崔梦那里陪儿子,让云雪裳心里也不自在,觉得还不如青梅来去自由呢!她拉着几个宫婢,陪她搓了几把,但众人又不敢胡牌,打起来索然无趣,索性收了牌局,一个人倒在龙榻上,盯着明晃晃的帐幔出起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梦里乱七八糟的,居然全是轶江月那张脸,在那青碧的水上小楼里,他的身影晃来晃去,妖孽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张放大了的脸,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天已经大亮了,安阳煜正双手撑在她的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她伸手,把他的脸推远一点,皱着眉问道。 “你说梦话。”他拉开她的手,低声说道。 “我天天都说梦话,我还作白日梦。” 她毫不客气地翻腕,拍了一下他的手,坐了起来,以为她不知道么,他就是一夜未归!身边的被子都是凉凉的呢! “抱一会儿。”他躺下去,拉着她就往怀里塞。 “不抱,今儿我忙。”云雪裳一手抓着床柱,就是不肯躺下去。 “你能有什么忙的?” 他嗤笑起来,朝中虽然还有些乱,可是当他的皇后,后宫又无争斗,他下了旨,各宫的嫔妃都安静地守着自己的宫殿,连出门都不敢,怕让她看到了惹她不高兴,每日里只让人陪她找乐子,就这样,还来跟他说忙么? “就兴你能忙?”她白了他一眼,怎么说得她像个废人一般? “就一会儿。”他的手不依不饶地揽了上来,把她拉进了怀里。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她拉下他的手来,闷闷地说道,虽然再怎么不想去吃这飞醋,可是你想,他昨儿在那边,可真正算是一家人啊!她又算什么呢? “小猫儿,朝中事好多,好烦。”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回来这些天,那个应该出现的人却还没有头绪,也查不出那些官制之箭是从哪里流出去的。 “嗯。”云雪裳搂住了他的腰,像哄小孩子一样拍打着他的背,促狭地说道:“乖,姐姐等下买糖给你吃。” “屁。”他低笑起来,越来越会占他的便宜,他大了她足七岁,居然敢称姐姐,她也嘻嘻笑起来,红唇润润的,他忍不住就吻了下去,柔软的唇瓣真的就像糖一样,在他的嘴里甜蜜得让他的呼吸一下就急促了起来。 没一会儿儿,他就拉开了她的衣带,把手探了进去,在胸前的柔软上轻揉捏着,眼看着气氛就越来越滚烫了, 一声清脆的童音在帐幔外面响起来: “父王。” 二人连忙分开,帐幔外,安阳东歌正贴着那薄绸,双手拉着绸幔往他自己的脸上使劲蒙着,五官就在那薄绸上凸显出来。 “小王子怎么进来的?”云雪裳惊讶地看着安阳东歌,小王子进来为何没人通报? “这个,我早上带他来向你请安的。”安阳煜有些尴尬,东歌退了烧,不肯松开他,他只好带着儿子一起来,又怕她不高兴,所以他是先进来的,本是想先跟她通个气,让她对孩子有个笑脸,哪里想到一时兴起,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滚出去。”有这样作爹的吗?云雪裳恼火极了,忙不迭地整理好了衣裳,把他往榻下推去。 “喂,给我留点面子。”他拉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 “你还想要面子。”云雪裳赏了他一个白眼,蒙头睡下。 “父王,母后不喜欢东歌么?”安阳东歌的小脑袋从帐幔里钻出来,小声问道。 “母后肚子痛。”安阳煜摸摸她的小脑袋,叫来嬷嬷带他出去用早膳。 “菲霜说,她想让东歌过继给她,让她有个依靠。”冷了半天,云雪裳想到了云菲霜的话,便转过身来认真地说道:“行与不行,你自己都要去和云菲霜解释。” “嗯。”安阳煜低声应了,垂下了眼帘,掩饰住眼眸里那快速滑过的讶然之色。 正要起身之时,顺儿却捧了一封信,匆匆走了进来,小声说道:“启禀皇上,这是侍卫早间在御书房门外发现的!” 什么东西?他掀开了帐幔,接了过来,拆开,里面却是一封大红烫金的请柬。翻开,一行字闯入眼帘: 兹于十五日辰时在长欣阁举行喜宴,恭侯刘三兄大驾光临。落款却是破月。 轶江月娶媳妇,而且他称安阳煜为刘三,就是拿他当江湖兄弟相看,这,去是不去?安阳煜盯着手里的请柬,好半天,才低声说道: “宣十三堂堂主御书房见驾。” 有这么紧张么?残月门的十三堂的堂主如今都来京中了么?她坐起来,伸出脑袋去看他手中的请柬,小声说道:“哎呀,你老情 人约会你呢。” 安阳煜迅速合上了,看了她一眼,下了榻,一面整理着衣袍,一面大步往外走去。先前,他进来的时候,她真的在说梦话,她在说: “一江月铁公鸡,你大爷的长得还真好看!” 他可没忘了,这两个人单独相处了好些日子,宣璃和云雪裳在一起的时候,身边还有铁轶等人,可是轶江月向来独来独往,这孤男寡女的相处久了,难免会生出情来,就像他和云雪裳,最初时还不是一见面就斗鸡一样的,互相看着碍眼,现在却缠得难舍难分。 何况轶江月那人,是顶符合云雪裳那江湖天下的梦想的,他可不想冒这个险,再让云雪裳和轶江月有什么接触。 轶江月你大爷的! 学着云雪裳的口气,他暗骂了一句,现如今,天天要为这情事心烦,这小野猫就不能给他几天安静日子么?成天里一缸缸的醋送给他,去了个宣璃,又来了个轶江月,一个比一个难缠。 十三堂主很快就来了,关上了御书房的门叽叽咕咕了许久,也没商谈出个名堂。那边,云雪裳倒真正忙了起来,跑到了御医院去查忠义丸的事。 若,真让她看着宣璃因为动了情而死掉,她也会难过的。 见她进来,御医们连忙过来请安,安阳煜登基后,御医院里许多太后的老人都清除掉了,又从民间选进了许多有真本事的大夫充入太医院。 常给安阳煜和云雪裳诊脉的太医姓赵,是太医院里资格里老的御医了,也是现任的御医院掌事,他为人刚正,颇得宣璃尊重,所以,他虽不是太后一党,也得以在太医院里安隐度日。 云雪裳唤过了赵太医,问及了这忠义丸之事,这事,本是皇家秘闻,除非皇帝心腹,外人是不得而知的,所以赵太医听完了此事,脸上顿时显出震惊之色来,良久才抚着白白的长胡须说道: “原来如此,老臣以往见到宣家老王爷,也觉得气色与常人有异,到璃王这一代,他兄弟几人的脉象也有些奇怪,老臣还以为是练习独家的内气功所致,如此,娘娘请随老臣过来,去翻阅一下宫中的病录。” 说着,作了个请的姿势,引着云雪裳往内室走去。 接连穿过了好几道回廊,到了一栋独立的小楼前面,历代安阳王族的病录都在这里存放着,忠义丸这事,如果真的存在,也应该存有记录。 进去,关门,二人在一个个高耸的书架之边慢慢翻阅着。 大越王朝已经经历了十三代帝王,到安阳煜这一代,已经算是人丁单薄的了,现存的安阳王孙,除了京中几位老王爷,只有外派封地的两个王爷,这二人因为当年安阳浔的关系,已经不常回京了,和安阳煜的感情也淡漠,通常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上书表表忠心,其余的时候,只 当对方不存在,乐得在外面当着散闲王爷。 她一排排仔细翻阅着,皇帝,后妃,王子,一本本看下来,不觉得毛骨悚然,很多明显的杀戮,都以风寒等偃去了消息,可怕的后宫!她打了个冷战,不由得左右看了看,似乎那些人就在身后看着自己一样。 随手又抽出了一本,居然是太后轩辕芙琳的,随手翻了翻,不过是些风寒肚痛之类的,还记了一次滑胎,原来她也差点有过孩子,想想,年纪轻轻的,就葬身了那山涧之中,真正应了那句死无葬身之地,到死了,也没见着宣璃一面。 爱情,本是无错的呢,错只错在,爱的那个人却是她爱不起的。叹息了一声,又翻开了一本,看了看名字,有些熟,一想,居然是安阳煜的母妃的!她坐下来,慢慢地翻阅着,前面也只是女人都会有的普通小毛病,到了中间,居然有几页撕去了,皱了皱眉,又翻,后面便是记载着夺去她性命的那场大病,肺痨症。 中间撕去的是什么呢?她看着那齐根剪去的纸页,暗自想着。这时,赵太医拿着一叠病录走过来,低声说道:“娘娘,这几本中记有忠义丸,不过,却是……”赵太医尴尬地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是夫妻之间用的药,并非娘娘所说的毒药。” 有情药叫这名字的?云雪裳自然不信,接过了那病录看了看,记的都是用这药迷 惑君主而获罪的记录,服用这药之后夫妻交合很容易怀上孩子,可是却更容易导致胎儿畸形,所以是列为宫中禁 药。 “在先武帝时,这药就禁用了,至此朝已经有三代了,所以老臣并未听说,咦……这不是先前贵妃的病历么?已经失踪许久,为何又出现在此?” 赵太医拿起了病历,惊讶地翻看着,到了那失踪的几页,又惊讶地说道:“奇哉,为何贵妃怀上皇上的这段时间的记录不见了。” 失踪的这几页是安阳煜出生前后的记录?云雪裳再次认真看起病历来。 146.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湖【146】 她一页页地仔细翻看病录,就连细小的符号也没放过。除了那几页撕掉的,无任何破绽,但是细看去,但也正因为太过完整而让人心生疑惑。 尤其是先贵妃驾薨前那几天的记载十分可疑。那时她因久病容颜不再,早已经不受帝王宠爱。之前都是由御医院中下等的太医来粗粗治疗,可是最后之处的记载,落款却成了专为帝王诊脉的岳太医。岳太医早些年已经逝世了,在那场政变中,和太后和宣家有关的人几乎都被斩杀,便是想知道真相,却也已经无从查证。 病录分明失踪过,是谁悄悄放了回来?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想告诉世人一些秘密不成拗? 门被推开,安阳煜走进来的时候,她正托着腮,看着那高高的书架出神。 门窗紧闭,所以屋里点了一盏宫灯,淡黄的灯罩笼于光线之上,柔和的光芒洒在她的身上,眉眼间的柔和不经意地便让旁人温暖起来。她安静的时候,总像一株木棉,温暖而且灵气。 他的目光滑下,落在她手指轻按着的病录上,瞟了一眼,把病录交到了顺儿的手中。 顺儿双手捧好,小心地放回了书架之上,然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云雪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小声说道:“我看了这病录,你母妃的死有些奇怪呢。” “我知道。”安阳煜淡淡地说道。母妃从极享荣宠跌到冰冷的飞云宫独住,又从对父王的日思夜念到万念俱灰,他都看在眼里。后宫争斗的残忍,从来不比朝堂上少几分,这些女人的心其实比男人还要狠毒得多。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的后宫也成为那样的世界,至少,不要让云雪裳面临那样的境况跖。 他的后宫,三千佳丽拥有的都只有那狭小的空间,一个虚有的头衔,他连应付这回事,都懒得去做了。和不喜欢的女人做那种事,确实是像云雪裳说的那样,真是别人……睡了他! “你不查么?” 云雪裳拉起了他的手,用丝绢细细包好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轻画着。 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动,他坐下来,拉她坐到膝上,慢慢地说道:“有些事,查得太清,陡然让自己痛心罢了。” 云雪裳想了想,也对,就像她,她也不想去追究娘当年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带到身边的,她只想记得娘如何扑在她的身上,为她挡去云楠溪的鞭子,只想记得娘总是抱着她,告诉她,她是天下最漂亮的小女孩,只记得这些就足够了,那些过去的事,太计较了,真的会让人痛苦。安阳煜也深知她的性格,所以在得到云夫人做过的那些事之后,并未把这些告诉她,过去的十五年多的时光,这母女两个互相是对方的精神支柱,活生生敲倒这支柱,她不会开心的。 只是,若是先贵妃不仅仅死于宫斗的失败呢?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她一个人的身世莫名其妙就足够了,她不想让他跟自己一样,到头来,居然不知道父母到底是谁。 “好看么?”她岔开了话题,举起了手指来,那粉色的丝绢儿做的指套,每一个都用丝线精心地打了个蝴蝶结。 “好看。”他托着她的手微笑着说道。 “我给你也弄几个。” 云雪裳闷了一天,此时玩心起了,拉起了他手,把手指一根根扳开来。 他的手指,骨节并不像练武的人那样粗壮,反而光滑细腻,只是茧子此时并不用法子掩盖了。 云雪裳点了点那粗粗的茧子,小声问道:“你说,你以前怎么把手上的茧子藏起来的?” “有一种薄皮手套,戴上去极贴服,也看不出来,我不愿让人看出我会武功,在宫中便戴上这个,去残月门练武的时候就取下来,有回去你宫中忘了戴,被你发现了不是?” 安阳煜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钻进了她的袖子,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滑去。 她当时起疑,故意在他手指上轻掐的时候,依着他往日的性格,一定会杀她灭口。可是,她太惹人喜爱,便忍了下来,否则,今日也没有这只小野猫了。 指间那粗粗的茧子,抚在她的肌肤上时,居然让她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的大手游走而颤 栗了起来,脸上飞过了一抹红云,一把拉开了他的手,惹得他低笑连连。 她羞得头更低了些,抓起了毛笔,刷刷几下,在他的拇指上画了一张笑脸来,眉儿弯弯的,嘴儿却有些斜的,像带着讥诮的模样。 “安狐狸,这是你快活的时候。” 她嘻嘻笑着,给他看了这笑脸,又依次在他的另外四个手指上画起来。一张瞪大了眼睛的脸,每回他凶她的时候,都是这样子,她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这是你极讨厌的时候!”然后又画了一个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笑声便更大了:“这是你se心起来的时候,色狐狸你快看你自己。” 她还不忘在那画得有些歪歪的嘴下面点上一颗小痣! 安阳煜笑起来,看着她把自己左手的五根手 指全画满了,高兴,生气,色,伤心,骄傲,种种表情,都让他开怀。 “忘了,狐狸耳朵!”她吐了吐舌头,飞快地在他的五根手指上画上了尖尖的耳朵。 “五只坏狐狸。”她托起了他的大手,满意地欣赏。 安阳煜偏着脑袋,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呀,还好,不再是恶霸的形象了。 “先别放下啊,墨还没干呢,别弄花了。”她松了手,再三叮嘱着。 “朕晚上还要批折子,让奴才们看了像什么。”笑了半天,他掏出绢帕来就想擦掉。 云雪裳拉住了绢帕,小声恳求道: “就多留一会儿嘛。” “这样。” 安阳煜铺了一张宣纸,把五指手指轻轻地印上去,再拿开,纸上便映出了五个毛乎乎的狐狸脸来。 他拿起了纸,吹了吹,待墨稍干,才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云雪裳听旨,这是大越的镇国之宝,你快快收好,若弄丢了,朕要重重地治你的罪。” “谢皇上赏赐。”云雪裳笑着接过来,认真地叠好。 看着她敛眉垂目,故作的驯服模样,安阳煜不由得感叹起来,他复又拉起了她的手,低声问道:“小猫儿,宫中寂寞,幸尔有你能陪着我。” “你的美人这么多,没有我一样快活的。”云雪裳扬起头来,微笑着看他。 “那些人只在眼里,你却能走进心里,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一日见不着你,便变得不会吃饭睡觉了一样,总要想像着你就在旁边坐着,走来走去,还有瞪着眼睛看我。”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有些委屈,她总是一不开心就跑了,他就得满世界跟着追,先掉进这份情的人,毕竟是他,而她,从这里跑出去,立马就能成为那个人的皇后……她说得没错,两国之后,确也足够威风。 “肉麻兮兮,你今儿肯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云雪裳却狐疑起来,抬手就拍开了他的手掌,好端端的,总对自己说这些酸不溜湫的话,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心中若无鬼,怎么会突然跑来哄自己?除了昨晚知道自己在轩辕辰风那里过夜,巴巴地追了过去,素日间他哪一天不是忙到半夜才回去的? 安阳煜有些哭笑不得,他今儿一时有感而发,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她听了这话,不是应该高兴,应该激动的吗?她的反应,果然是异于常人的。 “罢了,饿了,吃饭去。” 他摇摇头,拉着她就往外走去,和她谈风月这回事,那是白瞎,不如去吃饭来得实在! 刚到宫中,便看到宫门口停了一张小辇,青翠的流苏宝盖下面,纤瘦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云菲霜正扶着宫婢的手慢慢下辇。 安阳煜的脚步缓了缓,回宫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回看到她。 对于云楠溪的话,不管他信与不信,此刻见到云菲霜,他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云菲霜那太过温柔的眼神,太过怯怯的表情,都让他觉得有些窒息。如若真是妹妹,他就恨不能捅自己一刀,如若不是妹妹……他皱了下眉,微微侧过了目光,看向了宫门外那些宫婢们。 “臣妾,见过皇上,娘娘。” 云菲霜显然是看到了二人,一下辇,便带着自己的宫婢们迎着二人慢慢地跪了下去。今儿她来,没那日来时的装扮华丽,那日艳红的指甲全绞去了,只一袭翠色的长裙,无任何纹饰,发间也只一只简单的玉钗,更无施脂粉在面上,脸色苍白,就连唇色都是青白得厉害。 “平身。” 安阳煜看着她的模样,眉轻皱了一下,才低低地说道。 宫婢们连忙起身,扶起了云菲霜,云雪裳见安阳煜眉头微锁,只好上前去扶着云菲霜的手,柔声说道:“妹妹有事,打发人来说一声便是了,身子还没好呢,千万别累着了。” “自皇上回宫,臣妾还未见过圣驾,今儿来见见,免得到时候去了……还见不着。”她垂着眼帘,又咳了起来,咳得厉害,唇角都溢出了血来。 “进去说话吧,外面有风。”云雪裳连忙招呼着,众人过来,扶着云菲霜往里面走去。 “你也露个笑脸来,好歹是……管她是不是,她也病了。” 云雪裳回过头来,拧了一下他的胳膊责备道,安阳煜没好气地回瞪了她一眼,这回子她又不吃醋了,可是,她哪里能知道他的感觉? 进了殿,她二人隔着一张小桌子,坐在贵妃榻上,而安阳煜坐在老远的一边书案后面,低头翻着桌上的书册。云菲霜一直低头不语,她不说话,安阳煜和云雪裳更不知道讲什么才好,偌大的宫中安静极了,只听得他翻动书页的声音沙沙作响。 “对了,昨儿后院的茉莉开了不少,我晒了一些准备做花茶,煮给你们喝吧。” 云雪裳见气氛太沉闷了,便作出轻快的笑容来,大声唤过了顺儿拿来她收集的花 瓣,又令人把紫檀制的小茶炉拿来,就搁贵妃榻前的小桌了,在碳里洒了些香叶儿,用镏彩的瓷茶壶煮起茶来。 茶叶,是极好的清明前碧螺春,几片茉莉花瓣洒进去,沸腾起来,一壶青碧,满室幽香扑鼻。 “妹妹喝点热茶。” 云雪裳亲手沏了,先放到了云菲霜面前,然后再端了一杯给安阳煜。云菲霜谢了恩,双手捧起来,暖了好半天手心,才小声说: “皇上,不知娘娘有没有说过臣妾的意思?” 安阳煜轻啜了一口茶,极苦!喝着,远不如闻上去那样好,是茶叶搁多了吧?他皱了皱眉,手指在书案上轻敲了好半天,才低低地应道: “此事,朕不能允你。” 云菲霜抬头,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眼眶一红,又似要哭出来了。 “崔梦毕竟侍奉过朕,朕不纳她入宫,已经是亏欠了她,若让这母子的名份都不留给她,更是不通情理,菲霜,你好些调养着,朕问过御医,你只是太过抑郁,有些话,听过了便是听过了,不要搁在心上,你若想继续在宫里,你的一切,都不会变。若是想出宫去,朕也会安排好你的生活。”安阳煜沉吟了一下,缓声说道。 “皇上……” 可是话音刚落,云菲霜就急急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快,一下子就碰倒了桌上那杯茶,她伸手想扶,这时,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径直往桌上栽去了,那里可还煮着茶呢!烫了可怎生是好? 云雪裳蹭地站起来,伸手就想去拔开那炉子,只见一道影子快速掠到,一把拖开了茶炉,一手扶住了云菲霜。 顺儿连忙带人来,收捡好了洒了一地的,还在明明灭灭燃烧着的炭火,把打湿的垫子换走,忙了好一会儿,殿内才复又安静下来。 “小心些,来人,送皇贵妃回宫,召御医好生伺侯着。”云雪裳扶着云菲霜慢慢坐好,安阳煜上前走了一步,沉声吩咐着。 云菲霜甩开了云雪裳的手,一把急切地抓住了安阳煜的手,仰头看他,泪水一涌而出,怯生生地央求道:“皇上,就不能可怜可怜臣妾么?臣妾知道,臣妾这一辈子,也别想再有孩儿了。” “会有的。”安阳煜无奈,只得小声劝道。 会有的? 闻言,云雪裳楞了一下,云菲霜的眼中却迸发出了一些亮光。 安阳煜反应过来,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松了手,退了几步,站到了云雪裳的身边,低低地说道:“回去歇着吧,有事让奴才们来说便罢了。” “是,臣妾告退。” 云菲霜眼中的亮光慢慢退去,被泪水填满,她一手扶着宫婢的手,一手掩着胸口,慢慢地福了福身子,缓缓转了身,往外走去。 那样葱翠的颜色,本应是充满了生机的,可是,此时穿于她的身上,却像是被剪刀剪碎的一把青草,怎么拼接,也拼不出那盎然的春意来。 走到院中那株海棠树边上时,云菲霜停下了脚步,慢慢地,仰头,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了头,慢慢地往外走去。 之前,云菲霜去飞云院找二人时,也曾经在院中驻足去看那株大树,那表情一模一样,似乎是留恋,是不舍,是悲伤。 宫门,吱嘎着,沉闷的声响过后,紧紧地关上了。 天色愈暗了。 顺儿带人走来,用火折子点燃了宫灯,在青铜鼎里点燃了些许烟香,整个大殿里便充盈着这股淡淡的香味了,他在戒除血罗烟,更重要的是不愿意让云雪裳闻到这害人的血罗烟,所以现在正用这种烟香代替血罗,这烟香也能安眠,但是对他来说收效甚微,不过,起码是个开始。 “什么叫会有的?”她转了身,斜着眼睛瞟向了安阳煜。 安阳煜握拳,挡在唇前,干咳了一声,说:“等她出宫嫁了人,就会有了。” “呸!”云雪裳赏了他一记白眼,刚刚云菲霜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任是个人,都会心软三分了,何况是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安狐狸? 她昂首,抬步往里面走去,大声说道:“传膳,我饿了。” 说完,转身又惊讶地说道:“奇怪,你在太医院的时候就喊着饿了,怎么着回来坐了这么久,居然连饿也不记得了?难不成真是美人在前,秀se可餐?” 安阳煜越发尴尬起来,若和云菲霜坐一桌上吃饭,他真是无法下筷,所以便忍着没出声,跟着她往里面走了几步,他又奇怪起来:“你也煮过茶的,今儿怎么放这么多茶叶?苦死了。” 云雪裳看了看那已经收拾好的桌子,心里也打起了鼓,面对崔梦的时候她都没有这种感觉。可是,今儿面对云菲霜,她真觉得有些害怕,又说不出是在怕什么,莫不是怕云菲霜伤心?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会儿,顺儿在旁边小声问道:“皇上,娘娘,可否传膳?” “传吧。”二人同时出了声,又瞪了对方一眼,一人一边,坐到了桌前。 “她今儿穿绿色。”好半天,她托着腮,轻声说道。 “嗯。” 安阳煜低低应了声,梦儿以前就喜欢穿绿色,也不爱施脂粉,或许是云菲霜不甘心,想努力挽回一些旧情? “她也怪可怜的。”云雪裳叹了气,抓起了筷子。 菜肴是热了好几回了的,一点也不好吃了。莫说皇帝有多享福,他们的饭菜都是一直用大锅温着蒸着,以备随时传膳所需,所以到最后,那菜根本就吃不出原本的鲜味了,还不如民间那小饭馆的菜好吃。 胡乱扒了几口饭,安阳煜就坐到书案那边,去处理白天没处理完的折子了,他不喜欢把当日事留到第二天,一定是要批完了折子才会去睡的。 灯光下,他微蹙着眉,在折子上批阅着。 向往了十多年的江湖生涯,便被这个男人生生地斩断了,可是,又能如何呢?情陷了,又没力气拖着他丢了这江山随她去天涯飘遥,只好跟着他走进了这深宫大殿。 或许,有他的地方,就是江湖天涯吧,她向往的,也不过是双双相伴的真挚情感罢了,只要这情是真的,又管是身在何处呢? 她窝在榻上,给他做着鞋。 他的寿诞不远了,以前给他做到一半的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好重来,选的是明黄的缎面,绣的是麒麟踏云。 远远的,几声猫儿的叫声传过来,在山寨中时,她的小饺子就不知跑哪里去了,那小野猫儿,从来没有属于过她! 就像人一样,不属于自己的,拼命争取的,也是一场空,属于自己的,怎么逃,也逃不开。 147.就喜欢在她这里横冲直撞【147】 她一分神,那针狠狠扎进了指尖,虽然戴了指套儿,针尖依然伤到了指肚子。她连忙取了指套儿,小心地按住了被针扎到的地方。 抬眸,正遇上他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继续低了头忙他的去了。 月色渐浓了拗。 她靠在床柱上睡着了,一手搭在小腹上,一手垂在一边,手里还握着绣线。 安阳煜轻轻地拿开了绣线,抱她躺好,盖好了锦被,这才俯身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转身,走到了灯架边上,将暗色的轻纱放下,光线更加暗淡了,她细细地呼噜声传进了耳中。 他低笑起来,百转千回之后,怎么会,如此深爱这个爱打呼噜的小野猫呢?只是,他好想快快穿上她做的鞋,她绣的衣,那一定会是极致的舒适。 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上越来越热,她轻哼一声,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翻身,习惯性地滚进了他的怀里。 滚烫的他的身体,烫得她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他。 “小猪,以为你不醒呢。”他的手环过来,在她光洁的背上轻抚,低笑着说道跖。 光洁?她怔了一下,低头,啊?他什么时候把自己身上的衣裳全 脱 了的?还未来得及出声,他已经把她的身子放平,覆了上来。 “都几更了呀?你都不困的么?” 说完,她就有些懊悔,他总要靠血罗烟才能入睡的,这些日子没有点那烟了,每晚都是辗转着,极难入睡,每每只迷糊一会儿,又得起身去上朝,朝中事又多,每日里陀螺一样的转着,也亏得他身子强健,才撑得下来。 想着,又心痛起他来,折腾累了,总是容易睡些的吧? 他的动作并不像他想像中的温柔,横冲直撞着,就将滚烫深埋进了她的体内,他低低地,发出了一声无限享受的声音,继续横冲直撞起来。 她微眯着眼睛,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烫,他总是,轻易地便能让她意乱情迷,这时候,脑子里什么都不愿意想了,随他去,只愿随他去。 外面,响起了更声,三更了! 淡香缭绕,明晃晃的帐幔不停地晃动着,酽酽地,关住了一帘chun色。 十五很快便到了。 她来了月事,不便骑马,早早的,马车就在天龙宫外等着了。安阳煜有些失望,山寨中那日分明是吉日,有时候送子娘娘也是不灵的,出门走亲戚去了? 扶她上了马车,华清宫的奴才们过来禀报说小王子大哭着,不肯和崔梦分开。想想也是,崔梦和小王相依为命四年多了,又正是依赖母亲的时候,你现在把他单独留在这深宫中,把他们母子分开,也确实有些残忍。 沉吟了一下,只好罢了,让她们母子再多呆会儿,自己带了云雪裳先行出了宫。 轶江月向来飘无定所,外人从未查出过他的住处,便是偶尔追踪到了,那地儿立刻就会被他弃掉,再不去第二回。 这回子,他居然下贴说要娶亲,倒真是奇事一桩。 依着贴子上写的地址,马车行到了方竹胡同里面,这地址,昨儿晚上探子来探,还是城中有名的绸缎商人胡归的产业,他到要看看,这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轶江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穿过了胡同,到了一所大宅院前面,宅子门口有一对大石狮子,门上是紫竹拼的对联,一对大红灯笼悬于檐下,门口,两个青衣门童正快步往马车的方向迎来。 “恭迎刘爷,夫人。” 门童作了揖,笑嘻嘻地说道: “我们老爷正等着二位贵客呢。” “你们老爷不是娶媳妇吗?怎么不见鞭炮客人?” “我们老爷并不是娶亲呀!” 门童笑着,作着揖继续说道: “老爷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此乃人间第一喜事也,刘爷,夫人,请!” 门童转了身,引着二人往府中走去。 远远的,只听得有戏声传入耳中。 “老爷请了最好的戏班子鹊桥班,还请了天下第一名妓燕歌儿,天下第一名厨魏金刀主刀做膳,希望刘爷和夫人今儿能好好享用。” 呃!好大的手笔!这三拔人马可是万金难请的,先不说燕歌儿,那魏金刀已经洗手多年了,以前便说过再不出山,就连徒弟们都是身价连城,一般的达官贵人都难以请动真身,这轶江月倒是有本事! 越往里走,越觉得诧异。 一夜之间,这胡宅之中居然真像是被狐狸精施了法术一样,满院的奇珍异草,争奇斗艳,一身雪白皮毛的大虎就卧于花园之中,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就像家常养的猫儿一样。 皱眉,拉着她的手就更紧了。 若现在再告诉他,轶江月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赏金猎人,他再也不信! “刘三,你好生无趣,出来玩还带着老婆。” 懒洋洋的,轶江月 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二人寻声看去,只见一张摇床悬于空中,两边却无树,无杆,看不出是如何悬于那半空中而不跌的。轶江月就躺在这摇床之中,前后摇晃着,两根青碧的钗从头顶的束发中穿过,再让如缎长长的发垂下来,在风中飘扬着,身上依然是青衣,不过,再不是他们先前看到过的布衣了。 他轻盈地跳下来,傲然地立于二人面前。 青衣如水,缠绕漫卷,层次分明,这种衣叫曲裾,下摆比一般的袍子稍窄,通常女子爱穿一些,可是轶江月穿在身上,只见清灵洒脱,身材也被包得更加修长俊美,尤其那青衣上的刺绣,也是出自寻常富贵人家都得不到的江南徽家之手,每一年,皇宫也只能得十件贡品罢了。 感觉到她的手指在他手心挠了挠,安阳煜侧脸看了她一眼,顿时脸色更难看了,这妞,正瞪大了眼睛,看得无比兴奋,那模样,可远超过第一回看到他的时候! 手指,在她的手腕上用力地一捏,将一心只管看美男的她的魂召了回来。 云雪裳吞了吞口水,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没事的,你也好看,你也好看。” 她连说了两遍,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安阳煜的脸色更黑了,轶江月却唇角一扬,爽快地笑了起来: “刘三,你带了老婆,那燕歌儿我就自已享用了。” 召手,从旁边姗姗走出了一个娉婷女子来,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地往那里一站,只盈盈地向二人福了福身子,并不说话。 天下第一名妓燕歌儿,其实已经三十有余了,只是她保养得当,如今看上去,居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更兼她一身妩媚风情,让人一见着便心生爱慕。 “自然,你快快自己享用。” 云雪裳连忙又说了一句,一出口,安阳煜的脸色终是好看了些,冷冷一哼,拉着她到一边入了座。 “你看美人,你听戏。” 云雪裳端起茶杯来,塞进他的手里,讪讪地笑着,可是眼光还是忍不住往轶江月身上瞟,这铁公鸡真是有钱哈,居然悄悄给自己置办了这么一些行头,居然还让自己天天喝没盐的鱼汤。 “刘夫人,最近可好?” 轶江月唇一扬,便向她笑起来。 “还不错,你肯把我手上这破蜘蛛网弄去了,我会过得更不错。” 她伸出手来,微扬了下巴,大声说道。 “刘三,给她取掉,你也玩够了。” 安阳煜盯着他,缓缓说道。 “玩?我从来不玩,我是认真的。” 轶江月的目光慢慢地从云雪裳的脸上撤回,和安阳煜对视着。 两个人,谁也不肯先收回目光,目光,一个冷,一个锐利,针锋相对。从那年二人相识到现在,二人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对望过。 “爷,开戏吗?” 燕歌儿用绢帕掩嘴,笑着,莺语声声传来。 好听的声音!云雪裳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最近见过的美人越来越多,倒让她承认了一件事,小时候娘说她是最美最美的姑娘,可能真的是说她是云府中最美最美的那个。 “开。” 轶江月又笑起来,笑容在他面上绽开,如春光四射,云雪裳的目光在这二人面上挪来挪去,心里连连感叹着,安狐狸,难怪你生气,他就是生得好看,沈璃尘比你好看,这人也比你好看。 “不过,你要男人一些,男人一些,他是妖孽。” 她俯过身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安阳煜轻嗤了一声,不可置否地把她的脸推开,她嘻嘻笑着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铁公鸡,茅房在哪里?” 言语一出,那燕歌儿一楞,眼睛顿时瞪圆了,这会是当朝的皇后娘娘?铁江月和安阳煜却是一脸镇定样子。 “夫人请随我来。” 门童过来,引着云雪裳往后走去。 安阳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拐了弯,这才收回来。 “不怕我又把她藏起来?” 轶江月走过来,也看着她的方向,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怕吗?” 安阳煜却反问道。 轶江月转过脸来,二人对望着,然后一起笑了起来,只是,各笑各的罢了。 云雪裳感叹了茅房的奢华,又仔细检查了那马桶上的宝石确实是真的之后,干脆拔出了出门时安阳煜给她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小刀,从上面挖了几颗下来,这是轶江月欠她的!居然敢卖了她换银子! 得意地把宝石揣进兜里,出了门,沿原路返回。 刚走了几步,便听得有琴声悠悠传来,她侧耳听了一会儿,她自认为从师高人,琴艺精湛,不过,这琴声却也是她听过的最好的琴音了,如高山流水淙淙,忽尔又是黄莺出谷,指锋一转,又成雨声滴答。 轶江月在这里还藏了 美人么? 她想了想,前面有燕歌儿那般的美人,这里的美人又会长得如何花容月貌? 琴声是一扇小拱门之中传来的,进了那门,里面是一大片芍药园,大片的芍药怒放着,全是白色的大团大团的花朵,幽香之中,一个紫衣人背门而坐,阳光在那紫衣上镀上一层淡淡金光。 是沈璃尘! 她立刻收回了脚步,转身就想走。 “既然来了,何不坐会儿?” 琴音骤然停住,沈璃尘站起来,转身看她,低低地说道。 云雪裳曾经说过,愿下世,下下世都不再相见,可是此刻他就在面前,她还是转过了身,看向了他。 面上,比那日更苍白了,唇色淡淡,整个人站在阳光下,居然像是透明的一般,有种诡异的美丽。 她轻叹了一声,靠着那拱门站着,小声说: “你总得想办法,解了这毒去才好。” 沈璃尘淡淡一笑,负手,抬步走过来。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早去,晚去,都是去,只要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便是去了,也并不算是什么坏事,倒免得老成鹤发鸡皮的模样。” 他说着,走到了她的面前,盯住了她略显丰满的脸颊,低低地说道: “你倒是胖了些。” “吃得好,睡得好,自然就胖了。” 云雪裳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和他隔得这么近,怎么都觉得不自然起来。 “听说你的琴也弹得不错,过来弹一曲。” 沈璃尘微笑着侧过了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瞧,优雅如他,无论何时,无论心里有多么心潮澎湃,面上,永远是优雅过人的。 云雪裳好想问,沈璃尘,你累么? 沈璃尘却似看懂了她一般,摇了摇头,又低笑起来。他一个,轶江月一个,今儿总是笑,这两个人是一伙的么?所以才总把自己送到沈璃尘身边来。 “我和他,比安阳煜和他认识得要晚。” 沈璃尘低声说道,慢慢往那琴边走去: “前些日子,他下贴子给我,请我来一聚,我便来了。” “这么简单?你不怕他是诱人来了,把你杀掉?” 云雪裳跟上去,惊讶地问道。 “有何可怕?” 沈璃尘坐下去,手指在琴上轻抚了一下,那琴的七弦,便叮叮咚咚,一阵悦耳之声。抬头,微笑看着云雪裳,问道:“想听什么?” “真不懂你。”云雪裳坐到了花坛上,托着腮看着他。 “那么呢,现在抢了你便走?你会跟我走么?”沈璃尘并不看她,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拔动着,一曲《凤求凰》响起来。 “哎,沈璃尘,我想我会疯掉了,我这些天给你找药来着,找不着。”她又叹了口气。 沈璃尘眼皮抬了抬,轻声说道:“不要对我好,我会忍不住。” 她一怔,这话,像极了若干久之前她对他说过的话:不要对我好…… 时过境迁,二人再相处,却是这般尴尬了! 如果一切没有开始,那多好!她还可以远远地欣赏着他的优雅,所以,不应该动情的时候,还是将那情牢牢锁住吧。 “我去前面,他们都在前面。”她站起来,低头就往外走,表情像极了刚闯了祸的孩子。 “雪裳。”他突然站了起来,拉住了她的胳膊,急促地说道:“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为何?”云雪裳扭过头来,一双眼眸清亮如山中之幽泉,她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沈璃尘,站在这团团锦簇之中,大片的白,她一袭绯红,成了这花间最夺目的那抹光彩。 沈璃尘缓缓地松开了些手指,喉头又是一阵甜腥涌上来,想活命,他今后就不能再有大喜大悲,每一回对她的思念,对他来说都是场致命的折磨。 要命,还是要情?他凝视着她的脸庞,突然间低笑了起来。 宣家的辉煌果真就到他为止了么?笑声突然得让云雪裳感到害怕,她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走。 沈璃尘的声音追了上来:“雪裳,为我弹一曲可好?” “你说不让我对你好,我觉得是对的。”云雪裳扭过头来认真地说道,在她心里,若做不了情人,也最好不要做朋友,否则扯得不明不白,会伤得那人更重。 “就一曲。” 他转了身,坐到了云雪裳刚坐过花坛之沿,身后,大片的白色芍药,他长发被风拂起,如风中之精灵一般飘逸。 云雪裳爽快地转身,坐下来,取了指套儿,在琴弦上轻划了几下,铮铮淙淙的弦音便倾泄而出,此曲,却不是女儿常弹的婉转之音,指起指落,弦音描画出万马奔腾,正是民间传说中当年沈璃尘一人独挡赤月千军万马的情景,他一身紫金盔甲,和荆棘一起,如同一道紫色闪电,直***那赤月国那片浩瀚无边的黑色风云 之中,把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坚铁之阵生生扯开一道裂口。 他是,世人景仰的战神,即使在今天,在百姓心目中,依然享有极高的声望,除了朝廷,还未多少百姓把他看成背国之人,而是一个传奇,大越多年被赤月打压,他却成了赤月之主。 沈璃尘的手,藏于袖中,紧紧攥,眸子里微有震惊流露,转瞬间,那紫光便渐浓了。 一曲终了,蝴蝶儿都忘了飞翔,静静地驻立于花瓣之上,翅膀上盛着光辉,云雪裳未抬头,手指在那方焦尾弦琴上轻轻抚过,口中吟道。 “一剑斩长鲸,二剑劈瀛洲。三剑刺苍穹,四剑裂九州。环顾四海内,谁人出我右?” 如此静,她不抬头,他眸中柔光却愈发敛滟。 她能歌擅舞,并且曾经打算以此为生,所以技艺精湛,他,安阳煜,却从未见她显摆过,不若那些女人,常会拿了来引人注目,更不愿意和那别人去争奇斗艳,依她的话来说,她是懒得去争这个风光。 “我后悔让你弹这一曲了。”沈璃尘站起来,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微笑着说道:“环顾四海内,谁人出我右。雪裳,信不信,我只要半年时光,便能一统三国。” “沈璃尘,一定要打么?受罪的不是你们,是百姓呢。” 云雪裳沮丧极了,她只是想鼓励他,不要让他总为情而困。 “总要实现一个愿望。” 沈璃尘俯下身来,平视着她的眼睛,眼中,那紫光太妖娆,她往后仰了仰,连退了好几步,才捂着胸口,站定了,小声说道: “还是不要站这么近的好,沈璃尘,你的眼睛会摄魂么?” “能摄天下人之魂,你的魂却不一定。” 沈璃尘的心情似乎大好了,说的话也比平日里要大胆,云雪裳窘了窘,终是决定赶快离开这里。 148.傻猫儿,我的命都能给你【148】 她走出了拱门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沈璃尘已经转过了身,单手负在身后,一手用绢帕掩了唇正在咳嗽,是强忍着,没发出声的咳嗽,云雪裳心里一酸,只觉得有些难过起来,再有权势的人,再强悍的人,也会有得不到的东西呢。 正偷看着,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来,定睛,正是一直守护在他身边的铁轶,他走过去,一手扶住了沈璃尘,看着绢帕中那隐隐的血色,不由得大胆责备了起来: “皇上,崔梦回来,是志在必得,这女子,连皇上这么多年来都寻她不到,其能耐也是不小,娘娘虽聪慧,却不会害人,崔梦心狠,若伤到了她,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沈璃尘摇摇头,把绢帕塞入袖中,低声说道:“是她自己选的路,让她自己走,若真伤到了,也要自己承担。” 云雪裳怔了一下,志在必得?崔梦看模样并不是利害之人,安阳煜也未纳她进宫,她真会对自己耍手段吗跖? “可是皇上,你的这身子怎么办?你能拖上多久?我去说,说你才是她天命之人,如今你见她一面也是难上难了,今儿再不说,哪里还有这样的好时机?” 铁轶急了,沈璃尘就是这个性子,对方不愿意,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说一个强迫之字,太骄傲的人,在感情上,也不会轻易低头拗。 说完,铁轶果真拔腿就往这边走,沈璃尘转身,一声断喝:“站住,多事。” 铁轶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去,闷闷地说道:“皇上的心,我们都看得到,皇后为何就不能多掂量一回,她要一双人,皇上便为她后宫空置,安阳帝却还是后宫三千人,又有崔梦回朝,真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也不懂我在想什么。”云雪裳转过了身,闷闷不乐地往前走去。 “他的话你也信。”听她的脚步声远了,沈璃尘才淡淡地说道。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不想动情,这情字又不是别的,不是可以一刀就能斩得利利索索,何况,自始至终,他都未想斩断过这情字。 铁轶连忙爬起来,给他轻垂了半天背,才叹气说道:“皇上,臣等都不会受皇上这样的罪……” 普天下,只有铁轶知道他在受罪吧?他伸指,抹去了唇角上的一丝殷红,眼眸微眯,看向了远方的天空。 可是,他沈璃尘不会死,一日未和云雪裳在一起,他都不甘心去死,人的愿望,总要实现一个的,不是么? 云雪裳一口气绕出了老远,却发现不知道绕到了何处,她左右看了看,四面都是朱红的墙,高耸入云天。 这园子够大的,胡归是京城屈指可数的大富商,所造的园子远超出官家制定的标准,可是他有钱,有钱能使磨推鬼,当官的便睁只眼闭只眼,还以来此一游为荣。 除了大,这园子还静,静得让人想尖叫。 沈璃尘是天命之人?那安阳煜又算什么?她下意识地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不笨,那日已经向青梅打听了个透彻,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与平常女子不同,是由牧依大巫师依着神令,采她未来夫君之血点上去的,他出现,守宫砂才消失,他不在,守宫砂便重现。 躲于暗处,轻轻地褪去半边袖,手臂上,那朱红,果真在淡淡隐去。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慌忙整理好了衣衫,拔腿就往前面走去。 老天真是爱和她过不去,事事和她唱反调!她用了拍了拍脑门,让自己镇定下来。 “五万金。” 戏谑的声音传下来,她仰头,那铁公鸡正坐于高高的琉璃屋顶之上,你大爷的,这不是偷看她吗?刚才他有没有看到自己脱 衣裳?她脸上涨红,叉腰便骂:“铁公鸡,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吗?你大白天爬那上面去干吗?” “上来,给你看好看的。”轶江月手一甩,一根细细的锁链飞下,卷起了她的腰,把她拉上了屋顶。 接近天空的地方,总是能呼吸到极新鲜的空气。她小心地坐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前院,安阳煜正不耐烦地在那里来回踱着步子,燕歌儿正坐在一边,媚眼儿不停地往他身上丢去。 “这有甚好看?”云雪裳白了轶江月一眼,这人,就爱故弄玄虚。 轶江月又看向了另一方,那是沈璃尘所在的地方,她看着那紫衣人静立于白色芍药之中。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给她两种截然不同的爱,最初时,她抗拒安阳煜那扑头盖脑的无理霸占,偏爱沈璃尘那可以湮没她心脏的温柔,可是日子久了,却又习惯于那霸道,而不敢和那太过优雅的男人亲近。 感情变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 “你喜欢哪一个?”轶江月贴过身来,一手却揽住了她的腰,往她的耳边吹着温热的气息。 “喂,你干什么?”云雪裳恼了,一手抓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站起来就想往下跳。 “跳啊!”轶江月往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摔死正好,我可以带了我的小 安阳去天南地北地逍遥。” 云雪裳的脚在空中划了划,又退了回来,坐回了原处,瞪着他问道:“刀削面铁公鸡,你到底搞什么鬼?你为什么把他们两个人都弄过来?” “你说,你喜欢哪一个?”轶江月两只脚分别指向了安阳煜和沈璃尘站立的地方,斜着眼睛看向了她。 “你管我呢。”云雪裳扭过头,举起了手就朝安阳煜站的地方喊起来:“喂,我在这里,把我弄下去。” “你喜欢他?”轶江月坐起来,眼中杀机顿涌:“那我去把另一个给你杀掉,免得你为难。” “你疯了。”云雪裳扭过头来,不满地嚷道:“我的事,与你何干?你为什么总是掺进我们的事来?” “因为……” 轶江月俯过身来,她连连往后退去,二人一个进,一个退,一直到了那屋子的最边缘上,退无可退了,她的身子还在往外仰着,他一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张妖孽的脸慢慢贴近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太闲了。” “啊,呸!” 云雪裳立刻毫不客气地啐了他一脸口水。 “五万金,我们打赌,一个月之内你定来求我,帮你杀了他们其中一个。” 轶江月伸手抹去了云雪裳的口水,慢悠悠地说道,语气颇狠。 “我先去让他们两个杀了你,免得你在这里妖言惑……我。” 她气哼哼地推开了他,慢慢地爬回了屋顶中间,继续冲安阳煜站的方向挥手,一怔,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正发怔时,轶江月的脚却狠狠踹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在她的屁股上,一脚就把她踹下了屋顶…… “啊!” 她尖叫着往下坠去,这铁公鸡,果真不是好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谋害人命。 两道人影,电般的,同时冲过来,跃起,向她伸出手去。她闭着眼睛,伸手就捞住了一个人的胳膊,紧紧地挽着不肯松手。 “好了。” 温和的嗓音传入耳中,她小心地睁开了眼睛,面前,是沈璃尘那醉死人的优雅微笑。此时,她就躺在他的双臂中,紧紧地抱着他,完了,抱错人了,她一窘,连忙挣脱开他的手,跳到地上。 安阳煜的脸色当然是不好看的,他追了许多年,才追上沈璃尘的武功,可是这才多久?沈璃尘的轻功居然又进益了!不过,也只是瞬间,这不快便被隐去了,多年来的磨历,也让现在的他极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缓步上前,轻握住了云雪裳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确信没受伤,才看向了沈璃尘,低低地说道:“谢谢。” “应该的。”沈璃尘对于他的道谢并不领情,反送了一句应该的回他。 安阳煜微蹙了下眉,仰头看向了屋顶上。 轶江月这个人,正在慢慢地向他们撕开蒙在面上多年的面纱,只是,不知道这回露出的,又是否是真面孔呢? “试试你们的武功有无进益。” 轶江月跃下来,也不看他们,双手拢于阔袖中,往前慢慢踱去,嘴里慢条斯理地说道: “跟紧些,莫再迷路了,本尊这宅子,可是布了迷阵的,本尊若不想放你三人出去,你三人便只能留在这里面当迷死鬼了。” 切…… 云雪裳轻嗤了一声,只有他才想得出这些新词儿来,什么叫迷死鬼?她正不屑间,安阳煜和沈璃尘的脸色却变了。 “跟紧些。” 安阳煜的手指用了力,居然一把拉过了她,把她抱了起来。 轶江月今儿是给他们两位帝王一个下马威来了,他让两个人看到了一个不可能的事实,一夜之间,在安阳煜和沈璃尘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京城大富胡归的宅子变成了他的,还在这宅子里创造了无数不可能,现在,又用这迷阵来威胁二人。 见他面色紧张,云雪裳才小声问道: “什么是迷阵?” “别说话,按着他的脚印走。” 沈璃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声音也是她未听过的冷峻。 她连忙闭了嘴,紧紧地搂着安阳煜的脖子,目光盯紧了前面的轶江月。突然,轶江月身形一晃,看似往左跨了一步,待安阳煜脚抬起时,他又身形一闪往右边去了,还未等安阳煜换过方向,他的身形又像一道青色的闪电,往外面弹去了,只眨眼的功夫,居然不见了踪影。 安阳煜和沈璃尘停在原地不动了,迷阵的厉害,他们都在古兵法上见过。 古兵法记载:迷阵,采阴阳,五行入阵。古人以为,天下万物皆有阴阳,一草一木也皆如此,这里的每一株青草都是阵法中的一部分。进阵之人,必须男女相配,走错一步,便会陷入幻觉之中,最终发狂而死。 “铁公鸡,你给我滚回来。” 云雪裳看着前方摇晃的树木,恼火极了,这铁公鸡,每天想着法子去捉弄别人。 “你不捉弄人会死啊?”她怒骂。 沈璃尘在身后低声说道:“快制住她的穴位!” 安阳煜闻言,迅速抬手往她的穴位点去。 可是还未下手,情况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云雪裳眸子里的光芒已经渐渐开始变了。 她的手,依然维持着指向前方的姿势。看上去不长的路,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花草树木,看上去不过是寻常人家的猫儿跑过,可是此时一分散精神,她突然看到自己置身于一个泛着淡紫光芒的湖泊前面,那湖岸,满目看去,全是紫色的熏衣草,香味儿让她迷醉,再往前看,又是大片大片的绿色竹林。 突然,她看到,自己一袭淡绿的衣裙,从那竹林中跑出来,头上,一顶熏衣草编成的花冠,一点朱红画成的五瓣花在她的眉心盛开。 她笑着,停下脚步,冲着林子里面挥着手,接着,又有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林中快步跑了出来,径直地抱起了她,和她双双倒在那柔软的熏衣草之上,那眉目俊朗的男子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 可是,这男子她没见过呢,可是,又觉得有些面熟,她怔怔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几分像沈璃尘几分像轶江月的男子,他的唇柔软而且温暖,在她的唇瓣上辗转着,渐渐吻得深入。 紧接着,脑中一炸,她突然发现眼前一切皆变了。 没有紫湖,没有竹林,没有熏衣草的柔软草地,而是在天龙宫中,海棠树下,漫天花瓣飘落着,一袭明黄的安阳煜正压在不着寸缕的崔梦身上,二人拼命纠缠,身子之间不留一丝缝隙,吻着,撕扯着对方的衣衫。 “安狐狸!” 她怒瞪了眼睛,想过去一脚狠狠地踢死他,可是,脚却怎么都挪不开,像钉子钉在了原地一样,只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直流,却毫无办法。 “雪裳,醒醒!” 安阳煜见她涨得脸色青紫,双拳紧握,那尖刺深扎入肉中却毫无知觉的模样,吓了一跳,连连拍打着她的背,唤着她。 她被这阵迷了心神,如何能听得到他的呼唤?只见眼前的情形猛地又变了,安阳煜扭过头来,看到了正站在宫门口的她,跃起来,拎了鞭子就往她这边走去,还骂道: “贱人,去死吧。” 说着,那鞭子又狠又急地落下,扑头盖脑地,打在她的脸上,肩上,身上,在她身上烙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她尖叫起来,想打他,可是手动不了,想骂他,连嘴也张不开,一股怒气堵在胸口,无论如何也出不来。 崔梦却在那海棠树下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说道:“阿煜,这贱人拆散你我夫妻,实在该死,快杀了她。” 安阳煜听了,果真把那鞭子缠到了她的颈上,用力地勒起她来,他的脸那样的狰狞,直勒得她渐渐感觉没了气息,重重地把她丢到了一边,又踢了一脚,这才转身回到了海棠树下,继续着和崔梦的淫*靡之事。 那糜糜之音,如钻子一样钻着她的耳朵,她的心,她的脑袋,那海棠树突然就盛开了满树血色的海棠花来,渐渐的,又从那树干上流出殷红的血色之水来,往海棠树下纠缠的两个人身上扑去。 “快,她透不过气来。” 沈璃尘见她手舞蹈,喉中又发出了咕咕之音,也顾不得那不能走错一步的禁 忌了,上前一步来,蹲下去就拉开了云雪裳的衣领,安阳煜扳住了她的下颌,俯下身去,便用嘴,将新鲜的空气送进了她的喉中。 连续好几回,她才渐渐缓过了气来,可是依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半天,她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用力地推开了他,就跳进了沈璃尘的怀里。 迷阵,迷的是人心,you出的是人心底里最深的恐惧。云雪裳对待这份感情,在崔梦和安阳东歌出现之后,并不像之前那般笃定了。她也会害怕安阳煜为旧情所动,把她丢到一边,再加上,她自小在云楠溪对云夫人和她的鞭打辱骂中长大,对于感情本就不太信任,她刚看到的这一幕,不过是隐藏在她脑海中最害怕出现的事情罢了。 沈璃尘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哄道:“只是幻觉,过去了,你醒醒。” 云雪裳大口喘着气,看清了面前之人之后,才将刚才那一幕幕慢慢从脑海中赶去,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现在还在发抖,甚至让她害怕去看安阳煜的脸。 “轶江月,闹够了,让我们出去。”安阳煜恼火地站起来,转身吼道。 “嘻嘻,三位客人请。”门童一脸笑意,从一边走出来,恭恭敬敬地作揖。 安阳煜从沈璃尘怀里接过了云雪裳,大步跟着那门童往外走去。原来,从这里到前院不过十数步的距离罢了,可是,这阵未撤,居然就让他们如同置身于浓雾中一样,看不清前面的一切。 古兵法所记载之迷阵,这世间居然真有人能布出来,今日若轶江月不肯放他三人出来,他二人尚能以内功抵挡幻觉,可只怕云雪裳的性命难保,轶江月若真是与他们为敌,这敌人太可怕了。 < p>沈璃尘和安阳煜都忍不住紧锁住了眉头,今儿这一回,让他们真正重视了轶江月这个人,再不以为他是简单的江湖人物了。 魏金刀的手艺果真不同凡响,可是面对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他三人却怎么也下不了筷。 “还有事,先告辞。” 安阳煜见云雪裳脸色一直不好,便起了身,带着她匆匆往外走去。从此刻起,他已经正式将轶江月划到了敌人的范围,他差一点就……杀了云雪裳。 脸色很坏,抱她上了马车,往宫中疾驰而去,马蹄快速敲打在青石路上,发出脆生生的声音来,他试探性地去抱云雪裳,她却飞快地躲过来。 不知道她在幻觉中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他确定的是,云雪裳对他起了戒心! 院中,沈璃尘和轶江月对面而坐着,不说话,不喝酒,也不吃东西,连客套话都懒得说,良久,沈璃尘起身,淡淡地说道: “今儿,才是真正认识了你,只是,不要再想着伤她。” 说完,带着人,往外慢慢走去。 只剩下轶江月了,他却饶有兴趣地揽着燕歌儿,喝着酒,听着戏,吃着菜,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有几分惬意,几分……狠狠。 “主子,您还是心软了。” 燕歌儿给他斟了一杯酒,轻声说道。 轶江月未出声,端了酒杯,手指在杯口轻抚着,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突然,那修长的指一弹,一杯酒就泼到了燕歌儿的脸上,不过是酒滴,却在燕歌儿那凝脂般光滑的脸上打出了几颗刺目的血点来,燕歌儿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去,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抬手去抚脸上的伤处。 ————我是去捉奸的分界线———— 回了宫,无论他怎么哄她,问她,她都是离他三步远的模样,不肯让他靠近,直到夜色晚了,顺儿才一脸为难地进来,小声禀报道: “皇上,小王子不肯让崔姑娘出宫去……” 你瞧,快瞧,铁轶都说了,崔梦手段厉害,她开始了……他们有孩子,再慢慢地,便会念起旧情,再慢慢地又会回到以前的情形,后宫三千美,争奇斗艳! 她烦躁地站起来,在大殿里来回快步走着,前几天,她还给他洗脚呢,今儿过去了,又会给他洗什么?她就不应该随他回来,外面那么自由,自己都舍弃了,却换不来他的一心一意,沈璃尘都为她空置后宫呢,他说爱自己,为何却做不到? 安阳煜见她一脸恼怒,只好说道: “你先歇着,我去去一下。” 你瞧,快瞧,他要去看她了,再紧接着,便是孩子哭,情人哭,再接着……她转了身,丢给他一个背影。 安阳煜带着顺儿去了,云雪裳坐立不安地呆了一会儿,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干脆也往崔梦那里走去,不管会看到什么,只要是她不想看到的,她当场就要给他一耳光,然后转身就走,让他们一家人去团聚去,对,就这样做。 出了宫门,把跟在身后的宫奴们全赶开,匆匆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空处怒斥道: “出来,都出来。” 静静的,没有声音。 “我告诉你们,我数三下,若不出来,我便让他把你们的衣裳全换成大红花的,把官帽都换成一朵花。” 她威胁着,那树影之后,顿时出现了三个人影,这都是平日里保护她的侍卫,三人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抱拳说道: “娘娘有何吩咐。” “不许跟着,否则也让你们去穿花衣服,绣桃花的那种。” 她恨恨地说道,转身往前走去,绣桃花的是以前宫嫔们侍寝穿的装束,透明的那种。侍卫们面面相觑着,不敢再跟上。 华清宫离天龙宫很远,走路是要半柱香的功夫的,她气喘吁吁地一溜小跑,从华清宫后绕了过去。 捉奸这回事,是要技巧的,要选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摸进去,打他个出其不意。她蹭蹭地抱着一根树爬了上去,爬到了那宫墙之上,往下一看,顿时脑袋晕了起来,那边又无树,可怎么下去才好? 瞪眼看了半天,终是决定咬牙一跳,为了捉奸这伟大的事情,她上刀山下火海也认了。身子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地上。 呼……她轻喘了气,真好,自己莫不是也会轻功? 睁眼,只见侍卫抱拳退开来,那三人居然还是跟上来了,此时正埋着头站在三步之外的地方不敢抬眼看她。 算了,看在……能带她爬墙的份上!她摆摆手,小声说: “等着。” 说完,拔腿就往崔梦和小王子住的地方跑去。绕到了后窗处,猫腰,用手指在窗户上抠了一个洞,往里面瞄了过去。 安安静静的,只两个宫女在收拾着小王子扔得到处都是的玩具,不见崔梦,不见安阳煜,不见小王子的身影。 一家三口……去哪里了?她鼓了鼓腮帮子,脑袋往前凑了凑,想看得仔细一些。 “好看么?” 低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还没看着。” 她下意识地回答道,答完,又楞住,飞快地侧过脸一瞧,安阳煜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谁告状的!” 她火了,叉腰,指着远处那三个侍卫就说道,不告状,又为何知道她来了? “小祖宗,我一路跟着你过来的,怕你生气,没敢把你从墙头上抱下来。” 安阳煜叹了口气,从她现在的模样来看,下午看到的幻觉,八成和梦儿有关了。 你才是活祖宗,云雪裳甩手就往外走去,安阳煜连忙跟上去,小声说道: “这是生的什么气呢?你下午那样子,把我吓得够呛。” “是你把我吓得够呛,你想杀我。” 她扭过头来,恶狠狠地说道。 “云雪裳,你胡说什么,我再恶,我再杀尽天下人,也不会杀你。” 安阳煜拉住了她,严厉地说道。 她挣扎着,他却不肯松开。他知道,若此时松了手,这妞心里的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解得开,误会久了深了,就麻烦了,还是趁热解开才好。 “我若想杀你,何苦和你来这一回?我大可以像以前一样,把你用……锁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还来哄你么?” 他把她拉进怀里,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妞,不过中了轶江月的计,就对他不信任起来,实在也是该打。 “你还有脸提以前,你以前肯定不会这样对梦儿。” 听他提着以前,她懊恼地嚷嚷着,自己真蠢,以前他那样对自己,为何还要喜欢上这人。 “那大不了……也让你锁一次。” 他捧起她的脸来,放缓了语气。 “滚远点。” 云雪裳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回跑去。 远远的,只见一顶小轿正往宫外的方向走去,华清宫中,安阳东歌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娘呢,我娘呢?我娘不见了。” 云雪裳躲到了树后,看着那轿子远去,他终是把崔梦弄出宫了,可是,听着安阳东歌的哭声,她突然觉得自己可恶极了,硬生生要把那母子分开。 那,雷劈死我吧,我是坏人。 她拧了一下自己的腿,不肯让自己心软。 “我还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 安阳煜走过来,小声说道。 他本是有些无奈,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她忘了今儿看到的该死的幻觉,可是听在云雪裳的耳中,却是对那小轿中人的恋恋不舍。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想说句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这段感情,突然就变得沉甸甸了。 今儿,真不应该去赴约。 他们两个,都这样想。 【二】我让你吃,你睡我吧。 一连几天,看似平静。 安阳东歌在众人的安抚下,终是不哭了,开始习惯没有娘亲在身边的日子,云菲霜总往那边去看孩子,一呆便是大半天,也奇怪,孩子也愿意和她呆着。 沈璃尘只在京中呆了两天,一天在轶江月那里,一天在宣家祖陵处祭拜。临走时,让人给她送了一大箱东西进来,有衣裳,有书,有各式新鲜的玩艺儿,还有一张琴,正是那张她为他抚出了“天下无人出其右”的焦尾琴,他在信中说,这琴名为:染绿。 她靠在窗口,手指在琴弦上无意识地划拔着,发出一些铮铮演淙淙,毫无规章的弦音。安阳煜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倚在窗口,看着那漫天的红霞发呆。 他也知道了她为沈璃尘弹的那一曲,那样铿锵的一句天下无人出其右,确实让他有些郁闷。在她心目中,始终也是有那人的影子的,如果他不是抢先一步把她抱上了榻,如今又会是什么格局? 以欲开始的情,真的能天长地久么?还是当欲平淡之后,她会发现,那优雅还是吸引着她? “娘娘,皇上来了。” 宫婢小声提醒着,可她仅蹙了蹙眉,便坐下去,手指漫不经心地在琴弦上划拔着,弄些不成调的音符出来。 “顺儿说你不吃晚膳?” 他走过来,目光落在那染绿琴上,这是一张古琴,传说是一位极美的歌妓留下来的,这歌妓爱上了一位富家公子,那公子以琴相赠以为定情,那歌妓从此闭门不见客,只等公子来迎娶,可没想到公子在来的途中出了事故,跌进了山涯之下,歌妓便抱着琴从那出事之地一跃而下,殉了情,人跌进了深渊,琴却被树枝挂住,流传了下来。 他本来想说,弹一曲,可是一想,以往他也要求过,她只送了自己一记白眼,可是沈璃尘让她弹一曲,她却爽快地送上了那一样让他 醋得要死的曲子,罢了,不开口也罢,免得又让自己心里受堵。 他又问了一回,她才懒懒地抬起头来,瞟了他了眼,轻飘飘地说道: “减肥。” 安阳煜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难不成就为了沈璃尘说的那句:你倒是丰润了不少?可是看看她这几天,瘦得飞快,又和刚找到她的时候一样了,立于窗口,那风吹来,他都紧张着怕这风把她卷走。 该死! 他的脸色垮了下来,伸手,就把她还在琴弦上胡拔乱弹的手指扒开,不悦地说道: “吃饭。” “你不要批折子,不是要开大考了么?你不要去安抚京中考生?不要去视察京中军务?” 她趴下去,懒洋洋的,目光还是盯着外面的天空发怔。 “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更恼了,怎么哄,她都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难不成一个幻觉就能抵消了他做的一切? “我要睡觉。” 她呶了呶嘴唇,眯起了眼睛。 “吃了再睡。” 他一把抓起她来就往桌子边上拖,跌跌撞撞的,硬把她拉到了桌子前面,满满的一桌,全是她素日喜欢的菜,她并不太吃爱吃素,羊肉是她的最爱,烤羊排,香喷喷地在炉子上面滋滋冒着热气,若是往常,她一定扑过去了,再嚷着:来杯酒吧。 可是,她现在只瞟了一眼那羊肉,就抓起了筷子,数起了碗里的饭粒。他想斥她一句,可是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又忍了,只听得她轻声说道: “安狐狸,做坏人累,做好人也累,反正就是累。” 她是心里有负担了,她觉得分开了别人母子太残忍,都是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她知道母亲对一个四岁小孩的意义,这些天来,她就在这好和坏之间来回摇摆着,折磨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消瘦。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罪过,安阳煜的气一下子全没了,反生出几分歉疚来,他探过了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低声说道: “不关你的事,而且她可以随时来看东歌,只是和我没有关系罢了。” 云雪裳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道,这才叫有事呢!只要你们有儿子,只要她有心,难免会有旧情复燃的一天,那你用鞭子勒死我的时候也会到来。 扒了几口,丢了筷子,她干脆爬上了榻,蒙头就睡了起来。 好半天过去了,一股淡香顽强地钻过了被子,钻进了她的鼻中。安阳煜拉开了被子,她微微睁开了些眼眸,他就一把拉起她来,右手揽着她的脖子,左手端了碗,自己一口喝了,然后俯身就往她的唇中度来。 居然是菡萏酿的酒,她皱了皱眉,他却用舌尖强势地撬开了她的齿,把这酒往她的喉中推去。 她咳嗽起来,他却眉开眼笑。 “好喝么?” “你真过份……” 她没说完,他又钳住了她的下巴,依着刚才的样子往她嘴里又灌了一口酒,然后,再没松开她,一口接着一口,居然把一碗酒都用这种法子,一半进入她的喉,一半入了他的腹。 酒也喝了,吻也吻了,他眉眼间越发的惬意起来,把碗丢开,自己也钻进了被窝,揽住了她,小声说道:“还气什么呢?我命都能给你。” 149.此时不努力,又得等下个月【149】 她怔了一下,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眸。 “你此时若还不信我,我们这段日子不是白过了么?” 他凑过来,下巴在她的额头上轻蹭着,低声说着。 她眼中一热,她也不想对他这样冷漠,可是,心里那个坎儿总是迈不过去,似乎前后左右都有人在指责她狠心恶毒。 他低下头来,吻住了她的眼睛,一颗咸咸的泪珠在他的舌尖化开,他心中轻叹了一声,说好要给她快乐的,怎么又弄得她不开心了呢? 翻了个身,把她弄到自己身上趴着,四目相对着,好半天,她才说:“我饿了。跖” “我也饿了。” 他低笑起来,却是拉开了她的裙子,月 事已经干净了,他可是数着日子的,又到了要造孩儿的时候了。此时不努力,又得等下个月! “先吃饭。”她挣扎起来。 他赶紧按住了她的腰,低声说:“那,等下三个人一起吃嘛。” “还有谁啊?”她疑惑地看着他。 “你肚子里的那个!” 他视线往下,接着她的手往小腹下面送,她顿时就脸烧得红通通的了。 “讨厌。” 她骂完了,翻身就要爬起来。可是刚刚坐起来,又被他往前一拉,那灼热不偏不倚就抵到了她的腿 间,姿势对他有利极了。 “坐下来。”他握着她的腰,催促着。 “不要,我饿了。”她自然是不肯,连连挣扎着。 “我让你吃,你来吃。”他坐起来,手轻抚着她的背,似笑非笑地逗她。 安阳煜的力气,自然是云雪裳挣不过的,没几下便强行把她按在了身上。 云雪裳气喘吁吁地瞪着他,恼火地说道:“你就这么没脸没皮?” “有皮啊,你摸摸。”安阳煜嬉皮笑脸地,拉起了她的手就往胸膛上按:“不仅有,还很厚,是不是感觉很好?” “你!” 云雪裳语结起来,他是越来越赖皮了,堂堂皇帝,居然耍赖的功夫一流。 被他强行按身体上按了一会儿,那胀痛渐渐消失了,身子却开始不争气地湿润起来,就这样面对面瞪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侧过了脸,看着帐幔外。 窗户未关,海棠树正静立于院中,据说这海棠树还是先王为了讨好安阳煜的母亲而种下的呢,几十年了,每年大雪纷飞之后都会开出一树艳色来。 “母妃爱海棠,她的衣裙上,鞋子上都绣了海棠,所以尚宫局为她制了一套天下独一无二的海棠头饰,她戴着,站在那海棠枝上跳舞蹈,真就宛若海棠仙子一般漂亮。” 安阳煜抱着她转了个身,两个人都侧躺着了,调整好了姿势,他低低地说着。 那一定是极美的,她点点头,想像着当年的情景。可叹,那样美好的女子,结局却并不美好,病久色衰,这就是帝王之爱。 “你会那样么?我也会生病,会变老。”她看着他,小声问道。 “不会……因为你极丑的样子我也见过了,没有什么可以打击到我了。” 安阳煜大笑起来。 她在自己面前完全就是那个真实的她,毫不掩饰,她会毫不顾忌地大笑;她哭的时候也会眼泪鼻涕乱撸,拿着帕子一顿乱撸,然后丢掉; 吃饭的时候也不再像刚入宫的时候那样假装斯文了,大口扒完了,碗一丢就跑了,根本不管吃得慢的他还在桌上; 她有时候兴趣来了,拿着剑到处刺,美其名曰是在练武,依他看来,她就是在毁坏他喜欢的东西; 对了,她睡觉打呼噜!你见过美人儿打呼噜的么?那后宫三千人,恨不能将温柔美丽武装到睡觉上面去,不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缺陷。 可是,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真实而惹人疼爱。 “你才丑。” 云雪裳也不爱听别人说她不好看!顿时变了脸,气哼哼地转过身。 说到底,这两个人,一个二十出头,一个十六岁,关了门,看他二人相处的情形,不过是两个未长大的孩子罢了,极爱你刺我一句,我刺你一句,然后紧紧地抱在一起,彼此温暖着睡去。 “我丑你也得跟着我。” 他一面说,一面把她的腿抬起来看。她腿上的伤已经成了暗褐色,一朵朵攒着,像小花。她并没有用那些可以去掉疤痕的药,她说这是经历,要留着。 他低了头,亲吻着那暗褐色的小花,手指顺着光滑的肌肤抚上了她的背,又慢慢地回到了她小腹上。 “小猫儿,怎么可以怀疑我?” 他盯着她的眼睛,手握着她的纤腰,把她往身上按来。 “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你想杀我。”她有些委屈,小声地说道。 “笨蛋,幻觉就是幻觉,不可能成真。”他伸出手指来,捏住了她的唇,用力拧了一下,作出恶 狠狠的样子来,威胁道:“再胡乱把朕想成恶人,朕就……整死你。” “你敢!” 云雪裳扭动了一下,不想却让他进去得更深了,她连忙停住。 他却得了意,一翻身就把她制在了身下,俯身咬住了她的小嘴儿,轻轻地,探进她的齿间,一个缠绵得让她无法呼吸的吻烙下来,好久好久,他才松开了她。 她已经兴奋得没办法克制,主动去抱他。 他低笑着,轻抚着她的脸说道:“瞧,你也是想的。” “是啊是啊,我想,你快点给我。”她涨红脸,硬着头皮小声嚷嚷着。 “自己来拿。” 他手撑在她的身边,故意停着不动,她再也撑不下去了,谁能撑得过这臭狐狸的厚脸皮呢?双手掩了脸就不肯再看他。 他又爽朗的笑起来,到底是只害羞的小猫儿,不过,他是真“饿”了,面对着如此美味的她,如何能控制得住? 她尖尖细细的声音就像一根软软的鞭子,打在他已经无比兴奋的神经之上,让他如坠了浩瀚的星空之中,眼前全是闪亮的,她的模样。 剧烈的,彻底的炸开,他紧紧地拥住她,亲吻着她软软的唇,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急急地呼吸着,软软地依在他的怀里。 咕噜…… 她的肚子毫不客气地提醒了她,实在是饿了。 “走吧,用膳去。” 安阳煜坐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觉得一身舒畅。云雪裳白了他一眼,累死了,饿死了,就他快活! 两个人洗干净了,云雪裳看着重新端上来的晚膳皱起了眉,说心里话,宫里的饭菜真的不好吃,亏他每一顿还慢条斯理地吃上好半天。 “怎么了?” 见她不动筷子,安阳煜奇怪地问道,难不成心里还是不自在? “喂,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去不去?” “什么好吃的?” 安阳煜微皱了眉,低声问道,云雪裳往外看了看,顺儿不在,他总是趁他二人欢好的时候溜走,反正这时光会很长,他足可以偷好长一段时间的懒。 外面已经是星儿满天了,宫灯在廊下延到了远处,远远的有弦琴声传来,不知道是哪宫的嫔妃在以琴音诉清愁。 “娘娘有何吩咐?”过了好一会儿,顺儿才匆匆进来,毕恭毕敬地问道。 “顺儿公公,去帮我买点东大街的云糕吧。”云雪裳托着腮,一脸愁意。 “是,奴才这就安排人去买。”顺儿连忙说道。 “你自个儿去,要选色泽均匀,个头儿不大不小的。”云雪裳却说道。 顺儿楞了一下,连忙应了,转身快步出去办差去了。 “你干吗把他支使出去?”安阳煜走过来,奇怪地问道。 “走吧,去吃好吃的。” 云雪裳跳起来,拉着他就往外走,安阳煜被她开得一头雾水,她从来不支使人为她办事的,尤其是顺儿是他的人,买云糕这小事,也轮不到顺儿去办。 被她一路拉着,居然到了顺儿住的地方。 云雪裳冲他挤了挤眼睛,小声说道:“安狐狸,顺儿可比你吃的好,你这个可怜的家伙。” 说着,推开了门,让安阳煜用火折子点燃了那盏灯,她径直到了墙边那口大箱子边上,打开后,得意地冲安阳煜笑。 嗬!好家伙,满满一箱子的好吃的! 天南地北来的,全是特色小吃! 原来顺儿也爱吃,他是安阳煜身边的心腹,巴结他的人就想着法子给他弄来这些好吃的,什么南海的冰鱼片,香辣鱿鱼丝、苔香奉芋球、水晶桃胶、清爽黄秋葵……再看那床边的桌子上,蟹黄虾饺还在冒着热气! 果真比他吃得好! 安阳煜暗咒了一句,不客气地伸手端起了盘子,云雪裳从箱子里拿了几样自己最爱的,然后催促道:“走啊,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还有?”安阳煜怔了一下,一手端着盘子,一手被她拉着,往外面走去。 原来,这院中居然还有一个小厨房,安阳煜回忆了一下,他刚登基的时候,问顺儿想要什么赏赐,顺儿便说让他有一个自己的厨房,他就准了。 推开了厨房的门,依然点了灯,安阳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各式的锅,炒锅蒸锅煎锅,各式的厨具挂了半面墙,还有那架子上,全是新鲜得不能再新鲜的食材。 “安狐狸,所以我说呢,当皇帝有啥好啊,你也喝了,你那些茶,还比不了我在钱庄时的,宫里上贡来的茶叶,多是被下面的人克扣住了,就给你一丁点儿,还得省着喝,还有这食材,都是赶新鲜的吃才好,到了你那里,又怕被人动手脚,层层验下来,都成了旧材了,又这个试一下,那个尝一口的,不知道多少人的口水洒进去……” “哪里你说的这样恶心。” 安阳煜皱了下眉,试菜是规矩,怕有人动手脚也是真的。 云雪裳一面念叨着,脸上尽是兴奋的光,支使了安阳煜去给她烧火,自己飞快地淘米煮饭,择菜炒菜。 一切熟练而自然,安阳煜往灶里塞着火,那火光把他的脸映红,他看着她哼着小曲忙来忙去,心里感叹极了。 当年,他希望的,也只是如此罢了,那个人为他做饭,他陪着她,然后生儿育女,可以说毫无野心。而现实总是可笑,划拔着,把他赶上了争权夺势的路上,如今就是想抽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了。 或者说,梦儿的事,让他不想再让自己软弱,只有强者,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又或者说,他骨子里流淌的血本身就是充满了掠夺和野性,他的天性,就是像豹子一样去争夺。 “发什么呆呢,火小了。” 云雪裳拿着锅铲敲了敲大铁锅,他反应过来,连忙往灶中塞了一把火,动作之迅速,态度之恭敬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妻管严! 是了,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她差遣? 不过,是想让她高兴罢了。 云雪裳的手艺不算顶好,但是,托了这食材太新鲜的福,几道菜作出来,真让他食欲大增。两个人坐在那小桌后面吃了个红光满面,撑得肚子圆滚滚的,才丢了碗筷回了宫,洗洗睡了。 都说饱暖思……淫*欲,这两个家伙,是欲得饿了,才知睡。暗暗的烛光,透过了明黄的幔帐,两个人紧紧地依偎着,呼吸一深一浅,配合着,默契着。 如若,这样便是一辈子,该多好!天空中那轮胖乎乎的月儿也温柔地看着这对可人儿,又感叹起世事的无常来,拖一片云彩,抹去了胖脸上的泪珠,也躺进了云彩的怀抱里,陪着这对可人儿一起睡去。 天亮了。 顺儿回来了,哭丧着脸,把云糕呈了上去,他一进宫,小太监们就告诉了他这个“噩耗”,他的小厨房被“抄了”! 他好不容易收集来的雀儿舌啊!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冰鱼片啊!都进了那两个人的肚子了。 堂堂皇上和皇后娘娘,怎么可以“偷”奴才的东西吃呢? 安阳煜干咳了几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顺儿这奴才,从小便对他好,当了这宫中的大总管也从不作威作福,唯一的爱好便是自己关着门弄几样好吃的犒劳自己。 “顺儿。”他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唤道。 “奴才在。”顺儿跪下去,大声应道。 “这个,娘娘今儿用了你的厨房……” “这是奴才的福份。” 顺儿没等他说完,便拖长了声音大声说道。 可是,这算啥福份呀,他心里已经把云雪裳骂了一万次了,那包蟹黄糕他还没舍得吃,想给…… 正心中怒骂,又听安阳煜说道:“你不说,朕也没空管你的事儿,娘娘今儿告诉朕了,朕许你的假,你回家看看你娘和兄弟们吧。” 原来顺儿居然把失散多年的娘和兄弟找着了,这攒的东西,都是想带回去给逃难多年,受了大罪的娘呢! “朕赐你黄马褂,你去京中选地方,朕和娘娘出银子给你修宅子,记着,不得打着朕和娘娘的名号,只许和人公平买卖,你的兄弟可以去钱庄里学做事,不要再外面打短工了。” “谢皇上,谢娘娘。” 顺儿一听,眼泪哗哗就流出来了,他本就不是爱打着安阳煜旗号作威作福的人,虽然当了一年的大总管了,可是得到手的不过按制发到手的俸禄,从不敢贪钱,收底下人的银子,买宅子的事才拖到了现在。抬头,云雪裳自坐在窗前,吃着蟹黄糕,似乎没听到这边的对话。 “奴才只在城外选地儿,让娘和兄弟们过安静日子,绝不给皇上和娘娘脸上抹黑。”他千恩万谢地磕了头,欢天喜地出宫忙活去了。 “安狐狸,我也想出去一趟,我想回去瞧瞧,今儿,是娘的寿辰。”云雪裳从椅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小声说道。 “我陪你去。”他丢开了折子,低声说道。 “你忙你的吧,别误了正事。”她摇头,说道。 “我也想去看看京中的考生们,国之初定,不知这批考生中有无翘楚之材。” 他低声说道,眉心有些愁意。 毕竟,他对治国方面,还无经验,想的和做的,一碰到了现实,便不能统一,偌大个国家,几百上千的官员,口中说着臣服,也不知心里到底如何想。安阳皇族到了现在,也有了些末路的味道,皇族自相残杀,人丁的单薄,国运的每况日下…… 他不是只想着风花雪月,他也愁也急也心忧,朝廷不像残月门,江湖中,有江湖的规矩,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不是说用杀就能解决问题的,有世代的勋爵,有元老,有士族,有大儒,都要协调。 还有后妃们,后妃本身就是平衡前朝关系一道砝码,他要专宠云雪裳,也得要有 专宠的能耐,这能耐,他现在并不具备,偌大后宫,也还只有东歌一个王子,云雪裳和沈璃尘的关系也是朝臣们所顾忌的,所以立后之事迟迟不得行。 他知道,她不会计较这虚名,可是,沈璃尘都能给她的,他却不能给,这实在太让他沮丧了,甚至有些时候觉得自己其实很无用。 云雪裳踮起脚尖来,伸手轻抚着他紧攒的眉头,小声说道:“会好的呢。” 会好的!他轻舒了口气,用力地抱了下她,这才松开了。 二人换了衣,乘了小马车从侧门出了宫。 这条路,是第三回走,一回是初入宫时,他和她有了一月之期,让她陪他出宫去,结果他跳上了擂台,只几招便被沈璃尘重伤。 那次受伤,他一半是为了和沈璃尘比试武功,故意透出自己的武功底子来,让太后一支力量摸不清他的路数,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沈璃尘所伤,太后一门便是想夺权,也不能趁这次机会,大越,毕竟还是姓安阳的,否则他们尽可以直接夺权,而不用扶持一个所谓的傀儡的他了。 另一半,便是想让太后交出解药来,那一回,沈璃尘是拿出了解药,只可惜,他也错了,这种魅毒,只有配毒的人才能制得出解药来,旁人即使用了相同的配方,只要稍微差点火侯也达不到完全解毒的目的,所以直至今天,那魅毒也未从他体内清除。那时候,他只知是太后下毒,却不知是梦儿,如今想起来,总有种撕心的痛,他只想有一个单纯而无野心的十七岁的爱恋,却生生变成了心痛的回忆。 车轱辘在青石板上滚动着,发出吱嘎的声响。 穿过了小巷子,曾经看到过的那扇门又开了,还是那个小媳妇,飞快地看了一眼马车,便关上了门,门内传来了奶娃娃的哭声。 150.唯他不可能她有邪意【150】 云府已经被抄了,姬妾们一哄而散,府门口那对镇宅之兽也显出了落暮之色,门上悬的匾早不见了,空荡荡,只有门边那对对联还在,云楠溪的字龙飞凤舞地闯进眼帘拗。 论才学,云楠溪确实是人才。 只是他这些年来有太多的仇恨,不肯放下心结,不肯放下面子。 云夫人若不是真的喜欢他,又为何让外公用了权势来迫他娶她,又为何苦捱这么些年,不肯离开他? 都是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下来,怨不得别人。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推开了那结了蛛网的门,慢慢往里面走去。 空荡荡的,杂草丛生,树也枯了,野花却顽强地从土里钻出来,迎风招摇着笑颜。再往里走,一片焦黑荒芜,楠溪住的地方,已经烧得只余下枯木几段。 “其实云楠溪也抱过我。” 她站在那废园前面小声说道: “像父亲一样。” “都过去了。跖” 他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劝道。 “你说,仇恨是什么?我感觉到得到,轶江月在恨我。” 云雪裳扭过头来,认真地说道: “他虽然每回都嬉皮笑脸,可是,他看我的时候,眼中分明恨极了。” 有吗?安阳煜怔了一下,只好安慰道: “不会的,他大了你整十五岁,去哪里恨你?” “你不懂,女人的直觉准得很。” 她挣开了他的手,蹲下去,从草丛里捡起一枚莹亮的东西来,是枚扣子,银制的,上面有只飞鸟的印记。 她托在掌心里,仔细看了一会儿,便放进了随身小包里,转身往里面走去。 “是什么?”他问道。 “旧物而已。”她淡淡地回道,径直往之前她住的小院走去。 这里,却明显比前面要显得干净得多,似乎是有人住过一般,海棠树,一树树的在院中迎风舒展枝叶,被打理得很好。 她皱了下眉,大步往屋里走去,刚想推门,那门便从里面拉开了,一个穿着粗布青衣,青布包头的女人低头,抱着一只竹箩往外走。 “二夫人?” 她看清了女人,正是云楠溪最宠爱的二夫人,处处压着云夫人,挑唆着云楠溪来打云夫人的那可恶的女人。 都逃了,她却还在。 听到声音,二夫人手一抖,箩筐掉了,晒的萝卜条儿跌了满地,她退了几步,飞快就快关上了门,声音颤抖着,大声说道: “你来干什么?还不够么?杀得还不够么?都死了,你还不甘心?” 云雪裳转身,看了一眼安阳煜,那段日子他并不在朝,应该不是他下旨,是轩辕辰风么? “他弑君,该死。”安阳煜却低声说道。 “你是杀人灭口,安阳煜,他们都怕你,我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夫君不就是知道你的秘密么?待我夫君回来,一定会讨回这一切。” 云夫人拉开了门,赤红着眼睛瞪着安阳煜。 “我有何秘密?”安阳煜负了手,眼中隐隐有些杀机涌现。 “云雪裳,你和他在一起,你会不得好死的。”二夫人咬了牙,瞪着云雪裳,恨恨地说道。 “啪!” 清脆,重重地一声,安阳煜给了二夫人一个耳光。 二夫人挨了打,嘴角破了,又害怕起来,先前的泼辣就没了,瑟瑟抖着,往屋里退去。 “算了,走吧,我也只回来看看而已。” 云雪裳皱了皱眉,转身往回走去。安阳煜的狠,云雪裳也知道,可云雪裳不想再为难这个女人,都逃了,难得她还守着,也算是有感情的人,她既然觉得云楠溪没死,就留给她一些念想算了。 一切,皆非。 往事不会再回来了,那相依为命的娘亲,在宣璃那里应该过得很好,宣璃看在自己的份上,不会为难她吧。 亲娘是谁,亲爹在哪里?还有,宣璃的毒不解开,她心里也要负上这个负担。她苦笑起来,知道得越多,快乐就越少,这和她处事的准则完全相悖! 如果可以,她真的只想做西城街上那带着小二们策马而过的云大掌柜。 不过,估计,做不成了。 自守宫砂重现,这种不安感就越来越明显,而且,这守宫砂又在慢慢淡去,一天浅似一天。 继续糊涂,还是舍弃了这糊涂的快乐,去追寻残忍的真相? 她为难着,困惑着,迷茫得不知如何是好,停步,回头,云宅的上方,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大片火烧云,浓得像血,艳得像那晚的海棠花。 安阳煜和云雪裳沿着街慢慢走着。 白天的大越皇城热闹极了,因为去年大考,他中毒卧病,又遇上国之大变,所以那一批考生几乎都没有被录用, 今年是临时增加的大考,现如今举国的文武考生汇集在这里,给皇城增加了道不尽的生机活力。 远远的,看到轩辕辰风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这小子一天到晚咧着嘴笑着——如何当得了这大将军的?她又想起当时笑他的话来,忍不住的,心情便好了些。 轩辕辰风有段日子没来找她玩了,一来是她和安阳煜正在赌气,怕撞到火头上,二来云雪裳的话着实吓着了他,自我反思了一会,自觉确实不应该太过粘着她,毕竟她是嫂嫂。 青梅和古风跑得没了影,这是这些年来,她第一回抛下安阳煜跑掉,而且绝决,连话也没留下一句。 “三哥,嫂嫂。” 轩辕辰风看到二人,连忙下了马打着招呼,他本是去武生那里瞧瞧的,不想遇到了这二人。 “呆子最近忙什么呢,都不来找我玩。” 云雪裳上前去,轻抚着轩辕辰风的马儿,人呆,马儿也呆,大红的马儿,脖子上挂了若干大一只长命金锁。 “嘿嘿,这不是军务繁忙吗?” 他摸了摸脑袋,笑起来。 “呸,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忙相亲呢,怎么着?找到了五个媳妇儿了?要不要把这个还你?” 云雪裳拉起了腰间他送的那枚玉石,小铃铛清脆地响起来。 “好啊。” 他倒是不客气,果真伸了手出来。 “想得美,我正喜欢这东西呢。” 云雪裳连忙把玉石收好,再不提还他的事,这呆子,连客套话都不懂说的。 两个说笑着,安阳煜的心里却忐忑起来,说真的,云雪裳好久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放松的笑容来了,自己终是让她感觉到不自在了。 “走吧,那边新开了一个酒家,酒香得很,去喝几杯去。” 轩辕辰风指着右边的方向,爽快地说道。 你瞧,原本京中有什么新鲜事儿,她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现在,她的世界只有天龙宫了。 她看了一眼安阳煜,便和轩辕辰风说说笑笑地并肩往前走去。安阳煜慢慢地跟在二人身后,目光落在两边琳琅的铺子间。 “他人呢?” 走了好一段路,她才想起安阳煜来,转身,那人居然不见了。 “可能有什么事吧。” 轩辕辰风左右看了看,唤过一个侍卫,让他等在这里,自己带着云雪裳往那酒楼走去。到了,才明白这酒楼却是建于河上。 一艘巨大的船泊于水面,水面上两道波纹在船两侧漾开,波起无声。雕梁画栋间,丝竹阵阵传入耳中。 到了边上,那门口之人却拦住了二人,轩辕辰风豪气地掏了银子出来往那人手中丢去,却被那人依然双手奉着还了回来,嘴里恭敬地说道: “这位爷,对不住了,无约不得上船。” 哟!打众打他的脸?轩辕辰风恼了,这满京师谁人不识得他轩辕大将军?便是不识得他,也应该识得他马儿身上的长命金锁吧? 正要发怒,那船上却又传来了声音,莺儿啾鸣一样,好听极了: “主子有令,主子和这位姑娘相厚,所以请二位上船来聚。” 哦?她的面子比他大? 她怔了一下,心里隐隐知道是谁在船上了,索性抬步就往船上走去。船上客人并不多,一间间门关着,只闻得莺声燕语,小曲儿轻柔,自然,在这里享受的,不会是寻常人。 女子引着二人进了一间屋,这里比外面看上去更加奢华,又不显俗气,一只香鼎摆在房间一角,袅袅地往外冒出些轻淡的烟来。 几名衣着华丽,长相娟秀的侍女从里面依次走出,垂头,默声,静立于两边, “什么人,这么大气派?” 轩辕辰风皱了下眉,不悦地问道,看这架势,超过他三哥了,讨厌得紧。 “还能有谁?出来呗,我都送上门来了。”云雪裳坐下去,托腮看着帘子后面。 “五万金,本尊就是喜欢你这性格。”轶江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真喜欢才好,你这么有钱,不是说要带着我私奔么?现在还算不算?”她曲指,敲了敲桌子,大声说道。 轩辕辰风皱了眉,正要驳斥她,声音到了喉间,却又堵住了,只见那帘子轻轻掀开,却先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上,五指修长,风姿娴丽,无名指上,戴了个孔雀石的扳指,石青色的阔袖如水银般垂下,色泽温润,而往上看,上面却是件银灰色的纱衣,罩于青石袍上,端端的风情旖旎。 轩辕辰风喉间一响,便看痴了双目。 男人?女人? 他怔怔地,看着轶江月缓步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出来时,双手双拢于了袖中,那云袖便随步子悠然地荡出了涟漪来,像极了泛水凌波。 这妖孽! 云雪裳暗骂了一句,幸而是 男人,若是女人,不知要迷了多少人去。 “五万金,这么快就想本尊了,来看本尊了。” 轶江月却不看轩辕辰风,动作并不若他的相貌那样妩媚,几分粗鲁,挤到了云雪裳的椅子边上,和她坐于了同一张椅子,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是啊,想你,想看你还有什么办法来整治我,有本事的快快使出来。” 云雪裳往后仰着,瞪着他这张妖孽得不像话的脸。 轶江月抬眸,轻瞟了一眼轩辕辰风,又嗤笑起来: “又换人了?这呆子也合你的脾胃?” 轩辕辰风本应该生气来着,可是这气却出不来,他只怔怔地看着轶江月,他也见过轶江月的,可是,怎么这会子看到他,就觉得完全不同了呢?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诱得人挪不开眼睛。 “刀削面,收了你的摄魂术去,别害了别人。” 云雪裳不悦地说道,伸手推了推轩辕辰风。 “本尊说了,要摄魂也只摄安阳帝的,谁让他是本尊的心头肉呢,你不死,他便不会跟着本尊走。” 轶江月依然那副玩世不恭,似笑非笑的模样,虽然是胡说,却又让人下意识地想信上几分。 “你就放 屁吧,就你这小身板,你能经得了他压?”云雪裳涨红了脸,站起来,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经得?”轶江月微微变了脸色,手扣在了她的腕上,她顿时呼吸困难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钻进了肌肤,往她血管中爬去。 “你又做了什么鬼?” 她惊骇地甩开了他的手,看着自己的手腕,一点青色,正顺着她的血管往上慢慢爬去。 “这是朱雀蛊,中了这蛊,你就是本尊的人了,和她们一样,一日不见本尊就会想死想活地不自在。” 轶江月唇角一扬,指着那些静立不动的侍女说道。 “你,你,我看你是练了葵花宝典,真要变女人了!” 云雪裳气急败坏,揉着手上的那抹青色骂道。 “那,试试?”轶江月一拉云雪裳,扣住了她的下颌。 “破月,放开她。”轩辕辰风终是醒过了神来,跃起来就往轶江月身上一脚踹去了。 “呆子。”轶江月瞟了他一眼,轻松躲过。不过,还是放过了她的手腕,淡淡地说道: “那宫中有何好?中了毒也不知道,这是解药,那宫中有人想让你死。” 中毒? 她皱了下眉,果然,这青色顺着血管周身流了一周,心里那闷闷的感觉淡了些。 “你进宫才多久,中毒两回,还有,碧晴之毒也是出自那人之手,本尊只告诉你这些,好自为之吧,蛛丝,本尊收回,自此,我们两不相欠。” 轶江月冷下了脸,手一挥,她只觉得手指一轻,那伴了她好几个月的银圈儿果真全到了他的手中。 “还有,你外公托我带给你一句话,没有云夫人,你也活不到今天。” 轶江月转过了身,声音更加冷淡了。 “你到底是谁?”轩辕辰风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破月。”他笑笑,回头看了云雪裳一眼,大声说道:“伺侯好了,若客人不满意,本尊定不轻饶。” 侍女齐齐应了声,便围上前去,巧笑嫣然地拉着轩辕辰风坐下,倒酒的,喂水果的,拉衣服的,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搁去的,弹曲的,唱曲的,一时间热闹了起来。轩辕辰风脸涨得通红,又不愿意打女人,这一个个女子又橡皮糖似的,挣不脱来,眼睁睁的,居然就女子们围了个严实,看不清她们之后的情形。 云雪裳已经掀开了帘子追了进去,轶江月停下了脚步,转头,脸上表情冰凉。 “云姑娘还有何事?”他冷冷地问道。 “你为何如此恨我?”云雪裳问道。 “我三番几回救你,何来恨你之说?” 轶江月语气依然冷淡,看向了窗外,波浪轻拍着船,岸上,安阳煜已经到了,正被童子拦住,他有些焦虑地往这边张望起来。 “他还是不够强大,远不够,无趣得紧。” 轶江月冷冷地说着,又看向了云雪裳,低声说道:“别忘了我说过的话,一个月之内,你一定会来求我为你杀了他们二人中的一个,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是你!是你教他武功,助他建立残月门,助他登上皇位……可是,为什么?”云雪裳瞪大了眼睛,快步上前来,拉住了他的袖了,急促地问道。 “你错了,我只是看戏而已,通常看戏的那个,总是快活一些的。”轶江月甩开了她的手,慢悠悠地往内室走去。 “破月,我外公是不是没死?那他们在哪里?”云雪裳追上前去,压低了声音。 当年外公上官寂以谋反罪被下了狱,本是要处以极刑的,在众位老臣的苦苦哀求下,改了流刑,一族人全被流放到关外 极寒之地。云雪裳后来也找过他们,但是那边说这上官族人根本没有走到那里,被人杀死在了途中。 如果没死,就是逃了!难道这些年来,外公一直在想办法复仇? 轶江月停下了脚步,转身,微笑,明显换了副面孔: “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呢?我随便说说你也信,五万金,你这么蠢,怎么可能活了这么大?” “那你可不可信?你是不是也姓上官?” 云雪裳却更加狐疑起来,继续追问道。 轶江月竖起了一根手指,压在了她的红唇之上,做了噤声的手势,末了,又干脆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慢慢滑来,颇有几分调戏的味道。 “滑倒是滑,本尊也想尝尝了。” “你正经点。”云雪裳扒开了他的手,恼火地说道,全天下的男人都有可能对她起色 心,她知道这个男人绝不会,他那古古怪怪的表现,分明是想掩饰。 “那,轶江月,我知道你肯定是恨我的,否则不会变着法子来整治我,我不知道我上辈子咋得罪你了,或者是我未见过面的爹娘得罪了你,但是,你看清楚,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你别什么都冲着我来,你不像个男人!你要真想做女人去,我还能帮你,我别的没有,剪刀倒有几把,帮你剪也行……”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全然不顾轶江月渐变的神色。 “倒真是伶牙利齿,不怕死的主。” 他冷下脸来,冷冷地说道。 “那是自然,我命大,死不了,我挨鞭子长大的,虽然瘦,但是骨头里都是肉,我强壮得很,中了这么几箭,还中了毒,老天依然让我活着!” 云雪裳气咻咻地说着,她被轶江月折腾得够呛,这人想踹她就踹她,想毒她就毒她,丝毫不顾她是个女子,哪里有大男人这样欺负女人的? 身后帘子哗啦啦地一阵响,安阳煜和轩辕辰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那珠帘轻晃着,一室珠光辉映,从宣璃的山庄里弄来的那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就悬于室中,泛着夺目的光辉。 “破月,既然想通了,若要和我正面相对,就不要把女人拉扯进来了。” 安阳煜缓步走到了他面前,抬头看向了他,和他静静对望着。 “此话差矣,我何曾要和你相对?我只是赚够了想享受一下罢了。” 轶江月懒懒地倚在了墙上,凤眼一挑,目光落在了安阳煜的脸上,极富挑*逗的味道。 云雪裳恨极了他这样看安阳煜的样子,大男人,生得这么妖孽作什么? “宫里的女人让我烦,宫外的男人让我烦,就没个清静的地儿。” 打了帘子,她快步走出了房间,穿过了那长长的跳板,跳到了岸上。 好久没有这样舒畅地发过牢***了,可是,她心里真是堵得慌,天地如此大,为何不能让她过自己的日子? “喂。”安阳煜追上来,拉住了她,小声说道:“你慢些,小心摔着。” “我摔着,你不会在下面接着我?别和那破月一样,磨磨叽叽的,烦得死人,打量我会怕他不成?” 云雪裳一瞪眼睛,步子更快了,声音又大,直接就冲进了轶江月的耳中。 “脾气倒越发见长了。” 轶江月曲起了手指,看着自己光泽的手指甲,一伸手,旁边的侍女连忙递过了一只金子制的小挫刀来,他就站在窗前,用这小挫子打磨着原本就整齐的指甲,淡淡地说道,眉眼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吓不住才好,主子不是正喜欢么?不过,倒是第一回看到小姐发这样的脾气,还挺辣的。” 旁边,小童笑眯眯地说道。 手,似是无意间地一抖,挫子偏了,在那光滑的甲上划出了一道印子,轶江月抬起了眼皮子,扫了他一眼,手一扬,把那金挫子扔进了水里,咕噜一声,沉了,转身,慢悠悠往那船的另一头走去。 他喜欢么? 眯了眼睛,双手拢于袖中,偏过了脸,看着那马车快速往城中驶去。会回来的,他想,不怕死的小女人,我在这里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河水哗啦啦地流着,那青碧的颜色突然间就成了一片扬扬洒洒的漫天白雪,雪地里,一个俊秀的男孩子正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跪在那里求路人的收留,求路人给这婴孩一口奶水,或者一口米汤,可是,没人理会他,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手指伸进了婴孩红润的小嘴儿中,她饿极了,吮着他的手指就拼命吸着,那青紫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颜色…… 轶江月的脸色越来越冷,咯吱一声轻响,窗户那精美的棱框居然被他捏碎了。 “主子?”小童讶然问道:“主子怎么了?” “小砚,今年我要满三十一了。”他突然开口说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几乎快去了一半,你说,还能实现吗?” “能的,主子。”小砚上前来,托起他被窗棱的断刺 扎出血的手指,小声劝道:“而且主子会一直这么年轻。” “一直年轻的,那是妖怪。”轶江月淡淡地说道,抬起那根被扎破的手指,放到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婴孩吮着这手指的情形。 把手指,放进唇中,咸咸的味道,血的味道,那柔软的唇瓣的味道。 “主子说要杀她,可是每回都是保护她,小砚也想不通。”小砚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你要想通作甚?有人给钱,我就做事。”轶江月侧过了脸来,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抬步往里面走去。 他就是要让他们看不清,猜不透,摸不着……让他们慌了乱了不知所措了……他还要,等着她恢复她原本应该有的野性,然后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我是小魔头的分界线—————— 在城里转了一圈,考生们多,武生中倒是有几个能人,但是文生中却没有几个出彩的,但是从安阳煜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失落的情绪。 回了宫,安阳煜立即召来了朝中重臣,去了御书房。 云雪裳从包中拿出那枚银扣来,仔细看着上面的花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菲霜的扣子,菲霜从小就爱在绣鞋上攒一枚银扣!她天天在深宫,银扣如何去了云宅?而且从这银扣上看,灰尘不多,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 或者,是有人故意扔了扣子?不对,谁会知道她今天会去呢?她本就是临时起意啊。一只白鸽扑扇着翅膀落在了窗台之上,红红地小嘴在窗棱上不停地敲打着,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她看。 她惊讶地走了过去,这是只信鸽,从那暗红的腿上取下了一只小银筒,展开来,宣璃飞扬的笔迹闯进了眼中。 “菲霜恐不对,不要接近,一切保重。” 她把纸条攥进了手心里,轻揉了,良久,又仔细地展开,叠好,找出一只小银匣子来锁好,收到了自己那只大箱子里。 她不想糊涂下去了,她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云菲霜,碧叶,轶江月……当糊涂也不能给她带来轻松的时候,只有撕破这些迷雾,让真相浮出来。 找来笔纸,也写了几句话上去,托着信鸽,轻轻一抛,看着那白色的小精灵往碧蓝的天空中飞去。 去看看她吧!好久没进她的飞霞宫了! 飞霞宫外,婢女们一见她连忙进去通报了,不多会儿,宫门便大打,云菲霜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 “姐姐来了。”她温婉地笑着,迎上来。 云雪裳笑了笑,伸手扶住了她,上下打量着,几天不见,她的精神好多了,面上也丰润了一些,不像前些日子那样苍白,头上攒的钗应该是最新制的,金丝缠绕在发间,越发显得富贵,又有几分当初那受宠时候的光彩了。 “身子大好了?”云雪裳微笑着往前走去,轻声说道。 “是,皇上请了名医来延诊,爹最近也常进宫来开导妹妹,妹妹也想通了许多。” 云菲霜笑着答道。 进了屋,云雪裳一眼就瞧到东歌小王子居然就睡在云菲霜平常坐的躺椅上,一张雪白的裘皮毯子盖在小小的身子上面。 见到她询问的目光,云菲霜立刻说道: “嬷嬷先前带小王子过来玩,玩累了就让他休息一会儿,醒了便送他回去。” 云菲霜点点头,走过去,俯身看着他,这是她第一回如此仔细地看着安阳煜的儿子,眉眼间真的像极了安阳煜,尤其是那唇抿着,一副傲气的模样。 她心里轻叹起来,云菲霜和他一夜之欢都能怀上孩子,自己和他这样几乎夜夜缠绵却不见动静,送子娘娘真是偏心。东歌的唇角扯了扯,云雪裳怔了一下,唇角悄悄有了抹笑。 转身,看着云菲霜小声说道:“今儿是我娘的寿辰,我回了趟云府,什么都败了,荒得厉害。” 云菲霜轻叹了一声,拉着她走到椅边坐下,柔声劝道: “云家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你如今只是皇上的人,待明儿皇上给了你封号,正了名份,你我姐妹就在这里相依为命吧。” 云雪裳淡淡一笑,从包里拿出那枚扣子来,轻声说道:“妹妹的扣子落在我那里了,给妹妹拿过来。” “咦,倒是像,可是这个不是妹妹的。”云菲霜接过去,仔细瞧了瞧,还了回来,一脸疑惑的模样。 “不是么?可能是哪位宫女的吧”云雪裳也不多说,收了扣子,站起来在屋里随意看了起来。 云菲霜和她一样,不喜欢在屋里摆上太多的装饰,一排大的架子上面,不过几样普通的古玩瓶子立着,梨木雕花的榻摆在墙边上,几枚银铃儿悬于浅绿的纱帐外面,风一吹,便叮叮当当清脆地响。桌上摆着绣箩,旁边是一件绣了一半的袍子,是给安阳煜的。见到她的目光停在衣裳上,云菲霜尴尬起来,小声说道: “姐姐放心,妹妹不敢有非份之想,皇上寿辰快到了,妹妹 只是绣件贺礼。” “应该的。”云雪裳还是淡淡一笑,收回了目光:“我该回去了,妹妹歇着吧,嬷嬷来,把东歌抱到我那里去。” 在旁边伺侯的嬷嬷连忙过来,小心地抱起了东歌就跟在了云雪裳的身后。 “姐姐。”云菲霜飞快地伸手拉住了云雪裳,眼神有些委屈。 云雪裳拍了拍她的手,小声说:“皇上也好几日没见他了,明儿你再去带他玩。” “是。” 云菲霜松了手,低下了头。 带着众人回了天龙宫,东歌在榻上翻了个身,醒了过来,一双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停在了云雪裳的脸上。 “咦,是你呀。”他坐起来,并不怕她,跪坐起来,伸手就在她的脸上摸了摸,然后笑了起来。 “小东西,你装睡。”云雪裳也笑了,在菲霜那里她就发现这小东西是在装睡,这两父子是一样的,装睡的时候,一旦有人看他,唇角就会动。 “哎,好无聊哦,她是总把我弄过去,然后盯着我看,我就算是生得好看,也不要总看嘛。” 东歌躺下去,四仰八叉地,眼睛却还停在她的脸上,脆生生地说道。 云雪裳有些忍俊不禁起来,这小子倒挺自恋的,她捏了捏他的小脸,说道: “你哪里长得好看了,我怎么瞧不出来?” “我爹好看不?都说我长得像爹。”东歌反问道。 “他?凑和着吧。”云雪裳说道。 东歌嘎嘎笑了一会儿,又盯着她看着:“不过,你很漂亮,比我娘漂亮。” “臭小子,不怕你娘打你屁 股?” 云雪裳忍不住拧了一下他的小嘴,这是东歌进宫来两个人第一回这样相处,她发现这小子还挺有趣,说的话大让人意外。 “切……” 东歌白了她一眼,伸手绕起了她的长发,在他细细的小手指上面缠着: “我才不怕她,我在这里自由自在的,我才不想去听她的唠叨呢,我巴不得她赶紧嫁人去。” 听着东歌的话,云雪裳是完全怔住了,崔梦的儿子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正惊愕时,东歌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云雪裳俯过了身去,东歌突然抱住了她,在她的脸上重重地叭答亲了一下,然后嘎嘎嘎的大笑了起来。 这……这怎么会是崔梦的儿子?她捂着脸颊,惊愕地看着这小东西。正瞪着,便听到安阳煜回宫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爹回来了。” 云雪裳擦掉了脸上的口水,坐直了身子,看向了门外。 “是你男人回来了。”东歌懒洋洋地说着,和她并排坐着,看向了外面。 “小东西!”她哑然失笑。 “小媳妇,小气鬼,吃醋鬼!”东歌毫不客气地抵她。 “我输了,我好女不和你这小男人斗!”云雪裳笑着站起来,把帐幔挽好。 安阳煜走了进来,一见榻上的小东西就皱起了眉。 “父王,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东歌突然扁了扁嘴,大哭了起来,哭声震耳欲聋的,震得云雪裳哭笑不得,这小子,弄得像是她刚才欺负了他一样。 安阳煜快步走过来,抱起他哄了半天,东歌还是不依不饶哭得震天响的,那哭声,在天龙宫外好玩都听得清晰。 “我要和父王睡。”东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冲她做着鬼脸。 不亏是两父子!她懒得和这小东西生气,一扭头,抓起了一本书看起来。 “我就要睡在这里。”紧接着,东歌又大叫起来。 151.最大的梦想就是娶个温柔媳妇【151】 【151】 “不许胡闹,嬷嬷,带东歌王子去偏殿歇息。” 安阳煜严肃起来,把东歌交到了嬷嬷的手里,东歌踢打着,哭闹着,一直到了半夜里,那哭声还在皇宫上方盘旋着。 这小东西,倒真有劲儿跖! 云雪裳在榻上翻了个身,看着窗外,想着东歌今儿的表现,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她回来这么久,为何还没给你配出解药来?拗”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小声说道。 安阳煜从背后抱住了她,抓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在她的手心上轻轻地划上了两个字,她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嗯。”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有软绵绵的东西在身上乱蹭,以为是安阳煜,她不耐烦地伸脚就踹了过去,低声骂道:“一天不色,会死么?” 接着,咕噜一声,他居然跌到了榻下面,接着,是一声脆生生地尖叫: “吃醋鬼,你居然把我踢下榻,我要告诉父王。” 云雪裳猛地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看向了榻下面。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安阳煜早就上朝去了,地上的那个小东西是安阳东歌,只穿了件白色的中衣,披散着又细又软的黑发,正气呼呼地瞪着她,手在屁股上用力揉着。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云雪裳只好坐起来,把小东西抱上了榻。 “我无聊,你把我娘赶出去了,你自然要陪着我。” 东歌白了她一眼,一复势为母亲讨回公道的样子。 和小孩儿没法说,云雪裳只一手撑着枕头,一手在他的小脸上轻抚着,若这小孩儿是自己生的该多好啊。 “喂,你说,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几乎是无意识的,她随口问道。 “当然是女娃儿了,你这么漂亮,生的女娃儿肯定也漂亮,以后给我做媳妇儿。” 东歌顿时来了劲儿,瞧瞧这小东西,得了他爹的本事了,才四岁便想着娶媳妇儿! 云雪裳噗嗤一声便笑起来,小声问道:“谁教你这些的?” “我娘啊,我娘最大的梦想便是让我娶个漂亮媳妇,而且得温柔,可以任她欺负,她想做个恶婆婆。” 东歌笑着说道。 “这些话,你和那边的母妃娘娘说过没有?” 云雪裳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问道。 “切,谁理会她啊,一天到晚哭丧着脸,一点趣也没有,我还得扮小孩给她看。” 东歌倒是不客气,眼光瞟了瞟窗外的方向。 “你难道不是小孩么?” 云雪裳好笑地问道。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得保护我娘亲,你是女人,你不懂。” 安阳东歌稚气的脸上顿时有了种严肃的表情,倒真是像个小大人。 “你娘到底是谁?告诉了我,我给你做好吃的。” 云雪裳俯过身去,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我娘是我爹的相好,这你都不知道啊?” 东歌一副不屑的样子,和安阳煜那神气起来的样子一模一样,云雪裳心里又打起鼓来,如此相像的父子,连神态都一样,自己是在异想天开呢,幻想着这不是他儿子,幻想着外面的女人不是崔梦。 如若不是,安阳煜怎么会连她也认错?可是,如果……她又想到了安阳煜昨儿在她手心里写的两个字: “信任!” 是,她信任他,所以她才会抛弃了梦想跟在他的身边,像所有女人一样,想着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吃醋,为他担忧。 “启禀娘娘,小王子,梦夫人进宫了。” 崔梦是没有封号的,但是她又曾经是安阳煜的女人,所以外面尊称她为夫人。听说她来了,安阳东歌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欢呼道: “快,快给我穿衣,我要穿那件浅黄色的小王袍,还有我的小王冠,你们快些。” 宫婢太监们连忙过来,给他穿好了衣,带着他快步往外走去。 云雪裳懒懒地起了身,目送着小王子快步出了宫门,这才大声说道: “好生伺侯着,别摔到了。” 外面应了声,她这才自己梳洗完,往园子去走走。 阳光正好,园子里的花开得娇艳,也有不少嫔妃在里面打发时光,见她来了,忙上前来给她行礼。 她虽无名份,可是却和安阳煜同吃睡住在天龙宫,安阳煜把她捧在手心上地宠着,谁不会蠢到在这时候和她过不去。 有几位妃嫔还是和她一同进宫的旧人,她只淡淡地打了招呼,独自往园子深处走去。远远的,只见雕梁画栋的飞檐亭中坐了两个人,绿衣的正是崔梦,粉衣的却是云菲霜,两人正看着一边玩耍的东歌王子,小声说些什么。 她停住了脚步,微微往树影里退了点 ,不多会儿,崔梦便猛地站了起来,一拉东歌,大步往园子出口处走去。 东歌又大哭起来,哭声就像崔梦出宫那日一样撕心裂肺,慢慢的,这母子二人近了,云裳这才看清,崔梦也是哭过的,一双眼睛肿得像胡桃。 到了面前,崔梦才猛然发现了她,吓了一大跳,搂着东歌连退了好几步才站住了脚,急急地跪拜了下去: “奴婢见过娘娘。” “起来吧。” 云雪裳淡淡地说着,那边的亭子里,云菲霜也站了起来,正在宫婢的搀扶下,慢慢往这边走来,阳光照在她粉色的长裙上,裙摆上的珍珠泛着莹莹的光华。 崔梦起了身,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道: “娘娘,东歌是奴婢的命根子,娘娘就放奴婢一条生路吧。” 哦? 云雪裳看向了渐走近的云菲霜,语调渐高了: “梦夫人何出此言?” “娘娘,皇上和奴婢的事都是往事了,求娘娘不要迁怒于东歌,奴婢求娘娘!” 崔梦跪下去,不停地给云雪裳磕起头来,东歌在一边大哭着,妃嫔们纷纷往这边看来,十足的恶娘娘欺负人的场面。 “你起来。” 云雪裳不悦地说道。 “娘娘,奴婢只这一个依靠了,今后娘娘有了王子,他也不敢和王子们争宠,娘娘便大人大量,放过东歌吧。” 崔梦却不起来,用膝盖挪着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地拉住了她的裙子,哀求起来。 “扶她起来。” 云雪裳甩开了她的手,退了几步,厉声说道,宫婢们连忙上前去,想拉起崔梦,崔梦挣扎着,不肯起来,手一把抓住了云雪裳的手腕,那长长的指甲划过了她的手背,长长的,几道印痕。 这时,宫嫔们也围过来,一边倒地给云雪裳助着势,指责着崔梦的无理。 “梦夫人,你一个戴罪之身,暗算皇上的小人,皇上肯留着你母子的命,你便是天大的福分了,如何敢在娘娘面前如此无礼?” 又有人说: “还是娘娘肚量大,你这样无礼,早应该三尺白绫赐死了。” 七嘴八舌地,吵得云雪裳头晕,人群后,云菲霜却轻拧着眉,盯着自己的脚尖默不出声,云雪裳只盯着她看着,她飞快地抬了眼眸,和她对望了一下,便依然低下了头。 “吵什么呢?” 一声怒斥,从众人身后传来,是安阳煜的声音。 她在这里受了阻,她身边跟的人早就去给安阳煜报信了。 “怎么回事?” 安阳煜的目光在云雪裳和崔梦身上来回看着,不悦地问道。 “皇上,请皇上开恩,奴婢是有罪之人,不要连累了东歌,就让奴婢带着东歌回乡去吧。” 崔梦掩着嘴,嘤嘤哭泣起来,东歌仰头,不哭了,眨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云雪裳。 “好了,都退下,顺儿,今日在场的每一位娘娘都禁足十日,不许出宫门半步。”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幽黑的眼眸里,满是冰凉的光辉,目光到了云菲霜的身上,停了停,便皱了眉,滑过,落到了云雪裳的身上: “朕说过了,不要和小孩子过不去……罢了,回去吧,朕晚些回去。” 云雪裳扭了头,转身就往外走去。 园子里的人都散了,只留有安阳煜和崔梦母子,忍不住回了头,云雪裳看到崔梦依在了安阳煜的怀里,他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慰着她,而东歌依在梦儿的腿上,几只蝴蝶飞了过去,停在了梦儿的发间,安阳煜伸手,轻捏住了那丝绒的翅膀,放到了梦儿的手心…… 园子口还有很多宫奴,都在看着这幕情形。 说实话,云雪裳说不清现在自己的感觉,并不像是吃醋,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便往太医院走去。 他要的信任,她给他,也仅这一次而已。 如果轶江月说的那个他是安阳煜,她也认命,起码她光明正大地爱过了一回,而且,她刚才分明从云菲霜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因勇而愚,恐惧也是因为思维太缜密,菲霜,你在怕什么?怕我么?我有何可怕,我又不会那下毒的手段来对付人。 可是,菲霜,你真是我的妹妹么?她的脚步越发快了,她要看清楚,那个女子还是不是和她一起偷了绣鞋来换银子的菲霜妹妹。 御书房里。 安阳煜坐下去,车把将面前折子全推开来,轩辕辰风问了几句刚才御花园的事,见他面色不善,便转开了话题,将自己面前的几封折子呈到了他的面前。 “瞧瞧,都是一样的说辞,三哥你得立后了。” 打开一看,和他面前几本一样,都是主张皇后人选在菲霜和南金国公主之间选择,口径一致地反对云雪裳为后,理由一是因为 她和沈璃尘关系不清不楚,二是因为她是牧依人之后,恐会给朝廷带来灾难。 真是及时!安阳煜端起顺儿新沏的茶来,啜了一口,沉默起来,渐斜的阳光照在他的侧面上,无端的让他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三哥准备怎么应对?” 轩辕辰风问道。 安阳煜眯了下眼睛,手指在折子上面轻敲着,按捺不住了么?要不,再加上一把火?阳光从窗口透进来,他抬起头来,迎向了那扑进来的灿烂光线,深邃的眼睛散发出一种乌黑异采。 拿起朱砂笔,那在折子上面重重地画了一笔,艳红的朱砂在折子上那密密的墨字中间醒目极了。 他颁了三道旨意,没有一道和选后有关。 第一道,和南金国联姻,却是让他的结拜兄弟,大越国逍遥王轩辕辰风迎娶南金长禧公主。 第二道,安阳东歌封为康乐王,赐住东宫,这是成为太子的先兆。 第三道,新设左宫军,军中全部启用新将领,直接由他调遣。 “为啥是我啊?” 轩辕辰风跳起来,不满地嚷嚷起来: “我只是你的结拜兄弟,这等好事,就不要便宜我了。” 安阳煜冷冷地剐了他一眼,将圣旨丢到他的身上,低斥道: “宣旨去。” “我不娶!” “大胆,你敢抗旨!”安阳煜恼了,蹭地站起来,怒瞪着他。 “你瞧瞧这些公主,哪些是省事的主,你就这样狠心把我推进火坑?”轩辕辰风哭丧着脸,抓着圣旨,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倒愿意只娶个民间小女子罢了。” “若不满意,朕给你退回去,这还不行么?” 安阳煜绕过书案,推着他就往外走。 一个不肯走,抓着门不放手,一个又使劲推,拉拉扯扯的,哪里有君臣的样子?最终,轩辕辰风被他强行推出了御书房,无奈地朝天翻了翻白眼,心里把安阳煜骂了个底朝天,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出宫准备去了。 安阳煜看了看天色,将御书房的门关上,飞快地换上了夜行衣,从暗道出了宫,往京师某个大宅院去了。 那边,云雪裳泡于温泉水里,这是安阳煜为治她的膝盖特地为她引进的温泉水。 她靠在池壁上,翻看着刚拿到手的一本书册,这是赵太医刚送来的,早几朝的病录了,记载的是和沈璃尘差不多的病症,确实有忠义丸这个名字出现。 病录下面有几行小字,详细交待了这药的来龙去脉。大越国,是三百二十年前灭夏国而建立的,开国皇帝奉宗也算是一代雄主,当时大越的版图一直扩张到了赤月的中部,后来才慢慢被赤月收回,现在成了反过来吞噬大越的情形。 大越刚建时,启用了不少夏国旧臣,可是最初几年不停的有夏国旧臣叛变,奉宗便用术师之计,赐了这些人忠义丸,服药之人三年必服一次解药缓解,而且终生不得有大喜大悲之情绪,否则便会血尽而亡。因这药太过毒辣,在三朝之后,便成了禁药,不许后朝再用。 这段秘闻有损奉宗的威名,所以当时的记录都毁去了,知道内情的人也杀的杀,斩的斩,几乎没留活口,这本册子还是赵太医从世代为医的老同僚手中得到的,历史太久,书页上的字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尤其是配方那里,只隐约认得出几味药来。 这些日子,沈璃尘总会让这鸽子送来几句关切之语,她也会问他的身体情况,不过对于她的询问,他却从来没有回答过,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她将册子放到一边,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已经二更了,宫婢回来说安阳煜一直在御书房里没有出来过,轩辕大将军倒是已经走了。又跟她说了安阳煜颁下的三道圣旨。 呆子也要娶老婆了么?公主多刁蛮,他那性子,会不会受气? 轻叹了一声,最近自己越来越婆婆妈妈起来,人啊,多了牵挂的人,便会无端地生出一些操心来,总是不自觉地将这尘世的烟火染了满身,想洗,都洗不掉,哪里还有半分,当年西城大掌柜的洒脱? 值得么? 她轻声问了自己一句,不免有些疑惑起来。 这个人,把自己的鲜血给她,在她挣脱他手的时候,不顾危险,依然往她的身边冲来,他的情浓得像火,把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她从未想过,一个帝王的爱可以如此炽热,不顾一切,其实,也是帝王的忌讳呢,没有三宫六院的协助,那外朝是如何安稳下来的? 更漏里的细沙往下不停地滑着,一柱香,两柱香…… 她睡着了。 温泉水包裹着她的身体,有小鱼从她柔滑的肌肤上游过,浅绯的纱帘轻晃着,窗下,一只琉璃制的风铃儿在风下轻轻地唱出悦耳的声响。 安阳煜轻轻地走了进来,她就那样靠在池壁上,白皙的手臂压着一本泛黄的书页,暗色的灯火映在她的脸 上,两扇长长的睫毛轻柔地合着,她似乎又丰润了一些……他褪了衣,轻轻地滑进了水里,把她搂进了怀中。 “小猫儿,不能在这里睡,起来。”他在她耳畔轻声唤着。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迎向了他的目光,两个人静静地对望了一会儿,她才小声问道: “她是谁?” 安阳煜的唇角有了抹笑,慢慢俯声,将她的问话用唇吞掉,久久地吸吮着她的唇瓣,良久,才在她的耳畔,用细得不能再细的声音说道:“若,你在我寿诞上表现得更好一些,我就告诉你。” “臭狐狸,安心看我的笑话。”云雪裳轻叹了一声,反手搂住了他,小声说道:“你也不怕我跑掉了?” “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捉回来。”他的手轻抚上来,扣在了她的胸前,低低地说道:“怎么……好像长大了呢?” “呸。”她红了脸,扳开了他的手。 他又快速地扣上去,低笑着说道:“小猫儿,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你再说,赶明儿,我要你醋死!”她恨恨地瞪着他。 “我已经要醋死了。” 他侧过脸,看向了那本泛黄的书页,她的做事原则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所以她一向喜欢装糊涂,遇事不爱抛根问底,只图个活得快活。 可是,你瞧她,钻天入地,把太医院翻了个底朝天,硬是把忠义丸这东西翻了出来,为的,还不是那个最先进入她心里的男人? “我醋死了,你要当寡妇的……” 他话没说完,云雪裳的脸色就变了,胸中突然一阵堵得慌,心跳得飞快,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不,她飞快地伸了手,去捂他的嘴: “呸,不许说这样的话。” 可是他却拿开了她的手,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小猫儿,你原本是那样的性子,却肯忍着,守在这里,等我,信我,而我却不能给你你想得到的一切。可是,小猫儿,你记住了……”他把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面,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我会负你,让我死于乱剑,身化血水,骨肉为泥……” 152.既相爱,就信任【152】 她的眼睛猛地就瞪大了,他为何要发这样恶毒的誓言,她哆嗦着,抽出手来又去掩他的嘴:“不许你说,你闭嘴。” “让我说完,永堕畜牲道,并且生生世世,永远不得见日月……” “你闭嘴啊!”她慌了,这誓言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就撞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的不安猛地扩散开来,她经历过了一回他的“死”,那种痛得让她恨不能同时死去的感觉,她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妗。 她不知道,这些日子她的落幕看在安阳煜的眼中,也让他心痛极了,他只想着,她既然是这种喜欢糊涂的性子,就让她少操心,什么事他自己解决就是了。可是事情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超过了他的想像,他有些急,似乎不能立时给她安稳的一切,便对不住她的等待,见她和宣璃用白鸽联系,又想着她为宣璃作的那曲子,每夜里抱着她,都觉得不真实起不,心里如火焚一般地灼痛着。 他怕的,是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怕她还计较着他之前的坏,在现在的好上也打了折扣。 “阿煜,阿煜,我不许你再说……” 她唤着他的名字,从来没有这样唤过他的名字,就在水里,跳起来,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唇凶猛地咬了上去,咬住了他薄薄的唇,拼命地,用自己的唇堵住那让她心慌意乱的誓言。 他终于闭嘴了,紧紧地揽着她的腰。 听着她的两声呼唤,他突然间就觉得一身轻松了,他紧紧地托着她的身体,就在这水里,争切地寻找着她的温暖跬。 “下一世,下下世,小猫儿……”他低喃着,用力地冲进了她柔软的领地。 “都只有你,只有你才这么挠心挠肺的让我不安心。” 纠缠着的身体在水面上飞溅起无数晶莹的水花儿来,她的身子用力地往后仰去,这种极致的快乐让她紧紧绷着,腰肢却不远离他分毫。 他的身体,就像一株茁壮的杨树,生机勃勃地挺拔着,她又如柔软的藤蔓一般,缠绕在这挺拔的树上,明与暗,两种颜色相辉映着。 既相爱,便信任。 若有往事,便让它散去,只记今朝。 人世间,永远都是几人欢喜几人忧,相爱的,紧相缠,不爱的,却只能倚窗泪自流。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切,都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样。 早间,天龙宫来了几位客人。 瘦瘦的老刘掌柜,还有小七小八两个伙计,以及一只装着毛绒绒的小猫儿的笼子。这小猫儿通体纯白,可是两只尖尖的耳朵和一只眼睛周围却是黑色的,瞧上去可爱极了。 安阳煜说过,要赔她一只小馒头的,这笼子里的小家伙,才足月,可是已经显出了调皮的本性,不停地把爪子伸出笼子来,挠着云雪裳垂在地上的绯色长裙。 “大掌柜,这可是门主从涅罗国寻来的呢,叫做金吉拉猫。” 老刘掌柜笑呵呵地,也蹲到了她的身边,把一块做好的猫粮递给了云雪裳,她掰碎了,搁在手心里,然后打开了笼子,小东西一下子就窜了出来,粉粉湿湿的小舌头飞快地在她的手心里舔了起来。 仔细想了想,这好像是他第一回给自己送东西。 那小东西在她的手心里弄得痒极了,云雪裳一抿唇,咯咯轻笑了起来。 “门主这回子大庆,要举行千叟宴,邀请各地一千名七十以上年纪的老人家进宫,与君同乐,大掌柜可知此事?” 老刘掌柜沉吟了一下,小声问道,虽然现在只为安阳煜和云雪裳打理钱庄,江湖中事一律不过问,可是,他久走江湖,依着习惯,他已经嗅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宫中陡然进上这么多陌生人,可能保证安全? “他说了一下,我没细问。” 云雪裳自是知道其中利害,但是他做事,向来不喜欢和她说清里面缘由,只管告诉她:我要做什么事……开始了,结束了……可是,他既已向她许了誓,她便只跟着他往前走就是了。 “掌柜的,还有这个,这是前些日子有个女人去钱庄,说有机会送给你的,还说,让掌柜的不论遇到什么事,跟着良心走便是,说她的恩报完了,不会再回来了。” 小六又拿出了一只小包袱来,展开来,里面两块绣帕,一套小孩子的衣裳,绣工精致,针脚细密,她怔了一下,看这绣工,似是碧叶的,莫非碧叶回京了了?她又为何说恩报完了? 窗台上,鸽子咕咕叫了几声,小猫立刻来了兴趣,丢开了吃食,便往窗台边跑去,太小了,它跃不上那高高的椅子,只管在下面用爪子挠着椅子腿儿。 云雪裳快步过去,解开了哨儿取出信来,不是宣璃的字,却是铁轶写的,说是碧叶在她出逃的那天晚上也不见了,有人看她往大越方向逃来。 云雪裳看着铁轶的字心里咯噔一沉,莫非宣璃连写字的力气也没有了?自己传过去的方子没有用么?还是那药方不对,出了什么岔子? 心悬了 半天,终是放松不了,连小猫也引不起她的兴趣来了,意兴阑珊地送走了掌柜和两个伙计,便怔怔地站在窗前,看着赤月的方向。风拂在风铃之上,叮叮当当的一片脆响,小猫儿跳来跳去的,在屋里玩得不亦乐乎。 “小猫。” 东歌小王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小小的身影便冲了过去,抱起了小猫。这几日,小家伙越发不爱往云菲霜那里去了,成天里在这里闹腾,拉着她练剑啊,写字啊……天龙宫里成天鸡飞狗跳的,还有小宫女被他欺负得哭的,居然硬是将她心里的孤独感闹走了一些。 “母后娘娘,你哪里来的小猫。” “你父王送的。” 云雪裳坐下来,看着小小的孩子,四岁的她,从未过过一天像他这般开心的日子,也造就了她喜欢装糊涂的性格,她一直以为,装成看不到听不到,那事情就和没发生一样。 “它叫什么?” 东歌抱着小猫跑过来,依在她的腿边,笑着问道。 “嗯,你给它取个名字吧。”云雪裳伸出手指,轻抚着小猫柔软的皮毛,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小馒头来。 “叫豆沙包吧,你看它,这么胖。” 一瞬间,云雪裳几乎有种错觉,以为东歌是自己的儿子呢,怎么会和自己一般呢?爱用这吃食给猫儿取名! “很好。”她轻笑起来,捧着东歌的脸看着。赵御医前天给她诊脉,说她久不育,是因为误食了药物的缘故,什么叫误食?想来便是轶江月说的,别人给她下的药吧? 若不然,他那样努力,哪里会怀不上? “看你那得意的样子,算了,我告诉你吧,是父王让我说叫它豆沙包的。”安阳东歌扁了扁嘴,不屑地说道:“我不要娶你的女儿做媳妇了,你真难哄,还要买猫儿送你,他咋不送我一只?你都是大人了呢,还要别人哄你,真不害臊!” “臭小子!”云雪裳好笑地戳他的脑门。 安阳东歌的话,远不像个四五岁的孩童,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如此机灵老成,还是遗传于他那老成的母亲?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娘娘,陪我去玩吧,这里好无聊。” 安阳东歌丢开了豆沙包,橡皮糖一样,扭着云雪裳不肯放手,生拉硬拽地出了天龙宫,往那湖边跑去。 湖中有莲,此时,正是莲叶连连的时节,那碧绿接天蔽日地闯进了眼中,云雪裳的心情也因为这绿色而好多了。 她许久没来这湖边了,不想这里有这样美的光景。 安阳东歌逼着小太监们摇来了一艘小舟,不顾反对,硬拉着云雪裳往舟上去,云雪裳是怕了这小霸王了,他对她并不排斥,也无恶意,在她面前也甚少提及崔梦儿,只是粘着她玩,渐渐的云雪裳也喜欢上他来,此时见他缠得紧,又觉得有侍卫跟着,便索性陪他上了小舟,让太监们划着,慢慢往那莲叶深处行去了。 阳光落在莲叶上,莲上水珠晶莹,东歌不时用小手舀起水来往小舟里装,大声唱着不成调的山歌,云雪裳听出来了,这是南方的山歌儿,崔梦说她是带着东歌隐于北方寒地的,东歌怎么会唱南方的山歌呢? 东歌大吼大叫了一会儿,只觉得无趣,又缠着云雪裳跟他一起吼…… 云雪裳哭笑不得,可是她知道若不依他,这小子立马会使出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功来,哭叫得满宫都知道她又“虐 待”了她。她倒不怕背黑锅,只是这耳朵受不起这折磨。 “小媳妇呀小媳妇……你的脸蛋像地瓜呀……” 他站直了身子,叉腰,吼出了第一句。 太监和侍卫们立刻笑得嘴都抽筋起来,云雪裳哪里唱得出来,只管捂着肚子笑去了。 这真的是那个第一回看到她时满眼含怯,胆小的念阳么?笑了半天,她一把他搂进了怀里,揉着他的脑袋说道:“你这个小魔头,我才不唱呢。” 东歌觉得有趣,见她不受威胁,便转向了那几名侍卫,摆出了皇子的驾势来,逼着侍卫们一起吼唱起来。声音太大,岸上的奴才们都停了手中的活儿,看向了这边,笑成了一片。 林荫道上,几位扶着一身粉衣的云菲霜慢慢走了过来,在湖边驻了足,小声问道:“什么事?” “回禀娘娘,天龙宫的娘娘和小王子正在湖上玩呢。”一名宫婢连忙跑过来,跪下回话。 云菲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在岸边坐下来,静静地注视着那边的方向。临近中午,小王子闹够了,也饿了,这才让人摇着船到岸边来。 “姐姐。”云菲霜站起来,微笑着迎过去,扬起帕子来给云雪裳擦着额上的汗水,笑吟吟地说道:“姐姐和小王子的感情真好。” 好么?云雪裳不露痕迹地让开了她的手。若好,你那天怎么会和崔梦告状,说我对小王子不好呢?菲霜,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有心计了?你还是我那个怯生生的妹妹么? “姐姐,你在生妹妹的气 么,那日的事,妹妹知道姐姐有误会。”云菲霜低下了头,绞着手里的帕子,轻声说道。 “没有误会,皇贵妃娘娘,湖边风大,你身子弱,还是早些回去吧。” 云雪裳拉起了东歌的小手,转身往天龙宫的方向行去。 云菲霜急追了几步,脚下绊了一下,猛地就往前扑来,旁边的侍婢们没拉得住,她结结实实地就跌在了地上。 “娘娘。” 侍婢们吓了一大跳,连忙过去扶她。云菲霜坐起来,膝上一大片血色渗了出来,膝盖被地上的尖石划到了。 “起来呀,母妃娘娘,痛不痛啊?” 东哥扭头看来,慢慢走过去蹲下,手指在她的膝盖上轻轻地摸着,还鼓起了腮帮子吹起来。 “不痛不痛。” 云菲霜的脸色都白了下来,却轻声说着,轻轻地抱了抱小王子,眼神充满了怜爱。都知道她失去过孩子,对东歌难免会疼爱一些,所以众人皆不在意,任她抱了,这才扶她慢慢地起了身。 “姐姐既然心中有气,妹妹改日再去请罪。” 云菲霜忍着痛给云雪裳行了礼,在宫婢的搀扶下,慢慢往回走去。 “哎,母妃娘娘也真是笨的,走路都不会哦。” 东歌小大人一样摇了摇头,依然拉住了云雪裳的手往回走去: “母后娘娘,你中午给我做好吃的吧,顺儿说你很会做好吃的。” “好,东歌想吃什么?” 云雪裳收回了放在云菲霜身上的思绪,和东歌说说笑笑地往回走去。她想,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她和崔梦互相看不对眼,却对这小东西喜爱起来,难道是因为他像极了安阳煜的眉眼么? 东歌果然在这里用了饭才回去睡午觉,云雪裳被他折腾了大半天,也乏了,也歪到了躺椅之上去睡了。 迷迷糊糊的,只听得外面传来了急促促的脚步声,接着顺儿便闯了进来,大声说道: “娘娘,不好了,你还睡着啊,快起来。” 顺儿也不顾礼仪了,冲过来,猛地摇着她摇晃了起来。 “什么事啊?失火了啊?” 她不悦地甩开了顺儿的手,坐了起来,这家伙也不剪指甲的么? “哎呀,娘娘,中午小王子吃了什么?这会子正上吐下泄,人都快背过气去了,皇上让你快去瞧瞧。” 云雪裳的心一沉,脑中猛地闪过了云菲霜对东歌的那个拥抱……菲霜有这个能耐么? 匆匆地,跟着顺儿往东宫去了。 东宫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赵御医带了八大太医正齐齐跪于安阳煜的面前,个个面色灰败,连连磕头。 “皇上,臣等会诊至此,还未验出是何毒……”赵御医拱了手,低声说道。 “谁说是中毒?”安阳煜断声一喝,打断了赵御医的话:“就是吃错了东西,今日东宫之事,若传出半个字,汝等就全部等着自裁吧。” 赵御医一怔,连忙又磕头称是。 云雪裳迎过去,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你来!” 安阳煜气哼哼地一甩手,往内室去了。云雪裳连忙跟进去,只见崔梦已经来了,正在榻边上忙些什么,见她进来,也未出声,只顾忙着自己的,神情严肃。 崔梦是毒中高手,难不成她也解不开这毒么? “蠢货,一群蠢货。” 安阳煜发着脾气,周围一片安静。 东歌的脸色已经成了青白色,上午还闹腾腾的到处窜,现在却安静单薄得让人想哭。是在她那里出的事,是在她那里吃的东西,菲霜,你又是想把火烧在我身上来么? 她紧紧地攥了拳,盯着那奄奄一息的孩子。 “看能否过得了今晚吧。”崔梦终于直起了腰来,看向了安阳煜。 “对不起。”安阳煜低声说道。 “算了,我既然答应你,就想到了会出这样的事,只是没想到她的功力远超我的想像。” 崔梦看了一眼云雪裳,轻声说道:“你在这里帮我守着东歌吧,他喜欢你。” “好。” 云雪裳连忙点头,目送着安阳煜和崔梦进了另一间屋子,这才心痛地抚上了东歌的脸,整个皮肤都成了青紫的颜色,小身子不停地抽搐着,令人不忍直视。 她坐在这里,不时依着吩咐给他擦着汗水。 “小家伙,一定要坚持住,你醒了,我就唱小媳妇给你听。” “小家伙,不可以总睡着,豆沙包还等着你呢,你醒了,我就把它送给你。” “小家伙,你不是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么,你不要保护你的娘亲么?你睡着,你不怕我去欺负她么?” 听到这句话,小小的身子居然猛地震了一下,接着手指便动了一下,勾住了云雪裳的食指。 “他和我相依 为命的,最害怕听到有人说要欺负我,他只四岁,却和我一起经历了数次致命的追杀,直到遇到了老三。” 崔梦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来。 “你不是崔梦,你是谁?”云雪裳扭过头来,小声问道。 “我也是他相好的,横竖是他身边的女人。” 崔梦坐下去,把东歌抱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脸贴在他的脸上,不再多看云雪裳一眼。 “雪裳,出来。”门外,安阳煜低低地唤道。 云雪裳连忙走了出去,跟着他往外走去,走到院中,他才猛地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那样的用力,抓得她痛得几乎流下泪来。 “为什么?” 他突然扭过头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地瞪向了她,那面上,表情扭曲狰狞,让人心颤。 她心里一惊,莫不是他怀疑自己毒害小王子?正疑惑间,他却突然把她拉进了怀里,低吼着:“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不管用什么药对我,她对我始终有心,这些年,只要她出来,告诉我她在。就算我和她的缘份起始这么不堪,我也会原谅她。毕竟那时候只有她在我身边……原来,连这么点事都是假的!我又算什么?我努力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她怔住了,只觉得耳畔有滚烫的液体滑落下来,天,他哭了! 她伸出手去,轻拍着他的背,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么浓的夜色,他抱着他,在东宫的大院里,哭得像个孩子。 断断续续的,只听他说道:“她还要干什么?我步步退让了,我不想让当年的感情成了我生命里的笑话,非要逼我杀了她?” 153.向轶月买秘密的代价【155】 “阿煜,我叫云菲霜,今年,我二十了,我是先王第十一女,我的母亲叫何莲。” 云菲霜低低地说着,那寂寞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着、回荡着妗。 慢慢地转身,走向了那张龙椅,她轻抚着龙椅的扶手,似乎上面还有安阳煜的抚摸过后的温度,她慢慢地坐下去,微笑着看向空荡荡的大殿。 曾经,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她又站到了安阳煜的身边,甚至有一段时光,他对她很温柔,很体贴,就像是五年前一样。 那烛芯儿噼哩叭啦地跳跃着,溅出点点火星来,老人们都说有这样的火星子是有喜事来临了。 那一年随父亲进宫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火星子。 她想,若自己愚笨一些,和姐妹一样不懂诗词歌赋,云大儒便不会带她进宫,她也不会看到宣璃,太后便不会发现那颗怀春的少女之心。 她若不是迷恋上了宣璃,便不会听从太后的调摆,信了那魅毒之说,到了安阳煜的身边,并且爱上那三个月的时光。 三个月,九十一天,却犹如一生。 她一生的快乐都在那三个月之中透支完了,那九十一天中,是她的真性情完全挥洒的时光,她享受并且怀念着那段时光跬。 她忘不了安阳煜第一回看到她的模样,笑着从树下跳下来说: “你就是新派来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我这宫里好久没有漂亮的宫女来过了。” 他说她漂亮呢!她大胆地看着这位被人遗忘的皇子,他那样的年轻,那样的富有朝气,那样的……出自内心的与世无争地快乐着。 他不懂得仇恨,不懂得斗争,只是纯纯地喜欢上了她,他总只叫她梦儿,他为她梳头,挽发,给她画眉,点上胭脂,还为她亲手做出海棠木的镯子。 她生平第一回,如此被人喜欢、疼爱、重视,生平第一回感受到来自异性的温暖,那对宣璃一见钟情的少女心慢慢向她的“兄长”敞开了。所以,她不顾一切地付出了感情,并且和他沉沦于肌肤之亲。 他们两个在一起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那样生涩却又火烫的第一次。她被那爱冲晕了头脑,忘了自己应该叫这个人为“兄长”,忘了太后的警告。 直到怀上孩子之后,她才害怕起来,兄妹生下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她去见了太后,太后于是把她调了回来,藏进了宫中,打掉了孩子之后才送她归家,那是太后唯一次对别人仁慈,可能也是因为拥有相同的心境,都想爱而不能爱吧。 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 只有她知道,她这辈子都要受制于太后了。 她夜夜眺望着皇宫的方向,想着,她的阿煜在干什么,她的阿煜会不会想她…… 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又能如何呢?她没有太后那样的能耐,能找人做出那样精美的面具来,更没有能耐再走出云府大门,更不希望……以妹妹的身份去害得他被天下人耻笑! 何况太后,只需要一根手指头轻轻一辗,便能置他和她于死地。 她几乎认为,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登基为帝了!天知道她有多么高兴,为他而高兴!可是,天知道她又多么为他担心,太后那么厉害,他如何才坐得稳这天下…… 可是,她的阿煜再不是以前的阿煜了,他成熟了,厉害了……也慢慢开始忘掉她了。 一切都变得平静的时候,她突然知道了一个让她兴奋的事实: 安阳煜根本不是先王之子,这便是当年贵妃失宠的真实原因!她不是因为生病而容颜憔悴,而是因为……红杏出墙!先王震怒,却又不舍杀死贵妃,又见她为自己生下了一子,所以只将她母子弃于偏隅之处,任其自生自灭。自然,若无人帮贵妃隐瞒,对宫中药录做了手脚,安阳煜也活不到今天。 只是,云菲霜高兴得太早,她来晚了!云雪裳已经开始取代她在安阳煜心中的地位! 五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切,就在崔梦消失之后。 她脱去了华美的锦衣,里面是一袭绿色的长裙,和他在一起的三个月中,他说,她穿这种颜色最好看。她轻笑着,收拢了双腿,紧紧地抱着膝盖,慢慢地缩成了一团,那明黄的烛光猛地跳跃了一下,她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紫起来,他给她的,正是墨脱之毒。既然以墨脱开始,便以这个结束吧,她把一切,都还给他去。 只是,阿煜,你不用说,我也早有了求死的心,没了你的爱,我不想活下去,只是,阿煜,你怎么能亲口说出你不想我活着的话呢? 烛光灭了,一片漆黑,吞噬掉了那纤细的生命。 殿外,如此的安静,原本喧闹的皇宫突然就安静得如同没有人一般。 安阳煜静立于院中。 他从未想像过是这样的局面,今晚他走进大殿的时候,甚至希望云菲霜的脸上也能取下面具来,还给他一个活生生的梦儿。 可是,世间无梦儿 ……他的心又是一阵剧痛,痛得像是有一只粗糙地长满了尖刺的手伸了进去,用力地揉着,要把它揉碎一般。 红衣母子是他前年救下的,并且安排她们住在残月门后的山中。 红衣性格刚烈,夫君在江湖上也曾经赫赫有名,被仇人杀害之后,她硬是凭着一股胆量将那人杀死,结果引来了对方满门的追杀。他偶然间将红衣母子救下,互相欣赏,并且成为至交好友,不过红衣生性孤傲,自被他救下之后,便不愿意与外人接触,所以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登基以来,总有人说看到崔梦在宫中出现,太后一族被他清除之后,那“崔梦”还是会偶尔现身,所以他开始怀疑崔梦并未离开宫庭,所以便让擅长易容的红衣扮成崔梦来到宫中,他只是想逼着宫中那个隐藏的人出面,他幻想过,梦儿会真的走到他的面前来,告诉他一切真相,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世间无崔梦…… “以贵妃之礼厚葬。”他抬步,往外慢慢走去,从此之后,他把十七岁那年的时光跟着崔梦一起埋葬了,再不会回想。 “遵旨。”顺儿小声说道。 梦儿,雪裳说命运是要靠自己掌握,可是却也要往那光明的地方走,否则你给自己留的,只是一个望不到底的深渊。 宫灯灭了,这庄严的大殿最终被那广袤的黑暗所吞噬,他抬头看向了天龙宫的方向,眼神坚毅,步伐也渐渐充满了力量。 他已经走到了今天,就一定会走下去。菲霜错了,他并不是留恋权利,而是……他必须拥有权力,他天生就是为权力而生的人! ————————————分界线—————————————— “老三,这是解药,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并且以她的鲜血制成了这世间唯一枚解药。” 红衣将一只玉碟捧到了安阳煜的面前,低声说道:“不过,我劝你三思,她心思如此缜密狠毒,连四岁小儿也不肯放过,我看这药不见得可靠,还是不吃的好。” 安阳煜接过了那颗拇指大小的丸药,这药,一半为妖异的蓝色,一半为浓浓的艳红色。低头,目光投向桌上,一副她的画像,墨迹还未干,下面一行秀丽的小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的手指有些发抖,轻轻地碰触在那潮湿的墨色之上,指尖,冰凉如同现在的心境。 云菲霜刚进宫的时候,确实吸引到了他,他觉得她的身上有些熟悉的味道,就像梦儿一样的清新。可是云菲霜却害怕让他发现那个秘密,开始用各种香料涂于身上和衣服上,渐渐的让他对她失去了兴趣,继续被云雪裳所吸引着。 天微微地亮了,渐渐的,霞光宛若大朵大朵的曼陀罗花,镶满了金色的边,在无尽的苍穹中妖艳的绽开,他仰头看向了那霞光,抬手,将丸药轻轻地放到了唇间,微涩,极苦……他闭上了眼睛,吞了下去,那药在胃中化开,像一只冰凉的小手,渐渐抚过了他的胃,渗入他的五脏六腑,融入他的血液,缓缓流动着。 “老三,可有不适的感觉?”红衣紧张地问道。 安阳煜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去吧,东歌那里还要你照顾。” “那,我先下去,对了,这是青梅传回来的信。” 红衣说着,递过了信来。 他接过了信,拆开来,里面只三字:“追踪到。” 他让青梅以闹脾气的方式离开,迷惑对手,然后再暗中查探上官一族人的下落,青梅素来擅长追踪,现在已经寻到了上官一族人的下落。 轶江月那日对云雪裳说,她外公让她记得上官菁的好……就是说,上官老大人还活着!虽然他不知道轶江月为什么告诉他这个信息,但是,只要有一丝眉目,他就不放弃,他一定要扫平一切障碍,再俯瞰天下众生。 “皇上,启禀皇上,娘娘出宫了。” 顺儿急匆匆地带着一个宫婢进来,那宫婢跪下去,小声禀报着。 安阳煜微皱了下眉,合上了信,取下了灯罩,将信伸到那微弱的火中,看着它一点点焚成灰烬。 他知道她肯定是不开心的,她一向不喜欢太有心计的男人,譬如宣璃,她正是觉得宣璃有太多事瞒着她,才会渐渐把天平偏向了自己。自己设的这个局,没让她知晓一点,她这段时间本就心情郁闷,而且她是不想菲霜死的,毕竟那是她一起长大的姐妹,可是他还是赐死了她。 “让人跟好,不要让她出事。” 他低低地说道,带着人往前殿走去,该上朝了,晚些再来想想如何向她解释,毕竟他待她的心,从来都是真的。 云雪裳独自骑马出了宫,慢悠悠地晃到了云大儒家的门口,他们只知道云菲霜疾症发作,薨了,现在满府都悬上了白灯笼,正在准备进宫。 她站在墙角看了许久,直到那些人哭哭啼啼上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才慢慢转身往河边走去,云菲霜活着的时候,这些人从未 为她着想过,现在的眼泪有何用? 轩辕辰风去迎亲了,她唯一想到的去处,居然是轶江月那里。画舫在水波上稳稳地停着,碧水绕着朱红的船体,温柔地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她看着那哗啦啦流动的河水,想着安阳煜和云菲霜,她不懂,怎么昔日那般美好的感情,剥开了那鲜艳的外衣,变成了这样残忍的情象。 一段充满了欺骗的爱情,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 她悲伤,却无泪。 她害怕,却无奈。 她不敢想像,她和安阳煜的爱情到了最后,会不会也出现这样残忍的结局?会不会也像烟花一样,仅绚烂了一场,便不留下一点痕迹? 始终,她是不喜欢有太多秘密的人的,那样的人让人觉得不安全。 而安阳煜已经开始慢慢地变了,他的目光总有种欲言又止的味道,他的拥抱开始变得更加的霸道和用力,他在夜晚的需求开始变得简单而赤*裸,他曾立下的誓言都让她觉得不真实起来。 只有害怕失去的人才会这样。 他一向对自己霸道,可是,之前的霸道是出于自信,而现在的这种霸道,却让她感觉到一种不安,二夫人,云菲霜,轶江月似乎都知道一些什么事,而这件事将直接影响到她和安阳煜之间的感情。 她有种强烈的冲动,想知道这个真相,可是,她又是那样惧怕那真相的到来。 “五万金,在傻看什么?莫非是想本尊了?” 轶江月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扭过头去,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我想上你的花船喝几杯,可是我没带银子,可否欠着。” “今儿你不怕本尊杀你了?” 轶江月踱上前来,抬手,轻抚着她骑的大马。今儿他穿了件藏青色的青纱罩衣,胸前绣着银丝线的吉兽,阔袖垂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腕来,这妖孽怎么穿都是好看的。 她翻身下了马,抬步往船上走去。 “你杀我,可是有两个人要找你报仇的。” 她大笑着,努力做出洒脱的样子来。 轶江月淡淡一笑,负手跟在了她的身后。船上一个客人也没有,就连前些日子见过的那些女子都不在,只两个小童趴在前厅打瞌睡。 “你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么?” 她左右看了看,寻了椅子坐下来,抬眸看向了他。 “安阳帝下旨,朝中官员不得进入烟花之地,有违者重罚,又对烟花之地征收重税,他的国库里没银子了么?想出这要钱的招来。” 轶江月坐到了她的身边,小童醒了,沏了壶香茶来,笑嘻嘻地向云雪裳请了安。 “去,把你们主子的好酒搬几坛来。” 云雪裳把茶推开,向房中呶了呶嘴,那童子果然应了声,转身就去了,轶江月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儿吗?” 她抬手,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庞,自东歌出事之后,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没有花儿,有……本尊。” 轶江月俯过身去,脸距离她的脸仅一指宽的距离才停住,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是不是发现你喜欢上本尊了?” “滚开,不要总是调戏有夫之妇,我可是这大越国的皇后。” 云雪裳推开他的脸,不悦地说道。 “没有喜欢上最好,本尊最讨厌女人喜欢本尊,尤其是你,脏,极脏。” 他不屑地轻嗤了一声,接过了童子递来的酒坛,扯开了封口,对准嘴就猛灌了一口。 “这酒,封了十五年了。” 他放下了酒坛,咂了咂嘴,眼睛微眯,无限感概的样子。 “轶江月,你会不会只有十八岁,而谎报自己三十岁?” 云雪裳盯着他的脸,突然开口问道。 “我又不想做那人的贵妃,我为何要谎报年纪?只有那蠢妇人才信了轩辕芙琳那贱人和云楠溪那孙子的话,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死得活该。” 轶江月又嗤笑起来,眼神往她这里一瞟,又问道: “你不信?这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就看你付不付起这个价钱。” 云雪裳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的眼中渐渐充满了渴望的光芒,那个问题几乎呼之欲出了,到了唇边,她又强压了下去,不,她不要问,她继续糊涂着才是正理,安阳煜是真的喜欢她的,她不要去计较别的,坚持住才对。 她别开了脸,不去看轶江月那张妖孽的脸,小声说道: “我才不信,你是骗子,还有菲霜不是蠢妇人,她是我妹妹,她死了,请你尊重她。” “你倒是有情义,她可是让你生不出孩子的人,五万金,你这善心也使得不是地方,她不死,你就得死。” 轶江月往 她面前的碗中满满地倒了一碗酒,挑衅地看向了她问道: “敢喝否?本尊可是加了料的。” “有何不敢,你杀了我,我变鬼也缠死你。” 她捧起了酒碗来,一仰头,让那辛辣统统入了喉,太辣了,呛得她直流眼泪。 “什么破酒,这么难喝。” 她放下了碗,抹着眼睛说道。 “醉三更,不管你是什么喝这酒,都会在三更时醉到。” 轶江月又给她满上了一碗,自己捧着酒坛子大喝起来。 “全天下,就你这么古怪,弄出来的东西也古怪,喝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醉,哪里有限着别人三更去醉的?” 她唠叨着,捧起碗来,在他的酒坛上轻碰了一下,说道: “干了。” 轶江月挑了挑眉,看她仰头喝尽,才高举起了酒坛子,将坛中酒饮尽,那辛辣的酒香在船舱里飘荡着,呛得她鼻头发酸。 “走,带你去玩好玩的去。” 轶江月扔了酒坛子,一把拉起她来,用那锦绣的袖子在她脸上胡乱抹了,笑着大步往外跑去。 他的武功果然是极好的,就那样拖着她,在水面上疾奔着,她惊奇地看着水花儿在自己的脚尖下化开,然后飞溅起来,他朗声大笑着,乌黑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飞扬着。 河的对岸,那青青的山坡之上,活泼的野花儿一簇簇地绽开着,一个高达十米的秋千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秋千用铁锁制成,缠满了花藤,就像是野花从那铁链中生出来的一样自然。 “想不想飞起来?” 他拉着她,站到了那秋千之上,手指一弹,那机关便松开了,秋千被弹了出去…… 那么高……高得像是伸手就能摸到了云彩……她尖叫了起来,紧紧地揪住了秋千不敢松手,而他,用极其爽快的笑声和风声一起,塞满了她的耳朵。 “你这个妖孽……” 她偏过脸,仰头,瞪着他尖叫着: “你想吓死我啊?这么高!” “不好玩?” 他居然松了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大笑着问道。 “好玩……个屁,放我下去……” 云雪裳的心都快从嗓子里面跳出来了,她不敢看脚下,不敢看天空,那远处,是一直铺陈着,往天地尽头延伸着的青草坡,初夏的季节,天空清朗明净,她不能否认,她爱惨了这宫外的天地。 “傻瓜,蠢货,笨蛋。” 轶江月大声骂着: “这么好玩的事情,你说不好玩,来,给你更刺激的。” 他突然松了手,从秋千上跃了下去,身姿轻盈而优美,却留她一个人尖叫着随着那铁链在空中飞翔着。 “破月铁公鸡,你快把我弄下去,你、你,你想摔死我啊?” 云雪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眼前的一切,背上一片冷汗渗渗,她晕了头,才来找这怪物玩,她怎么忘了这人是恨她的,想要她命的呢? 摔死? 太难看了,像一堆肉泥一样,眼睛鼻子胳膊腿儿全搬了家! 她不要,她死也要死得漂亮,要穿着极好看的衣服,戴着极好看的首饰! “铁公鸡,你再不把我弄下去……” 突然,那秋千的扬得更高了,居然径直地绕了个圈儿,把她高高地抛了起来……她飞过一次的,宣璃用白练把她卷起,她听到了风的声音,看到了萤火虫般的闪亮在眼前划过。 她闭上了眼睛,伸开了双手,任身体直直往下坠去。 没有意外的,她跌进了一个怀抱中,睁开眼睛,轶江月面色古怪地盯着她,见她睁眼睛,才一扬手,把她丢到了地上。 “轶江月。”她坐到地上,轻轻地揉着摔痛的pi*股,小声说道:“安狐狸最开始也像你这样,总喜欢欺负我。” “你不是喜欢他这一套?”轶江月负起手来,斜斜地瞟了她一眼。 “我喜欢他,并不是喜欢他欺负我。轶江月,你为什么说,我会让你杀了他?” 她忍了忍,终于抬头看向了他,声音又小又轻,随着这河水一起,冲进了他的耳朵。 轶江月紧抿着唇,转过身来,紧紧地盯住了她,良久才微微一扬唇,唇角有些笑意:“找本尊买秘密,是要付得起价钱的,你付得起么?” “你说。”她站起来,坚定地看向了他。 轶江月抬起了右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扳指,一字一句地,缓缓地说道:“一 夜。” “轶江月,可不可以正经一些?” 云雪裳恼了,拍了拍手上的草叶子,说道: “你素日里喜欢开这些玩笑,我不和你计较,可现在和你说正经事,你就不能认真点和我说话?” 轶江抬起头来,一双幽亮的眸子, 映出了她的俏面,她真恼了,脸上分明蒙了一层冰霜。 “本尊几时不正经?你陪我一夜,我告诉你答案,买卖自由,非常公平。” “算了,酒钱改日给你送来。” 云雪裳再懒得理会他,扭头便往回走。那数十丈宽的河水哗啦啦地往前奔流着,河那边的一幢看守渡口的小屋隐隐于树中冒出一角灰色的屋檐,码头空荡荡的,却不见小船,四名侍卫们正牵着马朝这边无奈地张望着。 无船,更无桥……她傻眼了,如何回去? 回头,轶江月正坐在那秋千上面,慢悠悠地晃荡着,手抱于胸前,脑袋靠于铁链之上,眼帘低垂,一副惬意模样。 “五万金,你莫以为人人都是安阳煜,总想着把你往那榻上拐,我对你那豆角一样的身材没兴趣,抱你,还不如去抱那个呆子来得有趣。” 他瞟了一眼正愁着如何过河的云雪裳,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才豆角一样的身材……” 云雪裳看向了他,被他一语把这事说破,脸上不免有些灼烫起来,干咳了一声,又问道: “那你要我陪你一夜干吗?” “既不愿意,不必多问。” 轶江月从秋千上站起来,双手拢于那墨青的阔袖中,摇摇晃晃地往前行去。袍摆略长,拖于脚后,青色的小蚱蜢被他的脚步惊动,飞快地从那草叶儿上弹起,潮湿的空气和河风一起扑向了云雪裳的脸庞。 去?不去? 这厮如此妖孽,若待会儿他妖性大发,自己能拿他如何? “喂,等我。” 一咬牙,云雪裳紧追了上去。 他的步子看似不快,可是云雪裳怎么追赶,都在他的五步之外,跑得气喘吁吁的,他却从容不迫。 “轶妖孽,去哪里?你说个地儿,我走不动了!” 云雪裳紧追了一阵子,一来最近太养尊处优,二来腿受伤之后,莫说走太久,便是站久了,也会痛。她停下来,拍打着酸痛的小腿,大声说道。 “五万金,你再给本尊取那些破名字,小心本尊现在就治死你。” 他的声音飘过来,紧接着,眼前清风一拂,青影一闪,他居然就到了眼前。 “妖孽,知道你轻功好……” 她话没说完,他猛地俯下了身,又和她面对面瞪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 “五万金,信不信本尊就在这里把你的衣裳一件件剥去,然后把你吊于这树上,让众人来观看?” “你剥吧。” 云雪裳伸手扒开了他的脸,瞪大了眼睛,展开了双手,一仰头,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表情。 轶江月的眸子里快速闪过一抹笑意,手缓缓抬起来,又缓缓地落到了她的衣领之上,他的指尖冰冷,冰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你真敢?” 云雪裳迅速往后跳了几步,躲开了他的手。 “河东之岸常有烙头蛇出没,跟紧点。” 轶江月收回了手,回到了先前的姿势,继续往前走去。云雪裳皱了皱眉,只好忍痛跟上前去。 “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听听。”突然,轶江月扭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 “干吗?”云雪裳警惕地看向了他。 “说得好,免了这一 夜,如何?” “喂,当真?” 云雪裳步子大了些,居然追得只离他三步之遥了,他淡淡地应了声,不再说话。云雪裳深吸了一口气,微笑起来: “我小时候么……” 手搭在眼前,看向了前方那漫无边际的绿色,她的耳朵又兴奋地动了动。她的小时候,有一道分界线,七岁前的世界,和七岁后的世界完全不同。七岁之前,她经常看到云楠溪揪着娘亲的长发,用脚把她踩在地上,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一面打,一面骂她贱婢,打得兴起了,还会扑过来,把她从床底下揪出来,一并打,骂她是野种。而这时候,云夫人总是会忍痛扑过来,把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不让那鞭子落在她小小的身躯上面……云夫人的哭声,现在的梦里,她都能听见。 其实,她也是个狠心的人呢,云夫人毕竟把她养大,她却把她丢到宣璃那里,不闻不问。 狠心肠这回事,会不会遗传?她的亲爹娘会不会是狠心的人? 分了下神,一枚小石子从前面丢来,不偏不倚,丢在她的额头上面,痛极了!她恼火地揉着额上那微微鼓出的小包,咆哮了一句: “轶江月你居然打女人!,你不是男人!” “说对了。”轶江月却不恼,轻飘飘丢过一句话:“你继续说。” 为了躲开这可恶的一夜!云雪裳忍住气,揉着被他打痛的脑门,继续说起来。 那一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 洁白的雪花儿纷纷扬扬地往下飘落着,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云 夫人的脚,她带着云雪裳在院子里堆雪人。 云楠溪好久没来过了,母子两个靠着云夫人变卖带来的那些嫁妆,倒也能维持着温饱。那天是腊八节,云夫人刚卖了一只镯子,换回了好些吃食,熬了腊八粥,母女两个准备好好过一个节。 她轻舔了一下薄薄的粉唇,似是还能回忆起那年腊八粥的味道,红枣和胖胖的花生米在粥里翻滚着,那甜糯的香味儿钻入鼻中。 雪人儿已经堆了一半了,胖乎乎的身子立于院中的小冬青树下,她扭过头去看那屋檐下的小锅,咯咯大笑着,叫娘亲拿枣子来给雪人吃。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喝醉了酒的云楠溪拿着鞭子,赤红着眼睛走了进来,她吓得尖叫起来,飞快地钻进了云夫人的怀里。云楠溪一把抓起她来,狠狠地丢到一边,骂了声野种,便抓着云夫人的头发,把她拖进了屋里。 屋里还没有生火呢,那炭火正在外面熬粥。 她跑过去,从门缝里看到了云楠溪撕扯着云夫人的衣服,她立刻捂上了眼睛,云夫人曾经说过,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就要立刻捂住眼睛,不许看,也不许听,否则鬼就会把她捉走。 她听到屋里传来的那些嘶吼声,打骂声,还有……云夫人的求饶声。 突然,她听到了云楠溪在骂道: “你说,这野 种到底是谁的?” “老爷,是你的,真是你的女儿。” 云夫人拼命辩解着,她生下的那个女儿确实是云楠溪的,只可惜没有养活而已,无论雪裳得来得多么不光彩,从心底里说,她是做了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 “野种就是野种,你休得再骗我!” 云楠溪骂骂咧咧完了,又开始折磨起云夫人来。云雪裳怔怔地听着里面的对话,已经懂事的她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难怪爹不喜欢她,难怪大家都看不起她,原来她是个野孩子!她把雪人推倒,然后坐在那雪堆上伤心地哭泣着。 一整晚,云楠溪把云夫人捆在床边上,折磨着。 那晚的雪,是云雪裳的记忆中下得最大的一场雪,她小小的身体上被这雪堆满了,远远看去,她就像一个小雪人一样。 终于,云楠溪走了,无论他在这个院子里表现得有多么禽兽,在外,他永远是儒雅而有风度的男人,他还要上朝,还要去向各个贵人献殷勤,这里,只是他受了气来发泄的地方而已。 云夫人挣脱了绳子,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把云雪裳从雪堆里扒出来,她已经冻得浑身青紫,四肢失去了知觉,很奇异,她却没有死。 她问:“我是谁的女儿?” 云夫人哭着,眼角却是血泪:“是你爹爹的,娘发誓。” 她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她又强迫自己信了,第三天第四天她都是在床上度过的,第五天,她吃了满满一碗饺子,并且开始满府的乱跑,把府中每一个人都认清了,还有她们之间的关系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渐大一些,她就开始往外跑,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她跟着跑江湖卖艺的人跑场子,给他们打杂,不是为钱,只是为了学习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 再大一点,她去了勾栏院,给当红的姑娘们跑腿…… “为什么是勾栏院?”轶江月扭过头来,面无表情。 “我想知道,男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们说勾栏院里的姑娘知道。” 弯腰,摘了几朵小野花,云雪裳闻了一下,便别在了发间,笑着说道: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轶江月,你都三十一岁了,可以讨媳妇了,然后生几个娃儿,也挺好的,别到处乱跑了,人总归是要一个家的。” 154.我们就赌她【156】 轶江月听了,良久未出声,沉默着走了好半天,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盯着云雪裳耳畔的那几朵小花,低声说道:“他死便宜了。妗” “什么?”云雪裳反问道。 轶江月没理会她,又问道:“我三十一岁了,老了么?” 云雪裳噗嗤一声笑起来,走过去,踮起脚尖,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脸说道: “妖孽,你说十八岁也有人信的,你大 爷的,就是长得太好看了些,祸害呢!” 轶江月猛地捉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捏着,呼吸陡然间急促了起来,云雪裳吓了一跳,正以为他妖兴大发的时候,他却又松了手,回到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将她往旁边一推,不悦地说道:“本尊让你说些好玩的,你说这些作甚?真是扫兴!” 云雪裳楞了楞,也对,这些事,自己对安阳煜都未说过,为何要对这妖孽说?难道今儿到了陌生的地方,一时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五万金,今儿你让本尊开心了,本尊就让你今后都快快活活地,如何?”轶江月的眼底突然又涌出笑意来,他指了指对岸,大声说道。 “哟,你这诺可许得大,今后,我可是要活到八十八岁的,还有七十多年呢,你有这本事!那你不真成了老妖怪了?” “本尊就是万年老妖。” 轶江月拉起了她,快步往前跑去,向来时一样,脚尖点在那水面之上,飞快地往对岸跃去跬。 “喂,这就是书上写的凌波步吗?好不好学?” 云雪裳大声问着,清脆的声音钻进轶江月的耳中,如同乐声一般让他惬意。 安阳帝那小子手太快,这么早就占定了她……他侧过脸来看了一眼云雪裳,眼底有了几分从来没有过的柔和。 到了对岸,轶江月让她回画舫换了一袭男儿装扮,便径直带着她策马去了西城,她久未在西城出现,众人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还以为她是去外域做了大生意回来了,随便走到哪里,都有熟人与她打招呼。 这种感觉,好极了! 二人闹腾了一天,早饿了,便进了一家小饭馆儿,轶江月吃东西并不挑剔,甚至说很节俭,只叫了两道小菜,便大口吃起来,这和安阳煜那一吃饭定要满满摆上一桌的习惯不同。云雪裳试探着问道: “喂,你一年赚那么多银子,又请得动魏金刀,为何我见你之前从来不肯多花一文钱?” “钱是用来撑面子的,不是用来吃的。” 轶江月向她翻了翻眼皮子,慢条斯理地答道。 “在外面吃饭也是撑面子啊。” 云雪裳看着面前那一盘白菜一盘萝卜,哭笑不得,她自会赚钱以来,是绝不在这吃上亏待自己的,人生短短……八十八年,一定要活到老,吃到老。 “算了,记我帐上。” 云雪裳改变了主意,让这铁公鸡为别人拔毛,那是不可能的,招手叫了两盘荤菜,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正吃着,突然听到旁边的桌子上有人开始议论起朝政来,不外是些大越国力渐微的话,说着,又扯到了年轻的皇帝安阳煜身上,说他前些日子大祭时,居然带女子上祭台,说不定会惹怒上苍,会给大越招来大祸。 云雪裳皱起了眉,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时,那旁边又传来了议论声: “听说那牧依的妖女很是了得,迷得皇上三番几次地差点丢了性命!妖女祸国呢,我们大越国本来就处于风雨飘摇中了,若再衰败下去,我们都要做亡国奴了呢!” “什么亡国奴,我看璃王为帝更好,他雄才大略,岂是这昏君所能比的。” 又一人不满地嚷了起来,语气里皆是酒意。 “不要命了你,居然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立即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压低了声音劝道,说完了,声音突然就变得暧昧起来: “你们知道牧依人吗?牧依女人可是天生的***啊,那到了榻上……哈哈……万岁爷也是男人嘛,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没有别的牧依女人。” 云雪裳恼了,扭头看向了那几人,不过都是普通书生的打扮,安阳煜本身就是接手的一个烂摊子,若不是他苦苦支撑,挽回局势,司空慎那狗皇帝早就打进来了……真是讨厌!还有,为什么要把她和大越国势联系起来? 那几个人果然转换了话题,又开始说些奇闻异事,云雪裳闷闷地端起了碗,使劲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想把这气和这饭一起吞进肚里去。 “噎死你。” 一杯清酒重重地搁在她的面前,她看了看轶江月那似笑非笑的眼睛,耸耸肩,端起来就喝掉了。 “你不怕我给你下药?我这酒里可是下了春药的,发作了,便要和我颠龙倒凤。” “切。” 云雪裳不屑地白了他一眼。算了,不和这些人计较,待以后安阳煜重振了朝纲……看这些人还乱放什么狗屁 ! 吃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随口问道: “你三十一了吧?真没找过女人?” “哼。”轶江月冷笑,却不答。 “真的?”云雪裳抬头,惊愕地张大了嘴。居然又有一个呆头鹅?或者,他真是找的男人?身子一抖,连忙摇了摇头,埋头大吃起来。 “真不明白,两个大男人搂着有什么意思……” 她搁下筷子,打了个饱嗝,看向了轶江月,眼中却露出了兴奋之色来,实足的八卦样儿。 “真想知道?”轶江月唇一扬,眉眼间充满了挑衅味道。 “想,当然想。” 云雪裳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本尊今儿心情爽快,便满足你。”他站起来,一拂袖子,丢了一块碎银子在桌上,大声说道:“小二,结帐,快些找我银子。” “客倌,找您的……两枚……”小二跑过来,算了帐,讪讪笑着,将两枚铜板慢慢、慢慢地放到他玉白修长的手上,见轶江月丝毫没有丢开的意思,又看了一眼云雪裳,笑容颇为尴尬。 想当年,云雪裳可从来不要回这一两个铜板的。 丢人啊! 云雪裳也讪讪笑起来,拔腿就往外跑去。 那妖孽却将铜板仔细地收进了钱袋中,慢悠悠地跟了出来,出了门,抬手,搁于眼前,仰头看了看天色,不知道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这才跟了上来。 七拐八弯的,他当真带着她到了一家男倌楼边上,云雪裳打起退堂鼓来,虽然穿的是男子装扮,可是进去了,抱的也是男子,那到时候乱摸起来,到底是自己嫖了别人,还是别人占了自己便宜? “走啊,你不是想知道么?” 轶江月挑衅地说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里面走去。 她的心猛跳了起来,里面的男倌儿,个个是清秀佳人,甚至比勾栏院里的姑娘们还要俏上几分,尤其是这些男倌儿并不用那艳色的脂粉,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又兼有了妩媚之情,确实有几分味道。 只是……男人抱男人!她把目光投向了窗边上,一个中年男子正搂着一个纤细的人儿亲吻着,胃里一阵翻腾……她拔腿就想逃出去。 “既来了,总要看个够吧。” 轶江月眼疾手快,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快步往内院走去。云雪裳被他的手指按得穴位直发麻,根本挣不脱,扭头看,那几个侍卫并未跟上来,想来,是回去报信了么? 大树在院中投下一院青葱之影,一道拱门从树影之后闯入眼帘。穿过拱门,两个荷花池,莲叶下有小鱼正在轻快地游动着,几只蜻蜓在尖尖的小荷上静立着,一院莲香。 地方倒是幽静得很。 “二位贵客来了。”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扭头一看,只见有七八位身着彩衣的男倌儿正坐于树下,正惊艳地往轶江月身上看去。 来这里的客人很少有这般出色的,云雪裳矮了些,自然入不了他们的眼睛,几人起了身,围拢过来,开始向轶江月献起了殷勤,一个个娇笑倩然的模样让云雪裳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很多时候,男女都是一样的,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你,你,你,还有你,进来伺侯本大爷。” 轶江月随手指了四个人,便拉着云雪裳大步进了屋子。那被点到之人面露了喜色,反正是要接客,这般俊朗的才合心意呢,说不定还能发展成了情郎! “她是本大爷的下人,不用理会她。” 轶江月坐定了,指了指云雪裳说道,手一抛,又是一锭沉甸甸的金子丢到了桌上。 那几人一听,越发来了精神,发狠地使出了浑身解数去讨好着轶江月,不多会儿,酒菜端了上来,弦琴笛箫也拿了上来,琴瑟合鸣,笛箫悠扬。 “无趣得很,我们来掷骰子,输的,便要脱一件衣去,如何?” 轶江月把这几人又抱又摸,玩得兴起,对云雪裳招起手来: “你来,一起陪大爷玩。” “滚。” 云雪裳骂道,转身就想走,男男相爱,也有传奇的爱情故事,只是眼前这些分明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甚是无趣,她也看够了,可以回去了,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快活去。 “过来,一起玩!” 轶江月手一弹,抛出一根细链子来,直接扣在了她的脚踝上,再挪不动脚了。 “我来陪你玩。” 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帘子轻轻掀起,安阳煜一袭月白色华服,缓缓走进来。云雪裳有些尴尬起来,这屋里情形有些不堪入目,那男倌儿还在轶江月的怀里趴着呢。 “好啊,还不去伺侯好刘爷!” 轶江月唇角一扬,便将怀里的男子推开,指向了安阳煜。 “是,老爷。”两名男子 放下了琴,走向了安阳煜。 “不用了,你过来坐下。” 安阳煜走过去,坐到了轶江月对面的矮几前,看向了云雪裳,云雪裳连忙过去坐下来,弯腰开始解起脚上的铁链来。 “回去和你算帐。”安阳煜拉起她的手来,轶江月的东西,除了他,还有谁解得开? 轶江月大笑起来,身边男倌儿端起酒杯,递到了他的唇边,他真张了嘴,饮了那杯酒,看着安阳煜,大声说道:“也好,今儿难得你也得空,我们正准备掷骰子,输了的,便脱一件衣,如何?” “好。” 安阳煜眉一扬,真答应了下来。 轶江月唇角一扬,青袖一挥,一只碧绿的骰盅从他的手中抛起来,在空中快速旋转了起来,骰子在盅里叮当脆响着,安阳煜伸出筷子,夹起了一粒花生米,往前一弹,那花生米准确地弹在了蛊上,那蛊转得更快了,就像一团碧绿的光,在半空中闪烁着,渐渐的,那速度慢下来,砰的一声,稳稳地落在了艳红的地毯上面。 “你猜!”轶江月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眉目间有了那种挑衅之色。 “大。”安阳煜唇微启,挤出一个字来。 “那我只能要小了。” 轶江月叹了口气,一位男倌儿立刻上前去揭开了盅盖儿,面上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爷,是大呢!” “哦,我输了么?那我脱一件衣。” 轶江月说着,手一伸,便拉开腰带,居然没有穿中衣,脱了,便是光滑的身子……安阳煜的面色黑了黑,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 云雪裳干咳了一声,其实轶江月光着上身的模样她早看过,那几日在小竹楼中,他每日都只穿着只包着屁 股的小短裤去游泳。这妖孽的身材实在是好,骨肌分明,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胸膛前一颗朱红的痣,在那鼓起的肌肉之上,分外明显妖媚……这个以前真没见过!她没忍住又瞟了几眼,安阳煜的脸色更黑了,在她的手上重重地一拧,她吃痛,连忙别开了眼光。 那边,轶江月更加妖孽地笑了起来:“你们几个出去。” 挥了挥手,那墨青的袖子在空中微微荡出几道清风来,几个男倌儿呶了呶嘴,极不情愿地出去了。 “还要不要赌下去?” 轶江月挑衅地看着安阳煜,安阳煜端起酒杯来,手指在杯口上轻滑着,其实,他脱,轶江月脱,说到底,都他输,他冷笑起来,半晌,抬头,低声说道:“当然,我从来不知后退。” “好,我喜欢!那,我们换个筹码如何?” “悉听尊便。” “我们就赌……她!” 轶江月扬手,青袖飘起,在空中划了一道青色的弧线,姿态无限美妙,那玉白的手指便指向了云雪裳,而他的脸色却陡然间冷峻极了,这是云雪裳见过的,他最认真表情。 自这一回之后,云雪裳也再未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那双斜斜入鬓的凤眼中,有着腾腾燃烧的火焰,而他的唇又冰冷地抿起,冷酷,残忍,热情……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全部从他那双眼睛里喷涌了出来,将来不及收回目光的云雪裳给吞没了。 安阳煜慢慢地站了起来,沉沉地说道: “好!” 轶江月拿着衣服,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穿好了,然后双手又拢于袖中,从容不迫地往外走去。 外面天色渐暗了,小童已经在门外等侯着他,见他来了,连忙把马儿的缰绳递过去。他回头看了一眼云雪裳,唇角一挑,翻身上身,往前慢慢晃去。 【二】可是,你是谁? “去哪里?” 云雪裳跟在安阳煜的身后,小声问道。 “走一走。” 安阳煜低声回着,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情绪来。 “我走不动了,我要回去。” 从那里出来,他一直带着她沿着西城的小巷瞎走着,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穿过多少道窄巷,从日渐西斜,到星星缀满天空,她真走不动了。 巷子远处,一盏淡黄色的灯笼在风中轻晃着,西城几十年来都是这般模样,几乎没什么弯化,由纵横的巷道连接着,青石板的路像条暗青色的蟒蛇在巷中游走。 “雪裳,可不可以让我心安一些?” 他转过身来,目光灼灼,投向她。 “你如何不心安?” 云雪裳低声说道,侧了身,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如今躺在我的身边,我都觉得你不在我身边。” 安阳煜往回走了两步,到了她的面前,低低地说道。 “我害怕。” 云雪裳没有抬头,脚尖相靠着,在地上一点点地踮着脚跟。 “怕什么?” 安阳煜轻皱起了眉。 “你和她往日也是那般恩爱,可是你还是杀了她。” 云雪裳的声音越发地小了: “会不会有一日,也那样杀了我?你知道吗,如今你的目光,越来越有野性,你不像你了。” “雪裳,我不光是你的夫君,我还是一国之君,我有这个天下,你可不可以明白?而且……我并未告知你,东歌受伤,举朝皆指是你所为,甚至有人上书于朕,让朕逐你出宫,他们本就不愿意接受牧依女子为后,东歌之事给了他们借口。 雪裳,你只心善,为何不想她原本就是有意来陷害你的,她在外朝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她不像你,你一味地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和宫中的一切人联系,可是,雪裳,你毕竟进了宫,大越不比赤月,不比南金,势力纵横复杂,这现状不是一年两年可以改变的,你可不可以安下心来,只呆在我的身边?” 云雪裳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别开了目光,看向了巷子尽头,这才是她最害怕遇到的,她必须和别人一样,顶着皇后的头衔,去和宫里宫外的人斗……这宫庭已经让人改变了,她不仅怕他会对自己狠,更怕自己会和菲霜一样,变得狠心,变得不像自己。 都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这句话搁在这里,应该改成人在皇宫呆,哪有不挨刀才对!她无法想像,自己会像太后那样,端着架子,斗着,争着,看年华老去。 君不见,那高墙外的春光明媚,君不见,那深宫之中的寂寥。付出感情的时候,义无返顾,可是真正踏进来了,才发现自己的决心多么的势单力薄,原来她根本就是个胆小鬼。 她不可能缩在后宫中,只做他保护的小女人,他会累,很累!可她已经做了一次选择,违背了自己生活的原则,若这次再让自己和那些女人一样,每天生活在斗争中,她就是违背了自己的第二个原则! 而她不知道,一退再退,她会换来什么样的结局……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是,她现在不信任面前这个男人。 “我不是在你身边么?” 好半天,她才低声说道。 安阳煜轻叹起来,他忘了她的经历,她对感情本来就不相信,现在亲眼目睹了他和云菲霜的变故,本能地开始害怕,开始往回缩着她的双脚。 可是,你并没有给我,我想要的信任。”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 “还记得么,你初进宫的时候,就告诉过你,跟着我走,不要走错路,轶江月……我希望你再不要见他了。” “回去吧。” 云雪裳转过了身,快步往巷子出口所方向走去,他猛地伸手拉住了她,把她拉回了胸前,捧起了她的脸,呼吸急促了起来,好半天,才小声说道: “雪裳,我要拿你怎么办?你总不肯把心贴近我,你有多久未朝我开心地笑一下了,你记得么?” 云雪裳摇了摇头,未出声。她笑不出来,心里那个谜团搅得她连觉都睡不着了,如何还能笑得出,她总觉得头上悬了一把尖刀,而那悬着刀的细绳就快断了,那刀即将插进她的头顶。 “笑一个好不好?” 安阳煜托起她的下巴,期待着。 侍卫说了,今天轶江月带她去荡了秋千,他们两个在河对岸呆了许久的时间,侍卫还说轶江月带着她过河的时候,她的笑声非常清脆悦耳…… 他好想看到笑着的,她的模样,她的笑容可以融化他心中一切寒冰。 “安阳煜,你是谁?” 突然,她抬起头来,小声问道。 安阳煜怔了一下,身体慢慢僵直了,他苦笑了一下,轻抚着她的脸,然后慢慢俯下了脸,吻在她的眼睛上面,舌尖轻轻地舔过了她的鼻尖,到了她的唇上,那冰凉的唇上还有淡淡的酒香,轻轻地钻进了她粉嫩的唇瓣中,在她的齿上轻滑了一下,这吻猛地便凶猛了起来,他用力地把她按在了墙上,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在她的唇上辗转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滚烫,她分明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小猫儿,我想要你。” 他停了这几乎让她喘不过气的吻,在她耳畔小声说道。 “这是外面。” 云雪裳大惊失色。 “我知道,不会有人过来,给我,小猫儿。” 安阳煜把她的裙子推上来,用力地扯下了她的中裤,膝盖分开了她的腿,把她抱起来抵在墙上。 只有这个时候,身体最紧密结合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她的真实存在。 其实,这是一种非常悲哀的状态,而他却无奈极了,他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她彻底地相信自己,轶江月不停地给他设置着障碍,而轶江月……他的心紧了紧,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轶江月也是牧依人! 而云雪裳一生下来,就指给了轶江月为妻!她手臂上的守宫砂,就是以轶江月的血配以蝎虎之血所点。 < p>轶江月想带走云雪裳轻而易举,他却不带走她,三番几次把云雪裳送至宣璃那里。 他的背越来越僵直,他不知道轶江月到底想干什么,他甚至拿轶江月没有一点办法,轶江月的武功高深得可怕,他甚至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用一晚时间把胡归之府改成那般模样。 “小猫儿,不要猜忌我,什么都可能是假的,他不会假。” 他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让她感受心脏的用力跳动。 “我们回去。” 云雪裳涨红了脸,背后的墙里,就是民居,她甚至能听到院中传来的脚步声。而那些侍卫就在不远处守卫着…… 她迅速推开了他的手,弯腰就开始整理裙子。 突然,胃里一股滚烫猛地炸开,然后一阵眩晕就飞快地往头顶袭来。 远处,更声响了:三更! 她忘了,今儿她和轶江月喝了醉三更!三更的时候便会醉的!她直直地往后倒去,一股浓浓的酒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安阳煜连忙接住了她,这是怎么搞的?晚上并未见到她喝多少酒,为何居然醉了? 她窝在他的怀里,急促地呼吸着,微弱的灯光投过来,她的面色绯红,密密的睫毛轻颤着,眼角两行泪缓缓滑下来。 “安狐狸。”她喃喃地说着:“我怕你拿鞭子打我。” “傻瓜。” 他抱紧了她,低头,轻轻地吻掉她眼角的晶莹,刚轻舒了一口气,这时,又听她说道: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他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的脸,真的这么重要么?他是她的安狐狸,这样还不够么? 暖暖的风,从耳畔拂过。 云雪裳翻了个身,拱着,连同脑袋一起,把整个人都塞向了那温暖的地方,低笑声钻进耳中,她睁开了双眼,楞了片刻,明白过来,自己又拱进他的中衣之内。 她总是这样,喜欢贴在他光裸而滚烫的胸膛睡觉。他揽紧了她,把她的脸摁在自己的胸口,低声说道:“怎么醉成那样,满嘴胡话的。” “我说什么了?”她听着他心脏有力地跳动,小声问道。 “你说,安阳煜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才没有。”云雪裳的心猛地就跳快了,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瞟了他一眼,飞快地拉起了被子蒙住了脑袋。 “你还说,安阳煜你抱紧我吧,你来亲我吧……” “你闭嘴!” 云雪裳又羞又恼,一咕噜爬起来,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他低低的笑声从她的掌心里逸了出来。 外面已经大亮了,碧蓝的天空像被涤荡过一般干净明澈,骄阳悬于空中,傲然俯瞰着天下苍生。 她自觉上了当,飞快地收回了手,缩进了被子里,背对着他,好半天才小声说: “你为什么不上朝去。” “陪你半天。” “你给我上朝去,外面都说我是妖女,妖女祸国……” 她伸脚,用力向后面蹬来,安阳煜一把捉住了她纤细的脚踝,大手捏住常常一晚上都捂不暖的小脚,低声说道: “谁敢胡说,朕剐了他!” “你这才是胡说,你是昏君。” 她蹬了蹬腿,没能挣脱,反被他拉着转过了身来,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从她的腿上慢慢地往上滑来,到了腰肢上面,轻揉着,目光渐渐就幽暗了起来,唇下那米粒大小的疤痕也骄傲地随着他唇角的上扬而舒展开来。 “掌嘴,居然说朕是昏君,那你就是昏后。” “起床,不和你罗嗦了。” 云雪裳挥了挥手,连声音都紧了起来,瞧他那样儿,八成又色心大发了,大白天的,被他折腾完了今儿一天就去了大半了,啥事也干不成了。 “再躺会儿。” 他立刻拉住了她,低笑着,手伸进了她的中衣里,开始解起她的肚 兜系带来。 “不要,我不要。” 她推开了他的手,用力翻了个身,往另一头爬去。他立刻扑过去,小声说道: “乖嘛,小猫儿,你好几天没让我碰过了。” “你上朝去,你去做个好皇帝。” 云雪裳又推开了他,往另一角爬了过去,像壁虎一样贴住了墙。可是,她身后还有一只大壁虎紧紧地贴住了她的身体,手在她的身上胡乱摸着,那指端粗粗的茧在她滑嫩的肌肤上磨挲着,弄得她身上一阵阵地痒痒起来。 “给我给我。” 他嘟哝着,念叨着,像个来找她要糖吃的孩子,她恼了,这人,朝也不肯上,当真让她成为“昏后”么? 她扭了扭腰,把他的手扒开,快速地爬向了另一端,二人在宽大的龙榻上爬来爬去的,居然整整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 倒比打仗还要累!安阳煜无奈地停了 下来,跪坐在龙榻正中,看着裹紧了被子贴着墙趴着的云雪裳说道: “别爬啦,我上朝去。” 龙榻轻了一下,那幔帐掀开,带来阵阵微风,又静下来。色狐狸终于走了,清静了!她从锦被里探出头来,呼了一口气,快闷死了呢,臭狐狸,想让她做昏后!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低低的笑,她瞪大了眼睛,抬头,那厮哪里也没去,就坐在榻那头的栏杆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骗子。” 她怒斥着,他身子一晃已经压了上来,牢牢地把她扣在了身下,争夺了那么久,她的手也软了,禁不住他那样的恶狐狸扑食般的蛮力,锦被扯开了,中衣被他脱了,光溜溜的,她就那样瞪大了眼睛,恨恨地咬起了牙。 “跟我,你都耍手段!” 她心里来了气,大吼起来。 “这个……不叫手段,叫闺中之趣……” 他面上浮现了几丝惭色,强辞夺理起来。 “呸你的闺中之趣,你别以为我不懂这个,想当年……咳咳……” 她及时收住了话,脸上飞过了几抹红霞,当年在勾栏院也曾偷看到那些手段……确实羞人。安阳煜的眼中却冒出火焰来,他一手扳起了她尖尖的下巴,威胁道: “想当年如何?” “不如何,讨厌极了。” 她摇了摇头,却没能挣脱他的手,安阳煜俯下身来咬住了她的嘴唇,哑哑地说道: “朕警告你,你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这辈子,下辈子就老实地守着朕,谁的歪心思也别想打……” 他忍了忍,没把轶江月的事情说出来,她本就对轶江月充满了好奇,若告诉了她那件事,她还不立马推开了他去找轶江月抛根问底弄个清楚?轶江月那妖孽再弄些狠手段,保不准这妞真就跑掉了……想到她真的可能存在的逃跑,他就开始发狠地吻起她来。 “唔……透不过气来了!” 她在他的腋下用力拧了一下,他吃了痛才松开了她的唇瓣,那唇瓣被他亲得红红肿肿的,像朵玫瑰花苞儿,正颤微微地想绽开来。 他伸出舌尖,在这玫瑰花儿上轻舔了舔,沙哑地说道: “小猫儿,不要怕我,不要怀疑我,我早说过了,我便是对天下人坏,对天下人狠,也只是你的安狐狸。” 只是她的安狐狸?云雪裳垂下了眼帘,急促地呼吸着,好一会儿才说: “不信又如何呢?反正已经是你的昏后了。” 瞧,还是不肯把心贴过来!安阳煜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摇头,温柔地吻着她的眼睛,这时,只听得云雪裳小声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我就都听你的。” “你说。”安阳煜立刻来了精神,目光灼灼,沉声说道。 “你还记得最初你……你那个……那个我的时候么?” 她尴尬地把一句话挤完,他的脸色也红了红,低声反问道: “你是说在池子里那一回,还是在这里的时候?” 呃……云雪裳一听,越发局促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就是、是在树、树下面……绑……” 她说的是那回他用铁链子绑着她的那一句,说到这个绑字,那羞涩立刻被愤怒替代了,她推开了他,坐起来,食指翘起,大声说道:“你得让我报了那回仇才行。” 155.那,朕就从了王后了【157】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问道:“你要如何报仇?” “你得让我用铁链子绑一回!”她立刻说道。 “妄想,朕要上朝去了。”安阳煜立刻坐了起来,掀开了帐幔就想走。 “安阳煜,你不让我报仇,我会记仇一辈子的。” 安阳煜扭过头来,她坐在那里,长长而柔软的青丝如缎子般倾泄而下,披散在身后,凝脂般的肌肤在这明媚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绯色,那胸膛随着她的呼吸有力地起伏着。 他的喉中响了一下,小腹迅速紧绷起来,他眯了一下眼睛,低声说道跬: “好,仅此一回,不许反悔。” 云雪裳心里乐开了花,连忙点了点头,看着他去拿铁链子。她要把他捆起来,然后弄了他满身的火,然后画下来……然后自己就跑掉,狠狠地整治了他这一回! 其实她是想明白了的,他能把血给自己,在现在这种环境中,能为自己和满朝大臣相抗衡,把自己带上那高高的祭台,他的心思她都懂的。 是,她确实害怕过,只是,她是谁?她是威风的云大掌柜,她有自己宣泄恐惧的办法,醉了一场,秋千荡在那高高的天空中,又陪他在那巷子里走了那么长的时候……他在前面慢慢走着,她在后面踩着他的影子,一下一下地,那影子就渗进她的心里去了…… 是,她爱他! 所以听到他早上骗她那些胡话的时候才会害羞,虽然是事实,可是还是害羞! 叮叮咣咣的,他拿着一根新的铁链子进来了,顺儿那张充满了好奇的脸不怕死地从门外探了进来,往这边打量着,想瞅清楚他二人想作什么。 “哎哟喂。” 那门突然用力地合上了,把顺儿重重往外弹去,一声惨叫从那门隙里传了进来,外面,好一阵阵低低的笑,还有顺儿迁怒的声音:“笑甚?好生伺侯着,洒家去御膳房瞧瞧去。” “奴才。” 安阳煜这才掀开了帐幔,云雪裳已经穿好了肚兜和中衣,正抱膝坐在一边,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用想,也知道这妞脑子里已经画满了他被绑起来之后各种窘迫像。 他挑了挑眉,把铁链子丢到榻上,转身,一仰,四仰八叉地躺好,低声说道: “快些。” 呵,他还迫不及待了,她爬过去,刚把铁链子扣到床柱上,安阳煜便说道: “当日我是脱了你的衣裳的,你也应该先把我的衣裳脱 去!” 也对!她爬过来,手刚伸到他的胸前,便停住了,恼怒地伸出手指在他硬硬的胸膛上点了点,说道:“臭狐狸,差点又上你的当!” 拉着那铁链上的铁环,咣啷一声扣在了他的手腕上,他的唇角一扬,又抬了抬腿,催促着:“脚!” 真积极啊!云雪裳瞪了他一眼,又爬过去,把双脚给他扣上,他从头到尾,眼光只随着她转着,居然是享受的样子。 她恼了一下,伸手就在他那傲气的米色小疤上点了点,然后说道:“好了,现在要让你好看!” 当然要让他好看,要把他挑得欲火高涨,然后把他丢在这里,让他暗自神伤!她狠狠白了他一眼,目光从他那张脸上滑下,学着他的样子,手落到了他的胸前,他的眯了眯眼睛,低声说道: “不是这样,要伸到衣服里面去……” “要你教!” 云雪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极讨厌他这副身经百战无所不知的模样了,讨厌得紧!她果真把冰凉的小手探进了他的胸前,在那小小的颗粒上捏了一下,突然就觉得有趣起来,用力拉了拉,又松开,玩得兴起,却不知那男人的脸已经涨得红红的,一身血液全往头顶涌去了,拳手握了又松,脚背都绷直起来。 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同,他的胸膛*的,可是,靠在上面又很舒服……她把中衣拉开,看着他结实的胸膛,他的呼吸有些沉,有些急促,那胸膛便随着他的呼吸有力地起伏着。 她的脸猛地就烫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大胆地在阳光下看过他的身体。 “你是我的吧?他也是我的吧,不能再碰别人的呢。”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身体慢慢往下滑去,到了他的小腹之上,结实的腹肌团团闯进眼中,她点了点那硬硬的肌肉,这是怎么长的呢?像石块儿一样,又滚烫的!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小腹,又感叹起男人女人的不同来。那脸儿绯红的模样、还有这下意识轻抚自已的动作简直快让安阳煜爆炸了。 “呀!” 云雪裳连忙别开了眼睛,把手背在了身后,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继续下去了,胸膛中就像藏了一个小兔子一样,跳来跳去的,弄得她几乎想立刻就逃走。 “喂,不报仇,我就要走了啊!” 安阳煜哑哑地说着,声音里分明全是高涨的渴望。 “你就呆着吧,有你好受的。” 云雪裳飞快地转 了身,掀开了帐幔就往外跑,安阳煜好笑地看着她光着脚窜到了书案边上,然后举着一支新毛笔过来……哪里来的新毛笔,难不成她这“复仇”之事是早先就打算好了的? 他哑然失笑,这妞儿,当真是有趣极了! 看着她用那毛笔胡乱在他的身上划着,又痒又麻起来,他也忍不住闪躲起那害人的毛笔了,这妞还真想得出这害人的手段来! “拿开,我那时候可没用这东西。” “闭嘴吧,这叫利息!哪里能让你白白得了便宜去?” 云雪裳得意地扬了扬笔,爬到了他的脚那头,在他的脚心上划了起来,嘴里还得意地问道: “痒吧?怕了吧?还敢不敢欺负我?臭狐狸,我今天要让你好看,看你还对我用手段,看你还对我耍小心思,你那点色迷迷的心……走开,别乱摸……” 她挥了挥手,把那只在身上乱摸的手挥开,继续说道: “说了,别乱摸……躺好……” 她吼着,又楞住,回头一瞧,他就坐在自己的身后,手上的铁链子已经取下了,他正一脸坏笑着,手往她的胸口探来。 “你、你、你不守信用!”云雪裳气急败坏的推着他的手咆哮着:“你快给我躺好去。” “你已经捆过我了,仇也报了,换个方式再让你出气吧。” 他笑起来,脚一弹,那铁链子也松开了,本就是有机关的,不过是让这妮子开心一下完了,可是她用这毛笔过来——他可真受不了,快痒死了——而且,也快憋死了! 夺了笔,往帐外一丢,就把她放倒在了榻上,动作敏捷,迅速。 “你又耍手段!” 云雪裳恼怒地锤打着他的肩膀,扭动着腰肢不肯就范。 “不是手段,闺中之趣,闺中之趣而已。”他重又笑着说: “你还是经商之人,还不懂这兵不厌诈之理?朕劝皇后还是乖乖从了朕吧。” “不从,你休想我服气!” 云雪裳被他弄得气 喘吁吁的,浑身都滚烫起来,可是又不肯认输,只在嘴里用言辞犟着。 “那,朕就乖乖从了皇后。”安阳煜话锋一转,低头就吻住了她,一面吻,一面小声说道: “你赢了,你赢了还不成吗?” 身体早就化开了,如春天的山泉。 细细的,是她的声音,低低的,是他的声音,一同满足地在彼此耳畔响起来。 “傻瓜,何苦跟自己过不去,我又不是云楠溪,我若想打你,想骗你的感情,何苦和你这样纠缠着。像以往一样,铁链子捆了,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你还逃得掉?我还让你四处跑着去见美男,去上男倌楼?” 她一瞪眼睛,说了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闭嘴,你就不能专心些,本皇后正舒服中。” 他错愕了半晌,终于认了命,她在勾栏院里窜了几年,什么话没听过?只是素日里不说罢了,只是她这一开口,还是震得他有些内伤。 罢了,用功些,专心些,让他的皇后更舒服些…… 可是,他一转眼,又高兴了起来,她是彻底向他放开了自己的心吧?否则怎么会连平常不敢说的话也说出来了呢?这才是他的小猫儿啊,而不是那个对他横眉冷对,愁眉苦脸的云雪裳。 他喜欢这样的她,热情而真实。 —————————— 醉了一场,闹了一回,两个人的感情反而更好了些。 安阳煜这些日子心情特别好,朝中人见他天天面色和善,也跟着享了几天福,不用看他黑黑的锅底脸。 这天,云雪裳刚熬好了汤,想给安阳煜送去的时候,只听得宫婢进来清脆了禀报道: “启禀皇后娘娘,逍遥王求见娘娘。” 辰风回来了?她的眉眼间迅速有笑容绽开了,这呆子娶个亲去了近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新娘子合不合他的心意? “快请!”她一面说,一面亲自迎了出去。 远远的,只见轩辕辰风一袭碧蓝的锦衣,大步往这边走来,那步子依然虎虎生风。 “臭小子,还以为你被美人迷住了,不回来了呢。”她笑着,大声说道。“嘿嘿,小王见过皇后娘娘。” 轩辕辰风抱了拳,单膝跪下去,认真地行着礼。 “起来吧,用这些虚礼作甚?” 她正想去扶他,他却跳了起来,吸了吸鼻子,说道: “什么好吃的,来一点,我正肚饥。” 猴子就是猴子,只规矩得了一小会儿!他跟在云雪裳身后了,进了大殿,云雪裳令人给他盛了一碗汤来,他捧着喝得津津有味,又摇头晃脑地说道: “还是我们大越的东西好吃,南金的那真是像猪食啊……我都要饿死了,嫂嫂,你瞧,我可瘦得皮包骨了。” 云雪裳上下打量着他, 他这臭小子红光满面的,不敢说胖了,看上去可是一两肉也没掉的模样,居然还敢说自己皮包骨! “公主可好?” 云雪裳挥手,让人把她新做的点心又端了几盘上来,就知道这臭小子是来骗吃骗喝的! “什么公主?”轩辕辰风大吃着,问道。 云雪裳楞了一下,说道:“就是你娶的老婆啊,漂亮么?温柔么?” 轩辕辰风嘿嘿笑了几声,大声说道:“这才是天大的好消息,她不愿意嫁给我,把我赶回来了!” 噗…… 云雪裳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呆呆地看向了他,敢情他根本没娶到老婆?看他这眉飞色舞的样子,还以为他新婚燕尔正幸福! “好消息啊,嫂嫂,你高兴么?” 我?云雪裳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安阳煜还指着他能和公主成了亲,拉近和南金的关系呢! 正瞪着他时,外面响起了顺儿急促的声音: “皇上回宫。” 没多会儿,安阳煜就黑着脸,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臣,参见皇上!”轩辕辰风连忙跪下去,大声说道。 “公主呢?”安阳煜怒斥道。 “公主嫌臣愚笨,不肯下嫁,臣只好回朝了。” 轩辕辰风解释着。 “你……” 安阳煜怒气冲冲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那茶碗都倒了,茶水洒了一地。 “你一去就装疯卖傻,还四处说自己有羊癫风,每天晚上都抽筋……谁肯嫁你?你这不是故意和朕作对么?” 安阳煜一甩手,把南金的国书扔到他的面前,南金王震怒,说他居然派了个疯子前去迎娶公主,简直是对南金对南金王的侮辱,派来使者送来了国书,要他解释清楚,否则就要兵戎相见。 “是有羊癫疯嘛……” 轩辕辰风嘟了一句,他一去就打听清楚了,那三公主出了名的娇蛮无理,最爱摔东西打下人取乐,这样的人娶回来,不成了祸害了么? “再说了,人家本来就是想嫁你,你去娶。” 轩辕辰风说完,跳起来抱着脑袋就往外逃了,只留安阳煜在那里气得直踢掉在地上的茶碗盖儿。 “呃,怎么办?”云雪裳捡起了国书,小声问道。 “怎么办?我去娶!哼,妇人之仁!” 安阳煜夺过了国书,大步往外走去。轩辕辰风一回朝,他都不见,就先往这边跑了,分明是先寻找同盟,那些馊主意说不定就是云雪裳给他出的。 “喂,关我啥事?”云雪裳恼怒地吼了一句,他也不回应,头也不回地往前朝赶去了。 冤枉死了!云雪裳将那熬好的汤,咕噜咕噜喝了个尽光,正郁闷之时,只听得窗边上传来了嘻嘻的笑声,扭头一看,居然是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儿,楞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母后娘娘。”小孩儿扮了个鬼脸,大声叫道。 “东歌!你病全好了?快来,我瞧瞧!” 她惊喜地说道,东歌灵活地爬过了窗户,跑到了她的面前,抱着她的腿,仰头看着她。 “臭小孩,原来长的是这样子!” 东歌自中毒之后,她只过去看过一回,红衣便再不肯让她见东歌,更别提让她看到他脱去面具的样子了。面前的东歌和安阳煜真有几分相像,圆圆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骄傲地微翘着,就是小身子骨太单薄了些,刚解了毒。 外面,一声尖锐的口哨声。 东歌放开了她的腿,转身就跑:“娘在叫我,我们要回去了。” 红衣要走了么?她连忙让宫婢们包了一大包好吃的,拎了,匆匆往宫门口赶去。安阳煜已经在那里了,正和红衣说话,侍卫和宫奴们却远远退开来,东歌蹲在一边玩着,一辆简仆的小马车在不远处侯着。 她快步上前去,红衣猛地收住了话,向她瞟了一眼,安阳煜转过了身来,见是她,便点点头,向她伸出手来。 她上前去,把包裹交给了红衣,笑着说道:“姐姐也没提前打声招呼,这都是昨日做的,给东歌路上吃。” 红衣冷淡地点了点头,扭头唤道:“东歌,走了。” 东歌跑过来,安阳煜抱起他来,大步走向了马车,把他放在了马车上,低声说道: “要照顾好娘亲。” “知道啦,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会的啦。”东歌拍了拍小小的胸膛,一脸认真模样。 他自一岁起便跟着红衣过着被人追杀的生活,红衣也从不拿他当小孩儿看,总是尝试着平等和他交流着自己的想法,比如杀人,比如逃难……他早早就懂了,自己和娘亲只有坚强,不停的坚强,才能活下去,才能保护好娘亲。 “今后若有事,便去穿秀山找我。”红衣转过身来,看着云雪裳小声说道:“他不容易,你要好 好照顾他。” “是,谢红衣姐姐。”云雪裳拉了拉她的手,扶她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出了宫门,朱红的宫门慢慢合上,安阳煜这才收回了目光,拉住她,慢慢往回走去。 “那个,南金的事,棘手么?”侧过脸看了看他,云雪裳小声问道。 “有点。” 安阳煜低声说道,隐隐地,太阳穴有些疼痛起来。若自己兄弟多,这事根本不会头疼,可是,他这一辈,只两个在外地封王的兄弟了,跟他并无什么感情,指派给他们,他们若起了谋反的心,和南金联合起来,又会酿成大祸。 “要么……你自己娶?”她嘟起了嘴,声音小小的。 他侧过脸,皱眉,轻嗤了一声,说道:“得了,朕还想多活几年!” 什么意思,是怕公主,还是怕自己?她怔了一下,又听他说道:“朕还没咋样,你就折腾得朕快疯了,再弄个女人回来,你还不整死朕去?” “我哪里有那样……” 她口吃了一下,可是,细想想,倒也真是折腾得他不轻了,宫里宫外地追着跑着,又受伤又流血的! “可怜的娃儿,姐姐疼你!”她笑起来,搂住了他的胳膊,捏细了嗓子说道。 “去,一边去,脸皮忒厚了,什么姐姐?”安阳煜低笑起来,甩开了手,大步往御书房走去。 云雪裳想了想又跑着跟上去,小声说道:“有大臣在御书房么?” “嗯,何事?” “没事!”云雪裳连忙说道。 他又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最近忙了些,你自己好好的,别出宫了乱跑了。” “嗯,你去,你去!” 云雪裳挥了挥手,看着他的修长的身影渐渐远去了,这才匆匆往回跑去。 已经七月的天气了,大越的七月已经开始燥热起来,几只蝴蝶飞来,绕了一圈儿,没找着花朵,便飞出了院子,几株挺拔的青松在院中傲然立着,阳光穿过碧绿的针叶,在地上投出一线线光影来。 一个小太监提着一只食盒低头匆匆走进了院中,顺儿连忙上前去问道:“哪个宫里的?” “天龙宫。” 来人轻声说道,抬起头来,把顺儿吓了一跳,这是云雪裳! “娘娘让我送汤水给皇上。”云雪裳瞪了了眼顺儿,故意捏着嗓子说道。 顺儿苦了脸,压低了声音:“娘娘,皇上正忙着,别玩了,回去歇着吧。” “我就在这里站一会儿,你别管我,把汤送进去。”云雪裳小声说道,把汤递给了顺儿,又说:“别说我来了,小心他们听着,又会说闲话让皇上堵气。” 她只是想来瞧瞧他是怎么做事的,自己从来都被他保护在后面,也看不到他的辛苦,今儿陪他半天,也算是多了解他一下。 156.朕帮皇后透透气【158】 顺儿拎着食盒匆匆进去,不多会儿又匆匆出来了,开门关门的那会儿,她分明听到了有大臣正在说道: “皇上,南水北调,开凿运河一事,先不说难度之大,单说这耗费,国库年年亏空,哪里有能力再承担此事?皇上再三思。” 又有人说: “甚是,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得好,还有,南金公主之事,皇上应该先做定夺才对,三国鼎立,大越国力已成最弱,现在避免争端才是上策,那公主既然有心于皇上,皇上何不顺水推舟?妗” “再议。” 安阳煜果断的声音传了出来,那门关上,把众人的声音关在了里面。 她若有所思地站到了一边,他是皇帝,拥有大越天下,却是大越最操心的那个人,普通人只要过日子便成了,他却不能有丝毫松懈,不能成为昏君,不能背上骂名…… 正午,骄阳烈烈跬。 天气热了起来,顺儿过来,小声说道:“娘娘回去歇着吧。” 她摇了摇头,问道:“天热了,宫里没有储冰么?送一点进去吧。” “皇上早下旨削减宫中开支了,这些东西皇上早就不让用了。” 顺儿小声回着,云雪裳侧过脸看了一眼御书房的紧闭的门,不时有太监进去添茶水。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上回他给她喝的茶,并不是她笑话他的那样,是被下面的人克扣了,故意给他喝剩下的茶末儿,而是他已经开始率先从他自己开始节俭用度了。而他,却从未短过她一点东西。 日头渐斜了,御书房里的大臣换了好几拔,没有停歇过一刻,常是上一拔人没走,下一拔已经侯在门口了。 不一会儿,又有进去添茶的小太监出来了,快步过来小声说道: “顺总管,皇上说让人传话回天龙宫,他不回去用膳,让娘娘先歇着。” 顺儿看了云雪裳一眼,捏起了嗓子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那人飞快地跑了出去,顺儿又赔着笑脸说道:“娘娘站了大半天了,回去歇着吧。” 云雪裳摇摇头说道:“他素日都是何时用的晚膳?” “有时候早些,有时候晚些,看那日的事多不多吧。”顺儿小声说道。 云雪裳轻叹了一声,心里隐隐痛起来,做皇帝的,哪里会这么辛苦呢?先王可是享尽了福的,丢了这烂摊子给他。 暗沉的天色,将那漫天的轻浮的红云慢慢地卷去,一弯月儿慢慢地爬上了树梢,她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地叫了一声,可是,大臣们还没出来,他还没用晚膳! 吱嘎一声…… 门终于开了,几位大臣先后走了出来,快步往外走去。 “我去瞧瞧,你去传膳吧。” 云雪裳小声说着,接过了小太监手里的热茶,推开了御书房的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一盏灯亮于案上,他面前推着厚厚一摞的折子,他正捧着她先前送来的汤喝着…… 可是,早凉了呢! 她眼中一热,却只听他说道:“搁着,出去。” 她张了张嘴,看他低头喝着汤,眉间是紧锁着的愁绪,终是没出声,放下了茶,依然退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御膳房的饭菜来了,不过两菜一汤,不似他在天龙宫里时那样满满地搁上一桌子,想必,那也只是为了让她开心而摆出来的阵势吧。 又站了一会儿,她终是忍不住了,推门进去,他正右手拿着筷子,左手翻着折子,吃一口菜,翻一页折子,刚想说话时,只见他狠狠地把筷子往案上一拍,怒声说道: “简直满纸胡言,来人……” 他抬头,迎上她微有泪光的眼睛,怔了一下,才说道:“你弄成这模样做什么?又要出去?” “不是,就是好玩。”她低下了头,抬头,却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来,跑过去,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减肥呢,你吃这么少?” 安阳煜拉她坐到身边,小声说道:“你吃了么?” “你不在我吃不下,我和你一起吃吧。” 她端起他的碗来,抓起筷子扒了一口饭,也凉了!这臭狐狸,这么拼命做什么呢?她偏过脸来,静静地看着他,小声说道: “以后不许这样,要按时吃饭才对。” 安阳煜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脸,接过了筷子,大声说道: “顺儿,再传一份上来。” 外面应了声,过了一会儿,果真端了一份上来了,不过比他的菜要好多了,顺儿也是明白他的心思的。 两个人偎在灯下,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掐来掐去,弄了好半天才吃了饭。 他还有好多折子未批完,云雪裳让人收拾了东西,亲手给他煮了茶,便在旁边给他磨着墨,安静地陪着他。 “乐文……难得你今儿如此斯文。” 他笑了一句,便埋首在了那堆折子之中 。 烛光轻轻地摇曳着,远远的,几声倦怠的鸟鸣声传来,倦鸟都归了巢,这个万人之上的皇帝,还在拼命……她走过去,给他轻捏着肩膀,他没抬头,小声说道:“你先回去歇着,我若太晚了,便在这里歇着算了。” 云雪裳没有作声,好半天,才轻轻地问道:“安狐狸,皇帝不是应该享福的么?你当这皇帝为了什么?” 安阳煜抬起头来,放下了朱砂笔,缓缓起了身,低声说道:“你来。” 云雪裳连忙跟着他,走到了墙边上。 墙上有一副地图,他伸出食指来,指着右侧那块地方说道: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原本都是大越的土地,可是如今被赤月和南金所瓜分,大越几百年前是独霸一方的,雪裳,国家弱了,便要受人欺负,就像我娶不娶公主,都要听着这些人的闲话,我不要这样,我要大越重新辉煌,我要大越重新成为霸主。” 云雪裳抬头,看着他,他那双深遂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你愿意陪着我,一起走到那一天么?”他低头,看向了她。 良久,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院中槐树依然浓阴蔽日,阳光执拗地钻过叶片洒下一院金黄光斑。 云雪裳坐在槐树下,身边数十口大箱子,身边堆满了帐册,这些年的帐目全集中在了这里,她一本本翻看着,从最初她和老掌柜两个人的笔迹,到现在有三个执事掌柜,六个大管帐先生。 只有几年的时光,她却似乎觉得是好久好久一般,久得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当年那个挨鞭子的小可怜做的事吗? 云雪裳有一个长处,便是敢于用人,她用的这些人,都是曾经在别处被踩压过,被嘲讽过,被人看不起的最底层的人。 她就敢用这样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潜力,就看你能不能引导出这些人潜在的能量,云雪裳从自己的身上明白了这一点,她只是云楠溪最厌恶的小野种,她都能建立钱庄,这些人为何不能做出事业来?她把钱庄交予这些人手中,给他们本钱,让他们每年给总店交纳一定的红利,其余的全部给众人分红。 有赏有得便有动力,她的伙计们向来敢拼敢闯,又有老掌柜暗中投靠了残月门,得到了强有力的保护,此时的钱庄已经在京中非常有名了,在不少地方也有了自己的分号。 梦一般呵,若不进宫,自己也应该是过得潇洒极了,可是……不悔呢! 她合上了帐本,微笑着,抬头,轻声说道: “就这样办吧。” 老掌柜点了点头,大声说道: “一切听从云大掌柜的吩咐。” “走。” 云雪裳站起来,一众小伙计们连忙抬起了大箱子,跟了上前。 崇德殿里,还未散朝。 安阳煜正在听着大臣们的奏事,一名太监低头快步走进去,大声说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安阳煜怔了一下,又听太监说道: “皇后娘娘说,有要事禀奏皇上,请皇上恩准娘娘入殿亲禀皇上。” 安阳煜轻蹙了下眉,殿中众臣的脸上已经露出不悦的神色了。云雪裳以牧依女身份登上祭台已属破例,现如今又直闯崇德殿,实属大不敬,而且云雪裳虽然已经为后,却没有举行任何封后大典,这也是两方人各退一步的结果。 “皇上,万万不可让娘娘进来,自古后宫不可干政,娘娘不该到崇德殿来。”有大臣出了列,大声说道。 立刻,又有人说道:“皇上,皇上曾经说立谁为后是皇上的家事,臣等不可过多干涉,可是,皇后若干涉了朝政,便是国事,请皇上明鉴。” 正议论时,殿外,突然响起了云雪裳清脆的声音:“臣妾云雪裳,捐三百万两黄金于朝廷。” 安阳煜一怔,众人也都扭头往外看去,只见侍卫们抬着数十口大箱子快步走了进来,在殿中一字排开,揭开了盖子,一箱箱黄澄澄的金子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臣妾告退。” 云雪裳率众人磕了头,转身便走了。、 他的国库之中,缺的就是银子,他想修运河,少的就是钱的支撑,她能为他做什么呢?她将钱庄卖了,连带着这些年的盈利全部交到他的手里,她的梦想既然已经完不成了,她要帮着他完成他的梦想。 殿内短暂安静了片刻,便又开始议论起来,有人甚至在说,云楠溪那老儿居然还藏了这么多银钱在府里。 轩辕辰风实在忍不住了,大步出了列,怒斥了一声: “尔等休得胡说,皇后娘娘这三百万黄金清清白白,和云楠溪那老儿没有丝毫关系!” 他声音本就大,又带了怒气,一吼出来在大殿里回响着,众人只觉得耳朵都震麻了,他吼完了,又大步走到了箱子边上,指着那 黄金说道: “这些家产,皇后娘娘是靠自己一点点攒起来的,云楠溪那老儿自小就虐 待于她,她自七岁起吃喝拉撒全靠自己,你们这些老头儿,只知道拿朝廷俸禄过日子,她一个女子,十二岁起就有自己的钱庄,十五岁就有三家分号,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围着皇上吵吵嚷嚷,让皇上去想办法,她却把自己辛苦攒下的家产全拿来了,你们不领情,还嚼来嚼去的,你们算屁的男人!” 轩辕辰风自小在山中随师父习武,可不管这些老儿什么规矩不规矩,礼数不礼数的,骂完了,只觉得一身舒畅,虎目一瞪,便转过身,抱拳跪下去,对安阳煜大声说道:“臣,也将这几年的俸禄全部捐出,以助朝廷修建大越运河。” 他开了口,一众武将都是跟随他二人的铁血心腹死士,也纷纷上前来,跟随轩辕辰风一起表态,不领朝中三年俸禄。 文臣听了,互相看着,终于有人先一步走了出来,大声说道”“臣,愿捐……一千两白银。” 得,一千两也行……愿意拿出来就行了!安阳煜挑了挑眉,抬手,顺儿立刻让人抬上了书案,拿上了笔墨,让人记下。 朝中人,不管情愿不情愿,既然有人带了头,只好或多或少地拿了银子出来。 下了朝,安阳煜觉得一身轻松,这些老头儿总是以钱说事,不让他修运河,其实运河不仅可以解决南北的水灾干旱问题,也联通了南北交通,实乃一件功德大事。 云雪裳正在院中晒太阳,坐在摇椅上吱嘎吱嘎地摇着,唇上几点芝麻还没来得及擦掉,豆沙包卧在她脚下睡觉,可能是经历了小馒头的事儿,她怕极了离去时伤心的感觉,便不肯再和这小猫太亲密,只让宫婢们照顾着,偶尔才和小猫玩一会儿。 “小心肝。”安阳煜绕到她的后面,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低头便吻了上去。 “肉麻死了。”云雪裳推开了他的脸,咯咯地笑起来。 “你这个小财迷,怎么舍得把银子拿出来的?” “所以我现在心好痛,这是割我的肉剐我的骨啊,安狐狸,我想我快不行了!”云雪裳倒进了他的怀里,苦起了眉眼,作出一副呼吸不顺的模样来。 “朕帮皇后透透气。” 他低笑起来,捧着她的脸就是深深的一个吻,良久,二人才分开来。云雪裳偎在他的怀里,小声说道: “我把钱庄卖了,现在我可是穷人了,你就是我的指望啊,你得给我把银子赚回来,赚十倍给我,给我修用金子建成的大殿,也要有这么大啊,还要给我修用东海美玉砌成的澡池子,用手指头大小的珍珠给我做帘子,用夜明珠给我做耳坠子,用金叶子给我做裙子……” “包子馒头要不要真金白银做的……” “当然好!”她的眼中放出兴奋的光彩来,拍了拍手说道: “最好,用那闪闪亮的宝石给我做个美男出来,让我天天抱着玩。” “想得美。”安阳煜好笑地站了起来,把她丢回椅上,快步往外走去:“你歇着,我还得去议事。” 到了门口,他突然转过了身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小猫儿,你刚才说的这些,总有一天,我会全部给你。” “包括宝石做的美男?”她笑着,问道。 “是。”他却不笑,认真至极。 “滚吧,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了。” 她连连摆着手,往外轰着他,可是心里却暖融融的,他不会说谢谢的,她知道,可是,他刚这番话比一句谢谢还要让她高兴。 安阳煜走远了,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眯了眯眼睛,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了下去。 这一天,安阳煜又颁了几道旨意,正式筹办修建运河事宜,交于工部认真办理。各地官员乡绅必须认捐,多少不计,但是乡绅们可以用银子来买下运河某段的命名权。另,取消今年的选秀,宫中自皇后起,进一步削减开支,超过二十岁的宫女一律放出宫去,不愿意呆在宫中的先朝和本朝嫔妃,有子女的,可随子女出宫居位,没有子女的,也可以回乡生活。 她听着那旨意一道道传出来,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或许,他梦想实现的那一天,她的梦想也会实现吧?他安定了天下,百姓们安居乐业,他自然就有功夫陪自己天南地北地转悠了……还是以微服私访的民 意……还能杀贪官,还能察民情……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梦里面,自己正驾着那黄金制的马车,持着尚方宝剑游历天下! 朦胧着,觉得自己被抱起来,然后一番摇摇晃晃,努力睁了睁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着,未点灯么? 她翻了个身,却觉得这榻蓦地变小了,才翻了身,四肢就碰到了墙,接着,那熟悉的笑声便响了起来。 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哪里是在龙榻上,自己到了马车里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去哪里?” 云雪裳爬起来 ,掀开了马车窗帘看向了外面,偶尔几个铺子还开着门,昏黄的灯光从铺子里扑出来,月光铺了一路,在青石板上洒下清凉的光辉。 “乐一会去。”安阳煜把她拉进了怀里,埋首在她的长发中,深深地呼吸着。 “你精力真好,白天忙得像陀螺,晚上还不好好睡觉,你是金刚不坏之身么?”她坐起来,歪着脑袋看着他。 “答对了,我就是金刚不坏之身……你实在是十分了解。” 他又笑起来,语气攸然间就带了几抹颜色进去。臭狐狸,总是不忘了占我的便宜。她心里暗骂了一句,又掀起马车窗帘去看外面的景色。 往无边的夜色中望去,只见民居延绵着,像一只只困倦的兽,静卧在大地上。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声声脆响。 二人并不说话,只静静地坐着,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马车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只见身处于东城之中,这里是男人们最爱寻欢作乐的地方,声色犬马之处。面前这小楼叫风雨楼,在京中颇为有名,风雨楼里的酒更是天下皆知,不少人家得了儿子,便会在这里买上一坛,等儿子弱冠之际拿出来庆祝。 轩辕辰风正在门口张望着,一见到安阳煜便笑着迎上来,可是目光一落到云雪裳身上,神色便有些古怪起来。 “嫂、嫂嫂也来了。”他结巴了一下,云雪裳立刻就起了疑,白了他一眼,问道:“我来不得?里面有女人?” “来得来得。” 轩辕辰风只觉得冷汗直冒,哀怨的眼光立刻投向了安阳煜,出来玩,你带老婆作甚?安阳煜也明白了过来,晚上接到轩辕辰风的信,说让他出来和弟兄们同乐,让他放松放松,他一想,云雪裳今儿给他挣了面子,不如带她一起出来,根本没往别处多想。 “哼。” 157.是我想你了【159】 云雪裳扒开了他,大步就往里面走去,蹭蹭地上了楼梯,那走廊上灯光昏暗,侍卫只见来了一女子,以为又是哪个楼里请来的姑娘,早早就拉开了门,她往里面一瞧:好家伙,足有六七位美人儿,正偎在那些男子胸前,温香软语地撒着娇,衣裳都褪了半边,大片滑嫩的肌肤暴露在外面。 “呆子!你敢带他寻欢作乐!”她扭过头去,咆哮了一句。 “哪里,我们是来吟诗作对……以武会友。”轩辕辰风尴尬极了,信口就胡说起来。 “算了,你们乐着,我们去别处转转。”安阳煜无奈地拖住了云雪裳往外走去。 “喂,你们以前常这样么?我就知道,一丘之貉啊!呆子,你也不是好东西!”她下了楼,还在小声抱怨妗。 安阳煜一把拖她进怀里,用手捂住了她嘴,斥责道:“闭嘴,那都是朕的臣子们,你再多嘴!” 一点面子都不给嘛!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夹着她大步往外走去跬。 “唔……你,你贼死不心……你色 胆包天……” 她出了门,跺了跺脚,拔腿就往另一头跑去。 “喂。”安阳煜拉住她,却低笑起来:“你气什么,又不是我坐在里面,你看到了,世间男子都如此,我多好,我只围着你转。” 云雪裳狠狠赏了他一个白眼,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后悔极了。” “是啊,后悔找了你这样的凶婆娘。”他停下脚步来,指了指街角的小酒馆,笑着说: “凶婆娘,既然出来了,喝几杯去吧。” “好啊。”云雪裳吸了吸鼻子,空中似乎真有股淡淡的酒香,她扭头甜甜一笑,拔腿就往那小酒馆跑去了。 她的背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跟着她的脚步一起,一跳一跳的。 “小二,拿酒来,要油炸兰花干,还要蚕豆,要花生米……我要少吃荤的,喂,狐狸,我是不是胖了?” 她念叨着,径直坐到了窗户边上,向他招着手,他微微一笑,大步走过去,和她对面坐着。 不多会儿,酒菜便上来了。 此时已夜深,小店里只有他二人在畅饮说笑。云雪裳不太会用筷子,总夹不住圆圆的东西,那花生米在筷子里滑了几下,便满桌滚去了。 “笨婆娘。”安阳煜低笑起来,用筷子夹了,送到了她的嘴边。 “你才笨。”云雪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嘻嘻笑起来:“还要吃一个!” 他立刻听话地又夹了一个,送进了她的嘴里。 她托着腮,笑着看他,说道:“这个好,我有这样显贵的仆人。” “没规矩,没大没小。” 安阳煜瞪了她一眼,收回了筷子,不再理会她。 她却站起来,凑到他一边坐着,在他胳膊上蹭着,说道:“仆人吧,仆人吧?” “你是朕……真的寝 奴!” 安阳煜板起了脸,扒开了撒娇的她。 她又贴过去,十足牛皮糖的样儿。 小二在旁边悄悄打量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跑上前来,小声问道: “这位爷,可是西城刘三爷?” 安阳煜挑了挑眉,放下酒杯看向了他。 那小二咧嘴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放到桌上,大声说道:“刘三爷,前几日有客人来过,说若您来了,便把信交给你。” 安阳煜的眼眸里蓦地划过几抹凉色,他缓缓拿起了信封,好半天才拆开来,抽出一张淡黄色的信笺,信笺上只一行字: “五年之期,还债之时。” “什么?”云雪裳探过脑袋去,想看清上面的字。 “没什么。” 安阳煜不露声色,将信快速叠好,收进了怀里,复又端起酒杯来,头一仰,辛辣入喉,他的面上又渐渐有了些狠色来。 五年前,他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个黑衣男子的,那一年,黑衣男子以秘籍授他武功,又向他献出三计,还借他银两招蓦第一批心腹死士。 他要的代价,便是左右耳后有小痣的女子,生辰八字便是牧依族长之女出生的那一天!云雪裳耳后有小痣……而且…… 人挡杀人,神挡弑神!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什么?” 他的语气那般地狠,云雪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俯过身去,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何事?” “小事。”安阳煜唇一扬,将那狠色收去。 “我让人先送你回宫可好?” 他放柔了声音,一面说,一面向门口之处招了招手,立刻有侍卫上前来。 “你又不回去睡?”云雪裳嘟起了嘴,不满地说道,不会是打发自己回去,他好去呆子那里寻 欢作乐吧? 可是,他决定了的事,便不能轻易改变,把她塞上了马车 ,让侍卫立刻带她回宫,他又在小酒馆前面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转身,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云雪裳扭着脖子,一直从车窗往后看着,直到一袭白色锦衣的他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才回过了头来。 纸上的字,其实她已经看清了!可是,他要还的债是什么?命么?还是天下? 她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他志在将大越带上新的辉煌,不能折腾了半天,拱手让人吧?可是,让了他,他不是就可以和她逍遥天下了么?哎呀,早知道,那三百万两还能拿回来么? 翻来覆去地想着,突然,马车猛地停了,她未防备,往前一栽,差点跌出马车去。外面,侍卫的怒斥声还未完,便息了声响,四周一片寂静。 刺客? 她心里一紧,迅速拔出了悬于腰间的一把小匕首来,紧张地瞪着车门。 脚步声,一声一声地靠近来。 她双手握紧了匕首,指向了前方,呼吸,又浅又急。 “五万金,收起你那破玩艺儿来。” 轶江月那妖孽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外面传进来,她皱了下眉,推开了门,看向外面。地上,几名侍卫已经趴在了地上。而轶江月骑在马上,唇角,两朵浅笑,一袭青布衣,袖子被风鼓满。 “下来。”他扬了扬下巴,命令道。 “不下,我要回去睡觉。”云雪裳硬着头皮说道,也只能说说而已,侍卫被他一招就放倒了,他要捉自己是轻而易举的。 轶江月策马慢慢前来,到了马车边上,手一伸,便抓住了她的衣领,一带,就把她拎了起来,直接放到了自己前面,手紧紧地搂在了她的腰上。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来发什么神经?”云雪裳扭了半天也没挣扎脱他的手,懊恼地责备着他。 “想你了。”他淡淡地说道,把脸往前靠了靠,靠在她的脸上。、云雪裳只觉得一身汗毛都倒竖起来了,她往前挪去,结结巴巴地说道:“喂,我不是男人。” “你是我的五万金。”轶江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你疯了,放我下去。” 云雪裳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又连连挣扎起来,这时,一股浓浓的酒味从他身上猛地散发了出来,他喝了醉三更! 梆梆梆…… 三更到了! 他重重地往前一倒,就压在了她的身上,手还紧紧地扣着她的腰肢。 “五万金……舍不得……五万金……” 他喃喃地说着,手越收越紧,像铁箍一样紧紧地箍着她,那样紧,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而他的脚又无意识地在马肚子上拼命一夹,那马儿就嘶鸣了一声,飞驰了起来。 马儿跑得太快了,而他又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她被压倒在马儿脖子上面,他的长发,她的长发,都飞扬起来,只听得风声狂呼啸着,越来越暗,看不清到底到了哪里。 不知道到了哪里,不知是何时辰,那马儿突然高高扬起了前蹄,嘶鸣了起来,把他和云雪裳一起掀了下来,他的手依然在她的腰上,顺着那山坡往下面咕噜咕噜滚去。 她的腰不知道撞到了哪里,痛得直吸冷气,她狠狠地掰着他的手,恨恨地骂道: “铁公鸡,刀削面,我遇到你就没好事!你快些松手,让我走。” 可是,他的手还是抱得那样紧,沉沉地呼吸着,不肯和她的身体有半点空隙。 “轶江月,铁公鸡!我的腰要断了!” 她无奈,狂吼了一句,又悻悻然地认命了,躺在青草地上,一株小草就在她的鼻尖上轻划着,痒极了!她恼怒地拔了那根草,又有几只萤火虫飞了起来,绕着两个人飞舞着,耳畔,小虫的鸣声一长一短地响着。 “轶江月,我上辈子欠你的么?” 她叹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几只飞舞的萤火虫。 他的呼吸好沉好沉,重重地扑洒在她的耳畔,就这样,一整夜! 她终是熬不住,就在那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她的额头上,慢慢下滑,是她的眼睛,再然后,是鼻尖,嘴唇……安狐狸也是这样吻她的,只是安狐狸的唇一向滚烫——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在那睁眼的刹那,轶江月突然猛地吻住了她的唇,眼睛里露出了凌厉的狠色来,双手却开始用力撕扯起她的衣裙。 “你干什么?铁公鸡,轶江月,你疯了!” 云雪裳大骇,拼命地抓挠起他来,轶江月不是现在的安阳煜,不是沈璃尘,他的眼中闪着冰凉的光,蓦地又有火焰腾出来,就是那冰水和火焰地交替着,吓得云雪裳止不住尖叫起来。 “轶江月,你看清楚,我是云雪裳,我是大越的皇后!我是安阳煜的妻子!你看清楚!” 她尖叫着,可是他并不听,他的眼中,那冰和火的交替越来越频繁,渐渐那眼中便被这火占领了, 熊熊的,烧得极旺。 他的手得逞了,伸进了她的衣裙里面,冰凉的手在她的肌肤上狠狠地滑过,直冲她的胸前,泪水一瞬间涌出了眼眶,她一向不防备他,她一向以为他真的只爱男人! 他的动作生涩极了,在她身前狠揉了片刻,又恶狠狠在她唇上吮着。她想咬他,可是他扣着她的下颌,让她一点劲儿也使不上,他又换了位置,把这啃咬挪到了她的颈间。她狂乱地摇着脑袋,想摆脱他的唇齿,可又听到了嘶的一声脆响,他将她的衣裙都撕烂了,一只手狠狠地扣住她的胳膊,一只腿压住了她乱蹬的腿,又将肚 兜扯下来,裙子也被扯破了,他又开始拉扯起她的中裤来……慌乱中,她拔下了头上的钗,狠狠地往他的背上扎去,嘴里尖叫着: “轶江月,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那钗深深没进他的背,痛,鲜血的味道,还有远处传来的牛儿的哞叫声……让轶江月清醒了过来,他撑起了身子,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云雪裳哭着快速爬开去,抓起被他扯破的衣服包住自己,跌跌撞撞就往前跑。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陌生的地方!他的马日千里,半夜功夫,不知道把她带到了何处! “回来。” 他的喝声猛地传来,云雪裳听了,却跑得更快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着。她不明白,为何他要这样伤害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恨自己,可是心底里,她却总是不自觉地想去靠近他。 “云雪裳!”青色的身影落在了她的前面,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 “你是禽 兽,魔鬼,疯子!” 云雪裳狠狠地扑打着他,发丝全凌乱了,衣服也遮不住无边的春色。放牛的小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二人,不敢再前来一步。 “够了!”轶江月猛地捉住了她的手,怒吼了一声。 “云雪裳,我喝醉了,我把你当成了男人,可不可以?” 这是什么鬼的解释?这算什么?云雪裳挣脱了手,狠狠抹了眼泪,冷冷地说道: “好狗别挡道,现在看清了,我不是男人,你可以让我走了。” 推开了他,云雪裳撒腿又跑了起来。 “云雪裳,云雪裳,云雪裳……” 身后,轶江月连叫了十数声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响亮,在这清风丽日之下,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带着说不出的寂寥和绝望。 “云雪裳,你恨不恨我?”最后一句,他大喊道。 “我恨死你啦,我恨死你啦,轶江月,活该你找不着老婆!” 云雪裳扭过头来,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大叫起来,叫完,继续往前狂奔着,她要回去,要回安狐狸的身边去,一辈子也不想再看到轶江月这轶公鸡。 恨么?恨我?你恨就好了!轶江月的面上慢慢地又回到了昔日那放荡不羁的表情,一抹冰凉悬于眉间,他缓缓掸了掸袖子,整理了一下太皱的青布衣,然后挺直了背,仰头看了看天色。 他的马儿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他翻身上了马,扬鞭,那马便飞奔了起来,马蹄扬起了尘土迷了云雪裳的眼睛,飞溅起的小石头打在她裸*露的胳膊上面,火辣辣地痛。 轶江月一口气奔出了老远,才回头看向了后面,从这里,已经看不到云雪裳的身影了。 “不要回去,云雪裳!” 他心里狂呼着,可是,谁又能阻挡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气,那面上渐渐覆盖上一层冰霜。 远处,又有快马疾驰而来了!漫天的黄沙飞扬。 ————————————分界线—————————— 昨儿跌下马,本就摔痛了,今儿和他这番扭打过,一身都酸痛起来,一双绣鞋也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此时光着脚,在路上走过来,已经被小石子硌得痛极了。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有七八人正疾驰而来,阳光太晃眼,尘土又飞扬着,她眼睛肿得厉害,也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只知道往路边上避了避,抱紧了双臂,等着这群人快些过去。 “雪裳。”来人下了马,惊讶地跃到了云雪裳的面前,惊讶地高呼,“真的是你,怎么弄成了这样?安阳煜呢?” 透过泪水,云雪裳看清了面前的男子,紫衣玉冠,清风丽日般的明朗优雅着,是沈璃尘。 “沈璃尘,轶江月欺负我。”她哽咽着,抱紧了双臂。 沈璃尘快速脱下了自己的衣袍包住了她,把她抱上了自己的荆棘马。 “别哭了,铁轶,速派人前去买袭新衣,我们在镇上暂休一天。” 沈璃尘快速命令着,自己翻身上了马,轻拥着她往前行去。 铁轶领了命,迅速派人前去办了,自己则跟在沈璃尘之后,悄悄打量着云雪裳,弄成这般模样,不知……他又看了看沈璃尘的神色,终是没敢问出半个字来。 “不要怕,我送你回去。”沈璃尘见她还在不停地发抖,便拍了拍她的胳膊,柔声安慰道。 “不……怕,你……去哪里。”她吸了吸鼻子,哆嗦着问道。 “办点事。” 沈璃尘低声回着,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上,不光是颈上,还有肩膀之上,全是那青紫痕迹。 他握着缰绳的手僵了僵,便挪开了目光,看向了前方。 “他怎么抓到你的?安阳煜呢?” “不说、不说了……我回去。” 云雪裳摇了摇头,不肯再提此事,沈璃尘见她伤心,也不好再问,一路沉默着,到了前方的小镇上。 侍卫已经在镇子入口处侯着了,一见沈璃尘等人便迎上来,将新衣裳递上来。 找了间小客栈,沈璃尘让人给她烧了热水,让她去梳洗干净。她关上了门,飞快地脱衣跳进了浴桶之上,拼命地搓洗着自己,他太放肆了,居然这样对待自己!她狠狠地揉搓着他碰触过的地方,这世间,除了安阳煜还没人敢这样对她,可是安阳煜是用轿子抬她入宫的,好歹也是和她拜过堂的夫妻,当时再坏,也是有名份的人,轶江月他算什么?他怎么能这样? 她搓着,目光落在了手臂之上,那颗朱砂居然完全消失了!她怔了片刻,顿时又哭了起来,委屈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落在水里,一片晶莹飞溅。 门外,铁轶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皇上,看样子……”沈璃尘轻蹙了下眉,铁轶立刻就转了话题:“要不要通知安阳帝,还是带娘娘回去?” 沈璃尘依然沉默着,表情平静,只是熟悉他的人都能发现,他的眸子里,那光芒又开始潋滟起来了。 “那,要不要找轶江月?”铁轶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 “不要。”这一回,沈璃尘却开口了,低沉,有风雨欲来的危险:“他会来找我的。” “沈璃尘。”里面传来了云雪裳的声音。 “何事?”他慢慢走过去,在门口低声问道。 158.你可愿与我同行【153】 明日,便是寿诞。 安阳煜依祖规,先进行祭祖大典,四更,众人便准备停当,准备往安阳皇室宗庙去了。 天龙宫门缓缓打开,两列宫灯在前,高大的身影迈过了高高的汉白玉门槛,出现在众人面前。安阳煜头戴玉制的十二旒的冕冠,着玄黑冕服,领口绣着绚丽的金纹,龙爪自浓雾中探出,狠抓着那胸口绣的金阳,如火如荼的祥云,红得好似火焰。 他回头,伸手。 一只玉秀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放在他的掌心,人,缓缓行出,大红的冕袍上有金线绣成的祥兽,珍珠为眼,翡翠绕于袖口,分明是皇后的冕服,发间,金凤衔珠,端地映出一面富贵端庄。 看他,抿唇,温柔一笑,她端庄起来,也极有皇后相的,不似平日间那样张牙舞爪般的精灵古怪跬。 “你今儿倒真是威风,以后便天天这样穿着吧。” 可是,一开口,便又露了那调皮的本性,她上下打量着他的模样,他登基的时候她并未瞧见,今儿见他穿着这冕服,宽大的袖子垂下,更添了沉稳,那玉旒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又增了几分冷傲。 “端庄。” 他捏了捏她的手背,低笑,以只她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她掩嘴,轻笑着,跟在他的身后,缓缓往人群前面走去。 万岁声骤然而起,众人皆拜下。 安阳煜即位之后,大越并不太平,先是水祸天灾,又有南方官匪勾结,先王留下的烂摊子让他结实头痛,后又有宣璃拥兵自重,自立为王,现虽已退出大越,却又在赤月建立了更强大的政权。 世人,皆在看,这两虎,谁能赢到最后。又在看,这个从夹缝中生存长大的年轻皇帝,能否实现中兴的理想。 大越,屡经大变,本已是摇摇欲坠,他推行了一系列新政,挽败势于危机关头,今日的大祭,也是向大越百姓传递信心,更是……让那个站在人后的他看看,安阳煜已非昔日之安阳煜,天下,他已经坐稳,不容他人动摇,再大的风雨,他也不再惧怕。 而她,会跟着他一起站在那从未允许女子站上去的过皇家祭台之上,一同向上天祈祷,祈求上苍赋予天下子民平安,祈求他二人可以一生相伴。 云菲霜从人群中抬起头来,脸色已经白得如雪。 宫有有规制,无后,皇贵妃为尊,与他同乘一辇的也是她,可是,他连规矩也不要了,直接便让云雪裳穿了凤袍。 十六匹披着滚金纹饰的俊马拉着金辇过来,安阳煜扶着云雪裳坐上了马车,安阳东歌也被抱了过来。 京师大街已经被封了,皇家的马车队缓缓地穿过了宽阔的街道,往祖庙而去。 云雪裳依过来,小声说道: “你这样刺激她,不怕弄巧成拙么?” “谁说我要刺激她了?” 安阳煜探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小手,轻声说道: “如若她还有心,便不会和朕这样作对,处处置你我于死地。” 说话间,玉旒随着他说话的音调而左右摇晃着,发出悦耳的声响来,他握着云雪裳的手,用了些力,手心,汗津津的一片。 她轻轻地回头看去,云菲霜独坐于辇上,垂眸,手拢于胸前,一贯的温柔秀丽模样。 “别看了。” 安阳煜低低地说着,语气冰凉。 云雪裳轻叹起来,这几日,他避不谈好,却整辗转难眠,常在半夜起来,望着飞云宫的方向出神。虽然,还不知到底是怎样的真相,但是,她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有这样的恨意! 他在恨云菲霜! 祖庙的祭祀高台高耸入云,四周围置有八只青铜制的云鼎,鼎下架起了旺旺的炭火,天葵香,袅袅娜娜在空中萦绕。 朝臣百官已经在祖庙中恭侯着,见到安阳煜和云雪裳从同一辇上下来,而她又着着凤袍,皆露出惊讶之色来,可现是祭祀大事,有人即是想反对,又见安阳皇族中唯一剩下的两位年轻王爷沉默着,不发一言,便只好暂时忍下。 嫔妃们用屏风隔开,居于外院,看不到前院的情形,只肃穆地跪着,焚香祭天。 阶梯,盘旋向上。 “云雪裳,你可愿与我同行?” 他转过头来,看向了 随著庄严的鼓乐,安阳煜手捧宝剑于胸,面色肃静而凝重的一步一步走向天台的最尖峰。随在他身后的是手捧祭天道具的云雪裳和守卫的侍官。 见一介女子随帝踏上祭天台,台下顿时吵嚷起来,老臣和皇亲国戚最先跪下去,双手举起,伸向碧空,大声唤道: “皇上,不可,万万不可,任一介妇人登上高台,上天将会震怒,会对大越降下大祸啊!” 安阳煜只管捧着剑,不理会下面的吵闹,和云雪裳一起步步拾阶而上,侍卫们到了中途便停了下来,面向下方,拔出锋利的宝剑,严阵以待。 随着他们愈接近高台顶端,下面的唤声居然越大,慢慢的,变得声嘶力竭起来,那声音,终是随着他踏上高台的声音,陡然间停住,下方,变得一片死寂。 “随我来。” 安阳煜步伐稳健地走到了祭台正中,怀抱宝剑面对东方,眼光深沉神情庄肃而又冰冷,削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显得他此时的意志是如何坚定,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云雪裳紧跟其后,立于他的左后方。 铮鸣一声,宝剑出鞘,直指东方。 天空此时一片迷雾蒙蒙,台下的人只见那云雾在高台四周缭绕,而看不清台上的情形。 安阳煜开口说话了: “大越,安阳奉皇帝第十九世子孙安阳煜率臣民在此祭拜神灵祖先,祖先在上,若信任子孙安阳煜之所为,请赐予我大越臣民永久的安康和乐。” 沉浓而又清晰的祈天祷告天子口中朗朗诉出,声音虽不高昂,周遭万民万军竟听得一清二楚,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轮火红的太阳逐渐上升,以其蓬勃的生命力硬是把浓雾推挤到天的背面,而又在他言毕的时候,这太阳猛然一跃,穿破了厚厚的云层,将万丈金光洒向了天地万物。 不知是谁,先长呼了一声皇帝陛下万岁,骤然间,这万岁之声山呼般响起。 “大越开国皇帝,奉宗,以仁义治天下,四海归服,万民臣心,至此三百余年已,然今大越国力衰微,屡有天灾*,而让我大越百姓流离失所,更让朕的王子东歌面临大祸,生命岌岌可危,此,皆因后代子孙忘仁忘义而至上天神灵降罪,十九代孙安阳煜在此盟誓,愿以一力承担天罚,而解我万民于水火,换我东歌平安脱险,十九代孙安阳煜拜叩。” 台下寂静,众人皆仰起头来,看向高台之上。 年轻的天子,神情肃穆,灿烂的光线映在他眼中,袍上的金绣飞龙朝气蓬勃地仰起那金爪来,不怒而威的王者之气倾泄而下,向天三拜之后,他缓缓扫视了一下跪于台下的百官朝臣,又把目光投向了祖庙之外跪着的乌压压的百姓,缓缓说道: “十五年前,先王受奸臣蒙蔽,毁牧依人家园,致使牧依百姓蒙上大冤,遭受大祸,今,朕在此向牧依百姓三拜,一谢罪,二,请恕,三,请牧依族长在开恩,将牧依公主下嫁于朕,至此化仇怨为至亲,朕在此盟誓,此生此世,待公主云雪裳为唯一的妻,若有负心,愿受祖先惩罚。” 言毕,他居然双手捧剑,面向云雪裳,向她恭敬地行了三拜之礼,每一揖,都深深及地。 台下,寂静之后,又开始山呼起万岁之来。 朝中人皆因云雪裳是牧依人之后,怕她会复仇,而反对将她留于安阳煜身边,此时,安阳煜却以大仁义为名,公开向上天请罪,求上天饶恕大越皇族对牧依人犯下的灭族之罪,并且愿意与牧依人联姻,他言辞诚恳果断,向天下臣民百姓表下立后之决心,百官互相看看,除了高喊几句万岁,却再无反对的办法。 云雪裳伸手,轻扶起了他,微微一笑,四手便紧握住了,不愿再分开。 侧过脸,看向了远方,一道青色的人影骑于马上,正静望着这边的方向,她看得清晰,那是轶江月。 她没忘记,她和轶江月的约定,如今已经过了七天,她还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让她可以放弃身边这个至情至性的男人。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也宁愿瞎了聋了,不去听,不去看。 所以,轶江月,请你不要这么残忍,在我深陷之时,来告诉我,我不可以去爱他。 那边。 轶江月转了身,策马,往远方飞驰而去,青衣阔袖在风中飞舞着,不是他前些日子穿的那华丽的锦衣,却是每回和她相伴时穿的那件泛着旧色的青布长衫。 她还是喜欢,那样的轶江月,以朋友的,甚至亲人般的喜欢,她忘不了他那匹刷了白色粉的长了鸡翅膀的“飞马”,忘了不了他立于青山绿水间的小竹楼,忘不了他那从碧水中一跃而出时身上的水珠散发出的耀眼光芒。 她喜欢那样的轶江月。 她期望着,轶江月也能像喜欢朋友一样的喜欢她。 大祭毕,众人要留在祖庙为先祖守夜一晚,男女是不能同居一室的,所以云雪裳被安排在东院之中,隔着一道院墙,便是云菲霜率的四妃住的地方。 夜了。 有月。 月色温婉地照进了窗中,云雪裳未睡,还在想着白日间让她激动的那瞬间。女人,爱的,不是身份,而是爱人给予的足够的尊重!尤其是云雪裳这类女子,她从小便渴望着来自旁人的尊重,正视,以及真心的疼爱,这一些,现在安阳煜都开始慢慢学会了,她很满足,一个骄傲男人愿意为了她而改变。 她靠在窗前,神情有着云菲霜未见过的温柔妩媚,这种平和的美,几乎是她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她们几乎拥有相同的成 长经历。 都在冷漠之间长大,都被亲人所遗忘,可是,云雪裳还有一个疼爱她的云夫人,而她,只有自己。 “你们都下去,不许和他说有人来过。” 云雪裳没有低头,维持着看月的姿势,嘴里轻声说道。 呼啦啦地几声响,暗卫们从暗处退了出去。 云雪裳又轻声说道: “进来坐会儿吧,若你还叫我一声姐姐。” “姐姐,你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既然回来了,为何又要独占他?满宫的姐妹都因为你成了暗坟中人呢。” 云菲霜慢慢地走到了窗口,看着她,痛苦地问道: “而且,若你不回来,他会看向我的,他都已经看向我了,他都已经让我怀上他的孩子了。” “我不想残忍,菲霜,若一个男人抱着你,叫着别的女人名字,我宁可不让他碰我。” 云雪霜终是收回了投在月儿上的目光,看向了她: “自己不珍惜的,收不回来。” “他连这个也告诉你么?是,那唯一的一回,他居然叫我小猫儿,你知道我多难受么?姐姐,我我一直珍惜着他的,可惜上天不肯眷念于我。还有那一回,你闯进了屋子里,我费尽了心机准备了那样一件蝉纱裙,却让你看到了他弃我而去的狼狈,更是对你说,让我嗅了血罗烟又如何?姐姐,他是从不舍得你嗅到那烟的啊。” 云菲霜转过身去,轻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双目噙泪,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永远那么吸引人。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喃喃地说道: “而且,就连让我和你斗一斗,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他把你保护得那样的紧,他叫你心肝宝贝,他夜夜都守着你,你知道么,这些日子,我觉得自己好可怜,成日间的,一个戏子般地唱着独角戏,他却看也不朝我看一眼。” “他从不和我说起你,便是梦儿的事也只和我说过一回,而且,饶是这样,你也给我下了两回毒了。” 云雪裳看向了她,小声说道。 “只是让你怀不上孩子,姐姐,我的心还不够狠,我舍不得杀你,毕竟在我最悲惨的那段日子中,只有你来看我,陪我。” “那,我谢谢你的不心狠。” 云雪裳点点头,又说道: “用那小猫传递字条的人是你么,你让碧叶给我下药?” “是,不过,那丫头任我如何威逼,就是不肯就范。” 云菲霜苦笑起来: “知道么,她每日间要忍受怎样的痛苦?我给她的药是万蚁穿心呢。可饶是那样,她只说宁愿死,也不肯向你下手,我真不懂,为何你有这么大的魅力,她要那般忠于你,若我身边有这样的丫头,何愁事不成?” “难怪她不许我用你送的东西,吃你做的糕点,你熬的药!” 云雪霜了然地点了点头,倒真是错怪了碧叶,只可惜,现在她不知在何方,若找着了她,定要向她好好磕三个头,致歉,谢恩。 “你前几日为何要去云宅?” 云雪裳又问道。 “我并未去过云宅,今日我既然来了,便不会再骗姐姐。” 不是她么?还有谁? 云雪裳敛了眉,低声说道: “今儿我们两姐妹也算是说开了,今生姐妹至此,便再无瓜葛,妹妹好自为之。” 说完,轻轻地合上了窗户,不再和她说话。 “姐姐,妹妹可能也活不成了,可是,妹妹还有一句忠告,别看他现在如此爱你,可是姐姐还是离开他的好,免得日后像妹妹一样,惨淡收场。” 云雪霜轻轻地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今日那般的誓言,她也曾听过,不过几年时光,那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人却不再眷顾于她身畔。 ——————————分界线———————————— 一夜,平静无波,并未出现安阳煜猜测中的刺杀,难不成那人察觉出是陷阱了么? 回宫途中,众人对云雪裳的态度明显又改变了许多,一律改称了皇后娘娘,安阳煜的神情也轻松了一些。 可是,云雪裳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多,若她真是牧依人,十五年前她只是婴儿,她是如何逃过那场劫难的?族中还有别人在这世间吗?外公一族人是否真的还在人世? 自己和他……真的能平安度过这些风波吗? 宫中已经布置得一片喜庆,四处张灯结彩。安阳煜举办了千叟宴,宴请天下有德的高寿老人进宫,与君同乐,嫔妃们也获得恩准,可以邀请家中两名亲人入宫晋见,女人入了宫,就是进了笼子,宠与不宠,便是一辈子过了。 至晚间,几个大殿都坐得满当当的,觥筹交错之间,笙歌慢舞,彩袖轻拂间,红颜妖娆。安阳煜携着云雪裳,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更晚时,安阳煜带着云雪裳到了内殿 ,接受嫔妃和内臣们的朝拜。 云菲霜坐于右侧首座,一袭大红正装,明珠坠耳,两只金步摇从云髻中垂下了及肩的金流苏,轻点朱唇,淡扫蛾眉。 见他二人进来,云菲霜便从座上起来,带领着众人到了殿中跪拜迎接。 安阳煜淡淡地道了声平身,便携着云雪裳的手到了正上方的龙椅之上,看向了殿下之人。 他不看云菲霜,云菲霜也不看他,只第一个上前去,捧着贺礼为他拜了寿。 嫔妃们开始一个个上前来,恭贺着他的寿辰,他的表情一直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这时,顺儿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皇贵妃娘娘为陛下贺寿。” 众人皆惊,这朝中,还有另一个皇贵妃么? 云菲霜的身子震了一下,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那门口,端的走出了另一个云菲霜来。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打扮,一模一样温婉的笑容,就连身边的婢女都是一模一样。 —————————————分界线—————————————————— 【现言千呼万唤始出来,《钻石暗婚,总裁轻装上阵》,霸道深情喜抱美人渡密婚,地址:http://novel.365xs.org/a/1048665/index.html上个简介,大家了解下】: 他是商界的王,手段狠戾,帝国庞大。 她是小公司的继承者,被未婚夫抛弃,还被准婆婆满大街追着她骂是不能生蛋的鸡。 大雨夜去谈合约,掉进了恶毒的陷阱里。为了脱身,她差点压断他第三条腿,还被迫成了他的私人助理。 他租她一个月,也用了她整整一个月,不分昼夜。人人都说他不能人道,只有她知道他的道行有多深。 他是王,季沫是他掌心的小玩偶,看着她手牵手和别人在泳池里扑腾恩爱,某人爆发了,抓着她往墙上摁…… “我和我的小兄弟都立正了,你还想勾搭谁?” **** 她要夺回公司,他悄然出手,工作生活两把抓。 她要治好父亲,他请来名医团队,顺便亲自上阵试试她到底能不能生。 她要夺回未婚夫,他干脆把那个男人踢去了非洲,夜夜霸着她的枕头。 她要肚中的宝贝姓季,他拿来她的户口本,把她的姓前冠上了奕字…… 她铭记当年压迫之恨,于是麻利跑开。再捉到她时,他掐着她的小腰直接摁倒:肉沫沫,你敢让宝宝不认爹,我让你长长记心…… **** 他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强迫的爱情,有的只是你情我愿。 所以,以我的方式宠着你,你以你的方式爱着我。 【新文求宠爱,来宠我、来宠我、来宠我……另外,我还会上一个新古言,最近状态爆棚,趁还能写,还能机会写,我写写写写写!我以我心写我爱,谢谢你们陪伴。】 159.牧依人的往事【160】 她过来拉开了门,只是一袭普通的蓝锦衣裙,小镇上只有这样的款式质地,头发*地披在身上,领子拉得很高,可是也掩不去那顽强探出头来的青紫色,他偏开了脸,不去看她的模样。 这是他第二回见到她的狼狈了,一回在宫里,他就躲在床下,听着她被安阳煜折腾得哭。那时,他只觉得心里有种怜惜,并不像现在感觉这般强烈,强烈得想立刻剐掉轶江月。 “你帮我送信给他,说我玩两天再回去。”她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一身如此模样,怎么说得清?她不想听到别人的闲话,更不想以这副模样去面对他。还有,他若知道自己被轶江月欺负了,一定会去找他,轶江月满腹诡计,安阳煜又正事多之际,若冲动上了他的当怎么办? 沈璃尘点点头,低声说:“好。” “我……”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好半天才小声说:“请我吃饭吧,我饿了。” “好。”沈璃尘转了身,慢慢往外走去。 云雪裳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到了大堂里,沈璃尘点了几道她爱吃的菜,也不多话,只给她盛了饭,看她大口吃着。 “你为何不问我,我为何不回去?他并没有对我不好。”吃了半天,她又小声说道。 “嗯。”沈璃尘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别开了目光,被他撞到这副模样,也是难堪的! “雪裳,可否听我一言?跬” 良久,他才端起了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杯口上轻抚着。 “你说。” “你……”他顿了一下,看向了她,继续说道:“你找给我的方子很有用,只是有一味药还没找着,我用的替代药不能完全使药效发挥出来,所以不能起到彻底清除的作用,我这回便是要去找药的。” 云雪裳抬起了头,他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多了,只是人依旧清瘦得很,她点了点头,小声说:“只要能好,那就好,你们去找药吧,我自己回去。” 沈璃尘的呼吸重了一下,饮了一口茶,又说道:“你既不愿意这么快回去,我便陪你走两日吧。” 两日?她恍然地抬头看向了他,问道:“这是哪里?” “渤郡。” 渤郡,在大越以东,离皇城恰有一千里,那疯子的马,到底是什么马?她愕然地看向了窗外。 “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大的能耐?为什么你和安阳煜都奈何不了他?” “他是牧依大 法 师。”沈璃尘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慢悠悠地说道: “十五年前,就是他带着牧依族长的大妃和牧依族长的小公主逃了出来,并且用十五年的时间,将失散在各地的牧依人全部召集回来。” “族长也得依赖的人,掌握全族人生死的牧依人大 法 师?” ——————————————————————分界线—————————————————————— 马在官道上狂奔着,轶江月的衣袍全散开来,衣袖盛满了风,长发在风中狂舞着,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燃烧起来了,马蹄扬起黄沙阵阵,突然,他一拉缰绳,骑着马就直冲向了那条宽阔的河流。 “父亲大人,你教我,我要怎么做?我不想她死,你教我,我要怎么办?” 他狂吼着,从马上弹跃起来,重重地跌进那水中,挥舞着双手,拼命击打着河水。 “云雪裳……” 他高举起了双手,拼命地叫着她的名字,一遍遍地,声音一声比一声嘶哑,最终那唇角都慢慢流出血来。 刚刚还晴日高照的天气,突然间就堆满了乌云,他安静了下来,低头,默视着自己的倒影,然后,平举起了双手,重重地往后倒去,任那河水淹过了他的面庞,往他的鼻子和嘴里灌去。 你是牧依族的*师。 你不可以爱上云雪裳。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念叨着,你已经三十岁了,你已经把她送到了别人的身边,你亲手把她推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就没有回头再来的资格和权利,你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再往前一点,你就达到目的了,挑起世间战火,牧依人重归尘世。”他高仰着脖子,强迫自己心再狠一点、再狠一点…… 世间诸苦,唯情字最苦,尤其爱而不得,得而不能。 他的命运在十五年前就定下了,他只能这样走下去。 ——————————————————分界线———————————————— 小店中,云雪裳还在等着沈璃尘的回答,为何轶江月是牧依*师,又不肯和她相认。 雨滴,豆大的一颗颗,拼命往下落着。 沈璃尘面色沉了沉,小声说道: “ 我去去便回。” 说着,起身就往后院走去,他脚步太快,以致于袖中掉落了东西都不知,云雪裳眼疾手快地捡起了那东西,是方帕子,她站起来,刚想说你掉东西了,目光便凝滞在了这方紫色之上,飞快地展开来,帕子上一朵朵的,全是褐色的血渍。 她的脸色也变了,拔腿就往后院追去,沈璃尘正用左手掩着唇低声咳嗽着,地上,两团刺目的血珠,右手还在身上乱摸着,想来正是在找这方帕子。 她轻轻地抬手,将怕子递到了沈璃尘的面前,小声说道:“你说病好多了,是骗我的吧。” 沈璃尘接过了帕子,擦了唇角的血,又慢慢叠好了帕子收回怀中,这才低声说道:“谢谢。” 云雪裳看着他因为咳嗽而渐苍白的脸,还有努力维持的镇定的模样,不由得难过起来。她轻轻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问道:“那方子我也看过,并没有特别难找的药材,为何找不到?” “不提这个,我们进去。”沈璃尘低声说着,转身便往小店中走。 “沈璃尘,你的病是不是很严重?”云雪裳拉住了他的袖子,追问道。 “雪裳,不要问了,好么?”沈璃尘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既选了他,便不要再关心我,对我,对你都好。” “可是朋友也不行吗?你也用白鸽与我通过信啊。”云雪裳反问道。 沈璃尘摇了摇头,低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说道:“我和你做不了朋友,因为你是他的人,我和他都没有胸怀宽广大度到这种程度。你既不愿意与我同行,我便让人护送你回去,我还要赶路。” “好,你保重。”云雪裳挤出笑容来,向他挥了挥手。 “哦,还有,我已立妃了,四妃六嫔、七美人,已有三个怀上了我的子嗣。”沈璃尘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低声说道。 “恭喜你,你要做爹了。”云雪裳抱拳做了个恭喜的手势。 沈璃尘的唇角扬起了一个无限优雅的微笑,转身往外走去。 侍卫走过来,礼貌而疏离地问道:“娘娘,是现在启程,还是休息一晚再走?” 云雪裳抬起手来,伸到雨中,接了一手心的晶莹冰凉,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问: “说实话,他的病是不是很严重,严重到现在必须要立下皇储才行?” 侍卫犹豫了半天,才说:“是。” 这么说,那个方子完全没有用!他说只有一味药找不着,那是安慰自己的!云雪裳将手里的雨水甩掉,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她记得轶江月说过,他有药可以救沈璃尘。 策马疾驰着,追了许久,才追上了沈璃尘,他正咳嗽着,马的速度并不快,又下着雨,蓑衣挡不住雨水,锦衣已经有些湿了,他干脆停下来,在一棵大树下避着雨。 “为何不在客栈呆着,非要现在出发?” 铁轶跟随他许久了,是真心关切着他,现在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生气起来,出声责备道。 “赶路要紧。”沈璃尘停了咳嗽,淡淡地说道。 “属下跟随你这么多年,你就是放不下你的面子,为何要跟她说什么立妃立嫔的事,何苦这样为难自己?我看那安阳帝又争又夺又哄的,女人就是喜欢这一套,你为何偏不听我的?” 沈璃尘也不动气,只沉默地听着,仰头看着那滴落的雨水。他也想和安阳煜一样,又争又夺又抢又哄!可是……他拿什么去争? “沈璃尘。” 远远的,只听到有喊声传来,他侧过脸去,只见云雪裳骑着马正往他这边冲来。 “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过去,惊讶地问道。 “沈璃尘,轶江月有办法的,你去找他吧,不管什么代价,人命总是重要些。”云雪裳跳下马,跑过去拉住了他的缰绳,急切地说道。 沈璃尘从侍卫手里接过了蓑衣,包住了一身淋得透湿的云雪裳,责备道:“怎么不给小姐准备一件蓑衣,让她这样淋着雨过来?” 云雪裳拦住了沈璃尘,快速说道:“沈璃尘,轶江月现在应该还在京城,他昨儿欺负了我,一定想着我要两天才会回去,他要看我狼狈的模样,不会那么快离开,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傻丫头。” 沈璃尘无奈地摇了摇头,才说过不要对他好,她又傻乎乎撞了过来,不知道这样最让男人动心么? 他伸手,给她抹着脸上的雨水,低声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这样捉走了?不怕我在装病?” 云雪裳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捉我早捉了,你我之间,没那么大的仇怨。” 沈璃尘又苦笑起来,他将她抱起来,放到马上,低声说道:“你回去吧,我不会去找轶江月的。” “为什么?你早早治好了病才是正理!他要银子,你就给他银子,他要城池,你就给他城池,他要女人,你就给他女 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硬撑着了,面子又不能当饭吃,你求他一回又如何?你不去,我去求他。” 云雪裳突然就着急了,沈璃尘骄傲惯了,不肯向人低头,可是都性命攸关的事了,还要面子作甚? “雪裳!”沈璃尘打断了她的话,缓缓地说道:“他巴不得我死,怎么会救我?” “他……”云雪裳怔了一下,却不知还能说什么了。 沈璃尘看着她,平静地说道:“十五年前,正是我父王亲自率人打进了牧依山寨,不论男女老少,活活烧死了三千一百七十六人,将整个山寨夷为平地。牧依法师是代代相传的,轶江月的父亲正是当时的*师,他当时十五岁,牧衣公主才生下来三个月,如果寨主没吸别的子女,公主便是新一任的牧依族长,而他便是奉命守护公主的人。 若你真是公主的话……你就是现任族长。” “怎么可能,你没见他是怎么对我的吗?”云雪裳心中后怕,连连摇头。 “或者吧,他心思古怪难测,我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山寨出事那天发生的一切。” “发生了什么?”云雪裳问。 “那天夫人和他带小公主去后山采野花,正好遇到前去偷袭的官兵,夫人中了箭,小公主也受了伤。他抱着小公主,背着夫人拼命逃出了山寨,在一个猎熊的陷阱里躲过了追杀,然后一路北上,到了京城。先王和我父王满天下追杀牧依人,根本没有想过他会往京城里躲。 法师不能轻易伤人,所以在京城时,他装成哑巴,用乞讨和偷盗来的食物养活彩羽夫人,可是他有一天乞讨回来,却发现公主和彩羽夫人都不见了,自此失去了联系。 另外,牧依族有族规,女子一旦沾上了男子的鲜血,便要嫁于此男子为妻,可是轶江月是*师,是不能结婚的,更不可能和一族之长成为夫妻。法师成年之后,便要依着传统挑选出三名少女,最先为他生下儿子的,便是未来的大 法 师,另两名女子生下的孩子必须杀死。” 她吸着轶江月的血活下来,所以她依族规要嫁于轶江月,可是轶江月不能娶她,所以轶江月对她的态度才那样奇怪吧……她垂下了眼帘,不让自己去想今早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说他不仅不会救我,他更想看到的是我和安阳煜打得你死我活,为你们的族人报仇雪恨。” “那怎么办?”云雪裳喃喃地说着,突然,她又扬高了声音说道:“那,我是族长啊,我可以命令他交出药来!” 沈璃尘摇了摇头,说道:“他并不承认你是牧依人,*师不承认,你们的族人都不会承认你存在。” “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他要做族长?我让他做便是,我去找他要解药。” “回去吧,不必管我的事了。”沈璃尘扬了扬下巴,示意侍卫带她走。 “可是……”云雪裳不甘心地扭过头来,大声说道:“他总有想要的东西的,你和他换,一定可以的。” 沈璃尘只浅浅笑,不答话。 直到侍卫带着她走出去老远了,那笑容才敛去,低声说道: “发信号。” 铁轶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信号弹来,拔出了塞子,一朵彩光冲进天幕,就在雨帘中炸开,因有雨雾,而不见一缕轻烟。 ————————————————分界线————————————————————— 回到皇城已是半夜,穿过长长的河堤,远远的,柳树成荫,丝丝条条垂于河面上,月色低柔,笼罩着河滩,偶尔几只蜻蜓掠过水面,荡起一圈圈小小涟漪,风吹来,只见轶江月的画舫在水中摇摇晃晃的,不见小童的影子。 他在么?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牵着马往河边走去,这里距离画舫还有一段距离,她观望了一会儿,不见轶江月的身影,便侧过身,弯腰看向了水中自己的倒影。 彩羽夫人,这个名字真好听,是自己的娘亲么?她现在在哪里?死了么? 她叹了口气,自小,她未得过一天父爱,更没有兄弟姐妹的关爱,她是个野孩子,从小野到大,野得不知道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 可是轶江月,你要报仇,为何要把我送进皇宫去当皇妃? 我不懂,我宁愿你只是那个逍遥笑清风的怪大侠。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要急死我吗?” 安阳煜怒气冲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慌忙转身看向了他,下意识地就拉了拉衣领,可是,安阳煜还是一眼就瞧到了耳下,脖子上都有那青紫的痕迹,他又不蠢,他知道那是如何留下的。 “怎么回事?”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快速问道。 “没什么。”她挣脱了他的手,小声说道。 “谁干的?”他挪不开停在她脖子上的视线,心狂跳了起来 “你干 吗瞪着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打了一架。”云雪裳又往上拉了拉衣领,快速说道。 “会打出这些来?”他伸手扒开了她耳畔的发丝,盯着那青紫沉声问道:“难不成还用咬的?” “就是用咬的。”云雪裳怕的就是解释不清,安阳煜的醋劲是她无法承受的。 安阳煜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去:“回宫。” 云雪裳低头匆匆跟上,早有侍卫过来,牵起了她的马。 上了马车,一路快速回了宫,他只说去御书房,她便去泡热水澡,淋了雨,有些鼻塞。温泉水这天里洗,是有些烫的,她侧过脸来,看着手臂,守宫砂彻底没有了,不留一丝痕迹。 她伸出手指,轻揉着那地方,小声叹了口气。轶江月那妖孽,明知自己是什么人,可昨儿还是那样疯,到底是为了什么? 帘子轻轻地掀开,一道身影投于池边,她侧脸看过去,只见安阳煜正背着双手,目光落在她的琐骨上——那里也有抓痕。 她窘迫起来,慌忙转过身去,小声说: “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刺伤他了。” “过来。”他褪了龙袍,坐到了池边上,把腿伸进了水里,低声说道。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往他身边走去。安阳煜的目光慢慢顺着她的脸往下滑去,脖子,肩膀,胸前甚至腰上都是这青紫的印迹。 他抬手,轻抚着这些痕迹,一言不发。 “他是大 法师。”云雪裳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回事?” “嗯。”安阳煜低低地应了声。 云雪裳抬起头来,皱了下眉问道:“那你也知道他是故意送我进宫的了?” 160.世间本无崔梦儿【154】 崔梦二字一出,众人的声音更大了,崔梦分明长得不是这样子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只管露出和云菲霜一样的笑容来,端起了酒杯,姿态万千地饮了一口,小声说道: “皇上和娘娘开个玩笑而已,娘娘何必紧张。” 笑着,慢慢伸手,从面上拿下了一张面具来,露出崔梦的面孔来。众人一听,玩笑么?这才略略放松了些,可是,崔梦又叹了口气,大声说道妗: “其实,这个也不是我呢。” 说着,又抬手,居然又从脸上揭下了一张面具来……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孔! 普通,但是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质,令人一见就忘不了,并且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跬。 “疯了,你们都疯了。” 云菲霜猛地收回了手,大声说道: “皇上寿辰,如此大喜之日,你在唱什么戏?” “崔梦,还是云菲霜,朕也很想知道。” 安阳煜缓缓站了起来,往她面前走去,顺儿趁机大声说道: “散了,各位娘娘,大人们请回吧。” 众人见气氛不对,不敢久留,顿时站起来,头也不磕了,在顺儿的引领下,匆匆往外退去。 “你们也下去。” 安阳煜没有转身,一直盯着云菲霜越来越惨白的脸。 “老三,这女人心地如此狠毒,我不许你再和他单独相处,我要留下。” “崔梦”冷冷地说道,冰凉的目光直逼云雪裳。 “红衣姐姐,我们出去便是。” 云雪裳却站了起来,拉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 “总要有个了断。” 被称为红衣的女子这才恨恨地剐了云菲霜一眼,跟着云雪裳大步往外走去。殿门缓缓关上,只剩下他二人。 宫灯明媚,可是,这殿中又显得这般的漆黑,黑得让安阳煜看不清她的模样。 好久好久,安阳煜才小声说道: “崔梦儿,还是云菲霜?告诉我……梦儿。” 难怪,她初进宫时,他总感觉这女子似曾相识,她怕他识出来,总是掩饰,那边云雪裳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居然没有认得她来,原来,这张脸才是那个身体真正的面孔。 云菲霜苦笑了一下,哑着声音说道: “世间,本无崔梦儿。” 本无,难怪太后说,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她在哪里……原来,崔梦,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所有的人中,只有你知道崔梦是假的,所有的嫔妃都因为崔梦的回来而议论纷纷,四处打探消息,连雪裳都不能保持镇定,只有你,那样镇定,朕一直以为你只是性格一向如此,真的不争宠,尤其是云楠溪告诉我,你是我的妹妹……我一直想着,如何给你一条好的出路,来弥补我的过失!” 安阳煜低下了头,痛苦地盯着这张面孔,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太离奇,太让他意外,太让他无法接受。 梦里千转百回,思念着,牵挂着,心痛着,悲伤着,都是为了十七岁那年不能保护她,不能给她一个好的未来,都是因为她,自己走上了这条争强好胜的路。 现在,她来告诉自己,世间没有崔梦这个人,自己就是个笑话!她就镇定地站在这里,看着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爱你。” 云菲霜苦笑起来。 “爱我,你现在说爱我?” 安阳煜冷笑了一声,退了好几步,隔着那烛光的影子,看着她。 云菲霜苦笑起来,抬头,静静地凝望着她。 那一年,她真实的年纪是十五岁,对外却称十二岁。她用力地用长长的白布将已经开始新鲜蓬勃的胸部缠得平平的,她不敢吃太多,害怕长得太快,不敢打扮,不敢出门,不敢……她像极了害怕见到阳光的小老鼠,害怕暴露了自己的年纪惹来杀身之祸……因为云楠溪说,如果宫里面那个大人物知道她是先王的孩子,会杀掉她! 人,总有种想活命的本能,她那样渴望活着,活着见到自己亲人的那一天。 云雪裳比她小,可看上去却比她还要成熟,因为小小的云雪裳已经会把自己和娘亲照顾得很好了,她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所以再难吃的东西,比如一颗生的白菜,她也会狼吞虎咽。 现在,她仍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天空碧蓝,太阳骄艳,云雪裳翻了墙悄悄去看她,告诉她,命运是要靠自己争取的,那时,云雪裳已经在西城混得风声水起了,她靠着给人跑腿,打探消息,做小生意,买了支金钗,所以戴了来给她看。 她轻抚着那金钗,听着云雪裳眉飞色舞地说着外面的世界。 她也好想看外面的世界啊!可是,云大儒说她是女子,不能心野,要认真地学习女红,要学好琴棋书画,然后嫁个好夫君。< /p> 云楠溪也不许她和外人多接触,就连雪裳也不让她多见,就怕她的身份暴露。 尽管生活很苦,可是她依然想活着,并且常常幻想,她会嫁什么样的夫君呢?她见过的男儿那样有限,当时她只想着,那个男人要有云楠溪那般的样貌,但是,又不能像他那样冷情花心,又不能像自己的爹一样古板固执。 没多久,那个人,真的出现了! 云雪裳带着她悄悄从侧墙的狗洞里爬了出去,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改变了她一生的男子! 他得胜回朝,骑着黑色的俊马,一身银紫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生得那样的好看,她几乎忘了呼吸,只知道直直地盯着那人看着。 云雪裳却对好看的男人不感兴趣,只瞟了一眼,拉着她就往人群里钻,她扭着头,一直看着那男人走远。 她听到别人在叫: “宣大将军凯旋回朝!” 她睡不着,吃不下,一心想着那个骑在马上的男子,那一天,她知道了他叫宣璃,他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优雅俊朗得让她心跳加快,脸颊绯红。 十五岁的少女心中怀春,如同那初生的小草一般,顽强而又充满了斗志,一心想着如何才能再见到这个人。 她那样卑微,身份那样尴尬,她想不出任何办法再见到那个人,她甚至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她又牢牢地记住了戴着金钗的云雪裳对她说的那句话: “命运是靠自己争取的!” 她偏过了脸,看向了那盏宫灯,灯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此刻她有难得的平静。 “我确是当年宫女悄悄送出去的,先王的女儿。宫中争宠太厉害,她以宫女身份跻身为美人,已经让她旧时的主子贵嫔不满,又比贵嫔先产下皇女,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自然不敢将我留在宫中,只说我生下来便死了,她的好姐妹用一个死婴替代了我,再用她全部的钱财换来一条通道,送我出宫。 为了瞒住世人,云楠溪把我养到了四岁才送到云大儒那里,他对我极坏,常是又打又骂,还不给我饭吃,我又瘦又小,说我只有两岁也有人信。那云大儒为人古板执拗,总觉得和云楠溪有联系的人都好不到哪里去,见推托不掉,云楠溪又承诺给他伙食钱,这才收下我,然后便给了二夫人养着。 主人不喜欢,连带着家里的人都不喜欢我,大家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有几岁了,我连生辰也从未过过一次。我向来都是低眉顺眼地活在他们的眼光之下,生怕她们把我赶出去,偌大的世界再无处容身。” 她的表情猛地拧了一下,似乎看到了很恐怖的事情一样,停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自然,如今死无对证,已经无人证实我的身份。云楠溪的心思我至今也没捉磨透,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原以为他也是为了保住我的命,现在看,也不是那样,我的生死他是不放在眼里的,或者,他就是想把我弄成他今后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直到目光又落到安阳煜的脸上时,这神情才复又温柔起来。 安阳煜的表情却越加黯沉,隐于龙袍阔袖中的拳紧紧攥着,他甚至听到了那骨节轻响的声音。 他当时几乎被宫人遗忘,没有封王,也没有外派的府第,只在那偏隅一角默默地生活着,更不会派年轻的宫女到他身边去,自称十九岁的她,瘦小纤细,放在那群娇艳的宫女中确是不打眼。可是,他却独喜欢梦儿那种新清的温柔,十五岁的梦儿拥有着对感情至纯的追求和热情,正是这种纯真和热情打动了他,在宫中,这是极难见到的品质。 他压根没有想过她是故意报大了年纪,所以这些年来,他根本没有把目光放到年轻的女子身上去找过,太后的*阵,迷得他晕头转向,她们却稳坐在一边,看着他失魂落魄,为爱伤神。 “可是,阿煜,你知道么,在和你相处的日子里,这种感情,居然发生了变化。我最喜欢看你歪在树枝上时那满眼含笑看着我的样子,我想,就那样和你过一辈子也是好的,远比那高头大马上的宣璃来得真实,渐渐的,我被你的笑容吸引了,你和我有相同的处境,但是却比我生活得要快乐,我喜欢那样晒着太阳快乐的你。” 她微笑起来,仿佛看到了那段充满了阳光的岁月。 “可是,晚了呢,阿煜,我既已经和太后达成了协议,就要把事情做完,爱情毕竟不能让你我活下去。” 她轻叹着,看向了安阳煜。 “那一年,我随父进宫谒见太后,太后让父亲为她编了一本诗集,你知道,太后也爱这些的,我在那里又见着了宣璃……” “太后其实什么都知道,包括我是谁,云楠溪早就投靠了她。你也知道,云楠溪本身就是个四面倒的小人,而你们,最不怕的就是小人,以为可以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安阳煜皱起了眉来,是,他从来不担心对云楠溪失去控制,因为他是真小人,真小人总是容易 收买的,不会有太大的野心,他左窜右跳着,看似是在谋取利益,让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小人心底深处想的是彻底毁了安阳皇族。 云菲霜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 “她掐着我的手,对我说,若我能为她做一件事,便可以让我嫁给宣璃。你说,这条件多么的诱人。 我自小跟着父亲饱览群书,尤其爱看各种药理,太后跟我说了那种药之后,我也有了兴趣,我想,如果把这种药给宣璃吃了,他会不会也喜欢上我? 于是,我依着太后之言,以伴驾为命,留在宫中,父亲当然不会怀疑,太后让我伴驾是多么荣幸的事情。我易了容,以紫衣军的身份到了你的身边。 这中间,宣璃真的见过我呢,还和说过几句话,或许我易容后的样子像某人,他看我的眼神很温柔,太后说,梦儿的样子,有些像宣璃的母亲,或许是这个缘故,宣璃也开始变得爱往宫中跑了。” “所以,我只是你们选择的那个试验品?” 安阳煜冷冷的问道,声音已经干涩得似是双手用力拧出来的一般。 “是。” 云菲霜点了点头。 咯嘣的一声响,他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拳,牙关紧咬了起来。 “可是,我发现这种药是假的,根本不可能达到书中所说的目的,而你已经中了毒,并且常常会出现幻觉,幻想着我是和你青梅竹马长大的小宫女,你是那样的孤单,比我还要孤单,我还有雪裳偶尔会来看看我,你却连说话的人也没有一个。我后悔了,开始研制解药,希望为你解毒,可是我毕竟不是此道中人,会下毒,却不会解毒。” “就在这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顿了一下,苦涩地笑起来: “阿煜,我为你怀了两次孩子,却没有一次能够平安生下来,可能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太后把我关了起来,让我打掉孩子,然后悄悄送我回了家,等着机会再启用我。你们看到了太后屋下的密室,却并不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所以我一直怀疑碧叶也是某些人安插在宫中的势力,我怕她害你,却又无从查证。” “这些,宣璃知道吗?” 他沉声问道。 “宣璃只知道我是太后的人,为了和太后达成互相扶持的协议,让我盟誓加入了紫衣军,并不知我就是云菲霜。太后家势力如此繁杂,又打理得很干净,他也深知太后对他的心,她弄死一个喜欢他的女子轻而易举,他根本无心为了我这样一个女子去大加调查,直到近两年来,他才发觉有些不对,可是太后不松口,他也没办法。” “太后后来审问你,也是做戏给我看?” 安阳煜忍不住冷笑起来,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只是她的一个实验品。 “是,她握着我的把柄,总想着还能留下势力来,助她翻身,所以一直没有松口,轩辕芙琳并不是轻易认输的女人,她见你不好控制了,便开始让我杀掉你,我怎么可能下手呢?我周 旋着,拖延着,终于等来了你掌握大权的这一天。” 云菲霜轻声说道,复又抬起头来,痴痴地看向了安阳煜,小声说道: “阿煜,我只是不想那些女人们留在你身边,我进宫来,就是想和你重头来过,否则我又怎么会为你保守着这个秘密?” 她的眼中闪出了兴奋的光芒来: “我知道你的秘密,阿煜。我有安阳的血统,却还敢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先王的亲子,我想,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了,对不对?我们,并不是***对不对?” 安阳煜的眼睛猛地眯了一下,复又睁开,眼中重新现了杀机。 “你用雪裳来掩饰你的身份,因为你已经品尝到了权力带给你的满足感,你不会放弃这个位置,阿煜,你放心,我死也不会说出去的,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她踩过了汉白玉地砖上那重重暗影,走到了他的面前,目光里静静流淌着忧伤,仰头,看着这张让她牵挂了五年的男子,小声说道: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请皇上……赐死。” “碧晴之毒是你下给雪裳的吗?” 他仰起了头,不看这个跪在面前的女人,声音低得像那压抑厚重的乌云,仿佛只要稍一伸手,这厚重就要跌下来,压倒面前这纤细的女子。 “不是。” 云菲霜摇摇头,答道:“我用七夜之媚只是让她不能生养,又想着你素来喜欢温柔,不会喜欢那样放荡的女人,哪里知道你却对她那样的……着迷,这回自她回宫后,我怕轶江月为她解了毒,所以又买通宫女给她下了瑾麝之药,我从不想她死,只要她一天无子,我便还有希望,可以留在你的身边。我无法阻拦你去宠幸她,但我却可以阻止她为你生儿育女,你对她动了心,你却不自知,而我却知道雪裳那样充满生机的女子对你有着怎样的吸引力。这碧 晴之毒,我倒未听过,或者是云楠溪也不一定,他恨雪裳,极恨。” 极致的爱才有极致的恨,云楠溪初见到云夫人上官菁的时候,也是动了心的,他可怜的自尊心不能接受上官菁有这样的过往,便把这喜欢化成了恨,来折磨着这对母女,他不知道的是,云夫人养大的这个女儿,是偷来的,而云夫人生下的那个,早已经化成了尘土,随风去了。 雪裳,也只有雪裳,在那样的环境下,靠着自己的坚韧,健康的成长,并且活得新鲜如同一棵小树,努力往上汲取着阳光雨露。 “可你不应该害东歌,你明知道他根本不是我的儿子。除了雪裳,我从未再有过和别的女人生育孩子的想法,不管你是崔梦、还是菲霜、我……不想再见到你。” 手一松,一只小瓶落在地上,滚动了几下,便躺在了椅子脚下。安阳煜转过了身,慢慢地往殿外走去。 烛火,将他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跟着他的脚步一直往外行去,殿门缓缓打开,他走出去,殿门又缓缓合上。 —————————————分界线—————————————————— 【现言千呼万唤始出来,《钻石暗婚,总裁轻装上阵》,霸道深情喜抱美人渡密婚,地址:http://novel.365xs.org/a/1048665/index.html上个简介,大家了解下】: 他是商界的王,手段狠戾,帝国庞大。 她是小公司的继承者,被未婚夫抛弃,还被准婆婆满大街追着她骂是不能生蛋的鸡。 大雨夜去谈合约,掉进了恶毒的陷阱里。为了脱身,她差点压断他第三条腿,还被迫成了他的私人助理。 他租她一个月,也用了她整整一个月,不分昼夜。人人都说他不能人道,只有她知道他的道行有多深。 他是王,季沫是他掌心的小玩偶,看着她手牵手和别人在泳池里扑腾恩爱,某人爆发了,抓着她往墙上摁…… “我和我的小兄弟都立正了,你还想勾搭谁?” **** 她要夺回公司,他悄然出手,工作生活两把抓。 她要治好父亲,他请来名医团队,顺便亲自上阵试试她到底能不能生。 她要夺回未婚夫,他干脆把那个男人踢去了非洲,夜夜霸着她的枕头。 她要肚中的宝贝姓季,他拿来她的户口本,把她的姓前冠上了奕字…… 她铭记当年压迫之恨,于是麻利跑开。再捉到她时,他掐着她的小腰直接摁倒:肉沫沫,你敢让宝宝不认爹,我让你长长记心…… **** 他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强迫的爱情,有的只是你情我愿。 所以,以我的方式宠着你,你以你的方式爱着我。 【新文求宠爱,来宠我、来宠我、来宠我……另外,我还会上一个新古言,最近状态爆棚,趁还能写,还能机会写,我写写写写写!我以我心写我爱,谢谢你们陪伴。】 161.主动找进宫来【161】 “嗯。”安阳煜眸光微黯,轻轻捋开她额前的碎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云雪裳心里一阵阵地惊惧,恍若跌进了一张黑色大网之中。 “不知道。”安阳煜低声说着,侧过了脸,不再看她身上那些印迹。 “你总是说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还要别人来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做,你不要弄成这副模样出来。” 看着他的样子,云雪裳有些懊恼起来。 安阳煜把她拉进怀里,把她的脸按在胸前,深深地呼吸着跬。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做。”她听着他胸膛里那急促的心跳声,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嗯。”安阳煜还是只一个字。 她恼怒地推开了他,抓起了衣裳,包起自己就往外走。 “雪裳。”安阳煜在她身后低声唤了一句。 “什么?” “无事,你去休息吧。” 安阳煜摇了摇头,自己跳进了那池子里。 云雪裳皱了下眉,这人今天也怪怪的,难道“怪”字也会传染?一个两个三个,全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她打了一下帘子,快步出了浴室,跑到了寝宫里,把自己丢上了那张大榻。 听着她的脚步声去远了,安阳煜才慢条斯理地洗了起来,低声说道:“进来吧。” 一道黑色的身影飘了进来,抱拳单膝跪在了池边上,小声说道: “启禀皇上,娘娘在渤郡和沈璃尘见了面,是沈璃尘派人送娘娘回来的。” 沈璃尘在渤郡!他的大军在边界集结,他独自去渤郡干什么? 他点了点头,那黑影立刻退了出去,他从水里起来,拿起了浴巾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水,往外面走去。 云雪裳正在擦湿湿的长发,铜镜里,俏脸上还蒙着一层冰霜。自看到她起,安阳煜一直板着脸,她受了委屈,也没听到他一句安慰的话,只是怀疑,怀疑,再怀疑…… 她垂下了眼帘,不去看已经出现在铜镜里的他的身影。 突然,她身子一轻,被他抱了起来,直接就搁在了梳妆台上。 “你做什么?” 她把双手抵在胸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将她身上的衣服拉开,手指在那些青紫上划过,一言不发地拧开了一只小瓷盒,将盒中的药膏用食指挑出,慢慢抹在伤痕之上。 “这几天,哪里也不要去,就在天龙宫。” 他的指尖很烫,云雪裳捉住了他的手指,小声说道:“你不相信我。” “没有。”安阳煜低声说道。 云雪裳皱了下眉,沉默着,任他给自己身上涂着这冲鼻的药,好一会儿才说:“以前,你要是不见了我,再看到我时都会很高兴,会抱我,会亲我,你今天什么也没做,你看到我身上有这样的伤痕,你就认为我和他一定有了什么,是不是?” 安阳煜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雪裳,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你会么办?” “什么叫我不是我,你不是你?”云雪裳怔了一下,脑中迅速转动着,好半天,才慢慢俯过身去,小声说道:“安阳煜,我一直有件事没有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安阳皇族的血脉?” 安阳煜眯了一下眼睛,抬起手指来,在她的唇瓣上轻抚着,低低地说道:“你认为呢?” 云雪裳摇了摇头,安阳煜的手指就停在了她的下唇上,一按,低笑起来: “想像力真丰富,睡觉。”他把她抱起来,轻柔地放在了榻上,自己也躺了上来。 “是?不是?”她翻了个身,依然追问着。 “是。”他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道。 呃,她翻了个身,平躺着,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又开始轻敲了起来,如果他是,那病录为什么要撕掉?他又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难不成他的意思是,自己不是云雪裳? “那,我不是云雪裳,我是谁?” 她偏过脸来,看着他幽黑的眼睛,小声说道。 “寝 奴。”他又低笑起来。 紧绷了两天的心,终于在这一刻稍稍放松了一些,如果……她肯主动告诉自己她遇到过沈璃尘,那就更好了。 “安阳煜。”她突然又翻了个身,爬到了他的身上,小声说道:“你现在要我吧。” 安阳煜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知道我昨天有多害怕,如果真让他占了我的便宜去了,你说我是死好,还是不死好?我原本也不是想做什么贞洁烈女的,所以你以前那样待我,我也没想过要去死,可是如果他碰了我,我真不知道要不要去死。” 她皱着眉,这是一个极难的问题,她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 “你现在要我吧,你不要我,我还 害怕。” 她一面说着,一面拉开了他的衣服,手就往他的胸上探去了,安阳煜被她弄得痒痒,又听她说得如此可怜巴巴,心里的不适又散去了些。 小野猫今天彻底野了,她又手脚并用爬到了他的身上,涨红了脸,笨拙地自行其事着。 她自己扭动着腰肢,又用手掩着他的眼睛,不许他看……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捋开她的湿发,透过她纤细的手指的缝隙,看着她闭着眼晴,红着俏脸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在与她缠 绵的时候,这般镇定过…… ————————————分界线———————————— 一夜缱绻。 微凉的晨曦推开了黑暗的薄云,轻轻地落在了院中的海棠树上,叶上,盛满晶莹的露珠。宫奴们鱼贯而入,伺侯着安阳煜梳洗。 事毕,他轻掀起帐幔,轻步往外走。云雪裳还在熟睡中,模样安静。 “小东西。” 安阳煜唇一挑,微微笑起来,她心里慌乱的时候也会找他寻求安慰,你瞧,连这习惯也和他一样,这不是天生的一对儿吗? 一时间,他心情大好起来,转身,稳步往外走去。 已经略迟了些,朝臣们都侯着了,见他进去,立刻齐齐跪下,迎接他的到来。最近在各部都安排了自己的心腹进去,逐渐从那般食古不化的老臣手里接过了权力,所以处理起朝政来已经顺手多了。 轩辕辰风得罪了南金公主,安阳煜训斥过了他,最近上朝也按时老实了许多,下了朝,便乖乖地跟随安阳煜一起回到了御书房。 “皇上,右卫军密报。” 刚坐下,便有侍卫快步进来,呈上一封密信,封口有朱印,代表是极隐秘之事。他拆了信,目光刚落下,眉便紧锁了起来。 轩辕辰风上前来,低声问道:“皇上,何事?” “上官东方在渤郡出现了。” 安阳煜折上了密信,缓缓撕碎,然后丢进了香熏小炉之中。沈璃尘在渤郡,轶江月把雪裳带去了渤郡,上官东方也在渤郡,为何都是渤郡? 看着碎片在香熏小炉中燃成一团光亮,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了窗边,看向了外面那葱郁的大树。离夏愈近,大越皇宫中的景致便越繁锦,锦袖中,拳攥了一下,便松开来。 “那老儿今年也应该有七十有余了吧,既然逃得命来,还不安生点,瞎搅和什么?” 轩辕辰风低声说着,说完,突然发现安阳煜的眉眼间突然有了几分笑意,可是这笑却冷得让人的心不由得一抖,便是窗外有骄阳,也让人莫名的就有些寒冷起来。 “南金那边如何?” 安阳煜转变了话题,转身走到了桌后坐下,顺手拿起了今天呈上来的折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已经依着你的吩咐,让那边的人向南金皇帝建言,让他和沈璃尘联姻。可是,三哥,沈璃尘已经立了妃,不再对嫂嫂守约,如果他这回真的答应了联姻,那他的势力便更稳固了,不是对我们更不利吗?你为何要这样做?” 轩辕辰风一听这话,便觉得更不解起来,最近,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三哥。 “成人之美不好么?” 安阳煜未抬头,朱砂笔在折子上面轻轻一划,便丢到了一边,初尝在朝堂中的如鱼得水滋味,这折子也批得快了,不多会儿,便处理完了好几本。 “三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外面都在议论说嫂嫂不能生养,要你重新选妃呢,你不急,我还急,可是这事我又帮不得你的忙。” 轩辕辰风在书案前来回走了几趟,也没等着下文,便又连珠炮一般地问道。 “呆子。”安阳煜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又拉下了脸来“你还想帮什么忙?朕生儿子,你还想来帮忙?” “如果能帮……”轩辕辰风嘿嘿笑了几声,抱着头飞快地往外窜去:“我还是想帮的,哈哈。” 身后,几本折子重重地丢来,还有安阳煜的怒斥声:“回去,练兵去,别成天瞎转悠。来人,传旨。从明儿起,散朝之后,若无召,逍遥王轩辕辰风不得在宫中逗留。” 外面应了声,捡回了折子,御书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他的心思却怎么也定不下来了,云菲霜给小猫儿连下了两次猛药,自己都毫无察觉,赵御医也号不准小猫儿的脉,不知道是否还能生养,轶江月不能做指望,唯一可以去求的,只有药王,可是自己和沈璃尘那回在药王的地盘上大开杀戒,已经惹恼了他。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便是皇帝,若师出无名,也拿这些怪人无法。 罢了,回去瞧那小猫儿起来没有。 丢了笔,便快步往天龙宫而去。还没进门,便听到院子里笑声一片,她在的时候,这里永远都热闹,听到这银铃儿般的笑声,心情爽朗极了,制止住要通传的宫婢,摒退了众人,自己轻手轻脚地往宫里走去。 那株垂丝海棠下,一只小木盆,几个蓝装的丫头,豆沙包正被摁在水里强行洗澡,一身雪白的毛儿被水打湿了,可怜巴巴地贴在身上,小身子抖呀抖,咪咪地尖叫着,云雪裳盘着腿坐在那躺椅之上,眼儿弯弯地,看着这边大声地笑,只一件素色的浅蓝长裙,头发歪歪地束于身后,并不着脂粉钗环,想来也是才起来不久,没有一点皇后样儿。 其实她和豆沙包并不亲近,经过了小馒头一事,她并不想再养小猫,害怕再经历那样的心痛,可惜安阳煜既答应过了她,便想说到做到,回宫来又送了她一只。她平日间与这小猫也甚少在一起玩,都交给丫头们养着,人的性子不同,猫儿的性子也不同,这豆沙包天性的安静,走路都斯文极了,更别说像那野得不像话的小饺子,成天里挠安阳煜这株心肝海棠树。 安阳煜安静地看着她,他就喜欢她这样毫无顾忌的泼洒她的心性,想笑想哭想闹,只在他的面前展露完全的她。 “皇上。” 终于有侍婢发现了他,惊恐地跪了下去,其余人也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跪着迎接他。 “呀,你怎么回来了。” 当着外人,她也不好叫他狐狸,只兴奋地扑过来,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亮闪闪的眼眸里满是讶然的光彩。 他一般上了朝,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今儿倒是奇了。 “今儿事不多,回来瞧瞧你,是不是又想溜出宫去玩。” 安阳煜揽着她的腰,就坐在了那张躺椅之上,把她抱于自己的膝上,脚轻轻一蹬,椅子便摇晃了起来,吱嘎吱嘎的响着。 “你还没让她们起来呢。” 云雪裳指了指跪了满地的宫婢们,安阳煜这才轻轻地道了声平身,众人连忙谢了恩,退了开来。 偌大的院子,海棠树散发着淡淡的叶香,木盆里,豆沙包敏捷地跳出,就一身湿巴巴地,迈着斯文的步子,到了阳光下卧着,享受起这温暖来。 躺椅上,她窝在他的怀里,半眯着眼睛,小声说道:“你好久好久没陪我晒过太阳……不对,你从来没陪我晒过太阳。” “胡说,分明有。”他想也不想,便斥了一句。 “有么?” “没有么?” 两个人争了两句,便又安静了下来,他从不说朝堂之事,她也不好找他问沈璃尘和轶江月的事,两个人居然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良久,他才低低地说了句:“小猫儿,把你关在这宫里,到底是对还是错。” “错的,你快带我去快意江湖。”她仰起头来,笑着说道。 “就你这几根骨头,风一吹就跑了,还成天里江湖江湖,若不是我,几年前你就被人拆了骨卖掉了。”安阳煜嗤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你这人真有趣,刚刚还在我面前扮情深,现在又来讽刺人,我几根骨头怎么了,我几根骨头照样压在你身上。” 她咬牙切齿的,还在他的身上狠狠地碾了几下,那样子,一下便让他想到了昨晚上她那妖精般的模样,都是她,为何就这么不同?不料,这一想,小腹便热了起来,他低笑起来,搂着她的腰,小声说: “别动了,傻瓜。” “偏要。” 她负气,又扭了几下,紧接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臀下热热硬硬的,分明是他色心又起了! 光天化日的,还是众目睽睽,昨夜又折腾了半宿,他就不累?他就不知道什么叫脸皮厚?她涨红了脸,连忙就想从他身上跳下来,可他抱紧了她,把她的小脑袋压进了怀里,小声说道:“别动了,安静些。” “偏不,色 鬼。” 云雪裳红着脸,瞪圆了眼睛骂道,声音清脆。一边,顺儿使劲瞪了一眼四周的宫婢们,她们的头便深深地埋了下去,只装成听不到的样子,跟着顺儿一起退了出去。 “放肆。” 安阳煜唇角一扯,想笑,又要努力做出威严的样子来,伸手捏了捏她的小嘴儿,又说道: “没规矩,没大没小,目无君主,小心朕治你的罪。” “哼,你敢。”云雪裳冷哼了一声,便扭过头说道。 “朕是皇帝,有何不敢?朕要把你再绑一回,就在这树下面……”他眯了下眼睛,此时阳光正好,如果……他揽紧了些她……呼吸渐重。 她一听就急了,使劲地掰着他的大手,嘴里说道:“不正经的东西,你再敢绑我,我也会绑你!” “来绑吧,朕倒是喜欢你绑着朕,不用花力气朕也能享受……” 他的眸色益加幽深了,唇角的笑却更浓。 “让你笑。” 云雪裳急了,连忙跳起来掩住了他的嘴,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鼻尖上几颗细小的汗珠,他快速在她的鼻尖上一吻,又朗声笑了起来。 正笑闹着,顺儿匆匆进来,也没顾着行礼,大声 说道:“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何事?” 安阳煜微微蹙眉,垂下眼帘,抬起右手,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并不为顺儿语气里的惶恐而紧张。 “禀皇上,轶江月来了!”顺儿连忙跪下,大声说道。 他来就来吧,这么紧张做什么?可是云雪裳还是有些不自在起来,拉了拉衣领,站起来就想往里面走。 “轶江月是和南金公主一起来的。” 顺儿的话却让她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侍卫们听到南金三公主称轶江月为师傅,三公主还说,不打败轩辕大将军,誓不回朝。” 顺儿一口气说完,鼻尖上都冒了汗,跪着,双手高高呈上了南金公主的身份金牌,上面一个飘逸的柔字映入云雪裳的眼中。 “人在哪里?” 安阳煜这才站了起来,低声说道,表情镇定,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在宫外门,众人不敢作主,便请皇上裁夺。”顺儿连忙跟上前去,快速说道。 安阳煜微点了下头,便加快了步伐,明黄色的高大身影迅速远去。云雪裳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快步走着,怎么也静不下来。 轶江月分明就是为了复仇而来的,她那时还小,可是轶江月那时已经十五岁了,亲眼看着家人族人惨死,他怎么可能不恨?可是,老一辈人都不在了,安阳煜和宣璃都不是领着人去打去杀的那个,何苦上辈子的仇怨延续到这辈人身上来? 阻止他么?他那妖孽,盯自己一眼自己都受不了,又如何去阻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太阳爬呀爬的,都过了树梢,往西边慢慢爬去了,终于来了一个小太监,一见到云雪裳便跪了下去,恭敬地说道: “启禀娘娘,皇上晚上要设宴款待南金来使,已经让御膳房做好了娘娘最好吃的菜。” 【姑娘们,章节顺序乱了,每天都有更新,今天没找着编辑大人,明天白天继续找,作者自己没有权限调整后台。大家其实可以看每章节标题后我自己标好的章节数字,就能对上了。辛苦大家这几天自己找更新章节啦,么么哒。】 162.我们谈谈交换的条件【162】 她挥挥手,示意这人退下,自己继续在那摇椅上嘎吱嘎吱地摇着,安狐狸肯定还在恼轶江月那日非礼自己之事,会不会趁今天这个机会把他给宰喽? 她瞪圆了眼睛,似乎看到了轶江月和安阳煜互相把那利剑插进对方胸口的情形,打了个哆嗦,不会的,安狐狸不会这么不识大局,轶江月陪三公主而来,而他正在努力修复和南金的关系,三公主既称轶江月为师傅,他便不会再得罪三公主,而做出如此莽撞之事。 还有这位三公主殿下,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让轩辕辰风违抗安阳煜的旨意,在那边闯下这样的大祸?更奇的是,她居然拜轶江月为师耘。 瞧瞧去?咬了咬唇,始终敌不过对那三公主的好奇,匆匆换了袭衣,往宫中接待使者的崇德殿去了。 寻了个视野听觉都俱佳的位置,躲在廊柱之后,往大殿里看去。 日已西斜,殿中光线渐暗,宫奴们已经点上了四周高高的青铜烛台,明暖的橘色光团在各式的铜盏上面跳跃着。 一大群熟悉的面孔中,她看到了两个青衣人。 瘦瘦高高的那个,正是轶江月。一袭织锦青衫,宽阔袖口绣了流云轻舞,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之上,面色略白,就连那唇色都泛着白,身子有些歪,纤长的手指在紫檀椅的扶手上轻敲着,风穿堂而过,撩起他长长的乌发,整个人几乎就像要随风而去一般。 他身边的那名女子,也着织锦青衣,虽远,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孤傲和清冷,凝神看这三公主,容长脸儿,细长的凤目入鬓,坠马髻,一支作工精细的碧玉钗,耳上又坠青玉耳坠,绿油油的,映得她的目光愈加地凌厉踝。 她想过三公主可能是蛮横的,犹如司空静雅;或许又是娇纵的,就像安阳煜几个并不来往的姐妹;再或者柔弱的也成,像男儿掌心的一朵娇花——她真没想过三公主是如此一名凌厉而冷清的女子。 南金国闵氏皇族,以马上得天下,皇室儿女世世代代都是勤练武艺,自小便请高人教导,看这三公主体态轻盈,目光锐利,想来,也是有满身武艺的人物。 云雪裳藏在廊柱之后,透过窗户,悄悄看着轶江月。 这时,轶江月一手绕起了一缕青丝,微侧面,目光直投向她藏身的地方,唇角若有若无的一抹笑,眼中更是有几分嘲弄。 笑吧,笑吧,最好把你嘴巴笑掉,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妖孽! 云雪裳承认,这世间,她最怕的人就是轶江月,他不会像安阳煜一般宠着她,也不会像沈璃尘一样让着她,他若真想杀她,只需要一根小指头,挑起一坨什么怪药,就那么往她脸上一洒,她就能去见阎王。 另外,她也想从轶江月那里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到底是什么人……人之常情,爹娘又不是存心抛弃她,若,一家人还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自己哪里会受这么多的苦? 她也没躲开轶江月的目光,就那样和他遥遥相望着,好一会儿,那三公主偏过身来,在轶江月耳畔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轶江月才收回了目光,和三公主交谈了几句。 安阳煜坐在龙椅上,目光瞟了一眼云雪裳藏身的地方,又回到了轶江月的身上,他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让三公主拜轶江月为师。 “大越皇帝,本公主今日前来,只想和轩辕辰风一分输赢,他赢,我便走,他输,我便会上书父王,让他入赘我南金国。” 三公主和轶江月商量完毕,便看向了安阳煜说道,她的声音极好听,倒像是拔动的丝弦一般,当然,如果不是这么冷清的话,会更让人觉得悦耳。 而且,这一番话说得极其自信,让安阳煜不由得微蹙了下眉,正要开口,轩辕辰风已买经站了起来,抱拳说道: “三公主厚爱,本王铭感在心,但三公主天姿仙人,非本王这等驽钝之人可以高攀,请三公主收回此番话,本王感激不尽。” “哦,逍遥王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可听此言,是连小女子也打不过了?” 三公主凤眼一扬,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却让轩辕辰风有些语结,只犹豫了一下,他干脆说道:“是,本王久未练功,武艺荒废,打不过三公主殿下。” “本公主是奉皇命而来,想和大越国交好,逍遥王三番几次地推拦,又是何用意?”三公主站起来,姗姗几步走到了殿中,侧过头,清冷的目光扫过了众位大臣,“你害怕,不愿意应战也可以,大越皇帝可以派一人与本公主切磋,不过,本公主的意思还是一样,输赢不变。” 殿中开始有窃窃私语,轩辕辰风猛地站了起来,三公主咄咄逼人的,倒像逼婚一样,想他堂堂大将军,哪里能被一个小女子堵得这样哑口无言?可刚想再说时,安阳煜却轻挥了挥手,打断了二人的争执:“公主远道而来,今日只是接风,他事明日再议。” 殿中的议论这才安静了下来,顺儿上前一步,轻拍了一下巴掌,便有宫奴们鱼贯而入,端上了精美的菜肴,接着,丝竹笙歌飘飘而起,舞女依次而入 ,七彩舞衣、柔软腰肢让这些男人一时间忘了刚才的不快,看上去又是片和乐之景了。 正饮着酒,轶江月突然说道:“皇帝陛下,皇后来了这么久,为何不干脆请皇后出来呢?” 呃?云雪裳怔了一下,拔脚就想走,可是已经迟了,眼前青光一闪,轶江月已经如一道青色闪电,从殿中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女头顶跃过,直接穿过了窗户,落在了她的面前。 云雪裳面上一寒,虽然说不想恨他,可有了那天早上的事,现在看到他,又忍不住气极了,转身就想走时,便听到殿内传来了顺儿的声音:“皇帝陛下请娘娘进来,皇上说轶公子是旧友,又救过娘娘,所以娘娘在这里就不必太拘礼了。” 这是故作大方,还是什么?轶江月的笑容一下子变冷了,他轻哼了一声,干脆拉住了云雪裳的手,一起往殿中走去。 众人见他如此放肆,居然敢拉着云雪裳的手,立即又有人愤然而起,直呼他大胆。 云雪裳也想甩开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就像一把钳子,直钳得她手腕都快断掉了,又不好在众位朝臣面前太过失去仪态,只得强忍着痛,强挤着笑脸,跟随他进了大殿。 三公主的眼中滑过一抹讶然,接着便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她太冷了,难怪辰风那疯子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子。 到了殿中,轶江月才松了手,故意俯了身,在她耳畔小声说道:“五万金,你猜我这回会送什么礼物给你?” “你不是送了吗,你和三公主,这么份大礼,我一定会好好受着!” 云雪裳看了他一眼,微提起裙摆,踏上了台阶,把手放到了安阳煜的掌心,就和他并肩坐在了龙椅之上。 “既然大将军不愿意应战,听闻皇后娘娘也是巾帼之英雄,请恕本公主无礼,倒想和皇后娘娘一试身手。” 三公主站起来,面上露了一丝笑意来,目光却冷冷地落在了云雪裳的脸上。 安阳煜的脸色沉了沉。 轶江月的脸色暗了暗。 大殿中突然又静了下来。 “三公主,本王和你比试!” 见她茅头指向了云雪裳,轩辕辰风忍不住了,站起来,大步就走到殿中,挥手让那些舞女退去,大声说道:“只是这入赘之事还是不行!” “三将军怕输?”三公主冷冷一笑,凤眼高挑,挑衅地说道。 “自然不怕,算了,好男不和女争,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本将军再吃亏也只是多个媳妇儿罢了。”轩辕辰风说话直,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可是三公主一听却气得脸色煞白,恨恨地一咬唇,扭腰回到了座位之上。 轶江月嗤嗤地笑起来,斜长的眼睛扫向了云雪裳,却对着安阳煜说道:“大越的皇后娘娘还是很得人心的,譬如耀国的璃皇帝,譬如这位大将军,都是真心护着皇后娘娘,倒是有福之人。” 你就搅和吧!云雪裳白了他一眼,往安阳煜身上靠了靠,笑着说道: “既然大将军答应了,今儿是给三公主接风洗尘,不说别的了,喝酒,三公主,本宫敬公主一杯。” 说着,双手端起了金玉樽,笑吟吟地看着三公主。 “谢了。”三公主小啜了一口,便再不肯说话,坐在那里犹如一尊玉人一般散发着清冷的光辉,令人不敢靠近。 “呃,三公主喜欢他,还是不服气啊?辰风惨了。”云雪裳叹了口气,在安阳煜耳畔轻声说道。 饶是如此小的声音,也没能逃过轶江月的耳朵,他抬眸,冷冷一笑,便站了起来,低声说道:“三公主,天色已晚,应该回去练功了。” “是,师傅。”三公主居然立刻站了起来,态度恭敬。 云雪裳当日也想拜这妖孽为师的,可惜啊,这妖孽太不喜欢她,活生生撕碎了她对江湖对大侠的憧憬。 “轶江月。”她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轶江月眉一挑,淡淡地说道:“皇后训话,自然恭听。” “你作什么?”安阳煜立即拉住了她,沉声问道。 “没事的,就在门外。” 云雪裳轻推开他的手,大步往轶江月身边走去,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他到了殿外的廊柱边上。 “五万金,你摆起皇后的架子来,还是不像皇后。”轶江月一手负在身后,抬头看了看天色,低低地说道。 “然后呢,你要不要带我回寨里去瞧瞧,给我爹娘上柱香,大 法师!”云雪裳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道:“你是要报仇么?轶江月,你已经为这个仇恨付出了十五年的时间,放过自己吧,老一辈人都不在了,你难道要让安阳煜他们来背负这个责任?。” “谁告诉你我要复仇?”轶江月的眼中慢慢涌出了说不出的悲凉之光,他低下头来,迎着云雪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是想毁灭!” “轶江月!”云雪裳跺了 跺脚,拉住了他的袖子,急促地说道:“你这时候进宫来作什么?” “来提醒你,我让这天下毁灭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轶江月淡淡地拂开了她的手,冷漠地说道:“你既知道你我的身份,你是老族长的女儿,也要为牧依族做点事,你若肯亲手杀了安阳煜,我还能带你回族中去。” 说完,转身便要走,云雪裳紧赶了两步又拦在了他的面前,仰头瞪着他,小声说道: “可是轶江月,是你送我进宫的,你现在让我杀了我丈夫!而且依着族规,我是大族长,你得听我的!你听好,我绝不许你伤害他!” “哼。”轶江月伸手扒开了她,大步往前走去,一直等在前面的三公主冷冷地扫了一眼云雪裳,大步跟了上去。 “妖孽,你要怎样才肯放手?”云雪裳大声问道。 轶江月的步子却越发地快了,衣袍摩擦的声音,刺得云雪裳的耳朵有些难受。 “回去吧。”安阳煜上前来,低声说道。 “他以三公主为挡箭牌,你这时候又动他不得,可他分明是进来找麻烦的,安阳煜,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放弃复仇的念头?” “没有办法,只有让他死。”安阳煜淡淡地抛出了一句话,转身往回走去。 “喂,一定要死呀活的吗?就不能折中?就不能各活各的?”云雪裳跟过来,不悦地说道。 “你说呢?”安阳煜没有回头,低声反问。 我说?云雪裳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夜色愈加浓稠,就像一砚墨,几点碎星撕在上面,闪闪烁烁的光芒。 夜晚已经有些热了,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蝉鸣,几缕风拂过,叶子沙沙响了几声,便又回到了寂静之中。 嫔妃少,又无人争宠,所以宫中便听不到那些琴曲小调,反正没人来欣赏,那些女子才不费这力气来唱唱跳跳,安阳煜又下旨自她起都缩减开支,所以到了晚上,这宫中便静得如无人一般。 安阳煜并没有回宫,他得和轩辕辰风商议明日比武之事。 云雪裳独自在池子里泡了会儿澡,心里越发地不安。如果明日比武辰风伤了公主,或者轶江月下了黑手,故意杀了三公主而嫁祸大越……越想心里越发毛,刚有几天安静日子,他就想给自己搅和喽? 绝对不允许! 胡乱想了好些事,突然,一道青色身影自窗口飘进来,云雪裳吓了一大跳,定晴一看,居然是轶江月闯进来了! “喂,没看我在洗澡么?”云雪裳恼了,连忙把自己没入水中,喝斥道:“快些出去。” “你穿衣。”轶江月背过了身,冷冷地说道,倒是头一回不想和她开玩笑的模样。 云雪裳迅速从池子里爬了起来,裹了衣裳就往外跑。 一路上只见那侍女们倒了一地,这妖孽下 药了!你瞧这妖孽,进了皇宫,他便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如此高绝的功夫,他不说杀掉安阳煜,只说要想杀自己,那实在太简单了。 “给我解药!”云雪裳穿了衣,气呼呼地跑了过来,向他伸出了手。 “一个时辰自然就醒了。” 轶江月冷冷地说道,拉住她的手腕便往外走。 “干吗?”云雪裳连忙甩着他的手:“你又想把我弄到哪里去?” “你不是让我放弃复仇么?你跟我回寨中去,我便不再复仇,如何?”他讥笑着,看向了云雪裳。 “换一个条件。” “你又不肯为我杀他,又不肯随我回去,还有什么条件可以让我放弃复仇?”轶江月嗤笑起来。 “轶江月,复仇能给你带来什么?”云雪裳强迫自己不和他生气,耐下性子问道。 “错,是毁灭,毁灭能给我带来快感。”轶江月眯了眯眼睛,那斜斜入鬓的眼睛里面,又有那悲凉涌出。 “找女人赚银子也能有快感,你不如去赚银子,然后去找女人。”言毕,见他脸色陡然间变得铁青,云雪裳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知道,当年你的打击肯定很大,我又是你救出来的……” 轶江月又冷笑起来:“五万金,我其实很想杀掉你,那才是最大的快 感。” “你杀吧!” 云雪裳仰了仰脖子,踮起脚尖来,瞪着眼睛和他对视着。轶江月眸中寒了寒,缓缓抬起了手,放在她的颈上,慢慢地收紧…… “五万金,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你总是要回来!”他的声音愈加低沉,又愈加兴奋:“我给你活路,你却总往死路上闯。” 可是他的手并不太用力,就在她的颈上一松一紧地捏着,反复几次,她看出了他的戏弄,便打开了他的手,低声说道:“你们一个个满肚子秘密,我怎么知道哪条路上是生,哪条路上是死!难道我跟着沈璃尘便是生?你用我来诱发沈璃尘之忠义毒,难道不是想杀了沈璃尘?你这也叫放我一条生路?” 轶江月静静地看着 她,听她说完,才小声说:“你实在不像你娘亲,一点也不像。” 听着他提到自己的娘亲,云雪裳的心软了一下,小声问道:“彩羽夫人么?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轶江月低声说着,突然将手伸向了云雪裳的脸颊,可就当那指尖快触到她的肌肤的时候,又猛地缩了回去,转身,背对着她,猛地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五万金,你想见你娘么?” “我娘?彩羽夫人?难道她还活着?” 云雪裳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惊讶地问道。 “活着。”轶江月点点头,低声,语气充满了悲伤。 “那,她现在在哪里?你能带我去看她吗?”云雪裳兴奋起来,亲娘长得什么样,自己是不是像她? “恐怕不能。”轶江月摇了摇头,终是伸出手来,在她的发间轻抚了几下,小声说道。 “为什么?”云雪裳退了一步,狐疑地看着他,莫非这又是他骗自己的?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问道:“你不会想拿这个来威胁我吧?轶江月,男人不可以这么阴险!” 轶江月细长的眼眸快速眯了一下,俯下身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她不在我这里,在你视如珍宝的心上人那里!想见她,就去找他吧。” ———————————————— 【宝贝们,明天开个活动哈,把我从韩国带回来的礼物抽奖给大家,细则我明天公布,免得有些这几天以为我没更新而没能跟上来的姑娘错过哒。】 163.你和我是一对儿,别的事不要你管〔二更〕【163】 几声蝉鸣钻进了云雪裳的耳朵,吵得她头疼。她很想把耳朵堵住,不去听轶江月的声音,可是他的声音依然顽强地跟蝉鸣声一起飘了进来。 “云雪裳,知道吗,你只是一颗棋,安阳煜的,沈璃尘的,只有你还相信这所谓的爱情。” 云雪裳不想听这刺耳的话,猛地抬头看她。 轶江月目光陡然间变得残忍,起身往窗外跃去,青布衣衫在明晃晃的宫灯下泛着冷漠的光泽,只眨眼地功夫便消失在宫墙之外耘。 云雪裳正懊恼之时,只见一颗青色的药丸从房梁之上落下,在半空中轻微一响,炸成了一片淡色迷雾,当雾散尽之后,宫婢们缓缓醒了过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自己睡着了,互相看了看,连忙爬起来,跪到一边请罪。 “都下去吧。”云雪裳无精打彩地走到窗边,仰头看着那淡色的月儿,心里想着轶江月那句残忍到极点的话,突然就有些灰心起来。 男人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能简单一些呢?就像轩辕辰风一样简单着,不好么? “在想什么?”安阳煜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他进来好一会儿了,她居然都没反应踝。 “商量好了吗?”她挤出一抹笑容来,故作轻快地问道,明日轩辕辰风要比武,希望轶江月不会伤到他才好。 “他来过了?”安阳煜皱起了眉,空气里有轶江月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 “是。”云雪裳干脆地答道:“你的防卫差得很,他像进自家菜园地一样。” 安阳煜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一声,小声说道:“他本事倒是挺大……晚了,歇着吧。” 云雪裳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你见过彩羽夫人吗?她长什么样儿?” 安阳煜沉吟了一下,小声说:“怎么问起她来了。” “不应该问么?或许我应该回牧依寨子去给族人上柱香才对。” 云雪裳想试探他,但他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她无奈,只得转身往里面走去。还用问么?这臭狐狸肯定又有事瞒了自己,她的心略略有些慌乱起来,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开始在她的心里织起网来,网着她的心,让她呼吸开始急促。 “他跟你说什么了?”安阳煜跟上来,低声问道。 “说,如果我想看到彩羽夫人,找你就行了。”云雪裳扭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些什么来。 安阳煜只是淡淡地一笑,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说道:“其实你只要知道一点就行了,你和我,就是绑在一起的一对儿,其余的也不必再管,只要有我就足够了,彩羽夫人不是你所要关心的事情。” 云雪裳耸了耸肩,此刻,她没有和他争执的yu望。 二人洗洗,窝上了榻,安阳煜自服了菲霜给的解药,头痛的症状减轻了很多,据上回发作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才发作过一回,而且还不是很严重。赵御医说,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痊愈的。 瞧,还是有好消息的! 他的呼吸深长,湿热地打在她的耳畔,他的手从她腰上环过来,云雪裳瞪大了眼睛,看着明黄的幔帐,上面那龙凤齐舞,彩色的凤尾绚丽耀眼。 她真的喜欢有个男人如此疼爱她,只是,安阳煜,我为了爱你,一退再退,我希望我退到底线的时候,我所拥有的这一切,不会让我伤心流泪。 第二日。 才一大早,阳光便有些灼热了。 轩辕辰风和三公主的比试就在皇家的练武场里举行,未搭擂台,只在地上打进了十二根梅花桩,这梅花桩又和平日练习的不同,只有普通梅花桩的三分之一粗细。 轩辕辰风已经到了,正和几位武将在那里说说笑笑,一副放松的样儿,想来,在他心里,三公主不过是一界女子,便是胜了她,也不算什么。 见他二人携手而来,众人连忙过来参拜,问了安,环视了一下四周,轶江月和三公主还未到,一旁,侍官上前来,小声说道:“三公主和轶公子昨晚并未在驿馆歇息,前去迎接的侍卫也还未回来。” 众人一听,面上皆又有些不满起来,你一句他一言地说了半天,安阳煜皱了下眉,沉声说道: “何必焦躁,尔等也难得有个清闲的早晨,坐下休息一会儿就是。” 这会子大家才静下来,纷纷坐下,喝茶,盯着练武场的入口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头越来越猛,众人又有些不安起来,只有安阳煜和云雪裳偎在一起,小声说着话儿,不见有焦急的模样。 轶江月就是要让他们不耐烦,只可惜轩辕辰风这呆小子不明白,等得不耐烦了,便在梅花桩上跳来跃去的,一个人左手打右手,打得欢快,还一个劲儿地让人上去跟他比划比划。 “大将军如此寂寞,本公主陪你拆上几招。” 一声清洌的喝声从众人身后响起来,一袭蓝衣的三公主像一 片蓝色的云彩从人群后飘过,直接掠到了梅花桩上。素手一抬,手腕在空中美妙的翻转一下,指间就多出了一根七彩的长练来,那彩练在空中随着她的身姿一起旋转着,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轩辕辰风分了一下神,便被这彩练卷住了右手,三公主手一扬,拉着他就往前扑去,眼看着人就快跌下了梅花桩,轩辕辰风一声断喝,双脚在桩上一跺,稳住了身形,反手拉住了彩练,把三公主往梅花桩下甩去。 “好大的力气,大将军凭的就是这种蛮力么?” 三公主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借着他的势,脚尖在梅花桩上轻点着,就像跳舞一样,纤腰扭转着,就回到了梅花桩的正中间,凤眼高挑着,讥笑起轩辕辰风来。 “是不是蛮力,公主试了便知。” 轩辕辰风咧嘴一笑,对于比武,尤其是可以拆上几招的人,他都会来几分兴趣,即使对方是女人,除开这三公主冷得吓人不合他的脾味外,他觉得,这女人长得还是不错的,是一个会打架的,漂亮的女人! “试便试!” 三公主面色一寒,彩练往前一甩,那柔软的绸子被她的内力注满,疾速笔直地击向了他的脸颊,轩辕辰风侧身躲过,挥掌击向了彩练,掌风将彩练折弯,让它飞回了三公主的方向,三公主这才重视起来,有蛮力的人也是可怕的角色,她收了彩练,不再硬打,而是一挥手,将一根彩练分成了六根,那彩练在空中,就像灵蛇一样飞快地蜿蜒游动着,分别攻向了他的头,手,脚,腰, “妈呀,蜘蛛精!”轩辕辰风大笑起来,一扬手,侍卫们便将他的长刀抛了上去,他接了刀,一面击开彩练,一面大声说道: “三公主,本王不喜欢蜘蛛精,再换一身行头吧。” 听着他的笑语,三公主也不恼,将那彩练毫无章法扑头盖脑地扔向了他,然后拔出腰间悬的两把短刀扑向了轩辕辰风,双刀,刀刀凌厉,毫不留情,轩辕辰风只笑了两句,便只好集中精力对付起她来。 轩辕辰风的一身银亮,三公主的一身淡蓝,在快速地打斗中,渐让人看得有些眼花起来。 这一边,轶江月一掀锦袍,坐下,捧起了宫婢们奉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似乎并不在乎那边的输赢。 云雪裳开始紧张起来,现在她最怕的是三公主受伤,南金王本就受了气,若心肝宝贝再受伤,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安阳煜现在正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如果这时候开战,那将是不小的打击。 一只温暖的手探了过来,握住了她的小手,是安阳煜,他的目光并没有看过来,只是盯着那边打斗的二人。 突然,轩辕辰风大喝了一声,寻到了三公主的一个破绽,挥刀就往三公主的身上砍去了……这一招,突然而生猛,并不留丝毫情面。 安静。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盯着轩辕辰风那高扬起的长刀,那锐利的刀锋眼看就要落在三公主那娇*嫩的身躯之上。 云雪裳心中大急,正要站起来,却被安阳煜用力地按住,他握她的原因,就是在防止她这时候出声阻止,就在这当口,三公主身形一晃,从桩上跌落下来。 宫婢连忙过去扶起了三公主,她拍了拍手上的灰,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赢了。” “承让,本王知道三公主是不愿意嫁于本王这种不识风情的人,三公主请吧。”轩辕辰风从桩上跳下来,笑眯眯地说道。 谁都以为,为怕两国交战,安阳煜定不会让轩辕辰风伤到三公主,可是,人都是怕死的,谁也不想死了再让别人为自己报仇,所以当轩辕辰风的刀锋即将到她的头顶时,她还是怕了,就那一恍惚中,跌下了梅花桩。 轶江月依然是那副笃定的表情,他负着手走过去,给三公主拍了拍背上的灰,轻声说道: “第三十一招时,他有一个破绽,你只要攻他的下盘,便可胜。” “徒儿记下。” 三公主一听,立刻毕恭毕敬地抱拳行了个礼。二人说着刚才切磋时的招式,并不理会旁边人的目光。 云雪裳这时候已经是满身大汗了,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被这太阳晒的。 大越的夏天,有些难熬。 轩辕辰风这会子正得意,去换了身衣裳过来,便跑到了云雪裳的身边,笑着说道: “皇后娘娘,嫂嫂,我前儿得了几坛好酒,让人送你宫里去了。” “谢了。” 云雪裳点点头,目光却没离开三公主的身影,三公主对轶江月的态度很奇怪,一半敬畏,一半冷漠,可只要一说起这武艺,她立刻就变得异常尊敬,难不成她的这身功夫真是跟着轶江月学的?她是养在南金深宫的,又如何认识了轶江月呢?南金王会知道这些事情吗? 正想着,只见三公主转身向她走来,轩辕辰风一见,立刻撒腿就跑,还不忘对她挤了挤眼睛,说道:“尽管多说我坏话便是。” 云雪裳好笑地摇摇头,迎向了三公主。 “公主好武艺。”她笑着奉承,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总不会错的。 可是三公主却并不领情,冷冷地说道:“输了便不算好武艺。” “他是男儿,你是女子……” 云雪裳想安慰,却又被她打断: “男儿女子有何不同?都是人,皇后娘娘不也开钱庄,做了女子不敢做之事。” 三公主比云雪裳略高,她看三公主的时候,不得不稍仰些头来。 “公主说的是。” 云雪裳感叹起来,从这一点来说,二人还是同路中人,男人女人本就应该平等,可笑天下却只让男儿为尊。 “不过,既然公主也希望男女平等,肯定也希望有一份夫唱妇随的鸳鸯好姻缘。” “娘娘又错了,像我这等人,并不需要什么夫唱妇随,感情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也是个笑话,我不要感情,我只要一个可以和我并肩战斗的丈夫,他甚至可以不和我睡在一起,但是必须和我一起在疆场上撕杀……” 164.关于他喜欢的女子【164】 云雪裳似乎又看到了司空静雅,皇家的女子,也被那血腥味儿晕染了,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冲着轶江月扬了扬下巴,说道: “那,他不是更适合?他武功如此之高,又懂得岐黄遁甲之术,天下没几个人可以打败他。耘” “他喜欢你。”三公主面色一寒,接着说道:“我不喜欢我的丈夫心中有别人。” “呃……这个笑话有蛮好笑。”云雪裳顿时尴尬起来,说轶江月想杀她,她相信!但说喜欢她,真是天大的笑话! “所以,我选他为夫婿!” 三公主抬手,白玉般的食指,指向了轩辕辰风的身影。 云雪裳苦笑,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凑到一起去? 三公主和轶江月并未久留,很快就离开了大越皇宫。三公主此次前来仅带着轶江月一人,并无其他随从,安阳煜便派了十数侍卫暗中跟着,以免三公主在大越境内出现意外。 京城的白日永远是繁华的,天子脚下的醉生梦死时刻都在上演着。三公主的长剑背在背上,牵着马缓步走着,芙蓉面上是淡淡的冰霜,目光冷凝,那双墨瞳就像两块千年寒冰,所以任她容颜有多美艳,也没有多少人敢盯着她看踝。 “师傅,这是什么?”突然,三公主停下了脚步,眼中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指着前面问道。 轶江月抬眸往前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土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正高举着冰糖葫芦,大声吆喝叫卖,一串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吸引了许多小孩子围在他的面前,仰着小脑袋,馋巴巴地盯着男子的长满粗茧的大手。 “毒药。”轶江月低声说道,看也没朝那三公主看一眼,便大步往前走去。 三公主也不多问,当即就收回了目光,跟着他一起往前走去,可是没走几步,轶江月突然转身回去,掏出银子买了一串回来,一言不发地递到了三公主手中。 “师傅,可是让徒儿尝尝这种毒药?”三公主语气并不惊讶,可以说是相当的淡漠。 轶江月唇角一扯,想笑,可那笑容终是没有挤出来。 他不答话,三公主的目光回到了那串冰糖葫芦之上,圆果子,上面一层淡黄色的薄光,她的眉微煞了一下,便将那糖葫芦塞进了嘴里,雪白的贝齿一触到那层薄光上,便皱起了眉。 “酸!”她抬头,不解地看向了轶江月。 “这叫糖葫芦。” 轶江月的眼中难得的有了几分柔情,可也不过转瞬即逝的事,他淡淡地说着,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糖葫芦。” 三公主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看向了那卖糖葫芦的人,有几个小孩子正笑嘻嘻地啃着糖葫芦,而她的舌尖上已经开始有种淡淡的香甜滋味在漫延开来。 “甜的。”她惊讶地小声说着,加快了脚步,追上了轶江月的脚步。 “师傅,甜的。”她的声音略大了点。 轶江月侧过脸来看了一眼她,三公主那双冰凉的凤眼里此刻正闪动着别人素日间看不到的兴奋之光。 轶江月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似乎面前站的人不是三公主,而是云雪裳,十二岁的她,就这样高举着糖葫芦,从街上跑过,一件小童的青布衣衫根本遮不住她的清灵秀丽,才十二岁,她的模样就开始出落得楚楚动人了。 “师傅?”三公主已经回到了一贯的冷漠的模样,只将糖葫芦吃了一个果子,便丢开了,微蹙眉,小声说道:“师傅在想什么?快些走吧,父王的人已经在城外侯着了,还要商量明日之事。” “你先去,我还要拜访一位故友。”轶江月收回思绪,低声说着,转身就走。 他一向如此,率性惯了,三公主也不和他计较,翻身上了马,手中细细的马鞭儿一扬,便策马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并不管街道走路的百姓们,这马蹄儿急急的,大家躲闪不及,被这马儿接连踢翻了好几个人,一时间,街道上便乱起来,哭的喊的叫的,让侍卫们躲不住了,连忙从暗处跃出来救人,慌乱之后,三公主和轶江月的身影早就远去了。 进了一家小酒馆,轶江月径直走到了窗户边上,抬手就将那座上正喝着的一个男子拉起来,往一边推去,那男子还来不及发怒,一锭银子便落到了他的面前,那怒气顿时被这银光灿灿的元宝给镇住了,捧着银子就点头弓腰地退到了另一边的空座上。 “这位客倌,要来点什么?”见他衣着不凡,出手阔绰,店小二的嘴都合不拢了,笑眯眯地问道。 “醉八仙。” 轶江月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又是一锭银子丢出去,不偏不倚,落在店小二的怀里。 收了银子,店小二顿时拉长了嗓门唱诺道:“来啦,上好的醉八仙一壶……” “是十坛!”轶江月沉声打断了小二的话。 小二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客倌,你一个人喝得了十坛?” 轶江月侧过脸来,眸光狠狠 刺向了小二。 小二吓了一大跳,不禁连退了三步才站稳了,抖着身子说道:“来啦,醉八仙十坛。” 不多会儿,十坛酒就堆上了轶江月面前的桌子,店小二拿了一只碗来,却被他一手拂开,直接在地上跌成了碎片,小二不敢再多嘴,附近几张桌子的人也全都乖乖地站起来,闪到了一边。 小店本就不大,被他这样一整,店里顿时没几个客人了。轶江月撕开了一只酒坛的封口,扬起来,就往嘴里倒去,烈酒顺着喉一直辣到了胃中,他重重地放下了坛子,大声说道:“好酒!” 内力震得小店里的桌椅都微微晃动了起来。 “师傅,你为何喝闷酒?”去而复返的三公主微蹙着眉,在他对面坐下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何来闷酒,这是解忧之酒,公主殿下,醉的时候,你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个世界里,不会有忧愁。” “可是自本公主跟随师傅学艺以来,师傅从未允许本公主喝过酒。”三公主的目光落在了酒坛子之上,这么多酒坛子,他想一个人喝完吗? “师傅,那云雪裳到底有何不同,为何师傅一直要在她身上下功夫?” “公主殿下,今日本尊允许你尝一尝这酒的滋味!” 轶江月一挥手,青色的锦袖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柜台上的一只空碗居然就这样被他吸到了手中,他将碗轻轻地放到了面前,抬起双手抖了抖,让丝滑的袖子滑到了手肘处,抱起了酒坛,满满地倒了一碗酒,推到了三公主的面前。 “公主殿下请。” 三公主犹豫了一下,端起了酒碗来,先认真嗅了嗅,这和宫中那盛行的甜酒不同,这酒只闻着,便觉得醇辣无比,她看了一眼轶江月,他却只浅笑看她,她轻声问道:“云雪裳是如何喝的?” 轶江月的眸色亮了亮,爽快地说道:“一饮而尽。” “她确实是与众不同,师傅既然喜欢,何不夺了她来?”三公主沉吟了一下,把酒碗放回了桌上,迎着他的目光问道。 轶江月摇了摇头,垂下眼帘来,看着自己搁在桌面上的双手,十指纤长,指甲圆润光泽,云雪裳曾经说过,你这妖孽为何这般好看?连这指甲都生得这般好看……现在他又在想她了! 这段日子里,他想她的时候越来越多,几乎是随时随地,看到任何人,都能让他想起她来。 可是,他不是安阳煜,他也不是宣璃,他甚至不是轶江月,他只是牧依山寨中活下来的一缕冤魂。 他在黑暗的大牢里呆了五年,这五年中,他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几天才会有一顿的馊掉的饭菜和充满了腥臭的水,还有繁重得不可想像的劳役,鞭打,侮辱。 他是在牧依小公主被偷走之后,四处寻找她时,被抓进去的,原因只是修建皇陵缺少了劳力,便将形如乞丐的他冒充了逃犯捉进了狱中。 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他认识了上官东方,那老家伙诱他说出了自己的来历,便将一生所学倾囊所授,五年之后,他用这些所学带着上官东方逃出了大牢,为感谢上官东方,他答应为上官东方做三件事。 第一件,便是把云雪裳送进深宫。 第二件,便是将一本武功秘笈送到安阳煜的手中,每每在他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 第三件,他想着上官东方说的第三件事,眼眸里渐渐聚起了浓浓的杀气。 三公主看着他,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看到了他眼中波光流转着,从柔情到仇恨,又到了绝望。 “你走。”他抬起头来,骄傲地扬了扬长眉,冷冷地说道:“从现在起,我不是你师傅了。” “师傅?”三公主愕然地看着他。 “走!”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起来,三公主只好站起来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小声说道:“师傅,是你教本公主的,我们这种人,不能有感情,师傅为何要动情?” “谁说本尊动情了?” 他猛然间恼怒起来,扬手便将倒给三公主的那碗酒端起来,击向了三公主。 三公主连忙躲过,而那碗酒没碰到三公主,在空中转了一圈,翻倒下来,那碗中之酒像一滴滴晶莹的酒花儿在空中凌厉散开,在桌上,地上,打出了无数个小坑来,然后,居然又飞回了他面前的桌上。此时的轶江月的身上暴发出一股强烈的戾气,这股戾气让店小二当时就惨白了脸,尿了裤子,这个男人的眼中冒着两簇骇人的火焰,似乎可以将一切都烧毁。 “师傅,你练到第九重了!”三公主诧异地小声惊呼起来:“这便是彩羽*吗?” “走吧,我会通知你们的。”轶江月收去了那满身的戾气,又垂下了眼帘,轻轻地说道。 三公主微点了一下头,便不再多问,转身大步往外走去。远远的,有炮竹噼哩叭啦地喜庆地响着,今儿是个黄道吉日,想来,是哪户人家在办喜事吧。 轶江月 探出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拈起了停驻在窗台上的一只小飞虫,指尖有酒液,沾住了小飞虫的翅膀,那般透明,阳光落在那孱弱之上,透着薄光,他轻眯了一下细长的眼眸,眸子里璀璨流转,刹那间,似乎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上午。 牧依山寨的阳光,永远是暖和的,暖得让人心醉,他跪坐在几株正艳丽盛开的花儿旁边,一只彩蝶正安静地停在娇艳的花瓣上面,彩羽夫人抱着小公主,坐在花丛中,笑吟吟地说:月儿,再过两年,你也要举行成人礼了,你真心要当*师么?那样,你可做不了我的女婿了呀。” 她一面说着,一面低头,用纤盈的食指逗弄着怀里小公主,这粉妆玉砌的小美妞正睁大了水汪汪的圆眼睛,小嘴儿嘟嘟地。 “呀,月儿,你瞧,她在向你笑。” 轶江月刚刚捉住那只蝴蝶儿,又听到彩羽夫人如山溪般清澈的声音,连忙抬头往彩羽夫人怀里的小宝贝看去,那小家伙真的正冲他笑着呢!小宝贝那圆圆的眼睛里面映出了他少年的面孔,他看到他的脸庞上有些许的淡红,他慌乱地收回了目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了,似乎被彩羽夫人看穿了心思一般地慌乱起来。 其实彩羽夫人那时才十七岁,是寨子里最漂亮的女人,也是他偷偷喜欢的女人。虽然他只有十五岁,这种喜欢也只是放在心里的,仰望着,小心呵护着内心中这最神圣的情的萌动。 还有,彩羽夫人的女儿也应该是像她一样漂亮的吧?他又悄悄看了一眼彩羽夫人,她很爱笑,笑起来,就像这绽开的花朵一样充满了色彩,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比阳光还要耀眼明亮。 轶江月沉浸在往事中,表情益加的柔和起来。他很久没有想到过彩羽夫人的样子了,有时候努力去想,也想不起来,她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十五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掉了,可是,今天她的模样又在脑海里活生生地现出来,还有,和她的容貌一起复活的,还有他曾经那般鲜活的少年岁月。 炮竹声终是停了,他面上的柔软渐渐散去,重新覆上了一层不羁。他是谁?轶江月,十五岁之前的他早就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剥离了七情六 欲的孤月。 天命孤星! 爹说过的,他是天命孤星,所以命中注定一定要成为大 法师。当年他并不信,寨子里那般多女子,个个花朵儿般的漂亮,他还找不到一个妻子?笑话! 可是,他真是没找着妻子!为了练功,为了复仇,他将原本美好的儿女情长全部抛弃了,孤单地在人世间辗转着。 “我拼却一切,也要完成你的心愿。”他低低地说着,又抓起了一坛酒,仰头往嘴里灌去。除了醉三更,这世间居然没有酒可以让他醉了。可是醉三更根本不能多喝,喝多了,便会成为废人,在他的大事完成之前,他不想成为废人。 “客倌。” 小二颤微微的声音从身旁响起来,他侧过脸去,只见那小二苍白着脸,细细的麻杆似的双腿发着抖,拖着哭腔看着他,见他那俊似天人的脸转过来,又慌乱地退了几步,才苦着脸说道: “客倌,客人都被吓晕了……您,您老人家……” 轶江月微皱了下眉,环视了一下小店,店本就不大,他来之后,又吓跑了几个,冲三公主发脾气的时候,把那仅剩下的几个也吓晕了,掌柜的躲在柜台之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来冲小二使着眼色。 咚…… 又是一锭银子落在桌面上,轶江月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想买醉都醉不了的人,可悲这个词用在他身上都不合适了。 他的生命,全部押付在了那个梦想之上,而梦想成真的那一天,也是他归去的那一天,他想过了,他会带着他的马,他的那些“伙伴”,一起躲进只有树木和兽的世界,静无声息地过完此生。 关于爱情,关于雪裳,他都不敢奢望。 翻身上马,扬鞭疾驰,往城外飞奔而去。暗卫们连忙又发出了信号,紧跟上去,只是……只怕没人能真的跟上轶江月! 出了城,便只有两个暗卫勉强跟着了,再走了一个时辰,便只有一个暗卫苦苦支撑着。轶江月奇怪起来,故意放慢了脚步,想看清身后人是谁。 安阳煜建立了一支右宫军,补充进了从残月门抽出了精锐的力量,加上他从江湖上招募的一批高手,这支人,他还从未正面碰到过,身后紧跟的,便是右宫军中人么? 好奇,加上对高手的渴望,让他的速度一直保持在这个速度,既不让那人贴上来,又不让他落下太远。 逗他玩玩也好,他唇角一扬,浅笑起来,那风,拂起他如丝乌发,在空中肆意飞扬着,青衣阔袖被风满满鼓起,整个人就像一只被风托着的风筝,随时可以迎风飞起。 没人可以否认,轶江月,真的太妖孽,无论从这身姿,还是相貌,都让女人情不自禁地迷恋。 当然,这世间,有三个女人不会迷恋他,彩羽夫人,三公主,还有云雪裳。 而这三个女人,对他来说,都有着特别的意义。 远远的,两个小童已经守在那里了,这是他三年前收的两个小童,是从魔教救出来的两个可怜娃儿,再无他处可去,他的事又越来越多,便将他二人留在了别院之中,为他处理一些杂事。 别院就在一个村子里,是当地一个土财主的家,那土财主的儿子花钱买了一个小县官,上任去了。没人知道财主把这院子卖给了他,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到这里来,小童们为他找来的赏金任务就搁在桌子上。 他喜欢这种追逐的游戏,看着对方在极度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求中不断地逃亡,而他,就是那猎手,追踪着那惶恐的气息,并为之而兴奋。 对了,他起家的本钱是……杀了一个极富的富户,将那些钱全部据为已有……欺负人,其实很爽快的! 只是,这种事,他只做过一回,他忘不了那个被他杀掉的富户最后的表情,他颤抖着手,指向了一个方向,他循着那方向看过去,有一只摇篮……就在那一刻,那个雪天的记忆呼啸而来,他想到了失踪的小公主,想到了她捧着自己的手指吸吮着生命的血液的模样。 他没有碰那个摇篮,任那小孩在摇篮里哭喊着,他上了马,在夜风里疾奔着,他狂啸着,山寨被毁灭的那一天所有的情形就在他的脑中反复燃烧,烧得他五脏俱焚,烧得他的灵魂不得安宁。 他恨呵,恨着这些人,为什么为了私欲就能毁了他的家园,现在,他也要让这些人尝尝失去家园的滋味。 这一天,就快到了。 轶江月拿起了那封悬赏告示,轻飘飘地一张,上面悬赏却是三十万金,悬赏对象,是……轶江月! “废物。”他打了个哈欠,将告示扔开,安阳煜这是玩什么把戏?想把江湖上的目光全吸引到他身上来? 来一双,他杀一双,来一堆,他杀一堆!他有这个能力。 “爷,床铺好了,歇吧。”小童笑眯眯地捧上了一杯香茗。 他大口喝了一口,看向了窗外,那个右宫军不知道有没有追上来?脚力还不错,他曾经也故意让人这样追过,可惜也没人能够跟上他的脚步。 “爷,又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想舔爷的脚趾头?”小童明白过来,笑声更轻快了。 轶江月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他的武功,经过了十五年的浸淫,能超越他的,少之又少。 “爷,等事情办完了,爷就带着小姐远走高飞吧,听说涅罗国里有好多小姐最爱的那种猫儿。” 另一个小童端来了一盆热水,蹲下去,开始给他脱靴,嘴里说道: “爷你也应该休息一下了,哪里能这样过一辈子,俺娘说过的,男人再厉害,回了家,也只是女人的男人。” “你才几岁啊!什么女人男人的。”轶江月心情大好,低笑了起来。 “爷,过几天,俺要满十五了。” 他怔住了,岁月流转,他又亲眼看到了一段十五岁的岁月,这小童的十五岁可比他的十五岁要爽快多了。 “你们想回乡吗?”轶江月沉吟着,低声问道:“我可以给你们银子,让你们成家立业,讨老婆过日子。” “嘻嘻,再过几年吧,伺侯爷讨了老婆,不再需要我们了,我们就回去。” 这世间,只有这两个小屁孩儿不怕他了,总是用两张笑眯眯的脸庞来迎接着他。 榻不大,仅一人宽,是仅用两张长凳搭着一条窄窄的木板,也无棉絮,他不会给自己太过舒适的床,那样会让他留恋,让他丧失斗志。 “爷,您歇着。” 小童收好了东西,关上门出去了。 房中顿时安静下来,他闭上了眼睛,耳朵却微微颤着,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有脚步声,不是小童的,好像是那个右宫军到了。 那声响越发近了,到了外面,突然又寂静了下来……万物无声,这小院子,连虫鸣声都听不到!他能让这追踪者进来,也能让他消失! 轶江月的唇角一扬,两朵似有若无的笑飘上来,不过,他对这人还很好奇,还不想弄死他,先睡一大觉,明儿再去看看,到底是哪个艺高人胆大的家伙,竟然真的能追上他的脚步。 夜寂寂,轶江月就躺在这又硬又窄的床板上,渐入了梦乡。 梦中,有野花,有阳光,有奔马,有……她! “爷。” 小童轻轻地推着他,他好久没有这样睡得死死的了,他们两个都连唤了他好几声,可是这爷们还是呼呼大睡着。 又唤了好几声,轶江月猛地睁开了眼睛,瞪着他二人看了好半天,面上一副恍惚的神情。 “爷,笼子里是空的呢。” 小童扁了扁嘴,瞧昨儿晚上爷那么兴奋,他俩还以为爷钓了条大鱼回来,没想到今儿早上一瞧,那笼子空空如也,别说人,就连老鼠也没有一只。 空 的?轶江月清醒过来,猛地从那窄木板上弹跃起来,几步便跃到了门外,院中那一溜机关全打开了,他特地打造的细丝笼都敞开着空荡荡的肚皮望向他。 他一个激棱,那个右宫军居然逃过了机关!这么多年来,除了安阳煜和宣璃之外的第三个人!而前两者也不能做到如此无声无息,莫非是自己错了,来的人不是右宫军,而是某个隐藏着的敌手? 他这一生杀的人太多,都记不清有多少敌人了,敌人……他半眯着细长的眼睛,盯着这一排细丝笼子,唇角的笑容开始冰凉起来。 对手愈强大,他愈兴奋。 他喜欢这种感觉,空气中都隐隐飘荡着兽的气息。 起风了,刮得院中那几棵枯瘦的小树东摇西摆,他敛去了刚刚那副神情,慢条斯理地说道: “去通知他们,可以行事了。” “是,爷!祝爷马到成功,祝爷和小姐早日成双成对,还要早生贵子……” 两个小童一点也不规矩,笑着胡乱说了一通,见他开始不耐烦起来,这才忙收了话,转身各自去行动了。 “成双成对么?你愿意么?”他看向了大越的方向,低低地问道。 ——————————分界线———————————— 雨滴,毫无预警,淅淅沥沥地落下来,逐渐的噼哩叭啦地响成了一片,在屋外的天沟里汇成了小溪。 “你又不上早朝?”云雪裳坐起来,看着正站在窗口,负着手看着外面的安阳煜,惊讶地问道。 “司天监说,这场雨会下四天。”安阳煜却低声回道。 四天?云雪裳楞了一下,如果像这般下上四天,那运河就得停工,刚动工不久,还未夯实的土坡又会被雨水冲刷至平,前段日子的力气会白废了。 “司天监那群人的话你也信啊,他们又不是玉皇大帝,又不是东海龙王,下几天雨这怎么说得准,他们这些年若说准了有那么一两次的,朝廷还用得着每年花大力气去补东补西吗?民间都笑开了,这司天监的话能信,母猪能上树了……你用了早膳了么?” 云雪裳跳下榻来,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笑着说道: “快些去吃饭,然后去上朝,不许偷懒,我还指着你快些成为最有钱的人,还我白花花的银子,送我拳头大的宝石呢。” 安阳煜扳开了她的手,转过身来,皱眉,扫了她一眼,抬步往殿外走去,只低低地抛给她一句话: “今儿不回来。” 呃!好冷淡啊!云雪裳意外地看着他,只道他是心里不爽快,耸了耸肩,走向了梳妆镜。大大的铜镜,镜中投出她娇俏的面庞来,拿起了梳子慢慢地梳着长发,身后是那些悬于空中富贵而寂寞的珠帘。 金珠都拆了换银子去了,现在悬的都是普通的琉璃珠儿,瞧,这没钱的皇帝,也用不起奢侈玩艺儿的。 她好笑起来,安阳煜这穷皇帝,银子全拿去贴补军饷,修凿运河去了,他可以算是史上最傻的皇帝了吧? “娘娘,逍遥王来了。” 芝儿带着人,端着热水进来,柔声说道。 “这么早,他也不怕他三哥揭他的皮!” 云雪裳叹了一口气,这呆子也太不知避嫌这事了,不过,这也显得他的真性情,他只是把自己当成朋友,所以才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若是真的有了歪心思,他还不会这样一大早跳过来。 “嫂嫂,你快快梳洗,我有急事。” 轩辕辰风急吼吼的声音传了进来,云雪裳呶了呶嘴,对芝儿说道: “芝儿,你去告诉他,再吵我的美梦,我定会把三公主请回来。” 芝儿抿嘴一笑,真的出去说了这话,外面的吼声倒是没了,可是他的脚步声却是又急又重,踱来踱去的,不安静一会儿。 “我说呆子,你成天里没正事儿么?只会喝酒和找我聊天?” 云雪裳梳洗完了,快步走出去,踮起脚来,一把拧住了他的胳膊责备道: “下这么大的雨,你三哥正着急,你不去为他分忧,还胡乱跑什么?” “哎呀,就是为这事嘛。” 轩辕辰风此时身上已经湿透了,他是从御书房赶来的,本是打了伞,太监又跑不过他,他自己又嫌举着伞碍事,便干脆丢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挠了挠脑袋,低声说道: “运河那里塌方了,埋了好些劳力在泥里,三哥要自己去那里指挥着,我说不行,他也不肯听,已经带人过去了。” “为什么他不能去,他是皇帝,去那里不是更好么?” 云雪裳惊讶地问道。 “这个……你不懂,你快把他叫回来,你装肚子疼也好,脑壳疼也好,你快快装。” 轩辕辰风说着,把她往殿内推去。 “喂!我装什么装?我也要去那里瞧瞧。” 云雪裳不满地推开了他,挥手说道: “芝儿,快拿我的蓑衣和雨靴来。” “是,娘娘。” 芝儿立刻着人去拿来了她的蓑衣和雨靴,伺侯她换好,穿上,又将一把油纸伞呈了上来。 “走吧,呆子。” 云雪裳推了推还在那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轩辕辰风,笑着说道: “他功夫也不差,去了也能帮忙,你急什么啊?” “嫂嫂,娘娘……哎,去看,去看了也好。” 轩辕辰风跺了跺脚,一咬牙,冲进了雨里,看着他这样的表情,云雪裳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莫非塌方那里不仅是埋了人,还出了别的事? 出了宫门,云雪裳立刻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禁卫军出动了!沿街看不到一个百姓的影子,戴着半边玄铁面具的右宫军正匆匆往运河的方向赶去。 云雪裳拦住了一名右宫军,要了他的马,跟着众人直奔了运河处。乌云越堆越厚,分明是白天,却在此刻黑得像夜一般。风大雨大,纵然她一身蓑衣,那雨水还是倔强地钻进了衣领,让里面的裙子冰凉的包裹在了身上。 忽然,一声雷在空中炸响,惊了她身下的马儿,那马儿嘶鸣着,猛地就扬起了前蹄,不停地抛着她的身子,一副势将她抛下去的劲头儿。 “嫂嫂小心。” 轩辕辰风大吼了一声,将手中长长的马鞭一甩,便落在那马儿的头上,紧紧地卷住了马脖子,一拉,那马便被硬生生拉出了数步,轩辕辰风临空跃起,大手伸出,将云雪裳拉到了自己的马上。 “谢谢。” 云雪裳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地看着被轩辕辰风用马鞭子拉倒在地上的马儿。 “嫂嫂抓稳。” 轩辕辰风点点头,大喝一声: “驾!” 他的黑旋风顿时撒开了四蹄往前方奔去。越靠近运河,气氛越紧张,已经看不到普通百姓的身影了,就连那些劳力的影儿也见不着一个,想来,已经被侍卫遣散了。人群见到轩辕辰风的坐骑过来,纷纷让开了一条窄道。 二人下了马,穿越了人群,往河边走去。 远远的,只看到安阳煜正独自站在高高的河堤之上,任那瓢泼的大雨浇打着他,一身明黄的龙袍被雨水浇得透湿,倔强的身影显得越加的孤傲。 “阿煜。” 云雪裳大声叫着,快步往他身边走去,待她上了河堤,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 运河还未挖有多深,因为下了一上午的雨,那河道中积了水,只是……这水,现在凝成了冰,水滴浇在冰上,便高高弹起,飞溅成为朵朵冰花。 夏天结冰……云雪裳吞了吞口水,又看向了安阳煜面前之物,这是一块巨大的,爬满了青苔的石碑,碑上镌刻着几个大字: “妖皇当道,天下大乱。” “阿煜,雨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云雪裳拉了拉安阳煜的袖子,低声说道。 “逍遥王,带娘娘回宫去。” 安阳煜看也未看她一眼,拂开她的手,抬步往那运河中的冰上走去。他的脸色那样的阴沉,就像她们头顶上那片天一样。 165.这一定不是真的【165】 云雪裳见他走下去,不加思索地便跟上前去,伸手,固执地拉住了他的大手,安阳煜的手指僵了一下,便由她握着,带着她,一步步地走到了运河的正中间。 风刮得脸上肌肤痛痛的,那雨滴也带着劲儿,一颗颗打在她的身体上,她抬手抹了一把雨水,让视野稍微清晰一点点。 “三哥,嫂嫂,还是回去吧,雨太大了,待明儿我把这捣乱的人抓出来,便太平了。” 若说,那碑有人刻意为之,可是这滴雨成冰,会是人为的么?安阳煜仰头,紧闭上了双眼,云雪裳踮起脚尖来,伸手给他擦着脸上的雨水,小声安慰道: “安狐狸,我觉得吧,这也是我们运气好,这种风景别人想看也看不着,我说我们便把这里弄成冰乐园,让涅罗国啊,南金国啊他们的人来玩儿,我们就坐着收银子可好?” 安阳煜睁开眼睛,看着云雪裳,都是一脸的雨水,她又仰着头和他说话,一面说,一面便吞进了这雨水进去。 他的面上总算有了几分柔和,他低叹了一声,看向了运河的远去,这冰带一直往前延伸着,直到视线尽头。 “启禀皇上,边关急报。” 一名侍卫匆匆过来,双手呈上了一封朱砂封口的信,只有最紧急的情况,边关守将才会送进这样的信报来。 “南金王的大军突然发动攻击,已经连拿三关了。” 安阳煜匆匆看完,将信丢到了轩辕辰风的手中,他们大意了,以为三公主主动到了他大越国中,和南金国的关系还会有缓和,想来,这才是轶江月的本意,迷惑了他们,让南金王趁他们不备,突然发动攻击。 “宣璃现在何处?踝” 他转过身,看向了右宫军统领。 “禀皇上,宣璃等人于今早失去了踪迹。” 统领面露惭色,小声回道,他赶过来,本就是来回这件事的,可是看到眼前的异象,一时间被骇住,居然没能第一时间上呈这个消息。 安阳煜的眸色陡然冷酷了起来,他大步往河堤之上走去,大声说道: “速召三位大将军,六部尚书崇德殿见驾,皇后回去。” 云雪裳见事态紧急,也不敢再和他说话,连忙退到一边,看着他带着众人离开,自己又回到了河堤之上,看着还在四处飞溅的冰花,紧紧地皱起眉来,她看的杂书太多,多是正经人家的儿女不愿看的鬼怪之事,她记得在一本很老的册子里看到过这样一段话: “采东海极深寒处之寒石,置之于暖地之水中,可使水成冰,夜神将寒石置于镜湖,踩着这冰层前去与被天神关押在湖中囚石的神女相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来人,取盐来。” 一直守护着她的几名侍卫见她吩咐,立即着人取来了盐巴。 “洒上去。” 她指着脚下一处冰层,大声说道。 “是。” 侍卫们立刻动起手来,将盐洒在这冰上,那冰很快便稍融了一些,她拿起侍卫的剑来,挑起了这些薄冰,用手指一碾,那冰便化成了水珠,可是,还未等她将水珠弹开,就在她的指尖上又凝成了冰块。 先别说不知道对方到底把寒石置于何处,挖的速度,永远抵不过那水极速成冰的速度,还有,如果对方,把那寒石碾成了粉,洒在这河底……她想见见对方,看看那寒石究竟找的啥样子,她还想问他,为什么要废这么大的力气来做这件事,吃饱了撑着来造冰花给她们看?不要告诉她仅仅只是为了营造一个天降异象的情况! 可是,不用她问,当天夜里,她便明白了,这是为什么!而且,她也知道了,为什么轶江月说,她会求他去杀了……他! 回了宫,她着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安阳煜,又让侍卫把自己那些书全搬了过来,一本本翻看着,想找出应对之法来。 她一点也不想打仗,是,她没那么高尚,一定要扯上黎民百姓之生存,她只是害怕一打起来,自己又得东躲西藏,她是喜欢游历江湖,那是光明正大的游历,不是被人满世界追着打。 还有,她也不要再经历一次司空慎之事,如果南金王也想喝她的血……见鬼!牧依人真可怜!她轻叹了一声,收回了思绪,专心地看起了书来。 雨一刻也没消停过,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她也没找着当年看到的那本小册子,她是爱书之人,看过的书一定会留着,难道是落在了云府之中? “大壮,你帮我回云府的小院找找看,还有没有我的书在那里?” 她头也没抬,大声说道。 那叫大壮的侍卫在门外应了声,刚想走,便听她又说道: “罢了,你们陪我一起去吧。” 她放下了手中之书,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芝儿连忙过来,将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又拿来一件更大更结实的蓑衣,小声劝道: “让他们去吧,娘娘已经 淋了好些时候的雨了,若着寒了怎么办?” “我怕他们找不着。” 云雪裳摇了摇头,穿好了蓑衣,大步往外走去。 云府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她略怔了一下,便加快了脚步,大壮抢先一前,持剑护在她的前面,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径直地到了自己曾经住的小院,上回来见到二夫人也是住在这里,到了门口,她抬手敲了敲门,并无人应声,大壮干脆一脚踹开了门进去。 屋里空无人,想来,那日她一时兴起,对安阳煜口出不敬,若不是逃了,便是被安阳煜宰了吧?她并无多想,直奔了自己的小房间开始翻找起来。 已经时隔多日,这里又曾经住过了别人,翻了许久,居然连她和云夫人的一点旧物都寻不到了,只有二夫人几件粗布衣裙可怜巴巴地躺在椅子上,地上,还有一只缺了口的茶碗,碗中早已干涸。 云雪裳在屋里又翻了两遍,还是没找着那本书,不免失望了起来,只这么大的屋子,便是藏,也只有这几个地方,想来已经是被二人丢了吧? “娘娘,若找不到,还是早些回去吧,雨太大了!” 大壮大步走进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说道。 云雪裳走到了门口,仰头看着那天色,乌云越堆越厚,黑压压的,似乎伸手就能触到那浓重的云层,狂风撕扯着院中那枯瘦的树木,像要把这枝叶撕成碎片一般,无数叶片在空中盘旋着,呼呼的风声直往的耳中灌来。 司天监这次的预告居然是准的! 轰隆隆……一声巨响,猛地在空中游过了两道闪电,将那乌黑的天幕扯破,瞬间照亮了世间万物,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云雪棠突然发现院中那几棵几乎被折断的树有些奇怪,这些树都是她幼时栽下的,她在树干上曾经刻下了自己长高的印迹,可是刚刚这道闪电的光亮下,她发现那些印迹中多了一个奇怪地符号,正是因为这树干被拉弯,才让闪电下显现出来的印迹特别打眼。 她拔出了自己那把小匕首,冲进了雨中。 “娘娘!” 大壮等人连忙追上来,打伞的打伞,劝说的劝说。天空似是被踹了几个大窟窿一般,雨水不是落下,而是倾倒下来。侍卫拿灭了琉璃灯,用伞小心地遮着,饶是这样,那灯笼还是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摆着,光线也跟着一明一灭,很难看清眼前的东西。云雪裳艰难而仔细看着那符号,这是两条弧线组成的游蛇的图形,指向了另一棵树的方向,她走过去,在那树上仔细地摸着,看着,果然又发现了同样的图形,只是这图形指向了地面。 她立刻蹲下去,在地上挖了起来。 “娘娘,让属下来。” 大壮连忙把伞交到了另一名侍卫的手中,蹲下去,帮她挖了起来。往下直挖了三尺深,碰到了一方坚硬的东西,几人将那东西取出来,却是一只铜匣子。 进了屋,大壮用匕首撬开了匣子,一封卷轴,一封信笺出现在眼前,她慢慢地展开了卷轴,一副画,画中女子着七彩裙,裙仅及小腿处,露出纤细漂亮的脚踝,赤脚,脚踝上戴着一副七彩铃铛。圆圆的脸庞,一头乌黑而浓密的长发披散着,眉间点有一朵七彩小花,整张脸因了这小花而更显娇俏,一双眼眸清澈得如同山中最活泼的那条溪水,泛着柔美的光芒,红唇,唇角高高扬起,毫不吝啬地露出洁白的贝齿来。笑吟吟,如同春日最和沐的那缕阳光,一见,便让人忘不了, 云雪裳的心脏砰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如果没猜错,这女子理应是彩羽夫人了,这便是自己的娘亲么?为何自己和她一点也不像?难不成自己是像父亲?还有,她的画像为何在这里?莫非是云楠溪埋在这里的? 大壮已经将信抚平,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抽出信来,信上的文字她从未见过,可能是牧依文字吧。 “回宫。” 她快速把东西放回了铜匣,匆匆说道。 雷,又是接连好几个,震得桌椅都有些微动起来,一名侍卫担忧地说道: “娘娘,要不,干脆等雨小一些再回宫?” 云雪裳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现在回去,我怕会出事,雨越大,运河里的冰层就越厚……运河是不是已经挖出了城?” “是。” 大壮的面上立刻闪过了惊诧之色,似乎是明白了云雪裳的话,他转过身对那侍卫说道: “你速去禀报皇上,敌人可能会利用运河之冰进城!” 运河和城外连接之处,只有百人士兵在河堤上看守着,若不是这场滴水成冰的雨,放百人在那里,配上威力极大的火药箭弩,是没问题的。可是,现在运河也成了一条大道了……几人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一名侍卫立刻转身出去了,身影很快便被这风雨吞没,屋里那盏灯笼的光已经很弱了,大壮在屋里找了一会儿,没找着桐油,眼见着那豆大的光也即将熄灭,大壮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来,拔开铜塞子 ,将地上那堆粗布衣裙塞进了满是灰尘的盆中,点着了,房间里顿时明亮多了。 “雨一时半会儿小不了的,不如……” 话还未完,只听得远处轰的几声巨响!几人往外看去,只见半边天空都被那红光照亮了! “走。” 云雪裳拔腿就往外跑,红光的方向正是运河! 马儿被这闪电雷声惊住了,怎么也不肯跑,云雪裳只好用跑的,一路顶着这大风大雨疾奔着。 “娘娘,别去了!” 大壮焦急地说着,居然伸手来拉她的胳膊: “皇上有旨,要属下等护卫娘娘安全,娘娘这时候去运河,太危险了。” “你在说什么?我们快些跑,得看看是怎么回事。” 云雪裳用尽了力气说道,风声如此之大,这声音出了双唇,被这雨洗去了七成,隐隐传进了大壮的耳中。 沿街的房屋全是紧闭着门窗,途中不时能遇到赶往那方向的禁卫军,大壮拦住了一个从运河方向过来的士兵,大声问道:“什么事?” 轰,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云雪裳看到这位被拦着的士兵,一身铁甲衣上覆着厚厚的一层冰!连眉眼上都是这冰珠儿! 原来,从运河冲进了十数只狗,每只狗上都绑着炸药,在那关卡处引爆,炸药的威力非常猛,将那河中之冰炸得四处飞溅,前去阻拦这些疯狗的士兵,跑在前面的全被炸死了,而后面的却被这飞冰击到,碎屑在身上化开,又和雨水一起,迅速凝成了冰末! 云雪裳猜对了,对方不仅将整块寒石置于运河之中,更是将无数寒石碾磨成粉洒入这运河之水,当炸药将这些粉末洒向了士兵身上之时,便让这士兵犹如再穿了数层甲衣,根本就跑不动!而想脱下这冰甲衣都非常困难,只能像面前这位士兵一样,双腿就像绑了千斤重担一样慢慢往回跑着。 这士兵是跑在后面的,因此得以侥幸逃生,这才拼尽了力气,跑回来报信。 还有爆炸声在不停地响起,对方不仅放狗进来,还有猫,还有老鼠,在冰上,这些动物跌跌撞撞地跑着,不停地碰撞在一起,不停地爆炸着。 注意力,全被吸引到了这运河之上,那边,城门处突然又遭到了猛烈的攻击。 可是,怎么可能?不管是宣璃的人,还是南金王的人,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白天还只听说南金王只打进了三道关内,怎么可能出现在城外,此时还能如此猛烈地攻城? 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往城门和运河关卡之处赶去,城中驻军并不多,不过是万人左右的禁军,而右宫军只是听命于安阳煜的近卫铁军,负责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所以人数只在百人左右。 “娘娘,这里不能久留,回宫!” 大壮急了,不由分说,一把就拉住了云雪裳的手腕,大步往宫中的方向跑去。 街道上,有快马,士兵,官员,将领,来去匆匆的,人人面带灼色,从下雨到现在,不过不到五个时辰的光景,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天太黑,城外的情形根本看不清,军情报上来,只说外面人数众多,攻势奇猛。 大壮的手从云雪裳的胳膊滑到了手上,手心汗津津的,这是愈矩的,可是,此时情况如此紧急,只有拖着她,才能跑得更快。 云雪裳不是拘于小节之人,便让他拖着,拼命往回跑去。蓑衣早被风扯破了,露出了半边肩来,雨水肆意往衣裙里面灌去。 “拿下。” 刚拐进了那条皇家特行的通道,便听到了一声怒喝,接着,二人只觉得被一张大网网住,临空提了起来。 这网很奇怪,你越挣扎,便捆得越紧,二人很快便被捆得粽子一样了。 十数名黑衣人从暗处慢慢策马走出,那马儿的头上都戴着黑铁面具,马鞍上悬着数只暗蓝色的大型弓弩。 “奉大越皇帝之命,将牧依女云雪裳献于摄政王大人。”领头的一位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银制残月牌,那是安阳煜仅在下发极特殊任务时才用的令牌。 云雪裳心中一个咯噔,安阳煜怎么会把自己送给别人?还未说话,只听大壮怒吼道:“尔等何人?为何假传圣旨?” “是否假传圣旨,面圣便知。” 那黑衣人倨傲地扬了扬下巴,立即有人上前来,把这只大粽子抬了起来,快步往前走去,可是,方向却不是皇宫! “娘娘,那定不是皇上的旨意……”大壮焦急地解释,话音刚落,他又惊喜地说道:“看,皇上就在前面!” 云雪裳艰难地转过了头看向前方,十数只琉璃宫灯在大风里晃动着,光线照到了安阳煜那明黄的龙袍之上,她尽量地抬头去看他的脸,可是,捆得太扎实,让她实在无法再挪动一点。 “大越皇帝!”黑衣人策马上前,大声说道:“牧依女我已得到,多谢了。” “慢着。”安阳煜大声说道:“就这样带走,你答应朕的事呢?” 云雪裳心中又一个咯噔,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真的把自己送人了?为什么?这怎么可能?安狐狸怎么可能把自己送人? 正满腹疑惑,又听黑衣人说道:“安阳煜,你反悔在前,若不是上官大人用计,这牧依女,我们还捉不到,现在既然你问起,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人,我们一定要带走,你拦不住我们,东西,上官大人事成之后自然会交给你。” 黑衣人倨傲地说完,一挥手,一行人便拔出了利剑来,安阳煜的侍卫们也纷纷拔出了刀剑来,双方对峙着,眼看就要打起之时,安阳煜却抬手,让侍卫们退开去,自己前行了一小步,大声说道: “朕用彩羽夫人换她!” “哈哈哈,安阳煜,彩羽夫人这几年应该已经被你榨干了吧,还有,你当初答应上官大人的,就是用这牧依女来换取你的帝位天下,现在你不仅得了天下,也得到了这女子的贞洁,足以让你长命百岁,现在也应该履行誓言了,我劝你还是赶快去守住你的城门吧,免得人财两失。” 正说着,城门方向也传来了爆炸之声,安阳煜再也无法镇定了,他干脆往旁边退了一步,扬了扬下巴,低声说道: “你们走吧。” 不会吧……云雪裳听到这一句话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壮也不哼声了,他呆呆地看着云雪裳,而她的耳中只有这话不停地回放着。 安阳煜,安狐狸,居然真的就这样把她送人了? —————————— 【ps:上回从韩国带了眼影,现在抽奖送给大家。图在我的新浪微博里展示出来,我的新浪微博名:晨露嫣然vs莫颜汐。我会在文下搭一个帖子楼,第22楼中奖。规则就是不能一个人同时发几条占楼,重复楼层扣除。不过,同一个人的留言隔了几层的也算,明天早晨九点我就会发帖子楼了,注意,仅限乐文vip读者,大家注意抢楼。】 166.其实一直在身边保护她【166】 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水越来越多,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唇间一阵苦涩。 “那个,皇上定是缓兵之计!”大壮吭哧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安慰。 她也希望是这样,可是人走出了老远,也不见有人追上来救她! 希望破灭,她心脏钝疼耘。 安阳煜,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一刻发生的事?那么多山盟海誓,你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你们走吧”? 或许在你心中,还是这天下更重要吧! 黑衣人的速度越加地快了,只听得有人问道:“这侍卫怎么办?” “先留着,还用得着。”黑衣人扭过头来,傲气十足地看了二人一眼踝。 距离皇宫的方向越来越远了,运河方向的火光燃起来的频率越来越快,已经有老百姓的哭喊声响了起来。 云雪裳的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然后便是安阳煜各样的表情在脑中闪现着,不,她无法相信,无法相信他真的就这样出 卖了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可是,云雪裳又想到了他今天白天那样的冷淡,他今天握自己手时那样的僵硬……难道他白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万一出现了眼前的这样的状况,他就要弃自己,保天下? 一路上几乎畅行无阻,都忙着城中之变,这些人又持了残月令牌,没人过来理会他们。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穿过了那片火光,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了……一片混沌之中,几匹马停了下来,她和大壮被人拎起来,重重地丢在地上,然后拖着往屋中走去。 屋里燃着一对白烛,门推开的时候,烛光狠狠地晃了几下,屋子很大,一个黑衣蒙面男子坐在屋子前方正中的椅子上面,椅上铺了一张黑熊皮,那男子正低着头往手上抹些什么东西。 她已经是一个水人儿了。 网被解开,她的手脚都已经麻木不堪,使不上一丁点儿的力气,可是依然倔强地抬起头来,盯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 “十二年了,老夫终于回来了。” 良久,那人终于说话了,缓缓地抬手拉下了头上的黑斗篷帽子,露出一头银白的发来。那双眼睛,闪着怨恨而恶毒的光。 “只是没想到,我一直要找的牧依公主居然被我的女儿一直养活着,让我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上官菁这没用的东西,也实在该死,这么大的秘密,一直瞒着老夫到今日。” “她是你女儿,你居然说她该死!她这些年来,一直找你、一直念你。还有我,外公,小时候,你也抱过我,给我买过糖糕,我也曾经满天下找过你们,还把你们所谓的尸骨带了回来厚葬,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对我?”云雪裳看着这位头发都白光了的上官老头儿,气愤地说道。 “哼,无用之人,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你应该庆幸,你正是有用的人,所以才能活着到老夫的面前来。”上官东方低低地说道,慢慢地走到了她的前面,在云雪裳的发间轻抚了一下,又说道:“要怪,只能怪你是牧依女子了,唯一一个可以为我打开牧依宝藏的人,你放心,看在你曾经叫我外公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轻松一些。” “上官老儿,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大壮也醒了过来,听到他的话,立刻吼了起来。 “这是谁?”上官东方皱了一下眉,不悦地问道。 “这是安阳煜派给云雪裳的侍卫,既然可以保护云雪裳,应该是安阳煜心腹之人,属下认为可以从他口中得知皇宫所有的秘道位置,说不定还能将彩羽夫人找回来,圆了大人的愿。” “那个贱人,当年老夫要收了她,她不从,现在被囚宫中这么多年,受再多折磨也是应得!” 上官东方的目光越加凌厉起来,恨恨地说着,目光又落在了云雪裳的脸上:“说到她,你这女娃娃倒和彩羽长得不是很像,不如你娘亲生得漂亮。” “你说彩羽夫人一直在宫中?”云雪裳却只听到他前面那句,连忙追问道。 “哼,侍奉老夫一人她不肯,到如今她却侍奉了宫中两代帝王,无数个男人,老夫也真想看看,她到底成了哪般模样!” 上官东方冷冷地笑了起来,走到了大壮面前,飞快地伸手,捏住了他手腕上的命门之处,略一用力,大壮便痛得脸色发白,连站都站不稳了。 “大人,轶江月已经成功地将安阳煜的禁卫军拖到了城门边上。”一个黑衣人快步进来,面上尽是喜色,大声说:“我们现在就杀进宫中去吧!” 上官东方皱了下眉,凌厉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各人,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摇了摇头,沙哑地说道:“不对,老夫觉得这中有诈,老夫曾经多次向他要过这个女人,他都不肯给,还令高手贴身护卫着,多次想寻机下手,也未可得,可这回却得到的太容易了!你再把当时的情形说一次。” 黑衣头领连忙走到他的身边,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 陈述了一回,上官东方的额上紧紧地拧出了一个川字。 “不对!”那双泛着凉光的眼睛,突然就暴射出了杀气来,他一指云雪裳,大声说道:“她有问题!” “莫非她是假的?”捉她来的那黑衣领头人大惊失色,连忙走过来,伸手就在她的脸上乱摸乱拉起来。 “大人,没有面具,大人,属下想,是不是因为安阳煜被今晚的事扰乱了思绪,顾不上这女人了?”黑衣头领摸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面具,便狐疑地看向了上官东方,低声说道。 “你这贼子,还不快快放开皇后娘娘!” 见他的一双脏手还在云雪裳的脸上摸来摸去,大壮扬起嗓子,便怒斥起来,虽然他的手被缚着,可是毕竟功夫不错,是安阳煜从残月门中选出的顶尖高手,这一脚踢来,带了足足十分的力道,径直踢向那人的心窝,被踢中的人不死也残! 黑衣头领慌忙闪身躲过,另几人也涌上前去,大壮便用两条腿和几人打了起来。可大壮毕竟只有两只腿,抵挡了数招之后,身上便挨了好几刀,被迫退到了墙角。 黑衣头领上前来,一脚踹到大壮的腿弯上,气急败坏地说道:“死到临头还给老子添乱,妈的,给我将这贱奴拖下去,狠狠地打。” 几人将大壮拖到了屋外的走廊之上,毫无章法,扑头盖脑的就是一顿狠揍,大壮在拳脚之下还在怒声大骂着:“上官老儿,你狼心狗肺,阴险毒辣,定不得好死。” 黑衣人听了,立刻抓起了一团泥就往大壮的嘴里塞去,一面塞一面骂道:“都要去见阎王了,还不老实一些,老子赏你一些干粮吃吃,不当饿死鬼!” “唔……” 大壮嘴里被硬塞了东西,拳头棍棒下来,不多会儿声音便小了。 见那些人下手太狠,云雪裳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头撞开了那黑衣统领大声说道:“不许再打他,否则我立刻咬舌自尽,看你们拿什么去开破宝藏!” “云雪裳,到了老夫这里,便是想死也不可能了!”上官东方突然出手,将一根银针扎在了她的手臂之上,哑声说道:“这是软骨散,听老夫的话,好好活到老夫得到宝藏的时候。” “大人,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黑衣头领走进来,看着云雪裳,狐疑地说道。 “安阳煜来救,便是真,不来救,便是假。”上官东方阴阴一笑,三角眼的寒光又落在了云雪裳的身上:“听闻他身边有个叫红衣的女子,颇会易容,甚至不用使用面具,若此女是假,那我真要会会这红衣,若能为老夫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竟有这等事,那我们杀了安阳煜,沈璃尘,再让这红衣把我们整成他们的样子,这天下不就得了么?”黑衣头领不由得兴奋起来,摩拳擦掌的,似乎自己马上就能当皇帝一样。 “哼,这红衣当年被数十人围攻,受尽折磨也不肯为那些人卖命,也是倔到极致之人,哪有这么容易?”上官东方不耐烦地一挥手,低声问道:“探子为何还没回来?城中现在什么情况?” 黑衣头领立刻转身,大声喝斥道:“去瞧瞧,为何暗哨还未回来?” “是,大人。”外面立刻有人领命去了。 一个黑衣人进来,问道:“禀大人,那贱奴已经昏死过去,是不是干脆杀了他?” 黑衣头领看向了上官东方,上官东方似没听到一般,仰头看着房梁,紧紧地闭着眼睛,正当黑衣头领想再次发问之时,突然有侍卫从风雨中冲进来,大声说道: “大人,有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而来,来势汹汹,看衣着是右宫军人,现已经到村口了。” “上官东方,你还不放我走,安阳煜不会饶了你的,你快逃命去!” 听到右宫军来,云雪裳乱乱的心总算平静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安狐狸为什么在城门口不救自己,可是,她相信,一定有理由!那个和自己同床共枕这么久的男人,肯为自己挨箭的男人,不会这样薄情寡义! “你少作梦,他便是来,也不是为你!” 上官老儿连忙从云雪裳的胳膊上拔出了银针,一把拉住了软软下滑的云雪裳大声说道: “正事要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直接去找宝藏,让他们去狗咬狗,找到了宝藏,他们也已经元气大伤,到时候再一举拿下皇城。” 统领一听,立刻走出去,一把抓起了大壮,挥刀就要往他身上砍去,骂道:“那属下先结果了这人。” “先废了他的武功,留着有用。” 上官老儿哑声说着,大步走出来,黑衣人过去接过了云雪裳,抱着她大步走进了风雨之中。院中,有一辆马车,车被黑色的油布遮着,拉下来,云雪裳这才看清,这马儿的四肢都绑着利刃,车身上也安满了利刺,撞到谁,谁的小命就玩玩。 “走。” 黑衣人将云雪裳扔上了马车,扶着上官东方坐了上来,大声喝道。众人纷纷上马,马蹄一阵纷乱,众人便从后 院处冲出了这所小宅。 马车的速度很快,在风雨中使劲颠簸着,马车之上又无软垫之类,云雪裳就被扔在硬硬的木板之上,一身骨头似乎就要被颠成碎片了。 上官东方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放在膝盖之上,十根手指轮流敲打着。 “上官大人,你不怕安阳煜来了,剥了你的皮?” 云雪裳的手脚酸软无力,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仰面躺着,用余光瞟向了上官东方。 “哼,他有这能耐!当年若不是老夫给他出了这主意,送他武功秘笈,告诉他如何在短时间内增涨功力,他哪里能有今天?老夫不妨告诉你,老夫就是要让他搅乱天下,老夫好来坐收渔翁之利,十二年了,老夫的梦想就要达成了!” 上官东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云雪裳,不急不慢地说道,由于马车颠簸,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好好的大官不做,来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我娘亲彩羽夫人到底是怎么被弄进宫的?” 看着这老家伙可恶的嘴脸,想着当年自己还傻乎乎地四处去寻找他的尸骨,云雪裳不由得气到了极点。 “彩羽夫人?”上官东方哑声笑了起来:“贱婢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受此磨难!” 他的笑声愈加嘶哑,难听得就像是黑暗里的乌鸦发出的濒死的声音。 “当年老夫为大越御吏,到渤郡一带巡查民情,中途听闻青石山风景美妙,便改道去游览一番,就在那里,老夫见到了彩羽夫人……” 讲到这里,他的目光开始兴奋了起来: “牧依王是朝廷特封的民族王,他们是几百年前的王室后裔,避难到青石山,自成了山寨,因为几百年来一直向朝廷进奉一种仙药而受到朝廷的特赦,不受地方官府的管辖。” “什么仙药?”云雪裳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问道。 “这个你也听过,便是制造忠义丸的草药,服用了这种药,最忌讳大喜大悲,不过,只要按时服用解药,也能活到五六十岁,先祖皇给宣家的祖先赐了这种药,代价是宣家世代为王,也算是各得其所。” “你们这些男人,只会用这样的卑鄙手段来控制别人……”云雪裳气愤地说道,还未说完,腿上就被上官东方踢了一脚,一阵痛!她恼怒极了,张口便骂:“喂,上官老头儿,你再敢踢我的腿,我诅咒你找不到宝藏,找到了里面也全是废铜烂铁!” “死丫头,那你会死得极惨!”云雪裳的话刺到了上官东方,他一瞪三角眼,恨恨地骂道。 “你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云雪裳又顶了他一句。 上官东方刚想发怒,却又立刻忍住了,嘿嘿一笑,说道:“想让老夫生气,想试试老夫有没有服用过忠义丸?老夫并未那个福气去品尝这种仙药,你还是乖乖地躺好,等到了牧依山寨,老夫再用你的血来打开宝藏。” 看着他那毒蛇一般的目光,云雪裳打了个冷战,世间变态如此多,她命不太好,遇上了一个又一个!要么,等逃出去了,她再开个“专灭变 态馆”? “老夫也好久没和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小丫头,你小时候老夫还真是挺喜欢你,机灵,比老夫的那个蠢女儿强!”上官东方握了握拳,松开,俯身,轻轻地撩开了她额前的乱发,仔细地看着她的脸。 “可惜了,居然是彩羽的女儿。”他摇了摇头,收回了手,又说道:“老夫当年遇到彩羽的时候,她也才你这般大,她和寨子里的人下山采买,穿着一身七彩的长裙,戴着花冠,她看到老夫的时候,居然对老夫笑了一下。老夫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彩羽极爱笑,笑声好听极了,老夫那时已经是年过半百之人了,可是居然一见着她,就再也忘不掉,醒着,睡着,全是彩羽的笑脸。 回朝之后,老夫是茶饭不思,这时候老夫得知了一个消息,说彩羽是牧依王妃,那时刚成婚不久……老夫悔啊,为何不早点遇到她?为何不能再年轻几十岁? 本来,老夫已经渐渐强迫自己忘了她的,可是,第二年,老夫居然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先王要灭掉牧依山寨,要夺取传说中的牧依人宝藏。那时候,大越的国库就很空虚了,先王的生活又极奢侈,常常一掷万金,只为了搏得后宫美人的一笑。老夫一听这消息,连忙派人去牧依山寨,想提前把彩羽救出来,可是老夫还是晚了一步,宣家的紫衣军战斗力太强了,老夫的人赶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老夫还伤心了好几天,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她了……哈哈,谁知道有一天老夫居然在京城看到了她!她居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在城里跑,模样憔悴而肮脏,可是那双会笑的眼睛却是刻在老夫的心里的。老夫便让人悄悄把她带回了府,问她为何会在此,她却一句话也不肯和我说,看我的目光充满了仇视……老夫能够理解,毕竟她刚遭受了大难! 后来,老夫的人查明白了,她是和一个年轻人带着孩子到京城来的,一直乞讨为生,可是,孩子有一天突然不见了 ,她也被人扔出了城,年轻人见她不见了,又听人说她被人带出了城,已经赶到了城外去寻她,就这样和她错过了。 我让人精心地伺侯着她,给她最精美的衣服和饰物,想让她嫁给老夫,可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一心想着逃跑去找她的女儿……有一天,她又往外跑,却被前来找老夫下棋的先王看到了!先王本就好美色,一见她,立刻就失了魂,当即就向老夫讨要她,老夫哪里肯?可是先王却翻了脸,拂袖而去。第二天就有数个折子弹劾老夫,老夫便想着要带彩羽离开,哪里知道彩羽却自己吵着闹着非要进宫去,哼,这贱人,以为进了宫便能富贵么?” 上官东方的目光又阴沉了起来,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说道:“不愿意跟着老夫,宁愿去宫里被先王玩 弄,真是活该有此下场!” “你为什么不想着,她是想进宫去报仇?”云雪裳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哀,面前这个老头儿口口声声地说喜欢过彩羽,却只为了自己的私欲,硬要把人留在身边,又为了留不住她而怨恨至今。 上官东方楞了一下,当年彩羽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甚至连话也不肯和他多说一句,他一直在恨着,从未想过其中原因。 让他更加怨恨的是,彩羽进宫后不久,他就被连贬***,勉强支持了一年多,便被罢了官,然后以谋反罪叛了死刑,幸亏还有好友求情,最终被流放极寒之地…… 那么苦的地方啊! 他想着那个地方,冷得让人的骨头都能结冰,吐出来的气都是冰雾,他熬着,盼着,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关内来……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如何能在那样的环境里活下来的?还不是因为心里有着这股恨? 如果不是彩羽,他怎么会家破人亡?他要报仇,要让先王那个狗东西死无葬身之地!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机会逃了出来!回了自己的老家,从后院中取出了父亲留给他的一箱金银,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路。 上官的祖上本也习武之人,可是自他爷爷起,觉得家中男儿多好斗,常有损伤,也应该有文官来光耀门楣才是,所以便不许自己的父亲习武,而是请来了好老师专心教导,又用银钱开路,终于让他父亲作到了尚书之位,而他也是自小便勤学苦读,十九岁便中了举,二十岁就进了仕途,一直平步青云,做到了丞相之位,上官家族也因他而显赫一时。 他没有想到,最后救了他命的,还是因为他小时候也学过了内气功,才在极寒之地活下来,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正是爷爷留下来的武功秘籍让他有了翻身之日。 他找到了当年和彩羽夫人一起进京的轶江月,对,他不叫轶江月,他叫黎初!后来他改叫轶江月,意思他的生命只是那水中月,冰凉而且孤单,他就是一弯水中的孤月。 轶江月当时出城寻找彩羽,却被抓壮丁的衙役抓了起来,他一心反抗,想早点摆脱这些人继续寻找彩羽夫人,却惹恼了这些虎狼之人,把他以杀人大罪丢进了大牢,若不是正好遇到太子生辰大赦,早就死了。 上官东方混进了牢中,和轶江月呆在一起,开始了自己的复杂计划,利用轶江月的仇恨,让他成为自己的一棵棋子。 只是,他没想到,轶江月自从山寨被毁之后,已经不相信山寨之外的任何人了,他利用轶江月,轶江月何尝不是想着利用他? 直到现在,轶江月还没有实现他当初答应他的那件事! 上官东方有些头痛起来,他年纪大了,不能再等,他必须立刻得到宝藏,找到宝藏中,大家都梦寐以求的宝物,还有……可以让他长生的仙药! “上官老儿,你少作梦了,若世间真有这仙药,山寨里的人怎么会生老病死的?” 云雪裳轻喘了一口气,不屑地说道。 “没有也不要紧,只要得了宝藏,报了仇,老夫也满足,丫头,到时候你就再到九泉之下,和你娘彩羽一起来伺侯老夫。” 正说话间,只听得黑衣头领兴奋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大人,轶江月真乃奇才,属下真是佩服!” 上官东方微微往前倾了些身体,伸手推开马车窗户,往外看去,风雨依然狂暴,他们已经到了城外的山上了,山上的大树被这狂风扯得枝叶乱舞,四处只听得辟哩叭啦的声响。上官东方低低地说道:“停下。” “可是大人,安阳帝的追兵还在穷追不舍!”黑衣头领惊讶地回道。 “无碍,老夫自有办法。” 上官东方笃定地说道。黑衣人这才一挥手示意大家停了下来,自己翻身下马,将一把油纸大伞撑开来,扶着上官东方下了马车,看向了皇城的方向。 大地,被这暴雨淹没,远处的皇城不时有火光冲天而起,巍峨的皇宫像一头巨大的兽,俯在狂风之中,惊恐地看着皇城中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里,只见轶江月一袭青甲,策马立于城门外,闪电亮起,他回头,看向了山头的方向,慢慢地举起了剑。 内应已经打开了城门,放南金王的人进去了,不过是百数人,因为轶江月给他们服用了药物,在短时间内将他们的能量提升到了极限,这些极勇的勇士可敌数千人! 足够了,他要的,只是时间,他让轶江月搅混这一滩水,如果轶江月能夺了皇城更好,如果不能……更大的威胁在外面,沈璃尘和南金王的大军都在全速往大越国内推进。 他就是看着这些人打,然后,他就引爆他们身边最后那颗炸弹,炸得他们粉身碎骨!他抬手,缓缓地揭下了黑面纱,两只眼睛下面,那张脸,狰狞得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是先王亲手泼了焰水在他的脸上,毁了他的容颜! “哈哈……”上官东方哑声大笑了起来,每一声,都像被锯子锯破了嗓子一般,难听极了。 “大人,走吧,追兵来了!”黑衣头领催促道。 “急什么?这是必经之道,老夫早有安排。” 上官东方不悦地说道,干脆转身看向了那上山之处,数十飞骑由远至近,眼看就要到山脚下了,黑衣头领连忙挥手,示意大家赶快上马,自己过来扶起上官东方就要往马车旁边走。 “放手。”上官东方恼怒起来,甩开了他的手,指着那山脚的方向说道:“你何时才能有轶江月半分稳重?那老夫也算是再无后顾之忧了!” 黑衣头领讪讪地收回了手,看向了那疾奔而来的右宫军们。 “轶江月,安阳煜,这两个后辈既利用了老夫给他们的一切,又拼命吸取了他们想得到的一切,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看在了眼里,为何不能学他们一?若老夫身边有他们这样的人,早成了大业。”上官东方还在气恼中,大声斥责。 黑衣头领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化着色彩,只唯唯地说道:“大人教训得是。” “大人,快看!”身后有一个黑衣人大声说道。 二人连忙抬目看去,只见这些右宫军都是头戴铁盔,身着银亮轻甲,在到达山脚处时,居然纷纷从马背上跃起,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弓弩,向山上射了过来。 “奉帝令,格杀勿论。”一声洪亮的声音穿过了厚厚的雨幕,炸响在上官东方的耳中。 黑衣头领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挥向了疾速射来的箭,大声说道: “保护大人。”上官东方往后退了一步,又沙哑地大笑了起来:“安阳小儿倒是大方,老夫给他的武功秘籍,他居然都给这些人学去了。不过,武功再好,又怎能敌得过老夫的安排?” 他的声音开始冷酷起来,这时,只听得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来,右宫军脚下的炸药爆炸了,这老头儿事先就在这里埋了炸药,埋伏在那里的人刚刚引爆了这些炸药,将右宫军们炸上了天。 “回去告诉安阳小儿,老夫今日暂且饶了他的小命,改日回来收回老夫给他的一切。” 上官东方对着那侥幸逃过了炸药的一个卫宫军傲气十足地说完,这才转身上了马车,一行人迅速往山林深处钻去。 “喂,糟老头,你又造了多少孽?” 云雪裳冷冷地盯着他问道,外面那声声爆炸,想来又有前来救自己的侍卫牺牲了性命吧?为了自己,却要这么多人无辜送命,到底是上官东方在造孽,还是自己在造孽? 她闭上了眼睛,想着被捆着扔在后面马上的大壮,他的手筋脚筋被划断了,现在还生死未卜。自她回宫,大壮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话不多,和呆子差不多的性格,耿直极了。她云雪裳凭什么让这些人为了自己送命? 一路颠簸,大越皇城越来越远。 上官东方不知给她喂了什么,她一路昏昏沉沉,总是睡着,不知日月,不知天地。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大晴天了。 雨停了么?这又是哪里? 她皱眉,闭了闭眼睛,再缓缓睁开,那阳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痛。好一会儿,她才适应了这光线。是一间简陋的小屋,自己在床上,大壮蜷缩在墙角里。 “大壮!” 她惊喜地叫着,连忙就是想坐起来,可是,只抬了抬头,便又倒回了枕上,她的四肢还是无力的,她吸了口气,慢慢地翻了个身,然后往床上一滚,重重地跌在地上! “大壮,你说话,你有没有事?”她含泪看着墙角的人,颤着声音问道。 “娘娘。” 大壮抬头,一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大步地跑过来,抱起她放在了床上,小声说道:“娘娘可否受伤?” “可是,你没事?他们不是划断了你的手筋脚筋么?” 云雪裳惊讶地看着他的手,那袖口上还有斑斑血渍呢!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他是壁虎?可以断筋重生? “娘娘放心,属下皮粗肉厚的,那一刀对属下不起作用。” 大壮憨憨地一笑,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大壮眼中精光一敛,一步就飞回了墙角上,变回了原本的姿势。 “吱嘎……”< /p> 门开了!一道高瘦的身影从门外走来,云雪裳眯了眯眼睛,迎着光看过去,只见来人紫衣玄袍,目光焦急。 “沈璃尘?”云雪裳惊讶地问道。 “雪裳。” 沈璃尘大步过来,看着她篷头塌面,嘴唇干枯,憔悴不堪的模样,顿时便变了脸色,回头,挥掌就打向了身后一名黑衣侍卫的脸上。 清脆,而又重重的一掌,打得那黑衣人眼冒金星,直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捂着脸怒吼道:“沈璃尘,大人肯让你看她一眼,你居然还敢动手!你是不是不想合作了?” “朕说过合作,也说过不许你们伤她一根汗毛!沈璃尘冷冷地说着,弯下腰就抱起了云雪裳,转身就往门外走。 “放下她!”门外又有数名黑衣人围上前来,拔出了刀剑,对准了沈璃尘。 “你们拦得住朕?” 沈璃尘冷冷一笑,昂首就往外面走,黑衣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居然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不要怕他,他早中了毒,活不了几天了,一起上!” 黑衣人这才涌上前来,挥舞着刀剑往他身上砍来。 “住手。” 黑衣头领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连忙停了刀,退开来,让黑衣头领走上前来。 “吴阿陈,我们有言在先,若你们敢伤了雪裳,朕绝不会和你们合作。” 沈璃尘冷冷地盯着黑衣头领,沉声说道。 “耀皇误会了,我们哪里敢伤伤您的人呢?只是怕她不肯乖乖跟我们来,所以才喂了点软骨散,待服了解药,自然没事了。” 黑衣头领吴阿陈干笑了两声,一挥手,将一只小瓶丢了过来,正落在云雪裳的身上。 “不用了。”沈璃尘冷冷地说道,拔腿就要走。 “大壮,带着他!”云雪裳连忙说道。 沈璃尘点点头,等在外面的紫衣卫士立刻进去,将大壮也扛了出来。 “沈璃尘,你放下娘娘!” 大壮一见沈璃尘抱着云雪裳,立刻就来了火,可是他现在正在装残废,只能干瞪眼,任他们把自己和云雪裳带到了另一个院中。 沈璃尘把云雪裳带进了自己的房间,轻柔地放在榻上,然后拿出了一枚解药,放进了她的唇中,小声说道: “只是普通的软筋散,无碍的,不要怕。” “谢谢,麻烦你给大壮治一下伤,他的……”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想到了大壮在装残废的事儿,是不是安阳煜让他这么做的?沈璃尘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云雪裳摇了摇头,说:“他们打他了,你给他点伤药吧,还有给他点吃的吧,他平日就吃得多,想来这几天那臭老头也没给他饭吃。” “好。”沈璃尘温柔地一笑,轻声说道。 “可是,沈璃尘,你为什么要和这不要脸的臭老头混在一起?” 云雪裳皱着眉,万万没想到沈璃尘在和上官东方合作! 167.一路温柔相伴【168】 “忠义丸的解药,有一味药引,只在牧依山寨中有,只有上官东方可以找到。雪裳,我还不能死,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便是死,我要得给孩子们铺好路。”沈璃尘缓缓说道。 云雪裳秀眉紧蹙,百感交集,为了权力,皇族用了这样歹毒的手段控制大臣,也确实该死。 “所以,只能委屈你一阵子了,你放心……”他淡淡一笑,轻轻地把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小声说道:“可是,雪裳,我会带你出来的。” “轶江月肯定也知道配方,你为什么要和上官在一起?” “他会给我吗?”沈璃尘反问。 “当然不会,你爹杀了他爹,他恨不能杀你全家呢!”云雪裳苦笑了一下。上一辈的恩怨,还是烧到了晚辈的身上,如果不能解开这段仇怨,说不定还要继续往下延续,这怨怨相报何时了? “皇上。”一个紫衣侍卫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 “来,雪裳,起来吃点。” 沈璃尘轻轻地扶起她来,让她靠着床头坐好,自己端着面碗就要给她喂。 云雪裳摇了摇头,躲开来,小声说道:“沈璃尘,我们做不了朋友了,你的大军在攻打大越!他现在正是为难的时候,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大可以用别的办法去和上官东方换你的解药!” 沈璃尘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吃吧,过会儿再说。” “我自己来。踝” 云雪裳伸手就要端过碗,可是刚服了解药,手脚的力气还没有恢复,根本连碗都端不住,所以那碗刚到了手上,便一下子就从手中掉了出去,直接扣在了被上。 汤水迅速浸到了薄被中,沈璃尘连忙将碗拿开,把弄脏的被子扯掉,叹了口气说道: “雪裳,世间事本就如此无奈,没有多少人能完全按着自己的意愿行事,即使问鼎了天下,也不能,雪裳,自始至终,我只想好好待你,想和你在一起……” “别说了。”云雪裳小声说道:“待你得了解药,你的病就会好,我们也就真正两清了,你放心,不管用什么办法,便是要用我的命去开启宝藏,我也不会后退一步,可是请不要再说你我感情之事了,那些都已经过去,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回不来。” 沈璃尘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慢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回不来。如果在水镇那一回,他追上去,从安阳煜手里夺回了云雪裳,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有时候,一念之间,却是万里之遥,再怎么奔跑,也跑不回原先那个午后,他伸手为她穿上绣鞋的午后。 又能责备谁? “耀皇。”上官东方嘶哑的声音从一侧响起来。 沈璃尘收回了目光,侧过身子看向了上官东方,淡淡地说道:“你比约定时间迟了两日。” “没办法,只能等老天爷降下那场雨。”上官东方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了过来,哑声笑起来:“耀皇果然是真冷酷之人,可叹啊,你明知道她进了那里,便再也出不来了,还要作出这般深情的模样来。” “哼。”沈璃尘冷笑了一声,不理睬他。 “耀皇,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进山之事吧,请耀皇把藏宝图拿出来。” “朕已经让人带着藏宝图进了山,上官前辈还是回去歇着吧,待雪裳稍事休息,恢复一下元气再便出发。”沈璃尘淡淡地说道,转身便坐到了房间前的一张长凳之上,眼观鼻,鼻观心地休息了起来。 上官东方见他态度强硬,自知是再问不出什么来,便冷冷一笑,转身往院外走去。 “皇上,这老东西着实可恨,居然拿着皇上的病来要挟皇上,臣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才好,依臣之见,不如我们自己带着云小姐进山去。”紫衣侍卫恨恨地盯着上官东方的背影,低低地说道。 “好了,你去准备进山之事。”沈璃尘抬起眼眸来,看了一眼侍卫,语气平淡。 “皇上,您服药的时辰到了。” 另一名侍卫过来,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沈璃尘的手上,他微皱了下眉,将药一饮而尽,侍卫连忙接过了空碗,又用油纸托着递上了一块淡黄色的糖块儿,他一直是怕苦的人,每次吃药之后都会吃一块糖,但现在这时候,一百块糖也甜不了他的心了。 他将这一小块糖托在手心,看了半天,才小声说道:“拿进去给小姐。” “是。” 侍卫连忙应了声,走过来轻轻地敲了敲门,云雪裳并未应声,那侍卫犹豫地看了一眼沈璃尘,他习惯性地扬了扬下巴,那侍卫便推开了门,快步走进去,到了榻前恭敬地说道: “云小姐,这是皇上给您的芝麻糖。” 云雪裳侧过身来,抬眸看向侍卫的手中,油纸上面,四方形,不过拇指大小的糖块儿,满满地沾着芝麻,是她以往爱吃的类型,沈璃尘也给她买过。

门口的话,她都听得到,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他怕苦,让他自己吃吧。” 闻言,侍卫为难了起来,他看了看手中的糖,干脆上前来,将那小糖块儿放到了榻沿之上,认真地说道:“云姑娘便吃了吧,只有这一块了,山路也不好走,也不能吃到多好的东西,皇上也是心疼姑娘。” 心疼么?云雪裳伸手拈起这小糖块儿来,放到唇间,轻轻地舔了一下,甜滋滋的味道便沁入了齿间,吃就吃吧,这侍卫说得也对,不知道这一路还要倒什么霉,上官老儿也不知道会拿什么毒招来对付自己,趁着还有吃的时候快快享受一下。 侍卫看着她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又怔了一下,以往都是铁轶跟在沈璃尘身边,他只远远看过云雪裳,不想她是这样的女子,怎么一点也不忌讳呢?吃完了,还把两根手指塞进略为苍白的唇间仔细吮了个遍,分明是篷头塌面的,眉眼间却有肆意活泼的生机。 “大哥,看够了快出去吧,你们皇上的脸都绿了。” 云雪裳看了看侍卫身后,他挡住了一半的视线,可是她依然可以看到站在门口的沈璃尘,半边脸,半副肩,负着手,微蹙眉,紧盯着这边,一时间不由得好笑地说道。 侍卫反应了过来,连忙转身往外走去,到了沈璃尘面前扑嗵一声跪了下去,惶恐地说道: “属下该死。” “退下。”沈璃尘淡淡地说道。 “是。” 侍卫暗自舒了口气,快步退开来。 “还有吗?” 云雪裳冲着外面问道,刚才那碗面泼了,厨子还在做,她肚子是真饿了。沈璃尘听了,便看向了刚才那位侍卫,侍卫连忙说道: “还有两块。” “算了,路上吃吧。” 云雪裳翻了个身,仰躺在榻上,开始想起安阳煜来,安狐狸有没有跟过来?安狐狸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真拿着自己当鱼饵?死狐狸,臭狐狸,烂狐狸,居然拿着自己当鱼饵!我一辈子都不想原谅你! 气恼地咒了几句,又想起京城里的局势来,轶江月那妖孽把京城搅得一团糟,他有没有复仇的快感呢……那只跟自己扮冷酷,要把自己送人的臭狐狸有没有受伤呢?怎么又担心起他来了?不理他,他腿上破个洞最好!恨恨地想着,偏过了脸冲着门外说道:“沈璃尘,你见过……彩羽夫人吗?” 沈璃尘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她,低声说:“没有。” “那臭老头儿说她……算了。” 云雪裳本想问臭老头说她侍奉了两代帝王是啥意思,可是一想,如果安狐狸真的做了那种事,自己不是太没面子了?强忍了一下,便紧紧地闭上了嘴。 “睡会儿吧,还要赶路。”沈璃尘看了看天色,放柔了声音。 “可是,我饿得慌,你让人快把面弄来吧。” 云雪裳叹了口气,看向了窗外的景色。几株樟树,长得参天蔽日,几缕阳光在枝叶上舞蹈跳跃着,几只雀儿叽叽喳喳飞来,扑扇了几下翅膀停在了枝上。 沈璃尘的唇角扬了起来,侧身向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便立刻去厨房催促了,不多会儿,果真又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过来。 “快,快放这里。” 云雪裳休息了一会儿,手上稍稍有了些力气,干脆下了榻,慢慢挪到了桌边坐着,招呼侍卫把面放到自己面前来。 一大碗,冒着奶白氤氲的热气,洒着葱花儿,还有几只煮的鸟蛋。咕噜……肚皮很是配合地叫了一声,她抓起了筷子,手指还在抖,在碗里抖了半天才抖起了几根面条来,刚送到嘴边,哧溜,三根又滑得一根不剩,只有两根光筷子在唇边哆嗦着。 沈璃尘刚想走过来,便见她有些恼火地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面,大声说道: “死老头儿,待我伤好了,看我怎么报仇。” 喊完了,便见她又一把抓起了筷子,这回子,不按着平常的模样握筷子了,而是一把抓着,就在碗里把面条顺着筷子圈成了一大团,就像卷棉花糖一般。 “那个,给大壮弄了一碗么?”她吃了几口,突然想到了可怜的大壮,连忙问道。 一名侍卫说道:“那人手筋是完全断了,脚筋却还无甚大碍,不过他有些发狂,不肯让我们接近他,一直在骂皇上是……逆贼,晓方他们刚打晕了他,皇上,臣觉得不如……” 侍卫抬手,做了个杀的手势。 沈璃尘摇了摇头,上官东方留着他,想必有他的用处,而且大壮对云雪裳绝对衷心,进山之路凶险,他也需要有人帮他盯着云雪裳,以免上官东方下毒手。 “给他端一碗过去,给他看看伤。”沈璃尘平静地说了一句,又坐回了刚才的长凳之上。 到了第二天,天刚刚泛了点白边,沈璃尘便亲自进来,端水,服侍云雪裳梳洗,因为都是男人,这些活儿给别人干他也不放心,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听得水声轻轻响着。完了,云雪裳对着铜盆里的水,照着自己的模样,饱满的额头,略有些肿的眼睛,还行,又活过来了! 微微一笑,向沈璃尘点点头,走出了屋子。这时候她的力气又恢复了一些,沈璃尘跟过来,抱她上了马,要进山了,马车是上不去的,头一段路可以骑马,之后的路,完全是要靠步行的了。 紫衣军和上官东方的人隔着一段距离,图在沈璃尘这边,他走在前面,上官东方不远不近地跟着,而他们的人后,又跟了一行紫衣侍卫,两帮人都在互相防备着对方。 说是合作,不过是生死之争罢了。 不管是沈璃尘,还是上官东方,都没想着让对方活着出去。 云雪裳骑着马,好奇地四向打量着,这是她第二回来青石山了,和她见过的大山没什么二样,都是花花草草,大树小树,偶尔草丛里几声沙沙作响,小动物的身影快速一闪,躲到了大树后面,警惕而好奇地看着闯进它们宁静世界的客人。 “小心。” 沈璃尘策马过来,抬手将一根树枝抬高,让云雪裳过去。 “谢谢。” “闪开,娘娘,属下为你牵马。” 大壮在后面见了,连忙一夹马肚子,到了人前,强行从二人的马中间挤了进去,山路本就狭窄,他这样一挤,沈璃尘便只能停下来,让他二人一前一后先行过去,大壮过去了,还不忘回头瞪了他一眼,这才跟在了云雪裳的身边,低声说道: “娘娘不要害怕,属下誓死保卫娘娘,绝不让那逆贼碰到娘娘半根毫毛。” “你的伤要不要紧?”云雪裳扭过头来,看了大壮一眼,轻声问道。 “谢娘娘关心,属下无事。”大壮抬了抬手,脸上顿时一白,虽然手腕上用了药,可是必经伤得厉害,现在只要稍用力,便钻心地痛。 “我瞧瞧!”云雪裳干脆停了下来,向大壮伸出手来。 大壮犹豫半天都没伸手,云雪裳不耐烦地催促道:“快呀。” 大壮这才把手递了过来,云雪裳托着他的大手掌,在手腕被划断之处轻抚着,手掌很脏,血渍污渍都糊在手掌上,看不出原本的肤色,拆开了那包得歪歪扭扭的布条,伤口露出来,已经结了厚厚的血痂,又糊着一层厚厚的草药,像条丑陋的大黑虫趴在手腕上面。 “这怎么行?得弄干净些。”云雪裳皱了下眉,翻身就下了马。 “喂,你们干什么?为什么停下来?我们大人说了,误了时辰后果自负。”一名黑衣人策马过来,在众人身后大喊着。 “别理他。” 云雪裳看也不朝沈璃尘等人看,只把他拉下马,拉着他往草丛里走去。草丛里有露珠,她用手心收集了这些露珠,用帕子蘸了,仔细地给他擦着手腕上的伤处。 “娘娘,这怎么可以,属下自己来。”大壮连忙说道。 “你受伤了,我还指着你活着一直保护我。” 云雪裳仰头看了看他,又低下了头,继续仔细做着。大壮低头看着她,眼中微微泛起了光芒,唇角也若有若无的浮起了一抹笑来。 沈璃尘将缰绳在手上挽了一圈,抬眸看向了二人的方向,表情平静,没有一丝不快。 “耀皇,难不成你就要被这贱婢牵着鼻子跑?如果你拿这贱婢没办法,不如交给我们。” 黑衣人骑着马到了沈璃尘身边,讽刺着,话音还未落,眼前的紫光一闪,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掌。 “谁是贱 婢?”沈璃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黑衣人挨了打,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刷地就拔出了刀来,指向了沈璃尘,大骂道: “沈璃尘,你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我们上官大人好心才愿意带你来寻解药,别忘了,你惹再敢和上官大人做对,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骇人的杀机在沈璃尘的眸子里潋滟流转,这张俊颜上顿敷了一层寒霜,凌厉的杀气顿时从他身上暴裂出来。黑衣人的马儿都开始害怕起来,一个劲儿地打着响鼻往后退着,黑衣人是头一回看到有人的眼睛是紫色的,他也曾听说过,沈璃尘有战神的名号,听说只要他眼中有冷光之时,他手下的敌人便没有可以逃生的。 背上一层冷汗,黑衣人吞了吞口水,正要掉头跑回上官身边,就猛地瞪大了双眼,众人只见到沈璃尘挥了一下手,再看黑衣人,眉心三颗血珠正慢慢渗出,已然是个死人了! “沈璃尘,你是何意?”又有一名黑衣人策马过来,看着已经死掉的伙伴,又惊又惧,大声问道。 “若再让朕听到不敬的言辞,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沈璃尘垂下眼帘,把那让人肝胆颤抖的杀机掩去。 “驾。”黑衣人连忙调转了马头,跑回了上官东方的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沈璃尘才抬头对前面说道:“雪裳,可以走了,要在日落之前赶到峡谷。” 云雪裳只 像没听到一般,一直给大壮处理完了,才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马旁边,大壮艰难地扶她上了马,二人一前一后,往莽莽大山深处行去。 “咕咕……” 熟悉的声音,是那只白鸽。沈璃尘抬手,任那白鸽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取下了银哨,拿出了纸条,扫了一眼,便攥在手心,微一运功,将纸条碎成了末,挥手,洒到了草丛之中。 “皇上?”紫衣侍卫过来,看了一眼草丛中那白色的碎末,小声问道:“可是国中有事?” “无事。”沈璃尘淡淡地说着,目光落在了云雪裳的背影之上。 速度并不快,云雪裳总是走走停停。这清晨的大山,有沁脾的新鲜空气,偶尔有露珠从叶片上滚落下来,跌在额头,又顺着面颊滑下来,探出食指,拈起一颗,放进双唇之间,抿了一下,又有微笑在唇角浮起。 倒像是来游玩,不像是被人捉来了,要用阴狠的手段折磨的,她扭过头去,沈璃尘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见她扭头,便微微向她一笑,和这阳光一起,化在她的目光之中。 瞧,有大壮保护,有沈璃尘这举世无双的美男相陪,这趟子出来也不算亏。 她耸了耸肩,居然小声哼起了曲儿来,沈璃尘听着,脸上的表情益加柔软,于是便稍加快了些速度,到了她的身侧,将一块包着芝麻糖的油纸小包递了过去。 “谢谢。”云雪裳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揣进了怀里。 【宝贝们,微博抽奖的那个,截止到五月一日,也不限定是22楼,是系统随机抽取的,大家尽管搭楼吧。这个文不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结文哒,爱看古言的姑娘可以我的新古言坑,已经挖出来了,正在等封面。爱看现言的就跳现言坑,尽管跳。】 168.要去牧依寨子【168】 【168】 “雪裳,大越皇城失守了,轩辕辰风失去了踪迹,安阳帝退守二两里外的徐郡。”沈璃尘看着云雪裳的表情低声说道。 她只稍楞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轻声说道:“别说了。” 沈璃尘沉吟了一下,低低地说道:“对不起。踝” “不用说对不起,今天不管是谁在你面前,你们的这场仗也是非打不可的,我们女人对于你们男人来说,不过是附属罢了,你们有责任,有不能不做的事,我们女人能做什么?又能阻止什么?所以这些什么对不起请原谅之类的话,还是少说的好。” 云雪裳慢慢地说着,伸手从身边的一片树枝上扯下了一片青叶,在嘴里咬了咬,又丢开了耘。 “雪裳……” 沈璃尘唤了声她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自嘲地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沈璃尘,我也累了,烦了,我从来都不想过这样动荡的日子,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守在一起,你,安阳煜,都做不到,你们的雄心壮志,我怎么追也追不上!总以为为我虚设了后宫,便是给了我最好的,不是,我要的不仅是这样,我很贪心,我要的还是真正的平等和尊重,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被你们摆弄来,摆弄去,直到现在,什么事都要从别人嘴里得知真相,还是半真半假的所谓真相。” 云雪裳把嘴里那嚼碎的叶片吐掉,又轻声而坚定地说道: “若我这回活着出去,我便要去做我的大侠梦,再不回来,江湖如此广阔,我就不信我云雪裳寻不到自己的快活。沈璃尘,如果今后你们再碰到我,便装成不认得吧。” 二人身后,大壮的脸色已经微变了,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低下了头。 几人都沉默下来,再找不到什么话题来缓和这冰冷下来的气氛。云雪裳依然饶有兴趣地不时扯几根花花草草,还用小树枝去吓唬躲在草丛里的小兔,见那小东西跑掉,又会大声说道:“回来,兔儿乖乖,姐姐带你去玩。” 清脆活泼的声音在山林里回响着,居然连黑衣侍卫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这真是他们行走江湖以来,见过的,最最最独特,最最最不怕死的一个女人了! 上官东方不远不近地跟着,一双阴毒的目光不停地在沈璃尘和云雪裳身上来回穿棱着,他开始有些忐忑起来,他是不是错估了沈璃尘?他对云雪裳的情似乎比自己想像的要深得多!如果沈璃尘也不受控制……会吗?他会不要命,也要来救云雪裳吗?如果是那样,沈璃尘又何必答应和自己合作?又或者他早就设下了埋伏,想得了解药再将自己踢出局杀掉? 他的眼中闪过了怨恨的光芒来,幸亏,他还留了一手,沈璃尘不会知道他要用什么办法来开启那神奇之门……他要用云雪裳鲜活而甘甜的血来祭祀看守宝藏的神兽,他要把云雪裳这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年轻身躯毁灭!不仅如此,他还会让沈璃尘葬身大山,再无生还之可能! 他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要让这些人一个个都付出惨痛的代价,他才是真正笑傲风云的赢家。 双眼中,变化不定的阴晴光芒终于又平静了下来,他微抬手,示意一个黑衣侍卫过来,在侍卫耳边小声交待了几句,那人立刻小声应了。 哗啦啦…… 小溪流水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中,行了大半天,渐进了密林深处,路已经开始崎岖难行了,大树茂密得如同一张张严实的大伞,让他们再无法策马前行。如今又正值夏天,山风再凉,也抵不上这行路的躁热,或者说,躁热的是他们自己的内心,要知道,他们寻找的将会是一笔巨大得让人无法相信的财富。 云雪裳把缰绳丢给了一名紫衣侍卫,大步走到了那小溪边上,不过巴掌宽的一条细细水流从青笞和小石上蜿蜒而过,阳光穿过密密的叶,在水面上化成鳞鳞金光,倒让这小溪像一条不断前行的小金蟒。 她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挥手将身边的几只甲虫赶开,大声说道:“走不动了,歇会儿,大壮,给我打水去喝。” 见她又停下来,上官东方顿时就恼怒起来,扬起鞭子指着云雪裳说道:“你这黄毛丫头,你若再在老夫面前耍这样的花招,休怪老夫不客气,快给老夫滚起来,赶快走。” “对不起,老头儿,本皇后娘娘会站起来、爬起来、歪起来、坐起来,独不会滚起来,你也当过本娘娘几天外公,不如你来教一下本娘娘,如何才能滚起来?” 云雪裳看也不朝他看,嘴里讽刺着,又连连催促大壮去给自己打水来。 上官东方气得双眼发绿,又不好在沈璃尘面前动手,便冷笑着对沈璃尘说道: “沈璃尘,流光峡谷一天之中只有一次开启,如果误了时辰,你知道后果!” 沈璃尘微蹙了下眉,淡淡地说道:“今天进不去,就明天,能有何后果?” “你!老夫明明告诉过你,如果不在夜晚穿过峡谷,山中猛兽会在夜间出来伤人么 ?”上官东方气急败坏地说道。 “好笑,上官东方,你还怕几只猛兽?那你还挖个屁的宝藏,不如大家散伙,回去!” 云雪裳喝了大壮用大叶片掬来的水,抹了把汗,大声嘲讽起来,那语气倒是她和他们一起搭伙来挖宝藏一样。 “你懂什么!”上官东方脱口而出,他知道不应该如此急躁,让沈璃尘牵了自己的鼻子走,所以强忍着,收了那急冲冲的语气,阴冷地说道:“那些野兽并非普通野兽,老夫来探过好几回,那些兽居然像是会武功一样,还会摆阵,饶是你的这们耀皇想护着你,也难以全身而退,何况还有这么多人在一起。也好,既然沈璃尘你不怕,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一大把年纪了,云雪裳那丫头被虎狼抓上一把可不好受!” 云雪裳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上回和青梅在土匪山寨里遇袭的事情,那时候就觉得那些虎狼有些奇怪,一招一式都有板有演,便是青梅也不敢上前半步。 “那是你怕,我可不怕,野兽来了我就捉一只来吃吃。” 嘴里虽然这样说,可是云雪裳对于上回的遭遇也有些后怕,上回若不是安阳煜及时赶过来,自己和青梅还脱不了身,说不定已经被狼爪子给撕成碎片了,那样的经历,她不想再有一次! “扎营。”沈璃尘也走了过来,飞快地蹲下去,掬起水洗起脸来,冰凉的水珠从他的面上滑下来,又落进了溪水之中。 这一幕猛然让云雪裳想到了第一晚和他坐在房顶上看月亮时的情形。 “沈璃尘,你……”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感情这种东西,最好连回忆也不要有。 上官东方见他不仅不听,还干脆让人停下扎营,刚刚强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起来,下了马,快步走到了云雪裳的身边,哑声说道:“你到底走是不走?不走,把图给老夫,让老夫去开路。” “上官大人,现在已是申时,这山中酉时便会全黑,若我们现在赶去峡谷,在途中便会遇到那些出来的野兽,而不是峡谷关闭之后。”沈璃尘淡淡地看他一眼,也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哼,若不是你依着这黄毛丫头如此缓慢前行,我们现在已到了峡谷了!”上官东方不满地说道。 “那又如何?”沈璃尘抬起眼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对侍卫说道:“准备晚饭。” “是!” 两名紫衣侍卫立刻抱拳应声,快步进了密林。 上官东方的筹码只是开启宝藏的方法以及那最后一味药引,现在沈璃尘不急不缓,又不听威胁,此时见沈璃尘完全不听他的调动,此时居然是毫无办法。 两派人远远坐着,互相紧盯。 不多会儿,紫衣侍卫拎着好几只野兔回来了,取火,宰兔,烧烤……香味儿扑鼻而来。 “娘娘……” 大壮刚用匕首割下一块来,便听到云雪裳说道: “沈璃尘,给我弄块肥点儿的。” 扭头一看,只见云雪裳和沈璃尘正并排蹲另一堆火边,用根树枝儿在兔腿上比划着,大壮皱了皱眉,把刚割下的兔肉塞一把塞进了嘴里,可是,如此烫,他立刻把兔肉吐了出来,又跑到溪边上,连掬了三捧水洗了唇,从水里看去,只可怜这双唇都烫得红肿起来。 “大壮,你做什么啊?” 云雪裳举着那块香喷喷的兔肉走过来,惊讶地盯着他的嘴看着: “你再饿也要斯文一些,我瞧瞧。” 她俯下身来,在他的唇上仔细瞧了瞧,又摇了摇头,叹气说道: “怎么和呆子一个德性呢,呆头呆脑的,真是什么样的人就收什么样的手下。” 大壮黑黑的脸上浮起两块红来,他吭哧了几句,硬是没挤出话来,云雪裳用手帕子沾子水又给他的唇上擦了擦,小声说道: “大壮,吃完了你便回去吧,我都跟沈璃尘说好了,你身上有伤,跟着我们不是办法,不要理会上官老头儿,沈璃尘会让人护送你下山的,看到你们皇上,告诉他,无论他打不打得回江山,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大壮一听,不由得大急起来,连忙说道: “属下奉命保护娘娘,怎能离开,别说受伤,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离开娘娘半步。” “你都受伤了……罢了,随你吧。” 云雪裳又看了看他的手,摇摇头,转身往沈璃尘身边走去。 “那个……” 大壮伸了伸手,手中还有半块儿为她割下的兔肉,可是她已经快步到了沈璃尘的身边,他已经又为她割好了一块烤熟的味香肥美兔肉,她将手里的一大块儿几大口送下了肚,又笑眯眯地接过了那一块儿,和沈璃尘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慢些。” 沈璃尘一面柔声说着,一面掏出帕子来给她擦着额上的汗珠。 “你自己也吃。” 云雪裳笑着俯身往前,也给沈璃 尘割下一块兔肉来。 那情形,相当的……亲热! 那气氛,相当的……和睦! 哪里像她自己说的那般,什么以后见着了要装不认识,分明是……以后见着了就赶快抱一起吧! “咔嚓……” 一声响,大壮低头一看,手里举着兔肉的那根木枝儿已经被他折成了两段,兔肉油腻腻地糊了满手。 甩手,用溪水狠狠地洗了手,转身一瞧,天,这些人为何这般能吃?四只兔子只剩下骨架子了,他可还没吃一口呢! 山中的夜,果然降临得飞快,不过酋时,林中已经是一片昏暗了,几只老鸦发出难听的叫声,落在了附近的一棵大树上。 云雪裳拾起了一块石头,用力地丢向了那两只老鸦,大声说道: “叫什么叫?和那老头儿的声音一样让人讨厌?” 紫衣侍卫们都会神地笑了起来。 那边,黑衣军小心地看了看老头子的脸色,他怨毒的目光正停在云雪裳那青春跳跃的身影之上,低低地说道: “就还让你快活一个晚上!” 急行了一日,路已经没有了,众人从茂密的枝叶下钻过,只见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野山杏林,枝上,已经熟透的杏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满眼都是这橙黄的色彩。耳边是淙淙水声,可是仅闻得这水落山涯时的欢响,却不见那活泼的山中水精灵。 云雪裳伸手拽下了一棵杏子,就在袖子上面擦了擦,咬了起来。 “歇会吧。” 大壮过来,将水囊递到她的面前,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她没有接水囊,目光落在了他手腕上绑的布带是,血渍已经将原本青色的布带染成了酱紫的颜色。 “受寒了?” 她放轻了声音,仰头看他的眼睛,大壮握拳挡住了唇,哑哑地说道: “有点。” 她接过了水囊,不知道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大壮正要发问,只听得林中一片悉悉索索的响声,转身一看,只见有十数着紫色轻甲的侍卫钻了出来,这些人并不是跟随沈璃尘进山的! “皇上。” 领头的上前一步来,抱拳说道: “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便看向了上官东方那群人。 “沈璃尘,你居然设下埋伏!” 刷的一声,一名黑衣人拔出了刀来,大声喝道。 “退后。” 紫衣军一见黑衣人动了武器,立刻围拢过来,锃锃几声脆响,都亮出了兵器,双方对峙起来。 “沈璃尘,你这是何意?” 上官东方缓步上前来,阴鸷的目光刺向了沈璃尘。 “怕死就不要跟来。” 沈璃尘淡淡地说着,转身看向了云雪裳,语气柔和起来: “雪裳,跟我来。” 云雪裳把水囊往大壮怀里一塞,便快步跟了过去。 紫衣军收了兵器,也紧跟上前来,大壮拉长了脸,一言不发地把水囊绑在腰上,拉起了云雪裳的马儿,回头瞪了一眼那些黑衣人,钻进了山杏林中。 穿过了这片杏林,大家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前方是一帘银亮的瀑布,阳光照在那飞落直下的水流之上,有流光溢彩的美,抬头,居然看不到这瀑布的顶端,只见那蓝天白云,而这水正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一般。 “皇上,正是这里。” “沈璃尘,你什么意思?为何不按图上说的路线走?” 上官东方走上前来,气咻咻地问道。 “上官大人看过图?” 沈璃尘接过了侍卫递来的钢索,冷冷地反问道。 上官东方语结,下意识地说道: “你我前几回命人探路,都是通过那大峡谷,为何我们今日并未看到峡谷。” “有人告诉你进山的路只有一条?” 沈璃尘的语气有些不屑起来。 上官东方怔住了,顿时明白过来,沈璃尘肯定不只派了一路人进山,他找到的路不仅可以绕开那群猛兽,又绕开了自己设下的伏!自己又被沈璃尘摆了一道! 沈璃尘轻轻地拉过了云雪裳,把钢索锁在了她的腰上,自己一手拉住了钢索上的铁环,轻声说道: “抱紧我,闭上眼睛。” “喂……” 大壮上前一步来,刚想说话,云雪裳就说道:“沈璃尘,你让人把大壮照顾好呢,他的手用不了劲儿。” “嗯。” 沈璃尘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脚下用力一蹬,便带着云雪裳径直往那瀑布中飞去。 头上,是碧蓝的天,脚下,是碧绿的水,云雪裳并未闭眼睛,而是惊讶而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可是,不过眨了几下眼睛的功夫,沈璃尘就带着她直冲向了那帘瀑布,水, 有力地扑在了脸上,她连忙闭上了眼睛,只听得轰隆隆的水流声从耳畔穿过,接着,水声便小了,脚,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到了?” 云雪裳睁开了眼睛,兴奋地往四周看去,宽敞的洞府中,凉风阵阵,山壁边上搁了数个包袱。 “换衣吧。”沈璃尘过去,将一只最小的包袱递给了云雪裳,指了指里面,自己背过身去。 “他们进来怎么办?”云雪裳犹豫了一下,这山洞并未可以用来遮蔽的地方。 “我会给他们信号。”沈璃尘柔声说道。 不管何时,他总是这样体贴,如果安狐狸和沈璃尘的性子综合一下就好了,一个不要太霸道,一个不要太理智……那样太完美了。 她胡思乱想了半天,暗笑自己真是贪心。 匆匆换了衣,沈璃尘果真发出了信号,不多会儿,外面的人便一个个的都用这钢索荡进了这山洞之中,云雪裳面壁站着,等紫衣军全换好了衣服,这才转身去寻找大壮。 此时大壮也换上了紫衣军的衣服!一共十七套衣服,不多不少,这就是说他们在路上时,沈璃尘已经让人把这个人数告诉了前方的人,可是他一路行来,却并未看到有任何人前去报信,或者放出任何信号。 紫衣军的训练有素的确是名不虚传!大壮的脸色越发的不好起来。脸色更不好的,是上官老儿,阴沉沉的脸色,气得冒绿光的眼睛,还有……一身*的衣裳!他并未准备衣物,只能顶着一身水,恨恨地盯着沈璃尘的身影,那模样,简直是像要吃人一般。 “皇上,穿过这条通道,便能到牧依山寨了。” 轻甲军上前来,搬开了挡在一个黑黑洞口前的石块。 169.就让你吃醋【169】 黑衣人上前试了一下,便退了回来。上官东方的脸上不停地变幻起色彩来,青紫,猪肝红,惨白,乌黑……他已经开始担心起来,如果沈璃尘令人前后堵住了洞口,他不是必死无疑? “你放心,朕既愿意同你前来,正是因为朕找不到人配出解药,你大可以放心地活着。” 沈璃尘冷冷地丢出了一句,便向云雪裳微一点头,猫腰钻进了通道之中,众人都看向了云雪裳,她耸了耸肩,也跟着钻了进去,一名紫衣军正要跟上,大壮却一把扒开了她,自己跟上前去。 通道只能容一人弓着腰穿行,乌漆抹黑的,只听得到杂乱的呼吸和心跳声。 “沈璃尘,真的不在这里杀了那老头子?找到了解药和宝藏,我们对半分啊。”云雪裳拉了拉沈璃尘的袖子,小声问道。 “好。”沈璃尘又是一个字,简单,但是柔和。 “喂,你可不可以……多两个字啊?”云雪裳无奈地抗议道。 “呵呵。”沈璃尘宠溺地笑了起来,反手就握住了云雪裳的手,小声说道:“就按你说的做,一人一半。” “真的?”云雪裳尴尬地缩回手,反问道:“那你干吗费这么大的劲儿带上官老头儿进来?你找不到解药怎么办?喂……你踩我的脚了。” 最后一句,却是对身后的大壮说的,她把手从沈璃尘的掌心抽出来,扭过头恼火地说道: “你贴我这么近干什么?” “我、我看不到路……”大壮吭哧地喘着粗 气,哑着声音,好像是因为刚才被瀑布水一淋,又在山洞里吹了凉风,风寒更严重了踝。 “看不到就慢些。”云雪裳没好气地说着,把被他踩掉的鞋跟提上,又拉住了沈璃尘的衣袍,乌漆抹黑的,谁看得到?分明是这身后的呆子看不得自己和沈璃尘说话,非要说,气死他!一面想,她又和沈璃尘贴近了些。 身后安静了,呼哧呼哧的喘 气声,又急又短。 啪,轻微的声音响,亮光从身后传来,是上官东方的人打燃了火折子,可是仅一眨眼的功夫,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就响了起来,火灭的同时,上官东方的怒斥声传了过来:“蠢货!” 黑暗中,都怕误伤,所以不便动手,可有了光亮就不同了,上官东方好不容易等棋局走到现在,现在正是最怕死的时刻,时时事事都在防着沈璃尘动手。 微微的,几缕白光穿进了通道,他们快到出口了,沈璃尘的步子快了些,拉着云雪裳迅速钻出了山洞。 看到山洞外的一切,云雪裳猛地就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这里?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牧依山寨? “怎么了?”沈璃尘见她面上表情不对,轻声问道。 云雪裳慢慢地走向前,小声回道:“我在这里住过,轶江月那回把我送到你那里去之前,就在这里,我们住了五天。” 那汪碧水,就镶嵌在青山环抱之中,小竹楼静立在碧水中央,柱廊上,挂着轶江月的那袭青布旧衣,拐角处,小锅还在! 沈璃尘皱起了眉,翻过湖那头的山,便是牧依山寨了,紫衣暗哨说那里现在还是一片废墟,居然连草都不生一根,只是最近在寨子正中间竖起了一大片石碑,可能是轶江月回来为族人们立起来的。 “皇上,根据图上所指,宝藏就在这水下!”紫衣侍卫拿出了一方图来,展开,低声说道。 “给老夫看看。” 上官东方一见那图,立刻就精神抖擞了起来,快步走过来,夺过了图就看了起来。紫衣军正要发怒,却被沈璃尘制止了。 阴晴不定地目光从图和那汪碧水上来回看着,最后落在了沈璃尘的脸上。难怪沈璃尘一路行来都不急不忙,也不催云雪裳赶路,沈璃尘探得的这条路,比之前计划的整整缩短了一大半,一下便从被动转向了主动,反而上官东方把黑衣军都埋伏在原定的路上,使夺图计划落空,让他再不敢轻举妄动,看样子,沈璃尘比他的父亲老宣王更要心思缜密,更难对付。 上官东方把图丢回给了沈璃尘,不悦地说道:“宝藏的具体位置在早晨第一缕阳光照到的地方,我们各自准备,明早下水。” “老东西怎么了?”云雪裳看着上官东方黑着脸往湖泊的那一边走去,好奇地问道。 “他砸自己的脚了。”一名紫甲侍卫笑着说道:“他在我们原定的路上设下了重重埋伏,想要杀掉我们皇上,独得宝藏。” “好恶毒。”云雪裳皱了皱眉。 “上官东方原本是想让轶江月和安阳煜打破头,诱我进山,除掉我,天下他便得其二,可惜了,他老了。” 沈璃尘低低地说着,转身便坐到了紫衣侍卫临时做的椅子上面,这样一路猫着腰走过来,发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可是丝毫不减他动作和神态中的优雅。汤药已经熬好了,侍卫恭敬地呈上来,他稳稳地接过,就像喝茶一样慢慢喝了起来。 “这回得了药,便能全好了吧? ” 云雪裳坐到一边的石块上,托着腮看向他,这样行了一路,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只有他,面上居然不见一丝潮红,人便再是武功高强,也不至于如此。你去瞧那大壮,已经热得去水泊边上洗脸了,脱了紫衣,掬了水就往身上浇,赤黑精壮的背上,全是大颗颗的汗珠子。 想来,他穿这紫衣也是穿不惯的!云雪裳扁了扁嘴,收回了目光。 “啊!” 突然,上官东方那边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众人连忙起身看向了那边,只见一只白色的大虎正凶猛地追着两个黑衣人撕咬着,其中一个已被这大白兽撕咬得鲜血淋漓,而其他的人正挥舞着刀剑和一条斑斓大蟒格斗,上官东方正往他们站的地方狂奔而来。 这两只兽,云雪裳也曾经见过,那天她本是想和轶江月分道扬镳,正是被这两个家伙吓得爬上了轶江月的马,不过上回看到它们,都是懒洋洋地趴着不动,这回子怎么这么凶猛起来? “那是什么?”大壮快步走回来,惊讶地问道。 “只要我们不踏到那边,这两只兽绝对不会来攻击我们。” 紫衣侍卫快速说道,上回也是有兄弟踏到了那边的领地,受到了攻击,可是只要逃回这边,那两只兽便立刻退了回去,绝不多攻击一下。 “好厉害!” 云雪裳往后退了退,躲到了大壮的身后。 夕阳起了,艳色的霞光涂满了天幕,看着那边鲜血直喷的景象,云雪裳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如果宝藏这么易得,沈璃尘已经得图这么久了,为何现在才来?这一回进山,到底是谁要诱谁前来? “别怕。” 大壮反手就想拉住云雪裳的手,可是,手在空中划拔了半天,却落了空,猛地转身,顿时表情又凝滞住了……沈璃尘已经把云雪裳揽进怀里,一手拔出了柔韧如游龙般的锃亮细剑。云雪裳紧紧地偎着沈璃尘,一手揪着沈璃尘的袖子,一双水光潋潋的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湖那边的情形。 该死,倒真是越来越明显了,前几日还只拉拉手,今天干脆抱在一起去了!大壮的表情未变,眼中却已经有冷寒的波澜涌动。 “皇上,猛兽已经退了,不如就在这里扎寨,暂且休息一晚吧。”侍卫长走过来,抱拳小声说道。 沈璃尘这才收了剑,松了手,低头对云雪裳柔声说道:“没事了,我让他们搭帐篷给你休息。” “谢谢。”云雪裳抿唇,温柔一笑。 见着这笑容,大壮又烦躁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对沈璃尘这样温柔地笑,在自己面前总是“母老虎”一般。 侍卫们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砍来了粗壮的树枝,将帐篷在空地支起来,云雪裳也没闲着,在给大家煮晚膳,是侍卫长在水里捉起来的鱼,还在林子里打来了野鸡。蹲在湖边上,用小匕首刮着鱼鳞,一双大脚停在她的身旁。 “娘娘,属下来吧。” 大壮从她手里接过了鱼,开始处理起来。片片银亮鱼鳞,被那双带了几分怨气的大手用刀刮得四处纷飞,一面刮,一面粗声粗气地说道:“娘娘……请您也注意一些身份,您是大越的皇后,怎么可以和沈璃尘这样亲密?” 话说完了,却半天没听到回音,扭头一看,刚刚还在身后生火的她又跑到沈璃尘那里去了,二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云雪裳居然又咯咯大笑了起来,前俯后仰的,清脆的笑声直往耳朵里面灌,沈璃尘优雅地抬手,给云雪裳轻抚了一下耳畔的发丝,宠爱极了的模样。 该死该死!他这回连咒了两声,鱼也不刮鳞片也不剖肚皮了,整一条就往烧开的水里一丢,气鼓鼓地就去和侍卫们一起搭帐篷。 从紫衣卫手里接过了大锤,抡起来就开始砸。木桩,被他狠狠地,一锤一锤地打进了地里,汗水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滚落。 “大壮,云小姐让你过去。” 那侍卫过来,狐疑地看着他的手,受了那样的伤,居然还能这样挥动大锤?大壮这会子也反应了过来,镇定地放下了大锤,抹了把汗,大步跟在侍卫,往沈璃尘那边走去。 二人坐在那里,云雪裳仰着头,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大声问道:“喂,大壮,你的手没事了?” 大壮抬起手来,抓了抓,扬了扬下巴,大声说道:“没事。” “就算武功再高,划断了手筋,也要一段时日恢复,大壮你倒是异于常人。”沈璃尘微一扬唇,低声说道。 “本大爷练的是苍门派的功夫,躲过那几刀有何难?”大壮不屑地说道:“当时只不过不想骗过那些人,早些脱身,如果不是你们跑来扰了本大爷的好事,大爷我早就带着皇后娘娘回宫了。” “哦?苍门派这些年在江湖中倒也颇有名气,不想也归入了安阳帝的手下。”侍卫长在旁边惊讶地问道。 沈璃尘只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大壮,你给我们烤的山鸡呢?”云雪 裳缩了缩鼻子,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儿,往火堆边上一看,那山鸡已经焦黑一片了! “大壮!”云雪裳懊恼地站起来,跺了跺脚就往那边走:“你赔我的山鸡!” “让他们再去打几只来。”沈璃尘跟过来,笑着说道。 大壮也嗡声嗡气地说道:“是,属下这就去打一只来给娘娘吃。” 可是,二人马上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云雪裳瞪着那只冒着黑烟的山鸡,双拳紧攥着,身子也开始微微发起抖来,然后越抖越快,二人刚想说话,只见她猛地转过身来,冲着二人大吼道:“打什么打呀?我明儿就得死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天了,还不能让我按时吃顿饭么?” “可是,雪裳,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会……” 沈璃尘轻声解释,又被云雪裳打断了话: “不会死?书上的故事都是这样的,得要公主去开启宝藏,有的是要公主的血,有的是要公主的心,有的是要公主的人……反正没有活着的……我又不蠢,难不成只要我往那里一站,那门就能打开?你们看着我要去死了,居然不让我吃顿饱饭!” 她越说越激动,抬脚,哗地一声就踢向了那支着山鸡的架子,焦黑的山鸡跌在了火堆里,干脆燃起了火,成了一只火鸡! “那个……还有鱼……”大壮的嘴又拙了起来,指了指旁边那只锅。 可是,这是一只完整的鱼,只是半边身子没了鳞……肚皮还鼓鼓的呢! “大壮,安阳煜怎么找了个你这样的人?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我来了这么久了,都不见他找个半个人来救我,我白……白……你大爷的,快给我滚回去!让我安静点去做神仙。” 一扭腰,便冲进了刚搭好的帐篷里,甩手打下了帘子。只有开水咕咕地冒着水泡,响着。众人都看向了沈璃尘,这一路来,云雪裳从未发过这样大的脾气,无论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大壮怔怔地站在火堆边上,看着那方小帐篷,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重新烤了山鸡,煮了鱼汤,大壮亲手端到了帐篷边上,小声说道:“娘娘,用膳了。” “什么娘娘,哪门子的娘娘?你们那臭皇帝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娘娘?”她气愤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壮眨巴了几下眼睛,楞楞地不再说话,手里那碗鱼汤滚滚地冒着热气,熏得他的脸都红了起来。 沈璃尘坐在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边的情形,风拂起了他的长发,玉冠玉颜,在这青山绿水下,更添了几分超脱尘世的俊美。 “皇上。” 侍卫长俯下身来,上下打量着大壮,正想说什么,却被沈璃尘用手势制止。 蛙鸣,传入耳中,吵得人难以入睡。 云雪裳在帐篷里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无法入眠,干脆起身,钻出了帐篷。 这是第一回站在高处看这片湖,小湖的形状就像一只圆圆睁大的眼睛,而那小楼就像墨黑的瞳孔一般,沈璃尘说,这只眼睛已经在这里静静看着这片大山有数百年之久了。 看世事沧桑变幻,看人来人往,看繁华过去,又只剩下现有的宁静。 可惜,他们又来打扰这只只爱静静观望世间事的大眼睛了! 幽幽地,似乎有一声微叹,她四面看了看,只有那些侍卫看着她站的方向。心事太多了,会有幻听的吧? 一弯月静浮空中,幽暗的水面上,波纹鳞鳞闪着点点亮光,水中的月也被清风吹皱了,像她此时微蹙的眉心。 离轶江月说的,她求他杀掉安阳煜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担心的事也没有出现,而轶江月此时也已经拿下了大越皇城,她从来都不明白安阳煜到底要做什么,即便和他每夜同床共枕……那只狐狸总让人看不穿他的心思。 她总是认为沈璃尘有满腹的秘密,其实安阳煜又何尝不是?只是她选择了接受安阳煜的秘密,而不是沈璃尘的,爱情,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让你不知不觉地就为了那个人放弃了坚守了多年的东西。 慢慢地走到湖边上,弯腰,掬了把清凉的水轻拍在脸上,水声虽小,也引来了紫衣侍卫们的注目,他们都未睡,正在准备明天的事,沈璃尘的帐篷里,他的影子投在薄薄的帐壁上,挺拔得像这月下的松。 她捡起了一块小石子,用力地丢进了湖里,“扑通”一声,便搅碎了蛙鸣和月影。侍卫们看了她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坐了下来,伸手扯起了一根柔软的青草,一手托着腮,看着湖心的月亮。这地方其实很美,如果不是这些讨厌的,拿着刀剑的家伙打着寻宝的名义把自己捉进来,她倒是想再在这里好好住几天,当然,也不能要对面那些会咬人的野兽。 “沙沙……” 突然,林子里面传来了一阵响声,侍卫们立刻拔出了佩刀,低声喝道: “谁?” 那 声音立即消失了,侍卫长令几名侍卫立即过去察看,云雪裳也站了起来,看向了那边。这时,她才发现并未见到大壮的踪影,这一路上,大壮一直是守在她左右的,按理说她出了帐篷,大壮一定会在她身边三步远的地方守着,现在他去哪里了? 正左右观望时,一只手从身后猛地拉住了她,接着,便捂住了她的嘴巴,大壮低低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出声,随我来。” ———————— 【这个文没有多长了哈,五月上旬应该就能完了。刨了个新古言坑,《宠妃到底,霸道帝君慢慢爱》:http://novel.365xs.org/a/1056021/index.html 如果地址打不开,直接把数字1056021替换掉腹黑帝地址栏的数字,就能打开了。 新现言《钻石暗婚,总裁轻装上阵》地址:http://novel.365xs.org/a/1048665/index.html】 【简介:她是藏雪楼的主人,前朝流落民间的小公主,她不思报复,不想复 国,只想挣多多的黄金珍宝、富贵一生。 藏雪楼里只卖一种酒,名“焰火”。 藏雪楼还做一桩生意,行骗。 相传,有一江湖高手抛妻弃子,她让那人在大雪天luo奔,成为京中一大笑谈。 相传,有一名扬天下的贵公子得罪了对手,她让那人亲手在城墙上写下某某是蠢货几个大字。 相传,她胆大妄为整上了那个人,那个人一件、一件、一件地剥去她的舞裙,再一口、一口一口地向她的红唇哺进烈酒。 就在那一晚,她和他都沦陷进了焰火里,四臂缠双,激烈无比…… ***** 他爱她,倾尽天下去宠她。 她爱他,天涯海角追随他。 她是火,敢去点燃那人的心,哪怕充满禁 忌,哪怕世人不容。 他是海,敢去容纳她的一切,哪怕树敌天下,哪怕荆棘遍涯。 其实他从看她呱呱坠地,从她第一次撞入他的怀中,就一直一直地在等她长大,等她嫁他。 170.她再不陪他玩这种游戏了【170】 云雪裳跳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了回去,屏住了呼吸跟着大壮慢慢往后退去。 是下水!大壮身上湿 淋淋的,肯定已经下过一回水了!大壮一手揽着她,慢慢地退到了堤岸之下,待水漫到腰间时,二人便迅速潜进了水中。 不敢睁眼,只知道用力地抱着他的腰,跟着他一点点往湖底沉去,耳中开始轰轰地鸣叫起来,呼吸也憋不住了。 这时,大壮突然凑过头来,嘴对嘴,吻住了她的唇瓣,先是那灵巧而让人讨厌得紧的舌头,在她的嘴里放肆地亲 密了一番,这才把空气往她的嘴里渡去。 可他刚松开,她还未回过神来,他又凑了上来,这一回,是真吻了!紧紧而贪婪地在她的唇瓣间流连,不肯放过她的一抹丁香,那舌头在齿间来回地穿行着,最后深深地埋进了她的唇中。 一回又一回,她才慢慢地缓过了神来踝。 她顿时恼怒起来,这算什么?把自己当猴儿耍呢?然后他想咋样就咋样?他大爷的,想得倒是挺美! 这样想着,心里的愤怒顿时蹭地一下燃烧了起来,哪里还肯让他这样占便宜?你想想,这臭狐狸,多会装啊,若不是前些日子自己看了他的手,还要被他蒙在鼓里!居然学呆子,还学得这么像模像样!气死了,气疯了,气得恨不能……一脚踹在他的屁 股上! 安狐狸为什么就这么一肚子的坏水儿?为什么做任何事都不愿意提前跟自己打声招呼?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地要去寻宝藏?莫不是想发财想疯了?那还做什么皇帝?专门去挖古墓,挖宝藏,打家劫舍的,搞诈骗银子还来得更快,不用这样出生入死的! 猛地瞪大了双眼,被水刺激了一下,又连忙闭上,然后将双手抵在了胸前,用力摆着脑袋,不肯再让他碰到自己,他腾出了一只手来,想挪开她隔在二人身间的双手,不料,她突然将手掌扣在了他的胸前,然后…… 咕噜咕噜…… 水泡泡开始拼命地往上冒起来,安阳煜痛得脸都变了形! 云雪裳居然用双手狠狠地拧着他的胸,不停地扭着掐着,一点也不吝啬力气,哦,不,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加上这些日子积攒的火气,全集中了两只手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让安阳煜痛得连连拉着她的手腕。 “想死么?”他艰难而含糊不清地吐出了几个字,嘴里灌进了几大口水,连忙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云雪裳这才松了手,就在这水里,抬起了脚来,用力地往他的身上蹬去……安阳煜连忙伸手抓住了她的脚,把她往身边一拖。 云雪裳被气到了,这一拖,便没憋住气,顿时呛进了好大几口水,只听得一阵咕噜噜的水泡声响起来,安阳煜心里一慌,也不敢再在水里和她闹,凑过去给她嘴里渡了几口气,便拖着她往前潜去。 不知道被他拖了多久,只知道他会不时给她渡上几口新鲜的空气来,这一路上,她不敢再骂,再打,呛水的滋味太难受了,只好集中精神一门心思想着快点从这水里出去。 哗啦啦…… 水声响起来,他终是带着她从水面上浮起来,这是个山洞,山洞的墙壁上有一支火把,照亮了这宽敞的空间,抬头看,只见无数晶莹的钟乳石悬于空中,滴答答的水声从四面传来,有清新微凉的风扑面。 她现在感觉这空气简直太美妙了,美妙得让她简直想做首诗来赞颂一番才好。 呼……呼…… 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手软脚软地被安阳煜拖上了岸。累死了!怎么别人做娘娘做皇后天天吃山珍海味,天天有乐子,她这个皇后做得如此可怜?上刀山下油锅地被人捏着到处跑?最可恶的是身边的这个人,他不当戏子太可惜!脱了一身龙袍,往那戏台子上一站,肯定是一大名角! “死狐狸……” 待她定了神,顿时从地上跳起来,叉了腰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人。 大壮苦笑了一下,慢慢在额头两边的鬓发揉了一会儿,一张面具便在脸上化成了一滩蓝莹莹的水,再一抹,那蓝色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脸水珠儿。 “什么鬼玩艺儿?”云雪裳惊讶极了,一时忘了应该生气,伸手就往他的脸上摸去,湿漉漉的。 “好了,别嚷了。”安阳煜掩住了她的嘴,指了指头上,低声说道:“人在上面!” “我们在他们脚底下?” 云雪裳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些悬着的钟乳 石,缩了缩脖子,好看是好看,如果上面打起来,会不会把这些石头震得跌下来?刚收回目光,便捕捉到了安阳煜那一抹狡黠的表情,顿时就明白这死狐狸是在故意打岔。 “少打岔,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呆子去哪里了?大壮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也想挖宝藏?你为什么这么贪心,什么都不肯放过?你就这么爱扮别人……” 一大堆的问话,安阳煜自知理亏,又知肯定是躲不过这一关,看她气得双颊通红,一张粉嫩的小嘴儿快速一张一合,干脆猛地扑 了上去,一把就把她压在了地上,按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又是这一招? 云雪裳杏眼一瞪,弯起膝盖就往他的双腿间撞去了! 安阳煜翻身躲过,吻又再次袭来,一面吻她,一面低沉地说道“你还敢说我,你明知道是我,还在前面和那姓沈的故意亲热,我今儿非好好罚你一下。” “死狐狸,你大爷的,你不要脸,你演戏骗人在前,你让我一路上担惊受怕,你让我白为你担心,你让我像傻瓜一样被你耍,你躲在后面看好戏!死狐狸,你真以为我没了你就活不了了?我云雪裳就活该被你骗着玩?我告诉你,你给我滚远一点,你看着了,沈璃尘那才是真的对人好……你给我滚开!” 云雪裳越说越气,手脚并用,在他身上又锤又打又踢着,天下哪里有这样不讲理的男人?安阳煜左躲右闪,想解释,却无奈她正在气头上,根本不肯听他说话,想哄她,她也不肯让他碰着她的手。 突然,只听“咚”的一声,她的小拳头落在了他的胸口上面,重重的,闷响。 “好痛!” 安阳煜猛地皱起了眉,捂着胸口痛苦地蹲了下去,手腕上缠的布带已经被弄得乌黑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我又没用力……” 云雪裳怒斥着,可是安阳煜的人却慢慢往后倒去,咚的一下,便仰到了地上,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不会吧?她有这么大的力气可以把他打晕过去?还是之前被黑衣人打成了内伤,她刚刚不过是触到了他的旧伤? 焦急地蹲下去,手轻覆在他的额前,小声问道:“喂,有没有事?你快醒醒。” 连问了好几遍,安阳煜只一动不动地躺着,云雪裳这才真的急了,左右瞧了瞧,火把的光渐微弱,脚边两团黑漆漆的影子蜷缩着,水声滴答落在水面上,她的呼吸声又浅又急,而他……没有呼吸声! “阿煜,狐狸,你醒醒。” 她拖了哭腔,心里慌极了,这无助的地方,外面就是虎狼,除了他,没有什么可以依靠。冰凉的手在他的脸上胡乱地抚*摸着, “小笨蛋。” 突然,他猛地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进了怀里,手往下一滑,用力地锁住了她的腰,抬头就往她的嘴上袭去了。 猛烈地双唇纠缠,双唇被他吮得微痛。 眨巴了半天眼睛,她回过神来,他又在装!臭狐狸,烂狐狸,讨人厌的坏狐狸,她怎么这么蠢,又被他蒙了? 眼眶渐渐泛红起来,泪水一涌,便倾流出来。用力地把安阳煜推开,她爬起来,快步就往那山洞出口走去,臭狐狸见鬼去吧,她云雪裳再不陪他玩这些刺激游戏了,天下还怕找不着个好男人么?她可不在乎一嫁二嫁三嫁…… “喂!”安阳煜从地上跳起来,追上去拉住了她,低声说道:“别走,听我说。” “还听什么?你就不能对我诚实一些?总是装来装去,好玩么?有什么事不能明白地说清楚?我还能坏你的事么?” “事态紧急,我没办法说,而且你若知道是我跟着,难免会表露出来……” 安阳煜紧紧地抓着她的小手,不敢放松一点,小声解释着。 “怕我知道?可我还是知道了!你要不要杀人灭口?” 云雪裳气得直跺脚,不管不顾地咆哮了起来。 “小祖宗,你声音小点!”安阳煜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俯身在她耳畔小声说道:“我可打不过上面那些怪物,那大蟒你没瞧着吗?这可是在它的老巢里!” “你……” 云雪裳眼睛猛地就睁圆了,直觉得四处顿时都是阴风阵阵,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你居然敢把我弄来喂蟒蛇!” “我哪里敢把你弄来喂蟒蛇,我自己喂了它去,也舍不得它碰着你啊。”安阳煜低笑起来:“不过,看情况,如果它遇到了我们,我估计它还是愿意吃你一些,谁让你长得嫩呢?” “滚!”云雪裳原本听着他前面一句话,心里十分受用,可是他居然不知死活,后面还加上了一句,她又恼了起来,臭狐狸就是这般讨厌! “好了,唬你的,这里只有一虎一蟒,都在上面,不会下来的。听我说,我是进来救人的,青梅前些日子追踪到了这里,送了信出去,说她被困在了湖底出不去,让辰风来我也不放心,本来是想装扮成大壮独自前来,可是没想到轶江月突然发难,上官东方又捉住了你,我来不及做出安排,只好跟着你们一起来了。” 安阳煜抱紧了她,低声解释着,湿热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耳畔,她渐渐平静了一些,可是心里的那份气怎么也消不下去,推开了他,闷闷不乐地走到了一边,坐到了大青石块上,一屁*股下去,又猛地弹了起来,好凉,冰块儿似的,冰得屁*股刺痛! “什么鬼玩艺儿!” “寒石。”安阳煜走过来,伸手触了一下那青色的 石头,近距离看,才发现这石头剔透莹亮,里面似乎还裹着一朵朵的墨色之花。 “那你是说,运河里的寒石真是轶江月弄去的?”云雪裳惊讶地问道。 “他有这个能耐。”安阳煜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们走,这里寒气太重,呆久了会伤身。” 云雪裳屁股被冰痛了,也不愿意呆在这阴气沉沉的地方,甩开了他的手,抢先一步往光源透进来的方向走去。 “别乱走。”安阳煜跟过来,一把就抱起了她,沉声说道:“事态急,我没来得及带任何人进来,只有辰风知道我的动向,可是他不知道进山的路,在这里,只有我和你,所以,在找到青梅之前你不要离开我半步。” “偏不,外面多的是人可以保护我。”云雪裳瞪了他一眼,挣扎着便要下来。 “少提沈璃尘,他把你当药引子,你还快活。” 安阳煜听她语气强硬,又想着一路上来她和沈璃尘亲密无间的模样,一时间心里便酸溜溜的起来。 “我乐意。”云雪裳恨恨地掐了他的手腕一下,从他的怀里跳下来,气鼓鼓的说道:“我说,反正你这个天下总是坐不稳,老是被人打着跑,你这皇帝不做了也罢,我这个皇后也做得无趣,不如散伙,各过各的去。” “混帐话。” 安阳煜不悦地抬手便在她的臀上拍了一掌。 云雪裳本来就被那石头冻痛了,正辣辣的,被他打了这下,顿时跳了起来,扭头就瞪向了他。 “瞪什么?老实呆在我身边,你才有可能活到八十八岁。”安阳煜拖起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拖着她就往前走。 “我开始进来的时候,在水边的石壁上发现了青梅刻的记号,可是在里面找了一圈,却只有那一个记号,如果她是从这里出去,应该还会留下什么……” 安阳煜走了一段路,又停了下来,拧起了剑眉,四处打量着。两边的青石壁上,漫着一层青笞,潮湿的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咸味儿,亮光从前面透进来,弱弱地在二人的脸上打出一层淡光。 “你想进来救青梅,跟着沈璃尘他们走便是,干吗拖着我?” 云雪裳冷冷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好事没有她,这种事,他肯定忘不了她! “不是说了么,事情突然,我本是想以大壮的身份前去看看你之后,再赶赴这里,哪里想到突然出了事,而且只有跟着他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来,京中现在一团乱,我怎么可能把你留在轶江月那里?” 安阳煜的眉拧得越发紧了,这一路来,只能零星地从沈璃尘的侍卫那里得到一些京中的消息,轶江月进了皇城,宫中的皇帝是右宫军中特别训练出来的他的替身,右宫军的忠心他不怀疑,可是轩辕辰风却不知去向,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轩辕辰风行事冲动,他最怕轩辕辰风落进了轶江月的手中。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着用什么办法可以挽回败势,可是想来想去,却总无两全之策。 “快走,冷死了,就这么大个坑,既然她不在这里,又没有别的山洞,肯定是出去了,你站在这里也站不出个青梅来。” 云雪裳再次甩开了他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走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二人才走到了山洞的出口。外面黑漆漆的,半弯月不时隐进厚厚的云层后面,星星点点的碎光落在稀疏的矮灌木丛上,悉悉索索的几声响,似乎有小动物从草丛里快速跑过了。 “不能往前走了,现在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还是等天亮了再作打算。” 安阳煜沉吟了一下,果断地带着她退回了山洞,只在洞口寻了一处比较干燥的地方坐下,等着天明时分的到来。 这时候,自然是无法入眠的。 月光洒在洞口边缘,如雾般浮动。二人静静地坐着,云雪裳心里还有气,不肯挨着他坐,可是山洞里寒气太重,饶是现在是七月末的夏之夜晚,可是山洞里的寒风还是让她缩起肩,紧紧地抱住了膝盖,这膝盖还是受不得寒的,会痛。 “过来,我抱着。”安阳煜沉声说着,伸手便去拉她。 “不要。”云雪裳倔强地推开了他的手,小声说道:“我讨厌你总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还把我当成棋子。” 安阳煜没有说话,低沉而灼热的呼吸声传进了她的耳中,骂了他一路,他也不回嘴,她倒觉得无趣了起来。他温暖的手掌伸了过来,把她的膝盖拉到了他的怀里,轻轻地揉捏着。 他安静的时候,静得不像他。他热情来的时候,她又招架不住。 安狐狸,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她又爱又恨又无奈,似乎一遇到了他,所有的尖刺都变成软绵绵的,起不了作用。 大手一路往上,到了她的大腿上,轻轻地捏着,他的呼吸便重了重,她还没来得及抗议,他已经缩回了手去。 “怎么认出我来的?”安阳煜终于开口问了。 “还要特别去认么?你天 天躺我身边,你便是扒了皮,可只要打个喷嚏放个屁,我也知道是你。”云雪裳没好气地说道,其实,她也是在那日看了他手腕上的伤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哪里是什么大壮,明明是安阳煜。 因为不知道他为什么装成大壮,又因为黑衣侍卫对他用了刑,害怕他伤得重,如果她显露出半点什么来,让上官东方和沈璃尘发现了,他躲不开那场杀劫,所以便强忍了下来。这一路上,她也等着安阳煜主动来告诉她原因,他为何要装成大壮一路跟进来,不管他是想得到宝藏还是啥原因,只要他来告诉她,她都愿意陪他冒险! 可是,居然等到了今天,已经进了这牧依山寨了,安阳煜居然还没有半点前来“招供”的意思,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叫自己“娘娘”!一想到,她明儿就要进宝藏了,不知道是死是活,这臭狐狸却还若无其事,她的火气这才真的迸了出来,当场恨不能叫他一声烂狐狸才好,忍得五脏六腑都要内伤了,这才强忍了下去。 “别气了,嗯?” 安阳煜听她叨叨着,哑然失笑起来,心里又高兴又歉疚,他不说,自然也是怕在某种情况下,她会不自觉地叫出他的名字来,他只要在她身边一天,她的安全便多一分,而且……他还不想那么早暴露身份。 “那么简单?” 云雪裳气恼地推开了他的手,想抽回腿来,可是背后没有支点,这一推,倒让她自己往后猛地一仰,直接倒在了地上。 【祝亲爱滴们五一节快乐!】 171.不管去哪里,我们一起【171】 “笨猫儿。”安阳煜怜爱地扶起她。 “不笨怎么会被你骗着走?” 云雪裳打开了他的手,又伤心了起来,想想,她也曾经不信这该死的爱情,可是,为何一沾上了,却怎么都不拔不出这颗心来? 安阳煜低低地叹了口气,强行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用力地抱进了怀里,低头便吻在了她的眼睛上面,湿湿咸咸的,她又哭了。 她哭的时候,总让他手足无措踝。 舌尖轻巧而滚烫,吮去了她脸上的泪珠,一路下行,到了她的唇瓣上面,缠绵地吻上,哑哑地问道: “冷么?”一面问,手一面探进了她的衣裳里面,肌肤光滑如丝,冰凉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一路往上,却在瞬间触发了他的激情耘。 “取暖?” 他又问道。 她怔了一下,他的手已经快速地行动了起来,掀开了她的长裙,拉下了襦裤,指尖轻车熟路地探到了她腿间的花蕊之上。 “你这个好色*鬼,也不怕这时候来两把刀砍了你。” 云雪裳只觉得哭笑不得,他倒是想要的时候,拉开架势就能要,可是,这是什么环境呀! “不怕,给我。”他的声音越发地急促了。 “滚开!我不是专门陪你睡觉的。” 云雪裳火冒三丈,自己的气还没消呢,他又来这一招,每回都是这样,讨厌极了,气愤中,她胡乱几掌重重地拍了过去…… 静! 他的四肢顿时僵住住了,如同木头人一般坐在那里,这妞跟着轩辕辰风学过点穴,平常打他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按着轩辕辰风教她的那些去打他,这会子,她正好在胡乱间点中了他的穴位!云雪裳哪里知道,一面骂着他,一面飞快地跳起来理好了裙子。 “我警告你,安阳煜,再敢不经我允许……不是,你以后休想再碰我!” 她气恼地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山洞外面是静寂的山林,她寻了一颗大树,靠着树干坐下。悉悉索索,又是几声响,她偏过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抹星光之下,数道黑色的身影从林子里面窜出来。 居然有人! 她屏住了呼吸缩起了身子,躲到了树后。 “头儿,这边没人。”只听得一个声音低低地说道。 “就埋在这里。”黑衣人低声说着,那几人都围拢过去,叮当响着,开始挖了起来。 埋什么呢?还是躲开为好,安阳煜说过了,他没带人进来,这里只有自己和他是一伙的……呸,谁和那臭狐狸是一伙! 恨恨地想着,还是慢慢往山洞里面退了进去,比来想去,还是安阳煜那里稍微安全一点儿。退回了山洞,只见安阳煜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正在尝试着冲开穴位。 “狐狸,我还以为这山洞有多隐秘呢,外面就是人,别人都是用走的,亏你还潜水下来,笨蛋!” 一面说着,一面去推他……咕咚一声,安阳煜就*地木头一样倒在了地上。 “又演!还演!他们来剁你了!” 云雪裳没好气地用脚尖踢了踢他,安狐狸是演个没完没了,这会子还在装模作样! “头儿,这边有山洞。” 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那些黑衣人已经往这边来了。借着那稀碎的星光,云雪裳低头一看,安阳煜的姿势僵硬而古怪,连脖子是硬硬地。 “喂,不是吧?我平常打你也没这么准……” 反应过来,云雪裳连忙蹲下去,举起了手指就在他身上胡乱点了起来,可是哪里能乱点?安阳煜才冲开了一半的穴道,又被她点了回去! 外面,那脚步声愈加近了,云雪裳这才慌了,也不知道是谁的人,如果是上官东方的人,那才叫惨,安阳煜已经取了面具,上官东方怎么会放过他?说不定直接捉了自己就去挖宝藏,还要把自己开膛破肚……好恐怖! 她一咬牙,拼尽了全力把安阳煜拖了起来,这么大的个儿,实在平常看上去他也不胖,怎么会这么沉? “老大,就是这里。” 低哑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他们到了山洞边上了!云雪裳急了,拖起了安阳煜就往里走。地上碎石子儿多,安阳煜可算是吃到苦头了,身子直接从那碎尖的石子儿上面滑过。 “有声音,小心有埋伏!”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黑衣人散开的的声音传进来,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黑影子慢慢地往山洞里面摸了进来。 云雪裳只拖了几步,又没力气了,只得屏住了呼吸,和他一起缩在了墙壁边上。那黑影慢慢地就近了,眼看着就要拐弯,到了自己这里。 一步,两步……云雪裳慢慢地摸出了自己的小匕首,如果那人发现了自己和安狐狸,好歹也得拼上一拼。 碎光投进来,一团黑影出现在了拐角处。 云雪裳屏住了呼吸, 高举起了锃亮的匕首,寒亮的光芒,映出了那黑影来,他拐进来了!他发现了缩在墙壁边上的云雪裳和安阳煜! 只一怔间,黑影就挥起了长剑,直刺向了云雪裳。 锃…… 匕首和长剑格在一起,云雪裳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无比灵活起来,格开了黑衣人的长剑,手臂上一阵发麻,又刺向了黑衣人的胸口,好准!尖叫声堵在了她的喉头,一只手从她的身后环过来,掩住了她的眼睛。 一股血腥味儿冲进了鼻中,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扑嗵扑嗵地在这静得可怕的空间里回响着。 “走。”安阳煜反手,把她甩到了背上,背起就往外冲去了。 “外面还有好多人。”云雪裳小声说。 “闭上眼睛。”安阳煜沉声说道,身姿就像敏捷的猎豹,笔直地跃向了山洞外面,黑衣人突然见有人跃出来,还未分清来人是自己人还是敌方,安阳煜已经抬脚踢飞了离洞口最近的一个,抬手,将手中的匕首丢出去,那寒亮笔直地没入了一名黑衣人的胸口。 “那是你送我的。”云雪裳惋惜地说着:“上面还有宝石呢!太可惜了。” 安阳煜低笑了起来,这个小财迷!轻易地,就冲出了老远,黑衣人有任务在身,又不知这边的情况,不敢贸然追上来,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冲进了茂密的山林之中。 一直跑出了老远,安阳煜才停了疾飞的脚步,放云雪裳下来。 几抹白光,从天边慢慢舒展开来,半弧红光从天的尽头悠悠上浮。 天亮了!清风拂过,露珠从枝叶上滑落,滴在云雪裳额上,她抬起一指,轻拈起了露珠,放到了唇瓣间,一抿,倒真是想喝水了。 山林太葱葱,放眼看去,全是那参天大树,望不到边际的绿光。 “怎么办?他们现在应该都知道我和你不见了。” 云雪裳侧过身看向了安阳煜,他脱了紫色的上衣,身上好多处淤青,那是她拖着他走的时候,被小石子儿咯的。 “臭狐狸,你的皮肉长得也挺嫩的嘛,不过是石子咯一下,便青成这样。” 她扁了扁嘴,想着他说的大蟒来了要先吃她的话,便讽刺起来,这二人在一起,总要斗斗嘴。 “还说,看你还胡乱点我的穴。”安阳煜没好气地说着,若开始自己的穴位再冲开得慢一点,怕真是要去见阎王了! “活该,我反正还能跑,看你还色!”云雪裳冲他皱了皱鼻子,站了起来,慢慢往前走去。又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等以后老了,一定要把这一切写下来,说给孙儿听:“想当年,你老奶奶我,上天入地,惩奸除恶,寻宝藏,杀贼人,一身武功出神入化……” 安阳煜扑哧一声就大笑了起来,她倒真是能编! 云雪裳瞪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我救了你一命,你不说谢谢倒罢了,还笑!快走吧。” “是,谢女侠救命之恩!”安阳煜把紫衣翻过来穿上,跟上了她的脚步。 那山洞是再回去不得了,今儿宣璃和上官东方发现他二人不见了,肯定会大肆搜山,青梅的下落一时间也无从寻找,二人渐渐便沉默了下来。 “她会没事的,她那么厉害。”没头没脑的,云雪裳突然说了一句。 安阳煜低低一笑,拍了拍她的背,拉住了她的手。他的心思,她是懂的。青梅她们为了他出生入死,他自然是不会放任她们的生死不管,青梅遇了险,他当然会拼尽一切来救她回去。 “青梅跟了我这些年,什么也没给她。”安阳煜轻舒了一口气,小声说道:“这回出去,便给她寻门好亲,让她也过一个普通女子的生活去。” “你早明白就好了,她本就喜欢你,若你是无情无义的人便罢了,世间,最难还的便是这情债……” 若她有事,你怎么还?云雪裳吞回了后面的话,从腰下扯下了小香袋儿,摸出了宣璃给她的两块糖。 “给你。” 她将一块丢进嘴里,一块递给了安阳煜。 “你自己吃吧。” 安阳煜笑着摇摇头,云雪裳却抬手就塞进了他的嘴里,这一路来他也没吃什么东西,昨儿的晚膳烧糊了,她发了那样大的火,他自然也没能好好吃上一顿,现在定也是饿得前肚贴后背了。 “安狐狸,这里有水。” 云雪裳眼尖,一下就发现了一条细细的溪流,顿时心里欢喜了起来。走了这一路,身上汗津津的,也饿极了! “他们开不了宝藏了,宣璃便得不到解药了,安阳煜,他会死的吧。” 云雪裳喝了水,坐下来,又蹙起眉来。 “你给老子少想他。” 安阳煜心里不悦,语气也粗鲁了起来,说着,蹲下去,掬了一把清亮便喝了起来。 “呸,就兴你关心青梅,我就关心不得别人。” 云雪裳拿脚尖挑了挑他的腿,说完,又咯 咯地笑了起来。 “安狐狸,你说,你体内的醋全榨出来,会不会有几大缸?我说,你其实挺能干的,又会生产醋,还会演戏,还会打架,放到我们民间去,也是极抢手的男人呢。” “编排完了?” 安阳煜左右看了看,伸手从树上摘下了几枚山杏来,这边山上的山杏特别多,黄澄澄的,诱人的香味满山上飘荡。 吃过了几颗,洗净了手上的山杏汁,转身看向了她。一袭青布衣已经被荆棘挂破了,原本如缎长发被汗水纠缠得乱糟糟的,只有那张俏脸,永远洋溢着活泼的甜美气息,正在啃咬着山杏,那微酸的山杏汁将她的唇瓣染得晶亮。 她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一扬秀眉,偏过了脸,脸上慢慢地浮出了两片蔷薇的红晕来。 “雪裳,小猫儿。”他低低地唤道。 “干啥?”她将山杏塞进了嘴里,小声问道,转过脸,却满眼都是放大了他的面孔!他俯身,和她的俏面,只隔了一指的距离,二人静静地对望了半天。 心跳声,愈加地密集。 二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可是,这种心跳,冒汗的感觉,还是时不时地会出现。 安阳煜没有说话,慢慢地贴上了她的唇,舌尖轻轻地滑过她的唇瓣,山杏汁的酸,在二人的唇瓣间飞快地漫延开了,他捧住了她的脸,慢慢地把她放到了柔软的草地上。 “刀来了……” 她回过神来,从喉间干巴巴地挤出了三个字来。 “我来了。” 他低低地说着,那吻骤然间就猛烈了起来,激*情的唇齿纠缠,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地相贴在一起,她的腿环住了他的腰。 一路行来,太多的担心,太多的疑惑,太多的明明在身边,却又不敢多看一眼的困扰,全在这一刻倾泄了出来。 他们两个,现在只想紧紧地抱一抱,好好地吻一吻,甜甜的爱一回。 “臭狐狸……” 她轻轻地唤着,身体被他打开来,人开始眩晕迷糊起来,他的吻已经从她的唇上转开,到了她的双眸之上。 如此明媚的双眸,泛着柔美的波澜,那扑天盖地甜美柔情,把他的理智湮没。 “湿了。”他哑哑地,在她耳畔说着。 “什么?”她轻声地问道。 “你,好暖。” 安阳煜轻轻地拉下她的裙子,微叹声中,滚烫地进入了她的身体。云雪裳猛地瞪大了双眼,回过了神来,天,不怕死的两个人,居然就在这里,就在这时,就在刚刚摆脱了黑衣人的追杀之后! “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她咬了咬牙,挥手打他。 “就是因为胆子大,你才是我的。”他低笑起来,动作中,毫不客气地一次次冲进了她身体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 “呸你的。” 云雪裳眯了眯眼睛,头顶上,那颗颗黄澄澄的山杏被金色的阳光照得灿若星辰,几只小雀儿被二人的大胆羞到了,展开了双翅,掩住了双眼。 没一会儿,云雪裳便被他弄得气喘吁吁的了,仅存的理智又在提醒着她,这不是二人可以尽情挥霍恩爱的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从那草丛里就冲出了人,挥着刀砍向他二人,你大爷的,她可不想死的时候是裸着的! “你、你快些……”她轻喘着,催促着。 “好,小猫儿,会让你满意的。”安阳煜的动作突然间更快更重了,分明是曲解了她意思。 “我是说……快一点!” 她气恼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却只换来他更加滚烫的吻。 “安阳煜!” 待一切平息下来,云雪裳渐渐从刚才那火烫的氛围中醒过神,刚刚退去潮红的脸又涨红起来,她咬牙,跳起来,咆哮着挥拳就往他身上打去。 安阳煜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笑着说道:“喂,你小心些,我可不能保证每回冲开穴位都那么及时。” “你就不能正经一些?这是哪里啊?把你的色心全收起来,我们在逃命!” 云雪裳恨恨地甩开了他的手,把被他扯散的长发重新挽好,稍提了裙摆就往林子深处走去。 “喂,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他紧走了几步,抓住了她的小手,紧紧地包裹在手心里,低声笑起来。最爱看她又羞又恼的模样,眼眸里还藏了几分惊慌几分害怕被他发现的小喜悦。 “滚。” 云雪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他的手掌,便由着他握着,二人加快了脚步往前行着。这大山林中,不时能看到几只小猴儿窜上窜下,无论脚步多轻,也会有鸟儿被二人的脚步声惊飞,那突然而起的悉悉索索声从四面传来,总让云雪裳感觉到紧张。 她害怕极了,害怕再会有利箭从那暗处射出,射进她或者安阳煜的身体,从小就向往江湖,原来江湖也并不好混,这刀枪无眼,别说送命, 便是扎在身上也痛到极致,她怕死怕痛怕没人疼爱,思来想去,不若此时拐了安阳煜隐居到某个小镇上去最妙。 想着,正要开口,鼻尖上却突然有了几分香甜气息,定神,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何时摘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探到了自己的鼻下。 “在想什么?”安阳煜转动着那小花给她看。 嫩黄的花瓣扫得她的鼻尖痒痒的,挥手将小花打开,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小声说道: “想个法子治你的色心!” “笨猫儿。”安阳煜将小花攒在她的鬓间,打量了一下四周,面上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不对,我们绕回来了。” “迷路?你也会迷路么?” 云雪裳抬起头来,四处看着,咦,这棵大树不是自己先前和他靠着休息的地方么?还有那悬在枝叶间的山杏,她还给其中一颗歪歪的大山杏取了名字叫安小歪。 这么说,他们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在这里绕圈圈? “明明是下山的路嘛。” 云雪裳想了想,掏出了帕子,撕了一小片来绑在了树枝上,二人又出发了。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又到了第一回来的分岔路上,一条往左,一条往右。 “哪一边?”云雪裳眨巴着大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这边。” 安阳煜用轻功跃上了大树,仔细辩认了一下方向,这才跳下来,带着云雪裳往右边的小路上走去。这回子,还没用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二人便又看到了那棵绑着手帕的大树。 “安狐狸,我们迷路了。” 云雪裳累得一屁股坐了下来,急促地喘着气,抹着脸上的汗,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走了这么久的路,脚也痛,腿也酸,肚子也饿。 172.其实最怕不能拥有你【172】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如果没错,我们可能走进了牧依人设下的陷阱了,当年的大军如果没有买通内应,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打进山寨。” 安阳煜也坐了下来,低声说道。 “那怎么办?就在这里面绕圈圈,然后在这深山里面当野人?” 云雪裳急了,她虽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住着,可是这山林可不是合适的地方,野兽又多,还得风餐露宿,打只野鸡烤着吃还没有油盐酱醋辣椒粉,这可真要了她的老命了踝。 安阳煜没有应声,目光落在了她绑在枝上的小布片上,眉头骤然紧蹙了起来。偶尔几丝风拂过,让汗流浃背的二人稍稍觉得凉爽了一些。 “你为了青梅,沈璃尘为了解药,上官东方为了宝藏,南金王为了天下……你们都乱了阵脚。耘” 云雪裳侧过脸来看向了安阳煜,小声说道: “你们都来了这里,这里是你们的父辈曾经犯下恶行的地方,安狐狸,轶江月是故意的,我甚至在想,根本没有宝藏也没有解药,他只是想让你们到这里来,代替你们的父辈偿还血债。” 安阳煜没有出声,扯起了一根青草,咬进了嘴里,微苦,稍涩的滋味在口齿间快速散开。现在人全进了山,成了轶江月笼中的猎物,他最怕的是青梅也成了轶江月手里筹码。 “怎么办?” 她舒了口气,看向了安阳煜。 “找到青梅,回去。” 安阳煜镇定地说道。 “可是,我们不知道青梅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怎么下山,只有你和我……” “有你和我就足够了,这世间没有我安阳煜做不到的事情!” 安阳煜打断了云雪裳的话,干脆躺了下来,翘着腿,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 “我们等到天黑就回湖边,一定有我们没有发现的青梅留下的信号。” 云雪裳静静地看着他,他一向自信,想做的事,一定会去拼尽全力去做,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有些慌张的心现在突然安静了下来,有他,足够了。 她也歪到了他的身边,躺在厚厚的杂草上,仰头看着参天的大树,碎碎的阳光从枝叶里穿过来,落在了二人的身上,她侧过身子去看他,这狐狸,披了满身的金斑,倒像只豹子了。 “喂。” 她推了推他,小声问:“安狐狸,这世间有没有你害怕的东西。” “有。”他沉声说道。 “是什么?” “会武功的母大猫。” “嗯?”云雪裳楞了一下,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啐了他一口,换来他低低的笑声,几只小瓢虫飞过了他的鼻尖,落在了旁边的草叶上,清新的泥土味儿直往二人的鼻中钻。 其实如果相爱如此,当野人也不错! 她神游了一会儿,又躺了下去,她太容易满足,只要有他,便是快活的世界。 山中的暮色来得早,参天的大树把夕阳的光挡在了林子外面,倦鸟归巢,天地渐静。安阳煜休息了一整下午,又和她一起寻了好些野果吃了,精神养足了,便跳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向她伸出了手: “走了,挖宝藏去,若得了这宝藏,我不和你对半分,我全给你。” “才不稀罕。” 云雪裳笑着站起来,把手放在了他的的手心。 回到了白天走过的分岔口,安阳煜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带着她又走上了走过的右边的岔道,重复,他就是要重复再走一回! 这一回,居然很快便到了小湖边上! 静。 就像没有人来过似的。 帐篷孤单地立于晚风之中,不见一个人影。 上官东方的黑衣人,沈璃尘的紫衣军全不见踪迹,难道已经打开了宝藏?二人对望了一眼,慢慢走近了那只小帐篷。 沈璃尘熬药的那只小药罐还在,摸上去还有余热。 “他们才离开这里不久。” 安阳煜收回了手,走出了帐篷,看向了小湖,一只晚归的鸟,长长的羽尾掠过了湖面,漾起圈圈涟漪,搅碎了一湖宁静,小竹楼静立于水面中央,柔美的月色落在青翠的竹壁上,有晶莹剔透的美。 “你们居然回来了。” 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二人迅速转身一看,只见上官东方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正阴险地看着二人,数十黑衣人从四面涌出,将二人围了起来。 “沈璃尘呢?” 云雪裳大声问道。 “哦,你还管他的死活?他发病了,没有药,此时正在那里发抖呢。” 上官东方大笑了起来,上午发现云雪裳不见了,他气得发疯,一心以为是沈璃尘藏起了云雪裳,好独吞宝藏,现在看来,倒真的是这黄毛丫头自己跑掉了,只是,居然蠢得会重新自投罗网。 “你这 个死老头儿,不害人你会死啊?” 云雪裳看了看四周的黑衣人,上官东方只带了七人进来,这里却有数十人,想来都是今天进来的! 这下倒好,进来的人越多,到时候死的人便越多!上官老头儿还有时间在这里自鸣得意!果然贪心的人是最愚蠢的,云雪裳摇了摇头感叹道。 “你胡说些什么?安阳煜,老夫倒是没想到,你这小儿居然对这丫头用情如此之深,愿意为她犯险进山,你不怕我连你一起杀掉?” “你杀得掉我再说。” 安阳煜傲气地说着,一按腰间,一柄软剑便弹起来,如游龙初鸣,闪烁着寒芒。 “你的口气一向很大,想当年,不过是个小可怜虫罢了,别忘了,你这身上流的可不是安阳家的血,是我上官家的!” 上官东方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 “放什么屁你。” 云雪裳骂着,心里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何当年贵妃可以逃过一死,如果没有强硬的帮手,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上官东方动用了力量为她改了医录,瞒过了先王,可是,安阳煜难不成是上官东方的儿子? 打了个冷战,她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上官东方,废话少说,今日你别想碰云雪裳。” 安阳煜把云雪裳护在身后,朗声说道。 对于自己的身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贵妃进宫之前便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无奈选秀中被先王看中,册封为妃,不敢抗旨牵连家族,便满心不甘的进了宫。不久之后,她发现和先王根本不可能产生任何感情,只不过是床榻间简单而野蛮的纠缠罢了。先王好*色,床第间从来不知节制,在她进宫之前,身体便几乎已经掏虚了,在她这里根本呈不了太多的威风,更多的时候是借助了药物来折磨她,日子久了,她便开始想念起心爱的恋人来,于是便让宫女送了信出去。恋人此时也正苦苦思念于她,见到她的信,立刻想方法设法前来相见。 安阳煜,便是上官东方第四子上官舜杰的儿子,贵妃去世那一年,上官舜杰便殉了情。上官东方自始至终都知道实情,可是他恨贵妃进了宫还不安份,硬生生夺去了儿子的幸福和生命,他不肯原谅那已经逝去的女人,更不可能善待自己这个孙儿。 “老头子,你是不是人?他是你亲孙儿,你也这样害他?” 云雪裳愤怒了起来,大声责骂道。 “老夫如何害他?老夫动用力量帮他登上了皇位,还不够么?安阳皇族欠我上官家的,总要还清给我上官家。” 上官东方恼恨地嘶吼着: “再说了,老夫只是在讨回我失去的东西,他如果安份,便老实呆在皇宫里,如果不听老夫的,便和他父母去团聚也不错。” “疯子。” 云雪裳拉住了安阳煜的手,他的手心此时一片冰凉,他从小便得不到亲情,如今世间这个唯一有血缘的亲人却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于他。 “阿煜,不理他,我们走,他若真敢狠心杀你这个亲孙儿,老天也不会放过他。” 说着,拉着他就要走。 “安阳煜,你闪开,把云雪裳交给老夫,这天下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一定要为了这女人和老夫做对。” “上官东方,是你自己在和你自己作对,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和过往纠缠不清,你孙儿已经得了天下,如果你想得通,你只要尽心辅佐于他,天伦之乐就在眼前!” 云雪裳转过身来,圆瞪了双目,看着上官东方。 “闭嘴,给老夫拿下这妖女。” 上官东方恼羞成怒,事到如今,他只有安阳煜一个后人,何尝不想放下仇恨安享晚年,可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过往的一切便会来折磨他,五个儿子的惨死,全族人的毁灭,让他不可能忘记这一切。 “大爷的,非要打么?那你和我打,让他们闪开。” 云雪裳挽起了袖子,大吼道。 众人皆一楞,面面相觑起来,这倒是新鲜事儿,有人找他们的上官大人单挑,还是个小女子! “我没功夫,你也没功夫,你老,我弱,正公平。” 呼吸声,深的,沉的,浅的,急的,纠缠在一起,天色愈加暗,月色被一片乌云遮住,上官东方未动,云雪裳只仰头,坚定地看着他。 良久,只闻得尖锐的细响穿透了空气,猛然间在空中炸响,一朵绿色的花在夜空中璀然绽放。 “大人快看。” 黑衣人指着天空,大声说道。众人看向了那莹色小花绽开的方向,接着又是几朵硕大的莹亮在空中绽开来,那绿光照亮了半边天幕。 上官东方的脸上现出几分扭曲来,他沙哑地笑着: “成了!臭小子,你不把这女人给我也不行了,牧依山寨中的人已经全部到了老夫的手中,老夫现在就要去开挖宝藏。” “ 你不是说第一缕阳光照到的地方才是宝藏的入口么?” 云雪裳问着,又气愤了起来,这死老头肯定是骗了沈璃尘,弄不好沈璃尘就是中了他的计,而不是他说的什么发病了!这臭老头儿,阴险到了家。 “臭小子,老夫也不跟你纠缠,老夫让你见一个人,你自会乖乖地跟着老夫走。” 上官东方一挥手,黑衣人便从草丛里拖出一个人来,借着那月色,云雪裳看到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分明就是青梅! “上天也要助老夫成事,今天让老夫抓到这个女人,哈哈,臭小子,如何?” 上官东方用脚尖挑了挑青梅的脸,声音哑沉得像被用力拧过一般,干巴巴的挤不出半点水份。 “青梅。” 云雪裳低声唤着,月光下,青梅的眼睛紧闭,鼻青脸肿,满脸血污,身上破烂的衣服几乎不能蔽体,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青紫的痕迹扎眼极了,不用想,也知道青梅遭遇过了什么! 安阳煜的拳猛地攥了起来,骨节咯咯地响着,一张脸冷成了寒风里的冰。 “你对她做了什么?” “老夫把她从绝地里救出来,并且赏了她几口饭,再加上一点儿调料,臭小子,听老夫的话,老夫高兴了,你便还能带着她回去做你的皇帝,否则子时一到,她必死!” 上官东方冷笑起来,他的确骗了沈璃尘,开启宝藏的时间根本不是第一缕阳光照进小湖的时刻,而是正子时!沈璃尘依着他的方法去试探宝藏,结果地面上突然裂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地缝,卫士们全跌进了突然塌陷的地缝里,沈璃尘也被突然发动袭击的黑衣人打进了那漆黑的地缝之中。 藏宝图,云雪裳全在上官东方的眼前!因为兴奋,上官东方那张已经毁得不成人形的脸扭曲得更厉害了,他又背着月光而立,简直如同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一般。 “安阳煜,念在你和老夫还有血脉关系的份上,你现在回去,老夫绝不计较于你,老夫不要你的天下,只要这个宝藏,你现在就带着这青梅走,如何?” “上官东方,别说我不承认是你上官家的子孙,便是我承认,你又有何面目来应我一声祖父?你行事,做人,哪一样可以让我引以为楷模?” 安阳煜冷冷地说道,不怒反笑,那双深遂如同众人面前那幽暗小湖的眼睛里盛满了寒光,月光如水般倾洒在他的身上,虽然只是一袭陈旧的紫衣,但是此刻在他的身上,却如同紫金铠甲一般泛着夺目光辉, 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上,他缓步上前,虽然那神态、步子犹如闲庭信步般的缓悠,可是他本就有帝王的气度,又加上此时正怒,一身杀气不知不觉地就暴然迸发出来,直逼向围着他们的黑衣人。 众人面面相觑了半天,竟然不知道是应该阻止,还是应该让他走过来。就这样,大家看着他走到了青梅的面前,弯腰抱起了她。 “解药拿来。” 他沉声说着,目光逼向了上官东方,上官东方被他锐利的目光逼得生生退了好几步才反应了过来,他一拂袖,哑声吼道: “楞着干什么?” 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挥刀就砍向了安阳煜,他单手抱着青梅,抬脚就踹向了面前的黑衣人,黑衣人一声闷哼,便被这一脚踹飞了出去,他的武功比前些时日又进步了不少,上官东方心里暗怵了起来,这小子每回见他时,总能发现他比上一回更难对付。 安阳煜接连击退了好几个黑衣人,挥手,众人还未反应时,一记重重的耳光已经落在了拦在上官东方面前的那黑衣头领的脸上,那么重,大家甚至看到了几点白光从他的嘴里飞了出来,那是他的牙! “安阳煜,你若敢伤了老夫,老夫绝不会给你解药,你就看着青梅去死吧。” 上官东方又连退了好几步,怒声说道。 “试试看。” 几乎没看到他是如何动的,那只手已经探到了上官东方的喉间。 “安阳煜,你是要云雪裳,还是要青梅?” 几柄刀挥向了云雪裳,黑衣人大吼着。 “***才,敢伤了她便试试看。” 安阳煜的手准确地捏住了上官东方的咽喉,用力一捏,那骨头便发出了咯咯地声音,上官东方的脸上一片死灰,一双眼睛死鱼一般用力鼓起。 “大人。” 黑衣人连忙收了手,看向了上官东方,上官东方艰难地摆了摆手。 安阳煜缓缓地松开了他的咽喉,摊开手掌,示意他把解药拿来。 “老夫没有解药,向来都是轶江月给老夫毒药,老夫从来不找他要解药,因为老夫要下毒的人,从来就没想过要放过他。” 上官东方怪异一笑,快速退到了几步之外,说完,笑声更怪了,一挥手,众位黑衣人便都往他身后退去。 气氛更加紧张,安阳煜将青梅背到背上,扯下腰带来,把她固定在了自己的背上。 “跟紧我。” 将手中之剑递于云雪裳,安阳煜脚尖一挑,从地上挑起一把黑衣人掉落的长刀,横于胸前,慢慢往前走去。 “安阳煜,你不要逼人太甚,老夫只要云雪裳,不要逼着老夫向你下杀手。” 上官东方咬了咬牙,大声说道。 “闭嘴,雪裳的名字不是你可以叫的,她是朕的皇后!” 安阳煜唇角一勾,傲气十足,似乎这根本不是荒野深山,而是他气势恢弘的皇宫大殿。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成全你们。” “你以为你还能走出这大山么?上官东方,这里就是你的长眠之地。” 安阳煜缓缓举起了手里的长刀,指向了上官东方。 “既如此,你我便各行各路吧。” 上官东方沙哑地说着,搭拉着的耳皮子一提,双眼射出阴毒的光芒来,尖锐的哨声响起来,这时,云雪裳突然看到伏在安阳煜背上的青梅一翻手腕,手掌里多了一把手指大小的小刀来,快速往安阳煜的喉间抹去! “阿煜小心。” 她尖叫着,来不及思考,挥剑就往青梅的身上刺去。 安阳煜疾速捏住了青梅的手腕,转身躲开了云雪裳刺来的一剑,喝道: “不可,她被控制了。” 心,跳得那样的急促,云雪裳看向了上官东方,黑衣人已经趁着这一会儿功夫猛地扑向了云雪裳,他们的目标只是云雪裳而已,有了她,便有了打开宝藏的希望! 青梅的神智已经紊乱了,左手被制住,右手便又往空中一洒,一片淡雾散开。 *药! 安阳煜只来得及自己屏住呼吸,可是云雪裳已经被药迷倒了,他伸手一勾,想将她揽进怀里,黑衣人却抢先了一步,将云雪裳抢进了手中。 上官东方大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说道: “臭小子,老夫说过了,云雪裳是老夫的,想让青梅活命,你就留在这里吧,想她死,你尽管跟上来。” 173.【173】 说着,他一挥手,带着众人一起往那小湖边走去。黑衣人已经扎好了简易的竹排,把云雪裳放在上面,几人一起上了竹排,往小湖中心划去。 月色柔柔地,在小湖上投出了鳞鳞地波光来,安阳煜将青梅放下来,点住了她的穴道,让她安静了下来,蹲下去,探了探青梅的脉搏,紊乱得有些吓人。上官东方的心性已经在这些年里完全扭曲了,他只想着怎么样让别人更加痛苦,才能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一些耘。 看看天色,已是亥时。 小竹排到了湖中心,竹排上的人都下了水,往水下潜去,安阳煜心里有了底,他们定是去昨晚上他们到过的那个山洞。只是,他在那里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难道说他是忽略了什么?而宝藏就藏在那山洞之中? 水声渐停了,湖面上恢复了平静,安阳煜低头看着青梅,也为难了起来,若放她在这里,子时一到,若她真的送了性命……他又看向了小湖,那雪裳又如何是好? 轻微的声音,伴着一股淡香从身后传来,安阳煜猛地转身,只见月光之下,一个身影正缓步向他走来…… 宝藏! 属于他上官东方的宝藏! 从水中钻出来,上官东方抹去了脸上的水珠,大步走到前面,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青石壁,心中狂喜了起来。这里,和他听说的那些一模一样!彩羽曾经向他描述过这里的情形,如镜子般的青石壁,可以照出人影来,而这青石壁只在子时才会出现踝! 打开这青石镜壁,后面便是让人几辈子都挥霍不尽的财宝,还有,让他梦寐以求的返老还童的仙药,从此之后,他便又能年轻一回,又能找到美丽的女人,生活得无比快乐。而等轶江月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他已经变成了让轶江月认不出的人,这里的宝贝也被他搬回了自己的地方。 他探出了指尖,在青石壁上轻轻地抚摸着,凉凉的感觉并不能让他身上的燥热平息一点,反而让他更加的疯狂起来,他曲起了枯瘦黑干的手指,轻弹着石壁, “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到?” “禀大人,很快就能到了。” 黑衣人也兴奋了起来,纷纷走上前来,触摸着这镜子般的墙壁,还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石头,说不定这也是宝贝呢! 正议论着,要如何去挥霍这些财宝之时,又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水声,几人转身一看,只见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从水里冒了出来,人人手里抓了两只大麻袋。 上了岸,众人将麻将打开,将里面的人拖了出来,都是身着彩色兽皮衣的牧依儿童。这些年来,轶江月费尽了心血,才将从那场屠杀中逃得性命的牧依人重新召集回来,他们面前这些便是牧依人的后代。 上官东方用脚尖挑了挑脚边的一个孩童,阴阴地目光滑过了众人,哑声说道: “做好准备,子时一到,即刻开始。” 众人立刻抱拳应声,目光中俱是兴奋之色。 “都摘下面巾来。” 上官东方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众人闻言,立刻取下了面巾,上官东方一个个看过了这些面孔,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他害怕安阳煜也混进了这些人之中。 想想,也不太可能,青梅此时危在旦夕,安阳煜也得顾着自己这个结义妹妹的性命才对,便是赶过来,也不可能丢下青梅一个,任他武功再高,他一个人要带着两个女子,无形间已经落了下风,他上官东方还有何可惧? 咧嘴一笑,便开始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祭品一件件摆上来,牧依孩童被掐醒,一个个摁跪在了香火前面。火把照亮了山洞。云雪裳也悠悠转醒,水声滴答着传进了耳中,眨了眨眼睛,很快便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己落到了上官东方的手中,只是不知道安阳煜和青梅怎么样了。 一咕噜地爬起来,旁边的黑衣人快速用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威胁道: “老实一点,等会儿,便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喂,你温柔一些,这可是大越的皇后呢!” 另一个黑衣人眼珠子一转,便调笑起来: “这皇后长得也挺不错,性子又辣,够有趣,反正时辰还早,不如玩玩再说。” “你小子,就知道色,也不怕大人扒了你的皮。” “去你的,你要不要上?老子先来。” 黑衣人丢下了手里的刀,拖起了云雪裳的衣领就要往旁边走,听到动静,又有几个黑衣人投过了目光,暧昧不明的笑声接连响起,在山洞里回荡着,却没有一个人前来阻止。 “兄弟们,你们不要尝尝安阳帝的皇后,哈哈,别忘了,沈璃尘可也是对这女人念念不忘,等会她死了,可就没人知道她啥味道了。” 黑衣人一面淫笑着,一面把云雪裳往地上一丢,开始撕扯起她的衣裙来。和他一同过来的那男人便帮着把云雪裳的手脚用力摁住,不让她踢打,还不忘在她嘴里塞上了 一块面巾,免得被她的尖叫坏了兴致,其余黑衣人虽然没立刻过来,可是大多都有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正兴趣盎然时,一脚,重重踢在趴在云雪裳身上的那男人身上,二人转身一瞧,不是别人,却是上官东方,他阴险的三角眼冷冷地扫过了地上衣衫褴褛的云雪裳,嘶哑地斥责道: “混帐东西,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干这个,还不去外面好好守着,沈璃尘的大军已经开始搜山了。” 黑衣头领也大步过来,揪起了趴在云雪裳身上那男人,啪的就是重重地一掌,怒骂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她能碰么?” “算了,时辰快到了,你赶快让大家做好准备,今晚一定要全胜而归!” 上官东方垂下了眼帘,说完,便转过身开始安排起大家的活儿来,几人去将童男童女用凉水浇醒,几人过来将云雪裳架到了青石壁墙旁边。 黑衣头领冲着上官东方的背影阴阴地投去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 不多会儿,山洞里便不时回响起几声孩童的哭叫声来,黑衣人对待这些孩子就像对待小猫小狗一般,粗暴并且残忍,这些孩子一哭,便得了黑衣人重重的责打,慢慢地,哭声便成了压抑的抽泣声。 云雪裳看着这伙畜牲都不如的东西们,又苦于自己没有沈璃尘安阳煜那般的武功,只得干着急。这时,上官东方从后来出现的黑衣人手里接过了一只小包袱,往云雪裳身上一丢,怪笑起来: “你们几个,伺侯牧依公主梳洗更衣,时辰到了。” 黑衣人一听,个个都兴奋了起来,跟随上官东方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待他们得到了这天下至宝,哪里还容得下上官东方这个糟老头子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黑衣头领一挥手,两名黑衣人立即解开了云雪裳身上的绳索,开始扒她已经被撕坏的衣服。 “滚开,畜牲。” 云雪裳挥开其中一人的手,用力的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臭娘们,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后呢!若不是还要你去开宝藏,现在就杀了你!” 那人没防备,挨了这一巴掌,恼羞成怒起来,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骂道。 “行了,快换衣。” 几人身后,上官东方不悦地催促道: “磨磨蹭蹭的,误了时辰,老夫宰了你们。” “云雪裳,乖乖地换上衣服,若是敢跑……” 黑衣人这才松了手,抓过了一个小孩,将刀架在了那小孩的脖子上,厉声威胁起来,刀锋割破了小孩子的皮肤,几丝鲜血从娇嫩的肌肤里渗出来,染在雪亮的刀刃上,孩子连哭都没哭,直接吓晕了过去。 云雪裳咬了咬牙,轻声说道: “你们背身,我换衣。” “罗嗦什么,快换!” 黑衣人不耐烦地挥了挥刀,云雪裳只好转了身,扯下了身上的破衣,飞快地将那一袭衣裙穿上。 一缕月光从天而降,柔柔地洒在了那如镜般的青石壁上,只一线,可是,那光芒碰触到了青石壁,立即化开,整片石壁都泛起了柔美的淡光。 云雪裳被推到了青石壁前边,陡然间,月光大盛,落在她的身上,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怔怔地看向了云雪裳。 她穿的,是牧依圣女的衣饰,七彩的羽为裙,一片一片,在臀下洒开,只及膝,露出纤细而结实的小腿。月光愈加柔和起来,只见微风吹动了细羽,她雪白的肌肤泛着玉白的光芒,乌黑的长发水银般泄下,额前,三枚长长的彩羽缓缓舒展开娇软的细绒。 轻微的,咔的一声响。 上官东方的脸上顿时现出了狂喜的神色来,他抚掌,低声说道: “取刀。” 黑衣头领立刻捧上了一把长刀,上官东方拿着刀,在云雪裳的手掌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涌出,他抓起了云雪裳的手用力地贴在青石壁上,嘴里念念有词: “以牧依先祖的名义,佑我牧依子女,请打开圣藏的大门。” 此时,突然,一抹微光夹杂着尖锐的呼啸,穿透了这压抑的静,从暗处掠出,紧接着,又是更多的亮光,那声音响陡然间震耳起来。黑衣人大骇,拼命挥动着手里的刀剑,企图格开密密而来的暗器,可是,这是陡劳的,除了三两个无事之外,大多数人都中了这些暗哭,还有几人被伤到了要害,即时送了命。 “有机关。” 上官东方骇然地抓起了身边的一个孩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那是无数小指尖大小的七角刺,不过眨眼间,小孩的胸前一片血肉模糊。 “无耻的老贼!” 云雪裳见他居然用小孩为自己挡住暗器,跳起来,拼命甩开了他的手,用力地把他推开,抱起了那孩子,是个小女孩儿,有着圆圆的小脸儿,脸上脏脏的,瞪着惊恐的眼睛,只在她的怀里日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响。 “畜牲,她是孩子,孩子!”< /p> 云雪裳怒吼起来,上官东方却又抓起了一个孩子,咆哮起来: “把她摁到墙上去。” “你们还信他,他是骗子,骗你们来送死的。” 云雪裳狂吼着,不肯再碰到那青石壁。黑衣人也开始犹豫了起来,如果再来几个像这样的机关,他们能否躲得过? “别听她的,只要打开了大门就行了,老夫保证里面一个机关也没有!” 眼看着那月光开始渐渐黯淡,上官东方焦急地大喊起来: “快啊,既然来了,难道要空手而归?赌一次才是真的!” 那暗器突然间就停下来了,除了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再无别的声响。上官东方大步过来,一把揪起了云雪裳,拿着刀,又在她的手掌上深深地割上了一刀。 血,像小泉一般涌着。 “快!” 上官东方将她的手紧紧地摁在青石壁上,又开始碎碎念了起来,嘶哑暗沉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亢奋,越来越充满了野兽的欲……望! 轰隆隆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像是汹涌涨起的潮水冲破了高高的河堤,就要压垮天地,冲毁一切。 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众人警惕而惊恐地四面看着,实在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只觉得这声音太过骇人,简直把耳朵都快要震聋掉了,不少人的腿都开始发软,直想往外逃! “稳住,带好那些孩子!” 突然,上官东方大声吼道,将云雪裳拉回来,突然又往前一推。那道如镜的青壁,突然间从中间分开,缓缓地往两边打开。 “雪裳。” 焦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只见安阳煜和沈璃尘居然一前一后往众人扑来,两柄剑几乎是同时,扎入了走在最后的两个黑衣人的胸口,拔出,抬脚,两具身体往前飞起,又砸中了前面的人,人倒下,那剑,又迅猛地刺向了前方的人。 一切,如此迅速,如此凶猛,黑衣人来不及思考和反抗,已经倒下了大半,剩下的这才纷纷拔起了刀剑,往沈璃尘和安阳煜的身上扑去。月光越来越微弱,她看到了,安阳煜背上还背着青梅! “阿煜,沈璃尘,小心。” 云雪裳大声喊道,虽然不知道他二人是怎么会一起来,可是,两个人的力量已经足够打败上官东方这老怪物! “快,我们走。” 上官东方却不愿意和他二人纠缠,又抓起了一个孩子丢向了安阳煜,安阳煜收剑,接住了孩子放到一边,这时沈璃尘的剑已经从前一个黑衣人的胸前拔出,径直刺向了上官东方的右肩,上官东方来不及再抓一个孩子,又不能让云雪裳现在送命,那就坏了他的大事,又幸尔沈璃尘害怕他真会拿着云雪裳挡剑,那剑势并不凌厉,让他险险躲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黑衣头领突然出手,夺过了云雪裳,抢先一步跃进了青石壁上打开的大门。上官东方只楞了一下,便立即追了上去。 “追!” 沈璃尘拔腿就要追,安阳煜却伸手拦住了他,低声说道: “我去就行了,璃王请回。” 沈璃尘看了他一眼,推开了他的手,快速跃进了那扇大门。 安阳煜不再说话,托了一下背上的青梅,跟了上去。进了大门,并不如他们想像般的,有金碧辉煌的宝贝,反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那种雷鸣般的声响倒是渐弱了。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火折子,早就在打斗中丢失了。 仅靠着敏锐的听力,二人一直追踪前行着,速度都不快,害怕再触到机前而伤到前面的雪裳,那两个废物哪里可以有能力在危急的时候保护到雪裳呢? 安阳煜的心里不免有些急躁起来,青梅的脑袋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分明感觉到青梅的呼吸已经如游丝般的虚弱起来,这,还是依靠了沈璃尘送的一颗还魂丹在为她续着最后一缕命息。 又行了片刻,前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没有衣裳的悉索声,那样的静,那样的黑。 二人停下了脚步,安阳煜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谢谢你。” “不用,我为她而来。” 安阳煜这回没有皱眉头,而是继续说道: “这一回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可是,我还是想说,你是我这一生最钦佩的人,如果你姓宣,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做知已朋友。” “还是做情敌来的好,只要你不注意,我就会夺她过来。” 沈璃尘唇一扬,黑暗中,那双眼眸里泛起了点点柔软来,只有她,可以带给他这种柔软。他从未为她义无返顾过,这一回,他要为了她,忘却生死,也不枉他说一声,他真的爱着她。 他本意,已经陈兵南金边境,只要南金出兵攻打大越,他就会趁乱取了南金,再围攻占领大越的南金大军,他找不到解药,只能在还有力气为家族拼下一切 的时候,全力以赴,为宣家人,为自己的子孙建立一个安稳的家园。 上官东方找到他的时候,他病发的次数已经越来越频繁了,他想赌一把,赌这宝藏里真有上官东方说的神奇的药。他的毒自娘胎里带来,从小就被告诫,不能大喜大悲,可是,他没能忍住,上天赋予了他生命,却不给他爱的机会,他厌倦了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他羡慕安阳煜那种能大爱能大恨,能大笑能大悲的生活,他羡慕,安阳煜拥有云雪裳的生活。 云雪裳,他心里又默念了一次她的名字,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若去了,宣家会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绝对不能再在这个时刻离开,再一次让他的小雪裳失望。 他,想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爱拼一回。 即便,从这里出不去。 即便,从这里出去了,雪裳依然把手搁在安阳煜的手心里。 他,也不悔。 他爱着,从不悔爱上云雪裳。 当他看到地缝里藏的炸药,便立刻明白了,轶江月,是想把他们全诱到这里来,然后让他们魂归于此。 可是,他可以死,安阳煜可以死,雪裳怎么可以? 当他好不容易从那里爬出来之后,看到安阳煜正准备带着青梅下水,便立刻跟了过来。 他可以不来的,可是,等待他的将会是一辈子的悔恨。 他不可以再有悔,在失去了云雪裳之后! “走吧。”安阳煜抬头,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低声说道:“说不定,这地方神奇得很,进去一个云雪裳,出来两个也不一定!” 沈璃尘低笑了起来,并不认为这是讽刺,或许那也是蛮有趣的一件事! 174.我不想让自己后悔【174】 上官东方和黑衣头领拽着云雪裳和两个孩子跌进了一个大坑之中。 “妈的,要用火折子的时候,一个都没有。” 黑衣头领爬起来,摸索着,又把云雪裳拎了起来,上官东方也爬了起来,抓住了两个孩子。这些孩子本来是用来祭祀的,用牧依人的子孙祭祀他们的祖先,刚刚好! 上官东方抽出腰带,把两个孩子的手捆在一起,拉着就往坑外爬。 “要快些,洞口在天明时分就会关上,若出不去,我们就得被关在这里面,再也出不去。踝” 黑衣人一听,连忙拉着云雪裳就往坑外爬。 这两个畜生!云雪裳心里暗骂着,他们就应该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当鬼,可是,她骂不出来,黑衣人就是怕她和孩子们的声音引来了追兵,点了她们的穴,让她说不得话,动弹不得耘。 像木头人一样,被她丢到了坑外。 “有些不对劲,你不是说进来了就是宝藏?为何连亮光都没有?” 黑衣头领压低了声音说道,已经绕了好一会儿了,看不到,只能顺着路走,可是走来走去,都走不到尽头。 “不要出声。” 上官东方打断了他的话,侧耳细听了起来,黑衣人连忙闭了嘴,连呼吸都屏住了。、 “里面有声音!” 上官东方细听了一会儿,便伸手在身边的墙上摸索开来。 “别是湖水吧!” 黑衣头领开始后怕起来,如果水冲垮了这墙,他们必死无疑!突然间,他就有些后悔起来,他又不是没钱,这些年做杀手赚的银子足够一辈子挥霍的了,不知道怎么就被上官东方的话给打动了,一路跟着他寻宝,若真没命出去,那就太不值得了。 想着,便有些恼火起来,刷地拔出了刀,低声吼道: “你说,出口在哪边?老子不玩了,老子要出去。” “发什么疯?都走到这里了,要回去,你原路返回便是。” 上官东方冷冷地说着,突然用力地一推…… 黑衣头领来不及发怒,眼睛便被金灿灿的光芒刺痛了! 这大门,是真正的关住宝藏的大门,这是一间硕大的石室,墙上插着精美的青铜灯盏,点着油灯,放眼看去,有堆得如小山一般的金银,有珊瑚玛瑙珠宝翠玉,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每一样都极大地刺激着人的眼球和神经。 “哈哈,宝藏,真的有宝藏!老天,我富可敌国,富可敌国啦!” 黑衣头领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什么都不愿意再想,只顾奔向了那高堆着的宝贝,一头扎进去,不停地狂笑起来。 原来这么简单,成为富翁这么简单!他大笑着,大吼着,大把大把地把宝贝往怀里塞……衣服里,鞋子里。 “蠢货。” 上官东方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拖着云雪裳和两个孩子就往石室正前方走去,那里,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一张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镶着珠宝的黄金宝座,宝座上面搁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隔着杯子,也能看到杯中盛着清亮透澈的液体。 这才是他想要的,可以让他返老还童的神药! 快到的时候,他猛地停住了脚步,一双三角眼锐利地扫过了宝座四周,果真,有一根细细的白线拦在了前面。 “过来!” 他退了几步,不由分说地拖过了一个孩子,把他往前一推……孩子细细的腿儿正碰在那细线之上。 漫天的,淡香弥漫了起来,一阵花雨飘落,纷纷扬扬。 他连忙捂住了自己和云雪裳的口鼻,隔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孩子有甚异状,他不由得奇怪起来,难道这机关是让他们闻花香? 又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又抓过了另一个孩子,让他走到前面,自己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到了宝座边上,捧起了那只玉杯。 黑衣人也看向了这边,狂喜已经渐渐平息了一些,他也看出那玉杯有不同寻常之处,上官东方重视那只杯子胜过些宝贝! “闪开!” 他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了上官东方,几步过去夺过了那玉杯,将杯子放在鼻下嗅了嗅,狐疑地问道: “这是什么?” 上官东方忍住了气,低声说道: “药!” “什么药?” 黑衣头领又追问道: “老夫吃的药,可以治好老夫身上的伤。” 上官东方上前了一步,伸手就要抢玉杯。 “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吧?” 黑衣头领怪笑了起来,把杯子举得高高的,不让上官东方碰到。 “这些宝藏全归你,老夫只要这杯药!” 上官东方恼了,他千算计万算计,忘了算计这些是他用钱招蓦来的,他们一样可以为了这些财宝而背叛他。 “老子今天是财宝也要,仙药也要!” 黑衣人冷笑着,一仰头,就要把那杯药倒进嘴里,上官东方的眼睛一下子就赤红起来,他找了一辈子,这狗东西居然敢夺他的!抬手,手里那把匕首深深地刺进了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正处于亢奋状态,根本没想到,上官东方会突然杀他,低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深深没入胸口的刀,手一软,那杯子就往地上跌去。 “狗东西,敢和老夫作对!” 上官东方连忙接住了杯子,已然有好多汁液洒在了手上,他连忙把杯子放到了宝座之上,把洒在手上的汁液小心地滴回杯中,又惋惜地摇摇头,还是浪费了不少。做完这一切,他猛地拉过了云雪裳,低吼道: “现在轮到你了,牧依公主,你才是一切的关键!” 说着,便高举起了手里的刀,狠狠地往云雪裳的胸口扎去……他要,要云雪裳的心脏! “啊!” 旁边的两个小孩子已经捂着眼睛尖叫了起来。 “上官东方,你去死!” 一柄刀,从远处投来,笔直地击向了上官东方的手腕,刀锋贯穿了他的手腕,云雪裳推开他,把两个孩子护进了怀里,捂住了他们的眼睛。 沈璃尘和安阳煜一前一后地闯了进来,没人多看宝藏一眼,直接到了云雪裳的面前。 云雪裳捧起了那杯药,大步走向了沈璃尘:“他说这就是药,你快喝掉。” “这药必须是要和云雪裳的心脏同时服用的,起死回生,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上官东方猛地拔出了手腕上的刀,沙哑难听和笑声和那血一起狂涌了起来: “沈璃尘,你想不想活下来?安阳煜,你想不想你的青梅妹妹活下来?快点动手啊,这可是唯一的机会!天一亮,门一关上,这药见了光就没用了,便是神仙也难救你们的命了。” “啪!” 重重的一掌,安阳煜动手了,他实在无法想像,自己在世间的唯一一个亲人如此对待自己,他从来不渴求能从家人身上得到一丝温暖,可是,也没有想过亲外公会如此逼他,明知道云雪裳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还对青梅下了这样的黑手,逼他来做这样的选择。恨,怨,怒,再也无法压制,一股脑儿地冲了出来,管他面前站的人年已古稀,就这样挥掌过去,不偏不倚落在他的脸上。 “不孝子孙,居然敢对老夫动手!” 上官东方楞了一下,随即便狂吼了起来,挥着那把刀就要往他身上砍。 咔地一声,沈璃尘轻而易举地就用剑将上官东方手里的刀挥开,锃亮的刀跌进了金山之中。 “我们走,离开这里。” 沈璃尘拉住了云雪裳,转身大步往石壁门走去。 安阳煜不再看上官东方那张皱纹和疤痕纵横的脸,持剑快步跟了上去。 上官东方嘶吼了一声,便从地上又抓起了刀,猛地拉住了一个孩子,凄厉地高喊道: “站住,把药给老夫,否则就把这孩子杀掉!” 该死,二人都只顾着雪裳,忘了旁边还有两个吓得面如菜色的,连站都站不稳的小孩了!转过身,两个小孩儿吓得连哭都不会了,只会不停地哆嗦,脸上满是泪珠。 “上官东方,你、你……” 云雪裳什么都不想骂了,以前觉得司空慎是最可恨的人,现在看来,司空慎还对母亲,对妹妹有真感情,可是面前这个人,为了这财富和破药,居然连亲外孙也不愿意放过。 “雪裳,给我。” 沈璃尘低声说着,缓缓,把手伸到了云雪裳的面前。 “可是,沈璃尘,你需要这个!” 云雪裳急得直哭,这药只有一杯,给了上官东方那狗东西,沈璃尘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雪裳。” 沈璃尘侧过脸来,看着她柔声说道。 雪裳慢慢地把药递到了沈璃尘的手里,恨恨地看向了上官东方,上官东方将刀狠狠地一收,怀里小孩的脖子上立刻就划开了一道血口,鲜血直冒,抬脚,踢了踢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孩子,大声说道: “去,你去把药端过来,弄洒一滴,老夫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小孩子被他推倒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来,上官东方连连用脚踢着小孩,大声骂道: “没用的东西,你快起来,去端药。” “上官东方,你不要脸,你欺负小孩子。” 云雪裳愤怒地骂道。 沈璃尘摆摆头,示意她不要动气,自己缓步走过去,把玉杯放到了那小孩子的面前,轻声说: “不要怕,端过去。” 小孩子爬了好几下,才爬了起来,端着玉杯慢慢走到了上官东方的面前,上官东方夺过了玉杯,不由分说,仰头就往嘴里灌去。 入口微甜,随即变涩 ,入喉便苦得让他紧皱起了眉,这苦涩卷过了舌,突然有种辛辣猛地在口腔里炸开,直冲得他眼泪直流。 “好喝么?” 幽幽的,轶江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破月!” 安阳煜和沈璃尘同时出声,他这时候不应该在皇城么?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回来? “本来是准备给沈璃尘的,你二人如此没用,倒让这老家伙给抢了。” 抬头,直见那高高的山壁之上,缓缓打开了一扇小门,一袭翠绿的长羽衣,左耳坠一枚翠绿的长羽,轶江月飘逸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轶江月,你快把我们弄出去。” 云雪裳连忙说道。 “你可以出去,他们不可以。” 轶江月轻轻地摇头,抬手,轻拂了一下右手的阔袖,山洞里顿时光芒大盛,这是一种极致的白光,刺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好一会儿,众人才缓和了下来。 一切,都和在铜灯光亮下不一样了,目测上去,这个山洞居然看不到顶,轶江月所处的位置在二十米左右的高度。 “你们知道我用了多少时间建起这里吗?十年,整整十年。” 轶江月张开了双臂,环视着四周。这里本来是他儿时和朋友们偶然发现的天堂,和家人他们常来这里玩乐练功,和家人赌气或者有事伤心郁闷的时候他也会独自躲到这里来,静静地听那墙后的水声,睡一大觉,便会忘却一切烦恼……十五岁之前的少年时光,他不比任何人过得差,甚至可以说快乐极了。 山寨毁灭,他和彩羽夫人失散之后,他便从这里悄悄潜回山寨之中,最开始是把寨中人的尸骨收敛到这里来,后来,他脑中慢慢地便有了一个复仇的计划。那些人不是为了寻宝而来吗?他便给他们建造一个宝藏,让他们跪在这三千多族人的面前,为他们的罪行忏悔。 十五年的时光,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看着底下的几人,他突然发现,心里面并没有最初想像的那种快感和狂喜,反而十分平静,就像是平常做赏金猎人猎杀悬赏对象一般。 云雪裳揉了好半天眼睛,才逐渐地适应了光线,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那些金银珠宝正慢慢向下沉去,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肃穆而立的牌位。 “宝藏,我的宝藏!” 上官东方看到宝藏消失,大慌起来,几大步冲向了原本有财宝的地方,这时,一只铁锤从空中飞过来,打在了他的前胸,重重地把他击飞了出去。 “安阳帝,耀皇,你们好好看看,牧依山寨中三千七百多人都长眠在这里,我亲手把他们一个个埋葬起来,寨主,我的爹娘,我的兄弟姐妹……你们大越人夺去了我们的家园,现在就是你们偿还这一切的时候了。” 轶江月的语气很缓,一点点从众人头顶上飘下来,又在山洞里不停地回响着,他半眯着双眼,目光落在了那金玉的宝座之上。 顺着他们的目光,几人也都看向了那张宝座!这宝座有些眼熟,安阳煜和沈璃尘都想了起来,十年前,给先王祝寿时,有官员向先王进献了一张这样的龙椅,先王坐过几回,便再没看到过了,原来是落进了轶江月的手里!可是,他又是怎么办到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云雪裳大声说道: “并不是安阳煜和沈璃尘做的这些事,那是他们的父辈犯下的罪行,可他们都已经死了,冤家易解不易结,我们就化了仇恨,做朋友好不好?” “化解仇恨?” 轶江月连连摇起头来: “我的小公主,你还不了解这种恨的滋味,我在仇恨里苦苦煎熬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今天能让他们能跪到我们的爹娘面前,用他们的鲜血来向他们谢罪,我怎么可能轻易抹去这恨?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轶江月微微一笑,向云雪裳伸出了手,翠绿的袖子在风中飘起来。 可是,云雪裳却下意识地把手背到了身后,躲到了沈璃尘和安阳煜的身后,警惕地看着他。轶江月的眼中滑过了几分受伤的表情,苦涩一笑,收回了那纤长的手。 “哈哈,老夫年轻了,变年轻了。” 这时,上官东方在旁边狂笑了起来,笑声太突然太怪异,让人直觉得汗毛倒竖,扭头一看,只见上官东方正高扬着双手,仰头转着圈圈,本就丑陋的脸上布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古怪表情和铁青的颜色。 “那到底是什么?” 沈璃尘扫了一眼上官东方脚边的玉杯,低声问道。 “极乐药。” 轶江月唇一挑,便轻笑了起来。 这药初服,能让人产生幻觉,看到自己想拥有的一切,渐渐,便会让人丧失理智…… 只见上官东方猛地停了下来,睁大了眼睛看向了前方,嘴里喃喃地说道: “彩羽,你来了!” 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只有那白光刺目,几人都不适 地别过了眼睛,只有上官东方向那白光伸出了手,慢慢地往前走去: “我想去见你的,可是我变丑了,变老了,现在好了,我变年轻了,可以配得上你了,彩羽,你看,这些宝贝便是我们的,我要带你去天涯海角,我要给你世间最好的一切!” “闭嘴!谁许你提彩羽夫人的名字!” 轶江月突然暴怒起来,翠色的身影一闪,便到了上官东方的眼前,手准确而狠狠地捏住了他的咽喉,用力,便听到了那骨头碎掉的声音…… 就当众人以为他就要捏死上官东方的时候,轶江月突然收了手,翠色光芒一闪,他又跃了起来,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一切快如闪电,饶是沈璃尘这等高手,也知道他的轻功已非他们所能追赶,今天能不能出去,全看轶江月的心情了。 他和安阳煜相视苦笑起来,想不到争了一世,到了今天,倒成了同一阵营的战友,目光沉着的碰撞了一下,都落在了雪裳的面前。 这个目光包含的意思,互相都懂,谁能活着出去,谁来照顾她!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其实……根本没有宝藏,没有仙药!这些财宝都是我这些年来辛苦攒下来的家当,就当免费给你们瞧瞧罢了。” 轶江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一磅炸药,猛地让上官东方清醒了片刻,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轶江月。 “不仅如此,你们抓的那些孩子也不是我们牧依子民,而是你们自己的子孙,你刚刚用刀刺的那一个,他也姓上官,是你残存于世的一位叔伯兄弟家的孙儿,还有外面的那些个,都是你招蓦的这些杀手的家人!” 轶江月缓缓抬起手来,曲指,轻巧地在手指尖上吹了吹气,慢条斯理,又极其残酷地说道: “我牧依人的子孙,绝不可能再让你们伤害一丝半毫。” 上官东方的神智顿时就崩溃了,他怔怔地转身看向了眼前的一切,原来都是虚幻,他追寻了半辈子,居然是个幻想,多么可笑! “雪裳,过来,见过你娘亲。” 轶江月的声音陡然悲伤起来,阔大的衣袖轻挥,殿中的白光便柔和了起来,那金玉宝座缓缓下沉,咯吱的声响过后,一张水晶白玉床缓缓升了起来,床上,赫然躺着一个身着彩羽长裙的女子。 175.向公主求助【175】 “这便是你娘亲彩羽夫人,她在五年多前就去世了,先王把她的身体冰镇在皇宫密窖之中,不肯让她入土为安。” 云雪裳的呼吸轻缓起来,她慢慢地转身,往那张白玉床走去。 安阳煜伸手拉住了她,小声说道:“不要去。” “没关系,我是牧依女儿,那里躺的是彩羽夫人,我的娘亲,轶江月不能在她的面前伤害我。犬” 云雪裳轻轻推开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着,这个传说中的女子,自己的娘亲,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水晶白玉床上,那女子面容安详,唇角含笑,犹如睡着一般,竟不像五年前就逝去的人。五官说不上有多么精致美妙,可就是这唇角的一抹浅笑却让这张面孔充满了魅力。 “上官东方,你口口声声说是喜欢彩羽夫人,可是,你眼睁睁看着她入宫行刺先王,眼睁睁看着她失手被缚,却不敢发出一声,也不敢前去救她,她被锁在地宫中,饱受欺侮折磨,先王以她的血入药,每七日一碗,你看看她的手臂,那么多道伤口,这就是你们大越男人爱女人的方式么?” “云雪裳,你的娘亲,为了你忍辱负重,直到亲眼看到你的那一刻,看到你活蹦乱跳活着的那一刻,她才放弃了生命,你现在要对我说,你不要那些畜牲跪在你娘的面前?你不要给她报仇?踺” 云雪裳定定地看着这女子,只在画中见过她的容颜,现在离得这么近,这种感觉太奇异了。呆呆地看了半晌,扭过头,看向了轶江月,小声说道: “可是先王和老宣王都死了,你要找沈璃尘和安阳煜来报这个仇,这不公平!他们什么也没做过!放他们走好不好?求求你。” “父债子偿,何况,你的娘亲也什么也没做过,我们的族人也什么都没做过!你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轶江月侧过身子,只见从他的身后又陆续走出了十数位身着彩色兽皮短衣长裤的男女老少来,这些人都是他一个个从各地寻回来的牧依人,其中一位慢慢地走到了轶江月身边停住,这女子也穿着翠绿的短羽裙,那面孔……赫然是……碧叶! “公主,好久不见。”碧叶低头看着她,微一点头,大声说道。 “你……碧叶,你怎么会是牧依人?”云雪裳惊讶地问道。 “对不起,云小姐,你确实救了红姐的妹妹,不过她在宫中不久就受不了欺凌,病死了,我为了接近你照顾你,得到你的信任,这才冒用了她的身份。” 碧叶看了一眼轶江月,又继续说道:“*师为了牧依山寨,耗尽了心血,所以,请公主退开,让我们报仇。” 碧叶的脸上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很难让人看出她的喜怒哀乐来,只有经历了这样的大悲伤,才能学会将痛苦深埋于心底。 对了,安阳煜第一回带她去接“梦儿”,安排得那样隐秘,可是日期依然被准确地送了出来,是碧叶送出的情报,可是,如果他们明知道她是牧依公主,却依然这样做,是为何?难道是决心牺牲她,也要报得这血海深仇? 她,云雪裳,所谓的牧依公主,对上面那些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只是一个报仇的工具? 仰着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再看看面前那林立的牌位,她没有经历过那一切,自然无法了解当时的痛苦。可是她能想像,那样多的亲人以极其惨烈的方式倒在自己的眼前,不伤心、不愤怒、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事情过去了十五年,让安阳煜和沈璃尘来承担这一切,也让她无法理解。 沈璃尘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 “轶江月你说父债子偿,不过,安阳煜并非安阳家的子孙,你可以放过他了,我的父辈既然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这个债理应我来偿还。” “不错,可是,他是上官东方家的人,也逃不过这个债!如果不是上官东方把彩羽带进上官府,不让狗皇帝看到,彩羽今天一定还能活着。” 轶江月冷笑一声,看向了上官东方。 正在此时,上官东方突然转身,一拉安阳煜的手,大声吼道: “我已经在此埋下了炸药,天明时我不出去,我的人便会引爆炸药,今天我要让你们一个不留!” “你的人?” 轶江月面色一变,身子一侧,几个黑衣蒙面人便被狠狠地扔了下去,上官东方定睛一瞧,这不正是他安排在外面的人么? 轶江月冷笑了一声,大声说道: “让你们死在这里,也是脏了我们牧依人长眠的地方!来人,接公主上来。” “是。” 身后的人齐齐应声,几缎绳索抛了下来,几人抓着绳索飞身向下,大步往云雪裳面前走来。 沈璃尘和安阳煜抬头看了看轶江月站立的位置,距离地面有二十多米,对望,沈璃尘猛地伸手扒开了走来的两个牧依人,一把抓住了云雪裳,低声说道: “我们走。” 人,高高跃起 ,长剑刺在青石壁上,浅浅没入,再借着弹力往上跃去。轶江月现在承认了云雪裳的身份,就得顾忌着她的安危,出手一定会三思而后行,这就给了他二人机会,只要跃上石壁,便有一线生机。 “公主!” 众人都惊呼了起来,这时,轶江月一挥翠袖,身子跃起,直击向了安阳煜和沈璃尘二人。 手到了安阳煜的面前,又突然转了方向,直取沈璃尘的面门,又狠又急,根本不像沈璃尘想的,会手下留情,轶江月今日是真心要取沈璃尘和安阳煜的性命。 尖叫声从石壁上方传了下来,那是碧叶的声音,轶江月的攻势这才缓了缓,沈璃尘这才得已躲开他的攻击,可是只得带着云雪裳落回了地面。 “时间一到,这地方便会永远关上,你们想把她也留在这里,尽管如此去做。” 轶江月退回了山壁之上,铁青着脸色,冷冷地喝道。 “轶江月,我不会跟你走的,除非你让他们一起上去,我是牧依公主,你应该听我的。” “你问他们,应该听谁的。” 轶江月一挑眉,声音凌厉起来,众人都接过话来,纷纷大声劝道: “公主,上来吧,不要打扰了彩羽夫人安息的灵魂,让这些人在这里恕罪,是彩羽夫人的遗愿,*师也是谨尊夫人之令啊。” “那我也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里陪彩羽夫人吧。” 云雪裳赌气说道,既然说自己是公主,却没有一人拿她的话当公主看待,非要让她们夫妻分离,这算什么呢?已经说了安阳煜不是安阳家的子孙,还要这样赶尽杀绝,太过份了! “回去。” 轶江月一挥袖,转身退回了那扇门中,众人只好跟着退了回去,碧叶看了一眼云雪裳,一副欲言又止,犹豫了好半天,才跟着众人离开。 门又关上了,那白光消失,只有墙壁上那些青铜灯盏中,一颗颗豆大的光芒在摇曳着,把几人的影子纠缠在了一起。上官东方窜上了白玉床沉下去的位置,双手用力地挖着地上的土,嘴里不停地唤着彩羽的名字。 “他疯了。” 云雪裳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再理会他。 几人走到离上官东方稍远的地方,安阳煜把青梅放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小声说道: “她拖不了多长的时间了。” 沈璃尘蹲下去,打开了一只小瓷瓶,竖在手心里,一颗碧绿的丹药滚落出来,只剩下这一颗了!他没有犹豫,即刻塞进了青梅的嘴里。 过了一小会儿,青梅的眼睛缓缓睁开来,定定地看着安阳煜,好半天,才轻轻地说道: “三哥,拖累你了。” “没有。” 安阳煜把她抱起来,伸手拂开了她被汗水浸湿的发,低声说道。 “我擅自行动,坏了你的大事。” 青梅急促地喘起气来,用力地想抬起手来,安阳煜连忙托住了她的手,小声说道: “不要动,保存体力,我们只能休息一会儿,就要找路出去。” “别说话……听,听我说……” 青梅的目光转过来,落在了云雪裳的脸上,面上的兴奋起来: “她、她……不是……” 未说完,又是一阵急促地喘息,离子时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毒发作得厉害,她能耗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青梅你不要说话,我让轶江月弄解药给你。” 云雪裳站了起来,仰头大声说道: “轶江月,你这个破月亮,给我滚出来,你把青梅的解药拿来!” 声音在山洞里不停地回响着,并没有人再出来理会她们。 轰隆隆的水声再次响起来,山洞里阴恻恻的,开始变得寒冷起来,青梅已经撑不住了,安阳煜和沈璃尘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都盖在了青梅的身上,可是,她还是在不停地发抖,嘴唇乌青得可怕。 她无法再说话,留恋的目光从安阳煜的脸上挪到云雪裳的身上,又挪回来,眼中渐渐泛起泪珠来。 “青梅。” 安阳煜抱紧了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一向自信,认为没有自己办不到的事,可是,这一回,他眼睁睁看着青梅就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失去生命气息,却毫无办法。 越来越冷,云雪裳跳起来,抱着肩膀不停地跺起脚来,安阳煜已经抱住了青梅,没办法再去照顾她,沈璃尘身上也只一件淡紫中衣,便是脱给她,也起不了多少御寒的作用。 情况越来越糟,来时的大门已经关闭。其实那门根本就是轶江月控制的,他像耍猴一样,把上官东方耍了一回,什么用公主的血启开封印,什么用孩童来祭祀先祖之灵,都是故意透出的消息来欺骗上官东方。 人,一旦有了贪欲,就会失去几分判断力,尤其是上官东方这种人,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便只想着去赌一把。

偌大的山洞,会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么? 轰…… 一声巨响传进了众人的耳中,是炸药!炸药爆炸了!扑嗖嗖的,头顶掉下了许多土来!三人猛地站了起来,抬头看向了高高的石壁之上。 难道轶江月连云雪裳的性命也不顾了,决心让他们一起埋葬于此,永远伴随彩羽夫人? 一弯月,月的光华,淡淡倾下人间,天地笼罩着一层柔美的光辉。 墨色小帐,帐帘轻轻掀起,一道纤长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踱步出来,仰头,略尖的下巴被月色勾勒上一道细细的光晕,整张脸庞越发显得冷凝,她就这样静立着不动,若非晚风轻拂起她的发丝和衣袂,就像是一尊完美的玉雕。 “公主殿下。” 旁边,重重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声音同时响起,轩辕辰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伸手,抓住三公主削瘦的肩膀,用力一扳,纤细的身子就被他转了过来。 怜香惜玉这个词儿,轩辕辰风只在云雪裳身上使用过,那是因为她是嫂子,而且觉得她和自己性格相投,颇为投缘,除此之外,任何女人在他的眼中,和男人无异。 不过,此时三公主那略带迷茫的眼神还是让他再度品尝到了怜香惜玉这个词儿砸中自己脑袋的感觉。 这双眼睛,盛满了清冷而孤独的月光,两汪月光之中,又分明有他的身影,有他恼怒的,铁青的脸色,这目光顿时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一个大老爷们,咋这么爱跟一个小女人计较呢? 不过,三公主这种目光只维持了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平日间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和绝傲,语气也颇为伤人起来: “把你的脏手拿开。” 轩辕辰风脑中出现了半秒的怜香惜玉也顿时消失不见,他松了手,怒声问道: “脏什么脏……喂,我们明明说好了,你带本王寻回三哥和嫂嫂,为何一直带着本王在这山中兜圈子?这都七日了,你是把本王绕得晕头转向,本王警告你,你再不认真带路,休怪本王不客气!” “我们也明明说好了,你娶本公主为妻,本公主才带你去找他们,如今已过七日,你还未与本公主拜堂。” 三公主眼眸微斜,目光落在他抓着自己肩膀的大手上,也学了轩辕辰风的语气,一口一个本公主,论身份地位,谁也不比谁低半等。 一股淡香和着晚风一起钻进了轩辕辰风的鼻中,三公主身上一直有这种香味,像是……薄荷的味道,清凉。如果没有记错,轶江月的身上也常有这种味道,倒真是师徒两个,性格一个比一个古怪。 轩辕辰风紧锁了浓眉,粗声粗气地说道: “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里是你说本王得娶你,本王就得娶的……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非拿这事大作文章,还非要和本王做夫妻!” 他说话本就直率,此时又一心焦急牵挂安阳煜和云雪裳的安危,根本没去管这话听起来有多么的难听,倒像是三公主是个嫁不出去的主一般,一边的婢女已经变了脸色,他却浑然不觉。 三公主倒是无所谓,她就是冰做的,身上包裹着厚厚的一层冰壳,没什么能够伤到她的心,她永远记得娘说的话,不动情,便永远不会受伤。她只需要一个男人做夫君,而且这个男人必须老实忠厚,不像别的男人一样满腹诡计,武艺还要高强到可以打败她。 很不巧,轩辕辰风就是这种人,从身世到本身人品,都符合她择婿的条件,而且她只是需要一门亲事,一个夫君而已,这样南金王和满后宫的女人便不会成天琢磨着她嫁人之事了。 轩辕辰风见三公主沉默不语,不由得更急了,手又伸向前去,抓住了她的肩膀,大声说道: “这样,公主殿下若能立刻带我去寻回三哥,本王立刻送十名美男给公主,如何?” “轩辕辰风,我们公主金枝玉叶,岂能容你在公主面前如此放肆!” 这话越发过份了,倒显得三公主是多么不规矩一样。婢女的脸色顿时煞白下来,在南金,女子的名誉胜过一切,哪里能容外人如此侮辱?几人刷地一声拔出剑来,不由分说地就挥向了轩辕辰风。 轩辕辰风往后疾退好几步,就用手抓住了锋利的剑锋,他练的是硬家功夫,这些婢女的几招看在他的眼中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轻轻往后一推,几人的剑便脱了手,齐齐跌在地上。 “好了,退下去。” 三公主冷冷地喝住了还想扑上去的几名女孩,转身往大帐中走去: “本公主困了,要睡觉。” “喂,你……” 轩辕辰风忙活了大半天,三公主还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追上去就拦在了她的面前。 “莫非你现在想和本公主洞房?” 三公主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倒也不避讳,脱口便说道。 轩辕辰风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立刻 缩回了手,闪到了一边,喃喃地说道: “你这女人……” 后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可是在心里,却越发不喜欢这位公主起来,好好的女孩儿为何说话如此不注意,便是青梅红叶这等江湖儿女也不会轻易对才见过几面的男子说这样的话呢! 想着,他鄙夷地摇了摇头,气咻咻地往另一边走去。 夏的夜,天空有种深幽的蓝,无数星星密布空中。他捡起一根小树枝,狠狠用力,咯吱几声响过,那树枝便断成了数段。 听到响声,三公主扭头往帐外看了一眼,轩辕辰风高大的背影在月色下如同铁塔一般坚毅挺拔,看着他,三公主的眼眸里又渐渐弥漫起了几分迷茫和孤寂。 云雪裳真的有好运气,这几个男人都肯为她倾心付出,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而她……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却从未品尝过,到底,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公主殿下,那厮如此不解风情,公主何苦一心只系于他,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回南金去。” 婢女恨恨地瞪了一眼轩辕辰风的背影,转过身来轻声说道。 “出去。” 三公主微扬了一下下巴,语气中毫无感情。婢女缩了缩脖子,即便是跟了三公主这么久,她们还是看不明白三公主,她从不打骂下人,可是也从不接拢下人。宫中,多的是争斗,少是是亲情,三公主自小不和兄妹亲近,便是对亲母妃,也不愿意和她有任何身体的接触,甚至常用一种冷漠无比的眼神看着他们,除了南金王在小时候可以抱抱她之外,凡是接近她的人,都会被她用随身的小匕首所伤。 可是奇怪的是,南金王却无比疼惜这个女儿,对她是百依百顺,她不肯与母妃同住,便为她建造新的宫殿,远离后宫争斗中心,她不要宫中有任何男子出现,便是太监也不允许,南金王也允她,自己也不随意到她宫中走动;她要学武功,便请来天下名师,甚至轶江月也成了她的秘师;她要出宫来自己择婿,便立刻派人护送她出来。 宫中人只道南金王独宠三公主的母妃,所以才会如此宠爱这个冷傲的女儿。 在她清冷的目光逼视下,婢女不敢再久留,转身出了大帐。 176.成亲了【176】 帐中一片静寂,三公主慢慢地坐到了临时用木条搭起的榻上,盘腿,静坐起来。 良久,轩辕辰风突然狠狠地跺了跺脚,大步走过来,隔着帐帘粗声粗气地说道:“我同意,拜堂,我们拜堂。” 三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似乎没有弄明白轩辕辰风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七天了,大越国经不起你这么绕来绕去拖时间!你出来,我们拜堂,然后立刻出发。犬” 轩辕辰风猛地打开了帘子,大声吼道。 “喂,你现在是有求于我们公主,说话小心些。”婢女们围上来,把他往帐篷外面推去。 “香儿,准备拜堂。”三公主却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公主,这男人哪里能配得上您?”婢女大感不平,纷纷说道:“还是让奴婢赶这粗人走开,奴婢们护送公主回南金才对。踺” “拜堂!” 三公主的语气陡然加重了,冰寒之气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让众人都打了个冷战,都闭了嘴,默默退开来准备拜堂的事谊。 很快,红烛便点了起来,喜服也拿了上来,三公主居然是命人把这些带着走的,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途中和轩辕辰风成了这门亲事。 在一群婢女的围攻下,轩辕辰风换上了大红的喜袍,锦衣,黑肤,这个新郎做得太搞笑太无奈,想他堂堂大男儿,居然不得不出卖“色相”来换取这女魔头的带路……他恼火地看向了墨色大帐。 帐帘缓缓打开,一袭红衣的三公主从里面缓缓走出。 天微亮了,淡白滚着金边慢慢浮上晴空。 轩辕辰风有几分失神。三公主并未精心装扮,她素日并不爱脂粉,可是今日是她的大日子,在婢女的劝说下,便薄施了些胭脂,淡扫了娥眉,身上那一团火般地红色,和那瓷白的冰肌交相辉映,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冰与火的绝妙融合。 不过,美则美已,一开口,便让轩辕辰风如坠冰窖。 “拜堂,洞 房。”三公主看着他,冷冰冰地说了句。 就如同完成任务一般! 轩辕辰风恼怒地说道:“拜堂了就赶路,天都亮了,洞个屁的房。” 他带的兵都忍不住偷笑起来,三公主带的都是婢女,都闹了个大红脸,这也是大家第一回看到新娘子如此急着洞房的,可是三公主的性子就是这样,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她的婚礼本就与众不同,这洞房当然也要与常人不同了! 冰凉的目光扫过了众人,一言不发地走到了红烛前面。 年稍长的婢女上前去,学着看过的婚礼的礼仪大声说道:“一拜天地!” 轩辕辰风黑了脸,三公主寒了神色,双双开口:“省了!” 众人又是一楞,那主持的婢女面上一阵尴尬,想了想,直接说道: “送入洞 房……”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加尴尬,轩辕辰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一张俊脸上泛起了难堪的红晕来,这叫什么事呢? 又要发怒时,只听得三公主淡淡地说道:“起程。” 呃?这样就行了?轩辕辰风正在想着,这婚礼到底算是不算呢?便又听三公说道: “从现在起,你生是本公主的人,死是本公主的鬼,记好了。” 轩辕辰风真想学着云雪裳吼上一句:你大爷的!可是,三公主已经利索地转身,二指放进唇间,一声清朗的哨声从红唇间飞出,一匹火红的马儿从树林里奔出,嘶鸣着,停在了她的面前。 “只你和我,其余人都下山。”三公主翻身上了马,表情严肃。 “王爷,万万不可,三军不可无主帅,我们已经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依属下之意,还是赶回军中去吧。” 侍卫们围上来,大声劝道。轩辕辰风飞身上了自己的马,看着部下,大声说道: “你们几人速速回去,告诉副门主,本王一定带皇上回来,要他们死守住,便是只剩下一个人,也给给本王守住,绝不可让耀国和南金的军队打进来。” 众人一听他语气坚定,也知道他的性格,一旦打定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只好打消了劝意,跪下去,目送他和三公主双双策马进了山林小道。 几名侍卫和三公主的婢女们互相瞪了半天,便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行去。密林中,四处都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侍卫们才转了一小会儿,便迷失了方向。 这时,一阵淡淡的白雾在众人之间弥漫开来,才刚感觉到情况不妙,几人便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 林子里,数道身影飞奔出来,将几名侍卫捆住,拖向了林子深处。 ——————————————分界线—————————— 阳光渐灼。 林间小道上,轩辕辰风满头大汗,一张俊脸 上布满焦急的表情,紧锁的浓眉,双目里火焰燃烧。 他急,急得恨不能立刻就能见着安阳煜。 自和安阳煜失去联系,而轶江月和南金军的攻势又出乎意料之后,他便感觉到此事非同寻常。这时,他接到了一封密信,信中说安阳煜和云雪裳此番一去凶多吉少,他再也无法坐等下去,想来想去,三公主既是轶江月的徒弟,又是南金此番派来的使者,和此事必定脱不了干系,便使计捉了她来,让她引自己来找轶江月。不想三公主便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要他娶她为妻,便立即带他去见轶江月。 他哪里是愿意受胁迫之人?兜转了好几天之后,他今儿才强迫自己妥协,不就是讨个媳妇儿么?美的丑的软的硬的总要讨上一房,大不了今后不进她的房便是了! 于是,便成了今日这番状况。 这一袭红衣穿在身上,轩辕辰风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像被绳子捆住了一般。 急行了半日,不觉就到了正午。太阳升得老高,轩辕辰风是怕热的人,一路疾行下来,已经是满身大汗,他勒住了马,左右看了看,面色顿时变了,手中鞭子一挥,便缠住了三公主的手臂,用力一拉,把她的身子拉得往后倾倒过来,嘴里厉声说道: “三公主,这条路你前几日已经带本王走过了,现在本王已经和你拜堂成了亲,你若再不老实,休怪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轩辕辰风,你要寻人,本公主劝你好好跟我走便是,若误了你自己的事,神仙也帮不了你。” 三公主冷冷地说完,手腕一绕,便将他的鞭子丢了回去。 一听这话,轩辕辰风干脆下了马,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拉住她就往马下拽,大声说道: “闵柔倩,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成亲,但是你我都明白,这绝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说实话,我并不吃亏,你也听好了,我是夫你是妻,夫为天,妻要围着老子转,惹毛了老子,老子就……打你屁股。” 这话是他在军中和将领们闲聊时听来的,虽然并不怎么认同,可是他觉得这会子说来吓唬一下这小女子倒是不错,谁让她一天到晚在自己面前板着脸牵着自己的鼻子转呢? 果然,三公主一下子就紧锁起了秀眉,依着她的了解,轩辕辰风应该不是那种生气了打老婆的人,自然她也不怕他打,武功这回事,她并不比轩辕辰风弱,只是,她很讨厌轩辕辰风说这话时的表情。 冷漠的目光从轩辕辰风的身上滑过,牵起了马儿的缰绳,快步往林间走去。二人不再说话,一前一后,只顾着拼命往前行着。 密林枝叶太茂盛,隐隐的有山涧流水之声传来。 轩辕辰风背上被汗水浸得湿透了,一袭红衣粘乎乎贴在身上,只觉得难受不自在起来。慢慢从茂密的枝叶后探出一角黄澄澄的颜色,仔细一看,那是一片山杏林。 这个好!轩辕辰风水囊中的水早就喝光了,一见这山杏便兴奋起来,牵着马儿就往那林子里钻去,抬手揪下了几颗,放进嘴里就咬了起来。 冰凉的小手探到了他的脖间,他怔了一下,胸前那块鸡蛋大的玉已经到了三公主的手中,她托在手心里微蹙着眉,仔细瞧着那块美玉。 “还给我。” 轩辕辰风伸手便要抢,不奈这树木紧密,三公主身形纤细,一躲一闪间偏不让他碰到她的身子,只觉得三公主那袭红衣晃花了他的眼睛,他本就不耐烦,被她这样一逗弄,一身怒火就冒了上来,怒吼了一声: “拿来。” 和他的怒吼声一起劈向三公主的,还有他的掌风,如此凶猛,狠狠地扫向了她纤瘦的身体,在凌厉的掌风之下,那山杏噼哩叭啦地往下落着,三公主虽然及时躲开来,可是依然被他的掌风扫到了,重重地碰到了一棵大树,左边臂膀一阵剧痛。 扶着树站稳,三公主素手一抛,晶莹的美玉在空中划了一道弧,跌到了轩辕辰风的身上,他接住了美玉,看着三公主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是自己硬拉着这个小女人陪自己来这深山老林,而且一个大男人真对女人动手太不像样,刚想道歉,可是三公主却一扭纤腰,一言不发地往前方走去。 “喂,三公主,对不起,算了,这个送你。” 他挠了挠后脑勺,快步追上去,伸手,把玉佩伸到三公主的眼前。 三公主冷冷地瞟了一眼他手心的玉佩,玉佩上面扎着翠绿的缨络,轶江月说这是云雪裳亲手做的。 真是奇怪,她贵为公主,得到的却尽是虚情假意,比如说耀国派使者来向父王提亲,说璃皇帝想和南金结成姻亲,可是沈璃尘却对云雪裳一往情深,后宫等同虚设。又比如说好多贵族来向南金王求亲,还有贵公子悄悄约见她,说对她情根深种,可是个个府里面都是妻妾成群。 云雪裳出身那个卑微,可是收获的却满是这些人的疼爱。 她有些想不通,秀眉又微蹙了起来。 轩辕辰风看她默不 作声,突然间就害怕她一时气极,再不肯带自己去寻找安阳煜。 “喂,你别气了,这个、还有这个都给你。” 轩辕辰风把手中那块玉佩塞给她,又解下了腰间那块塞进她的手里。 “我不要。”三公主把玉丢开,拔腿就往前走。 “喂。”轩辕辰风忍住焦躁,追上来低声下气地说道:“如果还生气,那,我让你打回来,这总行了吧。” 三公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我为何要打你?” 呃!轩辕辰风呆了呆,下意识地说道: “因为我刚才打了你啊。” “没打着,不算。” 三公主皱了皱眉,一阵风吹来,淡淡的花粉味扑进了她秀气小巧的鼻中…… “阿嚏!啊……” 她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接着,几只小飞虫嘤嘤地飞了过来,三公主的脸色顿时大变,尖叫了一声,猛地跳了起来…… 轩辕辰风接住了跃起来的纤巧柔软的身子,怔怔地看向了那只飞虫,是几只大马蜂,女孩子确实是怕这些东西,可是,三公主连杀人都不怕,还会怕这个? 毕竟只是个女孩子而已!他心里微叹了一声,一手搂紧了她,一手挥开了几只马蜂,低声说道:“好了,没事了。” “不用谢。”三公主从他身上跳下来,面上现出了几分尴尬,慌乱地一开口,居然是这三个字。 二人都怔了一下,三公主挥挥手,握着自己的剑就往前跑去。 山涧流水,叮咚响。 一道婉延的流水出现在二人眼前。 轩辕辰风大步过去,蹲下,掬起了清凉的水就往脸上浇。身上还是红衣,被水打湿,便现出深红的颜色来。 三公主靠在一边的大树边上,红衣映得她双颊绯红,抬头,微眯着眼眸。 轩辕辰风洗了脸,又喝了几大口,再把水囊灌满,漫不经心地问道: “三公主,我真不明白,你好端端地呆在宫里当公主不好么?非得跟着轶江月瞎混,天下这么多高手,偏拜那个疯子为师。” “我师傅最好,皇宫最不好。” 这一路上,他也说了不少话,可是三公主没有一句回应他的,可是,这时候她却出乎他的意料,回了他的话。 他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问道:“你是南金王最宠爱的女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三公主眯了眯眼睛,居然不生气,又回话了:“太冷。” 嗯?轩辕辰风没听懂,三公主放轻了声音,又说道: “除了父王,没人理我。” 不仅没人理她,她母妃漂亮,南金王很宠爱她的母妃,连带着也很喜欢她。而她天性就性格淡泊,说话又直,无意间总得罪人。所以,自她懂事起,大大小小的暗算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回,推她下阶梯,这是小的,往茶里下奇怪的药让她脸上长红疹子,那是轻的……最重的一回,居然把她骗到了冷宫里,关了她整整一晚上。 冷宫多凄凉,她呆在那暗黑的小屋子里,哭得眼睛都睁不开,那一晚,她认识了轶江月。他是进宫去偷东西的,偷一门极其贵重的药材。偷得兴起,又去后宫参观了一番,在某个妃嫔的宫中听到了她们在暗笑整三公主的事,一时想起了牧依小公主的命运,便生起了怜意,到冷宫把她带了出来。 从那晚开始,她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不想再让任何人欺负,所以便拜了轶江月为师,学武功,学毒药,学一个公主不可能学到的一切。 越大,越出落得漂亮,大家都不喜欢她,偏南金王独喜欢这个女儿,如果月亮摘得下来,一定会摘下来给她。 当然,她不知道,世间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在她母妃过世之后,南金王还是如此喜欢她,完全是因为轶江月偷偷为她做了一件事。 轶江月会变戏法,那晚月圆,他扮做天上的神佛下凡,让吸入了他的*药的南金王相信,三公主这个女儿是天仙托世,有她在,他会长命百岁,南金国将千秋万代越来越强大。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一直通过三公主给南金强身健体的药,让南金王更坚信三公主是他的福星。 这些年来,南金王毫不留情地处死了几个欺负她的宫嫔婢女,贬了好几个皇子公主,到这时大家才意识到,三公主是谁都惹不得的,所以,渐渐的,别说和她来往,便是话也不敢和她多说几句。 她,成了南金国最受宠爱同时最孤单的人。 她的宫殿,成了皇宫中,最冷清的地方,常常除了风声和她的琴声为伴,便只有她内心最无助的叹息声在夜里回荡。 轩辕辰风久久地看着她迷茫的面宠,这是认得三公主以来,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她微眯的眼睛里面淡淡的一层忧伤浮动,原本过于冷漠凌厉的脸庞上也多了一丝丝的柔美之色。 公主其实真的没啥好当的,他迅速总结了一句!之前 对她的不满渐渐淡了一些,总之,看在一个公主肯陪自己翻山的份上,他决定,不再和她的古怪刁钻计较了。 “三公主,这个,我们拜堂的事……” 轩辕辰风本来想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们之间没什么感情,不要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之类的话,可是三公主一句话就灭了他这番好意。 “本公主说过了,你生是本公主的人,死是本公主的鬼。” 三公主的表情又回到了之前的冷凝。 “其实吧,你笑笑,会很好看的。” 轩辕辰风站起来,颇为大度的,先咧开嘴笑了一声,然后低声说道。 “无聊,登徒子。” 三公主冷冷地丢给他一句,一扭腰,走了。 剩下轩辕辰风,顶着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傻站在那里,这算什么呢?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 看来得让她明白这意思才是正理。 弯月如眉,从树梢悄悄钻出。 清辉下,两道人影停了下来,一帘如银练的瀑布从天而降,哗啦啦的水声塞满了耳朵。一汪幽暗的池水微微泛着涟漪。 他们到了瀑布前面了。 三公主仰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帘瀑布。 “要么,歇歇吧。” 轩辕辰风将一块干粮递到她的面前,低声说道。一路行来,他对这个女子也佩服极了,一双小脚儿行走若风,硬是不拉下他半步,他不说休息,她也绝不停下。 三公主未出声,面上却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来。 “怎么了?” 轩辕辰风收回手,将干粮举起来,对着月色仔细看着,挺好的一块烙饼啊,只是日子长了点,隐约有点味儿,有时候行军打仗,有这么块饼也是好事。 又忘了,她是公主,再能吃苦,也不能馊掉的东西。 177.小两口【177】 “那个,我找东西去给你吃。” 转了身,大步往就林中钻去,三公主张了张嘴,又合上了薄唇,一直看着他远去了,这才一扭身往旁边的林子里钻去,她……其实是想出恭了!今儿侍女都没跟在身边,不能替她遮挡照看,所以一路上忍着不怎么喝水,就是怕出恭,多难为情,他是一个男人呢! 刚提起裙子蹲下去,便听他重重的脚步声,还有他粗粗的声音: “喂,公主,我还是带着你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人呢?” 三公主涨红了脸,尿……还是不尿?就是不想让他听到那样的声音,多……难为情!正为难时,瀑布的声响却不停地往耳中钻着,一时忍不住就尿了起来。 脸上顿时如火烧的一般踺。 轩辕辰风也立即停住了脚,只微怔了一下,便迅速转过了身去。 好一会儿,身后才悉悉索索地传来了衣裙的声音,三公主低垂着头,快步从他的身边走过。他尴尬地干咳了几声,低声说道:“那个……” “那个什么?”三公主涨红了脸,不悦地瞟了他一眼。 这是今天她第二回露出慌乱的表情来,这些年来,她习惯了用冰冷的面孔示人,可是在轩辕辰风面前,她却总不能维持那种镇定淡漠,或许是因为刚刚被他撞到了尴尬时刻的缘故?又或者是成了亲的缘故? “吃……” “这个就行了。” 三公主夺过了他身上背的小布包,拿出那块有些变味的干粮开始啃。 轩辕辰风讪讪地坐到了一边,目光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其实她很漂亮,坐在月光下,红衣雪肤,眉目如画,如果笑笑就好了,真的。 “你看什么?” 三公主怒瞪了眼睛,将手里的干粮扔过来,恼怒地斥责道,这呆子居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真是太过份了。 干粮丢到他的眉头,他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说道:“拜托,公主大人,你又要跟我拜堂做夫妻,又不许我多看你一眼,你是不是不明白什么是夫妻啊?” “谁说我不明白什么是夫妻?” 三公主高傲地扬了扬下巴,语气倨傲起来,在轶江月的调教之下,不说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人世间也没有多少能难倒她的事,不就是夫妻么……脸上又红了……这有什么不懂?不就是脱 了衣裳往床上一躺,睡觉就是。 面前,蓦地多了一张放大的面孔!是轩辕辰风,他正俯身在她的面前,把手伸向了她的脸庞。 她吓了一跳,身子慌忙往后一倾,来不及思考,挥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盖了过去。 啪…… 清脆的声响过后,轩辕辰风手指拈着一棵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只是看到她发丝上沾了一根草,觉得看上去不漂亮了,这才情不自禁地想帮她把草儿弄下来,哪里知道三公主抬手就赏了他一巴掌。 “喂,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轩辕辰风变了脸,将草狠狠丢开,大巴掌一抬……三公主突然间就害怕了起来,深山老林,真打起来,她未必是他的对手,看他的样子,脸黑黑的,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她慌乱地就往后退去,不料,脚跟踩到了一颗小石子,人径直往后一倒。 轩辕辰风下意识地就想揽住她的腰,结果三公主立刻尖叫了起来: “登徒子,放开你的手。” 轩辕辰风马上非常配合地松了手,天可怜见,他真的只是害怕她生气,可是结果是……三公主直接跌进了身后的水潭之中。 哗啦啦的水响过后,三公主从水里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气愤地看向了他。 红衣湿了,紧紧地贴着那具玲珑的身子,丝丝秀发贴在身上,月华下,她那么诱人……轩辕辰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嗵、扑嗵地加了速,热,他觉得热起来,手心里全是汗水。 该死的天!他吞了一口口水,在三公主发怒之前,挪开了目光。 “轩辕辰风,你找死!” 三公主从水里跃出来,挥掌就击向了他。轩辕辰风的眼睛都不敢往她身上搁,哪里有心思和她打架,胡乱支撑了几招,便跳到一边认起输来: “我输了,公主饶命吧。” 听着他应付般的话语,三公主一阵郁闷,不说这呆子老实么?为何看他今日的表现,一点也不老实? “你过来,我们说清楚。” 三公主收了架势,一扬头,冷冷地说道。 “说什么?还是说说啥时候轶江月这怪物才会出现吧。” 轩辕辰风只想岔开了话题,不想三公主是最不喜欢听人抵毁她这位神通广大的师傅的,俏脸一寒,双掌又挥了过来。 又狠又凌厉,招招攻他的死穴。 轩辕辰风接了几招便看出来,这女人是真想和他打架,一时间他也恼怒起来,生平第一回,被一个女人迫得手忙脚乱的 .都是女人,云雪裳俏皮可爱,应该温柔的时候温柔极了,这女人成天冷冰冰,她身上就看不到一丝温柔的地方! 老婆?夫人?还是早早打消了这念头吧,这女人只能和轶江月那怪人混在一起! 一招一招拆开来,二人从地上打到了水里,水花四溅中,轩辕辰风的呼吸又粗重了起来,三公主的衣襟被扯下了不少,半边香肩上晶莹滚动,往下,是春色无边,酥软的云团儿…… 哗啦啦…… 水声阵阵,他突然向她冲了过去。 三公主一招正打向他的前胸,见他不管不顾地往自己的掌风冲来,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潜意识里并不想伤着他,就在犹豫的一刹那间,他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就抱住了她,她还未反应过来,一张薄唇已经落进了他的双唇之间。 “唔……” 她完全楞住了,十六年来,第一回有人敢对她行如此举动,还是她认为全天下最老实的呆子。 他笨拙地把唇紧贴在她的唇上,除了如此,再不会其他……他没接过吻,她也没有,两个人互相瞪着,她冰凉的唇瓣,他滚烫的双唇,胶着,发怔,脑中一片空白! “你……无耻,无聊、无……” 三公主率先反应过来,冰白的脸上迅速被红晕占领,这种红,尤其艳过了她身上的喜袍。 “我、我……” 轩辕辰风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些什么,可是自己也觉得刚才的事太不可思议,他一定是被三公主先前的那一巴掌打傻了,才会做出这样不可理喻的事来,三公主是什么人? 冰山,刺猬,母老虎…… 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在想像这番话,哪里知道一张拙嘴已经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三公主一听,一张俏脸顿时刷地惨白了下来。 她是女孩子,也喜欢听好话的,没有亲近她便罢了,这还是头一次听到男人如此评价她……她一跺脚,尖叫了起来: “你才是公老虎,你才是刺猬,你才是烂泥巴……” 她不再冰冷了,轩辕辰风彻底将包裹在她身上十六年的那层冰壳打破了,现在她是愤怒的,怒火彻底把她点着了。 捡起地上的长剑,丝毫没有章法地往他的身上刺去。 不好,她发狂了!轩辕辰风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到了三公主面前,自己的嘴拙成了这样? 寒芒凌厉,剑剑直刺要害之处,轩辕辰风不敢再怠慢,凝神躲闪着她的攻势,可是,越不让她得手,她便越气。 打了约莫半个时辰,轩辕辰风见她芙面凝霜,柳眉倒竖,又娇喘阵阵的模样,心中不觉一动,无意间就露出一个破绽来,三公主手里的剑就在这时直楞楞地刺向了他的胸口。 就当剑锋快刺进他的胸前时,她听到他呆呆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不打了,别气坏了身子。” 她的手一抖,刺偏了,从他的手臂上划过,湿掉的喜服被剑划破,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臂上,血涌出。 “你蠢啊,怎么不躲?找死!” 三公主收了剑,冷冷地问道。 “嘿嘿,别生气啦,我让你打就是。” 轩辕辰风挠了挠后脑勺,笑了起来。 “神经病。” 三公主的脸上更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番打斗,还是因为他的笑声,呆子,难怪云雪裳叫他呆子! 心里突然就有些酸溜溜起来,他在云雪裳面前也是这副呆样子吧? “睡觉,不许你过来。” 她寻了一处干净的草坪,盘腿坐下去,开始运气调息。 水声,虫儿鸣叫声,几只萤火虫从草丛里飞起,在她的面前舞蹈着。轩辕辰风倒在地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扯着一根青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每个女孩儿都是一朵花,这是娘亲以前说的,如果说云雪裳是海棠花儿,俏丽,那三公主是什么花?他脑中猛地窜出一捧洁白来,百合……那玉样的肌肤,淡淡绽放的香气,她坐在那里,一帘瀑布在她的身后飞流直下……可是,有这么辣的百合吗? “你看什么?” 三公主感觉到了他***辣的目光,粉面又蒙了霜,语气却没有先前的凶狠,反而带了几分娇嗔之意。 “好看。” 他一笑,坐了起来。 “你这个登徒子!” 三公想来想去,还是只会这个骂人的话。轩辕辰风大笑起来,若是云雪裳,早赏了他一大箩筐狠话了,可能……什么马配什么鞍这句话真有道理吧,他不擅言辞,便遇到闵柔倩这样不擅言辞的丫头,不会骂人,只会打架,今后的日子可真要充满电闪雷鸣了……家里的家具还是换些不值钱的去吧,免得打烂了总要去换。 “你还看!” 三公主跳起来,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抬脚就要踹他。轩辕辰风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 脚踝,低声说道: “湿衣服裹在身上,不冷么?脱了吧!” 啊? 三公主的呼吸一下就急促了起来,纤细的脚踝在他大大的手掌中,掌心的温度透过了长长的白布袜传到了她的肌肤之上,整个人都开始微微战栗起来。 “轩辕辰风,给本公把脏手拿开。” 她想大声吼他,可是声音从朱唇里飘出来,却是娇弱无力。 “不拿。” 轩辕辰风一用力,三公主就往后倒去,轩辕辰风在地上打了个滚,便用身体垫在了她的身体下面,手脚并用,把她柔软的身子固定在自己的胸前。 “你松开,快松开!” 三公主又急又羞又恼,这是第一回和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 “倩倩。” 轩辕辰风的声音沉了下来,身子也开始微微发起抖来,他没经验,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对,只是,他想抱她,好想,想亲她,好想好想! 他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一切随性而为。 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唇,又笨拙地吻了上去,贴在她的唇上,淡香不断地往他的鼻中钻着。三公主拼命地挣扎,捶打起他来,一拳一拳,一掌一掌,可是他就是死压着她不放。 “倩倩,我们成亲了,夫妻是这样的嘛,你不会,我、我教你……” 接吻这回事,别说夫妻之事,便是接吻,他也不会!不过他偷看过安阳煜和云雪裳吻过,似乎还不止这样……他试探着,用舌尖在她的唇瓣间来回拔动着,三公主的捶打越来越弱,最终不动了,一双眼睛里渐渐漫出泪花儿来。 他吓到她了,他连忙松开了她,连声说道: “你别哭,别哭!我松开我的脏手了,你看,我松开了……”、 他退到了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她的泪水越涌越多,晶莹剔透,在月光下,一颗颗滑落,像水晶。 “倩倩,你不喜欢我吻你,我再不吻了,我不教你了还不成吗?” 好半天,他见她只是哭,便小心地挪过来了一些,伸手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小声说道。 “不许叫我倩倩。” 她打开了他的手,哽咽着说道。 “好,不叫,我不叫。” 轩辕辰风的手背上多了几道她指甲划过的痕迹,他收回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到了一边,再不敢动弹。 月落,日升。 一夜,未眠。 不可能睡得着的,他心里多了一个人,她心里多了一件事,两个人默默地梳洗完,便又继续往前走去。 闵柔倩并不知道瀑布之路,她带着他绕过了瀑布,往前方的峡谷走去。穿过峡谷天险,便可以到轶江月的身边。 在那里,轶江月会教她,她要怎么做才对。 风声如此明快,拂动一林树影。 影影绰绰中,有数道暗黑的身影,像蝙蝠一般,轻盈地在林间穿梭,尾随了上来。 【四】笑起来很美 大峡谷。 行了两日,一点弯路也没绕,在日落之前赶到了大峡谷前面。这一切比轩辕辰风想像中的简单多了,他纳闷起来,如此好找的地方,用得着那些人大张旗鼓,三番几次地来探路吗?他和倩倩一路过来,连只小野狗也没遇着,更别说猛兽、机关了! 他们昨日看到的那帘瀑布的就是这条涧流,激流的水轰隆隆地从眼前奔腾而过,碰到大岩石的时候,浪头又被激荡成无数晶莹的水花,飞跃,在阳光下绽开。 举目,满山葱葱,野花朵朵开放,不时有蝴蝶飞过。 “倩倩,我们怎么过去?” 他转过头,看向了三公主,他总是叫她倩倩,她从抗议,到沉默,再到现在应声……就在他的固执之下完成了。 她左右看了看,指向了一颗大树,树上有粗粗的青藤垂下,难不成是用这个荡过去? “我试试。” 轩辕辰风走过来,伸手拽住青藤,用力拉了拉,很结实,他把青藤缠在腰上,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你先过,我自己会过去。” 三公主倔强地扭过了头,轩辕辰风默不作声地走到她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她,手臂一揽,就把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干什么?” “抱你过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他嗡声嗡气地说道,末了,又加了一句: “我们都成亲了!” “呆子,不要你时刻提醒我。” 三公主的面上飞过了几抹红意,不再拒绝他的怀抱。心里却暗自想着,难怪安阳煜和云雪裳两个人时刻卿卿我我,不肯分开,其实男女当真恩爱,也挺好的……可是,谁要和这呆子恩爱!她只是需要一个夫君去堵住悠悠众口而已。 “抱紧了。” 他紧了紧手臂,让她紧贴着自己,低声说道,脚一蹬,便飞跃了起来。 “偏不。” 她瞪大了眼睛,耳畔全是风声呼啸,青藤把二人带到了半空之中。从这里看下去,流水奔腾,抬头,碧空白云,还有他古铜色的肌肤,还有他俊朗憨厚的脸庞。 他这样一个男人……她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萌动着,就在被坚硬的石块包裹的心脏里面,一株小小的青草努力地往上钻着,就快突破坚冰,破冰而出。 青藤,把二人送到了河水正中间。 残阳若血,将血色之红洒遍天地。传说中在日落时分合闭的山涧之门果真开始轰隆隆地往中间合拢。 “怪哉,居然是真的!” 三公主瞪大了眼睛,看向那渐合闭的大门,这一日紧赶慢赶,就是想赶在山门关闭之前赶到这里,不想,还是晚了。 青藤继续往前荡着,可是,若他们继续,将会撞在光裸的岩石之上,轩辕辰风怕三公主受伤,在青藤即将把二人送到那里之时,突然拔出了三公主负于身后的长剑,掷向了岩石,自己趁着剑和石壁碰撞的那一刹那,脚尖点在剑柄之上,借力,反弹向岸的方向。 天,很快就黑了。 三公主看着那紧闭的山门,面上露出了郁闷之色。如果山门合闭是真的,那么,日落时分,猛兽出没也是真的! 轶江月告诫过她,进山之后不要靠近这里,待他事情办完,便会来接她。可是这两日心思被轩辕辰风打乱,一路上脚步不停,居然无意间带他来到了这里。 现在怎么办? 轩辕辰风自然是不知道其中蹊跷,他只听说过牧依山寨的石门会自动关闭,心里正在高兴倩倩带他走的是正确的路,那么,离找到三哥和云雪裳的日子不久了! “歇会儿吧,我找东西来给你吃。” 他兴高采烈地四处打量着,大声说道。 “离开这里。” 三公主转身,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 轩辕辰风惊讶地问道。 “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 三公主不知道怎么解释,依着他的性格,便是有猛兽,他也不会离开,他会想着打跑野兽,呆在离他的三哥和云雪裳最近的地方。 178.结局一,为你,我愿意【178】 轩辕辰风反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一块岩石边上,按她坐下,咧着嘴笑着说: “这里挺好的嘛,你看,风景多好!” “可是……” 她扒开他的手,站起来就想解释…犬… 一阵狼啸声从不远处传来,那啸声震得二人耳朵发麻,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狼群,密密的,狼的腿上居然还绑着锋利的尖刃,阴森森的白牙露在嘴外,狰狞可怕。 “妈呀,喂,你是不是早知道?” 轩辕辰风看着那一大片黑压压的狼背,心底发了毛,便是要用刀砍,得砍多久啊?还有,这些狼看上去有些邪乎,怎么会腿上绑刀呢?难不成是人养的?谁?破月踺? “逃。” 轩辕辰风一拉三公主,立刻就飞奔了起来。 啸声随即而至,狼群追赶上来。他的大手,紧紧地拉着她的小手,他跑得飞快,快得令三公主意外极了,居然不是像她想像中的一样,是勇敢地扑上去大斗群狼…… “倩倩,这种事你要早说,幸亏我最近勤奋练习了轻功!” 他一面跑,一面大声说道。 三公主突然就想笑了,原来他也不是很呆。 “笨蛋!” 她笑着,突然身子跃起,小手从他津渗渗的手心里抽出来,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带着他的身子就往树上跃去。 “它们在地上跑,我们就在树上飞吧。” 素手一挥,腰间的红缎腰带被她甩出,缠在了树枝之上,二人腾空而起。 青翠之间,两抹艳丽的红,满天夕阳之光给树林洒下一片红辉,倒比那日二人拜堂之时的烛光还要鲜艳。 轻盈地在枝头间飞跃着,一双人儿。 他的眼中渐渐地便有了柔情,湿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畔,她听到他轻轻地唤道: “倩倩,我有些不对劲。” “嗯?” 在一棵大树上停下来,她侧过脸来看向了他,一张憨厚的脸上被红色布满,眼神也有些闪烁不定。 “哪里不对劲?”她微蹙了柳眉,轻声问道。 “你、你,你笑一个好不好?”他呆呆地看着她的脸,突然冒出了一句。 三公主先是一怔,俏丽的脸上顿时也盛开了芙蓉花,红润欲滴。 “亲一下好不好?” 他俯过身来,喃喃地说道。 “走开。” 她推着他,他却搂紧了她,这一回,没有上次那样生涩,他温柔而笨笨地吻落在她的额上,再往下,是她写满了羞意的面颊……他亲得这样的认真,一个吻一个吻地落下。 “你说只亲一下。” 三公主尴尬地推开他的脸,扭过身子,扶着树枝,羞涩地说道。 “嘿嘿。” 轩辕辰风笑着从背后抱住了她,低低地说道: “媳妇儿。” 她呆了呆,扭过头看向他的眼睛,憨憨的,他的笑脸,明亮而纯纯的他的眼晴,他在叫她媳妇儿! 几天前,他还说她是母老虎,冰山,刺猬,说不肯娶她!几天前,他们两个还在兵锋相对,大打出手。 现在,却以一种无比亲密的姿势,相拥着,站在参天的树上。 树下,是狼啸阵阵。 天色,益加地暗了。 二人依偎着坐在枝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点点。 三公主犹豫了好久,轻轻地说道: “你现在真的愿意娶我了?” “嗯,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娶你。” 轩辕辰风揪下一片树叶来,学她,使劲地吹,却吹得不成调,尖锐而厉声,吓飞了小鸟无数,吓得狼群都以为来了怪物,纷纷往后退去。 三公主沉默了一会儿,说: “你上回去求亲,弃我而去,她们笑说我嫁不出去。” “谁说的?我宰了她们去。” 轩辕辰风尴尬地说着,停了一下,又说: “那不是认识你嘛。” 这个拙劣的解释呵!可是三公主并不在意,她小心地偏了偏脑袋,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面,一种可靠的感觉从脸上的肌肤钻进来,一直往心里涌去,然后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你会娶小妾么?” 她问道。 “如果你不打我,天天对我笑,我就不娶小妾。” 轩辕辰风嘿嘿地笑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这条件到底是简单,还是苛刻,犹豫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 “那我不打你……可是,我不会笑。” 不会笑? 轩辕辰风的心顿时紧了一下,他伸过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低声说: “我会让你笑的,你放心,我也不会娶小妾……没几个女人打得过你,我还不想我的王府成为屠宰场。” 他想说笑话,可是三公主却拧起了眉,抽出了手,好半天才说: “我有这么可怕?” “没有,你很好。” 他看她脸色不对,连忙放缓了声音。 “她们也给我取了很多名字,比你骂我的还要难听,她们叫我黑寡妇……” “她们才是寡妇,你有男人,你男人我长命百岁,而且只娶你一个人,你多威风!” 轩辕辰风连忙说道。 “真的?” 三公主反问道: “不要我笑,你也不娶小妾了?” “不要不要,你不笑,我笑给你看好了。” 轩辕辰风嘴一咧,脸上便是一个大大的笑容。此刻,三公主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受了太多委屈和不平的女孩儿,她需要他的保护和安慰,她需要他的笑容去温暖,他想温暖她。 “好难看。” 三公主的脸上终于缓缓地,微微地有了一抹笑意。 仅是唇角稍稍的一上扬,便犹如月色下百合微绽,果然和他想像中的一样,她笑起来,漂亮无比。 “倩倩,你好美。” 他赞叹着,慢慢俯过身来,在她的唇角上轻轻一吻。 “和云雪裳比呢?”她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 呃?他眼珠子咕噜一转,大声说道: “自然是你最美!她凶巴巴的,又爱骂你大爷的……你最好。” 三公主听了他这句话,心里就开心起来,她想了想,便鼓起了勇气,大胆而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轩辕辰风心里一喜,总算开了一点点窍了呢,想来,离他和她脱离童男童女之身的日子不久了……心,蠢蠢欲动起来,又不敢太过急近,吓到了她。 手心里全是汗,额上也密密地钻出一层细小的汗珠儿,手指曲了又直,直了又曲,拼命忍着来自小腹的躁动。 “王爷。” 她开口了,没叫他的名字,也没叫他呆子,而是称了王爷。 他嗯了一声,继续和*做着斗争,是现在要,还是继续等待?可是,他现在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他和她都拜堂了,拜堂了就应该洞房的! “其实,是师傅让我故意引你进山的。” 三公主想了又想,终于说出了口。 “再等等……等……什么?” 轩辕辰风终于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三公主。 “师傅想杀了安阳煜和沈璃尘,师傅想娶云雪裳。” 三公主咬了咬唇,终于说了出来。 “你、你怎么才说!” 轩辕辰风忘了自己在树上,猛地一站,人就往树下跌去了。 还在不远处打转的狼群长啸着,飞快地向他扑了过来,他跃起来,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长刀,挥舞着,击退了最先扑来的狼兽。 “王爷。”三公主连忙也飞下来,大声说道:“明儿我们就能进去了,我去劝师傅不要杀你三哥。” —————————— 山洞里。 爆炸声越来越急,声音从山洞的各个角落里传来。安阳煜将青梅抱起来,沈璃尘紧牵住了云雪裳,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同时跃起,想冲到轶江月刚刚站立的地方,从他出来的那道门里冲出去。 可是,没有这么简单,轶江月存心把他们留在这里,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么容易的出路。才跃起一半,一张网从天而降,将二人拦在了半空之中,无奈,几人只好落回地面之上。二人放下了青梅和云雪裳,又持剑冲了好几回,那网只是纹丝不动地罩在半空中。 轶江月这些年来,费尽了心机,研究的都是这些常人无法想像到的机关,这张网以特殊淬炼而成的精细钢丝织成,剑根本砍不断,他们每冲一回,除了白浪费了内力之外,不起任何作用。他存心在这里给他们建起了一座坟墓,要把他们和逝去的牧依人一起埋葬,这山洞建得无比坚固,他们进来的石门已经关闭,外面爆炸声声,他们猜不到轶江月在炸什么,可是,心里的不安却愈来愈浓。 他们从未想像到,为了复仇,轶江月能舍下云雪裳,她不是他们的小公主么?为何会这样? 云雪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在她的心目中,从未把自己当成牧依公主看,不管她是公主,还是云雪裳,她从来都只当自己是普通人,也只想当普通人!她只想快快从这里出去,过安静的日子,再不涉及这些恩怨仇恨,而且……即使出不去,她也是和安阳煜在一起,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仇恨,能抹灭一切人性!比如上官东方,可以连亲孙儿也不要。比如轶江月,可以舍了她! < p>“她不是公主。” 青梅虚弱的声音从安阳煜的怀里传了出来,不大,却足以震住他们三人。 “青梅,你说什么?雪裳不是公主?” 安阳煜反问道。 “替身,替身。” 青梅的神智已经很模糊了,可是她一心想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所以只知道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所以,轶江月才能舍下她,所以牧依族人们看着她站在底下也无动于衷。 轶江月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把全天下的目光都引到了她的身上,从而让真正的公主平安地回到了牧依山寨。 是碧叶么? 三人互相看了看,仰头看向了那扇和山壁融为一体的门。良久,安阳煜站起来,大声说道: “轶江月,你出来,我们谈谈。” 声音嗡嗡地在山洞里回响着,那门,终是再次缓缓打开。 “轶江月,让她和青梅上去,我和沈璃尘留在这里,任你处置。” 安阳煜定声说着,云雪裳一听,立刻就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连声说道: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高高的墙壁之上,轶江月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视线一直静静地落在云雪裳的身上。 安阳煜拉下了云雪裳的手,轻声说道: “听话,他不会放我沈璃尘走,所以你一定要带着青梅出去,把消息送给辰风,让他们安排好以后的事,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轶江月收回了视线,淡淡地说道: “她上来,也会缠着我放你们走,不如留她和你们作伴吧。” “轶江月,不要太无情,雪裳一直当你是朋友,你放她走!” 安阳煜抬头,大声说道。 “我不需要朋友。” 轶江月还是摇头,翠色的衣衫在风里轻飘摇着,月白的脸上,浮着一抹冷笑,转身退进了门后。 他一直在,他想看什么? 安阳煜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难不成想看着他们死在这里,他才甘心?随着那门的再次关上,他挥起了拳,重重地砸在墙上。 一直以来,他都无法保护好雪裳,他开始自责,他也绝不允许雪裳陪着自己送死。 轶江月关上了门,转身,缓步走到了小桌边上,这间小小的石室里,悬着四颗明珠,将石室里照得亮如白昼。 这四颗夜明珠正是他从沈璃尘的庄园里拿出来的,不过,其实这是他牧依人的东西,是老宣王抢回去的,现在才算是物归原主。 “*师,你明明喜欢雪裳,为何要这样对她?” 碧叶过来,将一杯热茶放在他的面前,担忧地看着他问道。 “这些事你今后不要做了。雪裳需要一次极其强烈的刺激,让浑身血液加速流动,再配上我的药,她体内的余毒才能彻底清除,才能生孩子。” 轶江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掀长袍,坐了下去。云菲霜死得太简单了,若他是安阳煜,绝不让云菲霜死得那样简单。不过当时他还不明白自己对云雪裳的感情,所以并未对云菲霜下手,如果早明白,一切事情都会不同。 “那,你会放过安阳帝和沈璃尘吗?” 碧叶小声问道。 轶江月的目光刷地刺到了她的脸上,碧叶瑟缩了一下,退了两步,怯生生地看着他。轶江月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 “碧叶,你听好了,我说你是公主,你就是公主!这里无外人,我不怪你,可是今后在外人面前不可再有这样的表情。” “可是……” “没有可是。” 轶江月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他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真正的小公主早就病死在彩羽的怀里。而且,他要娶云雪裳,就必须有一个公主站在牧依山寨里,这个人他已经选出来了,就是碧叶,她了解一切事情过程,而且她极其听他的话,他让碧叶往东,她便绝不会往西,她一定会助他完成心愿。 等做完了这一切,到时候,说不定他和云雪裳也会拥有一个漂亮的小宝宝,就像当时的小云雪裳,当时的牧依小公主一样…… 想着曾经抱过的,可爱的小女孩儿,他的眼中蓦地划过了一抹悲伤。 那胖乎乎而漂亮极了的小公主,就在彩羽的怀里断了气,可是彩羽夫人自己也烧得一塌糊涂,根本不知道公主已经没了。轶江月怕她伤心,悄悄埋了小公主,在返回的路上正巧看到一个农妇把自己的孩子放进摇篮,他便将那小孩子偷了过来,这就是云雪裳。 她的出身,果真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如果不是他偷走了她,那么,今日的她应该和她想像中的一样,头上扎着青布头巾,挽着菜篮子,嘴里咕咕地叫着,洒下一把苞米喂着小鸡,而她的身后,是几个跌跌撞撞跑着的小破孩儿,她的 男人,扛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当时,为了瞒住彩羽夫人,他甚至在依着牧依人的方法,在云雪裳的右臂之上,用自己的鲜血点了一颗守宫砂给她。 所以,雪裳是他的,自小便是! 他眯了眯眼睛,挥手,让碧叶退下。 碧叶,她只是牧依一个贵族的后代,被他找回之后,便加入了他的计划,进宫陪伴彩羽夫人。那时的他,还没有今天这么强大,只能用这种方法保持着和彩羽的联系。碧叶进宫之后,因为性格木讷,所以一直只是一个小宫婢,并不能时时和彩羽联系,每回费尽了力气见到彩羽时,彩羽又为了让他放心,总让碧叶送出她很好的消息,从不把自己的真实处境告诉他。 直到她死的那天,轶江月还以为先王只是关着她,因为她的美好,不会太过折磨她…… 事实上,彩羽在宫里受的折磨远超过他的想像。 她默默忍受着,直到看到女儿的这一天。那一天,云雪裳随母入宫参加宴会,一个人溜到后花园里玩,她性子太野,又太大胆,只因为对皇宫好奇,便甩开了父母,一个人悄悄跑了好些地方,其中一个,便是锁着彩羽的地宫之上的小花园。 那间小石室,有一扇小小的窗,被绿叶和鲜花遮蔽,可以看到太阳和月亮。她看着小姑娘笑着跑过,扑蝴蝶,摘花戴在头上。阳光洒在她瘦瘦的肩膀上,蝴蝶在她的身侧飞舞,多么可爱的小姑娘!她的脸上露出久违的温柔笑容来,突然间,她想到了绿叶给她找来的画像,是轶江月画的,她的女儿的模样。 天,这不正是她的女儿吗? 她的呼吸瞬间凝滞,天,那是她的女儿!那样活泼的笑,和曾经的她一样明媚的笑!她好想呼唤她的女儿,可是她的嗓子早就哑了,她艰难地将手伸出那扇小窗,想和她的女儿离得更近一些。 可惜,云雪裳很快便被太监和宫女们发现了,把她赶出了那个小花园,她眼巴巴,泪流满面地看着云雪裳走远,哭得不能自已。 不过,她的女儿如此健康活泼,她很满足很满足了。 后来,碧叶依着她的要求,又让轶江月弄来了几张云雪裳的画像,她日也看,夜也看,越看越想离开这个牢笼,到女儿身边去。 这一晚,先王又来了,又提出了那样无礼而龌龊的要求,她没像以前一样反抗,她活着,本就只有两个愿意,一个是杀了这狗王上,一个是见到女儿。 她任先王扑在自己的身上,在他正欲仙欲死之时,突然用自己磨好的一块石片割向了他的喉咙…… 这是她进宫之后,第四次刺杀先王。只是,每一回都以失败而告终,先王重重地给了她一个巴掌,骂骂咧咧地,如同一个市井无赖一样捆住了她的手脚,兽一样地在她的身上发泄完毕,便甩门走了。 她坐起来,认真地梳洗完毕,然后用那片石片割断了自己的手腕。 血,流了一地。 月色从小窗户洒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永远合上了眼睛。 先王对她的感情也复杂极了,他一直认为这只是他的一个玩物,可是当她真的死去的时候,先王又突然觉得这样一个女子不应该死掉,所以先王居然把她挪到了冰窖之中,用冰棺把她冰了起来,又在她的嘴里放进了一颗宝珠,以保存她的身体不*,自己还常去冰室里看她。 宫中人知道她的本就不多,所以,除了先王,和几个他的心腹,没人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碧叶就从那时起和她断了联系,轶江月也进宫找了许多次,无奈这时宫中的形势已经越来越复杂,太子和太后轩辕芙琳、宣氏家族的争斗越演越烈,宫中的防备紧张严密得前所未有,他便渐渐进不了那深宫。 和上官东方的约定快到期了,他的耐心也快没了,所以,便有了送云雪裳进宫的计划。 他成功地扰乱了所有人的视线,把这滩水搅得混混的,他就坐在众人之后,看着天下局势变得一团糟。 如果说,彩羽今天还活着,他心里的恨还不会到这种极致。 正是因为知道了彩羽受到过的一切,他对大越皇族和宣家人的恨才达到了顶峰,以至于这种恨不发泄出来,他将永生不得安宁。 所以,他不想安阳煜和沈璃尘还活着,他不想大越和耀国还存在,他要毁了这一切,让他们痛苦,让他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不管是家园,还是爱人!要让他们也亲身品尝一下这种滋味! 什么?云雪裳深爱着安阳煜,不会嫁他? 他有办法的……她手臂上的守宫砂都是他的血点上去的呢!他的面上终是有了几分柔情。最开始,他并不在乎云雪裳的生死,她只是假的公主,或者说是他的棋子。后来,近距离接触了,他才发现她多么地与众不同,没有任何人的保护,她一样快活而健康地长大,并且如同一把阳光,洒向了他充满仇恨的心间。 他曾也想过,就让云雪裳永远当牧依公主,以她的 号召力凝聚起牧依族人,他便当她的*师,守护着她。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云雪裳的感情越来越浓烈,也越来越不想让这种关系继续存在。 是,等一切结束了,他便和她一起永远住在牧依山寨里,再不踏出这里半步。 是,他不会让她死的,他抱过那样小的她,也爱上这样可爱的她。 你瞧,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分界线——————————-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大家都不说话,安阳煜盘腿坐地在上,青梅的呼吸已经如游丝般了,可能就他下回眨眼的时候,悄悄地停止呼吸。 安阳煜面色铁青地看着青梅,心一点点往下沉去。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才好,青梅是为了他进山的,可是他却不能带她回去。他甚至没为她做过什么,相反,是青梅,一直在为他付出。 他曾经妻妾成群,后来还有了雪裳,她也从未离开。 他知道,她和山寨的那位大当家什么事都没有,她只是跟着大当家在山林里疯跑,用箭刺穿一只又一只野兽,发泄着心里无处诉说的情绪。 他知道,青梅那日找到他的时候,是想打动他,并且留在他身边的。那段日子,青梅成天围着他转,很开心。 可是,云雪裳还是来了。 他以为青梅会欺负雪裳的,可是青梅从来没有,她默默地退开,只因为他喜欢雪裳,她为了他的喜欢一退再退,却从不说要离开。 好傻的姑娘。 他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她本来可以快意江湖的,却为了这份情,抛去了一切,只守望着他。 他知道她为何进山。 云雪裳把钱庄给了他,青梅便想,她也能为他做这些,便跟踪着上官东方的人进了山,想找到宝藏给他,也帮他修运河。 可是,青梅,你对我如此,我却连救你的力量也没有。 他喃喃地说着,眼睛渐渐赤红了起来。 “轶江月,青梅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救她上去!” 他仰头,怒吼了起来。 云雪裳担忧地看着他,沈璃尘走过来,小声说道: “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 安阳煜的怒吼声在山洞里回响了片刻,渐渐消失了,又只剩下几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沈璃尘,你带雪裳上去吧。” 良久,安阳煜颓然地站起来,仰头看着那扇小门,小声说道: “等一下,我诱他出来,你便带着雪裳冲上去。” “还是你带她走吧,我这身体,出去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不如留在这里陪青梅算了。” 沈璃尘淡淡一笑,生死对他来说,早就看得平淡,这一回进山,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而且,他已经做了这一生最想做的事,真正陪伴云雪裳一次。 遗憾的是,他这一回,也没有把握真的救她出去,像上一回一样,用一只大大的风筝,带她飞上高高的天空。 如果,再来一回,他一定不让那只风筝停下来,就那样天南地北地乘风翱翔。 “你们两个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一定可以出去。” 云雪裳吸了口气,心里打定了主意,等下如果遇到什么事,绝不当他们二人的负担,一定要帮他们二人逃出去。 轰隆隆,又是几声爆炸声响过。水声陡然增大,仿佛就在耳边。 突然,沈璃尘的脸色变了,他之前派了几拔人来查看地形,对这里比安阳煜要了解多一些。如果没错,这应该是小湖传来的水声,这片湖和那山涧激流相连。小湖的位置很低,四面都是小山,难道轶江月是要用山涧之水把小湖边上的一切都淹没,让人们再无法找到这里? 他快步走到了墙壁边上,侧耳听了一会儿,立刻断声喝道: “安阳煜,不能等了,我们想办法打开石门,冲出去。” 安阳煜看他脸色严肃,便知情形比想像中的严重。 把青梅用腰带缚在身上,便是她去了,也要带她回去!他打上最后一个结,看向了云雪裳: “退后一些。” “嗯。” 云雪裳点点头,退了好几步。 安阳煜和沈璃尘一前一后走到了那道石门边上,轶江月是用机关控制住这里的,说不定,外面已经是水了!这扇门打开,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可是,如果不赌这一局,等水真的冲垮了四面墙再进来,那才真是逃无可逃。 运气。 出掌。 二人的双掌狠狠地击向了那道石门,轰隆隆的闷响顿时在山洞之中回响起来。碎石,扑嗖嗖地开始往下落,噼哩叭啦地砸在地上。 那扇门,被强劲的掌力击开了一道裂缝 ,二人顿了顿,紧张地看着那道门。还好,没有水冲破绽开裂缝的门,他二人对望了一眼,正欲抬掌再击时,只听得一阵巨响,那扇门突然碎了! 水…… 果真是水,冲破了石门,向他们涌来! 沈璃尘和安阳煜同时拉住了云雪裳,身形跃起,往后疾退。 水的速度绝对超过他们跑的速度,很快就没到了他们的胸口,云雪裳借着他们两个人掌心的力气撑起了身子,那水已经没过了她的唇。 不考虑,直接抱起了云雪裳,沈璃尘脚尖一点,便飞跃起来,一手抱她,一手握住了罩在山洞半空的细丝网。 安阳煜也跃了下来,以相同的方式挂在半空之中。 此时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也顾不得是沈璃尘,云雪裳紧紧地攀在他的身上,低头看向了涌向石室的水。 水温柔的时候,能给你惬意的享受。 可是它凶猛的时候,却能吞噬一切。现在这水已经淹到了他们的脚底,并且慢慢地往上漫上来,已经过了沈璃尘的小腿。 “怎么办?” 云雪裳焦虑地看着还在缓缓上升的水,继续下去,他们都得淹死在这里。 安阳煜想说游出去,可是外面通道狭窄,万一走错了路便回不了头。正想着,眉便微微皱了起来,这水里也有塞石粉么?为何水如此沁骨的寒凉?他看了一眼沈璃尘,他表情镇定,可是他依然能看出他是在极力忍耐。 云雪裳轻吸了口气,她也想到了游出去这条路,只是,这间石室比外面的山洞要高,水既然到了沈璃尘的小腿这里,说明外面已经全部被淹了,想出去,必须靠潜水,而自己并不会潜水。那日若不是安阳煜嘴对嘴给自己渡气,自己哪里能潜进来?还有,安阳煜那日之所以能潜水是因为他带了根自制的麦管儿伸出了湖面呼吸,今日又没有,怎么可能一直潜着不呼吸? 水,还在不停地往上涨着,到了他的大腿了,沈璃尘深吸了一口气,把她往上托了托,不让这太过刺骨的水沾到她的身体。 “谢谢你。” 安阳煜低低地说道。 “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 沈璃尘丝毫不避讳地说出对云雪裳的感情。 爱了就是爱了,没得到也没什么丢脸的,他能为她做点事,挺好。沈璃尘玉白的脸上又淡淡地浮了一抹笑。 他的优雅无时无刻不在,便是此时,他的处境如此艰难,风度依然优雅。 “沈璃尘。” 云雪裳仰头看向他,心里一阵感动。 就在这仰头时,一颗滚烫落在了她的额间,她怔了怔,顺着那水珠落下来的地方看去…… 哪里是水珠,是沈璃尘指间的血!那细丝太锋利,早割破了沈璃尘的手指,再看安阳煜的手一样如此,两个人的手早就是鲜血淋淋,只是她未抬头,不知道他二人的肩上早被这血珠沾湿。 “阿煜,沈璃尘!” 她惊呼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抚向了沈璃尘的肩头。那血沾了衣,怎么擦得干净?玉白的指尖,鲜艳的血珠,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看了看沈璃尘,又看了看安阳煜,只觉得心里痛得不能自已,无助,绝望的感觉在心里疯狂滋长起来。 这时,水又往上漫起了一些,触到了她的脚,一种极致的寒迅速透过绣鞋钻进了她的皮肤里!天,怎么会是这样的寒冻?她瞪大了布满红丝的眼睛,缓缓地伸手探到他的大腿上,他会有知觉么?如此地僵硬! 那么,安狐狸也是这样的吧?眼泪夺眶而出,看向了安阳煜,他沉着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他已经无法安慰她,他和沈璃尘都无法保证能送她安全出去。 眼泪越流越疯,什么是仇恨,什么是报负,为何一定要夺人性命才能平了心里的怨恨?轶江月,如果可以,让我来消失你的恨,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云雪裳开始不停地尖叫了起来: “轶江月,你出来!” 一连喊了数十声,尖锐的声音越来越嘶哑,那扇小门才又渐渐打开,可是,出来的人却是碧叶!她担忧地看着下面的情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碧叶,把臭月亮叫出来,有种跟我们单挑!别搞这些害人的把戏!” 云雪裳怒吼着,碧叶却摇摇头,小声说道: “娘娘,别喊了,留着力气吧。” “轶江月,让这两个女人上去,耀国我给你。” 沈璃尘抬头,看着碧叶,沉声说道,浑厚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着。 “大越也拿去,让她们上去,不要把气撒在女人身上。” 安阳煜也看向了碧叶,一字一顿地说道,极力地忍着,不让声音被这寒冷影响,让云雪裳担心。 179.结局二,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做到【179】 “安阳帝,其实你们可以出去的,只要云雪裳答应上来之后嫁给*师,只要你们二人自己跳下去!” 碧叶犹豫了好久,才指了指下面的水,大声说道。 “臭月亮,活该你讨不到媳妇,我嫁猪嫁狗,我嫁不出去,也不嫁你!” 云雪裳一下就炸了,大声怒骂了起来犬。 自己是猪,还是沈璃尘是猪?安阳煜和沈璃尘对视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小猫儿,别骂了,上去吧。” “不要。”云雪裳用力地摇摇头,哭着看向了他,哽咽着说道:“我不要你们跳下去,我也不能没有你,你不在了,我也不要活着,要跳,让轶江月去跳,他最该死。” 碧叶扭过头,怯怯地看向了站在屋里的轶江月,他低垂着眼帘,表情平静极了,看不出任何恼怒的模样踺。 “*师,让娘娘上来吧,下面好冷。” 碧叶小声请求道。 轶江月缓缓抬眸,慢慢走了出去。 下面,和他想像中的一样,不管是安阳煜还是沈璃尘,都不会放弃云雪裳。他就是要这种浓烈的感情来刺激云雪裳,这样,她才可能安全康复,才可能从此之后无忧无虑。 “轶江月,让她们上去,我跳。” 安阳煜平复了情绪,迅速和沈璃尘交换了一下眼神,镇定地说道。 “可是,你得先接她上去,铁网会伤了她。”沈璃尘接过了安阳煜的话,淡淡地说道。 “好。” 轶江月唇角一扬,轻轻地挥了挥翠袖,碧叶立刻走过去,打开了机关,那铁网慢慢地往上升去。 当丝网张开了一道出口之时,轶江月身形一起,灵巧地钻过了那道只容一人过去的出口,跃向了沈璃尘,伸手,便想夺走云雪裳。 就在此时,沈璃尘突然出手,把云雪裳往他身上一丢,趁他接人的时候,猛地弹开了腰间的软剑,直刺向了轶江月的双腿,而这时安阳煜已经背着青梅往那扇小门飞跃而去。 青梅被他丢上了石阶,他转身就挥掌攻向了轶江月。 “找死。” 轶江月冷冷地说道,将云雪裳往出口一丢,身形如同一只翠鸟,展开了翅膀,在丝网下左飞右扑。 沈璃尘和安阳煜的腿都被下面的寒水所伤,并不如轶江月那样灵活,不多会儿便占了下风。都中了轶江月好几掌,被他逼到了丝网之下。 此时,沈璃尘突然觉得心里一阵血气翻涌,他今日早过了服药的时间,而最后几颗丹丸都给青梅续命了。 他咬了咬牙,拼尽了全身之力,身形暴起,在轶江月一掌劈向安阳煜的时候,突然用自己的身体撞向了轶江月,就在轶江月大为诧异的那一瞬间,他又转身,一掌托在了安阳煜的腋下,大喝了起: “起!” 安阳煜借着他的力气,猛地往上一跃,也过了那道出口,到了云雪裳的身边。而沈璃尘,却被轶江月一掌击中,直接往水中坠去。 “沈璃尘!” 云雪裳尖叫了一声,扑向了石阶边缘。那抹紫色已经重重地落进了水中,他的目光静静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哭了! 那时,她在山林里,抱着自己痛哭,大声说: “沈璃尘,你找到我是你的福气呢,我会赚银子,我还会生孩子……” 可是,他不能大喜,也不能大悲。 他放弃她是无奈的,他不想……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又成了寡妇……一路行来,他看着她受伤,看着她爱上了安阳煜,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多少个夜晚,他好想冲去告诉她,他是那么,那么地爱着她,爱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是一缕清新的风,她是一捧温暖的阳光,她是一只活泼的百灵鸟,她让他感觉到新奇,她让他感觉到世界原来是这样的,这样的可爱。 他好想听到她说:沈璃尘,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不,他也不要听到这样的话,至少她和安阳煜都上去了,她有人疼有人爱,她会好好地活下去。 水淹没了他,他的力气用光了,身体开始慢慢僵硬起来。他听到云雪裳在那里大叫: “轶江月,你疯了,你是个疯子,你快把沈璃尘弄起来!” 他微笑起来,雪裳,我的小雪裳,你一定会幸福地活下去。我累了,这一世,我为了宣家付出了所有,我的责任尽了,我只想沉睡,在梦里继续好好爱你。 为你,没什么不可以,为你,我什么都愿意。 我从未哄过你,我好想哄哄你,像所有的男人哄着心爱的女人一样。 这一生不可能,下辈子,你会只跟着我走吗? 雪裳! 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渐渐地沉到了水底。 紫衣,乌发,他的俊颜,天地间再看不见。 ——————我是爱深深的分界线—————— 轶江月的身形并未停,他又扑向了安阳煜,迫得他步步后退,云雪裳跳起来,重重地扑向了轶江月,抱住了他的腰,大声喊道: “阿煜,带青梅走,快走。” 安阳煜怎会走? 轶江月又会让他走?轻而易举地,就将云雪裳拉开,丢到了碧叶的身边,冷酷地说道: “看好她。” 安阳煜怜爱的目光落到了云雪裳的身上,他已经预知了今天的结局,技不如人,腿又被冻伤,别说打败轶江月,他甚至无法再支撑几招下去。 只是,小猫儿总算没被伤到!小猫儿总算还有生的机会! 他收回了目光,傲然地抬起了下巴,缓缓提剑,横于胸前。 拼死,为尊严而战。 对不起了,雪裳,我又一次食言,我不能带你出去,我现在又要离你而去。 对不起了,我的小猫儿,不能陪你到老,不能陪你去种花生,不能给你全天下的银子,不能让你做最最大的富翁。 可是,小猫儿,如果有下辈子,请一定记得,我依然会最先找到你,请你依然要嫁给我,我保证不会再欺负你,不会再食言,不会再让你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恩怨情仇之中。 出剑,斜斜划过了轶江月的翠衣。几招下来,轶江月总是轻易闪过,他的体力渐不支,轶江月寻到了破绽,一掌击向了他的左肩,重重地,他的身子往后飞去。 “轶江月,你要对她好。” 他撞到了那张丝网,网迅速打开,让他的身体迅速下坠,他目光充满了留恋,依依不舍地看向了云雪裳,大声说道,这声音,迅速被水声吞没。 他掉下去了! 和沈璃尘一样,只留给她一个微笑,一段回忆! 刹那间,天地无声。 云雪裳只觉得一切都停住了,包括她的呼吸,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安阳煜的身体渐渐没入水中。脑中电闪雷鸣,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在树林间,他中箭下坠的情形。 不,她受不了这种分离! 她不要再和他分开,来时路上,她说不要他了,她要去游历江湖,那是气他的话,她从来不舍得离开他。 她喜欢他坏坏的笑,喜欢看他迈过天龙宫高高的门槛,披着满身霞光向她走来,低低地唤她: “小猫儿。” 她喜欢他抱着她,使坏地挠她的痒痒,使坏的亲她,使坏的哄她吃进补身子,却又难吃的补药,使坏……使坏的爱着她。 他的爱,浓浓的,包裹着她的呼吸,她的身体,她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成为她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像她自己的身体一般,扎根于她的内心深处。 泪水,模糊了她苍白的面容。 安狐狸不见了! 他的身影不见了,只有那潭水,扑打着山壁,飞溅起晶莹。她回过头,怔怔地看了一眼轶江月,说了一句他没听懂的话: “要生孩子了呢。” 就在轶江月发楞的时候,她突然纵身一跳,往那水中跳去了。下面有安阳煜,下面有沈璃尘,到了那边,他们三个人还是可以见面,可以做朋友,她才不要留在轶江月这个冷血无情的人身边。 翠色一闪,她的身影还未落到水上,便跌进了轶江月的怀里。带她上了岸,轶江月一挥袖,又有人启动了机关,那下面的水疯狂地往上涌起来。 水面上,再看不安阳煜和沈璃尘的身影,只有幽深的水汹涌着,她突然哇地一声痛哭了起来,转身拉住了轶江月的袖子,哀求着: “轶江月,我嫁你,你救他们两个上来好不好?” “碧叶,带她回去。” 轶江月这时真的恼怒了起来,虽然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忍住,他不正要她受这样的刺激么?等下服了他的药,她便会忘却这一切,从此心里只有他。 可是,听着她一遍遍地为了安阳煜求情,心里的醋意还是抑止不住疯涨了起来。 “不要,碧叶,不是,你是公主,*师,你们行行好,救他们上来,他们才掉下去的,还能救的,而且你这样神通广大,你能救的,你会救的,成亲啊,我们成亲,你救他们吧,求求你了……” 云雪裳已经语无伦次了,她转向了碧叶,抱着她的腿不停地哀求起来。 “娘娘,不是,小姐,你起来。” 碧叶心痛地拉着她的手,看着轶江月说道: “*师,小姐这样会伤了身子的。” 轶江月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出手,点了云雪裳的穴。 【三】心事总难随心愿 碧绿的竹楼里。 三公主和轩辕辰风正看着榻上的云雪裳。 他们来迟了一步,小湖已经被淹了,那一片只有水汪汪,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安阳煜和沈璃尘……死了,而云雪裳躺在这里,快四天了,还没有苏醒的迹象,更让他们难过的是……他们得知云雪裳怀孕了! 让她如何面对醒来后的一切? 有了孩子,却失去了夫君? 轩辕辰风的牙狠狠地咬住,发出咯嘣的声音来,他的拳攥得骨节泛了青白的颜色。他的愤慨就快把他烧着了,他是想和轶江月拼命的,可是,他现在不能冲动,云雪裳腹中有安阳煜的骨肉,他有责任安全带着云雪裳离开这里。 “公主殿下,王爷殿下,请二位出去吧。” 几名婢女走进来,轻声说道。 “我们哪里也不去,让轶江月那个混帐来见我。” 轩辕辰风黑着脸,愤怒地吼道。 三公主拉了拉他的袖子,又被他狠狠甩开: “闵柔倩,如果不是你带着我绕圈子,我早就来了,我早就能把三哥和嫂嫂救出去了!你师傅混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害死我了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你滚开,离我远一些!” 三公主被他甩开,一时心里也委屈起来,她哪里会预料到自己这一路会和轩辕辰风有了感情,而且……他为何要为了外人这样指责她?她是未爱过的人,更是没有朋友的人,根本无法了解轩辕辰风和安阳煜、云雪裳之间的感情。 “你别后悔。” 三公主寒下了脸色,冷冷地说道。 轩辕辰风正处于伤心之际,哪里管她的情绪,*地就丢过了一句: “是我我后悔,后悔中了你们的美人计!” 他否认和她的感情了!这一路的亲密在他的心里,成了美人计!她的感情在他的眼中难道只有诡计,难道只是一钱不值? 她咬了咬唇,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众人皆退下去,轩辕辰风扶着床柱,慢慢坐到了床边的地上,怔怔地看着云雪裳苍白的脸色。 他知道三哥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可是,三哥,你怎么可能被打败?你还和沈璃尘一起,怎么打不过一个臭月亮? 你让我如何面对嫂嫂?她醒来,若问我你去了哪里,我如何回答? 太阳慢慢下了山。 月亮悄悄爬了起来。 轶江月缓步走到了门边上,他不想和轩辕辰风打起来,他并不是完全冷血无情的人,他还有顾及的人,比如三公主。三公主在他那里哭诉了一下午,说轩辕辰风欺负了她,让他去为她出气,可是他故意说要去杀了轩辕辰风的时候,三公主却又变了脸色,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恋爱中的女人,就像当日云雪裳的一样。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了屋子里。 他从未想到过,云雪裳居然怀孕了,那他前几日做的事就差点要了她的命!指尖有些发抖,幸亏,幸尔,她没事! 目光抬起,落在轩辕辰风的背影上,他一直铁塔般地守在云雪裳的榻前,所有的汤药,他必须亲口尝过,才肯喂给云雪裳,所有的人都不能靠近云雪裳。 这样不是办法,明日是第五日,他的药,明日就能发挥作用,他必须成为第一个出现在云雪裳面前的人。 他轻拧了一下剑眉,迈进了房间。 轩辕辰风赫地一声站起来,怒视着他,恨恨地质骂道: “轶江月,你现在满意了,你要不要脸?杀人夺妻?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得逞,嫂嫂一醒,我便要带她离开这里!” 轶江月淡淡一笑,只当听不到轩辕辰风的骂声,云雪裳睡得真沉,她睡觉的模样永远是这样好看。 他的淡漠和对云雪裳无礼的注视彻底激怒了轩辕辰风,他大步向前,握拳,重重地打向了轶江月那张让他看了就生气的脸。 轶江月轻一闪身,躲过,轻描淡写地说道: “带着三公主走吧,天下都是你们的,你打不过我。” “你能有多厉害?我就不信了。” 轩辕辰风一拳接一拳打向了轶江月,虎虎生风的拳,拳拳都……落空!斩江月翠色的衣衫在他眼前飘来飘去,就像逗弄一个小孩儿似的,百招之后,他的心越发乱,脚步也乱了,轶江月一指过去,点在了他的胸前。 他停住了。 轶江月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低声说道: “请王爷去三公主那里休息。” 几名穿着彩色兽皮短衣裤的男子跑进来,扛起了轩辕辰风就往外跑去。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轶江月,原来这厮一向都隐瞒了自己真正的功力,他们从来都只以为轶江月只有轻功好,不想他的武功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像,他不是轶江月的对手! 可是,那又如何?他说过,有他在的一天,绝不让轶江月染指云雪裳,四肢不能动,可是牙,依然咯嘣地咬得响。 月光,柔 柔,洒向了榻上单薄的人儿。 他坐下来,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云雪裳的手,心里开始激动起来。天一亮,天阳一升起来,云雪裳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他,从此,他便是她的夫,她的天,她的一切! 多好! 一切都按着他的意愿发展着! 他的仇报了,他心爱的女人也到了他的身边! 唯一有些不如意的是,云雪裳有了孩子!他本是想打掉这个孩子的,可是她的身子太虚弱了,如果这回打掉,他也没有把握她还能不能生孩子。算了,反正安阳煜死了,只要他不说,三公主不说……轩辕辰风那里,他皱了皱眉,要么,他带着云雪裳远走高飞,再不见他们罢了! 只要有雪裳在,哪里都会是快活的日子! 他慢慢地俯身下去,在她冰凉的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那日,在渤郡的河边,他失了理智,强吻了她,触摸到了她如丝的肌肤,那种感觉,他至今难忘,他渴望着她,就像渴望空气一般。 吻慢慢滑下来,到了她的唇上。 好冰,雪裳,你冷么? 他微笑着,躺了下来,用力地抱住了她的身子,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星儿点点,落下一地碎光。 风儿柔柔,拂起他垂在榻边的黑发,他的翠衣,在月色下泛着碧柔的光泽,他觉得,幸福这个词终于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淡红光芒,洒进窗户。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瞧,天亮了,霞光起了,她长长的睫毛在微抖,她要醒了!轶江月的唇角往上一弯,就撑起了双手,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她的眼睛。 看我,雪裳,请将我变成你重生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人。 从此,我宠着你,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从此,我让你做我的公主,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呆子,你去哪里?” 窗外,突然传来了三公主恼怒的斥责声: “你站住,你打不过我师傅的!” 轶江月的眉紧锁了起来,他可不想这时候让轩辕辰风打乱了他的计划,阔袖挥,门窗被掌风紧关闭。 目光还是不动,只定在她的面上,心里期盼着她快快看向他,把他的身影烙进黑亮透澈的双瞳。 “轶江月,卑鄙小人,给老子滚出来!” 轩辕辰风狠狠地踢着门,怒吼着。 三公主紧跟上来,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她不应该给他解开穴道,他一能动,立马提刀来找轶江月拼命,她知道这二人的功力,惹怒了轶江月,他不会有好果子吃,她不想呆子受到伤害。 “带他回去。” 轶江月恼火地扭头看了一眼大门,不敢太大声,害怕被就快醒来的云雪裳听到,这会让她害怕,以为他很凶,不敢和他亲近! 长刀,狠狠地砍在了大门之上,脚也用力地踹着。 只是普通的木门而已,再结实,又哪里经得起轩辕辰风这样折腾,没几下,便被他踹开了。 轩辕辰风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挥刀就砍向了轶江月!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趴在云雪裳的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天,不是他死,就是己亡! 轶江月心里怒骂着,这呆子一定要坏了自己的事,他会杀了他!抬脚,踢开他手里的大刀,抓住了轩辕辰风的手腕,把他往外推去,轩辕辰风的力气是有的,他一提,居然没丢动,反被轩辕辰风推开,一个箭步又护到了云雪裳的榻前,回头就说: “嫂嫂莫怕,我护着你。” 心里一个不好的预感升起来,过去,用力地扒开了轩辕辰风,只见云雪裳正睁大了一双充满了茫然的,惊慌的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轩辕辰风! 该死! 轶江月顿时大怒,他握了拳,就在一拳挥去的时候,只听得云雪裳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饿了。” 和他想像过的,一切她可能说的第一句话都不同,她坐起来,皱着眉,看着轩辕辰风,可怜巴巴地说道: “喂,我饿了!” 轶江月的怒火暂时消了消,反正云雪裳什么都不记得,只会对第一眼看到的人依赖一些而已,等他赶走了轩辕辰风,云雪裳的世界里就只有他! 他瞪了一眼轩辕辰风,转身,对着外面大声说道: “摆膳。” 外面大声应了,不多会儿,八只小碟便摆了上来,全是他特地为她烹调的小菜,养身了用的。 “嫂嫂多吃些。” 轩辕辰风不明就理,张嘴就说。 “什么是嫂嫂?” 云雪裳一面吃着饭,一面好奇地问道。 轩辕辰风一怔,心里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认得我么?” 云雪裳摇了摇头,又问道: “你认得我么?” 轩辕辰风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看向了轶江月,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对她做了什么?” 轶江月的唇角牵了牵,淡淡地说道: “这样不好么,她永远不会伤心了。” “我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轩辕辰风怒吼起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往墙上按去。 “啊!” 云雪裳尖叫了起来,二人连忙看向了她,可是,她的脸上并没有害怕,而是略带了些兴奋,接下来,居然拍起手来: “打架了,打架了!” 天,她居然记得打架这回事! 轶江月怔了怔,他的这种药,可以消除她的一切记忆,为何对打架这回事,她牢记不忘?难不成是因为她小时候打了太多的架的缘故?还有,为何看到打架,会这样的兴奋? 轩辕辰风松了手,粗声粗气地说道: “嫂嫂快吃,我带你回家。” “什么是家?” 云雪裳又捧起了碗,大口吃着,好奇地看着轩辕辰风问道。 轶江月这才发现了一件事,云雪裳自醒来开始,一直未看过他,只看轩辕辰风一人!他头痛起来,这时候,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动轩辕辰风,她会反感,可是,如何能让她看向自己? “你看什么?还不出去?” 轩辕辰风白了他一眼,恨恨地说道。 云雪裳终于转过了脸来,看了他一眼,他的呼吸缓了缓,可是,她只瞟了他一眼,便又回到了轩辕辰风的脸上,偏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扒完了最后一粒饭,犹豫了一下,说道: “喂,我好像见过你,你叫什么?” “轩辕辰风。” “呃,好长的名字,我叫什么?” “你叫……。” “你叫雪衣,是我的妻子。” 轶江月上前一步,扒开了轩辕辰风,镇定地说道。 “你这厮,好生不要脸!” 轩辕辰风又恼恨起来,怒骂道。 轶江月袖子一挥,一把拉住了他的臂膀,把他拉到墙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轩辕辰风,我劝你看清楚状况,你现在告诉她实情,你觉得她能支撑下去吗?别忘了,她现在是孕妇,你想一尸两命,尽管就过去说吧。” 轩辕辰风黑着脸扒开了他的手,低声说道: “那也轮不到你站在这里,她是我嫂嫂,我也要劝你看清楚,她总会有想起来的一天,到那时,离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怎么可能有那一天?轶江月眯了眯眼睛,心里冷笑起来。 “师傅。” 三公主急匆匆闯了进来,瞟了一眼云雪裳,便说道: “早膳好了,师傅要不要去用膳。” “把你的夫君带出去用膳吧。” 轶江月转身,慢慢往云雪裳身边走去,就欲坐下,可惜,轩辕辰风是一根筋,此时眼中只想着如何护好云雪裳,不让她被轶江月欺负,根本不朝三公主多看一眼。 三公主闯进来,目的只是让他二人分开,免得又打起来。现在看二人都不领情,又见轩辕辰风一心只护着云雪裳,不由得心就灰了半截。 屋里气氛有些冷,只有云雪裳大口地吃着饭,几只小碟很快见了底,她放下了碗筷,打了个饱嗝,抬头,笑眯眯地看向了轩辕辰风: “那个,喂,你叫什么?” 二人又楞住了,刚刚明明告诉过她的呀! “轩辕辰风!” 轩辕辰风想,她一定是睡得太久,所以没记住。只见她点点头,转身往榻边走去,坐下,躺好,侧过脸来,又成了笑眯眯的模样: “呃,那个,你叫什么?” 轩辕辰风和轶江月彻底石化,原来,云雪裳现在根本记不住东西,问过一句话,转身就会忘记,可是,她独记得的是,那天,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轩辕辰风! 她的身边不能离开人,她会站起来,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她走到哪里,看到的东西,看到的人,都是极新鲜,是她从未见过的…… 轩辕辰风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喜还是悲,至少,她不用去想安阳煜离开的痛吧? ———————————— 一晃,半月余! 她的身体渐好起来。 轩辕辰风送了信回去,说他不再回朝,又以安阳煜的名义,把一切军政大权都交给了安阳家另外两个王爷手中,这二人从不问政事,却突然大权在握。 宣家也乱成了一团,沈璃尘一去未归,又无任何消息,他的几个孩子都未出世,又无兄弟,几个叔侄根本无力撑起大局。 天下局势瞬间明朗 ,南金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微风拂过,山坡上的野花开得灿烂极了。 云雪裳躺在青草里,仰头,眯眼看着蓝天白云,她知道有些不对劲,可是她就是记不住东西,就连自己名字她也不记得,身边这个大个子黑脸男人天天陪着她转悠,可她总也记不住名字。 不过,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好,看到她都是笑眯眯的。即使不好,她又怎么记得住呢?她打了个哈欠,扯了一片草来放进了唇间嚼着。 “不能随便吃东西!” 好听的低沉的声音传进耳中,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中,真是个好看的男人呵!她正赞叹着,大个子男人跳起来,对来人横眉冷对,一副生气的模样。 “到时间诊脉了。” 轶江月淡淡地说道,坐到了云雪裳的身边。 轩辕辰风退开了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轶江月手,就怕他下黑手,拿了云雪裳腹中的孩子。 “王爷。”三公主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嗯?” 他扭头,一眼就看到了三公主憔悴的脸。这些日子,他只顾着照顾云雪裳,差点忘了三公主的存在。 一时间,心里又惭愧起来,轶江月做这些事,和三公主是无关的,他那日怎么可以迁怒于她呢? “你来了。”他转过身,走到了三公主的身边,上下打量着她,低声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三公主别开了脸,淡淡地说道:“我明日要下山了,来和你说一声,那日拜堂之事,王爷忘了吧。” 轩辕辰风一怔,想说什么,三公主已经转身,大步往来时路上走去了。阳光拖长她的影子,纤瘦腰间,已经没有了他送她的那两块玉佩,她把它们放到了他的房里。 一切本是梦,就让梦醒来。 “倩倩。”轩辕辰风追过去,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对不起,这些日子我没顾到你,可是,你看到了,她需要我照顾……” “那你就留下来照顾她。”三公主依然淡淡的语气,推开他,大步往回走去。 “倩倩。” 轩辕辰风张了张嘴,又把这个名字吞了回去,他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又怎能要求三公主陪他住在这山野之地不回去?她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呵!而他,已经一文不名,不是王爷,不是贵族,还背负着三哥的仇恨! 可是,倩倩,我还是希望你留下来的,不过,我不可以这么自私,我已经背负了这样的沉重,我没有理由让你陪着我沉重地活下去。 “倩倩,我们的事……不当数也好。”他苦涩地一笑,回头看向了云雪裳。 轶江月正哄着她,让她喝苦涩的药汁,每天三碗,苦得她紧锁秀眉,不过,她是不记得这苦的。 也好!不记得痛,不记得苦,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或许是因为药太苦的缘故,云雪裳并不喜欢和轶江月呆在一起,吃了药,便赶他离开,一眨眼就忘了他。她盘腿坐在草地上,摘了一朵野花儿攒在发间,侧脸,冲着轩辕辰风明媚的笑。 一只小虫爬过了青青草叶,爬到了云雪裳的足尖上。赤着脚,花生米般的脚指头,那花瓢虫就趴在大脚指的指甲上,她好奇地用指头扒了扒小虫,轩辕辰风就弹起了手指,将那小虫弹飞了。 “是什么?”云雪裳看着惊慌飞去的瓢虫,小声问道。 “小飞虫。” 轩辕辰风坐下来,看着她的脸,嗡声嗡气地说道。明儿三公主就要走了,他心里如今就像被一根弦紧紧地绷着,他舍不得,可是又不能丢下云雪裳。 当日,他答应要为云雪裳做三件事。他记得云雪裳说的话,她说“呆子,哪日安阳煜不要我了,你养我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刚和他一起吃完了一盘子芸片糕,躺在摇椅上打饱嗝,她是开玩笑,可他傻乎乎地就答应了。 在他未开情窍的心里,云雪裳和安阳煜一样,只是朋友,朋友为朋友做这些事,理所当然。可是如今,他才知道承诺了便要做到。 他答应过她,安阳煜不在的时候,要保护她,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会食言? 180.结局三,我只喜欢你【180】 “王爷。”碧叶一溜小跑过来,小声说道:“三公主下山了去了。” “什么?不是明天才走么?”轩辕辰风跳起来,愕然问。 “她从这里回去,直接就下山去了。” 碧叶话未说完,轩辕辰风已经风一样卷向了出寨的路。云雪裳抬起头来,微拧了一下眉,看向了他远去的背影。 “小姐,不舒服么?”碧叶发现了她拧眉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是三公主?”云雪裳斜着眼睛看向了她,碧叶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是大个子的老婆。踺” “老婆……” 云雪裳的眉拧得更紧了,她喃喃地念着这个词,突然就跳起来,追向了轩辕辰风。 “小姐,你去哪里?”碧叶连忙追上来,大声问道。 可是云雪裳跑得那样快,像一阵清风,像一只小鹿,飞快地穿过那片小山坡,跑向了林间小道,小石子划破了她的脚底,她痛得跳了起来,可是,只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追去。 前面,有成片的美人松,伸展着翠绿的针叶,一根根地染满了阳光的芬芳。她钻进了林子,踩过了地上厚厚的松针,枝叶划开了她头上绑的丝带,长发肆意散落下来,七彩的羽裙飘扬着。 轶江月坐在树上,唇角含笑,看着她奔跑的样子。 是他安排的,让三公主带走轩辕辰风,待他走了,一切就会平静下来,他会让云雪裳只记得他,只依赖他。 云雪裳哪里跑得过轩辕辰风那阵飓风?他急于去拦着三公主,一会儿功夫便跑得无影无踪了。云雪裳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四处都是树,大片的阴影投下来,阳光也照亮不了她的眼睛。 苏醒之后,她第一回感觉到害怕。 “喂,你回来。” 她怯怯地喊了一声,声音被密密的松针拦住,弱弱地传回了她自己的耳中。她垂下了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突然,一双手从她的背后穿来,抱住了她的腰,她腾空而起,只闻得风声呼呼,人落在了高高的树巅之上。 这是林中最高的一棵大树,可以看到整片山寨,还可以看到那条蜿蜒而下像条灵活的小龙的山间之道。 她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有一个一个的小木屋散落,穿着兽皮短衣裤的人们正在劳作,湖水清滢滢地扑打着湖边的小石子,漂亮的姑娘们蹲在那里捶打着衣服,几只雪白的小鹅浮在碧水之上,毛茸茸的小狼从林子中间跑过……她看到,轩辕辰风追上了那位姑娘,抱住了她,还把脸往那位姑娘的脸上蹭,他们两个滚到了地上,紧紧地纠缠着,用嘴咬着对方,就像那几只小狼一样。 “他们是夫妻,就像我们两个是夫妻一样。”轶江月轻轻地揽着她的腰,在她耳畔柔声说道。 “夫妻。” 她眯了一下眼睛,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好熟悉,脑中隐隐的,有些片断在闪烁,似乎有张陌生的面孔在朝自己笑,他说:我们是夫妻,这就是夫妻之间要做的事! 那是谁呢?再想认真想,那面孔却又在脑海里消失不见,怎么也不再出现!喟叹一声,扶着树枝小心地坐下去,歪着头,看着远处的山脉。彩色的小雀啾鸣着从她眼前掠过,翅膀扇过一阵凉风。 “小鸟。” 轶江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声说道。 云雪裳没有应声,只是怔怔地看着那远飞的一抹彩色,面上,淡淡地浮上一层忧郁。轶江月有些不安起来,她苏醒之后,一直是开开心心的,极爱笑,今儿是第一回看到她有这样的表情! 他又懊恼起来,若那天没有出这样的岔子,自己第一个出现在她的眼眸里,一切都不会这样别扭。 往那个方向看过去,脸上,冰凉的残酷浮现,他看到,轩辕辰风和三公主一左一右地转了身,各自走开!三公主居然没能带走轩辕辰风! “大个子回来了。” 云雪裳眼中一亮,顿时有了光彩,忘了在树上,就那样一站……七彩的羽裙,像花瓣一样绽放。 青影一闪,轶江月跃下,抱住了她,在空中翻了个身,带着她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云雪裳眼中的光芒益加明亮了,她拉住了轶江月的手,仰头看着高高的大树,大声说道:“再来,再来!” 轶江月心中一动,低头看向了她拉着自己的小手,手冰凉,用力地拉着他的大手,她终是要注意自己了么? “好,再来。” 他朗声大笑起来,抱着她就往上跃去,脚尖蹬在树干上,又跃向另一棵树的顶端,树枝弯下又弹起,把二人远远弹出。 咯咯…… 她清脆的笑声在林间泼洒着,像一把清脆的银铃铛,青衣彩影,双双,从树间跃过。初始,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后来,她伸开了双手,任他搂着她的腰,往后仰着脖子,长发飘舞,享受飞翔时的梦幻感觉。 轶江月想时 间停下来,就停在此刻,看她千娇百媚的笑。 “轶江月,你放她下来。” 轩辕辰风的怒斥声从树下传来,轶江月还未出声,云雪裳已经推开了他,扑向了轩辕辰风,她是从空中扑下去的,轩辕辰风连忙飞身起来,稳稳地接住了她。 “老婆。”云雪裳眼儿弯弯,大声唤道:“我记得你的名字,你是老婆。” 轩辕辰风怔了怔,还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她已经一把抓住他满是汗的大手,笑了起来。 脚步,踩过松针,沙沙的声响过后,轶江月面上的表情又冷酷了起来,她给予他的笑容,在轩辕辰风到来的那一刻又收了回去,她的世界始终只有轩辕辰风。他静静地转身,往林子外面走去。 “嫂嫂,以后不要和他单独在一起,他是坏人,记住了吗?” 轩辕辰风看着云雪裳,闷声闷气地说道。 “他会飞。” 云雪裳突然冒出了一句,轩辕辰风有些不解起来,从林子走到这里,起码有半盏茶的功夫,她居然还记得轶江月会飞的事。 是不是,有些事,还顽强地停留在她的记忆里,比如打架,比如飞…… 山林里的夜晚来得早,刚刚还是夕阳余辉满天,转身,暮霭已经笼罩天地。云雪裳住的地方,是一间小木屋,离轶江月的木屋不远。 轩辕辰风就手持他的长刀,守在她的门口。 半个多月了,刮风下雨,他都坐在这里,不许任何人,尤其是轶江月进入这道门。 “*师,王爷太倔强了,怎么办?” 碧叶给轶江月端上了洗脚水,柔柔地说道。 “怎么又是你做这些事?碧叶,你现在是我们牧依的公主!” “在*师这里,我只是碧叶。”碧叶蹲下去,执意为他脱去了长靴,捧起了他的脚放进了水中,微烫的水包裹住了他的双脚,碧叶柔软的手按在他的脚底,他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师,和小姐的婚礼办了吧,我明日便向牧依子民们宣布这个消息。” 良久,轶江月才低低地说道:“谢谢。” “你高兴就好了,这些年来,你只有在她面前才笑得出来。” 两颗晶莹落在水盆里,融入水中,碧叶的声音越发低柔了。轻轻的,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声,从她的头顶飘来。 用干净的布帕为他擦干了脚,碧叶端起了水转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轶江月才低声说道:“碧叶,如果你想离开,便走吧。” 碧叶转过身来,柔和的目光落在轶江月的脸上,她微笑起来,小声说:“*师在哪里,碧叶就在哪里,碧叶说过,要一辈子服侍*师。” 轶江月垂下了眼帘,又掩去了眼中真实的情绪,碧叶的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可也只是一瞬间,她便又温柔地微笑起来,拉开门走出去,又轻轻地合上了门。 倒水声,吩咐门口的婢女服侍好他的声音,脚步远去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了! 轩辕辰风靠在云雪裳的房门上,看向了碧叶。她和轶江月的关系有些奇怪,她不是牧依公主么,为何在什么都听轶江月的? 算了,不管她们的破事,都天黑了,倩倩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她一个人下山,会不会有危险?她正伤心难过吧?她说让自己和她一起走,说那句话的时候,她眼中充满了期待,对她那样的女孩子来说,主动说出那样的话,一定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可是他却拒绝了她,甚至不敢亲眼看她离开! 果真,无奈地辜负一个人,是如此痛苦! 呜呜咽咽的,叶笛的声音传来,像女子伤心的哭泣…… 月儿也伤心了,洒下几滴泪来,滴打在屋顶之上,噼哩叭啦的,突然间就大了起来。 几声狼啸,突然炸破静寂夜空,震得轩辕辰风心中一抖,不好的预感顿时在心里扩散开来。 果真,没多久,外面就喧嚣起来,有人在大喊着:是三公主的信号,她遇到猛兽了! 轩辕辰风想到了来时路上遭遇的狼群,倩倩一个人不是对手!他跳起来,提着刀就往外冲去。 雨已经大了,淋得他混身透湿,看不清路,路又泥泞。一路疾奔,浑身的力量都用到了双脚之上,脚底踩着风,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可是,只有回声和着雨声回应着他的狂呼。 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了,无星无月,只闻得狼声啸啸起,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知道心里的不安已经扩涨到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方,就快涨破他的胸膛。 一个黑影出现在前面,腥臭冲进鼻中! “倩倩!” 他试探着叫着,慢慢举起了长刀。 低咽声冲过来,是狼!他凝神,眼前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亮起来,他闯进了狼群之中! “死畜牲,是你们伤了我的倩倩吗?” 他怒吼着,挥刀就砍向了那双双绿眼睛,狼 群咆哮着也扑向了他,刀起刀落,腥臭而滚烫的血喷在他的身上,脸上,手上,尖锐刺破了他的手臂和大腿,是狼身上绑着的利刃,他杀红了眼睛,一味挥刀乱砍。 狼越来越多,被这血腥味刺激着,一批批地冲向了他,饶他再大的力气,再好的功夫,也经不起狼群这样轮番轰炸,头脑渐渐清醒,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些狼是在消耗他的体力! 可是,他不能后退,下山的路只有这一条,他得冲过去找倩倩!他害怕倩倩也遇到了这些可怕的狼群! 跃起,从狼群头顶跃走,埋头往前猛冲。 狼群穷追不舍!他突然转了身,又冲向了那些狼兽! 一双小手,抄起了他的双腋,用力,带着他一起往上跃去。是他的倩倩! “呆子,你怎么不跑?” 三公主坐在枝头,幽幽地问道。 她本不想出声,让他杀累了便回去,可是他却不像来时遇到狼群时逃跑,而是迎头冲上,就像刚才,明明他已经冲出了狼群,可又转身扑了回去。 “你没事么,我摸摸!” 轩辕辰风本是想说我瞧瞧的,可是黑灯瞎火的,张开了嘴,也看不到里面白白的牙,话到嘴边就成了我摸摸,一面说,果真手就在她的身上胡乱摸开来。 “你作什么?” 三公主扒开他的手,恼怒地说道。 “对不起,我急了,你有没有受伤?” 轩辕辰风反应过来,声音嗡嗡的。 “你为什么不逃?” 三公主扭过脸,依然冷冰冰的。 “我为什么要逃?” 轩辕辰风奇怪地反问道。 呆子!三公主皱了皱眉,头一回耐下心来,完整地把意思表达完整: “你刚刚明明冲出去了,为什么又往回跑?” “哦,你说这个哦,我以为你在前面,我怕把狼引到你那里去,不如杀光了算了。” 三公主心中一暖,还是为了自己呢! “笨蛋!” “你有没有受伤?”轩辕辰风抱住了她,又问道。 三公主没有挣扎,也伸出了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轻轻地说道:“呆子,你喜欢云雪裳么?” “你怎么和她一样,问这样的傻话?”轩辕辰风浓眉一挑,反问道。 “还有谁问过?”三公主也是一楞。 “云雪裳啊,你们真笨,她是嫂嫂,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我只是喜欢和她在一起玩而已,她生气抓狂的样子很好玩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可是,不知道是谁笨!三公主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不过,我以前答应过她,如果三哥不在了我得照顾她,你看到了她现在病得厉害,我不能离开她……倩倩我也舍不得你走,她是嫂嫂,要么,她做大,你做小好不好?” 轩辕辰风犹豫了半天,终于把这些天心里一直想的事说了出来:“你放心,我不会亲她,也不会和她睡在一起,我只和你 睡。” 三公主想骂他,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骂才好。宫里人都说她一根筋,说她古怪,她觉得这呆子才是一根筋,是古怪的人!你说他老实,他又能时时逗得你笑,你说他狡滑,他又一根肠子通到底,完全不知道变通。 “你生气?要不,要不你做大,她做小……反正她什么也不记得。”轩辕辰风见她不说话,连忙又小心地说道。 三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对这样一个呆子动了情呢?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喜欢他这种真性情?他对朋友如此真,对承诺一定要做到,侠肝义胆的,也正是吸引她的地方啊! “笨蛋,不一定要娶她呀。” “什么?” “我可以认她做姐姐。” “什么?” “哎,你好蠢!抱我!” 她偏过脑袋,偎在他的身上,他粗重的呼吸响起来,手环过了她的肩膀,把她拉进了怀里。 别的情人,靠在一起看月亮,她和他,两回都是靠在树上看狼群,算不算浪漫? —————————————————————————————— 云雪裳一大早起来,打开门,每天出现在眼前的大个子并不在,便又慌了起来。她大声喊着: “老婆,老婆去哪里了?”婢女们连忙跑过来,小声说道: “小姐,王爷昨儿晚上去追三公主了,现在还没回来,小姐要不要用早饭?” “什么是三公主?去,你们把老婆找来。”云雪裳握起拳来,用力地垂打起门来。 “小姐,老婆去给你端早饭了,很快就来了。”碧叶匆匆地跑过来,柔声说道。 云雪裳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自然,她是记不住这些人的,这一刻出现,只要离开她的视线,转眼就 会忘记。 “小姐,我做了新衣裳,你试试好不好?” 碧叶托起了手里的暂新的七彩裙,笑眯眯地说道。 她手巧,在宫中时,云雪裳很多裙上的纹饰都是她绣的,这条长裙是她精心为她绣的新嫁衣,用七彩孔雀羽撵为线,在阳光上,每一根细羽都有夺目的美。 失了忆,爱美的天性还在。 云雪裳立刻就开心起来,接过了彩衣转身进了屋,碧叶跟进来,服侍她换上了衣裙,为她梳好了秀发,将一枚七彩的宝石细链佩在她的额前。 “小姐真漂亮。”碧叶赞叹着,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了,胜过她进宫的那天。 “我要给老婆去看。” 云雪裳转身就往外跑去,远远的,只见许多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往这边走来,个个都满脸堆笑。 “公主好,小姐好。” 众人给二人请了安,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开始忙活布置了起来。一些人走进了三公主的屋子,挂起了大红的绸花,有人在屋檐下面悬起了彩球,还有人在挂彩色的小铃铛。 “她们干什么?” “我们要给王爷和三公主举行一个正式的仪式。” 碧叶柔柔地笑着,看向了轶江月的房间,一个侍女捧着一只漆盘走了进去,漆盘上是一件泛着柔光的石青色新衣,是她为他做的喜袍,他一向爱青色,便让这青色陪伴他最渴望到来的一个夜晚吧。 今晚其实是让轶江月和云雪裳成亲! 轩辕辰风重重的脚步声传过来,他拉着三公主匆匆走近,讶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王爷,三公主好歹是金枝玉叶,*师要为你们举行一次正式的仪式,你们就在今晚正式结为夫妻吧。”碧叶走过去,笑着说道。 181.结局四【181】 轩辕辰风楞了一下,三公主的脸上涌起了潮红,她甩开了轩辕辰风的手,一扭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爷和公主的喜服已经放到公主的房间了,王爷看看,还需要些什么?” 轩辕辰风本想拒绝,可是一想三公主已经为他受了委屈,不如早点让她安心得好。 云雪裳跑到轩辕辰风的面前,转了一个圈,把身上的新衣给他看,轩辕辰风憨憨一笑,小声说道犬: “嫂嫂,倩倩说要认你做姐姐,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没有等来他的夸赞,便有些不悦起来。 “小姐,请用早饭。” 婢女们捧上热腾腾的饭菜来,云雪裳立刻抛去了不快,坐到粗木大桌前面就吃了起来。他和往常一样,守在她的身边,不过,这一回,身边还多了一个人……三公主踺! 中午时分,寨中人陆续往这边来了,碧叶说仪式要在日落时分进行,准备工作要快点做好才对,这是寨子重建以来办的第一件喜事,希望借着他们的喜事,一扫寨中以往的乌云,从此大家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寨中人并不多,不过百人左右,到了日落时分便都来了,大碗的烧酒坛子抱了过来,桌上摆满了野味。 除了他们几人,男女老少穿的都是兽皮短衣裤。女孩子们笑着把三公主从屋里拉了出来,她穿的也是彩色的羽裙,头上戴着彩色的花环,耳朵上坠着彩色的宝石,脸上难得的有几分羞涩。 “来来,先敬新郎。” 刚被众人拉在一起,按着对拜了三下,便有一位年长的牧依男子举起了碗,大声说道,众人纷纷应声,都向轩辕辰风围了过去。 轩辕辰风本不想多喝酒,可是众人却一个劲儿地劝着酒,三公主也被女孩子们灌了好几碗,脸上便更红了。 “喂,我们两个要有一个清醒才对,嫂嫂等下怎么办?” 轩辕辰风在人群里搜寻着云雪裳的身影,找了好几圈才发现她和碧叶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自己,还有,她这种表情,很奇怪!还有,轶江月今日始终没有出现! 来不及多想,众人把他和三公主推在了一起,叫嚷着要他们两个喝交杯酒。又是几碗酒下了肚,腹中越发地火辣起来。 “王爷,今日高兴,一定要多喝几杯。” 又有年轻的女孩子挤过来,把酒碗递到他的面前,轩辕辰风已经喝高了,晕乎乎的,便又一仰头,把酒往肚里送去。 他醉倒了! 身子重重地往后倒去,三公主来不及扶他,也跟着他的身子一起到了下去。 “快,扶他们进去。” 碧叶连忙招呼着众人抬他二人进了三公主的房间。 吱嘎一声,轶江月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外面一下就安静了下来,都把目光投向了轶江月。他一袭石青色锦衣,依然是阔袖盛风,长发披散,指上,一枚石青色宝石戒指在灯笼光下泛着明光。 “恭贺*师,与小姐结成连理。” 众人跪下去,齐声呼道。 碧叶拉着云雪裳的手,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把云雪裳的手搁到了轶江月的手心。 “*师,一路顺风。” 她低声说着,眼中布满了不舍的泪光。 轶江月不能杀三公主,也就不能杀轩辕辰风,只能带着云雪裳离开这里,离开中原三国,到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 这样也好,离开这个让他痛苦了十五年的地方,从此忘却这一切! “雪衣,我们拜堂。” 轶江月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云雪裳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 “我要老婆。” “我们先拜堂。” 轶江月拉她走到了刚刚换上的喜台前面,亲手点燃了一柱香,插进了香炉里面,退回了她的身边。 “一拜天地。” “二拜先祖。” “夫妻对拜。” 碧叶微微一笑,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云雪裳机械地跟随着轶江月的动作做着。今天一整天,她发现轩辕辰风一直和那个年轻的女子亲密无间,不像往日一样只和她说话,这个发现让她很沮丧。 她想不起往事,不记得自己是谁,只知道睁开眼睛时,是他在自己的面前!对于茫然无助的她来说,轩辕辰风是她安全的依靠。 可是碧叶说,如果她再不听话,轩辕辰风就要走了,不再理她。所以一整下午,她都安静极了,是不是她做完了这些,大个子就会回到她身边来? 扭头,看向了三公主的房间,身子却被轶江月抱起来,放到了一张小辇上。她现在不能骑马,轶江月准备用小辇抬她到峡谷下面,走水路出山。轩辕辰风他们喝的是他特地酿造的酒,不睡上三天是不会起来的。那时,他们已经到了河上面,往东方去了。

晨光。 如水般倾泄而下,给山林披上一层薄纱。哗啦啦的水声传进了耳中,轶江月侧过脸来,看向了在身边熟睡的云雪裳。 他想了好久,就带她去波斯国吧,她是喜欢猫的,那里有许多漂亮的猫,她会喜欢那里。 她翻了个身,醒了过来,看了一眼他,便坐起来,惊讶地看向了四周。 只她和轶江月二人,坐着一艘小船,两岸的青山缓缓往后退去,鸟儿的啼声在空中清脆的回响。 “去哪里?” 她侧过脸来,小声问道。 “嗯,很好玩的地方。” “可是,我要老婆。” 云雪裳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外走。 “雪衣,听我说,我叫轶江月,是你的夫君,我们现在要离开大山去很远的地方,相信我,我会对你好。” 轶江月拉住了她的手腕,快速说道。 云雪裳凝视着他的脸,他很好看,比寨子里的人都好看,比老婆也好看,可是……她拧起了眉,坐到了船头上,甩掉了绣鞋,把脚放进了水里,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却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不喜欢你,你不是我夫君。” 轶江月怔住了,呼吸在一瞬间变得艰难起来,原来不管他对她用了什么药,她对他的抗拒已经渗入了她的内心深处,不记得他,都如此讨厌他,如果有一日她想起来……他侧过脸,眯眼看向了重重青山。 ——————我是不喜欢的分界线————— 小船缓缓前行,没有轶江月期待的浪漫和默契,云雪裳只当他是透明的,不愿意和他说话,不愿意看他,甚至不愿意吃东西。 她变得忧郁起来,成天里眼中都含着淡淡的忧愁,无论他如何哄她,甚至带着她在这水面上飞翔,她都不再笑。 到水上行了四日了,依着日期,轩辕辰风应该醒过来了。云雪裳的精神却越来越差,妊娠反应也越来越大,吐得厉害,脸色整日都是青白的。 轶江月不敢再乘船,提前靠了岸,背着她往山下行去。 这是耀国的地界。 进了小镇,靠近边界的地方,一遇到战乱,百姓们就逃得最快,此时小镇上冷清异常,不时有穿着南金服饰的士兵策马从路上穿过。 南金王很好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一举拿下了大越,还把紫衣军逼到了北方偏隅之地。宣家人过于依靠沈璃尘,他不在,便失了主心骨,你争我吵,开始推卸责任,铁轶虽执掌军印,却拿着骄纵惯了的宣家人毫无办法,只能护着沈璃尘的妻妾退到了北方,坚守不出。看来南金统一天下,已经是早晚的事情。 管他天下乱成什么样子,反正他要做的事全做完了! 他淡漠了看了一眼背着包袱往镇外逃的百姓,扶着云雪裳进了家还在苦苦支撑的小饭馆,里面冷清得可以,除了他二人,再无别的客人。小二无精打彩地引他们上了二楼一间干净的包间,又叫了好些她素日爱吃的饭菜进来。 “多吃些。” 他给她的碗里布了好些菜,可是她一闻到这味儿,立马又俯到一边吐了起来,轶江月连忙递过水,轻拍着她的背,可是云雪裳迅速打开了他的手,坐到了一边,警惕地看向了他。 “雪衣,我不会伤害你。” 他无奈地叹了口,小声说道。 我不会伤害你……我便是负天下人,也不会负你……那张陌生而英俊的脸孔又在脑海里显现出来,这一回,无比清晰,她怔怔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轶江月。 “他是谁?”她喃喃地问道。 “什么?” 轶江月的心里开始乱起来,低声反问着。 “我脑袋里有个男人和我说话,他是谁?” 轶江月这回再也抑制不住心的狂跳了,他的药水怎么可能没有用?怎么可能还记得安阳煜?他猛地站了起来,烦躁地丢开了手里的筷子,太用力,那筷子居然穿透了厚厚的木桌,再穿透了厚厚的地板,直往一楼去了。 “哎呀,妈的,谁拿筷子扎老子?” 底下立刻传来了粗鲁而愤怒的骂声。是一群南金士兵正进来吃饭,不想那第一个人最倒霉,刚刚走到他们的房间下面,便被他丢下的筷子扎到了肩膀。 他皱了下眉,这时候他不想惹来任何麻烦,被轩辕辰风发现了行踪,让那个呆子缠上没什么好处。 “我们走。” 他拉起了云雪裳就往楼下走,刚出门,便看到那群士兵已经挥舞着雪亮的刀往楼上冲来了。 “妈呀,掌柜的,我逃命去了。” 小二见起了纷争,把抹布一丢,兔子一样的飞奔出了店。 “我们走。” 轶江月将云雪裳抱起来,飞身便从栏杆上跃下,径直往店外奔去。南金兵们叫喊着追了出来,开始只 是他们一小队人,可是出了小店因为他们的呼喊,居然引来了一大帮子的南金士兵们追着他们跑。 在小巷里绕来绕去,到了一条狭窄的胡同尽头,轶江月没得选择,抱着她直接跃进了左边的小院中。 院中只有一个老太太,正在咕咕地唤着一地小鸡崽儿,把手里的苞米洒到地上。看到他抱着云雪裳跳起来,吓了一大跳,正欲出声,便又听到院外传来了追兵们的声音。 “老人家,我们躲一躲。” 轶江月低声说道,老太太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去: “进来吧,这些当兵的,到处抓人,不知道乱抓些什么劲。” “他们抓什么人?” 轶江月皱了皱眉,低声追问。 “听说是后面的山里有宝藏,他们进去挖宝藏,然后把山里的人抓出来喝血,说能长寿。” 老太太摇了摇头,叹起气来: “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从来没听过喝人血可以长寿的,那是折寿!这些挨千刀的,迟早会被雷劈死。” 轶江月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他一直没把南金王算到这个局中,他忘了,越权高位重的人就越怕死,现在他的身份举世皆知,牧依山寨的传说又勾起了这些贪婪之人的*。难道说就在他出来的这四天里,南金王的军队已经攻上了山,再次把山寨毁掉了? 胸中一股怒气迅速膨胀起来,他忍不住转身出了小院,纵身冲向了追过来的士兵们,衣影翻飞中,不过一会儿功夫,地上便只有那些失去了生命的尸体了。 “天嘞,杀人了!” 老太婆哑声大叫了起来,拍膝盖拍胸膛地乱叫。 “老人家不要再喊了。” 轶江月无奈之下,伸手就点了老太婆的哑穴,老太婆一下子哑了声,恐惧地看着他,身子抖得像是一身老骨头都要散开了。 云雪裳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开始狂吐了起来,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她压抑过去。这种冰凉的感觉,她非常熟悉,似乎才经历过不久一样。 这是,死亡的气息。 ———————————————————————— 暗夜。 一道青色的身影,就像一只飞鹰,在林间飞快地纵行穿越着,脚尖点在树梢,身形起,又落在另一枝树梢。 起伏间,他背上的女子不适地喘息了起来。 他停下来,把云雪裳从背上放下来,拔开水囊的塞子,将保胎护气的丹药塞进她的双唇里,喂她喝了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轶江月心急如焚起来,这种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回寨子,不知道寨中现在是什么情形,碧叶有没有事……奇异的,他突然想到了碧叶那双不舍的,含着柔情的眼睛。 “雪衣,还支撑得住吗?”他扶着她的肩膀,小声问道。 “嗯。” 云雪裳点点头,站了起来,他说是回去见老婆,她这才同意趴在他的背上。 “要么再休息一会儿吧。” 借着月色,轶江月看到她的脸色腊黄,心中不忍起来。 “不要,我要去找他。” 云雪裳倔强地说着,开始往他的背上爬。这种亲密的接触,却是为了赶回去见另一个人。轶江月的心里刹那间充满了苦涩,他精心布了这么久的局,得来的,却依然不是她的心。难道这就是天意?天意不让他拥有云雪裳? 他沉默地背起她来,再次飞跃起来。 日月的交替,从来都是如此准时,月儿才敛去了它的柔光,白天的光芒便洒了下来。轶江月铁青着脸色看着眼前的一切,新建的木屋全没了,烧得精光,人去楼空,整个山寨里不闻一丝声响。 来时路上,并未看到大批的南金部队,他的机关也完好无损,他也曾暗自庆幸过,可能老太婆说的话是道听途说。 现在看到眼前的一切,他明白,当年的一切又重演了!好不容易召集回来的牧依人一个都不剩,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是被南金王捉走喝血了?还是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下? 可是,南金人是怎么绕过了他的机关,直接到了山寨之中的?难道是轩辕辰风见云雪裳不见了,便让三公主引着南金兵入寨,肆意报复? 他握紧了拳,往碧叶住的屋子走去。 一片废墟里,有点点银光,弯腰,捡起一看,是她平日用的绣针。这些年来,她用自己的绣针,不知道为他缝制了多少衣衫布鞋,就连他要娶云雪裳的新衣也是她亲手缝制。而她却从未为她自己缝制过一件新衣,卖了绣品所得的银子也悉数交于他重建牧依山寨。他曾经拒绝过她那微薄的银两,可是她说不想看他一个人那样辛苦,想为他为牧依山寨做点事情。 他哪里真有那样冷血,他会恨,也会感激,也会爱。他恨汉人毁了他的家园,杀了他的族人, 感激碧叶这些年来对他默默的付出,爱云雪裳带给他的生机和活力。 “大个子呢?”云雪裳快步从他身边跑过,踩进了那片废墟,大声喊道:“老婆,你出来,快出来。” “雪衣,回来,我们追他们去。”轶江月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大个子不见了。”云雪裳左右看了看,跑回了了的身边,恼火地说道:“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我会找到他的,找他问个明白。”轶江月铁青着脸,缓缓地说道。 ———————————— 南金大军的营寨,就扎于镇外三十里的地方,从这里过河,便是铁轶现在率领的紫衣军驻扎的地方,南金王已经决意要在短时间里收复耀国北方,真正一统天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南金王才是那只黄雀。 轶江月把云雪裳安顿在了一间民居里,只身到了营寨外面的一处暗角,默默地看着大营的方向。晚风里,那一个个大帐里透出了昏黄的灯光,就像张大了嘴的怪兽,觊觎着人世间的万事万物。 不时有将领从正中最大的帐中进进出出,那里面应该是主帅,只是不知道这次的主帅是哪一位,也不知道族人被他们关在哪里。 他绕进了小巷,把给云雪裳买来的晚餐送进去。 刚推开了那间小门,便觉得空气中有种异样的味道向他压了过来,他敏捷地一个翻身,眨眼功夫就已经接了好几招。洒下来的是毒雾,轶江月屏住呼吸击退了攻击他的杀手,冲进了屋里,屋里空荡荡的,不见云雪裳的身影。 杀手再一次又扑了上来,他只好转身迎上前去,杀手们并不恋战,一个两个负了伤之后,便迅速往外逃去。 他正欲追上,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云雪裳的声音: “天上飞的,我在这里。” 惊愕地转身,这些天来,她第一回主动叫他,还送了他这样一个名字。小脑袋瓜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接着便是纤瘦的身体。 182.结局五【182】 轶江月连忙过去扶她起来,让她坐在床上,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什么什么回事?” 天!杀手刚走,她就忘得一干净。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一出,轶江月再不敢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了。可是,带着她去闯营也是不可能的,为难极了,他皱眉看着她呼哧大吃的模样,心里百感交集。 争来斗去,却还是逃不过宿命,难道上天真的不容他们牧依人在这世间生存? “蹭……犬” 一声响,一支镖穿过窗户钉在了墙上,镖上一张纸条,一缕绣发。他大步过去,拔出镖,从镖上取下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子时,镇西小庙拿云雪裳来换碧叶和牧依人。踺” 字迹有些熟悉,他的脑中瞬间想到了南金太子的笔迹,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因为三公主的关系,对南金上上下下都很了解。 南金太子要云雪裳做什么?他的心一紧,呼吸也粗重起来,手指紧抓住那缕黑发,上面是碧叶的气息没错!他转过了脸,看向了云雪裳,她也正看向他,目光里依然充满了戒备。 呵呵…… 他突然就笑了起来,苦涩而且无奈。 “天上飞的,你不要吃饭?” 他笑了好半天,云雪裳的眉也愈加皱得紧了,她站起来,偏着头盯着他的眼睛。 轶江月摇了摇头,缓步走了过来,慢慢地伸出手,把她用力地抱进了怀里。自她醒来之后,他一直想这样抱抱她,可惜却从未如愿。 只是想抱抱她而已,都这么困难,更何况说得到她的心?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敌人,尽管他像轩辕辰风一样日夜守着她?他的心灰得厉害,直觉得一阵阵地绝望。 他做不到,丢下寨中人不管,只带着她去逃掉。 今天晚上情势再凶猛,他也要闯一闯。 暮霭,微光。夜渐渐包围人间。 下了马,轶江月牵着云雪裳的手慢慢往小庙里面走去。不过是间陈旧的土地庙罢了,庙里神龛上供奉着一尊土地爷,香案上摆放着一只香炉,有几柱香正在燃烧,空气里有淡淡的稻草的霉味儿。 “出来吧。”他负手,微扬下巴,沉声说道。 “*师果然准时。”从神像后面慢慢转出了一个人来,果然是南金太子。金冠,玉面,蟒袍上缀的宝珠熠熠生辉。 “轩辕辰风呢?”他低声问道。 “那人怎么会和本太子在一起?”太子微微一笑,看向了他身后的云雪裳,笑着说道: “这便是真正的牧依公主吧?传闻饮了她的血便能长生不老,*师,你教导皇妹这些年,我南金对你也不薄,为何偏隐瞒了这味仙药呢?我父王正等着这药入引,练成不老之身呢。” 轶江月心里一怔,他怎么会认为云雪裳是真正的公主?难道是碧叶说漏了嘴?可是她也不会指认云雪裳才是公主啊! “带上来。” 南金太子轻一抚掌,几名侍卫便从后面拖出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子来。 “她的血,御医已经试过了,并不能让人起死回生,本太子想,云雪裳才是真公主才对。” 南金太子指了指云雪裳,笑声愈加欢快了:“*师,你献人有功,父王会嘉奖于你的。” “她不是公主,你得到她也没用。”轶江月淡淡地说道。 “别开玩笑了,你费这么大的劲得到她,难道不是因为她是公主的缘故?别推三阻四了,你给我人,你依然是我南金最尊贵的客人。” 太子板下脸来,一挥手,便让人上前去拉云雪裳。 “她真的不是公主。”轶江月伸手拦开众人,皱起眉来,其他族人并不在这里,他要不要捉住太子来向南金王换人? “你说她不是公主,那谁是公主?”太子恼怒起来,大声质问道。 “没有公主。” 轶江月看着太子,缓缓说道: “她只是我当年偷来的一个孩子,真正的公主早死了,只活了半岁而已,我为了让彩羽夫人打起精神支撑下去,才偷她回来,后来为了引住世人的视线,又继续了这个谎言,牧依的法师是不能结婚,更别说娶公主为妻的,所以我便让碧叶冒充公主,事实上她们两个都只是普通的女孩子。” 南金太子的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反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 “不行,本太子不能被你蒙骗了,*师向来最爱设局,本太子可是了解得很,来人,带云雪裳走。” 南金太子寒下脸来,一挥手,手下立刻再次扑向了云雪裳。这些人哪里是轶江月的对手,不过几招下来便被他打得东倒西歪,再爬不起来。 南金太子恼了,大声吼道: “轶江月,你若不闪开, 后果自负。” 说着,小庙的后墙轰倒下来,十数牧依人被捆在一起,身上全绑了炸药,而引线已经被点燃。 要救人,就要放弃云雪裳! 轶江月痛苦的攥起了双拳,目光滑过了侍卫紧紧抓住的云雪裳,身形一闪就扑向了牧依子民。 那边,南金太子见他身形闪开,立刻跃身上前,一把扛起了云雪裳,向外飞跃而去。 一匹火红的马已经侯在庙外,他上了马,一扬鞭就往夜的深处奔去。而轶江月冲向了那些牧依人的时候,立刻发现自己上当了,他们身上的炸药根本就是空心的,来人只是用这个来扰乱他的心绪,借机带走云雪裳。 他不是南金太子,他是谁? 他恼怒地转身就往夜风中追去,上了马,疾追。 来人不敢过于让马儿颠簸,从而伤到了云雪裳的孩子,终是被轶江月迫到了江边。他勒住了马,看向了轶江月。 “你到底是谁?”轶江月用马鞭指向了他,怒声问道。 那人抬手,缓缓从脸上取下了一张面具……居然是安阳煜!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女人,小声说道: “小猫儿,不要害怕!” “什么小猫儿?” 怀里的人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向他,这张脸,她记得!就是常在她脑袋里和她说话的人! 安阳煜低头看她,她又说道:“你是小狗儿!” 什么小猫小狗的,可是他居然没死!轶江月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可能从水潭里逃生? “轶江月,收手吧,天下已经被你搅得一团乱了,我和沈璃尘也被你整得够惨,云雪裳我是不可能让她留在你身边的。”安阳煜盯着他,缓缓地说道。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不死?” “呸,你死了,我们皇上也不会死!” 几名残月门人追上前来,大声说道,刚才那些南金士兵都是他们假扮的。 “轶江月,你满族被灭,仇恨的心情我了解,我只一个梦儿不见了都恨了这些年,何况你遇到的这些事,只是,事情既然过去了十五年,又何苦一定执着于此?” 安阳煜紧搂着怀里的云雪裳,耐下性子劝说道。如果不是因为碧叶的恳求,他真想现在就和他再打一架,让他明白,他们不是这样好欺负的。 “碧叶!” 轶江月终是明白了过来,知道他所有计划的只有碧叶一人,只有碧叶可以从潭底救他们上来,只有碧叶才能协助他们布下这一个局。 这些日子,他被云雪裳的冷淡弄得慌了神分了心,根本没去仔细思考这件事里的蹊跷之处。南金王若要夺取山寨,一定是又要做biao子又要立牌坊地瞒着,变着法子捏造出罪名来,就像当年说牧依王谋反一样,一个老太婆,怎么会知道得那样详细,他又怎么会正巧跳到她的院子里,正巧听到她说那样一番话?还有,什么趁着轩辕辰风和三公主成亲的机会灌醉他们,然后让他带着雪裳远走他乡,去过快活的日子,全是计谋,全是假的……怎说呢,轩辕辰风那天那么容易就同意成亲,还被灌得烂醉。他从未怀疑过碧叶,却偏偏是碧叶! 碧叶策马奔了过来,慢慢地停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身形暴起,狠狠地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碧叶顿时被他打下了马,飞出好远才重重地跌在地上。 “为什么背叛我?” 轶江月的眼睛里布满了赤红,他选择舍弃云雪裳也不放弃救她和族人,为什么换来的却是背叛? “*师,你醒醒吧,感情是要两情相悦的,小姐跟着你不快乐,你难道会快乐吗?不错,以往你看到小姐总会开心地笑,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你真心地笑过吗?你晚晚都在做噩梦,梦到小姐骂你,梦到小姐离你远去……我夜夜守在你的门外,我都听在心里,*师,放过自己吧,不要再折磨自己……” “你闭嘴,叛徒!” 轶江月打断了她的话,大步过去,扬起了手掌就往她的头顶击去。 “夫人临去前其实说过一句话,她让我告诉你,忘了仇恨,好好生活,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是你从来不肯和我安静地说一会儿话,总是忙着计划你的复仇。*师,你的生活被仇恨折磨了太久,你放过自己吧。” 碧叶跪好,仰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清澈而留恋,她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他,烙得他的手掌怎么也落不下去。 “你滚。” 轶江月猛地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恨恨地甩了一下手,冷冷地驱逐起她来。 “不要,*师,碧叶死也不会离开*师,就像*师愿意舍弃小姐……也要来救碧叶一样。” 碧叶拉住了他的长袍,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轶江月黑着脸,拳捏了又松,松了又捏,最终轻轻地,无力地垂到了身侧。 “喂,不好了,你们别忤在这里 了,我们快逃。” 又有两匹快马飞驰而来,是轩辕辰风和三公主,二人跑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南金王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云雪裳是公主,喝了她的血可以长寿的消息,已经下了命令要抓她回去。” “什么?” 安阳煜一时气恼极了,狠狠地瞪了一眼三公主,三公主却毫不畏惧地回瞪了他一眼,看向了轩辕辰风说道: “现在告诉他了,他也活着,你不用再跟着云雪裳了吧,我们回南金去。” “罗嗦个什么劲?你老爹要喝人血,妖怪一样,你还回去作甚?” 轩辕辰风一扬马鞭,轻轻地打在她的胳膊上,不悦地说道。 “你老爹才是妖怪!” 三公主气愤地回骂道。 “吵个甚?快走吧。” 安阳煜调转了马儿,就要往前奔。 突然间,有大片大片的火把亮了起来,大家定睛一看,先前只顾着逃命,原来他们早已经踏进了南金军队的包围圈。 无数士兵挽着长弓把他们包围在了里面。 一个和安阳煜穿着一模一样的蟒袍的青年男子策马慢慢从人群里走出来,玉面,金冠,真正的南金太子。 “皇妹,你献人有功,父王一定会好好嘉奖你的!” 他轻抚着掌,低笑起来,脸上,尽是兴奋地笑意。 那么静,除了火把烧得噼哩叭啦的声音,除了众人心跳加速的声音…… 【五】缠绵在绿水青山 七个多月后。 某个小镇上,一所普通的小院中。 春意萌动,院中的树上发着嫩嫩的新芽,满院都是这清新的叶之香。 一个俊朗的布衣男子正紧锁着眉,紧张地从屋子窗户往里面张望着。屋子里,一个女子正三名产婆的指挥下,不停地吸气吐气,那圆圆的肚子正被孩儿踢得一鼓鼓。 “你别这么紧张,生孩子是这样的!”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生过似的,你去生生看。” 背后沉默了一下,接着又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别理他,吃了炸药似的,哪个女人不要生孩子,就紧张成他那样了,居然从邻镇上请了三个产婆来,钱多烧得慌。” “吵死了,回你们自己家去,别一天到晚在我家转悠!当真饭不要钱似的。” 他恼火地转过头来,气哼哼地说道。 来人彻底语结,这人现在怎么小气成这样子了?吃他几顿饭而已嘛!几顿?三顿多吗?什么?你们两个是每天三顿在这里吃!那有什么,反正要吃饭的,再说了,谁叫你有钱呢?吃你几顿咋了? 来人互相看了看,便瞪了他一眼,女子推着男子的轮椅径直往厨房里走去。 男子拉下了脸,刚想吼几句什么,只听得窗户里面又传来了产婆的声音: “使劲,出来了,出来了!” 出来了么?他一阵狂喜,也顾不上忌讳,推开门就往里冲。 “喂,姑爷,你不能进来的!” 产婆立刻尖叫了起来,哪里知道他一伸手,就扒开了产婆,凑过了头去看,正在此时……产妇很不配合地放了一声响屁,轰得他眼前一黑…… 愁眉苦脸地被两个产婆推了出来,又凑到了窗户前面,这时,产婆的声音又大了: “出来了,这回真的出来了,使劲,使劲……” 紧接着,产妇一声尖叫震耳地响了起来,再接着,便是孩子哇哇的哭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呀,生出来了呀!” 厨房里,一个女子快步冲出来,风一样的卷向了那间屋子,男子还没来得及阻止,女子已经冲进去,成了除了产婆之外,第一个看到孩子的人。 “乖乖,安阳煜,不像你呢!不会是别人的儿子吧!” 女子弯腰看着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孩儿,叽咕道。 “放你的屁!” 安阳煜恼火地扒开了她,俯身去看自己的儿子。 “有点像轶江月,不对,还像沈璃尘,你瞧这下巴尖尖的!” 女子不和死活,继续说道。 “司空静雅,你跟老子滚出去!” 安阳煜的怒火涨到了极点,你大爷的,他得了儿子,居然听到的第一句不是恭喜,而是说孩子像那两个厚脸皮的男人。 外面一阵低笑,是沈璃尘。 “雅儿出来,他会不让我们吃他家的饭的。” “哦。” 司空静雅摸了摸鼻子,快步走了出去,进了厨房,端了一只大锅放到沈璃尘的手上,然后推着他往外走。 他们就住在隔壁的院子,这里叫水镇! “小猫儿,辛苦了!” 安阳煜接过了洗干净包好的孩子,放到了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啊,你是谁?我为什么没穿中裤,啊,这是团什么东西?” 接下来,云雪裳虚弱而惊慌的声音刺穿了众人的耳膜。三个产婆莫名其妙的互相看了看,安阳煜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了几锭银子塞进了三人的手中,送三人出了小院。 天,要怎么解释? 该死的轶江月,这七个月,他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里哄着云雪裳,让她打消去找“老婆”的心思,还要不停地解释自己是她的什么人,还要解释“天上飞的”人去哪里了,还要解释……他为什么要抱着她睡在同一张榻上……天,他快疯了! 他苦着脸,看着榻上一大一小,小的在哭,大的吓得尖叫连连! ——————又成了一对儿的分界线—————— 隔壁院中,司空静雅正在往沈璃尘的碗里盛鸡汤,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活该!” “你少去招惹他。” 沈璃尘端起了碗,很烫,他微蹙了一下眉,司空静雅立刻就发现了,她夺过碗来,认真地吹了起来。 “雅儿。”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沈璃尘轻轻地说道: “谢谢你,这七个月来辛苦你了。” “嗯。” 司空静雅的脸上飞过了一抹红,这是他第一回对她说谢谢。 原本凭青梅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救他和安阳煜下山的,正是因为司空静雅的出现,才让他和安阳煜捡回了一命。 当日,她带着司空家的铁衣军退到了最偏远的地方,可是还有一些铁衣军不甘心失败,四处寻找机会,有一天一个暗哨回到营地告诉了她一个消息:沈璃尘进了石青山数日未归了。 那日山匪大寨中一别,已有数月未见。哥哥死于他的手里,赤月灭于他的手里,她恨他,可是,却怎么也放不下这份感情。 听说他生死未卜,无论如何也坐下不去了,当即决定带人进山寻找沈璃尘,自然打的也是去寻找宝藏,好让赤月翻身的旗号。 到了山脚下,正巧遇到了轩辕辰风和三公主,这样一路尾随,到了那只小潭边上。轩辕辰风和三公主太肉麻,铁衣军看得是滋滋有味,她却看不下去,便把目光在林间乱瞟,这一瞟便看出了名堂。 —————————— 这个星期正文就要完结了,这是我以前的文,比较短,后面的番外也不长。喜欢古言妹纸赶紧把《宠妃到底,霸道帝君慢慢爱》收入怀中吧:http://novel.365xs.org/a/1056021/。 【简介:她是藏雪楼的主人,前朝流落民间的小公主,她不思报复,不想复 国,只想挣多多的黄金珍宝、富贵一生。 藏雪楼里只卖一种酒,名“焰火”。藏雪楼还做一桩生意,行骗。 相传,有一江湖高手抛妻弃子,她让那人在大雪天luo奔,成为京中一大笑谈。 相传,有一名扬天下的贵公子得罪了对手,她让那人亲手在城墙上写下某某是蠢货几个大字。 相传,她胆大妄为整上了那个人,那个人一件、一件、一件地剥去她的舞裙,再一口、一口一口地向她的红唇哺进烈酒。 就在那一晚,她和他都沦陷进了焰火里,四臂缠双,激烈无比……】 183.大结局:一对逍遥夫妻【183】 待轩辕辰风和三公主远去之后,她便带着铁衣军穿过了瀑布,抢先到达了那只小湖,在那里遇到了碧叶。 二人一合计,知道不可能从轶江月手里硬抢出几人来,碧叶也不可能公然反抗轶江月,所以便商量着先救出安阳煜和沈璃尘再图后事。 沈璃尘和安阳煜落水的时候,她已经和铁衣军潜进了水底,把他们两个拖出了小潭,铁衣军发现她不是去寻宝藏,而是要救沈璃尘,当即要杀掉沈璃尘,是她拼命护着二人,用铁衣军的军符交换,答应永远不再出现,又以自己的性命相逼,这才保下二人,带着二人返回了山下疗伤。 沈璃尘的伤比较重,尽管碧叶偷出了解他体内之毒的药,可是他的腿还是受了重创,再也站不起来。尤其是最初的一个月,安阳煜要忙于救出云雪裳,沈璃尘的吃喝拉撒全由她来伺侯着,昏迷的时候,是她用嘴一点点把药渡进他的嘴里,是她为他擦洗身子,端屎把尿,就像照顾一个婴孩一样犬。 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便是躲进偏远营地的时候,身边也有侍女伺侯,哪里做过这样的事?可是她愿意,她喜欢他呆在自己身边时的感觉。 就像此刻,他温柔地看着她,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他的温柔! “雅儿,这个给你。” 沈璃尘从袖中掏出一枚亮闪闪的东西来,她好奇地接过来,顿时眼中便有了泪水。是沈璃尘悄悄做的一枚玉指环,指环上镶着一小块紫色宝石,她看向了他的手指,指环上的宝石明显变小了,他把代表宣家的紫玉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她踺。 “现在什么都不能给你了,还要你照顾我这个废人。” 沈璃尘微笑着,把指环戴在她的瘦瘦的手指上。 “我乐意。” 司空静雅蹲下来,把脸靠在他的膝盖上,小声说: “而且你再也不会跑了,你瞧,她都当娘了,你会安心和我过日子了吧。” “傻瓜,早就安心了,安阳煜说得对,要珍惜眼前人。” 沈璃尘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说道。 ———————————————————————————————————————— 月光浮动。 一朵昙花突然璀璨绽放,洁白的花瓣上盈满了这柔美的月光。 一只玉白素手轻轻地抚在了这花瓣之上,俏丽的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 “小猫儿,你还不足月,不能出来的。” 温柔的怀抱,低柔的声音。 “你是谁?” 她看向了来人,小声问道。 “我是你夫君。” 安阳煜叹气,她才刚从屋子里出来,便忘了他是谁!难道他们要这样过一辈子?碧叶说,这种药是不可解的,她在轶江月那里根本找不着解药,轶江月存心让她忘却一切,可能根本没有制出解药来。 “夫君……”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趴在了他的怀里。 天上飞的也说他是自己的夫君,可是她就是讨厌他,而这个人说是自己的夫君,她一点也不讨厌,因为他常在她的脑袋里和她说话。 哇…… 屋子里,孩子突然大哭了起来,安阳煜连忙抱着她进去,把她放到榻上,再抱起了孩子哄了起来。 她有奶水,可是不会喂,让她奶孩子,还得解释好半天,所以孩子总挨饿。 “小猫儿,你得喂儿子了!” 他无奈地抱着孩子站在了她的面前,伸手解她的衣襟。 “喂,你是谁?为什么解我的衣服!” 天,刚刚他还没有离开她的视线啊,为什么一眨眼就忘了?他苦起了脸来,耐心地开始解释,这会子,孩子已经哭得声嘶力竭了。 无奈中,他只好抱着孩子坐到了桌前,用小擂钵擂起小米来,这些天,她不肯喂孩子的时候,他就只好为孩子煮点米糊糊吃。 他是奶爸!他无奈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他头痛!可是……他又心满意足,谁让他深爱着这两个人呢? 灯光摇曳。 云雪裳看着他的背影,脑中无数片断不停闪现。其实生产那天她就想到了好多事,可是这些事太杂,总是一闪而过,再不出现,她成天想呀想的,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总在她的脑海里出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很喜欢他,所以才这么喜欢呆在他的身边,这么晚了也不愿意赶他出去。 灯蕊儿突然一炸,数朵火花儿飞舞。 窗外,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在玩鞭炮,声声炸得响,几道亮光划过了夜空。 是烟花! 她的脑中突然想起了无数烟花绽放的情形,漫天的璀璨,那夜,她穿着大红的喜服,宫灯在屋檐下轻晃,投下一地淡影。 一个身 着明黄锦衣的男子推开了那道金壁辉煌的门,唇角勾笑慢慢向她走来! 是了,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他把她压在了榻上,那样……戏弄了她…… 突然间,所有的片断连成了一线,一幕幕飞快地闪过…… “安狐狸!” 突然,轻轻地唤声从他的身后响起来,他浑身一震,抱着孩子的手差点就软了,他慢慢地转过了身,看着云雪裳。 一双眼睛,尽是晶莹。 “安狐狸,你瘦了,我是不是在作梦,还是我也死了?” 她慢慢地走过来,手抚上了他的面颊,哽咽着说道。 “天啊,小猫儿,你再叫我一声听听!” 安阳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问道。 “安狐狸,安狐狸,臭狐狸,烂狐狸,破狐狸……你吓死我了,你不是掉下去了吗?” 她扑过去,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跳起来,脚夹住了他的腰,大声哭了起来。 “小心些,孩子,孩子!” 安阳煜连声说道,把孩子高举了起来。 “什么孩子?” 云雪裳看向了他手里的小人儿,他被吓到了,好不容易被安阳煜哄下来,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我们的儿子,你瞧,多像我,多漂亮。” 安阳煜献宝一样把孩子托到了她的面前。 “我们的儿子,我什么时候生了孩子?” 得……她记得以前,却忘了这七个月的事情!安阳煜有些哭笑不得,拉她坐下,开始慢慢诉说。 哪里能说得完整,每每只说了几句,便又抱着吻了起来,吻着,不想分开,怎么也不愿意松开抱着对方的手。 孩子哭得太大声,终于,门被砰砰敲响了,心不甘情不愿意地拉开了门,司空静雅跑进来抱起了孩子责备道: “你们想让儿子哭死啊?到底在作什么?” “司空静雅?” 云雪裳猛地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她。 “啊,你认得我?不会吧,你怎么会只认得我?” 司空静雅犹豫了一下,突然尖叫了起来: “璃,她想起来了!” 璃?天,她麻得死人!云雪裳背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不多会儿,院子里便响起了轮子的声音,沈璃尘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沈璃尘,你的腿……” 云雪裳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哽咽着问道。 “打了太多的杖,他们累了,想休息了。” 沈璃尘微笑着看着她。 “沈璃尘!” 她又唤了一声,蹲下去,抚摸着他僵硬的腿,曾经那么优雅的他,从此就站不起来了么? “喂,你揩油呢!” 司空静雅很不配合地打断了此刻他们的煽情重逢,气呼呼地拉开了云雪裳,把儿子往她手里一塞,推着沈璃尘就往外走。 “他们、他们……” 云雪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们早成亲了。” 安阳煜笑着抱住她,看着哭得脸通红的儿子说道: “你还是快给孩子喂奶吧,他饿坏了。” “喂、喂、喂奶……” 云雪裳看到了司空静雅这才真的相信自己遗忘了一些事情,可是莫名其妙突然多了一个儿子,这个好恐怖!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天啦,快点!” 安阳煜把她摁坐在床上,拉开了她的衣裳,托起了她的浑圆就往孩子的小嘴里塞去。 “啊!” 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冲进了脑中,她越发地慌了起来,脸上也烧得厉害,可是,只一会儿,这种感觉就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幸福感觉…… 安阳煜坐在她身边,目光里充满了惊喜和安慰,她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七个月想不起来又何妨呢?甚至她知道他是她的安狐狸,是最爱最爱她的那个人! 两颗泪从她的脸颊滑落,滴在了儿子的小脸上。 “别哭,小猫儿。” 他探出手指来,轻轻地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我没哭,安狐狸,我好想你!” 她靠过来,依偎在他的怀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在皇宫,可是她知道,这一回,再也再也不和他分开! 夫君、儿子……都在她的身边! 烛光下,她的笑容那样的柔美。 一个女人,所求的,不过如此而已! 【天空里,一群星星凑在一起,围着月亮听故事,听到这里,一个声音大喊:不,她所求的远远不止这些! 那还有什么嘛?月儿瞟了一眼身边 大呼小叫的星星,不满地问道,这莫大王折腾了这么久,你还是让她快快结局吧。 星星眨了眨眼睛,指了指下面那所小院,院中那所小屋,小屋里那张榻……你看,正恩爱呢,嘘,不要出声。】 整张榻,以黄金制成,不要小瞧了悬于榻上的那些铃儿,全是宝玉! 什么,他们哪里来的钱? 开玩笑,潭底那些宝贝已经被安阳煜搬空了! 他抱着云雪裳,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他说过要让云雪裳成为天下最富有的女人,瞧,他做到了。这屋里的一切,都是珍宝! 轶江月害他没了大越国,害沈璃尘站不起来,这点钱还是得赔的……他这辈子,他儿子,他孙子,他孙子的儿子的孙子都用不完的钱! 问他,为什么不去找轶江月报仇?算了吧,打来斗去的有甚滋味,他抱着老婆儿子过幸福日子,轶江月么……正在受煎熬呢!他唇角一扬,便有了一个坏坏的笑。 “吻我,安狐狸。” 怀里的人翻了个身,主动送上了红唇。 他不加思索,立刻吻上了两片柔唇!好不容易熬过了七个月,又熬过了她坐完月子,这一身的火呵……快要把他烧着了! 三下五除二地把她扒了个光光的,然后急吼吼地压了上去,前戏?拜托!身下的人比他还急,早就软绵绵地化开了,主动往他身下抓,还要什么前戏,做完了再去戏! 毫不迟疑,进入。 “该死,你太紧了!” 安阳煜皱起了眉,差点就没忍住。 “别停呀。” 云雪裳扭了扭腰,抗议起来。 “小妖精!” 安阳煜摁住她乱扭的腰,吸了口气,总算没让自己出洋相,成为快快男。身下的小妖精,有浑圆的胸,胖了一圈儿的腰,还有因为激情而像海棠花儿一样娇美的肤色……他喜欢! 他开始用力了,一次次地在她的柔软温暖之地往返着,不肯离开,不肯停歇…… ———————— 【星星推开了飘来的云朵,不甘心地大喊:可是,轶江月去哪里了?呆子和三公主呢?】 月亮翻了翻白眼,恼怒地说道: “滚,没看下面正演在刺激时吗!再吵我阉了你!” “我没地方可以阉,你快说吧!” 星星嘻嘻笑起来。 月儿恼怒地一掌打开它,再看时,两个人已经起来哄儿子去了。 “啊,你敢让我看不了好戏,老子要宰了你!” 月亮彻底愤怒,摸出刀就往星星身上砍去,就这样一个跑一个追……白天就到了。 —————— 还是我来说吧!司空静雅翻了个身坐起来,那边太吵了,孩子哭,大人叫的,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啊?吵了她心爱的璃的美梦呢! 大爷的,不如散播一些小道消息吧! 她坐到桌前,轻撑着下巴,回忆起了当天的情形。 那一天…… 南金太子围住了他们一群人,眼看着箭就要射出,三公主突然冲了出去,对着太子说了一句话: “皇兄,天下都在你的手里,何苦要什么宝藏?像我一样,追寻你最爱的那个人去吧!” 众人皆楞住,只有太子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三公主以往冰块一样的人物,如今脸上都布满了幸福的表情,他争斗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向那个人表白心迹了,抱得美人归了。 于是,他轻轻地抬手,让众人放下了弓箭。然后,他转头看向了在场中的某个人,低声说道: “皇妹说得对,其实本太子今日来并非一定要夺你们的性命,父王说了,你是他最喜欢的女儿,让你执掌大越,大越为我南金附属国,安阳帝,你可愿意?” 安阳煜此时哪里还有心思要什么天下?他只想带着云雪裳去过几天安稳逍遥的日子去,当即就点了头。 呆子不干了,出声就抗议,可是三公主却拧了一下他的手,让他闭了嘴,用他二人的自由换来了这一行人的出路。三公主知道南金王的旨意后,闯宫和他大闹了一场,扭头就离家出走了,她是南金王的心肝宝贝啊,他一直相信这个女儿是福星,瞧正是因为她的师傅,让南金得了天下,怎肯让女儿离开他呢?既然她执意要嫁这个呆子,不如就把大越给她做嫁妆,让她执掌大越去吧。 【什么?这不是真相?那你说,什么是真相!月亮恼了,恨恨地撞了一下身边的小星星,小星星嘟起了嘴,哭丧着脸说道: “你看嘛!” 月亮往下一看,只见那小院的墙上,立着一个青衣青衫的男子,身边一个碧衣女子,正静静地看向 了房间。 “*师,走吧,他又要追来了。” 碧叶扭头看了看远方,一道暗色身影正策马飞奔而来,玉颜金冠,蟒袍加身。 轶江月顿时变了脸色,飞身下去,骑着马就狂奔了起来。 碧叶又看了一眼小院中的情形,不由得苦笑了起来,都成双成对了,可是轶江月和自己呢?原本以为没了云雪裳,他会渐渐收回那执拗,可是七个月了,他还是常来看雪裳,并没有收回一点感情。 更可怕的是…… 南金太子居然喜欢他……不要看错,他喜欢轶江月! 他是有断袖之好的人,自那年见过了轶江月便念念不忘,因为怕唐突美人【轶江月铁青着脸吼:滚,再敢叫本尊美人,本尊喂你一肚子毒药!】一直不敢说出口,如今他已经手掌天下,登基是早晚间的事,自然开始对这段旁人看着毛骨悚然的感情想入非非了。 这不,听说轶江月在这边出现,立刻想到是来看云雪裳,立马前来相会! 实际上,他是为了轶江月才放了那一行人的,也是因为他,才放任这些人住在这里的。说实话,沈璃尘和安阳煜都是太强大的敌人,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应该把他们斩草除根,免除后患才对。可是他不能这样做,这些人住在这里一天,轶江月就不会跑远,他就会回来! 喂,诸位看客,你们翻什么白眼? 男的爱男的有什么不妥?他就是喜欢轶江月,他不愿意理自己也行,让他看看就好了嘛,跑个什么呢?他朝中还有一大堆事,可没那么好的福气可以撒腿就跑,隐居于此。 —————————————————— 【尾声】 数年过去了,小镇上越来越繁华。 一对青年夫妻策马进了小镇,过几天就是青梅的祭日了,轩辕辰风和三公主赶来祭拜。 刚拐进小巷子,便看到几个小孩子扒在门口偷看,下马,好奇地过去,也趴在门上看了起,这一看,立刻就转身,把也想瞧瞧的三公主推开。 里面传来了安阳煜的吼声: “喂,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把老子的衣服丢出来,老子还光着呢!” “打赌,娘是装的,谁让爹昨天晚上又喝醉了还偷看前街的芬儿姐呢!” 一个稍大的孩子转身看向了轩辕辰风,咧开嘴笑了起来,那唇角上扬的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安狐狸! 【全本完,谢谢支持,请继续阅读精彩番外】 184.有爱的番外,我们是恩爱夫妻【一】 一盏烛,光亮柔柔。 灯下,一名秀丽的女子正低垂眼帘,目光落在手里的一纸淡黄信笺之上,唇角暗噙两朵小花,面上有说不出的柔美漂亮。 回头,小摇篮里,小狐狸正睡得香。 从失忆到小狐狸出生,一年过去了,小破狐狸越长越像那只讨厌的臭狐狸。那日他为了不让自己再卷进是是非非,便以皇位为代价,退隐民间。那样一个男子,为自己肯做到如此,还有何求呢? 只有幸福,她幸福地抿唇一笑,正欲将手中之信叠好时,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伸来,猛地夺过了信笺,她下意识地扭腰,挥手砍向对方的脖子…… “你怎么进来的?踺” 她收了手,四下看着这间并不大的屋子。 门窗关得好好的,难不成他又在屋子里挖出地道来了?自归隐之后,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机关,和宣璃一起把附近几十所屋子全串成了一片,地下七拐八弯的,这厮无聊时居然还去听别人的墙角…… 一个听别人墙角的前皇帝! 她没好气地坐下来,拿起了桌上的针线篓子,继续给他做鞋。 “明儿店铺开张,我穿哪件衣好?” 他绕过了桌子,走到墙边上,拉开柜子左挑右选起来。 云雪裳吸了吸鼻子,突然皱起了眉,这厮身上有股淡淡的桂花香,似乎是……前街那名叫芬儿的姑娘身上的香味! 这臭狐狸难不成家花闻久了,要去采野花? “去哪里了?”云雪裳放下了鞋,却把针藏在了指间。 “看咱们的铺子。”安阳煜脱 了外袍,只着一身白中衣,打水洗脸。 “好看么?”云雪裳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柔柔地问道。 安阳煜觉得有些不妙,可又说不出为什么,硬着头皮说道:“好看。” “和我比呢?”云雪裳又问道。 “啊?” 安阳煜怔了一下,又听她说道: “我是说芬儿姑娘。” 安阳煜顿时感觉到腰上被尖刺扎了一下,这小妞居然用针扎他!而且是连连扎来。 “喂,喂,你谋杀亲夫啊?” 他连声低吼,把她的手推开,气急败坏地跳到了一边。 “你现在敢去玩 女人!”云雪裳丢了针,委屈地看着他。 “哪里有,就随便走了走嘛,手都没牵……” 脱口而出,安阳煜自己也怔住了,天可怜见,他绝没有那个意思!芬儿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就住在前街,家里开了一家杂货铺,他常去买东西,就认识了。要知道,他长得如此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又威风八面……咳咳……绝对不脸红,这是事实嘛,虽然比隔壁院子那姓宣的小子差一点点点点,可是他安狐狸胜在有男人味嘛!所以呢,镇上的女孩子多向他抛抛媚眼,这也是人之常情…… “好啊!你居然站在我面前还在想她!” 云雪裳气极,这臭狐狸站在自己面前居然露出了这样神游的表情,难不成还在想着下回如何在随便走走的基础上再牵牵小手? 抬手,毫不犹豫,拧上狐狸耳朵! “喂,松手!男子汉大丈夫的耳朵怎么可以说拧就拧!” 安阳煜恼火地一把揪住她的小手,反手就捏了她手肘上的麻穴,云雪裳果然松了手,可是胸中之气更大了!揉着麻麻的手臂,黑亮的眼珠一转悠,她脸上便绽开了笑容来: “不拧你了,你过来。” 安阳煜看着她的笑容,突然就有一种凉意从头皮炸开,然后奔涌向身体各个角落,不往前,反而往后退。 “那个,我忘了,还要和宣璃商量一下明日开张的事情。” 他讪讪一笑,转身就欲走。 一枚凉风,飘然而至! 人便定住了! 小妞儿的点穴功如今已是出神入化! 悔啊!不应该教她的! 悔啊!教了她,平时也不应该陪她练习的! 悔啊!刚刚让她拧了耳朵就算了嘛! 他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 “别闹,孩子还在睡觉呢。” “谁说要闹了?我只是想要和你亲热热,相公,来嘛!” 云雪裳绕到他的面前,手指探进了他的衣裳里面,抚呀抚的。安阳煜吞了吞口水,小妞只穿了件单薄的绸衣,因为刚洗了澡,隔着那纱薄的白色,那漂亮的风景若隐若现。 “快解开我的穴道。”他小声哄她。。 “相公,平时都是你辛苦劳动,今儿让妾身伺侯相公嘛!” 云雪裳唇角美妙一扬,声音愈加充满柔媚,那眉眼间的娇柔媚意早就肆意化开。 “你伺侯我……” 他才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云雪裳已经拉开了他的衣带,痒 、酥、麻……他吸了口气,手指情不自禁地绷直,蠢蠢欲动起来。 “相公,喜欢吗?”云雪裳似是故意,又逗弄了他一下。 “喜欢。” 他低低地说道,眼睛中两簇明亮的火苗腾起: “快解开穴道,让相公疼你。” “不要,让妾身疼相公嘛!”云雪裳往他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安阳煜又深吸了一口气,孩子晚上爱吵,难得像今晚一样安睡着,他们也有很久没有好好这样亲热了,尤其是生产过后的她,身材和相貌都增添了不少柔媚之意,让他爱不释手。 云雪裳看着他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心里就好笑了起来。故意撤了手,歪着脑袋看着他,小声说道: “那个,怎么办呢?我困了,不如你去找芬儿姑娘吧。” 说了,果真转身往榻边走去,一面走,一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喂,你给老 子回来,解开我的穴道!” 安阳煜此时正烈火焚烧,被她这样一撇下,更觉得要炸开了,试着运气冲了几回穴道,都没办法冲开。她的点穴功力,早不是当年那样生涩,要解开也得要一会儿功夫呢! “相公啊,你如此神通广大,英明神武,人中龙凤,天下豪杰之首,解开穴道是小意思嘛,妾身手指痛,没有力气了,妾身先睡,相公慢慢站呵。” 掀开了被子,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心里笑得直抽筋。 哼,想欺负本姑娘?想看美人儿?想牵美人的小手儿?没门!看看,我们都有儿子了,等儿子长大了也是帮我不帮你的,我们联合起来,一起点你的穴! 看了一眼置于床边小摇篮里的儿子,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温暖,换了个姿势,真的只管自己睡大觉去了。 屋里静静的。 她的呼吸浅浅而均匀。 不多会儿,她便坠入了梦乡。 梦里,自己站在一条奔涌的山间激涧前面,两岸青山,鸟语花香,蝴蝶从眼前翩然飞过,清新的空气直往鼻中钻。 儿子会走路了,正笑着,唤着:娘,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怀里扑来,她弯下腰,向他伸开了双手…… 突然,天空骤然变色,兽的咆哮声震得人心发颤,定睛一看,前面哪里是可爱的小儿子,分明是一匹露着阴森白齿的狼!绿莹莹的眼睛里充满了贪婪的光芒,猛地扑向了她,尖尖的牙齿深深地嵌进她的喉咙…… “小猫儿!” 焦急,温暖的呼唤声在耳畔响起来,身子也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那张布满焦虑神色的面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使劲地抱住了他的腰。 “又作噩梦了。”安阳煜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别怕,我在呢。” “安狐狸,我又梦到那匹狼了。” 云雪裳急促地喘着气,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就算是狼,到了相公这里,也是一锅煮好的狼肉。” 安阳煜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背,自她清醒之后,总是做噩梦,可能是药物的影响吧,一年多前发生的那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太深的烙印,她总是害怕着失去现在拥有的平静。 “安狐狸,我害你没有了大越国,让你不得不当个小老百姓,躲在这里。” 云雪裳眼眶红起来,缩回了他的怀里,小声说道。 “笨蛋,我这叫舒服呢!” 安阳煜低笑起来,没有人比他这个暗皇当得更威风了。 南金王把江山交给轩辕辰风的原因就是因为看中他老实,觉得他不会翻起太大的波浪来,不过南金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太子为了爱情,居然放过了安阳煜一行人,任他们隐居于水镇。而轩辕辰风出于对安阳煜的尊重,朝中大事常和安阳煜联系,他依然在暗地里为了大越的强盛而出谋划策。 “就是委屈你了,你以前都是有好多人伺侯着你的,你吃饭也要一大桌子菜的,现在怕让人发现,不得不住在这小院子里,每顿饭只吃三个菜,还不能穿很好的衣服。” 云雪裳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轻声说道。 虽然是三个菜,可都是宫里出来的好货色,穿的也是顶级绣坊出来的衣服,可是云雪裳还是心疼他,觉得他为自己舍弃了太多太多。 “你伺侯我就成了嘛,来,再伺侯一次,相公喜欢。” 安阳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心中不由得感叹起来,小女人就是这点好,从不恃宠而骄,真实得让人不得不去疼爱她。 “不来了。” 云雪裳面上一红,先前是为了整治他,现在真的面对面再来一回,她可没胆量。 “来嘛。” 安阳煜拉起了她的小手往自己的腰下放去。 “呀,你居然没穿衣裳。” 云雪裳小声惊叫起来,叫完,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自己也 是光光的,这厮早把自己剥光光了! “喂,你……” “小妖精,你以为就那样就算了?” 安阳煜坏坏一笑,哪里那么容易算了的?撩起他满心的火,她来睡大觉,而且他可是在原地站了足半个时辰才冲开空道呢……不行,明日起还是得勤奋练功,不能再去乱挖地道了,要不然真要被这小妞吃得死死的,时刻给他点穴功伺侯。 “不要不要,儿子快醒了。” “哪里会醒,他白天吵了一天,现在也得睡觉。” 安阳煜翻了个身,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在了身下,吻住了她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嘴儿。她晚上不是这样亲过他吗?现在轮到他了! 嗯…… 她轻轻地,发出了一声轻呼,就像一声鼓励,安阳煜的动作便重了一些,吻又一路下滑而去,到了她的小腹,再往下…… 她的喘 声急促了起来。 对于闺中之事,他一向放得开,只求如何快乐,才不管她的求饶。 “看着我,小猫儿!” 他低低地唤着,她却把眼睛闭得更紧了,羞死人了,哪里还敢看? “乖,看着我。” 连连催促着她,又用身上的动作让她更难抗拒他的声音,她终于看向了他,这一看,不由得又楞住了。 他在她的足踝上扣了一双圆镯,海棠木,一只为凤,一只为龙,都是他亲手雕刻出来的,镯子结合处又用银扣扣住,细看,那居然是银扣合在一起,居然是只狐狸的造型。 精巧极了! “安狐狸!”她圆睁了眼睛,惊讶地说道:“你这些天晚上躲出去,就是做这个吗?” “喜欢?” “嗯!可是,为什么是脚上,不是手上?” 云雪裳想了一下,笑着问道。 “戴手上影响我泡妞嘛!” 安阳煜笑了起来,其实这镯子里面加了特殊的药材,是用来给她暖脚踝上的穴位用的,可以缓解她冬日里腿痛的毛病。 “呸……别,我不要从后面……滚开,嗯……” 云雪裳嘴上抗议,可是柔软的身子始终拒绝不了身后这位现在除了爱挖地道、就是爱研究如何在床 上更舒服的男人,天,原本就色,现在更色…… 不过,好歹没去找别的姑娘色,比如芬儿姑娘……明儿是不是应该去她面前转悠转悠,自己这位曾经的两朝皇后,哪里能天天缩在家里呢? ———————— 番外是独立的故事,大家自由选择啊,喜欢就看看。 185.他身上有香味【2】 他身上有香味【2】 鞭炮声阵阵,红色的碎屑漫天飞舞。 安阳煜穿了一袭暗青色的新袍子,站在自己的茶叶店“一壶香”的门口,向进来的客人笑眯眯地拱着手,瞧他那样子,还像那么回事。 云雪裳笑着,转身准备往回走,儿子放在沈璃尘那里,这时候应该醒了吧踺。 沈璃尘如今也没啥爱好,只爱读四处搜集来的古书,到了晚上就和安阳煜一起到处挖地道,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要干什么! 她天天都担心,住在前面那条街的卖猪肉的大吴头……他太壮实了,足有两百斤的模样,而且他的老婆也颇为丰 满……没有一百九,也有一百八十斤,这两口一上了床,神啊……幸亏那床是铁架子搭的犬。 什么?问她咋知道?安阳煜挖地道挖到那里的时候,她跟去听到的!脸红一下……她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是真的担心,那两口有一天会不会用力过猛,让那床压垮了地面,跌到他们挖的地道中来。 刚走几步,突然想到应该去问问他,晚上是在馆子里吃呢,还是在家里吃。回头,不由得怔住,一位身着绿布衣裙的女子正站在安阳煜的面前,一副小荷微绽的羞涩清新模样,看着安阳煜的神情是充满了爱恋仰慕。 这不是那位芬儿姑娘吗? 皱了皱眉,正欲上前,却看到她往安阳煜手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安阳煜引着她一起往屋里走去。 “唷,你瞧瞧,芬儿姑娘的好事怕是近了。” 旁边有个声音响了起来,侧脸一瞧,是包子铺的陈大娘和隔壁茶楼的伙计,二人都是一脸八卦模样。 “芬儿姑娘长得俏,哎,我也想娶她做老婆嘞。” 伙计把手巾往肩上一甩,拖长了声音。 “你?你有了自己的铺子再说吧,你没瞧那男的?长得英俊潇洒,而且只有一个老婆,芬儿进了他的门,也是二房,二房比正室可要受宠多了。” 陈大娘说着,转身往里面走去。 伙计一转脸,看到了云雪裳,立刻就堆起了笑脸,大声说道:“这位大姐,进来喝杯茶吧,今儿是头角儿小梨花登台呢!” 云雪裳楞了一会儿才弄明白,这声大姐是在叫她! “你叫我大姐?” 她貌美如花,身如飞燕,面若凝脂,肤若白玉,不说看上去只有十四五,那十六七也差不多吧,再怎么也要唤她一声小姐才是,怎么就成了大姐? “哦,不是,不是大嫂!” 那店小二只怔了一下,立马又换了一副笑脸,态度越发恭敬了。 疯了! “你才是大爷!大嫂!” 她气冲冲地一扭头,快步就往家里走。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菜蓝子往厨房里一丢,越想心里越堵得慌,怎么就成了大嫂了呢?真的变丑了么? 冲进了屋里,站在铜镜前面一瞧。 为了不引人注目,身上穿的是一袭暗绿色的布裙,头上是一根喜鹊衔珠的银钗,耳朵上两颗碧玉。颜色是暗了点,可也不至于是大嫂啊!小二瞎了狗眼了!不行,她就是在家里呆得太久了,别人都不认得她,这才让安狐狸在外面有了花花肠肠子的可能。 迅速换衣,梳妆,再施施然出门。 鹅黄色的长裙,发间佩一枚碧玉美簪, 一壶香店门口,并无太多客人进出。他们来镇上不久,镇上原本就有两间茶叶铺子,也不知道安狐狸开这么间茶叶铺子作什么。 刚想走过去,居然发现安阳煜和那芬儿一前一后出来了,就往她站的这边走来。她连忙闪开,躲进了小巷子里。 二人愈走愈进,到了巷子口处停了下来。芬儿转身,羞答答地看了一眼安阳煜,小声说道: “喻公子,不用送了,回去招呼客人吧,小女等你的回话便是,只是请公子不要让小女等得太久。” 好嗲啊!云雪裳咬了咬牙,好你个安狐狸,难怪昨天晚上回去对自己大献殷勤,原来真是在外面花手花脚了呀! 安阳煜低低地说道:“姑娘放心,这三日必回话。” “谢喻公子,小女告辞。”芬儿福了福身子,转身快步离去。 安阳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远去,正当云雪裳就要跳出来,狠踹他几脚时,他却沉声说道:“还有一颗盘扣未扣好,这样出来,不怕别人笑?” 啊? 她低头一瞧,腰间那枚盘扣居然扣挪了! “偷听!” 安阳煜斜了她一眼,转身就往铺子走。 “喂!” 云雪裳慌忙扣好了盘扣,追了出来。 “喂什么喂,儿子是你和我的,不是沈璃尘的,怎么又丢在他那里了?司空静雅那女人昨儿教他叫我叔叔,你知不知道?” 安 阳煜负了手,嘴里淡淡地说道,脸上却堆了笑容,和街上的人打着招呼,一副小老板的派头。 还有这回事?云雪裳怔了一下,不过司空静雅的爱好就是设下种处陷阱来整治他们两个人。就像前儿,是把槌衣棒里暗藏了一些痒痒粉,她晒被子时,用那个一槌,被子上沾了好些痒痒粉,她和安阳煜痒了一晚上才弄明白是咋回事,所以说她教小狐狸叫大狐狸为叔叔也是极可能的。 “你反正每天只在他面前出现一会儿,叫你叔叔又不错。”云雪裳轻嗤了一声,跟在了他的身边,小声说道。 “反正我不喜欢看到你和芬儿在一起。”安阳煜又斜斜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这种举动,在水镇上来说,大胆极了,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让开,让开,紧急公文!” 远远的,大呼声,急促的马蹄声骤然而至,街上顿时乱了起来,小摊小贩,行人纷纷往两边避去。 安阳煜带着云雪裳退到路边,皱眉看向了疾驰而来的官差。 自南金统一天下之后,大越官差一律换成了南金的服饰,青衫,宽腰带,背后有一“忠”字。 “让开让开!” 官差急呼着,从二人面前奔过,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那马儿突然嘶鸣了一声,发疯了似的,猛然扬起了前蹄,拼命地开始抛起了背上的人,那官差大骇,手一时没抓稳,居然就被狠狠地抛了下来,后脑勺着了地,只抽搐了几下,便瞪着眼睛咽了气。 “呀,死人了!” 街上顿时大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云雪裳刚想上去瞧瞧,就被安阳煜拉住,他不想和公门中人打交道,开铺子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回了茶叶铺,店中正有几名年轻女子在挑选茶叶。按理说,女子大多爱逛胭脂首饰绸缎庄,可是他的店中偏偏女顾主多,原因正是……明为买茶,暗为瞧俊男! 自古美人爱帅哥,亘古不变啊! 女子们的目光直接忽略了云雪裳的存在,直逼向了安阳煜。 安阳煜笑眯眯地迎上前去,和几位美人儿攀谈起来,瞧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云雪裳又不爽起来,他到底是卖茶叶,还是卖色相。以前在宫中时,他瞧自己那些后妃的模样就是这般呢!se迷迷,yu求不满! “女人当然喝点茶好了,辰时一杯,醒神,申时一杯养颜。” 安阳煜亲手拿出了几包茶叶来,沏了,一杯杯递到众女子的手中,诸位女子眼中毫不避讳地向他身上飞出朵朵桃花来。 ……世道真的变了么?还是她离开民间太久,不知道民间女子已经如此开放大胆了? 几位女子挑了茶叶,安阳煜主动去柜台里为她们称重包装。女子们挤在一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别让芬儿抢先了,咱们说好了,谁先进门,一定要再引着其他姐妹再嫁进去。” 一个容长脸儿的小声说道。 “知道了,可是他家的大老婆不知道凶不凶呢。” “管他呢,大的哪有小的吃香。” 女子又答道,还不忘抬头向安阳煜飞了一个媚眼。 云雪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存在吗?还是她其实早死了,现在只是魂魄在飘,所以她们看不到自己? 伙计过来,把一壶香茗放到她的面前,笑着说道: “夫人,这是老爷亲手给夫人煮的茶,是极品雪芽。” “早上才送来,一共二两,我特地为你寻的。” 安阳煜的声音从柜台那边飘来。 不亚于一挂鞭炮响过,几名女子都被炸得怔住了,定定地看着云雪裳。 她神气了!她轻轻地端起了茶杯,以极其优雅的姿态小啜了一口。又抬眸,明媚地朝安阳煜一笑: “谢谢相公。” 众女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接了自己买的茶叶,夺路而逃,到了门口,只听一个女子说道: “不是说他夫人是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吗?”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议论声渐远去了。 云雪裳放下了茶碗,轻赞道: “真是好茶。” “陈茶而已,三钱一两。” 安阳煜轻描淡写地说道。 啊?她连忙一看杯中,果然,茶水深褐,就是陈年旧茶。抬头,安阳煜眼中尽是笑意,现在,不知道是她驭夫,还是他驭妻,可是,她就是喜欢他这样哄着自己,给自己撑足面子。 “东家东家。” 伙计送客人出去,又大呼小叫地跑了回来,面上表情有种扭曲的惊吓。 “不好了,东家,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安阳煜从柜台里绕出来,慢悠悠地坐到紫藤雕花椅子上面,端起了茶,低声说道 。 “死人了!” 是说那个官差吧?二人互相看了看,便等着小二的下文。这小二有说书的天赋,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当时的情形,果然就是说的那名官差。 安阳煜一直低垂着头,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看不出脸上的情绪。云雪裳却被小二夸张的动作给逗笑了,原来谣言就是这样产生的呀!在小二的描述之下,那马居然在发疯之后会武功了,然后杀掉了官差! 可是……她的脸色变了变,会武功的猛兽她也见过,轶江月曾经训练过一大批佩甲狼兽用来对付闯寨之人。不过轶江月在一年前为了躲避太子跑去了波斯国,已经有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也未听残月门的暗哨们说他回来了。 细一想,那马儿抛人的动作,还真像是有套路的,难道真有人窃用了轶江月训兽之法,想掀起什么波浪来? 安阳煜不露声色地站起来,低声说道:“你先回去吧,晚上请璃公子过来用饭。” 不用请,他肯定会到的,请奴婢又会影响他们挖地道,安阳煜又不喜欢云雪裳之外的人碰他的衣服物什。她云雪裳如今得做五个人的饭菜……司空静雅唯一能做的就是煮饭,而且不是煮不熟,就是糊成黑锅巴! 郁闷得紧!可是看他神色有些凝重,还是立刻转身往家中走去。 入了夜,水镇还是热闹。 水镇是以前赤月和大越交界的地方,两国通商的商旅行都要经过这里。 安阳煜和沈璃尘关在屋子里叽叽咕咕了好久,她哄完了儿子,忙了一天,只觉得困得不得了,便先睡了。 “咕咕。” 隐隐的,似乎是有蝈蝈的叫声,她努力睁了睁眼皮子,只觉得眼前有黑影闪了闪,以为是安阳煜,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起来。 手,慢慢探到身上,她皱了皱眉,这动作不像是安狐狸的,他几时这样小心翼翼过?倒像是害怕她醒来一样,安狐狸可不这样,他火上来了,是直接弄醒她就开始的。 想动,眼皮子提不起来。 突然,一声尖叫声,刺破了耳,身上一个激棱,猛地睁开了眼睛,扭头一看,屋里空荡荡的,没有安狐狸,也没有黑影人。 作梦? 正想着,暗阁里轻响了一声,安阳煜从里面钻了进来。 “你去哪里了?”云雪裳坐起来,惊讶地问道。 “去验一下那个官差的尸骨。”安阳煜低低地说道,开始脱夜行衣。 云雪裳猛地想到自己刚才那个梦,只觉得毛骨悚然,连忙跳下床,烧了热水来给他沐浴。 把他的衣服扔进盆里,突然,她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这香……是芬儿身上的。 “娘子,过来给相公搓搓背。” 安阳煜却毫无察觉,坐在浴桶里,一面往肩上浇着水,一面懒洋洋地说道。 验官差,还是验美人? 云雪裳抓着他的夜行衣,气鼓鼓地瞪着他,这桂花香味儿是越闻越浓,难不成他当自己鼻子失灵了闻不出来? “过来呀。” 安阳煜等了好一会儿,身后依然没有动静,扭头,她正抓着他的夜行衣猛看。黑不隆咚的一套衣有什么好看? 他用葫芦瓢舀了点水向她泼过去,浅粉的睡裙上面立刻开满了朵朵深粉的小花。她扭过头来,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把夜行衣丢开,转身就要往榻边走。 “别跑。” 安阳煜低笑着说道,云雪裳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抱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和他一起落进了不大的浴桶之中。 这可不比宫里,有可以让他们游泳的澡池子,这里是水镇,他们买的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小宅院,屋子也不宽敞,这浴桶挤下两个人,便转不了身了,她娇小的身躯紧贴在他的身上,他结实的胸膛,小腹都和她紧密贴合。 “放开我,我要睡觉,你吵了我的好梦了。” 云雪裳拍打着他的手臂,小声说道。 “什么好梦?有没有相公我?” 安阳煜的温柔让云雪裳的怒火渐消了一些,瞧他这么热情,应该没在外面做什么过火的事…… 不对,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才故意这么讨好自己? 她扭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晚上没见什么人去?比如美女什么的。” 186.与他们比邻而居(二更) “见什么人?那鬼地方能有什么美女。” 安阳煜轻嗤了一声,拿起了水瓢舀水,往二人身上浇着,微烫的水,滚烫的他的身体,让云雪裳的身体开始微微发热。 “撒谎,你的身上有桂花香,芬儿姑娘身上就是这种香味。”云雪裳没忍住,脱口而出。 安阳煜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会儿,低声说道:“哪里学的手段?” 什么踺? 她讶然。 安阳煜又说道:“想诈你相公,你还嫩着点,小猫儿!看相公我怎么罚你。犬” 说着,便手嘴并用,专攻向她身上怕痒的地方,弄得她气喘吁吁,只顾尖叫,管不了脑中的疑问了。 “我不洗了,我要睡觉去了。” 一个深 吻过后,云雪裳脸上飞了些红,拔开他的手就要站起来,可是他的手一拉,居然把她身上仅着的浅粉纱衣给扯了下来。 “小寝 奴。” 他眯了眼睛,低笑起来。 这浅色的纱裙,让他想起二人最初相处时的时光,互相试探,互相防备,不敢让对方看出一点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这女子抛却了江山,只为红颜一笑,也从未想过,会和她只做一对小夫妻,挤在这小小的浴桶里沐浴。 可是,他现在的心是平静的,从未有过的平静,没有争斗,没有勾心斗角……虽然少了点刺激,刺激可以制造嘛!总的来说,他喜欢这样的日子,捧一壶茶,悠哉游哉地在镇上踱步,享受着村姑小妇人们的媚眼,这是一种完全真实的感觉,不因为他位高权重而喜欢他,而只是因为他是他,而喜欢他! 尤其是,每日可以吃她做的饭,穿她缝的衣做的鞋,还有抱着她亲热……他的手指滑过了她手臂上那枚艳丽的守宫砂!这守宫砂永远都不会消退了,因为她始终没有嫁于那个用了自己的血点上这枚守宫砂的男人……轶江月。 自然,轶江月也不会来主动为她除去这枚艳丽,安阳煜不在乎,人都是自己的,一点艳色点缀在她如此光洁白皙的手臂上,除了让她更加美艳充满you惑,没有一点坏处。 “相公要搓背,快。” 他也站起来,转了个身,重新坐进水里。 云雪裳的心,被他的手指在守宫砂上轻轻一抚,完全酥软了。 这枚守宫砂,就是他们的爱情,永远不会消退的爱情,永远充满了活力和激情的爱情。 谁说帝王无真爱,她得到了,她是最有本事的女人!芬儿姑娘的桂花香?或者那死掉的官差也爱抹这种头油?不想了,管他呢,越清醒的人就越痛苦,她还是糊涂点好。就算是他身上沾了芬儿身上的香味,她也宁愿相信,是被风吹来沾到他身上的,他三宫六院都可以不要,怎么会背叛她? 温柔的小手抚上他的背,他微眯了眼睛,享受着。 “左边这里有点痒。” “哪里?” “这边,过去一点。” “这里?” “再上来一点,下去一点……左边一点。” “滚,老娘不伺侯你,老娘要睡觉了,啊……安狐狸,你作什么?” “你再称句老娘试试,哪里学的?包子铺?老子明儿炸了包子铺去……” 小屋子里又热闹起来了,两个人在小小的浴桶里嬉闹着,水花洒了满地,儿子也醒了,加入了这个行列,用响亮的哭喊声结束了二人进一步的亲热。 瞧,这是唯一的缺陷,她坚持要自己带孩子,不肯请奶娘,所以这种情况常发生,他不得不忍着浑身的火,看她抱着儿子去睡了。 又是一个得……用凉水浇浇脑袋才能睡着的夜晚。 鸡鸣。 狗吠。 猫尖叫! 安阳煜恼火地睁开了眼睛,这才睡了不到一小会儿,她养在院中的鸡儿狗儿猫儿就开始打仗了,害他怎么也睡不着。 跳起来,拉开门就吼:“云雪裳,明儿把你这些鸡儿狗儿赶出去,否则老子一锅煮了它们。” “你小点声,我养鸡还不是为了给你和儿子改善伙食用的。”云雪裳抱怨道。 他一听,吼声更大了:“改什么改?老子不是没银子,去买不就成了,你今儿就给老子赶走这些蠢货。” 吼声落,只见院门处,云雪裳引了一个女子进来,青色布衣裙,秀丽容颜,正是芬儿姑娘! 这么早就找上门?原本云雪裳心里郁闷极了的,不过此时她心里却乐开了花,眼睛斜斜看着楞在那里,光着膀子的安阳煜,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芬儿妹妹不要怕,他yu求不满正在发神经。” 芬儿的脸顿时就红了,头埋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哼,我让你学沈璃尘装优雅,你骨子里就是一只色狐狸,看我揭开你的狐狸皮!云雪裳这才轻拍了拍 嘴,笑着说: “哎呀,我和他老夫老妻,开玩笑惯了,一时间忘了芬儿姑娘还没许人家的,你就当刚才是耳边吹了阵风吧。” 芬儿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向了安阳煜,轻声说道:“给公子请安。” “那个,我去换衣。”安阳煜尴尬地关上了门,迅速地翻出衣服来。 “你们……成亲很久了么?” 芬儿左右看了看,有些局促地问道,很少看到他二人结伴出去,还以为他们感情不好,哪里知道,昨儿晚上梅儿姑娘过来跟她说了在茶庄里的事情,她这才好奇起来,他的娘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看来,并不像坊间传说的,丑恶凶悍,反而甜美极了。也对,公子那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娘子理应如此美丽的。 她心里略略有些失望,在水镇,她的相貌不说属一,也难找出第二个和她想媲美,不想这很少出门的喻娘子真正比她美多了。 “有好几年了。”云雪裳故意拖长了这个时间,把一杯茶放到她的面前,微笑着说道:“芬儿姑娘请喝茶。” “谢谢嫂嫂。” “坐吧。” 云雪裳点点头,屋里传来了儿子的哭声,她正想转身进屋,安阳煜便抱着儿子出来了,他极会哄孩子,比她还会哄。 这全要归功于她初生产后的那段时间,她失忆,不记得任何事,安阳煜又要照顾她,又要带儿子,奶爸奶娘一人担,确实辛苦,别看他素日里一板脸吓死人的模样,对自己这个儿子却温柔得紧。这是因为,他自小没得过父亲的疼爱,便只想把这个缺憾弥补到自己的孩子身上,把所有的爱都加倍给孩子。 现下,他正抱着小狐狸,眉眼间尽是宠爱和温柔。 “我抱吧,你陪客人。”云雪裳接过了儿子,安静地坐到一边。 安阳煜这才对芬儿姑娘点点头,低声问道: “芬儿姑娘有何事?” “哦,这个,我昨儿在姐姐的箱柜里发现了这个。” 芬儿连忙掏出一枚黑色的小石子来,放到了桌上,小声说道:“我拿来给公子看看,有没有用。” 云雪裳凑过去一看,不过是一颗黑油油的小石子罢了,看不出奇特之处。安阳煜却接了,仔细看了,这才说道:“你回去吧,我去问问朋友。” “劳公子费心,嫂嫂,打扰了,告辞。” 芬儿向二人行了礼,姗姗去了。 “你搞什么鬼呢?” 云雪裳想着他这段日子以来的古怪举动,真不是像和这芬儿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倒像是芬儿请他办什么事,于是奇怪地问道。 “邪鬼。”安阳煜亲了亲儿子的小胖脸,低声说道:“今天我会把机关再检查一遍,晚上我不回来,无论谁叫门,切不可开门。” “什么事啊?” 云雪裳见他表情严肃,追问道。 “各地现在兴起了一个xie教,为墨莲教,各地都有女子离奇失踪,你和静雅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安阳煜正颜说道,昨儿他摸去衙门偷看了那官差的紧急公文,是邻县上报的墨教的情况,有一百二十七名年轻女子失踪,在山里还寻到了几十具尸骨,不像是一般小教派所为。南金统一天下,还有不少赤月和耀国,大越的残余势力不愿意屈服,又或许是些心怀叵测的人想借机掀起风浪从中谋利。 水镇最近也陆续有女子失踪,芬儿的姐姐去邻村看望姑姑,一直未归。芬儿姑娘寻找未果,在村外急得直哭,被他发现,随口问了几句,便想到了各地墨教兴起的事情,所以便承认诺了芬儿姑娘,替她找各地“经商”的朋友们打听打听。 不管怎么样,他虽明为百姓,可是实际里依然是大越的暗皇,他不可能允许有人威胁到大越百姓。 “这么严重?” 云雪裳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幕画面,一个黑影就站在自己的榻前,伸手来抱自己……难不成那就是一个墨教中人前来掳人,正巧安阳煜回来了,他才没得逞? 风浅浅拂过,她觉得肌肤有点麻麻痒痒的感觉。 一种熟悉的窒息感向她逼来,不过,不是来自对昨晚黑衣人的回忆,而是来自安阳煜。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渐渐贴近了自己眼睛的这张黑脸。 “作什么?”她慌慌地退了一步。 “什么叫yu求不满?”安阳煜咬牙问道。 “那个……开个玩笑嘛。” 云雪裳心里偷笑起来,打破了纯情小姑娘心里你完美的形象,真是不好意思哈。 “你不怕别人看了你相公这强健的体魄,越发迷恋你相公?” 安阳煜直起身子,抱着手,眯着眼睛,语气邪邪坏坏。 啊……呸!厚脸皮的臭狐狸! 云雪裳啐了他一口,可是,转瞬间,突然就想到了芬儿离去时看安阳煜那一眼怯怯羞羞的模样,呀,坏事 了,安阳煜这臭狐狸,对年轻的女孩子就是有这样致命的吸引力,你瞧,文雅的时候无限文雅,坏起来的时候“畜牲不如”……夸张了点,可是,对于文静的芬儿来说,安狐狸这样的男人绝对是有诱惑力的。 眨巴着大眼睛,眼睁睁看他大摇大摆出了门。 “喂。” 云雪裳突然想到,后天是沈璃尘的生辰,这家伙会不会忘了,没有准备礼物。别忘了,沈璃尘可是为了救她才站不起来的,当时人家一个人凭着一身武艺,大可以逃得无影无踪呢。 追出去,长长的巷子里已经不见了安狐狸的踪迹。 胡同尽头,一棵大樟树,枝叶茂密,树影摇摇,将阳光搅得碎碎的,洒了一地,她看到有一个苗条的身影迅速一闪,躲到了树后。 犹豫了一下,迅速抱起了儿子,往那棵大树前跑去。 尽头被一堵墙挡住,风陡然大了,枝叶沙沙作响,细细地尘土在阳光下飞舞,本是一个好天气,她却觉得有些冷,小狐狸也不依了,蹬脚儿晃手儿地大哭大闹了起来。 树前树后,树左树右。 没有任何人影! 看花了眼?还是……这棵树是个老树精? 她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几步,上下看着这棵大树,心里暗骂着自己,现在胆子倒越发小了,世间哪里来的妖怪?若有妖怪,她也能把妖怪撕得稀巴烂! 她晃了晃头,开始哄起了儿子来。 突然,地上出现了一团黑黑的影子,这团影子很怪,上面尖尖,下面却是黑乎乎的一大团,随着阳光的,慢慢向她蠕动过来…… 头皮一阵发麻,她猛地转过身,差点就尖叫出来。 面前是一个七旬老妪,破衣烂衫,满头乱糟糟的白发,一脸皱纹皱成了凋谢的菊纹,手里还拖着一只大袋子,另一枯瘦黄褐的手却向她伸了过来。 叽哩咕噜的,老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云雪裳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来放到她的手里,抱着儿子就往家里跑。 风,跟随而至,她猛然间又闻到了那股桂花的味道,扭头,那老妪已经坐在了树下,开始把麻袋里的东西往外面倒,有发霉的馒头,一些破布,还有破碗,补了无数次的薄被,然后老妪就一拉被子,睡到了树下。 以前在镇上没见过这个老婆婆,南边的水灾又开始了,难道是逃难过来的? 刚回家,只听得厨房里乒乒乓乓地一阵乱响,她皱了皱眉,推开厨房一看,司空静雅那家伙正在翻东西吃。 “云雪裳,你今天居然没做早膳?”司空静雅看到她回来,一扬头,傲气十足地说道。 一年多了,她依然没有摆脱那公主的架子,而且把这份威风尽数摆在了云雪裳的身上。大爷的,我可是王后,比你的位置高!云雪裳懒得和她计较,淡淡地说道:“今儿阿煜不想吃,我便没做。” “哼。”司空静雅哼了一声,扭腰,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下来,大声说道:“对了,我昨儿买了几块新料子,放到张裁缝那里做了,用的是你家喻公子的名字。” 得,又得去给她付银子!云雪裳懊恼极了,当时安狐狸去搬宝藏的时候,是沈璃尘自己不要的,又不是他们不给,可到了如今这二人倒是义正言辞地说他二人有钱,应该吃他们的用他们的,这个……倒没错,可是自己拿过去再去花嘛,干吗什么事都指使她去做? “司空奶娘,把儿子带过去。” 她大吼了一句,前面立刻有闪亮的镖飞了过来,司空静雅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伤到小狐狸,那个冷血的家伙! 云雪裳险险避过,更恼了,大声说道:“司空奶娘,你再敢用镖丢我,我就去找沈璃尘,让他天天教我武功。” “你敢!” 一道紫风卷过来,司空静雅很快便把小狐狸抱在了怀里,恨恨地瞪着云雪裳。她没有云雪裳那样的自信,她不明白,安阳煜是为了云雪裳而隐居,沈璃尘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何又要和他二人比邻而居。或许,在沈璃尘的心里,便是得不到,也想天天看着? 187.湖生活 脸上青红皂白地变了会儿颜色,司空静雅倒底没来敢打云雪裳,气哼哼地顶着奶娘的称呼出去了。 曾经如此刁蛮霸道,如今能忍耐至此,倒也不易了。 云雪裳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不再买几块她喜欢的式样的面料送她,当成赔不是。 关上院门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又向那棵大树看了一眼,远远的,那老妪一动不动地躺着,似是睡着了。 人老了,落到这盘田地,也着实可怜,隐隐的,心里便生了些恻隐之心犬。 镇上只有三家绸缎庄,其中一家专门卖一些从关外进来的货色,颇有些味道,司空静雅喜欢。 掌柜的见着来客了,立刻笑着迎上前来,给她介绍起店中的布料踺。 “掌柜的。” 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扭头一看,是芬儿来了。 “嫂嫂也在。” 芬儿微笑着向她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柜台上,温柔地说道: “这是您前儿在我家铺子里订的货,您看一下。” 是一些银铃儿,云雪裳走过去,拿起一枚轻摇晃了起来。或许应该给小狐狸打一副小脚铃去,他已经在慢慢学走路了,到时候听着声音摇来摇去,多动听呀! 正想着,芬儿已经收好了钱,笑着对她说道: “早间看到嫂嫂放到桌上的绣箩,嫂嫂的绣工真是好,尤其是鸳鸯的眼睛,竟像是能转动一样,漂亮极了,不知那是何种绣法?”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我娘教我的。” 云雪裳抿唇一笑,敷衍了过去,不是她不想教,只是这种绣工方法出自宫里的老嬷嬷,她也是一时手痒才用了这绣法,不料芬儿如此眼尖,一眼就瞧到了绣工的不同寻常,倒是个聪明的姑娘! 淡淡的香味钻进鼻中,就是这种味道,安阳煜昨儿身上的味道,今日在树下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芬儿姑娘……你。”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芬儿看着她,她便笑了笑,说道: “改日来家里玩吧,我还要去相公那里,再会。” “好的,嫂嫂再会。” 芬儿秀气地脸上浮上了淡淡的粉色来,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送云雪裳出了绸缎庄的门,一直静静地看着她走出了老远,才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办完了事,已快晌午了。 进了茶叶铺子,安阳煜正在卖茶叶,自然,买茶叶的又是女孩子。 好吧,也不知道是卖茶叶,还是卖他的两排大白牙!听着那些女孩子娇滴滴的恭维话,瞧他笑得狐狸嘴都合不拢了,有这么开心么? 瞧,快瞧,那女孩子居然装头晕,往他身上倒……买茶叶也会头晕?云雪裳没好气地走进了柜台,拿着算盘在柜台上狠狠一顿,噼哩叭啦地一阵乱拔,女孩子们这才发觉她的存在,讪讪地散开来,各自挑了茶叶出去了。 待他送走了客人,云雪裳撅着嘴给他理了理被女孩子拉得有些歪的衣襟,不悦地说道: “只是卖点茶叶嘛,干吗让别人摸你?” “摸我了吗?” 安阳煜好笑地拥住她的腰,捏了捏她的小鼻头,低声说道。 “摸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云雪裳伸出手指来,在他的胸前点来点去。阳光扑天盖地,她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鼻尖上,细密而晶莹的汗珠儿渗出,唇也粉嘟嘟得,噘得让他想咬一口。 他想着,便真咬了,用力地在她的下唇之上咬了一下,然后便紧紧地含住,牙在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几下,便开始用舌头攻击她的唇瓣。 伙计正端着茶碗出来,一见二人抱着啃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连吞了好几口口水才镇定下来,妈呀,这东家二人还真大胆,就在这里抱着亲! “今儿卖了几两茶叶,让我瞧瞧。” 啃完了,二人便依偎着,坐在柜台后面。云雪裳拉开了抽屉,里面一把碎银子,她笑了起来,嗔怪道: “你这个坏人,你要把水镇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私房钱全赚光光呀?也不怕她们最后得不到,恼了,把你绑到后山去……” “去干什么?” 安阳煜低笑起来,这倒好,和他在一起久了,这小脑袋瓜子里也会想一些火爆的事情了。 “呸,臭狐狸。” 云雪裳啐了他一口,靠在他的身上,眯着眼睛,任阳光包裹住自己。 “红衣送信来了,过几日便会和东歌过来看我们。” 安阳煜拥着她,闻着她发间的香味,懒洋洋地说道。 “好久没看到她们了,不知道东歌长高了多少。” 云雪裳想到那调皮的小东西,只觉得生命就像神话,明明她曾经失去过这一切,可是,现在这一切又如此温暖地包围着她。 “想什么?” 安阳煜低低地问道。 “想你。” 云雪裳笑起来: “我只是不记得,但是我好想知道你在那七个月里是怎么过来的,静雅说你好狼狈。” 狼狈么?他倒不觉得,辛苦和担忧更多一些。 他又低笑起来,那段时间,每天每夜里,要哄着饿得哭闹的孩子,又要怕她趁自己不注意跑出去,要知道那时候沈璃尘的情况也不太好,他接受不了自己站不起来的事实,十分消沉,所以司空静雅根本帮不了他什么。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几乎打不了一个盹,还要时刻向她解释自己,她,儿子的关系……她听不懂,又会忘,只要他一刻不在她的眼前,便会把一切忘掉。于是,他决定除非万不得已,不让自己离开她的视线,即使是沐浴,即使是如厕,好吧,反正是一家人,香也一起香,臭也一起臭。 他不肯让别人碰到她的身体,每天给她洗澡,清理身体,她坐完月子第一次来月事,吓得在院子里尖叫连连,也把他的七魂吓去了六魄,后来发现她裙上的血迹,才弄明白是什么事! 天,他怎么会这个? 可是,她又不肯让别人碰她,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找司空静雅学了过来,司空静雅也是硬着头皮教了他,回来给她垫上棉布的时候,她搂着他的脖子,比小狐狸安静多了。灯下,她的目光充满了惊慌,可又充满了对他的依赖。 他深深地自责着,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受了这些苦难,他总在她睡着之后,捧着她的小脸,吻了又吻,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期望着她醒来之后便能想起自己是谁。 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期望,重复着过完了七个多月的时光,这七个月熬下来,这小猫儿和小狐狸才真正融入了他的生命,让他觉得世间一切都可失去,唯独她二人不可。 三妻四妾的男人,永远感受不到这鸳鸯相偎的快乐。 心中轻叹,黑亮的眼睛看着屋里舞蹈的细碎阳光,阳光里的尘土精灵让他舒服得想睡觉。 昨儿晚上没睡好呢! 他闭上了眼睛,靠在她的身上,把脑袋枕在她的颈窝里,真的打起了瞌睡。 均匀,绵长,深沉的呼吸。 她的安狐狸的呼吸声! 她轻轻地转过脸来,看着这个大男人,如此安详地睡在自己身边。她爱这个男人,同时更感激这个男人,感激他在过去的七个月里像呵护一个婴儿般精心地呵护着她,陪她渡过了那段日子。 “安狐狸,我爱你。” 她低低地说道。 “嗯,应该的。” 安阳煜唇角微微一扬,面上一个得意的笑容。 “讨厌。” 云雪裳拧住了他的嘴角,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时,外面的人们突然快步跑了起来,咚咚的锣声,还有尖锐的哭喊声乱成一团。又出事了?云雪裳坐直了身子,看向了外面。小伙计阿狗已经一溜烟去了屋门口打听消息了。 “喂,我们也应该去瞧热闹才对呢,你这老百姓扮得不像。” 云雪裳站起来,拉着他就往外走。 大伙儿都围在街中间,女人的哭声刺耳极了,断断续续的,两个人听明白了,那是梅儿的母亲,梅儿……就在屋里不见了,地里还有一大滩血! “是妖怪!一定是妖怪!”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一个大活人从屋子里不见了,那不是妖怪吃了,还是什么呢? 安阳煜的眸子的光芒烈了烈,哪里来的妖怪,他看,是墨教的人到了水镇了!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又为何只挑年轻的女子下手? 入夜。 哭声不时从梅家的上空散开,各家都还燃着灯,镇长派出了夜巡队,在镇上各个胡同里不停地穿梭巡视。 咯噔,轻响。 两道人影落在了梅家的屋顶上面,黑衣,蒙面。 “狐狸,这么吵,乱糟糟的,你要怎么查啊?” 云雪裳把面罩掀起来一点,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蒙着面的滋味并不好受,她现在开始佩服那些成天蒙着脸装神秘的人了,简直是虐待自己这张脸嘛。 “别说话。” 安阳煜轻声说道,猫腰,轻轻地揭开了一片青瓦。 这是堂屋,梅儿姑娘的爹娘正坐在大堂里面,梅儿娘哭得双眼红肿,身边站的是梅儿的两个嫂嫂,两个哥哥蹲在一边,手里各握着一把镰刀。 “爹,我看,就是姓王的小子干的,他老早就盯上妹妹了,说不定是他拐跑了妹妹。” 大嫂嫂先开了口,尖声尖气,巾帕子直挥。 “是,我们应该报官,把姓王的抓起来。” 二嫂嫂立即接了话,听语气也是厉害的角色。想想,梅儿姑娘性子也泼辣,这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想必很……热闹吧?侧 过脸,趴在安阳煜的耳边小声问道: “姓王的是谁啊?” “镇东王木匠的小儿子,梅儿姑娘的相好。” 安阳煜把瓦片放回去,锐利的目光投向了梅儿姑娘自己房间。 “哦……你怎么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 安阳煜一面说,一面拉住了她的手,慢慢往另一间房顶走去。本不想带她来,可她非要跟着,小拖油瓶!他瞟了她一眼,小声警告起来: “再不许多嘴,否则就给我回去。” 云雪裳立刻捂住了嘴,点点头。她只是想看看安阳煜怎么察案,还有……她现在热血沸腾,好想做女侠。 带着她,从后窗钻进了房间。屋里未点灯,就着月色和院中灯笼弱弱的光芒,地上一滩褐色映入眼中。 安阳煜四下看着,房间布置和镇上所有女孩子的闺房差不多,绣帐,桌椅,唯一多出来的是一张古琴,梅儿姑娘会弹琴?他俯下身仔细看着这张琴,很旧,琴弦上落着点点月光,琴身上还有斑斑印迹。 “发现什么了吗?” 云雪裳凑过来,看着这琴,然后小声说道: “这是江南陈家的手艺,不可能是梅家用得起的。” 江南陈家擅作古琴,一张普通的琴往往要耗费三年的时光才能完成,一张好琴可能就要等上十年二十年,而且陈家颇为傲气,便是有钱,不对他们的眼,他也是不肯卖的,所以在梅家出现这样一张琴,真是太奇怪了。 “难不成梅家父母还是什么隐居的大人物?”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身子已经被他拉到了一边,快速藏进了柜子后面。 轻轻地开门声。 一个苗条的身影一闪而入,那人紧张地往后看了看,然后快步走到了梳妆台前面开始翻找起来,簪子,珍珠,金手镯……她统统往自己的手帕里包了。 月光映在她紧张的面孔上,是这家的大嫂嫂。拿完了东西,她转身就往外走,经过那张古琴时,她却停了下来,又往外面张望了一下,然后抬脚往琴上狠狠一踢,小声说着: “让你神气,哼!” 妈呀,这样的嫂嫂!看着她溜出房间,云雪裳摇摇头,和安阳煜从柜子后面钻出来。安阳煜走到梳妆台前,首饰盒里已经不剩什么值钱的了,一枚银果子可怜兮兮地躺在盒底。绣了一半的荷包,一只鸳鸯孤零零地展开翅膀。 “回去。” 安阳煜低低地说道,拉着她就沿原路返回。刚出梅家的院子,便看到月光下,一个老妪正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到了一条胡同口,她便拐了进去。 “那个老太太,好奇怪,今天白天还睡在我们胡同那个大树下的。” 云雪裳小声说道。 安阳煜微皱起了眉,低声说: “你先回去,我跟着她瞧瞧。” “那你要小心。” 云雪裳轻声嘱咐道,看他豹子一般敏捷的身影跃出老远,这才转身钻进了安阳煜和沈璃尘挖出的密道。 这条秘道已经连通了大半个水镇,她从别人家的屋子底下穿过,有小孩子的哭声,有两口子的亲热声,也有吵架声……这个晚上果然是不安静的。 安阳煜跟进了那条小巷子,老妪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的眉紧拧着,这是条直道,依他的速度,不应该这么快被她甩掉,除非她进了其中一户人家的门。 月光洒在青石子铺就的小道上,银鹿软皮靴踩在上面,踏出轻细规律的脚步声,他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着,锐利的视线一一掠过两边的木门。 这条巷子中住的大多是陈姓人家,突然他想到芬儿也是住在这条巷子里面。干脆敏捷一跃,到了屋顶之上,从高处看向各家小院。 夜已经愈深了,不少人家的烛光已经熄灭,毕竟没有多少人会为梅家的事燃烛到天明,大伙儿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还是早早歇下了。偶尔几盏灯透过薄薄的窗纸,昏昏黄黄的。芬儿家的灯也燃着,苗条纤瘦的身影就投在窗纸上,似乎是在绣花!手影纷飞,细细的线被拉出,又划下。 突然,芬儿扭过了头,推开了窗户,往他趴的方向看来,他连忙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街道上突然响起了锣鼓之声,急促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又出事了?他猛地跃起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只见人们纷纷拉开门跑了出来,有人大声喊道: “天啦,娇杏姑娘不见了!和梅儿姑娘一样,屋里只有一滩血,有妖怪,镇上来妖怪了!” 这样一喊,人们顿时就乱了,女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镇上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镇长一面系着衣带,一面匆匆钻进了人群,大声说道: “大家安静,本镇长已经派人去了府衙,衙门很快就会派人来了 ,大家不要慌。” “妖怪,有妖怪!” 突然,有人指着安阳煜趴着的屋檐大喊了起来,他一怔,自己一袭夜行衣趴在这里,怎么可能被人发现?正猜测时,突然耳畔响起两点凉风,他敏捷地一个跃起,躲开了暗器的袭击,迅猛转身,只见一个披着黑披风,戴着黑面罩的人自伸开手臂往后逃去。 大家看到的是正想偷袭自己的他!来人一袭黑披风,向半弯月奔去,就像一只大蝙蝠!难怪大家觉得自己看到是只妖怪。 安阳煜迅速提气向他追去,他得弄明白,墨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有什么目的,为何要危害老百姓。 刚奔了一半,突然发现脚下一空,他人就直直往下坠去,迅速提气,跃起。无数闪亮暗器已经往他头顶上打来。 躲闪之后,再跃到屋顶,已经不见那只蝙蝠的踪影了。 “是喻公子吗?” 怯怯的,惊讶的声音从下面响起来。 安阳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坠落的地方正是芬儿的小院,她就站在院中楞楞地看着自己。他戴着面纱,芬儿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没有理会芬儿,他径直回了家。 云雪裳正在屋里焦急地等着他,见他回来,立刻扑上去,小声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娇杏姑娘失踪了。”安阳煜低声说道:“我去和沈璃尘商议事情,你先睡。” “喂,你的手!”云雪裳盯着他的手,只见整只手都已经泛了青紫的颜色,原来是中了暗器,他却不自知。手上并无感觉,不疼,不痒,不麻,只是青得让人觉得恐惧,倒像一只青铜器打成的假手一般。 “还是我请沈璃尘过来。” 云雪裳匆匆地过去,请了沈璃尘过来。 烧水,取刀,沈璃尘含了口酒,喷在刀和他的手背上。 云雪裳心痛地看着安阳煜,可怜的狐狸,又要挨刀子了,这隐居也不得安宁。 “开始了。” 沈璃尘低声说着,闪亮银寒的刀锋割开了他的手背,污血流了出来,尖着手背一路往上割去,整个手背的皮肤完全被划开,终于看到了那枚被卡在骨缝里的细针。 “牛芒针,蝙蝠门的暗器,他们也卷进来了。” “南金统一天下,可是江湖上却四分五裂。” 安阳煜拧起了眉,以往的江湖,他和沈璃尘各自在强大的门派里安排了心腹,暗中统治着武林,江湖动荡对朝廷来说并非好事。 188.夫妻同心(188) “让他们闹,然后我们把江山夺回来。”司空静雅的眼里迸了了兴奋的光芒,她一向是好权力好争斗的女人,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是不忘初心。 “回去歇着。”沈璃尘淡淡地说道,开始给安阳煜缝合伤口。云雪裳端来了热水,给他擦拭着手臂上的血渍。 “要么,我们换地方吧?”犹豫了一下,云雪裳小声说道犬。 “天下不大安,哪里都不安定。”安阳煜低声说道:“你出去,我和沈璃尘商议事情。” 云雪裳只好拉着司空静雅出去,这两个男人,一逢要紧的事,就会支开她二人,不过,也习惯了,男人都是这样,自以为用肩膀承担起一切,自己的爱人便会过得好,殊不知,她们会因为猜测而更加担心,为他们的安危担心。 古琴,芬儿,梅儿,娇杏,还有蝙蝠人……一切,密密织成,似乎有危险正向他们逼近,难道是南金王得知他们存在,不愿意和三公主起正面冲突,所以采用了这种办法来除掉他们?不,不像!他大可以让杀手来直接下手,为何又要对付这些年轻女孩子?而且不光是水镇,邻近村落陆续都有妙龄女子失踪,不应该是冲他们来的。 安狐狸要管闲事了呢!云雪裳扭头看向了窗户,他站着,沈璃尘坐着,这两个天下最杰出的男人,现在要除暴安良的大侠了,瞧,她的心里突然就开心了起来,安狐狸,现在是要带她闯荡江湖了吗? 一男一女一马一刀一天涯的生活。 “你傻笑什么?”司空静雅看着她恬然而笑的模样,不悦地说道:“外面出了事,你居然还笑,果然是个毒心的妇人踺。 “是呀是呀,我最盼着妖怪把你抓走,这样我独占两个好男人。”她冲司空静雅一吡牙,随即反驳回去。 “雪裳,你别逗她了,小心她以后不给你抱儿子,你哪里也去不了。”门打开,沈璃尘的声音传出来,“雅儿,我们回去了。” 云雪裳后脑勺重重挨了一记,扭头,安阳煜黑着脸瞪着她:“你还想占着两个男人?” “我这不是和她开玩笑么?”云雪裳捂着后脑勺,讪讪的笑着,开始往脚底抹油,准备往儿子的摇篮那里奔去。 “你前天还趴在墙头上偷看他!”安阳煜地毫不留情地指责起来。 前天么,沈璃尘刚沐浴完,一头湿发披散,坐在院中晒太阳,阳光明媚落于他的眉眼,那双深遂的眼睛正散发着淡紫异彩,他斜斜靠在椅上,风拂起他的紫衣,整个人就像要随风而起一般。 他长得太好看了,她爬上梯子把萝卜干晾在屋顶上,正巧看到了他,顿时就看直了眼睛。 可是,安狐狸真的没有沈璃尘好看嘛,看看又不犯法,不许摸还不许看了? “云雪裳我警告你,你再敢偷看他,我把你的眼睛粘上。” “粘吧粘吧,就许你看美人,不许我看美男?我偏要看!” 云雪裳撒起赖来,把脸伸过去,就在他的眼前摇晃着,细软的发拂在他的鼻尖,让他又好气又好笑,别的没学着,这个好色倒学了个九成满,不,或许她天性就是这样好色? 正摇晃着,突然脸被他用力地挤住,眉眼都被挤得扁扁的。 “我让你看!” 安狐狸咬牙说着,随着自己的手劲,把她的脸挤出一个又一个怪异的模样来。 完了,他真生气了,要毁了自己的容了?云雪裳扑打着,想挣脱他的手,两个人就这样闹成了一团。 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来。 “开门,搜查。” 粗鲁的敲门声,粗鲁的吼声,是县衙的官差到了。 拉开门,几名板着脸的衙役推开了安阳煜,冲进了院中,开始四处翻找起来。不像是搜查,倒像是在抢劫一般,径直冲进了点着的灯的卧房里。 安阳煜拧起了眉,卧室里的一切虽然用了障眼法,遮蔽了明晃晃的金色,可是实际上床柱为金,玉为床,珍珠为帘,水晶作门槛,一切都富贵极了,这是他曾经答应给云雪裳的,虽然隐居此地,他还是想实现自己的承诺,让她做天下最有钱的女人,就连现在住在大越皇宫的三公主住的地方也没她这样奢侈。 “喂,你们作什么?” 小狐狸被吓哭了,云雪裳恼火地把小狐狸从摇篮里抱起来,轻拍着他的背哄了起来。 “奉县太爷之命,搜查邪教之人,你们两个站中间来。” 几个人开始翻箱倒柜,一个人走到屋中,用明晃晃的刀子指着安阳煜和云雪裳。安阳煜敛了敛眼帘,不让怒气迸发出来,烧死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又轻做了个手势,让看到这里出了状况的心腹侍卫们退开,现在还不是正面起冲突的时候。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个官差头头,他上下打量着安阳煜,他觉得这男怎么看都不顺眼,凭什么他要长得高大英俊还冷冰冰地对他们这些官差大老爷?哼,官 差头头冷哼了一声,粗声问道。 “喻隐。”安阳煜低声说道。 “混帐东西,回答官老爷的话,要说小民!”官差立刻拿着刀背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声吼道。 “喂,你凭什么乱打人?我们可是老实本份的老百姓。”云雪裳一见他打安阳煜,立刻就恼了,一掌扒开了他的大刀,大吼起来。 “哎哟,小娘子够辣。” 云雪裳先前一直低着头哄儿子,此时一抬头,官差头头立刻就看呆了。他们这等人,哪里见过云雪裳这样的美人?烛光下,一张俏面芙蓉含霜,两弯秀眉冷凝成月,一双眼睛怒里泛着星光,尤其是小嘴儿,粉粉嫩嫩,惹人怜爱……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有点权势的人都把自己当皇帝,此时狗胆包了天,伸手就来摸云雪裳的脸。 手还未伸到,自己先抱着手惨叫了起来: “啊,你这小娘子,怎么这么不通人情?老子摸你一下,你居然用刀砍老子!” 原来他只顾痴痴地看美人,云雪裳伸手夺了他另一只手里的刀都不自觉,被云雪裳用刀背狠狠地砸了一下胳膊。 “老子砍你怎么了?老子还要扒你的皮!” 云雪裳把儿子塞到了安阳煜的手里,提着刀就冲另几个正在翻箱倒柜,把翻出来的银两往自己怀里塞的衙役们砍去,嘴里还咆哮着,使出了最近和安阳煜吵架练成的“狮吼功”: “当官的,不好好为百姓做事,居然来抢百姓们的钱财,老娘今天好好教训一下你们这群兔崽子们!” “哎呀,娘子,打不得,打不得,他们是官差大人呀。” 安阳煜抓住了她的手腕,故意挤出了软绵绵的娘娘腔来,可是却握着她的手腕,暗中把力道灌入,一下又一下,又狠又重地落在这些人的身上,把他们打得是抱头鼠窜。 “好,好,你们等着,看本大爷禀明了老爷,来惩治你们这些刁民!” 官差头头一脚绊在门槛上面,跌了个狗吃屎,其他们连忙扯起了他,他狠狠地擦了擦被碰出血的狗鼻子,扭过头来,怒吼了一句,然后撒腿就跑。 “怎么不忍着?” 沈璃尘的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二人侧身一看,司空静雅推着沈璃尘,也站在自家的院门口。顺着打开的门往里看,也是一院的狼籍。 “干吗忍着,这群狗东西,抢了东西,还敢回去告刁状不成?”云雪裳气呼呼地说道,把手里的大刀丢出了老远。 “既然是狗东西,什么事做不出来?”沈璃尘轻声笑起来,这两个人要是真闯荡江湖去,那可真是要一天打上十架也不够。 “行,你道行深。”安阳煜没好气地说道,他哪里不懂应该忍着,可是那狗东西居然想摸小猫儿的脸,难不成还让他摸了去? “你还说别人,你给他们洒了什么药?” 司空静雅板着脸,冷冷地说道: “只要稍有脑袋的人也想得明白,你用的那种药,不是普通人可以弄来的,搬家吧!” 说完,一扭腰,便进了屋。 “这丫头,如今爬我头上去了。” 沈璃尘无奈地笑起来。 “原来如此哦。” 安阳煜和云雪裳同时出声,互相看了一眼,便手拉手进了自己的院门。 “喂,你们……” 沈璃尘左右看了看,只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一弯月,挤成了笑话的模样,往他的身上洒下月光来。 “进去啦。” 司空静雅去而复返,快步过来,把他的轮椅转了个边,用力往后一仰,让轮子滚过了门槛,然后关上了院门,屋里乱得不像样,她还得去清点一下,到底抢了多少东西走了。 沈璃尘轻轻地抬手,捋了一下长发,食指竖起,轻轻地摆了摆,暗处,几道暗紫的身影便又迅速没入了黑暗之中。 原来,不光是安阳煜召来了残月门人,他也召来了紫衣铁军。 要打下江湖那么多门派,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是有女人和小孩子在身边,有人保护好她们三人,他和安阳煜才能安心地去打掉墨教,让江湖恢复平静。 云雪裳哄着儿子,用嘴指挥安阳煜收拾东西,安阳煜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踢着地上摔碎的瓷片,一点也不心疼,摔的那些可是东吴刘家出的瓷器,千金难买一件回。云雪裳已经把那些官差的祖宗八代问侯了一个遍,地上的瓷片却还在原地。 他根本无心收拾,他在思索着,天一亮,如何应付那些混帐官差了,挨了打,被喂了奇痒药,是不可能善摆甘休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他和沈璃尘。 “你进茶叶的二百七十两银子抢走了。” 云雪裳点好了藏在枕头下的票,再把抽屉锁好,突然就闷闷不乐起来。是不是她做错了?让安阳煜和沈璃尘跟着她在这里受鸟气?想当年……多威风…… “怎么了?” 看她眼眶突然红了,安阳煜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小声问道。 “安狐狸,你还能做皇帝吗?你瞧瞧,南金王把天下治成了什么样子了,你和沈璃尘在位的时候,下面还没乱成这样的。” “那,朕是好皇帝?” 安阳煜低笑起来,没乱成这样……说明还是乱,乌鸦对八哥,其实并好不到哪里去。 云雪裳一直住在皇城,地方上的事她并不知晓,无论哪朝哪代,便是辉煌一时的大越圣宗朝时,底下也有这样的败类,据他所知,南金太子也算是贤明豁达之主,辰风也给他看了南金太子对于一些重要朝政的批阅,他认为这南金太子的才能不下于沈璃尘,南金王共有十九名王子,他并非长子,也非宠妃所出,居然能稳坐太子之位,也说明了这一点。 他隐居了这么久,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坐在朝堂之上,还是会被蒙住眼睛,看不清真正的百姓的生活状况,也就不能真正制订出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政令,如今他和沈璃尘在暗,轩辕辰风在明,大越的情况已经明显好转,他很满足,这才是他的梦想,大越的强大,百姓的富足才是他真正的梦想,并不是一定要坐在那个位置上。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过一种逍遥,同时又刺激的生活——就像,灭掉墨教这样的事。 见他一脸痴样儿,云雪裳伸出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好奇地问道: “你想什么呢?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什么?” 他回过神来,看向了云雪裳。 “我说,去把地扫了。” 云雪裳没好气地说道。 那么,扫地呀晾衣裳呀,这些不是他想要过的生活,他拍了拍脑门,作恍然大悟样: “对了,我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去去就回。” 说完,立刻脚底生风,飞了个无影无踪。 “喂,要你干活,你就跑,你回来!” 云雪裳气急败坏,直跺脚。屋里乱七八糟的,她一个人得收到什么时候去啊? 隔着院子,司空静雅的尖叫声震得刚安静的小狐狸又哭了起来,她在吼: “我不收拾了,今天一定要请佣人回来,否则姑奶奶我今后就把姓云的当奴才使!” 云雪裳吞了吞口水,完了,司空静雅疯了,姑奶奶都喊上了!是,她再也不阻止他们去请佣人了……傻瓜才会一个人干两家的活! 哄儿子,扫地,洗东西,擦地板,忙得像陀螺,天亮了! 云雪裳长舒了口气,有福不享,她确实够傻,可是,看着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只属于她和安阳煜,儿子,三个人的小狐狸窝,心里又温暖极了,给心爱的大小狐狸做这些,她乐意。 院门拉开,安阳煜拎着两只油纸包进来了。 “油条,包子。” 他抬高手,语气颇有些讨好的意思,屋里乱成那样,确实够她累的,但愿她今天开窍,同意请丫头回来。 “好了,知道你们的这些坏心思,去吧,请人去吧,姑奶奶我现在连吃东西也没力气了。” 云雪裳揉着酸痛的手臂,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是光抢了我们的,还是抢了别人的?” 安阳煜将油条撕成小块块,往她嘴里塞,她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说道。 “抢了好些人家的。” 安阳煜脸上闪过了一丝寒意,他去镇长那里了,明为告状,其实是打探一下风声。镇长说那个捕头姓牛,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在乡间一向横惯了,吃东西买东西从来不付银子,谁敢多说一个字,便会捏造出罪名来塞牢里去。如今出了墨教这等事,他还不好好利用一下,让自己发笔财? “喂!” 心里有气,不免走神,一块油条塞进她嘴里,居然没有松手,反而用了劲往里面摁去,云雪裳差点透不过气来,吓得连掐带打的,让他回过神来,这才连忙松了手,赔起不是来。 “你,你想谋杀亲老婆,再讨小老婆是不是?” 云雪裳夺过了油条,自己啃了起来。 “倒是想,如今倒打不过你了。” 安阳煜揉着被她掐紫的手腕,云雪裳斜过眼,看向了他的手背,昨天伤着的地方还没褪去青紫的颜色,什么毒这么厉害,如果是轶江月在就好了,肯定是一药毒除。 想想,轶江月居然有两个月没来了,难不成躲着和碧叶生孩子去了? 胡乱想了些事,一天便混完了一半,云雪裳也没思去茶庄为他挡桃花,只去托了前街的黄嫂子请两个丫头过来做事,本只想请一个的,可是一想司空静雅一个公主能委屈到现在也属不易,干脆一边请一个算了。 晾了洗过的被套,门又被敲响了,这一回虽然不似昨晚那样粗鲁,但是也颇为急促。 她扭头看了看正在院子正中练 剑的安阳煜,放下了木盆,趴在门缝往外一瞧,外面居然站了一群衙役,找麻烦的来了! 她向安阳煜打了个手势,然后定了定神,拉开了门。 几名官差见门打开,领头的一个便拱了拱手,大声说道: “这位嫂嫂,奉太守之命,搜察邪党,请这位嫂嫂让开。” 郡府来人了! 云雪裳退到一边,看向了安阳煜,他已经将剑藏于树洞之中,换了一副低眉敛目的模样。 “朝廷获悉,邪党中人在水镇出现,现特令郡衙加紧查办。镇长说你们搬来水镇不久,祖籍哪里?” 官差一面说,一面打开了手中的卷轴,卷轴上面画着一名男子头像,然后看向了安阳煜。 “官爷,我们祖籍徽南。” 安阳煜装出憨厚的声音,恭敬地说道。 “认识这个人吗?” 官差把画举到他们面前,一瞧,便微怔,他们抓轶江月作什么? “这个人,便是墨教的首领。” 轶江月怎么可能是墨教的首领?他最爱的事就是独来独往,让碧叶跟在身边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他眼光一向极高,连沈璃尘安阳煜都不放在眼里,其他人在他的眼中更是世间蠢物,不配和他为伍,他怎么可能整出个劳什子的墨教来?而且,他就是想做皇帝都有机会,好端端地让自己去通缉? 更重要的是,南金太子分明心仪于他,只怕他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好不容易追上他一次也只任轶江月打骂,连重话都不肯与他多说一句,会让人来通缉于他? 只说明……朝中出事了! 不,是南金太子出事了! 可是,轩辕辰风上回来信,并未提及朝中有任何变动,而且残月门和紫衣铁军都未获悉风声。 怪哉! “我等就住在镇中驿馆,如果二位有任何发现,请立刻前来禀报。” 这群官差倒是懂礼,只在屋里检查了一遍,未发现异常,便出了院子,去了另一家。 “幌子,我们暴露了。” 安阳煜低声说道,如此礼让,只是不想和他们正面冲突,想来是怕打不过他二人。 “怎么办?” “静观其变。” 安阳煜说着,迅速从院墙的暗门进了另一边的小院。 镇上的气氛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安阳煜和沈璃尘商量了许久,如果他们就这样一跑,在这种事态之下,反而对他们不利,今后可能真的要戴着面具过日子了,所以他们决定看看事态的发展再做打算。 下午,安阳煜依然大摇大摆地捧着自己的小茶壶去了茶叶店。 镇上已经多了不少陌生面孔,有着商人衣,有江湖人打扮的,来者不善的模样。安阳煜的茶叶店里也来了不少人光顾,不知道是买茶叶,还是看他。 不过,银子倒是赚了一些,他噼哩叭啦地打着算盘,今儿来人都不讲价,也不看茶叶品质,他便以次充好,给那些人卖了不少陈茶旧茶霉茶,喝得他们肚子痛才好。 “喻公子。” 芬儿姑娘姗姗而入,站到柜台前,柔声细语传进了他的耳中。 “哦,芬儿姑娘。” 安阳煜微笑着点了点头,芬儿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镇上来了好多陌生人。” “嗯,不要害怕,他们是来抓邪党的,等抓到了邪党,你姐姐可能就回来了。” 安阳煜放下了茶壶,安慰道。 “喻公子,我,我……” 芬儿吭吭哧哧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才胆怯地说道: “我母亲想请您去吃饭,拜托你一些事情,如果、如果没时间……” 安阳煜笑了起来,小姑娘动了春心他知道,可是他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芬儿昨晚上会认出蒙着面的自己? 沉吟了一下,便说道: “好,先代我谢过令堂,今晚一定去。” “谢谢,我去买菜。” 芬儿的脸上立刻就绽出了春光,福了福身子,扭头就往外跑。 让小伙计回去给云雪裳送了信,自己捧着小茶壶,走几步叭嗒喝一口,往芬儿姑娘家里晃去。 今儿镇上够冷清,昨儿不少人家被抢,都害怕那姓牛的捕头不敢出来。带上他的茶叶店,整条街上也只有七家铺子开着门。 其中一家是酒馆儿,隔老远就听得里面有哭声有笑声,皱了眉,紧走了几步,往那门里一瞧,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只有那几位土皇帝围坐在桌前,镇上卖唱的父女三人就站在桌边,两个女儿的头发都被拉散开来,衣裳也扯坏了,老父亲急得直流泪,可是除了求饶也没半点法子。 牛捕头半敞着衣襟,露出胸前黑乎乎的毛来,一脚蹬在长凳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在空中乱挥,时不时往两个女子的身上乱摸一把, 其余人就在旁边起着哄,个个都是流氓地痞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官家中人的样子。 小二屁巅巅地过来,从盘中取出两壶酒,两盆菜,讨好地笑着: “几位大爷慢慢享用。” ***才们,倒真是比皇帝过得还舒服!此时闲事不宜明管,可是看在眼里又扎得慌,得想个法子惩治他们一番才对。安阳煜板着脸,拔腿便要走,可他不明管闲事,那些瞎眼的偏不放过他,眼尖的一个人已经瞟到了他的身影,立刻大喊起来: “喂,你进来!” 安阳煜只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几个捕头见他不理睬,又想到昨儿晚上在他家挨了打,便一心想来报复出气,几步就跃了了来,拦在了他的前面。 “几位官爷有何吩咐?” 他忍了又忍,心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一些,杀气不要太重。 “手里拿的什么?还不送上来孝敬给我们爷?” 一人拔出刀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这只玉壶是用上等的千年蓝田暖玉制成,茶倒进去,放再长的时间也不会变凉,茶叶片片轻浮,茶水清澈淡香,他可是特地从宝藏里给自己寻回来的,他喜欢的东西,可不愿意割爱,还是割给这群***才。 “哦,一只破玉壶,入不了牛爷的法眼,改日小民买了上等的,再去孝敬几位爷吧。” 安阳煜低声说道,绕过了几个就想走。 “站住!” 牛捕头一声断喝,大吼道: “本捕头见你贼眉鼠目,定非善类,自你搬来此处之后,此处便邪党横行,不用说,你一定是邪党,来呀,给本捕头绑了!” 嗬,罪名扣下了!你不想找事,事偏要找上身。安阳煜淡淡一笑,便拱手说道: “小民之父乃前朝十七年进士,和黄太守同为天子门生,来往颇多,小民不爱读书只爱经商,这才游历天下,饱览山水秀色,绝非邪党之人。” 一面说,一面将一张银票塞进了牛捕头的手中。 牛捕头展开一看,眼睛顿时瞪大,居然有五千两之多,出手之阔绰,绝非这小地方之人能有的气势,又听他提及魏郡太守,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便有些犹豫起来。 “小民那里还有许多上好的货色,牛捕头明日有空便前来挑选吧,小民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说着,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爷,就这么让他走了?” 一个捕头不甘心地问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看这银票,是天下第一钱庄云家银号开出的,这人来头不小,他所说若非属实,定是邪党无二,今晚我们就去探探虚实,待立了大功,升的可不是普通的官,发的可就不是普通的财了!” 牛捕头将银票塞进怀里,一双老鼠眼盯着安阳煜的背影,脸上尽是阴险之笑。 轻叩了几下门上的铜环,里面很快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来了。” 吱嘎一声,门开,芬儿姑娘一袭桃红色新衣裙,挽了双螺髻,淡施脂粉,轻描新眉,脸上浮着淡淡的羞意,福了福身,浅浅唤道: “喻公子,请。” “芬儿姑娘不必多礼。” 安阳煜手指轻轻一挑便抹起了她,抬步往屋内走去。昨儿晚上他是从偏堂里坠下的,现在那屋顶还未修缮完毕,屋里的东西已经堆到了屋檐之下。小院中有一石桌,墙边围了一块地,种了些香葱大蒜,一只黄狗从屋里跑出来,冲他摇着尾巴,喉中呜呜地叫着。 “喻公子。” 芬儿姑娘的母亲笑吟吟地从厨房里走出来,一面把手在围裙上擦着,一面向他行礼。 “老夫人切勿多礼。” 安阳煜连忙抱拳回礼,这时芬儿姑娘已经捧上了茶碗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茶壶,不好意思地说道: “喻公子,家中只有粗茶,公子切莫嫌弃。” “粗茶好,粗茶可通肠胃,是养生极品。” 安阳煜把自己的茶壶放在身边的石桌上,然后接过了茶碗,揭盖,陈茶久香,他淡淡一笑,小啜一口之后才放在石桌上。 “公子稍坐片刻,饭菜马上就好。” 芬儿娘笑着说完,转身又进了厨房。 芬儿无父,芬儿娘只生有二女,便自己充当了男人的角色,亲自打理杂货铺的生意,日子久了,性子便磨得和男子一般豪爽大方。 芬儿请安阳煜进了屋,屋里已经点上了灯盏。普通人家不会这么早燃灯的,灯油耗钱,只是因为他来了,芬儿才特地点上了,而且是两盏。 香喷喷的鸡汤端上来,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芬儿娘给他碗里布了菜,又止不住地笑着,上下打量着他,不住地说着好。 安阳煜有些尴尬起来,倒没想过是这种场面。 “娘,你干什么?” 芬儿悄悄地拉了拉她娘亲的袖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喻公子,老婆子失礼了。吃菜,尝尝老婆子的手艺怎么样,当年我可是水镇第一把锅铲呢。” 芬儿娘爽快地大笑起来,又往安阳煜的碗里夹了好些菜。芬儿一请,这公子便欣然前来,又见他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家中非大富也是大贵,便是家道中落至此,也应是配得上芬儿,家中也只有一妻,相信芬儿贤惠,一定可以和正妻和睦相处。 她沉吟了一下,便直接了当地开了口: “喻公子,老婆子早年守寡,只得这二女,现在香儿一去不知所踪,我和芬儿是夜夜以泪洗面。最近又闹什么邪党,听说专抓未嫁的女孩儿,老婆子我是心焦如焚,今天请公子来,还请公子行行好,帮小女芬儿度过这一难吧。” 说着,居然站起来,扑嗵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安阳煜连忙起身,扶起了芬儿娘,连声说道: “老夫人请起,若能帮上忙,自是要帮,老夫人吩咐便是。” “公子此话当真?” 芬儿娘大喜,连忙问道。 “当真。” 安阳煜笑着点头。 “那,请公子将芬儿收在房内吧。” 芬儿娘喜极望外地拉过了芬儿,芬儿的脸上已经涨得通红,深埋着头,手不停地绞着绣帕。 “老夫人,忙可以帮,可是收房之事老夫人切莫再提,在下已有妻室,不可委屈芬儿姑娘。” 安阳煜连忙说道。 “你不收芬儿入房,怎么帮呢?” 听他拒绝,芬儿娘便急了,连忙说道: “公子放心,我家虽穷,可是芬儿的嫁妆,一点也不会少,这是她姐妹从小我便攒下的。” 安阳煜沉吟了一下,便说: “芬儿姑娘性子柔和,我倒可以给她介绍一门好亲事,也是富贵中人,比跟着在下要强上许多。” 芬儿的脸色由红转白,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一拉芬儿娘,小声说道: “娘,说了休要提此事,芬儿不怕什么邪党,芬儿就在家里伺侯娘,不嫁人。” “你……” 芬儿娘不知如何是好,见安阳煜欣然前来,还以为他对芬儿也有意,哪里知道人家一口就拒绝了,她看着芬儿难过的样子,挤出笑脸来,说道: “是老婆子唐突了,公子请坐,尝尝自家酿的米酒吧。” 给他的酒杯里满了酒,芬儿娘笑呵呵地说道。 安阳煜才把酒杯放到唇边,便闻到了淡淡的药味儿,他熟悉这种药,顿时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这是春药,看样子这老婆子真想在今晚就把事给办成了。 犹豫了一下,便仰头,使了个障眼法,将酒倒进了袖中的帕子之上。 芬儿娘见他喝了,这才说: “我再去炒几个下酒菜,芬儿,你伺侯好公子。” 说着,便快步出去了,关了门,安阳煜甚至还听到了一声咔嚓声,她把门从外面给锁上了。 “公子吃菜。” 芬儿小声说着,给他的碗里夹了菜。事先娘就跟她说了此计,她想嫁给安阳煜,可是安阳煜虽一向对她和颜悦色,却从不透露半分情意,让她有些着急起来,若自己也被邪党捉走了,那岂不是一辈子也别想再见着他了? 189.说他是妖怪【189】 安阳煜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芬儿姑娘切莫误会,在下愿意帮姑娘找回你姐姐,只是出于义道,并非对姑娘有何非份之想,而且在下和妻子的感情非常好,已向她承认今生只娶她一人,今日在下前来,其实是有一事不明,希望芬儿姑娘明示。” 芬儿低着头,听他说完,好一会儿,才拖着哭腔说道:“公子请说。” “昨天你为何知道是我?”安阳煜直接问道。 “公子的鞋。”芬儿指了指他的鞋,他皱起眉来,鞋有什么不同蹂? “公子的鞋上绣的花,只有夫人才会。” 芬儿当时正在偏堂里收拾东西,他落下时,一眼就看到了鞋上绣的麒麟兽,那是云雪裳为了在司空静雅面前炫耀绣工特地绣上的,芬儿认得她这种复杂的绣法,这水镇还没有第二人。 安阳煜点点头,又听芬儿说:“公子放心,芬儿未对任何人说过,对娘也没有说,芬儿姑娘公子是好人,是有本事的人,是芬儿没福气。” 说着,居然哭了起来,安阳煜安慰了两句,便往外走去,不料眼前突然一花,只觉得有些头晕,人便往墙上靠去该。 难不成,芬儿娘还在别处下了药不成?他看向了桌上的两只桐油灯,灯蕊儿正四溅着金黄的火花,芬儿看了他一眼,也软软地趴在了桌上。 屏息,运气,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气息,从后窗跃了出去。 今儿倒好,险些被……人睡。 他钻进了密道,很快便回了家。云雪裳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摇着一把棕叶大蒲扇,嘴里叽咕着,念叨着他不应该去芬儿家吃饭。 “别念了,打水来。”安阳煜从暗阁里钻出来,低声说道。 云雪裳一咕噜爬起来,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惊讶地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跟被蒸了一回一样?” “差点被蒸了。”安阳煜苦笑起来,他这才叫阴沟里翻船,极大的失策。 “快来洗。” 云雪裳已经摇起了一桶井水,在外面喊道。 他快步出去,拎着水就往身上浇,不浇倒好,越浇,火越大。 “喂,芬儿给你下 药?看她样子温柔,怎么还会这样的手段?”云雪裳又摇起一桶水,上下打量着他,不悦地说道。 “不洗了,泄 泄 火。” 安阳煜一眼瞟到她透明的衣衫,干脆扔了水桶,抱着她就往屋里走。 “滚开,我才不让你碰,去找下、、、药的。” 云雪裳恼火地低斥着,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外面泄过了,脏死了,脏! 可是安阳煜才把她丢到床上,只觉得眼前那阵黑雾越来越浓,一头扎在床上,便昏睡成死猪一般了。 云雪裳换了衣,又请了沈璃尘过来。 这是民间最普通的药,药 性极猛,芬儿娘毕竟是女流之辈,不好意思去认真打听应该让他吃多少才对,只想着办成好事,便猛地在灯油里掺了,安阳煜幸亏是体质好,否则便会七窍流血…… “活该。” 云雪裳气鼓鼓地井水镇过的毛巾给他擦着额头,嘴里骂着。 司空静雅坐在一边笑得肚子抽筋,还是她的沈璃尘好,从来不去外面花花肠子,所以呀,人无完人,太过优雅也对,不会让她去受这样的闲气。 扭头,瞪了一眼司空静雅,正要发飙,只听得院门一声噼啦巨响,有人大吼道: “捉拿杀人犯喻隐!” 杀人犯? 难不成安狐狸因为过度闻了这药,shou性大发,把芬儿给杀了?三人面面相觑着,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响,只听得砰一声,门被踢倒了! 紫袖一挥,纤白修长的手指弹出了几抹亮光,沈璃尘关上了机关。他有些怀疑,是有人在逼他们出手,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还不宜撕破脸皮正面冲突。 “捉拿杀人凶手喻隐,将这一干人等全带到祠堂去。” 牛捕头领头冲进来,得意洋洋地吼道。 安阳煜的药性还未退,晕晕沉沉间,只感觉有人拖住了他的双手,大力把他拖起来,这双手,不是小猫儿,也不是沈璃尘,潜意识里,抗拒由心而生,自然间抽手、反肘、一拳挥出…… 动作太快,如闪电。 前来拖人的两个捕快惨叫着,飞出了门外,重重地,落了地,只哼了一声,便气绝身亡。 事大了! 沈璃尘未料到他在神智模糊中下手如此之重!捕快们楞了一下,接着便拔出了雪亮的刀叫嚣着冲了过来,见情况已经如此,那刀径直砍向了两个男子,司空静雅想也未想,抄起了旁边的椅子就往捕快身上砸去。 “阿煜,醒醒!” 云雪裳一面抱住了安阳煜的腰,一面大声喊道。此时安阳煜的双目已经赤红如血,浑身的皮肤都泛了深红的颜色,手臂上青筋鼓起,模样非常骇人 ,手起手落,又有一名捕快的喉咙被他捏断,骨头碎裂的声音令其余的人吓得魂不附体。 “就是他,他就是邪党之人!” 牛捕头惊恐地大叫起来,双腿抖动着,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走。” 沈璃尘果断地说道。 可是,安阳煜哪里肯走,杀红了眼,一身血脉喷张逆流,杀气从每一寸红透的肌肤往外迸出。 他听不到一个字,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 杀尽阻挡在眼前的每一个人! 他想着,并且出手了。司空静雅是前来扶他进暗阁的,可是还未触到他的身体,就被他一掌挥来,谁也没有想到他的这次突然出手,沈璃尘也来不及救她,司空静雅未来及叫一声,胸前就中了他一掌,纤柔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飘出,落下……鲜血织成的珠雾散开。 “他走火入魔了。” 沈璃尘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双掌一拍轮椅扶手,身体跃起来,落下时,又接连在地上拍着,直到司空静雅摔下的地方才落下来,抱起她,迅速往她的嘴里塞进了一颗续命丸。 安阳煜的这一掌,便是沈璃尘也难以承受,何况是司空静雅?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目光迷离而留恋地盯在沈璃尘的脸上。 “不要怕,有我在。” 沈璃尘低低地说道,扬手,紫色阔袖在空中扬成一面旗,暗处,几道紫色身影箭一般射出。 “主上。” “走。” 沈璃尘斩钉截铁地说道。 几人连忙过来,扶起他,抱起了司空静雅,可是对安阳煜,谁也拿他没办法!他暴风一样卷出了院门,碎石四飞,那是他的铁拳击在院墙上的结果。 “救雅儿要紧,你看他,谁也伤不了他,你把儿子带走,残月门人就在附近,我去找他们。” 云雪裳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她匆匆说着,拔腿往外跑去。 沈璃尘此时已经顾不了全局了,司空静雅命在旦夕,而他,想抱她都不可以! 他突然恨起了自己,这些日子,从来未为司空静雅做过什么,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给予自己的爱和照顾。 司空静雅常会羡慕地看着安阳煜和云雪裳两个人,他们吵吵闹闹,搂搂抱抱,那是所有的恩爱夫妻都会做的事,可是他从未对她做过,他只是淡淡地笑,坐在一边,看自己的书,用左手和右手下棋,他淡然着,忽略着她的感受。 从来,都是如此! “雅儿,不要怕。” 他轻抚着司空静雅的脸,握住了她的手,沉声而且果断地说道: “走!” 紫衣,风一般的来,风一般地卷走。 两个小院空荡荡,静悄悄。 云雪裳一路疾奔出来,可是已经失去了安阳煜的踪影,街上,到处有受伤的人,那都是被他伤到的吗? 声声惨叫声哭声入耳,心急,如焚! 捕快们从一条巷子里跑出来,又往另一个巷子里跑去。那是芬儿住的地方! 她没有犹豫,立刻跟在了捕快们的后面跑了过去。远远的,有芬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的心里一颤,芬儿没事,是谁? 院门里。 芬儿脸上青紫肿胀,衣衫褴褛,遮蔽不了伤痕累累的身体,不用想也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事情,而地上,大片刺目的鲜血,血腥味儿冲得人鼻中难受极了,芬儿娘已经是身首异处! 不,这不可能是安阳煜干的,他在还有一丝神智的时候回了家,怎么可能杀人,怎么可能伤害芬儿? 又有几名捕快大步进来,云雪裳认得他们,是第二批到家里去的,来自郡里捉拿轶江月的捕快们。 “认得是谁干的吗?” 领头的一位皱着眉,看着一地血污,大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就是西巷的喻隐,他和住在隔壁的那个姓黎的都是邪党人,我们有人看到姓黎的已经和一群紫衣人逃了,这喻隐还在街上伤了不少百姓,现在已经往镇外逃了。” 云雪裳看着芬儿的惨状,心里开始不安起来,难道真是安阳煜药性发作之后,丧失了神智干下的事? 如今,怎么办? 残月门人通常就在附近,可是到现在为止都未看到他们出现!难不成是追他去了?云雪裳扭身就跑,这时,有捕快看到了她,顿时大喊起来: “那个,就是喻隐的老婆,也是邪党人,快抓住她!” 云雪裳一听,跑得更快了。水镇的小巷,就像镇子的一根根血管,有的笔直,有的却扭曲。云雪裳跑进的这一条小巷子,不巧正是扭曲无路的,拐过了一个弯,前面便只有一堵高高的墙了。 喊声,脚步声,渐渐逼近。 云雪裳一咬牙,开始爬起墙来。青砖垒墙,被雨水长年浸淫,早长了斑斑青 笞,手指根本扣不住那些湿滑的砖缝,才爬了几下,食指的指甲便齐根断开,痛得她直皱眉。 正走投无路时,一只手突然从脚底下探出来,她身子急速地往下坠去,眼前一黑,耳畔便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 “别动。” 安阳煜低低地说道。 暗道里的阴凉让他暂时恢复了一些冷静,他知道自己走火入魔了,就在他回到家里之后,企图用功力驱散药性,院门被突然砸响,可能就是那一时分神,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你要不要紧?” 云雪裳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他,担忧地问道。 “很不好,听我说,如果……我真的走入了魔道,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就……用这个杀了我。” 安阳煜将一把匕首塞到了她的手里,沉声说道。他的血液现在越流越快,全都往头顶涌去,头痛得快要炸开。他练的武功本就很杂,所谓的取百家之长,其实就是一盘大杂荟,说是融汇贯通,可是一旦走火入魔,后果便要严重得多。 “不会的,你会挺过去的,你快坐下运功调息啊。” 云雪裳听着他这般说,心已经灰了一半,她也知道走火入魔是什么后果,可是,心爱的他便是成了魔,她也绝不会放弃他,一定有办法救回他! 安阳煜的气息越来越不稳,这阴凉的风也只能短暂地让他恢复神智,暂时压抑体内疯长的魔性。 “有办法的,轶江月,辰风,还有红衣,还有……” 云雪裳突然就停住了话题,这么久了,红衣还未到,轶江月也未出现!辰风也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信了,是不是早就有人织好了网,最终将他们一群人全部杀掉? “不会有事,安狐狸,你加我就是天下无敌,不会有事!” 云雪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抱住了他的腰,一遍遍地说道。 头顶上,捕快们已经跑到了,正在外面骂骂咧咧地用刀砍着高墙,猜测着她的去处。嘈杂声激动了安阳煜,目如血,拳如铁,他站起来,喉中发出了骇人的呜咽之声。 他这一出去,又是数十条人命啊!捕快那后面还跟着胆大的,不明真相的百姓,拿着扁担锄头要来为芬儿娘报仇! 云雪裳急了,她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不肯让他出去。 他已变,哪里听得她的劝? 用力地,毫不怜惜地开始扮她的手指,她的指甲在爬墙时已经脱落,如此用力地掐制,疼得她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可是,她一点也不愿意放松! “安狐狸,是我,小猫儿!” 她轻轻地说着,踮起脚尖来,忍着痛,吻住了他正咬牙的嘴。 初时,他是抗拒的,用力地往外拉扯着她娇小的身体,用牙齿咬着她娇嫩的嘴唇,那么多的血,从她的唇瓣间涌出来,涌向他的嘴中。 血腥味儿,刺激着他,兽一般的咆哮声从他喉中逸出,骇得地面上的人面色惨白,纷纷往来时路上退去。 安阳煜终是将云雪裳拖开,重重地丢到一边,自己跃出了地面。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只觉得有一阵飓风卷到人群之中,然后便是冲鼻的血腥味儿,断开的肢体纷飞…… 惨烈! 这一场杀戮几乎只用了眨眼的时间,地上便多了几十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云雪裳忍痛从暗道里出来,眼见着安阳煜又往那些已经吓得爬都爬不动的人走去,便猛地扑了过去,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大声说道: “不要杀了,安狐狸,是我,小猫儿啊,你看我,你看!” 安阳煜只一挥手,她便飞了出去,跌在那些血污中,胃里一阵翻涌,骨头都像要碎了!安阳煜手起手落,手下又多了一条魂魄!云雪裳哭了起来,越杀,他的魔性便会越重,离清醒之路就会越远!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再度扑了上去,这一回,从正面,手搂着他的肩膀,腿缠在他的腰上,素日间,她常让他这样抱着自己。 烈日,似火。 扎目的阳光晃得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或是汗,或是血。 但是唯一清晰的是他的容颜! 她用力地吻了上去,不顾他的啃咬,不顾唇上的火辣辣般的痛,他会咬断自己的舌头吗?会让自己变成哑巴吗? 可是,安狐狸,我为了你,当哑巴也愿意。 初时有他的咆哮声。 慢慢的,天地皆寂静。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他的眼神渐渐有了一些柔情,他垂下了眼帘,静静地看着满嘴血污的小女人。 “安狐狸,我们走,去找红衣,找辰风!” 她抽泣着,松开了唇,原本的娇美已经血肉模糊,血染红了尖尖的下巴。脚步声,再度从巷子口传了过来,又有一批捕快赶过来了。 这一回,不光拿着刀剑,还有火药,有弓箭。 “ 小猫儿!” 他的声音有些迷茫,又有些无奈,还带了些许恐惧。 “是,我是小猫儿,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云雪裳用力地点点头,轻声哄着他。 安阳煜抱紧了她,猎豹一般跃起来,敏捷地在墙头屋檐之上跳跃着。不时有老百姓大喊着:“快看,他就是妖怪!” 不是,我的安狐狸不是妖怪!云雪裳捂住了他的耳朵,微笑着看着他。 一路疾行,奔向骄阳。 不知明日有何事,只知今生一定生死紧相随。 一路疾奔,出了水镇,到了镇外的翠桥山下。 此时天热,体内的魔气便如同煮开的水,不停地往上翻涌着,他一路强行压制,到此时又无法克制住暴裂的杀气了。 “快跑。” 重重地呼吸着,他从身上拽下了云雪裳,大声说道。 “安狐狸,坚持住,你看着我。” 云雪裳哪里肯跑,被他拉开,又扑上去,紧紧地拉住他的手。他手臂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如同游龙在古铜色的肌肤上游走,身子热得像一块烙铁,烙得她直想哭,可是,此时不是她哭泣的时候,她得想办法帮着安阳煜捱过这一关。 “安狐狸,我们什么大事没经历过啊,不过是练岔了气,你吞回去就好了,你坐下,调息好不好?” 云雪裳拉着他,要让他坐到草地上。 安阳煜的脑中有两股力量拼命拉扯着,不时闪过云雪裳和儿子的面孔,可是,时间极短,魔性越来越强,他知道,再继续下去,云雪裳就危险了。 “滚啊!” 他怒吼了一声,重重地推开了云雪裳,然后一跃而起,往葱葱青山奔去了。 “阿煜,不要跑。” 云雪裳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摔疼的腿脚,连忙撒腿就追,他像风,她怎么追也追不上,眼看着,渐渐的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 “阿煜!” 云雪裳焦急地大声呼唤着,放任他一个人跑掉,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都是自己的错,为什么不能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那日月下,他们不是说过了,无论如何,两个人也不松开紧握的手么? 她漫无目的地在茫茫山林里寻找着。 190.f栽赃陷害【190】 山里的晚上,比山下要凉。 云雪裳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嗓子也哑得厉害,喉中干渴得像要冒出火来。 越往山内走,光线便越暗,跌跌撞撞,牵牵绊绊,四处都有怪异的声音,不知道是鸟,还是兽,悉悉索索得让她的心悬得高高的。 突然,脚下一绊,是一根藤,她慌忙伸手去拉身边的小树,手上却传来了滑滑冰冰的感觉,吓得她连叫声也堵到了喉中,待重重地跌到地上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刚才拽到的定不是什么青藤,而是蛇! 汗毛倒竖,一身毛孔全张开了,凉嗖嗖的冷汗直冒,耳边似乎还有那滋滋的声响。 突然,从后面掠出一个暗色的身影,手一捞,便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这是双男人的手,她下意识地就惊喜地大叫起来蹂: “安狐狸!” “夫人,是属下,属下救驾来迟。” 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响起来,云雪裳心里顿时涌起了一阵失望,这是安阳煜身边的四大护法之一,雷。 可是,也好啊,至少有人和自己一起来找他了!她挤出一抹微笑来,小声说道: “太好了,快,我们去找他。” “是,让属下背着夫人。” 雷恭敬地放下她,转过身去,半蹲于她的面前。 云雪裳毫不犹豫了爬上了他的背,她知道,凭自己这样摸着走,会拖累他们的速度,这种时候还计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假规矩? 雷背好她,右手拇指放于唇间,吹响一声低哨,不多会儿,从东、西、南三个方向也传来了长长短短的哨声。 那是另外三大护法风、闪、电!在安阳煜隐于水镇之后,这四人也将手中事交于了副手,一心只保护安阳煜夫妻的安全,当起了专职的保镖。云雪裳也曾经笑说过,莫非隐居这回事还会传染?弄得人人都来当民间逍遥帝,放着威风的杀手头儿不当,要来当保镖。 可是,幸亏有他们!云雪裳焦急如焚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属下等已经在山中寻找了两个多时辰了,幸好找到了夫人。” 雷跃上树,借着月儿和星星的亮光,仔细地看着脚下的山林。 “到底出了什么事?”云雪裳轻声问道。 “芬儿娘被杀,芬儿姑娘被qiang暴,现在她一口咬定是主上所为。” “怎么可能?阿煜明明是还有一丝神智的时候回的家!芬儿素日里看上去老实,为何现在要来冤枉阿煜?” 云雪裳愤怒极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安阳煜还答应为她寻找姐姐。 “主上在芬儿家用晚膳,把玉佩掉落在她家了。芬儿其实也吸入了过量的幻烟,属下猜想,有人钻了空子,而芬儿神智迷糊之时,把那人当成了主上。” 雷认真地答着,云雪裳心里的气却越来越浓,全是这芬儿害的!不,她不想同情她!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怕嫁不出去,还要用这种手段? 月光下,一条小溪闪着暗色鳞光,蜿蜒穿过草地。 一个黑影趴在小溪边上,正把脸埋在冰凉的水中。云雪裳瞪大了眼睛,连连拍打着雷的肩膀,小声说道: “看,是不是他?” 雷连忙从树上跃下来,往那身影走去。 安阳煜把脸浸在水里,到了夜晚,凉风让他又稍微清醒了一些,借着体内奔涌的魔气,他在山林中狂奔着,不知道用掌风打断了多少棵树,也未能让这快爆炸的身体舒服一些。 水面往外咕咕噜噜冒着泡泡,他猛地想起来,自己把云雪裳一个人丢在林子外面了!坏事了,她会不会被人抓去了?跃起,转身,正好看到雷背着云雪裳从树下跃下来。 “安狐狸!” 云雪裳哽咽着唤着,向他冲了过去。 他连忙伸手接住了她,小声说道: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当然委屈,安狐狸,你说过的,什么情况下也不丢下我,你去做魔头,也得带着我去做魔女,怎么能一个人跑掉不管我?你也不怕狼来吃掉我?” 云雪裳用袖子给他擦着脸上和手上的污渍血渍水渍,抽抽答答地说道: “你快吓死我了。” 安阳煜轻拍着她的背,小女人又受伤了,衣袖破了,手肘上的血渍已经结了痂,唇角也有新结的血痂,一身衣裳被荆棘挂得破烂不堪,走路也有些跛,想是扭到了脚吧。这都是他今日伤她的!心里一阵懊悔,如果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怎么会惹出这样大的麻烦来! 一次次,让她为了自己而受伤!他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长长的手指在她的唇角轻轻地抚摸着,良久,才看向了雷,低声说道: “朝中可有事?” “回主上的话,并无事。只是南金太子妃把南金太子恋上轶江月之事向南金王告了状,南金 王大怒,这才要斩除轶江月,南金太子已经亲自出来寻找轶江月了,如今南金王和太子二人闹翻,主上……我们要不要……” 雷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此时揭竿而起,说不定能一举收复大越,而且沈璃尘腿已废,已经不是安阳煜的对手,一鼓作气,这天下便是他们的也说不定呢! 可是安阳煜只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对天下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狂热,南金统一以来,改国策,免赋税,休养生息,百姓们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如果他再掀起战乱,贵族们是得意了,可是百姓们又要水深火热。皇上只要当得好,谁当又有何谓呢? 当然,前提是南金王要善待百姓,如果他昏庸残暴,不用雷来提醒,他早就进宫杀了南金王,夺回江山。 眼下,最紧要的事,便是铲除墨教,找到芬儿之事的真相。 雷给风、闪、电发出了信号,不多会儿,三人便匆匆赶来。安阳煜坐在溪边,运功调息。可是他也不知道,天一亮,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会不会连风雷闪电也会被他杀掉? “主上,让属下等为你护法,让魔力回归丹田吧。” 风走过来,低声说道。 安阳煜摇摇头,他自己清楚,体内的这股魔气不是风雷闪电四人可以帮他归位的,它强大得令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如果能成功引它归位,那天下,他将再无敌手。如果它不听控制,硬要引他成魔,他也只有一条死路可走。 站起来,走到了云雪裳身边,盯着她红红肿肿的双眸,唇角扬起了两抹笑。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本想着从此之后可以一帆风顺,过快活逍遥日子,哪里知道还会惹上事,而且每回都要让她担惊受怕,还比不上普通妇人过的日子。 “安狐狸,会好的,什么事都能闯过去。” 云雪裳揽住了他的腰,小声说道。 四大护法转过了身,稍稍走远了一些,警惕地四下看着,为他二人留出空间来。 二人紧紧地相拥着,安阳煜捧起了她的脸,怜惜地吻着她的眉眼,时间紧迫,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和她卿卿我我,在她唇瓣上轻啄了一下,便小声说道: “我要找个地方引气归位,你和他们呆在外面,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我知道。” 云雪裳连忙点头。安阳煜眉眼一扬,笑着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召过了四大护法,走到一边,低声说道: “找个山洞,你们守在洞外,若我不能成功,你们便杀了我,把夫人送到沈璃尘之处。” “主上。” 四人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 “主上,就让属下等护法为您护法吧。” “不行,如果引导不当,你们四人也无法逃脱,到时候夫人便没人保护了,记住,无论何时,都要以夫人为第一位。” 安阳煜坚定地摇摇头,抬头看向了正往他这边焦急观望的云雪裳。 “听清楚没有?” 收目光,声音也威严起来。 四人连忙磕头称是,再不多语。 月光淡淡,如水银倾泄于山林,把万事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银辉,叶片上,这月光轻轻吟唱,山林夜晚有种静寂的美。 只可惜,没人有心思欣赏这美,人人的心都如同一壶开水,沸腾着往喉中蒸腾着灼人的热气,不敢说话,也没心思说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怕惊扰了他的运功,五个人,十只眼睛只紧张地盯着山洞黑黝黝的洞口。 一片暗云,慢慢靠近了月亮,一点点地遮蔽住淡柔的光。 “不好。” 风低低地说了一声。 另外三护法也顿时反应过来,今日是七月半,鬼节!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云雪裳看着四人的脸色,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心思一转,脸色也煞白起来。 他本就走火入魔,而今日又是鬼节,阴气极重之日,成魔成人本就一念之间,若他稍有不慎,便要坠入魔道,再无回天之术。 “我们进去为他护法,不能让他一个人硬来。” 云雪裳站起来,果断地说道。 “可是主上有令,让属下等只以夫人性命为重。” 风拦住了她,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 “他不在了,我难不成还要独活?” 云雪裳推开了他的手就要往里面走。 “可是,如今你们还有小公子!” 雷又前来,拦在了她的面前。 云雪裳想着才刚刚咿呀学语的小东西,他连娘还不会喊呢!也对,她是舍不得小狐狸的!为难地看着他四人,一颗心几乎要被揉碎了。想为他分担,却总是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压得她恨不能嚎啕大哭一场。 乌云渐渐将月儿全部吞掉,山林里顿时一片漆黑。 远远的,有凄厉的声音突然 炸响,刺破了夜空。隐隐绰绰的,几只巨大的蝙蝠停落在不远处的树巅之上。 “墨教。” 雷的脸色一变,手腕一抖,手中便多了一把铁扇。 云雪裳一听这二字,心便一沉,如果在这个时候打扰了安阳煜,哪里还会有生路?她一咬银牙,恨恨地看向了远处的几只怪兽。 兴风作浪,为非作歹,芬儿之事说不定就是他们所为!她从风的腰间抽出了剑,转身跑到了山洞洞口,她今日一定要挡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去吵到她的安狐狸。 打不过么?她也要打!她会踢他,会咬他,会插他的眼睛,会咬他的脖子……此时她是凶悍的母兽,不许有人伤害到她的爱人。 蝙蝠人展开了黑黑的翅膀,向他们疾冲而来,风雷闪电同时跃起,迎向了黑衣蝙蝠。 乌云悄悄挪动了一点点,露出一线月光,几颗星的微弱光芒,拂向大地。前方,俯冲过来的全是黑影……应该有几十个之多! 云雪裳心里一沉,风雷闪电杀得再快,也拦不住几十人同时攻上前来,安狐狸,看来我们今儿一定要咬紧牙关闯一闯了。 风、雷、闪、电四个人的武功在江湖来说,也是翘楚,不过,来者的武功也不弱,更让人感觉到恐怖的是,他们似乎根本就不打不死,也打不痛,只知道疯狂地往前扑,几轮过后,便有个蝙蝠人冲过了他四人构成的屏障,扑到了云雪裳的面前。 “妖怪,受死吧!” 云雪裳尖叫着,持着剑就冲了上去,她没有内力,这些花架子全是学的司空静雅的,司空静雅为人刁蛮,从小也不肯跟着师傅好好学招式,只依着自己的来,所以她的套路是真真的四不像,到了云雪裳这里,又只觉得只要打趴下别人才叫好武功,所以便将这四不像的招式发挥到了极致,比如此时,云雪裳的剑刺的不是别处,而是男子的下身。 那蝙蝠男真真楞了一下,慌忙闪身躲避,不料云雪裳却将剑斜斜一滑,直接扎了他的屁股一剑。 蝙蝠男不会痛,却会愤怒,被这样一个舞着花架子的女人伤到了,不由得越发狂乱起来,嘴里怪啸一声,手中的铁爪抓向了云雪裳的肩膀,这要是抓到身上,两只手就不是自己的了…… 云雪裳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拖着剑转身就跑。 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勇敢,现在被蝙蝠妖怪追着,脚都发了软,心里狂呼着满天神佛菩萨快快来救命,绕着树跑了几圈,便被这人逼到了山边上。她心一横,举起剑来,指向那人,突然大喊起来: “那,你身后有什么?” 黑影微怔了一下,稍侧了脸去看,云雪裳便一剑往他的胸前刺去。 神仙菩萨,他的胸是铁板做的么?剑锋到了他的胸前,不仅没有前进半分,反而一声脆脆之响,断了! 黑影怪笑着,再次伸了铁爪,逼向了云雪裳。 死就死吧,可是被人抓断了双手再死,多可怜!云雪裳不甘心地抓着断剑,一猫腰就钻过了他的手臂,可是那人的速度比她要快,手一反,就拉住了她的长发…… 黑影,风一般卷出,从身后抱住了她,一个回旋,一手扶腰,一手扶手,带着她的手把长剑在空中挽出道道凌厉的剑花。 太突然,蝙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剑已经刺进了咽喉,血,如同从破掉的水管里喷出来一样,飞溅得老高。 “喉是死穴!” 安阳煜充满杀气的声音响起来,正被不知疲惫的蝙蝠人逼得有些狼狈的风雷闪电这才恍然大悟,振起精神来,直攻来者的咽喉。 安阳煜放下了云雪裳,身影和剑影同时卷进了蝙蝠人的包围群里,暴风般地剑风卷过,黑衣人全都倒了地。 “阿煜,你有没有事?” 云雪裳扑过去,惊喜地尖叫着,手脚都缠在了他的身上,不停地摸着他的脸,他的肩膀,他的手臂…… “有事。” 安阳煜沉沉地说道,冰凉的月光下,他的表情严俊,目光深幽。 “还是没有把气吞回去么?” 云雪裳心中大骇,难不成他刚才是强行冲出来救自己的?一急,眼中一红,便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回完蛋了,安狐狸要变成安魔王了。 “嗯。” 安阳煜一手托着她腰,一手曲指,轻轻一弹…… 轻轻一响! 风雷闪电还未明白,互相看了看,正想安慰他二人时,只听得后面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猛地转身一瞧,那棵丈高三人抱的大树居然倒了!正往他们这边压来! “快!保护主上!” 风雷闪电叫着,冲上前去就要保护安阳煜和云雪裳退开。 这时,没人看清安阳煜的身形是怎么动的,分明刚才还抱着云雪裳在眼前,一眨眼,却看到他已经独自到了那正倒下的大树之前,只伸一手,一托,那树居然就停在了半空中…… 这边,五人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片刻,风雷闪电突然跪了下去,惊喜地大声说道: “恭贺主上!” 怎么回事?云雪裳掩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安阳煜。 “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安阳煜把树归位,气定神闲地拍了拍手,然后缓步走回她的面前。 唇角有笑,眼神坚定。 他确实是有事,而且是大事,鬼节对一般走火入魔的人来说,可能是一道鬼门关,可是对他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他借着鬼节至阴之气,导魔气入丹田,如今这股强大的力量已经被他所控制,他的功夫……轶江月么,今后被我碰上了,我定用一只手打败你…… 他的笑容越来越得意。 云雪裳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半天,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用力地打着他,嘴里责备道: “你要吓死我么?你便是好了,也要告诉我,你装神弄鬼吓唬人!你给我跪搓衣板去!今儿定要跪上两个时辰!” 前面倒还靠谱,最后一句话出来,风雷闪电便有些妨俊不禁起来。 他是皇帝,是门主,是现在天下最厉害的人,却也只能被云雪裳一巴掌一巴掌地往身上打,脸上居然还有微笑。 安阳煜任她打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 “手不疼?” 云雪裳反应过来,呀,手掌真的好痛!这丫丫的臭狐狸到底是什么功夫?胸膛也跟块铁板一样。 “你不许运内力,让我打!”她狠狠地瞪着他,大吼着。 “好。”安阳煜低笑着,伸开了双手,低低地说道:“小猫儿,来,让我抱抱。” 一听,云雪裳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跳起来,手脚并用,死死地抱着他,一遍遍地说道: “看你还色不色,去贪别的美人家里一顿饭吃,惹这么大的事出来,我的饭喂不饱你么?” “别哭了,以后不去别人家里吃饭了。”安阳煜笑着轻拍着她的背。 风雷闪电已经退开了一些,让他二人去说话。 云雪裳哭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做那坏事?” 191.别怀疑他【191】 82_82924【191】 “嗯?” 安阳煜挑了挑眉,之前的一切,他确实有些神智模糊,此时认真回想,居然是一片空白。 “你强暴了芬儿?杀了她娘?蹂” 云雪裳尖叫起来,安阳煜苦笑起来,这个,应该是没有的吧? “你死定了!该” 云雪裳见他只笑不答,心中不免恼怒,素日就看他喜欢和那芬儿眉来眼去的,心中就不极不痛快,现在他惹下大祸,还不快快认错,一个劲儿地笑个屁啊? “滚,我要去沈璃尘那里接儿子,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摆平。” 云雪裳从他身上跳下来,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大步就往外走。这一走,脚下就踏到了软绵绵的东西,这才想起来,这里刚才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撕杀,地上躺的可是几十具尸体啊!那血淋淋的一幕幕又涌上心中,她手里的剑还刺进了一个人的咽喉呢! 哇…… 胃里一阵阵抽搐,难受极了。她快步跑开,扶着一棵树就大吐了起来。 这里是江湖,可江湖也不像她想像的那般潇洒,这里,充满了血腥的杀戮。 渐渐的天亮了。 风雷闪电摸进镇,拿了两身干净衣物回来。安阳煜和云雪裳身上已经脏得不像话,尤其是安阳煜,身上只剩下条中裤。 山里有泉,可涤尘埃。 云雪裳掬了清凉的手给他擦着背,昨儿在林子里狂奔,擦了好多小伤口,纵横着,像蛛网。她一面擦着背,一面嘟囔着: “那个,你这个神功得来得便宜!” “怎么说?” 安阳煜享受着她小手的温柔,还有阳光的温暖,惬意地坐在泉中,掬水往自己的胸前浇。 “书上有,欲练神功,必先自、、宫……你都不用自、宫,也变厉害了。” 云雪裳扁扁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安阳煜大笑起来,反手,将她拉于胸前。水早将她一身衣浸湿,紧贴着玲珑曲线,有说不出的诱人。 “又无他人,穿着衣裳怎么洗?” 他笑着,拉开了她衣裳的盘扣,将长裙为她褪了下来。 芬儿秀美,却绝不比雪裳的柔媚,她实在是生得漂亮,而且,骨子里有种野性,这是他最爱的。 有如此之美在眼前,他哪里会看别人?于芬儿,不过是出于几分同情,男人嘛,潜意识里总是有想当英雄的味道,可是,绝无他意。 不管怎么样,芬儿之事,他有责任,若不是他平日里给了芬儿幻想,也闹不成今天的结果,他是男人,有责任弄清楚这一切,给她们一个公道。 身子往旁边歪了歪,他伸平了手掌,如今有了这身武功,倒真没什么可怕的了,谁再挡于他的面前,给他不快活,伤他的小猫儿,他便真正要遇神弑神,遇鬼杀鬼! “想什么?” 云雪裳散开了长发,清洗起来。她背对着他,肚、、、兜细细的系带在背上交叉系成了几只蝴蝶节,纤细瘦美的背上也有些细细的伤口,他心中怜惜,俯身过去,温柔地轻抚着她背上的伤,沉声喝道: “药。” 云雪裳怔了一下,一只小药瓶已经在空中划了一道弧,从林子里往这边抛来。安阳煜轻轻拧开了瓶塞,褪下她的倒出淡蓝的药膏,轻轻地擦在了伤口之上。 清清凉凉的感觉沁入肌肤。 “你要擦么?” 云雪裳微侧过脸来,明媚的眼中还有雾气,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晶莹。 “要。” 安阳煜低声说着,贴近了她的身子,手抚上了她胸前的浑圆,轻轻揉捏着,声音也沉了下来。 “你安份点吧,才没事,你的色心又抬头了!” 云雪裳没好气地推着他的手,可是他的吻已经落下来了,轻轻地咬着她的肩膀,她雪、、白的脖颈。 “风雷他们还在那边呢,你还想演给别人看呀?” 云雪裳被他弄得痒痒的,又气又急又羞,又挣不脱他怀抱的禁锢。安阳煜的吻已经上滑了,到了她柔软小巧的耳垂上面,轻轻地吮着,温热的呼吸冲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们下山去,晚上镇外见。” 一句末,那边四人已经跑了个无影无踪。此时,安阳煜已经不需要他们的保护了,他们也不想留在这里看活春宫,免得看到一半血脉喷张无处可救自己。 “你呀,什么时候改得了这色心?” 云雪裳彻底被他打败,他倒真是个会享受,爱享受的主! “食色性也,你心里不想?” 现在此处只有他二人了,他一面笑着,一面伸手肆意乱摸乱捏起来,她的几处弱点他拿捏得准准的,不消一会儿,云雪裳的身子就软软地窝到了他的怀里,呼吸也紊乱了起来,就着她这如春风化开的一刻,他迅速 翻身,将拿来的干净衣服铺在地上,把她放上去,俯身就肆意攻掠起来。 小鸟被二人的热情羞到,悄悄地,扑着翅膀就飞开了,几枚叶,轻飘飘落下。 安阳煜如同一匹不知倦怠的豹子,身体快速起伏着,结实的胸膛,弧度优美的腰身,大颗大颗滚烫的汗水,都化成了此刻最浓的爱意,在她的温暖柔软的身体上,一波一波的炸开。 “对了对了,安狐狸!” 突然,云雪裳大叫起来。 安阳煜停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 云雪裳圆瞪了刚刚还柔媚如丝的眼睛,微仰起身子来,神秘兮兮的表情,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书上说,可以用这种办法把你的内力度到我身上来,是不是真的?你现在有这么多气,你给我一点吧,让我也做高手……” 安阳煜眯了一下眼睛,也露出了神秘兮兮的样子来,咬着她的唇瓣,小声说道: “你想吗?那我天天用这种办法度给你好不好?” “太好了……” 云雪裳还未说完,身子已经被他用力一撞,直觉得骨头都被他撞碎了,不由得气呼呼地大叫: “你骗我!” 骗了么?此方法虽度不了内力,却度得了快活,安阳煜的狐狸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 ——————————————————————分界线—————————————————————— 第二日晚上,水镇鬼节的气氛还没散去,镇中设的神坛上香火缭绕,还有百姓在前面磕头。因为是水镇上才刚刚出过命案的原因,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而紧张。 镇长请来了僧人,为亡灵超渡,驱魔避妖,走到小街上,地上还散落着许多白色的纸钱 处处可闻颂经声,木鱼轻敲声。 变天了,风扯得家家小店门口的招幡乱飘,没有几家店开了门,家中有女儿的,人人自危,恨不能在门上挂上十把锁,男丁也不外出了,扁担锄头都是武器,守着家中女眷不敢离开半步。 安阳煜牵着云雪裳的手,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 是,他回来了。 不弄清楚一切,他怎么会走?他这个假妖魔,一定要揪出真妖魔来。 进了水镇,没走多远,便看到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冲他跑过来,领头的是州府来的捕快。不过他们远远地就停下来了,张开了手里的大弓对准了他二人。 老百姓们一见这情形,立刻四散逃开来,不多会儿,街上便只有他二人和官差在对峙着了。 风吹来,拂动着安阳煜的乌发,他唇角一勾,沉声说道: “各位官爷,在下是来投案的,过来绑了在下便是。” 这么容易?官差们见识过他的厉害,哪里敢走近一步,安阳煜便伸了手,向云雪裳呶了呶嘴,示意她动手,把自己绑上。 “就你疯,还想疯进大牢里去。” 云雪裳无奈地拿早准备好的绳子绑了他,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背,小声说道: “要不要我做饭等你。” “倒会作梦,还不快陪为夫一起进去享受享受。” 安阳煜嗤笑一声,便看向了对面的官差们。 见他一副气定神闲,和老婆眉来眼去的样子,官差们犹豫起来,他武功卓绝,没有必要回来送死,可是,人又送到了眼前,不抓也难以交差。 过了好一会儿,那领头的才大着胆子,亲自带了人上来,又用绳子绑了他好几圈,还把云雪裳也捆了起来,这才恢复了耀武扬威的神情,一挥手,吼道: “走,把邪党犯人押回去。” 衙役们涌上来,推着二人往前走去。天已黑,官差怕在路上被邪党人堵截,便决定把他二人在镇上的牢里关上一晚,第二天再送往县衙,等侯州府的发落。 “进去。” 牢头打开了一间门,毫不客气地把二人推了进去。一股潮湿的刺鼻霉味儿冲进了鼻中,所幸水镇向来治安很好,这牢里通常也只关些小偷小摸之人,所以没有令人厌恶的血腥味。 云雪裳在墙边的草席上坐了,不满地说道: “你要查案,也不用把自己送进牢里来吧,我昨儿晚上就没睡成,今晚又不能睡吗?没带你这么磨人的。” 安阳煜却只是低笑,沿着墙慢慢走着,手指在墙上轻敲。 “你们两个安静点,不要吵着老子睡觉。” 牢头不满地在外面吼着,安阳煜和云雪裳对望了一眼,便走到了牢门边上,用手托了一锭金出去,压低了声音说道: “官爷自去方便,让我夫妇二人呆着便可。” 那牢头见了这锭金,眼睛顿时亮起来。抓到了重犯,大家都喝酒吃肉庆祝去了,独欺他一人,让他守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不过,倒是好事,让他得 了这一锭金。 他接过了金子,喜笑颜开地转身摸出了门,哗啦啦几声响,从外面用链锁锁上了牢门。 “想不想出去逛逛?” 安阳煜俯身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神经病,都关进来了,你想把墙打个洞,显示你有本事啊?” 云雪裳撅着嘴,抱着膝盖,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 “来啊。” 安阳煜拉起了她,走到了墙边上,手在砖上摸索了几下,那墙上居然慢慢出现了一道小门。 “你和沈璃尘把暗道挖到这里来了?” 云雪裳小声惊呼道。 “走吧。” 安阳煜拖着她钻了进去,七拐八弯的,从一个小院中钻了出来。 这不是芬儿家吗?云雪裳顿时有些恼怒起来,这时候了,他还不忘了来看看小美人?安阳煜的手指在她的掌心摁了摁,安慰着她,她强压下了火气,随着他轻轻地靠近了那日用饭的房间。 静静的,并不闻有人声。 镇上在作法事,芬儿便把其母的灵枢送到了神坛那里,请寺僧一起超渡,这时候她还守在那里未归。 进了房,安阳煜打燃了火折子,四处仔细看着。突然,云雪裳又闻到了那淡淡的桂花香,她微拧了秀眉,小声说道: “安狐狸,你闻到没有?” “什么?” 安阳煜低声问道,手指沾了一点灯油,放在鼻下轻嗅着。灯油还是那晚的,他开始有些怀疑那真是普通的春药吗?他的感觉一向很敏锐,为何那日会一点也不察觉,又为何会突然走火入魔? 取出一只小瓶,将灯盏里的灯油倒进去,转身欲往外走时,只听得院门咯嚓响了一声。他迅速熄灭了火折子,带着云雪裳藏进了暗处。 不多会儿,一个鼠头鼠脑的身影钻了进来,也打燃了火折子四处寻找着。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正是牛捕头! 安阳煜眯了一下眼睛,这人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从暗处走出去,一脚,不轻不重踢在牛捕头的屁股上面。 牛捕头吓得头皮都发了炸,一声大叫硬生生被他自己用手指塞回了嘴里,然后瞪大了眼睛,盯着地上的两道身影,一道是他自己的,一道是安阳煜的。 “哪路、哪路神仙?”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取你狗命的神仙!” 安阳煜负着手,沉声说道。 扑嗵一声,牛捕头便重重地跪到了地上,拖长了哭腔求起饶来: “大爷饶命啊,这事和小人无关啊。” “既无关,你来此作甚?” 安阳煜抬脚,又是重重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面,踢得牛捕头重重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他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让软绵绵的手脚支撑起自己笨重的身体来,就那么趴在地上回起了安阳煜的话。 “小人,小人掉了个东西在这里,怕被人发现,所以来找找。” 牛捕头颤抖着声音回答道。 “什么时候掉的?为什么会掉在这里?” 安阳煜逼问道。 “就是那日,杀人的那日……那,不是小人杀的啊,小人那日得知姓喻的要来芬姑娘家用晚饭,见姓喻进了这条巷子,便想跟过来瞧瞧,能不能抓他什么把柄整整他,可是一进巷子就被人打晕了,醒来之后,小人还以为是姓喻的,心里气愤,便找到了芬姑娘家中,想找他报仇,可是没想到院门是半敞着的,一进来,便看到芬姑娘的娘倒在血泊里,再走进来,便看到姓喻的正在强 占芬姑娘……小的想抓他的,可是小的知道姓喻的厉害,便想回去叫了人再来抓他,东西就是那时候掉的。” 听他口口声声说是安阳煜做下的这些事,云雪裳忍不住了,几步冲出来便斥责道: “你胡说,怎么可能是他干的?” “真是他干的,小人亲眼所见。” 牛捕头一听又多了个女子的声音,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脸色都吓得青紫了,他嘴里这个姓喻的不正站在眼前吗?可是他不是被关在牢里了吗?为何又在这里? “他冤枉你没有?” 云雪裳看向了安阳煜,如果这些事不是牛捕头做下的并且栽脏给安阳煜,便只有一个可能,安阳煜那日在这里便失去了神智,所以做下了那样的事。可是,牛捕头并不知是他二人在这里,没必要说这些假话给他们听…… 安阳煜的脸色倒是不变,他唇角扬起了她看惯了的嘲讽之笑,只听他沉声说道: “那你倒说说看,什么东西,值得你半夜三更来寻找?” “是啊,你快说。” 云雪裳瞪着牛捕头,逼问着。 “是……” 话未完,几点闪亮便透过了窗户扑了进来,直接射中了牛捕头的咽喉,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 瞪着前方,面上露出了扭曲恐怖的表情来,身子轰的一下,重重地倒了下去。 安阳煜迅速追了出去,远远的,只见一个黑衣人没进了深巷之中。 不敢把云雪裳单独留在此处,安阳煜快速转身,回到了屋里,伸手探了探牛捕头的鼻息,已经没气了!他皱了皱眉,不能把牛捕头留在这里,想了想,拎着他的身体,丢在了大街之上,这人平日里胡作非为,欺压百姓,死得这样痛快也算便宜了他。 “安狐狸!” 云雪裳拉住了他的手,认真地说道: “你仔细想想,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吸了过量的迷、、魂药,所以忘了自己做过的一切?” “嗯?” 安阳煜还是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懒懒地回了声,拖着她的手就往镇里的大牢走去,待走了好几步,才缓缓地说道: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猫儿,我们有事做了,你不是想知道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吗?我告诉你,这就是江湖。” 讨厌,就是他这副没事人的模样,似乎卷入这场戏的是别人,他只是一枚看客。 云雪裳的脑中还在团绕着牛捕头的话,目光一直盯着他挺拔的背,真的是他么,占了芬姑娘的清白? 不应该,不应该这样怀疑我安狐狸!她迅速抬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责备起自己。安阳煜为她做的,一路行来,谁比他为自己付出得要多? “脸掐花了,我可瞧不上了。” 他懒洋洋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呃,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么?云雪裳加快了脚步,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月色在脚下静静流淌,风声吹得枝叶沙沙,两道影子紧紧地依偎着,慢慢往前行去。 目的地是……牢房。 一缕白光,从狭小的窗户里透进来,云雪裳在安阳煜的怀里翻了个身,她夜里就睡在他的怀里,他是天然的大抱枕,大被窝,大棉垫……就是肌肉太硬了些。。 192.还是很威风【192】 82_82924【192】 咔嚓。 锁开的声音。 纷乱而重重的脚步声传来,镇长带着衙役们闯进来,一见二人还在牢中,个个脸上便露出怪异的表情来,州府来的官差一把揪住了牢头,大声问道蹂: “你昨晚一直没离开过这里?” 那牢头得了金锭儿,又怕落下失职的罪过,便梗着脖子说道该: “自然没有离开过半步,我在这里干了十数年了,镇长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自然知道,他是镇长的亲戚!镇长连忙过来为他辩解,官差推开了牢头,走到了牢门的木栏边上,一双阴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阳煜。今早有人在街上发了牛捕头的尸体,喉骨碎裂,若不是面前这人,那这里还隐藏了多少墨教邪党?后怕,冷汗,官差微微皱起了眉来。 “一大早兴师动众,有何指教?” 安阳煜伸了个懒腰,拍了拍云雪裳,懒洋洋地说道: “起床了。” 这是官差见过的最藐视上峰的一个人,他恼怒地一挥手,大喝道: “押解犯人回府。” 县衙?州府?坐囚车?云雪裳扭过头来,嘟着嘴说道: “相公,我要坐轿子。” “好。” 安阳煜扬了扬眉,安闲的语气神态更加激怒了那些官差,开了锁,虎狼一般扑过来,将手臂粗的铁链就要往二人身上套。 “锁着在下就行了,切莫锁着在下的娘子,否则在下会很生气的。” 眼见着链子就要落在云雪裳的身上,安阳煜轻轻一抬手,手指便勾住了铁链,一绞,那拿着铁链的官差就惨叫了起来,链子反绞到了他的手腕,顿时青紫肿胀,似是要断掉一般。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了一番,那领头的才说: “锁他。” 安阳煜站起来,轻掸了一下衣衫,又抚弄了一下手指上的黑玉扳指,又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我娘子要坐轿,去备顶软轿来。” “放肆!喻隐,你现在是犯人,你以为是去作客么?” 衙役吼起来,刷地拔出刀就要往他身上砍,安阳煜眼眸一眯,再睁,那眼中的杀气如同深海之蛟,呼啸腾跃,凌厉的神色让众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僵峙了半晌,领头的又让步了: “备轿来。” “肚子饿了,镇长大人,麻烦你打点一些好吃的,带予我路上吃,还有,我们两兄弟家里麻烦照应一下,别让人偷了东西。” 云雪裳这时候可神气了,一面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面说着。 镇长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连应了声,支使人去办了。 出了牢房,果真见到一顶小轿等在外面,有人将一包袱干粮送过来,云雪裳转身拉住了安阳煜的手,微笑着说道: “相公,我们还是一起坐轿子吧,这么大的日头,晒坏了你我会心痛的。” 这二人情意绵绵,并不把众人放在眼中,尤其是安阳煜,话也不多说,跟着云雪裳就钻进了轿中,气得众衙役恨得直咬牙,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来阻止,毕竟,这人的厉害,谁都知道,他们只管锁人回去,像前儿那些人一样丢了小命可就不划算了。 “大人,抬不动啊!” 四个轿夫愁眉苦脸地看向了官差们,若是平素,便是挤进两个人,也能勉强抬起,可今儿倒像是轿中压了一座山似的,四个人使了半天力气,硬是没让轿子离开地面分毫。 官差头头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吞下了气,上前来,抱了拳,大声说道: “喻爷,小的们只是来办差,喻爷既然是自己前来投案,就给小的几分薄面。” “你加两个人便是了。” 安阳煜搂着吃吃笑个不停的云雪裳,沉声说道。 押个犯人,还要官差用轿子抬,皇亲国戚成了阶下囚时也没他这般好的待遇!官差无奈,只得上去了两个,和轿夫们一起抬轿。 骄阳烈烈。 抬轿之人压得抬不起腰来,后面跟着走的人也是汗流浃背,安阳煜和云雪裳二人挤在轿中倒是怡然惬意。 好在一路再无风波,至晚间终于到了一个小村,众人思忖再三,继续顶夜赶路又怕喻隐的同伙前来劫人,不如在这里歇上一晚。 找了客栈,“请”安阳煜二人下了轿,安排了一间客房给他二人。官差们也不出去,里面外面全守在他二人身边。 云雪裳倒是累惨了,如今安阳煜武功卓绝,无人能敌,她一进了屋便安心地钻进了被子里睡她的大觉去了。 安阳煜倒不客气,在桌前坐了,支使着小二点了一桌子的菜,慢条斯理地喝酒吃菜。 “喻爷,在下冒昧,喻爷到底是何人?” 那官差头头犹豫了半天,看安阳煜气质风 度实在不像普通人,便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低声问道。 “卖茶叶的罢了。” 安阳煜拿过一只酒杯,倒了酒,手指轻一弹,那酒杯居然飞起来,稳稳落于官差头头面前,滴酒不漏。 官差又一次惊叹于他的武功,双手举杯敬了他,才一口饮下,抹了嘴,又问道: “喻爷既然不说,在下也不多问。只是,进了州府衙门,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不是我等小角色来伺侯喻爷,到时候喻爷可有得苦头吃。” “哦,那就谢谢过提点。” 安阳煜的眸色幽暗了一下,州府有高手在,听他的口气,那高手武功不一般,江湖中还有什么人武功可能在自己之上? “在下方连同,佩服喻爷,有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风度,再敬喻爷一杯。” 牢头又举起杯来,语气里倒不是巴结口气,颇有些侠气在里面。 安阳煜唇角微微含笑,举起杯来,小指在杯上轻弹了一下,屋顶随即便传来了只有他听得到的轻微的声响。 “可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喻爷大可以逃走,为何要投案?” 方连同又问道。 “这个,在下未进过州府大牢,特带娘子一起去参观游览一番。” 安阳煜一扬眉,唇角含笑。 方连同脸色变了变,这是对州府衙门极大鄙视啊,他干咳了一声,说道: “喻爷好胆量。” “过奖,今儿太热,在下想沐浴一番,请方爷安排一下。” 安阳煜酒足饭饱,脸上的神色便冷淡了起来,不如刚才那般热络。方连同倒是不在意,当真起身,招呼人抬进了木桶,又添进了热水,自己守在了门外。 安阳煜一弹指,一抹银亮弹到了云雪裳的后脑勺上。 “起来,给我搓背。” “喂,你能不能不要一洗澡就叫我伺侯你。” 云雪裳不满地说道,她哪里真是想睡觉,而是安阳煜不许她吃饭桌上的东西,所以一直躲在被子里啃干粮,大家只顾得听安阳煜和方连同说话,没有听到被窝里传来的咯吱声,小老鼠偷粮一般。 安阳煜褪了衣,跨进了浴桶中,轻闭眼,神色严俊,那浴桶上方萦绕着淡淡白雾,而包裹着他的水,渐渐呈现出微蓝色来。 轻轻的,温润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他睁开眼睛,云雪裳那张放大的脸上尽是惊讶和兴奋。 “什么感觉?” 云雪裳轻声问道。 “没良心的小东西,我食的是毒酒,你倒是在一边看得兴高采烈。” 安阳煜曲指在她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不悦地说道。 “是你自己说没事的,那……疼?痒?麻……别弹了,你如今力气大得像体内有十头牛,你瞧瞧,都起包了!” 云雪裳捂着脑门跳开,轻声嚷嚷着,不满地说道。 “伺侯得爷舒服了,爷就不弹你了。” 安阳煜低笑着说道。 “呸!” 云雪裳揉着脑门,微怔了一下,对呀,外面好静!人呢?她凑到了门缝边一瞧,满院睡得横七竖八。 “你也给他们下药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愈加地兴奋,回过头来,见他一脸高深莫测,立刻拿起了汗巾,屁巅屁巅地给他擦起背来,一面央求道: “教我吧,我只学这一门。” “叫声爷听听。” 安阳煜存心和她玩闹,逗引起她来。 “爷……你个头!” 云雪裳狠戳起他的背来,葱嫩的手指却疼极了,还只换来安阳煜爽朗的笑声。 夜寂。 笑声太过朗朗。 黑暗处,几道黑影聚集到一个身材颀长的人身边,小声说道: “主人,为何唤回属下?不杀他了?” “你杀得死么?” 那人缓缓转身,面上蒙的纱遮去了大半面孔,只有那双阴毒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客栈的方向。 淡淡桂花香,在天空中弥漫。 双手展开,几人冲着月亮的方向跃去,斗篷随风展开,远远看,真像几只大蝙蝠。 从暗处,又有两道身影掠出,跟在了那几人身后。 屋里,灯已经灭了,只闻得细细碎碎的笑声,还有喘息声。 这二人,早就快活自己的去了。 ——————————————————分界线—————————————————————— 绚红彩霞布满天空。 方捕头醒了过来,他茫然地看着满天红霞,陡然清醒了过来,糟了,昨天本是想药倒安阳煜,用毒药控制住他,免得他再在自己面前那般猖狂,可是自己和大伙是什么时候被下了药 他飞快地跳起来,却只看到满地横七竖八的自己的兄弟,还有…… 院中的桂花树,淡白花瓣纷纷,霞光落了满枝,又挑起满枝烟霞彩。树下,安阳煜和云雪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套崭新的雪白锦衣,他一手轻揽她的腰,一手轻扶她的手,正教她练剑。 他和她,均是风华绝代之人,两袭染霞白衣,步履轻盈若仙,丝发如锦,身姿一如松一如柳,早让旁人看呆了眼睛,连呼吸也弱下去,怕稍大声,便惊动了画中仙。 “相公,我也是高手了么?” 一套剑法下来,云雪裳止不住地兴奋,转过身来,仰头看着他的脸,声音里都透着喜悦。 “顶顶高的……低手。” 安阳煜笑着,收剑,衣袂翩翩,眉目间尽是宠爱。 “你高就行了。” 云雪裳踮起脚来,旁若无人,在他的唇上烙上一吻,然后乐滋滋地回头往房间里跑,还不忘跟看傻了眼的方大同打了声招呼: “方捕快,昨儿的炫目烟好闻么?” 是灯烟?方捕头醒过神来,安阳煜进屋之后,曾经用手拎过那灯蕊,便是那时候下了药的吧?可是云雪裳为何没事? 来不及再想了,云雪裳一袭白衣,脸颊红润,美得让人浮想连翩。 啪! 清脆一响,只见云雪裳又已经风一样卷了出来,还给了他一巴掌,赏了他一句: “方捕快,可不能这样看我呢。” 尴尬,窘迫,方捕头连忙低下了头,云雪裳扑到了安阳煜的身边,清脆的声音在院中回响: “相公,坐轿子了,听说这一带的风光很好,方捕头烦你多买点瓜子儿,我要路上嗑。” 地上的捕快们三三两两爬起来,看着那两道白色的身影走出门外,不由得纷纷哑然起来。 他们,到底抓了两个什么人? 小轿换了马车,因为云雪裳说躺着更舒服。 柔软的垫子,一只香熏炉,一大盘瓜子儿,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糕点,还有一壶幽香的茶。马车,就像个移动的小茶馆儿,云雪裳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呀! 赶车的人是风。 跟着的人是电。 一大群衙役就瞪大了眼睛垂头丧气地跟在他们的身后。残月门人,清一色的身着江南郑家所出的白色锦衣,腰间佩火红的珊瑚佩,锦衣袖口领口又有着火红的烧云盘绕,极致的洁白,极致的艳红交织在一起,又都是凌厉而冷漠的面孔,不说话,气势已压得众人不敢直视。 “头儿,残月门是什么东西啊?” 一个捕快凑到了方连同的耳边,小声问道。 “全是杀手。” 这方连同也不是无知之人,残月门的名号江湖上早有耳闻,虽然行事一向很低调,但是一出手,无论对方是何人,必死! “和墨党是一起的?” 捕快缩了缩脖子,马车走得并不快,倒真像游山玩水似的,方连同已经着人去州府送信了,可是他想,即使州府派再多的人来,也不是这几人的对手,更奇的是,这些人居然不逃走,而是一门心思要去坐牢。 “罗嗦,小心点儿,别等下连小命丢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连同低声喝斥了一句,硬着头皮上前去,大声而恭敬地说道: “喻爷,可否加快些速度?小的已经禀报了县太爷,说好今日日落之时可到县里,若逾时,小的们不好交差,喻爷行个方便吧。” 瞧这话说得,多有礼啊。 云雪裳掩嘴笑了起来,世间道呵,厉害的就是爷。感叹着,推了推安阳煜,小声说道: “安狐狸,早些了结了此事吧,是黑是白,也不能背在咱的身上,还要去看静雅的状况,要去接儿子回来呢。” 安阳煜这才低低地哼了一声,手指轻叩了一下马车门,风一扬鞭,马儿便飞驰了起来,扬起一路沙,迷了捕快的眼睛,一个个,又瞪大了眼睛,天,那些,就是传说里的千里驹万里宝马吗?奔驰起来,就像几抹红色闪电! “日落之前,城门外会合,若不到,恕不等待。” 电略有些低哑的声音从风中飘来,方连同等人才连忙一扬鞭,促着自己的马儿死命奔跑起来。 只要把他们几人弄到衙门里,就是大功一件,管他们是自愿去,还是被自己捉去。 一路飞驰,沙尘迷了路人眼。 才到申时三刻,安阳煜等人已经进了县城。 再不易容,也不掩饰绝世的风姿。若事要找上门,你再怎么躲,他依然会落在身上,不如迎事上,是友便结交,是敌便斩杀,这才是正理。 四袭白衣,两前两后。 安阳煜轻握着云雪裳的手,慢慢在街上走着。和所有的小县城一样,这里有属于自己的热闹 繁华。此时小贩们正在尽力叫卖,想在日落之前再做成几笔生意。 云雪裳在一个脂粉摊前停了下来,葱白手指轻轻一指,风便立刻上前去,拿起了一盒玫瑰胭脂膏来。 旋开了盒子,她闻了一下,便用指尖沾了一点,抹在了唇上,那边风手轻一抛,一块碎银便落在了摊主的面前。 “满屋上好的胭脂膏也不见你用,巴巴的从这小摊上买什么?” 安阳煜好笑地看着她说道。 “这才叫显摆啊!” 云雪裳眼儿一弯,笑起来。她只是喜欢这样和他牵手逛街的感觉,和她多年前梦想的一样。而在水镇的时候,怕引人注目,他二人甚少这般出来走走。 二人正旁若无人,相视轻笑的时候,一个蓝衣长衫的男子分开了人群,匆匆走过来,到了二人面前,一个长揖及地,恭敬地说道: “敢问,这位可是喻爷?” “你是谁?” 风和电立刻拦到了他的面前,冷声问道。 “小的是县衙师爷,县太爷已经在县衙恭侯多时了,几位爷,夫人这边请。” 师爷点头哈腰,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消息很快,他们才进的城,便来人了,想来,那所谓高人也跟着来了吧,只是不知这人有多高?安阳煜冷笑着,牵着云雪裳的手,跟在了师爷的身后。 县衙。 衙役在两侧一字排开,口里齐声低呼着:威武。年逾七十的县太爷稳坐于堂中,上下打量着站于堂中之人。 不卑不亢,神彩飞扬,确实不像普通人。 县太爷沉吟了一会儿,便拱手,向南方做了个揖,低声说道: “本官乃大越奉帝时进士,曾于七县任县官,这是本官在任的第三十七年了,曾于大越崇帝时进京面圣,远远看过圣上一眼,圣上天威,至今还深刻于脑海之中。” 安阳煜轻一扬眉,见过自己?他初登基时,大权尽在太后手中,朝中之事多有不知。登基之事也是太后一手操办,原来,当时这老头儿也在场。 “喻爷很像当年的故人。” 末了,县太爷一面下座,一面低声说道。。 193.狐狸双雄【193】 82_82924【193】 安阳煜唇一扬,面上浮了淡淡的笑容来。 “大越崇帝时,推新政,改国策,或再有几年时光,一定会有成效,可惜……” 县太爷摇了摇头,轻一抬手,说道蹂: “看座。” “大人不问案?该” 云雪裳一扬下巴,清脆地问道。 “坐下问便可。” 县太爷转身坐回椅上,拿起惊堂木,轻轻一拍,便说道: “喻隐,你杀害陈夫人,强、、、、暴陈芬姑娘之事,你可认罪?” “小民不认。” 安阳煜轻轻地掸了一下衣袖,坐下去,这才沉声说道。 “带原告。” 县太爷伸出右手,挥了一下,大声说道。 几人往外看去,只见几名女衙役带着模样憔悴的芬儿走了过来。安阳煜几人路上只顾慢慢玩,走走停停,不想他们已经把芬儿带到了这里。 “民女陈芬儿见过县太爷。” 柔弱的声音,轻轻地磕头,芬儿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原告,你看看这人,是否那日行凶之人?” 县太爷指了指安阳煜,看着芬儿。 芬儿抬起苍白的脸颊,怯怯地看了一眼安阳煜,眼中便一红,用帕子掩了嘴,哭了起来,却不肯说一字。 “原告,公堂之上,回答本官的问题。” 县太爷用惊堂木重重拍了一下,芬儿一抖,这才抽泣着说道: “是芬儿自愿的,不是强、、、、暴,只是喻公子不该杀了芬儿娘亲。” “哪位喻公子?” 县太爷又问道。 芬儿看向了安阳煜,一双眼睛,泪水盈盈,轻抬手,指了一下安阳煜。 “就是这位喻公子。” “喻隐,你可听清了,原告陈芬指认你杀害她娘陈夫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县太爷的表情凝肃起来。 “芬儿姑娘,你可亲眼看到喻某杀人?” 安阳煜站起来,走到了芬儿的眼前,低声问道。 芬儿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 “芬儿刚被……是昏迷之前,听到外面传来娘的惨叫声,挣扎着走到门边一看,只见喻公子正从院门出去,娘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那喻某那日穿的是何颜色的衣服?” “是……白色。” “喻某既已行凶,白色衣上自然有血渍,从芬姑娘家出去,要经过四户人家,出了胡同便是大街,大人,请问,可有人看到喻某穿着血衣大摇大摆走回家?或者是跳墙他人家中逃离?” “大人,我们已将四户百姓带到。” 风上前一步,拱手朗声说道。 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云雪裳怔了一下,只见电转身大步出了大堂,不多会儿真的带上了芬儿的四户邻居。 “若喻某行凶杀人,陈夫人又有惨叫,想必各位一定听到了,请问各位乡亲,那晚可有听到芬儿家传来异常之声?” 众人认真想了一会儿,便齐声说道: “没有。” “芬儿姑娘,这又作何解释?” 安阳煜看向了芬儿,凌厉的目光落在芬儿身上,她咬了咬唇,止不住的眼泪,断线珠子般地往下落着,好半天才说: “是喻爷不假,芬儿可以以死明志,喻爷有的是银子,乡亲们自然不帮芬儿。” 云雪裳看到,芬儿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已经开始不停地抖动,一双苍白纤瘦的手拼命地绞着帕子,不知是怕,还是紧张。 此话一出,众人便不依了,他们可没收过安阳煜的银子,只是衙门中人带他们来,他们不敢不来,而且安阳煜素日里对待大家的态度还不错,也不像穷凶极恶之人,便实话实说了,那日第一声听到的,确实是芬儿的惨哭声,并非芬儿娘临死前的惨叫。 公堂之上顿时一片嘈杂,县太爷连忙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道: “肃静,再吵吵嚷嚷,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堂上这才安静下来。 安阳煜转过身来,看着县太爷,慢条斯理地说道: “此事大有蹊跷,水镇先后失踪了三名女子,县太爷还是速速让太守派人来侦办的好。” 县太爷沉吟了一下,便向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带原告和证人下去,退堂。” 女衙役过来,扶起了芬儿往久走去,芬儿和安阳煜擦身而过时,眼中的泪流得更凶了,小声说道: “芬儿喜欢喻爷已久,喻爷自是知道,芬儿也知道娘下了药,害喻爷生了狂性,芬儿也不想变成今天这样,只是杀母之仇,不得不报。” 说完,扭头便 走,模样绝决,这份怨,这份恨倒真不像是装的。 “有人冒充你?” 云雪裳俯过来,小声问道。 安阳煜沉默着,一直看着芬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回过头来对县太爷说道: “大人,在下可否走了?” 县太爷犹豫了一下,便说道: “喻爷,实不相瞒,下官也不信喻爷会杀人。这也是上头交待下来的事,令下官侦办此案,待事情查清之前,还要委屈喻爷一些日子。在下已经在县衙备好了住处,请喻爷移步。” 说着,便亲自前来,引着几人向县衙后院走去。 后面,倒是清幽,县太爷特地收拾出了两间屋子,熏了香。因为见过龙颜,所以他第一眼见安阳煜,想到他的名字,便知道他是何人,坊间传说他已经在和大越一战中驾崩,如今活生生站在面前,心中不免激动,虽不能相认,可是心里依然拿他当主子看,所以一切用具饮食都交待人特别办来,态度也十分恭敬。 闹了一下午,天色渐暗了。 安阳煜在院中练剑,他的功夫一日盛过一日,想不到一朝走火入魔,却得了这样的意外收获。 月下,身姿如蛟龙出海,剑断日月。云雪裳拿着风的剑在旁边学了几下,便觉得有些乏味起来,练武这事要有天赋,她是没有这天赋的,她也没有安阳煜这般笃定,她不知道芬儿为什么要说谎,难道真是因爱生恨? “我在衙门转转。” 她说了一句,便往外走去。安阳煜没有停下手中剑,风和电却连忙跟了上去。 衙门很小,不消一盏茶便转到了尽头。 一间小屋亮着灯,门口守着女衙役,是陈芬儿住的地方。她是关键证人,县太爷怕出差错,便安排她在这里住下。 云雪裳静静地站了半晌,正要走时,那门却猛地拉开了,芬儿从里面快步冲出来,一把拉住了她,哭着斥责道: “是你,对不对?” 云雪裳怔了一下,只听得芬儿说道: “如果不是他,就是你!我早应该想到了!就是你不许他喜欢我,所以让人杀了我娘亲,让人污了我的清白对不对?让我恨他,让他恨我。” 这是哪一出?风和电上前来,一把拉开了她,重重地丢到了一边,护着云雪裳就往回走。那边,女衙役已经过去,拉起了芬儿,推着她往屋里走去。 快步回了屋,云雪裳才缓缓地摊开了手掌,汗津津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小纸团儿,迅速展开,一行字映入了眼帘。 “救我。” 字条上只两个字,云雪裳凝望着这字,水眸里渐渐泛起了几丝亮光,扭头,看向了院中还在剑舞游龙的安阳煜,唇角有了笑意。 “安狐狸。” 她跑出去,把字条递到他的手里。 安阳煜认真看了一眼,便将字条揉于掌心,略一用力,那字条居然就在掌心里燃成了一小团火,在夜的暗中点亮人的眼。 “哦哦,安狐狸,你会放火了呀!” 云雪裳的笑容愈加快活。 “什么话到了你的嘴里,怎么就变了味了呢?” 安阳煜轻弹了一下她上翘的唇角,低低地说道,手一扬,白袖如蝶展翅,剑落入风的手中。 “睡觉。” 说完,当真大步进了屋,让云雪裳伺侯他更衣歇下,而云雪裳做这些的时候都是一副屁巅巅的表情,掩不住的,极其的兴奋。 “安狐狸……” 她凑到了他的耳边,才说了一句,便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呼吸声,深深传来,她窝在他的怀里,眼眸亮得像星星。 夜越发地静寂了,月色倾淌,枝叶都睡了,万物皆安。 突然,嘎吱一声响,几道黑色的人影从一道门里快速钻出,其中一个身上还背了一个大袋子,在这黑幕的遮蔽之下,就像背上隆起的驼背。 人影,敏捷跃上了屋顶,往县衙外飞奔而去。更夫提着小锣敲了两下,直着声音吼了一句小心火烛,便坐到了路边的台阶上,拿出悬在腰间的酒葫芦,喝起酒来。城门的守卫靠在城墙上打瞌睡,这几道人影居然径直跃上了高高的城楼,轻盈地落在了另一边,远处,有暗色的山黛连绵,就像一头极困的兽俯在大地上。 这些人,从县衙出来,一直到城外的这条小山谷,一路未停,一口气到现在,足可见其轻功之卓越,非寻常习武之人可比。 小河潺潺,鳞光泛泛。黑衣人把背上的麻袋丢到了地上,麻袋里响起了咿咿之声,是女子的嗓音,另一人拔出了腰间之剑,狠狠地就往麻袋上刺去,嘴里恨恨地说道: “贱婢,受死。” 银光,弹指间掠致,准确地击在剑上,将剑格开,月下,四道白衣翩然。 “跪下,还可得全尸。” 风上前一步,剑指黑衣,语气凌厉。 “杀。” 黑衣齿缝里迸出一字,像饿狼一般凶狠扑上,此时,风和电却迅速后退,将云雪裳护在中间,安阳煜脚尖在地上一踢,几枚小石子便从地上飞起,直击几人的脑门,又狠,又重,几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还未反应过来,又是几枚小石子击到,这回,打的是鼻尖! 腥浓的血,从鼻中流出,几个捂着鼻,骇然地看向了安阳煜,主子说杀不了他,原来是真的,他的武功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跪不跪?” 安阳煜听似懒洋洋的嗓音,像月下流水便醇厚,可是,在脑中回响时,又化成了索命般地冷酷,让人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 “扯。” 黑衣人又尖声啸起来,转身就跑,想凭着绝顶的轻功,夺回一命。可是,安阳煜今日存心要和玩弄他们几人一番,等他们才跑了不远,才飞身掠出,白衣染了月光,有淡淡的银辉,如同刚从月中走出一般,轻轻落在黑衣人的前方,背着他们,负手而立。 黑衣人的脸色愈加难看,青白无人色。 “跪不跪?” 安阳煜还是这三字。有两个黑衣人受不了这样的锥心的压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而另三人却还硬撑着不肯曲服,尤其是领头的一位,见有人投降,便恨恨地举剑,一剑一人,将这二人穿心而死。 “自寻死路。” 安阳煜此时才沉了脸色,白光一般射进了三人之中,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瞪大了双眼,看向了又跃回原位的安阳煜。 白衣,玉冠,染了月光的容颜。 身上,剑上,一滴血也没有。 难道是幻觉,可是,为什么喉间有冰凉入骨的感觉扩散,为什么不能再呼吸? 三具身体,轰然倒下。 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至死,才懂,世间真有这样的武功,而且,被他们遇上了! “安狐狸,你好厉害。” 云雪裳笑着向他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来就是一个轻吻。 “芬姑娘。” 风和电过去,解开了麻袋,救出了被捆得粽子一般的陈芬。 “谢喻公子,喻夫人救命之恩。” 芬儿跪下来,认真地叩了三个响头,哭着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 云雪裳走过去,亲手扶起她来,柔声问道。 “那日……” 芬儿抬眸看了一眼安阳煜,咬了咬唇,眼泪流得更凶了,云雪裳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 “那日娘亲为了成全芬儿心思,便用了那样的手段,公子切莫放在心上,真的只是普通的迷、、、魂药而已,不想,家中早暗藏了这些贼人,待公子走后,便想掳走芬儿,芬儿拼死反抗,他们便……后来,又威胁芬儿说,若芬儿不照作,便要杀了姐姐,喻公子,姐姐也在他们手中呢。” “真是可恶,你姐姐现在何处?” 云雪裳垂了一下眼帘,再抬起,眼中燃起了愤然的光色来。 “芬儿不知,那日他们将姐姐的耳坠子拿出来,逼芬儿陷害公子,芬儿害怕,只能听从他们的吩咐,可是芬儿心中实在不愿意这样做,一直想找机会向公子说明真相,他们把我看得太紧了,稍有不从,便会打骂芬儿……” 芬儿掩面痛哭起来。 安阳煜上前来说道: “好了,回去再说。” “等一下。” 云雪裳快速从怀里掏出昨儿买的那盒胭脂膏来,几人都好奇地看向了她,只见她用食指沾了些胭脂膏,又掏出帕子,在上面杀了艳红的几个字: “杀贼者狐狸双雄也!” 安阳煜倒还好,风和电已经嘴角忍不住地疯抽,然后一起转身快步往前走去了,他们想笑,可还得给安阳煜几分面子,这位夫人想当大侠想疯了! “好了!” 云雪裳倒是得意,拍了拍双手,过去挽起了安阳煜的手,笑着说道: “我们杀了邪党贼人,今儿起,我们要成江湖上赦赦有名的大人物了。” “哦,大人物?” 安阳煜宠溺的揽起了她的腰,低笑起来,只要她高兴就好了,他所求的,不就是她活得高兴吗? 芬儿垂着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二人身后,清冷的月悬于枝头,拉长她清瘦的影子。 林子里,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月落。 日升。 艳色水云拱卫着初绽的晨光,天空染上了瑰丽妖娆。 安阳煜和云雪裳还相拥在睡眠里,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挣扎了好半天,云雪裳才认输地爬起来去开门。 “喻公子可在?” 门口的,是方连同。这厮带着一群捕快快马加鞭,日夜赶路也用了一天两晚的时间 ,今天早上才回了悬衙,屁股巅得快烂掉了,可是还不得休息,因为一回来,便惊闻出了大事! “衙门里有几个看守芬儿的捕快被杀了。” “什么?” 云雪裳拧起了眉,又听到方捕头说道: “在捕快身上发现了杀人者留下的字,杀贼者狐狸双雄!” 啊? 云雪裳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他们杀的可是贼,怎么成了捕快?身后,安阳煜已经慢悠悠地起身了。 “去回禀县老爷,喻某随后就到。” “是。” 方连同恭敬地拱了手,转身去了。 “安狐狸,怎么回事嘛。” 云雪裳不悦地关上了门,怎么不是大侠,反成了贼。 “他们想和我们玩游戏,小猫儿,你且看为夫如何玩死他们。” 安阳煜换了一袭簇新锦衣,梳了长发,戴了玉冠,铜镜中身影挺拔,眉眼间是她熟悉的狐狸的微笑。 “可是,安狐狸,我想儿子了,这群混帐东西要玩到什么时候呢?” 云雪裳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低低地说道。 “很快。”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低低地说道,目光坚毅锐利如同出鞘的剑。 两抹雪色身影,穿过一路碧绿浓荫,到了县太爷的会客厅堂,见二人进来,县太爷立刻起身相迎,又请二人坐了上座,小丫头奉上了茶,县太爷这才坐下来,沉吟了一下,说道: “喻公子,实不相瞒,邪党闹得太凶,喻公子有邪党之嫌,本县已经接连有数十女子失踪,昨日又有捕快被杀,此事已超出本官的能力范围,本来,应当将喻公子押送至州府,交于上峰……” 他看了一眼安阳煜淡色的脸色,又拱了拱手,说道: “喻公子可否直言……喻公子是否安……” “喻某只是一界茶叶商贩,县太爷禀公处理便是。” 安阳煜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道。 县太爷的脸色淡了淡,轻叹了一声,低声说道: “某一生心愿,不过是为国效力,为民效劳,在任二十多载,也算不负皇天百姓,某现年事已高,已担不得一县重任,上月已向上峰递出辞呈,归乡养老,不过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喻公子一面,已是足矣,喻公子,你可以带着夫人走了。”他站起来,轻轻地挥了挥手。。 194.你太入戏了,该罚【194】 82_82924安阳煜有些讶然地站起来,低声问道: “老大人,这是为何?” “某,也只能为大越做这一件事了,留一滴血脉也是好的。” 县太爷长揖到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安阳煜凝视了他片刻,便肃然拱手,也认真还了一个礼,低声说道: “老大人心意,喻某受了,在此别过。此事,一定给老大人一个水落石出,不让百姓受难。蹂” “公子保重。” 县太爷引步,领几人穿过前堂,送几人出了县衙。 “就这样走?” 云雪裳回头看了看县衙,不是还说要去郡里的大牢参观么? “老大人心意,不领倒不近人情。” 安阳煜唇角扬起,想不到,在这偏远之地,倒还有为大越这般忠诚之人,他在位不过一年半载的日子,想想,倒也值得当时的辛苦。 “那我们去哪里?” 云雪裳左右看了看,又问道。 “喝酒!” 安阳煜抬手,指向了对面街上的小酒馆。 酒馆里吵吵嚷嚷,倒是热闹。小二热情满面地迎进了几人,把他们带到了靠墙的一张空位上。 “几个客倌,喝点什么?” “什么酒最好啊?” 云雪裳微笑着问道,小二哪里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一时间看傻了眼,直待风不悦地一拍桌子,才回过神来,嗫嚅地说道: “三、三碗醉。” “那就三碗醉吧。” 云雪裳倒是不在意,又点了好些菜,这才支起了耳朵听起旁边人的谈话来。 “听说了没有,邪党又杀人了,还杀了捕快。” 有人大声说道。 “可恶的邪党,听说还留了名字,叫什么狐狸双雄,你听这名字啊,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云雪裳的脸顿时涨红起来,一拍桌子扭头就骂道: “你说谁不是好东西?” “当然是狐狸双雄了!” 那人扭头,大声说道,气势一点也不比云雪裳弱。 “你才不是好东西。” 云雪裳气鼓鼓地坐下来,小声叽噜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呢?大侠没当成,反惹一身***,待找出了墨党头子,非他塞进茅厕洞里去不可,让他好好臭臭。 “喻公子,夫人。” 怯怯柔柔的声音响起来,扭头一看,方连同带着芬儿站在几人身后。 “你怎么来了?” 云雪裳惊讶地问道。 “公子夫人救命之恩,芬儿无以为报,还求公子行行好,收下芬儿,为奴为婢我都愿意,求公子救出姐姐来。” 芬儿跪下去,拉住了云雪裳的裙摆,哭得梨花带雨初绽露的娇柔模样,引来众人一阵侧目。 “起来说话。” 安阳煜低低地说着,一双幽亮的眼眸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 “公子、夫人大恩,芬儿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见云雪裳不吱声,芬儿又跪着爬过去,拉起了云雪裳的裙摆,不停地哀求起来。 一旁,方连同连连拉起她来,不耐烦地说道: “行了,公子夫人不收你,你快些回去,爷还有事向喻爷请教。” 方连同本是州府官差,官家架势自然不比那死去的牛捕头差,对于芬儿这样的女子,也不会怜香惜玉,一拖一扔,芬儿便跌到了另一张桌边,脑袋重重磕在了长凳之上。 “哎哎,你这捕头……芬儿姑娘起来吧,罢了,一直想请个丫头的,芬儿姑娘若不嫌弃,也不说丫头了,便叫声姐姐,以后便好生伺侯公子吧。” 云雪裳姗姗起身,慢步过去,弯腰扶起了芬儿,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端的一副贤良模样。那边,安阳煜只管微笑不语,看模样,似是挺满意。 “谢过夫人。” 芬儿又磕了头,这才起身,站到了云雪裳的身边,一双水眸悄悄看了一眼安阳煜,见他也正朝自己朝着,便羞红了脸,立刻低下了头。 “方捕头请坐。” 风一伸手,豪气地说道。 方连同这才一掀袍摆坐下去,向安阳煜拱拱手,低声说道: “喻爷,县老爷说您无罪,要放您走,这个小的也无话可说,可是,上峰让小的务必要带爷回去,喻爷这一走,小的实在无法交差。” “这个,方捕头若信得过在下,七日之后,喻某定会去府郡面见太守大人,方捕头你看如何?” 安阳煜端起酒杯,饮了一小口,语气淡淡,却有不容质疑的威严。 方连同自是不敢再多话,只盼着安阳煜到时能依诺前行,当即举了杯,敬了安阳煜和云雪裳二人一杯酒,转身离去。 “公子慢饮。” 云雪裳正要为安阳煜执壶倒酒的时候,芬儿已经抢先一步执起了酒壶,柔声说着,给安阳煜杯上续了酒。 云雪裳侧脸看了一眼芬儿,芬儿连忙又退开一边,不敢再上前来。安阳煜唇角噙笑,看着她低声说道: “芬儿姑娘不必拘礼,夫人既然答应收下你,你便过来坐下,只当是家人罢了。” 说必,眸色微微幽深一闪,不动声色,桌下的手,反握住了正在狠狠掐他手背的小手儿,云雪裳面上还在温婉笑,指甲却掐得更狠了。 “几位爷,菜来了。” 小二托着大盘子,端下了好几碟香喷喷的菜肴来,另外还有一壶碧玉瓶儿装的酒。 “小二,我们未点这种酒啊。” 云雪裳唤住了小二,不解地问道。 “哦,这酒是那边的一位客倌送的。” 小二转身,指向了南边的窗户,几人看去,座上已经空荡荡,并不见人影,可是桌上的菜还在冒着热气。 往外看,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他来了。” 云雪裳匆匆站起来,快速说道: “我去和他说几句话。” 安阳煜未出声,云雪裳已经快步冲了出去。今儿是集场,叫卖叫买的,山货干货堆满了街道两边,男女老少挤满了小街,那清瘦的身影速度不快不慢,可是云雪裳却总也追不上。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云雪裳再看那前方,已不见了那抹飘然的青色。她微皱了眉,正欲转身,却看到街对面的小巷子口,那人戴着青面纱,正向自己静默地看着。 她微微一笑,慢慢向他走了过去。 “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为何不喝一杯再走。” 到了面前,她轻声说道。 轶江月喉头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未说出来。 这是,自她被安阳煜带走之后,第一回,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和他说话。 “轶江月。” 云雪裳仰起头来,轻轻地唤了一声,他便慢慢地掀起了面纱。没有她在身边,连易容的心思也没有,只一袭青纱遮了似仙的面宠,一路追踪着她的气息,前来悄悄看她。 “你胖了。” 良久,他才低声说道,一双眼,如碧潭般幽澈。 “你怎么老也长不胖?” 云雪裳吃吃一笑,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说: “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 轶江月低笑起来,这小丫头,作了娘,在自己这里吃了那么多苦头,可是依然学不会防备他,抗拒他,就是这样,让他忘不了,一辈子,都想把她刻在心里。 “不去了,回去吧。” 轶江月扳过她的肩,把她转了个方向,往前推去。 “你去哪里?” 云雪裳扭过头来,不甘心地问道。 “逛逛。” 轶江月唇边两抹清淡的笑,清瘦的面庞上,平静,淡然。这段日子,他四处游历,想抚平心里那刻骨的思念,可是,他发现无论走到哪里,心里那根细细的丝线总会把他的心牵回她的身边。 她胖了,只有在那个人身边,她才如此快活。 他给不了,宣璃也给不了,她想要的这种快活。 轻轻地抬手,自然地落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抚过她略显圆润的脸颊,眼中泛起浓浓的柔情,她追得太急,脸上有细碎的晶莹汗珠,几缕发从耳畔滑下,他细心地为她把秀发捋好, “*师。” 碧叶从一边走出来,看着云雪裳的背影,轻声说道: “为何不去呢?你那么想她,多看一会儿也是好的。” 轶江月摇摇头,他痴,她傻,他和碧叶才是世间两个最顽固的人。 “我在楼上订了位子。” 碧叶太了解他,转身往小街的楼上走去,推开窗,正好能看到云雪裳她们坐的小酒馆,让他多看一眼,也算慰藉了相思之苦吧。 她,比轶江月幸福太多,至少她能守护在他的身边,而他,却只能远远观望,强忍心痛。 云雪裳些微带了些失望,又带了些许兴奋。一年多了,这是轶江月第一回肯正面出来见她。 “走了?” 安阳煜亲手装了一碗饭,推至她的面前。 “嗯,也不知道和碧叶成亲了没有,怎么没见碧叶呢?” 云雪裳小声嘀咕着,埋头扒起饭来。 安阳煜的脸上滑过一抹不悦,沉默地抓起筷子也开吃起来。这一幕,落入了芬儿的眼中,她垂下了眼帘,给云雪裳布起菜来。 “芬儿自己吃吧。” 云雪裳还未开口,安阳煜倒是沉声吩咐了起来。芬儿眼中一亮,瞬间便有了几分喜色在面上。 这一天,几 人哪里也不去,也不说去查案,只在街上闲逛,集市热闹,很快就冲淡了安阳煜和云雪裳先前心里的那点小不悦。芬儿殷勤,前前后后,帮着云雪裳拿着买来的东西,再没有用餐时候的逾矩。 前面,一大群女子团着一只小摊,云雪裳停了脚步,饶有兴致地说道: “女子成群,必有好东西。” 说着,便甩开了安阳煜紧牵着她的手,往人堆里挤进去。果然,里面是一个胡人,正在卖些从外域来的脂粉钗环,这些脂粉全是域外的奇花异草所制,大越里根本轻易瞧不见。拧开一个脂粉盒子,有浓艳的香扑进来,云雪裳不爱浓香,便丢到了一边,又拿起了几样胡式的首饰来。 “喜欢?” 安阳煜低低的声音传进了耳中,她点点头,把一根别致的胡杨木钗攒进发间。又选了好一些,这才收了手。 正欲转身时,安阳煜又拿起了先前云雪裳看过了脂粉盒子,递给了一边的芬儿,柔声说道: “芬儿也选几样吧。” 芬儿意外地接过了盒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摇头说: “只这个便好了,谢过公子夫人。” 至夜,几人找了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住下,一切都高调进行着。 进了屋,关了门,云雪裳立刻扑上去拧住了安阳煜的耳朵,呲牙咧嘴地小声凶起他来: “色狼,你想占便宜是不是?” 安阳煜眯了一下眼睛,伸手掩住了她的嘴,凑近了她的耳边,突然,用力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低低地说道: “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要收下她的。” “哼。” 云雪裳气哼哼地推开了他,到现在,她心里还有一个结,不知道芬儿那晚到底有没有和这臭狐狸成了事……如果芬儿成心下药,会不会已经得手了,而这安狐狸并不记得? 这么算,是芬儿占了安狐狸的便宜才对。 想着,托腮坐到了桌边,顺手抓起了桌上的杯子把玩起来,秀眉微拧着,想起了儿子来。 “砰砰!” 门轻轻地敲响。 云雪裳侧目看了一下,朝门边呶了呶嘴,安阳煜便乖乖地过去打开了门,门口,芬儿捧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小声说道: “公子,芬儿伺侯公子,夫人歇下吧。” “芬儿,并不需要你来做这些事,水放下,你去歇着吧。” 安阳煜伸手便去接水盆,嘴里柔声说道,他对芬儿说话的时候总是这种语气,一点也不像在云雪裳面前那般飞扬拔扈,肆意顽笑。 “公子夫人对芬儿有救命之恩,芬儿也只能做这些粗活来回报了,公子便成全芬儿吧。” 芬儿扬头,俏生生一笑,云雪裳这才发现,芬儿脸上新抹了集市上买来的脂粉,那浓烈的香,隔着这么远,也冲得她鼻头难受。 可惜了! 她心里微叹了一声,便站起来,往榻边走去。 芬儿见她未拒绝,便快步过来,把水搁在榻边,蹲下,卷袖,就要给云雪裳洗脚。 “伺侯公子便在了,我不习惯外人伺侯。” 云雪裳摇摇头,指了指安阳煜。芬儿的脸上泛起了几分红润,小声说道: “芬儿不敢。” “哪里有不敢的,我是为他请的丫头,他是别人伺侯惯了的,在家里时,侍妾也有无数,不过这回只带我出来罢了。” 云雪裳淡淡地说道,合衣倒下,一副不悦的模样,十足吃醋的表现。 芬儿扭头看了看安阳煜,他又拧起了眉,脸色渐黑。 “夫人怕是累了,芬儿先行告退。” 芬儿匆匆退出,关了门,面上露出了几分不解之色,转瞬,这不解又转成了几分得意。转身,快步进了自己的屋,合上门,灭了灯,一切便静下来。 暗处,风轻步而出,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将芬儿的表情尽收眼底。 “演够了?” 安阳煜躺下来,从背后抱住了她,小声说道。 “你才演,你还送她胭脂!” 云雪裳没好气地说道,她是特地允许芬儿接近他们,就是想知道,芬儿到底想干什么,可是这臭狐狸,这么入戏,还送东西给别人。 “你说的嘛,要演得真。” 安阳煜好笑地扳过了她的肩,一面轻含着她的耳垂,往她的耳朵里面吹着气,一面小声说道: “又有好几天没碰着你了,快些。” “滚。” 云雪裳揪紧了衣领,不肯让他的手探进去。拉扯间,只闻得隔壁的屋子里传来扑嗵一阵响,接着,便是芬儿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安阳煜飞速跃起来,飞奔出去,直扑向了芬儿的房间。 扑…… 踹开门,只见芬儿倒在地上,长发凌乱,衣衫不整,一见他 进来,便哭着往他的怀里扑了过去: “公子,他们又来了,他们不肯放过芬儿。” 往后窗看,只见远处,几道黑影正快速跑远。安阳煜轻轻地拍了拍芬儿的背,安慰道: “不要怕,我让他们过来保护你。” “谢公子。” 芬儿抽泣着,偎在他的怀里,眸中,狠厉的光芒一闪即逝。 “风,电,你们守在芬儿姑娘这里。” “可是,夫人那里……” 风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夫人自有我。” 安阳煜扶着芬儿坐下,沉声说道。 “是。” 风和电这才抱拳应声,一前一后,守在了芬儿的屋外。 安阳煜正欲走,芬儿却拉住了他的袖子,抬起一双雾朦胧的眼睛,轻声说道: “公子,那日……芬儿还是干净的……” 说着,便轻轻地挽起了右臂的袖子,手臂上,果然有一颗艳红。安阳煜怔了一下,接着便温柔地推开了她的手,轻声说道: “如此甚少,倒让喻某少负疚一些,那日,喻某若不应约,这事情便不会发生,老夫人也不会枉送性命,这个,喻某必是要还你的。” 一个还字,安阳煜说得稍重,那芬儿却自以为得了意,站起来,嘤嘤哭着,又抱住了安阳煜的腰。 啪…… 瓷杯碎裂的声音惊了大家一跳,是从云雪裳呆的屋里传出来的。安阳煜连忙推开了芬儿的手,歉疚地说道: “芬儿姑娘歇着吧,风和电在这里保护你,不要害怕。” “是。” 芬儿垂首,柔柔地说道,等他的身影进了屋,又迅速抬起脸来,唇角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 那边,云雪裳用脚尖拔了拔碎掉的茶碗碎片,斜起明媚的眼波,丢向了正走进门的安阳煜。 “美人在怀,可舒服?” “你这杯子碎得……也太妒了些。” 安阳煜低声说着。 “女人此时不妒,还要何时去妒?今儿我睡床,你睡地上吧。” 说着,便往榻上一倒,全然不管安阳煜。安阳煜倒也不争辩,抓过了床上的被子,往地上一丢,盘腿打座开始运气调息。 烛光摇摇间,一夜,便过去了。 清晨的光才透进来,便有细碎轻盈的脚步声在房间外响起来,芬儿刚要敲门,那门却突然间打开了,云雪裳一面挽着及腰的乌发,一面瞟了她一眼,从门里快步出来。 芬儿看向屋里,只见安阳煜卷着被子躺在地上,他晚上打了地铺?眼中快速闪过了抹惊讶之色,便跟在了云雪裳的身后,轻声问道: “芬儿现在伺侯夫人梳洗吧。” “芬儿,我依了公子的意,许你进门,可是你现在还是丫头,在我面前,还是称奴婢的好。” 云雪裳寒着脸,一脸不快的模样。 芬儿怔了一下,便点点头,轻声说道: “是,奴婢知道了。” “又在胡闹!” 屋里,安阳煜几分无奈几分恼然的声音传出来,芬儿连忙说道: “不碍的,本应如此,奴婢马上伺侯公子梳洗。” 说着,便快步进了屋,跪下去给安阳煜整理睡皱的锦衣,他一晚上连锦衣都未脱下,看样子,二人是真冷战上了吧。 “我就知你这样的性情,见着美的,便……” 云雪裳气冲冲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安阳煜恼火地打断: “闹了一夜,还不够么?人是你要留下的,现在你倒找我的麻烦。” “喻隐,你若无意,怎么会一直对人家念念不忘,我不过是依着你罢了,你这几两心思,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么?你前前后后……” “够了。” 安阳煜是真火了,重重一脚踹在了面前的椅子上,他现在是何等的功力,一脚下去,椅子飞出老远,直接砸到了窗户上,碎裂的一部分穿过了窗户,飞出去,有一支,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云雪裳的额头上,她尖叫了一声,捂着额头,那指缝里渗出了艳红的颜色来。 “你打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云雪裳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外跑去。 风和电见了,连忙想追,安阳煜却怒气冲冲地喝斥道: “不许追,她一向骄纵惯了,让她去清醒一下。” 风停住了脚步,电却沉默地追了出去。 芬儿快步过去,轻轻拉了一下安阳烛的袖子,小声说道: “公子,都是芬儿的错,芬儿还是走吧。” “你留下,我看她要如何闹。” 安阳煜扭头,低吼了一句,吓得芬儿连忙松了手,噤了声。 云雪裳一气跑出了老 远,一张脸气得通红,径直跑出了客栈,穿过了弄堂,一直到了大街上。此时,天还甚早,只有少数铺子开了门,她左右看了看,又觉得没地方可去,一时间便委屈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夫人,回去吧。” 电跟过来,轻声劝道。 “不回,你回去,别跟着我,我静静。” 云雪裳冷冷地说道。 电还要再劝,云雪裳却发了脾气,一扭腰,就往前冲去,电追了两步,见云雪裳扭头冲他直瞪眼睛,又连连挥手,只好停住了脚步,想等她跑远一点,自己再悄悄跟着,免得她生气。 才到了城门边上,便有一个老妇牵着一个小孩儿,端着一只破烂肮脏的碗向她伸过来,嘴里,轻声说道: “这位夫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云雪裳看了她一眼,满脸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不堪,衣服也破得不像样,那小孩儿不过三四岁的年纪,饿得小脸儿清瘦,肌肤蜡黄的模样,正眼巴巴地瞅着她。她摸向腰间,跑得急,居然忘了带钱袋儿,正要明说时,那小孩子伸手拉住了她的裙子,小声说了句: “夫人,行行好吧。” 听他声音虚弱可怜,云雪裳不忍让这小孩失望,想了想,便取下了腕上的金镯儿,递给那老妇,小声说道: “去当几个钱使吧。” “多谢夫人,菩萨心肠,女菩萨。” 那老妇感激得扑嗵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谢,云雪裳连忙弯腰去扶她,突然,那老妇一挥手,一阵粉雾袭来,云雪裳只觉得眼前一花,人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老妇迅速扶住了她,嘴里轻声唤道: “夫人怎么了?” 有过路的人,只以为她是头晕,并未理会,只管赶自己的路。到了路边,那老妇才把云雪裳拖到了暗巷之中,脸上露上出了阴暗的笑容来,快速地从背上取下一只大麻袋,把云雪裳塞了进去,往背上一甩,便快步往巷子深处走去,那动作,哪里像个七旬老妇。 待他们走远,电才从后面追上来,往她们消失的巷子口里看了看,然后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分界线—————————————— 云雪裳不见了! 安阳煜脸色铁青地站在窗口,电回来说,只见她往城门跑过去,可是他追了一路也没有找着她的身影。 “昨儿他来了,是不是他带走了夫人?” 风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 “他是谁?” 芬儿小声问道。 风拧眉,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再开口。 “去找,还楞着干什么?” 安阳煜转身,怒斥起来: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跑丢?不带夫人回来,拿你们是问。” 风和电连忙抱拳领命,转身出了客栈。 屋里静静的,安阳煜不停地往门外看,似是在盼着云雪裳自己回来。 “公子和夫人感情真好,这是芬儿的错。” 芬儿沏了一杯茶来,小声说道。 “夫人为喻某吃了不少苦,今天不应该向她发脾气。” 安阳煜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坐了下来。 “公子不去找?” 芬儿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 “不去,让她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也好。” 安阳煜虽然如此说,可是却走到了院子里,不停地来回踱着,一听到脚步声,便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眼中有掩不住的焦急。 “那芬儿出去找吧。” 芬儿轻声说着,低着头匆匆地往外走去。 “你……” 安阳煜本想阻止,可是手抬到空中,又收了回去,点点头,低声说道: “也好,多个人找也好。” 语气那样关切,掩不住的担忧,芬儿福了福身子,快步往外走去。 小城不大,可真要找出一个人来,也不容易。 太阳渐高了,芬儿还在巷子里穿梭着,不停地找人打听着云雪裳的下落,模样十分焦急。拐过了数道小巷子,芬儿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她快步走到了一间屋檐下,用绣帕擦着脸上的汗水,四向打量着。 这是一道九曲巷,这一带多是这样的建筑,一巷连着数十户人家,墨青色的瓦片在两边的围墙上连绵延伸到目光尽头。 站了好半天,芬儿转身走进了巷子深处,一拐弯,再看时,那里只有微风卷起细尘,不见了她的踪迹。 “主上。” 几道身影从暗处走出来,正是安阳煜和风电二人,风看着暗青色的墙,低声说道: “要不要现在跟上去?” “不用。” p>安阳煜唇角微扬,语气冽凛: “我要让她自己回来。” 风和电对望了一眼,面上露出了不解之色,云雪裳被人带走,安阳煜居然不担心,这倒是大出他们的意外,还有,安阳煜为何会认为“芬儿”一定会回来? ——————————————分界线———————————————— 寂静。 无月,无星,更无灯。 戏里常唱:夜黑风高杀人夜,便是指此时吧?云雪裳悠悠转醒过来,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四周。 自然,只能看看,却不可能看清任何东西。 “滋。” 一声轻响,她吓了一跳,连忙翻身坐起来,这时,一阵哗啦啦的铁锁的声音从身上传来。她略皱了下眉,她的脚被锁住了。 一盏豆大的灯亮起来。 她往那灯亮的地方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倒把自己吓了一大跳,那昏亮的光下,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正瞪着幽绿的眼睛向她看着,满脸的皱纹就像一块被使劲揉过的豆皮,散发着酸臭之味。 “你到底是何人?” 云雪裳认了出来,这老妇就是向自己讨要钱米的乞丐婆子。 “你到底是何人?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捉我?” 怒视着她,云雪裳大声问道。 “无怨无仇?” 老婆子狞笑起来,慢慢走过来,用脚尖在她的小腿上狠狠一踢,云雪裳顿时痛得直咬牙,这老东西的力气可真不小!还有,那鞋也不是普通的鞋吧,似是铁制成的一样。 “小丫头,你和我无怨无仇,可和我们主子仇可大了去了。” 老婆子哑声说着,伸手就在她的脸上狠狠一拧,痛得云雪裳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你这张脸,老婆子看着就不顺心,何况是我们主子。” 她说着,居然举起了手里的灯盏,把那灯油往云雪裳的脸上倒去…… 咔嚓。 一枚绣花针准确无误地射穿了她举灯的手腕,她痛得一抖,那灯便跌到地上,很快就点燃了地上的稻草。 “糊涂东西,主子还等着要用她这张美面皮做面具呢,你弄坏了,如何向主子交差?” 一个男子大步过来,推开了老婆子,几脚踩灭了地上的火,怒气冲冲地说道: “还不快点起灯来,主子让我来辩辩此人真假。” 老婆子连忙弯腰捡起了灯来,一双枯黄干瘦的手哆嗦了半天才点燃了那灯,灯下,丑陋的脸上全是唯唯诺诺的表情。 男子不耐烦地接过了灯,举近了云雪裳的脸。 烛光,在云雪裳柔美的脸颊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他伸出手,在她的脸上胡乱摸起来。云雪裳大怒,一把拍开了男子的手,怒声斥骂道: “拿开你的脏手,否则我会杀了你。” “挺辣的,你想杀我?” 那男子干笑起来,一把掐住了云雪裳的咽喉,一用力,云雪裳只觉得气都喘不上来,男子就这样把云雪裳提起来,又重重地往地上一扔,摔得她是双眼发黑,头眩晕,好容易喘过气来,那男子却又一脚踩住了她的双腿,蹲下去,开始在她的脸上胡乱撕扯起来,一面扯一面说: “喏,好像是真的,没有面具。” 老婆子在旁边连连陪笑,说道: “我捉她的时候已经试过了,是真的,就是她。这下,我们主子可有一张完美的人皮面具了。” “好好守着,我去复命。” 男子终于放过了云雪裳,转身大步往外走去。那老婆子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了一下云雪裳,又上前踢了她一脚,恨恨地说道: “贱婢,害我挨了杏雨针。” 说着,居然从墙上抠出那枚没入墙内的针来,狠狠地往云雪裳的身上扎去。 就在这时,她只觉得眼前一花,重重的两巴掌便落在了她的老脸上,还未回过神来,云雪裳已经跃起来,用那根铁链绕住了她的脖子,死命一勒,她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便不动弹了。 “贱妇,居然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今日定要你死无全尸,永生永生做不得人。” 一面说着,一面将她推开,转眼间从身上摸出一只精致的脂粉盒子来,拧开盖子,盒中原本粉香的膏体在接触了空气之后,立刻化成了水,她将这水倒在了老妇人的身上,一阵淡香在空中弥漫开来。云雪裳掩住了口鼻,嫌恶地扭开了头,过了一会儿,再看这里时,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195.聆音宫主【195】 82_82924一盏桐油灯,灯蕊儿已快燃尽。 青衫阔袖的男子伸出了小指,用泛着珍珠光的指甲轻轻地挑了一下软绵绵的灯蕊,魅惑的眼光倨傲地瞟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女子。 粉裙,乌发高盘,珍珠攒花,耳垂明珠,一幽轻纱遮住了脸,衣领开得却低,玉脂凝肤映入眼中,单看那酥胸便也能让寻常男子丢去几分魂魄。 男子唇角一牵,勉强的一个笑容。 女子目光微变,这身行头出来,没有几个男人不拜到裙下的,可是这男子却像看一块石头一般,就连笑容都含了轻视。稍屏了一下呼吸,便轻启了唇,柔脆如珠帘轻碰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轶公子既喜欢那云雪裳,何不和本宫主做成了这笔生意?你得了云雪裳,我得了安阳帝,很公平。蹂” “美人,千万不要叫本尊公子……让人想着公鸡。” 轶江月慢悠悠地转身,走到了墙边的粗木椅边,歪歪地坐下去,翘起腿来,脚尖向她扬了扬,慢条斯理地说道: “脱了衣,我瞧瞧。” “什么?” 来人顿时变了脸色,语气也不复温柔,带了几分怒气。 “你来和本尊交换,本尊总得看看你这副身体值不值得吧,不愿意就算了,本尊要睡觉了。” 轶江月伸了懒腰,打了个哈欠,当真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打起瞌睡来。 “你!” 女子驳然大怒,站了半晌,突然又变了语气,半嗔半撒娇走到他的面前,伸了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按着,小声说道: “轶公子……不是,轶大哥,若妹把云雪裳带到你身边上,让她为大哥脱了衣裳岂不更好?大哥好好想想,那安阳煜夺妻夺家夺天下,大哥怎能忍下这口气,就让小妹帮哥哥出了这口恶气,重新夺了天下可好?” 轶江月猛地睁开了双眼,眸子里呼啸而过的杀气顿时淹没了那女人,一股极寒之气从她放在轶江月肩上的指尖迅猛往骨肉里卷去。 “哥哥。” 她慌忙收了手,眼神惊慌起来。 轶江月抬手,在肩膀上拔出一根细得几乎看不到的针来,冷笑着说道: “聆音宫主,这种东西对本尊来说,一点作用也没有!你想要,本尊还可以赏你一箩筐。” 在他面前使这样的手段,那简直是小鬼见了阎罗,哪里有她得意的份?说话间,身影已魑魅一般,青影一闪,到了她的面前,手指扣在了她的喉间,把那根针扎进了她的喉中。 聆音宫主大骇,连忙拍开了轶江月的手,掏出解药来一口吞下。 而轶江月挨了针,却无事人般,坐回椅子上面端起了桌上的一盘蚕豆,嘎嘣嘎嘣地咬了起来。 “轶江月,你既然不肯合作,本宫主也不再打扰,告辞。” 聆音宫主骇于他的武艺,开始懊悔自己今日如此大意,若死在此人手里便要前功尽弃了。刚走到门边,又听轶江月拖长了声音,沉声说道: “好啊,合作,我要云雪裳,她少一根头发,我便让你活着看自己腐烂成臭骨。” 聆音宫主惊讶地转身看向了轶江月,他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投在清瘦的脸颊上,青衫上投下光影,有一身冷冽肃杀之气。 “*师。” 碧叶急急推门而入,担忧地说道: “她是魔教,*师为何要和她合作。” “魔教,正教,能让人害怕的便是好教,江月哥哥好魅力,你我兄妹合作,定能打开一番新局面。” 聆音宫主向轶江月行了个礼,目中有喜色,更有疑色。 “多嘴,备水来,本尊要洗脚,睡觉。” 轶江月又往嘴里丢了一颗蚕豆,伸了个懒腰,低声说道: “这回,真可以带她走了。” 后面这句,几分浓情几分期待,聆音宫主不由得心中一振,眼中的喜色便盖住了疑色,又行了礼,转身往外走去。 有了轶江月相助,何愁杀不了安阳煜?他太强大,留在世间是个祸害!云雪裳么?她还需要云雪裳那张美丽的面皮,给自己重塑一张脸。她抬起手,轻轻地抚在脸上,捉了那么多女子,试了那么多次,都失败了,她没有时间再等下去,这一回她一定要成功,只要她杀了安阳煜,那一位就答应为她换一张绝色的脸来,到那时,聆音宫不仅一统江湖,她更是天下第一美人,世间男儿都要拜倒在自己的脚下…… 想着,不由得轻笑出声来,似乎这一切已经握在了手里。 “宫主。” 低唤声从身后响起来,她拧了一下眉,正绮想被人打断的感觉可不好,恼火地转身问道: “何事?” 来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轶江月向来独来独往,他说合作……真的可行吗?” “有何不好?给那个人送信过去,说事快成 了,让他赶紧准备给本宫主换脸。” 聆音宫主不耐烦地说道。她从未想到,自己这一回碰到的人居然是大越皇帝安阳煜,更是门震江湖的残月门的门主。而那位俊俏无比的居然是耀国皇帝,人称战神的沈璃尘,他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啊!可惜了,自己连他的身边都没挨着!还有这个轶江月……世间三大顶尖男子……如果全属于她该多好呀。 眼中暗光流转了一会儿,便有了一分怨毒的笑容来,没有三个,一个两个也是好的,轶江月这个太邪门,还是招惹不得,这回寻个机会除了最好,沈璃尘反正废了,也无啥用,只有这安阳煜,生得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唇角那份坏坏的感觉……就是他了! 她轻抚了一下脸颊,心中暗自有了主意。 ——————————————分界线———————————————————— 风雷闪电都回来了,沉默地看着站在院子正中的安阳煜。云雪裳失踪三天了,第一日,他还不急,到了第二日,他便坐不住了,五人刚刚又在附近搜索了一番,又怕云雪裳自己回来了,又匆匆赶回来。 桌上,饭菜已冷,安阳煜依然沉着脸色,没有要进屋的意思,怔怔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风和雷对望了一眼,四人之中,他最会说话,遇事都是他上前去劝慰安阳煜。此时,他上前了一步,低声说道: “主上,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又机灵聪慧,主上不必太过担心,自己的身子要紧。” “再聪慧,此时她也只有一个人,我怕她落在邪党手中,至今我们还没摸清邪党的总舵所在,三天,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那日真不应该和她争执,此时悔也晚了。” 安阳煜的声音听上去非常颓废,无精打彩。 “扑嗵……” 一声响,众人转身,只见一只大麻袋从墙外丢进来,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电连忙过去,拔剑就割开了麻袋上捆的绳子,里面居然装了一个女子,借着月光,大家看清了,是芬儿! 几人互相看了看,电一把抓住了芬儿,拔掉了塞在嘴里的布团儿,一剑抵在了她的胸口,厉声说道: “说,你是不是奸细?我们夫人被抓到哪里去了?” 芬儿看向了安阳煜,她的身上还紧紧地绑着绳子,泪流满面,抖得跟风里的落叶一般。可是安阳煜此时没有心情去怜惜她,快步上前去,低声质问道: “陈芬,你今日若不说实话,便是你死期!” “公子,芬儿追到城外,便被一个老妇人捉住了,醒来之后他们便要芬儿回来带句话给您。” 芬儿吓得面无人色,身子蜷成一团,抖得更厉害了,拖着哭腔小声说道。 “什么话?” 风追问着她。 “他说想换回夫人,要公子独自一人于明日子时去松风崖上。” 芬儿抽泣着说道: “他们有很多人,很可怕,公子,芬儿被喂了毒药。” 风一听,立刻扣住了她的手腕,脸色变了变,向安阳煜点了点头。 “带她下去。” 安阳煜低声说道,转身往屋里走去,至少,现在知道她在哪里了! 几人跟进来,雷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主上,切莫一人犯险,明日让属下代替主上去吧。” 安阳煜摇了摇头,是他的老婆,怎么能让别人去救?一夜无眠,院子里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第二日,几人商量好了行动计划,又仔细考虑了一遍细节。 敲门声响起来,风过去打开门,芬儿用木盘托着几盘菜站在那里,小声说道: “公子,芬儿也帮不上忙,只求公子用了饿,晚上才有力气去救夫人。” 也对,安阳煜有几日没怎么用饭了,几人也劝起来,安阳煜这才坐下来,拿起了筷子。 “主上稍慢。” 随即,风便取出了一枚银针在饭菜里验了起来,分明还是不信芬儿。 芬儿苦起了脸,轻轻地退到了一边。风认真验了一会儿,这才收起了银针,抱拳退到一边。 “一起吃吧。” 安阳煜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拿起了筷子,对风说道。几人看了看,便围坐在了桌边。 “芬儿还去加几个菜。” 芬儿小声说着,快步往外走去。 安阳煜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她的背影,她今日脸上也抹了点那日送她的胭脂膏,想来是想讨好他的,淡红的颜色突兀地印在苍白的脸上,反而有几分瘆人。 松风崖离城县有几十里路,几人用了饭立刻便起了程。今日,离他承诺方连同七日之期,只有三天了。 远看去,这片山不似青石山那般浓密,青石山是巍峨的男子,这松风崖便是窈窕 的女子。连绵的青山在远方勾勒出纤细的弧来,云朵在山尖上轻飘着,像是给它戴上了几朵绢花。 一行人沉默地前行着,他们预备走到山下,让安阳煜一人上去,他们几人在下面接应。凭现在安阳煜的武功,他们绝对有信心擒下对方。 清风拂来,也止不住身上沸腾的热,几人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几条分岔路出现在眼前,安阳煜停下脚步来,看向了芬儿。 “就在那上面。” 芬儿连忙指了指右边的路,小声说道。她是来带路的,而且她被喂了毒,毒发之时是子时一刻,安阳煜只有带着她一同前来,拿下对方之后便逼问解药,给芬儿解毒。 安阳煜没有出声,径直踏上了那条路,而风雷闪电却各自选了一条路,身影迅速没入了林中,速度之快,让芬儿怔住了,这是唱的哪出戏? 前面,安阳煜已经走出了一段路,芬儿连忙追上前去,小声说道: “公子,芬儿不是坏人。” 安阳煜却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芬儿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安阳煜又镇定自若地松开了手,低低地说了声: “嗯。” 他是在试探她是否有内力!芬儿心里暗松了口气,脸上却更红了,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脸上那胭脂膏子遇热,味道便愈加地香艳,加上她此时走得浑身上汗,肌肤都泛起了淡红,比早间看到那模样要俏丽许多。 安阳煜对她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开始说起云雪裳的种种好来。芬儿只低着头,一面称着公子夫人真恩爱,一面暗暗掐着自己的掌心。 急行了一日,芬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被他落下了好大一截,只能看到他的白锦衣在绿荫丛中隐隐绰绰。 天,渐渐暗了。 芬儿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得意的颜色来。 再过一会儿,一切都会改变,这个男人将会是自己的帐中之人。 风大,吹得衣袖烈烈。 安阳煜终于登上了崖顶,一棵松扭着脖子探向了山崖最边沿,月儿就挂于松枝之巅。树下,站着一男子,青衫儒雅,却正是轶江月。 “是你。” 安阳煜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问道: “雪裳在哪里?” “安阳煜,先保了自己的命,再来问她的下落吧!今日,你我,只有一人能下得此山。” 轶江月转过身来,倨傲地扬头,盯着安阳煜。 也好,自他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未和轶江月这样的高手交过手,试试手吧!安阳煜傲然一笑,一手负于背后,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都未先动,只听风声急。 一青一白的颜色,在月下,镀上银的光芒。 一如太阳,一如月。 他和他本就是两个类型的男子,此时,谁也不比谁逊色,都盯着对方的眼睛,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一片针叶,不知为何而落。 如此细微的声音,传进了二人的耳中。突然,两道身影同时闪动,袭向了对方的面门。白影翩翩,蛟龙出海。青衫摇摇,麒麟踏月。 躲在一边的芬儿面上的兴奋之色愈加浓了,如此大战,世间能有几人有幸目睹之?只有她! 二人纠缠着,只见掌风卷着松针颗颗下落,又疾飞向对方。 攻击,躲闪,再纠缠。 快得让人无法挪开眼睛。 “主子,动手吧。” 一个低低的声音传进了芬儿的耳中,她回过神来,她不是前来崇拜二人的,而是来杀了轶江月,抓住安阳煜! 做成这一件大事,世间还有谁不臣服于她? 挽弓,满弦。 箭直指轶江月,可是,她的手指勾了勾,又停了下来。只见这时安阳煜已经占了上风,轶江月被他迫到了悬崖边上,安阳煜又是一掌击向他的胸前,他一个不稳,身子就往后倒去,情急之下,脚尖在悬崖边的石上一勾,硬生生把自己挂在了悬崖之上。 “主子,动手啊。” 身边的狗腿子又催促了起来,可是,芬儿此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轶江月那样擅于用毒,远在于自己之上,如果自己得了他这身本事,不是更好? “我要捉他们两个!” 她低低地说道,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头,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了芬儿,然后大吼起来: “云雪裳在这里,来吧。” 说着,便将芬儿向安阳煜身上砸去。 安阳煜闻声,下意识地回头去接芬儿,而这时,轶江月却一跃而起,一掌劈向了安阳煜的后脑勺。 只闻得风声,安阳煜挨了这一掌,脑中顿时轰然一响,几时在同时,他怀里的芬儿扬起了手来,一把药粉洒向了他的脸。 “哥哥好功夫。” 芬儿跳起来,巧笑着走到了轶 江月的面前,轶江月却低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 “雪裳呢?” “请哥哥随我走一趟吧,哥哥的梦中人就在妹妹那里。” 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狗腿子们已经扛起了安阳煜,往崖下一跃。轶江月一怔,他上来之前看过,下面确实是万丈深渊,这样跳下去,也不怕摔个粉身碎骨? 正想着,芬儿却也一跃而下,他皱了下眉,跟在她们后面跃下了山崖。 耳畔风声呼呼刮过,但是没落多久,只觉得身体落在了一个极薄极软的网上,紧接着,一支栈桥,从山崖半山腰里放下来,落在了这张网上。 抬眸看,那边,一个黝黑的山洞,像张开的狰狞的兽的嘴。 “哥哥请。” 芬儿得意地笑着,拉起了轶江月手,带他走向了山洞。进了这里,就是她的地盘,哪里还有轶江月撒野的份儿? 大红的纱挽成朵朵艳丽的花,缀得满堂红。 芬儿,不,聆音宫主轻打了珠帘,走到了铜镜前,镜中映出的是芬儿的脸,她拧了一下眉,伸手揭下了面具,铜镜中立刻出现了一张坑洼的鬼面,她伸出白嫩的手在这张可怖的脸上轻抚了一会儿,便垂下了眼帘。 “宫主,人带来了。” 低哑的声音传来,她迅速将面具重新覆上,转身看向了层层红纱之外。 安阳煜被人抬了进来,他中了麻骨散,浑身无力,只微微抬了抬眼皮子,看向了芬儿。他已经换了一袭新衣,大红色,半敞衣襟,胸肌有力鼓起,因为药的缘故,面上又有几分懒散神情,端的是迷人。 “喻公子,受累了。” 芬儿见了他的模样,已经春心萌动起来,当即换了一脸关切,满眼温柔,快步上前来,坐于榻边上,轻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道。 “你到底是谁?” 安阳煜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是聆音宫主,墨宫的主人。” 芬儿轻笑着,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寝宫。。 196.下辈子,我先找到你【196】 82_82924【196】 墨宫?安阳煜的唇角扯了扯,低声说道: “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弄了一个棺材一样的名字。” “你说什么?蹂” 芬儿脸色变了变,不悦地说道: “喻公子,本宫主让你活下来,你也得明白一件事,你顺了本宫主,云雪裳才能活着,若不然,你就和她去冥间做鬼夫妻吧。该” “很好啊。” 安阳煜又扯了扯唇角。 “你!” 芬儿愤然站起来,厉声说道: “来人,挑了他的脚筋,本宫主要让他一辈子留在这里。” “喂喂,你来真的?” 一个婢女拿着手指粗细大小的金刀过来,逼近了他的脚踝处,他才大喊起来。 “当然是来真的,安阳煜。” 芬儿沉着脸色,冷冷地说道: “你一个亡国之君,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很不错了,本宫主愿意收留你,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吧。” 安阳煜的眸色沉了沉,盯着芬儿,默不作声。婢女手里的金刀狠狠划破了他的脚踝,鲜血喷涌而出,眨眼间就在大红色的床上泅出了暗红色的花来。 聆音宫主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来,走到桌边上,端起了酒壶,斟了两杯酒,端到了榻边上,一杯递到他的唇边,娇声说道: “公子,从今之后就留在聆音身边吧,聆音定会待公子好的。” “如何好法?” 安阳煜脚上用了刑,却依然面不改色,倒像那两刀只是挠了痒痒一样,他咬住了杯子,把酒倒进嘴里。 “公子想要什么,聆音都给公子弄来。” 聆音宫主见他饮了酒,以为他服了软,心里更喜,自己也将酒饮了,趴下来,手轻抚着他的胸口,小声说道: “公子和那云雪裳恩爱,聆音都听在耳中,聆音也想公子那样疼爱聆音。” “好啊。” 安阳煜低笑着说道。 聆音听了,倒有些惊讶起来,他怎么可能事事都曲从于自己?迅速坐直身子,狐疑地看着安阳煜,他面上神情镇定,目光清明,哪有一点像中了麻骨散的模样?而且那金刀上是抹了情药的,入血即化,他现在应该是意乱情迷才对。 “你……” 聆音面上一寒,话音还未落,咽喉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想杀我?想杀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依然活得逍遥自在,你这蝼蚁还枉想动我?” 安阳煜用力一抛,便把她抛出了老远。聆音骇然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已经站了起来,那大红穿于他的身上,在烛光的笼罩下,就像披着一身血,修罗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安阳煜,你若敢动我,我便杀了云雪裳。” “好啊,你杀。” 安阳煜索性坐下来,高傲地看着在地上软成一团的女人。 “来人。” 聆音站起来,努力摆出宫主的威严模样,厉声喝道。立刻,就有两人拖着云雪裳快步走了进来。 她一头长发早扯得零乱,衣服又脏又破,脸上也有青淤,模样甚是可怜。 聆音一把揪住了她的长发,迫她抬起头来,冷冷地说道: “看清了,这就是你的心肝宝贝,现在你只有一条路走,自废了武功,我便放她一条活路。” “你说笑话吧,我自废了武功?我有这身武功,天下什么女人得不到手?你要杀便赶快。” 安阳煜掸了一下长袍,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 聆音万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如此镇定!这时,她的身上突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这痛随即变成了痒,再接着,这痒开始加重,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皮肤上面游走一般。 “怎么回事?” 聆音一面抓着身上,一面惊恐地问道。 “那你还不是得谢谢你的雪裳姐姐!” 安阳煜低笑着,指了指她身后的云雪裳,聆音急忙转身一看,原本押着她的两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了,就木头一般钉在地上,只是没有倒下而已,而云雪裳正掏出了一面小镜子整理头发。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聆音宫主狂喊了起来,手上的肌肤已经被她挠出了条条血印来。 “你那个老狗腿企图害我,被我送去见阎罗了,灰都没留下。” 云雪裳一面说,一面轻快地往安阳煜身边走去,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分明不是云雪裳。 “每回来见你,都得扮这个扮那个,我再警告你,再让我扮来扮去,我便再不让儿子来见你了。” 说话音,取下了面具,却是红衣! “你不是她!” 聆音大骇,尖叫了起来。 “云雪裳自那回病后,对气味非常敏感,常人闻不出的味道,她却能闻出来。芬儿身上有淡淡的桂花香味,那是因为她们院中种有桂花树的原因,衣服和皮肤常年染了这味道,便有了。常人闻不出,云雪裳却因为芬儿喜欢我的关系,非常在意。 那天雪裳在家门口看到了那个老妪,闻到了桂花香,她背的大袋子里应该就是芬儿。你穿着芬儿的衣服,最开始还有些桂花香,可你本人却喜欢用冷香,又总想着在我面前卖弄一下你的风情,就抹上了冷香,这时候云雪裳便知道,芬儿已经落入了你的手。” 他冷冷地盯着聆音,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送你的这盒胭脂膏,是特制的,如果你安份守已,便可以让你活下去,可是如果你真的图谋不轨,我便可以让你的肌肤变成虾壳一样,让你不怕风吹雨淋,生不如死。” 聆音已经失去了,这身上的娇嫩肌肤是她唯一的资本,此时一听,几欲疯掉,主人说他诡计多端,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斩之才能免除后患,她却一时动了春心,惹下了这样的祸端,看着安阳煜鄙夷的目光,她不甘心地问道: “你既早就知道真相,为何跟着我兜圈子?” “无聊呗,我家娘子总说江湖太平淡了,想找点刺激的。而且,我懒得去找你这老窝,不如让你自己带我们来,你看,我连进来的力气都不用花,还是被你们抬进来的,还有人伺侯我洗澡……还有酒喝!” 安阳煜的唇角牵起了嘲讽的笑来,沉声说道。 什么,为了她娘子想看刺激的戏,便把自己当傻瓜一样耍?聆音尖叫了一声,手腕一翻,抓起了墙边悬的宝剑,直刺向了安阳煜。 “蠢死了。” 红衣撇了一下嘴角,脚尖在地上一踢,安阳煜脱在地上的鞋便飞了出去,直击向聆音的脑门,嘴里不屑地说道: “我们隐居了,江湖上也要出现几个像样的人物才行,这等人还能搅起风浪来,真是可笑。” 聆音应声倒了地,晕死了过去。 “真烦人,你这么久才来,地牢里臭得要死。” 红衣寒着脸,不悦极了,话说是请她来玩,结果又给他干活卖苦力,他舍不得自己的老婆来犯险受罪,干嘛非得是她? 安阳煜吃吃笑着,抬步往外走去。 风雷闪电已经带着残月门人攻下了墨宫,地牢里关了百多女子,有许多的面皮已经被割去,形容很是凄惨。 回到山顶,远远的,就看到轶江月正在和云雪裳两个人坐在树上。 其实红衣扮成云雪裳的日子里,云雪裳一直呆在轶江月的身边,沈璃尘此时不在,也只有呆在轶江月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那个愚蠢的聆音在和轶江月谈话的时候,云雪裳就在里屋磕瓜子儿。听她磕的声音太响,轶江月只好端起了她先前吃剩下的蚕豆嚼,可怜他是极讨厌这蚕豆味儿的。 又让她和轶江月呆了这么久!安阳煜仰头看着树上的两个人,慢着,轶江月的手为什么在她的腰上? “下来。” 安阳煜黑了脸,低声说道。 “等等哈,安狐狸,我和轶江月正在通灵,我们准备去捉鬼。” 通灵?捉鬼?轶江月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教了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后日子还能安稳吗? “瞧你老婆!” 红衣在身后辛灾乐祸地说着,然后一扭腰往山下走去。 青衣飘飘,轶江月揽着云雪裳从树下跳下来,把她往安阳煜身上一推,打了个哈欠说道: “用这么长时间,你还敢称武功天下第一?昨儿本尊是让着你的,你再练练去吧。” 说完,也一转身,带着一边的碧叶,慢悠悠地下山去了。 “通什么灵?” 安阳煜气恼地看向了云雪裳,她还是一脸兴奋之色。 “真的可以通灵,我看到我亲生的爹娘了!” 云雪裳搂着他的腰,激动地说道。安阳煜心里一软,长这么大,她还不知道亲生爹娘什么模样,也只有轶江月知道什么东西最能打动她的心,自己这个相公,说到底还是不称职的。 “是吗?那我带你去看她们吧。” 安阳煜牵起了她的手,往山下行去。 “慢着,谁帮你沐浴的?” 云雪裳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身上的红色锦袍,板起了脸: “还有,什么叫如今有了一身武功,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谁告的密? 安阳煜顿时想把那小人捉来大卸八块,脸上赔了笑,小声说道: “我那是为了迷惑敌人,不算的。” “哼,别的女人给你洗澡,你不是还连呼爽快嘛!” “哪里哪里。” 安阳煜又否认起来。 “安狐狸,你死定了! 你知不知道红衣姐姐这回送了我什么礼物?” 云雪裳踮起脚尖来,手在背后一摸,一片薄薄的木板,翻过来……有齿……搓衣板? “红衣!” 原来是红衣告的密!安阳煜怒吼着,远远的,传来了红衣的回声: “别喊了,每回我给你做苦力,你也付出点代价吧。” “你不忠,不诚,不实……快跪搓衣板!” 云雪裳追着他,大声吼道。 “放肆,大胆,快些扔掉!” 安阳煜一面快步走,一面气急败坏的说道。 “安狐狸,你死定了……” 争争吵吵的声音在夜里传出了老远,风雷闪电早早就躲开了,这种戏虽然好笑又刺激,可是听多了,怕那小气的安阳煜会公报私仇……给他们派个男扮女装的活,再来个青楼花魁的身份,那就惨了! “*师,我们去哪里?” 碧叶扭头看了看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声问道。 “随便。” 轶江月唇角扬着笑,他从未想过,还能和云雪裳这样相处,更没想过,云雪裳从来都不恨他,还是想……把他当朋友,当兄长。 算了,朋友便朋友,兄长便兄长,她过得好,就足够了。 月色温柔,几拔人渐拉渐远。 第七日。 安阳煜和方连同约定的日子。 一行人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州府城内。风匆匆迎上前来,抱拳小声说道: “主上,酒楼订好了,客人立刻就到。” 安阳煜点点头,唇角又有了骄傲的笑: “走吧,小猫儿,去会会老朋友。” 这里是城中最豪华的酒楼。 酒楼一层,戏台子上花旦正伊呀唱得动情,台下看官们看得兴致昂扬。楼上一排雅间包房里,却又是另一番情形。 绕过雕花的屏风,绿流苏的水晶帘子垂下,一张桌子摆于正厅中,安阳烛和云雪裳坐于桌边,一坛酒,绕梁香。 “到底是谁啊?” 云雪裳压抑不住的好奇,又探出脖子,往楼下看着。今儿有人娶媳妇儿,一顶大红花轿正穿过大街,唢呐锣鼓响得热闹。 “我没见过,你也没见过。” 安阳煜不知从哪里摸出了把扇子,在桌上轻敲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道。 “废话,还有,都没见过,哪能叫什么老朋友。” “是老朋友没错。” 优雅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和着风卷起水晶帘子的声音,比那琴弦弹出的声音还要动听。 “皇姑姑。” 安阳煜站起来,作了个揖。 皇姑姑?云雪裳怔住了。大越的公主?安阳煜老爹的妹妹?那,是哪一个呢? “老太妃一直以为皇姑姑已经作古,不想皇姑姑还活在人间。” 安阳煜低声说着,抬头看向了屏风后面,声音里也有难掩的期待,这个从来只存在于宫中人闲言碎语中的女子,今日是第一回这么近地看到她。 一只手,轻轻地掀起了水晶帘子,翠色的衣袖带来一阵淡雅香风,白玉般润泽完美的手划过了一道弧,又落于她的胸前。 有面纱,只看到一双美丽而含忧的眸子,似一波微颤的井水,明明想掀起波澜,却又强行忍住,只有那潋潋光芒落在他二人的脸上。 “安阳煜,还是上官煜?” 她缓缓走进来,微拧了秀眉,小声说道。 “皇姑姑想怎么唤侄儿都可以。” 安阳煜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她淡淡一笑,转目看向了云雪裳: “确有几分神似,难怪璃儿念念不忘。” 云雪裳怔了一下,接着匆匆行了个礼,唤了声皇姑姑。 “不必叫我皇姑姑,你我并无血缘之亲,而且我母亲也死于安阳煜之手,本想和墨宫聆音做个交换,我为她恢复容颜,她为我报了母仇,想不到,安阳煜早非当日之小皇子,能力大得超乎我的想像。” 她喃喃地说着,目光越加忧郁。 “你是安阳绮梦!” 云雪裳惊呼出声!沈璃尘的山庄里为她建了小楼,说是为纪念她。 “是。” 安阳绮梦转过身来,缓缓揭下了面纱,一张面孔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而且,那眉目间,真的依稀有几分云雪裳的影子。 “当年大越为了笼络外帮,让我和亲。和亲公主看上去背了多大的责任啊,我十多几岁就背井离乡,所有的人都那么陌生,受尽了欺负和排斥,在和大妃的一次争斗中,我落败了,被戴上了内奸的罪名,大王赐下了毒酒,要我死。” 她停了停,苦笑起来: “王国家族命运,总是让我们女人去承担这些。我捧着那杯毒 酒,终是没有喝下去,而是强迫一名婢女替我赴死,然后我制造了一场火灾,逃了出来,怕连累母亲,怕父王降罪,始终没敢回大越。” 说完,她转过身来,看向了安阳煜,不解地问道: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是我?” “自我攻下墨宫之后,在那里找到了这件东西。” 安阳煜递上了扇子,她接过去,含笑,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璃儿,好多年没见了。” 安阳绮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茫然伤感的神色。痛恨那个宫庭,在她被大妃陷害的时候,曾经向娘家求援,换来的却是让她自想办法的消息,因为他们怕把事情惹大,又引起两国争端。牺牲她一个,可换来天下安,那些男人都是那样想的。 只有沈璃尘应了大妃的请求,悄悄派了人前去,那时他还未弱冠。去的人只来得及呈上联络的信物……这柄沈璃尘亲手绘下的扇子,大妃的人到了,几人本想强行带她出宫,却被弓箭手围攻,未能成功。 那场大火,让他们都以为她死了。 不过,她也是皇家成长起来的女子,心肠坏起来的时候,不会比谁善良,那个替死的丫头,就是她这辈子的歉疚。 “所以姑姑便用了她的名字,嫁给了现在的太守大人。在当时,太守大人不过是一名边关的小守将,救起姑姑之后,惊于姑姑的美貌,便留下了你,不多久便扶了正,一直到如今。” 安阳煜接过了话,微笑着说道。 “你确实有本事,都查得这样清楚,不过我做这些事,夫君并不知道。” 安阳绮梦的面上泛起几分柔情来,这些年来,太守待她确实很好,而且,自她进了家门,太守便遣散了其她的姬妾,给了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女人应该得到的柔情和关怀。 “皇姑姑,太守也是从一名小守将慢慢升上来的人,他那样精明,如何会不清楚身边人的身份?又如何会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些什么呢?皇姑姑,他只是疼爱你,不忍心去违背你的意思,你想,如果没有他的暗中协助,你又如何能顺利和墨宫取得联系?他是当官的,自然不好直接用官兵帮你成事,只有借助了江湖势力。只是,这个墨宫也太残忍了,数百姑娘,硬生生被割了面皮,皇姑姑,这个罪孽,你又可曾想过?” 安阳绮梦的脸色苍白了下来,身子微微晃了晃,扶住了桌子,好半天才小声说道: “这一生,我的罪孽已经不少了,多这些也不多,大不了,我下地狱去偿还。” “皇姑姑,切莫这样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不是会容颜重生之术吗?你为那些姑娘们重新恢复了相貌就好了。” 云雪裳小声劝慰道。 安阳绮梦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我并不会什么容颜重生,我只是骗那聆音做成这笔交易。” “那……如果她最后知道你是骗她……她会杀了你的,她那么狠毒!” 云雪裳惊呼起来。 “为母报仇,又何惧生死?” 安阳绮梦看向了安阳煜,拧起了秀眉,语气冷淡下来: “她已经老了,让她在那里养老不好么?她知道你的身世不错,可是如果她想说,早就说了,何苦要等到你登基?” “皇姑姑误会了,我并没有杀老太妃。” 安阳煜叹了口气,老太妃不仅知道他的身世,还因为彩羽夫人的缘故,一直以为云雪裳是彩羽夫人的女儿。 说到底,老太妃才是世间最善良的人,她怕轩辕太后和安阳煜知道云雪裳的身份,落得彩羽夫人一样的下场,便让身边的宫女给云雪裳暗示,让她逃出去。 可是,安阳煜却知道,越提醒,越会让人生疑,云雪裳才越危险,而且老太妃在宫里呆了一辈子,老了也应该出去安享晚年,不要再理会宫里那些波澜,所以便想了个办法,让她消失……其实他是送她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 “撒谎,那她缘何而死?” 安阳绮梦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璃儿。”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进来,房门打开,铁轶推着沈璃尘走了进来。 “璃儿。” 安阳绮梦看着他,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说,老太妃是璃儿令人处死的。” 沈璃尘抬起头来,平静地看向了安阳绮梦。自小,他就特别依赖这个小阿姨。生在那样的家庭,母亲忙于争斗,父兄忙于争战,大家都封闭着心,不肯与对方交付真心,只有这个纯真的小阿姨,每回见到他,都会带着他到处乱跑,到处去玩。 “可是,为什么?” 安阳绮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太妃必须死。” 沈璃尘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懂,她那么疼爱你,而且这些年来,也只有你照顾她。” 安阳绮梦喃喃地问着,目光落到云雪裳身上时又怔住了,好半天才点点头说: “我明白了,为了她,你倒是什么都舍得。” 沈璃尘也不避讳,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 “是,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 老太妃带了这么多秘密出宫,万一落入别人的手,会有什么结局?尤其是野心勃勃的宣家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姓宣,他要维护自己的家族,也不想云雪裳受到一点伤害,更何况他那时是想娶云雪裳入门的,就要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他的血,曾经冷得可以,便是老太妃,一样下得了手。 哪里像今天的他,心里用温柔织起了密密的网,把一颗心化成了春风,想狠,也狠不下来了。 安阳煜是早就心知肚明,云雪裳却是现在才明白过来,那么,这一切都要归咎到她的身上才对。 情绪一下子降到了谷底,为了她,沈璃尘的腿残了,这么多人过得不快乐,她又有何资格去享受幸福的日子? “里面的人听着,尔等反贼,速速出来就擒,否则本官就要烧了这小楼,让你等灰飞烟灭。” 突然,外面传来了吼声,推开窗户一看,外面不知何时已经转了大批的官兵,弓箭火药高举着,对着这扇小窗虎视耽耽。 “皇姑姑,太守大人来了。” 安阳煜看着那马上之人,已近古稀之年,鬓发已经泛了白,为了爱妻,还是不惜一切代价。 “执着于过往,并不是件好事,皇姑姑,何不和太守大人回家去,过你们的平静日子,就当今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执着!是,她是执着的!当太守大人辗转打听来母亲大人的消息,世间唯一疼爱她的亲人被安阳煜处死,心里的愤怒烧得她难受极了。虽然,她从未告诉过太守她的身份,可是,一个平常人为何想去知道深宫之中老太妃的消息?太守想必那时候就开始怀疑了,可是他太疼爱她,她既然不愿意明说,他也从来不问,只默默地为她做着这一切。 所以,她的夫君,太守大人也是执着的。自那晚大漠相救,便已经注定了,她只会留在他的身边,他也只会为她付出一切。 而且,在座的各位,又有哪一位不是执着的呢?安阳煜,云雪裳,沈璃尘,都为了心里那份最想守护的感情,执着地闯到了今天。 她苦笑了一声,为了报仇,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她们又去找谁报仇呢。 “你们走吧。” 她转过了身,轻轻地挥了挥手。 “皇姑姑,就此别过。” 安阳煜牵起了云雪裳的手,小声说道: “那些女子,皇姑姑也切勿担心,皇侄自有办法让她们恢复容颜。” “去吧。” 安阳绮梦轻轻地说道,目光看向了沈璃尘。当年的少年如今已经俊秀得让人不忍挪开目光,想当初,那七岁的小子还常说,长大后必娶公主阿姨为妻,造金屋玉床以奉之。一晃二十余年,少年已成英雄,天下第一美男。 “公主。” 沈璃尘淡然一笑,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道: “往事已矣,璃儿无法弥补,只求公主今后过得幸福平静。” “璃儿。” 她伸手轻抚着沈璃尘的发,叹了口气,说道: “你也去吧。” 沈璃尘点点头,让铁轶推自己离开。 太守在下面焦急观望着,说实话,他并不敢令人放箭,爱妻还在里面,他哪里敢擅动?何况里面之人个个非比寻常,还有他妻子最重视的璃王在里面,伤到了沈璃尘,对她也无法交待。 正焦灼时,一道翠色身影从那扇小窗一跃而下,他心里一紧,大吼一声,从马上跃起,直扑向了那道身影,稳稳把她接入怀里。 “夫人,可有受伤?” 放她站稳,他焦急地上下打量着她。 安阳绮梦看着面前的夫君,明年就是六十大寿了,自己何不陪他安稳度过这一生,何苦又想着寻死,牵累他为自己担惊受怕呢? “夫君,你弄这么大的排场干什么?我不过和几个故人聊聊天。” 她轻轻地为他揉着腰,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跃得这么高,不怕闪了腰么? “聊天?好,好,那要不要请他们去府上一聚?” 太守的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不用了,他们都走了。” 她轻轻地摇摇头,扶住了他的手,往回走去。 走了吗?太守扭头看了看那扇窗户,静静的,只有风卷起帘,舞成绽烂的蝶。 惜人,身边的他。 惜时,现在的时光。 惜善,一善之间, 总能救人救已。 出了城,几匹快马往前疾驰着,清脆的声音穿过了风,进了沈璃尘的耳中: “你为什么要装这么久啊?你明明都好了,为什么不让你公主阿姨放心?” “这样她才会心疼我,不会杀我啊。” 沈璃尘低低地笑着,本来还想装下去,这样宣家人便不会逼着他去夺天下,可是,笨铁轶露了馅,他只好站起来。 想着当安阳煜的眼睛瞪得像鸡蛋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那厮现在还在吃醋呢! 抬眸看了看前面那人,沈璃尘和云雪裳都大笑了起来。 这家伙,左有轶江月,右有沈璃尘,还是没有摆脱情敌的影子,这一辈子,都得紧张兮兮了吧?怎么办呢,情敌如此强大,而且深情款款。 “雅儿如何了?” 云雪裳看向了天边,那里有一道虹,绚丽夺目。 “有了。” 沈璃尘的唇角扬起了好看的笑容来。 “有了?” 云雪裳顿时惊叫起来: “沈璃尘你又要做爹了呀!” “嗯。” 沈璃尘朗声笑起来,这一生,虽没得到最想爱的女人,却得到了最爱他的女人,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对于雪裳,他心中早已放下,她活得像春天里最漂亮的那只海棠,富有生机,充满希望,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前面就是分岔路了,几人停了下来,安阳煜远远在前面等着,给他二人话别的时间。 “沈璃尘,谢谢你!” 云雪裳勒马过去,看着沈璃尘由衷地说道。 “不想要他的时候,欢迎前来投奔。” 沈璃尘低笑起来,乌黑的长发被风掀起来,墨玉一般的眼睛里全是她的身影。天下第一美男这个称呼,真的不是假的。云雪裳不由得看痴了,小声说道: “沈璃尘,你下辈子也要生这么好看才行啊。” “嗯?” 沈璃尘不解地扬了扬眉,云雪裳却调转了马头,一面跑,一面说道: “下辈子,我想换换胃口的。” 清脆的笑声穿过了白云,肆无忌惮地在空中扩散,沈璃尘朗声大笑起来,安狐狸这回子要气得吐血了吧?看过去,果然见安阳煜已经黑了脸,策马往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打打闹闹的小两口,也只有他们两个,才把日子过得那样新鲜活泼。 沈璃尘扬鞭,轻轻地拍了拍马儿,小声说道: “再见了,雪裳,下辈子,我一定会先找到你。” ——————————————————分界线———————————————————— 紫云巷深处,起了一座新宅子,从外面看不过是青砖红瓦,可是只要你推开那扇门,你便会被这满院的海棠花迷得不愿意挪开目光。 漫天花瓣飞舞,雕梁画栋的小楼矗立于正中。飘飘渺渺的笛声悠扬回荡,几名形容出色的男子正在院中或是下棋,或是舞剑,淡淡白雾在院中缭绕,端的仙境一般。 这时,你只要抬目看,便能看到,那仙境一般的小楼之上,一双出尘脱俗的白衣璧人正偎在一起……互掐! “云雪裳你无法无天,还不给本门主放手!” 吼的,是安阳煜,手正拧着对面人儿如玉般的脸颊。 “就不放,你还偷看我的信么?” 气冲冲,是云雪裳,一双手狠狠揪着安阳煜的耳朵。这厮越发过份,偷看信不说,居然还把信给毁了,不就是轶江月写来的“慰问”她的信么? “你还敢说,他为什么说想你,约你老地方见面!云雪裳你不守妇道!”。 197.去看热闹去【197】 82_82924敦料,安阳煜一听此言越发暴跳如雷,白袖一挥,便点到了云雪裳手上的麻穴,趁她手麻之际,手一抱她的腰,便把她放到了膝盖上,啪啪两声,便打在了她的臀上。 “安阳煜,你这个猪头,你快放开我,儿子在看。” 云雪裳正要呼痛,一侧脸,只见小狐狸正倚在走廊拐角处,一面吃着糖,一面盯着他二人看着。 “不要管我,爹,你继续。” 小狐狸眨了眨和安阳煜一模一样的狐狸眼睛,红嘟嘟的嘴儿一翘,便说道。 云雪裳一听,勃然大怒,臭小子是报复自己昨天不许他出去和隔壁黄财主家的小丫头约会!才四岁,约什么会?跟他爹一个德性! 跳起来,抄起了旁边的笤帚就往小狐狸身上打去,安阳煜自然不能让帮自己的儿子挨着板子,立刻去拦云雪裳,于是乎,尖叫的,逃跑的,追赶的,灰尘四起,花瓣儿飞得更急了。 “青青姐姐,还要洒吗?我手酸死了啊。” 一个小子从树上探出头来,冲下面喊道。 “可是二主子三主子四主子还在院子里啊。” 一个丫头抬头,看向了他,也苦起了脸。 这叫什么事呢?云雪裳折腾出来的法子,既然要叫云雪门,便要有仙境般的感觉,要有花瓣飞,要有云雾缭绕。 于是乎,花瓣是洒的,云雾是烧的烟…蹂… “可是,主子们又打起来了!” 两个人往院中看去,只见大狐狸揪着小狐狸,母狐狸揪着大狐狸,还有风雷闪电四人也被卷入其中,帮谁也是错…… 吼的叫的闹的,热闹的一天! “砰砰砰!” 敲门声急促而又响亮。 “谁啊?” 几人同时吼起来。 吼完,风雷闪电又觉得逾了矩,连忙退开,整理衣衫,严肃地走过去,开门,放来人进来。来人恭敬地行了礼,朗声说道: “见过大当家,二当家,四位长老。” 风雷闪电的脸色顿时变了变,这也是云雪裳想出来的称呼,一听长老,四人就想到和尚。 “免礼。” 安阳煜和云雪裳已经恢复了一副云淡风清的高人模样,动作优雅地坐在了海棠树下,树上,青青和小子更加卖力地洒起花瓣来,纷纷飞飞中,二人白衣玉颜,看得来人直了眼神,久久不知下文。 “来者何人,何事?” 风咳了一声,低声喝道。 “啊……是是,小人乃飞剑庄的执事,奉庄主之令,特请云雪门的几位当家去参加庄主的婚礼。” 来人连忙掏出请柬来,恭敬地呈上。 参加婚礼?他们的名头已经大到让飞剑庄前来相请了吗?云雪裳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过去的两年时光里,她们成立了云雪门,专门挑官府破不了的案子来破,两年下来,江湖上的名号渐响亮起来,人人都知有个非奇案不破的云雪门。 “回禀你们庄主,我等一定准时前去贺喜。” 云雪裳拿捏着腔调,慢悠悠地说道,斜眸飞波,看得那人又是一楞,安阳煜只差没吼出一声滚来了。 经历过风雨沉淀的云雪裳,不再是当年那青涩的丫头,从骨子里有股味道散发出来,那是妩媚,是潋滟,是张扬,是风情…… “再看,挖了你的眼珠。” 密音传入来人的耳中,冰冷刺骨,吓得他腿一软,连滚带爬地就逃了出去。 “他怎么了?” 云雪裳惊讶地问道。 “你太丑,被你吓跑了。” 安阳煜懒洋洋地起了身,不再装模作样。 “呸,你才丑。” 门一关,打闹再度升级,不过这一回,小狐狸已经趁乱去和隔壁黄毛小丫头约会去了,四大和尚也出去躲灾了。 树上洒花的两个小仆人也实在没力气,躲着去休息了。 “喂,你还打!” 气喘吁吁地追上了楼,安阳煜猛地转过了身,捉住了云雪裳的双手,瞪起了眼睛。 “就兴你打我!” 云雪裳咬牙切齿地说着,伸出了脖子给他看: “你看,你咬的印,你是狗儿么,如今还咬人!” “我哪天晚上不咬你?” 面前那人的声音突然就变了,懒洋洋,沙哑,还有几分*气息扑来。云雪裳抬头一看,不由得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安阳煜会色诱了? 腰带拉开,锦衣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狐狸眼睛微眯着,一手撑着门,一手探进了她的衣中。 “少来,我要收拾行李,去赴宴,我还没有参加过别人的婚礼呢。” 云雪裳扒开他的手便要走,安阳煜哪里肯放过他,猛地抱起她就往床上丢去,一个饿狐狸扑老婆,重重地压 下去,撕衣,扯肚兜,狂放得不得了。 “喂!” 云雪裳左挡右避,始终躲不开他的蛮力,那臭狐狸已经以最粗鲁的方式进入了她的身体。 “你想痛死老娘啊?” 云雪裳气了,连连拍着他的肩膀。 “短暂的痛换来长时间的欢乐,你划得来。” 安阳煜得意地笑着,既然已得手,便不再那样用蛮,上下其手,挑得她气喘吁吁。二人正渐入佳境时,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小狐狸冲进来,气恼地大喊道: “爹,娘,她不理我,还打我,不和我玩啦,全怪你们说她是黄毛丫头。” “啊!” 云雪裳连忙推开了安阳煜,拉起了被子包住自己。 “爹娘,你们快去给丫丫道歉!” 小狐狸毫不在乎看到的这些,反正这两个人隔三岔五地的打架,穿着衣服,不穿衣服,都是打,他见怪不怪。 “小东西,出去。” 安阳煜黑着脸,飞速穿好了衣。 “不去,娘,你起来。” 小狐狸干脆跳到了床上要去掀云雪裳的被子。 “出去出去。” 安阳煜干脆拎起了他的耳朵,把他丢了出去,云雪裳没有穿衣服,儿子也不能看! 瞧,这醋吃的! 云雪裳干瞪了半天眼睛,又狂笑起来: “儿子,快进来,娘陪你玩,娘给你讲故事听。” “好啊好啊。” “云雪裳!” 大小狐狸一同出声,一个喜一个怒,小院子里又热闹了,鸡飞狗跳,扬起的尘迷了眼。突然,小狐狸的尖叫声响起来: “爹,你撕的不是信,是飞剑山庄的请柬啦!娘一定会杀了你的!” “你敢撕请柬?我才是庄主,你是给我打杂的,那是请我的!” “好啦,我给你补好还不行?得得,我重新画一张给你……” “你再敢拧我的耳朵,我定要掐死你!” 楼下小屋里,两个小仆人对望了半天,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去找风雷闪电四大长老混饭吃!这里,是呆不下去了! 七天后。 一轮暖阳从天空冉冉升起,红云满天。 路边,一个小茶馆里正热闹,这里是通往飞剑山庄唯一的路。来的宾客们都在这里歇歇脚,问清分岔路,互相打个招呼,喝碗茶再结伴继续上山。 五匹俊马,一辆坠满珠翠缨络的马车进入了众人的视野,马车上随便一样珠子都是倾城之宝,是谁,这么大的排场,坐这么奢华的马车?不怕人抢了去? 正讶然时,有人看着那白色的锦衣,腰间悬的残月银佩说道: “是云雪门的人。” “云雪门?就是连破十七宗奇案的云雪门?” 有人惊呼出声。 “还不止呢,听说云雪门的门主是残月门门主的夫人,人称狐狸双雄!” 议论声,由小到大,众人都站了起来,看向了已经停到面前的马车。几人都是出色的人物,站在那暖色的光芒下,众人只觉得光彩夺目。 “飞剑庄来人了。” 声音响起,众人往那山道看去,果真看到几匹快马疾驰而来。来人皆青衣青马,到了面前,那位面容俊秀的公子下了马,冲众人抱拳,大声说道: “各位贵客辛苦了,在下欧阳元甄,奉庄主哥哥之命,迎各位客人入庄。” 他说罢,目光落在安阳煜一行人身上,面上笑容更浓,上前去,抱拳行礼,对安阳煜说道: “这位便是云雪门上官门主吧。” 原来,安阳煜对外,已经恢复了父姓,称上官煜。 话音落,马车里立刻传来了清脆的童声: “错了错了,门主是我娘,爹是副门主。” “好儿子啊!” 又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来,颇为得意。众人的表情皆楞于脸上,喝茶的,茶被梗在喉中,说话的,话只吐了一半。何样的女子,这样蔑视夫道? 安阳煜却已经面不改色地抱了拳,沉声说道: “请欧阳公子带路。” “各位贵客请。” 欧阳元甄毕竟也是久居江湖的人物,面上迅速了镇定,转身引着大家往山路上走去。 飞剑山庄建于岭南山上,一路上只见风景壮美,流水潺潺。 庄主欧阳元修有三兄弟,元宗为老二,这欧阳元甄是老三,老大欧阳元明并不习武,便在庄中管理一些家事。 欧阳元修成名一战,是在幽梦谷,大战幽梦谷主蝴蝶儿,蝴蝶儿是江湖中有名的女妖精,专吸取青年男子精气,然后以其骨髓入药,武功霸道毒辣,丝毫不逊于当年的聆音宫主。从早晨打到深夜,欧阳元修终于 将其擒下,交于了官府,从此名震江湖。 他要迎娶的,是现任武林盟主苏治彦的爱女苏婉仪。江湖之中,人人都在称颂这段感觉,是珠联壁合,天作之美。 这回请来的宾客,也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安阳煜一行人,除了偶尔应应欧阳元甄的话,从不和其他人搭话,在外人看来,不免有些傲气,又见不惯他们弄了这么辆招摇的马车,财大气粗的模样,初见的好奇心便渐被不服和不满代替,所以大家都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行了三个时辰,飞剑山庄便隐隐在云雾中露出那高高的红墙来。 这才是真正的如入仙境,脚下青葱,头上青碧,白云似乎就在指尖。云雪裳也下了马车,牵着儿子,慢慢行走于青草之中。 众人只闻其声,这时才看清她的模样。云发高盘,一枚青玉镶宝石的钗插在发间,流苏坠下,随着她的动作,轻柔摆动。白色的裙裾层层叠叠,七彩绦带系于腰间,挽了蝴蝶结,又坠了七彩的琉璃铃铛佩,每走一步,都有清脆如乐的声音响起。 若说此是仙山,她便是仙女,她所牵的粉砌的小人儿,便是仙童。 不过,此仙童似乎并不满意被人盯着看,回过头,不满地扫了一眼盯着他娘看的人,大声说道: “你们不许看我娘,我娘是我爹的。” “好儿子啊!” 安阳煜负手走在二人之后,听闻此言,不由得感叹起来。 众人皆吐血晕倒…… 山庄之门已开,不过,还是一一验证了众人的请柬,才放各人进去。当安阳煜把那封打满补丁的请柬递上时,欧阳元甄的脸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安阳煜瞟了一眼众人都崭新的请柬,再看了看欧阳元甄手里自己的那封,不由得握拳挡了唇,想编排一句小儿戏闹之类的谎言之时,只听得里面有人大呼起来: “二庄主,出事了,二庄主!” “放肆,何事这样惊慌?” 欧阳元甄低声斥责道。 “禀二庄主,后院,后院……” 仆人结结巴巴地说着,脸色青白难看到了极点。欧阳元甄脸色一沉,立刻转身对安阳煜一抱拳,急匆匆地说道: “上官门主里面请,在下先去处理一下家事。” “请。” 安阳煜回了个礼,目送着他急步离开。 周围有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出什么事了?不知欧阳元修有否前去迎亲?” “按规矩是要去迎亲,可是据说他并未前去呢!” 有人又接过话来,各式的猜测都有。 “各位客人,这边请。”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来,朗声说着,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几个仆人收好了请柬,开始过来引着大家往庄内走去。飞剑山庄有六进院子,每一进的院中,都塑了一柄飞剑,造型奇特,远远看去,真像一把剑飞于空中。 “上官门主,夫人,四位长老,几位住在这里。” 仆人引着安阳煜几人到了一个悬有“飞鸿踏雪”牌匾的小院前。安阳煜四向看了看,左边是“飞文染翰”,右边是“飞阁流丹”,分别住的是苍山派和合欢派来的使者,苍山派的是一个大胡子健硕的高个儿,合欢派来的是一个一等一的妖娆大美人,见安阳煜看她,她立刻妩媚一笑。 “娘,你看爹,又看美人。” 小狐狸仰起头,毫不客气地开始挑拔离间。 安阳煜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小狐狸的后脑勺,对那位合欢美人点头示意,然后领着众人进了院子。 晚餐是送进各人院子吃的,夜晚安安静静。 最后一缕光被夜幕收走之后,安阳煜和云雪裳的身影出现在后山的小道之上。手牵手,慢慢走着。 不知不觉,在一起六年多了。 别的夫妻会不会像他们一样,经历这样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山顶的夜,温度还是要低很多,风吹来,云雪裳连打了几个喷嚏。 “冷吗?回去吧。” 安阳煜解下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云雪裳掏出绢帕撸了鼻子,觉得脏了,便将帕子往地上一丢。安阳煜曲指,弹了一枚小小的火弹在上面,小小的火苗儿帘起,帕子便燃了起来。 “我们真浪费。” 云雪裳仰头看着他,笑起来。 安阳煜只是宠溺一笑,把她揽进了怀里。就是喜欢看她开心地笑,只要她笑着,他便觉得得到了世间最好的一切。 “哪里的山都一样,也没啥好瞧的,回吧。” 又走了一段路,云雪裳打了个哈欠,不过是吃多了,出来散散步,免得积食。侧脸往飞剑山庄看去,月影摇摇中,六柄飞剑穿影而立,六进院子就像六只耄耋的巨兽,懒懒地趴在地上,每一盏屋里,都亮着灯,院中悬满了大红的灯笼。 明天,就是新妇进门的日子了。 “其实哈,安狐狸,我们那时拜堂应该不算。” 云雪裳突然幽幽开口了,安阳煜心里一凛,这些年来,她时不时来个秋后算帐,折腾得他是惨不堪言,一心悔着当初不应该去那样戏弄欺负她,如今翻了天,她彻底掌控了主动地位,还有那臭小子,明里是帮他,可是暗地里不知道给他娘出了多少馊主意。 “那个,肚子怎么有些不舒服,想是山里的水喝不习惯,我们快回去吧。” 他立刻加快了脚步,企图岔开话题。 云雪裳快活地笑了起来,瞧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她今天真的一点也没有想欺负他的意思,只是有些惋惜当时的岁月,没有过得更好一些。 扑过去,手脚并用爬上了他的背,让他背着自己往山庄里面走。 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融成一团,紧贴着安阳煜的脚,一点一点往前晃去。 第二日。 卯时就听到山半腰里隐约有锣鼓声传来。众人起了床,梳洗一新。云雪裳今日特地穿了件暗色的衣裙,也未施脂粉,只攒银钗,今儿主角是新娘子,可不能抢了风头。 安阳煜和小狐狸可不客气,一人一身白锦衣,腰间佩着美玉,发间戴着金镶玉的宝冠,袖口和领口都绣了金色祥云……金色不能用?呸,让南金王来抓他们吧!安阳煜和小狐狸站在铜镜前面,满意地点点头,一前一后往外面走去。 臭美! 云雪裳好笑地低骂了一句,跟在了父子的后面。敦料,外面风雷闪电四大和尚,也穿得像是自己要去相亲一般,现在,倒弄得云雪裳一个人像女仆人了…… 几人一出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便落在了他们身上。而安阳煜等人也突然发现了一件事,这婚礼的现场,喜庆虽喜庆,可是那佣人看着大家的眼神却像是在防贼,个个腰间的都捆得*的,似乎是藏着暗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出事了? 出事了! 安阳煜心里迅速下了结论,这些人应该都是飞剑山庄里的护院,而非真正的仆人。看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复杂的目光看过安阳煜一行人之后,便又各自寒喧去了。 吉时即近,山门打开,众人走出院外,看向了那由远及近的一行人。一匹枣红俊马引头,大红喜袍,英朗不凡的人正是欧阳元修。 他确实是迎亲去了!阳光照在他俊朗的脸上,年轻有为,又娶得美娇娘,脸上不免有些骄傲神色。。 198.番外结局一【198】 82_82924喜乐队拥簇着一顶花轿过来,原本是乘马车到山下,再改花轿上山。花轿后面跟着的是苏家送亲的队伍,嫁妆抬着连绵了一里之远,陪嫁丫头十人,长得都是秀丽动人,送亲的人之中更有苏门得意的三大弟子,苏青,苏凡,苏凌,个个都是人中龙凤,风流潇洒的人物。看得出,苏盟主对这个独女有多么疼爱。 吹吹打打,新娘子从轿中下来了。媒婆上前去,依着规矩领着一对新人行了各式礼仪,跨过火盆,踩过红毯,这才迈进了高高的门槛,进了山庄的大门。 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小狐狸最兴奋,拿着一支香跟着那放鞭炮的小厮欢呼个不停,小孩子最容易满足,一枚漏掉的鞭炮也能让他高举着来向安阳煜献宝,还得表扬一句他最厉害,才会跑开,去寻找另一枚鞭炮。 “听说这苏盟主只这一独女,欧阳元修这是即得美人又得江湖,还得苏家世传的家产啊。” 有人酸不溜湫了说了一句,云雪裳扭头一看,正是合欢派的那个女子,据说合欢左使。合欢派中只有女子,舞起剑来就像跳舞,就在迷人之间取人性命该。 不过,好在合欢派并不随意杀人,只要人不犯她,她们也不常出谷,向来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只是这回出现在飞剑山庄,确实令人意外。 见众人看她,她便微扬了下巴,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任他外面有多热闹,她只当听不到,自喝她的茶,卖弄她的妩媚蹂。 嘻闹间,一对人在喜娘的引领下,进了大堂。 堂上龙凤烛正燃得旺。 新人一人牵着红绸花的一端,来到了正堂前,主持婚礼的是江湖有名的前辈暴流沙,他已经退出江湖多年,不过,他是看着苏婉仪长大,这一回,也是看在苏盟主的面子上,前来为两个晚辈主持婚礼。 不知哪里吹来了一阵风,把苏婉仪脸上的红盖头吹掉了,她小声惊叫着,伸手便去捂那盖头,只在那一眨眼的功夫,不少人都看到了她的面容,无意间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是,不是因为她的美! 而是,因为她的丑! 一张脸上,纵横着疤痕,像丑陋的小蜈蚣趴在一张瓜子脸上。 小狐狸奶声奶气地声音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娘,江湖第一美人就是这样子吗?” 苏婉仪的身子微微一震,欧阳元震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小声说道: “不要怕。” 苏婉仪抬起头来,隔着喜帕向他微微一笑。 喜娘连忙高喊道: “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一双红色的人儿,慢慢往洞房走去,留下了一屋子的猜测和议论。 “怎么回事啊?苏婉仪之前明明艳若桃李,美得不可言传,怎么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又有人说: “你有所不知,欧阳元修之所以怒擒蝴蝶儿,就是因为她毁了苏婉仪的容貌,而蝴蝶儿也正是因为苏婉仪才败给了欧阳元宗。” “你说的这是什么和什么啊?” 有人听糊涂了,茫然地问道。 “这都不懂,这叫三角恋!” 小狐狸又大叫起来,三角恋这东西,他太了解了,不对,他们家是四角恋五角恋六角恋,比这个可复杂多了,可是,爹还是他爹,娘还是他娘,从来没有改变过,恋的那些,还在远处等着下辈子快快到来。 不过,下辈子,娘是他的!小狐狸自信地挺了挺小胸脯,冲娘飞去一个媚眼。 神仙菩萨,救救我吧,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小妖孽? 安阳煜和云雪裳都苦笑起来。这小子遗传了他爹娘的优点,才四岁就已经现出那绝色的容颜来,又喜欢露出无辜的眼神和表情,惹得大人小孩子都想抱抱他,连语气也不敢对他说重一点。 狐狸之精髓,将会被小狐狸发扬光大! 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堂是匆匆拜完,接着便是开喜宴了。酒香肉香漫天都是,小狐狸吃得肚皮圆滚滚,还不肯罢手,举着一个鸡腿,去那合欢派的使者那里“献殷勤”,也不知道跟那女子说了些啥,那女子越发眉开眼笑,抱着小狐狸直亲。 昼夜的交替,不知不觉,热闹间,夜晚又到了,院中豪杰,喝倒了一半,还有一些正缠着欧阳元修几兄弟,非拼得全倒下不可。 安阳煜一行人自是清静,这世间,有两种人别人不会去随意接近,一是太恶的人,一进太出色的人,前一种,让人害怕。后一种,总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所以,他只七人一桌,老大欧阳元宗作陪,不过是问些他们破案的奇事,一问一猜间倒也融洽。 欧阳元修已经醉得差不多了,便被人拥簇着去闹洞房,云雪裳本是想去,可那小狐狸偷喝了两杯酒,醉了,窝在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怎么也不肯下来,无奈间,只好回院去给这小狐狸洗澡,然后伺侯大小祖宗睡觉。 远远的,笑闹声渐渐 小了,洞房花烛夜,总得让新郎新娘行了夫妻之礼才行。云雪裳躺在安阳煜的臂弯里,吃吃的笑起来。 “笑什么?” 安阳煜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问道,正问话时,突然,一声尖叫声穿破了夜空,震得二人立马坐了起来。 “杀人了!庄主被人杀了!” 那尖叫声一声比一声瘆人,二人连忙起身穿衣,往前厅跑去。众人陆续赶到,只见欧阳家两兄弟正跪在院中,大声唤着欧阳元修的名字,欧阳元修躺在元宗的怀里,面如金纸,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揭开衣衫一看,胸前两只掌印,斑斓色,就像一只展翅的蝴蝶。 “是那女魔头回来了!” 有人惊呼起来,刷刷,拔剑之声四起。 这女魔头专杀男人,又美色出众,这些人有不少兄弟好友就死于蝴蝶儿之手。 “她不是被关在衙门大牢吗?怎么会是她?” 云雪裳奇怪地问道。 “对啊。” 又有人说道。 “速派人去府衙打探消息,看是否蝴蝶儿逃了出来。” 欧阳元甄抱着欧阳元修站起来,大步往房间里面走去。这时大家才发现,现场并没有看到新娘子的踪迹。 “新夫人呢?” 管家慌忙问道,这样一问,苏家派来送亲的人立刻就炸了锅,冲进屋里四处搜寻起来,安阳煜皱着眉看着乱成一团的人们,此时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现场已经被毁得干净。 “看来,是蝴蝶儿掳走了夫人,重创了庄主哥哥。” 欧阳元甄拧着眉大声说道: “来人,速请妙手圣医来,为哥哥疗伤治病。” “不好了,他们在仙人崖发现了夫人……” 又有人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面色极为难看。欧阳元甄一听,拔腿就往外冲,众人连忙跟上。 一路疾行,到了后山那峭岩绝壁之上,一身大红喜袍的苏婉仪静静地躺在地上,双手在胸前合十,唇角还有一丝笑容,眼睛轻轻闭合着,睫毛上还有细碎的水珠,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时,安阳煜看清了,她脸上的伤确实都是新伤,纵横着像蛛网。 才为新妇,为何又惨遭这样的灾祸?众人都低头不语起来。想当初,向苏婉仪家求亲的人几乎踏平了门槛,一是为了她的家世,二是为了她出众的容貌,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呼并不是白白得来。 飞剑山庄,一夜之间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红绸取下,换成了白苍苍的挽布,灵堂搭起,苏家来的人已经飞信去报苏盟主,几位弟子在小师妹的灵前哭得像孩子。他们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呵护如同掌上明珠,眼看她就要得到最想要的归宿,为何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小狐狸也不闹了,偎在云雪裳的怀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面色凝重的大人们,仰头紧紧地搂住了云雪裳的脖子,小声问道: “娘,什么是死?” “死,就是去另一个地方,再不能见到这个世间的亲人们了。” 云雪裳轻声说道。 “亲人们也看不到她么?” “是。” “那娘和爹千万不要死。” 小狐狸突然就害怕了起来,使劲地窝在云雪裳的怀里,又伸手去拉安阳煜的胳膊。安阳煜伸手过来,揽住了她们母子,轻拍着儿子的小手,并不出声。 “上官门主,夫人,二庄主请二位过去一述。” 管家快步过来,作了个揖,小声说道。 “请带路。” 安阳煜把儿子交到风的怀里,带着云雪裳跟着管家往内厅走去。 厅内,苏家大弟子苏青,飞剑山庄欧阳元甄,欧阳元宗都一脸肃然地坐在两侧,看他二人进来,连忙起身,抱拳行礼。 安阳煜连忙回礼,可是欧阳元甄单膝跪下,哽咽着说道: “请上官门主来,有一事相商,想请上官门主查出杀害夫人,重伤庄主哥哥的凶手。” “二庄主请起,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安阳煜连忙扶起他,沉吟了一下说道: “能否先带在下看看庄主?” 欧阳元甄连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引二人往里院走去。云雪裳听到,苏家的大师兄苏青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冷哼声。 回头看,苏青赤红着眼睛瞟了她一眼,又迅速别开了眼睛,粗声粗气地说道: “且慢!凭什么让他们来查?应该等家师过来才对。” “等他过来,从苏州到这里,又是水路又是陆路,苏婉仪都能化成白骨了!” 云雪裳扭过头来,不紧不慢地说道. 苏青喘着粗气,转身,脚步重重地往外踏去。 新房已经被封了起来,欧阳元修被挪到后面的一栋小楼里休养。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浓浓 的药味儿。 攀过木阶梯,上了三楼。 推开门,只见一顶白色蚊帐严实关住了帐内的情形,一个脸色芬白的女婢正在榻边上熬药,药罐上方白烟袅袅。 “上官门主请。” 欧阳元甄掀开了帐帘,欧阳元修静静地躺着,面色青紫,是中毒的症状。安阳煜道了声: “失礼。” 然后便慢慢揭开了他胸前的衣襟,胸前那两枚掌印闯入眼中。安阳煜眼中墨色一沉,正欲伸指去触碰的时候,那名婢女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拉下了帐子,大声说道: “庄主受不得凉。” 安阳煜和云雪裳都是一怔,这倒是个大胆的奴才!欧阳元甄连忙上前一步,喝斥道: “放肆,这是贵客,你怎可如此无礼?” “二庄主,庄主现在生死未卜,需要休息,你们还是快出去吧。” 那婢女却寸步不让,目光直逼向欧阳元甄。 欧阳元甄想要发怒,可是看了看床上的二哥,便强行压下去怒气,低声说道: “二位这边请。” 几人出了门,他才继续说道: “她是二哥贴身婢女,比我们还长两岁,从小侍奉二哥,眼中只有二哥,容不得别人冒犯二哥一丝半点,适才无礼,还请上官门主,上官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有此忠心的伙伴在身边,庄主也是好福气。” 安阳煜低声说道,又看向了隔壁的一间屋子,门微敞着,隐约看到墙上挂的画卷。 “这间屋里又是什么?” 他说着,伸手推开了门,欧阳元甄连忙过去,介绍道: “这里放的都是嫂嫂的嫁妆。” 云雪裳往墙上看去,三面墙上都挂满了画,画中都是同一女子,大红衣裙,或舞剑,或下棋,或舞,或饮酒……形态娇憨,容颜秀丽,风采动人。 “这便是嫂嫂,这些画,都是二哥画的。” 欧阳元甄看着画中人,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痛苦。 云雪裳看在眼中,并未说话,而是走近了那些画,认真看着。风吹来,画微晃,画中人便像真人一般,巧笑吟吟。 “她的脸是怎么回事?” 云雪裳扭头问道。 “攻打蝴蝶谷,是嫂嫂和二哥一起去的,嫂嫂先行潜入了谷中,想打开机关,不料最后一个机关时中了伏,落入了蝴蝶儿的手中,被蝴蝶儿折磨得死去活来,还毁了容貌。二哥在一怒之下,斩了蝴蝶儿的手筋脚筋,也毁了她的容貌,可惜嫂嫂……” 欧阳元甄面容神情越发惨淡,声音也低下来。 “为何不杀了她,还要把那女魔头交于官府?” “蝴蝶儿杀戮太多,怨主们要求由官府审判后,公开处死,以平民愤。” 欧阳元甄咬着牙,握紧了拳,恨恨地说道: “早知她会逃掉,早应该扒了她的皮,碎了她的骨。” 他的恨意,不似是装出来的,云雪裳和安阳煜对望了一眼,那是动了情的男人才会有的表情。 从楼上下来,欧阳元甄又引二人去了陈放苏婉仪尸骨的冰室。 室内置数块巨大的冰,之前是欧阳元修练功所用之处。走进去,只觉得寒冷刺骨。安阳煜停住了脚步,对云雪裳说道: “你在外面等着。” 云雪裳怕冷,便依言转身出了寒室。 安阳煜走近了寒玉床,苏婉仪静静地躺在上面,还维持着从仙人崖上抬回来时的姿势和表情。想像不到,这位新娘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唇角带笑,从容赴死? 他弯下腰,目光落在她染着红寇的指甲上,一丝淡青的线,他不露声色地取出一根银针,挑出了丝线,用绢帕包好,又看向了她的脸。 这时,她的眼角突然流下了两行泪来,是,血泪! 欧阳元甄惊呼了一声: “嫂嫂在哭!” 苏婉仪面容苍白,唇却艳红,脸上被划得狰狞,血泪从这张脸上流下来,说不出的诡异,却又有种难言的悲愤之感。 安阳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数,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怎么了?” 云雪裳迎上去,急声问道。 “走吧。” 安阳煜握住她的小手,抬步往前厅走去。 沙沙…… 这时,不远处的花园里,一个纤瘦的身影匆匆跑开,有淡淡的药味冲进了鼻子里,云雪裳拧了一下秀眉,收回了目光。 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就是蝴蝶儿所为? 大堂里,已经吵成了一团乱,不少宾客们要离开,可是苏家人和欧阳家人却不许大家离开。 “为何不让我们离开?你们喜事变了丧事,我们留在这里何用?不如出去抓那蝴蝶魔头! 有人大吼道。 “就是,她既又逃出来,赏金依然作数,三千两黄金呢。” 又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江湖有情,江湖又寡情! 这就是江湖,你厉害的时候,大家都怕你,巴结你,奉承你。可是你一旦失势,出事,有些小人便立马露出了世故的嘴脸来,恨不能马上离你十万八千里远。 不,不仅是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有这样的戏码,时时上演。 云雪裳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心里升起了一阵厌恶,她上前一步,清脆地说道: “大家都不能走。” 声音突然,让大家怔了一下,接着,便有人大吼道: “为何不能走,你又算什么?” “我不算什么,我们只是一手遮天,无法无天的云雪门!” 云雪裳仰起了下巴,这块牌匾,是她让轩辕辰风用纯金打来送她的云雪门开业贺礼。 云雪裳,她的相公是安阳煜,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残月门门主,武功天下第一。她的初恋情人,是天下第一美男,战神宣璃!她的结拜兄弟,轩辕辰风是大越皇帝,她说的话,轩辕辰风都会为她去做到。她的守护神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俊美邪神轶江月……就连安阳煜也得忌惮他三分。 你想惹她么?她是云雪裳! 此时,小狐狸很适时地开始为他的爹娘鼓吹起来,他走到了人群中间,环视了一下大人们,极为认真地说道: “我爹很厉害,他破了十七宗大案,杀了二十七个大坏人,我娘很厉害,我爹这么厉害,都怕我娘!你们不要惹她哦!还有我的四位长老叔叔,他们也很厉害哦,你们打不过他们,快快坐下吧。” 众人的脸色俱变,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想走,却又没人敢真第一个踏出一步。苏家人又上前来,大声说道: “此事不查清,在座各位都脱不了干系,去府衙打听蝴蝶魔头的人很快就会回来,若查清和诸位没有关系,苏家自会向各位赔礼道歉,并奉上纹银三百两,送各位回去。” 众人这才沉着脸坐回了原处。 整个山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各种猜疑在人们之间散开来,甚至有人说,蝴蝶儿已经混进了山庄,就在他们之中。。 199.番外结局二【199】 82_82924【199】 这话,是冲着合欢派的那位妩媚美人去的,她听了此话,直气得银牙咬得咯咯响,拖着那造谣之人便要动手。 乱,恐惧,惊慌, 飞剑山庄又迎来了一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蹂。 “主上,会是蝴蝶魔头吗?” 雷和尚坐在院中,手拢在袖中,在练习脚踢暗器的功夫,嘴里低声问道该。 “消息晚上便会传回来,你这是多此一问。” 电和尚毫不客气地说道,飞起一脚,接住了他打出来的暗器,身子在空中矫健一个翻腾,把那暗气又打向了风的面门。 “欧阳元修胸前虽然有伤,可是伤并不重,掌印很浅,依他的修为,不可能会伤成这样。他是中毒。” 安阳煜站起来,沉声说道。 “中毒?” 几人都看向了安阳煜,只听他继续说道: “苏婉仪是自己去山崖的,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极熟的人约她前去,在中了对方的偷袭之后,她却还能含笑,你们说这个人会是谁?” “我知道了,她的大师兄苏青!你看他的样子,多高傲,应该是因爱生恨,又因恨生了杀心,他想约苏婉仪私奔,苏婉仪却只爱欧阳元修,所以他就杀了苏婉仪。” 电快速地说道。 啪啪啪…… 三声掌声,清脆响亮。 是云雪裳!她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风的肩膀,感叹地说道: “电长老,想来,我屋子里那些书你都看完了啊!才子佳人的戏码,你应该会了七七八八了。” 电的脸上飞过了一抹尴尬的神色,云雪裳说他四人总不取亲,是因为情窍未开之故,还丢了一本书给他看,他本想丢掉,可是有一天如厕之时随手翻了翻,没想到就看上了瘾,还偷偷去她屋里把那些书全偷看了个遍。 “改行吧,成立个戏班子。” 云雪裳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其认真,电的脸却越加红了。他最近老爱跑戏院,因为那里出一个新旦角,很入他的眼,一天两场戏,他场场要看完。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意思,大家都明白。 “娘,你看。” 突然,小狐狸指着天空大叫道。 抬头,一盏大红色的孔明灯在空中越飘越远! 缠绵云水间【4】 暗夜无星,那只孔明灯带着妖艳的红色慢慢升上高空,就像一只赤红的眼睛,阴暗地盯着飞剑山庄。 众人纷纷议论之时,只见一支箭嗖地飞向了孔明灯,还未来得及反应,箭又飞速地往地面上飞来,稳稳地落到安阳煜的手里,灯笼挑起,大家这才看清,原来箭的另一端绑着一根细细的线。 “你干什么?” 怒斥声炸响,扭头一看,只见苏青带着苏家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到了面前,一把夺过了孔明灯,恨恨地问道: “为何要射我孔明灯。” “大半夜的,你放什么孔明灯?莫不是和那蝴蝶魔头通风报信?” 说话的,是合欢派的那位魏水仙姑娘,眼皮上不知道抹了什么,在灯笼下泛着莹莹的光,越发衬得那双眼睛狐媚诱人。 “什么通风报信!我们这是为小师妹祈福,愿她早日超生。” 另一名苏家弟子气愤地说道。原来,这是他们乡间的民俗,女儿家枉死,便会为她放一只灯,愿她来生福寿齐全,不再受今生这般的苦痛。 安阳煜瞟了一下孔明灯上密密的祷词,微笑着把灯还给了苏青,低声说道: “那就对不住了,苏兄放上去吧。” “放,还怎么放?你都弄坏了!” 苏青愈急,赤红着眼睛,气急败坏的吼着。 “叔叔,你别生气啦,让我娘给你做一个吧,我娘很会做灯,而且还会念咒语,你小师妹一定会托生个好人家,还会等你去娶她的。” 小狐狸摇着苏青的手,奶声奶气地说着,苏青楞了一下,想发火,可是小狐狸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睛,又发不出来,最终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向夜色里狂奔而去。 “小鬼头,叔叔正为这事伤心,你为何还要提这个?” 云雪裳抱起了小狐狸,小声责备道。 “你们大人真奇怪,喜欢就喜欢嘛,干吗不能说?我喜欢小丫,我就会说,你们真别扭。” 小狐狸扁了扁嘴,似是极不满意云雪裳的责备。 和他爹一样,满嘴道理!云雪裳和安阳煜成亲这么久,只得这一个小祖宗,自然看得娇贵,也舍不得真的去骂他,待众人散开了,便令人取来的工具,开始做灯。 小狐狸托着腮在旁边看着,好半天,才伸手点了点云雪裳的脸,小声说道: “娘,你和爹都不会死的吧?” “不会,会活 成万年老妖精,我还等着去虐待你的媳妇儿,还要折磨你的儿子去。” 云雪裳扭过头来,低笑着说道。 “那你和爹还是不要做老妖精了。” 小狐狸摇了摇头,颇像大人一般叹起气来。云雪裳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咬了牙,曲指便弹了他一下,这媳妇还不知道在哪一方呢,就开始帮媳妇了,爹娘都不要了! “哎呀,娘你再弹我,长了包,就变丑了啦!” 小狐狸跳起来,不满地说着: “我这么喜欢娘,娘一点也不喜欢小狐狸,还想虐待小狐狸的老婆和儿子!”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有了小东西在一起,总能给大家带来意外的欢乐。 拱门外,一个高大的人影匆匆而来,众人停了笑,转身看向了来人,是欧阳元甄。 “上官门主,夫人,几位长老。” 他拱了手,礼貌地打了招呼,便呈上了一件东西,低声说道: “这是府衙的回信,蝴蝶魔头果然已经逃了。” “她不是被挑断了脚筋,如何可以逃?” 安阳煜看着那封回函,低声问道。其实,下午时分他就已经得到了残月门的暗探传回来的消息,知道蝴蝶儿已经于几日前逃了,官府怕上面追究,便一直压下了消息。 “在下也很是奇怪,莫非她还有同党?可是,蝴蝶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谷中女子也未有厉害的,怎么能在官府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救走了她呢?” 欧阳元甄低声说着,目光若无意间扫过了正在做灯的云雪裳,又停在了她手中的那盏灯之上。 “我们弄坏了苏青的孔明灯,赔他一盏。” 云雪裳把做好的灯放在桌上,淡淡地说道。 欧阳元甄沉吟了一下,小声说道: “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旦说无妨。” 安阳煜请他坐下,低声说道。 “苏青一直喜欢他这位小师妹,可是嫂嫂却只钟情于我二哥……这回来送亲,他在途中便想强行带走我们嫂嫂,是嫂嫂誓死不从,被二哥发现,二人还打了一架,拖延了回庄的时间,这才弄到早晨才到的。” 欧阳元甄叹了口气,继续说着: “上官门主,你说,会不会是苏青?” “好你个欧阳元甄,竟然在背后放人冷箭,血口喷人!” 怒吼声再次响起,却正是去而复返的苏青!他扑上来,狠狠地揪着欧阳元甄的衣领,二人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一个说: “苏青,你害我兄长嫂嫂的性命,你还怕我说不成?” 另一个又回: “你这个小人,你上回想强行占我师妹清白之事,你忘了么?我们苏家人可没忘,若不是小师妹执意要嫁你二哥,我们苏家才不把师妹嫁于你们这种龌龊之人家。” “你才龌龊,下流!” “你卑鄙,无耻!” 两个人前的青年才俊滚到了地上,也不用招式了,就用最原始的肉搏,你扯我的耳朵,我撕你的嘴巴,脸上抓满了血痕,鼻青脸肿还不肯松手。 而安阳煜等人却并不劝架,反走到一边去放孔明灯去了,一盏红灯再度升上了夜空。云雪裳看着那盏红灯,心里暗暗问道: “苏姑娘,你也是重情之人,有谁这般狠心,要害你于年华殒命?若你在天有灵,便让我们早日找出凶手,为你报仇。” 那两个人打累了,喘着粗气各自坐到一边,苏青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怒气冲冲地说道: “是,我是喜欢小师妹,小师妹娇憨可爱,性情纯真,天性善良,有谁不喜欢她?如果她肯嫁我,今日一定会被我捧在手心之上,如同明珠珍宝,哪里能受此劫难?” 说着,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欧阳元甄吐了一口血吐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我知道苏兄的心情,也请苏兄体谅我的心情,家兄现在重创未愈,嫂嫂又……” “都起来吧,你们二人有精神在此打架,还不如去为我做件事。” 安阳煜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他二人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事?” 二人连忙爬起来,快步走到了安阳煜的面前。 安阳煜压低了声音,对他二人小声交待了一会,他们的面上现出了惊讶之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 “这样可以吗?” “一试而已。” 安阳煜轻抬了下巴,虽然说是试,可语气却笃定镇静。 二人这才应了声,苏青转身走了几步,又转身快步回来,抱拳说道: “上官门主,这两天多有得罪,但请上官门主不要放在心上,早日找出凶手来,为小师妹报仇。” “这是自然。”/p> 安阳煜微笑着点点头,苏青眼眶一热,哽咽着说道: “小师妹从小被我们宠着,从未受过那样的罪,她爱漂亮,听说云雪门中有高人,可恢复人容颜,可否为小师妹……” 他扑嗵一声跪下,磕了个头,大声说道: “如若可以,苏青代家师,谢上官门主和夫人大恩。” “叔叔你放心,我娘很厉害的,其实她很丑,她这是戴了面具的。” 小狐狸上前去,有模有样的去扶他,嘴里不遗余力地为云雪裳吹嘘起来,她跟着红衣学了一段时间易容,因为颇有几分天赋,也学了七八成过来,没事就拿着大小狐狸和四大长老练手,折腾得他们脸上不是起疹子就是长疙瘩,讨厌死了啦!小狐狸其实这是在报复嘞,谁都知道,云雪裳怕死,更怕死人! 苏青楞了一下,硬是被小家伙扶了起来,目光看向了云雪裳,似是不信这张绝美的脸下会藏着一张丑颜! “你才丑!” 云雪裳拉回了儿子,在他的小屁股上拧了一下,咬着牙说道,然后挤出笑容来,对苏青说道: “苏公子放心好了。” “谢谢,还有一事,这是我那日在仙人崖上找到的,因为不相信几位,便未曾拿出来。” 苏青从怀里掏出半块绢帕来,帕子从中撕裂,一只鸳鸯正倚于荷下,绣工精美。 “这是小师妹的,就落在崖边的枯草之中。” 苏青盯着手中的绢帕,语气悲伤。 “你怎么知道这是小师妹的?” 安阳煜接过了绢帕,沉声问道。 “师妹最爱在荷上绣一颗水滴形的露珠。” 苏青指着荷叶上的露珠,解释道。 “民间女子常用丝帕订情,你看这丝帕,从中间整齐剪开,另一半一定是送给了心上人。欧阳夫人的这半边帕子会是送给了谁?” 安阳煜低声问道。 “自然是欧阳元修!” 苏青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也不知那人有什么好,就这么让小师妹迷了魂,现在还白白送了性命。 “可是,他们那日是洞房之夜,欧阳夫人为何要从新房出去,独自去仙人崖上?她不是如此深爱着欧阳庄主的吗?” 云雪裳不解地说道。 这也是安阳煜想不明白的事情,苏婉仪为了欧阳元修毁了容颜,还在家中以死相逼,让苏盟主助欧阳元修破了蝴蝶谷,成就一方威名,论情论理,不可能背叛欧阳元修,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在新婚之夜离开她深爱的丈夫? “相公,晚了,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云雪裳已经哄小狐狸睡着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小声说道。 “如果是你,你会去见谁?” “新婚之夜,还能见谁?除了夫君,还是夫君!何况又哪里来的时间和机会离开洞房?外面守着丫头,前院有宾客,新婚的夫君随时可能进洞房来。”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又顽皮地笑起来: “自然,我的那几位相好,要比这里的男人们都高明多了,手段也多,做到这一切,简直太容易了。” “想死么?” 安阳煜扭过头来,眸色已沉。 “不想。” 云雪裳干脆地答道: “你瞧,我不是规矩地留在你身边任你折磨吗?” 安阳煜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心里陡然有了种奇怪的想法,可是,这种想法太奇怪,让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猜想,那,太荒谬! 捡起了一根树枝,为剑,耍了起来。 “可是,你为什么确定苏青和欧阳元甄不是凶手?” 云雪裳坐到一边,托腮看着他娇健的身影,小声问道。 白衣翩飞,树枝在空中缭乱划出无数弧线,只听得他笃定地说道: “因为他们不是。” ————————————————分界线—————————————— 暗夜无声。 渐渐接近天明,这时候,是人们睡得正沉的时候。尤其是山庄里的人,晚上都担心蝴蝶魔头来袭,睡不安稳,眼见着天快亮了,这才大胆地睡着。 呜呜…… 怪异的叫声,从欧阳元修的房里传出来。 门口的守卫一怔,连忙推开了房门,冲了进去,只见那画着山水的屏风之后,一个长发的女子的身影正慢慢摇晃着,举着刀,往榻上猛地刺去。 “抓刺客!” 守卫大叫起来,举着刀,绕过了屏风就往那里砍去。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女子的身影奇迹般地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 几人面面相觑着,只见地上一把锃亮的刀,闪着阴森森的光芒, 提醒着他们,刚刚看到的,确实是有一个女子,正欲行刺庄主。 欧阳元甄得了禀报,带着安阳煜等人匆匆赶了过来。 那把刀还在地上,守卫们都被事先吩咐过,无论这里发生什么状况,都不许动里面的东西。 安阳煜左右看了看,发现欧阳元修的贴身婢女珠儿并不在这里。正欲开口询问时,只见珠儿捧着一只药罐大步跑了过来。 “什么事?” 她把药罐往桌上一放,便扒开了人群,掀开了帐帘,伸手就搭在了欧阳元修的脉搏之上,听了一会儿之后,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下来,站起来,转身冷冷地看着大家,尖声说道: “你们都出去,不要打扰了庄主休息。” “珠儿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你给庄主熬的什么药?” 众人退去,欧阳元甄,安阳煜却留了下来。安阳煜走到桌边上,揭起了盖子,闻着那药味儿,低声问道。 “不过是安神驱散淤血的药罢了。” 珠儿过去,夺过了盖子,把药罐放到了炉子上面,坐到凳子上面,抓起小扇扇了起来。 “上官门主,看来,蝴蝶魔头确实混进了庄内,您看……” 欧阳元甄看了一眼珠儿,走过来,小声说道: “只是,她怎么这么能这么快从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安阳煜摇摇头,负手,慢慢走出了这间屋子。 太阳,慢慢地升起来了。 金光漫天散开,云朵都镶上金边。 庄里的人又多了个议论的话题,蝴蝶是怎么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的,那间屋子里并没有暗道小阁,守卫是看到她之后,立刻冲了进去,绕过屏风也不过是睁眼闭眼的时间,怎么可能逃得无影无踪,难道世间会有这样的轻功?或者说,有隐形术? 下午。 众人都聚于前院中,你看我,我看你,目光充满了猜疑,尤其是那位合欢派的魏仙儿,成了大家重点怀疑的对象。 合欢派从不参与江湖中这些俗事,自命清高,可是这次派来之人却又狐媚极了,和她们门派往常所见之人大有不同。 “看什么看,小心老娘挖了你的眼珠!” 魏仙儿抢先发了难,一拍桌子,冲着对面的苍山派的弟子怒斥道。 “不做亏心事,又何惧人看?” 那人反唇相讥道,连老娘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怎么可能是合欢派之人?相来就是冒充的!众人越发猜疑起她来,不少人站了起来,握住了武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只要苗头稍有不对,便会一涌而上,将她斩杀于此。。 200.番外结局三:今生有爱【200】 82_82924【200】 “臭娘们使毒了,快屏住气。” 有人吼了一嗓子,众人连忙住了手,跃开去,纷纷掩住了口鼻。 魏仙儿已经身中了几剑,吞了一颗解药,拔腿就往庄外逃去,一路跑,一路洒着毒,守卫不敢拦,眼睁睁看她逃进了密林之中蹂。 欧阳元甄和安阳煜赶来之时,众人都盘腿坐在原地,打座运功逼毒。 好好一庄喜事,现在却闹得庄里鸡犬不宁,老大欧阳元宗性子最弱,此时早躲进了放置欧阳老爷和夫人的牌位的屋子里哭去了该。 庄内,派出了几路人马去追杀魏仙儿。欧阳元甄又令人加速配制解药,给众人服下,一直到傍晚时分,庄内才安静了下来。 欧阳元修的小院。 珠儿拧干了帕子,给欧阳元修擦着身子,胸前那枚蝴蝶掌印还青紫浓重,未见丝毫消退。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蝴蝶翅膀,又慢慢地往他的脸上轻抚了过去,眼中,流露出了爱恋的神色。 窗纱轻响,外面,响起了吃吃的笑声,她一惊,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倒悬于房梁之上,自冲她挤眉弄眼。 “大胆!何人?” 珠儿怒声喝斥道,抓起了一边的宝剑,一跃而起,刺向了来人。 “小娘子,何苦守着一个将死之人,跟着在下去快活快活如何?” 那人绕了一个圈,到了她的背后,伸手去摸她的屁股。珠儿更恼了,一柄剑刺得更快更凌厉,那人拆了几招,便有些不支,连退了几步,掩着胸惊讶地说道: “小娘子,怎生这么狠毒?要杀亲丈夫?” “谁是你小娘子,纳命来!” 珠儿阴冷地喝斥道,一剑刺他胸口,一手挽了花,又往他的胸前拍去,那人重重地挨了一掌,跌出去老远,珠儿正要追上,只听得外面又吵闹了起来,她恨恨地收了剑,瞪了那人一眼,匆匆跑回了屋里,任那人翻墙逃走。 “珠儿姐姐,适才听到这边有打斗,可有事?” 来的是几个守卫,他们四处看着,大声问道。 “无事,你们退出去吧。” 珠儿淡淡地说道,关上了门。 守卫们踌躇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院子。 珠儿看着他们的身影离开,又走回了榻前,继续给欧阳元修擦拭着身体。 房梁上,一个人影轻轻地起身,不露痕迹地跃到了另一个院子里。 至夜,终于有人回来禀报,找到了蝴蝶魔头的尸体!众人看着地上那僵硬的身体,大惊失色。原来,正是魏仙儿,身上还有他们捅的剑伤,更可怖的是,验过了尸,才知道此人已经死了三天了,也就是说这些天他们都和一个鬼魂呆在一起,尤其是那些揩过了魏仙儿油水,在她身上摸来摸去的男人们,看着自己的手,直觉得恶心阵阵。 也就是说,出现在欧阳元修房里的那个白影,是蝴蝶的鬼魂,所以,她才能在眨眼间消失在空气里? 欧阳元甄和苏青互看了一眼,又看向了安阳煜。 安阳煜不可置否地一笑,摇摇头,转身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小狐狸左右看了看,连忙跟上了爹的脚步,云雪裳没有来,她怕死人,自然是不会去的。 进了院,小狐狸立刻往云雪裳身上扑去,趴在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娘,这里有鬼耶!” 一面说,还一面做出呜呜的恐怖之声来。 “下来!” 云雪裳好笑地拉下他,胆子这么大,也不服管,再大一点可怎么得了?都是他爹给惯的! “怎么回事?” 她给安阳煜倒了杯水,轻声问道。 “明天,欧阳庄主应该醒了吧。” 安阳煜喝了口茶,似是自言自语,却又充满自信。 呃?真的吗?可是他都昏迷了好多天了,找不到解药,不是说他必死无疑的吗? 看着安阳煜有些严肃的神情,云雪裳的心也紧了起来。 那些人,果然在魏仙儿,也就是蝴蝶的身上找到了解药,欧阳元修服了解药,此时呼吸已经比前几日要平缓多了。 一众人都侯在他的房中,等待着他醒来。 小狐狸今儿也特别安静,一直偎在他娘亲的身边,一双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榻上的情形。爹说了,今天要做的事,要说的话,他都得听着,学着,还说他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小狐狸的大事,其实很简单,他仰头看了看云雪裳,又往她怀里偎了偎,找个娘这样的老婆就好啦,又好欺负,又好玩! 榻上之人呼吸渐平衡,而屋里之人,呼吸却益急促。 服下解药已经三个多时辰了,他还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莫非解药有假?欧阳元甄和欧阳元宗最急切,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而苏青却不在这里,从发现魏仙儿的尸 体之后,便不见了他的人影。 嗯…… 轻轻的一声,从榻上之人的嘴里传来。 众人的神情为之一震,尤其是珠儿,眼中的泪水便一涌而出,她轻轻地抚着欧阳元修的额头,轻声唤道: “庄主,庄主!” 连唤了十数声,榻上之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珠儿的泪颜。 “庄主醒了,三公子,大公子快来。” 珠儿惊喜地大声叫起来。 欧阳元甄和欧阳元宗连忙凑过去,俯身看着欧阳元修,激动地说道: “总算醒了,太好了。” “我怎么了?婉仪呢?” 欧阳元修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沙哑着声音虚弱地问道。 “哥哥休息便是,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欧阳元甄连忙说道,转身吩咐下人们去安排粥食。 珠儿一直细心地给欧阳元修擦着汗,殷勤又体贴。门外,众人吵嚷着,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吧?这一趟喜酒吃的,简直丢魂又失魄! “听完一个故事,大家便可以走了。” 安阳煜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到了门口,朗声说道。 “他是谁?” 欧阳元修似乎不记得自己请了云雪门的人来吃喜酒,也不记得安阳煜是谁了。 “还要听什么故事啊,老子都耽误了好几天了。” 有人不满地说道。 安阳煜掸了掸衣袖上的褶皱,慢条斯理地说道: “听一个缠绵又深情的故事,不听可是大家的损失。” “好啊,好啊,爹,我要听故事。” 小狐狸立刻跳起来,举双手赞成,给他爹捧起了场。欧阳元甄沉吟了一下,便走出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首先,恭贺庄主醒来。” 安阳煜没转身,只对着空气拱了拱手: “然后,恭贺珠儿姑娘可以成为庄主夫人。” 欧阳元修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 “胡说什么,婉仪在哪里?” 旁边,珠儿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抬上来。” 安阳煜沉声说道,几名守卫匆匆抬上了两具尸体上来,都被白布蒙着。揭开,一个居然长着和珠儿一样的面孔,一个却是魏仙儿。 欧阳元甄这时候走到了榻边,用喂欧阳元修水的动作,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欧阳元修和珠儿。几名守卫也不露声色地靠近了珠儿。 “故事从去年说起。苏盟主的独生女儿,苏婉仪,在一次踏春游玩时,结识了江湖中一名后起之秀,这次会面,并不怎么快乐。她天性活泼,又在父兄的呵护中长大,难免有些小姐脾气,而这后起之秀,又最讨厌女子耍小性子,他心里只爱成熟的一些的女子,好伴随便他闯荡江湖。 言语之中,这二人便都对方结下了些许不满,若按常人说,这也应该叫做冤家。” 安阳煜扭头看了一眼欧阳元修,他脸色有些发黑。 “苏婉仪心中受了气,便想着要出气。当时江湖中的青年男子最害怕和蝴蝶儿相遇,那女人漂亮又诱人,常在不经意之间让男子迷失了心魂,不知不觉上了她的当。苏婉仪便故意扮了蝴蝶儿的模样,黑纱,黑裙,却系彩色面巾,在夜晚拦住了他,要和他比试武功。事实上,苏婉仪的武功,要比这男子高出几分,男子败于她的手,却并不减豪气,傲然而立。 正是他这份豪气,让本来想捉弄他的苏婉仪突生了好感,大家都宠着她,只有这个男儿,事事要和她作对。于是,她放了他,又约他下回再比试。 前前后后,他们一共比试了十一次,第十一次,苏婉仪故意败给了他! 就在那一天晚上,男子向她表白了爱慕之情。 苏婉仪非常震动,她扮的是江湖上人人喊杀的蝴蝶,而这个人却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这种豪情,真性子,世间还有哪个男儿做得到?她动心了,她这样的女子,除非不动心,一动心,便是惊天动地,倾心交付。他们相爱,他们缠绵花前月下。而苏婉仪怕他责备自己,一直未敢说明自己真实的身份。 两个月后,男子向她求婚。苏婉仪这时才发觉,原来他们两人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嫁娶的程度,她答应了,并且将订情信物交给了情郎的心里。” 安阳煜拿出了那半方丝帕,帕上鸳鸯独舞,甚是孤独。 而榻上,欧阳元修的脸色不可抑制的惨白下去,身体也开始剧烈抖动。 “哪知,第二天,男子却向苏盟主提出了亲事,苏婉仪震惊之下,找到了他,问他为何要如此,男子却说,蝴蝶身负无数人命,江湖中人定不肯轻易放过她,而他,想让她过安定幸福的日子,只有让蝴蝶谷消失,让蝴蝶消失,她才可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苏婉仪认为他说的是对的,而且, 反正是嫁给他,以蝴蝶的身份,还是以苏婉仪的身份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成亲的当夜,亲口告诉他,自己就是那只“蝴蝶”不就行了? 他是假装灭掉蝴蝶谷,而她,却是真的去灭掉蝴蝶谷,助他建立功勋,从此扬名立万,圆他成就一代侠名的愿望。 她事先潜入了蝴蝶谷中,找到了真的蝴蝶,二人打了个天翻地覆,也未能分出胜负,而此时,他到了!他以为,苏婉仪是在杀害她的爱人,便暗中偷袭了她,令她落入了蝴蝶之手。 蝴蝶自然不知道这个男子为何要助他,可是,他却激动地抱住了她,大诉着离别之情,她先是惊讶,后来慢慢猜出了几分。 她久被人排斥,追杀,突然跑出这样一个英俊不凡的男儿,对她大说爱慕,她哪有不喜之理。而且,她孤单了太久,她也是女人,也想有一个家,于是,她将计就计,认了下来。 蝴蝶儿毁了苏婉仪的容颜,却没有杀她,反而让苏婉仪以为,是他救了她。又让他带着一个冒充自己的婢女去了大牢,自己化身成他的婢女珠儿,守在了他的身边。 毒计,就在蝴蝶和他的谋划下,进行了。 他迎娶了苏婉仪,却又在新婚之夜,约她到了仙风崖,亲手杀了她。 那个傻姑娘,至死,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仙儿,确实是合欢派的人,只是回为不守宫规,早被逐出了谷,独自游离在江湖之中,被他们选中做了替死鬼。 那房中的白影,本来是想让大家以为是蝴蝶的鬼魂来杀人。其实,只是他们用光影变了个戏法而已。 “你在胡说八道。” 欧阳元修的呼吸又粗又重,七尺男儿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而珠儿却在一边不停地冷笑着。欧阳元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兄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故事? 和苏婉仪第一次见面那天,他也在,他对苏婉仪一见倾心,可是苏婉仪却一直对他冷淡如风,除了向他打听兄长的事情,从不和他多说一句。 “不是故事,就是真的!” 苏青搀扶着满头白发的苏盟主,大步走了进来,声音充满了悲愤。 “狗东西,你看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来,重重地扔到了欧阳元修的脸上。 欧阳元修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蝴蝶,不,苏婉仪的字娟秀地映入眼中。 “三月初四,今日心情极坏,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居然敢嘲笑我,我一定要教训她。” “三月初七,今日约了臭小子去桥边决斗,小子居然不是我的对手。而且我发现他很可爱,输给了我,还要咬着牙不肯认输。” “三月二十一,今日又和臭小子见面了,我发现我突然很想和他见面,打架也好,吵嘴也好,都好有趣,他又输了,我本来想让让他的,不过一想,赢了他也挺爽快的,嘻嘻。” “四月初三,臭小子今天主动来桥边等我了,我说他请我喝酒才和他打架,他居然答应了,还向我讨教上回的招式,我教了他,他真老实,我骗他这么久,他都发觉不了,还有,我发现我有一点喜欢他。” “四月初七,我想他了,他今天没来。” …… “五月初三,认识两个月了,他说他喜欢我,我的心跳得好快,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可是,我和他在一起,好快乐,我也非常喜欢他。” “五月初四,他吻我了。” “五月初五,我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我好想他。” …… 一口鲜血,猛地从欧阳元修的嘴里喷出,他将小册子紧紧地捂在胸口,惨笑起来: “傻姑娘,傻姑娘,为何不早说?我居然设计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难怪,那天她兴高彩烈地出现在仙人崖,她是想告诉自己这个故事,而自己未等她开口,便喂了她毒药,他吻过她那么多回,却因为紧张,而忽略了她嘴里那熟悉的味道。 他挣扎着爬起来,抓起了欧阳元甄腰间的剑,闭上了眼睛,猛地往自己的腹中扎去。 “二哥。” 欧阳元甄本想拦他,却也知,拦不住,拦不住他的悔,他的恨,他的必死之心。 众人都被这样的变故惊住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蝴蝶苦笑了一声,看向了安阳煜,轻声说道: “你这个人,真是可恨,我们本来就要成功了,你何苦要毁人好事?” “他终究会发出你不是她,今日来日,终有这一日。” 安阳煜冷冷地说道。 蝴蝶抬起手来,风雷闪电连忙拦在了安阳煜的身前,却被他轻轻地扒开。 蝴蝶转身,看着地上已经闭上了眼睛的欧阳元修,喃喃地说道: “你只知爱她,却不知,这些日子来,我也爱上了你,我爱你 对她的痴,我爱你的真,我也爱你,给我的这份温暖疼爱。经历了这一事,我也无心活下去了,若纠缠,到了阴间,我们三人还是继续纠缠吧。” 说完,一掌便重重地落在了她自己的天灵之上。 人,轰然倒下,倒在欧阳元修的身上。 飞剑山庄,又悬上了白绸。 苏婉仪的骨灰最终还是留在了这里。说不清是造化弄人,还是人捉弄了命运。 安阳煜和云雪裳踏上了返程的路。 这是他们破的第十八宗案子,却也是令他们心情最沉重的一宗。 云雪裳偎在他的怀里,轻拍着已经睡着的小狐狸,小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欧阳元修和珠儿是串通好的?怎么知道鬼魂是假的?” “你忘了?有一日,你偷跑到老太妃的宫里,看到了一个女子哭泣的身影,那就是宣璃为了制造老太妃宫中有鬼的谣言而故意弄出来的,而这世间,哪会有鬼?” 安阳煜闭上了眼睛,拥紧了母子二人,低声说道。 他曾经也以为那是梦儿,为此费了好多功夫,最后才知道不过是障眼法。 马车上珠佩叮咚,在风中歌唱。 欧阳元修和苏婉仪相处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懂得,什么才叫爱。 爱,不是占有,不是掠夺,不是阴谋,不是诡计。 爱,只会以最纯真的面孔,静静地在原处等待,等待那人归来。欧阳元修想得到爱,却选择了伤害她人的办法,所以,他注定会失去。 懂爱,才会惜爱。 云雪裳轻舒了一口气,仰头,吻住了安阳煜。 她庆幸,在她和安阳煜所经历的那一切里,二人从未曾迷失过自己的心,才换来今天不离不弃的相守若初。 ———————————————— 【全文完,谢谢大家的支持。喜欢新文的姑娘们可以开始和小雪雪,小沫沫一起欢快啦。《钻石暗婚,总裁轻装上阵》,《宠妃到底,霸道帝君慢慢爱》火热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