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武曲》 冬天奇想 时节的递嬗真的很神奇! 春、夏、秋、冬从来不会错乱,顶多提前或延迟罢了,就像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晚。 满喜欢这样的季节,舒服清爽又不燥热,但愈是美好的事物就愈短暂,不用太久,初冬褪色,寒冬马上来临,又不得不拿出厚重冬衣来增加体重和负担。 冬天到了,霓子超爱吃火锅,火锅看似没啥油料,但是沾酱的热量就很高了,再加上汤底全是养分,往往不知不觉间就摄取了数百至上千的卡路里。 说起卡路里,霓子为了维持身材,曾过了一阵子算热量吃东西的日子。那段时间还真是苦不堪言哪!像我成天坐着工作,一天顶多一千两百卡就很足够了,可是……一个绵滑的蛋糕就近五百卡,总得再配上一杯咖啡吧,又要两百卡,若真吃了它们,我那天真的只能靠烫青菜维生了。 最后我索性少看一个零,哈……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 冬天食物会变得美味、却也让人忘了后果,所以我喜欢冬天,也痛恨冬天。 ok,废话连篇后,霓子要来提提新的系列罗! 许多朋友问我:「什么时候看到你的古代稿?」 因为之前一连开了几个现代稿系列,大家以为我不再动笔玩弄古人的感情了……咦?此「玩弄」非「戏弄」,而是指「赏玩、研究」的意思哦,所以这次我要给大家耳目一新,〈龙凤帖〉因此诞生了,题材可是既新鲜又有趣呢。 天上四星沦落人间,成为皇上身旁的四大护卫,又因为一个梦境,皇上得拿他们对情爱的直觉考验他们的生命长短,有兴趣的朋友一定要继续看下去哦。 偷偷补充一点,《纵情武曲》的女主角很可爱,霓子超喜欢的呢。 这次开始暂停赠书活动,序文的内容变少了,真不知道要加些什么来补,但我想各位想看的是精致的文字,而非无趣的漫谈,对吧? 那么,我就此打住罗!下回见。 p.s.来信请寄到—— 细语霓喃myanny.alic07.tw/ anny''s文字彩页匣maillist.to/myanny 楔子 古代命盘多是以星宫来划分,而武曲、破军、陀罗、红鸾便是其中四星,数千年前一次天地巨大变动之际,它们流落凡尘,成为皇帝身旁的四大护卫。 武曲星——严武曲,为岩风右护,私下乃矿业霸主,富可敌国。 破军星——邑破军,为暍青右将,亦为孤独星,六亲缘薄,朋友少。 陀罗星——范陀罗,为翼虎左将,威猛、机智、聪颖,战斗力十足,为人固执,但容忍度极强。 红鸾星——夕红鸾,为绛云左护,四星中唯一女子,为人亲切、含蓄,浑身充满喜气。 某日,他们同时在梦中看见自己的龙凤帖,此为古代豪门的结婚证书,有双方亲人签字为证,但他们只能看见自己的名字,对方的名字竟是一片模糊。 翌日,又凑巧接获皇帝的指令,同时大方的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提示,要求他们在六十日内找到另一半,且必须是龙凤帖上指定的人,违令者斩首。 只是,纵有提示,茫茫人海中,要他们如何找寻龙凤帖上的命定伴侣? 第一章 曙光乍现,悠扬的歌声回荡在湖水溪畔。 只见一名打着赤脚的小姑娘与蝶儿玩得不亦乐乎,时而哼唱,时而欢笑。溯水溪底偶有鱼儿摆尾游过,清晰可数,远方瀑布倾落,泉音玉淙净,让她几乎忘了来此的目的。 「啊!我的衣裳……」 摆放在大石上打算清洗的衣裳竟一个不注意被湍急的水流冲走,吓得她赶紧拎着裙摆急迫而上。 「衣裳……回来……快回来……」 刚开始水深只到她的膝盖,可是愈追水就愈深,慢慢淹过她的腰、她的胸,呜……不行了,她就要站不稳,和衣裳一块被水带走了。 突地,她的腰部被人一扣,接着拉出水面,当惊魂甫定时,才发现自己已站在岸边了。抬头一望,她的目光、心思不禁落在一对深邃的眸底。 「姑娘,小心。」双眸的主人说话了。 她同时也被震醒,想起了她的衣裳,「啊,我的衣……」 突地,她噤了口,因为她瞧见他拎起了它们,在她眼前晃动。可是……不对,他另一只手上挂着的竟是她的小布裤! 「还我。」她立即将小布裤抢过来藏到身后,动作之快让他楞了下。好半晌,陆小纺才害躁地轻声说:「谢谢公子。」 严武曲撇嘴一笑,「溯水溪看似平缓,但是危险总是藏在平静的水面底下,下次不要再涉水了。」说完,他就要举步离开。 「公子……」陆小纺喊住他,「我还不知恩人贵姓大名。」 「恩人?」他摇摇头,扬起一抹勾魂笑痕,「别当我是恩人,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笑中藏着诡谲,接着他提气往上一飘,直朝东边的北户山而去。 陆小纺头一次见人施展轻功,惊愕得合不拢嘴,望着他隐身在曙光中,弹指间已不见人影,有一瞬间她还以为他被太阳吞没。 再瞧瞧一旁大石上的衣裳,怪了,他们刚刚不是面对面的说话,他何时将它们放到那儿去?哎呀,她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如果太晚回去,可是会被姊姊们骂的,还是尽快将衣裳洗好。 不一会儿,她动作熟稔的洗净衣裳,将它们全放进竹篮内,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沿途经过菜贩摊子,她又买了青菜、萝卜和猪肉,一并持了回去。 一进家门,就见二姊陆小馨站在院子里,口中不停的数落道:「是不是又扑蝶扑得忘了时间?我们早膳还没吃呢。」 「对不起,二姊,我马上就去煮早膳。」陆小纺赶紧提着竹篮往厨房走去。 一进厨房,她便开始生火,把刚刚买来的萝卜混着稀饭一起煮,再将肉剁碎卤成肉燥,顿时香气四溢。 提起陆府,在京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严府有着「双财神」之称。严府掌矿业、纺织,陆府拥有银楼、当铺。唯一不同的是严武曲乃朝廷命官,因为财力雄厚,皇上都不得不靠他的资助来养兵购粮。 陆府虽拥有利,却无名,而且陆家长辈全已不在,只留下三女掌理这么一大片家业。 为此,身为大姊的陆小春可是不满极了,为何女子不能为官?为何陆家不能受到皇上的器重?这可说是她心底最大的痛处。 既然陆府这么富裕,又为何要让三小姐干粗活呢?要怪就怪她是她们三人之中最美也最讨人喜欢的,从小哪个人不说她漂亮、不说她有福气,久而久之陆小春和陆小馨对她便有了许许多多的不满。原本只是嫌她碍眼、麻烦,日子一久就开始使唤她做事,但她毫无怨言,做得快乐又开心,这结果更是让她们气结,于是几乎将家事都推到天真的陆小纺身上。 掀开锅盖,望着热呼呼的肉燥,就连陆小纺自个儿都忍不住快要流口水了。 「哇,真香呢。」她心满意足地说,盖上锅盖,然后又试了一下稀饭的咸味,待一切都差不多了,便撒点香菜末,还真是色香味俱全呢。 丫鬟圆儿朝厨房探头,「三小姐,好了没?大小姐说她饿坏了,在前头直跳脚呢。」 「好了、好了,只要再快炒个青菜就行了。」陆小纺转首对圆儿笑嘻嘻地说,压根没将大姊的怒气搁在心上,因为不管再怎么说,她终究是一家之主。 「要不要我帮你?」圆儿走进厨房。 「好啊,帮我把肉燥盛进碗里就行了。」陆小纺说。 「好。」圆儿走过去打开锅盖,立刻被肉燥香勾走魂魄,「好香呀,三小姐,你是上哪儿学的手艺?」 她掩嘴一笑,笑得神秘,「嘻嘻,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将向燥盛进碗里后,圆儿边走向门口边说:「我想大小姐一闻到它的味道,怒气肯定立刻消失。」 陆小纺乐观地点点头,「我想也是。」 圆儿知道这就是她,一个非常讨喜又善解人意、不带娇气的姑娘。 北户山山环水抱、层峦耸翠,看似险峻,却又美不胜收。时方早春,枝芽含苞,山桃吐蕾,整座山在氤氲的雾色中伫山止,蔚为奇观。 在山腰处有座石亭,亭内三人,两老对坐下棋,另一人在旁观看两老下棋的动作,由缓慢逐渐加速,最后竟到了无法辨识的境界。 严武曲半眯起眸,嘴角随之勾起,最后直摇头赞叹道:「行了,两老,你们这是在考验我的眼力吗?」 「呵……武曲,眼力也是一门武学,如果你能看得到我们落子的位置和顺序,那么你的武功也已有一定的水准。」他们便是有棋圣之称的金银老人。 「好吧,那再试一遍。」严武曲这回凝神专注的看着。随着他们的动作,他慢慢可以用心去感受,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突然,两老停止动作,银老转首问道:「接下来该谁下,又该下哪一步棋?」 严武曲摸摸下巴,思忖了好一会儿,这才拿起黑子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 「满不错的,完全正确。」金老捻须大笑,「不过太慢了,不若你以往的水准,是不是有心事?」 「金银老人的确有洞烛机先的双眼,我是有点心事。」严武曲微蹙起眉,「还是件攸关生死的事。」 「哦,说来听听。」银老放下手中的白子。 「皇上要我成亲。」他轻松地说。 「成亲?那是好事儿呀。」 「问题是我必须娶该娶之人,违者斩首。」严武曲撇撇嘴,「就因为皇上作了一个梦,我得面临这件攸关生死之事。」 「什么样的梦?」金老倒是好奇。 「他不肯明说,只道他已完全掌控了我们的另一半,要我们绝不能失误。」严武曲揉揉眉心,「非但皇上,就连我和破军他们也同样作了怪梦,梦境逼真无比,醒来之后还深刻在脑海,至今难忘。」他将怪异的梦境娓娓道出,「龙凤帖?我们为什么会梦见自己的龙凤帖?」 银老点点头,「我说武曲,事实上我直觉你和破君、陀罗、红鸾都不是普通人。」 「那我们是神仙罗。」严武曲忍不住一笑。 「说不定呢。」金老也笑说。 「若真如此,我就不怕被斩首了。」严武曲压根不信地站了起来,看看天色,「我该回去了,皇上今晚要送来提示。」 「什么提示?」 「找老婆的提示。」说完,他便穿越茂密山林,回到位于京都的岩风右护府。 「大人,你回来了?」门口的守卫立刻拱手恭迎。 他点点头,随即步向大厅。那颀长俊拔的背影、英挺出众的样貌,还有洒脱磊落的气度,无不引来几位小丫鬟的暗暗注目。 「皇上可有派人来过?」进入大厅后,他问着送上茶水的于管家。 「还没,不过照这时辰来看,应该就快到了。」于管家也是心焦不已,就不明白右护怎么还有心情上山看棋。 「这么说还是我太早回来了。」他扬唇一笑,暗自揣测着皇上所谓的提示会是什么。 「大人,你不担心、不紧张?」瞧他那怡然自得的神态,好似事不关己。 「紧张担心也没用,只能告诉自己没事。」 说着,外头门房已往大厅奔来,嘴里嚷着:「大人,宫里派人来了。」 「快请。」严武曲走到厅外。 皇上的跟班林和正朝这儿走来。 「林大人。」严武曲拱手道。 「右护大人。」林和笑着回礼,「你该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等得很心焦吧?」 「瞧林大人一副事不关己样,我是心焦,可你等着看好戏吧。」严武曲开着玩笑,并指着上位,「快请上座。于管家,奉茶。」 「别忙,我还得去其它三位的府邸,你的提示就先给你了。」说着,林和从袖袋中拿出一只红卷子,上头印着「武曲」两字,「嗯,这个没错了。」 「你不再坐一会儿?」严武曲接过红卷子。 「不了。」林和眯眼瞧着他,「不必心急或担心,皇上既是梦见天意,凡事听天命而行就没错了。」 「谢谢林大人的忠告。」严武曲撇撇嘴,瞧林大人说得简单,事实上他不也得认命了吗? 看着于管家将林和送出大厅后,他便打开红卷子,上头简单的印着四个字:一贫如洗。 「一贫如洗,一贫如洗,真是太好了!」 陆小春花了大把银两向宫里的太监买到皇上命令严武曲得在两个月内娶妻的消息,当然还有这个怪异的提示。 「大姊,好什么呢?咱们家怎么会跟『贫』这个字扯上关系呀?」陆小馨哀叹的说,跟着坐在檀木椅上,无聊地卷着鬓发,「本来我以为可以和他攀点关系,这下看来是没指望了。」 陆小馨自从三年前与严武曲无意间见打过一次照面后,就茶不思、饭不想地想着人家,几次在他出现的场合她都刻意现身,希望能博得他的注意,只可惜太多女人相争,要出头可难罗。 倒是陆小春想得就远了,她一心想藉由严家与皇室联系,如此一来陆府要得个官名将不再是难事了。 「谁说跟咱们扯不上关系,你说我们家谁最『贫』呢?」陆小春问道。 「大姊,你……你是指小纺?」若是指她倒是真的,又不是没银子买衣裳,可她长年就那两件替换,洗破了还缝缝补补,真是一副穷酸样。 「没错,就是她。」陆小春勾唇一笑。 「可她脑子单纯得跟一张白纸一样,随便让人家套两句就露了馅,还能做啥事?倒不如我去,装穷不就行了。」陆小馨异想天开地说。 「你!」陆小春忍不住嗤鼻道:「我看还是算了,不出三天,肯定就被那眼尖的严武曲给瞧出来了。」 「那你真要小纺去?」陆小馨好不甘心。 「她够美、够寒酸、够格。」陆小春眯起眸,「不过就如你所说,要怎么做才能不露馅呢?」她用食指敲敲太阳穴,猛地瞠眼,微笑的说:「有了!你快去把她叫来。」 「哦。」陆小馨懒洋洋的走到后边,将正在整理偏房的陆小纺给拉到大厅,她就不信这笨丫头不会捅出楼子。 「大姊,你找我?」陆小纺怯怯地望着大姊。 「别这么怕我,我这回不是要骂你,而是希望你替咱们陆府做件好事。」陆小春先给她一抹最温柔的微笑,因为她明白这个傻小纺是吃软不吃硬的。 「好事!什么好事?」听大姊这么说,她终于安心了。 「小纺,你也十五岁了。」 陆小纺点点头。 陆小春状似关心地继续说:「这样的年纪是可以嫁人罗,所以大姊想帮你找个夫家。」 「啊,」陆小纺一愣,「大姊、二姊都还没嫁呢,我还小,不急。」 「不行,我要你做的好事就是成亲嫁人,只要你嫁了,就可以救一个人免于被皇上斩首。」陆小春佯装不舍地望着她,「大姊也不舍得你离开,但是救人要紧。」 「那……那我哪时候出嫁?又要嫁给谁呢?」陆小纺蹙起眉心。坦白说,救人她愿意,可是就这么把终身定了……会不会太草率? 「没这么快,首先要做的就是得让对方喜欢上你、爱上你、主动想娶你,可你得记得,不能让他知道你想嫁他的意图。」 陆小春说了一大串,陆小纺却听得迷迷糊糊。 「我并没有想嫁他的意图,那能不能找他喜欢的姑娘救他?」这样不是更完美吗? 「你这傻姑娘,还记得爹娘去世时挂在嘴上的什么?」陆小春锲而不舍地又问。 陆小馨在一旁冷眼偷笑。 「爹爹恨生了三个女儿,没能将陆家发扬光大,没能挣个一官半职在史上留名。」这些她都还记得。 「那就对了,你救了他也可以替陆家挣个名,爹在九泉之下会很开心的。」说着,陆小春便哭哭啼啼了起来,「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懂没?大姊、二姊都有心上人了,这才不能……」 「什么?大姊和二姊有心上人了?」陆小纺立即笑开嘴,着实替她们高兴。 陆小馨一脸疑惑,转而问陆小春:「我哪时候有……啊!痛呀。」 陆小春适时往她脚背用力一踩,让她住了嘴。 「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看,就不知对方是谁?」少女情怀总是诗,虽然她向来无所求,但对方很可能是她的终生伴侣呀,又怎么能不在意呢? 「你现在就跟大姊来,记得千万不能说出咱们陆家,否则对方会死,爹的愿望也落了空。」陆小春难得示好的拍拍她的手。 陆小纺心头瞬间流过一股热流,傻气的点头答应了。 没多久,她便随着陆小春来到一座华丽的府邸大门外,她转头问道:「大姊,这里是?」 「这里就是需要你帮助的人的府邸,记得大姊的话,关于我刚刚跟你说的一切全别说出口,反正就当作一无所知,那我走了。」陆小春交代完毕,转身就走,如果让旁人瞧见就不好了。 「大姊……」陆小纺怔仲了。大姊把她送来这儿,可接下来呢? 对了,大姊都忘了告诉她那人的名字,她又怎么帮他?她慌张得想逃回家,可又想起大姊威严凶悍的模样而定住脚步,最后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直盯着大门等待着。 「于管家,外头有位小姑娘从晌午就一直站到现在,不知想干嘛?」门房一见于管家经过,赶紧上前说道。 而这句话却让正要出门的严武曲听见,他沉声问道:「什么小姑娘?」 「大人,是这样的,听说外头有位姑娘已经在那里站了一整天了。」于管家转述。 「哦。」严武曲眯起眸,揣测着对方的动机,跟着让门房打开大门,牵着爱驹「狂风」走了出去。当看见站在门旁,双腿已酸得直发抖的陆小纺时,他忍不住问:「姑娘,你到底想要……」 「啊!是你,好心的恩人。」原本紧张得说不出话的陆小纺一瞧见他,立刻大声嚷道,全身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 恩人!好熟的称谓……严武曲想起来了,她不就是在两天前的清晨落入溯水溪的小姑娘? 「你怎么会来这里?若要感谢我,那就不必了。」他现在很烦,没空接受她的道谢。 「哦。」这人真怪,她都还没说要感谢他呢。 严武曲轻轻抚摸爱驹,与它培养感情,这是每次驾驭它之前必须做的动作。 「你要出去是吗?」陆小纺上前一步问道。 「没错,你也可以回家了。」严武曲翻身上马。 陆小纺仍站在一旁动也不动。 「你还不走?」严武曲蹙起眉头,瞅着她低垂小脸的模样,「我说过了,不需要你的任何报答,再不走,我可要叫人撵你离开了。」 「可是我……我不能走。」她鼓着腮帮子,一脸委屈,就怕他赶她离开,而她又没脸回家,就真要流落街头了。她愈想愈慌,再看看天色已暗,那仓皇的情绪更像狂浪般冲击她的心底。 站在大门口的于管家愈瞧愈奇怪,于是上前赶人,「这里是岩风右护府,哪是你无理取闹的地方,还不快走!」 「呃……我可不可以待在这里等他回……」她朝严武曲一比,望着他那双狭长邪气的双眸,竟哽咽了。 为什么现在的他和那天救她时的模样不太一样?脸上似乎多了道威严慑人的霸气,让她有一股说不出的害怕。 「什么他呀他的,他可是右护大人,你到底走不走?」于管家驱赶着。 「好,我走就是了。」她连退数步,转身离开了。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于管家望着陆小纺的背影问道。 「只是一时多事的结果,没事,我走了。」 严武曲策马离开了府邸,先转往后山搞了些素白的菊花,随后又驭马东行。 不久,他竟然又看见刚刚那位姑娘就蹲在路边,若不是他正好要转往那个方向,在这微暗的天色下,也不会看见她娇小的身影。 他霍然紧拉马缰,下马走向她,「你怎幺蹲在这里?」 「呃……是你。」她赶紧站了起来,微笑地望着他,以为他是来找她的。 「为什么不回去?」晚风渐起,瞧她瑟缩着身子蹲在这儿,他不能视而不见。 「我……我没地方可以去。」她没说谎,她是真的不能回去。 「那你过去是住哪里?」他没好气地问。 「我的家人把我赶出来了。」像是怕他继续追问,陆小纺又蹲了下来,身子蜷缩成一团。 严武曲知道她不愿再说,「你要一直蹲在这里?」 「我不知该去哪儿。」她没抬头。 「那你就继续蹲在这里吧。」说完,严武曲又翻身上马。原以为她会开口求他收留或带她走,可回头一看,她只是低垂着脑袋,什么都不说。他暗暗叹了口气,「上来吧。」 「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扬起双眼望着他。 「我说上来。」他指着自己前面的位子。 「你是说真的?」见他又变了脸,她不敢再多问,缓缓朝他走近,可是马儿太高了,她怎么跳也跳不上去。 「来吧。」他单手一勾,例落地将她勾上马背,「抓紧了。」沉声一吼,马儿便向前直奔。 抓紧?!要抓什么好呢?她慌得往他身上一扑,用力抓住他的衣襟,埋首在他怀里。 「会不会……会不会太快了?」 「你要狂风不快,太难了。」疾速奔驰下,晚风快速飞掠过他们的身子,陆小纺的发稍轻扫着他的脸颊,让他微眯起眸。 半晌,来到一处竹林间,他赫然紧勒缰绳,狂风长啸一声后才停了下来。 陆小纺慢慢抬起脸,看着周遭,一片静谧,只听见竹叶与风的低吟。 「这里是?」 「我爹娘住在这里。」严武曲率先下马,跟着抱她下来,并将狂风绑在一根木桩上。 「可是没看见房子呀。」陆小纺四处张望。 「等会儿你就会看见了。」 他没做太多解释,直接朝北继续走。陆小纺快步跟上,月照竹影轻晃,忽明忽暗,让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突然,他止住脚步,陆小纺一时没注意直接撞了上去,捂着撞红的鼻子,痛得她紧蹙双眉,但他连回头关心一下都没有。 当疼意消失后,她才瞧见前面有座坟墓。 「啊!」她吓得往后一退,「这……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里就是我爹娘住的地方。」他屈膝跪下,而后将手中的白菊献上,因为后山的白菊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一种花。 「什么?」见他跪下,她直觉站着很奇怪,便也跟着跪下,嘴巴却嘀咕着:「哪有人天黑了才来扫墓的。」 「我父母向来喜欢云游四海,白天来他们不在这里。」接着,他便对着坟墓喃喃说了几句话,才旋身对她说:「你不必跪。」 「呃……是。」陆小纺赶紧站起来,又见他将墓碑拭净,杂草除尽。 「回去吧。」严武曲迈步往来时路走去。 陆小纺只好再次跟上。 「这里如果不要夜里来倒是挺幽静的,我想你爹娘会喜欢的。」一路上静得骇人,她只好找话说了。 严武曲一声不吭。 她又说:「下次可以白天来,或许他们喜欢夜游,晚上才不在。」 「你说够了没?」他嗓音略提,开始后悔带她来这儿。 陆小纺虽天真,但也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愠意,因而聪明地噤声,乖乖地跟在他后头,只希望他别将她丢在竹林子,别让她餐风宿露。 如今仔细思考,陆小纺发现她都自顾不暇了,大姊还将「救人」和「陆家的声望」全交到她身上,会不会对她期望过高了? 第二章 严武曲将她带回岩风右护府,但在进门之前他却撂了句话,「明儿一早你就离开。」 陆小纺虽然错愕,但她真的好累也好困,打算睡饱后有了精神,再找个好理由请求他收留她。 隔日,鸡才啼叫,平时就习惯早起的她立刻张开双眼,下一刻猛地坐起身,「这是哪儿?」 慢慢地,昨日的景象浮现脑海,她想起了大姊的交代,也想起了那个长相英挺俊逸却不怎么友善的男人。 对了,她今天得想法子说服他让她留下来,可是她该怎么做呢? 不管了,还是先起床做事吧! 于是她穿上小绣鞋后立即走出客房,外头是座优美雅致的香榭花台,蝶飞蜂舞,鸟语花香,她望着望着,竟有些痴迷了。当回神后,才想起自己正想找事做,只是她该去问谁呢? 突然,她瞧见一个妇人捧着蒸笼从她面前走过。 「春梅又不知上哪儿去了,害我一个人在厨房忙坏了。」 「这位大婶,我可以帮你忙吗?厨房的事我都会做。」陆小纺赶紧上前,好声问道。 「你?!」王婶顿住脚步,张大眼瞧了瞧她,「你是新来的?」 「是的,昨晚才到的。」 「那正好,如果你没事,就来帮我吧。」王婶握住她的手,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进厨房,陆小纺蓦然笑了,因为这里的环境能让她安心、快乐,每每她心情不佳时,都是靠用心料理各式点心来化解,尤其是看着自己的精心杰作,香味扑鼻,还真是令人满足呢。 「你会做饭吧?」王婶问道。 「我经常做,虽不是什么珍馐,但……」 「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她压根没空听陆小纺说话,将一堆食材放在她面前之后,就到另一头忙去了。 「随便我做吗?」看着眼前的东西,陆小纺咧开嘴,「好丰富喔!」 「对,就任你料理,记得要做出三样点心。」王婶又说。 这是出考题吗?不过这个考题她喜欢。 她取碗里面加蛋和成面团,擀成一张张精薄的面皮,洗菜剁肉,包进面皮中,不一会儿工夫一个个黄金饺子便现身了。 接着,她又开始调和面糊,将它倒入锅中煎得微微焦黄,再放进红豆泥煎成半圆,翻面煎个几次,漂亮的红豆煎饼也完成了。 再来,她将大白菜烫过之后,放进碎肉豆腐浆,卷成条状置于蒸笼里,片刻后掀开盖子,晶莹剔透的白玉翠卷子也完成了。 这段时间里,王婶就在一旁不断的碎碎念。 陆小纺也没将她说的话放进心里,只隐约听见她说着右护大人老嫌她的手艺差,可她已经努力学习了,他还嫌不够之类的话。 滔滔不绝的声音突然在陆小纺耳边停下,她回头一瞧,只见王婶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 「这……这全是你做的?」 「没错,全是我做的。送去给大人食用,告诉她这些是你做的,他就不会再嫌你了。」 「说得也是。」王婶笑开嘴,将三道点心装盘,连同自己方才做的几样小菜分成几次端进膳堂里。 陆小纺深怕大人见了她会不高兴,食欲全无,因而没有帮着端盘,留在厨房善后。 不一会儿,严武曲进入膳堂用膳,当瞧见有几样不太一样的点心时,他挑眉问着候在一旁的王婶,「这是你做的?」 「呃……是……是的,是小的做的。」一面对右护大人,要说谎还得胆子大呢。 他半眯起眸,撇撇嘴,夹了块大白菜,又问:「这叫什么?」 「这叫白菜包肉卷。」她一愣,想了好久才编了这个菜名。 「哦。」严武曲将大白菜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后,又看向一脸惴惴不安的王婶,转向一旁的仆人,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仆人点点头,立即退出膳堂。 王婶见他一个吃过一个,吃的全是陆小纺做的,心底更紧张了,忍不住问道:「大人,东西还好吃吧?小的可有进步些?」 「等会儿就知道你是否有进步了。」他目光一敛。 就在这时候,楼下传来声响—— 「快,快上楼去,别磨磨蹭蹭的。」 王婶赶紧回头,看见陆小纺被刚刚那仆人给带了上来,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连身子都止不住发抖。 「你们全都下去。」严武曲开口。 「是。」仆人听命离开,但见王婶还傻站在原地,便回头将她一并带开。 陆小纺紧张地望着严武曲那双眼,膳堂内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如果等会儿她喊救命,恐怕也不会有人听见了。 严武曲出乎她的意料,竟指着一道点心问她:「这叫什么?」 她没多想便回答:「白玉翠卷子。」 严武曲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跟着又指着那水饺状的东西问道:「我以往只吃过煮的水饺,倒没吃过煎的,滋味不错。」 「这道菜是我向一位江南来的……」见他突然出现勾唇肆笑的表情,她才恍然发现,老天,她……她说溜嘴了吗? 「这样吧,如果你真没地方去,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你就暂住府邸,负责厨房的一切吧。」他压根不关心她的手艺打哪学的。 皇上出的难题他没信心解得开,早就抱着会送命的打算。 「啊!」她一愣。 他说什么?还活着的时候?这么说,大姊说的人是他罗? 「不懂我的意思?」 「我懂,只是我不明白那句『我还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意思?」陆小纺瞪大眼,凝视着他那张俊脸。 看见她诧异的神情,严武曲蓦然大笑,「你不知道?在京都,这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我是不知道。」她连为何来这儿都还懵懵懂懂,哪搞得清楚更多的事。 「不知道就算了。」严武曲吃了个煎饺,又从旁边拿来一坛酒,狂饮半坛之后才继续夹菜。 陆小纺皱着眉瞧着他狂饮的姿态,而他居然毫不节制地又拿起酒坛将剩下的酒液全部倒进嘴里。 「你会不会喝太多了?」陆小纺想离开,却因为他的牛饮而呆站原地。 严武曲没回答她,红了颈子还不罢休地又扛来一坛酒。 这时,她终于忍不住说道:「就算活不久,也不能这么消极,人生还是有很多乐趣的,不是吗?」 她可爱的话语让他顿住喝酒的动作,眯起眸望着她好一会儿,才想起他好象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他冷眼睇着她。 「小纺。」她老实回答。虽然陆家在京都有一定的地位,但是大伙只知道大姊陆小春这位主事者,对于老二小馨与老幺小纺倒是没有太多关注。 「小纺……」严武曲挑起眉头,「你当真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她的笑脸瞬间垮落,点点头说:「其实也不算被赶出来,我是逃出来的。我做错事,恼怒了父母,所以逃家。」 她闭上眼,暗暗对着九泉之下的爹娘说:小纺不是故意这么说,目的只是想救人,请你们一定要原谅小纺。 严武曲仰起下巴,瞧着美人蹙眉的模样,向来并不太容易相信旁人的他居然被她毫不矫揉造作的表情给骗了。他缓缓站起身,笑看着她,「所以我说你可以安心住下……」 这还是他头一次仔细瞧她,她双颊粉嫩白皙,红唇微俏,鼻子挺立,不可讳言的,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陆小纺不太习惯让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探究,尤其他身上那股浓浓的酒味让她不禁作呕,不自觉地朝后一退,却不小心踢到椅脚,差点绊倒之际,他出手救了她。 严武曲紧紧抓住她的柔荑,眉心紧蹙,下一瞬打开她的手心一看,上头竟是一个个厚茧!说得难听些,就连在他府邸干了几十年活的嬷嬷的老手或许都比她好摸。 他挑眉望向她,「你做了很多家事?」 「是我心甘情愿的。」她点点头。 「难怪你想逃。」这到底是什么家人哪!不过由此看来她的家境并不好。 「呃,我不是……」 「不需要为他们解释。」他笑睨着她,因为有些醉意,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竟露出轻佻的表情,「你入选了。」 「入选?!」她不解地瞠大眸子,「什么?」 「成为岩风右护的夫人。」他的唇贴近她的小脸,「你觉得如何?」 「啊!」就这么简单?!陆小纺纳闷不已,虽然说这是为了救人,可要她就这么嫁了,还是很怪呀。 「不过我说了,只是入选,我还会多找几个女人仔细考虑考虑。」他撇嘴一笑。 「难道你并不是娶自己喜欢的姑娘为妻?」陆小纺说出心底的疑惑。 瞧他仪表堂堂、器字不凡,即便没有喜欢的姑娘,应该也有不少姑娘心仪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份能耐可以因为嫁他而救他?大姊始终没说清楚,弄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安极了。 「喜欢的姑娘?!」他眯起眸,贴近她的小脸,气息喷拂在她脸上,「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呢?」 陆小纺紧捂着灼烫的脸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瞧她那羞赧的模样,他忍不住大笑出声,「或许你还真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呢。」 她被他这不一样的邪魅模样所惊吓,有点不能适应。「我……我这就回厨房帮忙了。」她微微曲膝后,便奔出膳堂,回到了厨房。 王婶见她慌慌张张的模样,紧张地追问:「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右护大人又不满意,数落了咱们?」 「不是。」她双手压在胸口,心底有着疑惑。突然,她转身问王婶:「刚刚大人一直说着晦气的话,什么活着的时候之类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你不清楚这事?这可是近来府邸里发生的大事呀。」王婶哀叹一声,「大家私底下都说着大人可能活不久了,已纷纷寻找下一个主人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这事听来似乎挺严重的。 王婶边清洗蒸笼,边诉说着皇上与右护大人的怪异梦境,「偏偏皇上信以为真,非要大人依他的梦境找到正确的女人为妻。」 「那不是很冒险?」陆小纺秀眉轻蹙,替他担忧。「全天下的女人这么多,他哪知道要娶哪一位呢?」 「据说皇上会给提示。」 「什么提示?」她急忙问。 「只有大人知情,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对于管家他都守口如瓶呢。」王婶将蒸笼搬到外头晾干,「所以他近来脾气特别大,看什么都不顺眼,你可别做错事了。」 「是的,谢谢王婶的提醒。」陆小纺点点头,可心思却远扬了。 接下来的日子,严武曲都不在府中,陆小纺原以为他只是心情烦郁出去散心,但事后才知道他竟然主动向皇上请求前往边界领兵作战。 她想,或许他是想靠打战来耗力耗时,好早点面对命运的安排。 而这段时间右护府亦出现了些许变化,许多仆人离开,又有新的仆人进来,最劳累的莫过于于管家了。 「于管家,这碗补汤你喝了吧,大人不在,整个府邸都得靠你了,你可得顾好身子。」夜深了,于管家还在前厅算帐,陆小纺便到厨房将下午熬的补汤端来给他喝。 「是小纺呀。」于管家对她苦笑,「就是因为全靠我了,我才不得松懈呀。」 望着眼前这位清秀美丽的小姑娘,还记得当初她一直站在府外,还被他骂了一顿,可她不记恨,还对他这么关心……不,应该是说她关心府中每一个人,说她多事也行,但她还真是挺热心的,又热心得可爱。 「但总得休息嘛,趁汤热着,快喝了。」陆小纺将补汤端到他面前。 于管家接过补汤,很快地喝了它,「这汤还真香呢。」 「我用了好些药材去熬的,还放了甘草,富有甜味,而且性温不燥,可以常喝的。」她笑着解释。 「那么好的补药,能不能也给我来一碗?」大厅外突然出现一道突兀的声音。 「右护大人!」于管家先瞧见了严武曲,立刻站了起来。 陆小纺立刻回头,当看见身着战袍的他胸前一片血渍时,忍不住问:「大人,你怎么了?为何一身是血?」 「天,我这就去请大夫来。」于管家也吃了一惊。 「不用,哪个人作战厮杀不受伤的?」严武曲抚着胸口,摇摇晃晃地走进前厅。 陆小纺上前扶住他,「大人,小心。」 「呵,你怎么改口喊我大人了?」他挑起眉,肆笑地望着她。 陆小纺微愣,不好意思地说:「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我才弄明白何谓『右护』,而『岩风右护』又代表着什么样崇高的地位,而你又是如何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 「崇高的地位?呵,可如今却什么都不是。」他眯起眸,狠狠地说:「即便有战功,也会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给毁了。」 「呃……对了,大人,这场战役结果如何?」于管家听得出来他在埋怨些什么,于是转移话题,顺便上前扶他回房,打算拿金创药先止血。 「我岩风右护出马,焉有不胜的道理?」严武曲在于管家与陆小纺的搀扶下缓缓走向房间。 「恭喜大人。不过你为何不在营地疗好伤,再与士兵一道凯旋归来?都是长途跋涉、驭马奔驰的关系,伤势才会恶化的。」进入房里,扶他躺下,于管家立刻拿来金创药,「来,我们先上药吧。」 「不,我要她为我上药。」严武曲推开他,指着陆小纺。 「什么?」于管家诧异地皱起眉,「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就要她。」他抿唇一笑,并看向陆小纺,「你愿意为我这个有崇高地位的岩风右护上药吗?」 「我……好。」见他伤得这么重,若不上药,情况可不妙。 「听见没?把药给她,你出去吧。」 「是。」既然大人坚持,小纺也愿立息,于管家也只好退出房间。 待于管家离开后,严武曲便眯起眸子瞧着动也不动的陆小纺,「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为我上药呀。」 她吞了口唾液,这才拿起金创药走向他。他全身各处都有伤,不褪衣是没办法上药的。「我得为你褪下战袍。」 「可以,你就脱吧。」他笑望着一脸踯躅的她。 陆小纺深吸口气,伸手替他褪下厚重的战袍以及身上的衣物,直到剩下一件满是血渍的里衣。 「老天,你流了多少血?」她摇摇头,「不请大夫来是不行的。」 「不,我就只要你上药。」他固执地说。 陆小纺没辙,只好照办了。她先将里衣剥开,可一不小心拉扯到伤口,又开始流血。 她脸色大变,慌得将金创药撒在伤口上头,又找来干净的布条捆绑伤口,而他从头到尾都闷不吭声,该不会是痛晕过去了? 「大人……大人……右护大人……」她紧张地喊着他。 「你叫魂哪?」他终于张开眼。 「你觉得怎么样?还很疼吗?」她不是大夫,无法判断他的伤势是不是光这么做就可以痊愈。 「很好,还有这里。」他指着下腹。 「什么?」陆小纺是姑娘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那地方怎么可能是她可以触及的? 「对,就是这里。」他挑眉瞧着她无措的模样。 平日他并不是个轻佻之徒,可是一场战役归来,等于是到鬼门关前走了一圈,能活着又何必过得这么拘束,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再来就是这丫头,愈看是愈有意思,让他起了捉弄她的念头。 陆小纺深吸了一口气,小手扯住他的裤头,又缩了回来,「不,我……我不行。」 「只是个简单的动作,为何这么别扭?」严武曲邪魅的双眸射出诡火。 顿时,她愣住了。 见她犹豫不决,他低喊一声,「啊,」 「怎么了?」她浑身一绷。 「你再不上药,我会疼死。」要装就装像点,他闭上眼,做出咬牙硬撑的模样。 「好,我帮你上药就是。」陆小纺索性睁只眼闭只眼,然后将他的裤头轻轻拉开,跟着转开脸,拿着金创药猛撒。 「撒错地方了,小纺。」他肆笑着,「我要是绝于绝孙,就找你算帐。」 殊不知他伤着的地方是下腹,可不是在那「家伙」上. 这声「小纺」让她突地一震,因为她完全没想到他还会记得她的名字,那天他可是在半醉半醒间知悉她的名字呀。 「大人,你骗我!」一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她有点生气了。 「我是骗你,那又如何?别再拖时间,快点。」严武曲低沉磁性的嗓音扬起一丝丝戏弄她的谑意。 「是……是的。」她这才定定慢慢拉开裤头,直到那家伙要露不露之际,瞧清楚小腹上当真有条像鞭似的伤痕,血肉模糊,看样子一定很疼。「我先去弄点温水清洗伤口,然后再上药,就这样上药可能没什么效果。」 见她起身欲走,严武曲用力拉住她的小手,眯眼瞧着她,对于她的细心感到莫名激赏,也对她可爱的表现会心一笑,「你不会想找机会逃吧?」 她摇头,「不会,你伤好之前我都在。」 陆小纺的意思是她绝不会因为害怕为他上药而离开,但他却误以为待他伤好了她便会走人。 「你要去哪儿?」 「什么?」 「我伤好后,你要去哪儿?」他抓着她的手腕的力道徐徐加重,唇色已渐渐泛白,看来这段跋涉加上身上的伤的确够他受的了。 「只要你留我,我哪儿都不去。」望着他那急促的语气,陆小纺的内心渐渐暖热了起来。这代表着他需要她的照顾吗? 「记着你说过的话。」严武曲慢慢闭上眼。现在脑袋浑噩的他实在没心思厘清为何会突生一股对她的依赖,或许是她温柔的手法,或许是她的细心,给他莫大的安全感。 安全感?!曾几何时他严武曲也需要安全感了? 不一会儿,他的思绪已完全被睡意掩覆。 陆小纺为他盖上被子,当瞧见他小腹上的伤口时,又忙不迭地打来热水,打算帮他清洗伤口。 陆小纺仍旧不放心,偷偷去请了大夫过来,趁严武曲沉睡之际让大夫瞧瞧伤势,毕竟她不是大夫,就怕一个处理不好会危及右护大人的性命。 「大夫,右护大人的伤势如何?」于管家送大夫到门口时问道。 「之前处理得非常好,没事的,于管家,你放心吧。就不知是谁帮右护大人清洗伤口的,很干净也没伤到他,着实细心。」 「就是去请你过来的那位小姑娘。」于管家捻须笑说。 「是她?的确是个伶俐又漂亮的姑娘。」大夫朝于管家点点头,「那我先回府了,记得拿我的药方抓药让大人喝,包管三天后他就会生龙活虎了。」 「大人不喝,我也会强迫他喝的。」于管家应允道。 在送走大夫后便回到大厅,他看见陆小纺正拿着抹布四处擦拭着。 「小纺,你在做什么?」 「厨房现在没事,所以我把大厅清一清,人手不够呢。」她回头微微一笑地说。 于管家叹口气。的确,走了好些人,虽然严家家大业大,可下人们还是担心它会因为大人的受刑而垮台。 「对了,大夫怎么说?」她走向于管家。 「他说你处理得很好,大人没事。」 「真的?」陆小纺喜形于色。「太好了,如果大人就这么倒下,那可就糟了,幸好他没事。对了,药方在哪儿?我这就去抓药。」刚刚她瞧见大夫正在写方子呢。 「也好,就在……」 于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见丫鬟小敏跑出来,嘴里嚷着:「于管家,不好了,大人醒了,直闹着要小纺去照料他。」 「什么?」于管家双眸大瞠,「这是怎么回事?他又在闹脾气了!」 「我不知道呀!」小敏摇摇头。 「我去看看吧。」陆小纺将抹布丢进水桶内,跟着快步走向严武曲的房间。 严武曲躺在床上,噙着一抹笑望着她。 「大人!」对上他那抹笑,陆小纺急皱着眉,「你又在胡闹了!伤才刚好些,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又怎么了?你听好,你可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说我胡闹的下人,别以为我说你入选了,你便可以肆无忌惮。」严武曲眯起双眸,直瞅着她那张柔绵细滑的小脸,如果他不是有伤在身,还真想上前摸摸看触感如何。 「我压根没有这个意思。」她很诧异地说:「我早忘了这件事,当时也以为那不过是你的醉言醉语。」 「哦,你当真这么不忮不求?」他似乎不怎么相信。多少对他献殷勤的女人要的不就是他的财富与岩风右护夫人的名号,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不想要,还真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真要问我想要什么,那就是请你听话些。」说着,她上前帮他把故意踢掉的被子给盖上。唉,这副孩子气的模样,真难想象他是到前方上战场的作战英雄,更是皇上器重的四大护卫之一。 「你要我怎么听话?」他抓住她的皓腕。 陆小纺瞪大眼,望着被他紧紧抓住的地方,那儿居然会发烫!她赶紧抽回小手,有点无措地说:「我先去为大人抓药煎药,晚点再来。」 「什么?药?!」他眉心紧蹙。 「对,你得喝药才会好得快些,我这就去。」瞧见他眼底跳跃的火焰,陆小纺心一惊,赶紧拔腿溜出了房间。 「喂……小……」他喊不住她,只能愤而往床上一敲。该死,难道他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药!这辈子他还不曾喝过那玩意儿,谅她也别想让他张嘴。 第三章 陆小纺照着药方抓药回来,在厨房专心煎煮着。 大夫说了,大人伤得不轻,是他身子骨硬朗才会一副没事样,这药一定得熬煮到一定的火候,药性才会出来。 「你做事就是这么细心,难怪大人点名要你伺候。」王婶笑道。 在小敏的大肆宣传下,大人要陆小纺伺候的事已在府邸内传开。 「没那回事。」她摇头微笑着,对于大人有什么样的念头她完全没搁在心上,现在她只祈望他早日痊愈。 「怎么没那回事,大家都传言大人喜欢上你了。」王婶掩嘴偷笑。 「这……这怎么可能?」她心慌的反驳。 「怎么不可能,事实证明就是这样,我只是好奇,在岩风右护府也待了十多年了,从没见大人喜欢过哪个姑娘,多半是姑娘们自动送上门,环肥燕瘦哪种货色没有,虽然你长得挺标致秀气,但艳丽耍媚的更是不少……」王婶疑惑地挑起眉头,「就不知道大人为何会喜欢上你?」 听她这么说,陆小纺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小纺只是平凡人,没想过会让大人喜欢,我想大人只是……只是……」 她敛住笑,想起他一举手一投足问的俊魅神采,还有对她的一丝丝依赖,或许真正付出感情的人是她吧? 「只是什么?」王婶追问。 「只是人在病中,想逗逗奴婢、找乐子罢了。」说完,她又将目光转到炉子上,注意着火候。 「是这样吗?」王婶想了想,还是理不出个原由。 「别想了,药已经好了,我这就给大人送去。」她赶紧将黑漆漆的菜汁装碗,加了盖后,以托盘小心地送到严武曲的房间。 可是才走进房间,就不见他的人影,陆小纺立刻将托盘搁下,四处找寻他的身影。 然而岩风右护府何其大,怎是她一时之间找得着的?就在她逛了一圈,腿酸脚麻之际,竟隐约听见了霍霍刀剑声。 她立即循声找了过去,才发现府邸后方还有一处空地,两旁兵器架上摆满了各式兵器,俨然像个练武场。往远处一瞧,她竟看见伤势未愈的严武曲在那儿舞刀弄剑。 「大人!」她快步走了过去,却不知运气练武之人在一招未尽下收气是很伤身的。 就见他刀锋猛地一转,刺进一旁的木桩,抚着胸沉着气问:「你想做什么?」 「你不能这么做。」陆小纺走上前,想拔下刺进木桩里的刀,将它放回兵器架上,哪知道它竟然刺得这么深,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拔不出来。 严武曲双臂抱胸,撇嘴笑望着这一幕,而后上前由她身后裹住她的身子,伸手抓住刀柄,轻松地抽了出来,架在她的脖子上,「你知不知道你很烦人?别以为我给了你一点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 陆小纺定住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就怕刀子不长眼会伤了自己。「大人……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快回房歇着吧。」 「如果我偏不回去呢?」他扯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那我还是会劝你回去,直到你愿意回去为止。」她小心翼翼地旋过身,然后亮着双眼看着他,「好不好?我们回去?」 「也行,我们就回去。」他手上的刀并没放下,「但我要拿你的命换,你愿意吗?」 「小纺的命已在你手上了,你何需多此一问。」她紧闭上眼,等着那尖锐的疼从她颈子上发出。 「哼!」严武曲丢下刀,「你不怕死?」 「不是。」她张开眼看着他那张怒容,跟着弯起唇线偷偷一笑,「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要我的命,更何况我是为你好。」瞧他那气呼呼又没辙的表情,陆小纺更不怕他了,抓起他的手臂,「走,喝药去。」 严武曲头一次被一个女人拉着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岂不气恼。但他又不想甩开她,只好被迫跟着她走。 直到进入房间,陆小纺赶紧为他褪下外褂,而后推他上床,端来药汤,「还好仍温着,快把它喝了。」 「这是什幺东西?」乌漆抹黑的不说,还有一股恶心的怪味。 「是药汤,大夫说只要喝了它,你三天后就可以做平常的事,到时再舞刀弄剑也不迟呀。」她笑咪咪地说。 「不喝。」他头一偏,怒火飞扬地说道:「我已经依你很多了,不要再逼我喝这种苦药,否则我真会杀了你。」 「我不怕你杀我,只求你喝了它。」这可是她辛苦熬好的药汤。 「你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想我在战场上大刀一挥就有多少人头落地……」 「呕!」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捂着嘴快吐出来了,「求你别再说了,我不愿意想象那样的情景,太残忍了。」 「残忍?!」对敌人可不能怀有这两个字呀。「不管残不残忍,我就是不喝,给我倒掉。」 见他这么坚持,她垂下小脑袋,「好吧,你不喝就算了,那我端下去就是,你别再擅自起来,好好睡一觉吧。」说着,她气馁地将药汤端出房间。 她那失望的表情,倒是让他迟疑了,可改口的话却怎么都不愿意说出来,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闭上眼,他就是无法入睡,脑海里出现的尽是她那张颓丧的容颜。 「该死的!」他愤而坐起身,正想着要做些什么事来打发时间时,屋外竟出现于管家与另一人交谈的声音。 「于管家、于管家……幸好我追上你了。」 「王婶,什么事?」于管家疑惑地问。 「这个给你,是小纺那丫头将外伤药磨成粉调成泥,说这样敷在伤口上,大人才不会疼。」 「这小姑娘还真细心。」于管家笑说。 「说起她的细心,我还真不得不服了她,今儿天未亮,她就守着那炉药汤,直坐在那儿好几个时辰,可说是寸步不离,坐到最后连腰杆子都快打不直了呢,她说大夫交代的,火候要注意,否则药效发挥不出来。」 她的话就这么透过门缝传进了严武曲的耳里。 「就不知大人喝了没?」于管家叹了口气。 「我看是没有,刚刚她回厨房时是苦着一张脸,只差没哭出来呢。」王婶摇摇头,「我要她别执意,她就不听……」王婶突然捂着嘴,脸色苍白地说:「该死,我怎么忘了大人的房间就在旁边,这下可好,他不知道听见没?」 「大人应该睡了,你别担心,快去干活吧。」于管家摇头一笑。 「是、是,我马上去。」 眼看王婶离去后,于管家这才进入房间,唤醒假寐的严武曲,「大人,小的为你上药了。」说着,他慢慢褪下他的里衣,将药泥敷在伤口上。 严武曲闭眼不语,只是用心感受着药泥敷在伤口上头的细致,还当真一点都不疼,可见她的用心。 唉,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是夜,严武曲漫步来到厨房外,望着漆暗一片的空间,推开木门,仿佛还能闻到一丝药味。点燃油灯,他找着煮药汤的陶泥锅,打开一看,除了药渣,连一点药汤都没,正打算离开,却望见搁在木桌上的那只眼熟的汤碗。 掀开盖子,他看见里头满满的都是药汤,端了起来,半眯起眸,做出非常为难的表情,只差没捏着鼻子,然后把药汤全给喝下。 「呃!真苦。」 「咦?厨房怎么有灯光呢?」突然,外头传来声响。 严武曲可不希望让人瞧见他喝了药,赶紧提气躲在梁柱上。 「王婶,是你吗?」陆小纺走了进来,四处看了看,却没瞧见有人。「可能是王婶刚走,忘了熄灯。」说着,她又将手里的一帖药放进炉内,又生起炭火,打算重新煎一次。 煎药之际,她打算将下午那碗药汤倒掉,哪知道里头居然是空的! 「是王婶帮我倒的吗?」摇摇头,她也不再揣测了,洗净碗后,又坐回小凳上轻轻煽着火,专注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知我不会喝,你干嘛还这么固执?」 身后突然冒出声音,吓得她差点整个人栽在火炉上。 她回头一看,确定是他,这才松口气。可旋念一想,不对呀,这时间他应该在床上躺着才是。「你快回房吧。」 「你还没回答我呢。」抬起她的小脸,他近距离的瞅着她。 「回答……回答你什么?」他温热的气息又吹在她鼻间,让她的心渐渐酥麻,连脑袋都不灵光了。 「为什么还要煎药?」 「因为我相信一句话。」她抬起眼,偷瞄着他。还好,他的表情不像生气,那表示她没惹恼他。 「哪句话?」严武曲眯起眸。 「铁杵磨成绣花针。我想,只要我日日端药给你,你总会喝的。」 「你还真有耐性,该不会是我小看你了。」他的热唇慢慢欺近她,在她毫不设防之际攫住她的绛唇。 陆小纺身子一绷,错愕得瞠大了眼。 湿滑的舌头钻进她的小嘴,放肆舔吮着,同时间也让她闻到一股药味。莫非那碗药汤是他喝了? 「大人!」她推开了他,身子微颤地望着他,「你喝了药汤?」 他扬起嘴角,轻笑道:「秘密被发现了!看在我喝药的份上,我想要回一些报偿。」 勾住她的身子,他用力往外带去,临走前以内力引来槽中木瓢里的水将炭火熄灭。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惊愕地问道。 「我房里。」说完,严武曲已降身至门口,将她拉了进去。 「这么晚了,我想我该回去了。」她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心跳逐渐加速。 「方才我吻了你,你以为那代表着什么?」严武曲紧扣住她的手腕,猛地使劲将她拉到身前,大手开始上下抚揉她娇软的身子。 「别这样,大人!」陆小纺虽是抱着嫁他的准备而来,可是……可是他们还没正式成亲呢,况且他要娶的人还不一定是她。 「反正再一个多月后我就非娶妻不可,那就娶你了。」严武曲说着,将她推倒床上。 「什么?」她凝视他的眼,想瞧清楚他所言是真或假。 「还是你有了心上人?」瞧她那清丽的容颜,应该有不少男人喜欢她。 「没……也不是,而是我……」心底挣扎了一会儿,她小声地问:「我可以喜欢大人吗?」 「你喜欢我?」严武曲眯起眸。 见他那为难的神情,她立刻解释:「你别误会,我本来只想摆在心底,并不想让你知道。」 他一把勾住她的身子,将她拽到自己身下,用力箝住她,「既然喜欢又何必逃?」 「大人……」她窝在他怀里说:「你的事我听说了。」 「哦!」他开始解着她衣襟上的小布扣,「那又如何?怕守寡?」 「不,不是,我是怕你所娶非人反而害了你,你应该仔细思量,找个最符合要求的女子。」她别开脸,眼眸微眯。 「你不愿意?」他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傻瓜,全天下你最符合了。」 他又一次吃上她的红唇,开始在她身上恣意摸索。 顿时,她的缣衫飞了、抹胸掉了。 「不要,我怕。」好怪的感觉,怎么像着了火? 「不用怕,我对女人向来温柔,尤其在床上。」他迅速抽掉她的小裤,紧抓着她的腿不让她并拢。 她是如此迷人,像丝绒般紧紧包里着他,令他欲罢不能。 事后,他趴在陆小纺身上,轻轻喘息着,望着她已汗湿的小脸,他魅惑一笑,「想不到你是这么热情。」 陆小纺羞得将小脸藏进被子里,不敢与他火热的眸对视,可才动了下身子,疼意让她皱起双眉。 「疼吗?我看看。」他意会地起身。 「别……别看……」她急着起来,可瞧见自己身上未着寸缕,娇软的同体完全暴露在他眼底时,她一张小脸更加红润了。 严武曲抱住她的身子,将她紧扣在胸前,「我从不知道这么娇小的你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什么都没做。」她哪有什么能耐,充其量只是被他整得晕眩而已。 「什么都没做就够了。」 说时,严武曲的大手又不安分地在她身下抚揉着,这回他的动作极轻,像是怕弄疼她,这样的感觉反而让她难耐地急喘了起来。 「怎么?又想要了?」她还真敏感。 「没……」 「想不想到我的矿山看看?」有好一阵子没去监督自己的家业了,虽然严武曲极信任底下的人,不过近来由于「限日成亲」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就不知那些下人还有心思管理吗? 「矿山?!」她兴奋得瞠大双眸,「我……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住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附近我有座别苑,有马有羊有牧草,咱们就住那儿吧。」他温柔地轻抚她的发,「想去?」 「嗯。」她笑着点点头。 「你可是我第一个带往那儿的女人。」严武曲睨着她天真的小脸,突然有个念头,如果他真活不下去,这么大的产业该如何交替?倒不如就留个种在她肚子里。只不过仅剩下一个多月,他得努力才是。 「大人……」陆小纺内心突生一股无法形容的浓热,「你对我这么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倘若你能在一个月内怀有我的子嗣,那就是最好的回报了。」他扬起一抹邪笑。 「什么?」她压根没想到要有孩子的事。 「不愿意?」 「不是,而是没有心理准备。」她摸摸肚子,这里头如果有了小生命,那感觉是怎么样?一定很温暖。「好,我尽力。」 见她迅速答应了,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他倒有点上当的感觉。炯亮的双眸微眯,他立即掰开她的腿,「那就开始吧。」 「等等,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孩子。」她不解。 「既然知道我的事,就应该知道我不一定能活下去,有个孩子对我而言很重要,懂了吗?而你应该更开心才是,不管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思对我,但我既已选上你,我的一切全都属于你。」他话中有话,表示他若死去,她身为这一大片家业的主母,即可操控所有。 她是听懂了,可是听得心好痛,尤其是他脸上挂着的谑笑,更让她打从体内泛出阵阵寒意,好象她是为了他的财产才对他好。 还来不及细想,他已毫不温柔地进入她,这回没有前戏,干涩摩擦的疼痛让她全身冒出冷汗。 「不要……大人……不要了……」 严武曲完全不在乎她的尖叫,像野兽般在她体内狂送,她翻身想逃,可才没一下又被抓了回来,按在床头,紧紧扣住她的腰…… 第四章 三日后,严武曲在陆小纺半带强迫、半带撒娇的药汤喂食下,终于如大夫所言,体力恢复得极快,伤势也好了大半。而他立即派人备马备粮,打算起程前往严家矿山——克莱克穆山。 当他们抵达山脚,已是次日,陆小纺才明白原来克莱克穆山离京都有这么一段距离。由于山势非常险峻陡峭,马车不宜通行,只能骑马,靠它的脚力慢慢往上爬了。 山上氤氲叆霴、峰顶染黛,形成一股雾气;山风凝聚两侧谷底,当狂风一扫,气流瞬变,立刻扬起漫天尘沙……可以想见要在这种地方工作是何其辛劳。 不久,他们已到了矿场坑道,陆小纺坐在马背上四处张望,就见矿工们个个是灰头土脸,头绑的布巾都染黑了,在阴暗危险的坑内穿梭着。 「他们的工作很辛苦。」她不忍地说。 「是辛苦也危险,但我给的也是等值的报酬。」说完,严武曲便下了马,直接朝那儿走去。 陆小纺见了,也立即跳下马背,拎起裙摆跟了过去,站在他身后朝着前方那漆暗的洞穴探头探脑。 对工头们交代了几句话,严武曲才发现身后有个不安分的影子在晃动。 「你在做什么?」 「他们都在那里头工作吗?」陆小纺小声问着:「可里头好暗呀,怎样才能把矿石开采出来?」 工头瞧她一脸好奇,忍不住笑了。「我们会点油灯进去,不过也很危险,若挖到一些助燃气,那就完了。」 「啊!」不知为何,陆小纺的一颗心覆上浓浓的担忧。 严武曲看着她垮了张脸,明白她在想什么,「别想太多,他们都是十几年的能手,早就可以判断地底藏的是什么,只要多加小心,便不会有危险。」 听他这么说,陆小纺这才露出笑颜,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回到狂风那儿,我们还得赶到别苑,那里离这里还有一段路。」严武曲在下人面前又维持他应有的霸气与严肃。 陆小纺吐吐了香舌,快步走向狂风。 「右护大人,那位姑娘是?」工头倒觉得她挺可爱的。 「未来的主母。」严武曲毫无避讳地说。 「哦,这样呀。」工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在他眼中右护大人是出了名的严厉,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像孩子似的天真小姑娘? 「好好做,要他们都小心点,我明天会再过来。」严武曲边说边不放心地回头看着直从狂风脚边钻、逗它玩的陆小纺。唉,也是因为狂风喜欢她,否则它哪受得了人家在它底下捉弄它呢。 「右护大人,你今儿个过来真好,可以给大伙打打气,否则我真怕他们都走光了。」眼看严武曲举步就要离开,工头忍不住又说。 严武曲撇撇嘴,暗地笑了笑,「放心吧,即便我死,严家产业也不会垮,尽管做。」 「呃……右护……」他可没说他会死呀! 「没事,那我走了。」严武曲快步走到陆小纺身边,将她抱上马后,自己也俐落的一跃而上。 工头简直不敢相信大人竟会遇到这么大的一个危机,再瞧瞧那位从大人腋下探出头直对他挥手告别的未来主母,难道她就是右护大人的命定佳人? 「以后我可不可以常来这里看看?」陆小纺想为这些人做些事,或许端些好吃的东西过来,也算一种慰劳吧。 「不准。」他面无表情地说。若真发生爆炸或崩坍意外,是很危险的。 「我不会打扰他们的。」她微噘小嘴。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其它事可以因为她的撒娇耍赖而依她,可这等大事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干嘛这么强硬!」那算了。 他索性闭目不语,就让她随便想吧。他不敢给她太多的关爱和依顺,就怕哪天他突然不在,她会无法适应。 陆小纺觉得无聊,再次趴到狂风的身上,楞楞地望着山上的一切。黄昏时分,一抹残霞点缀在远方,照在前头一片枫红上,彷如火烧遍野,热得熏人。 不知过了多久,狂风突然停下脚步,她随即往另一处看去,那儿有好几间小屋子,俨然是个村落。 「右护大人,你来了。」从那一间间的屋子里突然跑出一堆人,直接朝他们奔了过来。 其中一位胖大娘,见到严武曲不但不怕,还握住他的手,「你来了真好,咱们这里冷清好久罗。」 「我这不就来了吗?」严武曲扬起笑容,「不过有你昝大娘在,我就不信会冷清到哪儿去。」 听出他的挖苦,昝大娘立刻双手技腰,「唉,没想到连右护大人都嫌我罗唆。」就这么一抬眼,她突然瞧见趴在狂风身上那张带笑的小脸,「咦?你是谁?」 「我!」陆小纺指着自己,微微一笑,「我是跟着右护大人来玩的。」 「跟着右护大人来玩?」昝大娘看看她又看看严武曲,顿时眼梢一弯,像是心知肚明般亮出笑容,「那快到主屋去休息吧。」 于是在昝大娘的热情带领下,陆小纺来到位于中央的主宅,里头可说是布置得非常高雅,平日看似无人居住,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这里就是右护大人来此居住的宅第,我们这些下人就在四周搭起屋子,所以这儿可要比京都热闹。」昝大娘笑着介绍,「对了,再休息一会儿就可以用晚膳了。」 陆小纺闲不住上几即问道:「我可以帮忙吗?」 「当然可以,一起来吧。」昝大娘握住她的小手,将她带到膳堂。 这一切对陆小纺而言,可说是一个新奇之旅的开始。 「听昝大娘说你今天很开心。」 夜里众人各自回房休憩,严武曲便问着在圆几旁忙着刺绣的陆小纺。 「当然了,昝大叔带我去看羊……真是羊耶,还挤了羊奶给我喝,哇……真香。」新鲜的羊奶一点膻味都没有。 「哦?」他奇怪地挑起眉,通常姑娘家对那些动物绝不会感兴趣,没想到她这么喜欢,「你在做什么?」 「昝大娘教我刺绣。」虽然她什么活都干,就是不精女红。 「绣些什么?我看看。」 他想上前瞧瞧,却被她问了开来。 「秘密,不能看。」 「好,不看就不看,那现在是不是可以睡了?时候不早了。」他走向她,说不看却想偷瞄。可以想见,在众人面前他的威严都是装出来的。 陆小纺赶紧将绣布藏到身后,「你讨厌啦,怎么可以偷看?」 「好,要我不看也行,你得赶紧过来睡觉。」他坐回床边,老早就等不及了。 「好嘛!」将绣布放进柜子中,她来到床边,可愈想愈不对,「在京都,小纺是睡在自己的屋里,为何在这里我们要同床共枕?」 「不愿意?」他挑起一对英挺的眉,突然紧箍住她的身子往床上一抱,速度快得让她惊嚷一声。 她抚着胸口瞪着他,「也……也不是不愿意,而是怕旁人会说闲话,这样不太好吧?」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我将娶你,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他眯眼瞧着她那受惊的模样,「不过把你抱上床,就吓成这样?来,让我听听看你的心跳有多快。」 说时他的大手竟搁在她左胸上,让陆小纺的呼吸渐渐凌乱。 「右护……别……」自从上回他粗鲁的要了她后,那疼痛仍在记忆深处回荡着,之后每每和他独处时她总是技巧的躲开他,可现在他又开始狂热地在她身上摸索,那不堪的一幕似乎又浮上脑海。 「不喜欢?」他眯起眸。 「我……我不是因为要当什么母才……」她眼眶泛红地说。 严武曲叹了口气,「那已经不重要了。」 「上回我说了,我要在你肚子里头留种,前几天见你还不适应,所以任你逃、让你躲,如今既然来到这儿,你就得夜夜服侍我。」因为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什么?」她双颊泛红。 「慢慢你就会适应。」严武曲不得不承认,他已被她那俏皮可爱的个性所感动,柔软迷人的同体所迷惑。 陆小纺的身子从脚趾一直泛热到脸颊,迅速在这场欢快中迷失了…… 事后,他紧抱住她微颤的身子,为她盖上厚被,语气放柔地说:「山上天候不像平地,早晚忒凉,你可得多穿些衣裳。」 「衣裳?!呃……」想当初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被大姊带到岩风右护府邸外,之后于管家是有拿些薪饷给她,但她买的就是带过来的几件单薄布衣。 还记得于管家曾开她玩笑,说她就快成为女主人了,可以跟大人要点行头和首饰,绝对没问题。可是……这些话她怎么说得出口?况且她也不需要。 「怎么?」他以为她有向于管家拿零用钱。 「没……没什么,我知道。」正好一阵风从窗缝钻入,带来一股寒意,尤其听见窗牖不时传来夜风轻撞窗棂的声音,让她更加感受到气候的变化。 不过他的胸膛好温暖,一场漫长的云雨后,她作了个最美的梦。 翌日一早,陆小纺猛然醒来,却已不见严武曲。 她赶紧套上衣裳,来到铜镜前,纤手巧梳头、又梳洗过后,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寝房。 才走到大厅门口,就听见昝天说话。 「大人,近来不少下人争相离去,山上牧场的人手已明显不足,是不是要再多找些人手?」 「你看着办吧。」严武曲端起热茶浅啜了口。 「还有,羊圈里有不少母羊快生了。」这倒是他比较忧心的地方。 「老吴呢?」他是专门替那些家伙接生的人。 「他也离开了,说什么儿子搬到城里,吵着要孝顺他。」昝天叹口气,「就不知是真是假?」 「赶紧找个会处理的人过来,我在的时候就由我来,不过你动作要快,最好在一个月内办成。」或许一个月后,他已不知在哪儿了。放下茶盅,他又道:「我得到矿场看看,今天应该还不会生吧?」 「应该不会,要不要我跟你去?」 「不用了,我这就去马厩。」拍拍昝天的肩,严武曲便离开大厅。 这时陆小纺才从后头慢慢走进大厅,看见昝天便问:「昝大叔,真的有很多下人都离开了?这么一来对牧场不就影响很大?」 「主母,的确是这样。」省天恭谨地说。 「主……」陆小纺红着脸摇摇头,「别这么喊我,我和大人还没成亲呢。以后就叫我小纺吧。」 「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昝天笑说。 这时,省大娘匆匆奔进大厅,「花花要生了……」 「花花?!」陆小纺不解地问道。 「就是昨天窝在羊圈旁那只快要临盆的母羊。」昝大娘本以为它可以熬个几天,没想到今天小羊就急着出来了,「大人呢?大人在哪儿?」 「他刚刚才去矿场。」替天想了想又说:「我去找他回来,你去看着花花。」说完,他就走向马厩,翻身上马,急起直追。 「昝大娘,我跟你一道去羊圈。」陆小纺看昝大娘匆匆离开,便在后头追着说道。 「主母,你帮不上忙,还是在屋里歇着。」昝大娘慢下脚步等她。 「昝大娘,拜托你和昝大叔别这么喊我了,还是叫我小纺。」她再一次强调后,便以比普大娘还快的速度往羊圈奔去。 来到羊圈,见花花难受地咩咩叫,陆小纺也跟着心急不已。 「如果找不到接生的人,母羊应该会自个儿生吧?」通常街上的猫狗不都自己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花花一向娇嫩,我怕没人帮它,它会难产。」 一听昝大娘这么说,陆小纺立即蹲在花花面前,轻抚着它的肚子,「不疼、不疼,大人马上回来了。」 「主……小纺,你不能乱碰快生产的动物,它发了狂会踢你呢。」昝大娘立刻拉住她。 「没关系、没关系,它很乖,瞧,它不是不叫了吗?」 陆小纺温柔的小手似乎给了它安全感,抚平它急躁的心情。但同时她也发现它肚子里的小羊一直滚动,像是急着来到这世上。 「我帮它接生好了。」她异想天开地说。 「你说什么?」昝大娘以为她听错了,「不行呀,连我在这儿工作这么多年,都还不会替它们接生呢。」 「可大人若赶不回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试试吧。」 陆小纺不停按摩着花花的肚子,隔了好一会儿,见它又挣动了起来,她只好在羊儿耳旁轻轻哼歌……而它也不再暴躁,学着使力,将腹里的小羊慢慢挤出来。 「对……对……就是这样。」陆小纺突见小羊的腿儿,立刻笑开嘴。 昝大娘在一旁看得热泪盈眶,她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姑娘居然不怕血,还可以安然自若地帮一只脾气暴躁的母羊接生。 「出来了、出来了……」陆小纺开心地说。「咦?还有一只耶。」 「真的!太好了。」昝大娘也感受到新生的喜悦,笑得合不拢嘴。 而被昝天追回来的严武曲此时就站在羊圈外,他半眯着眸望着陆小纺生涩却不失温柔的手法,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就如同现在,他眼底盛满欣赏,但更深处却藏着专注的思绪……她到底是打哪来的? 「哇……又出来了,花花好棒,真的好棒。」她一直在它耳畔称赞着。 母羊就像听得懂人话般,变得好乖顺。 更让她钦佩的就是小羊了,才刚出生就学站……那卖力的模样让陆小纺急红了眼,「加油、加油……」 眼看它们慢慢站了起来,她在一旁拍手叫好。 这时已有其它人往这儿看过来,大伙都对这位新主母投以激赏的眼光。 「替天,去把羊儿处理一下。」严武曲交代之后便走了过去。 陆小纺一瞧见他,立即喜悦地说:「大人,你看……」 「跟我进屋去。」说着,他便旋身往屋里走去。 陆小纺不解地偏着脑袋,尾随着他进入主宅内。一进门,他便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的腰。 「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大胆。」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陆小纺心惊胆战地问。 「因为你抢走了我的锋头。」严武曲将她转过来,让她直视他的眼睛。 「那我这样做对吗?因为花花真的很痛,我逼不得已才大胆为它接生。」她眨着一双大眼,全身染着血却一点也不以为意。 「你做得很好。」他看着她一身血渍,「去换件衣裳吧。」 「那花花……」 「有昝天会处理,你别担心。」 陆小纺点头,立刻奔回房间,从包袱里找出一件干净的衣裳,正准备换上,却见他不知何时已坐在椅子上。 「呃……我要换衣裳,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你身上每一寸我都看过、摸过,还怕我看你换衣?」他露出难得的不驯。 「你怎么这么说……讨厌!」她娇嗔地跺脚,跑到屏风后换衣服,却不知在日影的投射下,屏风呈现半透明状,反将她曼妙的身段一览无遗地展露在他面前。 他双臂环胸欣赏了一会儿,见她套上衣裳,他这才旋身走向圆几,却也看见她包袱里的衣裳少得可怜,而且全是些单薄的素衫。 「大人,我换好了。」她开心地在他面前转一圈,「我想去看花花。」 「等等!」他突然拉住她,「你好象很喜欢它?」 「它好勇敢,我当然喜欢了。」她露出理所当然的笑靥,「更何况它是我头一个接生的羊儿呢。」 「我劝你最好把它给忘了。」他往屋外走去。 「为……为什么?」陆小纺快步跟上,急急追问。 「别问这么多,我说什么,你听着就行了。」他性格的双眉不禁微拧了下。 「难道我不能常去看它?」他的意思好象就是这样。 「最好不要,这是我最后一次强调。」严武曲的回答慢慢显得不耐烦,语气也渐转沉重。 陆小纺顿住脚步,眼眶泛着莹莹泪光,「大人,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对不对?所以你才不肯让我接近花花。」 「因为我已经将它卖给别人。」他再也忍不住转身说道。 「什么?」陆小纺愣住。 「我早在三个月前就将花花卖出,双方说好等它生产后,调养好,就由我亲自送到买家手上。」既然说了,他就说得清楚些。 陆小纺怔仲地站在原地,小手拧着裙子,眼底滑过一抹受伤的黯然,「也就是说,再过些时日,你就会把它送走了?」 「没错。」 「小羊呢?」她泪眼婆娑地问道。 「我会留下。」严武曲双臂抱胸,「清楚了吗?」 「既然可以留下小羊,那也可以不卖母羊吧?」她赶紧拭去泪水,快步走近他,「我可以负责照顾它,虽然昝大娘说它过分娇柔、脾气又不好,但我想如果它能和小羊在一块,它一定会变得很温柔的。」 「你够了吧?我不能不顾商誉,再说花花年纪已不小了,生过这一次,下次要受孕的机会不高,不卖它的话,难道你要我将它宰来吃?」听她迳自说些天真话语,他的心情也猛地紊乱了起来。 「真的不可以?」她扁着嘴。 「绝不可以,别异想天开了。」 听他道出这两句绝情的话,陆小纺又一次红了眼,这次她不再请求他,而是快步往羊圈奔去。一进入羊圈,她立刻找到花花,见它正温柔地喂小羊喝奶,她的心揪得更紧了。 「花花,我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最后她所能做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问它,也是问着自己。 第五章 自从知道花花即将被送走之后,陆小纺几乎天天往羊圈跑。 可今儿一早,却不见花花在里面,她心下一惊,快步跑到外头问着它的下落,这才明白它还没被送走,而是关进牛栏内。 「为什么要把它和小羊分开?」她不解地问。 「怕小羊太依赖它,所以大人要我们将它们隔开。」清理羊圈的手下恭敬地回答,毕竟在这些人眼中,她已是当家主母了。 「原来如此。」她闭上眼,忍着不舍与离情又问:「那它何时会被送走呢?」 「后天一早。」 「我知道了。」朝他点点头后,她便往牛栏走去,只见花花心浮气躁的来回踱步,她知道它一定思念着小羊。 午膳时间,她坐在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食量明显比以往减少许多。 「怎么吃得这么少?」严武曲半眯着眸,关切地问。 「吃不下。」她知道他近来好忙,经常得在牧场与矿场来去穿梭,很多事她已经不想再烦他了。 「可在京都时我见你倒挺能吃的,只是不长肉。」他哪会不知道她在闹什么别扭。 「挺能吃?」她听得一怔,「哪有!」 「往往一顿两大碗饭,只是你自己没察觉。」严武曲扬起笑容。 「两大碗!」有这么多吗?现在回想起来好象真是这样,但她也不能任由他这么笑话她,「那是因为我要干活,不吃饱点可会全身没力气,没力气就做不了事了。」 瞧这小两口边吃饭边抬杠,听在其它下人耳里可就像极了打情骂俏。 昝大娘掩嘴一笑!「大人,你们这么恩爱,还真是羡煞咱们了。」 陆小纺的小脸瞬间转红,「你和昝大叔不也很恩爱,别开我们玩笑了。」这句话似乎表达出她已将自己视为严武曲的妻子了。 严武曲撇嘴一笑,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吃过饭后便说:「最近矿场又有了丰富的收获,我得去看看。」 昝天立刻笑说:「那太好了,我敬大人一杯。」 陆小纺却趁他们敬酒之际,迅速站起身,「你们慢用,我有事先离开了。」 眼看她跑出去后,昝大娘才说:「主母真的很可爱呢。」 「虽可爱,但也烦人哪!」话虽这么说,但严武曲语气中的宠昵却是浓烈的。拭了拭唇,他便站了起来,直接朝马厩走去。 跃上马背,狂风却扭动了下,他发现有异,敏锐地转身看向覆盖的马袋。 倏地,他掀开它,却见到一个小人儿将自己蜷在里头,当行踪被发现后,只是转着骨碌碌的可怜大眼,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一把将她拎到马背上,严武曲口气不佳地问:「你这是做什么?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玩游戏。」 「我不是在玩,而是有话想说,可又找不到机会,心想跟你一块去矿场,就可以和你多聊几句。」她嘿嘿笑着,眼底却堆满了心事。 「想说什么?现在说吧。」他继续策马,但速度要比一个人时慢些。 「我……我……我想求你留下花花。」她扬眉瞅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眸瞬间变冷。唉,看来希望渺茫了。 「我不是要你少接近它?」感情是接触的累积,一旦拉远了、隔离了,不消数日,就会忘了它。 「我办不到。」瞧他那沉敛严厉的态度,陆小纺本该害怕,可又忍不住对他说:「如果真能因为这样而忘了一件事,这世上就没有这么多可爱的人、事、物了。」 他阴鸷的眼盯着她,发现她的光芒并不亚于她的美丽、可爱,还有这股别的女人不敢在他面前挥洒的脾气。 「固执!」然而,他却丢给她这两个字。 「就算我固执,能不能求你行行好,留下花花?其它的羊儿我不会去接近,省得你卖哪只我都不舍。」她眨着大眼,恳求的说。 「我说了,我已经卖了,主权不在我。」他没好气地说。 「但你不是说花花这年纪已不能再生了,怎么会有人买呢?该不会是……啊!对方想宰了它吃它的肉?!」陆小纺愈想愈心惊。 她猛一抬头,山风正好卷起枯叶,刮向她的脸,但她却忘了什么是疼痛,心中纠葛的只是这问题。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被叶子划得微红的脸颊,半眯起眸,「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没什么好惊讶,不就表示是这样没错了?」陆小纺垂下脑袋,喃喃的说:「你真的不肯救它一命?」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记住。」说着,他便猛挥马鞭加快速度,直朝矿场而去。 陆小纺噤声,吸吸鼻子,把难受和眼泪往肚里吞,她知道他有时看来很好,但绝大多数都是这般无情霸气,让人搞不清楚哪时候找他沟通才适宜。 到了矿场,严武曲开始忙碌,完全没有架子地与那些矿工在坑内穿梭,无所事事的陆小纺也只好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等着,直到再度见他出来,这才暗暗吐了口气。 「小纺,能不能麻烦你去寮子里帮我们提壶茶来?」严武曲对着陆小纺喊道。 「好,我去。可……寮子在哪儿?」附近瞧瞧,连个影子都没有。 「我看我去吧。」工头不敢劳驾主母。 「没关系,我去就行,你只要告诉我寮子在哪儿。」 见陆小纺这么说,工头只好道:「从这条小径下去,会看到一条山溪,往左一拐就看了。」 「那我马上去。」陆小纺立即如他所言,沿着小径走,果具见到一条清澈小溪,再往左边的小路一拐,果真瞧见在绿林蓊郁间,有一间样式简单的小草寮。 走进里头,她发现茶壶几乎空了,赶紧生火煮水,直到水滚后,放入高山茶叶,再捞起茶渣,之后就提着一壶重达十多斤的热茶前往矿场。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深怕被热茶烫着。 好不容易到达矿场,当严武曲一见,立即冲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茶壶。 「天,你重新煮了热茶?」 「我看壶里的茶已剩下不多,这里有这么多人,所以……」 「你就不在乎刚烧开的水多烫手,山路崎岖,你一个人提过来,不危险吗?」 听他口气暴躁,恶劣得让她的双脚定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我……我会小心的嘛,」小手交握着,小脸微微皱起。 附近的工人虽然同样被大人的火爆脾气给骇住,可也不难听出他话语里的柔情与关怀。 见她那副受惊的模样,严武曲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于是拎着茶壶走向那些工人,「喝茶吧,不过很烫,小心点。」 「谢谢大人。」工人们停下手边的工作,喝茶顺便小聊一番。 而陆小纺这才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言谈,好象挖掘到不少有价值的矿物,个个笑开怀。 「我看是主母带来的福气,我们在这儿开挖半年没有任何消息,可她一来,喜事就跟着来了。」工头说。 「我……我哪这么行,你们别开我玩笑了。」陆小纺不好意思极了。 「就是你带来的福气,别客气了。」严武曲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的小脸突然间变得更绯红。 「至于通知买家的事就交给你了,这次收获利润一定不少。」严武曲对工头说,站起身,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今儿个大伙就早点歇息吧。」 「谢大人。」工头说,恭送严武曲和陆小纺离开。 这时,大家不禁开起玩笑。 「虽然大人还是那副冷硬姿态,可一面对主母就完全撑不住了。」 「说得也是。」工头也笑了,「像主母这么可爱的姑娘,我想再霸气的男人遇上她,也会化为绕指柔。」 「哈……说得好,说得真好。」众人笑着附和。 骑马回别苑的路上,严武曲突然摊开陆小纺搁在大腿上的小手,轻轻抚揉着。 陆小纺微愕,感受他粗糙的指尖在她的掌心滑动着,抬头望向他,发现他眼睛直视着前方,嘴里却说着:「提那么滚烫的水,又爬这么远的山路,累坏了?」 「不累。」她以往在家也是得经常打水。 「下次别再做这些事,我让你帮忙只是怕你无聊,没叫你自己找更多的事来扛。」他的语气放柔,少了严厉。 陆小纺听在耳里,心里喜孜孜地,「大人,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小纺只是想为你分忧解劳。」 「如果你真会这么想就好。」他撇嘴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她再次仰起小脸偷瞄着他。 「如果要为我分忧解劳,就不要老在我耳朵旁说着花花的事,它的事已成定局了,懂吗?」他微蹙起眉心,看样子是当真被她烦透了。 陆小纺知道他日日为家业忙碌,即便面对人生中最大的关卡,他也只是在狠狠的醉过一次后就打起了精神,她又怎么能再给他压力? 「嗯,我知道。」她乖顺的点点头。 「虽然我不反对你天天和它在一块,可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你该学的还很多。」他轻声的说。 「我懂。」她依在他的胸膛上,对他点点头。 「这才乖。」严武曲紧紧搂住她的腰,大手轻巧地钻进她的衣襟内。 「大人……」这感觉让她浑身发麻又害怕,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会栽下马。 瞧她的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衫,严武曲不禁咧开嘴笑说:「抓得这么紧,怕我会把你丢下去吗?」 「不是,是小纺怕自己笨,坐不住马儿。」狂风愈跑愈快,害她都快掉下去了。 「放心吧,我有圈着你。」他锁住她的腰。 这样的紧束,才让陆小纺稍稍松了口气。 「我打算下个月……也就是皇上规定的期限前一天完成大婚。」他突然换了个话题。 「什么?这么快?!」她一脸惊讶。 「我也觉得快,但这已是逼不得已的事。」他眯起眸,望着她低垂的小脑袋,「虽然你家人待你不好,但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可打算回去通知他们?」 「啊!」陆小纺猛地一楞,「通知什么?」 「通知他们你要成亲了,不论他们参不参加,也算尽了一份心。」他突然抬起她的小脸,「还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什……什么事?」 「待我一死,整个严家产业与岩风右护的荣耀将都归于你,我也明白你善良,可别被人利用了。」 他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可陆小纺却弄不太清楚,「利用我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可别被骗了,哪个亲人来跟你哭穷,你就当散财童子,不消多时,严家产业也会被败光的。」他只好说得明白些。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被骗的,再说这些产业都是你的,而我又怎么能……」相心起他老挂在嘴上死不死的话,她的心都酸了,最后扑到他怀里痛哭,「不要……我不要你死,你不会死的。」 「傻瓜!」他哼笑一声。 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强迫自己笑说:「是呀,我真傻,我不该哭,一定没事……一定会没事,说不定你该娶的就是我呢。」 「是呀,那就该豁达些才是。」看天色将暗,有她在身边,他不敢骑得太快,可能延误了些时间。 「嗯,你会永远好好的。」陆小纺头一次觉得有个男人可以倚靠是这么幸福,她绝不能让它轻易消失。 「所以我希望你能得到家人的祝福,最重要的是让她们知道你嫁的人是我,以后就不会再让他们看不起了。」他的表情一如他原本的冷峻严肃,但话语听在陆小纺耳中,却是异常温暖。 「我……我再看看情况好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向他坦白自己的身分,当初离开家门时大姊的殷殷告诫不时在她耳畔响起,如果她真说了,就不能够救他了吗?她也知道,如果有一天让他得知她欺瞒他,一定会气她,或者是恨她,可为了救他,她不惜赌一赌了。 别开脸,迎向晚风,她向来单纯的脑袋塞不下太多复杂的心思,如今只求他安全渡过难关,更期望自己真是他的命定佳偶。 一阵纷乱杂杳的脚步声在陆府响起。 自从三小姐离府后,陆府的下人们可忙碌了,如今他们才明白三小姐过去到底做了多少事,更讶异的是她竟然可以一个人轻轻松松做完,而且还每天做得这么开心 哪像他们每做一样就让大小姐嫌一样,数落声不断,还真是唠叨呀! 就像现在,陆小春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手绢指着正在擦墙的下人,「那里的角落都是蜘蛛网,你瞎了眼吗?还有这里,天呀,一层灰哦。」她摇摇头,「小纺一不在,你们每个人都忘了活该怎么干了吗?」 这时陆小馨从房间走了出来,边打呵欠,边望着前面。唉,可想而知,精力充沛的大姊又在拿骂人当嗜好了。 「大姊,你能不能省省气力呀?」陆小馨走进厅里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永远是这么懒洋洋的,以至于身材愈来愈走样。 「你倒好,睡得可香甜!」她皱着居看着陆小馨,「不去吃早膳?」 「小纺不在,厨子做的早膳还真是难以下咽,不吃。」她挥挥手。 「那也好,你是该节制了。」 「大姊,这话很难听耶。」陆小馨不喜欢人家说她胖、说她臃肿,「人家唐玄宗可是爱死了杨贵妃,当初如果你派我去,说不定严武曲早就落在我的手掌心了。让那个傻不楞登的小纺去,说不定还傻站在一旁,连怎么接近人家都不知道。」 「你别瞧不起她,她就是那副头脑简单的样子才假得真、假得像呀。」陆小春坐在太师椅上喘着气,喝了口茶,可见是骂人骂累了。 「但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怎么连点消息都没有?」陆小馨坐直身子,「该不会要我们等到他娶了别人?」 「放心吧!我昨天已经派人到严府查探,就等他回报了。」陆小春也是因为忧心,才等不及的派人过去。 「那就好。」陆小馨又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唉,还真饿呢。」 「呿!」陆小春睨了她一眼,正打算到银楼看看,却听见外头有人通报。 「大小姐,小柳回来了。」 「还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呢,快让他进来。」陆小春立即说。 这时候名叫小柳的人走了进来,一见到陆小春就拱手道:「大小姐,你要我查的事我已经查出来了。」 「哦,快说来听听。」 「严武曲两天前带着三小姐前往克莱克穆山的矿场,据说要在那里的牧场别苑长住一阵子。」小柳将调查的结果一口气说出来。 「他……他带着小纺去矿场?这么说小纺成功了?」陆小春眼睛瞬亮,「太好了,那你还听说什么呢?」 「据说严武曲有意迎娶三小姐。」小柳又说。 「哈,我陆小春就等着这一天来临。」陆小春笑望着他,「小柳,干得好,去帐房领赏。」 「谢谢大小姐。」 「呵,没想到那寒酸丫头真是麻雀变凤凰了。」陆小馨语气很酸。 「你在那儿碎念些什么?」陆小春得意一笑,「再过不久,如果严武曲真的迎娶小纺的话,那严家产业不但都被咱们接收,想要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 「大姊,你想当女官?」陆小馨疑惑地问。 「不行吗?你这是什么嘴脸?」 「好吧,你要当官就去当,我也懒得理会了,不过山上的牧场……听来真不错,好想去看看哦。」陆小馨的下巴靠在桌上,露出一副花痴样。 「我想你是想去看人吧。」陆小舂嗤之以鼻,跟着扬起眉头想了想,「不过你这念头倒是不错。」 「怎么?你有意思去严家牧场看看?」陆小馨笑望着她。 「去的话还可以监控小纺那丫头,让我安心点。」陆小春敲敲太阳穴,「但要找个像样的理由倒不容易。」 「这个由我来想吧。」陆小馨笑咪咪地说。 「你想?」陆小春挥挥手,「我看省省吧,要你动脑不如动嘴,我是一点都不指望你。」说完,她便不再理会陆小馨,赶着前去银楼。 「哼,大姊真是看不起我,等着吧,我一定会想出个好法子。」陆小馨不服气地噘嘴,尽管不想吃,还是挨不住饿地往膳堂走去。 第六章 陆小纺虽答应严武曲不再烦他,但是她对花花的不舍却愈来愈浓,愈来愈难以割舍。 明儿一早,它就要被送走了,而且还是送去宰杀,她能见死不救吗? 如果她放走一只小羊,对大人而言应该不算什么损失吧? 深吸口气,她主意一定,便打算在深夜动手,将它放走。 好不容易等到晚膳时间,由于矿物丰收,大伙向大人敬酒道贺,严武曲不好拒绝,便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酒过三巡,他也醉得差不多了。 陆小纺与昝大娘合力将他抱进房里之后,陆小纺就待在一旁观察着他,直到夜已深,确定他已沉睡后,这才偷偷摸摸溜出房间,来到牛栏外,发现无人看守,于是走近栅门打算拉开它。 「天,好重呀。」她没想到栅门会这么沉。 看着牛栏内一只只的大牛瞪大眼睛看着她,她只好对它们傻笑。 「嘘,不要出声哦,我不会打扰你们,只想放走花花。」 说完,她又开始使力,好不容易将栅门拉开,她这才缓缓走了进去。可里头太暗了,她一直没看到花花的影子。 「花花,你在哪儿?」她轻声喊着。 但走着走着,却不慎踩到一头牛的尾巴,引来它不满的呜叫。 「嘘……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叫……不要再叫了!」 这时花花认出她的声音,远远朝她奔了过来,小小的羊角不注意顶到其中一头牛,刹那间原本平静的牛栏变得乱烘烘,所有牛只全冲出牛栏,直往山下奔去。 「不,不要跑……不要跑……」 她赶紧追了出去,但是她哪跑得过那一头头动怒的牛呢?只见一头牛狂奔离去后又回头,打算往她身上一顶。 「啊!」陆小纺往后跌坐在地上,但是那头牛却也在同时间四脚朝天,动弹不得。 严武曲狠狠地瞪着她,「你到底在做什么?」 瞬间,四周围满了人,大家人手一盏油灯,不解的看着她,好象她做了件天大的蠢事! 「我……我……」她好紧张,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呀。」他半眯起眸。 「我只是想救花花……」陆小纺捂着脸,难受不已。 「救花花?!却放走所有的牛?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抚着额头,似乎醉意未消。 「大人,我试着去追回它们,能追几只就几只。」昝天叹了口气。 「那还不快去!」严武曲用力往小路一比。 「是,大家快去!」昝天立刻领着众人离开。 「大人,夜已深,外头冷,还是赶紧回房间吧,瞧,小纺的身子都凉了。」昝大娘上前抱住陆小纺,发现她抖得厉害。 严武曲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进屋去吧。」 陆小纺在昝大娘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但是一直不敢移步,昝大娘直抚着她的手臂。 「不怕、不怕,大人醉了,所以口气有点急躁,瞧他刚刚不是救了你吗?」 「昝大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陆小纺拭去泪水。 「没事了,我知道你是不舍花花,它也因为你而逃了,这样也很好啊。」昝大娘笑笑地安抚她。 「可是牛……」 「他们会找回来的,乖,进屋去。」 于是陆小纺乖乖跟着昝大娘回到屋里。 「等等,小纺,这是大人为你准备的,你拿着。」昝大娘赶紧从案上拿来一只包袱交到她手上。 「这是什么?」她抬头问着,该不会他是想赶她离开了? 「你看了就知道,快进屋睡吧。」昝大娘拍拍她的肩,将她送到房门口,「别怕,大人已经醉了,睡吧。」 「谢谢你,昝大娘。」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垂小脸,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推门进入。 当她看见严武曲趴在床上睡着时,这才稍稍安心地走到圆几旁,将手中的包袱打开。 令她诧异的是,里头竟是一件件漂亮高级的衣裳,还有数件冬袄皮草……伸手轻轻抚摸,好柔、好软…… 她再次看向严武曲,心底洋溢着浓浓的热。坐在床畔,她偷偷抱着他,「大人,谢谢你。」 严武曲的眉心微微蹙了下,接着竟抱住她的腰,用力一个翻身,将她抓到床的内侧。 「你没睡着?」她讶异地张大眼。 「你说,牧场发生那么大的事,我就算再晕、再醉,又怎么睡得着呢?」他眯着眸反问她。 「我……我……」她撅着小嘴。 「不是答应过我,不要再管那只羊了吗?言犹在耳,可你的承诺呢?」他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开。 「我没答应你,只是点点头而已。」她解释。 「全天下唯一敢跟我狡辩的女人就只有你!」他拨开落在她额前的黑发,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我如果晚一步冲出去,你……你就被牛角顶个正着。」 这一顶不是死就是重伤,事后严武曲光是用想的,都无法忽略内心的恐惧而全身发抖。 「大人!」她瞠大眼。 「别再喊我大人了,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他邪魅的笑了,一双手好似具有魔力般直在她身上勾情诱惑着。 「我知道。」陆小纺羞涩地点点头。 「那就喊我的名字。」 「武……武曲……」 「对了,你刚刚为何要谢谢我?」 「那些衣裳。」她微微喘息地说。 「喜欢吗?这只是想取悦你的一种方式。」他的嗓音低沉,具有磁性。 「好漂亮,我喜欢……」她发自内心地说。 「明儿个将新衣穿起来,你身上的衣物太单薄了。」嘶哑地说出这番话后,沉声一吼,将自己埋进她的体内。 「呃……」合而为一的快感瞬间刺激了她。 「你这个小妖女。」 他狂肆的动作愈来愈粗暴,在一声低哑的吼声之后,她也逸出最娇柔悦耳的申吟…… 陆小纺在他身下不停喘息,「就算……就算你需要子嗣,也不能夜夜如此,我怕……我怕我会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会吗?你现在不就好好的!」他撤嘴一笑。 「可是我……」她望向他的眼,探究好久好久……虽然他待她好、还买新衣给她,但是她要的不只是这样的好而已,她真正需要的是他对自己的爱……一种男女之间的情愫,就不知他愿不愿意给? 「想说什么?就说吧。」一只手臂横亘在她胸口,他闭上眼,喃喃地问着。 「武曲,我好希望你能爱我,可以吗?」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 「爱?!我刚刚不是爱你了?」酒精挥发下,他已呈现半睡眠状态。 「我指的不是那种爱,而是……而是……是那种刻骨铭心,即便要忘也忘不了、要丢也丢不掉的,是……」 抬眼看着他,可他已经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看来他根本没将她的话听进心里。 陆小纺摇摇头,自嘲一笑,「没关系,反正我还有好多好多时间可以问你这个问题,并不急于这一时。」 望向窗外,月淡星稀、风轻影动,折腾了一夜,天都快要亮了,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陆小纺偎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半晌,严武曲张开眼,睇着她平静的睡颜,心想,爱与不爱,真有这么重要吗?或许我并没有你所想象那么久的时间呀。 也不知睡了多久,陆小纺忽而惊醒。 她张着迷蒙的眼看向窗外,烈日当空照、金光洒遍满室,时辰应该不早了! 急急忙忙梳洗后,当要换上衣裳时,才想起严武曲为她添购的新衣,转身看着圆几上那一件件漂亮的衣裳,她顿时像个孩子,左挑右选,但每一件都好喜欢,着实不知该穿哪件才好。 不管了,她先挑了件淡橘搭上苹果绿的纱衫穿上,在镜前绕了圈,彷佛就因为一件衣裳让她变美了好多!拿起同色系的丝带,她在右侧发髻上绑了个俏丽的蝴蝶结后,踩着轻盈的脚步来到外头。 与平常不同的是,原本应该有许多人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可现在似乎冷清不少,再绕到牛栏看看,原来有三十多头肥壮大牛的,现在却只剩下五、六头,难道昝大叔昨儿夜里并没将它们全数追回来? 就在她疑惑之际,昝大娘走了过来,远远就笑说:「天,我还以为咱们这儿有美丽的新客人呢,原来是小纺。」 听见她这么说,陆小纺顿时羞赧不已,小声回道:「这衣裳是大人请你准备的吧?谢谢昝大娘,好美,我很喜欢。」 「别谢我,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妇,哪有这等审美眼光,别哄得我开心到睡不着觉。」昝大娘向来大而化之,一双手挥来挥去,意思是说,这根本不可能是她去挑选的。 「那么这是?」 「傻瓜,我说是大人准备的,当然就是他亲自下山为你挑选的。」昝大娘掩嘴一笑,「只不过呀,他不好意思直接拿给你,才要我转手的。」 「什么?是他挑的!」不知怎地,她的一颗心又热又烫,连眼眶都泛红了。 「没错,现在你应该知道这是你的福分,大人是喜欢你的。还没吃早膳吧?我也是忙到刚刚,一块去吃吧。」 「嗯……大人呢?」她不安地问。 「他和我那口子去矿场了。」 「其它人呢?」她指着空荡荡的地方。 「呃……当然也去矿场了。昨儿不是说了,咱们这次挖到不少好东西,所以大人将他们找过去帮忙。」没办法了,她只好撒谎,幸好转得挺顺溜,没让小纺听出来哪儿不对劲。 「原来如此。」陆小纺这才放下心,「还有,那些牛都追回来了吗?」 「追回来了……全都追回来了。」昝大娘打着哈哈。 「是真的吗?」陆小纺这次不太相信。 昝大娘笑着拍拍她的小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大家也都去干活了,你也一样,别想太多了。」 「可是我……」她小脸一沉,自责不已。 「别想太多,既然都追回来了,也就没你的事了。」昝大娘和她一块走进膳堂。「其实你根本不用救花花。」 「为什幺?」 「昨天下午大人已亲自到买家奉上双倍银两,决定留下花花。」昝大娘摇摇头,「我本想告诉你的,可大人不准我说。」 「什么?他既然决定留下它,为何不肯让我知道?」陆小纺的心一抽。 「他说要给你个惊喜。」昝大娘为失神的她盛了碗粥,坐到她面前又说:「大人之所以昨儿才去买家那儿,是因为严家做买卖向来没有抽手或反悔的时候,但他为了你,决定破例一次。」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陆小纺哭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落在粥里。 「哎呀,你是嫌粥不够咸呀。」昝大娘吓了一跳,「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哭,而是要你知道大人是爱你的,他心底绝对有你,而且分量铁定不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他,懂吗?」 「嗯,我知道,我一定会珍惜的。」她揩去颊上的泪,破涕为笑,「有他这么对我,我该开心、该笑才是。」 「这就对了,快吃吧。」昝大娘很快地吃了两大碗粥加一个馒头,之后就先离开膳堂,干活去了。 陆小纺也迅速的解决早膳,当她走到外头,却只见昝大娘和几个工人在牧场里忙着,有人得捆绑牧草,有人得为那些牲口做记号,总之,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陆小纺想到只有她一个大闲人晾在这儿,还真无能,倒不如也过去帮忙吧!一有这样的念头,她便卷起衣袖,跑到羊圈外,见好些羊儿已饿得咩咩叫,她立刻跑向阿发。 「阿发,羊儿都吃啥?」 「当然是吃牧草。」阿发看了眼羊圈,跟着摇头道:「我知道它们都饿了,但我这里也分不开身。」 「我可以帮忙。」她张着一双大眼,非常有诚意的说。 「你!」阿发怔了一会儿,想起昨晚的事,还真不敢再冒险了。 「怎么了?你不放心我吗?」她偏着脑袋望着他,「我只是想喂羊儿吃牧草,绝不做其它事,我不会不自量力的。」 「呃,我没这意思,那……好吧,那儿有牧草,我帮你搬过去。」 阿发正想放下手上的工作,却被陆小纺阻止了。 「我是想帮忙,可没要你更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赶紧走到堆放牧草的地方,然后背上一捆……哇呀,怎么连草都这么重!幸好她不是没干过粗活,就算再辛苦,还是将它搬到了羊圈内,但是要割开粗麻绳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手拿小刀,一下下划着,突然她手一滑,刀子就划上了左手肘。 「天……流血了!」 她赶紧撕下布条,草草绑上,继续努力割麻绳。 「哇,断了,断了。」 她开心地捧着牧草喂羊儿,见它们吃得津津有味,她似乎忘了自己手上的伤,甚至蹲下来,托着腮,笑看着这一切。 「小羊,对不起,我将你们的母亲给放了,多希望它能回来……它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她一边摸着羊儿的脑袋一边说。 突然,她瞧见羊圈似乎有一部分的木桩掉落,因此又拿来钉子、榔头打算修补好,免得小羊太小会钻出去。 她不停的敲打,终于将一根根的钉子钉入木桩里,额头布满汗水,她便用那双乌漆抹黑的手擦拭,弄得灰头土脸。 午膳时间,她和工人们一块捧着铁饭盒在牧场吃,大家都对这位主母愈来愈好奇了。 吃完后她继续工作,好不容易将掉落的木桩一根根钉上,她便听见远远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严武曲! 陆小纺咧开嘴,笑着迎向他,「武曲,你看,我穿了你为我买的新衣,好看吗?」她张开双臂,旋转着身子。 严武曲勾起嘴角,当目光从她的衣裳调到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蛋时,眉头跟着紧蹙了,「你在干嘛?」 「我在钉木桩。」她指着另一头,笑嘻嘻地又道:「已经快好了。」 她这一伸手,又让严武曲瞧见那染血的水袖,他立刻下马,快步走向她,猛地抓住她的小手,瞧个仔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将衣裳弄脏的。」陆小纺以为他突然变脸全是因为袖子染上了黑乌和血渍,「我会自己将衣裳清洗干净,就跟新的了……呃,你在做什么?见他突然拆下她里在手肘上的布条,当那一道粗长的伤口呈现他眼前时,他的眼底都快冒出火花了!更让他难忍的是,它还在流血。 「该死,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他将她往屋里拉,「跟我进屋去。」 「可是木桩……」 「等会儿我来钉。」他铁青着脸色,口气也变得闷闷的。 「我说了,我会将衣裳洗干净,你就别气了,我今儿个做了很多事,你都没有赞美我一声呀。」她想逗他开心,哪知道她愈说,他的脸色愈差。 「你说够了没?」好不容易将她带进房间,他立刻压她在椅子上坐下,「坐好,别动。」 「哦。」好吧,要她别动她就不动,不要铁青着脸嘛! 他拿来一只小瓶子,抬起她受伤的手,将药粉轻轻撒在上头。 「这是药粉吗?和上回我替你上的不太一样。」这药粉末带点香气,还挺好闻的。 「上回我上的药是金创药,专门治刀剑造成的伤口,容易留疤。这次用的不一样,加了珍珠粉,不会留疤。」他淡淡地解释。 陆小纺完全没想到像他这么一个魁梧的大男人,为她上药的手法居然是这么温柔。 「武曲……」她忍不住轻唤他一声。 「嗯?」他扬眸看了她一眼。 「我好爱你。」陆小纺羞赧地抱住他,紧紧倚在他怀里,「我真的好爱你,尽管你有时候好凶,可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严武曲一张脸顿时变得暗红,大手缓缓抚上她的背,「我知道,快起来,我还没包扎好呢。」 陆小纺缓缓抬头,微笑地让他为她包扎,「武曲,牛都找到了是吗?」 他的手顿了下,「没错,只走丢几头而已。」 「那我怎么都没看见它们?」她疑惑的问。 「我带它们到矿场载货物去了。好了,要不要动动看?好不好活动?」 陆小纺试着转了转手臂,「可以,满好的。」 「那就好,你去把衣裳换了,也把脸擦一擦,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坐在椅子上,勾起嘴角,笑睇着他。 「去哪儿?」她一脸兴奋。 「去了就知道。」他双臂抱胸地说。 「好,那我去换衣服。」 「对了,衣裳让下面的人洗,你的手受伤,别再乱动。」他对着藏身在屏风后的她喊道。 「我知道。」她甜甜地说。 再出来时,她换了件粉紫的厚棉衣,因为天候渐凉,穿上这个正好。 「好看吗?」 「真美!」 他笑着轻轻的揽住她的腰,一块走到屋外,来到牧场后面一处绿油油的小山坡地。 此时夕阳西下,红橘带黄地闪出动人光晕,像薄雾般罩在山上那满坑满谷的黄叶上。绿野山坡绵延过去,与那抹橘红混成一道霞影,就此延伸、延伸……彷佛没有尽头。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不过这里真的好美喔!」 「你看那边。」他手指着左方。 陆小纺往左方看去,同时间听见羊叫声,登时花花映入眼帘,让陆小纺心喜若狂。 「花花,花花,你回来了?!」 她冲过去,蹲在花花面前紧紧抱住它,眼角微湿。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今天一天我都在想我到底这么做是对是错,你会不会在外头找不到东西吃,又饿又渴,还会埋怨我?」 「咩……」 花花轻舔着她的小脸,惹得她又哭又笑的。 「把它牵回去吧。」严武曲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武曲,是你找到它的?」陆小纺抹去泪水,感激地望着他,「谢谢……真的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严武曲望着她的笑容,以及天真的动作,还真是丢不下她,不得不对她好呢! 他不禁后悔了,后悔自己先前为何要到前方应战,白白浪费了可以和她相处的时光。 陆小纺起身,解开绑着花花的细绳,一手牵着它,一手勾住严武曲的手臂,「我们回家吧!」 走过一大片山坡地,两个人和一头羊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形成一幅多么幸福的画面。 第七章 接下来的几天,陆小纺明显察觉到不管是谁和谁在交谈,只要她一加入,他们一定打住话题,要不就换个内容,让她直觉这里的人都有意瞒她某件事。 「昝大娘,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小纺,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昝大娘吃了一惊。 「如果没有,为什么大家见了我都一副怕我加入的模样,好象你们都有事瞒着我?」她疑惑的瞅着营大娘。 虽然她平常看来没什么心眼,也没什么头脑,但这是最基本的感觉,连感觉都出了岔,那么一定是自己哪里不对了。 「这……怎么可能呢?你想太多了。」昝大娘赶紧否认。 「连你也瞒着我?」她看得出来。 「我……我怎么可能瞒着你,你想太多了,或许大家正在聊秘密,当然不肯让旁人听见了。」昝大娘拿着抹布,转身擦拭桌面。 「是这样吗?」陆小纺面带忧愁地点点头,「那我知道了,你忙吧。」 走出昝大娘的住家后,陆小纺慢慢朝主宅走去。 「怎么搞的?大家好象都心事重重的,却没人愿意告诉我原因。」 昨晚她问过了严武曲,他要她别多心,只要管好下人的工作就行,可她不爱管人,只想和他们做朋友。 绕过羊圈,她趴在围栏上对正在喂小羊奶水的花花说:「如果你知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总觉得心口闷闷的?」 「咩……」花花长呜一声。 「算了,你一定也不知道。」陆小纺叹了口气,才准备离开,却听见负责牛栏的两个下人的对话。 「唉,以前有好几十头牛要照顾,忙都忙不过来,可现在就只剩下这几头,还真冷清。」 「以前忙的时候你不是老喊能不能少几头,现在让你轻松了,你还嫌呀?」另一人睨了他一眼。 「话是没错,但是……但是大人怎么办?」 「唉,说得也是,那些牛全是要载矿物下山的,现在牛没了,载货期限也快到了,大人该怎么办呢?」由于这里的山路很不好走,那些矿物又重又多,马车无法在山路上来去,因此多是用牛来载矿物下山。 「听说这次的收获非常惊人,矿场底下都是贵重矿物,少说也需要几十头牛,现在只剩下五头……要载上几趟?」 「违约对我们严家的买卖可是影响很大的。」 陆小纺听到这里,便急着往矿场奔去,虽然两边距离不过十多里,若要用步行的,可也是非常吃力。 为了缩短时间,她抄小路,想尽快见严武曲一面,她要问他,那两个下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她又要如何赔罪? 尖石不断刺激着她的脚底,黄沙狂飞,连路边都是缠人的荆棘,刺伤她的手,划破她的衣裳,好不容易,她终于走到了矿场,但天色已暗,也到了收工的时间,她只好往寮子走去。 「请问……大人在这里吗?」尽管走得双腿酸麻,陆小纺一进门还是挤出笑容问道。 「小纺,你怎么来了?大人走了一会儿。」工头说道。 「什么?」她无力地倚在门边,忍不住放声大哭,「我真的很笨,对不起……对不起你们……」 「别这样。」一位女矿工上前扶起她。 「是我,是我放了牛群,你们知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就会帮倒忙,我实在不该再留下来害他上她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忍不住说道。 「你说什么?」严武曲突然撞开门,那风尘仆仆的模样上看就知道他赶路赶得有多急了。 「武曲?」见他折返,陆小纺不禁愣住了。 「我警告你,如果你真的离开这里,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回来,而且会重重的处罚你。」他瞪大眼看着她。 「没有牛,矿物就送不出去,全是我的错。」她怯怯地望着他,心想,他可能已经忍不住了,现在就想处罚她。 「你过来。」他沉着嗓子说。 陆小纺吸吸鼻子,双腿开始发抖,「你要打、要骂随便你,我都接受,如果你想要我代替牛,我也愿意。」 「你要代替牛?」严武曲半眯着眸,反问她:「这次的矿物少说也有数千斤,你要如何代替?」 「我一次可以扛几斤。」 她此话一出,寮子里的人全都在笑。 「你们……」陆小纺气馁的垂下脑袋,「我知道我在说笑话。」 「所以你就不要再胡言乱语了。」严武曲一手伸向她。 陆小纺以为他想打他,脖子赶紧一缩,「啊!」 然而他却只是握住她的柔荑,将她往外面带,「回去吧,如果真有笑话想说,明天再来,现在已经很晚了。」 「武曲!」她犹疑的喊他的名字。 「回去。」由于风大,他将斗篷披在她身上,两人一块驭马返回别苑。 「武曲,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回去后不见你的人影,问了旁人也没人知道,但我却发现有双疾奔下山的小脚印。」他没好气地说。 「你不恨我吗?」她回头问道。 「干嘛恨你?恨一个人太累了。」他眯起眸望着前方。 「可我把牛放了。」 「放都放了,还能怎么样?」 听他的口气,好象一点也不以为意,八成是装出来的,否则牧场的人怎么会个个愁眉苦脸。 「你要怎么送货?」 「我自有办法。」他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办法?」让她知道了,她也好放宽心。 「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与你无关。」严武曲被她问得有些烦躁,口气也变得沉闷。 陆小纺垂下脑袋。话虽这么说,但事情是她闹出来的,又怎么会说与她无关呢?可他既然不想让她问,她也就不问了。 「怎么?不开心了?」见她不再说话,他低头问道。 「没。」她摇摇头。 「还说没!没的话,会把小嘴撅得这么高吗?」严武曲忍不住拧了拧她的小嘴,「丑死了。」 「如果你嫌我的话,就放我下去。」她小声娇嗔。 「你就会在我面前撒野。」严武曲黝黑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灵魂之窗,让陆小纺的心蓦然震荡了下。 「在你面前,我哪敢?」陆小纺的小嘴却愈噘愈高,「你时而温柔,时而霸道,我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她吸吸鼻子又说:「就像这件事,明明是我的错,你却要弄得与我无关,完全不让我负责,事实上你愈是这样我就愈难过,好象我只会闹事。我多希望也能和平常人一样帮你,即便煮些你爱吃的东西也好,可是在这里,连厨房都没人愿意让我进去,都把我当宝一样地疼爱着,可是我……」 「你有完没完?」他猛地抬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小嘴,堵住她滔滔不绝的话语。 陆小纺的眼珠子转呀转的,狂风似乎也明白男主人和女主人正在忙,主动地缓下了脚步。 过了好久,他才离开她的嘴,眼底闪过一抹璀光。 「武曲!」她的声音哑了。 「现在我知道,有个像你这样的女人在身边,一点都不会寂寞。」他拍拍狂风的背,大声一喝。 倏地,狂风朝前疾奔。 「告诉我,你花多少时间走到矿场?」想这段路如此崎岖,这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毅力走过来。 「半天吧。」实际上她也没计算。 「半天?!」严武曲深吸口气,「疼吗?」 「什么?」 「我是说你的脚。」他朝底下看了眼。 「不疼,只是又酸又麻。」她放轻松地倚在他胸前,「当时我真的忘了疼痛,只想赶紧找到你,向你道歉。」 「傻瓜!」他笑着摇摇头。 「对,我是傻,我明明知道道歉也弥补不了什么,可我就是想见你,如果你真能处罚我,那是最好了。」 「你要我怎么处罚你?」他目光沉冷,瞅着她清丽柔美的容貌、大手紧搂着迎风轻颤的柳腰。 「都可以。」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都可以?!」紧抿薄唇,他俊逸慑人的脸孔露出邪笑,「记得,这是你说的。」 「没错,就是我说的。」她眨着眼,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尤其他诡异的笑容,还真碍眼。 严武曲不再多言,猛挥缰绳,让狂风恣意奔驰在这条小径上,速度之快,让陆小纺紧紧靠在他的臂弯中,一双藕臂牢牢搂住他结实的腰身,斗篷跟着翻飞而起,飞舞在风中…… 而当晚,陆小纺终于知道他所说的处罚是什么。 他整夜强悍火热地对待她,累得她酥了骨头,说是处罚,倒不是说是爱的霸气,但她却一点也没觉得不舒坦,反而好爱好爱他这么爱她。 隔日,她向昝天打听后,才知道严武曲已经向附近牧场租得几十头牛,暂时解决了困难。但陆小纺还是自觉愧对在这儿工作的所有人,于是趁闲之际,决定到厨房做些点心,慰劳他们,顺便向他们道歉。 从来都不让陆小纺下厨的昝大娘,通常只允许她帮着捡捡菜、排排碗筷之类,可今儿个却拗不过她的要求,只好将厨房让给她。 只是陆小纺为了怕昝大娘进厨房将所有的活儿都做完,于是拴上了门,独自在里头忙碌。 过了大半天,陆小纺终于愿意将门打开,昝大娘第一个冲进去,深怕她烫伤了哪儿,更怕她将她平日工作的地方给烧了。 「昝大娘,你就爱大惊小怪,好象我碰不得火、拿不得刀似的。」陆小纺只是没告诉她,她以往待在厨房的时间可不比她少。 「本来就是,瞧你这么年轻,说你会做点心我还真不敢相信。」拿她来说,也是嫁给了昝天之后,逼不得已才进厨房学做菜。 「昝大娘,年轻不能代表一切,你瞧。」她将桌上的菜罩子一掀,让昝大娘瞧瞧她的手艺。 天啊,一桌子摆满了精美的点心,有桂花糕、红一且饼、莲蓉包……应有尽有。 「这些全是你做的?」昝大娘呆若木鸡,傻傻的问。 陆小纺掩嘴一笑,点点头,「是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昝大娘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别看了,和我一块拿去牧场给大伙享用吧。」她将一盘盘的点心装在篮子内,但一篮也只能装三盘,她们一人得提两篮。 一路上昝大娘心底不免嘀咕,她年纪不大,去哪儿学这些手艺的?天,以后小纺若天天跟她抢厨房,那她不就没事干了?但当她尝过那些点心后,也不免想,偶尔将厨房让给她也不为过。 可以想见,在牧场工作的下人们都吃得津津有味,个个赞不绝口,都有着和昝大娘一样的疑问,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厨艺? 就在大伙闲聊之馀,陆小纺才笑说:「小时候有位江南来的料理师傅曾来到我们府……呃,我们家借住一宿,当时我爹还在,他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爹爹便将他留在家里多住了几天,但他天天埋首在厨房,做菜给我们吃,当作谢礼。有一天,我很好奇地溜进去瞧着,他见我极有兴趣,不但教我做菜的诀窍,还留下一本食谱,那本食谱我都已背得滚瓜烂熟了。」 「我老张曾走过大江南北,你的点心有江南的口味,我猜那人必定是江南名厨。」有个工人说了。 「我想是吧?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忘了问他,然而这些年我除了照他的食谱做菜,还加上自己的一些东西,已经混成四不像了。」陆小纺坦言道。 「一定也更好吃了。」普大娘又咬了口包子,」开始她担忧最多,可吃得最多的也是她。 「真的吗?瞧大家这么开心,我也好开心,以后我会常进厨房做点心给大家吃。」陆小纺发自内心地说。 「我说昝大娘,你可以退休了。」有人故意开玩笑。 「去你的。」 「如果昝大娘不嫌弃,我可以教你。」陆小纺就是这么窝心。 「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我那口子以后吃了我做的东西,看他还敢不敢再嫌。」昝大娘开心地说。 一群人就围在那一篮篮的点心旁,听着昝大娘说笑话,个个笑得合不拢嘴,都没发现严武曲就站在一旁的树后。 他听见了陆小纺刚刚所说的话,顿时对她的身世起了疑惑,再仔细端详她的言谈举止,并不像没念过书……这世代会念书的女子多是出身大门大户,而她……真如她给他的第一印象,一贫如洗吗? 陆小馨为了见严武曲一面,可说是用尽心思。 终于,向来脑子不太灵光的她还是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以想扩展事业为理由,前往他的别苑,向他讨教。 陆小春听了她的想法,不禁半鼓励半挖苦地说:「还真没想到你那豆腐脑袋可以挤出这个法子,倒是新鲜。」 「我知道你又在取笑我了。」陆小馨对她皱皱鼻子,「如果你觉得不行,你就别去,我代表陆家前往就行。」 「你一个人去,我哪放心,瞧你一见到那个姓严的,就恨不得巴在人家身上,说不定会泄了小纺的底,我可不允许你这么做。」 「但你走得开吗?银楼、当铺,你不管了?」她还真不希望让这个爱管事的大姊跟着,有她在,去了还有什么意思? 陆小春蹙眉深思一会儿,「我可以尽快将这里的事处理到一个段落。」 「什么?你好象非跟不可?」 「当然。」 「那你哪时候处理好?」算了,她也不计较了。 「最快三天。」 说完,陆小春不再浪费时间,转身出门工作。 三天后,她们两姊妹便在一名随从的陪同下,一块前往克莱克穆山。 今天严武曲没去矿场,因为他答应陆小纺要带她到四处看看,想想来这里也好些日子了,她成天关在别苑、牧场,一定无趣极了。 「武曲,好美哦。」她眯起眸,望着前头那一个个像棉团似的云,以往她总觉得它们遥不可及,可现在居然在她的脚底下。 严武曲忍不住揽住她的腰,指向远处,「看见那座山头了吗?」 「嗯,隐隐约约。」因为有雾气,每样东西看来都好梦幻。 「如果天刚亮,便可以看见太阳由那座山后面缓缓升起。」他半眯着眼,心想,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看见这里的日出? 「原来我往往一大早就看不到你,你都是跑来这里?」陆小纺这才恍然大悟。 「哈……没错。」 「日出是不错啦,可是有这么好看吗?」她疑惑地偏着小脑袋。 他思考了一会儿,「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要看见日出,我紧绷的情绪便能松懈。」 「也就是说可以解除烦恼?」陆小纺善体人意的说。 「可以这么说。」突然,一阵风吹来,严武曲于是说:「起风了,还是先回别苑吧。」 「好。」她点点头,旋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定住脚步,面带犹豫地看着前方。 「怎么不走了?」严武曲转首看着她。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陆小纺从衣襟内拿出一只荷包,「还记不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你想偷看我在绣什么?诺,就是它。」 「哦。」他眉一扬,好奇地接过来,上头是对栩栩如生的鸳鸯,边戏水边交颈,恩爱逾恒。「真的不错,绣工很好。」 「是吗?以前我没学过刺绣,是昝大娘教我的。」她小脸蓦然转红,「她还说……」 「她还说什么?」他眯起眸,笑看着她。 「她还说依严家历代的规矩,准儿媳都得在婚前一个月内绣只荷包给夫婿,里头还要放一样东西,无论什么都行。」她柔媚地抬起小脸,「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不知该放什么才好。」 「对我而言,只要是你放的,什么都无所谓。」他宠昵地揉揉她的头。 「可是……那真的是一点价值都没有,我甚至怕……怕你看了会生气。」她垂下脑袋。 「能告诉我里头是什么吗?」他掂了掂,感觉里头是张纸。 她摇摇脑袋。 「我可以看吗?」严武曲又问。 「当然可以,我给你之后一直到婚礼前你都可以看,但是别在我面前看。」她的神情还是带着些许担忧。 「瞧你怕成这样,好吧,那我晚点再看。」他将荷包塞进衣里。 「我没要你晚点看,是要你别在我面前看而已,你回去就可以看了。」她真怕他会错意,连忙解释。 「我知道。」严武曲撇嘴一笑,「就说你罗唆,老是为了一件事弄得我耳根子不得清静。」 「我哪有,你又来了,讨厌,每次都说人家罗唆,那我索性不说话好了。」猛地转过身,她不看他了。 「怎么了?又不开心了?」这小丫头的脾气说来就来。 陆小纺鼓着腮帮子,还真是说到做到,不说话就是不说话。瞧她这副样子,让严武曲完全没辙。 「咦?这下又变成了哑巴,这样我可不习惯呢。」他抬起她的小脸,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下巴。 陆小纺的一颗心没来由震动了下,心跳也莫名其妙地乱了节奏。 抿抿唇,她还是没吭声,但目光落在他那张挺拔出色的脸庞,像是在告诉他:我就是不说话,看你怎么办? 严武曲看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谑意,竟笑道:「好吧,小女人跟我卯上了,我又怎能不接受挑战呢?」突然,他看着前面大喊:「天,有狮子,这山顶竟然有狮子!」 「什么?狮子!」她动作奇快地躲到他身后,「在哪儿?在哪儿?」 「哈……」 没想到他竟狂妄的大笑,这一瞬间,陆小纺明白自己受骗了。 「你就会吓唬人!」她一跺脚,害臊地往别苑奔去。 「不是我爱吓唬你,因为你很好吓唬。」严武曲扬声说着,大步跟在她身后。 第八章 当他们经过牧场,回到别苑,却瞧见门外多了两匹骏马,昝天则站在外头以眼神暗示严武曲,有客人来访。 「这是?」陆小纺觉得这两匹马有些眼熟,莫非是……顿时,她心口一震,不知道她们来这里是为了哪桩? 「有客人,我们进去看看。」严武曲走进门内。 陆小纺迟疑了一会儿,也快步跟上。 一进入大厅,她便看见两位再熟悉不过的女子坐在椅子上。 陆小春看见严武曲,起身自我介绍,「右护大人,我是陆府的当家陆小春,这位是我妹妹陆小馨。」 「哦!」严武曲漫应一声。 严家和陆府向来没有交集,这次她们来到别苑到底是何目的? 「来者是客,请坐,顺便告知来意吧。」 「好呀,」陆小春偷偷瞟向陆小纺,眼看陆小纺就要喊出「大姊」,她立刻开口,「请问这位是?」 「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严武曲并未隐瞒。 「哦……好,很好,恭喜你了。」陆小春笑得似乎有些夸张。 倒是一直盯着严武曲的陆小馨一听到这句话,立刻不甘愿地板起脸。 陆小纺听着大姊的笑声、看着二姊的怒容,不禁忐忑了起来,这时她才发现大姊并不是个会无缘无故救人的人,之所以要她救武曲,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愈是这么想,她的心愈乱,脑袋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陆小纺的身子突然一晃,若不是严武曲眼尖,赶忙伸手扶她一把,或许她就出馍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眼底流露的关怀,陆小春全都看在眼里,不禁心生得意,彷佛一切将如愿以偿。 「没事……」陆小纺揉揉太阳穴,只觉得脑子晕眩。 「你还是回房歇会儿吧。」严武曲不放心地转向昝大娘,「送小纺回房里。」 「好的。」昝大娘直觉陆家两位小姐挺怪的,还不忘回头望了她们一眼。 陆小纺也不安的与陆小春对视了一会儿,才与昝大娘一块走进后面。 「不知两位陆姑娘来到这里,有何目的?」严武曲毫不隐藏对她们两姊妹来此的质疑。 「右护大人还真聪明,我们来这里不过是想与你做笔生意。」陆小春露出她做生意时的招牌笑容,「大人既是官家也是商家,生意之大在京都可说是无人不知,分杯羹给我们尝尝应该不为过吧?」 「哈……我想陆大小姐是听说了消息了吧?」严武曲眯起眸说。 「什么消息?」 「我将活不过年底。」他是严家独子,若是死去,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少人会觊觎这片产业。 「那件事呀!是听说了,我猜那只是皇上吓唬人的,你别放在心上。」陆小馨不但抢着说话,还不断的靠近严武曲,在他跟前转着圈,希望自己身上的香粉可以迷惑他。 严武曲却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喷嚏,「二小姐,请你别再靠过来,我对香粉过敏。」 「你!」陆小馨气得瞪大一双牛眼,又回到位子上。 「右护大人,你真的会错意,想我们陆家还需要贪你的财富吗?只不过银楼、当铺做久了,想换个行业做做。」陆小春瞪了陆小馨一眼。 「没想到陆大小姐的野心是这般大。」严武曲微眯着眸,「现在我可以掌控得很好,至于日后还有值得信任的手下可以辅助,尤其是我的妻子会帮我,我不必将事业分割出去,这点还请你海涵。」 「什么你的妻子?她……」陆小馨被激得差点说溜嘴,若不是陆小春一记飞眼瞪过去,早就露馅了。 「嗯?」严武曲瞟向她。 「她……她也不怎么样嘛!你可有想过其它姑娘或许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选?」陆小馨及时改口。 「那二小姐指的是谁呢?」 「当然是本姑娘罗。」 陆小馨笑容里带着一股矫揉造作的妩媚,让人见了作呕,再看向她那圆滚滚的身材,配上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蛋,真是……不如不见。 陆小春差点抚额叹气,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我妹妹就是喜欢开玩笑,右护大人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其实二小姐也挺可爱的,只是我这垂死之人实在承受不起如此的厚爱。」他客气的婉拒。 「不会,不会,我一点都……啊!痛……」陆小馨话还没说完,就大叫一声。大姊居然用力踩她的脚背……「大姊,你还真……真残忍。」 「别丢人现眼了,我们是有事求人,不是来丢脸的。」陆小春忍不住在外人面前骂道。 「两位,别吵了,我看午膳时间已到,就去膳堂用膳吧。」严武曲是何许人也,当然看出她们来此的意图不是这么简单,如果真有某种计画,一定会找理由继续在这里住下,他就拭目以待了。 「谢谢,我真的饿了呢。」陆小馨可开心了,因为刚刚他说她可爱呢。 「可爱」换言之不就是「可以爱」吗?她的心湖轻漾,整个人晕陶陶,连来这里的目的都给忘了。 「这边请。」严武曲往膳堂一比,众人便往那儿移步。 陆小纺也一起用午膳,不时见大姊对她挤眉弄眼,像是有话想对她单独说;二姊倒是一双眼睛直黏在严武曲身上,并找话题与他闲聊,而他也非常礼貌的答话,几乎没时间理会她。 吃完午膳后,陆小纺便说:「陆大小姐,想不想到牧场看看?我可以带路。」 「当然好。」陆小春连忙应道。 「那请这边来。」 陆小纺与她一块朝牧场走去。 一离开严武曲的视线范围,陆小春立刻开口,「小纺,还真有你的,没想到你真的办到了,大姊不知该怎么奖励你才好。」 「大姊,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当初说只要我嫁给他就能救他?」那时候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被大姊带到岩风右护府外,现在好不容易再碰头,她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难道你不知道皇上命令他限时成亲之事?」陆小春反问。 「我知道。」 「那就对了,既然非要找妻子,那娶谁不都一样,娶了你说不定是对的选择呢。」陆小春沾沾自喜,「瞧,他不是看上咱们陆府的姑娘!」 「可他不知道我是陆府三小姐。」陆小纺心头一震,「难道你说我能救他是胡诌的,一点依据都没有,只不过是要我嫁给他?」 「当然了。」陆小春蓦然一笑。 「目的呢?」陆小纺专注地望着她,怎么都想不透大姊这么做的原因。 「忘了吗?我只不过想替咱们陆家挣个名,严武曲可是岩风右护,如果在死之前向皇上美言几句,凭咱们是他的姻亲,要个官做做也不困难吧?况且他也不是因叛国或做错事而获罪,皇上会对他的遗族加以礼遇的。」 「姊……」陆小纺如今才知道自己有多笨、多傻了,简直是让大姊利用得太过彻底了。 这段期间,她不停告诉自己,大姊说过她可以救武曲,所以武曲娶她是正确的抉择,但现在……不是,什么都不是了…… 「你怎么了?」见她变了脸,陆小春立即问道。 「我……我要去跟武曲说出我的真实身分。」说着,陆小纺立刻转身,打算回到屋里。 「小纺,你疯了。」陆小春立即拉住她,「如果你乱来的话,大姊永远不让你回家,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想了想,陆小纺说:「没关系,至少我过得踏实些。」 「那你对得起去世的爹娘吗?我来之前还去他们坟上,告诉他们你即将嫁入严家,成为右护夫人,而且我还梦到他们,他们一副为你开心的模样,难道你要让他们在九泉之下过得这般不安吗?」 陆小春的话语自身后传来,停住了陆小纺的脚步。 「你若不嫁,严武曲也不知道该娶谁,何必钻牛角尖,说不定他的命定伴侣就是你呢。」陆小春费尽心思想要说服她。 「真是我吗?」天涯茫茫,多少姑娘,为何是她?陆小纺不禁犹疑了。 「若不是你,你敢保证他娶的人就是对的?」陆小春本来只是想过来确定一下他们何时成亲,顺便要小纺多为陆家美言几句,哪知道居然搞成这种情况。 「我知道了,大姊。」陆小纺回头笑了笑,因为她想通了,如今不管是不是她,她都得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那就对了,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可以为大姊说几句话,要他帮帮我?除了生意合伙之外,更重要的是官位、名声。」陆小春笑说。 陆小纺突然想起严武曲曾告诉她的话,要她千万别被人利用,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 「这件事,我再找机会跟他谈吧。」她知道说不过大姊,只好先应付一下。 「哇,你真的太可爱了。」陆小春上前抱住她,可是突然想起没人知道她们的关系,赶紧与她保持距离。 「大姊,我们出来太久了,回屋里吧。」陆小纺不想再多说,率先举步往别苑走去。 当晚,陆小纺睡不着,坐在窗边看着天际的月亮,眼神变得更迷离了。 严武曲蓦然转醒,见她坐在窗前,于是无声无息地走近她,为她被上斗篷,「怎么不睡呢?」 她回头对他露出一抹甜沁的笑容,「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好怕幸福会因为这一睡就消失了。」 「幸福哪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严武曲打了个大呵欠,「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对了,你看过荷包里的东西了吗?」她突然问道。 「还没,等我想看的时候我就会看。」他不以为意地将她抱起,步向床铺。 「啊!」她笑着踢动小脚,「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抱我。」 「我偏爱抱。」将她放在床上,他眯起眸笑睇着她那张粉嫩小脸,「我听说这阵子你经常做小点心给下人们吃,是不是?」 「嗯……你……怎么知道?」她很讶异。 「因为每次都有人跑来问我,大人,你何时要去矿场?什么时候下山?」他笑得别具深意,「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巴不得我赶紧离开。」 「哦,为什么?」她眨着大眼。 「你这可恶的小女人,还装蒜呀!因为你都挑我不在的时候进厨房做点心。现在换我问你,为什么?」他拧拧她的鼻尖。 「因为你常对我说要有主母的样子,少做不该做的事,但我真的不希望这么闲,进厨房又怕被你骂。可是我没忘了你哦,都有帮你留一份,在晚膳时请昝大娘偷偷端给你。」她立刻解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笑得好诡魅。 「嘎?你知道?」 「你以为我吃不出来?你做的东西色香味俱全,不是昝大娘做得出来的。」眯起眸,他欣赏着她错综复杂的神情。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问?」害她紧张个半死。 「让你明白你的相公并不笨。」严武曲扬起微笑,眸光瞬间转为犀锐,像是话中有话。 陆小纺心头一震,突觉呼吸不稳,脑袋一片空白。 「你……你是什么意思?」她小声地问。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你很幸运。」他笑着拍拍她的小脸。 「哪有人像你这么大言不惭的。」陆小纺笑说,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孔,「武曲,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 「选择我。」陆小纺真的好怕失去他,「我担心你选错了对象,反倒变成是我害了你,我绝对无法承受这种结果。」 自从大姊告诉她那不过是她编出来的理由时,她就在这种无法忽略的浪涛中起伏不定,愈接近成亲的日子,她就愈志下心不安。 「笨蛋,就算我选别人,也可能选错,何不选自己喜欢、自己爱的!」他笑意盎然地说。 「什么?」陆小纺惊愕不已,一股暖流窜过心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我爱你,小傻瓜。」严武曲伸长舌尖,轻舔了下她的唇,「爱上你的唇……」又吻上她的眼,「爱上你的眼……鼻……心……」他炽烫的唇渐渐往下游移,来到了她的胸口。 「嗯……」她直觉胸口发热。 「所以我不在乎生或死。」他轻柔的呢喃。 「武曲……」陆小纺笑了,却流下泪水,下一刻她主动解开他的衣裳。 「你真火辣。」他扬起俊魅的笑容。 「是跟你学的。」她甜甜一笑,「换我来取悦你。」 他忽地翻过身,先攫住她的小嘴,大手解开她的衣裳,带给她酥麻与热力。 「武曲!」她低呼。 「嗯?」他始终看着她红润润的小脸,还有那微启的小嘴。 她的羞涩、她的主动、她的大胆在在挑句着他的欲火,在他封住她申吟求欢的小嘴的瞬间,将囤积在下腹的种子藉由不断、持续、孟浪的撞击,输送至她的体内深处。 翌日一早,陆小纺如同以往般早起,在经过客房时,里头毫无动静,她知道大姊和二姊正睡着呢。想起自己好久没做早膳给她们吃,于是主动进入厨房,打算煮几道富有家乡味的小菜,让她们解解馋。 「小纺,你怎么又跑来厨房了?以前你不是专挑大人不在的时候?」昝大娘进来时,已闻到诱人的菜香了。 陆小纺边切葱花,边笑着摇头,「他已经知道了。」 「是不是那些点心露的馅?」昝大娘早知道精明的大人会发现,想他每每来这儿都是吃她做的菜,若有变化肯定会看出来。 「这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牧场的下人们老问他何时去矿场、何时下山。」陆小纺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呿,那些馋鬼。」昝大娘撇嘴一笑。 「不过我真的很开心大家喜欢吃我做的点心。昨儿不是有客人来吗?不想让你一个人忙,所以我就来帮忙了。」 「小纺,你还真是善良。」昝大娘可是打从心底喜欢她。 「可是我好怕……」她不禁垂下脑袋。 「怕什么?」 「怕我跟大人并不是命定佳偶。」深吸口气,陆小结强迫自己坚强、强迫自己看开。「不管这么多了,我对他是真爱,他对我也是真心的,希望天可怜见,让他活下去。」 「小纺……」昝大娘一听她这么说,满腹的忧急与悲伤也一古脑地涌上来,结果哭得比她还伤心,「别苑、牧场、矿场,每个人都在强颜欢笑,我看得出来,大家都为大人遇到这事而伤心着急,却又帮不上忙,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不想带给大人压力。」 「我知道。」陆小纺抹去泪水,笑着拍拍昝大娘的肩,「别哭了,否则等大伙都起来了,咱们两个还在这儿掉泪呢。」 昝大娘也跟着笑了,赶紧帮着陆小纺做早膳,并将咸粥和开胃小菜一一端上桌子。 不一会儿,严武曲来了上看见满桌子菜肴,笑说:「今儿个终于可以吃到新鲜的了。」 「大人,你这是在说我以前都给你吃馊了的食物吗?」昝大娘随即说道。 「呃……我没这意思,你别误会,我是说以前……」 「好了,大人,我是逗你的。」昝大娘笑得开怀。 陆小纺在一旁也露出会心的微笑,没有人注意到陆小春和陆小馨已经站在膳堂外了。 「咳咳……」陆小春故意轻咳了两声。 膳堂内的众人立刻看向她们。 陆小馨平时总是不睡到日上三竿醒不过来,今天为了见严武曲,她倒是醒得挺早的。 「陆大小姐、陆二小姐,这边坐。」严武曲说。 「哇……就是这粥,我好怀……」陆小馨差点说溜嘴,幸好陆小春及时往她臀部用力一拧,拧醒了她。 陆小纺倒是无所谓说不说穿,反正她已将实情写在纸上,放进荷包内,武曲迟早会知道的,再说就算他会不高兴,也好过一直骗下去。 「二小姐喜欢这粥,就多吃点。」严武曲半眯起眸,微笑地说。 「好啊,我就知道右护大人你最贴心了。」见他关心自己,陆小馨可是开心得不得了,胃口也大好了起来。 「对了,右护大人,昨儿我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如何?」陆小春仍不忘为名为利。 「我只能婉谢陆大小姐的垂怜,矿场即便没有我,我相信一定可以撑下去。」严武曲不想留给对方一点作梦的空间。 「你……你真的这么硬?」陆小春板起脸。本来她是想先得到生意的往来,待他死后便可接下他的事业。没想到这男人死脑袋,硬是不肯退一步,哼,反正严家的矿山、纺织迟早都为她所有,到时候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哀怨吧。 「大姊,你别逼人家,别忘了咱们可是客人。」陆小馨又笑嘻嘻地对他说:「右护大人,不知你今天可有空,带我们在这座山四处看看好不好?」 「我有要事缠身,但会派人带你们到处玩玩。」山上哪有什么好玩的?严武曲已经快受不了这两个花痴了。 「什么?可是人家只希望你……」 「小馨,你这是做什么?」陆小春还真怕她多嘴露馅,「明儿一早我们就要回京都了。」 「这么快?!不再多待几天?」这句话是陆小纺说的。 虽然两位姊姊待她并不好,但能和她们一块用餐、闲聊,做膳食让她们食用,就像回到过去,让她非常欣慰。 「谢谢右护夫人的挽留,陆府也有自己的家业要顾,所以不能久留。」陆小春以眼神暗示陆小纺,就是希望她别忘了她昨天交代的事。 陆小纺装傻地回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好为难两位,有空可以经常来走走。」 「我可能不会再上山,太远也太辛苦,不过你和右护大人的大婚之日我一定会到。」陆小春的笑容隐含企图。 「欢迎你们。」严武曲刻意搂住陆小纺的腰,笑容满面地说。 「那就谢谢右护大人了。」陆小春虚情假意地一笑。 「对了,我得到矿场了,你们慢慢吃。」放下筷子,他对陆小纺笑了笑后便离开膳堂。 他前脚才走,连吃三碗粥的陆小馨也跟着溜出去。 「右护大人!」她对他挥手。 「二小姐,有事吗?」他停住脚步。 「能不能……你能不能牺牲一些些时间陪我聊一聊呢?」她主动勾住他的手臂,倚在他肩上。 严武曲没有推开她,也没有任何动作,宛如一座山站在原地,「可以,你想聊什么?」 「你觉得我怎么样?」陆小馨笑眯了眼。 「我早说过,很可爱。」 「真的吗?如果我还想在这里待下,你同意吗?」她又问。 「如果大小姐没意见,我当然没问题。」来者是客,他没道理赶客人离开。 「真的?好,那我以后一定会找机会上山见你。」陆小馨终于放开手,笑得花枝乱颤。 「如果二小姐聊完了,我得出发了。」重得自由,严武曲立刻走向马厩,不再回头。 陆小馨完全沉浸在这份喜悦中,连他哪时候不见的都没注意到。 第九章 翌日一早,陆小春和陆小馨正准备离开之际,陆小馨找上了陆小纺,对着她示威道:「你知不知道昨天严武曲对我说什么?」 「他说什么?」陆小纺笑问。 「他说呀!」陆小馨掩嘴偷笑,「他说我很可爱,他很喜欢我,更喜欢和我聊天呢。」 「哦。」陆小纺依然微笑,「二姊本来就很可爱,笑起来更是,所以你应该常笑才是。」 「真的?!」陆小馨的笑脸顿时一敛,「我这样告诉你,你不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既然我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你们便是他的姻亲,他是应该喜欢你们的。」陆小纺一点都不介意。 「不,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关系,而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陆小馨眯起眸,「我一定会争夺他,你不怕吗?」 陆小纺先是一震,跟着才摇头轻笑,「我相信他,我不怕。」 「你!」陆小馨瞪大眼,「你看不起我,认为我比不上你,所以你就以为自己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上右护府主母的位置?」 「二姊,你别误会。」陆小纺有些慌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二姊会喜欢武曲到这种程度,这到底是哪时候发生的? 「我比你早认识他,我误会什么?」陆小馨气呼呼地说:「他本就该属于我的,京都也只有严陆两家可以相提并论,当然是我适合他了。」 「那么当初为何不是你去严府?」陆小纺不解地问。 「还不是大姊她……她……」陆小馨顿住,扬起凌厉的目光,「我不能说,但是你知道皇上曾给过严武曲提示吗?」 「我不知道。」 「那你最好去弄清楚,免得后悔莫及。」说完,陆小馨便奔出别苑,爬上马背,和陆小春一块离开。 陆小纺暗忖,对呀,提示……当初王婶的确跟她说过有提示的,她怎么忘了问他呢? 她拔腿冲到外头,只见姊姊们已离去。严武曲送走她们之后,笑着走向她。 「她们终于走了,可以轻松些了。」 「武曲……」她望着他,眉头微蹙。 「怎么了?」 「能不能告诉我皇上给你的提示是什么?」陆小纺凝睇着他的眼。 他的双眸闪过警戒的光影。「我早忘了。」 「怎么可能忘了!我才不信。」陆小纺踮起脚尖,用力转过他的脸,要他看着她,「告诉我好不好?」 他深吸口气,跟着用力一叹,「好,我告诉你,就四个字。」 「哪四个字?」 「随心所欲。」他撇嘴一笑,「瞧,我不是随心所欲的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已经很符合这个提示了。」 「是这样吗?那能不能让我看一看那个提示?」为何这个提示跟二姊所警告的感觉不太相似?还有他的表情太过紧绷,像在……说谎。 「我放在京都,没带在身上。」他的确将它锁在柜子里,没再去看它。 陆小纺想了想,「那我们得在京都成亲是不是?」 「当然了。」 「那在成亲之前,你拿给我看看好不好?」她不放心,如果自己合了那提示还好,若一点也不合,岂不害了他。 「好,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嗯?」 「我怎能不放在心上,剩下十天……就十天……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可我还是好怕。」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压力,她终于无法控制地将内心感情宣泄了出来。 望着她的泪,他不禁感到一丝动容,紧扣住她的腰,「傻瓜,哭什么?成亲是喜事,别再哭了,否则触霉头!」 「好,我不哭,我不哭。」 「走,今天带你下山。」他拉住她的手,跟着吹了声口哨,狂风狂奔而来。 「做什么?」 「买些新嫁娘的必需品,虽然前阵子我回府一趟,已交给于管家去办了,但还是要买一、两样你喜欢的东西。」他边说边将她抱上马背。 「如果真可以索求我想要的,我只想要你平安。」她的小嘴微微噘起。 「别再想这事了,我们就骑快马,将烦恼抛到脑后吧!」他挥动缰绳,狂风立即往前狂飙,速度之快,让陆小纺惊心动魄。 「啊!好可怕。」 她赶紧回头紧抓着他的衣襟,偎在他胸前就是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因为她相信只要有他在,她绝绝对对是安全的。 狂风疾步飞驰,严武曲狂肆的笑声也在山野之间回荡。 「过瘾吧?」 「你就会吓我。」她笑睨着他,「不过……真是过瘾。」 「吓一吓,你才不会胡思乱想。」 他减慢速度,直到山下,立刻前往一家熟悉的玉饰店。 「进去看看。」他扶她下马,两人一块走进去。 老板一看见他,立刻笑说:「右护大人,好久不见。」 「我是特地带我未过门的妻子来这里挑一些玉饰。」严武曲将陆小纺带到老板面前。 老板立即笑开嘴,「哇……夫人真是沉鱼落雁之貌呀。」 「哪里,老板过奖了。」陆小纺不好意思地摇头轻笑。 「夫人客气了,来,瞧这儿全是上好玉饰,你看看,喜欢就拿去,当作小的赠给大人与你的新婚贺礼。」老板和严武曲认识多年,也知道他这回成亲后的凶险,不禁感慨人事多变。 「吴老板,这是我要赠给自己妻子的,当然由我付帐了,你怎么能跟我争。」严武曲开起玩笑。 「哦哦……那我的确不敢和你争了。」吴老板大笑。 严武曲拍拍她的肩,「小纺,你挑一下,我到转角找个人,马上过来。」 「好。」她点点头,直到他离开后,她才转向吴老板,「请问一下,我听说玉器可以保平安,你这里可有能够保平安的玉石?」 「有、有,就这个。」吴老板拿了一块观音神像的精致玉坠。 「好,就这个。」她接过玉坠,「那能不能请教一下,该怎么做才能让它显灵,也就是更具有庇佑的效果?」 「这个嘛……」吴老板看着她,「是不是为了那件事?你希望大人能化险为夷?」 「对,到底有没有办法?即便拿我的命去换,我也在所不惜。」她很执意地说,眼眶都红了。 「夫人,你真有心,好,我跟你说,你拔下自己的三根头发,于子时以红布包好,连同观音玉坠缝在大人的喜服内……不过,我不敢保证有效,古老传说是如此,但你的阳寿也就……」 「我知道,无所谓。」她想了想,这阵子他也给了她不少零用钱,她都存了起来,拿来买坠子应该足够。「这坠子我买了,你别告诉右护大人,我再挑一样给自己。」看了看,她挑了支便宜的玉簪子。 严武曲走到她身后,笑问:「你挑了什么?」 「这个,好不好看?你替我插上。」她微笑。 他接过玉簪子看了眼,眉头微蹙,「就这簪子?」他希望她能挑更贵重的。 「我喜欢嘛。」 「好吧。」严武曲也只好为她插上。 见她笑得如花般美丽,吴老板的心都酸了。 「右护大人,你真是娶到一位好妻子。」他忍不住说。 陆小纺怕他说溜嘴,于是拉着严武曲,「我已经买了喜欢的东西,我们回山上吧。」跟着又对吴老板说:「吴老板,我和大人新婚那日,你一定要来哦。」 「夫人,我会的。」吴老板点点头。 当他们回到狂风背上,坐在前面的陆小纺突觉有个冰凉的东西套在她的脖子上,低头一瞧,是个刻成鱼形的黄色半透明坠子,「这是?」 「这是我们这次矿场所挖掘出来的宝贝『琥珀矿』,我拿去转角的店里请他们钻磨好,美吧?」他揽紧她的身子,下巴靠在她肩上。 「我喜欢,我真的喜欢。」她将坠子紧握在手中,心想,真巧,没想到她要送他坠子,他也送她坠子。 「只是为什么刻成鱼的模样?」她抬头问他。 「我希望无论未来如何,你都能如鱼得水,很恣意、很悠哉、很快乐,万万别受人缚绑,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他拍拍她的小脸。 「我记得这些话你对我说过。」 「记得归记得,可你太善良,只是记得根本没用。」他得意一笑,像是知她甚详,连她想什么都摸得一清二楚。 「瞧你一副有自信的样子,这么懂我呀。」她往后贴在他胸前,「或许有一天你会恍然大悟,根本不了解我。」 「哈……那是不可能的。」严武曲揉揉她的腮帮子,突然想起什么,便问:「想不想学骑马?」 「什么?」她一愣。 「狂风将来可能要交给你了。」他将缰绳交到她手上。 「不……不行呀。」她持缰绳的手抖个不停,「狂风不会喜欢我,而且我从没驾驭过马。」 「来,我教你,你得先揉揉狂风的头顶。」 他将她的柔荑放到狂风的头上,而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小手上,轻轻揉抚着。 「接下来,双腿用力一夹。」 他抱她起来,由侧坐改为跨坐,大手则摸上她的大腿,此刻他倒是羡慕起狂风。 「同时甩动缰绳,记得,甩得大它动得快,反之则慢,也因为它会突然往前冲,一定要微微俯低身子,才不至于后仰落地。」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陆小纺不禁身子一麻,连要夹紧狂风的力气都没有,何况他的手还在她腿窝处游移…… 「快夹呀,记得甩缰绳。」他这是在折磨她。 陆小纺深吸口气,只好不顾一切地夹住狂风,挥动缰绳,狂风忽而往前狂飙,由于速度太快,两人差点摔落地面。 「该死!」他赶紧接过她手中的缰绳,控制狂风的速度。 看他这模样,陆小纺不禁偷笑。「我就知道,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分心了。」 「哇,你是故意的!」他瞪大眼,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可是很危险的,狂风有时候会以为我在逗它玩,一开始就用冲的。」 「我当然知道很危险,但我更知道,有你在,我就没事;有你在,我就会安然度过;有你在,我就会幸福一辈子;有你在……」忍俊不禁,泪水滑落她的脸颊。 严武曲静默不语,原来对死他已经看开,可如今多了个她,他已不能走得这般潇洒了。 「放心吧,不管在哪里、哪时候,我都会跟着你。」说完,他再次挥动缰绳,要狂风往前狂奔。 蓊郁山野就见他俩穿梭其间,就不知以后是否还能看见这样恩爱、动人的景象? 转眼间,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严武曲与陆小纺一同回到岩风右护府。 于管家一看到他们,又喜又忧,「大人、主母,你们回来了。」 「婚事准备得如何了?」严武曲问。 「都办得差不多了,帖子也依你的吩咐送出去了。」于管家恭谨的回应。 「那好。对了,还有喜服、霞帔送来了没?」严武曲又问,顺便将狂风交给下人牵到马厩。 「也都送来了,我已经将它们全放在你的房间。」于管家直望着严武曲,「大人,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好想你呀。」说着,他竟淌下老泪。 「于管家,年纪一大把的,别说这种肉麻话!」严武曲笑着拍拍他的肩。 陆小纺看得出来,内敛的他,其实内心也波涛汹涌。 「对了,于管家,这瓶羊奶是从山上带下来的,你喝了吧,听说羊奶很补的。」陆小纺贴心地拿出一瓶羊奶。 「谢谢……谢谢主母。」本就心酸的于管家,这下更难过了。 「不客气,记得要喝哦。」说着,她勾住严武曲的手臂,两人一块走向寝居。 一进房间,陆小纺看着案上那亮眼精美又漂亮的喜服,不禁想起上回玉饰店吴老板所交代的事,摸摸衣襟,确定玉坠在身上,她才松口气。 「好美的霞帔。」发现他的脸色因为于管家的那句话而变得凝重,陆小纺立即拿起霞帔,兴奋地在身上比了比,「你看,美吗?」 「人比衣裳美。」他攀住她的肩,深情的望着她,「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比你还美。」 她掩嘴轻笑,「什么时候开始你也会贫嘴了?」 「女人不都喜欢男人嘴巴甜一点吗?」他俊逸的五官中隐隐流露对她的不舍,不舍她将守寡,不舍今后夜里她将无人作伴。 「嗯……男人才想听女人的嗲声嗲语吧,偏偏我就学不来,你是不是后悔了?呕!」她的笑容突然被胸口窜上的一股酸味给击垮。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没……这几天觉得胃不太舒服,有点疲累,我想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她想一想,这原因是最有可能的。 「要紧吗?我让于管家请大夫来看一下。」他不放心地说。 「别忙,我没事的。」陆小纺立即拉住他的大手,「现在府邸里每个人都很忙,别再拿我的事让他们忙碌了。」 「那我去请好了。」 「武曲……」她没辙地笑了笑,还是没放开他,「不用了,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你别走。」 「你就这么赖着我?还是怕我逼你喝药汤?」在这间房里,不禁让他忆及在前往克莱克穆山之前,他是如何被她逼着喝药汤的。 「我看呀,你挺怀念那段天天喝药汤的日子,是不是?对了,我都还记得只要我不在场,你喝药的模样有多滑稽了,只差没捏鼻子呢。」她甜甜一笑。 「你这小女人,竟然还挖苦我?」他眯起眸,「我哪时候这么怕吃药了?」 「要不要我表演给你看呢?」她掩着嘴,娇笑着。 「这么不给我面子呀!」他霸气地抱住她,「我看今儿个我就不吃晚膳了,只要你这个小点心就行了。」 「别这样,今晚可是有很多人会和你一起用膳。」陆小纺推开他,笑着对他说:「来,我为你更衣。」她为他褪下外衫,又拿出一套干净的外衫帮他换上。 「唉,这模样,活像与下人们共享最后一餐……」 陆小纺捂住他的唇,摇摇头说:「不可以胡说,我不要听这种话。」 「可是你该面对……」他就怕她愈是逃避,到时候会愈难接受。 「不会,我不会面对的。」陆小纺深吸口气,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定定的看着他,「绝对不会。」 严武曲还想再说什么,却又不忍心,只好笑了笑,「一块去用晚膳吧。」 「对了,你曾答应我,要让我看提示的。」她还没忘记这件事。 「提……我不知道扔哪儿去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严武曲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你真的扔了?」她怀疑地蹙起柳眉。 「当时非常生气,所以就把它给扔了。」他再次强调。 「那么我给你的荷包呢?里面的东西你看了没?」陆小纺不放心地又问。 「我不想看。」即便不看,他也料得到。 「为什么不看?我们就要结为夫妻,按照严家习俗,是要看的呀!」她怕他现在不看,将来知情了会怨她。 「我答应你,婚后再看。」他揉揉她的脑袋,「别一副要上断头台的模样,反正咱们都要成亲了,成亲后再看不是一样吗?」 「你好固执。」陆小纺挣扎了一会儿,「这样吧,那我告诉你好了。」 「嘘。」他摇摇头,「说了就没意思了,别急于一时好吗?」 「那……你看过后可别怪我。」她咬咬唇,有些无奈。 「绝不会。现在可以去膳堂了吧?」严武曲伸出手,抚平她眉间的皱痕。 她紧勾着他的手臂,笑着点点头,与他一块步出房间。 午夜时分,陆小纺坐在桌旁,拿出剪刀剪下自己的三根头发,又拿出观音玉坠,一边用红布包里一边在心底喊道:愿将我寿延你寿,愿将我心系你心,永不悔、永不悔。 她又将红布包塞进他的喜服底层,用针线一针针的固定好,待一切就绪,她才将喜服重新放回案上。 坐回床畔,她望着他的睡颜,不禁笑了。 「你知道吗?你才是府邸里所有下人的支柱,所以不能死,绝不能。」躺入他温暖的肩窝,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陆小纺告诉自己他一定可以永远这么呼吸着,这么温暖地活下去。 有了这份笃定后,她也缓缓入睡。 转眼间,鸡呜月落,陆小纺张开眼,严武曲依旧早早就起身出去,于是她赶紧起身,一如往常轻点胭脂,柔美静雅地步出房间,看见府邸的人都起了个大早,为着待会儿的喜事忙进忙出。 「于管家,有看见大人吗?」她上前问道。 「他在大厅。晚点就要拜堂了,夫人,你还是快点回房,化妆师傅就快到了。」于管家说。 「我这样不行吗?」她摸摸自个儿的脸。 「新嫁娘总得化个精致点的妆。梅兰,扶主母回房。对了,还要将大人的喜服拿出来,等会儿你们不能在同一间房换装,大人会过去迎你进大厅拜堂。」于管家笑着解释。 「哦。」陆小纺点点头,只好与梅兰一块回房。 不一会儿,化妆师傅到了,她先为陆小纺上妆、梳头,然后又为她换上霞帔。 「主母,你紧张吗?」梅兰不禁问道。 「不会,只是觉得太讲究了。」坐得她腰酸背疼。 「每个新嫁娘不都喜欢有场讲究的婚礼吗?」梅兰好奇地问,换作是她,还希望更铺张呢。 「个人喜好不同吧。」陆小纺笑了笑。 不一会儿,喜娘来了,梳妆打扮也已完成,算好时间,一身大红喜袍的严武曲已经站在门外。在他进门前,喜娘赶紧为陆小纺盖上红巾,再将她交到新郎官手上。 「咦?你的手好冰。」严武曲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心有着不寻常的冷意。 「会吗?还好吧。」陆小纺摇摇头。 他们这才亲密的一块步向大厅。 两人都无长辈,于是请来退居的老丞相李禄大人当主婚人,观礼者当然少不了陆小春和陆小馨。 可就在新郎和新娘行三大礼之后,陆小纺突然身子一软,毫无预警地倒在严武曲脚前。 「小纺,你怎么了?小纺!」他吃了一惊,立刻将她扶起来,这才发现她不单是手,就连身子都冰得吓人。「天,你究竟怎么了?」 严武曲吓白了脸,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看看。」玉饰店的吴老板走过来,发现陆小纺苍白的小脸上还有着两个黑眼圈。「大人,你要放宽心,夫人……夫人没救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信!」泪水滑落,严武曲忍不住朝他怒吼,「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 「因为她……她自愿将阳寿转移给你。」吴老板叹口气。 「什么意思?」用力抓住他的衣襟,严武曲眼中燃烧熊熊怒火,「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却瞒着我?快说!」 「还记得数日前你曾带夫人来我店里挑选玉饰吗?那时她问我如何让玉饰显灵,更具有庇佑的效果。」吴老板难过的说。 「那你怎么回答?」严武曲激动地问。 「我就告诉她一个古老的传说。」他将当时的经过说了一遍,「我以为那不过是个没有经过证实的传言,才让她试试,哪知道……」 「天!早知道我就不该带她去,早知道我就……」严武曲再也无法细想,只知道他要救她,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拦腰抱起她,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发狂般地冲出府邸。 第十章 咸德堂内,大夫正为气息非常微弱的陆小纺把脉,良久才抬首望着严武曲,但久久却说不出话。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严武曲此时可比自己死还难受,偏偏遇到一个又一个的闷葫芦,急死他了。 「夫人……不行了,而且她刚有孕……」大夫捻须一叹。 「什么?」严武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算什么?老天对他的惩罚吗?而他到底做错什么,得让他失去妻儿? 「哈哈……」受不了内心的痛楚,他仰首大笑,笑出一滴又一滴的泪。 为什么?若真的做错,就罚他一人,为何要殃及无辜? 「老天爷,你睁开眼呀,该死的是我,不是他们。」 突然,他抓起柜台上剁草药的刀子,那红了眼的可怕模样,将在场的伙计都吓坏了。 其中一人使出全力想夺下他手中的刀子,「右护大人,你不可以想不开,万万不行呀!」 其它人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就在大伙快要拉不住的时候,于管家冲了进来,「林大人来了。」 严武曲顿住,转向门口,正好看见林和步进咸德堂。 「恭喜右护大人,你万中选一的妻子,正是皇上所梦见的姑娘,你的难关过去了。」 瞧他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这整件事带过,严武曲完全不能接受。 「你回去转告皇上,我不信,我不信他了,他分明就是想跟我开玩笑是吗?一贫如洗、一贫如洗,但她……现在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女人可是陆府的三小姐,财力与我们严家相当,这叫一贫如洗吗?」他愤而上前拽住林和的手,「不准你们再戏弄我,要命一条,我给就是,滚,现在给我滚出去……」 尾随而来的陆小春站在外头,听见他这么说,顿时楞住。原来他早就知道小纺的身分,可为何……为何还要娶她?难道爱真的可以大于一切? 「右护大人,我只是奉旨行事呀。」林和拿开他的手,「所谓一贫如洗,也就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空了。容下官问你一句,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成空呢?」 「什么意思?」严武曲的脑袋混乱成一片,已没心思细想。 「死是空唯一的办法。」林和笑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为了符合『一贫如洗』,就得让她死?」天,这是什么道理? 「话虽这么说,但不是哪个女人死都成,非得是她心甘情愿的,而这人就是她了。」林和手指向陆小纺。 「我不管她是不是皇上所指的女人,我不能让她死,我要救她,我一定要救她!」严武曲转向大夫,「拜托,我把她交给你,一定要救活她,我严武曲不曾求过任何人,但这次我求你。」 说着,他跪在地上,紧闭双目,面不改色,为的只是要救回心爱的女人,死而无悔。 「右护大人,小的医术有限,可能……」 「唉!我说右护大人,也请你听我把话说完。」林和从袖袋内拿出一包东西,「这是皇上要我拿来的,只需服下它,右护夫人就会慢慢转醒了。」 「当真?」严武曲立即冲上前,将那包不知名的东西抢过来,而后疑惑地看着林和,「真能吃?没诓我?」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林和朝他微微颔首,「你慢慢试,我先离开了。」 严武曲也没工夫理会他,快步走到陆小纺身边,在大夫的帮忙下,将那包药粉倒进她口中。 也不知需要多久时间,药效才能发挥,如今他只能紧握着她的小手,默默地等待奇迹出现。 白昼已过,黑幕笼罩,可佳人依旧紧闭双眸、无笑无语。 款手焚香后,室内顿生一股檀香气息,可令人精神舒爽,但求陆小纺亦能尽快苏醒。 严武曲一整天未曾合眼,站在窗边,身上仍旧是那身大红喜袍,与夜色形成强烈的对比。 本该是缠绵热情的洞房花烛夜,却格外冷清,如今的他完全没有逃过劫难的喜悦,积在胸中的只是对上天不平的抗议。 「呃……」 突然,身后一道微乎其微的声响震回他游走的思绪,严武曲立刻来到床边,望着微微抿唇的陆小纺。 「小纺?小纺!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是不是想喝水?」 她轻轻的点了下头。 他绽出笑容,立即倒了杯温茶过来,慢慢扶起她。 喝了数口水之后,她张开眼睛,一脸迷惘地望着他。 「我……我怎么了?我不是正在拜堂,怎么转眼间就躺在这儿?」她终于有力气说话了。 「转眼间?!你的转眼间,却是一天了。」严武曲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紧紧拥住她,「知道吗?我差点失去你,你这个坏女人。」 「我坏?」她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你没事干嘛把寿命转给我?!我够长命了,不需要你的。」 瞧他脸红脖子粗地说着这几句话,陆小纺终于弄明白了,她赫然瞠大眸,笑说:「有效了?是不是有效了?你不用死了?」 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严武曲真不知该说什么,只有满腹的酸涩,「你真傻,被你这一搞,本来我很长命的,都急得折了寿。」 「怎么了?」她偏着脑袋,「你好象很生气?」 他深吸口气,「我没生气……不,是非常生气,你不能不要自己的命,现在你嫁给了我,你的一切全是我的,怎能说不要就不要?难道……就连腹中孩儿也不要了?」 「你说什么?我肚里……」她欣喜地摸着自己的小腹,「真的吗?我有你的孩子了?」说着,她竟哭了出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对了,皇上……皇上可有……」 「没事了,你的确就是我的命定佳人。」严武曲笑着握住她的手,「有件事我也要向你道歉,我骗了你,当初皇上给的提示其实是『一贫如洗』。」 「啊?」她先是楞了下,接着激动地说!「那就不对了,你一定没看荷包里的东西……你不该娶我的……」 「别激动,我不是说了,就是你。」他安抚她的情绪。 「但是……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是陆府的三小姐,即便一向克勤克俭,但也还不到一贫如洗的地步呀。 「你乖乖躺好,休息一会儿,等醒来后,我再从头说起,好不好?」他扶她躺下,见她慢慢好转,也有了精神,他终于安心了。 陆小纺看出他眼底的倦意,可以想见他一日未休息,还处于忧心状态,怎不疲累?于是她往里头挪动了下,「陪我一块睡,你说的,要让我偎着你一辈子。」 「好,就让你偎一辈子。」 看着她那张为他而憔悴的容颜,他不忍地紧抱住她,轻怜蜜爱地索求她的吻、她无限的爱。 「荷包里的东西你到底看了没?」她凝睇着他的笑眼。 「不需要看。」他撇撇嘴,「你想说什么,我全知道。」 「不可能!」陆小纺愕然地张大眼,「我没告诉你,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虽然你衣着朴素、天真又可爱,但是从你的言谈举止,仍然不难看出你拥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这不是一般贫民女子可以表现出的。另外,陆大小姐她们来访时,你有些许的不自在,而她们似乎也很爱找你聊天,所以……我去调查了一下。」说到这里,他不禁得意地扬起嘴角。 「你怀疑我了?」她眨着眼睛。 「怎么?小看我了?告诉你,我可没这么好骗。」他一手撑着脑袋,半眯着眸望着她,「对不对呀?陆府三小姐。」 「你……还真知道了!如果你知道,就更不该娶我。」 「我爱你,管不了这么多,什么一贫如洗,我早丢到大海去了,只希望能与自己所爱的女人共处。」他深情款款的说。 「我……我还一直为这件事揪心,好怕你会讨厌我,恨我的欺骗。」她抽噎着。 「因为我知道像你这种女人,没有这么深的城府来骗我。」一抹笑意袭上他的嘴角。 「我是哪种女人?」她抹去泪水望着他。 陆小纺知道,他肯定会说她又笨又傻,所以没有那样的智能可以戏弄他或骗他,这男人还真不给她面子。 「因为你是这般的善解人意、可爱、善良,甚至可以为我而死,又怎么会故意欺骗我?!即便是,那也是身不由己。」 他的话语顿时温暖她的胸口,朵朵红朝爬上她的双腮,「你的嘴不但甜,还甜得腻人。」 「因为我是吃蜜长大的。」 严武曲一说完,便低头吻住她的檀口,似蝶般的轻舔,似蜂般的轻吮,温柔的调情转至火热缠绵…… 调养了一阵子,严武曲终于允准陆小纺走出房间。 趁着严武曲前去宫中见皇上,她开心地到府邸每一处闲逛,本想找些事做做,哪知道还人见人赶呢。 「不,这不是你能做的,你回房歇着。」 「天呀,扫帚还我,我扫就行,上头都是竹节,可别把手磨出茧。」 「主母,我们人手够,以往离开的人都请求回府,不用劳动你了。」 「你有了身孕,怎么能做这些粗活!我扶你回房去休息吧。对了,天候转凉,你怎么不加件斗篷?」 哎呀,这些话几乎千篇一律,好似她是个废人,只能坐在那儿喝茶、吃点心,倘若真如此,不出三日,她就成了小猪妹了。 对了,还有一个人她没去见呢! 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陆小纺在王婶背后轻喊一声,「王婶。」 「主母……你怎么来了?」王婶见她又像以往那般活蹦乱跳,可是欢喜极了。多亏她救了大人,可见她是他们每个人的福星。 「我无聊嘛,想做点事,可每个人都不让我碰,我只好来找你了。」她笑嘻嘻地说,便主动拿起锅铲,打算好好展现手艺,还可以活动一下筋骨。 「不行、不行,以前你只是丫鬟,但现在身分不一样了。」王婶赶紧抢下她手上的锅铲,笑说:「瞧,我当初说得没错吧,大人是真的爱你。」 「王婶,你不给人家做事情,却只懂得挖苦我。」她绕到王婶身后,将王婶手里的锅铲抢过来,「嘻嘻,既然是我拿到手的,就该我用,我可不想当个只会吃饭的木头。」 「夫人,其实你可以帮大人管事业呀。」 「那种东西太复杂,我不会。」天,是不是要拨算盘珠子,迭起一锭锭的银子,算它们的身高?以往她常见大姊这么做,可光想就觉得麻烦。 「不会的话可以学呀,你是要当大人的得力助手,对不对?所以一定要做些适合自个儿身分的事,才不会给大人和下人们造成困扰。」 王婶难得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让陆小纺开始思虑这件事。 依稀记得武曲也曾跟她这么提过,要她做些适合身分的事。 「是呀,我如果老做些下人的事,不但你们为难,武曲也不见得高兴。」陆小纺喃喃。 「对,所以你可以多学学怎么做一位好主母。」王婶相信她绝对可以。 「谢谢你,王婶,我知道,也会慢慢学习的。」她微笑地点点头。 此时,一位小丫鬟气喘吁吁地寻至厨房外,一见陆小纺在这儿,终于松口气道:「主母,我终于找到你了。」 「有事吗?」陆小纺迎向她。 「陆府的大小姐指名要找你,气势好吓人呢!大人不在,所以于管家要我来问问你。」小丫鬟拍拍胸脯,喘口气又说:「听说她是主母的姊姊,感觉怎么差这么多!」 「十根指头也有长短之分呀。好,我去看看。」陆小纺笑着步向大厅。 掀开朱帘,陆小纺看见陆小春坐在椅子上。 「大姊,不好意思,应该是我回去看你和二姊,但前阵子我的身子不太舒服,武曲不让我出门,但我们正打算下个月初回去呢。」 「你……没事了?」陆小春走向她,「那天你简直就跟死了一样的苍白,唉,还真是玄呢。」 「大姊,你来是为了?」 「当然是为了我在克莱克穆山上跟你提的事,现在你已是右护夫人,也有主事的权利,我要你把严家事业分割一部分给我们陆府,还有入朝廷之事,也要你向严武曲提提。」陆小春霸道地说。 瞧着大姊那副以我为尊的气势,陆小纺不禁摇头笑说:「现在我还没有主事的能力,即使有,我也不会帮大姊。」 「什么?你……你……」陆小春没想到向来听话的陆小纺居然会悖逆她的意思,「你以为自己现在身分不同,所以大姊的话都不听了?」 「不是,以前我是陆家的人,理当听从大姊的话,即便被利用,我也甘之如饴。可现在我已是严家人,凡事得为严家着想,不能再被利用了。」陆小纺朝她曲膝,「对不起,大姊,我办不到。」 「我说过,那是爹娘临终的意愿,难道你也不在乎?」 「我们都是女子,爹娘临终前只是感慨,却没有坚持如此,何况陆家不愁吃穿,根本不需要严家再分割事业。大姊,贪心不足蛇吞象呀。」陆小纺望着大姊,语气虽重了些,但希望能敲醒她。 「你简直变了个人!」陆小春连退数步,「是我错了,我当初不该让你来到严府,不该……」 「大姊,难道你一点都不为小妹结婚而开心,一点祝贺之意都没有吗?」陆小纺闭上眼,甚感悲哀,她记得武曲对她说的话,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既是姊妹,我也不能说什么,只希望大姊想开点。」 「哼,我才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陆小春深吸口气,心情变得错综复杂,「既然你不肯帮忙,那就算了,我回去了。」 「大姊……」眼看她毫不留恋地离开,陆小纺追了几步,只能站在门边目送。 「你做得很好。」严武曲的嗓音从她身侧传来。 她惊愕地转头,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陆小春等在大厅的时候。」他对她眨眨眼。 陆小纺拧起居心,「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出面呢?害我……害我……」 「你表现得很好。」他从她身后搂住她,抚着她还平坦的小腹,「我要的就是这样,你的自信、自主、不容被人欺负或利用。」 「可我看见大姊失望离开的模样,还是很难过。」柔软的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她有点不忍地说。 「总不能让她一直存有这样的希望,不断的压榨你,就算你愿意承受,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严武曲转过她的身子,郑重地说。 「你放心,即便是我大姊,我也不允许她觊觎严家的财产。」她笑意盎然地看着他深邃的大眼。 「那就对了。」 「可是我已经和大姊说下个月初要回去,你陪我回去吗?」 「依照礼俗是该归宁,我当然会陪你回去。」他双臂抱胸地摸摸眉心,「而且我还会送个大礼过去,让你大姊至少会以欢迎的心情接待我们。」 「谢谢你,武曲,其实你可以不必跟着我回去,我大姊说话向来很苛刻的。」 「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呢?」他理所当然地说,专注的眼神像一条丝软的细线,缠住陆小纺善感的心头。 此时,于管家从内室出来,乍见他们夫妻俩恩爱的画面,立即微笑地退回去,让这景象一直延续吧。 从陆府出来,回严家的一路上,陆小纺的心情无比轻松。 因为大姊的态度有些转变了,虽然多少还是站在利益上为自己辩解,但已不再逼她得为陆家牺牲严家的权益。更让她喜悦的是,言谈间,她也给了她祝福,尽管不是这么明显,可她就是听得出来。 至于二姊,大概还处于失恋中,并不太说话,不过她相信姊妹就是姊妹,迟早有一天她一定可以打开她们的心结。 「我很好奇,当初你大姊要你嫁,你就嫁了?」严武曲走在她身后,好奇地问出心底的疑惑。 「我不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大姊,傻傻地跟她来到严府外头,不过是以救人为要,是真的想知道自己能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当我见到你之后……」她笑咪咪地转身,一对新月眉儿喜悦地弯起。 「见了我之后怎样?」他挑起眉头。 「见了你这位大恩人,我一颗心就狂跳个不停,打从内心希望对象……对象是你……」陆小纺低垂秀颜,双腮绯红,「可后来……我又不希望是你,若是你,就表示遇到危难的是你,所以当时真的好矛盾。」 「如果对象不是我呢?」他半眯着眸,瞧着她那香雪腮儿映出的潮红,嘴角挂着的笑意更深了。 「嗯……我想我可以先了解他需要什么。但也别把我看得这么傻,可不是任何男人我都会嫁。」知道他想取笑她什么,她俏皮地对他吐吐舌头,便朝前奔去。 他快步追上她,紧紧将她拥在怀里,「那天……我很幸运能够救了你。」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她抿抿唇,抚摸他圈着她腰间的温暖大手, 「事隔这幺久,我以为你都忘了。」 「关于你的事,我怎幺可能忘了!还记得当时有个小姑娘打着赤脚,在溯水溪畔快乐旋舞着,害我的目光好久好久都无法移开……」他爽朗一笑。 「什么?你都看见了!」她惊愕不已。 「嗯。」他饶富兴味地点头。 「那……你还看到什么?」她好急喔,因为当时她以为旁边无人,所以一时兴起随意乱舞,没想到不但有旁观者,而且还是他。 「还看到她在扑蝴蝶,蝴蝶理都不理她,还把她骗到溪里,哈……」想起那片段,严武曲笑不可抑。 「什么?才不是呢,不是蝴蝶骗我,而是我的衣裳掉进水里,我得去捡回来。」她被他激得小脸一变,急着解释。 「是吗?是为了衣裳?」他还装傻。 「当然了。」她不开心的鼓起腮帮子,「才说你记性好,原来你根本忘了,那时候你不是替我拾了衣裳?」 「哦!」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对了,我是记得拎着一件小布裤,那是谁的呢?」他眯起眸,笑容邪气的说。 「你……讨厌。」她瞬间火烧双腮,立刻旋身,不再理会他,「才刚离开娘家,你就欺负我!」 「全天下最不会欺负你的就是我了,傻瓜,听不出来我是在逗你吗?」 「才怪!」她冷哼一声,鼻尖跟着一皱。 「那我跟你赔罪好了。」严武曲转过她的身子,俯下身,额对额地望着她,却惊见她眸底闪过一丝俏皮的慧黠。 「要我不生气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陆小纺扬起嘴角,看来这个要求并不简单哪! 「好吧!你就说说看。」他等着。 「那天……我见你像风似的咻地一下就不见了,你是去哪儿?」回忆起那画面,到现在她还很讶异。 「那是轻功,我是去北户山下棋。」想想他也好久没去拜访金银老人了,两位老人家可是他们京都四大护卫的启蒙良师呢。 「下棋?山上可以下棋?」她拉拉他的手,笑得好甜,「带我去,我好喜欢看下棋呢。」 「好吧,改天咱们骑狂风去。」带她去看看恩师也是应该的。 「我不要骑狂风。」 「那你是要?」不妙,这小妮子该不会是想要…… 「我要跟你一样用飞的,飞得好高好高,好象很好玩耶!」陆小纺兴致勃勃的张大眸子,那天真又欢喜的笑脸还真是让严武曲拒绝不了。 「很高,你不怕吗?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担心她承受不住这样的速度与高度,到时候吓到了她。 「不怕,因为我知道有你在,我就会平安。」瞧他一脸为难,她的小手轻轻交迭在他的大掌上,半带撒娇地说:「好啦,带人家去。」 严武曲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芙蓉笑脸,也只有投降的份。扶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他低声道:「抓紧我了,走吧。」 「现在?」她瞪大眼。 「嗯。」扯唇一笑后,他身形一转,快若流星般地往前飞驰而去。 陆小纺吓得紧靠着他,一段时间后,才轻轻转过身,张开眼睛。 「哇……好美!」湖光山色尽入眼帘。 看见她的笑容,严武曲这才放下心,并以更快的速度朝北户山飞跃而去。 此刻,正在山上砍柴的樵夫抬头拭汗,被这样的画面震住。 天,那是什么?金童玉女下凡吗?居然在天上飞旋! 怀抱意外加祝福的心绪,他笑看着他们渐渐飞远。 而陆小纺咧着嘴紧抓着严武曲,两人紧密的贴在一块,眷恋正深、情浓正笃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