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恋恋猜》 第一章 话说济南城东,有一由山东沿海崆峒岛屿迁居而来的第氏一族,由前代荜路蓝缕,胼手胝足,以一个小小的杂工,攒钱做投机买卖,一点一滴累积而成今日之大成,于黄河下游占有一席之地。 而今第氏已传承至第三代,为打破富不过三代的咒言,先代遗训,要严格教导子弟们,不使之贪欢、好逸恶劳,就不知先代的好意现今仍留存多少? 第家庞大的家业传至第三代第灵的手上,他方成亲,年轻气盛,正努力增产报国…… 不是,是鹣鲽情深,突破万难迎娶美娇娘--济南城第一美女--任姊,夫妻俩难分难舍,主外的丈夫不论至何处洽商皆携妻子同行,沉湎于爱河中的第灵不忘贤妻的叮嘱守住家业,不再贪恋名利,企图扩展版图,被公事缠得透不过气来,于是乎,第四代的第家人不再是单传…… 「死鬼……」虽是骂人的话,但由红艳的杏唇里吐出却是一点也教人气不起来。 任姊对着第灵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痛了这幺多遍,为什幺还要再痛一遍,哦,天啊,我快死了……」 待产中的老婆说什幺都对,焦急的第灵虽已有过十次的经验,但仍无法不担心。 「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边说边不忘自掌嘴巴以求可信度。 「甜姊儿,都怪我第家阳气太旺,而第家一家之主的我又集所有阳气于一身,才会害咱们都有了十个宝贝儿子却仍未添上一女,都怪我!」好想要一个女儿呀! 在房门外不得其门而入的第灵恨不得能撞破门板,冲入房内代替老婆承受生产之苦。 忙着叫痛的任姊和忙着安慰的第灵均无暇注意,在这本该优闲的午后,一望无垠的晴空突然闪过两道红光,紧接而来的则是两道洪亮的哭声,响彻云霄。 ◇◇◇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九个寒暑,当年两个方产下的瘦瘦、干干、扁扁,又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哭声比什幺都难以入耳的两个小娃娃,已然长成了大娃娃。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模一样的可人,一人一边,一左一右,一模一样可爱的小酒窝,甜甜一笑时,不禁教见着的人心中一甜,忍不住也会跟着笑了开来。 不过,两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小娃娃是否真如其外表一般,贴心善良、纯真无害?也许……只有天知道吧!形影不离的兄弟俩今日也一同出现在城市一隅的空地里,飞扬的神采展现于眉宇间。 偷偷溜出家门的第崆和第桀身穿「顺手」自下人房里拿出的破旧衣物,尽管玩得浑身脏兮兮,却仍掩不住眸光里自信的光芒。 「小竹子、小本子、小口子、小木子、小仔子听好,今天本大爷想玩新的游戏。」第崆一副君临天下的高姿态。 「什幺?」犹挂着两条黏乎乎鼻涕的小仔子,口齿不清地问。 「不玩寻宝游戏了吗?」小竹子有些遗憾,寻宝游戏相当刺激惊险,很好玩呢!所谓的寻宝游戏便是第崆和第桀两兄弟领着小鬼们,潜进自家宅院里大肆破坏,连续玩了好几天,搞得第府里里外外人心惶惶,以为有盗贼或是恶鬼在府中捣乱,两兄弟这样的举动所换来的,是时时刻刻有人跟随保护,相当不自由。 像今天,他们也是大费周章,好不容易才溜出府里的,他们不想再那幺麻烦了。 「不玩了,咱们来玩更好玩的,演戏。」「演戏!?」「对,来演写实伦理悲情戏。」「啊?」一群小鬼似懂非懂,不过只要是老大说的就是对的,不得不从。 在头头的一声令下,小鬼们各自回家找来各种道具,野台戏于焉上演。 ◇◇◇ 第桀脸上自左眼斜至嘴角糊上一道丑陋的伤疤,他身旁的第崆嘴上则贴着自大黑狗身上硬拔下来的几撮黑毛,大喝:「妳这贱胚子!大爷我看得上妳是妳的福气,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自家里「顺手」污来的鞭子挥舞起来真是爽快,啪啪,又是两下。「可……可是……我不会喝酒……」小仔子一声嗫嚅,声若蚊蚋,姊姊的衣服披在身上,要掉不掉。「小仔子,这是演戏、演戏!」要扮演坏蛋又要安排剧中人物的第桀好不忙碌,他偷偷在小仔子耳边说着。 「呜呜……」小仔子松了口气,原来他只要负责哭就可以了,那他就用力地哭,使劲地给他哭。「这是我的老婆,你这恶霸强抢民妇!」饰演老公的小竹子,灵敏地闪过在身旁甩来甩去的长鞭,洋洋自得。嘿嘿,打不到,打不到!「我张霸天名字里有个霸字,生下来就是要做独霸一方的霸主,你说什幺也没用,老子我看得上你的女人,是给你面子,动手!」饰演喽啰,不用说话的小本子、小口子、小木子在第崆一声令下后随即随动手。 原本是打假的,演戏的小鬼们,难改粗野之本性,你不小心给我一拳,我便不经意赏你一脚,扭成一团,在互斗中发泄无限的精力,想当然耳,第崆和第桀也参战其中,身上挂的彩和其它人比起来虽算不多,但也够瞧的了。 在外人看来,还真是瞧不出这些小鬼们只是在玩耍。 真、真是太逼真了!看他们战况之惨烈便可以想象前天第府里鸡飞狗跳的惨状,这群小鬼实在太、太……野了。啪!「不好,闹出人命了!」混战中打赢的第崆踩在小竹子身上,这句话提醒了打得正起劲的小鬼们戏还没演完。 「老大,怎幺办?」小本子率先响应,他的脑筋转得最快,最是会巴结讨好老大。 小竹子赶忙躺好装死,而小仔子仍是假哭个不停,还好,今天不用挂彩,他姊姊啰唆极了,男孩子受点小伤有什幺关系嘛,舔一舔就好了,不能和老大们一起玩损失才大,小仔子蹭了蹭两道鼻涕。 「放火烧了!」第崆将小竹子和小仔子绑在一块儿,当真在他们周围铺上稻草,点火!小竹子和小仔子也很配合地一个躺平不动,一个则大喊救命呀,救命呀!火势愈烧愈旺,一发不可收拾。 「老大?」小木子看着艳红的火,不禁开始感到害怕。 「怕什幺?有我在。 」第崆小小年纪却已豪气万千。 火势引来附近住户们的注意。 「小鬼们快走呀,火很危险吶!」大人们虽大声叫喊,却叫不走看似被火焰迷惑的一群小孩。 「火中有小孩,快快,救火呀!快来人呀!」大人们吆喝着,忙提着水桶奔来。 「你们在做什幺?快走开!别在这儿碍事!」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浑身脏污的小孩,提着看似比他还大的水桶第一个赶到。 第崆一把抢过男孩手中的水桶,竟挺身往火堆里走去。 「你做什幺?不可以!」但身高比第崆矮一截的男孩拉不住第崆,反而和他一起向前。 走近火堆,男孩才发现,原来火堆并没有呈完整的圆,它有一个缺口,足以让里头的小孩们自行走出来。 「好了,好了,戏演完了,快出来。 」在火堆中,第崆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热。 「啊,姊姊的衣服!」「出去,我去帮你拿。 」脏脏的男孩愣愣地看着两人乖乖地走出去,而那个看似老大的人竟伸手去拿一角已然着火的女衣。 「已经烧到了,你别拿呀,快走吧!」「你是谁?不用你多事!」不喜欢被阻止的第崆和男孩在火旁拉拉扯扯,不知不觉间,活跃力十足的火苗竟跃上其中一人衣角。 「喂,你的衣服着火了!」「不用你管!」「喂,不要管衣服了,快走!」屡劝不听,男孩提起大大的水桶欲往第崆身上泼,却遭到第崆的制止。 「我不喜欢湿湿的感觉,你别用水泼我。 」「不成,你身上着火了!」「你是男的别当鸡婆婆,好吗?」两个男孩一来一往间,突然自上方降下「大雨」,顿时两人一起成了落汤鸡。 「第崆,又是你!」人就身在附近的第一郎一听见消息便立即跟着邻人们提着水桶一起救火,发现始作俑者竟又是最教他头疼的十一弟!瞧他敢明目张胆地回瞪他而非置之不理,这是十一没错,并非十二。 恶,他最讨厌全身黏答答的感觉,嫌恶地吐了吐水的第崆仰头一望,怎会那幺倒霉竟遇上大哥,他环顾四周,不但喽啰们不见踪迹,连手足之亲第桀也已弃他而去。 啐,真是不够义气!第崆虽在心里骂着,但他也知若异地而处,他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果然是一起出生的双生子,想的做的都一样。 倒霉的事一个人受就已足够,何必死命将另一人也拖下水?双生子有着共同的默契和思维。 「大哥,这回真的不是我,我没做什幺,是他,是他放的火!」第崆指向愣在一旁不知与他何干的男孩。 他坏心地将男孩推向自己的大哥,趁大哥被那小鬼拌住的当儿,随即脚底抹油,一溜烟便不见人影。 在落跑的同时仍不忘确认这回的杰作,成绩是烧掉广场上的一棵树、树旁人家的大门及满地惨不忍睹的黑渍,啧啧,不够理想。 混乱的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对比老鼠还要晦暗狡狯的眼在暗处中紧盯着这一切。 ◇◇◇ 「咳咳……咳……」老天!他头好昏,咳了许久,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全给咳出来,好难过喔!第府长孙,经由爷爷亲自命名,第一郎原本以为第崆又以装病为借口,想乘机脱逃,但在大夫的证词下,只得将严惩延后,等他病好后再行发落,真不知目前只剩半条命的第崆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总之,因为旧疾又复发,不管是否曾有反悔之心,他会乖上一阵子,不再惹事。 而第桀也会因失去最佳伙伴,而对胡作非为之事兴致缺缺,而且他也会因第崆生病而变得没精神,彷佛两人一同生病般。 第崆相当厌恶自己的身子,平常好好的,却不知何时会突然生玻 他一直咳,一直咳,咳得全身都痛得几欲散开,今年九岁的他已经度过这样不定时的苦痛九个年头了,最让他过意不去的是,每当他难过时,第桀也会跟着不舒服,虽然没他严重,却大部分时候也只能瘫在床上,做不了任何事。 这时的他们便会被分开来,在不同的房间由不同的人照顾。 好难过,又好无聊。 没一刻能得闲的第崆偷偷在下人们不注意时将难喝得要死,像是黑泥浆的药倒掉,假装喝完药的他便将所有人赶出去,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郁闷地边咳着边想,不知小仔子有没有被他姊姊骂?他该给他一件更好、更漂亮的女装,那幺他姊姊就不会骂他,反倒会感谢他才是。 「唔,真无聊……咳咳……咳咳咳……」第崆抖动着单薄的身子,连披在肩上的外衣也被抖落,他无法自主,只能拼命地咳着。 ◇◇◇ 今年十一岁,但由于长期未得到充分的营养,花雾夜长得比同年纪的小孩还瘦些,但他骨架长得还不错,若能吃得好些,也许还有希望能长高吧,谁知道呢?今天他随着母亲来到一户好心、愿意一同雇用他们母子俩的大户人家里工作,他们有幸不用在严酷的寒冬里过着餐风宿露的生活,他一定要好好地、努力地工作,多攒些钱好让母亲能过好日子。 花雾夜由衷地想着。 他依管事的指示,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勤奋地扫着地,一面扫着永远也扫不完的落叶,瞧见手臂上的瘀青,不禁令他想起今天上午遇上的那个怪人,那个怪小孩面对猛烈的火势一点也不惧怕,倒是对他桶子里的水怕得要命,真是奇怪? 那个怪小孩脸上虽然布满烟熏的脏污,但那双眼睛可真是漂亮,母亲说看人要看对方的眼睛,因为眼睛最不会说谎,他是不懂要怎幺看才知道那人没在说谎,可是那双眼眸真的是他见过最最漂亮的,亮晶晶的,映着火光,好似他的眼里也有两簇火在狂烧着。 咳……远远地,又好似在近处,有人不停咳着,花雾夜听着听着,不由得为咳着的人心疼,那人好象很难过。循着声,花雾夜来到一扇老旧的窗棂下,身材娇小的他必须踮起脚尖方能一窥窗内,究竟是谁正病着呢?孰知一踮起脚尖,竟对上那双熟悉的瞳眸,他心中一惊!似乎又带点……欣喜?「是你!?」异口同声,两个小男孩睁大眼瞪视着对方。 「你怎幺会在这儿?谁准你来的?咳……」若非见他咳得难受,花雾夜真想马上丢下他,懒得理他,这种坏脾气的小孩,谁受得了?花雾夜一副小大人般地忖度着。 「和你一样,不然还会是什幺?」由他白天那身又脏又破的衣服看来,他应该也是在这府里帮佣的下人吧!「和我一样?」总不会他还有个突然间凭空蹦出来的弟弟吧?第崆虽聪颖,但鲜少用在正途上,但在瞧见他手里的长扫帚时顿时明了,原来他将他当成下人了。呵,也好,第府里的仆人们都会因他的身分而对他有所顾忌,他少了可以胡作非为的同伴,这个人倒很适合。 「你叫什幺名字?」咳得面色泛红的第崆眼睛为之一亮,首先,要先耍耍他。 「哼,问别人名字前要先说自己的名字!」年纪虽小,但花雾夜在某些地方也是相当固执及刻薄,别人如何待他,他便如何待人,这是他一贯的处事原则,毕竟年纪轻,不可能够圆滑。 「咳咳……」也不知是真咳亦或假咳,总之第崆咳得令花雾夜良心不安,好似是因为他不顺从他的意愿,才会害他咳个不停。 「花雾夜。」很神奇地,第崆愈是靠近他愈是觉得自己好象比较不想咳,也比较不难过了,甚至在听到他要的答案后,便不再咳了。 「我是十一。」似是为了预防花雾夜跑走,第崆紧握住他的双手。 「我好饿,你身上有没有吃的?」一不咳嗽,第崆一整天没吃东西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个不停。 「只有我娘给我的干粮,很干很硬,要配水吃才能咽下去。」这府里会让下人饿肚子?以后他得趁有东西吃的时候多留些在身上,以防万一。 第崆拉着花雾夜坐在桌旁,倒了杯上好的碧螺春,将吃不出味道的干粮囫囵咽下,饿毙了的他什幺都可以吃,毫不介意。 吃得太急的第崆一不小心噎着,咳了咳,花雾夜忙替他顺顺背,看他那副馋相,饿得可真久。 「别急,都给你,你是不是犯了什幺错才会被关在这里,什幺也没得吃?不过你放心,晚上我会替你带吃的过来,不会让你饿着的,我得快去扫落叶了,否则会被骂的。」「好,那我等你!」不想揭穿身分的第崆没有理由可以强制留下他,只能放人,不过,很快地,他们晚上便可以再见面;像是找到新乐子、新玩具的第崆,眼眸熠熠发光。 不由得多看那双漂亮眼眸一眼的花雾夜,「嗯」地一声,便急忙走开,继续他方才的工作。 盯着花雾夜离去的直挺挺背脊,第崆露出兴味盎然的笑意,他该怎幺整他才能让他记取识人不清的教训呢?嘿嘿…… 第二章 过了几天,不知为何竟比往日更快恢复健康的第崆,早已捺不住浑身乱窜的精力,又想出外捣蛋。「你陪我出去嘛!」「不成,十一,我还有工作要做。」花雾夜拒绝得很干脆,而且学聪明地不看第崆可怜兮兮的眼,以免自己心软。「我找别人帮你扫?」「不可以,自己的事情得自己去做,不可以麻烦别人。」「花雾夜,算我求你好不好?」够拉下身段了呗,快快答应吧!「不行,除非院子里的落叶扫光,否则我不能出去玩。」才十一岁的小男孩怎么可能不想玩耍?但为了母亲着想的花雾夜,说什么也不能被诱惑。 这些天,不论花雾夜吃什么,他总是会想尽办法多要一份或是将自己的一半分给十一,三餐总是聚在一块儿的两人,虽然肚子常会因为吃不饱而咕噜咕噜叫,但彼此感情却快速地加温。 「那怎么可能?」仰望树上秋日仍属茂密的繁多叶片,怎会有落完的那一天?第崆跺着脚,不揭露自己的身分,就不能拐他出去玩;但若揭露了,又怕他不会以平等的方式待他,唔……好为难。 因为瓜分了他好几餐的食物,因此常常可以听见花雾夜一边勤奋地工作,一边肚子不停地叫着,甚至饿得睡不着,顶着一对愈来愈黑的眼圈,教他有些内疚,一些些而已啦!这样整他,够了吗?正当第崆兀自挣扎不已时,有人已然为他做了决定。 「十一少爷,您在这儿做什么?是否这个新来的不懂规矩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同他计蛟。」 打破第崆的谎言的是第府的资深管事许添福,这超难伺候的一对活宝十一少和十二少,让他头疼多年,而府里的人也常因他们俩看不顺眼而被辞退,这对母子是可怜人,而且冬天又快到了,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许添福没有足够的聪敏领会第崆挤眉弄眼的暗示,径自续道:「十一少爷,您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替您找大夫瞧瞧?」接收到花雾夜迅速窜升的距离感及瞪视,第崆知道他再怎么暗示许呆子也无济于事。 「瞧什么瞧,我要借你一个人用用,可不可以?」 「当然,少爷您说什么是什么。」他能说不吗?不过他这管事治不了的并不代表老爷也治不了。「以后将他调来我房里,归我管,我要他做什么你都管不着。」第崆小小的手指笔直地指向花雾夜,看见他眼神很明显地排拒……他竟不想成为他的手下。「这不好吧,雾夜才刚来,有很多事都不懂,万一什么地方没注意到,让少爷您不快,那……」 「许管事,我不过是要个人而已,你喳呼些什么?」第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没将大他好几轮的长辈放在眼里,只是脖子仰得有些酸。「可是……」「我说了算,走!」第崆拉住花雾夜的手欲走,却遭受到抵抗,他更是用力地拉,而花雾夜也不愿依他的意,直抱住树干,拼命抗拒。 「花雾夜!」从没有人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反抗他,好样的,他非叫他听命不可!「花雾夜,找叫你跟我走,你听到了没?」 不论第崆如何吼叫,花雾夜就像紧闭的蚌壳,不肯开口也不肯松手,两个小孩像是两只固执的牛,争执不下。倒是一旁的许添福看不下去,瞧,花雾夜的手都被粗糙的树皮给磨破了。 「少爷,如果你要玩伴,我叫小牛陪你好不好?雾夜才刚到咱们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您就别为难他了。」「不要,我就是要他!」被花雾夜的举动激怒的第崆敌不过他拼了命似的缠功,扯不走也扳不开他抱住树的双臂,既然力气不够,那么他改用别的方法,他张大他的小嘴一咬,狠狠地咬,咬他的手背、紧咬他的手腕、咬他的肩膀,想教他因吃痛而松手。偏偏花雾夜脾气也硬,咬着牙,不出声呼痛,也不放手。 「少爷别这样……」 花雾夜铁了心,就是不想跟欺骗他的人走,不想再看到他,不想和他说话,他讨厌被唬弄的感觉。 花雾夜在唇上咬出一处又一处的血痕,就是咬不出他想要的成果,第崆头一回看到脾气这么硬的人,他不服输的个性没那么容易屈服,此路不成换另一条,只要能达到目的,他才不介意去不丢脸? 「哇啊!」第崆突然间的大哭震愕住他身旁的两人,也引来不少闲杂人等的观望。是谁惹哭了十一少爷?不相信第崆说哭就哭,认定会骗人的他这回必定又是假哭,想博取他的同情罢了,花雾夜扭过头,不理他。许添福立在一旁不知所措,他该如何在两个使性子的小孩之间自处?事情不能再这么下去,这情况对初到的花雾夜不利。 正当许添福想开口调解之际,见哭声似乎不能完全打动花雾夜的第崆心一横,佯装起他梦魇里的咳嗽,假意咳了数声的他,竟愈咳愈像真的,泣血般的剧烈。「花……咳咳……花……咳……」 「雾夜,还不快扶少爷回房里去!」再这样咳下去怎么了得?敢情少爷又受了风寒?许添福心一急对在雾夜的口气也益发严厉,毕竟他们是第家的下人,吃穿都用第家人的,要懂得感恩。 「喔……是。」愣住的花雾夜,心疼那咳着的小巧人儿,真希望他能不再难受,就似每回寒冬里,过度劳累的母亲总是咳个不停,教他恨不能以自身代之,换他咳也比他心里的疼好过些。花雾夜扶起咳弯了腰的第崆,心想只要他能不咳,他什么都不同他计较了。「十一,你还好吧?」 「雾夜,十一是你可以叫的吗?」许添福斥道。「许总管,没你的事,你可以下去了。」第崆虚弱地倚在花雾夜肩窝里,似乎这么做他便能不再咳嗽不止。看到欲言又止的许总管的暗示后,花雾夜扶着第崆不语,默默地扶着他回房,而那房间当然是他再熟悉不过,自己笨得以为是惩处犯了错的下人的房里。他径自以为没有华丽装饰的房间便是属于下人们的房间,而主人们的房间必会是闪闪发亮、美轮美奂,有很多目不暇给的宝物点缀。其实是不好此物的第崆硬是要下人将所有东西撤下去的,说那些色彩丰富的东西惹得他眼花。 待第崆被扶到床铺半卧,他仍是佯装虚弱不已的模样,嚅嗫地道:「你不要气我了,好不好?」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乞求对方的原谅,第崆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刚认识没多久、不介意他的身分的朋友,他们是朋友吧?想起这些日子,没法去找他的部下们,第桀又不来寻他,他日日能做的,就是等待花雾夜的来访,就算是他存心想骗他,可是他又没恶整他,顶多害他饿了好几餐而已嘛!愈想愈是心虚,头一回遇上不想失去的感觉,一向要风得风,唤雨得雨的第崆有些不知所措。「喂,你别走呀!咳……」他这回竟真的咳起来了。方将咳嗽止住的第崆,含着泪眼,看见近在眼前的杯子,微微扬起笑,果然没看错人,他没那么狠心。「喝。」花雾夜别扭地道,不理会第崆的笑意。知道何时该装乖的第崆顺从地咽下花雾夜游来的水,他得留他在身边,他不想再咳个不停了。 「我一个小孩子在这么大的庭院里,虽然有不少大人们会来照顾我,但我毕竟还小,想要有个同年纪的玩伴也无可厚非,一个人真的好孤单喔……」第崆低垂的发丝半掩住他真实的表情。 「我不喜欢告诉人家我是第府的第十一个少爷,若我这么说……不知为何大伙儿连架也不敢同我打,更不敢回嘴,那么做朋友还有什么意思呢……」第崆抬眼偷觑花雾夜的神情,得到满意的答案。「所以……」第崆故意蹭了蹭鼻子,快哭了的模样。「好了,我不气了。」 花雾夜扁扁嘴,头扭向另一头,就是不看第崆。「真的?你骗人,不然为何不看我?」「看就看嘛,我真的不气你了。」花雾夜两颊酡红,瞪视第崆。「那我们还是朋友啰?」 「可是你是少爷……」再怎么他也不能忘记这一点。「我就知道,所以我才不告诉你嘛,呜……」「好,你别哭,十一,我们还是朋友。真的!」他最怕不断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水了,好似他犯了天大的过错,才会惹出这么一摊又一摊的水。「那么跟我出去!」第腔圆滚滚、漂亮的眼瞳闪烁美丽的精光。 「耶?」这话题好象转得太快了点,为何他总是跟不上十一的话呢?不知该如何委婉拒绝的花雾夜又被迫跟着第崆的步调,在不知不觉间…… ◇◇◇ 一早,天未全亮,昨晚说什么也不肯搬去第崆房里和他同住的花雾夜在下人房内醒来,发现自己头上有一堆草——已然快枯萎的杂草。他轻叹口气,下床梳洗,大通铺咿咿呀呀的,很难不吵到同床的人。 「雾夜,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床?干嘛不多睡点?」小牛带着浓浓睡意,说得模糊不清。「嗯。 」知道小牛并不是当真要他的回答,纵使告诉他恐怕也听不进他的话,因而不爱多话的花雾夜只是虚应了声。果不其然,小牛闭上眼睛,继续梦他的周公去。 当花雾夜的手一件进冰凉凉的水中,睡意立即被惊得全消,唉,他能否不去?答案恐怕是不成的吧?他现在是十一少爷的直属手下,什么都得听他的,这代表着——有难同当,有乐少爷享。 想起那散在他头顶上的枯草,花雾夜很难教自己不叹气,他常会想,究竟少爷是何时将估草摆在他头上的?他以前因常餐风宿露,为了保护母亲,他一向睡得很浅,一有风吹草动他很容易使被惊醒,自认警觉性颇高的他,莫非因为这些天来的好日子而迟钝了?而「枯草留言」代表着——不准告诉任何人,单独前往他们初遇时的广常也就是说少爷心又痒了,不做些坏事不能舒坦,而他这美其名为伴读,实则为任人使唤的喽啰只能尽他的棉薄之力,尽量不做为虎作侲之事。「唉……」心底意愿不高,手脚便随之迟缓,明知待会儿少不了一顿骂的花雾夜,动作却怎么也快不起来。 ◇◇◇ 「小口子,我不是叫你不要动吗?」「可……可是……呜……」小口子害怕得双膝直颤抖,眼角鼻下皆挂着两道痕,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态势。「你不拿好,我怎么瞄得准,不准动!」可、可是这对小口子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一大清早便被唤来的小字辈一行人,见着第崆手里满满一篮,色彩鲜艳亮丽的果子,冲得最快、手里贪心地拿得最多的,便是嘴一向最馋的小口子,贪吃的结果便是手里拿着、头上顶着、双脚分立、呈大字形贴在墙上当箭靶!唔……讹、谁来救救我呀!不知是否是听到小口子内心的求救,小竹子忍不主开口:「老大,这会不会太过危险,万一……」 在第崆一怒瞪下,小竹子的话硬是硬在喉头里,卡住出不来。 「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技术?」第崆一副敢说是就换他当箭靶的威胁状,别看他年纪小小,有着一副纯真可人又乖巧的外貌,内心绝非如外表般良善,这些日子以来,他心情糟透了,非找些乐子消消气不可!谁教小口子贪吃而上勾,怨不得他。「老大……」「若觉得小口子太可怜的人大可以代他当箭靶。」一时之间,大伙儿全都噤口,鸦雀无声,不是他们不顾朋友道义,而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第崆瞇起他充满灵气的大眼,专注地搭箭,瞄准,拉满弓,小口子闭紧双眼,大气不敢稍喘一下,太上老君、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谁都好,保佑、保佑…… 「住手!」吁……听到这天神般救命似的声音,小口子才敢松口呼吸,拿着漂亮果子的手,这才敢将它们递至口中,尽情大快朵颐,有他来就搞定,他可以好好地吃这些可口的果子了。「少爷,您这是在做什么?」花雾夜一生起气来,有时会气到不顾他现在身为下人的身分,畅所欲言。「哼。」第崆气愤地扁扁嘴,将弓弩丢到一旁,转身便走。 第崆一走,所有的小鬼们也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就像母鸡带小鸡,一大串地逛大街。 「少爷、少爷……」花雾夜喊着,第崆不甩他的态度让他不由得也生起他的气,干嘛?再不用他他也不想理他,大不了回许总管那儿扫地烧水,也总比在这儿当受气包好些……一双小子偷偷地拉他的衣角。「你为什么老是叫老大少爷,而且你没发现吗?」小仔子怯怯地道。 「什么?」他忘了,十一少爷不喜欢让他的部下们发现他住在大户人家里,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每回你喊老大少爷,老大非但不甩你,还会将怒气发泄在咱们的身上,你行行好嘛,要不就唤他老大,要不就唤他十一,就是不要唤他少爷。」小竹子苦口婆心,就怕待会被老大的怒火波及。那多无辜。 「第崆。」啧,唤他的本名,看来这小子真的生气了。 惹怒他人的第崆见他生气,原本不高兴的他竟由怒转喜,真是不好的个性。 「干嘛?」 「以后不可以对小口子他们做那么危险的举动。」 他忍很久了,今天一定要讲明白,一下放火、一会儿玩刀、一会儿又射箭……他就不能玩比较不那么危险的游戏吗?难怪身上总是脏兮兮,东青一块、西紫一块,有时还会见血!真是够了,他不痛并不代表其它人也不痛。 「你说不行就不行吗?」这小子胆子愈来愈大了,竟敢这么对他说话!第崆也是相当矛盾,不喜欢花雾夜待他如主子,又不喜欢他对他仗义执言,乖乖听话没意思,反抗他他又不高兴……唉,总而言之,真难伺候。「对,如果你想玩那么危险的游戏,像耍刀弄剑的,我陪你,别找小口子他们下手。」 「当真?」第崆眼睛一亮,这笨小子,不怕他玩死他?他真喜欢他那逞强不怕他的神采,真是有神,不像平日唯唯诺诺,将他当主子供奉那副窝囊样,他要他当他的朋友而不是属下。「嗯。」花雾夜豪气万千地应允,引来身旁所有人景仰的目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那好,我不想玩射箭了,咱们出城,到另一个秘密基地去。」 「好呀!」这群被关在城墙里的小孩们最爱出城,这下大人们怎么也找不着他们,不会玩到一半被捉回去,也不怕有人制止他们玩太危险的游戏,想怎么玩都可以!一群人兴致勃勃地出发,当然,除了一个人之外。 ◇◇◇ 匡啷!杯子应声而砰,第桀的心没来由地狂跳,胸口似遭到重击,忽地一阵剧痛,让他惨白了一张脸,冷汗直流。 被骗得有些儿怕的虚怀谷虽然认定第桀又在唬非他,却又忍不住以眼角偷觑,只见第桀不仅脸色苍白、汗水自额际不停沁出,甚至还站立不住,捧着心跌坐在地。「别再唬弄我了,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啰!」 佯怒的虚怀谷,愈是瞧他愈觉得不对。「第崆……」 好不容易挤出这两个字,第桀便倒在虚怀谷怀里,紧紧揪住他的衣衫,痛苦喘息不已。 「你是说你兄弟,那个双生子吗?喂!」虚怀谷连忙抓起他的手腕,替他把脉,但脉象除了急促了些,并无大碍,可他竟会痛苦成这副模样,除了是存心骗他的之外,还有一个可能便是他的双生兄弟遭遇到什么灾祸,真会如此神奇?虚怀谷抱着第桀急步向外奔去,赶着去通知第家人。 ◇◇◇ 「撑着点,撑着点!」焦急万分的声音不断地自耳际边传来,第崆虚弱地勾起唇瓣,难得如此开心。就知道他不论多气自己就是不能放下自己,第崆找到了可以替代自小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双生兄弟第桀的人了!真好。 当第桀找到了比他这亲兄弟还重要的人时,他不禁有点恨起他竟弃他而去!但当他的身边亦出现一个与往日所接触过截然不同的人时,他变了,变得没那么在意他的身旁不再紧黏着和他有着一样想法、一样面孔的手足。「你不气我了?」 「啊?」由于第崆的声音实在太小,花雾夜将耳朵倚在地唇瓣旁,央求他再说一次,这才听清楚。「你若不好,我便气你,气你一辈子!你听到了没?」第崆笑了,这么大声,他怎会听不到,他的耳朵嗡嗡叫着,真是的,他只是撞伤胸部,又没撞聋。 「都是你说要来这里玩,都是你要将骑马打仗玩得这么激烈,都是你没事叫我当马被你骑,都是你要我一直一直往前冲,我又没来过这儿,我怎会知道这里有个坑洞,都是你,谁教你跌在我下面的。第崆!」「嗯?」第崆左脸颊上的小酒涡愈陷愈深。 「你如果不撑下去,再次活蹦乱跳地在我眼前耀武扬威,我……我就不原谅你。」嘻嘻,若不是胸口实在太痛,第崆还真想给他哈哈大笑。 这种略带哭腔的威胁法,还真是不入流且带点滑稽,不过这正也代表着他的忧心,这人真是太可爱了,若他不能活得好好的再多加整整他,岂不太可惜?「第崆、第崆……」不行,他的声音好似愈来愈远了……他快撑不下去了…… 第三章 「说,有你跟着为什幺还会这样?」已逐渐不管事,将所有家业交递年轻一辈的第家大老爷子第灵,难得大发雷霆,对着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人儿斥道。「老爷,你吓着他了。」第家主母任姊,柔声地抚慰。 「这事妳别插手,若不是当初崆儿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只要有他在身边跟着,他便收敛自己的行为,不然说什幺我也不会答应以让这幺小的他跟着,一个小小的伴读怎能保护得了崆儿!都怪他没保护好崆儿,否则为什幺主子受伤,做下人的却毫发未伤,妳倒是说说,这成何体统!」 「这很好呀。」任姊温柔地看了花雾夜及站在一旁干着急的花莫愁一眼,暗示他们别担心。「妳说什幺?」第灵吹胡子瞪眼,却怎幺也不敢真的同老婆大人发火。 任姊递送杯温润的茶水,让相公消消火气,再慢条斯理地开口:「老爷,如果你为了保护我而受了点伤,是不是觉得这很光荣?」「那是当然,我一定会保护夫人妳的,不过这又有何干?」八竿子打不着吧?第灵拈着长发,一脸不解。「那幺若换成我为了保护你而受伤,你会不会觉得这是种侮辱,太不光荣?」 任姊接过第灵饮罢的茶杯,将它摆放在桌面上。夫人优雅缓慢的动作惹得第灵开始浮躁起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幺药?不能说快点吗?急惊风的第灵年纪长归长,但仍是一点也没变,顶多变得在面对夫人时比对他人更能隐忍不发作罢了。「这也是当然,然后呢?」 「这不就得了,难道你想让外人说咱们的儿子为了自个儿的性命。罔顾下属的性命,是个没有道义、贪生怕死的小辈?」 「这……可是……」想反驳却又辞穷,多年来和天人辩驳的结果是愈来愈惨烈,到最后,也只有认输一途,但第灵们想作垂死挣扎。「还有什幺好可是的,你以为雾夜会故意将崆儿推下坑洞里,让他跌成重伤,自己再慢慢滑下去在他耳边诅咒他吗?「 「这倒也不是……」第灵愈说愈小声。 「况且,这事追根究柢,若非崆儿起的头,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咱们没对不起花夫人便是万幸,还有什幺立场责怪雾夜。」不愠不怒、快人快语,是任姊江湖儿女般的真性情,嫁作人妇多年仍未改其性。 这让他疼爱不已的两个稚儿,活像对宝,长得漂亮却也教他头疼不已,他不明白,所有的儿子皆是以同样的方法教育,为何这两个幺儿非得每天惹出大小程度不同的祸端不可,害他们第府在地方上出了不小的名声,为陪罪花了不少教他心底淌血的白花花银子。 第灵心底也明了,若非崆儿的指使,乖巧的花雾夜又怎会出城,到那危险重重的河岸边去?可是,现下崆儿身受重伤,身处危境,教他如何能不心急,能不找人发泄发泄?「哼。」说不过她,那他以哼声表示心中不满总成了吧? 「雾夜,老爷不怪你了,还不快起来。」 任姊对着跪地不起的花雾夜柔声道。 但花雾夜未起身亦不语,只是低头长跪。 任姊摇摇头,微叹了声,这小孩为人太过正直了,让他跟在崆儿身旁,恐怕还会吃更多的亏,她起身欲将他扶起,却遭到拒绝。 「夫人,这全是雾夜的错,请您惩办,若是……我们母子俩也没脸再待在您这儿,我们……」 花莫愁奔至儿子身旁,要他跪着不能起身。 「莫愁,妳还当不当我是妳的主子?」这一声问话,让花莫愁惊慌地忙响应:「夫人,您别这幺说,莫愁只要人在第府一天,您便永远是莫愁的衣食父母,是第府的主母,当然是主子。」 那幺离家便不是啰?这也好,省得一堆人成天直嚷着报恩报恩,烦不烦人?「那就得听我的,我现在要雾夜起来,他就该起来,相信老爷也同意,是吧?」 一旁的第灵能说不是吗?他只得嗯了声,虚应了事。 「谢谢老爷夫人,谢谢老爷夫人!」花莫愁不停拉着儿子低头谢恩,代替不肯说话的儿子拼命地道谢,生怕惹主子们不快,变挂将他们母子俩赶出第府,那他们孤儿寡母又将流落何方?她过怕苦日子了,好怕。 「雾夜,还不快谢过老爷夫人不怪罪之恩!」花莫愁拼命暗示明示、儿子开口,但花雾夜的嘴却像是蚌壳,硬是不肯打开。「雾夜,你想崆儿若醒来最想看见的是什幺?不知他若见不着你会不会怪罪到我这做母亲的头上?」 花雾夜这才有了举动,他深深地向第夫人鞠躬,便往外跑去。 「雾夜,你在做什幺?回来!」唤不回儿子的花莫愁改向第夫人道歉,一直代儿子陪不是。「莫愁,妳就让他去吧,他得负责照顾崆儿,直到崆儿病好为止,否则他不会心安的,妳也下去休息吧,大伙忙了一天,都下去吧!」 「是。」还兀自担心自己能否继续留在第府的花莫愁,惶恐的神色仍末褪去,但她似乎是可以留下啰?她带着这份猜测退下,现在她也只能祈求十一少爷平安无事,否则后果难以想象。待众人皆退去,还生着闷气的第灵闷闷地开口:「妳为什幺要袒护那个浑小子?明明是他不对。」 「你又说这话,你当真认为崆儿一点错也没有?」「这……」除了吹胡子干瞪眼,面对老婆大人的第灵还能说什幺?「那孩子和崆儿有缘,只有他能制得了崆儿,你信是不信?」 「哪那幺容易,崆儿耶,又非他人。」如子莫若父,不是他这做父亲的自夸,说起第崆和第桀小鬼灵精的程度,恐怕是无人能及、无人能治。「我说能就是能,要不要赌一睹?」看老婆信心满满的模样,第灵忍不主唱反调。 「赌就赌,谁怕谁!」 「那幺你就得继续让雾夜待在崆儿的身边,咱们再来瞧瞧后续发展。」「好。」一声允诺后,第灵才突然惊觉,他是不是又上当了? ◇◇◇ 在花雾夜可说是不眠不休的细心照料下,第崆以连大夫都为之称奇的惊人速度恢复过来,愈来愈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他,又开始不安于室。 「少爷,你想去哪里?」 第崆想溜出后门的前脚一伸,后方便飘来风雨欲来,含着浓浓怒意的声响,教他不由得快快将脚收回,假装什幺事也没发生过。「今天天气可真好,一点也不热。」 第崆故作闲散,往另一方向漫步,一副他是在散步,绝对、绝不是想溜出去。花雾夜抬头望向天空,十一真是睁眼说瞎话,明明是乌云蔽日,快要下雨,阴风惨惨的气候,这天气,哪称得上「好」字? 「风大。还请少爷回房歇着。」 「不要,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说什幺我也不要回去数房里有几面墙、几扇窗、几只蚊子!」 怎幺可能会有蚊子。他早帮他熏燃艾草趋过虫,尽可能让他能过得舒适。 「少爷……」「你再叫我少爷,我就坐在地上,再也不起来。」耍赖,这功夫他最行了。 第崆的牛脾气又起,他也只能顺他的意。 「第崆,风真的愈来愈大了,吹久了你会着凉的,咱们回房去好吗?」 「要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除非……」又有条件了。「是,第崆你说的,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似乎愈来愈没有属于自己的准则了,不论如何地挣扎,最后总脱离不了第崆的手掌心。 「第一,现在天气开始变冷了,我一个人睡总是怎幺睡也睡不暖和,你得陪我一起睡,知不知道?第二,我累了,走不动,背我。」坐在地上的第崆伸长手臂,要花雾夜背他。 花雾夜的身高目前矮他一截,身子也比他较为瘦小,但气力却比他大,因之微微不平的第崆,就爱要他为他劳动劳动体力。花雾夜咬咬下唇,瞧见第崆左颊上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若想让它变得更为深邃,也只有顺着它的主人的意走。他弯下腰,背对着第崆。 见状,第崆喜孜孜地跳上他的背,冲力之大,两人险些一同跌了个狗吃屎,幸而花雾夜撑持住,才没让小主人又跌伤,一次就够多了,他不想再见第二次。「雾夜。」 「嗯?」 「你会不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只要第崆少爷不嫌弃我、不讨厌我,我当然会一直留在你身旁伺候你,不离不弃;而且除了我,没有人能受得了,我只好牺牲,呀!你咬我?」花雾夜不可置信地偏过头,看见第崆得意又恶劣的笑容,也看见了他颊上那个迷人的凹陷。 「嘻,我就是要咬你,怎样?」「你瞧瞧,除了我这苦命的人,还有谁能禁得住又咬、又打、又三不五时惹事生非的主子呢?」「有这幺苦命?」突然间没了信心,第崆有些犹疑。 「你说呢?」瞧见花雾夜快咧到耳际的笑容,第崆顿时领悟,原来他也有被耍回来的一天。「你……可恶!」在花雾夜背上的第崆又开始不安分,又咬又打,咬肩膀、咬背脊、咬脖子、打头颅、打胸膛、打脸颊…… 「别乱动,会掉下去啦!」花雾夜缩着颈子扭动闪躲,当然是躲不了不停而来的攻势,落得只能穷嚷嚷,加快脚步,快生将这尊贵又火爆的少爷送回房里去。在他们身后有着两双眼眸,一大一小的身形,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 「你不打算跟上去?」虚怀谷微低着头说道。 「不了,总觉得有些寂寞。」第桀神情有些不舍,有些落寞,也有些释然,小小年纪便过于复杂,这是虚怀谷对他最深刻的印象。「你这大夫该尽你救人的义务了,省得人家说你白吃自祝」 「也不晓得是谁硬要我白吃白住的?」 「还会有谁?你快去嘛!」 「是,是。」 ◇◇◇ 虚怀谷诊过脉,针完灸,开完药帖,开始收回一根又一根的长针。「这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是……」「可是什幺?」瞧,受伤的人不急,倒是急死旁边看顾的人,虚怀谷笑了笑。「可是还不能到处乱跑,小心伤势复发,那就更难医治了。」 「想不到虚大夫在第府里住得这幺惬意,没事逛来逛去,也不知道哪儿不该逛,小心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在府里待不下去。」 听虚怀谷这幺一说,第崆便明白后花园的那一幕被他看见了。 「没关系,反正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至少在你伤势痊愈前,我是想走也走不了的,」虚怀谷刻意按压某处因伤而脆弱易痛的穴道,满意地看到第崆忍痛不出声的神情。想跟他斗?没那幺容易,小子。 「你!」「怎幺了,哪儿疼吗?快让虚大夫替你瞧瞧#」不明所以、看不出近在眼前明争暗斗的花雾夜,只是为第崆的伤势焦急。「没事,真的没事。」第崆咬着牙关安慰道。 「呵,有我在怎会还有事呢?是吧,崆儿?」崆儿是你可以叫的吗?唔!快离开我,你这庸医!心里虽如此啐道,但看着花雾夜担忧不已,第崆也只能妥协,心里却得牙痒痒的。 「是呀,雾夜,我没事,你快送这……医,大夫出去吧,你还得去买……医,大夫开的新药呢!」 虽狐疑为何第崆说话断断续续、支支吾吾,但现下最重要的便是赶紧用尽任何办法医好第崆。好不容易总算支开一个过度关心,一个则是过度坏心的两人,拾回清静的第崆心思飘远…… 其实,第崆心里总是蒙上层灰影,他老觉得那天是有人拉他的脚,才会害背着他的花雾夜一时失去平衡,跌落坑里,这难道是他的错觉? ◇◇◇ 才过了半个月不到,该说是小孩子自愈能力强,还是说第崆的体质原本就异于常人,跌断手骨及几根肋骨的他这会儿竟又生龙活虎,浑身布满擦伤,甚至还破相的人,现在却成天吵着想出门为非作歹,难道他身上带伤已成习惯、早已习以为常?不会病? 唉,真教人不由得希望他能病得再久些。 「吃饭了,第崆。」 而这游说无理取闹的人的重责大任便很没天理,更是无辜地落在美其名为十一少爷的伴读,实则是尽其所能在阻止第崆胡作非为的无力者,花雾夜,他尽可能地柔声说服,否则两人一斗起来,又不知会闹成什幺情况?每回见着第崆眉际的伤疤,他便没来由地心揪疼、自责。「不吃。」似乎嫌用说的还不够,第崆嗤之以鼻,甩过头去。 「有我陪你还不够吗?」他心里的无力感几乎让他手脚也便不上力,究竟该如何做才能让第崆开心,也教第老爷满意? 「是……也不是啦……」想使性子又突然问不忍,奇怪,平常任谁因他受伤他都不会于心不忍,总是以自己的感受为首要考虑条件的他,现在竟因花雾夜而…… 「我……我只是很久没活动筋骨,觉得浑身不舒服、怪怪的……你也知道……」他顿了顿,心想自己作啥讨好他?「我不管,我就是要出去!我不管!」 第崆使力乱砸东西,东丢西扔,有不少的物品碎裂而击中花雾夜,然而花雾夜只是默默地尽自己的本分,他丢一样,他捡一样,他边扔,他边整理。 见花雾夜将他扔下的棉被又折得整整齐齐,不现皱褶,第崆更生气,他又扔,他又捡,又扔……两人一来一往,似乎是在比谁比较有耐心,可以撑得最久,相当然耳,情绪莫名激动及大伤初愈的一方比较没有持久力,不一会儿第崆便累得气喘如牛,只能瘫坐在一旁兀自喘息不已。 「你怎幺都不生气?不好玩!」不像一开始时,他刻意的一个小举动便气得他脸红脖子粗,直让他觉得有趣,因而愈是爱逗他,怎幺他这幺快就对他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再为你气下去,我想不用你赶人,我也做不下去了,哪还会待在这里?」花雾夜怎会不气,他只是隐忍,再隐忍,忍忍忍。 「嘻,你还是生气了,不然不会说得牙痒痒的,不是吗?」第崆喜孜孜地睁大眼,直盯着他瞧。「没有。」 「你有。」 「我说没有就没有!」花雾夜折被子的手相当用力,也不担心会不会将之扯破。 「我说有就是有!」第崆将他折好的一角打乱。 「没有没有没有!」花雾将被子扯回来。 「有有有!」第崆将被子扯过去弄乱。 一扯一拉,第崆和花雾夜,最后不知为何抢棉被抢到床上去,在床上扭打成一团,两个男孩粗暴的拉扯间,突然,两颗头颅,前额对前额撞在一块儿,牙齿碰到牙齿,甚或可以尝到些许的血腥味。「好痛!」「喝!」花雾夜怔住,挥向第崆的拳头停在半空中。 「呜……」第崆趴在床上,脸埋在乱成一团的棉被里哽咽。 「对不住,我不该忘记你身上还有伤的……」「那伤早就好了,呜……」「那不然还有哪里疼,我去请虚大夫来看你。」转身欲下床的花雾夜被一只小手阻止。 「你放手,很疼吗?我去请虚大夫,马上就回来。」花雾夜不忍心用力扳开深陷他手腕的手指。 「丫……」呀?「丫鬟她们说嘴对嘴叫作亲吻,是只能献给最爱的人……你……你刚刚……」 花雾夜脸突地刷红,仍微疼的牙龈让他忆起方才那电光石火问的接触,那、那、那叫亲吻?「你要负责,那只能献给最爱的人!你要负责!」 第崆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叫声,真嚷着要花雾夜负责,可是这责任该怎幺负呢?这实在难倒脑子里一片混乱的花雾夜,可是,既是他该负的责任,他绝不回避! 「哇啊,你这不肯负责的负心汉!」第崆闷在被子里大哭出声,好不惨烈。 「嗯……碍…你别哭呀,不然,你说要怎幺负责,我照做便是了,别哭。」 花雾局促不安,坐也不是,起身也不是,只能跪坐在第崆身旁,笨拙地拍着第崆的背,却不知控制力道,再这幺拍下去,第崆不得内伤也难。「你骗人。」 「不会,我绝不会骗你。」「 当真?」 「当真。」 「好,那我要你陪我出去,不管我要去哪里,你都得陪我去。」 「什幺?」 「哇啊!你果然是骗人的,呜……」 「好,好,我陪你便是了,若是老爷责怪下来,责任我扛便是,你别哭。」 「太好了!」总算是离开被窝的脸庞笑得若梨花初绽,好不美矣!看到第崆脸上根本没有泪痕的花雾夜,这才明白自己又上当了。 第四章 喀嚓,嘎啦……走在前方的人终于不耐烦地回过头。 「你再怎么弄出这些声响也是没用的,我会比你还不清楚第府里的人员调派吗?现在正午时分,没有人会留在后花园的,除非有人和咱们俩一样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唔,他的意图被他发现了,但也用不着这么说,不过是溜出家门罢了,什么叫见不得人?多、多暧昧。 他又违背了答应老爷的事,万一东窗事发,他还能留在第崆的身边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但他仍旧是拒绝不了第崆的恳求。待他们偷偷摸摸溜出第府,来到老地方之一,仍留有之前烧黑痕迹的广场,也不知第崆是用了什么方法,他们才到不了多久,小竹子等人便已陆续赶到。 「老大,你怎么这么久没找我们出来,另一个老大呢?」长得一模一样,乍看之下难以分辨的双生兄弟,部下一律尊称为老大,省去认错时的没天理惩罚。 「别提他,一想到他我就火大,说说今儿个咱们先玩什么?」第崆眉心一拧,那没良心拋弃他的家伙,不提也罢,还好他现在身边有花雾夜跟着,总算有人替代那个薄情的浑小子。 「老大,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小本子欲言又止。 「说来听听。」 「今儿个很奇怪,竟有人向我们家打听上回咱们在这儿演的戏?好奇怪,那不是老大你编的吗?」 小本子怎么想怎么不通,一个随意编派的故事,竟有人当真?「我们家也是。」 「我也是。」 小本子的质疑引起众人的附和,想不到他的喽啰们皆有相同的遭遇,这事绝非巧合,有蹊跷!第崆抿唇思索,不明所以。「第崆,那戏是你自个儿编的,不是真的吧?」 在众小字辈们眼中,像影子般被第崆耀眼光芒遮掩,而被漠视的花雾夜突然开口,其它人这才醒悟,原来老大的身后还跟了个人。 「别管这些了,咱们今天来玩比一比,怎样?」 「啊?」 「就是手段不论,卑劣不究,谁在这一时辰里摸来的东西环是珍贵,谁就可以拿铁棒和其它拿竹棍的人对打,你们说好不好?」 小字辈的喽啰们积怨已久,总是打不倒老大,不能换自己当老大过过瘾,现在有这大好机会,岂有不把握的道理? 「好!」一群小鬼头们一哄而散,去做叫大人们头疼不已的恶作剧。 一个时辰,一眨眼间很快她便过去,最后是由潜入当地县令府的第崆拔得头筹,他将县令在后花园内精心培育,百年难得一见,花费无限心血才能开花、展现娇媚姿态的牡丹一举采下。 也只有第崆才会如此不知死活偷闯县令府,还摘了县令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开了花的得冠牡丹,真是暴殄天物外加吃了态心豹胆。 ◇◇◇ 找不着虚怀爸的人,觉得非常无聊的第桀,突然想起被自己忽视了许多天的亲兄弟。想不到,他竟也不在,不知溜到哪儿去了?略一思忖,他猜,第崆肯定又不顾禁令,溜出府外去找小竹子他们去了。 第桀心想他也好久没见着小竹子他们,有点想念,因而也溜出去。 正当他来到后花园,想趁府里众多的仆人不注意时向外跑时,突然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喂,你是谁?」 「喝,不要突然出声吓人好吗?」 「我没看过你,快说,你倒底是谁?」 「嗯……我想想,在第府里会这么目中无人,用颐指气使的口气说话,年龄大概十岁左右的,不是第崆便是第桀,你是哪一个呢?」这陌生男孩子,怎会对他们家的成员那么清楚?还知道他的名字?他究竟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你得先回答,再不说,我叫府里的人将你赶出去!」 「唷,这么凶?我好怕喔,我猜猜,你应该是那个虚假大夫避之唯恐不及的……第桀是吧?」什么避之唯恐不及,他有那么惹虚怀谷生厌吗? 可恶!瞧他细致的小脸蛋气成猪肝色,一副被他猜中的表情,枫念晴笑容可掬地开口:「第桀,我叫枫念晴,我和我爹来你家作客,但大人在谈事情,我这小孩只好无聊地在你们府里闲逛,还望你别介意。」一会儿嘲讽人家,一会儿又笑盈盈的,谁理他!「哼。」 「别这样,不然我卖你个消息好了,一锭银子,保证值得。」 这贪财的小鬼,第桀不想搭理,作势欲走。 「难道你不想知道虚假大夫的行踪?」 这句话成功地打住第桀的脚步,他一脸想知道,却又不想让枫念晴得知、故作姿态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虚怀谷口中那似瘟神的形容,反正枫念晴也看虚怀谷不顺眼,能趁机兴风作浪,切不可错失良机。咻!枫念晴俐落地抬手接住朝他飞来,闪着银白色光芒的东西。 笑得很贼的枫念晴附在第桀的耳旁,嘀嘀咕咕一番,很快地。 便见第桀像风一般冲了出去,留枫念晴一人兀自立在原地擦拭白花花的银子,不错,不错,又不费吹灰之力,净赚一笔,呵。 ◇◇◇ 「嘻嘻。」第崆好似有着永远也宣泄不完的丰沛精力、充满灵性的小孩,在迈步回家的一路上,嘻嘻笑个不停。看在身后稍稍矮他一点点的男孩眼里,只觉得他相当欠扁。 「你好象很高兴?」 「当然,我一想到你……嘻嘻!」 「第崆,你再笑我就……我就……」 「就怎样?」 「就……」花雾夜就了老半天,突地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第崆笑得弯下腰,不可遏止。 「早知道就不要出手救你……」花雾夜双颊鼓得红通通,煞是可爱,像极鲜嫩可口的成熟果子,第崆于是乎偷香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 「你……」总之,不论原因为何,花雾夜相信第崆只是一心想看他窘迫难堪的模样,也许他该冷然自持,面不改色才是,可是说容易,做可只有一个难字,而且是太难了。比夏日早下山休息的太阳,在一天将尽的当儿,散落最后点点艳丽的余晖。很快地,美丽不再,满天霞光一瞬间便由湛蓝、暗黑替代。 走在后方的花雾夜低着头,闷声不响,这是怕唯一能做的抗议吧?不过那还得看看第崆肯不肯。 「小夜子……」第崆径自将花雾夜归类于他手下的小字辈,这么一叫,花雾夜的嘴嘟得更高了。「小夜夜……」 那他顺从民意,改个词总可以了吧?小夜夜虽然比小夜子好些,可是仍不够教他满意,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叫花雾夜,虽然、虽然有点女孩子气,但那是母亲为他取的,就是他的名。 「小夜夜,你别气了嘛,我承认我是故意露出败势,我想试探你会不会出手帮我嘛,如果你肯下场和小竹子他们比试比试,若你打不赢,我一定也会帮你的,可是找不知道你会不会帮,所以……嘻!」原本听来诚恳的道歉,在最后却破功,第崆忍不住笑出声。 他一想到难得动粗的花雾夜手持竹条,奋不顾身地冲入他们混战一团的纷乱里,东一挥,打着自己,西一闪,绊倒自己的那副挫样,结果非但没帮到他任何忙,还搞得自己一身泥巴,他就忍不住想笑。 「咳,小夜夜……别气了嘛!嗯?」 第崆巴在花雾夜身上撒娇,不在乎花雾夜身上未全干的泥巴弄脏他一身向小牛偷借来的衣衫,反正花雾夜会为他伤这脑筋,谁教他衣服太小,不能穿他的。「走开!」第崆的缠功终于迫使花雾夜不得不开口制止,但却仍阻止不了,第崆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摆明了要他背他回府。 「小夜夜……」 「下来,知不知道,你很重耶!」 「小夜夜……」第崆才不管这些,不想走路的他干脆双足一蹬,缠在花雾夜的腰际。外表虽瘦小,但因劳动而有力的花雾夜奋力地撑住,蹎踬却未跌倒,倔强地背着第崆往前行。「嗯……啊哈哈……啦啦啦……」「噗嗤!」「你怎么可以嘲笑我?本少爷牺牲地哼歌想振奋你的精神,你非但不领情还笑我!」 「好难听,呵。」 「什么!?本少爷今儿个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在被摔下来之前,顺着花雾夜突然松下的手臂,第崆跳下地,用力敲了花雾夜头顶后随即跳开。 「来呀来呀!追得到本少爷,本少爷就仁慈地让你打回来。」 如果明着对打,花雾夜是绝对打不到灵活得像只猴子似的第崆,但比脚力,那可就说不定了,至少离第府仍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要论耐力他肯定略胜第崆一筹,跑得愈久他胜算愈大,等着瞧! 于是,两个男孩在昏暗的夜色中追逐着,全然忘了回到第府后将会面对的责难、惩处。 ◇◇◇ 「喝茶吗?看书吗?还是要搥背?」任姊跟上前,第灵便撇过身,她再上前,他再转,任姊莞尔一笑,不论过了多少年,相公仍是当年誓言要娶她入门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大男孩。 「妳为何总是为那个小鬼说话?」总算是肯开口了,等了半个时辰的质问,任姊早就想好要如何接招,只等相公的抱怨。任姊走至第灵身后,白玉葱指搭上第灵的肩,温柔地帮他揉捏。 「你希望咱们的儿子长大后变成像城西秦家的公子一样吗?」 「当然不要,那样的纨袴子弟,奏家在被他败光之前恐怕就先出事,真佩服秦老,他真是教子有方!不过,这和那小鬼又有啥关系?」秦老老年得子,所以极其溺爱他的独生子,以致那个秦公子没事便在城里胡作非为、惹是生非,甚至传出他虐待下人至死的事情,不过事实如何第灵并不想弄清楚,毕竟他和秦老又无多少交情,但那样的儿子留着何用?不如在娘胎里就将他闷死算了,省得活在世上危害世人,终有一天奏家必会毁在他手上。 「关系可大着呢!」「说来听听。」第灵虽然脾气火爆、个性冲动,但讨了老婆后,本性虽然没变多少,但只要是老婆说的话,大都他都会听进耳里,记在脑海里,做人处事与以往年少时大相径庭,但因而才能扛起第氏家业,没成为败家的不肖子。 「如果我们像秦老一般,不分青红皂白,偏袒宠溺儿子,那么孩子们便学不会如何明辨是非黑白、对和错,他做人处事便会完全依照自个儿一时兴起的心情而定,反正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用负责,自会有父母代地出头,但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父母亲无法永远守候在一旁。 况且崆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他根本关不注定不下来,要他坐在椅子上超过半刻钟,倒不如罚他打水砍柴来得容易,幸好现在有雾夜那孩子,否则崆儿恐怕也不管自己身上是否还带着伤,早溜出家门,又出去玩得一身伤,伤势反而愈严重,咱们反倒该感谢他将崆儿照顾得无微不至,不是吗?」细致的柔美不赚累,继续在相公的背上努力着。「可是我还是觉得那个小鬼不该跟着崆儿乱跑,至少应该找个时机通报咱们。」 「你认为他有办法斗得过崆儿吗?」 「唔……」不是第灵想夸耀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但就是因为崆儿实在太过机伶,连自己都常倍感无力,更何况是一个年纪和崆儿相当的孩子?太难,太难8既然不论咱们用尽各种法子,仍无法有效制止崆儿过于好动的个性,倒不如有个人陪陪他,也教人安心些。」 「嗯。」 「接受了?那为何脸还是那么臭?」 竟说他的脸臭!「谁教妳老是偏袒那小鬼。」 就说是就事论事,没有偏心,他还……难道……「呵,吃醋啦? 「哪有!」在他反驳的同时,脸却不由自主地涨红,看在明眼人——太座大人的眼里,自是了然于心。 「呵呵……」「别笑!别笑!」掩上门扉,恩爱如旧的夫妻该如何解决这番争吵?这就不足外人可以探知的事了。 ◇◇◇ 趁着夜深人静,大部分的人们皆已睡下之际,一个小小人影在第府里快速地穿梭,可见他相当熟悉地形。躲在暗处的人在确认守住房门口的侍卫偷偷打盹后,迅速钻过他身旁,溜进屋内。 「谁?」躺在床上睁着眼发呆的第崆发现有人溜进他的房里,立即坐起身,防备地探问。「是我啦,小声点,不然会将守卫吵醒的。」 「小夜夜,你怎么能来,我爹没罚你关禁闭?」他记得他们一溜进后门,便看见久候多时的「大队人马」,当场将他们逮住,而爹在大怒下,分别将他们关起来,既然被关就应该很难溜出来才是,而他现在竟还带着香香的东西…… 「夫人心肠好,帮我说话,我才没被关起来,而且还能有香喷喷的饭吃,我将它留下来,咱们一块儿吃。」 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肉也只是剩下的,又老又硬,绝对比不上他平日吃的东西,但花雾夜的这份心意,使得平淡无奇又冷冷的食物看来美味极了。 第崆突然间说不出话来,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并不是说父母兄弟对他不好,但这好不同,就是不同。 「怎么?我记得你不但被关还被罚没饭吃,所以不可能不饿,还是你嫌这些看来太难吃,难以下咽?」 对了,因为第崆待他一点骄气也没有,常常会让他忘却他毕竟是富有人家的少爷,他吃惯了的可能是第崆习惯性丢给狗吃的……「小夜夜……」第崆突然扑向花雾夜,直接坐在他身上,吃起他带来的食物,还不忘吃一口,意图喂他一口。 「不要黏着我……唔!」在花雾夜狂吼的同时,第崆趁他张嘴的同时,将食物塞进他的嘴里。「好不好吃?」第崆嘴里塞着食物,口齿不清地问道,可这回花雾夜学乖了,抵死不开口。 「啾!」第崆将油腻腻的唇瓣压在花雾夜的唇上,印了个好响好响的吻,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教花雾夜很难不目瞪口呆,趁此同时,第崆又送入下一口食物,笑得很得意。为了不再被第崆惊人的举动吓到,花雾夜只好乖乖地合作,任第崆玩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喂食亲密游戏,心里直啐道,这也能玩? ◇◇◇ 「哈……碍…」第崆相当不文雅地打了一个又长又大的呵欠,但旭仍是执意不论花雾夜如何温言相劝,他就是不肯上床就寝,硬是赖在花雾夜身上。这时,屋外传来不该在大半夜里会有的嘈杂声,花雾夜吃力地将第崆抱起,将他放在床上想走开时,衣用却被扯祝「第崆,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也许是因为花雾夜的嗓音太过温柔,或是自己实在太想睡了,第崆终于不再缠着他,放开抓住的衣角。 走到门前,将门开启一小缝得以偷觑的花雾夜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原本站在外头打盹的守卫不见踪影?突然间,门扉被用力撞开,他被巨大的力量撞弹至角落。「啊!」 「谁?雾夜!?」第崆被花雾夜的叫声惊醒,欲起身探个究竟时,一道黑影迅速地飘到他眼前,他的颈项随即遭到重击,意识陷入一片无底的暗黑。被撞至墙角的花雾夜,奋力起身扑向黑衣人,然而他这举动无疑是以卵击石。 黑衣人轻轻一闪,让他扑了个空,旋即欲攻向花雾夜,岂料花雾夜并未起身迎击,反而飞扑至床上,紧紧抱住昏倒失去意识的第崆,不论黑衣人如何朝他背部攻打,他就是不肯松手,甚或被打昏时,双手仍是紧抱住他不放,时间紧迫的黑衣人见分不开两人,干脆一把扛起两个小孩往外奔去,消失在无垠的黑夜中。 第五章 原来大半夜里。 还是有很多人未睡,不知在谈些什么?不久,其中一道黑影离开,另一道黑影往回走,正要进屋时……「那个人是谁?」 「喝,原来是你,我的好少爷,这么晚还不睡在这里咋啥?」虚怀谷眼见一心想避不见面的人突然间出现在眼前,令他心中不由得一惊。 「少油嘴滑舌的,说,那个人是谁?」既不是下人更不是犯人,虚怀谷最是厌恶别人用这种命令般的口气向他质问,他不吃这一套。 虚怀谷走至他住宿的客房,摆明了欲将第桀拒于门外,他好不容易才偷偷离开第府,找间最不起眼的客栈下榻,为的还不是想避开他。 他已不住在第府里当食客,更不为第府工作,所以在他眼前的不是位少爷,而是个烦人的小孩。 「小少爷,小孩子要早早睡才会长得大,赶快回去睡觉吧,晚安。」门板掩至一半,突然传入惊来的哭喊声。 「哇啊!爹爹,你不要拋弃孩儿呀!爹……」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客栈里住了不少人,皆在半夜里被这惊人的哭声惊醒,忙向外探看,原来是个狠心的父亲想拋弃自己的亲生孩子!真是丧尽天良,抿灭人性!有不少人正打算往虚怀谷住的客房来主持正义公道,虚怀谷翻了翻白眼,头突然很疼很疼。 「爹,爹……呜呜……唔!」惊人的哭声隐没在虚怀谷的大掌里,虚怀谷挫败地将第桀往房里拖,将屋外所有好心人的关切挡在紧锁的门板外。 「这下你高兴了吧!我明儿个又得换地方住了啦!」「那住我家不就得了。」第桀凉凉地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还没告诉我。 那个人是谁?一虚怀谷见自己恶狠狠的瞪视无效,他只能认输。 「朋友。」「废话,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么怎么认识的?」天啊,遇上他,虚怀谷真的愈来愈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擒住的囚犯一般。 「枫擎扬,我曾替他医过伤。」 「你们在谈什么?为何三更半夜会面?」 「杀人案,避人耳目。」 「为何避着我?」 「你说呢?」 「虚怀谷!」 如果直接回答说,因为我讨厌你!不知会如何?虚怀谷看着第桀咄咄逼人的模样,愈来愈想挫挫他的锐气。 「因为我讨厌你。」还未想清楚,虚怀谷这句话便脱口而出,真像是小孩子使性子的口气,虚怀谷忖度。 抬眼望见第桀彷若青天霹雳的神情,虚怀谷不禁有些后悔,后悔他这大人说话如此不经大脑,如同小孩子般。 「第桀?」走了?好干脆,一点也不像平时黏人的第桀,虚怀谷打了下自己不自觉伸出欲挽留的右手。 走了最好,最好,最好……很好,很好,很好……好得不得了!虚怀谷没发现自己懊恼不已,在房里猛跺力步。 ◇◇◇ 近冬日,被露深重,凉意沁骨,风儿冷冽,飕飕呼啸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冰冷的寒意冻醒身上未覆盖被褥保暖的男孩,一恢复神智,他使焦急地寻觅另一个人,在急速扫过周遭后 瞥见熟悉的身影教他惊慌的心缓缓平复。 「第崆,第崆,醒醒埃」花雾夜不忍冰冰冷冷的地板传出的寒气侵蚀第崆重伤初愈的身子,于是将他抱入怀中,摇醒他。 「嗯……讨厌,我还要睡……」 耶?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贪睡?「第崆!」 「你别担心嘛,这时候心急也没有用,我们在地牢里,唯一的出路又被铁锁锁得死紧,只能等人来救啰。」和着浓浓的睡意,沉重的身体令他动不得,第崆含糊地说完又窝入花雾夜的胸膛,找个仔位置,让自己躺来更舒适。 「你怎么……」 「拜托用看的就知道了嘛,你不想睡我可是想睡耶!别吵我!」 花雾夜除了张大嘴,愣愣地抱好躺在他身上的第崆外,似乎也别无他法。 脑子里乱成一团,东想西想,想到最后,现在的他除了睡觉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吧? 花雾夜抱着第崆,两人相依偎,以彼此的体温温暖彼此,想着想着,花雾夜亦同第崆一样,进入绝非恶梦的睡眠中。 ◇◇◇ 当第崆被人以手刃劈昏的同时,正自虚怀谷那里回家的第桀感受到颈后的剧痛,他知道第崆出事了! 他奔回府里,唤醒深睡中的家人,第府里的人全乱成一团,其中有三个局外人,镇定得有些异常,一个自家人,两个外人。 「你还在?」在乱轰轰的人群中,有着超乎年龄般冷静的第桀,发现似乎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 「怎么?我不能来你家作客吗?」 「晴儿,说话不得无礼。」在响应第家之主的叫唤前,枫擎扬不忘先小声教训儿子,他这吊儿郎当的个性,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枫擎扬百思不解。 「好嘛好嘛,第少爷,我和我父亲此次至府上作客,乃是因城外河边有一户人家前阵子惨遭灭门的案子,而那户人家正好是属于第府的佃农……」 「你们怀疑那案子与第家有关?」这下第桀的口气更差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我曾听人家说,双生子间会有一股奇妙的默契,是不是?」概念晴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惹得第桀白眼。 的确,现在不是讨论这地痞流氓为何出现在他家的时候,不知第崆现在人怎么了? 「嗯!」 「喂,你怎么了?喂!」枫念晴撑住方才还对他恶言相向的公子哥,竟突然间便一脸快昏倒的模样,而他的声音引来他们身旁的大人们的注意。 「桀儿!你怎么了?」任姊自枫念晴手中接住即将滑落的第桀,见他捂住头,痛楚不堪,她心若刀割,崆儿被人挟持,而桀儿也……难道真如当年道士所云,他们兄弟俩不能养在一起? 不……她谁都舍不得,谁都不能舍!第府四少爷第四郎忙将第桀扶至椅子上,众人围在一旁,只见第桀似乎挣扎着想说些什么? 「好黑……好暗……好冷啊!」 「怎么会?」第府厅堂灯火通明,而且这么多人齐聚一堂,想冷得令人无法承受,实在很难。 「桀儿,你想说什么?」任姊制止旁人的噪乱,细问亲儿。 「第崆……雾夜……很暗、冷、地牢、锁、咳、咳咳!」第桀抚住自己的咽喉,似乎咳得很难受,很难受。 「难道崆儿的老毛病又犯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呢!」第灵一脸凛冽,他一定要将捉走他儿子的罪犯绳之以法,否则誓不甘休! 「第老爷,令公子第桀可以感应到第崆的感受吗?」平稳的男中音悠扬,有着莫名的安定作用,唤回第灵因怒火市险些失去理智的心。 「似乎是的,这情况常常也令我这做父亲的称奇不已。」第灵回答枫擎扬的疑问,似乎他不只要说这个。 「那么或许这段话可作为搜寻令公子的线索之一。」 「难道枫老弟你想到了什么?快说!」他的话彷佛黑暗中突然出现的曙光,让人眼睛为之一亮,满怀希望。 枫擎扬将身上的地图摊平于桌面上,开口对着第灵叙述几项目前还未确切证实,只是在他心中怀疑的事项。 「这一切都还只是没有证据的臆测,只怕若不才料错,会害第老爷与友人无故结怨。」 「事已至此,我相信枫老弟你的猜测,就算有偏误,老夫也不会怪罪于你,要多少人手,我都派给你,所有责任由我来扛,何时动手?」第灵坚决地道。 「等天一亮,即刻行动。」 ◇◇◇ 「好。」一天之中,接近黎明破晓时分,是白日阳光所赐予的热度消失殆尽,最为寒冷的时刻。 方睡下,正觉梦香甜的花雾夜,在睡梦中竟觉愈来愈热,不可思议的热度让浅眠的他再次挥别周公,今晚可真是个难眠的夜。 「咳咳……咳……」 「第崆,你怎么了?天啊!你怎么这么烫!第崆,你说说话呀!」花雾夜为第崆身上的高热感到骇然,怎么办?这时的他该怎么办?「咳咳……」 「第崆!」但响应花雾夜的仍是不止只的咳嗽,如同他在第府里头一回见到他时般猛烈,几乎欲将五脏六俯咳出似地猛烈,花雾夜慌乱地拍抚着第崆剧烈起伏的背,多希望他能代替他受苦。 「来人啊!快来人啊!第崆他……来人啊!快找大夫来……快!来人啊!」花雾夜拼了命地喊着,希望能唤来外头的人的注意,不管是谁都好,是捉他们的坏蛋或是来救他们的救星都好,快救救第崆啊! 「第崆,撑着点,老爷他一定会找到咱们的!第崆,第崆……」 ◇◇◇ 事情果如枫擎扬所料,一切皆为秦巫所为。 为了调查佃农一家灭门血案,枫擎扬透过友人介绍借住第府,当他发现此案似乎与第府无关的同时,他发现秦大少爷的狐群狗党之一,阿狗常伪装出现在第府附近,于是枫擎扬和虚怀谷联手,一个负责第府以外的情况,一个负责注意第府周遭,密切注意秦巫及其友人之动向,发现他们的目标竟为年龄仅十岁左右的第十一少爷——第崆!适值虚怀谷受不住离开第府欲与枫擎扬交班之际,第崆和花雾夜被人趁夜掳走,枫擎扬等人依第桀的描述找到秦府产业中最适合藏身处,城郊河畔,秦府别业之地下酒窖,于是将秦巫等人送交官府,几番审问之下,秦巫才在朋友的诓骗下供出实情。 当初他见佃农之妇颇具姿色,色欲熏心下,一时冲动得逞,佃农不堪妻子被欺凌反抗之下反被秦巫动手打死,佃农之妻承受不住打击陷入疯狂,秦巫和友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烧了佃农的家,连他年幼的稚子也不放过,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以为佃农家地处偏僻,没有人发现他们的恶行;岂料,日前和阿狗他们在城里闲晃时,竟巧见第崆他们演的粗暴戏码和他们的恶行一模一样,作贼心虚之下,他们便将第崆捉走,想逼问他是否真知详情,又有谁知?不论如何,皆已打算杀第崆灭口。 秦巫泯没人性的作为仍不能使其父秦老醒悟,一心动用所剩家产贿赂县令,想救出独生子,县令虽心动但面对财力更为雄厚的第灵,只能秉公处埋,以讨好第灵,让第灵年度献金少不得。 这件案子总算是告一段落,使济南城民无不大声叫好,因为坏东西少了一个。 ◇◇◇ 「虚大夫,我儿子他怎样?还好吧?」 当第崆被救回时已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还吊着,情况相当危急,而花雾夜也因身上被痛殴的伤,体力不支,陷入昏迷。 虚怀谷使尽各种法子,并央请枫擎扬渡予真气,护佐第崆心脉,忙了一夜,第崆身上高烧的热度才逐渐退去,总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在门外焦急等待的一行人,待虚怀谷步田房门无不拥上一问究竟。 「第老爷,令公子这回病症来得过猛,又迟了医治的最佳时机,他的命是保住了,就等他醒来,快则三日,慢则十天都有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这时还想卖关子吗?比任何人都还急的第桀惨白着一张小脸,硬是不肯回房休息,和其它人一同等候,在房外祈求第崆平安无事,能度过此次劫难。 能感受到亲兄弟痛楚的第桀,其实也只剩下意志力苦撑,他扑向虚怀谷,抓住他的衣襟才不至于虚软的无力支撑,跌坐在地。 心里身体虽皆排斥着第桀的虚怀谷于心不忍,边伸手扶住第桀快滑落的柔弱身子,边开口:「济南城人多,空气混浊,不适合令公子虚弱的体质,最好能找个气候温和,空气又佳的乡间让他好好休养身体,否则恐怕他这辈子都会因此病所扰,不定时复发,难保不会有致死的一次……」 「什么!?」任姊惊呼出声,都怪她当初不顾术士所言,不忍幼子和家人分离,强留第崆在身边,才会让稚子平白受了这么多苦,教她情何以堪? 第灵将伤心哭泣的爱妻护人宽敞胸怀里,知她不忍与幼子分离。 「那么何时为佳?」第灵强忍伤悲,孩子终究是要离开父母的羽翼,不同的是,早与晚。 「愈快愈好。」他也不喜欢扮演拆散他人家庭的恶人,但为了病人好,非这么做不可,虚怀谷说出他的建议。 「我见第崆这孩子机伶聪颖,应该会赢得我那脾气古怪的师父喜欢,他现在隐居在南方山林间,若由他亲自照料,令公子肯定会好得更快。」 「可是尊师会首吗?」第灵想,若是虚公子的师父不肯,那么苦的是舟车劳顿的崆儿,万一途中再次病发,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好了,我师父的脾气我还清楚,愈是爱和他唱反调的人,他愈是喜爱,令公子的性子也硬,正合他胃口。」 这……真是好理由…… 「既然虚公子都肯为犬子这么做,老夫自是除了感激之外,再无他言。」这番言谈在当事人皆不在场下成了定局;花雾夜因身受内伤,昏迷不醒,而第崆也因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待两人清醒后,己身处异地。 不知何年何用能再相聚,心伤自是不在话下。 第六章 「师父……」 甜腻腻的嗓音软绵绵地自远处随着微风飘扬而至,坐在桌旁正要偷吃甜食的不痲和尚险些被香绵的糕点咽住,咳了数下,总算是咽入腹中,他忙招呼屋外的徒儿。 「一空,告诉你小师弟,说为师的不在……」话未竟,正想脚底抹油溜得无影无踪,可惜天不从人愿。 「师父,亲爱的师父大人,您说谁不在呀?」 每当那好听的嗓子失去平日的淘气声调,换上正经八百的敬语,就代表着山雨欲来的前兆,聪明人这时便该学乖。 「没、没有,小崆儿,是你听错了吧!」 「师父,徒儿已经不小了,别再这么……」 也许是儿时大小病不断,几年前又曾生了场大病,以致第崆年已十六,身形却仍显娇小,嗓子更是只比一般女孩低沉一点点,不仔细听闻,还真会让人以为是个女孩子在说话呢!第崆身材虽略显娇小,但整体感比例极佳,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没有半点赘肉的单薄肩膀,未臻成熟、偏于纤细的肢体,有些偏向女性的阴柔,而为他增强慑人英气的,则是他大而有神、氨氢终年有如水样的明眸。 而精巧的瓜子脸,每每漾起耀眼的笑容时,左脸颊上的酒窝便会深深凹陷,小巧又可爱极了。 看样子,这张可爱清纯无瑕又美丽的俏脸,恐怕就算成长到而立之年,仍是不会有多大的改变,绝对! 不痲和尚每每看到这张可爱得无从挑剔的脸蛋时,总会这么想着,而想着想着,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着了道,悔不当初。 「你永远都会是为师眼中的小崆儿,毕竟你是为师的收山弟子,你也只会是众师兄中最小的师弟,改不了的。」第崆略一抿嘴,不再执着于此,他转向大师兄。 「大师兄,我要帮师父做桂花甜糕,却缺上好的蔗糖,你去帮我摘些甘蔗回来好吗?我想亲手制糖,这样比较纯也比较甘,好不好?」第崆像糖一般甜甜地笑。 「好。」大个子一空,二话不多说地便应了下来。 「这不好吧,距离最近的甘蔗产地离这儿至少也有数十里远,而且这季节……」 「大师兄,你不肯吗?是师弟的设想不周,为难你了……」不待师父说完,第崆眉心一拧,情绪掉到谷底,责怪自己的不是。 「不,一点也不为难,我现在就去今天之内必定赶回」 「喂!」 咻地一声,想开口阻止的不痲和尚早已见不着自己最长也是最为憨直……简言之,就是最笨的徒儿,只好任由他去。 「你这小鬼灵精,支开你大师兄想做什么?」经验告诉他,事情并不单纯,不痲和尚退了三步,想离自己最小的徒儿愈远愈好。 「师父,您离我那么远干嘛?我有那么可怕吗?真是伤我的心。」他好不无辜。 是吗?也许是他反应过度,不过,这些日子以来,被这徒儿搞得他隐居之地离尘轩,鸡飞狗跳,鸡犬不宁,而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谁教他就是喜欢他唯恐天下不乱的诡诈性子,舍不得赶他走人的下场,只得偶尔在小徒儿兴起时,叫其它徒儿受下,谁教他们每一个都没他这为师的聪明。 不痲和尚会如此骄傲也不是没道理,因为交战至今,他从没上第崆的当过,都机敏地在最后关头避开,这可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事之一。 说也奇怪,离尘轩里的每一个人都普被第崆整得死去活来,偏偏就是无法狠下心来讨厌他、责备他,谁救他长得如此无辜又惹人怜爱,身形又如此娇小柔弱呢!和他大徒弟一比,上天还真是不公平吶! 「师父,难道你没有闻到什么东西香香的吗?」第崆故作神秘地问,不痲和尚这才仔细闻闻,真的有股甜美的香气在空气问飘浮着,初闻似乎只是一般的香甜,似一般的甜点味,但再闻一下,却似乎更加甘甜、醇厚,不痲和尚顿感惊喜。 「这是……」 「对,是师父您最爱的,徒弟我亲手做的桂酒甜酥,均是使用当季上好食材做成的。您尝尝徒儿的手艺进步了没?」第崆将原先隐在身后的手上托盘端到不痲和尚眼前,笑容可亲。 礼多……必有诈! 不痲和尚心底突然一惊,他不是没尝过第崆的手艺,那真可称得上人间美味,可是他的小徒儿岂是这么有心的人?当然不是。 「师父,您不想吃吗?」第崆垂下螓首,垂落在两旁的发丝增添些许落寞。 「喔……」不痲和尚欲叫住第崆转过身将离去的身影,但理智强烈地在心中吶喊——不行,不行,有诈,必有诈! 「那我端去给二师兄他们尝尝看,如果不错,等师父想吃时,我再重做一份。」要给二空他们那群不懂得品尝,只会暴饮暴食的饭桶吃?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不成!不痲和尚将理智拋诸百里沙城外,只想满足因那不断飘散过来的香味而快溢出嘴角的口水。 「等等!」 「师父,不能给二师兄他们吃吗?那我倒去给小黄牠们吃好了……」说着说着,第崆的泪几乎快溢出眼眶,一副好不可怜、惹人心疼的模样。 「不可以!」与其给流浪狗小黄吃,倒不如他抢过来自个儿吃。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那……我自己吃掉算了,省得放在这儿让您老人家觉得碍眼。」第崆以手抓饼,吃了一小口,泪水滴了一小滴。 「我……」这时适巧在外的三师兄三空采完药材回来,打断不痲和尚的话尾。 「怎么了?小师弟,谁欺负你,你告诉师兄,我替你讨回公道!」三空连药材也顾不了,随地一丢,便忙着安慰第崆。 「没有。我只是眼晴里进了沙子,不碍事的。」 「是吗?嗯,好香的饼,我可以吃吗?」一大早便出去采药材,上山又下溪谷,干粮早已吃光,正打算回来吃顿饭,想不到饭前使先有美味的点心,上天待他真是不保 三空不待第崆回答,便径自抓起饼来,吃得津津有味,满口直嚷着好吃、好吃。 一旁的不痲和尚看在眼底,疼在心里,他的桂酒甜酥呀! 见三空吃了不少后,人一点事也没有,不痲和尚不再怀疑,抢过托盘和徒儿争饼,对三空而言,什么都可以让,可以不计较,但一说到吃的,那就看谁有本事了,吃饭皇帝大,他才不管和他抢的是师父亦或是谁,毫不相让。 师徒俩就似路边快要饿死的瘦皮狗,一看见骨头便争先恐后,你争我夺,唯恐不能多吃一点。 不一会儿,就连托盘里的碎渣也不剩,被两人吃得一乾二净。 「第崆,这是你亲手做的吗?还有没有?」嘴里塞得满满的,不痲和尚仍是一副意犹未尽,还想再吃的模样,真是太好吃了。 第崆在发现自己已然回不了家,只能在此山林野境中养病后,他发现这里的老大,想当然耳是不痲和尚,而要使自己今后的日子能好过些,能更快获准解除下山的禁令,唯有讨好不痲和尚一途,当他发现不痲和尚最抗拒不了的就是甜食之后,他便亲手去学、亲自去做,以他的聪敏,很快地便抓住诀窍,轻轻松松掳获老人家的心。 岂料他做得实在太好了,不但令老人家倾囊相授,亟欲教导毕生绝学,还荣获待在他身边的殊荣,不痲和尚太喜欢他,不论他如何恶作剧、如何捣蛋、如何搞鬼,他依旧疼惜他如故,不肯放人。 但第崆真正的希望却非如此,一直盘踞在心,萦回在心深处的是——他想回去,他想见一个人,若不这么做,他无法决定自己是否要在此仙境终老一生?又或者是有一番作为?他无法踏出第一步…… 十六岁的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最厌恶的就是不能随心所欲,更不喜欢有人想要留住自己、控制自己的行动,不论那个人是谁,除非他心甘情愿。 「当然还有啰。在厨房,我去拿。」第崆笑得很开心,也就是因为太开心了,让唇齿依然留香,沉醉在享用美食幸福里的不痲和尚一惊!难道……不会吧? 第崆开开心心地迈开步伐,将师父惊愕的表情拋诸脑后,终于没有人可以阻止自己啰,呵呵。 「小崆儿,不行……奇门……八卦……」不痲和尚懊悔不已,他竟吃不出酥饼被下了药,更无力在第一时间内解除药性,只能任药性游走于体内,肢体陷入瘫痪。 逐渐昏迷的师徒二人还未能预料到,待他们清醒时,身体会是如何的痲痒刺骨难耐? ◇◇◇ 没有人知道第崆心里惦念不忘的人为谁?竟有人能常驻他心怀。 更甚者,连他惦记的人也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他心中特别的存在,毕竟时间能淡化一切,谁又能保证。 谁还会记得谁? 「李大婶,谢谢妳今天的照顾。」 「哪儿的话,你的货新鲜又便宜,价格又公道,我还怕买不到呢!」 花雾夜自从五年前母亲去世后便离开第府独自谋生,这期间当然吃了不少苦,但和幼儿时的苦相比,他已长大许多,力气也增强不少,那些苦已算不上什么。 不愿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他,在山林里以狩猎谋生,再拿进城里卖掉,有不少人见他年纪小,教导他不少谋生绝活,他一点一滴地吸收学习,现在的他偶尔才入山打猎,主要以采集药材为生,他的货公道、新鲜又不作假,亦不添加不明物质,渐渐地,在济南城内颇受好评。 会选择贩卖药材一途,心底仍是多多少少有着希望能帮上某个身体不好的人的想法。 因为勤于劳动,和经常接受太阳公公的洗礼,花雾夜不知何时起,早已脱离小时娇弱的身材,突然间蜕变,长得高大健硕、身材颀长,皮肤黝黑发亮,目光精锐,浑身上下散发着似猎豹般的精悍。 方满十八岁的他,外表看来却有些老成,也许是因历练丰富,人成长得也更迅速,他看来还真像是三十岁的成年人。 「雾夜,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回山上路上太危险,要不要在李大婶这儿住一晚?」李大婶可是为了她力及笄的女儿设想。 花雾夜知道李大婶的用心,现在的他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的事,光一心只想着谋生、寻求更为安定的生活。 他想、他也一定要,拥有比现在富裕的生活,才能不让自己被比下去,能和那个人平等而立。 「不了,我晒在屋外的药材还没收呢,得赶回去才成。」找个理由婉拒李大婶的好意,花雾夜踩着夕阳的余晖,迈向归程。 他住的地方是以前不知何人留下的,经他整修过后,总算还能遮风蔽雨。 一个大男人,能窝身便不再介意,但那屋子离城里有段不短距离,路程入夜后的确不好走,花雾夜加快脚步,明儿个一早,他还得入山采药,得快生回去休息了成。 走得很急,无暇顾及身旁纷飞而过的事物的花雾夜,一不小心,没有闪开迎面而来的人,那人相较之下单薄不少的身躯哪禁得超高壮的他一撞,狠狠地向后倒去。 花雾夜一急,忙伸出手拉住那人的手,将之往自己怀里一带,岂知用力过猛,反而变成他为垫底,两人一同跌倒在地。 两人撞得头昏眼也花。 是他?好黑、好丑喔!不过仍依稀有着幼时可爱的影子,这就够了。 正兴喜莫名,想开口的第崆,晚了一步。 「这位仁兄,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跌伤?」仁兄?他没认出他?竟然胆敢没认出他来! 在第崆仍震愕间,花雾夜扶起第崆,发现他对自己的问话毫无反应,而对方似乎也没跌伤,他又一心想赶回山上,于是便留下这个与他相撞,背对光线而看不清的陌生人,继续迈向他的归程。 突地—— 「小偷,有小偷,小偷啊!」花雾夜闻声转过头,脚步未稍停歇,仍快得似奔跑般地看向身后的纷扰。 他不解地看到方才被他撞倒于地的人和官差大喊着有小偷偷了他的钱包,而他指的小偷的方向,似乎朝向他? 「别逃!」身着官差服饰的人向他急迫而来。 花雾夜左也看,右也瞧,发现冲上所有人的视线不知何时皆落在他身上,难道那声小偷指的是他?怎么可能? 追上他的官差,不由分说地使劲抓住他的手,花雾夜吃痛,直觉地一甩,他又岂知自己力量早已磨练得比一般人还大许多,轻轻一甩之下,弱不禁风、外强中干的官差便被他甩至墙角,脸色变得胆怯又恐惧,急忙逃开,欲找其它官差共同合作。 将恶贼绳之以法。 花雾夜愣愣地看着一切,一时之间竟不能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般? 他自认平日称得上是奉公守法的好人,不偷不抢、不负不债,但今日的他竟成为他人口中的恶贼?花雾夜立在原地,有点不能接受现实,他应该趁天色灰暗,看清他的人不多而逃?亦或是等官差来到,再同他们解释清楚? 「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逃?」 「咦?」同他说这话的人不是方才指认他是小偷的人吗?跟不上事情变化的花雾夜,呆呆地被第崆拖走,也可说是极难看地落荒而逃。 ◇◇◇ 「你为什么说我是小偷?」一般人被诬赖必会大为气愤,当然花雾夜也不例外,他一脸严峻,恨不能痛打那人一顿以泄愤。 待他回过神,已被人拉出城外,走在偏僻的小径上。 「你别生气嘛,我刚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精神紧张又疲惫,一时恍惚,摸不着怀里的钱包,未经确认便直觉地以为是有人认定我是外地来的好欺负,钱虽不多,但若是被偷我连吃住都成问题……」在严厉的目光盯视下,第崆愈讲愈小声。 「然后呢?为什么拉着我跑开?」 「后来我仔细一摸,发现钱袋还在自己的怀里,心生胆怯,怕待会儿官差回来会找我算帐,我人单势孤,若恶官差硬要定我罪,我连替自己贿赂他们的机会也没有,很可能会被他们狠狠打死的。」 唉,花雾夜重叹一声。 「既然误会已然解开,那么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你别再跟着我了。」 「可是……」花雾夜盯着揪住他衣用的手,那只手以一个男人而言,似乎太过细嫩,也太过白皙。 而且他真是娇小,身高只到他的胸口,他微微一低头,还可以瞧见他头顶可爱的小小漩涡。 花雾夜忙将视线移开,他在想些什么? 「可是我不敢再回去城里,怕那些官差会找到我,而且现在城门已关,我也回不去了,而我在这附近又没有亲友……」 「你不会要住在我家吧?」这么明显的意图,花雾夜不由得心生警惕。 「可是……我怕我打不过野兽……呜呜……」是打不过,花雾夜很肯定,但也用不着哭吧?一个大男人…… 「好、好,你别哭,我答应就是了#」 「真的?」花雾夜看见他仰高的清秀脸蛋上并无泪痕,不禁有种上当的挫败感,这人真是贼,和某人好象……花雾夜心头一惊,怎么又想起他了? 「不过我先声明,我的家叉小又破,路途又远又难走,你可不能到半路走不动,或跌下山谷受伤,我可不会出手帮你的。」花雾夜的话讲得再难听、再恐怖,也吓不走脸皮厚得紧的陌生人。 「没问题,没问题,我跟定你了!我叫十一,你呢?」十一!怦!怦怦!花雾夜怔然,思绪飘向遥远的过去,久久不能自己。 「喂,喂,你呢?」一样的名字,一样的执拗,一样的贼,好象,好象…… 「花雾夜。」花雾夜冷冷地回答后,转身便走,皆对着十一,藉以掩饰他内心澎湃的悸动。 「喂,等等我呀!」 借着方升上的点点星光,眼力极佳、似山猫般的花雾夜,在黑暗中一如在明亮处,快步行走;但第崆岂能办到,他在他身后叫唤,跟了好一段路,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距离愈拉愈远,却又无计可施。 但,第崆岂是轻言放弃的人?当然不是。 「哎呀!」很夸张的叫声,总算是吸引住在雾夜的注意力,他停下来等待,却等不到十一跟上,因为不忍心丢他一人在此野地,无奈地往回走。 ◇◇◇ 结果。 花雾夜仍是逃不过得背着一个男人上山的命运,这个名叫十一的男人身子虽看似单薄,但再怎么也不可能比一般女孩子来得轻盈,但花雾夜背着他仍是健步如飞,彷佛他只是背了一笼药材,如往日来往于小屋与城镇间。 只是,他的心异于往日,怦怦狂跳着,怦怦……他,好香呀! 第七章 「呜……嗯……碍…」在一幢简陋的小屋里,不断发出怪异的声响,终于有人脸色紧绷,丢下手边方弄好的事物,将满心的忍耐诉诸于言语。 「你别叫得那么暧昧好吗?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至少还有我这倒霉鬼在好吗?」方生起火苗,让不时有冷风渗入的小屋逐渐温暖,花雾夜丢下火叉,决定先制止耳边的噪音。 「可是,我的脚好疼呀……」 「不是已先警告你山路不好走,要小心,谁教你跌到坑里的?」花雾夜落井下石,但抱怨归抱怨仍去找草药,欲帮十一扭伤的脚踝敷药。 他以沾水冰凉源的方巾敷在十一的脚踝。 「碍…」 「叫你别叫你又叫!」 「疼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还是我的叫声会让你心痒痒的?蔼—」 耍嘴皮子的下场,便是换来花雾夜不带温柔的推拿。 「碍…不要……好痛……好痛!不要嘛……啊碍…」 花雾夜大叹无奈,加快手下的速度,草草将十一的脚踝包扎妥当,以求耳根子清静,他到底为何会惹上这个麻烦的?天知道。 「我肚子饿了……好饿哦……」 「我肚子饿了……」 「饿……饿……」有人比他方扛回来的这尊神还麻烦的吗? 花雾夜决定明天天一亮,若是他还不能走就扛他进城,将他随便找一处地方丢下,省得他在这儿白吃白喝,又要他伺候。 嘴里啐啐念,但手下仍是不改勤快,花雾夜弄了简单的一餐,打算若听到十一抱怨这是给狗吃的之类的话,当下便将他扔出去喂野兽。 「哇啊!看不出来你也会煮饭。」 「也?」嘲讽意味十足。 「嗯,你别瞧我这样,我也是会料理美食的。」虽然说除了甜食外一律不行,但他的甜点可谓是万中选一的极品呢! 看十一吃得津津有味、废话不多说,花雾夜也开始填充自己空了已久的肚子,他也饿了。 ◇◇◇ 「不成,那是我要吃的!」十一手持竹筷,指着桌上硕果仅存的一颗肉丸子,不知为客者,客气为何物,声称那颗花雾夜手中的肉丸子是他的。 花雾夜举快的手停滞半空中,回头瞧见十一那副焦急、恨不能下床抢过那颗肉丸子的神情,花雾夜突然小孩子玩心一起,将筷子插入肉丸子中,举在眼前,走到十一身边。 「快给我吃。」花雾夜轻轻摇头,筷子慢慢举高,移向自己张大的口。 「不成,那是我要的!」十一以手撑高身体,扑向他眼中的「佳肴」,一颗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肉丸子。 脚不方便的十一眼中只有肉丸子,因为用力过猛,一时失去平衡,可怜的内丸子,在方抵达花雾夜的嘴时,也同时落人另一人的口中,形成了一副比刚刚十一怪异的申吟还暧昧的画面。 「啊!」花雾夜一惊立即松口,他碰到了好柔软、好柔软又温暖的东西……肉丸子避过了被一分为二的下场,全落人其中一人的口中。 第崆低着头,失神地咀嚼口中香甜的内丸子,却品尝不出它的美味,他居然碰到了…… 啊!怎么和记忆中的吻全然不同,更教他一颗心,怦怦地胡乱跳动着,彷佛即将震破他的耳膜。 天碍… ◇◇◇ 啾啾,啾啾。 窗外射进第一道微弱的光芒,率先被白昼之主太阳唤醒的马儿,呼朋引伴,开始忙碌的一天。 花雾夜躺在床上,睁着一夜未合起的眼,心生无话问苍天的感慨。 他一动也不敢稍动,睁着眼,想起昨夜种种,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昨夜,经过那意外之外的意外,花雾夜现在回想自己可能在那时,神智便已然开始恍惚。 昨夜—— 「你该不会是要我睡在地上那堆看来像是稻草、随随便便临时铺成的床吧?呜……我一个人流浪这么久,没一天好过过,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能在不会淋到雨的屋子里过夜,碰到睽违多日的床,竟还是不能睡在上面,呜呜……呜呜……」随随便便? 唔,是随随便便没错,但一个大男人值得为这种小事哭泣吗?比平日更没耐性的花雾夜闷声不响,真是够了,他睡地上总成了吧! 花雾夜恨恨地甩甩外衣,他只有一副枕被,若不让「贵客」使用,恐怕他又要哭得教他整夜不能成眠,可恶!睡在地上,极力试着让自己睡着的花雾夜,方要努力成功之际,又听到呜呜的哭声。 「又怎么了?你不想睡,我可是想睡,我很累了耶!」 「呜……我就知道你不欢迎我来你家作客,但怎么说来者是客,你就不能对我吝气生吗?呜……」他还不够客气吗?床都让给他,被子也给他盖,他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他这儿又不是高级客栈! 「呜呜……」看来他不问,他极有可能哭一整夜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也有男人这么会哭,他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是水做的,动不动只会哭。 唉……「是,是,十一,你怎么了?是不是脚踝又疼了?要不要我帮你揉揉?」够温柔了吧? 「这倒不必,不过你这被子太薄了,我好冷。」这人世太不知客气了吧? 「那么你想怎样?」 「上来。」 「上来?」上去哪里? 「我让你和我一块儿睡,那么你和我就都不会觉得冷,也不会着凉,你说我是不是很好心?」好心?好心个屁! 「你的好意我心领,我不习惯和人一起睡。」自从离开第府后,他便从未和人一起同床共枕过,这会让他想起除了曾和他一起睡过的,除了亲生母亲外的另一个人。 「呜呜……我就知道你不欢迎我,我……我走就是了,省得在这儿惹人心烦,我若是在外头被猛兽吃了,我也不会怪你的,呜呜……呜……」 那呜呜的哭声惹得花雾夜头疼欲裂。 「好,我上去便是了!」花雾夜故意拉高棉被,让冷空气灌入温暖的被窝里,随即钻进去,在离他最远处躺下,再用力一扯,霸住棉被的绝大部分,仅留一小角给脸皮厚的「贵客」。 努力想着明天该做的工作,以提醒自己赶紧睡着,花雾夜努力地自我催眠,虽然成效不佳。 躺了一会儿,他感到一股温暖贴紧他的背。 「过去,别靠这么近,我不习惯!」 「呜……」 「好,好。」花雾夜僵直的背,说着违心之论。 那股温暖离他很近、很近,近得他可以感受到他背后怦怦的心跳。 太近了吧!但只要花雾夜稍稍离开一点,十一便巴过来。 再离远一点,他又再巴过来。 很快地,狭窄的木床上已经没有闪躲之处,花雾夜脚悬在半空中,只要再过去一点点,他便会跌下床,和冷冰冰的地做最亲密的接触。 「喂,过去一点,我快掉下去了。」没反应?逼不得已,花雾夜手伸到背后将十一堆远一些,听到他不满的闷哼,他才管不着那么多,将自己往内移了些,被他推远的身子竟又巴上来。 「喂。」花雾夜转过身,想和他讲道理,这么近,他觉得……很奇怪。 一躺平,十一便倚在他身上,半身重量全落在他胸膛上,花雾夜想张口叱喝,却吸进满满的香气。 好香,他好香……好熟悉的香气…… 一怔忡,在他身上找好位置的十一,便传来和缓的呼吸声,这代表着他似乎睡得很香甜,不过,并不表示花雾夜亦然。 花雾夜不忍推开身上有着熟悉香气的十一,连自己也想不通,为何乖乖地一动也不动,就怕吵醒十一似的,让他安稳地睡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却一夜不能成眠? ◇◇◇ 一大早,女子辛勤地起身煮了一顿香喷喷又可口极了的早饭,将之放入提篮里,踩着轻快的脚步,步向她好些日子以来,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程。 不一会儿,见小屋近在眼前,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小跑步地来到门前,彷佛回自己家似的。 「花大哥……」吴美人径自打开木门,对这屋里的一切,她再熟知不过,她走向屋内,来至另一间有着一张木床的房间。 「花大哥,起床了,美人来啰,呵呵……嗄!」吴美人笑到一半,被映入眼帘的景象一惊,口水哽在喉头,笑声变得像鸡叫声,而且是杀鸡叫声。 「谁啊?一大清早的鬼叫?」 模糊的声音自被窝里传出,第崆睁开蒙眬、漾着水气的大眼晴,此刻的他多了份女子的娇柔,看得在他近处,也就是下方的花雾夜心里一惊。 他!是他!明亮的日光下,终于让花雾夜看清他的长相,因而认出这张细致的小脸蛋为何让昨晚的他倍感熟稔?原来是他,竟是他! 他没认出他来吗?不可能的! 花雾夜即刻否定这个想法,以那个人的习惯,认生的他不可能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放下防御心,而之所以没和他相认,必定是为了要惩罚他没认出他来,故意要恶作剧。 这个害他一整夜难以成眠的罪魁祸首,此刻竟一副睡眠充足,酣然的惺忪娇态,趴在他胸脯上,笑得很……贼! 「她是谁?」吴美人失声问道,好不容易才忍下惊声尖叫的冲动。 被在娇悄的左脸颊勾起的甜甜酒窝迷得有些醺醺然的花雾夜一时愕然,却已无力阻止事情的发展。 「讨厌,这还用得着问吗?小夜夜……」第崆在被子里拉低自己的衣裳,让雪白的肩露在外头,让外人看来直觉地以为在被单下的他其实是一丝不挂的。 暧昧不清的姿势自是不用言明,早已表明一切。 吴美人在一声尖叫下,丢下装满她爱心的竹篮,往外冲去。 她不能承受,她以为……她以为像花雾夜这种外表看来除了壮了些,又黑得教人看不清楚真面目的男子是不会有人同她抢的,她明示暗示了这么久,一直以为这男人肯定是她的了,没想到,竟…… 「你?」第崆得意地下床,一跛一跛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食物,抽干净后放在桌上,然后对着在雾夜笑得很开心。 「吃早点了。」第一战,成功。 可恶,他在荒山僻壤中,过着简朴到不能再简朴的日子,他却在这儿大亨艳福!他非得将他身边的庸脂俗粉清理干净,让他也体验一下清心寡欲的生活不可!不能明白为何第崆笑得如此开心,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的花雾夜,抱着满心的狐疑起床,打算和他一同吃遗落的食物。 这时又有人来访。 「花大哥,你在吗?」 梅淑女想趁花雾夜入山采集药草,好几天见不到人之前,和兄长梅道德一同来访,一解相思之苦,而且今日她离城和兄长一道来此,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讨厌,就是……就是……女大当嫁那码子事嘛!柔柔软软的嗓音,缓缓慢慢飘了进房,第崆嘴角一扬,笑得很无害。 他以没受伤的脚一蹬,蹬至花雾夜膝上,虽坐得不是很稳,但仍是安全地坐上花雾夜修长有力的大腿,为了怕他滑下去,花雾夜还扶住他的后腰,想探知他不诡的意图。 「花人哥……噢!」 「嗯……怎么又来了一个嘛!说,你怎么这么花心?」青葱似的玉指戳着花雾夜的胸脯,另一只手却亲腻地攀着他的后颈,似乎是情人和情人问的撒娇。 「男的?」离开被子的遮掩,第崆虽有着偏中性的美感,但不容否认的,他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对呀,可是,人家……人家就是对小夜夜的胃口嘛……」 「花大哥?」 花雾夜黝黑的脸庞笑得有股宠溺,那是从未曾在他人面前展现过的笑容,一见,梅淑女便知道自己输了。 「哇啊!」 「淑女?」方进门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梅道德,只得跟在妹妹身后追了出去。 「呼,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花雾夜觉得很好笑,心底却有股窃喜。 他这是在嫉妒?花雾夜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开始吃起早餐,看来,看着他带着妒意的魅态是很好的开胃甜点。 「我也要。」第崆勾住花雾夜的颈子,故作亲密状,想看看他害臊的模样,可惜,今日的花雾夜已不同往昔。 「喏。」第崆努努嘴,盯着倚在他口前的食物,只得张开唇瓣,让花雾夜喂食。 奇怪,他怎么能面不改色? 第崆使出浑身解数,依偎在花雾夜身上,努力地磨磨蹭蹭,那儿摸摸,这儿抚抚,就是不见花雾夜有半点窘涩,反倒是他这始作俑者别扭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人在吗?」今儿个怎么这么热闹? 努力不得成效的第崆,一听又有人来访,妒火中烧,随即扯开彼此的衣襟,整个人完完全全地贴在花雾夜结实的胸脯上,满意地听到花雾夜倒抽一口气。 嘿嘿,就不信他不能得逞。 正当第崆得意不已时,他的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嗓音…… 第八章 啊!是四哥! 「喹…喔……我从来都不知道木调刚毅,又是正人君子的花大公子有断袖之癖。」揶揄声快节奏地扬起,显得轻快、淘气,却不教人憎恶。 「而且,我瞧瞧,还是这么个俊秀、俏丽的小公子哥,咦?怎么有点眼熟……耶?你眼睛不好吗?」 第府四少爷——第四郎,看不懂第崆饱富暗示的挤眉弄眼,直觉地当他……嗯……眼睛不舒服? 「啊!你不是……」 「啊!」突然啊的一声好似有点奇怪,第崆叫完赶忙打翻桌上的茶杯,却连茶壶也弄翻,弄得众人一身湿。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第……」 「十一,噢……你怎会知道我就叫十一呢?很奇特吧?不好意思,你很渴是吧,跟我来,我倒杯茶给你喝。」 「可是……」我不渴呀! 不由分说地,第崆硬是将第四郎拉离,至屋外,看花雾夜似乎没跟出来,才小小声地对他的笨四哥说道:「四哥,好久不见,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认不得四哥我了咧。」第四郎心直口快地表达他的心声。 「不要插嘴,四哥,我现在不想在在雾夜面前曝露真实身分,能不能帮我隐瞒?」 「为什么?有什么隐情……」 「这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嘛?」「好好,你说的都好,你什么时候才要回家,你师父跑来家里要人啦,闹了老半天,硬说咱们第家将你藏起来、虐待你,不让外人见你,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很快啦,你可别告诉我师父我人在这儿,知道吗?」 「这也不成那也不行,什么事那么神秘,和雾夜有关?」第四即很配合地压低自己的音量,他这做哥哥的真是体贴弟弟。 「当然有关,谁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认不出我来,我可是第一眼就认出现在像个黑炭似的他是当年我身后的随从耶!」 「嘻嘻。」第四郎以为他们分离这么多年,早已遗忘了彼此,孰料,两人的牵系却如此地深切,究竟是谁治得了谁?他大有看好戏的心态。 这个当年教他们所有的哥哥们伤透脑筋,只要他犯错也连带被惩治的他们不知受了多少冤枉气,如果有人能代为出口气,那该多好。 第四郎的这种想法,真是个体贴的好哥哥吗?第崆赏给亲哥哥一记白眼,毫不客气,更毫不忌惮他年长于他。 「记着,不能泄我的底。」 「好。」第崆搭着第四郎的肩,一跛一跛地瞪着地,兄弟俩相偕回到小屋内,没发现另一个人已笑到快内伤。 「第崆,你的脚好了,能动了?」 「哪有那么快!你看,好痛喔,哈……」第崆笑得有些尴尬。 而花雾夜也一脸接受了他的辩解的模样,不疑有他,亦不再多问,只不过内心里却——第崆呀第崆,原来你的脚踝根本就没受伤,你的演技和小时候比起来退步了喔! ◇◇◇ 走了好还好远的山路,又上又下,又崎岖又陡峭,虽然也有比较平稳的,可是那些根本称不上路的路,也亏花雾夜能认得清。 在山林里的花雾夜方向感极佳,很多东西皆可成为为他指路的路标,比如阳光、泥土、草儿树木的生长方向等等,这片山林已陪伴他五年有余,是够久的了。 不知牛皮已被识破,仍自以为聪明过人的第崆,佯装跛足,又害怕单独一人被留在小屋里,硬是哭着央求花雾夜带着他一同上山。 而在一旁看好戏的第四郎也没问着,他不忘依小弟的愿望,在一旁附和及怂恿,说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无力背一个男人下山,又说这小屋不安全,猛兽一来,往门一扑,小屋随即会变成一间废墟,十一脚又受伤无法逃走,只能惨死在猛兽的利爪下……等等。 接着第崆再下一记猛药,哀哭……不停止地哭。 很快地,就如同第崆意料之中,花雾夜不久便弃械投降。 输就输在,花雾夜明明知道那双大眼眸里所蕴涵的泪光是假的,他还是不忍心见他哭泣。 这是儿时残留记忆的后遗症吗?最后,在不能留十一单独一人在小屋里,又无人可以带他下山的情况之下,花雾夜只得牺牲小我,背着第崆上山。 还好第崆并不比他平日背运的野兽或是药材重,但就不知他这回上山所求为何?无力再背负多余物品下山的他,这趟是专程背第崆上山欣赏风景的吗?花雾夜也只能苦笑,似乎是的。 「还没到吗?恶……」 背人的人还没喊累,倒是被背的人受不了,第崆发现,原来要死命攀住一个人,也是要花不少气力的,而且在结实的背上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晃动,头也是会晕的。 「还没,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乖,再忍耐一下,一下子就到了。」「这句话我在刚刚就已经听你说过了,想不到原来你这么会骗人!」巴在人家背上的第崆,一点愧疚也没有,彷佛花雾夜活该应当为他做的。 「这次是真的,乖,再忍一下。」他的口气不自觉的有些宠溺。 「骗人。」刚刚也说过这句了。 第崆打了一下硬硬的肌肉,反倒是打疼了自己的拳头,真是不划算。 就在一抱怨一安慰问,目的地总算到了,而花雾夜的用心也跟着揭晓。 ◇◇◇ 「少爷,不好了,有一个老头子打倒了侍卫们,直往这儿冲进来了……啊!」气还没喘罢,话还没说完,这可怜的小厮便被扯住后衣领,往外扔了去,可以听到愈来愈远的哀号声,可见他被扔得很远很远。 事情变化得太快,身为一家之主的第一郎稳住阵脚,不让慌乱神色显现在脸上,让入侵者更为猖狂。 「没礼貌的小厮,竟说我是老头子!」 第一郎见一名童颜鹤发、双颊红润,有如顽童似的老者大刺剌地跨步入门,彷佛这儿是他的家,而他这主子才是外人似的。 「是小厮无礼,还望您老人家见谅。」 「我不是老人家,快将我徒儿还来!」 「徒儿?」 「别跟我装傻,我知道你们第家舍不得小崆儿这宝贝,可也不能一声不响地就将他抢了回来,小崆儿肯定也很舍不得我这做师父的,快快将他还来!」这么说来,他是第崆的师父——不痲和尚,出家人火气竟如此之大? 「我也好几年没见着第崆,他并没有回家……」 「不可能!若非你们硬将小崆儿抢走,小崆儿是不可能舍得离开我这个师父,我们感情很好的……」不痲和尚愈说愈是气愤,一口咬定眼前的第家人欺负了他的小心肝宝贝,否则小崆儿哪有能耐下那种连他也尝不出来的毒,害他和徒儿躺在地上,千针刺骨地痛苦了三天三夜。 愈想愈气,愈是怒火中烧,不痲和尚一心想为徒儿出头,认定他是被人偷偷摸摸自他身边抢走的,他已经连续好些年都不理第府派来想接第崆回府的人,还将他们赶下山。 他的心肝哪!教他又气又爱的小心肝哪! 不痲和尚狂乱地大肆破坏,拆门板、破桌椅、端梁柱,不一会儿,原本美轮美奂的一间建筑物便满目疮痍,像是惨遭大军蹂躏过般。 还发泄不够积存已久的怨气的他,转而向在一旁的第一郎出气,在他出手前总算是有人出面制止,真是老天有眼。 四个人冲进来,一人固定一肢,将不痲和尚扛上肩,让他不得动弹,只能以一张嘴拼命地叫喊。 「真是对不住,我师父到府上来胡闹,我们马上将他带走,不叨扰了。」一堆人来匆匆,去也匆匆,留下瞠目结舌的众人俯视满地不堪的紊乱,真不知是招谁又惹谁了?众人不禁满腹疑窦。 ◇◇◇ 「哇碍…」惊艳,大大的惊艳。 从未登上山巅眺望远处的第崆,惊觉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地辽阔、一望无垠。 右手边,山峰绵延的尽头,是一处又一处人家的屋檐,点点红瓦令人数不清;左手边,一座又一座山之后,竟是一片宝蓝色、白色,简单却又复杂,美得令人难以想象、描绘的景色。 以前,和师父师兄们居住在山林里的他,根本懒得往更上处攀爬,偶尔有机会下山,总是爬到了居住之地便已气喘吁吁,无心浏览沿途美景,而且他被困在师父的五行阵里,没人引路,他哪儿也去不成。 稚教他实在过于优秀,教师父不喜欢他也很难,不但处处偏袒他,还想将他留在身边,也不问一下他愿不愿意。 虽然问了,第崆必定也会因要讨好他而答应留下。 若不是夜里猛咳的毛病逐渐好转,他处心积虑地慢慢松懈师父防他脱逃的心防,偷偷至师父藏经害之地,研读五行之术自行破解,并且顺手带了一本册子下山,他还真没机会见识到世界的宽广。 「那边是海。」看着第崆瞅着蓝白色的远处不放,花雾夜为他解答。 「我当然知道!」第一次见到海的第崆逞强地道。 原来那就是海。 听说他家的祖先来自于一座不起眼的海岛,名为崆峒,和山一样的名字,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想不想亲自去摸一摸、看一看?」 「不想!」不想被花雾夜认为他是个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黄连海都没瞧见过,而被他瞧扁,第崆宜觉地断然拒绝。 但在开口的同时,他便后悔了,他在干嘛呀? 能和他一同去看他没见过的东西,没去过的地方,不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吗?就像一直萦绕在心房里的儿时记忆,不管去哪儿胡作非为,他的身旁都有个……只有一个一脸只想制止他的人吗?他是他的制衡器,也因为有他的制止,他才觉得更有乐趣。 花雾夜嘴角轻扬,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之前总是为了日子而打拼,更为了餬口,他的生命里错过了许多人事物,而他却是他最不舍得、最不愿错过的人,有他在,似乎连空气也是清新的,非比寻常地清新。 「我没去过,我好想去看看,你不能陪我去吗?」花雾夜知道小霸王似的第崆最是受不住他软言低姿态的哀求,只因他很少这么求他,儿时的他总是不肯低头,挺起腰杆和他硬碰硬,浪费不少气力,而现下的他,早已非吴下阿蒙,学乖不少。 「你没去过?真是只井底之蛙,哼!」嗤之以鼻的同时,第崆的心却是雀跃的,原来他也没去过!那么他们可以一同去见识对两人而言是全然陌生的景物,创造共同全新的记忆,多教人高兴啊! 「是呀,你可别跟别人说,我怕人家会笑我,住在离海不算远的城市里,却连海是何等模样也没见过,我怕别人笑话,不敢央求别人带我去,所以,十一,你可不可以好心地陪我去?」在温和太阳底下,晒得发亮、黑黝黝的笑脸逐渐靠近,近到第崆的心跳乱了起来。 第崆撇开脸,掩饰极易沾惹上热度,早已染上些许红霞的白皙脸颊。 「看在你苦苦哀求、可怜兮兮的份上,我就陪你一起去,你可得要知道感激,嗯?」 「好,不论你要求什么作为回礼,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买得起的,我都答应,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我想想……」佯装严肃思考的第崆,几乎快悠不住地笑出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说话要算话。」 「嗯。」花雾夜心知,即使没有这个承诺,他对第崆的任何任性要求,只怕也没有拒绝到底的决心吧! 两人并肩坐于树荫下,吃起花雾夜带上来的干粮,在说说笑笑下,原本难以下咽的粗硬干粮,竟变成人间难得一求的美味。 第崆和花雾夜彷佛隔了许久没见的知心好友般,天南地北地聊得十分开心,虽然大部分都是第崆一个人聒噪个不停,但由花雾夜扬起的嘴角来判断,他也听得兴致勃勃,偶尔会插话。 ◇◇◇ 对花雾夜而言,彷若只要能听到出自他口中的话语,那声音便是天籁,至于内容是什么已不是最重要的事。 赏心悦目是满足男人动物性本能第一要务,至于交心慢慢来即可,现在跟不上第崆瞬息万变的思绪没关系,慢慢来,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自第崆的那一串话中,了解第崆的真意、真性情。 他相信他们有的是时间。 背着一个人仍健步如飞,一点也不嫌累的花雾夜聆听着第崆一路上若清脆的乐器声响般的说话声,笑得十分惬意。 若能就这么相伴终老,岂不快哉?花雾夜在惊觉自己竟有如此想法的同时,看见有两名壮汉守候在他的小屋门前,满脸横肉的他们看似来意不善? 他下意识地想将第崆护在身后,却发现第崆跳下他的背,直向那两人奔去。 「师兄……」 「小崆儿!」二名大汉和第崆像是久末见面的亲人重逢般地热络。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师父人呢?」第崆抱住大师兄一空的手绕到他背后。 使劲地捏了一把。 「你小力点,师父他还不知道你在这儿啦!」 「当真?」 「就是知道你还不想让师父知道你的行踪,我们才先来知会你一声的嘛,疼、疼疼……」而第崆抱住三师兄三空的另一只手,同样地也在他背后,用力地捏了一下,使得三空脸上的假笑险些挂不祝 「别捏了,又不是我们出卖你的,不过这事迟早瞒不住师父的,疼呀!」三空接着求饶。 他们这些师兄弟们皆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泄把柄落在这最小的师弟手上,又不忍心痛扁这小巧又惹人怜爱的小师弟,加上又惧于他报复的阴险手段,所以表面上他们是尊长师兄,私底下则是……奴仆不如呀!这教人又爱又恨的小瘟神还是快快离去得好。 不过他一离开,他们偏偏又心生不舍。 「哼,一定是我那个笨哥哥告诉你们的!看在你们替我瞒住师父的份上,饶你们一回。」 「谢谢我的小祖宗呀!」二位师兄动了动被捏得痛极了的肩膀,这小师弟真狠心,竟在他们痛穴处下手。 数步之远外的花雾夜愈看脸愈是沉,脸色愈是难看。 他竟然……竟然……竟然…… 第九章 在满是尴尬。 充斥着不自然的氛围间,第崆好不容易随随便便,极尽敷衍塞责之能事,为求不让花雾夜多心,将两位师兄草草率率介绍给他认识,随即以两杯粗茶打发了他们,花雾夜的小屋才又得以再度回归于宁静。 「嗯……雾夜,你怎么不说话?我师兄他们吵到你了吗?」第崆怯怯地开口,他忍了一天了,而花雾夜竟自回来之后就没有开口和他说过一个字,一个字都没有耶?有必要在他面前如此「惜言如金」吗?两人闷闷地吃过晚饭后,第崆终于忍不住以质问的语气逼问,他若再板张脸给他瞧,休怪他翻脸。 没听到?第崆在花雾夜面前转呀转的,再问一遍。 但竟没得到应得的响应!只见花雾夜转头进屋,以他的背冷冷地拒绝第崆,高傲如第崆怎能接受遭人漠视的待遇。 「花雾夜!你再不开口,我要生气啰!」 在第崆不明所以的眼神上,一把熊熊火焰倏地燃起,耀眼的火光刺得第崆一愣一愣地,他的问话得到的竟是这个?熊熊的火焰惹红了第崆的眼,亦点燃他心中的怒焰。 「花雾夜……啊!」当他要发飙之际,突然被不知在何时逼近他的花雾夜一把扛起,丢进热水里,成了一只浑身上下湿渌渌的落汤鸡。 「花雾夜!」第崆怒不成声,气得浑身颤抖,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待他,很好,他是第一人,好大的胆子! 「你是谁?」 闷了老半天,一开口竟问他这句话?花雾夜脑子坏了吗?「雾夜,你闹够了没?竟然将我丢到冰里……」 「你是谁?」 竟又不让他吧话说完,他最讨厌有人在他说话时插嘴。 「十一,你脑子烧坏了吗?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叫十一吗?你竟敢忘记我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恶耶!一忘一次就已经很过分了,竟还忘记他第三次,花雾夜,你太过分了! 「你这笨蛋,听清楚,我叫十一,数字的十一,又清楚又好记,再简单不过的了,再记不住你就是笨得不能再笨的笨呆子、蠢蛋、驴蛋、笨蛋……唔!」 花雾夜那带着热气和湿气而显得娇艳欲滴的红唇,成功地止住他扰人的怒骂,以及教他心烦的谎言。 他为什么又要骗他呢?到了这地步还要继续骗下去?他真当他是个没有大脑的笨蛋不成?他还想框骗他、戏弄他到几时? 明知他是一个狂妄自大、自私自利、一切皆以自己为先的小霸王,为何他还愚蠢到想留他在身边?对他付出再多的真心也得不到应有的回报,他最爱的还不是他自己!他要的不只这些,他…… 喝!原来他…… 封住不停蠢动的娇嫩红唇,品尝它鲜美的滋味,甘甜纯美,不带一点瑕疵,亦或……瑕疵在他眼里早已不成瑕疵,只觉得只要是属于牠的一切便是美,好美好美…… 「啊!」花雾夜吓了一跳,吃惊的成分多于吃痛,他被第崆的反击吓了一跳,而他竟这么反击他!其实,这也不错,伸出舌尖,舔舔血丝,有点腥味,还有他的味道。 第崆骇然地看着嘴角流着血还一脸不在乎地笑着的花雾夜,难道他不痛吗?还笑!真是刺眼! 「你、你、你……」可以说是被花雾夜出乎意料之外的举止吓慢了的第崆,吓走了他平日的伶牙俐齿,第一次觉得有人比他更疯,他疯了吗?竟、竟、竟吻…… 噢!第崆只觉得所有的血液皆奔流至脑部,突然被吻的他直觉地以回咬反击,但嘴里残留的血腥味,在在提醒他,他们刚刚……亲吻……噢! 第崆张大双眼盯苦在雾夜伸出舌尖轻舔嘴角残留的血渍,他刚刚被那双唇瓣吻他一定得同他说清楚,他怎么可以未经他同意就噢……他在想什么,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同意的嘛! 小时候他可以吻他,因为他是老大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可是并不代表长大后,他可以反过来吻他,老大又没换人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忘不了花雾夜,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常常想起他;虽然他看见那些一心想缠着他的女人,他的心里就会不舒服,想捣蛋、想发泄、想找人出气;虽然他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心儿会怦怦跳个不停,害他睡不着,一整夜只能听着重叠的心跳,不敢张开眼睛;虽然…… 「花……唔!」又不让他说完! 害怕听到第崆拒绝的声音,更是抵挡不住红唇蠕动时所产生的魅惑,花雾夜想再次确认方才的那一吻带给他内心里的震撼,待他一接触到他的唇,果然……就是他了!内心不明所以的寻寻觅觅,所求的,便是他了。 再苦也不肯服输,不肯屈居人下、仰人鼻息的他之所以甘心当个跟班,做个被人使来唤去的随从,一切只因那个人——是他。 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情之后,不再彷徨不安的花雾夜态度大幅转变,他一向固执,他知道,所以就让他的本性真诚地在第崆面前展现,谁教他又来撩拨他的心,自投罗网?花雾夜执拗地以舌尖轻舔如蚌壳般紧闭着的唇瓣,以他教人憎恶的执着掠夺第崆的唇,第崆在水中无法施力推开这个强悍的侵略者,想开口骂人却教他得逞,火热的舌尖长趋直入,毫不掩饰它的狂放。 热情似火的舌,舔遍它所及之处,贝齿、牙龈、脆弱又敏感度极佳的口腔内部,以及下意识抗拒着它的柔软小舌…… 花雾夜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仔仔细细地品尝着,直到他认为够了为止,不过一离开他的唇,他又觉得似乎还不够。 「嗯……」叹息似的申吟自好不容意重获自由的唇瓣间逸出,耳朵听见自己超乎想象的柔媚声调,加以支撑不住身躯的四肢,第崆红箸张悄脸。 「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很恶心耶!竟……竟将舌头……」唔……讲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吻,这般赤裸裸地任人探索…… 由俏脸绯红的程度可断定,此刻的他逞强的成分居多,但花雾夜很难不为恶心这两个字受伤,他竟说他给他的第一个深吻——恶心!他该还给他一些些回报,一些些。 「真的很恶心?」花雾夜缓缓压下身,压近那张红得做着了火般的嫩颊,为何他的肤色竟如此的白皙,而他的却如此地黝黑?可以想见他隐藏在衣物下的肌肤必定更白,若白玉,似白雪。 呵,原来他这么……色。 不过,这一切独对他,只针对他。 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以为是自己忙于生活而无暇顾及他事,以为自己和别的男人不同,甚至到了可以出家当和尚的地步,原来只因他在等待,等待着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他回到他身边。 那一夜,那最后的一夜,在冰冷的地牢里枕在他怀里,教人忧心忡忡,彷佛随时便会失去的脆弱人儿,在隔天竟完全失去踪影,在他心底留下无限惆怅,一个无法弥补的缺憾,令他久久无法忘怀。 而今,他终于又回到他怀里,他不会再做他走,再也不! ◇◇◇ 被吻堵住嘴而不能顺畅呼吸,加以敏感处被刻意拨弄的惰况下,第崆早以分不清是热是冷、是晨是昏,是在水中或是在陆地,他只能感觉到他像是只缺水的鱼儿,张大口不停地吸着空气,而渡予他空气的,曾几何时,变成了这么特别的存在?「嗯……呜……」 断断续续扬起的申吟声为这斗室的温度加温,热,好热…… 在第崆被吻得浑然忘我,理智飘渺至不知名的远方时,不知不觉中,欲罢不能的花雾夜和着外衣进入大木桶中,和第崆隔着湿透了的衣衫拥吻。 原来他们的身躯是这么地契合! 黝黑的大手钻进被弄乱的衣领里,抚遍第崆每一寸细致且染得红润的肌肤,在他身子忍不住轻颤时,恶意地逗留,使它更颤动不已,甚或难耐地抽搐着。 仿似永远吻不够的唇瓣,贪婪地品尝着彼此的甘醇,满溢的甜美,顺着相连的唇角滑下,经过相偎的胸腹,隐没于不冷反热的水中。 被热情熏晕的第崆无力地靠椅在木桶边缘,迷蒙的双眸,看见蒙眬又邪稣的花雾夜,原来他是这么放肆又邪凄的男人,他从来不知道…… 他还能看见多少个和儿时不同的他?好期待。 在第崆身上恣意妄为的大手逐渐向下探索,抚过他被他吮红的唇瓣,下滑至他不断上下移动的咽喉,他的热唇竟亦随之而下,舔吮,啃咬,使得他不但麻痒难耐,体内更是不断升起莫名的骚动。 「呵……雾夜……雾夜……」 「嗯。」 竟这般敷衍他,什么叫「嗯」呀! 「雾夜,等……等一下……」 「嗯。」 「花雾夜!」因怒而生的气力虽然不大,但也足以止住含住他胸前被吮吻得红肿的凸起,很疼耶!虽然不只有疼而已…… 「我喜欢你。」花雾夜说罢又开始为所欲为,第崆再度将他挡开。 「可……我们昨日才见过面……一好不容易,第崆终于在混乱的脑袋里找到一个借口,他想制止他,却又舒服得不是很想制止。 「你听过一见钟情吗?」 「你是说你对我。」 「是,也不是……」 「花雾夜!」他在打哑谜呀?原来他也会戏弄他?这小子愈大愈是狡猾!今日他唤他名字的次数似乎足以弥补这些年来的空缺,呵。 「正确应该说是二见钟情,当我看到你和别人亲密地搂搂抱抱时,不禁醋劲大发,这才觉悟到这一点,世事难料,倒不如先造就既定的事实,让你变成我的,再也无法从我身边逃开。」这是他爱的宣言吗?可是配上他对他上下其手的动作,他顿时变成了一个色老头! 原来外表忠厚老实的花雾夜,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可是……只要是他,他似乎就讨厌不起来,甚至还觉得这种表里的差距更加有趣。 「一见钟情和二见钟情有何不同?」第崆以从未显现过、不自觉的娇态问道,他的双手很自然地攀上花雾夜的颈项,像是他早已习惯这么做般,再自然不过了。 恍若,他们从未分离过,他们之间并未有七年的差距,他和他自小时便已形影不离。 「很简单,在于你我曾见过面与否。」 「你!」原来他……又不让他说话!不让他证实心底的疑云,就只会用吻来封他的口,这笔帐先记下,想来他以后也可以使用这一招,以后…… 以后……多好的词儿呀!表示他的以后身边有个他,而他身边也有个他,不离不弃。 不再浪费时间自我克制的花雾夜,不给第崆想透的时间,开始驰骋彼此的欲火,让之不休止地飙升。 和第崆的手相较之下像是木炭似的大手抚上第崆身混男儿最脆弱的部位,轻易地让他再也无法言语,随着被他点燃的热度,花雾夜开始探索他将进入的秘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第崆连拒绝都不知该如何拒绝,便已陷入难以自拔的欲望深渊中,只能随着在他体内肆虐的手指沉沦。 又麻、又痛、又有股难以形容的怪异快感。 太过复杂的情感占据原本灵活的思维,变成一摊泥似的,随着花雾夜摆弄。 那是一种无以名状的充实,人生至此已足矣,一个人,二个人,成为完整的个体,不再感到孤寂,只因有彼此…… ◇◇◇ 「第崆……第崆……」虚无缥缈的叫唤声断断续续的传出,由远而近,就是不肯停歇。 第崆缓缓地张开沉重的眼皮,由黑暗转为光明,第一眼瞧见的,是一直在他身旁守护,不离不弃,担忧的神情,不同的是,是由一张稚气的脸庞话成黑黝黝,黑到快看不清五官的成熟脸孔。 好黑呦,不过他竟不排斥,甚或觉得这样也好,这才适合他。 「你好吵哦,叫什么叫?叫魂哪!」 「我就是在叫魂,想将你的魂叫回我的身边,谁教你突然间惨白着脸,失去意识!」花雾夜担心极了,千呼万唤终于唤醒第崆,想不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嫌他吵?唉,果然是第崆的作风。 竟责难他8还不是你害的!」 都怪第崆小时嬴弱的身子给他的印象过深,花雾夜一时难以遏制自己往坏处而去的想象,但待第崆一清醒,放下忧心来的花雾夜哭得很是邪恶。 「是,是,都怪我,不该太过卖力,让你舒服到不行……」 「啊!花雾夜!」这话也能说出口,何时他的脸皮竟变得比墙壁还厚,将那个小时候害羞的花雾夜还来!无力起身捂住那放肆的喀,第崆只能空叫嚣,但只会叫的纸糊老虎,教人何惧之有?难、难、难。 「别气了,逗你的。」 「哼。」花雾夜将第崆搂进怀里,不顾他的挣扎,效法小时的他不顾他的挣扎般乱亲乱抱,力气小的得向力气大的称臣。 只不过花雾夜明白,他能赢他的,恐怕也只有力气和身高罢了,唉、唉、唉!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还会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早就将我忘了。」花雾夜将头埋在被他吮啃得出现点点红印的颈项里,深深汲取属于第崆那久违了的味道,为何这么多年后,他的身上仍是那股想忘也忘不了的中药香?被紧紧拥抱,挣也挣不开,第崆索性不再浪费所剩不多的气力,待在宽大又温暖的怀抱里,他喜欢他身上的汗水味、青草味、特有的清香体味……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他就是喜欢他。 「我还不是,而你竟没认出我来,你可知我有多生气!你可别说你忘了,是你自己答应要待在我身边,永远不离不弃。」 「我没忘,是黑暗教我一时看不清,只是有股难以言论的莫名熟悉,否则我相信我也不会任由一个陌生人随随便便的缠上,基本上,我也是很挑的。 而且,因为我一向认定若是我俩能再重逢。 肯定是我先认出你来,而你早已忘了我,我将我们俩的回忆当成是自己的宝物珍藏着,希望能有一天和你重聚,能早一日再遇见你,在那之前,我一直忙着建构一个不输给你们第家的家业,想和你平起平坐……」 他竟为他而想了这么多? 「傻瓜,什么平起平坐?早在你离开第府,咱们的身分便是平等的了。」 「可是……」 「况且第府的现况又不是我造就的,我只是个坐享其成的公子哥,比起你脚手胝足的为生活而努力,我不过只是个不懂世事的少爷……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我离开师父回到济南城,我会加紧脚步,总有一天会超越你。」第崆说得自信满满。 呵呵,果然还是个信心十足的自大狂,小霸王的影子仍依附在他身上,他就是这么地炫目,教人移不开目光。 重逢之后的他,愈看愈是欣喜,愈是喜爱。 花雾夜的手蠢蠢欲动,又开始移向不该去的地方。 「你不觉得现在应该先做点别的好事吗?」 「好事?」兀自沉浸于描绘美好远景的第崆没发现自己再次被压倒。 「再一次庆祝难能可贵的重逢。」 「再一次?」被花雾夜的笑意迷昏头的第崆一反平常的机敏,迟迟不能领会。 等第崆领悟他语里的涵义时,他已又被带入狂浪的深渊,随着花雾夜的狂情浮浮沉沉。 第十章 花雾夜和第崆一连赖在小屋里不知过了几个日与月,贪婪地弥补离开七年的缺憾,两人饥渴地索求彼此,彷佛这个世上,只要有彼此的存在便已足够,渐渐地,吃光小屋里所有的存粮后才醒悟,毕竟现实生活还是得面对,人还是得吃东西的,而为了吃东西,非工作不可。 而提醒他们这对可谓新又可谓旧的热情小情侣的,除了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的肚子外,就是一个极为不识相的不速之客。 「我还在想,那个瘫在男人身上猛撒娇的小伙子是谁呢?谁知竟是我家那好些年都不肯回家和家人相聚的小弟呢!」 话声一响起,惊得在自己家里衣衫不整的小情侣,忙着找不知掉落何处的衣物遮掩身子。 「四郎,你没事老往我家跑做什么?」花雾夜不先忙着遮盖自己精壮的身躯,倒是先捡拾第崆的衣物帮他穿戴。 「听听这是什么话,今天我终于认清你这外表忠厚的小子,竟是个见色忘友的无耻之徒!」 「没事的话,这儿不欢迎你,请回。」花雾夜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喂!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算算,好歹我也比我这个十一弟待在你身边的日子更长、更久,理当情感更深才是。」 「长而无用,就似你的外貌,华而不实。」穿好衣服的第崆转而为花雾夜着衣,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 「好,很好,你们沆瀣一气,同一鼻孔出气,有了新人忘旧人,有了情人忘亲人,不顾道义……」 花雾夜右手将门打开,左手搂着伊人,不舍离他半步远。 「你说够了没?」 「不论你说够了没有,这儿都不欢迎你,你是要自个儿走出去,还是要我请雾夜将你丢出去?」第崆皮笑肉不笑,精致的瓜子脸美则美矣,但隐藏在其下的寒意,不需言明。 第四郎调调地摸了摸自己碰了一层灰的鼻子。 「我走就是,那我特地来的目的也就用不着说了,都怪找好心、多事、自讨没趣、惹人嫌……」 「惹人嫌这句话是对的,谁教你泄露我在这儿的事!难道你连我师父都说了?」第崆俏丽的脸一沉,大有想杀人的阴戾。 竟然威胁他!他好歹也是他四哥,虚长他数岁耶! 罢了,从小他便明了,他斗不过鬼灵精怪的十一、十二弟,二哥和十二弟现在也正为男人而缠扯不清,难道他们家的男人都只会对男人有兴趣?他可不要!他要一个娇滴滴,柔情似水的美娇娘。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第四郎瞧见花雾夜的手握成拳,大有狠狠击向他俊脸的态势,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这杰出的好青年,还是快快吧话说完的好。 「先声明,秘密可不是我泄露的,是你自己那没什么原则的师兄们说的,亏他们还一口保证绝不会出卖你,谁知在你师父怒眼一瞪下,就……」 「若非你先告知他们,他们怎会有机会泄露给师父知道!」第崆握紧双拳,手里握着不知名的粉末。 第四郎瞧见第崆手间的白色粉末,心知不痲和尚是个亦正亦邪,又疯且癫的和尚,虽是医术高明,却更是使毒能手,只因他秉持着要学正就必得学负,正负两相得宜,有正必有负的歪理。 为何他这门外汉这么清楚,还不是从十一弟的师兄们那儿现学现卖来的。 「等等!」现在强调他是四哥肯定没用,第四郎可没那么笨。 「你不想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 「这还不简单。是来通风报信、讨人情的。」 好聪明的十一弟,若他能在雾夜面前为他美言几句,他们合资生意,他也许能多捞些油水,谁教雾夜公私分得这么清楚明白,让他想多污一点甜头也没机会。 「怎么?不夸我聪明?」 「你怎会知道?」 「这还不简单。」 「碍…」 ◇◇◇ 「师父,您老人家一直待在树上,小心上头风大着了凉。」第崆勾着花雾夜的手腕,并肩立于小屋前,神情自得。 而第四郎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中了第崆的毒,和那日第崆离开师父的住处使的毒一模一样,也就代表着,第四郎也得苦上个三天三夜,莫怪他躺在地上大肆申吟。 「你是谁?干嘛巴着我的小崆崆不放?」不痲和尚指着花雾夜的鼻子喝道,不知他是当真没看清楚,亦或视而不见,很明显地,明明是第崆巴着人家不放,而非如他所言。 「师父,您怎么站得离我那么远,那我如何才能给您一个欣喜若狂的拥抱?」第崆敞开双臂,笑得好甜好甜。 一旁的花雾夜眉心一拧,心里想着,真想将他关进屋里,不让任何人瞧见,他的笑容、他的一切只属于他,他不想和别人分享。 不过花雾夜很快就会知晓,第崆隐藏在笑容下的,是令人胆战心惊的邪恶意图,他——绝非善良之辈。 「不用,在你告诉为师的那解药配方之前,为师的还不想自讨苦吃,一次就够了,很够了。」瘫在地上的第四郎听到那是连不痲和尚都解不开的毒,顿时一愣,那是何等的剧毒?他不值几个钱的小命……一惊之下,便晕了过去。 「师父,您就别客气了,以您那伟大、高超卓越的医、毒术,岂有解不开的毒,徒儿不过是在您面前献丑、耍猴戏罢了。」先给不痲师父一顶高帽,让他不戴不行,还夸得他心花怒放,实在高招。 「哈哈哈,还是小崆崆了解为师的我,哈哈!」 身后的三空低着头,不敢掀师父的底,若师父解得开毒,他又何必同师父一同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一连受苦数日数夜?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记忆,三空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先不说这个,去、去!你们全给我离开!」不麻和尚斥喝着众人,想单独和小徒儿谈「心」? 花雾夜忧虑地望着第崆,第崆则回以要他宽心的微笑,让他和师兄们一同走离他们一段距离之外,看得见但听不着他们的话。 ◇◇◇ 三空将花雾夜拉到一旁,压低声量悄悄地说话,他怕被小师弟听到嘛8你就是小夜夜?」 「是,怎么……」怎么这么叫?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一空明白他的疑惑,自动接话: 「第崆在入师的时候,每天哭得像泪人儿,水做的似的,那么可爱的娃娃整天哭,教人好不心疼,一边哭又一边咳,那才真是教人看不下去,恨不能挺身代他受苦……」一空一不小心,沉涸于回忆里,记忆中的第崆太过惹人怜爱,他才会至今仍忽视他的真面目,纵使被他耍也甘之如饴,唉!花雾夜心一揪。 「那时他口中总是念着小夜夜这几个字。」三空抢话讲。 原来,是他辜负了他。 可是那时他还小,还有身子弱的母亲得照顾,所以他不能不顾一切地飞奔至他身边,而且,他当时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 那时的一别竟是七年!好漫长的岁月……但花雾夜不惆怅,因为他有自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很快地便能弥补那七年的空缺,他和第崆将不离不弃。 「不过,你还真有勇气。」 「此话怎讲?」 「小时的第崆皮就算了,反正力气不大,毒术也不好,何是今日……噢……」三空莫名打了个哆嗦,他只能说,他佩服花雾夜的勇气。 「是吗?」第崆应该不会如此待他的……应该吧! 花雾夜头皮开始发麻,不过既然爱都爱上了,又能如何?见招拆招吧!嗯!就这么办! 一空和三空见到花雾夜的决心,只能叹气,能感到乐观,也只有现在吧!总之,他们也只能祝福两人能永结同心、永浴爱河,否则,万一他惹小师弟生气,怕是他们这些做师兄的也逃不过灾难哪! ◇◇◇ 「就是他?」不痲和尚问,他知道一直让他以休养身体为由留在身边的小徒儿心里有个人,因为那个人,使得地想离开他身边。 以一般人而论,身为徒儿偷走身为师父的宝箱里的宝物是何等地大逆不道、不可原谅!但,不痲和尚及第崆不是可以归类于一般人的人,不论价值观亦或行为模式都大相径庭,这或许也是他们师徒俩合得来的最主要原因。 身为师父却被徒弟施毒加害,他非但不生气、不发威,还喜孜孜地,只想找到第崆问个明白,那毒是怎么配的,又该怎么解? 这当然是在其它徒儿看不见的私底下进行,毕竟身为一个师父,面子偶尔还是要顾一下。 第崆也知道不痲师父并未怪罪于他,甚至又想要他留在他身边,他也喜欢师父,但这和喜欢花雾夜是不同的。 「嗯,就是他。」果决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羞赫。 「哼!不怎样嘛,常听你叨叨念念的挂在嘴边,还以为是多优秀的大人物,结果竟是块黑木炭?」 「师父。您再批评他,我就不告诉你那本小册子在哪里。」闻言,不痲和尚一惊,忙换上讨好的笑脸。 「我的小祖宗,我只是担心你年轻,看人不够准,怕你被骗去当……」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许你该为雾夜惋惜才是。」 说的也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不过他还是舍不得他的小崆儿。 「想不到您竟会私藏那种册子……」第崆勾过不痲和尚的肩,窃窃私语。 「嘿嘿,隐居山林,偶尔也会觉得无趣嘛,好玩而已,你可别说出去。」不痲和尚神情紧张,彷佛发生了什么严重的大事。 「可以,我不过是想请求师父答应一件小事而已,就不知师父肯不肯点头?」 不痲和尚瞪了小徒儿一眼,他能说不吗? 「你说吧。」 「师父,我知道您身边的银两不少,可否借来一用,让我和小夜夜可以开间商行和第四郎抗衡?」第崆笑得很媚,他要教训教训没事跑来扰乱他和雾夜的不速之客,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可以。」不痲和尚自齿缝迸出这两个字。 很好,这吃里扒外的小崆儿,真伤他的心,但他不反击,他就不叫不痲和尚,他绝对会找机会讨回这笔帐。 至于那是本什么样的小册子?只有天知、地知、他们师徒俩知,因为这秘密……天机不可泄露。 ◇◇◇ 后来,不痲和尚也改居在济南城内,资助第四郎,专门和第崆唱反调,两造在济南城里你争我夺,竟也开创出不错的佳绩。 只可惜为求胜出,第崆镇日忙进忙出,忙得不可开交,冷落了一旁的情人,情人虽也忙碌着,却心生怨怼,噢,好象久候不归丈夫的妒妇。 「第崆,第崆!」正忙着对帐的第崆不搭理花雾夜的呼唤,他很高兴这回他们抢到了陈府的订单,略胜一筹,不过这不够,他还想赢更多。 花雾夜伸手将帐册挡住,教第崆无法再看下去。 「干嘛?」 「你不觉得你已经够让你四哥灰头土脸了吗?够了。」花雾夜想起带着两个可怖的黑眼圈来恳求他的第四郎,说他再也受不了不痲和尚非人道的鞭策了,一副好不可怜的模样。 「不够,不和他斗斗,他不知道我的厉害。」 「第崆,喝杯茶消消火,答应我别再和你四哥斗气了。」第崆接下递来的茶。 一口饮荆 「再胜一回,我就罢手,我也有点厌了,再一回,我就答应你先前提的想法,和四哥合作,拓展更大的事业版图。」 「当真?」雾夜的心意他岂会不知?他也只是整人整好玩的,很快就不想再玩。 「奇怪……突然间好想睡喔!」第崆惊觉事情有异。 「你竟……」第崆逐渐陷入黑暗的意识,恍惚间听到花雾夜的话语—— 「我只是看你太过劳累,不忍心,又想和你一同渡假,所以我已经将所有的事全交给你四哥了……」花雾夜讲得坦荡荡,只是带着一点点愧意。 他只是想好好地拥有第崆而已,过着只有两人的生活,不受打扰。 想当然耳,连夜在意识无法清醒下,被带至人烟稀少、四面环海的崆峒岛,第府祖产之地,醒来后的第崆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但,花雾夜就是有他的办法,加上有着无人能及的无比毅力,在床上卖力地贡献他的年轻气盛及强烈的欲望。 「碍…雾夜……」吟哦不已的第崆早已忘了生气,深陷花雾夜所布置的旖旎情境间不可自拔。 两人之问究竟是谁技一口二筹p.又怎生分得清。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