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情郎》 楔子 班房里,一名荳蔻年华的女子趴跪在一具盖着白布的男子尸首上,哭得痛心疾首,泣不成声。 此名男子是衙门里的捕快,为捉拿盗匪而不幸因公殉职,女子则是他自小收养的孤女,两人感情甚笃,比亲兄妹还要亲。 无视于女子哭得椎心泣血,一旁的胥吏、师爷、差役们兀自谈论着小姑娘将来的去处问题。 「卓师爷,你家人口少,尊夫人又宽容大度,肯定容得下这名小姑娘吧!」主簿抚着长须率先发难。 「赵主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小女心眼儿小,如果在下私自收留这位小姑娘的话,她必定会受委屈的。」卓师爷面色凝重地推托,并赶紧摇头摆手。 虽说这位姑娘的义兄为衙门殉职,义行可风,可他们这班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胥吏,良心一向少得可怜,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蚀本生意。 众人面面相觑,就是没人敢再吭一声。 这时,在衙门担任捕头的黑焰司,前来班房吊唁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握紧双拳,单膝跪地朝他叩首。 只有他知道这兄弟的死因,他愧疚地望着躺在地上冷冰冰的尸身,心里五味杂陈,却无从倾诉起,只低喃了一句:「兄弟,在下会替你报仇的。」 他咬着牙,下巴绷得紧紧的,敛下长睫,不想让眼中流露出来的伤痛轻易地让别人瞧见。 女子哭累了,转头朝黑焰司瞄了一眼,双眸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她认得这个男人,他是大哥在世时常常提起的黑焰司。 大哥对他甚为崇拜,说他为人正直,性喜见义勇为,又乐善好施,是衙门中的一股清流。 她私心盼望着,黑焰司会善心大发,好心地收留她,不要再让她像颗球一样被众人踢来踢去的。 不待她开口,就有人问出了她心中的想望。 「黑捕头,席捕快与你情同手足,如今,将他的妹子托孤给你,该算是理所当然之事,相信黑捕头总不至于会推托才是。」钱谷师爷笑得一脸无害。 黑焰司抿唇蹙眉,状似沉思。 刑名师爷再接再励劝说。「黑捕头,放眼全衙门,只有你是最适合收留席姑娘的人选。」 「是啊!黑捕头重义轻利,堪称全衙门的表率,自然不忍见席姑娘流落街头才是。」钱谷师爷涎着笑附和。 黑焰司一向独来独往,与衙门里的胥吏不和,时有龃龉产生,但众所周知,他为人刚毅正直,应该不是怕事之人。 正当众人笃定他定会接手这个烂摊子时,他淡淡地开口。 「在下孤身一人惯了,不方便收留一名小姑娘。」 众人张口结舌,全都惊讶地张大嘴。 敢情这黑捕头衙门待久了,也变得跟他们一样市侩了吗? 第1章 当众人都离开后,班房里只剩下黑焰司及席夜语。 黑焰司一身黑服,体格高大魁梧,五官立体,脸部线条有棱有角,全身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息。 尤其他脸上如冰似霜的淡漠神情,让人不敢接近。 与他同处一个空间,似乎连自身的气息都变得紊乱而急促。 席夜语偷觑一眼黑焰司,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询问。「黑、黑捕头不肯收留小女子,是嫌弃小女子一无所长吗?小女子会烧饭、洗衣、打扫,照顾黑捕头的生活起居绝对不成问题。」 黑焰司轻嗤一声。「在下从来不需要佣仆。」尤其是胆小又爱哭的小姑娘。 这只会让他看了心烦意乱。 席夜语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力持镇定地续道:「小女子有朝廷拨下的抚恤金,大哥这些年来也存了一笔积蓄,应该足以支付小女子的日常开销。」 她相信黑焰司不是势利眼的男人,绝对不是因为钱财问题而弃她于不顾。 黑焰司冷淡地挑眉,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多少钱?」 「什么?」席夜语愕然地抬眼,不解他问这句话的用意为何。 黑焰司状似不耐地又重复了一句。「抚恤金及妳大哥的积蓄总共有多少钱?」 他直视前方,连看她一眼的意愿都没有。 女人之于他,只是麻烦及累赘。 席夜语低下头,咬着下唇回答。「大概……有几百两。」 这笔钱对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就不知道黑焰司对于钱财这种身外之物是否会斤斤计较? 「这点小钱,还不够塞本捕头的牙缝。」他嗤之以鼻。 难怪那些胥吏、师爷们视她为烫手山芋,原来,她身上就只有这么一丁点钱而已。 衙门里的人,哪个不是营私舞弊,欺上瞒下地贪污攒钱,根本不会将这种小钱看在眼里。 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席夜语气鼓着双颊,仰起下巴,抬头挺胸道:「大哥曾经说过黑捕头向来行善不落人后,正义感十足,是衙门里的一股清流,看来,大哥太过谬赞黑捕头了。」 她无畏无惧地直视着他。 黑焰司转头,瞪着眼前身形娇小,却桀骜不驯的小姑娘。 她的眼眶蓄满泪水,却坚持不让泪水掉下来,纤细的肩膀一上一下抖动着,显然情绪尚未回复。 但她眼中闪动着光灿的怒火,却意外地吸引了他的视线。 在他的眼中,她只是一位荏弱又依赖性强的小姑娘,被自个儿的兄弟捧在手心上疼宠着,从来不知世间险恶。 只不过,他没料到她竟然有勇气顶嘴。 这让他对她的观感有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他站起身朝她走近,粗暴地箝握住她的肩膀,让自己能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竟敢用这种态度跟本捕头说话?」他咬牙怒瞪着她,额际的青筋隐隐浮现,下巴绷得紧紧的。 连作恶多端的匪贼见了他,说话都会变得结巴且颤抖,为何她敢在他的面前理直气壮地挑衅他? 看来,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柔弱。 她眼中的怒火挑起了他潜在的劣根性,连带的激起他的怒气。 黑焰司脸色铁青,口气恶劣。「席夜语,妳听好,本捕头不想收留妳的原因很简单,除了妳身上的钱太少之外,本捕头一向很讨厌女人,相信妳大哥应该有跟妳提过。」 看着眼前娇滴滴又俏生生的小姑娘,他只消用一只手就可以掐死她,只不过,他握着她肩膀的力道不仅没有加重,反而减轻许多,他深怕自己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不小心捏碎她。 他不解这种陌生的情绪是怎么一回事,他何时对女人怜香惜玉过? 怒气夹杂着不明所以的情绪,让他的眼眶发红,模样更吓人。 「我……我以为那些传闻是假的。」她微微地瑟缩了一下。 她的确是被他的怒气吓到了,可是,她不相信他跟其它人是一样的,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正气,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养成的。 而且,大哥也不可能会骗她。 他冷笑一声。「妳真是太天真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淡。「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别的男人跑了,我爹身子本来就不好,怒急攻心再加上积郁成疾,便撒手人寰,所以,我讨厌女人,甚至憎恨女人,妳听明白了吗?」 他咄咄逼人地朝她倾身。 席夜语被他的一番话给震慑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仍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触碰他。 她下意识地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察觉出她的眼中写满怜悯及同情,他的怒气更甚,怒火像浪潮一样朝他袭来,让他差点招架不住。 「别碰我,我不需要无谓的同情及怜悯。」他沉下脸怒斥。 他厌恶别人同情他的异样眼光,那只会让他觉得难堪。 他想用自己的能力证明,就算他只是孤身一人,他也能够活得好好的,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他自己能做到,席夜语应该也能做到。 席夜语将伸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轻描淡写地说:「你之所以不愿意收留小女子,是怕会勾起过往的伤痛回忆吧!如果这是主要的原因,小女子可以谅解。」 知道他不是无情无义的男子,让她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好人,他是大哥口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即使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黑焰司的脸庞变得更加冰冷。「请妳不要自以为是地妄自臆测。」 他被她的无心之语给逼得有点恼羞成怒。 从未有人敢在他的面前直接剖析他的心态,连她大哥也不敢,为何她却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真不知道她是太胆大妄为,还是真的了解他的心态。 如果不是念在他是故友妹子的情分上,他早就将她轰出去了。 席夜语低下头,藉以掩饰脸上的尴尬神情。 如果问题不是出在他的身上,那么,就是出在自个儿的身上了。 她抿着嘴,内心感到好不哀怨,难道她的条件真的这么差,竟然没有人愿意收留她。 她又趴跪在地上,朝冰冷的尸首低语着。 「大哥,你为什么要抛下夜语不管?衙门里全都是冷酷无情又自私自利的人,全都不顾夜语的死活,连你的挚交好友都不想收留夜雨,大哥你说,夜语该怎么办才好?」她哭得泣不成声。 眼角还偷偷瞧着黑焰司的反应。 黑焰司神色自若,只是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但随即被他隐去,他一向将自己的真正心思隐藏得很好。 他心想,这名小姑娘挺聪明的,居然知道用激将法。 他不怒反笑。「席夜语,激将法对本捕头是无效的。」他虽然勾唇冷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原本沉重的心情,竟然因为她而变得不再难受。 他不是应该很讨厌女人,可怎么对她就是无法狠下心来置之不理。 他认定自己对她有特别的感觉,只是因为她是故友妹子的缘故。 闻言,席夜语好像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冷到脚。 眼前的男人不仅冷酷无情,还完全不留情面,直接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他的心真的好狠。 她挺直背脊,告诉自己不能再哭哭啼啼的,要有骨气。 大哥曾经告诉过她,他们虽然过着穷苦的生活,却不能没有骨气,即使处在艰难的环境中,也要快乐地活下去。 她随意地抹了抹脸。「既然黑捕头不方便收留小女子,小女子也不再强求。」 她别开脸,沉默不语,赶人的意思明显。 就在她欲起身时,头顶上方飘来冷冷的话语。「如果妳能凑齐一千两,本捕头就收留妳。」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刁难她,只是希望依赖性太强的她,能够自力更生罢了。 就算他真的无法收留他,他也会想办法安置她。 毕竟,她大哥有可能是他的代罪羔羊…… 「黑捕头不必故意找借口打发小女子,小女子不会赖着你不走的。」她面无表情平静地述说。 要她在短期内凑足一千两谈何容易,他根本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妳连试都还没试,怎么就打退堂鼓了?只要有心,天底下没有无法完成的事情。」 对于自己能够与她交谈许久,他深感不可思议,他一向很少与女人谈超过三句话的。 他对她特别通融,只可惜她感觉不到他的用心。 「小女子不是不想试,而是此刻真的没有心情。」她随口搪塞。 义兄那些亲戚的嘴脸,她不是没见识过,不是只有衙门里的人才会贪财,普通的老百姓也是一样的,这是人性,她无力改变。 她真的不想开口向义兄的亲戚们借钱。 再者,黑焰司看起来跟义兄的亲戚们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是金钱至上。 他的表现,让她甚感失望,自然也不会再要求他收留自己。 她要想办法自己一个人过生活,该是她学着独立的时候了。 才刚下定决心,义兄的亲姑姑席氏就带着自个儿的儿子叶世群闯了进来。 「哎哟!我苦命的侄子啊!你怎么这么早走,你叫夜语以后一个人该怎么过日子呀!这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席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姑姑,请节哀,夜语的去处妳不必担心,夜语自己会想办法的。」她轻轻拍着姑姑的肩膀安抚着。 席氏握住她的手,神情有点激动。「我苦命的夜语,从今以后,妳就要孤身一人了,对了,朝廷的抚恤金拨下来了没?有多少钱?」 她的眼中闪动着晶灿的光芒,反而掩盖了悲伤的情绪,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真伤心还是假难过。 听到她提起钱,席夜语的心就凉了一半。 姑姑贪财,这是她老早就知道的事,只不过,大哥的尸骨未寒,她就急着提起钱,实在令人感到唏嘘。 她慢悠悠地回答。「朝廷的抚恤金再加上大哥这几年来的积蓄,大概有五百两左右。」 「五百两?」这么少? 席氏垮下一张老脸。「妳大哥在衙门当差数载,还真是两袖清风呀!」 她以为侄儿的积蓄至少有好几千两的。 席夜语忙不迭地替义兄辩白。「大哥为官清廉,从来不收受贿赂,或贪污不义之财。」 她意有所指地觑了黑焰司一眼。 黑焰司不避不闪,环起手臂,脸上有着看好戏的戏谑神情。 这席氏,贪财的嘴脸完全不输给衙门的胥吏、师爷们。 席氏扯了个假笑,虚情假意地吹捧。「是啦!我这侄儿就是这么公正廉明,简直是朝廷的栋梁,只可惜英年早逝。」 她低垂着头,故意语带哽咽。 席氏的儿子叶世群适时地插话。「夜语,表哥既然已经因公殉职,妳不如住进叶府,让表哥一家人好好地照顾妳。」 他热络地握住席夜语冰冷的小手,席夜语不敢甩开,只得咬牙隐忍着全身泛起的不自在感。 黑焰司见状,微挑起眉,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被男人紧握着的小手上,眼中闪过一抹厉芒,心里涌上一股不舒坦的感觉。 为什么他怎么看叶世群怎么碍眼?恨不得用腰上的佩刀将他的手给砍断。 他一手搭在佩刀上,像是随时准备与他拔刀相向一样。 席夜语将求助的眼神飘向他,无声地乞求他能替她解围。 她讨厌表哥,更厌恶他的碰触。 黑焰司不是不明白她的苦处,只是,以他的立场来说,他根本没有资格发表言论,毕竟他与席夜语非亲非故。 不过,他也不是冷血之人,还是不着痕迹地替她解围。 他的大掌搁放在叶世群的肩膀上,微微使力,朗声说道:「叶兄,你们肯收留席姑娘实在是她上辈子烧了好香,你们的义行,本捕头会请县太爷加以表扬的。」 「唔……娘……」叶世群痛得想爆粗口,却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得罪这位人称铁血神捕的冷面捕头。 他的手劲还真大,只要他再稍微用力一点,他的手恐怕就会脱臼了,他实在不明白自个儿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他了? 「娘,咱们还是先接表妹回叶府,再替表哥办后事吧!」他赶紧提议,只想尽快远离黑焰司,免得被他眼中的怒火给烧穿。 「呃……」既然儿子已经开了口,她总不好婉拒,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拉住席夜语的手。 「夜语,妳表哥疼妳,不忍心见妳孤身一人,妳就先随咱们回叶府吧!」她端着笑脸,心里暗自盘算着。 席夜语长得天生丽质,模样楚楚可怜,说不准将来能够嫁给有钱人家,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做赔本生意了。 席氏拉着她的手往前跨了一步,没想到,席夜语反而停住脚步不走。 「夜语,妳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嫌叶府不舒适,不肯入住叶府?」她明嘲暗讽,借机挖苦她。 事实上,她兄长留下的那几个子儿,哪够她在叶府的日常开销。 若不是看在她还有利可图的分上,她才不可能会好心收留她,毕竟他们压根没有血缘关系,她大可不管她的死活。 席夜语扭绞着双手,吶吶地低语。「姑姑先别急着接夜语进叶府,夜语想先听听黑捕头的建议。」 她偷觑着抿唇不语的黑焰司,内心期盼着他会开口留下她。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姑姑这一家子根本不是善类。 她一点儿都不想入住叶府。 席氏睨着黑焰司,口气不善。「黑捕头,夜语想听听你这个『外人』的建议,请你直说无妨。」 她特地强调「外人」这个字眼,就是要提醒他,莫管他人的家务事及闲事。 黑焰司依然双手环胸,俊容波纹不兴。 「既然本捕头是外人,自然不会干涉席姑娘的事,席姑娘大可不必征询本捕头的意见。」他故意将两人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他本来就视她为烫手山芋,现在有人肯收留她,他当然不会加以阻止,而且还会乐见其成。 只是,见她黑眸中盈满了水雾,红润的唇被她咬得红肿,他竟然没来由地感到胸口传来一阵揪痛感。 她要离去,他应该感到开心才是,为什么胸臆间会漫上一股浓浓的离别愁绪?他从来不曾如此反常过。 从黑焰司的话语中显示,他似乎很满意将她送走。 这样一来,她与他就再也没有交集了吧! 她不愿意成为他的累赘,却又舍不得与他分离,苦涩的感觉渐渐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哽咽地低垂着小脸,小小声地与他道别。「黑捕头所言甚是,夜语就此与你别过,希望黑捕头多加保重自己。」 她低低的嗓音隐隐带着抖音,让人听了倍觉心酸。 即使胸口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她仍然强迫自己要笑笑地离开衙门。 黑焰司神情复杂,嗓音嘶哑。「也请席姑娘多加珍重。」 他原本应该有几句话要对她说的,却又觉得多说无益,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与烦恼罢了。 席夜语静静地审视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对她即将离去的伤痛,她顿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太高估自己在黑焰司心目中的地位了,她以为他好歹会表现出一丁点感伤的。 但是,没有! 他深邃的黑眸完全没有温度,有的只是足以将人冻僵的寒意。 她告诉自己要对他死心,可她怎么都做不到。 直到走出大门,席夜语还频频回头,冀望着黑焰司会突然冲出来将她带走,安顿她的生活。 她越走脚步越沉重,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滑落脸庞。 她不断地在心里吶喊着。 大哥骗人!黑焰司根本就不是重情重义之人,他只是胆小怕事之徒,一点儿都不值得她的敬重。 第2章 自从席夜语走后,他竟然开始觉得自己的内心渐渐产生罪恶感。 虽然,她与他以前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但他总会从她的大哥口中得知她的一些事。 在她的大哥出事前,他就一直千叮咛、万嘱附,要他以后要多关心席夜语,而当时的他,总是以虚应的态度带过。 当她大哥成为他的代罪羔羊后,他真的可以再继续坐视不管吗? 一直以来,他都是独善其身,尽可能与女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从来不曾关心过任何女人的死活,而这几日,他饱尝身心的折磨,连夜里都睡得不安稳。 就算在衙门里当差,也是频频出小差错,惹得同僚抱怨连连。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难道,看着席夜语落寞地转身离去,他的良心也跟着受到谴责了吗? 不知道她在叶府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叶世群是否有吃她的豆腐或趁机调戏她? 若是她在叶府吃尽苦头,他怎么对得起他她大哥? 他闭上双眼,脑子里浮现出她噙泪的丽容,他的胸口一紧,垂在身侧的双拳握得紧紧的,紧到连指甲都陷进肉里还不自知。 他虽然讨厌女人,但天生却极有道义责任感。 不行!他必须到叶府探探她的情况,再这样下去,他会把自己给搞疯掉。 他一跃而起,大步跨出家门往叶府而去。 席氏一见到黑焰司,脸色变得有点苍白,但随即镇定地与他打招呼。「哟!黑爷,真是稀客呀!不知您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家里来了个官差,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她对黑焰司的态度显得很冷淡。 「本捕头只是来见席姑娘一面,交给她一样东西。」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席氏的嘴脸,他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有什么东西交给奴家转交就好。」她伸出一手向他索讨物品。 黑焰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口气也变得冰冷。「这件东西很重要,本捕头非得亲自交给席姑娘不可。」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人反驳的意味。 看着他足以将人冻僵的肃冷表情,以及毫无温度的声音,席氏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夜语就住在后院的厢房,奴家还有事要忙,就请黑捕头自个儿移驾吧!」她随意地摆了摆手,只想尽快打发他走。 黑焰司移步到后院,果然见到叶世群正在轻薄席夜语。 「夜语,妳长得可真美,难怪表哥把妳宠上天了,表哥还真是自私,想把妳留在身边自个儿享用,可惜他没有福气得到妳,只要妳肯跟着我,我保证让妳吃香喝辣,一辈子不愁吃穿。」他一手拉着她,一手搁放在她的腰际上。 席夜语边挣扎边怒骂。「表哥,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把大哥说得如此不堪?再者,请表哥放尊重一点,否则,夜语就要向姑姑告状了。」 她奋力地推开他的胸膛,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明知道他心术不正,可惜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求爱被拒,叶世群恼羞成怒。「席夜语,本少爷劝妳识相一点,不要反抗本少爷,要不然,他日流落街头,妳可不要哭着回来跪求本少爷收留妳。」 不知有多少女人想爬上他的床,他连看那些女人一眼的意愿都没有,独独钟情于她,谁知,她竟然不屑于他的示好,简直让他为之气结。 他再度拉住她的手肘,想在她的脸颊上偷香。「夜语,妳乖乖听话,不要惹恼本少爷,本少爷就会求娘将妳的房间换成大一点的,住起来也比较舒适。」 席夜语仍然死命推拒着他,不想让他靠近自己。 「夜语有个栖身之处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再要求其它。」 叶世群强拉着她,不断朝她倾身。「夜语,妳就别不好意思了,反正,这里也没人在,妳让表哥香一个吧!」 这次,他不再让她闪躲,双手紧紧地抱住她。 突然间,一股拉力将他的手臂反转到身后,他吃痛地转过身,不由分说地破口大骂。「娘的!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坏大爷的好事?」 「本捕头就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他冷笑一声,黑眸中迸射出冷冽的光芒,令人望而生畏。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再慢慢地转头往上一瞄,叶世群吓得差点当场尿裤子。 「黑、黑……黑捕头?」 叶世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脚还有点颤抖。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本捕头应该将你捉到衙门惩治。」他唇边的笑容让人看了感到头皮发麻。 「黑、黑爷,请你手下留情,小的下次不敢了。」他赶紧低声讨饶。 「还有下次?」他厉眼一瞪,手往旁边轻轻一拽,叶世群当场痛得飙泪。 「没有下次,在下保证绝对没有下次!」娘的,他跟黑焰司的梁子结大了。 他边讨饶边在心里咒骂黑焰司。 黑焰司没有马上放开他,而是让他痛了好半晌,才慢条斯理地放开他。「你要是敢再动席姑娘一根汗毛,本捕头绝对会让你到衙门去蹲苦牢!」 他坚定的神情显示出他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会真的执行。 「是,小的绝对不会再犯。」他低垂着头,态度虽然恭敬,嘴里说的却是违心之语。 「好了,你先离开,本捕头有东西要交给席姑娘。」他口气不善地赶人。 叶世群心不甘情不愿地踱步离开后,席夜语先是松了一大口气,才赶紧询问。 「黑捕头,你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饱受惊吓的她,小脸变得有点苍白。 「是这块玉佩。」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龙形图案的玉佩。 玉佩本身通体翠绿,色泽美丽,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从这龙形图案及精致的刻工来看,应该是属于宫里的东西。 黑焰司不解,故友席忠贤生前为何会将原本属于席夜语的东西交给他保管? 难道他知道自己即将遇到危险? 「这块玉佩是大哥的遗物吗?」她颤抖着小手,接下大哥留给她的东西。 「严格说来并不是,他生前曾经说过,这块玉佩在妳襁褓时就一直戴在身上,他怕妳会不小心弄丢,就先留在身边,想在妳满十八岁生辰时,再将这块玉佩归还给妳,可惜,他却来不及亲手将这块玉佩还给妳……」他悄然一叹。 席夜语将玉佩捧在手心上,泪水不由自主地滑下脸庞。 她忆起小时候与大哥相处的情形,不禁悲从中来。 见她悲伤地哭泣,肩膀上下抖动着,他的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却始终没有抬起来拍抚她的背脊,只能漠然地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能做。 突然想起黑焰司好像不喜欢女子哭哭啼啼的,她赶紧止住哭声,哽咽地道谢。「谢谢黑捕头专程将玉佩送来给小女子,也谢谢黑捕头适时帮小女子解围。」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他回答得云淡风轻。 然而,他的心湖却不再平静无波,思绪变得紊乱不已。 席夜语察觉他的眉头纠结,脸色很不好看,以为他厌恶见她流眼泪,她用小手往脸上随意一抹,并勉强扯起一抹笑容。 「黑捕头特地来到叶府,要不要喝杯茶再走?」老实说,她实在不希望他太早离开。 她希望他能待久一点,让她能再多看他一眼也好。 与姑姑及表哥相比,黑焰司显得正派许多,或许是跟那些贪官污吏相处久了,他才会变得与他们沆瀣一气。 事实上,她还是认为他骨子里正义感十足,不相信他是真心与衙门里的胥吏们同流合污。 黑焰司难得地偏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悠悠道:「不了,本捕头还有公务在身,不方便久留。」 不忍心见到她眸中失望的神情,他别开脸,视线飘忽不定。 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好像梗到东西一样,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为何对她,他就是狠不下心来弃之不顾。 只是,他不能对她表现出一丁点的关心,要不然,她的下场搞不好会跟她的大哥一样。 他又开始戴上冷漠的假面具伪装自己,让自己成为一名冷血无情之人。 席夜语是聪明人,发觉他微微变了脸色,她不敢再痴痴地凝望着他,她敛下眼睫,轻声低语。「既然黑捕头有事,夜语不敢再强留黑捕头,请黑捕头慢走。」 她朝他欠身一福。 黑焰司微微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大跨步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席夜语突然觉得好想哭。 她想大声地吶喊出「请带我一起走!」,只可惜,她没有勇气,也没有立场提出这个要求。 黑焰司充其量只是大哥的至交好友,没有义务定要接受托孤这种差事。 再者,她也不愿意成为他的累赘。 环视着叶府的一景一物,她突然觉得好冷,她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子,蹲在地上无声地啜泣着。 叶府的气息太过冰冷,一点都没有家的感觉。 她不想待在叶府!她真的不想再待在叶府。 她不想过着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随时还得注意表哥会不会又食髓知味地轻薄她,这样的日子她过得好累。 黑焰司曾经告诉过她,要她靠自己的能力自力更生,如果她能够赚到一千两,或许他就愿意收留她了。 她要偷偷地离开叶府,过着独立自主的生活。 当晚,她就收拾细软,留下一封信,偷偷地离开叶府。 她相信只要有心,自己绝对能够找到一处栖身之所。 隔天,当叶世群发现席夜语不见了时,他忿忿不平地破口大骂。「可恶!这个不知感恩的贱丫头,竟然一声不响地走了。」 他什么好处都还没捞到,她人就跑得不见踪影,教他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席氏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还说呢?是不是你把人家怎么了?才会害得她连夜逃跑?」 知子莫若母,她这儿子喜欢席夜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走了也好,她可不希望席夜语将来成为她的媳妇儿。 「娘,妳就别说风凉话了,快点想办法将夜语给找回来。」叶世群着急地来回踱步着。 他太急躁了,不应该为了急着想得到她而对她用强。 「找回来?你说得可轻松了,这天大地大,咱们上哪儿找人去?」席夜语要是存心躲起来,他们就算有心想找,也未必找得到。 见娘亲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叶世群感到焦躁不安。 「要不,咱们到衙门报案,请黑捕头派差役帮忙找人。」他情急地脱口而出。 情况紧急,他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只想得出这个办法。 席氏不加思索地予以反驳。「不行!这事不能够惊动衙门,更不能让黑焰司知道夜语失踪了。」 「为什么?」叶世群握紧双手,直视着娘亲,无法理解她阻止他的用意为何? 「傻儿子,你忘了黑捕头体格健硕,又拥有一身绝世武功吗?万一不小心惹恼他,咱们的下场将会很凄惨。」席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光是想到黑焰司那张冷脸,她就觉得从头凉到脚。 夜语是他至交好友的妹子,她失踪,黑捕头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更不会放了他们母子俩,毕竟他们可是始作俑者。 叶世群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娘所言甚是,是孩儿思虑不周。」 席氏对儿子点点头,眼中写满赞赏。她的儿子长大了,不会再冲动行事。 「儿子,你就别担心了,咱们仍然可以自个儿派佣仆们出去找人。」席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随口搪塞着。 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希望大伙儿找到席夜语。 叶世群勉强扯起一抹笑容。 他暗忖,无论找遍天涯或海角,他绝对要找到席夜语。 席夜语一出叶府,就运气不好地碰上一群恶霸。 这群恶霸因为急需一笔钱吃喝玩乐,便将她捉起来,卖给醉香楼的老鸨。 老鸨见她长得天姿国色,又是一名清倌,肯定能够替她赚到一大笔钱,便将席夜语关在柴房里,准备替她物色一位权大势大的客人。 她的四肢被绑了起来,嘴里塞了一条布巾,即使想喊叫也叫不出声音来,只能惊恐地蜷缩在地上,心中不断吶喊着。 黑捕头,快来救救我! 明知道这样的吶喊根本不可能会实现,她还是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嘴里喃念着黑焰司的名字。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这世道有多么地险恶,人心有多么地难测。 以前的她太天真了,难怪黑焰司会要求她要自食其力地过日子,目的也是希望她能够有所体悟。 黑焰司虽然无情,但他的出发点却是好的。 当夜色越来越黑,她心中的恐惧感也越来越扩大。 她浑然不知,她一心期盼着能前来救她的男人,正好来到醉香楼的前厅,被众花娘们给团团包围住。 前厅里,黑焰司怒气冲冲地瞪着傅老爷,没想到他竟然想用美色来贿赂他,请他替被关进大牢的儿子关说,减轻他的罪刑。 原本,他只是想弄清楚傅老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没想到,他竟然敢带他来这烟花之地? 但既然已经来了,他打算随遇而安,清查一下青楼里是否有贩卖人口的不法情事。 「黑爷,这醉香楼里头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傅老爷端着笑,一脸谄媚。 黑焰司板着一张冷脸环视周遭一圈,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厌恶感。 与席夜语一比,这些浓妆艳抹又举止做作的女人们让他看了只会倒胃口而已,如果不是为了查案,他还真想转头就走。 而围绕在他身边的花娘们,一方面畏惧于他全身散发出来的威严肃冷气息,一方面又着迷于他混合着俊逸及刚毅的独特脸庞。 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他绝对是一位能够令女人们神魂颠倒的男人,只是他冰冷的气息却令人望而生畏。 众人对他是又爱又恨,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现场的气氛还挺诡异的。 「傅老爷,你的心意本捕头心领了。」他微勾唇,似笑非笑地说着。 老鸨见状,忙不迭地走上前与他装熟。 「我说黑爷,敢情您是嫌咱楼里的姑娘们不合您的胃口,这不打紧,奴家这里还有新鲜货,保证能够让你满意。」 她以绣帕摀着嘴轻笑。 「新鲜货?」他挑起一眉,状似很感兴趣的样子。 老鸨见他似乎挺感兴趣的,便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这名小姑娘因为急需用钱,今天才被奴家买下来,还是个清倌,如果黑爷有兴趣的话,奴家可以替黑爷安排。」 老鸨心下暗忖,男人就是男人,即便是官差,即便装得再清高,来到这里还不都一个样,像急色鬼似的。 「喔?今天才买来的。」该不会是逼良为娼? 他不禁为这名苦命的小姑娘感到无奈与唏嘘。 「对啊!这小姑娘长得可漂亮了,肤若凝脂,滑嫩得像掐得出水来似的,简直就是玉雕般的人儿,遇上黑爷,算她有福气。」口若悬河的老鸨说得口沫横飞,连喘口气都不用。 「行!本捕头就见见这位小姑娘。」他云淡风轻地应声。 瞧老鸨说得天花乱坠,他就不信这名小姑娘真是人间绝色。 再美的姑娘,进了青楼,也会成为庸脂俗粉。 「好的、好的,那就请黑爷移步,随奴家来吧!」老鸨欢喜地率先往前走去,带领他来到一处僻静的楼阁。 传闻,衙门里的胥吏、官爷们,每个人都捞了不少油水,这位黑爷身家必定丰厚,说不准他心情一好,会一掷千金也不一定。 思及此,她的嘴角越弯越高,掩不住一脸欢快之色。 像这种清倌最抢手了,她们未经人事的身子往往能够卖到好价钱。 一踏进这座楼阁,迎面扑来一阵浓郁的香味,让黑焰司忍不住揪紧眉头,直想转头离开。 他沉下脸,跟随着老鸨走进楼阁最里头的小房间。 「黑爷,小姑娘就在里面,奴家不打扰黑爷雅兴,先退下了。」她掩嘴窃笑,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心想,事成之后,就有白花花的银两入袋了。 老鸨走后,他缓步走进昏暗的房间,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她仅着一袭薄纱衣裳,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味。 他突然觉得,这股花香味有点熟悉。 听到房门口传来脚步声,鼻端还飘来一股独特的男子气息,席夜语警戒地蜷缩着身子。 受到极度惊吓的她,手脚虽然被松绑了,但由于先前被绑太久,只能以虚弱的声音惊恐地喊叫。「谁?不、不要过来。」 她的声音虚软无力,一点威吓力都没有,反而像是欲拒还迎。 黑焰司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反而大跨步往床沿移动。 「这是妳们这些清倌的一贯伎俩吗?」他冷嗤一声。 这些身处烟花之地的女子果然很会装模作样。 「不!你再靠近,我就、就……」 话未竟,黑焰司的身形就倏地出现在她面前,大掌箝握住她尖细的下巴。「就怎样?大爷今晚已经买下妳了。」 他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庞,在见到熟悉的小脸后,他惊讶地放开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席姑娘?!」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醉香楼? 一股怒意油然而生,让他的胸口涨满怒气,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不解她为何自甘堕落? 难道,她是为了凑足一千两,逼不得已之下才卖身给青楼的? 「黑捕头,请你……听夜语解释。」她艰难地伸出颤抖的小手,想触碰他。 没想到,他却嫌恶地撇撇嘴,动作迅速地跳离床沿,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厌恶及不齿。 「席姑娘,妳让黑某太失望了。」他的神情如冰似霜,口气充满嘲弄。 怕他一气之下转身就走,席夜语用尽全力,想移动自己的身子,希望能阻止他离去,但手脚虚软无力的她,因为先前被绑太久,力气尽失,不小心摔下床去。 这声巨响,让已经转身的黑焰司不得不停下急欲离去的脚步,回过头来查看她的状况。 「妳怎么样?」情急之下,他还是蹲下身,并将她扶起来。 「我……我四肢虚软,酸麻无力,动不了。」她嘶声说着,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 「什么?」他惊讶地瞠大眼,胸中怒火更炽。 第3章 黑焰司将她扶起来,却仍然不给她好脸色看。 「妳怎么会卖身给青楼?黑某不知道妳竟然是这么不知道洁身自爱的女子。」他的口气及神情充满嘲弄。 她的表现让他太过失望,要不是见她脸色苍白如纸,他真的想扭头就走。 虽说,他们两人非亲非故,但再怎么说,她都是故友的妹子,他对她多少需要负一点道义上的责任。 因为太急着解释,席夜语呛咳了一下,才低声道:「黑捕头,请你相信夜语,我没有卖身给青楼。在夜语逃离叶府后,遇上一群恶霸,是他们将我捉起来卖给青楼的。」 想起自己先前的遭遇,她现在仍然感到心有余悸。 幸好那群恶霸只贪财不贪色,要不然,她现在的下场肯定很凄惨。 「妳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狐疑地直盯着她的小脸。 他万万没想到,在他管辖之地,竟然还有恶霸横行?严格说来,她会被卖给青楼,他难辞其咎。 他暗忖,从现在开始,他要彻底执行保安工作,绝对不能再让无辜又柔弱的年轻女子们安全受到威胁。 「黑捕头,夜语所说句句属实,我绝对不会做出让家兄蒙羞之事。」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黑焰司看着她坚定的神情,原本坚硬如铁的心肠渐渐软化下来。 他深知好友的性子,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教养出不知检点的妹子来。 他默不作声,沉下脸思考了半晌。 席夜语深怕他不肯救她,垮着一张脸苦苦哀求。「黑捕头,求求你救救我,除了你,夜语不知道还能投靠谁。」 她不想待在青楼,更不想回叶府,这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容身之处。 这个事实,让她原本泛红的双眼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黑焰司虽然讨厌女人,却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更何况,她的身分比较特殊,是他故友的妹子,他若见死不救,似乎也说不过去。 他握了握双拳,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要本捕头救妳,行!不过,妳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睁大晶亮的水眸。「只要黑捕头肯收留小女子,小女子什么条件都答应。」 见他软下心肠,她的心里瞬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很好,本捕头希望妳能协助办案。」他直言不讳。 「协助办案?可是,小女子不懂武功,没办法帮黑捕头捉拿犯人。」她拧眉寻思。 莫非,他答应收留她只是随口说说的搪塞之词罢了。 「妳先别紧张,协助办案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用武力解决不可。」 「请黑捕头明说。」她还是搞不清楚他的言下之意。 「想必妳应该听说过,最近咱们县里出现一名狡猾的采花大盗,专门找姿态狐魅的年轻女子下手,尤其是青楼女子,本捕头希望妳能当诱饵,将采花大盗引诱出来,让本捕头将他捉拿归案。」若不是这件案子迟迟破不了,他也不会要求她协助办案。 若不尽快将这名采花大盗捉拿起来,将来她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黑捕头希望小女子怎么配合?」事到如今,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黑焰司是她唯一信得过的男人,他的要求她只能照做,再者,能够为地方上的老百姓们尽一分心力,她何乐而不为。 「本捕头会请一名青楼女子教导妳仪态、打扮及狐媚男人的技巧,到时候,那名采花大盗会因为妳的美色而找上门来,本捕头就能趁机将他逮捕归案。」他不疾不徐地解说。 虽然,她举手投足间没有身为女人的魅力,身上也没有半点风尘味,但他有把握,只要她想学,又经高人教导,她一定能够脱胎换骨。 再者,他没有任何熟识的女子,又不愿意低声下气地请真正的青楼女子帮他,因此只能请她帮忙。 「好,黑捕头怎么说,小女子都会尽全力配合。」她二话不说地爽快答应。 「届时,本捕头会亲自验收成果,妳可要用心学习,若不合格,本捕头会再找其它女子帮忙。」他沉声叮嘱。 「好,黑捕头请放心,小女子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她可不希望被他当成是一无是处的女人。 黑焰司点点头,内心却开始迟疑起来。 她看起来清纯得有如路边的小白花,真的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吗? 再说,让她置身险境,并非他所乐见之事。 但为了尽快破案,只好先委屈她一阵子了。 黑焰司替她赎了身,并将她安置在自宅,请来青楼女子教导她仪态及打扮。 青楼女子见他对自个儿态度冷淡,对席夜语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心中有点忿忿不平。 素闻,他对女子向来反感,若这传闻是真的,那么席夜语往后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 天生具有侠义心肠的她,最痛恨瞧不起女人的男人。 「我说,夜语妹子,这黑爷平常待妳,都是这般冷冰冰的态度吗?」不苟言笑的黑焰司,连她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席夜语垂下眼点点头。「是夜语不好,无法讨他欢心。」 「胡说,女人生来就是专克男人的,姊姊教妳该怎么魅惑他,可好?」她促狭地眨眨眼。 她倒想看看,黑焰司被女人捉弄到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不太好吧!」她迟疑着,但内心却开始产生动摇。 她真的有本事媚惑他吗? 「既然黑爷拜托妳帮忙,妳可以趁此大好良机测试他,看他到底对妳有情亦或无意。」青楼女子大力劝说。 「我若学会姊姊教给我的仪态打扮,真的能讨黑爷欢心吗?」她圆亮的大眼闪动着灿亮的光芒。 「包准黑爷会对妳另眼相看。」她拍胸脯保证。 「好,我学。」 她真的好希望黑焰司能够正眼看她,哪怕仅只是淡淡的一眼也好。 席夜语不仅毫不排斥,还认真的学习该怎么打扮及取悦男人。 不到一旬的时间,她整个人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足以魅惑人心的诱惑力。 「黑爷,小女子已经尽力将您所托之事都教给了席姑娘,等您验收成果之后,小女子就能功成身退了。」青楼女子说话声调向来娇软腻人,让人听了连骨头都快酥了。 然而,黑焰司并不是一般的男人,他只是淡淡地瞥了青楼女子一眼,便随意挥了挥手。「知道了,若成果真的不错,妳的赏银绝对不会少一个子儿。」 在他看来,女人就是麻烦及累赘,再美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起身来到中堂,见席夜语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她微微侧首瞧他一眼,那一眼,差点勾去他的心魂。 她的脸上涂了淡淡的胭脂水粉,打扮并不浓艳,也不会让人起反感,青楼女子深知她的特质,让她的打扮凸显了女人的娇媚与少女的甜美气息。 仅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就让他的视线再也无法离开她的身上。 席夜语自知黑焰司准备验收她的学习成果,紧张得有点手足无措,身子几乎还微微地颤抖着。 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搞砸这次的任务,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笑盈盈地站起身,莲步轻移,扭腰摆臀地走到他的面前。 她欠身一福,红润的唇瓣轻启。「黑爷,您觉得渴不渴?小女子这就去帮您泡一杯茶来。」 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她径自走到厨房去泡茶。 黑焰司不自觉地望着她离去的纤纤背影出神,被她甜腻的嗓音及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给迷惑住。 一向讨厌女人的他,此刻真的有点迷惑了。 他竟然觉得她真的很美,是他所见过的女子当中最美的。 原本,他怕青楼女子太过庸俗,在青楼女子的调教下,她的表现应该只是差强人意而已,没想到,效果出奇地好。 她本身拥有一股高贵的气质,庸脂俗粉压根比不上她。 过了一会儿,席夜语从厨房端了一杯上好的春茶出来,四周顿时茶香四溢。 她将茶杯的杯盖打开,吹了几口气,想将茶水吹凉一点再给他喝。 黑焰司瞧见她嘟着嘴吹气,顿时感到全身躁热不已。 她那水润柔嫩的红唇,即使没有涂抹胭脂,也足以勾诱他的视线,让他有一股欲望,想尝尝她红唇上的味道。 那滋味肯定无比美妙…… 他浅啜一口春茶,思绪却完全无法集中。 席夜语柔声开口。「黑爷,这茶的味道还可以吗?」 她睁大明亮的澄眸,直勾勾地瞅着他。 她的大眼里好像藏着千言万语,有话却无处倾诉似的,盈盈秋波流转,魅而不艳,娇而不俗。 「嗯,还行。」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 他别开脸,故意将视线转开,不敢直视着她。 他不想这么快就让她发现,她早就通过考验了,任何男人只消看她一眼,就会醉倒在她的魅惑之中。 原本,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何,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万一,她向其它的男人展露媚术,他肯定会把那个男人给杀了,她的柔媚只能用在他的身上,其它男人没有资格领受。 察觉自己对她居然有了强烈的独占欲,他惊讶地蹙眉抿唇。 已经学会察言观色的席夜语,见他微微沉下脸,心下一惊,怕自己的表现无法通过他的考验。 她移动脚步,来到他的身后,双手搁放在他的肩膀上。 黑焰司的脸上虽然波纹不兴,然而,身子却微微一僵。 席夜语倾身,靠在他的耳边呵气。「黑捕头,您的肩膀好僵硬,肯定是太过劳累,让小女子帮您揉捏一下,放松一下您的筋骨。」 尚未得到他的允许,她的小手就在他的肩膀上揉捏着,由于力道大小适中,黑焰司对她的动作完全没有反感,反而还挺享受的。 他闭上眼,往后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 席夜语的小手在他的肩膀上揉捏了几下,还往下揉捏着他的背部及手臂。 当黑焰司满意地睁开黑眸时,席夜语已经不着痕迹地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手勾绕住他的颈项。 她的动作简直犯了他的大忌,但她绽放着魅惑人心的笑容,让他实在无法对她发火,只能板着一张脸怒瞪着她。 「本捕头最讨厌女人的碰触。」他故意冷着脸说话。 席夜语脸上完全没有畏惧的表情,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夜语无意冒犯黑爷,只是想知道,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教,夜语的魅力是否足以让黑爷感到满意?」 事实上,看到他脸上并未出现嫌恶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一半了。 黑焰司心下暗忖,才经过一旬的日子,她不仅整个人脱胎换骨,竟然还敢挑衅他。 她可能忘了,他可是道地的男人,经不起挑逗的。 她敢大胆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自觉。 他将温热的大掌搁放在她的腰际上,还不停地上下游移着,另一双大掌则勾起她的下巴,以指腹来回摩挲。 席夜语顿时感到全身泛起一股莫名的酥麻感,双颊染上红霞,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热烫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抚摸着,一股热浪朝她袭来,让她不禁怀疑,要是他的大手再不离开,她的身子就几乎要着火了。 原来,在他冰冷的外表下,居然是一副火热的灵魂。 被他抱在怀里,连她的心窝都暖了起来。 「夜语,本捕头没想到,经过调教后的妳,竟然是如此娇媚,惹得本捕头心痒难耐,恨不得一口吞了妳。」他恶意地调笑,俊容朝她逼近。 看她羞赧得连耳根子都泛红,胸膛急速地上下起伏着,他竟然没来由得感到一丝畅快。 说到底,她只不过是名纯情的小姑娘,虽然经过调教,但身上还是没有一丁点风骚的味道。 就是因为她这副纯真的模样,让他兴起逗弄她的念头,也顺便教教她,不该随便触摸男人的身子。 席夜语惊慌地想跳离他的身上,没想到,他的大手紧紧箝制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呼吸变得紊乱不已。 「黑、黑爷,夜语真的不该冒犯您,这样坐在您的大腿上,似乎有失体统,夜语马上下来。」她结巴地陪笑着,感觉他的大手似乎摸她摸上了瘾。 她咬住下唇,忍住即将到口的呻吟。 他再这样继续摸下去,她很可能就会直接瘫软在他的怀中了。 黑焰司似乎觉得玩得不过瘾,云淡风轻地回答。「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挺不赖的,妳就继续坐着吧!」 以前,从来不碰女人的他,此刻竟让一名小姑娘坐在自个儿的大腿上,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更莫名其妙的是,他一点儿都不想放开她,只想将她紧紧抱住,汲取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 他越来越习惯她身上的味儿,也越来越习惯她的存在。 「黑、黑爷,夜语是否通过您的考验了,可以执行任务了吗?」她忐忑不安地询问。 一开始,她还信心满满,认为自己肯定能够通过黑焰司的考验。 但当他反被动为主动,大手抱着她的腰时,她随即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她知晓,先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工夫了。 被男人一撩拨就破功的她,根本无法顺利完成任务。 万一黑焰司不满意她的表现,认为她只会帮倒忙,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去,那她又无家可归了。 她苦着一张脸,全然没注意到黑焰司已经因为她的话而微微变了脸色。 他主动放开她,站起身走到中堂的正中央。 见他蹙眉沉思,席夜语紧张不安地扭绞着双手,深怕自己的表现无法达到他的要求。 她想开口询问,却又怕听到答案后会大失所望。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窒闷的气息。 良久,他才悄然吐出一口气。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正色道:「夜语,本捕头不能让妳参与捉拿采花大盗的行动。」 「为什么?是夜语刚才的表现不够好,无法通过黑爷的考验吗?」她着急地追问着。 黑焰司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原因。 他怎么能说,他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不忍心见她涉险,才临时决定不让她协助办案的。 他怎么能说,他是不希望别的男人见识到她妩媚的模样。 是私心作祟,才让他出尔反尔的。 他一向是个感情内敛的男人,从未对任何女子如此在意过,席夜语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渐渐占有一席之地,连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思。 「夜语,妳的表现很好,只是,本捕头没有把握,那采花大盗是否会上钩。」能在他的眼皮底下为非作歹,这名采花大盗绝非泛泛之辈。 其实,这些话只是他的推托之词,凭夜语的姿色及媚态,他敢百分百断定,采花大盗绝对会上钩。 席夜语情急地抓住他的手臂。「请黑爷相信夜语的能力,夜语绝对不会搞砸任务的,如果黑爷嫌夜语举手投足不够风骚,夜语愿意到青楼实地学习。」 好不容易有机会留在他的身边,她一定要尽力争取,她会努力完成任务,让他觉得她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女人。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发现他真的是一名面恶心善的好人。 「不行!妳不能再到青楼去。」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青楼那种地方,只会让她纯真的气息染上一丝污秽。 他既然已经答应收留她,就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不能让她再涉足危险又复杂的地方,尤其是青楼。 想起她被卖到青楼一事,他的心中就涌上浓浓的罪恶感。 因为他的铁石心肠,害她差点失去女人最宝贵的贞操。 明知道她待在叶府有危险,他却还置之不理,他不想再继续犯错,只好狠心地拒绝她的协助。 「黑爷,夜语希望您能给夜语一个机会,以证明夜语并非一无是处的女人,求求您好吗?」她锲而不舍地劝说。 黑焰司看着她坚决而笃定的神情,「不」字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用处的,不惜放下身段苦苦哀求,而且,她这阵子的努力,他也全都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 他握紧双拳,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才沉声回答。「好,本捕头就依照原定计划,让妳参与捉拿采花大盗一案。」 看来,他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免得她真的受到采花大盗的摧残,到时候,他就后悔莫及了。 之后的数日,在衙门里的官差们蓄意散布谣言下,席夜语的芳名在一夜之间人尽皆知,众人皆耳闻她拥有倾国之姿。 由于一般的老百姓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具有美色又神秘感十足的她,果然引起了采花大盗的觊觎。 衙门里故意放出风声,让全部县民得知,黑焰司即将护送一笔赈银到南方去赈灾,然后,让一名体格外型与黑焰司相似的衙役代替他走一趟江南。 当采花大盗得知席夜语独自待在黑府时,他果然在当夜就行动了。 他来到席夜语的闺房,席夜语故意表现出大惊失色的模样。 「你、你是谁?怎么可以擅自私闯民宅?」她的话语带着抖音。 虽然她是诱捕采花大盗的诱饵,但一见到身着黑衣,蒙着黑布巾的采花大盗,她还是感到相当害怕。 不想让黑焰司瞧扁,她努力抬起头来面对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朝席夜语走近,语带戏谑。「妳别紧张,哥哥不会伤害妳的,哥哥只会疼妳。」 眼前的女子不仅是天姿绝色,举手投足还有一股媚态,让他看了心痒难耐。 他用淫秽的目光,将席夜语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嘴里还发出啧啧的赞美声。「妳果然如外界所传,美丽得像仙女一样。」 「你、你不要过来!」她往后退了两步,警戒地瞪着他。 「只要妳肯乖乖就范,哥哥绝对会让妳欲仙欲死。」他涎着笑,话语低俗而下流。 「不!」席夜语惊叫声一出口,采花大盗的脏手就摀住她的嘴巴,一手扯开她的衣领。 这时,黑焰司怒不可遏地从床底下跃出,倏地拽住采花大盗的手臂,将他给摔飞出去。 采花大盗有些武功底子,与黑焰司缠斗了一会儿,却因为敌不过黑焰司高强的武功而渐渐败下阵来。 「可恶的采花贼,信不信本捕头将你的双手给扭断!」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恨不得将采花大盗给碎尸万段。 只要一想起他的脏手曾经触碰过席夜语,他的胸口就涌起一股奔腾的怒气。 他后悔了,他不该让席夜语当诱饵,不该让她承受这种恐怖的身心折磨。 刚才的她,一定感到很害怕吧! 「大爷饶命,小的以后不敢了,一定痛改前非,改过向善。」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双手几乎快变成残废了。 「黑捕头,够了!采花大盗已经受到教训了。」一旁的席夜语赶紧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往采花大盗的脸面出拳。 他这一拳揍下去,采花大盗的鼻梁可能会断掉。 听到她娇软求情的声调,黑焰司勉强压下满腔的怒气。 他找来绳子,将采花大盗五花大绑,准备隔天一早将他关进地牢里等候审判。 大功告成后,席夜语吁出一口长气,脚软地蹲坐在地上。 「夜语,妳怎么了?」黑焰司着急地跨步上前扶着她。 「我、我没事。」她扬起一抹虚弱的笑。 刚才,她把自己的情绪绷得太紧,直到采花大盗被捕后,她的心情一松懈,人也跟着软倒了。 黑焰司拍了拍她的肩膀,赞赏道:「妳这次表现得很好,本捕头会如实禀报县太爷,请他论功行赏的时候不要忘了妳的那一份。」 「黑捕头,夜语不需要什么赏赐,也不想居功,只希望黑捕头能够收留夜语,让夜语有个栖身之所。」她真心而诚意地说。 闻言,黑焰司陷入沉思。 「妳应该知道,本捕头讨厌女人。」他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 席夜语灵机一动,突发奇想。 「黑捕头,不如让夜语扮成男装待在黑府,这样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 既然他讨厌女人,她就以男子的扮相出现在他的面前,免得他看了觉得碍眼。 第4章 “你确定你要以男子的扮相待在黑府?”焰司不敢置信询问。 事实上,他已经没有要赶她出府的念头,只是待着,让她待在黑府,对她的将来是否会有影响。 自小被娘亲抛弃,他对女人只有反感,没有好感。 他万万没想到,席夜语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突破他的以防,让他不再讨厌她,甚至对她起了怜惜之情。 他曾经告诉自己,不该被她迷惑,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忍不住会想关心她的一切。 他将这份关怀归咎于她是故友的妹子。 “黑捕头,夜语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想留在你……”发觉自己说错话,她赶紧纠正。“想留在黑府。”她是真心想待在他的身边。 虽然,他总是摆出一张冷脸,说话的口气也很不客气,但待在他的身边,她没来由得感到一阵心安。 他是除了大哥之外,唯一一个让她想要亲近的男人。 即使他一直排拒她,甚至曾经无情地拒绝收留她,她都不放在心上。 因为,她知道他曾经受过很深的伤害,对女人早就失去了信心。 她不奢望自己能够改变他的想法,只希望他不要再如此排斥女人。 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机会,证明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他的娘亲一样,这么自私自利,只顾着追求自己的幸福。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不过,本捕头不想养米虫,你自己得想办法挣钱养活你自己。“他又恢复成一贯冷酷的模样。 对她,他已经再三容忍,并且打破自己不与女人接触的原则。 如果她无法配合他的要求,他只好再做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明白他的要求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席夜语赶紧点头答应。“只要黑捕头肯收留夜语,夜语一定会找一份差事来做,不会增添黑捕头的麻烦的。”他肯让步,已经是一件不容易之事,无论他的要求是什么,她一定会照办。 “想找一份差事来养活自己,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他凉凉地提醒着。 以前的她,也算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凡事有她大哥替她顶着,她可能连粗重的活儿都没做过。 他不禁为她担心起,她该找什么样的差事谋生。 “黑捕头,请你不必为夜语担心,夜语若扮成男装后,应该就可以找到合适的差事做了。”她天真地答道。 黑焰司不想泼她冷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明儿个,你就跟本捕头到衙门去,兴许,会有适合你的差事也不一定。”他随口说着,脑子里一直想着,该替她找什么样的差事做呢? 老实说,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别扭。 明明愿意收留她,却又执意要她找一份差事做。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 只是,这世道如此险恶无情,他绝对要她认清,除了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她。 “黑捕头,你真的要带我去衙门?”她睁大晶亮的水眸。心里感到雀跃不已。 她对衙门一向很好奇,老早就想一窥究竟了。 她想见识一下,之前大哥当差的场所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见她脸上露出喜色,黑焰司实在不想扫她的兴,只不过,他还是有义务提醒她官场生态。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衙门里是龙蛇混杂的地方,胥吏们为中饱私囊,黑吃黑的情况屡见不鲜,你自己最好小心点,不要被人给设计了。” “喔!夜语知道了。”她呐呐地应答。 听他这么说,她开始怀疑,黑焰司是不是也跟他口中所说的胥吏一样,为了钱财,做出不择手段的事出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不准黑焰司早就与他们同流合污,贪污不少钱了。 一思及此,她的心就直往下沉。 很早以前,她就从大哥的口中得知黑焰司这号人物。 在她的认知里,他是正义与公理的使者,他不可能会与衙门里的胥吏们狡猾为奸的,就算他真的一时误入歧途,她也会想办法将他导正过来。 全然不知席夜语心中的盘算,黑焰司只担心着,明儿个,他要以什么理由将她公然地带进衙门里。 他心烦了一整夜,认知,隔天一大早进衙门,竟然传出一项消息,让他的担虑一下子一扫而空。 “黑捕头,刑名师父因为家中高堂突然生病,事亲至孝的他已经跟县太爷告假返家了。”钱谷师父拧眉说着。 “是吗?那刑名师爷这个空缺……”钱谷师爷主动接续他未竟的话语。“县太爷有令,要找个代理师爷来填补这个空缺。”黑焰司高兴地击掌。“太好了,本捕头刚好可以推荐一位适合的人选。”钱谷师爷惊讶地瞠大眼。“敢情黑捕头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咱们衙门里刚好需要一位代理师爷。” “非也,只是凑巧罢了!本捕头一名远亲近日正好前来投靠本捕头,本捕头正在伤脑筋不知该安插什么职位给他呢!”他朝席夜语使眼色,她马上低首敛眉,恭敬地向钱谷师爷弯身行礼。 “小的贾生见过钱谷师爷。”贾生这名字是黑焰司替她取的,意即她是假小生一名。 当日,衙门里的胥吏、师爷们虽然见过她,但当时,她哭花了脸,根本没人记得清楚她的长相,因此,她扮成男装后,就更加没人认得出她来了。 “贾生,抬起头来让本师爷瞧瞧。”席夜语依言抬头,钱谷师爷瞧见她的面容后,心下不禁微微一惊。“黑捕头,你这名远亲长得眉清目秀,年经又轻,真的能担此重任吗?”看这小伙子细皮嫩肉的,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想当上师父,还差得远呢。 察觉出钱谷师爷眼中的轻视神情,黑焰司理所当然在道: “师爷,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你应该比黑某还要清楚,希望你能给贾生一个机会。”事实上,他们这批胥吏们人品涵养不过尔尔,凭什么他们能够当官,而席夜语不行? 怕得罪黑焰司,钱谷师爷端着笑脸。“当然、当然,黑捕头荐举的人才肯定是优秀的。”他将扮成男装的席夜语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才慢悠悠地带她到前厅去见县太爷。 县太爷一见到她,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心下暗忖,这黑焰司是故意要惹毛他的吗?竟然推荐一位少不更事的小伙子给他,分明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县令。 “听说,你叫贾生,告诉本县令,你有什么过人的本事没有?”县太爷问得漫不经心的,还打了个哈欠。 显然非常瞧不起她。 为夜语恭敬地回答。“回禀县太爷,小的本事虽不高,但是凡事观察入微,胆大心细。”她记得以前大哥曾经告诉过她一些有关衙门审案之事。 当时的她,还会热烈地跟大哥提出自己的见解及想法。 县太爷正欲开口再问,钱谷师爷率先插话。“启禀县太爷,咱们衙门里有一桩悬案,拖了好久尚未结案,不如让贾生做个审判。”也可以顺便测试,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师爷是指,庄老爷被砒霜毒死一案吗?这庄老爷的小儿子不是已经认罪了?此刻正关在地牢里。”县太爷一脸不解。 庄老爷的大儿子派人暗中送上白银千两贿赂他,以致于,他正准备将庄老爷的小儿子关上一辈子呢。 钱谷师爷悄悄附在他的耳畔提醒。“县太爷,既然是一桩悬案,自然是无人能破解了。”他意有所指地朝县令挑眉。 县令接收到他的眼神,瞬间体会到他的用意,便招来庄老爷的小儿子,以便让贾生审案。 席夜语见大堂上跪着一名身着囚服的犯人,两旁还站着一列差役,甚至连黑焰司也在旁边观看。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够将这件案子搞砸,让黑捕头蒙羞。 她朗声朝县太爷说:“启禀县太爷,这件案子想破案,得将庄老爷的儿子媳妇们全都请来衙门。”钱谷师爷不解地拧眉。“贾生,审判这件案子,需要这么多的证人吗?” “师爷,这庄老爷被砒霜毒死,凡庄府里的人都有嫌疑,尤其是他身边的亲人最为可疑。”听她这么说,众人皆同意地点头。 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件事情上头,县太爷随手一挥。 “得了,就照贾生的要求去办吧!”谅他也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出来。 庄老爷的小儿子分明是替自家人顶罪的,既然有人认罪,他又何必认真地去计较谁才是真的嫌犯。 不一会儿的工夫,差役们便将庄府的一干人等全都带到大堂上来。 “贾生,你可以开始审案了吧!”县太爷一脸不耐烦。 为了审一宗悬案,这般劳师动众的,简直浪费衙门里的人力物力。 席夜语审视众人一眼,便从怀里掏出几颗药丸子,这是她刚才趁空,到药铺子去买来的。 “各位,你们都是庄老爷的亲人,相信你们都希望庄老爷被砒霜毒死的这件案子,能够早日结案,让庄老爷能含笑九泉。”她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请问这位官爷,你有什么好办法审案吗?”庄大少爷问得有点忐忑不安。 “请大家将我手中药丸子吞下,一人一颗。”她将手中的药丸分别将至庄老爷的大儿子、小儿子及他们的媳妇儿的手上。 “请问官爷,这些药丸子是做什么用的?”庄大少爷狐疑地盯着手中的药丸,迟迟不肯吞下。 “在下不会加害你们,你们尽管吞下手中的药丸子吧!”她不疾不徐地说着。 从她坚定的眼神中显示,她对这件案子的审判似乎胸有成竹。 大堂上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不敢耍花样,只得乖乖地吞下药丸子。 “官爷,咱们依你的意思吞下药丸子,你可以放我们走了吧?”庄大少爷争着离开衙门。 席夜语冷笑一声。“刚才,你们已经吞下由砒霜做成的假药丸子,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什么?你怎么可以让咱们吞下砒霜做成的药丸子?”庄老爷的小儿子及其媳妇儿皆一脸惶恐。 反观庄大少爷及其媳妇儿则是一脸镇定如常。 “你们先少安毋躁,在下已经查出谁才是真正毒害庄老爷的凶手了。”她脸上的神情笃定而坚决。 “贾生,你是如何断定谁才是嫌犯的?”钱谷师爷率先问出众人心中的疑问。 “这凶嫌就是庄老爷的大儿子及他的媳妇儿。”她说得很笃定。 “什么?这怎么可能?”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凶手何以会换成了庄老爷的大儿子。 “大家先安静下来听在下解说,刚才,在下让庄家的少爷们及其媳妇儿吞下药丸子,并谎称这些药丸子是由砒霜做成的,实际上这些药丸子只是普通的滋补药丸,而庄老爷的小儿子及媳妇儿知道自个儿不慎吞下砒霜,皆面露惊恐,但庄老爷的大儿子及媳妇儿则镇定如常,想必,他们的手中一定有解药,所以,谁才是毒害庄老爷的凶手已经不言而喻了。”她从容地侃侃而谈。 这时,庄老爷的大儿子及媳妇儿想逃跑,却被黑焰司逮住。 “庄大少爷,你好狠的心,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爹爹也敢毒害?”黑焰司咬牙切齿地怒瞪着他。 庄大少爷理直气壮地辩解,不肯底头认错。“谁教那老头儿不肯先将家产分给我们,我们只好先下手为强,我弟他重手足之情,不忍心见我被关,便顶替我前来衙门认罪。” “庄二少爷,你为何这么傻?你这样纵容真凶,怎么对得起在九泉之下的爹爹?“席夜语忍不住叨念了几句。 “我、我大哥他从小就待我甚好,我不忍心见他被关进地牢。”庄老爷的小儿子一脸懊悔。 他个性善良,不忍见兄长受苦,只好代他顶罪。 “罢了!现在此案已结,你们该去自个儿爹爹的坟前认错才是。”席夜语轻叹一口气。 庄老爷的大儿子与小儿子抱在一起,为自己所犯的错而痛哭失声。 县太爷见悬案已破,非但没有显露出愉悦的神色,反而臭着一张脸。 他心想,以后庄大少爷就不会再送贿赂的银两给他了,真是太可惜了。 “县太爷,贾生破了悬案,应该有资格当上代理师爷吧!”黑焰司恭敬地抱拳询问,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他万万没想到,席夜语这么聪明,竟然有办法解决悬宕已久的案件。 她的表现不仅让他刮目相看,也让其他人刮目相看。 钱谷师爷顶了顶黑焰司的手肘,向他道喜。“黑捕头,想不到你这名远亲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其实还挺有本事的。”连他都不禁甘拜下风。 “好说,以后还请师爷多多指导他。”他说着客套话。 双眼则紧紧盯着难掩喜色的席夜语。 她被众差役及胥吏们团团围住,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不知为何,他看着眼前温馨的这一幕,心里居然觉得不太舒坦。 他开始后悔,是不是不应该将席夜语带进衙门里。 这衙门就像一个大染缸,一旦蹚了进来,就会被贪字给缠上了。 再说,他实在很厌恶那些直盯着她看的男人,他们贪恋的眼神,好像要将她生吞入腹一样。 万一让他们发现她其实是女儿身。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好了、好了,大家开始各司其事吧!贾生还有事得忙呢。”他加大竟是吆喝着众人。 他得赶紧将围绕在她身边的苍蝇给赶走,免得让他看了碍眼。 席夜语全然没察觉他百转千回的心思,开心地走到他的身边邀功。“黑捕头,在下刚才的表现,没有让黑捕头丢脸吧!”她很高兴自己能帮衙门解决一件悬案。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师爷的工作并不轻松,你得熟读一些相关律令。”他故意泼她冷水。 她压根不知道,她的作法,已经得罪了县太爷,以后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他不想在她心情如此愉悦的情况下,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就让她对衙门继续存有一分憧憬好了。 “黑捕头,你请放心吧!在下不会得意忘形的,一定向衙门里的官爷们虚心求教。”面对他的冷脸,她一点儿也不以为意,只是迳自傻笑着。 她思忖,她可以留下来了,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与他成为同僚,这真是她连作梦都想不到的事。 黑焰司望着她那张散发着光彩的小脸,想说的话梗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得不承认,他被她愉悦的心情给感染了。 见她开心,他的心情也不由得愉悦起来了。 他没发觉,自己的嘴角一直往上扬,而且目光也变得柔和许多,那是一种宠溺的神情。 他对她,已经越来越在意与疼宠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席夜语与衙门里的同僚们渐渐熟稔,也逐渐知晓衙门里黑暗的一面。 只不过,她始终不相信黑焰司也会利欲薰心,甚至唯利是图。 她决定暗中查清楚,黑焰司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最近,他频频与傅老爷见面,傅老爷有求于他,希望他帮自己的儿子关说,以减轻刑罚。 这天,两人约在城东的酒楼见面,席夜语暗是跟随在两人的身后,想看看两人到底都在谈些什么。 一开始,都是傅老爷在说些琐碎的杂事,黑焰司虽然略感不耐烦,却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答着,两人看似只是在闲话家常。 没想到,在傅老爷欲起身结账时,他递交了一张银票给黑焰司,而黑焰司不但没有推拒,反而理所当然地收下。 这一幕,让席夜语惊讶地睁大眼,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一直以来,他都是她崇拜的对象,他在她的心目中是个完美的男人。 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他的所作所为根本都只是假象,他其实是个唯利是图的贪官污吏。 当他与傅老爷道别之后,席夜语赶紧追上他的脚步,飞奔到他的前方,伸直双手拦住他的去路。“黑捕头请留步。” “夜语,你竟敢跟踪本捕头?”黑焰司的眼中顿时燃起两簇怒火。 他们两人如今虽然是衙门中的同僚,但她还没有资格管到他的头上来。 她凭什么跟踪他? “黑捕头,夜语真是错看你了。”她紧咬下唇,看着他的神情充满鄙夷。 “怎么?难道你以为本捕头跟你那清廉的大哥一样,都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吗?”他自嘲一笑。 “大哥明明说过你是清廉正直的好官,他不会骗我的。”她激动地握紧双手,眼里有泪光在闪动。 看到好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他的心不由得一紧。 他别开脸,不想正视她,以免一时心软,进而说出不符合身份的话来。“清廉正直的好官?哼,你别说傻话了,衙门里哪有什么清廉的好官,全都是唯利是图的贪官,唯一的好官下场你已经看到了,不需要本捕头多说。”席夜语咬紧下唇,坚持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来。“夜语的确是太天真了,只不过,夜语还是希望黑捕头能够改过向善,不要再贪不义之财,只要你肯将贿款交出来,你依然能够得到好名声的。”黑焰司勾唇冷笑。“好名声能够做什么?有钱才能好办事,本捕头的事不需要你管,你让开!否则,休怪本捕头对你不客气。”他的神情肃冷,眼中不带一丝温度。 席夜语觉得心灰意冷,也不想再说什么大道理劝阻他。 身在衙门,他一定有身不由己的苦衷。 只是,胸口还是传来一阵阵闷痛的感觉,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原以为,她投靠的男人是个刚毅正直的好人,谁知,她完全预料错误,他压根不是她心中所想之人。 她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忧虑。 她到底该不该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第5章 席夜语边流泪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 走着走着居然到了贫民窟,贫民窟里面的百姓们虽然过着贫苦的生活,但他们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凄苦的表情。 突然间,一位身上穿着补丁衣服的老妪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兄弟,你怎么哭了,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吗?”她随意抹了抹脸,勉强扯唇一笑。“没、没什么事。”她要怎么讲黑焰司贪污贿款的事说出口?说出来智慧让他的名声变臭而已,她不能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只不过,心里的郁闷无处发泄,让她感到有点痛苦。 “娘,外面风大,您怎么跑出来吹风呢?”一名中年男子从矮房里走了出来,拿出一件棉袍披在老妪的身上。 “没事,出来吹点风,透透气儿。”老妪拍了拍儿子的手背。 “咦?这位俊俏的小哥是……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男子偏着头拧眉思考。 见男子蹙眉沉思,席夜语不想故作神秘,主动报出名号。 “在下是刚上任不久的代理师爷,名叫贾生。”她恭敬地抱拳一揖。 “贾生?原来,你就是破解衙门悬案的代理师爷,也是黑捕头的远亲,你在咱们这儿可是鼎鼎大名呢。”男子的眼中熠熠峰辉,闪动着灿亮的光芒。 “你们……认识黑捕头?他在地方上很有名气吗?”她的问话中带点急切与不安。 她不知道黑焰司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如何。万一老百姓们对他感到嫌恶,她应该不会很伤心吧! “小兄弟,进屋里说话吧!站在外面吹风对身子真的不太好。”老妪拉着她的手,热情地招呼她。 “那……在下就叨扰了。”她跟随着男子及老妪进了屋子。 她直觉地认定这对母子是好人,而且,当他们提到黑焰司时,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一落座之后,老妪就率先开口了。“小兄弟,不瞒你说,咱们这儿虽然是贫民窟,但吃穿不愁,因为有人会定时送米粮及钱财过来给咱们。” “喔?有这等事?没想到,在这么险恶的世道下,竟然还有人如此乐善好施,如果在下有幸遇到这名大善人,一定要与他结交。”原本纠结的眉心,瞬间舒展开来。 老妪突然咧开嘴,笑得很开心。“小兄弟,你真是爱说笑,这名大善人你应该很熟悉才是。” “老婆婆,请恕在下愚昧,不懂老婆婆的言下之意?”她不解地搔头。 “好了,老身就不打哑谜了,这位大善人就是你的远亲,黑焰司捕头。”她爽快地道出答案。 听到黑焰司的名字,席夜语惊讶地张大眼,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不、不可能的,他明明接受傅老爷的贿款……”话毕,她顿觉不妥地捂着嘴。 “小兄弟,你不必紧张,黑捕头之所以接受贿款,只是不希望自己在衙门中成为异类,与其他同僚格格不入,事实上,他收贿的对象都是一些奸商或者压榨百姓的大地主,而且,他也将贿款偷偷地托人送到贫民窟来救济咱们这些老百姓,黑捕头是在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好官。”老妪对黑焰司赞不绝口。 “是呀!小哥,你这位远亲,真的是实实在在的大英雄,他还特地交代小的,不可以将他行善的事说出去,小的见你是他的亲戚才敢透露的。”男子据实以告。 因为他和帮忙送钱过来的小哥后来有了交情,小哥与他无话不谈,他才会得知原来救助他们的大善人就是黑捕头。 “听你们这么说,在下就放心了,原本在下还误会黑捕头跟衙门里的其他贪官污吏一起狼狈为奸,心理面感到很难受,正打算离开黑府,你们替在下解决了一项难题。”她由衷地道谢。 “小哥,你该好好珍惜跟黑捕头相处的日子,并且向他多多学习,他真的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席夜语绽开笑容,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开心地与在贫民窟遇到的母子两人道别,快步回到黑府去。 深夜,她特地泡了一杯蓼茶,端到正在书房研读兵书的黑焰司面前,想让他补补身子。 黑焰司微微挑眉睨了她一眼,便将书册放下。 他心想,时候不早了,她为何还不换下一身男装?这种装扮,他是怎么看怎么不舒坦,不过,既然这是她自己要求的,他也不方便反对就是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收贿之事?”他一直记挂着白天时,两人为了收贿一事争吵,她的眼眶泛泪的可怜样。 她的个性比他还耿直,怎么在诡谲多变的衙门里当差? “黑捕头果然高明,一眼就看出有夜语心中所想。”她爽快地承认自己的来意。 “别白费心机,本捕头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还是早点回房歇息吧!”他又拿出书册研读,不想理会她。 席夜语故意拿走他手中的书册。“黑捕头,你什么都不用说,夜语早就已经知道实情了。” “什么实情?”他故意装傻。 “夜语今日在贫民窟遇到一对母子,他们告诉夜语,黑捕头行善不欲人知,时常托人带着米粮及钱财到贫民窟救济他们,既然你不是真的贪污,为何不替自己辩解?”她不解地望着他。 “没必要。”他的回答简洁有力。 “可是……你有义务告诉夜语真相,要不然,夜语会一直谬解你的。”她握紧双拳抗议。 “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第一个误解他的人。 “黑捕头,你……”她突然语塞,为之气结,也觉得伤心。 她与他相处已有一段时日,他却一直将她当外人看待,让她感到好气馁。 究竟要到何时,他才能将她当成自己人,愿意真心向她吐露心事。 “席姑娘,在下跟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将实情告诉你?再者,我行事一向不在乎外界风评,别人怎么想,不干我的事。”他的语气冷漠,神情肃冷。 席夜语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哽咽。“原来,在黑捕头的心目中,夜语一直是你口中的别人。”身为他故友的妹子,他不该对她特别一点的吗? “你知道在下讨厌女人,既然讨厌女人,就不可能跟你解释什么。”他说得理所当然。 她吸了吸鼻子,正色地说;“好,既然黑捕头讨厌女人,那么,我希望黑捕头告诉夜语,你觉得夜语哪一点惹你讨厌?”她的双眸晶亮有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被她这么一瞧,他突然觉得胸口热了起来,脸上也闪过一抹不自然的潮红。 他别开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窘样,随口搪塞。“女人就是难缠,动不动就哭,还喜欢追根究底,强词夺理,烦死了。”他故意冷嘲热讽。 席夜语突然默不作声,泛着水雾的大眼淌下了泪珠。 “原来夜语在黑捕头的心目中,是这么讨人厌的女子,夜语以后会注意一点,不再惹黑捕头生气。”她难堪地抹了抹脸颊,欲站起身离开。 黑焰司见到她的泪水,心中竟然涌起慌乱的感觉。 胸口好像被人揍了一拳般闷痛着。 他不懂,自己究竟在心痛个什么劲儿? 一直以来,他都视女人为麻烦,尤其是女人的泪水,对他一向不管用,只会招致他更加厌恶而已。 然而,她的泪水却莫名地牵扯着他的心,让他为之不舍。 他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说他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对他的影响是一点一滴的,当他发觉不对劲时,她早就已经进驻在他的心里了。 他从没想过,他讨厌女人的那些理由,如今早就已经不成理由了。 因为是她,他可以包容她所有的缺点,包括她是女人的事实。 他站起身,超她走近,大手往旁一伸,拦住她的去路。 “不要再哭了。”他的语气出奇地温柔。 然而,他那张冷脸依然没变,席夜语赌气地斥骂着。“夜语虽然住在黑府,但黑捕头没有权利阻止夜语发泄情绪。”他还是不是人啊?怎么可以如此霸道,让她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她不仅没有止住哭声,反而哭得更大声。 黑焰司微微变了脸色,还有点手足无措。“在下为刚才的失言向你道歉。” “什么?”席夜语睁大水眸,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可能会向她道歉? “在下向你道歉,你别再伤心了,好吗?”他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黑捕头,你……你向夜语道歉?”她慌张地往后退了几步。 “对!只是道个歉而已,有必要这么惊讶吗?”他承认,他很少向人低头道歉过,尤其对象还是个女人。 “没,夜语只是太高兴了。”原来,他根本不是真的讨厌她,否则,他不会郑重地向她道歉。 而且,他道歉的样子真的……好有趣。 像一名手足无措的孩童。 她边哭边笑,而黑焰司则是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安慰起。 两人之间的气氛虽然尴尬,却又弥漫着一股温馨和谐的氛围。 席夜语心想,或者有一天,她能够扭转黑焰司讨厌女人的想法,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说不定,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她也不一定。 由于席夜语在衙门人缘好,人长得又俊,大名传到了县太爷千金童水仙的耳中,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童水仙来到衙门,想看看传闻中人人称道的贾生,到底生得何等模样? 一看之下,她真的既羡慕又嫉妒,贾生的长相比女人还美,肌肤吹弹可破,双眸晶亮有神,外型相当引人注目。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黑焰司的亲戚,一直以来,她对黑焰司都很有好感,只是,黑焰司对她向来若即若离,这个问题让她颇感苦恼。 如果她故意与贾生亲近,不知道会不会让黑焰司心生醋意,进而比较珍惜她,甚至向她表白。 童水仙端着笑与席夜语打招呼。“想必,你就是鼎鼎大名的贾生吧?奴家是童水仙。”她微微福身行礼。 “原来是县太爷的千金童小姐,失敬失敬。”席夜语也恭敬地回礼。 “听闻贾公子现下住在黑府?”她以着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被童水仙犀利的眼神一瞧,她顿时觉得全身不自在了起来。 “是,前阵子,在下遭逢家变,才会前来投靠黑捕头。”她坦白告知,不敢有所隐瞒。 她感觉得到童水仙对她的态度有点奇怪,像是想亲近她,却又隐隐带着防备之心。 她不明白,童水仙到衙门这种办事的地方做什么? 直到黑焰司出现后,她才恍然明白,原来,童水仙喜欢黑焰司。 她瞧着黑焰司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与仰慕,只是,她贵为县令千金,大概不习惯向人低声下气,因此,她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好。 若不是同样身为女人,她可能无法察觉出童水仙的心思。 一见到黑焰司,童水仙没有马上走近他,反而拉住席夜语的手臂,与她装熟。 “黑捕头,本小姐不知道你竟然有个如此俊俏的亲戚,本小姐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她紧挨着席夜语,脸上似笑非笑的。 看到她缠着席夜语不放,他的心里感到一丝不舒坦。 这女人心机重,他真怕她会找夜语的麻烦。 童水仙见黑焰司微微变了脸色,以为自己的计策奏效,内心窃喜着,黑焰司果然是在乎她的。 她喜形于色,眉眼带笑。 殊不知,黑焰司是因为她故意接近席夜语才感到不悦的。 与席夜语一比,他对童水仙不只讨厌,还有嫌恶,她的吃穿用度,全都是他那营私舞弊的爹贪来的。 衙门的胥吏哪比得上县令的老奸巨猾。 若不是为了收集县令贪污的罪证,他又何必虚与委蛇地与她周旋。 他绝对要让县令被罢黜不可。 说不准,席忠贤也是因为不小心得罪县令或抓到他的把柄,才惨遭横祸的。 对付童水仙,他显得更加小心翼翼的。 他绝对不能让席夜语落得跟席忠贤一样的下场,否则,他怎么对得起昔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贾生,童小姐是金枝玉叶,你怎么能如此放肆,站在童小姐的身边?”他不着痕迹地将席夜语拉到自己的身侧。 “黑捕头,不打紧的,贾公子很得本小姐的缘,本小姐还想跟他多聊个几句话呢。”童水仙又热情地拉着席夜语的手肘。 她跟肯定,黑焰司绝对是吃醋了,否则,他怎么会急着将贾生给拉开呢? 他肯定是看不惯她与别的男人太过亲近。 “小姐,贾生是名乡野粗人,动作大刺刺的,万一不小心碰伤了小姐,那可就不好了。”他放柔语气,表情也变得温和许多。 若不是他还得靠接近童水仙来搜集县太爷贪污的罪证,他才不屑与童水仙有任何接触。 他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像她这种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最难以伺候了。 被两人拉来拉去的席夜语,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童小姐、黑捕头,贾生身在衙门,对二位都心存敬重,如果贾生有得罪二位的地方,请二位多多包涵,贾生还有事,先告辞了。”她不明白为何他们一人急着拉拢她,一人急着赶她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尤其是还有事,他的心思最让人难以捉摸。 见她要走,童水仙着急地拦下她。“贾公子,你别急着走,本小姐在衙门的朋友不多,很想结交你这个朋友,如果你不嫌弃,本小姐想请爹爹设宴招待你。”席夜语赶紧摇头摆手推拒。“小姐,万万使不得,贾生只是一名小小的代理师爷,哪敢如此劳师动众?”她惶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眼角余光瞄到黑焰司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冷。 她心下暗忖,黑焰司该不会是喜欢童小姐吧?否则,他怎么一副想杀人的模样呢? 她也想赶快离开,留给他与童小姐独处的空间,问题是,童小姐一直缠着她,她是在走不开。 思及他可能喜欢上童小姐,她的胸口涌上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她偷觑了一眼童水仙,发现她天生丽质,气质高贵优雅,不像她,只是一名乡下姑娘,连黑焰司都嫌弃她。 黑焰司挡在她的面前,客气地说:“小姐,在下这名亲戚没见过什么世面,如果你请县令设宴招待他,他恐怕会遭到同僚排挤。”这年头,没身份没地位的人,注定要沦为弱者。 为了让自己变强,只有耍点小手段。 听到黑焰司开口闭口都在损她,席夜语感到有点气闷与不平。 乡下姑娘又怎么样?乡下姑娘也是人,也是有骨气的。 “童小姐,您想与在下结交,在下深感受宠若惊,在下才疏学浅,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不过,在下为人真诚,绝对会真心对待朋友。”她挺起胸膛,态度不卑不亢。就算黑焰司真的认为她不够资格与童小姐结交,她也不能看轻自己。别人可以看轻她,但她绝对要对自己有信心。 “你……”黑焰司睁大眼怒瞪着她,气她不了解自己的用心良苦。 童水仙接近她只是为了要利用她而已,她到底搞不搞得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是在保护她,而不是在害她。 见黑焰司已经气得几乎头顶冒烟,童水仙认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不想再继续留下来。 她来衙门的目的,一向只是为了讨黑焰司的欢心或吸引他的注意力。 “好了,本小姐不想再打扰各位办案,先回府了。”她怀着愉悦的心情,脚步轻快地离开。 当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黑焰司与席夜语独处时,黑焰司忍不住斥责她。 “本捕头希望你能离童水仙远一点。”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那个女人心机很重,夜语跟她在一起,肯定会吃苦。 “黑捕头,你没有干涉夜语交朋友的权利。”她只是寄住在他家,又没有卖给他,他凭什么每件事都要管? “任何女人都能结交,就只有她不行。”他说得斩钉截铁。 他早就计画好一切,绝对不能被她轻易地给破坏。 夜语太善良,也太认真,很容易陷入别人所设的圈套之中而不自知。 “为什么?童小姐看起来很友善,不像一些衙门中的胥吏,人前和善,人后却会捅人一刀。”这是她这阵子当代理师爷的感触。 “你别被她的外表给蒙骗了,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跟她走得太近,你会吃亏的。”他不解,为什么这丫头就是喜欢跟他唱反调? 一定是故友以前太宠她,才会早就她这种叛逆的性子。 “我会吃什么亏?黑捕头您别忘了,夜语现在可是个男人。”她故意强调“男人”这个两个字。 “听我的话准没错,其他的不必多问。”他霸道地命令。 席夜语愤怒地握紧双拳,怒瞪着他。 现在,她虽然寄人篱下,可那并不代表,她得事事都听他的。 “我知道了,黑捕头是不希望夜语打扰你跟童小姐独处的时间,对吧?夜语看得出来,黑捕头很在意童小姐。”她垂下眼,藉以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 美其名是为了她着想,实际上,他是不希望她打扰两人谈情说爱。 “随你怎么想。”他懒得多作解释。 这是,耳力敏锐的他,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听这足音,似乎是童水仙的脚步声。 他心下暗忖,她又回来做什么? 他用眼角余光觑见她手里拿着一双鞋,看样子,前几天,童水仙嚷着要亲手做一双鞋给他,是真的了。 席夜语不知道童水仙又折返,兀自谈论着刚才的话题。 “黑捕头,如果你是真的喜欢童小姐,请你明说,以后我会尽量离童小姐远一点的。”她不希望自己嗨哟啊猜测他的心意。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传进童水仙的耳中。 黑焰司闭上眼,嗓音暗哑地道:“没错,本捕头的确是喜欢童小姐。”他硬着头皮,说着违心之语。 若要成大事,就要不拘小节,即使看到席夜语眼中失落的神情,他也只能咬紧牙关忍住。 望着她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他的双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最后只能垂在身侧握紧,什么都不能做。 第6章 席夜语跟童水仙维持友好的关系,只是,让她不解的是,童水仙对她越好,黑焰司与童水仙的感情就越如胶似漆。 席夜语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只是童水仙手中的一颗棋子,任由她摆布,她利用她来刺激黑焰司,让他心生醋意,进而接受她的感情。 得知自己被利用,她有一点恼怒,想测试童水仙对她会是什么态度,是否一如既往? 若不是,那么童水仙先前对她友善,当真是在利用她。 “小姐,你最近好像很忙?贾生好几次想跟小姐说说话,您都来去匆匆的?”她故意用炙热的眼神看着她。 她的身份尊贵,心高气傲,唯独对黑捕头与她比较热络。 “贾生,本小姐最近的确比较忙,实在抽不出空来与你聊聊天,心里对你真是过意不去。”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童水仙平常气焰高涨,势利眼又爱计较,难得对谁低声下气,巴结讨好,如今目的既已达成,当然想将贾生给一脚踢开。 “小姐,难不成,您有了黑捕头,就忘了贾生了?”她一脸哀怨。 童水仙冷笑一声,从鼻子哼着气。“贾生,你……该不会是爱上本小姐?却因为本小姐心仪黑捕头,以至于恼羞成怒?”除了这个理由,她不知道贾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敢大胆地质问她? 也难怪他会心里不舒坦,毕竟,是她一开始对他太过热络,才会让他会错意。 “小姐,贾生绝对没有亵渎小姐的意思。”她未免也太自信过了头吧?难道,每一位见过她的男人,都得爱上她吗? 她对童水仙的观感真的越来越差了。 令她更为纳闷的是,一向讨厌女人的黑焰司,为何会喜欢上童水仙? 他压根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否则,他又何必将贿款拿去救济贫民窟里的老百姓们? 难道说,黑焰司其实跟一般的男人一样,敌不过权势与金钱的诱惑。 思及此,她的胸口涌起一股失落感。 “贾生,本小姐劝你对我客气一点,否则,等将来本小姐嫁给黑捕头,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她骄傲地抬下巴,俨然以自己是黑府的女主人自居。 “童小姐,你就这么笃定,黑捕头一定会娶你吗?”她拧眉反问。 童小姐的一言一语,皆让她心生反感。 这时,听衙门同僚告知,童水仙正在找席夜语的麻烦,黑焰司马上赶来一探究竟。 “贾生,不得对童小姐无礼。”他沉着声斥责。 “焰司,你要好好教导一下贾生,否则,将来本小姐如何在黑府自处?”她靠在黒焰司的胸前,一脸委屈的模样。 黒焰司的脸上闪过一抹嫌恶的表情,但随即隐逝。 他必须付出极大的自制力,才能勉强自己不将童水仙给推开。 “黑捕头,你真的要跟童小姐……成亲?”她的嗓音带着些许哽咽,压根没想到他们两人的感情进展得这么快? 胸口闪过一道刺痛感,让她痛得几乎无法再开口说话。 黒焰司闭上双眼,无声地点点头。 童水仙内心大喜,脸庞一直往黒焰司的胸口蹭去,佯装害羞,而席夜语则是小脸苍白而无血色。 黒焰司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便草草打发童水仙离开。 “水仙,本捕头有要事询问贾生,你先回府去吧!”如愿得到他的心及他的人,童水仙心满意足地离开。 童水仙一离开,黒焰司马上关切地问:“夜语,你还好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这几日,她当差的时间明显延长许多,肯定是县太爷指派许多差事给她做。 若不是为了早日完成自己的计划,他不会放着席夜语不管。 他伸出大掌,不由自主地想触摸她的额头,却被她轻巧地闪过。 “夜语没事,不劳黑捕头担心。”她的声音丝毫不带温度。 既然他都要与童水仙成亲了,还来管她的闲事做什么? “可是,你的脸色明明看起来很苍白,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了似的。”他语带关怀。 “黑捕头,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人是童小姐,不是我,你似乎搞错对象了。”她正色地提醒。 “话是没错,可你毕竟住在黑府一段时间,本捕头不可能对你不闻不问的。”两人每天从早到晚都会见面,不该如此生疏的。 “等黑捕头成亲后,夜语就不会再待在黑府了。”她的话语笃定之中又带着一丝迟疑。 “你不必离开,没人会赶你离开的。”他急急地道。 听到她要离开,他的心中竟然感到一丝慌乱,还有一丝……不舍。 难道,在朝夕相处中,他已经渐渐对她动心了? 他怎么可能会对女人动心?这太令他不敢置信了。 原来,他还有爱人的能力,他还有一颗炽热的心。 “纵使你不让夜语离开,但童小姐容得下夜语吗?当她得知夜语是女儿身的时候,她的心里会怎样想?”善妒如她,肯定不可能让她继续留在黑府。 她必须当个体贴又明事理的女人,不能造成黒焰司的麻烦。 他肯收留她这些时日,她已经很感激了。 “夜语,我……”他张口,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能说什么?任务尚未达成,他什么都不能说。 正当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窒闷的气息时,县太爷的亲戚冯老爷来到衙门寻找席夜语,想请她关说,让他的小儿子不要因为犯了错而被判刑。 冯老爷拿了一大张银票,想收买她,而这一切,都让黒焰司给看在眼里。 只不过,冯老爷与县令交情很好,她的表现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只要巴结冯老爷,县令或许就会爽快答应他与童水仙的婚事也不一定。 见冯老爷亮出银票,席夜语的脸色更加沉冷。“冯老爷,你这是……”她故意装傻。 “贾爷,求你高抬贵手,想办法替小儿脱罪,他年纪尚轻,还有美好的前途,你忍心看他的青春都葬送在地牢里吗?”冯老爷苦着一张脸哀求着。 他老来得子,特别宠爱这个儿子,只可惜,他似乎是生来跟他作对似的,三、五天就闯一次祸,他不知道为他掉了多少白头发? 看到他手里那张一万两的银票,不能说她完全没有动心。 可是,她身在衙门,就该公正廉明,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不公平的判决。 如果她答应冯老爷替他的小儿子脱罪,她如何对得起冤死在他手中的被害者? 她该怎么给对方家人一个交代? “冯老爷,很抱歉!在下对这桩案件绝对不能徇私。”她不留情面地拒绝。 席夜语看了眼黒焰司,见他脸上波纹不兴,似乎不想插手干涉她处理这件事。 这么说来,他也认为自己不接受贿赂是对的吗? “贾爷,你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老夫好歹是县令的亲戚,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他咬着牙暗示她,要她识相一点,免得连代理师爷都没得做了。 “冯老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你是县令的亲戚,在下就可以随便替令郎脱罪,这有违在下的原则。”她说得理直气壮。 衙门里虽然时兴收贿,可她席夜语,可不是贪财之辈。 她要成为衙门里真正的清流与典范。 大哥生前为官清廉公正,她现在身处衙门,绝对不能丢了他的脸。 冯老爷见席夜语固执不知变通,转而向黒焰司求情。“黑捕头,你倒是说说话呀!好歹替老夫求求情。”这贾生目前寄住在黑府,黒焰司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黒焰司蹙眉沉思了一会儿,才勉强开口。“贾生,你就把银票给收下吧!”话毕,席夜语睁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居然敢公然叫她收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可以体会他即将成为县太爷女婿的苦衷,但公归公,私归私,他不该公私不分,这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她咬了咬下唇,坚持自己的立场不能改变。 衙门的名声已经很臭了,她不能再助长此歪风,她必须以身作则。 “冯老爷,在下真的不能收下你的银票。”她说得铿锵有力,态度坚决。 黒焰司的神情变得冷峻,却不再发表任何言论。 对于冯老爷,他自认已经仁至义尽,而且,事关他的任务成败,他不想再插手管这件事。 冯老爷贿赂不成,顿时恼羞成怒。“好,贾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不通人情。你记着,老夫绝对会要你的好看。”此仇不报非君子,他日,他定要让贾生得到教训。 听说,黒焰司即将迎娶童水仙,他就买通杀手,在黑焰司成亲那天,让席夜语血洗婚宴现场。 眼看着黒焰司与童水仙的大婚之日即将到来,席夜语的心中除了感到惆怅与难过之外,还忧心着自己的将来。 一旦童水仙嫁入黑府,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可是,现在她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大婚前一日,她收拾好包袱,准备到书房向黒焰司道别。 黒焰司一见到她拎着包袱,浓眉紧皱,下颚紧绷。“你这是做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黑捕头即将成亲,夜语不方便再待在黑府。”她低垂着小脸,力持镇定地说道。 她不敢抬头,怕一见到他,眼中的泪水会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直到他要成亲的前一天,她才明白,自己老早就爱上他了。 究竟是何时爱上他的,她记不得,也许是大哥尚未因公殉职前,她就对黒焰司存有好感了吧! 黒焰司的声音沉冷,不悦地质问:“本捕头才是黑府的当家,本捕头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擅自作主离开黑府?” “夜语很感谢黑捕头这阵子的收留,如果夜语不离开,相信童小姐也会驱赶夜语离开,既然如此,夜语不如自行离去。”至少,她还能保有一点点的自尊心。 “谅她也没那个胆量,你是我……黑府的人,她不敢动你的。”差点讲错话,黒焰司的额际冒出一层薄汗。 她怎么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他的人? 而且,看到她要离开,他的胸口居然隐隐闷痛着。 “童小姐的脾气,相信黑捕头比夜语更清楚,如果她坚持要夜语离开,黑捕头能说不吗?”她犀利地反问。 “这……”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的分析其实不无道理,依童水仙骄纵的个性,她绝对不会让夜语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黑捕头,您还是让夜语离开吧!”她哽咽地shenxiyikouqi 若非逼不得已,她也不会主动要求离开。 以前,她巴不得永远留在黑府,留在他的身边,只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她已经没有资格再继续待下去了。 黑焰司悄悄地收紧双拳,蹙眉抿唇问:“你离开黑府之后,欲望和出去?”他发现自己的喉咙非常干涩,喉头好像梗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想留下她,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留下她? “赵主簿愿意收留夜语。”她声如蚊蚋。 虽然,她不太喜欢赵主簿,但眼下,她实在不知道该投靠谁? “赵主簿?那个老不修,他对你根本居心不良。”黑焰司忍不住咆哮出声。 将她交给赵主簿,分明就是羊入虎口,他怎么对得起昔日的好友? “黑铺头,赵主簿其实心地不坏,他……”话未竟,就被黑焰司截断。“本捕头断然不可能将你交给赵主簿,你就继续留在黑府,童小姐那边我自会想办法解决。”事实上,他压根没有娶童水仙的念头,之所以答应娶她,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大婚过后,只要他一拿到童县令贪污的罪证,他马上会休了童水仙的。 只是,他没有办法事先将这个计划说出口,万一不慎将席夜语给牵扯进来,反而会害了她,他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 “黑捕头,夜语坚持要离开。”她的神情笃定,眼中散发着坚定不移的眸光。 为免造成黑焰司的困扰,她非离开不可。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继续留下来?”他控制不住地吼叫着。 说来讽刺,以前的他,视席夜语为烫手山芋,恨不能将她丢给别人;现在,他居然会舍不得她走? 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她视为自己的责任了。 席夜语深吸一口气,才缓声道:“只要黑捕头肯答应夜语一个要求,夜语就留下来。”事到如今,她只能孤注一掷了。 她要赌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到底有没有一席之地? “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强人所难,他愿意暂时妥协。 “夜语希望黑捕头不要与童小姐成亲。”她边说边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童小姐不适合黑捕头,黑捕头娶任何女人,夜语都不会反对,独独童小姐,夜语真的无法接受。”她实话实说。 黑焰司不假思索地丢给她三个字。“不可能!”他筹划了这么久,隐忍多时,好不容易才得到搜集县令犯罪的机会,他怎么可能白白放过。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辛苦多时的计划。 “既然黑捕头不肯放弃当县令的女婿,夜语也无话可说。”她转身欲走。 聪明人多知道人往高处爬的道理,黑焰司的确很聪明。 黑焰司率先走上前拦住她。“要走可以,先喝完本捕头的喜酒再走。”他的话,带着不容人反驳的气势。 “黑捕头说这些话是命令吗?”她直视着他,表情凄苦。 “没错。”他的面容严肃,口气冷漠。 他希望能够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久一点。 席夜语倒抽一口冷气,却仍然力持镇定。“好,那么夜语就喝完黑捕头的喜酒再走。”即使心如刀割,她仍然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别的女人为妻,那种感觉简直痛彻心扉。 但为了回报他收留她的恩情,她只能忍痛祝福他。 “黑捕头明儿个就要当新郎倌了,希望黑捕头早日歇息。”她微微福身,快步离开书房。 她踩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每走一步,都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爱他爱得如此深,且深到难以自拔。 而黑焰司则沉下脸,望着她孤单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 明明感受得到她悲凄的心情,他却狠心视而不见。 第一次,他唾弃自己的冷酷无情。 大喜日,黑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由于黑焰司不喜欢铺张浪费,所以,他的婚宴采取一切从简的方式。 这虽然委屈了新娘子,但为了如愿与新郎成亲,童水仙只好忍气吞声,什么都不计较。 原本,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黑焰司也按照自己的计划,将县令灌醉,并派自己的亲信潜进县令的家中搜集他犯罪的罪证。 谁知,在黑焰司即将与新娘拜堂之时,黑府突然出现一名武功高强的蒙面黑衣人,他朝席夜语的背部打了一掌,席夜语当场吐血倒地不起。 婚礼被迫中断,黑焰司想追上逃窜的黑衣人,却被童水仙急急地拉住手臂。 “相公,现在是良辰吉日,你要去哪儿?”童水仙横眉竖目地瞪着他。 “我得去追黑衣人!”他拨开童水仙的手,急欲往屋檐跃去。 席夜语曾经得罪冯老爷,今日惨遭蒙面黑衣人暗算,说不定是冯老爷在幕后指使的。 当日,冯老爷贿赂席夜语一事,他没有处理妥当,导致害她招来杀身之祸,他难辞其咎。 “不行!你必须跟本小姐拜堂才行!”都什么时刻了,他居然还一心只想逮捕犯人。 更何况,那名黑衣人的目标是贾生,根本不干他们的事。 “你放手!”他怒瞪着她,眸光似刀。 童水仙从未见过他如此狠厉的目光,她缩回手,身子抖瑟了一下。 黑焰司往大门口急奔而去,却被家里的奴仆喊住。 “黑捕头,贾生他嘴唇发紫,好像中了毒!”黑焰司抱起席夜语,着急地呼喊着她。“贾生,你醒醒!”见她受伤又中毒,他简直心如刀割。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何时就已经爱上她了。 因为爱她,所以,当他听到她要走的时候,他才会想尽办法留下她。 席夜语困难地睁开双眼,蠕动干涩的唇,虚弱地说:“黑捕头,我……没事,你……婚礼……”她痛得话都说不完整。 无端遭人暗算,是她始料未及之事,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破坏他的婚礼。 “你伤得很重,先别说话。”他让她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胸膛。 见到这令人火冒三丈的一幕,童水仙怒斥道:“黑焰司,你到底还要不要拜堂成亲?”大厅上所有的人,都等着看她闹笑话。 她堂堂一个县令千金,居然比不上他的一个远亲? “小姐,很抱歉!本捕头得先带贾生去找大夫。”他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 “黑焰司,只要你敢踏出大厅一步,在那么的婚礼就即刻取笑!”童水仙的神情无比认真。 黑焰司抱着席夜语,转身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此刻的他,将什么策划多时的计谋都抛到脑后,一心只担心着她的安危。 席夜语是他最重视的女人。 他微微侧转过身,爽快地说:“随你便。”反正,他本来就不打算娶她的。 “你!”童水仙恼怒地跺脚。 她不相信自己竟输给一名男子。 “夜语,你忍一忍。”他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对怀中的人打气。 当他走到大门口时,贾生头上的髻松开,一头青丝如瀑布般直泄而下。 当场的众人,包括童水仙,皆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原来……这贾生是一名女子。 她还真是道道地地的假小生。 第7章 黑焰司带着席夜语到大街上最有名的医铺诊治,大夫看了她的伤势后直摇头。 “大爷,姑娘的伤势,老夫无能为力。”大夫抚须一叹。 “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我做得到的,我都愿意去做。”他从未向人如此低声下气过,而且还是为了一名女人,这算是头一遭。 “大爷,不是老夫不愿意救,而是没这个能力,姑娘受的伤其实不重,但她的伤口上有奇毒,且这毒似乎来自于关外。老夫对解毒没有研究,只能对大爷您说声抱歉。”大夫语带歉疚。 黑焰司沉下脸,急急地追问。“大夫,您是否知道有哪位高人能够解她身上的毒?”大夫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老夫是听说有一位女神医,她的医术很高明,或许能救得了姑娘。” “大夫,请告诉我,该到哪里找这位女神医?”黑焰司已经急出满头汗来。 “老夫可以告诉你,这位女神医住在哪里,只不过……”大夫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若不是有求于人,他早就一把抓起大夫的衣领,要他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女神医救人有一个规定,就是要拿自已身上的一样东西做交换,比方说……手或者是脚。”大夫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黑焰司听完大夫的话并没有大惊失色,只硅蹙眉深思了片刻。 “大夫,请您告诉在下,女神医的芳名及家住何处?”他正色地请求。 “公子,这句女神医订下如此无理的救人规定,您还是坚持要去求医吗?”他从未见过像他如此镇定的男子。 一般人听到这种恐怖的规定早就吓跑了,哪可能像他这般泰然自若。 黑焰司笃定地点头,连考虑都不用考虑。 这时,一直昏睡的席夜语醒了过来,她想坐起身,却感觉背部如被火灼伤般疼痛。 黑焰司见她黛眉紧拧,表情痛苦,他赶紧扶着她坐起身。 “夜语,你想做什么?是不是口渴?我去帮你倒杯茶过来。”席夜语拉住他的手臂。“黑捕头,不必麻烦了,夜语只是有话想对你说。”大夫见两人要谈话,便主动回避,幸好他已经将她的伤口擞了处理,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待大夫离开后,黑焰司坐在床沿,神情焦急。“有什么话,你尽管慢慢说。”度夜语顺了顺气,才慢悠悠地开口。“黑捕头,夜语希望你能赶回黑府与童小姐拜堂成亲。”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怎么可能放着身中奇毒的她不管。 “可是,你突然中止婚礼,夜语会良心不安。”她垂下小脸,眼中写满愧疚。 黑焰司的长指勾起她的下颚,刚毅的脸庞蕴满柔情。“对我而言,你的性命比婚礼重要多了。”听他这么说,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黑捕头如此重情重义,想必是念在过去与大哥的情分上吧!”她别开眼,不敢看着他炯亮的黑眸。 “错了。”他脸上的神情莫测高深。 “错了,那是……”原本想回避他的眼神,但基于好奇心使然,她只能将脸转向,并且直视着他。 “傻瓜,你还不懂吗?那是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才会中止婚礼,还把你的性命看得比自身的性命还要重要。”他捧着她的小脸,与她靠得极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次呼吸。 她张大眼,不敢置信地直摇头。“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你明明就要跟童小姐成亲了。”他一定是言不由衷,看她受重伤,才会故意说些好听话来安慰她的。 “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所以,昨夜当你拎着包袱前来向我辞行时,教我心烦意乱,恨不得直接取消婚礼。”他据实以告。 “可是,你终究还是迎娶了童小姐。”她瘪着嘴,一脸的委屈,“那是因为,县令营私舞弊,贪污受贿,我为了取信于他,搜集到他犯罪的证据,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将事情全盘告知。 席夜语听完,脸上写满愧疚。“这么说来,夜语不就破坏了你的计划了?”得知他并不是真心想与童水仙成亲,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欢喜。 “无防,我已经派亲信到童府搜查县令的罪证,而且,我本来就并非真心想与童水仙成亲,婚礼取消了也好。”他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可是,夜语刚才听到你跟大夫的谈话,他说那名女神医救人的条件是要从别人的身上取得一样东西。”她边说边打颤。 她从未听过有任何大夫订下这种古怪的规定,这名女神医一定是一句性情孤僻的怪人。 黑焰司撇撇嘴,双手一摊。“无所谓!就让她从我身上取走一样东西好了,她若是要我的一手或一腿,那就尽管拿去,反正,只要能够救你一命,我愿意付出一切。”席夜语顿时泪如雨下,声音哽咽。“不要!我不要你失去一手或一腿,那不如一刀杀了夜语比较快。”她怎么舍得让他为她而失去一手或一腿。 “夜语,你听话,比起你的命来,我失去一手或一腿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大手拍抚着她的背脊,温声安慰着。 “不要!我不要去找女神医,你带我回黑府,夜语要跟你一起待在黑府!”她激动得哭花了脸。 肩膀一上一下的抖动着,令人心生怜惜。 “别哭了,别再哭了。”他轻哄着她。 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为她吻去脸上的泪痕,接着慢慢地往下,贴住她嫣红的唇,万千柔情地浅吻着。 他以舌尖细细描绘着她的唇瓣,并霸道地撬开她的贝齿,滑溜的舌长驱直入,汲取她口中的香甜气息,舌尖轻触着她,度夜语不自觉地以双手圈绕着他的颈项,全身虚软地瘫在他的怀中。 他的吻虽然不够激烈,也不够狂肆,却能让她全身轻颤,连心都颤抖了起来。 当察觉到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时,黑焰司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他让她的小脸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急促原则而强烈的心跳声。 “黑捕头,咱们还是回黑府好吗?不要去找什么女神医了。”她软声请求。 “不行,咱们一定得去,一定要将你身上的毒治好。”他的眼中写满坚决。 自知说不过他,她只好暂时妥协。“好,咱们去找女神医,但如果有关她治病的传闻属实,夜语就不让她医治了。”黑焰司点点头,不再继续与她争辩。 为今之计,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女神医舒闵柔的医庐并不难找,只是在深山里,车马无法进入,一般人很难有耐心走得到,然而,黑焰司却背着席夜语,找到医庐之所在。 医庐四周种满了奇花异草,及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药草。 女神医舒闵柔人长得很美,像是不沾染尘世的仙子,只可惜,她的性情古怪,似乎不擅长与人交际。 她坐在竹椅上,闲适地啜饮着茶水,并没有打算招呼他们,因为,她知道这两人听到她的治病规定后,一定会吓跑。 “黑捕头,您可知本姑娘治病的规定?”她斜觑了眼前来求诊的二人。 “舒姑娘,在下知道。”他答得云淡风轻。 “那你准备拿身上的什么东西交换?”她特别强调“身上”这两个字。 “一臂如何?”黑焰司的口吻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那么轻松自在。 反而是舒闵柔在听到他愿意自断一臂后,脸色变得苍白,额际也冒出薄汗。 “好,成交。”她就不相信,他为了救人真的愿意失去一条手臂。 来她这里求医的人不少,然而,真正愿意条件交换的人却不多。 她就是算准了人性的怎么,才会订下这条规定的。 “慢着。”席夜语忍不住出声制止。“舒姑娘,请给我们三天的时间考虑。”她觉得这种交换条件,简直太荒谬了。 “若是席姑娘愿意自断自己的一条手臂,也行。”她微勾唇,脸上扬起来意的笑容。 她心想,这位面容肃冷的男人,肯定舍不得让心爱的女人失去一条手臂。 果不其然,黑焰司马上开口制止。“带她前来求医的人是在下,就用在下的手臂做为交换吧!”舒闵柔暗自在心里佩服起黑焰司,认为他愿意为了心爱的女人自断一臂,着实难能可贵。 她云淡风轻地道:“本姑娘就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考虑,若你们想反悔,随时可以离开。”语毕,她就朝制药房走去。 黑焰司握住席夜语的肩膀,表达自己坚定的决心。“夜语,别再犹豫了,以我的一臂换你一命,值得。”席夜语眼角噙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劝退他。 她不能让他为了救自己而失去一条手臂,她舍不得。 隔天,天才蒙蒙亮,席夜语趁着黑焰司沿未醒过来,自行离开医庐,由于她受了伤,又中了毒,脚程不快,只能停停走走。 她躲没多久,就被黑焰司找到了。 “夜语,快跟我回医庐去。”黑焰司将她抱进怀中,抱得紧紧的,深怕她又会逃走。 “不!我不回去,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救我而失去一条手臂,这样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她拼命摇头,眼泪也跟着落下。 “那么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毒发身亡,倒不如拿把刀,一刀杀了我比较快。”他说得咬牙切齿。 “黑大哥,夜语只是一名孤女,是贱命一条,您是官爷,拥有大好的前程,何必为了夜语而费心,不值得。”她紧咬下唇,表情凄苦。 她不想变成别人的负担。 “谁说你是孤女?你不是,你还有我可以依靠,我要与你成亲,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他以无比认真的神情望着她。 “黑大哥,您在说笑?”虽然喜欢他,但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你看我的表情,像是在说笑吗?”他一脸酷样,语气却很温柔。 席夜语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心中充满了感动与不敢置信。 她想跟他在一起,却又舍不得他为了自己失去一条手臂。 “可是,我真的不能害你失去一臂。” “但我更加不能失去你。”他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你忍心见我一个人孤单地过日子吗?”他不敢想像没有她的日子,自己会有多痛苦。 席夜语内心在天人交战,想跟他在一起,却又怕自己会害了他。 她在他的怀中挣扎,泪水不停地流,止也止不住。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乖乖地跟他回医庐去。 舒闵柔见二人回来,虽然不感到意外,却也微微变了脸色。 “准备好要让本姑娘医治了吗?”她明知故问。 黑焰司走到她的面前,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 舒闵柔马上倒抽一口凉气。“你、你要做什么?” “自断一臂,这是先前与姑娘谈好的交换条件。不是吗?难道姑娘想反悔?”他挑眉睨着她。 “谁、谁说本姑娘想反悔来着?”她抬头挺胸抗议。 “那就好,在下马上自断一臂。”他右手拿着长刀,欲往自己的左臂砍下。 席夜语急欲上前阻止,但舒闵柔比她快了一步,阻止他挥刀吹臂。 “慢着!”黑焰司高举着刀的手臂,顿时停在半空中。 “有什么不对吗?”他纳闷地拧眉。 “本姑娘要了你的手臂也没用,既然你有心救人,本姑娘就免费替席姑娘医治吧!”她别开脸,双颊染上一抹红霞。 其实,她也不忍心见一名铁铮铮的汉子,平白失去一条手臂。 舒闵柔医术果然高明,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将席夜语身上的毒全部清除干净。 席夜语感激地握住舒闵柔的手,由衷地道谢。“舒姑娘,你真是一名好人,谢谢你救了夜语一命。” “舒姑娘,你的大恩大德,他日,黑某一定回报。”黑焰司抱拳行礼。 舒闵柔不自在地拨开席夜语的手,将手负于身后。“好了,你们快走吧!本姑娘不喜欢被人打扰。”一直以来,她都过着遗世独立的生活,不习惯与人交流。 只是,面对两人友善的态度,她的内心还是不禁泛过一道暖流。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她首次觉得自己孤单一人,真的好寂寞。 她的内心,其实也渴望着有人能陪伴着她,只是,那人不知在何方罢了。 为了躲避童水仙的纠缠,黑焰司带着席夜语来到京城投靠白少怀。 白少怀对于他这个至交好友,热诚地表达欢迎之意。“贤弟,你怎么会来到京城?为兄记得你一向忙得不可开交。”上回,他拜托黑焰司护送秦玥蝶回京城秦府,自己尚欠他一个人情,现下,他来投靠自己,自己岂有拒绝的道理。 “白兄,小弟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这些事,容小弟日后再一一详加解释。”当务之急是先安顿好夜语及自己。 “没问题,为兄已经请人整理好客房,席姑娘可以先回房歇息。”他唤来一句丫环,领着席夜语先回客房。 “白兄,你还有事要交代小弟是吗?”他见白少怀似乎有事想说。 “不愧是神捕,察言观色的本领高强。”他忍不住褒扬了他一番。 “好说,白兄有事直说无防。”以他们两人的交情而言,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好,那为兄就直说了。”他顿了下,才又接续道:“两天前,皇上要为兄寻找一人。” “什么人?”他被挑起了好奇心。 “此人乃皇上流落在民间的胞妹,据说,先皇之前微服私行,在江南认识了一名姑娘,后来,这位姑娘怀了龙种,先皇原欲接她入宫,却怕她嫉妒心重的皇后及嫔妃们加害,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先皇只好放弃接她入宫。现在,皇上遵从先皇遗旨,希望能找加这位公主。”白少怀直言不讳。 他从桌房里拿出一幅画卷,并将画卷摊开来。 画中人是一名姑娘,出落得标致动人,她的腰间还系着一块龙形玉佩。 龙开玉佩?还有这画中人的长相? 席夜语的身上也带着一块龙形玉佩,而且,她的神韵跟画中人几乎一模一样。 莫非……她就是皇上要找的……公主? 有可能吗?夜语真的是一名公主吗? “贤弟,看你一直盯着画中人出神,怎么,你见过画中人吗?据皇上派出的密探回报,这名画中人似乎早已不在人间。”他慨然一叹。 黑焰司回过神来,脸上波纹不兴,心中却已经涌起惊涛骇浪。 他还处在震惊当中,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白兄,皇上是否有告诉你,他寻加这位流落民间的公主有何用意?”他怎么想,都觉得事有蹊跷。 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何其多,为何要将一名民间公主寻回,这实在不合常理。 而且,事隔十几年,若先皇有意寻回公主,为何迟迟不行动? “关于这点,皇上倒是没有明说,不过,他曾经说过,先皇在架崩前,曾特别交代他要寻回这名公主,他觉得亏欠这名女儿。” “是吗?”黑焰司狐疑地抚着下颚。 听说,当今皇上喜怒无常,个性难以捉摸,他怕后上想找回皇妹只是借口,事实上是别有居心。如果,夜语真的是皇上正在寻找的皇妹,他该让她进宫去吗? 万一,皇上只是想利用她,那么,她情何以堪? 与其让她体认到亲情的薄弱,不如让她什么都不知道? “紧弟,不管皇上急欲寻回公主的用意是什么?咱们做人臣子的,就该戮力以赴。”他拍了拍黑焰司的肩膀。 黑焰司恭敬地垂下眼。“白兄所言甚是。”他说得言不由衷。 他跟夜语才刚到白府,如果急着离开,恐怕会让白少怀起疑心,为今之计,只能先静观其变。 黑焰司与席夜语暂时先在白府住下,表面上,他每天都很尽职地出门去查探消息,实际上,他对寻人的事一点都不积极。 有一天夜里,他找机会询问席夜语有关她娘的事,席夜语对自己娘亲虽然没什么印象,但席忠紧曾经见过她娘。 据她从席忠紧的描述得知,她跟她娘长得很像,而且,她身上带着的龙形玉佩与画中人戴的腰上的玉佩一模一样,黑焰司几乎可以断定,席夜语就是皇上在找的公主。 只是,他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也不打算告诉席夜语,她的真正身份。 一个月后,黑焰司来到席夜语的房里,与她讨论离开白府的事。 “什么?黑大哥想离开白府,为什么?白公子待咱们甚好,将咱们当成亲人一样对待,也有意在宫中安插一个职务给黑大哥谋生,咱们怎能说走就走?”她握着他的大手,紧张地询问。 黑焰司慢条斯理地解释。“老实说,我不习惯寄人篱下的生活,再者,我也不想麻烦白兄替自个儿安插职位。”他本来就没有当官的意思。同样是做官,在朝廷跟在衙门当官是不一样的,朝廷里官宦的权力倾轧及勾心斗角更加严重。 “可是,离开白府,咱们该去投靠谁?”她苦着一张脸,忧心忡忡。 她真的不希望黑焰司再继续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原本拥有大好前程,是她害他有家归不得。 若不是深爱着他,她一定会选择离开他,以免阻碍他的前途。 “夜语,只要有你在身边陪伴,就算到天涯海角,我都甘之如饴。”他说得真心诚意。 席夜语差点被他的话所打动。 但一想起过去无处可去的窘境,她就忍不住担心起来,“黑大哥,咱们真的非走不可吗?可不可以不要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听起来好可怜。 小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眼中盈满一层迷蒙的水雾。 她好喜欢住在白府,因为,白府让她有种家的感觉,好温暖又好安心。 白老夫人及少夫人对她好好,时常会对她嘘寒问暖,大伙儿也都很有话聊,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永远住下来。 她相信,黑大哥的想法一定跟她一样,她相信,他也希望有个家可以依靠与栖身。 “夜语,我是为了你着想,这次,咱们一定得走。”他的态度坚决而笃定。 “黑大哥,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非走不可吗?”她明白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他不会坚持离开。 他一向不忍心见她为难,见她难过。 “非走不可。”而且,走得越远越好。 席夜语心想,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将来跟定黑焰司了,他想到哪里,她就跟着到哪里。 即便他想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她也跟定他了。 “好,咱们离开白府。”她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第8章 当夜,两人商讨完要一起离开白府之后,他们就留了封书信不告而别。 结果,精明的白少怀早就在后门等着他们了。 “白兄,你怎么会在这里?”黑焰司的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尴尬有难堪。 他知道自己不告而别,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少怀的逼问。 “贤弟,为兄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不妨直说,何必深夜急着出府?”他意有所指地道。 言语虽然不够犀利,但却足以令黑焰司无法自容。 “不是的,小弟是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未处理……”黑焰司难得话说得结结巴巴的,因为他一向不善于说谎。 “依为兄的观察,黑贤弟想离开白府的最主要原因,应该不是家中有事要处理吧!”白少怀气定神闲地双手抱胸。 难得见冷面神捕脸上有慌张的神色,他感到有点莞尔,忍不住想多逗一逗他。 “白兄何出此言?”他暗忖,白少怀该不会察觉出什么来了吧? “贤弟,你忘了为兄将那幅画再三浏览过,自然察觉得出来,席姑娘的神韵与画中人一摸一样。”他意有所指地瞧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哪一幅画?黑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席夜语纳闷地将视线落在黑焰司的身上。 她总觉得,黑焰司最近好像心事重重。 白少怀趁机向她套话。“席姑娘,你的身上是不是戴着一块龙形玉佩?” “是啊!据已故的大哥说,这块玉佩夜语从小就带在身上,因为他怕夜语不小心丢失,所以,先替夜语保管数年,直到他因公殉职,才又经由黑大哥的手,回到夜语的手中。”她坦白告知。 因为,她老早就将白少怀当成自己人看待。 闻言,黒焰司的脸色变得铁青,眼中写满戒备。 白少怀虽然是他的好友,不过,在朝中身居要职的他,这些年来变得更加老奸巨猾了。 “贤弟,为兄认为皇上要找的人,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看好友吃瘪其实还挺有趣的。 黒焰司冷着一张脸,什么话都没说,倒是席夜语好奇地开口问道:“皇上要找的人,跟夜语有关吗?”白少怀马上单膝跪地,向她行大礼。“微臣参见公主。” “公、公主?”是指她吗? 她睁大眼,不敢置信地以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有可能吗?她真的是一名公主,是皇室之人? 有关她的身世,就只有她身上唯一的一块龙形玉佩而已。 “公主,您身上所戴的龙形玉佩足以证明您就是皇上正在寻找的民间公主。”他垂首敛眉禀报。 席夜语将戴在颈项上的龙形玉佩拿下来。“白公子所说的是这块玉佩吗?” “没错。”他笃定地点点头。 “我……我真的是皇室的人?”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上有着皇室的血脉。 “在下书房里有一副你娘的画像,那幅画像石先皇还没离开你娘时,亲手为她画的画像,如果姑娘想看,可以跟着在下到书房去。”白少怀比出‘请’的手势。 黒焰司赶紧拉住她的手。“夜语,不要管你自己的身世了,皇上在这个时候才找你,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若非她还有利用价值,皇上何必大费周章地寻找她,浪费人力及物力。 席夜语轻轻拨开他的手,眼中写满坚决。“黑大哥,夜语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与真正的亲人团聚。”原本以为自己是孤零零地一个人,注定孤单地活下去。 没想到,她竟然有亲人,而且,这名亲人还是当今的皇上? 这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她有一股冲动,想赶快见到自己的亲大哥,想知道,他会不会像义兄一般,那么地疼宠她? “夜语,有时候,现实与想象是有差距的,你不能怀抱着太大的期望,否则,失望会更多。”黒焰司不是存心泼她冷水,只是想提醒她,人心的险恶。 “黑大哥,你放心,夜语承受得住的。”再大的难关,她都已经度过了,如今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贤弟,你就让席姑娘自己选择吧!毕竟,要认亲的人是她而不是你,你没有剥夺她认亲人的权利。”白少怀实话实说。 黒焰司蹙眉抿唇不语,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解。 其实,阻止她进宫,除了怕皇上居心叵测之外,他是有私心存在的。 入宫认了亲,她的身份就不可同日而语,如此一来,身份有别,他们来日还是得被迫分开,与其将来痛苦,倒不如现在就分手。 他的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眼中写满挣扎于不舍。“夜语,如果你坚持要进宫,我只能跟你分道扬镳。”他的嗓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眷恋。 这阵子朝夕相处,他已经习惯她的陪伴,习惯她的气息,习惯她娇柔地喊他黑大哥的模样。 “黑大哥,你要去哪里?”她紧张地拉住他的手臂,深怕他像阵风一样,倏地消失无踪。 “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地。”他淡淡地说道。 栖身之处易寻,深爱之人却难求。 就算到任何地方,没有她的陪伴,他的生活将会变得索然无味。 “黑大哥,你骗人!你根本无处可去,为了夜语,你在成亲之日丢下童小姐,让童小姐颜面尽失,县太爷面子挂不住,你也无法回衙门当差,你为夜语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夜语不能让你离开。”要走也得两人一起走。 他们的命运早已紧紧地牵系在一起,彼此都离不开对方。 黒焰司冷漠地甩开她的小手。“你会错意了,我之所以会做那些事,都是基于道义上的责任,不想辜负你义兄所托。”他口气淡漠,眼中丝毫没有温度。 席夜语握紧小手抗议。“不对,你又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黑大哥所言,句句属实。”他的视线飘忽,不敢直视她写满悲伤的澄眸。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哀伤与无助的表情。 “黑大哥,假如你对夜语真的没感情,你不会在我中毒性命垂危时,与女神医做交易,自断一臂救夜语,夜语不是傻子,夜语看的出来黑大哥的真心真意。”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想让他听得更加清楚。 黒焰司内心一震,赶紧别开眼,不想让她察觉出自己眼中的慌乱。 她说得没错,他爱她,他早就已经爱上她了。 当她受伤中毒时,他难过得几乎无法喘息,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她受伤。 他自责、懊悔、无助、慌乱,除此之外,内心对她的爱意全数倾巢而出,挡也挡不住。 他想掩饰,却无从掩饰起,他的心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深吸一口气,他面无表情地丢出一个难题。“进宫认亲或跟我走,你只能从中择一。”席夜语闭上眼,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跟你走。”在他为她做出这么多牺牲之后,她怎么能够为了一己之私而离开他。 再说,她早就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她从很久以前就偷偷爱慕着他了。 因为爱他,所以离不开他,因为爱他,即使知道他讨厌女人,她仍然坚持陪在他的身边。 黑焰司听到她这么爽快的回答,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你真的决定跟我一起走,不后悔?” “不管黑大哥问几次,夜语的答案都一样。”她的回答斩钉截铁,连考虑都不用。 这下,反而让黒焰司内心犹豫了起来。 如果,今天她的义兄仍然在世,他一定会希望夜语能够认亲,如果,她的娘亲仍然在世,一定希望她能够认祖归宗。 他怎么能够自私地剥脱她认亲的权利? 爱她,就应该成全她的任何心愿才对。 其实,真正自私的人是他,为了与她在一起,他故意为难她,要她做出选择,这样的自己,连他都唾弃了起来。 他垂下眼,蹙眉抿唇,良久,才轻叹一口气。“你想进宫就进宫吧!我不再阻止你了。” “可是,夜语不想跟黑大哥分开。”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他,眼中盈满泪雾。 没有他的陪伴,即使生活再富足,她亦不会感到快乐,她不想孤单一人,饱尝思念的痛苦。 黑焰司的神情变得温柔,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我不走了,我跟你一起进宫,你在哪里,我就跟着你到哪里,咱们两人再也不分开。” “真的吗?”她眨着盈满水雾的大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的。”他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 他觉得白少怀所言也不无道理。 亲人能给的关怀,毕竟与情人不同。 她想认亲,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他不忍心见她眼中写满失望与落寞。 若皇上肯好好地待她,不管皇上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去做。 他要尽力弥补她心中的缺憾,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不会再阻止你认亲了,你就去看看你娘的画像吧!”他慨叹一声。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名自私的男人,私心想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一辈子,怕她会离开他,去过她公主的生活。 跟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捕头在一起,只会害她受苦而已。 即使皇上能够给她的,远远多过于他,他也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她厌倦他为止。 “谢谢黑大哥。”她感激一笑。 当她在书房里见到亲娘的画像时,她忍不住轻泣出声。 “娘,原来你长得这么美……”她的纤指轻轻抚着画中人的脸庞,仿佛只要她这么做,就可以真实地感受到娘亲的存在。 滚烫的热泪,不断从眼眶流淌而下,爬满她的双颊。 黑焰司拍了拍她的肩部,给她无声的安慰。 如果,娘认识的男人不是皇帝,只是一名普通的男子,或许,她就不会死,他们一家人就能够平安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贤弟,既然已经证实席姑娘就是皇上要找的皇妹,这件事,为兄必须如实禀报皇上。”白少怀正色地提醒。 黑焰司暗忖,若夜语进了宫,他也必须进宫才行,否则,他们二人不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席夜语紧张地拉住他手臂。“黑大哥,你一定要陪着我,夜语不能没有你。”一入宫门深似海,虽然,当今皇上是她的兄长,但毕竟两人素昧平生,她的心里还是会感到畏惧。 黑焰司轻抚着她的脸庞,温声安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着你不管的,你到哪里,我就跟着你到哪里,今生今世,咱们两人再也不分开。”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有了他的保证,她才敢放心地进宫面圣。 当她见到身着黄袍,一脸威严的皇上时,她畏缩地躲在黑焰司的身后。 “皇妹,你就是流落民间十几年的皇妹吧!真是苦了你了。”皇上的声音及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怜惜。 席夜语缓步走上前,朝他福了福身。“夜语参见皇上。”她低垂着小脸,不敢直视圣颜。 “不必多礼了,快让皇兄好好地看看你。”他的语气热络而友善。 席夜语抬起头,望了眼面容俊秀的皇上,从他波纹不兴的脸上,压根读不出他内心的情绪波动。 皇上瞧着宛若玉瓷般的人儿,满意地颔首。“果然跟画中人一摸一样,都是冰肌玉骨的美人胚子。”他脸上的表情瞬间由严肃转为慈善。 只不过,在见到寸步不离地站在她身侧的男人时,他的眉尾微微一挑。 “这位公子是?”白少怀主动回禀。“启禀皇上,他是微臣的至交好友黑焰司,同时也是公主的恩人,他是一名衙门的捕头。”皇上望着低头行礼的黑焰司,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但随即隐逝。 “原来是皇妹的恩人,那么,朕绝对会论功行赏,待会儿,朕会为皇妹举行家宴,请黑公子也一起参加吧!”皇上勾唇一笑,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曾经听闻过黑焰司的盛名,知道他不是一名简单的人物,只不过,他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与自己的皇妹有所牵连。 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他得知两人的关系匪浅。 他虽然有心让皇妹认祖归宗,却没打算平白无故多出一名妹婿来。 不明白皇上心思的黑焰司,恭敬地答谢。 “草民谢主隆恩。”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皇上绝对不像他外表所表现的那么和善。 一向观察敏锐的他,竟然猜不透皇上意欲何为? 在家宴上,皇上对席夜语呵护有加,关怀备至,让她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使她必须紧咬下唇,才能让眼中的泪水不流下来,只要一想到,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是她的亲人,她就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发自内心真诚地与皇上谈笑着,一旁的黑焰司也为她感到高兴。 只要她快乐,他就会快乐。 或许,让她进宫真的是正确的抉择。 “皇妹,待会儿,朕会命人带你回寝宫歇息,今儿个,你就好好地休息吧!” “那黑大哥……”她欲言又止。 皇上觑了眼黒焰司,扯唇一笑。“黑公子就暂时充当你的贴身护卫吧!” “多谢皇兄。”席夜语开心地道谢。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传闻中的皇上,竟然是这么温和仁慈的人。 只不过,她的喜悦只维持了一天,第二天一早,皇上就派宫里的太监领着她到他的御书房见面。 “夜语见过皇兄,不知道皇兄有何吩咐?”席夜语低垂着小脸,偷觑着面容严肃的皇上。 她感觉得到,今早的他与昨天的他,似乎有一点差别,但究竟哪里不同,她就不得而知了。 皇上一样端着笑脸,只不过,他的笑此时看来有些虚伪。 “皇妹,朕知道你刚进宫,一切都还在适应当中,只不过,朕有一个难题,非得请你帮忙不可。”席夜语不假思索地回答。“皇兄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只要夜语做得到,一定帮皇兄帮到底。”皇上听了是既感慨又庆幸。“朕就知道找你回来是对的。”他接续道:“你应该知道,北方蛮夷逐渐坐大,已经威胁到中原老百姓的安全,朕为了避免引发战事,导致生灵涂炭,决定用和亲政策,安抚蛮夷之王。” “皇兄的意思是?”席夜语觉得有一股寒意由脚底窜至头顶,身子不由自主颤抖着。 “朕希望你能帮皇兄完成这个任务,嫁给蛮夷之王。”她话带恳求。 闻言,席夜语脚步不稳地踉跄了一下,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皇兄,宫里的公主们为数不少,为什么要挑中夜语当和亲人选?”她的声音隐隐带着抖音。 心下暗忖,难不成,这就是皇上积极寻找她的理由? 她好后悔,为何先前不肯听从黑大哥的劝告,如果,她愿意与黑大哥一起远走高飞,如今她就不必被皇上利用了。 皇上思索了一会儿,友善地握住她的手。“皇妹,宫里的公主们姿色平庸,若当做和亲对象,满意之王肯定不满意,只有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皇上说得不疾不徐,好像毫无杀伤力似的,但席夜语听得额际冒出冷汗。 “皇兄,若夜语不肯帮忙呢?”她试探性地询问。 皇上勾唇一笑,然而这笑,却是会让人头皮发麻,带着算计的笑容。 “若你不肯帮忙,朕只好大开杀戒,处死你最重视的男人。”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席夜语拉住他的手臂,苦苦哀求。“皇兄,求求你别伤害黑大哥,你希望夜语怎么做,夜语答应就是了。”皇上轻拍她搁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温声安慰。“你放心,只要你肯听话,你的心上人就不会有事,而且,还能享尽荣华富贵,还有,你的嫁妆朕一定办得比其他的公主还要丰厚。”接下来,皇上说了什么,席夜语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只知道,她错了,她不该进宫的。 她不该认亲,应该跟黑焰司一起远走高飞。 只是,来不及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今生今世,她注定与黑焰司有缘无分……回到寝宫后,席夜语苦思着该怎么将自己即将和亲的事告诉黑焰司。 她实在好舍不得与他分开。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地爱他。 这日,晚膳后,席夜语不停地替黑焰司倒酒,脸上还端着笑容。 她的反常,让黒焰司心中涌起了警觉心。 他握住席夜语的手,阻止她再继续为自己斟酒。“夜语,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题我斟酒?我的酒量虽好,但喝多了也是会醉的。”席夜语咬唇,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黑大哥,这宫里的酒都是上等的美酒,不多喝一点怎么行?还有,你看看夜语身上穿的绫罗绸缎,是不是很美?”她的脸上虽然带笑,然而,心里却是苦涩的。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出实情。 一旦他得知自己即将嫁给满意之王,他的反应会有多激烈? 深怕他做出冲动的事,她只好想办法逼他出宫去。 “夜语,你喝多了,我知道你不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他所得真心恳切。 然而,席夜语却轻笑出声。“黑大哥,你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此话怎讲?”他微微变了脸色。 “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够敌得过荣华富贵的诱惑,就算是夜语也一样。”喝了些酒的她,双颊酡红,眼神迷蒙,然而,脑袋却更加清醒。 为了保全他的姓名,她只好说着违心之语。 黑焰司微眯着黑眸,大掌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夜语,你想说什么?说清楚一点。”他咬牙瞪着她,气她不肯对自己说真心话。 “好,你先稍安勿躁,听夜语慢慢说。”她轻笑着,一脸的不以为意。 “快说。”黑焰司已经察觉出事有蹊跷。 今夜的她太反常,不知道皇上是否对她说了什么话? 心中变得焦躁不安。 “皇上说,只要夜语答应跟你分手,他就会将夜语指婚给朝中最有钱有势的王爷,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值得庆贺一下?”她的眼中闪动着灿亮的光芒。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他嘶声问道。 黑焰司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他就知道不该进宫的,夜语才进宫没几天,整个人就变了,变得连他都认不出来。 席夜语艰难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看到他生动的脸庞,她心如刀割,痛苦得几乎无法喘息。 原谅他不得不说出伤害他的话,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离开她。 皇上已经答应她,只要他肯离开,就会赏赐黄金万两给他,这么一来,他的后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夜语怎么可能不答应?夜语若不答应岂不是傻瓜吗?”她自嘲一笑。 黑焰司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摇晃。“夜语,我不相信你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咱们两人的感情,你答应过我,今生今世要与我在一起的!”他不自觉地加大音量,双手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席夜语挣脱他的箝制,别开脸,不敢正视他。“彼一时,此一时,夜语的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你的身份配不上夜语。”听她说出这么狠心绝情的话来,黑焰司的下颚紧绷,额际的青筋跳动着。“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他宁愿她只是在说醉话而已,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了。 “对!夜语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很抱歉,夜语必须跟你分手,你最好快点离开皇宫,否则,就得留下来喝夜语的喜酒了。”她力持镇定地说道。 只是,每说一句,她就觉得心揪疼了一下。 黑焰司不怒反笑。“席夜语,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过去,我竟然被你骗得团团转而不自知?”他的双眸燃烧着怒火,双拳紧握,恨不得掐住她纤细的脖子摇晃,看能不能将她给摇醒。 她不知道她的话有多伤人吗?她将他伤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只是,心虽然痛着,淌着血,他却依然该死地爱她。 “既然你已经认清了夜语的真面目,你可以走了,皇上会命人将赏金送到黑府的。”她站起身,往寝宫出口走了几步。 黑焰司却突然从她的身后抱住她。“夜语,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说这些话只是违心之语,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汲取她身上令人迷恋的馨香。 席夜语的身子僵了一下,很想回过身,抱住他。 只是,她握紧小手,逼自己要狠下心来,不能心软,否则,将来两人只会更痛苦而已。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淡淡地说:“如果……夜语愿意献身给你,以报答你当日的收留之恩,你是否就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她的口气极轻极柔,却在黑焰司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污辱他? 她以为他是那种为了得到她的身子,而不择手段的男人吗?他要的是她的心,而不是她的身子。 黑焰司倏地放开她,口气冷漠,表情如冰似霜。“在下不是如此低俗的男人,当初会收留你,压根没想过要你回报,你要在下离开,在下就决计不会留下,放心吧!” “那……那就好。”她如释重负地轻叹一口气。 她的眼眶悬着泪水,仿佛一眨眼就会落下,她极力隐忍着,不希望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对他的不舍与眷恋。 黑焰司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绝望地转身离开。 听到他离去的足音,席夜语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黑大哥,原谅夜语,夜语不是真心要伤害你的。”她哽咽地低泣,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不停地滚落。 如果可以,她希望以温和的方式与他道别,而不是将他伤得如此深、如此重。 在伤害他的同时,她的心里也很难受,很痛苦。 离开席夜语寝宫的黑焰司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感觉心被挖空了,脸呼息都感到疼痛。 他又再一次感受到被人抛下的痛苦。 这次的伤害,远比娘亲带给他的伤害还要大。 他气愤不平,无奈痛苦,却无可奈何,什么事都不能做。 突然间,他瞥见白少怀站在前方不远处,双手负于身后,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白兄,你有事找小弟商量,是吗?”他很少见到白少怀脸上有如此沉重的表情,他明白事有蹊跷。 “贤弟,不管为兄即将告诉你什么事,你都要镇定一点。”他深吸一口气,才又接续道:“听说,皇上已经准备下旨,将最近才由民间寻回的公主下嫁给蛮夷之王,以相亲政策代替征战。” “什么?皇上真的打算这么做?和亲是苦差事,竟然落到夜语的身上了?”他不敢置信地直摇头。 皇上怎能如此残酷无情,将才认亲没多久的妹子远嫁番邦。 他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黑焰司浑身震颤,紧握双拳,眼中充满血丝,若不是白少怀阻止,他真的会冲动地拿把刀架在皇上的脖子上,威胁他收回成命。 第9章 黑焰司又折返回席夜语的寝宫,双眼哭得红肿的她,被突然出现的黑焰司吓得有点手足无措。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乍见他出现,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她希望他离开,却又舍不得他离开。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皇上要你嫁给蛮夷之王的事?”他开门见山地问。 这小女子,竟然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不肯告诉他实情,真是让他又生气又心疼。 他有一股冲动,想好好地吻她,以示惩罚。 “我、我怕你会冲动行事。”她声如蚊蚋。 她一方面担心黑焰司万一触怒龙颜,后果将不堪设想,一方面担心如果他与皇上起冲突,会不小心伤害到皇上。 一位是她最爱的人,一位是她的亲人,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任何人受伤害。 虽然,皇上连一点儿亲情都没有给她,但毕竟两人血脉相同,关系不可分割。 “你不需要如此委屈自己,皇上的圣旨算什么?他凭什么主宰你下半辈子的幸福!”他说得义愤填膺。 “夜语答应与蛮夷和亲,不只是为了皇上,还为了全天下的老百姓着想,让他们免除烽火连天之苦。”她垂下眼,不敢面对他盛怒中的脸庞。 “你为了朝廷及老百姓牺牲,可曾想过黑大哥的感受?”他咬牙瞠目瞪着她。 他宁愿她不要如此大公无私,宁愿她自私一点,拒绝皇上无理的要求。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身为皇室之人,就要有为皇室牺牲的准备。”她越说越小声,怕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不敢告诉他,皇上以他的性命做为要胁,她只好就范。 万一他去行刺皇上,后果更是难以想象。 “你不敢说,就由黑大哥代替你去说,你虽然是皇室之人,但你从来没享受过任何属于皇室的福利,皇上的要求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他转身欲走。 席夜语情急地拉住他。“不!求求你,别去。”她怕他这一去,她一会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皇上喜怒无常,万一下旨处死他,那她该怎么办才好? 黑焰司误以为她依然贪图荣华富贵,否则,怎么会一直阻止他去找皇上理论。 他嘲讽地道:“你就这么想嫁给蛮夷之王?”他直勾勾盯着她,盯得她心虚不已。 他怎么可以如此误会她?真是让她百口莫辩。 但转念一想,与其害他冲动行事,倒不如让她误会自己来得好。 “没错,嫁给蛮夷之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是一国之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不必再担心无处可以栖身。”她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你真的不后悔离开……中原?”难道,她一点儿都不在乎两人之间的感情? 真的能让两人的感情说断就断。 再怎么样,他都不相信,她能够做到如此狠心绝情的地步。 “我……不后悔,而且,我希望在我出嫁之前,你能够先离开皇宫。”她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着。 她不想在出嫁钱,还三心二意,只要一见到他,她就会犹豫不决,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她不能因为心软而搞砸了。 “关于你的要求,在下恕难从命。”他不假思索地予以拒绝。 就算她对他一点儿情面都不留,他仍然想亲自护送她到关外。 他必须亲自见见她将来的夫婿,他才能安心。 “黑大哥,请你不要让夜语为难。”她柔声请求。 她没想到,他的执拗并不亚于她。 “你当真能将我对你的情意,说放就放?”他眼中的她,从来就不是如此冷血无情的女人。 她的变化之大,让他不禁产生怀疑。 她垂下眼,躲避他炙热的视线。 “对!夜语一向是提得起,也放得下的女人。”她的回答很虚,虚到连自己都无法信服。 她对他有情,只是,她不能让他知道,她仍然放不下他。 苦苦压抑自己的感情,真的是一件好痛苦的事。 黑焰司突然抱住她,大手不断地加重力道,像是怕她马上就会在他的眼前消失一样。“别走!我不准你离开。”他的声音夹杂着痛楚,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敲在她的心坎上一样。 她不忍心见他难受,却又不得不狠心伤害他。 在伤害他的同时,她也被自个儿给伤得体无完肤。 他的低声哀求,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她的心上刮出一道道血痕,那种痛,痛到钻进骨髓里,让她永生难忘。 “黑大哥,求求你放手,让我走。”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喊出声音来。 她多想就这么赖在他的怀里,永远都不要跟他分开。 他的身体好温暖,却暖和不了她冰冷的心。 从她进宫的那一刻起,就似乎注定了他们两人必须分开的宿命。 “我不放!我如果放手,你就会转身离开,黑大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紧紧抱着她软馥的身子,头靠在她的肩窝处,汲取她身上的馨香。 从今以后,他怕自己再也没有资格拥抱她了。 席夜语原本想抬起手回抱他,却又觉得不妥而放下。 若她再对他依依不舍,他一定不会爽快地放她走的,这样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 她用力地推开他的胸膛,并且恶狠狠地甩他一巴掌。 “黑大哥,你太放肆了!”澄亮的眸中闪动着一小簇的怒火。 她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感情,不能让他察觉她对他还有深浓的情意。 她故意抬高下巴瞪着他,戴上冷漠的假面具。 “夜语,你……”他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她真的狠心推开他。 她那么温柔,怎么可能会推开他的拥抱? 难道,她真的变了? 就算她变了,他也坚持要守在她的身边,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的决心。 “既然在下是你的贴身护卫,就有亦无将你平安地送到蛮夷去相亲。”他故意说着冠冕堂皇之词。 事实上,他除了想多陪伴她一些时日之外,还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就算不可能,但他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 也许,当她到达关外,见到粗暴豪迈的蛮夷之王后,她就会后悔了也不一定。 “不!夜语不希望你去。”她苦苦哀求。 有他一路相伴,她不仅无法感到安心,反而更加惆怅。 因为,到头来,他们两人终究得分开。 她不相信,他当真承受得起见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请公主成全属下的心愿。”他单膝跪地,抱拳朝她行礼。 反正,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就让他们以君臣之礼相待吧! 他必须确认,她将来的夫婿会疼她、爱她,他才会心甘情愿地放手。 席夜语轻叹一口气,不想再继续与他争辩下去。 “好吧!那就有劳黑大哥护送夜语到蛮夷去了。”她无奈地妥协。 她会好好地珍惜与他相处的日子,记住他对自己的好。 将来当成美好的回忆。 一个月后,席夜语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北方出发,陪嫁妆一车又一车,金银布帛,奇珍异品等,琳琅满目。 然而,身着大红喜袍的席夜语,脸上没有一点儿身为新嫁娘的喜悦,反而哭红了双眼。 马车里不时传来低低啜泣的声音,令闻者不禁为之鼻酸。 白少怀也在和亲队伍之列,他驾着棕色骏马,马儿平稳地扬蹄前进。 听到席夜语的低泣声,他策马前行,来到黑焰司的身侧。 黑焰司则驾着白色骏马,一路上不发一言,眉宇纠结,面容肃冷。 将心爱的女子送走,是这世间上最残酷的折磨,可是,若不亲自送她,他的心里又觉得不踏实。 只是,每往前一步,他的胸口就揪痛一下。 离目的地越近,就表示两人分离的时间更近了。 “贤弟,你有没有听见公主的哭声?”人车杂杳,白少怀必须加大音量,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飘散在风中。 “听见了。”他又不是聋了,怎么可能会没听见。 她的哭声悲悲切切的,哭得他心烦意乱,思绪无法集中。 到那时,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握紧双拳,逼自己不要去在意她的哭声。 “听见了还不快点过去安慰一下公主,你明明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白少怀拍了拍他的肩背。 事情演变至此,他也很无奈,说到底,他也得负一点责任才行。 幸好,皇上下了一道密令给他,让他还有补救的机会。 “没必要。”他的回答简短有力,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安慰得了一时,安慰不了一世,就让她尽情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吧! 一直压抑情感,反而会闷出病来。 他虽没有任何动作,但视线却频频望向她乘坐的马车,眼中写满复杂的情绪。 他多么地希望,这条通往北方的道路能长一点,倡导让他们走也走不完,这样一来,他就不必亲自送她离开了。 “唉!贤弟,这件事,为兄也得负一点责任,如果当初为兄不要告诉皇上,席姑娘就是他正在寻找的皇妹,如今,也不会害得你们两人必须分开。”这种拆散姻缘的事,他压根没料到。 这件事,着实让他愧疚了许久,他真是愧对自己的好友。 “白兄,事到如今,懊悔也没用,咱们都是为人臣子的,无力违抗圣命。”他颓丧的垂下肩膀。即便位居高位,白少怀也无法左右皇上的决定。 “贤弟,你先别太早放弃席姑娘,你一定还有机会挽回她的。”他意有所指地道。 黑焰司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要小弟前去蛮夷抢亲吗?”凭他一己之力,若想抢亲,恐怕事情还没成功,他的人头就先落地了。 他并不是没想过用抢亲的方式夺回心爱的女人,只不过,在人家的地盘上,他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贤弟,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他的暗示只能给这么多了。 “白兄,你不必安慰小弟了,小弟没你想像中的脆弱。”他是铁铮铮的汉子,这么一点小时打倒不了他的。 “那就好,这才是为兄所认识的好兄弟。”他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就知道他的兄弟禁得起任何严苛的考验。 而坐在马车内的席夜语,听到两人谈话的内容后,哭声倏然止住,变成悲伤的啜泣。 黑焰司连安慰她一句都不愿意,让她不禁感到心中一片凄凉。 的确是她先负了人家,可是,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她即将远嫁他乡,而黑焰司还对她这么冷漠疏离,让她觉得自己又回到当初孤苦无依的景况,不安感逐渐在心中扩大。 她不断地揣想着,万一,蛮王是个残暴未开化的野蛮人,不懂得该好好地对待她,那她该怎么办? 越想心越慌,她扭绞着双手,额际沁出一层薄汗来。 这时,陪嫁丫鬟见她脸色不好,担心地问:“公主,您的脸色不好,要不要先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不!不用了,继续赶路吧!”时间拖越久,她的内心就越慌乱,不如早点到达蛮夷,让自己对黑焰司彻底死了心。 当黑焰司将视线投射向她时,她别开脸。尽量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样子。 她不能在他的面前展现出柔弱的一面,这样一点用处都没有。 从今以后,她只能靠自己了,再也无法依赖他。 她正了正心神,认为自己一定能克服一切痛苦的。 当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蛮邦后,蛮王特地安排筵席替众人洗尘。 席间,他坐在娇小的席夜语身旁,大手揽着她的腰,一脸意气风发。 “哈哈哈!你们中原人的皇帝真的很够意思,竟然将这么漂亮的公主送给本王当新娘,真是太看得起本王了。”蛮王乐不可支。 他想都没想到,中原的女人这么美,美得像玉雕般晶莹剔透。 他可是越看越喜爱呀! 黑焰司握紧双拳,忍不住站起身说道:“大王,公主一路舟车劳顿,体力早已透支,希望大王能体谅公主,让她先回寝宫休息。”蛮王犀利的视线射向他,面露不悦。“你是谁?胆敢这么大声与本王说话。”他斜眼睨着他,心中对他升起一股厌恶感。 “回大王,在下是公主的贴身护卫。”他咬牙禀报,一手悄悄地摸着身侧的佩刀。 席夜语赶紧偎在蛮王的身侧,柔声请求。“大王,本公主的护卫不懂笑脸,声音却隐隐带着抖音。 蛮王个性粗暴自大,目中无人,她实在不喜欢这种人,可偏偏他即将成为自己的夫婿。 为了黑焰司,也为了所有的老百姓着想,她必须忍辱负重才行。 蛮王见席夜语主动靠到自己的身侧,他大喜过望地拉住她的小手。“好、好,你是本王的小娘子,你说的话,本王一定听。”一想到自己即将拥有这位美如天仙的中原公主,他就心痒难耐,恨不得赶紧与她拜堂成亲。 一旁的黑焰司,气愤地将双手握得紧紧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直直地瞪着蛮王,像是想用眼中的怒火,在他的身上烧穿几个洞。 他凭什么拥有夜语?他不配! 皇上真是一名昏君,只知道用和亲政策,压根没考虑到蛮王的狼子野心。 若不早点收服他们,他们迟早会进犯中原的。 据他所知,朝廷的武将素质不一,皆是庸俗之辈、难怪边境地区的蛮族皆对中原虎视眈眈。 都是朝廷那些毫无能力的平庸之辈害了夜语。 “大王,本公主真的累了。”席夜语一手支额,状似疲累。 蛮王虽然粗鲁,却也懂得怜香惜玉。“好吧!公主若想早点休息。本王就不打扰了。”他拍了拍掌,在场的众人便在最快的时间内将筵席及助兴的舞姬给撤走,还给他们一行人清静的空间。 当众人皆回寝房睡觉时,席夜语反而来到黑焰司的房间。 正好换上一身黑服的他,见到来人是谁后,心跳猛地漏跳了几下。 “公主,为何深夜不睡?这样对身子不好。”他的话语带着浓浓的关怀之情。 席夜语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有点哽咽。“这么晚了,你不也还没睡?”知道他还是关心她的,她吸了吸鼻子,眼中盈满泪雾。 “公主乃千金之躯,应该好好地保重自己才是。”他别开脸,不想正视她那双秋水瞳眸。 如果继续看着他,他怕自己会做出逾矩的动作来。 他得付出极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紧紧地拥抱她的欲望。 他多想带着她远走高飞,抛下一切世俗的枷锁。 “你呢?这么晚了,你想做什么?”她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臂追问。 “在下没有想做什么。”他微微推开她,言不由衷,视线飘忽不定。 “不要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行刺蛮王,对不对?”她的声音微微抖瑟着。 刚才在大厅里,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从他的眼神中,她就可以解读出,他接下来想做什么事。 “公主,你想太多了,属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他仍然没有正面迎视她。 “那你为什么换上黑衣,腰间还挂着一把长月?”她压根不信他的说词。 她真的好怕他会做出自己后悔的事出来。 所以,她没有先回寝房休息,反而先来到他的房间查看。 “属下只是保护公主,想到外面巡视一回。”他随口搪塞。 “咱们都已经来到蛮夷的地盘了,还会有什么危险?”她好气他不肯对她说实话。 “不管何时何地,保护公主的安全是属下的责任。”他说得冠冕堂皇。 席夜语却控制不住地低吼。“你骗人!你明明就是想去行刺蛮王,为什么还要找藉口骗本公主?”由于太急又太气,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扑簌簌落下来。 黑焰司对她的眼泪没辙,只好温声劝慰:“公主,请你别哭了。这样对眼睛不好。” “那就对本公主说实话。”眼中的泪水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 他轻叹一口气。“刚才,属下的确是曾有这种冲动的想法,只不过,一见到公主出现后,马上就打消念头了。”他坦白告知,丝毫没有隐瞒。 无论事成或事败,夜语都会受到他的牵连,所以,他不能冲动行事。 “果然被公主猜中了,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她语带心疼及无奈。 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如此冲动的。 “公主,属下别无选择那蛮王看起来是个粗暴的野蛮人,公主嫁给他只会活受罪而已。”他气愤难当,胸口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不停地焚烧着。 “本公主希望你能发誓,以后都不准有刺杀蛮王的念头。”她半请求半命令。 只要一想到他即将单枪匹马前去行刺蛮王,她就感到心惊肉跳的。 她怕他不是蛮王的对手,怕他会受伤,甚至失去一条性命。 “公主,属下无法眼睁睁地见你被蛮王蹂躏。”这简直比杀了他还教他难过。 “不会的,本公主觉得蛮王待人挺亲切和善的,他不会加害我的。”她说着违心之语。 事实上,她很怕蛮王,也很讨厌他的触摸,那会让她全身不舒坦。 可是,他即将是自己的夫婿,除了接受他以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你竟然还替他说话?”他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若不是现下两人身分有别,他一定会握住她的肩膀摇晃,看能不能唤醒她。 她怎么会认为蛮王待人亲切?还是,她对蛮王的第一印象不错? 有可能吗?她真的愿意接受蛮王成为她的夫婿。 也许,她对蛮王真的有好感,所以,当他握住她的小手时,她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不悦的神情。 一思及此,他的心情就一片晦暗,胸口充斥着难言的窒闷感。 “求求你,别再讨论蛮王了好吗?”她只想珍惜两人所剩不多的时间,不希望与他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公主怎么说,属下都遵从就是了。”他低首敛眉,隐藏住自己的思绪。 不论她对蛮王的观感到底如何,他都会小心翼翼的守护在她的身边,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即便会牺牲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黑大哥,你陪夜语到外头赏月好吗?”她突然提出不情之请。 “赏月?可是,公主你需要休息了。”他发觉她的眼窝下方有着淡淡的黑影,但依然无损于她的美丽。 “夜语能与黑大哥一起赏月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她轻叹一口气。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也不一定。 再过几天,她就要嫁给蛮王,将不再是自由之身。 黑焰司冷眼看着她眼里伤痛的眸光,心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拒绝的话语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好,属下就陪公主一块儿赏月。”他的嗓音清冷,让人听不出情绪,然而,他的心湖却不再平静无波。 席夜语率先往外头走去,黑焰司就在她的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跟着。 “黑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站那么远?”她柔声请求。 他的疏离态度,让她忍不住一阵心酸。 曾几何时,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疏远?他甚至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她一眼了。 黑焰司弯身,恭敬地回答。“公主是千金之躯,属下只是一介平民,没有资格与公主并肩而战。”在道出事实的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在淌血。 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远到他就算想触碰她,也没有资格了。 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道无形的高墙,再也无法跨越了。 他觉得无奈,却无力改变什么。 “黑大哥应该知道,夜语压根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问题。”她朝他伸出手,眼光带着恳求。 就算是施舍也好,她希望他仍像以前一样待她。 黑焰司仍然站在原地,目光清冷,眼中毫无温度。 “公主不在乎,属下在乎。”他的脸上波纹不兴,声音听起来平板而单调。 他想握住她的小手,想拥她入怀,然而,这一切都是奢望,再也无法实现。他必须认清事实,不能容忍自己出现任何逾矩的举动。 见他神情凛冽,一点都不为所动,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是她坚持要认亲,是她将他从自己的身边推开,她怨不得别人,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淡淡一笑,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我明白了。”她不会再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来。 为了两人好,他们必须划清界限。 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冷颤,黑焰司出自本能的,想解下身上的黑色外袍,披到她的肩上。 然而,他转念一想,觉得这样的举止并不妥当。 他不能再做出会让人误会的事情出来。 他不能再对她表达关心,不能再触碰她,不能再凝视着她,甚至连偷偷瞧她一眼都不行。 她是公主,不是他能高攀的对象。 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席夜语深吸了几口气,双手环住自己的臂膀,想藉此驱走周围传来的寒意。 却不知道,这股寒意,是从胸口窜出来的,不是夜风太凉,而是她的心已经冷了。 “今晚的月亮好圆,好美。”她情不自禁地赞叹。 心想,月圆人团圆,然而,她却即将与他分离。 此情此景,又让她瞬间红了眼眶,眼里漫上一层泪雾。 黑焰司无心赏月,只是贪看着她的容颜,想将她的面容牢牢地记在心底。 他好恨这么无能的自己。 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缄默着,珍惜彼此偷来的时间。 “公主,您真的该休息了。”黑焰司哑着声开口。 再继续与她相处下去,他强装的冷漠与淡然真的会崩塌。 席夜语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便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她强逼自己,不能再对他有任何的留恋,越舍不得他,心就越痛。 她咬了咬牙,握紧小手,快步离开。 第10章 大喜之日尚未到来,蛮王及诸多大臣、士兵们便夜夜笙歌,皆喝得酩酊大醉。 黑焰司则坐在角落一角,独自喝着闷酒。 他豪饮的方式,让白少怀忍不住见他借酒浇愁,那根本无济于事。 “贤弟,别再喝了,喝多了伤身。”虽然是老掉牙的词,但他还是不得不说。 “没事,喝几杯酒,醉不死人的。”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贤弟,为兄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再过几天便是公主的大喜之日,你要是伤了身,谁来保护公主的安全?”他苦口婆心地劝说。 黑焰司嗤笑一声。“公主即将成为一国之的后,哪里还需要我这个贴身护卫?”他已经料想得到,当她与蛮王成亲之后,蛮王大概会直接叫他滚回中原去吧! “贤弟,公主与蛮王尚未举行婚礼,一切都还有变数。”他语带保留。 然而,黑焰司却已经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白兄,有话不妨直说,保必拐弯抹角的?”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暗自感叹,自人白少怀当官以后,也染上了不少为官的恶飞。 他日若回中原,他必定辞去捕头之职,远离官场,过着清静闲适的生活。 思及日后没有席夜语相伴的日子,他的心里更加苦闷了。 “贤弟,为兄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脑子是清明的。”他赞赏地点点头。 “皇上是不是交代你什么事?”他的眼神充满戒备。 白少怀心知黑焰司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决定不再打哑谜。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闪亮耀眼的金牌虎符。“这是皇上私下交给为兄的虎符,握有这块虎符,即是最高统帅。” “什么意思?”黑焰司纳闷地盯着金牌虎符。 白少怀决定再讲解得更清楚一点。“皇上指示,蛮夷边境早就集结大批以行军演练为名义的中原精锐部队,只要你肯接下虎符,带兵打仗,拿下蛮王,公主就能安然地回到中原了。” “什么?皇上他……竟然来阴的!”黑焰司怒不可遏地拍桌。 白少怀马上警戒地环视周遭,确定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后,才又继续道:“贤弟,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既能保全公主,又能立功,你就接下虎符吧!” “白兄,你说得倒轻松,如果小弟接下虎符,就表示,将来必须替皇上卖命,这种差事我不干!”他可不屑替那个奸诈狡猾的皇帝捍卫江山。 “贤弟,皇上虽然心思狡黠了些,但他一心为国为民,也算得上仁德之君,在他底下做事,并不是一件坏事。”他婉言相劝。 “哼!白兄,依小弟看你是被皇上给洗脑了。”他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 “贤弟,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公主着想,你忍心见她嫁给蛮王,终生留在边疆吗?”他言词犀利地诘问。 “这……”一思及席夜语,他坚定的意志力就开始动摇了。 “接下金牌虎符吧!公主的命运就系在你的手上了。”他正色地道。 黑焰司看着那块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虎符,内心开始动摇了“让我考虑考虑。”他慨然一叹。 心下暗忖,他该以一生的束缚来换取席夜语的自由吗? “贤弟,时间紧迫,你得快点做决定。” “我知道。”望了眼金牌虎符,他心烦意乱地走到席夜语的寝房。 却发现她正在擦拭一把匕首。 黑焰司一个箭步上前,抢下她手中的匕首。“公主,你从哪里找来的匕首,要做什么用?”他的神情流露出一丝慌张。 “不用你管,你快把匕首还给本公主!”他作势想抢回匕首。 黑焰司将匕首藏到自己的怀里。“公主,你该不会是要做傻事吧?”思及她可能会做的事,他的心倏地剧烈跳动起来。 席夜语凄凉一笑。“你放心吧!本公主没有那个本事行刺蛮王。”黑焰司瞠大眼,不敢置信地摇头。“难道你……”无奈地别开眼。“这把匕首是用来自戕的,如果蛮王想动我,我就用这把匕首了结自己。”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让黑焰司听得满头大汗。 “不行!我不许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他情不自禁一把抱住她。 感受到他竟然不停地颤抖,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滑下脸庞。 “除了这个方法,夜语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她的心好乱,乱到已经无法思考。 “你好傻,真的好傻。”傻到让他很心疼。 “夜语不想嫁,除了黑大哥之外,夜语谁都不想嫁!”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再隐瞒自己的心情了。 黑焰司捧住她的脸,如急风暴雨般的吻不断地朝她的红唇落下,她没有闪躲,反而尽情地承接他的吻。 小手攀住他的颈项,身子更加偎近他,想将他的气息与自己的气息融合缠绕在一起。 两人的唇舌密密相贴,紧紧交缠,谁也不愿意先放开谁,只想就这么吻到地老天荒。 直到席夜语几乎快喘不过气来,黑焰司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他以额抵额,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 “夜语,你听我说,你不必寻死,因为,我决定接下皇上的金牌虎符,擒下蛮王,彻底攻下蛮夷,让此地回归中原。”他的话语坚决而笃定。 “这……这是真的吗?可是,你不是不想进宫为官?”她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他由衷地说。 事到如今,为了保全她的性命,他只好豁出去了。 “黑大哥,夜语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感动得泪流满面。 他宁愿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欢做的事,也不愿看她嫁给蛮王,这分真情,让她深深感动。 “只要你能自由,我的牺牲是值得的。”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席夜语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叮咛。“为了夜语,你一定要凯旋而归。” “你放心吧!我一向喜欢研读兵书,对行军作战虽然没有实际经验,但这阵子待在蛮夷,已经将此处的地形摸透,如何布阵。心里已经有个底了。”早在来到蛮夷时,他戟将周围的地势仔细分析过,知道哪里易守,哪里易攻。 再加上蛮夷内部纷扰不断,时有内乱,看来,这蛮王已经嚣张不了多久了。 “黑大哥,夜语一定会等你,等你回来团聚。”黑焰司朝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这仗,他是非打不可,至于能否旗开得胜,他就不得而知了。 自从黑焰司接下金牌虎符成为精兵的统帅之后,一路势如破竹,攻下蛮夷京畿几座重要的城镇,并直捣皇宫,成功地擒下蛮王。 原以为他必能安然无恙地支撑到最后,哪知,就在他体力透支时,皇宫里突然杀出一批死士,他们个个骁勇善战,黑焰司与他们力拚到底,最后,由皇宫内缠斗到了皇宫外,双方两败俱伤,黑焰司不慎跌落悬崖,只留下一只头盔。 得知消息的席夜语,赶到悬崖边,抱着他的头盔痛哭失声。 “黑大哥,我不相信你死了,我不相信!你答应过夜语要平安归来的,怎么可以失信?”她边哭边说,哭声之悲切,令闻者为之鼻酸。 都是她害了他,如果不是为了她,他了不必勉强地接下虎符,为皇上卖命。 她好后悔,她真的好后悔。 是她害他失去一条宝贵的性命。 白少怀站在一旁,强忍着悲痛安慰她。“公主,贤弟为了你,心甘情愿付出一切,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不要,我要去陪黑大哥,我要跟随他一起走。”她站起身往悬崖边走去,白少怀见状,赶紧拉住她。 “公主,请你镇定一点,千万不要做傻事,你如果跳下悬崖,不就辜负了贤弟对你的一片真心?你忍心让他的努力变成一场空吗?”他正色地提醒。 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凭他对黑焰司的了解,他笃定他一定能成功完成任务的,怎知,蛮王竟然还养了一批忠贞不二的死士? 他愧对黑焰司,更愧对公主。 席夜语转身望着白少怀,深深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如果她跳下悬崖,那他的牺牲不就毫无意义了? 可是,没有了他,她也不想再独活下去。 白少怀见席夜语寻死的心意已经有点动摇,他再接再厉地劝说。“公主,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让贤弟白牺牲。”他悲痛地低语。 席夜语握紧双手,力道之大,连指甲陷进肉里都不自知。 心里的痛已经大过任何肉体上的疼痛。 她咬了咬下唇,虚弱地点点头。 “好,我会好好地活下去,不会辜负黑大哥的一片心意。”自从黑焰司领军攻下蛮夷后,蛮夷臣服于中原,席夜语不需要再与蛮王和亲,她被护送回宫。 回到宫里的她,因为过度思念黑焰司而病倒了,形销骨立,令众人不禁感到担忧,连皇上都频频前来寝宫探望她。 她不想理会皇上,认为黑焰司的死,是皇上一手造成的,即使白少怀苦口婆心向她劝说,她都不为所动。 某夜,她昏昏沉沉地睡着,竟然看到身着黑衣的黑焰司,就站在她的床沿看着她。 他挡住墙上的宫灯,她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隐约可见他的眼睛下方有着一圈黑影,下巴长满胡髭,周身笼罩着一股阴暗的气息,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黑大哥!”她勉强撑起病弱的身子。 “夜语,黑大哥来看你了。”他的声音飘忽,却隐隐夹带着怜惜。 见她双颊凹陷,小脸失去了光采,眼眸黯淡,他的心不由得为之一紧。 瞧她把自个儿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席夜语想紧紧地拥抱着他,然而,她才伸出手,他马上警戒地往后退了一步。 “黑大哥,夜语不是在作梦吧?”她揉了揉双眼,轻声道:“夜语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她哽咽地低语。 她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即使眼前的他已经是一缕幽魂,她也不在乎了,她只在乎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我也是一样,我也好想你。”他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又觉得不妥而收回。 分别越久,他对她的思念越来越深,深到超乎自己的想象。 每刻,他都在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再见到她。 “既然黑大哥想念夜语,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夜语?”她神情哀凄地询问。 纵使阴阳两隔,只要有心,两人应该还是能够见面的。 “黑大哥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已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来去自如。”他别开脸,不敢正视她写满悲伤的双眸。 那会让他的心痛上加痛。 “若黑大哥无法前来看夜语,请你告诉夜语,该怎么做才能见到你?”她情急地追问。 她对他的思念,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我……我也不知道。”他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她。 他很想跟她长相厮守,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和他在一起? 先前,皇上使用卑鄙的手段迫使两人分开,还逼他接下虎符,攻打蛮夷,替皇上卖命,造成此刻两人即使见面,也无法紧紧拥抱着彼此,抒发自己满腹的情思。 他好限,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两人?他们两人只是相爱而已,并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 见到被病痛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的她,他就好限自己为什么没办法早点出现在她的面前。 “黑大哥,不要再弃夜语于不顾了,好不好?”不管他是人是幽魂,她都不想再离开他,这次,没有任何外力足以逼迫两人分开了。 被他抛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她已经承受过好几次,不想再一次又一次忍受这种永无止尽的折磨。 当初,她应该跟随他一起到幽冥的。 独自一人在黄泉的他,一定很孤单。 黑焰司蹙眉沉思,一脸为难。“夜语,我保证还会再想办法来看你。”他从来就没有抛下她的念头,只是,此刻的他身不由已。 早先,因为皇上的关系,他们两人无法在一起,现下,他已经不是自由之身,更无法与她在一起。 他一直思索着,怎么做对她才是最好的安排,让她身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应该是比跟着他随处飘荡来得好,但心底还是有一股奢望,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皇上是她真正的亲人,能给她渴望的亲情,但唯有他,才是这世上唯一真心疼宠怜惜她的人。 他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不要,下次想再见到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夜语想跟你一起走。”她的态度坚决,小手握拳抗议着。 黑焰司转身,眼中写满怜惜与不舍,温声劝说。“我保证,只要有机会,就前来宫里看你。”这已经是他的最大极限,她压根不晓得他必须费尽千辛万苦,经过多少难关,才能顺利地入宫来探望她。 他必须经过许多痛苦的挣扎,才能狠心地拒绝她的要求。 “不要!夜语想每天都见到你。”她的眼中盈满泪水,若苦哀求。 谁知道今夜过后,他会不会就永远消失了? “夜语,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今非昔比,想见一面已经难如登天,更何况是每天相见。 “为什么不可能?”他能入宫来看她,就表示他的意志战胜外在的束缚。 “我与你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他落寞地垂下眼。 “那就请你带夜语走,夜语不想一个人孤怜怜地待在皇宫里。”她以双手环住自己的身子,觉得深宫之中隐隐透着一股寒意,让她忍不住打颤。 待在皇宫里,她一点都感受不到温暖。 不同世界又如何?只要两人同心,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跟定他了。 “夜语,你明知道咱们已经天人永隔。”他神色黯淡,眼神飘忽不定。 这样的他,压根无法再带给她幸福。 爱她,就该放手让她追求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而不是羁绊着她,让她活在过去的回忆当中。 倒不如将错就错,让她把自己当成一抹留恋人间的孤魂。 “我不管,我要跟着你,要怎么样才能跟你在一起?”她无法再忍受失去他的痛苦。 “夜语,不可能的。”他无奈地闭上眼。 他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再者,他也不可能让夜语跟着他继续过着没有将来的日子。 “黑大哥,是不是只要夜语自戕,就能永远跟你在一起了?”她从床底下拿出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是当初她打算在与蛮王和亲前自戕用的。 匕首的刀刀上闪着白灿灿的亮光,在夜里显得更加森冷危险。 黑焰司一把夺下她手中匕首。“夜语,不许你再做傻事!”当她拿出匕首的时候,他惊慌地几乎忘了该如何喘息。 席夜语急欲夺下那把匕首,“为了跟你在一起,夜语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快点把匕首还给我!”她疯狂地抢夺匕首,一心一意想早点解脱,这样就能跟他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了。 什么荣华富贵,她一点儿都不希罕,连她最渴望的亲情,她也可以抛开,她只要他,只要他能好好地待在自己的身边。 失去他的日子,她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吃不好,睡不好,无论睁眼闭眼,脑海里都会浮现他的身影,甚至连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感到痛苦。 如果这一刀划下,她就能解脱,不再活得那么痛苦,她宁愿追随他而去。 为了跟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要她付出一条命做为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失去他,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把匕首还给我,我要去见你,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要阻止我,求求你不要阻止我!”今倣,她要结束这一切的痛苦。 今夜,她非得跟他走不可,她已经没有耐性再继续漫无目的地等下去了。 没有他的陪伴,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她用尽力气想夺刀,双手不停地往前挥动着。一心只想了结自己,跟他永远在一起。 “夜语,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他的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强而有力的声音,让她不由得安静下来。 “你想说什么?”她眼中含泪。 “你仔细听好,我没死,我是诈死的,之所以不想现身,只是因为我想替皇上卖命。”他一字一句说清楚又仔细。 而席夜语则怔愣在原地,无法反应过来。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她捂着唇,颤声说着。 黑焰司笃定地点点头。 席夜语泪流面地抱住他,声音带着哽咽。“太好了,你没死真的太好了!”她简直不敢相信上天如此厚待她,让她得以与他再续前缘。 “夜语,你愿意跟我走吗?跟我一起出宫去。”这皇宫就像是一座牢笼一样,困住他们两人。 “你是说……私奔吗?”她不明所以地望他。 “没错。”她不加思索地回答。“好,夜语跟你一起走。”反正皇上对她的亲情很淡薄,她早就不对他心存期望了。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晚就走。”他拉住她的手,往寝宫门口走去。 席夜语却迟疑一下。“可是,白公子会不会因为咱们两人受到牵连,导致仕途受到影响?”黑焰司拧眉沉吟了一会儿。 “事到如今,咱们没别的选择了,我想念他会谅解的。”他冷静地道。 席夜语不再犹豫,与他十指紧握,快步走出寝宫。 却在寝宫门口,撞见私下前来探望她的皇上。 “皇、皇兄?”她的小脸一片苍白,声音抖得很厉害。 “啧啧!没想到,朕还能见到黑公子?”他语带嘲讽,锐利的视线直直射向黑焰司。 黑焰司无畏无惧地迎视他。“黑某见过皇上。” “黑焰司,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这罪……是要杀头的。”他的声音音量不大,却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启禀皇上,草民知晓。”他低着头回话。 “既然知道,还敢回来送死?”皇上挑起眉尾。 “草民不能弃夜语于不顾,草民要带她一起走。”他的话语坚决,态度更加坚定。 “若朕不准呢?”他悦地反问。 “那草民只好对皇上失礼了!”黑焰司拔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射出一道白光,在夜里显得闪闪发亮。 席夜语惊呼一声,伸出双臂挡在皇上的面前。“黑大哥,你不能伤害皇上。” “你快让开,他这样利用你,完全不顾手足之情,你可必管他的死活。”黑焰司怒不可遏地斥骂。 “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夜语的兄长。”她说得理所当然。 皇上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他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只不过,身负重责大任,心思当然得狡黠一点,否则,怎么立国安邦? “黑焰司,你胆敢以下犯上,朕马乩人将你拿下。”他最痛恨有人对他大不敬。 席夜语马上忚屈膝跪地。“皇兄,求你饶黑大哥一命,夜语愿代黑大哥受罚。” “夜语!”黑焰司出声制止。 “皇兄,求求你成全夜语的心愿。”她拉着他的衣袍,苦苦哀求。 皇上咬牙瞪着他,狠心绝情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却始终说不出口。 想起刚才她反倒护卫自己的模样,他的心就冷硬不起来。 他轻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扶起她。“夜语,若你执意要跟他走,你将不再拥有公主的头衔,只能是一介平民,这样你能接受吗?” “夜语接受。”她回答得斩钉截铁,连考虑都不用。 皇上转过身去,双手负于背后,冷漠地说:“你们走吧!趁朕还没改变心意以前,快走!” “多谢皇兄成全。”两人大喜过望,在最快的时间内消失在皇宫里。 自此以后,皇上再没有席夜语及黑焰司的消息。 只不过,他偶尔会听闻在民间有一对济弱扶倾的夫妻,专门劫贪官污吏所得的不义之财,再将钱财拿去救济平民。 这对夫妻,男的武功高强,女的柔情似水。 他们的声名传遍大江南北,义行可风。 由于他们的行踪飘忽,所以,能够真正见到他们的人并不多。 但是,如果有缘,或许将来会有机会与他们擦身而过也不一定。 尾声 一对男女在官道上行走,两人的头上都戴着遮阳笠帽。 “娘子,你累了吧!咱们歇息一会儿可好?”男子温声询问,充满柔情密意。 “相公,我不累,咱们继续赶路吧!”女子朝丈夫一笑,那笑容洋溢着幸福。 “不行,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腹中的胎儿着想,咱们休息一会儿,不差这一点时间的。”男子语气坚决,声音夹杂着威严。 “人家只是想快点见到故友。”她不依地噘嘴娇瞠。 “再不听话,为夫可要生气了。”男子板起脸,转过身去背对他。 “好啦!我不再坚持就是了,你别生气了嘛!”小娘子拉了拉丈夫的衣袖。 听到这么撒娇的语气,男子什么气都没有了。 他转过身来,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中写满深情。 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冷酷无情的捕头,最后竟然会栽在一名小女子的手中。 他既感叹又觉得庆幸,若今生没有遇见她,他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如此美满。 “娘子,咱们生生世世都要做夫妻。”男子难得说出这么感动人心的话来。 女子含笑点头,以最美的笑靥回答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