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定小笨婢》 楔子 秋锁重楼,庭园中唯有一颗梧桐老树傲然伫立,默默地凋零了满地的枯叶。 一双华丽的锦鞋踏进,为这荒废的庭园添了一丝人气。 来者是一名俊美男子,乌黑的发以华带系著,露出饱满的高额,飞剑般的墨眉下,那双媲美星子的闇眸,正炯炯有神地凝望著荒废的後西园。 过去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眼前,在他的眼中,这片废园也似乎不再凄冷,有了生气。 忆起儿时,娘亲的轻笑细语仿佛仍在耳边,那时他常偎在娘亲的身边,听她细数著园中的梧桐叶。 每一片梧桐叶都记录著他珍贵的回忆,但如今都已随著叶子片片凋落,深埋在黄土中枯萎、腐烂,再也无迹可寻。 然而尽管人去楼空,梧桐树却还是在园中扎根散叶,就如同无论再怎么颠沛流离,他的根依旧在这儿。 男子双手紧握成拳,闾眸燃起两簇火焰,仿佛又看见那幕残忍的画面—— 树干上悬著一尺绫布,一名女子双手反剪,被两名婢女强押著来到梧桐树前,站上矮凳。 坐在不远处的美妇一声令下,婢女们立刻将绫布套在女子的颈项上,接著踢掉她脚下的凳子…… 「啊——」男子大喝一声,倏地回神。 园中还是安静如常,方才那不堪入目的情景从未出现。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手不曾松开,眼底逐渐涌上深沉的恨意…… 「娘,我回来了。」他轻拂著梧桐的树身,喃喃自语著。「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加倍为您讨回公道……」 数十年後,人事全非。 不变的是园中的梧桐树,以及满怀恨意、再次回到这块悲痛土地的自己。 他——祎痕玦,回来了。 第一章 时值深秋,西湖处处是火红的枫叶,暮色中,远方的船灯如点点星火,在湖上摇曳飘荡。 而坐落在湖畔的美人楼,不管春夏秋冬,只要太阳一落山头,那红色的灯笼便会高高地挂上,没有一天例外。 美人楼在江南可说是远近驰名的烟花酒楼,近几年打著「八绝美人』的名号,更是教男人们如痴如醉。 甚至到街头巷尾问起美人楼,连三岁孩童也会背出一段顺口溜,让远客知道楼里的「八绝美人」有多么不同凡响—— 尘坊——一笑绝尘,绝笑尘。 艳馆——二笑绝艳,绝笑艳。 琴阁——三琴绝顶,绝筝妶。 棋园——四棋绝颖,绝棋颖。 诗苑——五诗绝祥,绝诗灵。 昼筑——六画绝艺,绝画忆。 歌殿——七歌绝音,绝歇音。 舞轩——八舞绝伦,绝舞柔。 然而不久前,身为八绝美人中「一笑绝尘』、「二笑绝艳」的双生姐妹才在五月五日离开美人楼。 据说这是因为楼主自小便与美人们约定,只要她们年满十八,便可在出得起五万两的寻芳客中,择一托付终身,从此不必再过陪酒卖笑的日子。 现下「三琴绝顶」的绝筝妶,也准备在近日大开「竞美宴」,同样引起了各方的关切。 今晚,「琴阁」中已有两名一身华服、气势过人的男子入座畅饮,两人银杯一碰,豪气地一口将酒液灌入喉中。 酒过三巡,身穿淡蓝锦服的俊秀男子放下手上的杯子,开口说道:「你二十年没回来了,我想这次回来,肯定会让耿府的人大吃一惊。」 全身衣著如夜色般的男人,俊美而五官深邃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两道如剑墨眉之间有著重重纠结的愁。 「我还没通知耿府。」黑衣男子敛眸说道,以长睫掩盖他眸中复杂的情绪。 「你这趟的目的,是要让耿府上下鸡飞狗跳吧!」白衣男子呵呵笑著,那悠闲的神情与眼前的奸友祎痕玦完全不同。 「嗯哼。」祎痕玦终於扯出了一抹勉为其难的笑容。「听说现在府里主子换成了耿将伦?」 「何氏病了十几年,已经被折腾得神智不清,竟日卧病在床、无法主事了。她儿子接手後,这几年倒是把耿府经营得有声有色。」白衣男子又啜了一口酒。「对了,你这会儿要用什么理由回府?」 祎痕块看向好友何陵,眼里有著森冷的光芒。「认祖归宗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哈哈,有你的。」何陵轻笑一声,又为他斟了一杯酒。「决定何时进府?」 「就这几天吧。』他呷了一口酒,又道:「待我将耿府上下的近况打听好,便会开始实行计画。』 「你打算在哪儿落脚?要不要上我的破屋窝窝?』 祎痕玦与何陵是多年故友,情谊深厚的他们还曾歃血为盟。 几年前两人在外地不期而遇,尽管曾经分别多年,他们之间愿为对方两肋插刀的义气依旧不变,因此无论祎痕玦要求什么,何陵都会全力支持。 「不必麻烦了。」祎痕玦摇摇头。「我早就将城外的大宅子给买了回来,以後那儿就是我的别业,若在耿府找不到我,到那儿肯定找得到。」 离乡二十年,祎痕玦也闯出自己的名堂,有了自己的商行,甚至还成为地方首富,而这些全是他咬著牙独力闯出来的。 何陵点了点头。「不谈这些了,我今晚包下『琴阁』,就是要为你接风洗尘,这『琴阁』里的美人儿,琴艺可是江南出名的啊。」 祎痕玦扯了扯薄唇,正要开口,前方突然降下一层鹅黄色的薄纱,将大厅隔出了一尺见方的空间。 不久,薄纱後有道窈窕纤细的身影从一旁的小房踏人厅内,款款地走向早巳放上筝琴的长桌,青葱五指在琴弦上试了几个音,由低而高、由高而低。 她正是琴阁主人—绝筝妶。 隔著纱帐,祎痕玦无法清楚地看见她的容貌,只能靠那蒙胧的身影去推断她的长相。 试完音,薄纱後传来她那清脆温柔的嗓音。「两位公子,筝妶献丑了,今晚为您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两人顿时被纱帐内的柔美女声勾去所有注意力,当她灵活的纤指在弦上轻按慢滑时,那柔中带刚、宛如天籁的乐音,更震慑了他们的魂魄。 他们沉醉在这只应天上有的美丽音色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一曲结束,绝筝妶缓缓放下双手,然而满室中似乎还缭绕著搦娘余音,让人不忍发出声响。 「好!」何陵率先回过神,鼓掌赞叹。 绝筝妶此时站起柔弱无骨的身子,掀开了帘幕,朝他们两人一福。「感谢两位公子不嫌弃筝妶拙劣的琴艺。」她的声音柔柔地,犹如春风般和煦。 何陵和祎痕玦不约而同地,以专注到几近渴望的眼光在她脸上打量著。 在他们眼前的绝筝妶果然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有著一张小巧的鹅蛋睑,淡笔描绘的眉如柳叶,眉下是一双澄净的似水瞳眸,隐隐透著柔弱,不如一般的窑姐儿那样精明,举手投足间,动作自然从容、丝毫不显做作。 尤其当她微抿著粉红色的**时,那楚楚动人的表情,更是教男人想将她捧在手心疼宠。 「绝姑娘的琴艺已是独步江南,竟还如此谦虚。」何陵笑道:「今晚听了绝姑娘一曲,果然名不虚传哪!」 绝筝妶只是礼貌性地扯扯嘴角,朝他们欠身答谢。「承蒙两位公子厚爱,筝妶在美人楼的时日也不久了,公子若真喜欢筝妶的琴艺,还请常到『琴阁』来听听小曲。」 「哈哈。」何陵轻笑几声,接著转头望向祎痕玦为他解释。「绝姑娘是江南赫赫有名的美人儿,号称『八绝』之一,擅琴、擅筝,想见她的人多如牛毛,要指名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自绝筝妶现身那刻起,祎痕玦的视线就未曾稍离,像是想挖掘出什么似的,以犀利的眸光仔仔细细地评量著。 他在外奔波二十年,为了谈生意,也曾走访过上百间的酒楼、窑子。 女人嘛,不就都生得一副白白嫩嫩、纤细无骨的柔弱样子?可眼前的绝筝妶却带给他不小的震撼。 她那清澈的眸子带著澄明的水波,进对应退上虽无从挑剔,却隐隐带著疏离,与一般趋炎附势的花魁下同。 只是这么一眼,祎痕玦就觉得她与众不同,那脱俗的气质犹如清莲,出淤泥而不染。 绝筝妶当然也注意到他那抹精明的打量眸光,不经意地,她对上了他幽暗深邃的眸,心里突然没来由地停了一拍。 她连忙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温和地扯开淡笑,执起桌上的银杯,莲步轻栘地来到他们面前。 「美人楼中的规定,筝妶须敬两位公子三杯薄酒,才可退场。」她双手捧著银杯,脸上漾著浅浅的笑。 何陵当然忙不迭地站起身亲自为她斟酒,给足她很大的面子。 「绝姑娘,何不坐下与咱们暍喝酒、谈谈天?」想到美人儿敬完酒就要离开,何陵还有些不甘心。 她仰头喝尽第一杯薄酒,摇摇头说道:「美人楼有美人楼的规定,筝妶恐怕得扫公子的兴了。」 「唉唉唉,可惜了。」何陵也很君子地不强人所难。「这三杯薄酒喝尽,便见不到绝美佳人了。」他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绝筝妶笑而不答,喝下第二杯酒。 饮更第三杯酒时,她芙颊已明显地浮现两抹红晕,更突显那美丽娇弱的风采,直教两人栘不开眼。 绝筝妶注视著保持沉默的祎痕玦,澄澈的眸子仿佛要看进他灵魂深处般。 那气宇轩昂的浓眉间,有著道深深的愁怨,却让他隐藏得很好…… 蓦地,她察觉自己的失态,暗暗收回打量的目光,朝他甜美一笑。「公子,最後一杯薄酒。」未了,她一口气饮尽。 敬完三杯酒後,绝筝妶朝他们一福,便默默地自薄纱後的小房离去,将琴阁留予他们。 满室尽是属於她的馨香,祎痕玦一言不发地盯著薄纱。 「哈,你喜欢她吗?』何陵呷了一口酒,看了看依旧沉默不语的祎痕玦。「只可惜她卖艺不卖身。」 他回过神,并未否认,只是耸耸肩。「红颜……都是祸水。」 见到绝筝妶,会让他想起娘…… 同样生得倾国倾城,娘却因争宠而落得惨死的下场。今日的他带著仇恨重回江南,只为薄命的娘亲。 「嗯。」知道好友心里想些什么,何陵轻叹一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欢场女子只能逢场作戏,对她们认真不过是在为难自己。」他若有所思地说著。「天下女子何其多,别为了一朵花而放弃整座花园。」 祎痕玦只是笑了笑,没有延续这样的话题。 「爱情」二字,对目前眼里只有利益与仇恨的他来说,见不到、摸不著,不过是一种虚无飘渺的幻影。 更何况,任何多余的情感,都只是他执行计画时的累赘! 所以,这辈子他注定要无情,而且——孤独! 孤独地回到旧地、像一只猎豹,窥伺等待报仇的良机…… 夜已三更,露水更加沁凉。 祎痕玦扶著暍得烂醉的何陵踏出琴阁,走在四季如春的园里,那扑鼻而来的花香伴著困脂酒味,令人不禁迷醉。 不远处传来的丝竹乐曲,让祎痕玦想起稍早之前的绝筝妶,那铮纵的余音仿佛还在他耳边缭绕。 他扶著烂醉的好友经过走廊,与两名微醺的男子擦身而过,不期然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欵,可惜今晚没能见到筝妶姑娘。」 「是啊!」另一名男子亦可惜地叹道。「要见她最好趁这几日包下她,要不再过几天,她就要离开美人楼了。』 一听到绝筝妶的名字,祎痕玦自然地缓下脚步,竖耳倾听他们交谈的内容。 「若我有五万两,就能将她买下,一辈子长相厮守了。」 「哈哈,作你的大头梦去吧!」 祎痕玦原本还想继续听下去,可惜那两名男子已愈行愈远,後来的对话也逐渐模糊破碎,只得作罢,扶著喝醉的好友走向前院。 此时,一道婀娜多姿的倩影自长廊那端款款走来,身後跟了两名婢女。 「绝……姑娘?」直到这一刻,祎痕玦才首次开口与她对话。 「啊!」没料到会有人叫住她,绝筝妶霎时惊得退後几步。「公、公子?」她还以为他们早巳安排好其他「节目』,没想到竟会在长廊上相遇。 「呵,真巧。」绝筝妶不动声色地拉开彼此的距离,脸上仍是那抹淡笑。「两位公子要离开美人楼了?」 他依旧寡言少语,只是冶著脸点点头。「嗯。」 「公子不留在楼内待上一晚吗?」她勾起一抹巧笑,轻问著。 「不了。」他将好友又往肩上一提。 绝筝妶有些诧异,没想到竟然有人不在楼中过夜。 听今晚服侍他们的婢女谈起,这两位公子除了召她弹琴之外,就再也没有吆喝其他姑娘陪酒……这令她——感到惊讶。 「可是,天色不早了,两位公子深夜独行,若是遇上强盗……」她脸上有著担忧的表情,不像是做作。 「若是不麻烦,就劳你帮我们叫辆马车吧。」祎痕玦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好友,无奈地吁了一口气。 三更半夜的,他的确不能就这样扛著何陵,大剌刺地走上街。 绝筝妶点点头,朝一名婢女使了个眼色,便见婢女往前院的方向奔去。 「要不要楼中的大汉帮忙公子呢?」她轻声说著,瞧他这副辛苦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多管闲事。 他马上拒绝摇头。「不了,他这点重量我还撑著住。」 「那么,我陪公子一同到前院吧!」她嫣然一笑,领著他走向前院。 祎痕玦无言地颔首,与她并肩走著,两人之间虽然隔了一步的距离,但他仍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 那清淡甜美的芳香,与一般烟花女子的浓艳香味不同,竟奇异地令他感到一阵轻松,眉间的皱褶亦渐渐被抚平。 不过是一阵香味,就牵引出他最深处的悸动…… 「听说你要离开美人楼了?」忽地,祎痕玦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绝筝妶闻言怔愣了下,随即点头答道:「是啊,过几日楼主将会为筝妶举办一场『竞美宴』,凡出得起五万两的人,便有机会为我赎身,带我离开美人楼。」 「喔?」他挑了挑眉。「美人楼的主子做事倒挺有意思。」 她轻笑著,并未多做解释。 「什么人都可以参加吗?」祎痕玦沉声问著。扛著好友走了这么大段路,也不见他露出疲态。 「嗯。」她点头。「只要出得起五万两,不论男女老少……」这就是她的命,一辈子都要被人掌握在手中。 来到前院,马车早巳停在一旁等候。 将何陵丢上马车後,他突然转身面对绝筝妶,用幽深的黑眸注视著她。「你可有意中人?」 「欢场女子是无权私定自己终身的,这太荒谬……也太可笑了。」 从没有人关心她是否已心有所属,绝筝妶虽答得苦涩,却有一股陌生的暖流在心头盘据。 「是吗?」祎痕玦认真地望著她的表情。「这么说来,只要出得起五万两,就算那人年过半百,你也会选择他?」 「是呵。』她苦笑,眼里有著复杂的情绪。「环境所逼,只能随波逐流。』 祎痕玦不苟同地哼了声,俊眉之间拢起一座小山。「你就这么甘心臣服目前的状况?」 向来温和柔顺的绝筝妶只是无奈地回以一抹淡笑。 她知道,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男子为自己心疼了。 这样的心意她不是不感激,但就算他再特别,也只会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她不该对他说太多心事,也不该任由心底那异样的情感继续肆虐。 这些年来,看过那么多姐妹们挣扎过、抗拒过,却仍是身不由己,她早就看开了、麻痹了。 纵使曾对未来有过再多美丽的期待,如今也只能化成一缕轻烟,她放弃幻想,屈服於命运的摆布。 因此当媚娘告诉她,今年的『竞美宴』轮到自己时,她的心已能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感觉。 她只希望能平静地过完下半辈子,来世别再当女人了。 都说红颜祸水,但事实上受害最深的,都是女人吧…… 「公子请多珍重。」她藏起那愁苦的一面,柔顺地欠身。「公子若喜欢筝妶的琴艺,来日有机会再叙吧。」也或许,他们只有这一面之缘。 祎痕玦别有深意地觑著她,扯出一抹邪笑。「低头臣服於现实,并不是最好的做法。』 他这是在鼓励她,抑或是临走前的客套话?绝筝妶不解地眨眨眼。 她知道吐露太多的心事也是於事无补,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自己愈是敞开心胸、愈是信任他,对彼此而言就愈是一种负担。 她甚至害怕,到时候会不甘心割舍这段际遇。 见她沉默以对,他只是淡淡地一笑,转身跃人马车内,拿一双虎眸深深地盯著她。 直到她被看得面红耳赤,露出无措的神情,他才幽幽地道:「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语毕,便要马夫驾马离去。 绝筝妶站在原地,蹙紧了柳眉怔愣许久。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为何还会让她早巳如止水的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她实在不懂—— 第二章 仅只是一面之缘,还能牵起多深的缘分呢? 这个问题,绝筝妶从没认真想过。 所以,她并未将韩痕块的那番话放在心底,直到她在自己的『竞美宴』上看见了他。 今晚,美人楼门前的红灯笼依然高挂,然而绝筝妶的『竞美宴』上并没有多余的看戏人潮,只有出得起高价的大爷,才得以踏入她的琴阁。 此时琴阁的大厅中,已有五名男子一字排开,绝筝妶正坐在长桌後,透过纱帐观察著众人。 然後,她瞧见了祎痕玦。 不知为何,对他的印象远比其他男人更加清晰,她脑中甚至还能清楚地浮现两人当晚的对话。 祎痕玦依旧是一身墨黑的打扮,一双炯亮的黑眸轩昂自若地直视著前方,光是那股在无意间所散发出的气势,就足以打败在场所有的人。 嬷嬷上前揭起了纱帐,让绝筝妶能看清他们的长相,也让她能审慎地挑选自己愿一辈子跟随的男人。 虽然每个人都恨不得立刻就将绝筝妶掳回去,然而在美人楼的「竞美宴」里,能够做选择的却不是他们。 「妶儿,大爷们都在等你的决定呢。」嬷嬷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著,要她快点做决定。 不由自主地,绝筝妶又将目光落在祎痕玦的俊颜上,他那副闲适自得的神情,彷佛深信她的抉择肯定会是他似的。 老实说,她的确有种想要选择他的冲动,也许早在他对自己说出那番鼓励的话时,她的心就开始偏向他了也说不定。 只是,心里还是会有一丝不确定…… 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麽过了,然而现在面前却出现两条岔路—— 一条是认命地踏上自己原本该走的路,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另一条则是如祎痕玦所说、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她有心。 她到底要选择哪一条路? 「妶儿……」嬷嬷皱眉,再度催促著一直无法下定决心的她。「你要跟哪位大爷走呢?」 她陷入挣扎,视线却离不开祎痕玦的黑色精眸,因为他眼底那笃定的光芒,彷佛在对她宣告,今晚就是改变命运的时刻,要她别再畏首畏尾、懦弱地臣服於眼前的安逸现况。 最後,心里的拉锯战结束了。 折服於他的气势,和他无形中带给自己的力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绝筝妶站起身子,笔直地来到祎痕玦面前,轻启芳唇—— 「我要跟这位大爷走。」她的身形矮了他许多,只到他的胸膛,突显出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差别。 祎痕玦难得地扯动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眸中闪动著一簇火花,似乎在告诉她:她是抗拒不了他的。 那眼神是如此霸道、如此狂妄,却又如此震撼著她的灵魂。 他的存在彷若天神,而自己早就注定是属於他的…… 「唉呀呀,原来妶儿姑娘中意的是祎公子啊——」嬷嬷见绝筝妶做出决定,立刻对其他落选的男子讨好地笑道:「楼主有令,要咱们好好地款待四位大爷,今晚的花费全由楼主负责,请随嬷嬷我到前厅去吧!」 那四名男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惋惜地看了绝筝妶一眼後鱼贯离开,转眼间琴间里只剩下祎痕玦与绝筝妶两人。 「妶儿是祎爷的人了。」她率先打破沉默,朝他一福。 从今以後,她将扮演的角色不是美人楼里的「八绝美人」之一,而是以祎痕玦为天的小奴。 是的,她将自己卖给他了。 「没错,从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他遽然以掌扣住她的下颚,霸道地宣示著。 因为,他是她的主子! 参加绝筝妶的竞美宴是他脱轨的一项决定。或许是因为她绝妙多情的琴音深深牵动了他的心,或许是因为她的温顺、她的柔美,和她年纪轻轻就甘心臣服於命运摆布的事实,竟令他感到有些……心疼?! 祎痕玦甩了甩头,不愿再深究这首次丢下计画、恣意而为背後的真正原因,选择忽视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往後你所有的行动,都要以我为重,知道吗?」他直视著她精致的娇颜,语气轻柔地道。 绝筝妶抿著唇,乖巧地点了点头,但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底,却因这全新的开始而绽放出一丝光芒。 这是她第一次放任自己私心所做下的决定,她绝不会後悔。 「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稍候我们便离开这儿。」他放开她,轻松自若地来到一旁的大师椅上坐下。「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她一个欠身後,便转身回到内室,乖顺地收拾行囊。 祎痕玦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深沉地望著绝筝妶的背影,一颗精明的脑袋不停地转著。 他承认为了绝筝妶,拜访耿府的计画已经延後了,等将她带回大宅安顿好,也就是复仇行动开始的时候…… 当晚,绝筝妶便被祎痕玦带回城外的宅院。 宅院经过一番整修,那重新漆过的朱色大门,和门前雄浑威武的两只石狮子,其气势之宏伟,教人看不出这里之前曾是一座废园。 绝筝妶抬头看了眼门楣匾额上,黑底金体的「祎府」二字,不禁猜想这为自己赎身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分。 走进门内,通往厅堂的回廊两旁已挂上了灯笼,廊上站了十几位奴仆,恭迎主人回府。 「这儿……」她跟在祎痕玦的身後,犹豫许久才吐出一句。「城里的人都议论纷纷……说这儿是一座闹鬼的宅子。」 在门外时,她便想起了有关这座宅院的一切传闻。 这儿荒废了十几年,就算有新屋主迁入,也往往不到三个月就又匆匆搬出。时日一久,不断易主的宅院竟传出闹鬼的流言。 闹鬼?!祎痕玦眼神一合,停下脚步望著她。「哪里来的无稽之谈?」 「妶儿听说,这座宅子里埋著一对母子,没人知道这对母子怎麽死的,但是每到半夜时,总会听到小孩子的啜泣声,以及女子幽怨的轻叹。」 「哼。」祎痕玦冷嗤一声,看来传说中的母子指的就是他和娘。「村夫野妇的粗鄙之言。」 绝筝妶眨眨眼,有些讶异他语调中的冷冽,但仍是点头附和。「是呀,这些传闻未经过证实,都只是道听涂说罢了。」 她看看四周,虽然府里人口稀少,也稍微冷清了一点,但还不至於像外人形容那样阴森恐怖。 「以後,这儿就是你的居所。」他冷冷地说著,带著她来到了前厅。 总管早已在前厅等候。「爷,您一路上辛苦了。」 「嗯。」祎痕玦只是轻轻应答一声。「将西院的厢房空出来,以後就让绝姑娘住在那儿。」 「是。」总管恭谨地回答,转身朝绝筝妶一让。「绝姑娘,这边请。」 绝筝妶欲言又止,依恋地望了祎痕玦一眼,然而他却没再开口说半句话。带著微微的失望,她提起裙摆,顺从地跟在总管後头。 总管将绝筝妶带到西院的厢房,便立在门外。「绝姑娘,等会儿奴才会吩咐婢女来添些卧具,请您稍候一下。」 「有劳了。」她欠欠身,有礼地答谢。 总管旋身离开,留她一个人在厢房里头。 厢房内窗明几净,桌上有只朴素的油灯,四周摆了几张色泽光润的桃心木椅,床榻亦铺上了软垫,看起来相当简单舒适。 她来到窗旁,将两扇窗扉打了开来,皎洁的月光正好从云端洒下银粉,照在园中茕茕独立的一棵老梧桐树上。 秋气肃杀,老梧桐树落了满地的枯叶,然而却不减它高大威风的气度。 整座庭园中间,就只有一棵老树,还钉下木桩绕在树旁做成栅栏,似乎很小心翼翼地在保护这棵树。 好半晌,绝筝妶就这么呆呆地望著梧桐树,为眼前诡异的景象而隐隐感到不太对劲。 「绝姑娘,奴婢为您送来棉被了。」婢女菁儿踏进厢房里,手上抱著柔软的被褥。 绝筝妶倏地回神,转过身子望向朝床榻走去的菁儿。「谢谢你。」她柔柔地答了声谢。 菁儿将棉被放在坑上,听见她这声天籁也似的道谢,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姑、姑娘千万别客气。」菁儿红著脸呐呐地说道。没想到这长得比仙女还漂亮的姑娘居然如此平易近人,还会跟自己道谢呢,完全不像府里的主子,老是冷冰冰地使唤人。 绝筝妶因她可爱的反应而轻笑了下,接著指指窗外的老梧桐树问道:「爷似乎很珍视那棵树?」 「啊?」菁儿怔住,讶异她竟会问起那棵老树。「是啊,打从进府起,总管和嬷嬷就一直交代我们,不准去动那棵树,否则惹爷生气、被赶出府也没人同情,所以我们这些下人没一个敢靠近的。」 「为什么?」绝筝妶好奇地问著。 「有好多说法呢!」菁儿侧著头,难得有人与她聊天,於是便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听说在我进府之前,曾有一对母子吊死在这棵树上,後来虽然讲道士镇住这对母子的冤魂,但冤气仍是很重,爷才会让人用木桩围了起来……」 绝筝妶微蹙起眉尖,忍不住再度望向梧桐树。 「啊……」菁儿这时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姑、姑娘,我这张嘴就是口无遮拦,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到时候如果害得绝姑娘不敢住在这间厢房,被主子发现是她爱嚼舌根惹的祸,肯定会被撵出府外的。 「原来府里的人也相信这座宅子闹鬼?」绝筝妶一向不太相信鬼神之说,认为只要做人问心无愧,就算真有鬼神也不值得害怕。 菁儿抿著小嘴,见她脸上并未出现害怕的神色,这才轻声说道: 「其实这座宅子之前根本没人敢住,後来是祎爷买下,又用重金聘用我们,要不然平时大夥儿根本连靠近都不肯哩!」 「原来如此。」绝筝妶将眼光放回梧桐树上,语调仍是柔柔地。「那麽你住进来之後,可有发现什麽诡异之处?」 「没有。」菁儿嘟著小嘴说道:「祎爷虽然是冷酷了点,其实对下人算是不错的了。府里人手不多,人也都满好相处的,并不像外头传言那么恐怖,况且,半夜也没听到什麽怪异的声音啊——」 「那麽一切都是他们夸大其词了。」绝筝妶不但没有被菁儿吓到,反而为这座宅院说话。这儿不过是幽静了一点。」 「是呀:」菁儿用力地点点头。「请姑娘今晚好好休息,别理会那些传言,菁儿这就下去了。」 绝筝妶站在窗前,脑中不断萦绕著菁儿的话。 眼前的梧桐树到底藏了什麽秘密,让城里的人这麽绘声绘影,传出许多骇人听闻的传言呢? 而又是为了什么,明明知道这儿有著种种传言,祎痕玦还执意要买下? 这一切,都教绝筝妶感到不解。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略带寒意的秋风,以及散落了一地的枯叶…… 隔天一早,绝筝妶自己梳理整齐,在总管未派婢女来服侍前,她便步出厢房,来到梧桐树前。 隔著围起来的栅栏,她抬起头望著这棵高大的梧桐树,试图从中看出些许端倪来。 为何庭园单单只有这棵梧桐树?甚至还万分慎重地以木桩围起来,警告外人不得破坏—— 才入祎府第一天,一堆疑问就塞满了绝筝妶的脑袋。 她出神地瞅著梧桐树,没有发现身後一抹颀长的人影正悄悄地靠近她。 「你对这棵梧桐树很有兴趣?」祎痕玦出现在她身後,见她目不转睛地盯著梧桐树瞧,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旋即回头,看见依然一身墨黑打扮的他,连忙一福。「爷。」 「昨晚睡得可好?」他眯起合眸,似乎话中有话。 「妶儿一觉到天亮。」她嫣然一笑。「西院本就僻静,又鲜少有人经过,昨晚倒是一片安宁。」她避重就轻地回答著。 「是吗?」他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到她身旁站定。「你直盯著这棵梧桐树做啥?」 她眼光重新回到梧桐树上。「炫妶只是想不透,为何西院这麽大,就只有这棵梧桐树植在中间。」 「你觉得诡异?」他睨著她,冷声问著。 「是有点。」她老实地说出自己的臆测。「西院离前院有段距离,偏远安静,而这棵梧桐树又植在这儿,彷佛在守护著什麽.!!」 「你想说什麽?」闻言,他眉头紧蹙地质问:「你才住了一晚,就有下人对你嚼舌根?」 他明明已经将府里的奴仆全数换过了,应该没人会知道自己的底细才是…… 绝筝妶愣住,不明白他的口气为何突然变冷,深邃的黯眸更是毫无温度。「我不懂您的意思……」 「有人同你说了些什麽吗?」他睨著她,沉声问著。 她摇摇头。「没有人同我说过什麽,这只是妶儿的猜测罢了。若妶儿说错了什麽惹爷不高兴,请爷原谅妶儿的无心……」 「为何觉得这棵梧桐树像是在守护著什麽?」是巧合吗?她的心思竟与死去的娘一样,认为梧桐树能容纳她的愁、她的苦。 绝筝妶犹豫片刻,才幽幽地道:「西院里没有任何种植花草的园圃,就只有这棵梧桐树,镇守在庭园中。人都说草木也有灵性,四周如此荒芜,我想,它所守护的,应该是西院主人的喜怒哀乐吧!」 她的解释很特别,却也相当合理。 是呀,他怎麽从来没发现? 小时候,娘只要一有委屈,就会对这棵梧桐树诉苦,莫怪她会觉得梧桐树像是在守护著什麽。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眼前的梧桐虽然总是勾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恶梦,但它也的确为自己守护著与娘共度的天伦之乐。 看著它,就会想起当时的无忧无虑,也会想起,美梦被打碎瞬间,胸口涌上的忿恨与悲恸…… 他永远忘不了,也绝对不能忘!一 「爷是不是知道这棵梧桐树的故事?」她担忧地轻问,只因又瞧见他眉间那挥之不去的抑郁。 莫名地,她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祎痕玦看向她,好一会儿才冷冷地回答。「不知道。」 不过是个买来的女人,没必要让她知道什麽! 见他如此冷漠的反应,绝筝妶立刻明白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可却没有追寻答案的立场。 抿著唇,她一双美眸又朝梧桐树望去,这一瞥,竟赫然发现树干上有著一道又一道的刀痕—— 「这……」她往前一小步,专注地观察著。「这样的刀痕,难道是记录孩童成长的记号?」她喃喃自语,却触摸不到树身。 祎痕玦挑了挑眉,有些佩服她那缜密的心思,连这种小地方也看出来了。 没错,那是当年他在树下比画著自己的身高时,娘亲手为他划下的,更是唯一留在树身,看得到也摸得著的回忆。 这棵梧桐树对他的意义重大,却也是他一辈子难以抹灭的梦魇!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害怕若再与她对谈下去,会将自己苦苦压抑埋藏的情感,向她倾诉。「别再谈论这棵树了,今天我要到城里的耿府一趟,你就充当我的贴身婢女,一同过去吧!」 她抽回自己远扬的思绪,柔顺地答著。「是的,爷。」 他的眸光扣住她的小脸。「这座宅子没有秘密,你大可不必费心想找出什麽,一切都是外界的讹传,久了自然会不攻而破。」 「是,妶儿明白。」她懂他的意思,於是轻柔地承诺道:「妶儿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买下她确实是因为一股冲动,然而依她的美貌与温顺看来,说不定哪天也能派上用场。 说他城府深沉也罢、冷酷无情也罢,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能令他觉得留恋的人…… 是靠著仇恨的力量,才让他有今日的成就。他满脑子除了报仇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 「你立刻准备一下,随我一起拜访耿府。」他望著绝筝妶美丽纤弱的脸庞,口气低沉霸道。 「是。」绝筝妶当然不会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打定主意要尽心尽力服侍他——因为这辈子,她都是他的人了…… 第三章 江南耿府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耿府前院,绝筝妶让祎痕玦抱下马车後,便紧紧地跟在他身边,走向一旁身著锦服、高大挺拔的耿将伦。 光看耿将伦亲自迎接这突然前来的「贵客」,便足以窥知这贵客不容小觑,毕竟他们之间有著深深的羁绊——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冲著这一点,耿将伦便不得不亲自迎接这与他同年,只小他几个月的弟弟。 虽然祎痕玦改从母姓,但这次回来,耿将伦还是竭诚地欢迎他,一听马夫报上他的大名,便打开大门让他的马车驶进前院。 「好久不见了。」耿将伦走上前,那俊秀的脸庞有著温和的笑意。「咱们二十年未见,如今见你安好,为兄总算安心了。」 祎痕玦眯起眸扯了抹冷笑。「是吗?」他冷漠得像是全身蒙上了冰块,令人不寒而栗。「看来这几年耿府过得不错,丝毫不减当年的气派。」 尽管面对祎痕玦如此不友善的态度,耿将伦仍不改脸上那和煦的笑容。「这二十年来,爹曾多次派人寻找你的下落,但你一直不肯回来——」 他淡淡地瞥了耿将伦一眼。「我现在不是回来了?」 「唉,爹在前几年去世了。你知道吗?」耿将伦的语气不带责备,只是有些遗憾。「我不知道你的下落,未能把爹的讣闻告知你……」 「这不重要。」祎痕玦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现下我回到这儿,并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饶是他摆出这副傲慢难驯的模样,好脾气的耿将伦也只是无奈地叹口气。「你好不容易回来,就在府里住下吧:毕竟你也是耿府的主子。」 「难道我不算吗?」祎痕玦嗤哼一声。 眼前这男人的母亲何氏,正是当年为了争宠而害死他娘的凶手!一想到这儿,他更不可能给耿将伦好脸色看。 「怎麽不算?」耿将伦倒是落落大方,并没有一点尴尬心虚。毕竟上一代的恩怨,他还被蒙在鼓里,只是单纯地将祎痕玦这次回府当作是倦鸟归巢。 「安心在府里住下吧!你离家这麽多年,也该定下来了,更何况府里的商行有大半都是属於你的。」 耿将伦如此坦然,反而引来祎痕玦的厌恶。 他怀疑耿将伦所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掩盖何氏当年的凶残,也不信耿将伦并不知道他母亲当年横死的事实。 他这次回来,已决定非要将耿府整得鸡飞狗跳,甚至挑拨得他们支离破碎,才能一报杀母之仇! 「嗯。」祎痕玦漠然地应了一声。「何姨呢?」 「诶,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娘。」耿将伦的心思没有祎痕玦这般深沉复杂,还以为他是真心关切何氏。「自上回染了风寒,病情就一直没有起色,人也变得恍惚迷糊,这些日子都在床上养病,清醒的时间并不长……」 「喔?」祎痕玦挑眉,看来直接找何氏报仇似乎也没意思了。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的耿将伦,想起他是耿府的长子,又是正室所生,若他将报仇的矛头指向耿将伦,何氏知情後恐怕会焦急不已吧? 那就是了!祎痕玦冷邪地扯起笑容。 「外头风大,痕弟先进屋吧!」耿将伦体贴地说道:「受了风寒就不好了。」他的眼光也移向後头的绝筝妶,同样给了她一抹温和的笑容。 祎痕玦当然注意到这一点,他露出讳莫如深的复杂表情,不发一语地随耿将伦踏进前厅。 一路上,一些上了年纪、知道其中恩怨的奴仆一见到他,都纷纷交头接耳,且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著他。 祎痕玦冷眼旁观众人的反应,嘴角有抹嘲讽的笑。 或许他这趟回来,会比想像中还要来得有趣也说不定…… 绝筝妶不懂。 真的不懂……为何祎痕玦明明在城外买了宅院,却又答应在耿府住下,甚至还对耿将伦声称,这几天都是住在客栈里头。 这样的疑问,一直到晚上随祎痕玦回房,仍是令她耿耿於怀。 由於耿将伦以为她是祎痕玦的贴身婢女,虽然安排他们同房,但里头还有间小小的下房。 「爷……」她将房门关好,忍不住问道:「咱们要在耿府住下吗?」 祎痕玦来到床榻上坐著,面对她的发问,只是淡漠地抬起头。「没错,咱们要在这儿住下。」 「可、可是……」她侧著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麽?」看著她那副满腹狐疑的模样,他特地准她开口。 「咱们不是还住祎府吗?若在这儿住下……」 「这儿算是我的府邸。」他淡淡地解释著。「方才你见到的那个人是我同父异母的胞兄,也是耿府的主子。」 这她明白,她弄不懂的是另外一回事。「那咱们要在这儿住上多久呢?」 「会住上一段不短的日子。」他凝望著她,发现她今晚的话似乎特别多。「过来帮我更衣。」 绝筝妶柔顺地靠上前去,伸出小手替他解开胸前的扣子,为他更衣。「可是,为什麽爷没告诉耿公子,咱们在城外还有一座宅子——」 毫无预警地,他大手扣住了她的下颚,眼神倏地变得凶狠。「我警告你,不准背叛我!」 她吓了好一大跳,不明白他为何有这麽大的反应,只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爷……您吓到我了,妶儿只是不明白,并、并没有背叛爷的意思。」 「是吗?」他亦惊觉自己反应过度,於是放柔了力道,但仍是捏著她柔嫩的下颚,观察著她无措的澄澈双眸。 一想到白天耿将伦那似在对她示好的举动,竟让他莫名失控,怀疑她转而投靠耿将伦的可能—— 任何人都不能背叛他,尤其是她。她是属於他一个人的—— 「你应该要有所自觉,既然被我买下,就是我的人,未来的命运也是掌握在我的手中,我要你生、你便不能寻死,我要你死、你也不能苟活!」他说得霸道且不容反驳。 是呀,他说的没错,她的人、她的心,在他买下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是属於他的了,而她并没有资格要求什麽。 「爷,您说的,妶儿全都有自知之明。」她轻轻地回答,一字一句却都是出自肺腑。「妶儿只是不明白您回耿府的用意。」 他眯眸望著她,发现她今晚的问题特别多。 而他,竟然没有一丝厌恶的感觉,反而有种一吐为快的冲动。 然而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这是他深藏在心里好几年的秘密,要是哪天眼前的小妮子背叛了他,那他苦心安排的一切,都将毁於一旦。 尽管她的聪敏、她的柔顺都让他感到心折,但时机未到,他还是得防著她。 「这儿是我的府邸,而城外算是别业,你还有什麽问题吗?」 见他口气又更冷了一些,她噤若寒蝉地摇了摇头,就算有好多事都想问,可自己现下的身分,似乎没有什麽多管闲事的立场。 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就算主人再纵容也不能太过逾矩。 「想太多,对你并没有什麽好处。」他终於放开她,自个儿脱下了外衣。「我的事,我自个儿会解决,你犯不著多担这个心。」 她轻咬著**,因他的话而感到有些受伤。 低头臣服於现实,并不是最好的做法。 因为他对自己说了这句话,才令她动了心,想要永远陪在他身边。 可为何他买下了她,却又不肯让她亲近他、让她了解他的心? 他总是提防著自己,两人之间彷佛有道无形的高墙,她无法跨越,更遑论看清他。 她并不奢求什麽,只求能待在他的身边,尽她所能地陪伴他、协助他,好证明自己挣脱命运摆布的决定,并没有错。 而现下,她却连自己到底是不是被他需要著,也不能确定了…… 绝筝妶挫败地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望著她柔弱黯然的小脸,祎痕玦忍不住想要安慰疼惜她,只是他生性高傲,学不会软语温存,出口的语气仍是冷漠的。 「天色不早了,你回下房休息吧。」 绝筝妶抿著唇点点头,提起脚步往房内右侧的木门走去。 打开木门,里头是一间乾净的卧房,虽然不大,却简朴素雅。她关上门,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 难道自己永远都无法了解他在想些什麽吗? 想到这儿,绝筝妶就无法入睡,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清早,绝筝妶打理好自己,便蹑手蹑脚地拿著木盆踏出房门,独自一人在耿府走动,想找府里的嬷嬷问问哪儿可以打水。 她走上回廊,却在转角处撞上一抹高大的身影,那强大的冲击令她不由得踉跄地退了几步。 「小心。」好在来者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大手揽住她的腰际。「没事吧?」 「我、我没事。」待绝筝妶站稳脚步,抬起眸正想道谢,才发现扶著自己的是斯文俊秀的耿将伦。「啊,大、大少爷……」 「呵,你起得真早呢!」他立刻认出这名绝美的姑娘,是痕弟带回来的。 瞧她身上穿的虽是粗布青衣,也没有胭脂饰品的点缀,却还是不减那与生俱来的清灵柔美,精致的五官彷佛上天最完美的雕刻,找不到丁点瑕疵。 一时之间,耿将伦为她的美丽而看傻了眼,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大少爷?」绝筝妶轻唤著失神的他。 他连忙回过神,扬起一抹温和的笑。「诶,你是痕弟带回来的姑娘吧?」 「是的,妶儿是爷儿买回来的……」她欲言又止,突然发现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麽身分待在祎痕玦身边。 「呵,瞧你气质与一般婢女不同,莫怪痕弟会将你收在身旁了。」耿将伦由衷地赞叹。「昨晚睡得可好?」 「多谢大少爷的关心,妶儿睡得极好。」她轻声答道,却没说实话。 「那就好。」耿将伦扬唇一笑。「你别客气,若痕弟吩咐了什麽,或者还需要些什麽,尽管跟府里拿,别让他亏待了自己。」 「是。请问大少爷,府里的石井在哪儿?妶儿得为爷打水……」 「後院不远处。」耿将伦指了指前方。 「多谢大少爷,妶儿先退下了。」语毕,她急急忙忙地离开,深怕被人看见而招来非议。 耿将伦扬著笑容转身离去。他虽然欣赏绝筝妶的美貌,但也只是欣赏罢了,并没有其他的感觉。 心里——平静无波。 绝筝妶来到後院时,发现石井边早有几名奴婢吱吱喳喳地靠在一起说话。 她没有马上凑上前去,只是停下脚步,站在回廊上静候她们离开。 「听说昨儿个咱们府里来了个二少爷?」 「二少爷不过是尊称,事实上那只是老爷在外面的私生子,要不是大少爷心胸宽大,让他住进府里,他现在恐怕还流落在外头当乞丐哩。」另一名青衣婢女不屑地说道。 「可是二少爷回来时可挺风光的呢,坐的不但是华丽的马车,身上穿的也是锦衣华服,怎麽看都不像是叫化子啊……」 「是不像,但谁知道他安了什麽心眼。」青衣婢女又不满地嘀咕。「别忘了,我娘是府里的嬷嬷,什麽大小事都逃不过我的耳目!」 「那你倒是快说说,这二少爷究竟是什麽来头?」 青衣婢女得意地昂起小脸说道:「二少爷原本就不住在府里,是老爷生前金屋藏娇、在外头生下的杂种,听说他在娘亲莫名横死後便不知下落,老爷虽派人到处寻找,但依然没有消息,直到前几年病重,还见不到最後一面。」 「那二少爷这次回来,不知有何用意?」 「想回来分家产吧!」青衣婢女冷冷地道。「大少爷就是太善良了,让那个私生子住进来,也不怕府里的家产被吞得一乾二净。」 「唉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少爷的心肠向来就软,与大夫人完全相反呀!以前大夫人对咱们不好,大少爷还会私下给咱们一点补偿,现在换大少爷当家了,就再也没有人会虐待咱们了。」 她们毫无顾忌地谈论著府里不为人知的丑事,殊不知绝筝妶躲在一旁,将她们的对话听了大半。 此时,绝筝妶的心里总算有个底了。 看来耿将伦是名好主子,更受到许多奴仆的爱戴。 然而反观自己的主子祎痕玦,他这次回府,似乎引起许多奴仆的不满,更有人臆测他心怀鬼胎。 「不知二少爷这次回府,会不会改变咱们府里的一切呀?」其中一名婢女有些担忧地说著。 「谁知道呢!」青衣婢女依然一副高傲的模样。「希望那二少爷可别怀著什麽歹念,府里好不容易平静了这些年,若他真是一颗灾星,不只大少爷受害,连咱们也要跟著遭殃啊!」 其他几位不说话的婢女也纷纷点头附和。 直到她们全打完水一哄而散後,绝筝妶才默默地从角落走了出来。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府里没有一个人欢迎祎痕玦回来,大家全都用质疑的态度观望著他的一举一动。 也难怪他总是眉头深锁了…… 「你别在意下人的胡言乱语。」耿将伦的声音蓦地从背後传来。「府里难免人多嘴杂,有些话不必当真。」 「啊……」她霍地转身,惊讶地看著他。「大、大少爷……」 「我是怕你找不到石井,才跟在你後头的。」耿将伦说得真诚,眼里没有任何异样。「无论刚刚她们说了些什麽,你听过就忘了吧!别让痕弟知道了。」 「是。」她点点头,也不打算在祎痕玦面前重提这些恶毒的批评。 「痕弟是我唯一的手足,不管别人怎麽想,我们之间的血缘都是不可抹灭的,府里的家产他自然也有拿回一半的权利。」耿将伦说得轻松自若。「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痕弟回来,毕竟爹在往生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他。」 「妶儿明白。」绝筝妶妶低下头呐呐地说。虽然心急,但她却什麽也不能做,更无力改变别人对他的观感。 轻叹一口气,她来到石井旁,想提起井底的木桶,费尽力气却还是没有动静,只能皱著眉暗自懊恼。 她没想到装满井水的木桶竟会变得如此沉重…… 「我来帮你吧。」耿将伦生性仁厚,对待下人一向都温和有礼,从来不曾摆出高傲的架子。 「大少爷,万、万万使不得啊!」她急忙拒绝,耿将伦却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柔荑,帮她将木桶提了上来。 「这点小事只是举手之劳。」耿将伦轻笑著,帮她把桶子里的清水倒在一旁的木盆中。 「大少爷……」绝筝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虽然很感激耿将伦的帮助,可他是主子啊,她怎么能让他做这种下人的事呢—— 「没想到一大早的,就让我撞见什麽事了?」冷冷的声音,自他们背後响起。 发现他们的身子还紧靠在一起,绝筝妶连忙慌乱地退了几步,与耿将伦拉开一段距离。 「痕弟。」耿将伦问心无愧,依然和颜以对。「我正在帮你的婢女提水。」 「哦?」自她踏出房里,祎痕玦便跟在她後头,当然也听见那群婢女以及他们之间的对话。「提个水需要握住她的手,吃她的豆腐吗?」他的语调尖酸,让他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莫名地,一见到耿将伦碰触她,就算明白他们之间没有什麽,他胸口那把怒火仍是熊熊燃起,炙热得让他辨不清是非。 「爷……」绝筝妶还想解释。 「你只是我的婢女,没有资格插话。」他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眸中尽是无情的冰冷。 她顿时噤了声,委屈地低下头。 「痕弟,你言重了。」耿将伦见状,露出了然的微笑。「你的女人,为兄不会抢夺。」 「不会抢夺,所以你想与她暗通款曲?」他狞笑著,出口的话更加难听。「大哥若喜欢她就直说一声,没必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 「诶。」耿将伦像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痕弟,你冷静一点,只是一场误会,再说为兄近几日就要与柳家的千金订婚了……」 与柳家千金订婚?祎痕玦挑挑眉,似乎又想起什麽了。 「好,就当作是误会一场吧。」他倏地打断耿将伦,斥喝一旁的绝筝妶。「你还不回去?!真想攀权附贵?」 她闻言一惊,抿著唇用力摇头。 「那还不走。」见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祎痕玦不自觉地低声说道,接著又抬头望向耿将伦。「大哥,女人总是居心叵测,你小心一点,我会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婢女。」说完,不等耿将伦回答,他便拉著她离开後院。 绝筝妶被他的大手粗暴地拉扯著往回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走出後院时,他才转过身,用阴鸷冷沉的黑眸睨著她。 「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分,若再让我发现你勾引他,就别怪我处治你。」看著她那无辜动人的脸蛋,祎痕玦压根就不相信耿将伦会完全不为所动,因此他将话说得狠绝,竭力避免她和耿将伦有所接触。 他不愿承认她在心中的地位,却无法压抑自己亲眼见到那一幕时的狂怒。 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认定她是自己的女人,没有他的允许,任何男人都不许触碰她一根寒毛! 他这一席话,分明就已经定了她的罪,就算自己再怎麽解释也没有用吧。绝筝妶苦涩地想。 「你听懂了吗?」见她低著头不答话,像是默认了,心中狂暴的怒火几乎将他吞没。「别像个人尽可夫的女人,看到男人就想爬上他们的床!」他紧握住她的手腕,明明不想对她如此凶恶,可愤怒早已让他失去理智。 她吃痛地蹙紧了眉头,他这样不辨是非的质问,实在伤透了她的心。 「我、我没有……」绝筝妶忍住盈眶的泪水,哽咽地说著。 「眼见为凭。」他冷冷地道。「见耿将伦对你温柔了点,就想百般讨好他?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说完,他忿忿地甩开她的小手。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般,狠狠扎进了她胸口,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只能默默垂泪,心痛地望著他…… 这就是她所选择的男人吗? 是的,眼前的男人正是自己誓言绝不後悔的选择!她怎能因这小小的误会就打退堂鼓?! 思及此,她眼里的委屈立刻变成了心疼。 过去的他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伤害,才会变得如此偏激高傲,不肯打从心底信任身边的人? 心疼他伪装的冷漠、心疼他以自尊堆砌出的高墙,多想让他知道,在她面前,他可以抛下那些伪装…… 祎痕玦深深看人那双漾满柔情的眸中,刹那间被她眼底的情意给震慑了。 但他立即回过神,强迫自己忽视心中异样的感觉,并用冷笑和讽刺来掩饰方才的失态。 「怎麽?我买下了你,这辈子就都是你的主子,现在後悔也来不及了,要怪就怪你当初看走眼了。」他冷哼一声,撇下她转身就走。 他不能因为一时的神智不清,就乱了步调。他的身上还背负著血恨,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绝筝妶低垂著头,抚著一阵阵抽痛的胸口。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那无情的嘲讽仍狠狠地在她心里刨出了一个大洞。 往後的日子,她恐怕只会愈伤愈重吧…… 第四章 祎痕玦以退为进,只因为耿府在几天後,便忙著向城里的首富柳家提亲,他决定慢慢进行自己的计画。 今天,正好是耿将伦外出的日子,他得知之後,便抓著耿府的总管询问老夫人何氏的下落。 问了之後,才知道何氏已移到西院休养,整天不省人事地躺在床榻上,就算清醒了也是神智不清。 得知何氏人在西院,祎痕玦身後跟著绝筝妶,两人一同来到西院主房,想见见当时杀害他娘的凶手。 推开精致的房门,扑鼻而来的是阵阵的药味,前方的纱帐半掩,里头躺著一个人,轻浅的呼吸声正从里头传来。 四周都没有奴仆看顾,所以祎痕玦与绝筝妶很轻易地便进到房里。 来到纱帐外,祎痕玦并没有伸手将它揭开,只是透过纱帐看著里头的动静。 「唔……」里头躺的正是府里的老夫人何氏,她正痛苦地**著。 祎痕玦冷眼瞪著邵道人影,终於决定揭开纱帐—— 一个脸色枯槁的老妇躺在床上,两颊枯黄凹陷,唇色黯淡,已不复当年美艳威风的模样。 他心中百感交集,难以相信谋害他娘亲的凶手、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何氏,此时竟如此落魄地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伦、伦儿吗?」难得清醒的河氏,缓缓地睁开双眼,然而见到来者是祎痕玦时,不由得惊讶地瞠大双眼。 好、好熟悉的一张脸…… 一抹记忆飘回何氏的脑海中,而一张与祎痕玦相似的美丽睑庞彷佛也出现在她眼前,哀怨地诉说著过去的一切。 「不——」她的呼吸突然转为急促,差点喘不过气来。 「爷……」绝筝妶又害怕又担心地想将他往後扯。「您吓到老夫人了。」 他冷笑一声,并不打算移动身躯。「何氏,看来你没忘记当年的所作所为,是吧?」 何氏躺在床上,虚弱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不断喘气。「你、你……」 「我就是祎雨晴的儿子,当年你来不及铲除的敌人之子。」他冷冷地道,说出口的话无疑像是一枝冷箭,狠狠刺透何氏的心。 「你、你……」已经如同半个废人的何氏,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这几年的重病让她体力大不如前,无法恢复以往的精神。「你回来做什麽?」 「做什麽?」祎痕玦轻笑一声。「原本是想找你报仇的,但看来你的气焰早已不比从前,现在对付你,恐会被人说我乘人之危,所以我决定拉你儿子来还债。」 「不、不……」何氏摇头,脸上老泪纵横。「我、我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儿子,好歹他也是你的兄长呀!」 「那当初你怎么不念在我娘与你算是半个姐妹、跟你共待一夫的份上,放她一马呢?」他的黑眸倏地眯起,口气冷如冰雪。 何氏病了许久,连说话都很费力,空洞的眼神不像以往那般意气风发,反而透著许多无奈。 她喘著气,最後累得闭上双眼,没有回答。 「爷……」绝筝妶著急地上前,想探探她的气息,却被他揪住手臂。 「别理她。」他心一横,眼睁睁看著何氏又晕了过去。 「若是老夫人断气了怎麽办?」她皱眉望著他。 「死不了的。」他冷眸一瞥,望著何氏惨白的容颜。「她还有呼吸,只是气得昏过去罢了。」 绝筝妶定睛一瞧,发现她胸口仍有著微弱的起伏,这才松了一口气。「爷,虽然老夫人不是您的亲生娘亲,可如今她都病这麽重了,是不是……」 「住口!」祎痕玦冷眼睨著她,斥责一声。「我说过,你没资格插手管我任何事,你应该要认清自己的身分,我买下你,可不是要你处处跟我作对的。」 她连忙噤声,懊恼自己又惹他生气了。 他甩袖离开何氏的床一刖,步出间房。 绝筝妶急忙跟上前,将房门合上之後,便又跟在祎痕玦後头,望著他落寞的背影。 其实跟在他身边的这几天,她将府里的一些传言拼拼凑凑後,大致上弄懂了他的身世背景。 祎痕玦原本是耿府的二少爷,但当年他在娘亲去世後,也跟著消失不见,没人知道他上哪去,就在众人逐渐淡忘之际,他又忽然回到耿府。 从刚刚的事不难推测,当年他母亲的死,肯定与老夫人脱离不了干系。这次回来,也一定是为了报复当年老夫人迫害他亲娘的仇恨……绝筝妶在一旁推敲猜测,大致上猜出一半的答案。。 然而她依然弄不懂他的心思,接下来他会怎麽做? 府里的大少爷待他如同亲手足,没有任何心结,甚至还把府里大半财产都交到他手中,难道他真会如刚刚所说的,要拿大少爷偿债吗? 「筝妶,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的,是吧?」他突然将她拉入怀里,大手扣住她的下颚。「我将你收为贴身婢女,就是因为信任你,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两人的距离靠得如此近,祎痕玦温热的鼻息喷拂在她脸上,他身上那阳刚的檀香味亦随之飘入她鼻端。 莫名地,她的小脸渐渐酡红,心口也怦怦跳著,只因为他与自己的距离是如此靠近。 祎痕玦也感受到她那如兰的气息,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撩拨著他的理智,让他舍不得放开怀中的可人儿。 明明心已受到悸动,却又得佯装不在意,他勉强收回波动不已的心绪,逼自己恢复冷静。 「爷,妶儿不懂你的意思。」绝筝妶好不容易稳住慌乱的呼息,轻声问道。 「意思就是别扯我後腿。」他火热地盯著她那柔嫩的**,薄唇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咱们现在是坐在同条船上,要是我栽了跟斗,你也没好日子可过,知道吗?」 她双唇微微颤著,蹙起两道好看的眉。「爷……」 「记住我的话,别背叛我。」语毕,他毫无预警地吻上她的樱唇…… 「我是你的主子,我命令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千万别跟我唱反调,否则你会有吃不完的苦头,知道吗?」 纵然她再怎么甜美,他的心依然被仇恨的枷锁扣住,无法自由、也不能解脱。 她眼里浮起一层哀怨,但却只能咬唇点头。他说的对,他是她的主子,她若不听他的话,就枉费自个儿跟了他! 只是她不懂,过去她曾经强烈地想逃脱被控制的命运,但如今成了他身边的禁脔後,却一点也不想逃? 心底似乎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她没办法离开眼前这男人…… 没有办法让自己逃脱,反而一天又一天地沉沦下去,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似乎愈来愈重了。 「回答我!」他强硬地逼她回答。 「妶、妶儿知道。」她轻柔回答,个性温婉的她,没有理由抗拒他的要求。 「很好。」他轻抚著她红肿的**。「我曾对你说过,命运是用来改变的,而不是用来臣服低头,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别利用我的信任而背叛我,好吗?」 第一次见他拉下身段哀求她,绝筝妶心软地点头。 她的柔顺却让他的心意微微动摇,他竟然把她的柔美、善良当成棋子,以後,他还能坦荡荡面对她吗? 或许……这并不重要!他强逼自己忽略心中的罪恶感,绝不能因为一名女人绊住自己。 「乖妶儿。」祎痕玦轻笑一声,抛开原本的罪恶感,眸里浮起深沉的算计,让人难以猜测他心里在想什麽。 然而绝筝妶却还不知情,她所臣服的主子,已将她当成一颗棋子了。 日子过得很快,耿府与柳府订下亲事已两个多月,双方也决定在年前完婚。 这两个月来,祎痕玦与绝筝妶依然住在耿府,这期间祎痕玦非但没有出什么差错,还到耿将伦的商行帮忙,让府里的人都松懈了心防。 只有时时刻刻跟在他身旁的绝筝妶,才明白祎痕玦其实并未放下心中的仇恨。 他的目的是要等待机会折磨氏,每回经过何氏的房外,他的嘴角总浮起讽刺的笑,冷冷望著房门,提醒自己别忘记仇恨,因为里头住的,就是当年一让他娘亲备受痛苦的刽子手! 他等了十几年,这点时间对他来说并不难熬。 一直到柳府的千金柳蝶儿决定住进耿府後,祎痕玦便知道是她是颗能利用的棋子。 柳府的马车驶进前院,耿将伦脸上噙著一抹笑容,似乎也在期待未婚妻进门。 马车缓缓停住,耿将伦迫不及待地上前,待帘子掀起,他便急忙扶著刚探出脑袋的柳蝶儿下马车。 「蝶儿,你这趟辛苦了。」耿将伦唇上勾起一抹笑容,温和地说著。 「一点都不辛苦。」柳蝶儿有著一张可爱的脸庞,她笑呵呵地回答,眼光扫视著四方,也见到站在一旁的祎痕玦与绝筝妶。「好不容易说服爹让我出府走走,我总算可以到外头见见世面了。」 「呵。」耿将伦将她扶下马车,便形影不离地站在她身旁。「对了,这位是我的二弟祎痕玦,你一定不曾见过他。」 柳蝶儿含笑,笑弯美眸。「祎公子,您好。」 祎痕玦一反之前的冷漠,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弧。「柳姑娘……或是该尊称一声大嫂?」 柳蝶儿羞红了小脸,轻咬著**。「祎公子别笑蝶儿了,蝶儿还没过门呢!」 「哈哈,这不是迟早的事吗?」耿将伦爽朗地笑了几声。「外头风大,咱们先回大厅吧。」 柳蝶儿依偎在耿将伦的身旁,有说有笑,一点也不生疏。 而祎痕玦则紧紧地跟在他们後头,几乎能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进耳里。 被冷落在一旁的绝筝妶,也紧跟在祎痕玦的身後,直到他的脚步愈放愈慢,与前方的一对俪人拉开一小段距离时,他才收回那虚伪的笑颜。 「你对柳蝶儿有什麽感觉?」他特意停下脚步,望著绝筝妶一张美丽的小脸,想听听她的意见。 绝筝妶一阵错愕,随即衷心赞叹道:「柳姑娘很漂亮,又知书达礼,是名很温婉的女子。」 「你喜欢她?」突然,他的唇角有著诡异的笑容,脑中浮起一个计谋。「我需要你的帮忙。」 绝筝妶不解,侧头望著他。「妶儿不懂爷的意思。」 他将绝筝妶搂进怀里,以食指抬起她的下颚。「接近柳蝶儿,最好能与她做朋友,把关系打好一点。」 「为、为什麽?」她不解地问著。 「我要你做的事,还需要问为什麽吗?」他冷笑一声放开她,为她问得太多而感到不悦。「主子要奴婢做事,还需要什麽理由?你倒是教教我。」 她轻咬**,急忙摇头。「妶儿知错,不该多嘴……」 是呀,他是她的主子,身为奴婢的她根本没有资格多问一句。 她黯然垂下小脸,连叹气声也显得轻微如风,而她在他的心中,或许就如一阵风,没有任何重量。 他的心里,似乎载满了仇恨…… 而她竟也昧著良心,甚至还帮他完成计画,因为他说他信任她。 基於信任,她是不是就得这样帮下去呢? 「好了,我不是责怪你。」见她一张委屈的小脸,他的口气倒是放柔不少,用一双深情的黑眸望著她。「我只是希望你能与柳蝶儿做好朋友,对我日後的计画比较有利。」 毕竟绝筝妶是无辜的,他利用她,已是一件毫无人道的做法,於是他的态度也跟著放软。 她不懂他口中所谓的计画,只觉得他的温柔,是一种束缚一切的枷锁。 他对她愈好,她愈是沦陷在他的手掌心里,任他挂图搓扁,却离不开他。 「如果爷希望这样,那妶儿会找机会接近柳姑娘。」她乖巧地轻声回答著。 「妶儿。」他用手背轻拂著她的脸颊。「你待在我身边快三个月了,这几个月咱们也培养出不错的默契,有关我的事,你也知道了不少,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他的声音低沉温柔,似乎在诱惑著她。 她轻咬著**,面对是主子的他,她当然无法抗拒他所有的要求…… 这几个月来,她也听了不少下人间互传的流言,众说纷纭地猜测他是回来为娘亲报仇的……至於恩怨大概是来自於他母亲的死…… 他母亲是怎么横死的没人知道,答案只有祎痕玦知情。 基於她体贴善良的本性,她不免想关心他、想要踏入他心底,为他分忧解劳,无奈他的心就像一道高墙,让她无法横越。 「妶儿会帮爷到底的……」是呀,她现在只剩下他可以依靠了,若不帮他……要帮谁呢? 「放心,只要你好好帮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他轻轻地笑了,接著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只是淡淡的一吻,却在她的心口上降下深深的痕。 他愈是这麽温柔对她,她的心只会不断沦陷…… 秋末冬初,翩翩落叶道不尽人世间的愁。 东院阁传来阵阵的琴声,悠扬中带著一抹愁。 正巧从东院阁经过的绝筝妶,忍不住停下脚步,不知不觉中,双脚就被这优美的声音吸引过去。 一到东院阁的院子,只见院中摆了一张桌几,桌几前坐著一个粉红身影,那纤细的身段正优雅地拨弄著琴弦,空气中流泄著缓慢却又有节奏的律动。 四周吹过一阵又一阵的秋风,桌几前袅袅上升的檀香,伴著她的琴音缓缓飘舞著。 一切如此绝美,令绝筝妶好生羡慕。 自出了美人楼之後,她就再也没有碰过琴了,现下眼见柳蝶儿正尽情拨弄著琴弦,她突然怀念起以前那拨弦的快乐。 此时,柳蝶儿的琴声戛然停止,眼角瞥见绝筝妶站在角落,双手从弦上放了下来,轻柔开口:「咦,这位不是祎公子身边的姑娘吗?」 绝筝妶被柳蝶儿发现身影,只得往前一站。「柳姑娘,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偷窥,我只是恰好听到你的琴声,被优美的乐曲吸引而来。」 「呵呵。」柳蝶儿掩嘴笑著,最後站起身子。「真的吗?没想到我的雕虫小技还能吸引人,真是难得。」 「没的事。」绝筝妶急忙摇头。「柳姑娘刚弹的曲儿,非常动听,尤其在高低音时,转得正是恰如其分,丝毫不差。」 柳蝶儿一愣,吃惊地望著绝筝妶。「啊?难道姑娘也懂琴?」 「略懂一二。」她客气地回答。 「唉呀,那快请姑娘一坐,展个身手让蝶儿瞧瞧,就当作互相切磋。」柳蝶儿热情地上前拉住她,让她往椅上一坐。「姑娘,弹首曲让我听听好吗?」 绝筝妶原本不想展露身手,可一见到眼前的筝琴,她又忍不住探出双手一触,一阵清亮的声音便随之迸出。 於是她伸出双手,拨了几根弦,便凑成了几个音,几个音之後,又渐渐成了一首曲。 柳蝶儿一听,就知道眼前的绝筝妶有不错的底子,要不然不可能在弹指间,就弹出一首好曲。 再看看她的身手,俐落而不做作,也绝不会拖泥带水,那身段犹如一只蝶儿,翩翩地在弦上不断舞弄。 忽高、忽低,忽柔、忽刚,总是拿捏得恰如其分的绝筝妶,彷佛又找回以往弹琴的乐趣。 她喜欢弹琴,甚至喜欢见别人听她弹的曲…… 柳蝶儿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而在一旁的人影,也因为绝筝妶这一首曲,忘了再移开脚步。 直到最後,绝筝妶终於弹完一曲,嘹亮激昂的弦音似乎还缭绕在四周。 「好、好。」柳蝶儿忍不住鼓掌叫好。「姑娘的琴艺真是高超,令蝶儿羞愧万分。」 「柳姑娘言过其实了,妶儿只是献丑。」绝筝妶急忙站起,小脸因为刚刚弹琴而显得有些红润。 「你太客气了。」柳蝶儿眨眨一双美眸。「没想到府里有人对筝琴如此厉害,改天你教教我好不好?」 「这……」绝筝妶犹豫的同时,忽而见到一抹身影从不远处走来。「爷?!」 「啊,祎公子。」柳蝶儿一见到祎痕玦,急忙点头问安。 「柳姑娘。」祎痕玦脸上有著笑意,在望了柳蝶儿一眼後,目光便落在绝筝妶身上。 她的琴音,依然能勾动他的心弦,震撼得令他久久无法回神。 「没想到祎公子身旁藏了名高手。」柳蝶儿嘟起小嘴。「这位姑娘琴艺可真高超,若没有深厚的底子,恐怕弹不出这麽美妙的曲子来。叹,祎公子可有福了,每天都能听到如此好听的琴声。」 祎若有所思地看著柳蝶儿,最後出声:「若柳姑娘有兴趣,大可到我住的东院,相信筝妶会很乐意为你弹奏一曲。」 这时柳蝶儿的眼都亮了起来。「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每天去叨扰吗?」 绝筝妶一愣,最後见祎痕玦一挑眉,於是乖巧地点头。「只要柳姑娘肯来,妶儿当然愿意献丑。」 「太好了。」柳蝶儿笑呵呵地说著。「那么我不怕在耿府会无聊了。」 祎痕玦冷笑,看来眼前的柳蝶儿的心思还很单纯,这颗棋子或许能善加利用。 至於绝筝妶,一见到祎痕玦那眼里的深沉,她的心里浮起一阵不安…… 她开始悄悄问自己,这样帮他……到底对不对? 第五章 柳蝶儿每日都往东院跑,流言立刻在耿府里绘声绘影地传了开来,当然也传进耿将伦的耳中。 虽然他是柳蝶儿的未婚夫,然而近日却因为商行频频出问题,以致他无法带著柳蝶儿到处游玩,只能将她安置在府中。 他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回到府中几乎都是深夜,柳蝶儿早已睡下了,隔天一大早又得外出收帐,两人根本碰不到面。 所以当他无意间听见「二少爷与未来的大少奶奶走得近」的传言,一颗心霎时被揪得生疼。 因此,他决定今日要清静一天,不让任何公务缠身。 他兴奋地来到柳蝶儿暂住的客房,却扑了个空。正皱眉思忖著,看见总管迎面而来,他连忙上前一问,才知道柳蝶儿正在东院,也就是祎痕玦的房里。 不知为何,耿将伦心里有一抹不舒坦,可还是扬著笑颜。他快步走向东院,只想快点见到柳蝶儿,好好与她培养一下感情,让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一来到东院,便听到柳蝶儿的嘻笑声,以及优雅悦耳的琴乐。 耿将伦推开门,发现柳蝶儿正与祎痕玦有说有笑地品茗,而绝筝妶则在一旁弹筝助兴。 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会以为祎痕玦与柳蝶儿是一对儿呢。 「啊,耿哥哥来了。」柳蝶儿个性单纯,一见到他便露出开怀的笑靥。「耿哥哥今天怎麽这麽早就回府了呀?」 耿将伦深吸一口气,举步来到柳蝶儿面前。「我今天暂时将事情放在一旁,赶回来想带你出去走走。」 他这话一出,柳蝶儿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有些为难。「是、是喔?」 祎痕玦倒是自在地继续喝茶,嘴角噙著难解的邪笑。 「蝶儿,怎麽了?」耿将伦看出她脸上的为难,温柔地问著。「你不是老嫌府里无聊、无趣?我陪你到街上走走、散散心可好?」 柳蝶儿皱著眉头,看了看祎痕玦,又看看耿将伦。「可、可是痕哥哥今天要带我到城里看戏曲儿,若是错过这次,又要等下回了。」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祎痕玦,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诡异。「是吗?要听戏,我也可以跟著去呀!」 柳蝶儿眨眨眼。「真的吗?耿哥哥最近不是很忙吗?有时间陪蝶儿了?」一双美眸闪著动人的光芒。 「当然有了,你想去那儿?我一整天都会陪著你的。」见到她那副殷切期待的表情,耿将伦急忙允诺。 一旁的祎痕玦不动声色,嘴角扬著轻笑。而绝筝妶一曲初歇,也停下双手,望著这对小俩口。 「真的吗?你终於有空陪我了?」柳蝶儿扯开笑容,兴奋地说著。「就这麽决定了,下午咱们一起去听戏曲儿,谁都不能赖皮喔!」 「不会、不会。」耿将伦终於松了一口气。 然而耿将伦才刚一口气答应下来,总管忽地又闯了进来。 「大少爷,刚刚远东商行的老板有事急找,请大少爷过去处理一下。」总管喘吁吁地说著。 「诶,帮我回绝,下午我要陪柳姑娘去听戏。」耿将伦不想失信於柳蝶儿,亟欲推掉这场公事。 「不能回绝啊,远东商行的老板说大少爷若没亲自过去,就要把那一批货卖给别人了。」 耿将伦闻言进退两难,他欲言又止地望著柳蝶儿。「蝶儿……」 柳蝶儿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嘟著小嘴道:「没关系,你忙你的,痕哥哥已答应要陪我去听戏了。」 耿将伦又将视线移到祎痕玦身上,没注意到他眸中迅速闪过的诡谲光芒。 尽管为难,可耿将伦却不能放著手上的商行不管,毕竟远东商行是府里生意的原料来源,若谈不成功,又得另觅商家,势必将造成一大损失。 「诶,大哥就别担心了。」祎痕玦难得地唤了耿将伦一声大哥。「柳姑娘虽未进门,也已经算是我的大嫂了,我会替大哥好好招待她的。」 耿将伦也只得抛去心中那隐隐的不安,温和一笑。「那就拜托痕弟带蝶儿出去散散心了。」如今除了相信同父异母的胞弟,他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好声好气地向柳蝶儿赔罪一番後,耿将伦随著总管离开,房内剩下他们三人。 柳蝶儿闷闷地哼了声。「哼,现在就因为公事而抛下我了,那麽成亲以後呢?是不是个把月都见不到他?!」 祎痕玦轻扯**,彷佛是在安慰她。「柳姑娘,大哥也是为了让你享福,若不是这麽辛苦,哪来好日子呢?」 「还是你好。」柳蝶儿瘪著小嘴,说著气话。「若是我的未婚夫是你,那该有多好?会陪我玩、会哄我开心,还知道我喜欢什麽玩意儿……」 这话一出,像把利刃一刀刺进了绝筝妶的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冲上脑门。 为何这样的话,会让她如此痛苦?绝筝妶咬著**,垂著头掩饰自己的不适,然而他们的对话却仍不断地飘进她耳中。 祎痕玦只是笑,甚至没有拒绝。「你说这句话,可能会让很多人误会。」 心思单纯的柳蝶儿没有发现他的暗示,只是不平地抱怨著。「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这算什麽待客之道呀!」 「还我有陪著你,不是吗?」祎痕玦语调轻柔,像在引诱猎物走入陷阱。 「是呀!也只有你对我好,肯带我去听戏曲儿。」 一来一往间亲昵的对话,彷佛他们才是一对情人。 绝筝妶忍不住看向祎痕玦,发现他嘴角虽然噙著笑容,可眼里却依旧冷漠,没有一点温度。 要等到何时,她才能进驻他的心底,温暖他那颗早已冻结的心呢? 这份冀望,或许遥遥无期…… .lyt99.lyt99.lyt99 耿将伦并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男人。 第五天,他在前厅等到深夜,祎痕玦才带著喝醉了的柳蝶儿回到耿府。 这样荒谬悖德的事,当然引起耿将伦心底的不满。 当绝筝妶扶著柳蝶儿经过前厅,耿将伦便吆喝一声,将祎痕玦、绝筝妶与醉醺醺的柳蝶儿一同唤进厅内。 遣退奴仆之後,耿将伦见柳蝶儿不但喝酒,还醉得不轻时,终於发了脾气。 「这到底怎麽一回事?」他震怒地拍著桌面斥喝。 「不就这麽一回事吗?」祎痕玦冷笑著,压根没将耿将伦放在眼里,他倒要看看,身为未婚夫,耿将伦还要隐忍多久才会发作。 「这成何体统?」耿将伦怒目瞪著祎痕玦。「平时你带她到处玩、到处疯都无所谓,今天竟然让她喝酒?你知不知道,这要是传了出去,教她怎麽做人?」 祎痕玦无所谓地耸耸肩。「别人怎麽说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替你分担烦忧,免得你只顾外面的商行,而把未来的美娇娘给忘了。」语毕,他露出一抹狡诈的笑。 「痕弟!」耿将伦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你明知道府里人多嘴杂,可多是以讹传讹,时日一久流言自然会不攻而破,为何还要做出落人口实的事?」 「别人怎麽看我无所谓。」祎痕玦只是挥挥手。「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麽看我的?」 「我把你当成亲兄弟看待。」耿将伦由衷地说著。 祎痕玦轻笑一声。「大哥怀疑我想抢你的未婚妻?」 「我不是这个意思。」耿将伦不好以小人之心去猜测祎痕玦的用意,只得将重话收回,改以婉转地道:「蝶儿心思善良,又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代我陪伴她、带她四处游玩,我自是十分感谢。只是玩也要有一个限度,你让她喝酒,还喝到三更半夜才踏进府里,於情於理都说不过去。」 「诶,何必这麽认真呢?」祎痕玦依然是那副不愠不火的态度。「只不过是喝点小酒,一时忘了时间罢了。大哥不是说流言会不攻自破吗?相信时间一久,就能证明我们是清白的。」 祎痕玦拿耿将伦自己的话来辩驳,教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唉呀,拿酒来!」柳蝶儿平时便活泼大方,这几天与祎痕玦疯著、玩著,倒把性子给玩野了。「干嘛不让我喝呀,人家还没醉呢!」 「瞧你醉成这副德性。」耿将伦见到柳蝶儿喝得烂醉的模样,倒也有些心疼,他上前从绝筝妶手中接过她软绵绵的身子。 「哼!」柳蝶儿眨眨蒙胧的大眼,不满地说道: 「你是谁呀?是那讨人厌的耿哥哥吗?整天只会忙著你的事,跟我爹爹有什麽不同?我讨厌你,很讨厌你,我不想嫁给你了,我想嫁的人是痕哥哥……」 语毕,她又摇摇晃晃地瘫回了绝筝妶的怀里。 这番醉话到底有几分真实?耿将伦怔愣地望著眼前的可人儿。 这就是他把柳蝶儿托给祎痕玦的下场吗? 耿将伦对上祎痕玦的黑眸,却见他依然一派自得,一张俊颜没有多馀的表情,教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耿将伦最後轻吐出这麽一句。 祎痕玦摊摊手。「大哥真是糊涂了,大嫂的醉言醉语你何必当真呢?放心,我对她可没兴趣。」 「我希望从今以後,你能离她远一点。」耿将伦终於板起了脸孔。 「若是她自己来找我呢?」祎痕玦嘻皮笑脸地,似乎不当成一回事。「唉,大哥这是打翻醋桶了吗?」 「我说,别再接近她。」耿将伦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所有的耐性都被他刻意的挑衅消磨殆尽。 「啧。」祎痕玦不闪不避,仍是冷冷哼著。「感情这种事,越是压抑……」 「住口!」耿将伦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抡起拳便往他脸上一挥。 祎痕玦惊险地闪躲,但那一拳还是重重地擦过了他的嘴角。 「呵。」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蓦然失笑,没想到耿将伦竟然这麽轻易就被他煽动了。「大哥这可是恼羞成怒?你对自己这麽没有把握?」 「别逼我。」耿将伦眯眸。「若不是看在爹生前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还有我娘对你娘做出的残忍之事……」 「唷,我还以为你心胸这麽好,让我回府,原来一切只是在同情我。」祎痕玦嗤哼了一声,眼神冷漠不屑。「耿大少爷,不用麻烦了,我还有点骨气,不会像条狗似的猛摇尾巴,乞求你的收留。」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眼前的耿将伦—— 「痕弟……」 「你的女人还你。」祎痕玦挺直了背脊,来到绝筝妶身旁,将她怀中的柳蝶儿丢还给他。「等她醒了之後,记得在她身上拴个绳子,教她别来找我了。」 祎痕玦嘲讽地将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绝筝妶挣扎地看著脸色抑郁的耿将伦,欲言又止,最後还是只能轻叹一口气,急急忙忙地跟在祎痕玦身後离去。 摇摆不定的烛火,为室内带来些许光明。 绝筝妶从木柜中翻出药瓶,来到床前。 「爷,您的嘴角流血了,妶儿帮您上药好吗?」她低柔地道。 「嗯。」他见她满心满眼都是著急的模样,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她终於扯开一笑,到镜台前拧了一条温热的湿方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嘴角的血渍。 清理完伤口後,又倒了些药膏,为他敷上。「会痛吗?」口气有著无限心疼。 「皮肉之伤罢了。」他不以为意地说著。 「唉。」她叹了口气。 这几天来,虽然祎痕玦与柳蝶儿总是玩在一块,可却没有一刻见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没人看穿他这层伪装,以为他表面上的笑颜,就是发自内心。 错了,他已被仇恨蒙蔽了所有情感,就算在笑,在她眼里也像是张面具。 她虽然才跟在他身边不久,可每天朝夕相处,多少也能体会他的感受…… 强大的自尊让他将所有伤痛深埋在心底,甚至不愿一让人窥探碰触。而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服侍他。 无论他要求她什麽,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去达成。 只因为他那句——他相信她,且只信任她。 就凭这句话,她绝不能抛弃他对自己的信任,就算以後他要她去做悖德的事,她也要随他一同堕入地狱。 「你叹什麽气?」他垂眸望著柔顺的她。 自他将她买下之後,就算他对她再壤,也不见她有任何怨言,甚至要她帮自己完成复仇大业,她也总是乖巧柔顺地遵从。 没错,他确实需要一个话少又百依百顺的婢女。 然而她从不对他要求些什麽,像个无声的影子般地陪在自己身边,也不曾让他失望过。 她那毫无欲求的模样,总是深深吸引他的目光。他一直在期待著,何时她才会开口为自己讨些什麽? 「还好爷只是嘴角擦伤,要是大少爷下手再重一点,恐怕会破相……」说著,她又叹了一口气。 「那又怎样?」他依然是一副不以为意的口气。 「是不怎样。」只是我会心疼。她在心里接了这麽一句,却不敢说出口。 「你这是在怪我?」这可有趣了,一向沉默柔顺的她,竟也会想指责自己? 她摇摇头。「爷做的事,一定都有自己的道理,妶儿……没有资格责怪,只是希望爷能多爱惜自己,拳脚无眼,开不得玩笑的。」 他大笑几声,似乎是在笑她的天真。 「女人总是这麽大惊小怪。」他嗤了一声,将她拉到床榻上坐著,深深看进她的盈盈水眸。「怎麽,你是心疼耿将伦,还是对我不满?」 「不是的。」她急忙否认,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句。「只是……柳姑娘那麽天真单纯,以後可能会伤得很重……」 「那也只能怪她笨:」他毫不留情地说。「那种没大脑、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也只有耿将伦看得上。」 「爷……」她无奈地唤著。「柳姑娘只是太单纯、太没心机……」 「那你呢,会不会背叛我?」他笑著打断她的话,扣住她的下颚。「我所有的秘密你都知道,哪天会不会也反咬我一口?」 她毫不犹豫地摇头。「妶儿不会。」 「要怎麽证明?」他眯起双眸,被她坚定的眼神迷惑了…… 她为什麽从不责怪他无情冷酷?也不像其他下人一样,用那种怪异的眼光看著他呢? 她弹琴时认真的模样,和她的温柔与甜美,都像是刻印在他的心版上,常常在不经意间跃入他的脑海。 心早已悄悄沦陷了,但祎痕玦整副心神都在复仇上打转,根本无法静下来倾听自己内心的渴望。 「妶儿跟了爷,这辈子就是爷的人。」她的脸颊悄悄飞上两朵红云,暗暗希望他没发现话中蕴含的情愫。 她喜欢他,所以愿意做任何事让他一展笑颜…… 心疼他的冷酷、心疼他的伪装,更心疼他满身不为人知的伤痕。 会不会有一天,她能攀过那座高墙,继而窥视他内心的寂寞呢? 会不会有这麽一天?她不知道,却依旧期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还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只能选择守在他身边。 「好,冲著你这句话。」他笑了,却依然笑得虚伪。「等到一切结束,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乖乖配合我。」 她……只能点头。 是呵,目前的她,也只有继续守候—— 直到他真心相信她,愿意对她坦承一切的那一天…… 第六章 柳蝶儿喝醉後的隔天,耿将伦就不准她再接近祎痕玦,而他出门这段时间,还派奴仆监视柳蝶儿,以杜绝她与祎痕玦私下见面。 柳蝶儿哪里肯服气,仍是我行我素地前往东院西房找祎痕玦,不甘心自己被耿将伦软禁。 「你、你们这群人,为什麽不让我见痕哥哥?」她在东院外就被一群人挡下,不悦地扯著软软的嗓音叫著。 奴仆们围著柳蝶儿,七嘴八舌地想劝她打消念头,说什麽也不肯再让她往前一步。 「柳姑娘,大少爷吩咐不准你去见二少爷呀!」 「是呀,你可是未过门的大少奶奶,若是再与二少爷走那麽近,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柳蝶儿气急败坏地鼓著粉颊。「什麽跟什麽嘛!我和痕哥哥行得正、坐得端,到底是谁在那儿乱嚼舌根说闲话?快让开,我要见他、也想找筝妶。」 奴仆硬是不肯妥协,最後还惊动了房里的绝筝妶。 绝筝妶一走出房门,便见到前头一片黑鸦鸦地,几个人围著一名娇小可爱的姑娘。 她走上前,开口问道:「什麽事吵吵闹闹的?」 「筝妶!」柳蝶儿一见到她,便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像个要赖的孩子。「耿府的奴仆真不懂规矩,还敢囚禁我,真是好大的胆子。」她一面不满地嘀咕,一面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这……」奴仆们为难地看著绝筝妶,不知该怎麽做才好。 「柳姑娘,大少爷已命令你不准再接近二少爷了。」绝筝妶叹口气说道:「你是未来的大少奶奶,还是少跟二少爷走在一块吧,免得被人误会了。」 「怎麽连你也这麽说!」柳蝶儿不服。「难道就因为我喝醉了?我又没做错什麽,耿哥哥为什么这麽霸道,不准我和痕哥哥见面?」 「因为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绝筝妶拉长了脸指出事实。「若是再这样与二少爷纠缠不清,恐怕有损柳姑娘的清白。」 柳蝶儿抿紧了唇,生气地低吼:「什麽呀?我只不过因为无聊,想找痕哥哥打发时间,就被你们说得这麽难听,那这样好了,我也不要和耿哥哥成亲了,回府之後我就退婚——」 她像个小孩般地大吵大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束缚住。 绝筝妶愣了一会儿,只得安抚她道:「柳姑娘,你快别说气话了,大少爷是真的关心你……」 「哼,我不管!他每天跑得不见人影,却又不准我跟肯陪著我的人见面,我真是受够了,与其以後伤心寂寞,倒不如现在就先退婚来得好!」柳蝶儿这次真的生气了,来到耿府的这十几天,耿将伦从来不曾陪过她。 那成婚以後的日子呢?柳蝶儿简直不敢想像。 「柳姑娘……」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嫁给痕哥哥。」柳蝶儿瘪著小嘴,任性地说出这足以吓坏现场所有人的话。 「柳姑娘说的可是真的?」祎痕玦一身墨黑地从房里走了出来,唇边有著抹淡淡的笑容,那声音轻柔如风。 「啊,痕哥哥。」柳蝶儿霍然扯开笑颜。「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游湖、坐船吗?」她的玩心已被祎痕玦挑起,像个小孩子似的只想天天有人陪著玩。 祎痕玦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可是大哥不爱你与我在一起,怕被人误会。」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四周一下,那些奴仆都带著责备的眼光。 他分明是故意挑战府里规矩! 柳蝶儿根本管不了这麽多,她气愤地跺了跺脚道:「好,既然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就回去,再也不来耿府了,这样就不会有什麽误会了吧?!」语毕,她气呼呼地跑开,丢下一群面面相觑、不知该如河是好的奴仆。 眼见柳蝶儿负气而去,绝筝妶心里有著不安,等府里的奴仆一哄而散後,她才轻问道:「爷,这样真的好吗?」 「有何不可?」他冷笑著,随即迈开大步离去。 绝筝妶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 她知道,府里将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而她什麽也不能做…… .lyt99.lyt99.lyt99 柳蝶儿一气之下回到柳府,便吵闹著不愿嫁给耿将伦,柳老爷原本不以为意,待耿将伦派人通知,两府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於是耿将伦只得跑一趟柳府,好说歹说地安抚柳蝶儿,最後为避免夜长梦多,双方决定提前在年前完婚。 天气愈来愈冷,冷得几乎让人以为会落下一场大雪。 绝筝妶望著回廊那串大红灯笼,以及贴满「喜」字的门窗——今天正是柳府与耿府的大喜之日。 柳蝶儿负气回到柳府後,她原以为祎痕玦会就此罢手,岂料他心里的计画并未因此而中断,反而因为柳蝶儿与耿将伦提早成亲,而继续进行下去。 然而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麽,她一点也无法窥知。 虽然她极力想要踏进他的心里,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了。 就在她叹气的同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新嫁娘已被迎进了耿府。 柳蝶儿其实是喜欢耿将伦,只是之前他不常陪著她,让她感到寂寞,才会扯出这样的闹剧。 耿将伦为了可人儿,只得低声下气地请求祎痕玦帮忙商行的事,将手上的帐全交由祎痕玦处理。 当然祎痕玦也爽快地答应,彷佛兄弟俩从无嫌隙。 但事实上,恐怕只有祎痕玦自己才知道他在盘算些什么。 当府内响起了震耳的弦乐,绝筝妶知道是一对俪人拜了堂,她望著厅堂里那热闹的气氛,独自傻傻地望著柳蝶儿那身新嫁娘的打扮。 女人最大的希望,就是披上喜气洋洋的喜帕,与相爱的另一半白头偕老吧!那麽,她会羡慕柳蝶儿寻到自己的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看什麽?」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她身後响起,原来是祎痕玦。 「爷……」她惊讶地失声唤著,没想到他就站在自己的背後。 「看他们拜堂看得失神了?」他睨了眼里头欢欣喜气的景象,冷冷地道:「没想到柳蝶儿最後还是选择嫁给耿将伦,我还以为她会有多勇敢……」他嗤哼著,似乎是失算了。「不过这样也好,游戏太快结束就不好玩了。」 她倒抽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问道:「爷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要拆散大少爷与柳姑娘吧?」 祎痕玦只是淡然一笑。「拆散?这句话有失公道啊,男未娶、女未嫁,怎能说是拆散呢?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是废话,她都嫁给耿将伦了。」 「爷!」她轻咬著**,哀伤地望著他。「大少爷与柳姑娘都已成亲了,您不该再介入他们才是。」, 「我想做什麽,还需要经过你的批准吗?」他冷眸一瞪。「别忘了,你只是我身边的一名婢女,没资格多管闲事!」 她噤了声,难过地敛下双眸。「爷,就算上一代的长辈有什麽恩怨,那也都过去了,爷何必放在心里,让仇恨蒙蔽双眼,而失去亲人之间的温暖……」 「你这是在教训我?」他扣住她的下颚,生气地低吼。「什麽时候,你也开始学会顶嘴了?」 「我……」她拼命摇摇头,眼里露出一抹惊慌。「爷,妶儿只是希望……您不要再失去重要的人而已。」 「哈!」他失笑。「唯一对我重要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了。」他靠近她,垂下眸望著她。「你也听到不少府里的传言吧?那些都是真的,我确实是小妾所生,我娘就是被耿将伦的母亲、耿府的大夫人给亲手害死的:」 他失控地将压抑在心底已久的心事,一股脑地全都道了出来。 「爷。」她心疼地望著他。 面对她温柔的眸子,他的心底似乎也流进一抹暖流,好一下子,他只是紧紧地拥她入怀,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他不是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柔情与关心,无奈一心想复仇的他,实在没办法放弃原来的计画。 那仇恨在他的心上刻划了二十年,现在若是全都放弃,他深觉辜负不得善终的娘亲。 他不想背上「不孝」二字,只能先忽视对绝筝妶的迷恋,待复仇成功之後,再好好地补偿疼惜她…… 报完仇之後,他才能安心地承认自己渐渐对她产生迷恋的事实。 此刻他需要的,是一名听话的温顺婢女,到了最後一刻,他还会利用她,帮助自己完成最後一项计画。 非得要让耿府支离破碎,才能消解他心头之恨! 「城外那座宅子,你所住厢房外那棵梧桐树,就是当年我娘自缢的地点,而逼她自缢的凶手就是何氏!」他冷冷地道:「你教我能不恨吗?她当著我的面,逼我娘上吊自杀,我怎麽能轻易放过他们……」 绝筝妶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带著心疼,原来这就是真相?! 看来小妾之子只是小事,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是,亲眼见到最爱的亲人被逼迫自缢,莫怪他无法吞咽这口气。 「爷……」她叹气,小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俊颜。「冥冥之中自有报应,老夫人也已经得到了她应得的报应了,或许不该再把仇恨延续到下一代,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你说得容易!」他抓住她的小手,恶狠狠地看著她。「你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吗?你以为我苟活这么多年是为了什麽?每晚我梦见的都是娘那张凄苦的脸,这口气,我吞不下,这仇恨,我也抹灭不去。」 是呀,他有权利去恨,只是她却不想他活得这麽痛苦。 「爷,您的心里难道没有别的感情吗?」她语重心长地说著。「恨像一把刀,若是一直放在心上,心口上的伤痕永远都好不起来……」 「住口。」他低头怒瞪著她。「今晚的你太放肆了。」他加重握住她手腕的力道,痛得她眼眶红了起来。 今晚的她确实相当反常,之前的她不都安静得像个布娃娃,任他安排摆布吗?为何今天却拼命对他说一堆道理? 她是怎麽了?一改之前的柔顺,开始当一名说客,想说服他放下仇恨,不再以复仇为目的…… 「爷,妶儿只是实话实说……」她也不懂,为何今天的她会坚持犯颜苦谏。 许是府里那刺眼的红,令她失控了…… 她这坚持不肯屈从的模样,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像是……她的心已飞离,不再紧握在他的手中……那惶恐,逐渐在他的心里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阴森地望著她。「这辈子我永远也不会有其他的情感,若你企图要改变我什麽,那都是痴心妄想!若你想要离开我,那麽我警告你,我会先毁了你!」 他的表情阴鸷冷沉,把话说得极端狠绝。 其实他不想、不想失去她! 「爷……」她踉跄地退後几步,才稳住脚步。 「你是我买下的女人,若敢背叛我,我绝对会毫不考虑地毁了你……」说完,他便甩袖离去。 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她的心有如刀割。 为何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她的心竟会如此难过? 而又是为什麽,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没有一丝迟疑地,追随著他的背影? 或许自第一次与他见面起,就注定了两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感情…… .lyt99.lyt99.lyt99 耿将伦与柳蝶儿拜堂的那晚,绝筝妶面对的就是祎痕玦的冷漠。 祎痕玦见到她,总是那副冷然的表情,就像看待府里其他奴仆一样。 她不想要这样,不想自己在他的心里与别人是没有差别的,於是她更加体贴,尽心尽力地为他做任何事情。 最後,她只能放弃想劝他别再报仇的想法,毕竟要一个人放下仇恨,那比登天还难,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也只有祎痕玦自己才能想通。 绝筝妶明白了这一点,於是当晚她决定,只要是能令他感到开心的事,她全都会揽在身上做。 柳蝶儿嫁进耿府三天後,祎痕玦与耿将伦相约单独喝酒,这是他们兄弟俩头一次静下心来好好谈谈。 两人相聚的地点就在东院,祎痕玦的房里。 绝筝妶为他们备妥了酒菜,当一切都准备就绪,祎痕玦命人搬来了筝琴,要绝筝妶为他们兄弟俩弹奏一曲。 虽然她不明白祎痕玦的用意,也无法窥知他的内心,但她还是很尽心尽力坐在桌几前,使出浑身本事弹著琴。 房内弥漫著檀香,也充满著弦乐的美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平和闲适。 殊不知,祎痕玦今日约耿将伦前来饮酒畅谈,事实上却是他复仇计画中,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麽,但他一旦决定要反击,就非要将耿府弄得家破人亡才甘心。 是报仇,也是发泄心底的不满。 耿将伦一直没将祎痕玦的出身放在心上,对他一如手足,没有其他的心情,对於之前曾经有过的龃龉,也一直对祎痕玦感到过意不去。 对於今晚祎痕玦的邀约,他天真地以为是祎痕玦欲与他尽弃前嫌,打算一同经营耿府。 「痕弟,为兄在此为之前的无礼向你赔罪,先自罚三杯。」耿将伦自愿地斟酒罚了三杯。 祎痕玦见他一开始便乾脆地喝了三杯酒,嘴角浮现难解的笑容。 「当我是亲兄弟的话,就别在意这些了。」他淡淡笑道,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将不满全都隐在那虚伪的笑颜之後。 绝筝妶见到祎痕玦那人前人後迥异的一张脸,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将心里的心事与心疼,全都诉诸於琴弦上,那琴音彷佛被赋予了生命,代替她吐露一声又一声的轻叹悲泣。 这曲子有些悲凉,却又带著令人落泪的温暖柔情.! 兄弟俩彼此放下嫌隙,真心地畅谈著,祎痕玦也不断为耿将伦斟酒,直到最後酒壶空了,他才勾起一抹笑容。 「没酒了,我到後院要人送来。」他站了起来,望著已半醉的耿将伦。 「不、不了……」耿将伦打了个酒嗝,感觉一股热气渐渐从体内窜起。「天、天黑了,我也该回房休息,免得蝶儿担心……」 「诶,咱们兄弟难得喝酒,就别管大嫂了,要不,我现在就走一趟大嫂那儿,命人通知她……」 「这……」 「就这麽决定了。」祎痕玦敛眸,嘴角有著诡谲的笑容。「就让妶儿为你弹琴助兴吧,等会儿我就回来了。」 绝筝妶停下动作,不明白为何祎痕玦突然转头深深地望著她,眼里有著闪烁的眸光。 她不懂……但那瞬间,她全身却涌上了一阵寒意。 他、他到底设计什麽了?为何令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祎痕玦抽回自己复杂的眸光,踏出房里,关上门…… 他望著昏暗无光的夜幕,不觉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他这麽做,全都是为了报仇! 别怪他无情冷酷,连那麽善良温柔的妶儿也狠得下心利用,毕竟他花了这麽一大笔银两赎回她,她是该为自己做些事情…… 祎痕玦在理智与情感之间,不断地拉扯交战著。 他这麽做是对的!他敛下眸子,心口微微揪痛著,脑海里也渐渐填满绝筝妶那张泫然欲泣的娇颜。 为了这项计画,他已心神不宁许久,更是失眠了好几天,一直挣脱不出这样的枷锁。 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心软,於是趁著房里两人不注意,在酒壶里添入了迷乐,那是一种能让男人、女人交欢的催情剂…… 过不了多久,房里便将上演一场春色无边的好戏。 祎痕玦甩去绝筝妶那张凄切的泪颜,最後一刻,他还是决定要牺牲她了。 就算明知道未来她会怨他、会恨他,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做出了这残忍的抉择…… 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只为了复仇—— 祎痕玦反覆呢喃地说服自己,就算心的角落一直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他依然选择逃避…… 第七章 耿将伦向来都是一名君子,然而酒内被下了迷药,不知情的他,只觉得身子愈来愈热,而心里有一股骚动。 他揪著自己的领口,彷佛一口气突然提不上来,哽在胸口。 「大少爷?」察觉他的异样,绝筝妶来到他的身边。「您是不是酒得喝太多,感到不舒服?」 「我……」他抬眸,望见她那张娇美的容颜,更是催化了体内的欲望。「我觉得身体很热。」 她没发现耿将伦似乎中了迷药,反而体贴地为他拧来一条湿方巾。「大少爷,您先用这条巾子敷额,看会不会好一点。」 他伸出大掌接过,却不小心触到她那滑嫩柔软的小手,一时春心荡漾,便抓住了她的小手,顺势将她扯进自个儿怀里。 「大、大少爷?!」她惊讶地一喊,没料到耿将伦竟会如此失控。 「我、我的身体好热……」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只想将她揽入怀里。「筝妶,我……」 「大少爷,你快放开我!」她用力挣扎,却被他紧紧将双手反剪在身後。 已然失去理智的耿将伦凑近她柔嫩的颈间,疯狂地一阵猛亲,接著狠狠地将无力反抗的她压向一旁的床榻。 「大、大少爷,你不能这麽做……」她的眼眶盈满恐惧的泪水,一眨眼便成串地滴落下来。 他将她压制在床上,不顾她的抵抗用力拉开她的衣襟,一大片的抹胸便展露在眼前。 耿将伦像名急色鬼,只想尽情汲取她身上的香味,他的大掌不断在她身上撕扯游移,不一会儿,两人已是衣衫不整。 「不、不要呀!」绝筝妶妓绝望地哭喊著,不明白为何事情会演变至此。「爷、爷……」她的心里全是祎痕玦,她只想他来救她。 「别、别叫…!」他捣住她的小嘴,另一只大手已探入她的裙子之内。 她拼命抵抗,却还是没办法将他推开。 正当她以为一切都没救的同时,门忽然被震了开来。 「耿将伦——」娇声一喊,床上的人儿停下了动作。 耿将伦此时情欲难耐,那催情剂不断在体内发酵,无奈好事被打断,他回头一瞧,发现门口站著两道人影。 其中一道人影,是他的妻子——柳蝶儿。 「你在做什么?」柳蝶儿才刚嫁入耿府,却见到自己的相公衣衫不整地与其他女人缠绵,她羞愤地走上前,奋力扯开他们交叠的身子,接著狠狠地掴了绝筝妶一巴掌。「你不要脸!」 祎痕玦却是站在门边,冷眸睨著这一切。「大哥,没想到你竟然会对我的婢女下手……」 「不……」耿将伦有苦难言,额上不断涔涔地落下压抑的汗珠。「我、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这麽做,蝶、蝶儿……」 「不要再说了——」柳蝶儿噙著泪水。「我以为嫁给你之後,你会对我好一点,没想到才成亲不到三日,你就急著想爬上其他女人的床,你、你这个衣冠禽兽,就当我看错人了!」她气得扭头就走。 「蝶儿……」耿将伦不管身上的衣物是否穿戴整齐,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房里就剩下祎痕玦与绝筝妶。 绝筝妶惨白著一张小脸,瑟缩地窝在角落,脸上淌著泪珠,右颊还火辣辣地肿痛著,一双美眸漾满了慌乱与恐惧。 他关上木门,来到床榻前,见她已吓得失神,却仍死命地拉著自己的衣襟,心头竟闪过一丝不舍。 这明明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为何还会有一种自责的罪恶感呢? 「爷……」她抬起毫无血色的小脸,声音轻头地唤著。「我、我没有勾引大少爷,是他突然扑上来,我企图推开他,可他的力气太大,我没有办法……」 她不断解释,拼命地想告诉他,这一切不像他们眼中所见到的那样,她从没想过要勾引耿将伦…… 她好怕、好怕他会误会,更怕他实践之前的警告,而将她赶离他身边。 祎痕玦见她努力想解释,心口微微抽痛。 「你……没事吧?」他冷眸放柔了一点,坐上床沿望著她仓皇失措的模样。 听出他难得的温柔,她终於掩面痛哭出声。 他的胸口倏地**一下。「别哭了,我不是及时赶回来了吗?你的身子还是清白的。」 绝筝妶闻言一愣,发现他话中有话。 她抬起头,满脸尽是无法置信的表情。「爷,您的意思……这全是您一手主导的?」 他避开她的目光,不愿对上她那质问的眼神。「我在酒里下了药。」 「为、为什麽?」她悲凄地望著他。「爷连我也想牺牲?」 「只不过是帮我演一场戏罢了,你并没有吃什麽亏,不是吗?」他理直气壮地说道。「等复仇成功後,我会给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你好好帮助我。」 语毕,他伸出大手想抚摸她的秀发,却被她闪开。 他……太令她失望了。 「原来……」她泪如泉涌,眼神一片空洞。「你口中所谓的信任,只是哄我的话,在你心中,我根本什麽都不是……」 她不过是一颗随时都能牺牲的棋子—. 「妶儿。」他觑著她无声痛哭的模样,不明白她为何要哭得如此悲惨。「你为什麽这麽难过?我不是说了,事成之後,我一定不会忘了给你好处,这对你来说真有这麽困难吗?」 他要怎麽安慰,才能让她知道,其实他也身不由己呢? 祎痕玦想解释,那高傲的自尊却又不容得他启齿,只能……告诉她,自己绝不会亏待她…… 就算事成之後,她要一座城,他也会毫不考虑地点头。 不,她要的不是他给的好处呀!绝筝妶在心里痛喊著。 「我、我不奢求爷给我任何东西……」那对她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那你想要什麽?」他眯眸问著。 她哽咽地摇头。「我要的,你一定给不起……」 他……给不起?!他失笑地望著她,最後讽刺道:「这世上,没有什麽我给不起的东西。」 「爱。」她凝望著他,最後轻吐一句。 爱?他听错了吗?眼前的她竟向他要求「爱」?明明他对她是那麽无情,为何她还能奢求他有一丝的人性? 见他茫然又皱眉的表情,她就知道他给不起了。 「一个人的心里若是充满了根,表示那个人的心里宁可选择恨人,所以一定给不起爱……」因此,他给不起她想要的。 她爱上他了,然而他呢?没有,在他心中,自己只是一颗无足轻重的小棋子。 「够了!」看著她失望的眼神,他顿时心烦气躁了起来。「你太放肆了,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身分?你没有资格向我索求爱!」 他反覆地挣扎许久,这恶梦缠了他十几年,如今只差最後的临门一脚,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若现在放弃了,连同他之前的坚持也全白费了,尤其他伤她——伤得如此重。 倘若她能恨他的话,他的心会好过一些…… 她要的爱,目前的他无法回应,那麽是不是该让她死心,别让她……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痛苦地折磨著呢? 「你只是个小小的婢女罢了,怎麽敢要求我爱上你?」他眸中迸出冷芒,收起了所有的怜惜,说出更令她伤心的重话。「别忘了,你只是我买下的烟花女子,我要你怎麽做,乖乖听话就对了……」 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明白,他无法放弃仇恨,更是在说服自己,他注定得成为一个自私又冷酷的男人,而今晚,他自导自演的一切,确实是成功了。 绝筝妶难过的泪水从未停止过,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因为他这番话,裂了满地的碎片。 「为什麽当初你要买下我?又为什麽要告诉我那句话?」那句对她意义深重的话。「不要臣服於现实,不要臣服於命运所以我跟你走,可是……」 「可是你对我失望了,对不对?」他讽刺地笑了。「你错了,我就是不想臣服现实,才会非要一报血海深仇。」 「复仇,对你而言真的这么重要吗?」她抬起泪水满布的小脸。「放下仇恨虽然并不容易,但至少比放在心上痛苦一辈子来得好……」 「住口!」他皱眉吼著。 「爷,我爱上你了……」她再也顾不得身分,道出埋藏已久的心情。「我心疼你的痛苦,如果你肯放下仇恨……」 为什麽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是不肯放弃爱他呢?这会让他……迷失在罪与善的迷雾当中。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名妓女!」他失控的低咆再一次伤了她的心。「你爱上了我?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我就如你所愿——」 他恶狠狠地瞪著她,终於在挣扎之下崩溃…… .lyt99.lyt99.lyt99 他爬上床榻,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她扑倒在床上,那凶猛的样子,是她第一次见到。 他生气了! 而且非常生气,像一头狂怒的猛兽,想一口吞噬她这只小绵羊。 「爷,不、不要……」她不要他像个失控的猛兽,完全不顾她的感觉,就想占有她! 「为什麽不要?你不是爱上我?那麽为我奉献身子有什麽不对吗?」他望著她胸前的几处红印——那是另一个男人留下的。 不知为何,他一见到那些红痕,心竟一阵一阵地抽紧。 一想到她刚刚曾被自己以外的男人上下其手,他的心里便有说不出的不舒坦,然而为了他的霸业,他不得不这麽做。 她的衣襟在挣扎中敞开,露出了一大片抹胸,就连裙子也被推到大腿上,那匀称的纤纤玉腿,完美无瑕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倒抽了一口气,一把拉住她的脚踝,阻止她往後退。 「不……」她害怕地唤著,看见他眼中多了一抹她从未看过的异样光芒。 「你不是很爱我?难道不想成为我的人吗?」他双手在她身上渐渐往上游移,最後捧住她的脸颊…… 她真的成为他的人了…… 夜已深沉,一轮明月悄悄地滑落夜幕。 而房内相叠的两副身躯,才刚要开始上演激情的戏码 .lyt99.lyt99.lyt99 祎痕玦望著身下那娇喘不已的绝筝妶,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他占有了她的完璧之身。低头望著那滩血渍,他总算冷静下来,下床拧来一条湿方巾,坐上床沿轻柔地擦去她两腿间的血渍。 初经人事的绝筝妶被他方才毫不怜香惜王的索求给累坏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想止住他的动作,却无力起身,只能软绵绵地躺回床上。 「爷……」 「你安心睡吧!」他仍是面无表情,但声音却明显地放柔了。 她欲言又止,舍不得放过他任何一抹表情,於是撑著一泛重的眼皮,望著他柔和的脸庞。 若问她後悔把身子交给他吗?她的答案依然是不变的。 她爱他,就算他的、心中没有她,她依然要选择喜欢他…… 「快睡。」为她擦拭完血渍後,他将方巾放在一旁,接著坐在她的身旁,凝视著她红扑扑的小脸低吼道。 她眷恋不舍地扯住他的手臂,想要他留下来陪自己,却怎麽也不敢说出口。 他一眯眸,知道她的意思,於是躺在她的身旁,将她荏弱的身子搂入怀中,感受她的体温、嗅著她的馨香。 她甜美得教他想一口吃了她,然而他知道现在不是时机,不能累坏她。 终於,她安心地闭起双眼,躺在他的怀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围著她,而小掌也握住他的大掌,与他十指交缠—— 若是能一辈子与他这样紧紧相依,那该有多好…… 望著她幸福满足的睡颜,他的心却是一片杂乱无章。 她不过是一个纤纤弱女子,却能带给他莫大的温暖,而那二十年来的空虚,竟在这一刻,因拥著她而烟消云散? 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感觉呢?祎痕玦懊恼地想著,可见到她那张纯真的小脸,却又倍感无奈。 他闭上双眼,暂时抛去烦闷,拥著她汲取那源源不绝的温暖。 这一夜,祎痕玦一觉到天亮,犹如置身在桃花源中,遗忘了所有的仇恨…… 第八章 事情走样的程度令祎痕玦都觉得吃惊,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失控,占有了她的身子…… 这不在他的计画之中!趁著绝筝妶还在休息,他起身穿好衣服,坐在床沿凝望著她娇美的小脸。 她睡得香甜,而他的心里却有著复杂的感觉,剪不断、理还乱。 接下来,他该怎麽做呢?祎痕玦深深叹了口气,有一种精疲力尽的疲惫。 筹画复仇大计早已令他竭尽心力。绝筝妶所说的放下仇恨,与相爱的另一半展开全新的生活他不是没有想过,可午夜梦回,他却总是梦到母亲那张哀怨的脸庞,逼得他喘不过气。 至少,他要让耿府支离破碎,颠沛流离,才能算是帮娘出了一口气。 计画已经进行到最後一个环节了,他必须再次利用她,完成最後一步…… 眼看著自己即将获得最後的胜利,他却迟疑了。 就在此时,床上的人儿幽幽地醒了过来,绝筝妶炫虚软无力地坐了起来,覆盖在她娇躯的被子便顺势滑下。 霎时,那光滑无瑕的裸胸立刻坦露在他眼前,她发现後,惊呼一声连忙掩住,随即羞红了脸颊,低头不语。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著,而她还等著他开口说话。 「昨夜……」终於,他艰涩地开口。「我失控了。」 绝筝妶轻咬著**,他隐含著懊悔的语调,彻底地刺伤了她的、心。 原来他之所以碰了她的身子,只是因为——他失控了?! 若没失控,他就永远不会碰她了,是吗?是否也永远不会爱上她? 她眼底流过深沉的伤悲,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全涌上心头。 终於明白,美人楼里的姐妹们为何总是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别对一名男人死心塌地,因为他不会懂得珍惜女人的心意…… 她之前的种种委屈,又是为了什麽呢? 不过是被他利用,变成他手中控制自如的棋子罢了!她半掩美眸,一颗心被狠狠地撕裂了。 「爷买下妶儿,妶儿就是爷的人了,没什麽失控不失控的。」她忍住泪水,逼自己吞下委屈。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吗?就算承受再多的痛苦,她也要咬牙吞下,毕竟他是她的主子。 就算他不爱自己,也依然有权利要求她这麽做…… 因为她是青楼出身的女子呀!她讽刺一笑,眼里蒙上无限的哀凄。 听见她的回答,祎痕玦终於抬眸望著她,发现她两眼空洞,还带著诉不尽的哀愁。 他不禁忆起昨晚她告诉自己,她爱他…… 爱到底是什麽?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说爱、也学不会谈爱,为什麽在他如此冷淡无情的对待之下,她还是爱上了他f二 甚至他昨晚那样粗暴地待她,她还是如此温柔可人,一点也不责怪他夺走了她的清白。 「你……会恨我吗?」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却也有些迟疑。 「恨?」她眨著一双澄澈的大眼。「不管爷接不接受妶儿,选择爱上爷,妶儿就没办法恨爷了……」 听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著,他竟然感到莫名的震撼。 昨晚他那麽粗暴地对她,就连现在也以冷淡且毫无悔意的态度面对她,为何她连一点恨、一点怨都没有,依然坚持自己的选择不曾後悔? 是她认命了,还是她真的爱他? 但爱对他而言,却是多麽沉重的负担…… 像他这种背负仇恨的人,爱情只是一种奢想! 他不可能给她任何承诺,只能继续实践自己的计画,他知道他不能半途而退,一旦放弃,之前咬牙忍下的苦便全白费了。 所以,他必须摒弃自己心里的那抹情感…… 虽然,他对她的情感一天天地加深,但是他没办法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情感,他只能先选择逃避,直到复仇计画成功,才有资格谈情说爱。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他也不是负心的人,占有了她的身子,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绝筝妶紧蹙眉头,听到他的话不但不感到高兴,心反而又被他用力捅了一刀。 很疼、很疼,疼得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水……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地位,她只想要他眼中有著自己,而不是载满了仇恨,但是在他的眼里,依然望不见她的身影。 「爷,妶儿不奢求任何荣华富贵,只求……」她抬眸,拿一双柔情似水的美眸凝望著他。 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反而别过头,冷漠地说:「就这麽决定了。」他站起身子。「把衣服穿上,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她欲言又止,最後仍是顺从地默默起身穿好衣物。 或许,她永远都触碰不到他的心…… .lyt99.lyt99.lyt99 当绝筝妶梳洗完毕後,房中已不见祎痕玦。 她走向大床,打算将被子折好,这才发现床上有抹深褐色的血渍,那是她献出了处子之身的证明。 她俏脸一红,急忙将床上的垫被收好。 而当她收拾妥当,正想到房外去清洗垫被,面色不豫的柳蝶儿却冲进房里,身後还跟著两名婢女。 「少夫人。」一见到柳蝶儿,她手上那沾血的被子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只得藏在身後。 柳蝶儿倔强地抿著唇,一见到绝筝妶便在她脸上掴了一巴掌。「你不要脸!」 绝筝妶手的垫被立刻滑落到地上,她愣愣地望著柳蝶儿。 「少、少夫人,妶儿做错了什麽?」她吃痛地皱眉,不解地问。 「你还敢问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引大少爷!」柳蝶儿生气地说著。「现在他决定要纳你为妾了,你高兴、得意了吧?」 绝筝妶倒抽了一口气,不懂柳蝶儿的意思。「少夫人,妶儿没有那个意思。」 「是吗?」柳蝶儿眼里的怒气更盛。「我还以为你心地好,总是不厌其烦地教我弹琴,甚至待你亲如姐妹,没想到你竟是心怀鬼胎,想跃上枝头当凤凰,成为耿府的侍妾!」 「少夫人,妶儿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怎麽没有?不要再假惺惺了!你不是跑去跟你的二少爷哭诉,要求他帮你做主吗?因为你的清白毁了,是不是?」柳蝶儿气红了眼。「你的城府好深啊!我才进府不到三天,你就急著想取代我,你……」 说著,她又想给绝筝妶一个巴掌,手腕却被突然被擒住。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祎痕玦箝住柳蝶儿,脸色阴鸷地制止她再次伤害绝筝妶。 她跑去跟二少爷哭诉?!绝筝妶难以置信地看向祎痕玦…… 他却不敢对上她那抹清澈的瞳眸,迳自开口:「我已经同大哥说明一切,为了你的清白,大哥愿意纳你为偏房。」 她僵在原地,哀恸欲绝地望著祎痕玦,要不是她紧咬著下唇拼命忍耐,恐怕早已泪流满面。 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负责?她凝视著他,无声问著。 一旁的柳蝶儿看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气得眼眶也红了起来,才成亲三天,夫君就要纳妾,这叫她如何忍气吞声? 「你这个女人……其实你早就想成为大少爷的侍妾了,是不是?」 绝筝妶有苦难一言,只能拼命地摇头。「我没有……」 「如果没有这麽想,为什麽昨天你会和我相公倒在床上?你说呀,是你勾引他的,对不对?」柳蝶儿又想冲上去打她,却被祎痕玦给拉住了。 「不、不是……」绝筝妶无法辩解些什麽,只是哀伤地垂下眸子。「我根本没有这麽想过……」 柳蝶儿见她不断否认,更是怒气攻心。「没这麽想的话,你马上滚出耿府,省得我看见你就讨厌!」 「好了,大嫂。」祎痕玦看不惯柳蝶儿如此咄咄逼人,於是出面制止。「事已成定局,你骂她也没用。」 这时,耿将伦也总算来到厢房外,见他们都在,脸上有著尴尬之色。 当听痕弟提及绝筝妶的清白被他夺走时,他心慌意乱,却又对她感到愧疚,纵使不想纳妾,但走错了一步,就得做出补偿…… 「蝶儿。」耿将伦满脸抱歉地望著自己的妻子。「你怎麽到这来了?」 「我警告你,不准纳她为妾,否则我立刻回娘家去。」柳蝶儿任性地说著。 耿将伦非常为难,可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能打退堂鼓。「蝶儿,我毁了她的清白,现了理当负责,难道你想让我变成一个逃避责任的男人吗?」 柳蝶儿闻言,气呼呼地甩开祎痕玦的大手,含泪转身离去。 「唉……」耿将伦里外不是人,见到心爱的妻子气得掉头离去,他的心也是一阵抽痛,他望向祎痕玦。「痕弟,请帮我转告绝姑娘,我先去安抚蝶儿。」 说完,便见耿将伦奔向门外欲追上柳蝶儿的脚步,看来他是真的爱惨了自己的妻子。 这真情流露的一幕,让绝筝妶的心口有如刀割!若是祎痕玦能像耿将伦一般,处处心疼她、怜惜她,那麽该是多麽幸福的事…… 只是幸福并不属於她,她的命运……是不是就注定是爱惨了祎痕玦,却得不到他一丝丝同情和回应? 「你都听到了吗?」祎痕玦不带任何情感地问著,眼神一派冷漠。 她抬起哀怨的双眸,抿抿唇後说道:「这也是爷的计画之一吗?」他希望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没错,这是最後一次了。」他深吸一口气。「今早我思考许久,等计画成功之後,我或许能爱上你……」 或许?这一样是个不明确的答案。她苦涩一笑,原来自己如此可悲,连一份简单的爱也得不到。 而他现在给她的爱,竟像是施舍…… 「爷要妶儿做什麽,妶儿都会照办。」她闭上双眸,不该再要求一名无心的男人爱自己。 「成为耿将伦的侍妾。」 他一字一字说得清晰,却如同锐利的锥子,深深刺入她的心窝。 「爷要我……成为大少爷的侍妾?」这是他的希望?他怎能如此狠心?! 「我希望你接近他,替我找出府里的帐册,那是打击耿府的最佳利器。」最後一步,就是要垄断耿将伦在江南苦心经营的事业。 她惊慌地望著他。「爷的意思是……」 「我要搞垮耿府。」他敛眸说著。「妶儿,知道我为什麽不能爱你吗?因为我身上背负著我娘的血恨,若不把耿府整垮,我一辈子都会活在这样的阴影之下,根本不可能去爱一个人。 但是计画一旦成功,我就能走出阴影,只要你帮助我,等耿府一垮,我就娶你为妻,好吗?」 「这是条件交换吗?」她苦笑,心已经痛到开始麻木了。 「我这是真心话。」他柔声说道,对她确实是动了情,然而心上的阴影,却教他不能放手去爱。「答应耿将伦,成为他的侍妾。」 「你不怕我背叛你吗?」忽地,她沉声说著。「若我贪图耿府的荣华富贵,将你的计谋全供了出来呢?」 「那我也认了。」他望著她,平淡地说道:「我选择信任你,所以我会承担失败的後果。」 「呵……」她苦涩地笑著。「你只是信任……」那她,又何必企求什么呢? 「你是我的。」他的眼光有著霸道。「所以我信任你,只要计画成功,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你不想要吗?」 她要!她一直妄想能和他永远在一起,可是他的态度一直不肯表明。「爷……你会爱上我吗?」 如果此时她抬起头来看著他,就会发现他的眸光早已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是的,他承认自己深深被她吸引,可是目前的他却还不能面对自己的心意,只怕一旦沦陷,就不能完成复仇大业了。 「等事情过後,我们再来谈爱好吗?」他避开她那摺摺的眸光。「就帮我这最後一次。」 她犹豫著,真要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牺牲整府的人吗? 可一对上他黝黑的眸子,她知道自己…… 沦陷了。 .lyt99.lyt99.lyt99 绝筝妶终於禁不起祎痕玦的恳求,成为耿将伦的侍妾。 这样的结果令柳蝶儿不满,然而耿将伦本来就无心纳妾,对於绝筝妶,他也只是给她一个名分,并不是贪恋她的美色。 绝筝妶这时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羡慕柳蝶儿,能与深爱著她的耿将伦成亲,就算有自己闯入他们之间,耿将伦的心仍是在柳蝶儿的身上,不会因为她的美貌就喜新厌旧、移情别恋。 他爱的人依然是柳蝶儿,而她……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她开始怀疑,祎痕玦真的对她有感觉吗?还是她太过傻气,一心以为只要帮助他,就可以让他爱上自己? 自从成为耿将伦侍妾,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的可笑…… 她怎能助纣为虐,帮助冷漠无情的祎痕玦,去伤害一对有情人呢?她痛苦地想著,发现自己一步走错,步步皆错。 现在的她就像是失宠一般,被安排在冷清的西院,不但离东院有一段距离,也离柳蝶儿与耿将伦的新房有些远。 这几天她都是闷闷不乐的,一方面因为自责、一方面也因为得不到祎痕玦的真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麽…… 绝筝妶一个人走在西院的花园中,望著满地的白霜,才发现已入冬了。 天气,好冷;她的心,也冷了。 这时,一抹身影踏进西院,悄悄地来到她的背後。 「妶儿。」来者是祎痕玦,他低柔地唤道,望著她那纤瘦的双肩。 「爷……」她一回头,一见到是祎痕玦,立刻高兴地露出一抹笑容,但旋即又垮下笑颜。 对他仍是有些怨怼,可她眼里却有著无法隐藏的眷恋。 她还是爱他的,就算他要她成为耿将伦的偏房…… 「不高兴见到我?」见她不如他想像中那麽高兴,他挑眉,冷声问著。「这几天没见到我,你变心了?」他取笑她,心却因这样的臆测而有一种拧疼的感觉。 只是天生高傲的他,依然相信她不会背叛他…… 绝筝妶摇摇头,泫然欲泣地说著。「这几天,妶儿好想爷……」 「我也很想你,所以今天才决定提早来找你。」他走到她的面前。「我们的计画就快成功了,只要明晚你帮我偷得帐册,我们就可以双宿双飞,过著我们想要的生活了。」 她抬眸望著他,又想起刚刚心里的矛盾挣扎。 「爷……」她轻咬著**。「我……我下不了手,毕竟大少爷也是无辜的,若是这样毁了他,对他一点也不公平……」 「那对我就公平吗?」他倏地攫住她的双肩,咆哮道:「我这么做已经算是仁慈了,没弄得耿府绝子绝孙已是我最大的慈悲,若是你不肯帮我,我便会采取最激烈的手段,不单单是毁去他们的家业,还要让府里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 「爷!」她惊呼」声打断他,没想到他竟然冷酷到这种地步。「你、你怎能如此无情……」 「妶儿,我需要你,就只剩下这麽一次而已。」他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才发现自己多麽贪恋她身上的味道。 尝过她的甜美之後,他才惊觉自己对她的一切是如此想念—— 他爱上她,却不敢说出口,只因为身上背负著血恨的他,害怕儿女情长会坏了长久以来的计画。 「爷……」她哀伤地闭上双眸。「我不想因为爱你,而去伤害任何人……」 「妶儿——」他皱眉望著她。「都走到这个地步,现在要回头已经太迟了!难道你想看我一辈子都活在阴影之下吗?何况我没要你杀人,你究竟在害怕什麽?」 她轻咬著唇,轻轻地说:「我羡慕大少爷和少夫人之间的感情……」 「那又如何,等我成功之後,我也会像耿将伦那般深情地待你。」他紧紧地拥著她。「妶儿,只要偷得府里的帐册,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为什麽,她会一直被他的话所蛊惑呢? 也许这辈子她都无法抗拒他的要求,就算明知道前方是地狱,她也甘愿与他一同受苦…… 然而他真的会怜悯她的真心吗? 他会……爱她吗? 第九章 耿府里的帐册,一向放在耿将伦的书房里。 这天,绝筝妶找了理由,从灶房端了一碗甜汤,表面上是要端去侍候耿将伦,实际上则是要去探探虚实。 她虽成了耿将伦的偏房,但两人却是过著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他从未踏进她的闺房,反倒祎痕玦每晚总是悄悄进入她的房间,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在天破晓之前便又离开。 这样的关系,维持了十五天。 她终於还是决定帮祎痕玦,为了爱情,就算要她下地狱,她也毫不犹豫。 因此,她端著甜汤,鼓起勇气踏进耿将伦的书房。 当她来到书房外,才发现耿将伦并不在书房里,於是她迳自推开房门,将门关上、放下手上的甜汤後,她开始像个偷儿似的,四处寻找那本帐册。 在房里翻箱倒柜好一阵子,她还是找不到祎痕玦所形容的那本帐册,顿时急得满头大汗。 「为什麽找不到呢?」她轻咬著唇,不断翻找著。 就在她打算放弃时,房门竟在此时被推开了。 阳光透进书房内,照得一室光亮,让绝筝妶清楚地看到来者——是耿将伦。 她愣了好一会儿,许久未曾与他碰面,见了面还真有点尴尬。 「大、大少爷。」绝筝妶轻声叫著,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耿将伦仍是那副斯文无害的模样,温和地朝她一笑。「你到书房来有事吗?」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客气中带著疏离。 「我、我本来是想端甜汤给大少爷用的……」她来到案桌前,捧起甜汤,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耿将伦只是淡然望著她手上的甜汤,唇角带著一抹温柔的笑容。「是吗?那真的很谢谢你,还特地为我送来甜汤。」 她感到窘困不已,像是做坏事被抓到的孩子…… 耿将伦倒是没再多说什么,迳自绕过她身边,来到桌前坐著,只手撑在桌面,托著他俊秀的脸庞。 「筝妶,其实你也是身不由己,对不对?」沉默了许久,他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话。 这让绝筝妶愣在原地,呆呆地望著他。 「大少爷……」 「我都知道了。」耿将伦轻叹一口气,接著从桌下抽出一本簿子。「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她一见,果然是祎痕玦所形容的帐册。 「这、这是……」 「没错,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也是痕弟要你找的帐册。」他轻扯笑容,眸里没有任何的恨意。「拿去给痕弟吧!」 「为、为什麽?」这样的发展令她措手不及,她」直以为他对自己毫无防备,但此时却发现,他竟全然知情,对所有的事都了然於心。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麽会知道。」耿将伦轻笑一声。「耿府毕竟是我的地盘,我要在府里安插多少的眼线都随我的高兴,何况耿府一直屹立不摇,靠的不是运气,而是我用心的经营。所以府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双眼。」 「那为什麽……」她轻咬著**,眉头蹙得死紧。「为什麽你一直没有拆穿爷呢?」 「上一代的恩怨,我已经无力改变,但至少能去改善我与痕弟之间的关系,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无奈地叹口气。「今日弄到这番田地,如果是他想要的,那我会成全他,只希望他心里不要再有仇恨……」 突然间,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原来耿将伦一直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 而他是如此关心祎痕玦,却什麽也不能说,只能默默地成全手足的心愿…… 这样下去,她还能继续让祎痕玦盲目地恨下去吗?「大少爷……你可知道当年老夫人,是如何对待爷的娘亲吗?」 「其实……」耿将伦叹了一口气。「真正的事实是很伤人的。」 「什、什麽意思?」她不解地侧著头,小心翼翼的问著。「大少爷的意思,似乎另有隐情……」 他点头。「其实我并不是我娘的亲生儿子。」他道出一项惊人的事实。「为什麽我不会怨慰痕弟,因为见到他,就如同见到自己一样的可悲。」 她不懂,为什麽事情愈来愈复杂了,她一点儿也听不懂? 「从头到尾,痕弟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耿将伦轻叹一口气。「其实我娘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我真实的身分……是从外头抱回来的弃儿。」 啊?!她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望著耿将伦。 「不、不可能,爷曾找过老夫人,老夫人还要他别找你报仇……」 「唉,难道你没听过,我娘她已经病傻了的风声吗?」他无奈地叹口气。「这几年来,她病得糊涂,现实与幻象她一点也分不清楚,只活在过去的幻境中,当年她要祎雨晴自缢,成了她心中的阴影,导致她一直活在过去走不出来。」 「我还是不懂……」 「二十几年前,当我娘怀了痕弟时,祎雨晴其实并没有怀孕,然而她们同是我爹的妻妾,互相争宠吃醋是免不了的,为了不让我娘占尽优势,於是祎雨晴谎称自己也怀孕了,因此搬出耿府到别业待产,其实只为掩人耳目。 直到我娘生产那天,她买通产婆,交代她若生的是男婴,就偷偷抱出府,再告知我娘是个死胎,而那个男婴便是痕弟,就这样被偷偷带到别业,当成祎雨晴所生的孩子。 当时我娘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为了不让耿老爷失望,也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只得买通其他人,收养我这名弃儿,当成耿府名正言顺的长子抚养。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多年後,我娘终於知道事情真相,她又气又急,到别业要找祎雨晴算帐,但两人谈判未果,她一气之下便逼祎雨晴自尽,却没想到亲生儿子竟因此痛恨自己……」 耿将伦将过去的往事全道了出来,那一字字都刺痛著绝筝妶的心。 若是祎痕玦知道,原来他的报仇,只是一直在伤害自己的亲生母亲,会不会在一夕之间崩溃呢? 难怪耿将伦对祎痕玦总是礼让万分,对耿府亦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原来就是因为这样! 「你将这个拿给痕弟吧!」耿将伦释然地一笑。「其实这几年来,我也已经有心理准备,耿府原本就是他的,我只是鸠占鹊巢罢了。」 绝筝妶叹了一口气,不懂为何真相总是如此伤人…… 「该怎麽告诉爷真相呢?」 「我不打算说。」耿将伦叹了一口气。「若他知道自己这几年的仇恨并没有任何意义……我想,还是顺著他的心意,就当作是他报仇成功,得到了耿府吧。」 「但他有权利知情……」 「我也想过要告知他一切,但……他能接受吗?」 绝筝妶愣了一下,抿紧双唇,为难地想著。「总不能让他一直抱著仇恨……」 「我知道了。」耿将伦唇角轻扯。「那你就告知他前因後果吧!如果他真的能放下仇恨……」 绝筝妶深吸一口气,而後用力地点点头。 原来这一切都是长辈的恩怨,而他们……竟是无辜的牺牲品呀! .lyt99.lyt99.lyt99 祎痕玦一见到绝筝妶手上的帐册,那原本毫无表情的冷酷俊颜,终於出现一抹笑意。 「哈,你真的做到了。」他不吝啬地朝她一笑,将帐册捧在手心,如同捧著稀世珍宝。 然而,在他高兴之馀,绝筝妶却用同情的眸子望著他。 「爷,这帐册并不是我自己找到的。」她轻声道,想著该如何以婉转的方式,告知他前因後果。 祎痕玦挑挑眉,终於嗅到这股诡异的氛围,他敛起笑容望著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帐册是大少爷亲自拿给我的。」她实话实说,眸子里有著无限柔情。「爷,能不能心平气和听我说几句话?」 他皱眉,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帐册是耿将伦亲手交给你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爷,其实……」绝筝妶再也忍不住了,将耿将伦告诉她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倾诉出来。 许久许久,房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只有他们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狂乱的心跳声。 「爷,你心里的仇,其实只是长辈们的恩怨,你们都是牺牲者……」她心疼地望著他。「老夫人才是你的亲生娘亲……」 「不可能!」他咬牙说著。「我的脑中只有我娘的记忆,对那女人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何况,他的娘亲对他也如亲生儿子般对待。 他不相信! 「爷,老夫人现在病得不轻,脑袋也糊涂了,根本记不起任何事情……」 「那能证明耿将伦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吗?」他冷哼一声。「或许他识破了我的计画,想求和解……」 「那为什麽大少爷要将帐册交给我呢?」她反问。「又为什麽,他对爷一直都很忍让,何况他甚至愿意让出耿府……」 「他只是怕我对他不利罢了!」祎痕玦压根不相信,坚持了十几年的信念,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仇恨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无奈事实却是如此残忍。 他恨了十几年的人,竟然是自己亲生娘亲?他讽刺一笑,不愿去相信这样的事实。 「爷,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吗?」她皱眉地问著。「过去真有比未来重要吗?」 「若没有过去的仇恨,就没有现在的我!」他咆哮道,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都已经支持到现在了,随便编个故事就想要唬弄我吗?」 「爷,那你可曾想过,为何大少爷要编这样的故事,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而又为什麽,他要将帐册交出来?这对他来说无疑是自断生路,然而他却不在乎自己失去什麽!」 他怒瞪著她,望著她苦口婆心劝说的小脸。 「大少爷只在乎他拥有什麽,只想捍卫自己的宝物……」她羡慕柳蝶儿,也羡慕他们之间的爱情。 对爱忠贞不二,且了解彼此、体谅彼此。 他们之间拥有的深厚情感,足以教她羡慕到心碎。 「我也是在捍卫属於我自己的东西,」他怒吼,为自己报仇找理由。 「从头至尾,你只是在捍卫你的自尊,以及你的骄傲罢了。」她无力地垂著双肩。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在他的、心中,她的存在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他瞬时愣住,挑眉望著眼前的绝筝妶炫,发现她的眼里有著深深的遗憾,像是对他失望透顶。 为什麽他会因为她的失望,而感到心痛?! 为什麽此时的他,竟如此在意她的眼光?其实他好想问,在她的心里面,他是不是一直都一让她失望透顶? 然而,他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或许她说对了,他捍卫的只是他高傲的自尊…… 「爷……」泪水,滑下她的脸庞。 她想,自己这次真是失望透顶了。 就当她……太高估他了。 「你为什麽哭?」他烦躁地问著。她的泪水就如同滚烫的热水,不断滴在他的心口上,灼痛著他的心。 「拿去吧!」她拿起帐册,以绝望的美眸望著他。「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再过不久,耿府上上下下就都会属於你的,但你会发现,你反而失去更多。」她如是说,将帐册放在他的手上。 他呆愣地看著手上的帐册,不禁自问: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爱与恨,你只能选择一个。」她望著他,似乎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沉默以对,复杂的黑眸望著她。 若他选择了爱,那么不管未来有多少困难,她都愿意永远不离不弃地跟随在他身边,就算一辈子为奴,她也心甘情愿。 若他继续选择恨,那麽!她该放弃一切的坚持。 因为她已经做得太多,但他那无情的心,却永远都不会爱上她…… 最後,他抓紧帐册,望了她许久—— 他选择与她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里。 她已经知道,他最终的选择是什麽了—— 而她的爱也坠入深谷之中,得到不任何的回应。 .lyt99.lyt99.lyt99 祎痕玦无声无息地离开耿府,并未带走绝筝妶。 她知道自己被他遗弃了,永远地—— 耿将伦知情後,便决定搬出耿府,由於老夫人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一块将她接走,继续照顾她。 至於绝筝妶,耿将伦让她自由选择。 要走、要留,都尊重她的意愿。 绝筝妶选择离开。 但不是跟耿将伦他们一起走,而是独自一个人离开。 至於要去哪儿,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耿将伦对她非常照顾,给了她一笔优渥费用,让她能暂时衣食无缺,而他与妻子柳蝶儿则决定往北方发展,至於耿府就只留下几名老奴仆。 他们都知道再过不久会有新的主子接掌耿府,所以默默地在原地等候…… 绝筝妶茫然地在街上走了许久,发现天下如此之大,她竟然找不到容身之处,绕来绕去,还是茫然无措。 最後,绝筝妶还是回到了祎痕玦在城外的宅邸。 她选择在原地等候,幻想著或许祎痕玦会回来找她。 傻呵!她最後还是选择了这座充满著他的记忆的地方。 府里的奴仆并没有为难她,立刻收拾好房间让她住下,然而他们也没有祎痕玦的消息。 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绝筝妶走向庭园,望著依旧矗立在那儿的梧桐树。 这棵梧桐树守护了所有人的回忆那些有关老夫人、祎雨晴,以及祎痕玦的点点滴滴。 也彷佛锁住了祎痕玦的情感,成了困住他的枷锁。 既然所有的恩怨都已经化解,这棵梧桐树是不是该砍了?她望著落叶纷纷的梧桐树,悲伤地望著它。 她想,是到了该改变的时候,而这棵梧桐树,不该是以它为重,也不该再以恨为中心…… 砍!她突然起了这样的念头,当天便决定要人处理这棵梧桐树。 所有的恨、所有的怨,就这样随著一刀、一斧砍断吧! 然而她却还是离不开祎痕玦,只能在城外的宅子里头落脚。 等候著主子回来…… 这就是她的傻,但她绝不向命运低头,她愿意以时间证明,铁树终会为真心开花…… 她开始默默等待—— 下一季春天的到来。 第十章 冬去春来,百花争妍,嫩芽悄悄从土壤中冒了出来,有一名女子挺著隆起的肚子,正在庭园里洒水。 「呼——」她以手背擦拭额上的汗水,抬头仰望著晴朗无云的蓝空。 寒冬总算过去了,今日难得放晴,绝筝妶挺著五个多月的身孕,忙著照料园中生机蓬勃的花花草草。 尽管那一天以後,她就再也没有祎痕玦的消息了,却仍像个痴情的人儿,留在祎府里苦苦守候著他。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不肯放弃希望,当然也曾经好几次在心里劝自己离开,但最後还是留恋不舍,只想抓紧最後一丝希望。 直到三个月前,绝筝妶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当她将这样的消息告知总管时,总管以及府里的奴仆并未因此而嫌弃她,反倒把她当作少夫人般地服侍。 而府里的支出,她也从来用不著担心,听总管提起,每个月按时都有人送来银票、薪俸,更让她坚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她知道祎痕玦并未放弃这座宅子,於是逐渐松开原本郁闷深锁的眉头,以开朗的心情度过每一天。 冬雪融尽,迎来的是春天。 再怎麽辛苦等待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苦尽甘来;她所等待的男人,也总有一天会回到她身边。 她这样一厢情愿,会不会太傻呵……偶尔,她会如此自嘲。 这五个月以来,每当想起祎痕玦,她便会来到这里照顾满园子的花草,因此除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其实生活倒也过得相当平静。 「唉,你爹怎么还不回来呢?」每天,她都这麽反覆问著腹中的孩子。 当她浇完水,正准备提著木桶回到房里休息,忽然见到那抹熟悉的墨黑身影,就站在前方不远处。 她的心漏跳一拍,胸口彷佛被紧紧揪住。她急急忙忙地奔上前去,想看清那人的脸孔。 她愈靠愈近,也终於确定那抹硕长的身影,果然就是自己念念不忘的伟痕袂。 他依然是一身黑衣,那俊美端正的容颜也一如刻烙在她脑中的形象,但却多了几分稳重…… 「爷——」她脚步踉跄地来到他面前,脸上是掩不住的欢喜。 见到她,祎痕玦脸上没有欢喜的表情,反而蹙紧了眉头,凝望著她那隆起的肚子,以及她因日晒而显得红润的小脸。 她变得更有女人味了!这是他见著她的第一个想法。 「你……」难道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她?不然为什麽他会觉得她变得更加美艳动人了? 好吧,他承认五个月以来,他把自己藏起来,实则上是去寻找真相,甚至不厌其烦地找到当年的产婆、婢女一一盘问。 然而果真如耿将伦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上一代长辈们的恩怨,他们一直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得到真相後,他自觉无颜再见绝筝妶,毕竟,他竟然为了这子虚乌有的仇恨利用她、甚至狠狠地伤害了她。 无奈这五个月以来,他根本忘不了她,不但暗中交代府里的人要好好照顾她,更不时送去她生活所需的一切用品…… 这期间她仍旧没有要求什麽,唯独命人将园中的梧桐树给砍了。 梧桐树砍了,过去的梦魇似乎也随著那一刀一斧而被砍断了,现在园中只剩下色彩缤纷的春花,以及她那充满朝气的笑容…… 她每天都会到园子整理花花草草,而他也总是远远地躲在屋檐上,偷看她的一举一动。 那无怨无尤的等待,著实教他揪疼了心,而他……到底该用怎样的理由回到她的身边呢? 当初是他一声不吭地抛下她,现在他回来了,她会不会不想见到他? 他蹙著眉,俊颜蒙上一层冰霜,其实他是在紧张—— 若是她对他说,她恨他,那他该怎麽办? 「爷,你终於回来了。」绝筝妶没有开口多问他任何事情,只是扬起一抹灿烂如朝阳的笑颜,将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欲言又止,竟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 「我回来了。」口气就像是出外经商已久的丈夫。 她那云淡风轻的态度,竟然轻易地就平抚他所有的疑惧与不安。 「爷,妶儿等你等了好久啊。」她小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温柔地笑道,彷佛他真的只是出了趟远门。「瞧,妶儿肚子里的孩子愈来愈大了。」 他低头望著她隆起的腹部,心里有著莫名的感动。 见他一泛默不语,眼里却闪著感动的光芒,她嫣然一笑,牵起他的手掌,引他碰触她隆起的腹部。 「爷,在这里面的是你的骨肉,再过不久,就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出生,那是我们的孩子……」 他怔怔地望著她绝美的笑颜。不一会儿,他的掌下传来一阵胎动,他惊讶地抬头看她。 而她,脸上依然是美丽而温柔的笑靥。 她非但不以兴师问罪的语气质问自己这五个月来的去向,反而报喜不报忧,净挑喜事跟他说。 最後,他将她纳入怀里,紧紧地拥抱著。 原来他最想念的,一直是她那张温柔的笑容…… 打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的温柔、她的笑容,一直都是专为他而绽开的。 「我好想你……」他忍不住喊了出来。 这一喊,喊出两个人最深的思念。 经过了这麽多波折,爱情仍是让他们回到了原地—— .lyt99.lyt99.lyt99 回到房里,待绝筝妶服侍一身风尘仆仆的祎痕玦换上清洁的衣物後,仍是忍不住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为什麽,爷找到了答案,却还是蹉跎许久才止目回府呢?」她不自觉有些娇嗔地问著。「是不是路上有什麽事耽搁了?」 「我……」祎痕玦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这五个月以来,他虽是为了查明真相而四处走访,可事实上更大的理由,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爷?」她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何还是如此暧昧不清? 唉,她到底要怎麽做,他才能卸下心防,告诉她心里面的事呢? 发现她的小脸倏地黯淡下来,祎痕玦心疼地将她往怀里一带。「我不敢见你,怕你不想见到我,也怕……你会离开我。」 「呵。」她轻笑一声。「怎麽会呢?我爱爷,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爷的。」 「当耿将伦他们一家全都搬出耿府时,我以为你会跟他们一起走,没想到你最後还是回到宅子……」 「爷知道我回宅子?」绝筝妶惊讶地看著他。 「这五个月来,就算我没出现在你面前,但一直都在你的附近,你身边的奴仆也都是我安排的。 当我忙完所有事情,赶回来时,我本以为你已放弃我、不要我了……没想到,你却还是在原地等待著我回来。」他对她坦承这段日子以来的动向。 「爷不高兴吗?」她轻笑一声。「还是笑妶儿太傻、太死脑筋,这样死缠著爷不放?」 「你说得对,我捍卫的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无谓的自尊与骄傲,我那天虽然头也不回地离去,但习惯了身边有你的生活,我才发觉夜晚竟是如此难熬,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她含著泪水,忍不住紧紧拥住他的腰际。「我也好怕爷真的一去不回,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能做的,就是在原地等待。」 「你真的好傻。」他心疼地拥著她。「为什麽你要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一个只懂得恨,不懂爱的男人……」 「那现在爷的心里还是载满了恨吗?」她噘著小嘴,抬起小脸望著他。「妶儿说过,爱与恨之间,只能择一,有爱就不会有恨、有恨就不会有爱……」 「我爱你。」他脱口而出,急切地证明自己的心意。 她瞠大眸,忍不住地落下喜悦的泪水。 傻人有傻福,不是吗?她终究还是等到了他的回头,等到他交付自己的真心。 他说,他是在乎她、也是爱她的。 「为什么你这麽好?一点都不恨我?」他很自责,为了之前自己残忍地待她而感到深深内疚。。 「爱与恨,我选择了爱,恨当然就不存在。」她柔柔地笑著,早已将之前的伤痛一笔勾销。 现下,她只想珍惜眼前的幸福。 他低头凝望她满脸甜蜜的微笑,才发现眼前的她比他想像中还要善良、还要温柔美好。 於是他急切地低下头,吻住她…… 一瞬间,两人同时攀上了满足的巅峰。 .lyt99.lyt99.lyt99 几天後,祎痕玦才发现,虽然园中的梧桐树已被砍掉了,但并未真正死去,绝筝妶先前只是把锁住哀怨、怨恨的梧桐树一刀砍去,却保留了在原树的遗址旁,那冒出一点充满希望的新绿。 因为她知道,未来比起过去重要得多了。 祎痕玦也感受到这一点,对她的感情,就如嫩芽不断冒出,甚至渐渐成长、茁壮,坚韧地深植在心里。 也让他明白一点,原来宽恕会为自己的心带来轻松,而爱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幸福。 尤其在决定近期内要与绝筝妶成亲,携手一辈子後,他才发现原来满满的爱,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此时,他与绝筝妶赏玩著花园草木,原本只栽著梧桐树的庭园里,多了不少争奇斗艳的花草,一让这里多了些许生气,不再像之前那麽死气沉沉。 「这些花花草草,你整理起来不会辛苦吗?」祎痕玦好奇地问著,陪著她一起赏花。 她依偎在他的身边,笑眯了双眼。「当一个人喜欢某个人、某件事物时,所有的辛苦都会化成甜蜜。」 就如同她,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但只要一想起他,即便日子再怎麽难过,她也甘之如饴。 「真是傻瓜。」他不禁失笑,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 「傻人有傻福。」而她现在不就是幸福的吗? 她的傻,会教人忍不住心疼…… 「我恨不得下辈子再与你做夫妻……」他轻吻她的额头,不经意地发现,原来爱会让人甘愿抛开一切,只愿对方得到最大的幸福。 「打勾勾。」她伸出小指,毫不犹豫地说著。「咱们约好,下辈子你一定要对我更好、更好,不可以让我心痛,不可以让我哭,更不可以一让我失望……」 他伸出手来,紧握住她的小手,深情地说:「我愿意相约生生世世,永远都要与你结为夫妻……」 她鼻头一酸,感动莫名地盈上心头。 或许,她真的苦尽甘来了。 「我愿意。」她许下了允诺。 愿意生生世世,相爱到白头偕老—— 有情人终於成眷属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