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小灾星》 楔子 紫微斗数里的星曜定名,确实与其星象作用有关,但冠称凶星或煞星的,却不可直译为凶神恶煞,因其基本星象与好或坏无关,而是在于其功能较威猛刚硬或突梯巧变,难以控制捉摸,使人生旅程倍尝艰辛。 不过「无煞不称奇」,往往在挫败转折中将会有更多的收获。 *** 有一古老的传说,因为太过古老,逐渐为人们所淡忘,除非有缘瞧见那外表已然斑驳得难以辨识的羊皮书,才能一窥究竟。 煞星聚, 祸殃兴。 非识世, 腥风掀。 由书中依稀可辨认出这四句,然其语焉不详,且下文全然看不清,令人存疑。 但久而久之,连这本羊皮书也已然失传。 *** 紫微斗数中共有一百多颗星曜,其中甲级星曜有三十颗;分别为十四颗主星、六颗吉星、六颗煞星、另有四颗化星,其余分别为乙、丙、盯戊等四级。 甲级星曜对人世影响最大,话说商时商纣之所以为虐,主要缘于煞星影响甚剧,还有夏桀、秦始皇……等,皆因煞星不耐久居于无所事事、平淡无聊的天庭,偶一偷游人间所致的祸端。 天帝在莫可奈何下,拆散这六位从小一起长大修成、比亲人还亲近的煞星,六人一怒之下,自贬于人世,扬言若在人间相聚,必掀起一段连天帝也阻止不了的祸患。 在天帝刻意的阻挠下,六星一直无法再聚,一直留于人世受尽一世又一世的疾苦,以磨去他们的厉气、怨气。唯一的缺憾便是还未能教他们懂得情与爱。 若是懂得,相信他们必不会再只因一时兴起而为害苍生了吧! 而这一生一世,他们能否懂得? 也许只能问上苍吧! 第一章 萧瑟不止的秋风,飒飒吹至渐渐由绿转红的大地上,再将红吹成黄,再吹成一片白。 长江南北,无法降下洗净天地般的白,但其仍有法子宣告冬季的来临,以寒冰似的北风,以装饰般偶现的暖阳,与夏日绝然不同的寒意,让人们体会四季的不同,为人间增添不少不同的兴味。 北风越过高耸的墙垣,俯向水气氤氲的水面,划过精致梁柱,穿过雕镂窗棂,以瑟然的鸣声呼啸而至。 「呼,今年怎么这么冷?」 一间宽广的厅舍内,四人围着圆桌而坐,另四人分别站立于其后,更增显坐着的四人身分的不同。 出声的是八人中相貌最为俊秀者,隐约中甚至透着女子般妖冶的娇媚,有着邪邪上挑的细柳眉、黑白分明的乌瞳,溜溜流转、细致的鼻梁、不点而朱的巧唇;初识者若能不误辨,实属难矣。 当然身为男儿身的他,遵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守则,若有人胆敢对着他说他长得像女人,他可是会加倍奉还,让对方记取绝对难以忘怀的教训。 最不服输、最爱陷害人、最狡猾的翘楚者,非云家二公子云无琇莫属。 站在他身后的那休,默默地拿了件灰貂外麾披在他肩上。 「二哥,那休还是那么贴心,你可别再整他了,否则若害他跑了,你可就什么也做不来了。」 开口的是云家排行最末,也是最慢学到、甚至还学不会谨言慎行、祸从口出、言多必失……等真谛的云无瑜。 「喔,是呀,像四弟心思如此缜密,又懂得体贴别人的人,最是适合引领众人,成为云府的主事者。」云无琇皮笑肉不笑地暗讽。 「不,不!我不要!我怎地担当得起……」知口头上占不了便宜的云无瑜摸摸鼻子,乖乖地闭上嘴,还给大伙儿一个清静。 「少爷们,就算是老奴求你们,求求你们赶紧推派人选,云家不能一日无主。」 老总管许慎老泪纵横,就为博取四位少爷的同情心。 视许慎若父的四位公子明知那泪是假的,却也不忍让他再演下去,以免弄假成真,届时难以收常 「既然父亲已选择了最适合他的死法,那么云家下一任主事者自非大哥莫属,何须多此一举费时讨论?」云府三公子云无璇冷冷地说道,语毕还附上一个大大的呵欠,表示讨论完毕,他该回去他的温柔乡,好好地与美人儿温存温存了。 他暗讽的冷言冷语让室内更形寒冷,似乎他呵出来的气不是热的,而是冰的似的。 四兄弟的父亲──云鹤,自诩风流而不下流,到处留情,因而四人的生母全不同,皆是他一时留情所留下的情种,为他的风流留下见证。 他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不到,上苍真让他死得其所,醉死在甜美的花乡里;死前也不指定由谁继承家业,意欲留下个烂摊子,让平日不服他、更是不肯继承家业的儿子们伤透脑筋。 「若让我娶回水袖,我便答应了,绝不推诿。」云府大少云无琦,近来迷恋上「水虹坊」里的名妓水袖,并扬言非她不娶。 「不成!」 大厅里除了云无琦以外,众人皆异口同声地极力反对。 怎么可以让一名花妓成为云府的大夫人、主母,于礼不符,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根本就只是贪图云家财富,对无琦并未留情。 「谁都不愿,再讨论也不会有个结果,不然这样好了。」似乎早有想法,心怀诡计的云无琇道。 「二哥,你有什么好法子?」 云无瑜对事情终于有了转折大感欣喜,好动的他已经快坐不住,若非关水在他身后暗示要他忍耐,他极有可能乘机溜出去遛达遛达。 「什么?抽签」 云家二公子云无琇的提议听来不免过于随便、敷衍。云家是扬州首富,有着数也数不清的万贯家产,在长江一带呼风唤雨,推举下一任主事者怎能如此草率! 没错,可就是这么随兴的法子反而博得众人的认同,因为这个外人艳羡的云家主事者的位置,四兄弟谁也不想接,谁也不想当;当了主事者,徒累得半死,倒不如不当来得优闲。 「对,就是抽签,由倒霉的人接任,抽到的人不得有怨言,非接不可!」云无琇眼中暗藏精光,说得煞是正经。 「可是,抽到的人岂不倒霉,万一他做烦了,故意将云家整垮,好让自己能逍遥自在,无事一身轻,那可如何是好?」这样他就不能拿云家的银票轻轻松松地吃喝玩乐了,这是云无瑜最烦恼的一点。对运气很有把握的他,相信自己总有好狗运,绝轮不到他,他只想快活地当他的云四少,可不想当累得半死的云老爷。 「所以啰,抽到的人如果做得好,则可每半年招回兄弟们再抽一回,做不好的人就得继续做。」 「何谓做得好?」云无璇直觉地认定他的二哥居心叵测,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当然得由咱们许总管许老来评判,相信不会有人不服的。」 许慎在云家服务多年,四兄弟皆可说是他一手带大的,自是不会有人不尊重他。 「再者,由许老来做签更是公正,没有人有异议吧?」云无琇环视另三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孔,知自己已说服他们,正暗自窃喜。 老总管许慎自外头摘取四根相似的枯枝握住一端,四根看来皆一般长,然抽中最短者,便是抽中了主事者之位。 「我先来!」最年幼、最是兴冲冲的云无瑜,对好玩的事总爱抢第一。 云无瑜抽了其中之一,在没有其它三根的比较之下,东看看西看看,仍看不出究竟是长或短。 「长者先,大哥先请。」 云无琇这么一说,自是云无琦先,再来是云无琇,最后当然便是云无璇。 轮到云无璇时,不知谁将窗子打开,突来一阵风将烛火吹熄,大厅霎时变暗,难以视物。 「灯,快点灯!」黑暗中不知是谁大喊。 须臾,动作敏捷的那休重新为室内带来光明,这下众人一看…… 「嘿嘿,恭喜三哥、贺喜三哥,这云家主事者的位置可是集众人艳羡于一身,可望不可求的位置……」 接收到冰冷得足以杀人的视线,云无瑜讷讷地闭上嘴,为保小命他还是少开口为妙。 云无璇精锐似尖冰的目光扫向众人,但见老总管许慎心虚似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他心里便有了底。 「承蒙各位的爱戴,无璇只得虚心接受。」不高不低的音调,教人分辨不出云无璇的情绪。 众人多多少少皆有些许不自在,眼神闪烁回避,唯独云无琇大剌剌地幸灾乐祸,直瞅着他瞧。 此仇不报非君子,从不以君子自居的云无璇这回下定决心非当个有仇必报的君子不可。 「既然我成了云府的主事者,那么我下的命令,众位兄弟们可听否?」 这下子云无琇的笑容为之冻结,那选和不选有何差别?他连忙以眼神向许慎求援,接收到的许慎焦急地想开口,却被云无璇制止。 「放心好了,我不会反悔,这六个月我认栽,但我有另一方案……」 语未竟,最易引人遐思。 「还有附带方案?三哥,你可不能说你不接,我头一个不允!」好不容易找着了冤大头,云无瑜可不希望反落到他头上。 「无瑜,无璇说到便会做到,你就让他说说他的方案是什么吧!」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兄云无琦,总算是被引出了兴致,打破了沉默。 云家兄弟骨碌碌地盯着自家兄弟云无璇直瞧,云无璇心知鱼儿上钩了。 「你们可知咱们还有个兄弟?」 「什么!?」唯一不知情的云家老四云无瑜惊讶地大叫。 云无璇不理他,径自续道:「为了让咱们能轻松享福,他是有回来的必要,是吧?」 这倒是,若能找到另一个继承者,他们也就不用兄弟自相残杀、互相陷害,可以直接陷害笨笨的、对一切还不够熟悉的新加入者,这主意深得大伙儿的心。 「然后呢?」云无琦扬着秀丽的柳眉问出众人的心声。无璇在打什么主意?他和无琇同样不安好心。 「很简单,只要能找出五弟的人便能得到云家继承人的豁免权,也就是说,那个人能不用在六个月后加入抽签的行列,还能尽情享用属于云家少爷的各种权利却不用尽任何义务,构得上挑战的边吧?」 云无璇明白兄弟们也和自己一般爱挑战,太轻易便能取得的,大多不会珍惜;如同自家主事者的大位般,天上掉下来的,他们还不屑要,非要布下点难关,摆下点阵仗,困难度愈高,他们兴致便愈是高昂。 云鹤曾在酒醉时吐露过些许消息,四兄弟每人已知的部分不尽相同,由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去寻找失散多年的兄弟,确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老总管许慎看着他带大的四位杰出俊挺的少爷,心知他已阻止不了他们的决心,他只愿找着人的是就爱贪玩的小少爷,因为他是最不适合接任的人眩 「好,就这么说定了。」 ***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心想这时天应早落下瑞雪的北方人,放眼望去,却仍见一片暗绿的大地,不免咋舌。 想起爹爹灰火临别时的迷蒙泪眼,祝风火恨不得能马上飞回山上和他们同聚,岂知他愈走却离家愈远。 「唉,爹爹定是早算中我会迷路,久久回不了家,才会红了一对眼眶,看得我好不心疼。」祝风火忍不住鼻酸。 原本若由阿爹祝长风下山送货,最长只需三天,然一心想多看看广大外界的自己硬是拦下送货的责任。岂知他将货送到后,一时贪玩便迷了路,直往南方走去。 他已将卖了药材所得的银两花费殆尽,已经饿了好几餐,饥肠辘辘的他,头昏眼花地随着人潮的推挤,走向不知名的前方。 *** 话说,近日来原本平静的扬州城发生了令百姓趋之若鹜的重大事件,没有爹娘的人欣喜若狂,有爹娘的人则赶忙和父母撇清关系,声称自己是没有亲人、孤苦无依的孤儿。 从云府二楼屋顶往下看,下方竟有着几欲挤破门扉的人群,自云府大门前绵延至好几条街外,一片黑压压的人潮,将云府四周挤得水泄不通。 「看你做的好事。」 情况糟透了,都怪寻自家兄弟线索最少的云无瑜无的放矢,乱放消息,惹来所有想当云府第五少爷的人们。他们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一口朝认不清又无法确切否认的云府中人表示自己就是云五少爷。但所有人都说自个儿是云五少,那谁才是真,谁又是假,怎生辨得清? 「二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否则三哥一定会宰了我的!」 自从云无璇接任云家主事者以来,每天有忙不完的事,除教他焦头烂额外,心情也每下愈况,但对外人尽量和颜以对的他对自己人则本性尽露,很有可能先找个人发火,以泄满腔不满。 而在这当头惹出事端、雪上加霜的云无瑜最有可能被当成出气包。 云无琇双手一摊,表示他无能为力,一点手足之情也不顾。 每当心一急,手上或脚上一定要有一物把玩以转移满心焦虑的云无瑜,脚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踢顶着蹴球,红色的蹴球宛若火红的太阳在云宅屋檐上陡升陡降。 不知如何是好的他,愈踢愈快。 而险些被人潮挤扁的祝风火,竟被人们推着、挤着而来到了云家大门口,若非前后左右皆有人推挤着,他可能早站不住,瘫在地上成了一块脏兮兮的破布,任人践踏。 「云无瑜!」 一声有若北方寒冰般冷酷的叫唤,隐隐可听出这短短的三个字里蕴藏着多大的震怒,吓得云无瑜一闪神没接住踢高的球,在屋檐边缘的他反射性地伸出慢了一步的长脚,碰是碰到了,却反将球踢得更高更远。 「糟了!」 就不知云无瑜是在说球,还是在说身后的呼唤。 云无瑜的惨叫声,引来所有人的注目,原本吵嚷的群众噤了口,抬头往上望。 饿昏的祝风火慢了一步,尾随众人也缓缓仰起头,却见一个火红的、不知名的东西占据他所有的视线,紧接着他便失去意识。 知自己惹祸的云无瑜以卑微的姿态向他的二哥求救,明知得付出好几倍的代价,却也无计可施。 云无琦算计似地应允,他走向前,站在极显眼、所有人皆瞧得见的屋顶上,朗声道:「各位乡亲,昨儿个咱们兄弟请示观世音菩萨,祂告诉我们今儿个咱们的兄弟会出现在云府大宅前。」 底下黑压压的头颅变成一个个仰高的面孔,众人屏息以待。 「祂说只要我们今日投下一颗红球,接住红球者便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兄弟,相信众乡亲也都瞧见咱们的新兄弟了。许老,送客,别忘每人皆有一份小礼,不成敬意,请笑纳。」云无琦要那休在众人注意到被砸昏的人之前将之带走。 本是哗然的众人一听有礼物可拿,今日也不算白跑一趟,人群便慢慢散去。 第二章 「肚子饿了吗?桌上有吃的。」 祝风火张开因被球打中而泛疼的眼,眼前净是一片蒙眬,他不仅头昏眼又花,只余听觉尚称住,他慢了半拍,消化了低柔嗓音的话意。 真丢人呵,眼前之人怎么知道他饿了? 侧耳一听,这才发觉如擂鼓般鸣叫不止的叫声竟是由他肚皮内发出的,祝风火羞得不敢见来人。 但抵挡不住食物否气诱惑的他,忍不住冲至桌前狼吞虎咽,他已经好多天没吃到象样的食物了,真感动,自个儿还活着。 而那人仅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不语地陪着祝风火。 「你!咳咳……」 不一会儿,他扫光桌上丰盛的大餐。顿时杯盘狼藉。好不惊人的食量!不待咽下塞满嘴的东西,祝风火急着想说话却不小心噎着,顺势取下身旁的人递过来的水林,仰口喝下。 不知何故,祝风火感到他的视线更加模糊不清。 「谢……嗝!」 连句谢谢也说不完整,祝风火在打了个酒香饱嗝后,便趴在尚留油渍的菜盘上呼呼大睡。 他身旁的人拿起小水林左看右看,不过是一小杯的秋桑露,竟也能让他醉得不省人事? *** 噢…… 噢噢…… 为何头疼欲裂?好疼…… 睁开若千斤般沉重的眼皮,映入祝风火眼帘的是未曾相识的景物。 「这……」这是哪儿?他欲说出口的话刮过干涩的喉咙,像是车轮辗过碎石子路般,粗嗄又难以入耳。 「你醒了!」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直瞅着祝风火不放,害得他禁不住先行移开视线。 想开口问喉头又开始抗议,祝风火手抚着咽喉,满脸写满疑问。 浑身上下充满用不尽的活力般的爽朗男子,体贴地自动开口解答,在房内走来晃去,没片刻坐得祝 「别担心,这儿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贼窟,这儿乃扬州第一首富之家--云府,而我乃扬州第一俏公子云无瑜是也。」 竟有人这么不谦虚地夸赞自己,却又丝毫不惹人生厌,祝风火忍不住放下了戒心,轻扬起唇角。 「笑了,笑了!你笑起来还真是好看,跟我有得比。」称赞别人的同时也不忘夸自己一番,这才算回本,才划算! 祝风火笑得更开。 「来杯浓茶,这茶醒酒功效极佳,喝了它你的精神便会好多了。」 祝风火很自然地接受这初识男子的好意,直觉这男子真是可爱,年纪应和他相去不远。他喝下后果觉清爽许多。 「我昨儿个一不小心害你被我的蹴球砸中,真是抱歉,不过……你怎么都不闪?其它人都闪得开,唯独你躲避不及,还让球正中你的鼻梁。还好血一下于就止住了,不然毁了你这张俏脸,我可会内疚至死的。往后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小心点,知不知道?」 云无瑜的道歉之说,说到后来竟成了数落之言,真让人怀疑他有无道歉的诚意。 「我、我平常不会这样的……」 「真是的,看你一愣一愣地,没被坏人拐走那还真是奇怪。凡事要小心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云无瑜一般的好心,早就乘机摸走你的钱还将你给卖了,以后要小心点,知道吗?」 云无瑜说话又快又流畅,一点让人插话的机会也没有,祝风火也只能让他训得频频点头,无法为自己略作辩驳。 「我想他知道了。」一声似乎掺着冷风的揶揄飘进屋内,让原本就带有冷意的寝室更带寒意。 *** 「三、三哥!」云无瑜开口讷讷地唤着来人,那是他的二哥云无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要你来我的北菱居是要你负起责任,为你昨日的所作所为道歉,难不成我记错了?」 辽阔的云府大宅,自外凿了条小川引入扬子江水,流过整座宅第,并在中央建了座水塘,名为水玉池;其上筑了间水上坞,是四兄弟的议事厅。四周环绕一片绿柳,蜿蜒曲折的川流形成一副可比拟西湖的美景,烟柳万千,纤丽清幽。 散布在云府大宅内的晓东馆、南芦屋、夕西轩及北菱居,是云府四位少爷的居所。而今祝风火被安置在目前云府主事者云无璇的九菱居内,和他的寝室只有一扇薄屏之隔。 闻声望去,祝风火瞧见和他以往所见迥然不同的邪魅中又带着刚毅的面孔,在此种极端之下,对方剑眉邪气地挑高,嘴角噙着冷冽,清澈的眸子迸射出精锐的光芒,凛然不可侵犯,正邪交错下竟又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协调。 闪入祝风火纯净若山峰间澄澈得可见底的水眸内的是一道颀长高?的身形,长长的衣袂随着肢体的摆动划出一道道优美的线条。怎会有这么吸引他目光的人?那和爹爹出尘的美截然不同。祝风火的心不禁怦怦然,第一次知晓何谓一见钟情,喔,是情吗? 一见着他便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可是他们明明未曾谋面,真的好怪、好怪,心儿还怦怦地跳跃着。 火红袭上悄脸,耐风火低下头,极力想隐藏。 「不、不,三哥,你聪明绝顶,有着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怎么可能会记错呢?我确实是来表达歉意的,刚刚我一来就先道过歉了,不信你可以问他。」 好似被寒风冻傻的云无瑜打着哆嗦,将问题丢给一脸呆愕的祝风火。 祝风火又慢了半拍才接收到云无瑜的暗示。 「噢,对,云公子已经诚心道过歉了。」 在云无璇锐利的眸子注视下,祝风火心虚地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又一步。 云无璇轻睨小弟,要他识相点离开。 在威逼之下,云无瑜也只得放下对祝风火的好奇快步远离,以免三哥想起他昨日所闯的祸,他又得道一顿责罚。一溜烟,人便不知往哪儿去了。 「啊!」 祝风火像是猎物遇着狩猎者般,直觉想逃,但在心慌之下,他忽略了周遭该注意的事物,被不熟悉的摆设一绊,直往后跌,刚好给了狩猎者狩猎他的绝佳机会。 祝风火向后倒向大大展开、好整以暇地等候他的一双结实臂膀里。两具温热的躯体相贴合,无一空隙。 「放开我,我又不认识你!」 「你是祝风火,我是云无璇,现在认识了,咱们也就不必再那么生疏了。」云无璇趁祝风火愕然时,将他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亲密得如同一对爱侣。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透着虹彩的小脸自结实的胸膛间钻出,他记得他还没自我介绍。 「你说呢?」云无璇笑得神秘,难得发自心中真诚的笑着,只因怀中的人儿不再忙着挣脱他。 云无璇由衷的笑耀眼得教祝风火目眩,如同很久很久以前,和爹爹一同徜徉辽阔的旷野时,一伸手,彷佛能构得着蓝天般,深刻得令他难以忘怀。 「头还疼不疼?喉咙还痛不痛?会不会冷?睡得好不好?」 柔声中,祝风火放松地坐在云无璇的怀中,似乎一点也不觉怪异,似乎这儿便是他的归属般。 耐风火是个相当单纯的人,从小到大接触的人也不多,人家对他好,他便也待对方好;对他差,他便不搭理对方。此刻云无璇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般呵护着他,对他嘘寒问暖,让他飘零在外多日、吃了不少苦的心顿时暖和起来;暖上心头,暖得几乎教他掉泪。 「哑了?怎么不说话?」不因他的不语而愠,云无璇柔软的嗓音依旧在祝风火的耳畔轻响,似乎想以最短的时日勾取祝风火的心。 云无璇又岂知早在一见面时,他刻意施展的魅力已勾住了祝风火的魂,害他脸儿总忍不住羞红。 「我……」舌头不知自何时起打了个结,害他无法畅所欲言,便被占尽便宜。 「我被你迷倒了。」 耶?真的吗?从不知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阿爹说他是属于耐看型的,看久了才知他的好,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之处,平凡得就如普通人一样,没多大差别,可竟有人在见着他的第一眼便被他迷倒了! 祝风火的脸更红了,好似着了火般。 「这话可是代你说的。」 「哪有!」怎么兄弟俩一个样,虽然相貌堂堂、出类拔萃,可也要懂得虚怀若谷才是吧? 只不过,这道理在他们云家人身上似乎是行不通的。 「终于回我话了,如果没被我迷倒,那你睁大双眼,让我瞧瞧你眸子里末映着我的身影,这才能证明你当真没为我痴迷;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怎么会有人这么有眼无珠,不拜倒在我的裤下呢?」 「看就看,我才没有迷上你呢!」 祝风火的目光不停住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直视那双热切直瞅着他的眼,一直到听见了他讥讽似的笑,一时赌气,终于对上他的眸。 两人四目纠缠、胶着,久久难分,微妙的气氛自此漾了开来,浓得教人窒息。 「三少爷,三少爷!」 大老远便能听见老总管许慎心急的唤叫,打断了这定住的时刻,两人总算是移开彼此互凝的视线。 「三少……」 自门口俐落地闪进一道人影,见着有另一人存在,祝风火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不合常理的亲密举动,挣扎着想离开烫着他的精壮怀抱。 明白此时此刻不适宜再如此亲密的云无璇也由着他,由他站离他远远的,但下回他可就不许他这么做了。 「应轲,我知道了。」 应轲是和云无璇他们兄弟一同长大的,是朋友、是兄弟,也是侍卫。自小受过云家恩情的父亲要他为云家卖命,不得有贰心,于是他成了云无璇的影子,无怨亦无悔,认定云无璇是他唯一的主子。 「三少爷,可让老仆找到您了,快!陈老爷已在厅上久候多时。」 许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位陈老爷可蛮横得很,只有主子制得了他。有身分地位的人大多眼高手低,高傲得莫名其妙。幸运的是,他看着长大的四位少爷就不会如此,这让身为云家老仆的他与有荣焉。 「知道了,我随后就到。」 应轲领着许慎轻掩上门。 咦?为何他不往外走,却往他这儿走来? 察觉异状的祝风火更往内缩,恨不能即刻消失在他噬人的目光下。 「既然你已落入我的手中,就请你别再作无谓的妄想。」 「妄想什么?」 全身寒毛直竖,祝风火突然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肉、煮熟的鸭子,怎么也逃不掉。看着两人间愈来愈短的距离,他更觉无计可施,黑白分明的灵眸向后偷觑了眼。唉,到墙角了! 云无璇以他颀长的身躯将祝风火困在他和墙之问,一手抵在他身侧的墙上,一手则轻佻地卷起祝风火如墨般乌亮的秀发,一圈又一圈,难舍难分。 这暧昧的氛围,教未曾有过这方面经验的祝风火呼吸不稳,渐渐急促加快。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近在眼前的人身上散发的阳刚气息,一点也不柔和,却将他细细地包裹其中,似乎很怕伤着他。 「还想不出来吗?」云无璇更具魅惑地将卷在手中的秀发移至鼻前轻嗅后,轻吻。 「不知道。」他不想知道。 「呵,你知道的。」 云无璇在祝风火秀丽的额上宛若鸿毛拂过般轻轻一吻,那吻却像火烙似的熨烫,炽热的感觉过了久久仍十分清晰。 「等我回来。」 诺言般的嘱咐,云无璇留下祝风火独自一人品尝混沌不明的暧昧。 「吁……」 不知过了多久,始能松口气的祝风火才想到,下回再见到云无璇时非得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不可! 他才刚认识他,他岂可如此轻薄自己!更何况,他和他同样身为男性,虽然他没他高、没他壮、没他有男子气概,可是阿爹说他是愈看愈耐看的端正男孩,终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等着瞧吧,下回他绝不会再被他的气势压倒,绝不会! 被吃得死死地、笨得不知伶俐反弹的祝风火心有不甘,直想找个机会反咬云无璇一口,让他知道他不是纸糊的纸老虎。 殷切引领而望,耐风火却没料到,他们这一别,相见已是好几日之后。 被公事缠身、忙得不可开交的云无璇回到寝室时,不知自己睡在他床上的祝风火早已安然睡去;而在祝风火还未清醒前,云无璇又为公事早早起身。两人无缘相见。 每每醒来后。祝风火仅是纳闷,总觉得身旁曾有人睡过,暖暖的、很窝心、很恬适,睡得很舒服…… *** 吃得饱饱的,睡得好好的,祝风火将他流浪多时流失的体力全补了回来,掉了好几斤的内也全长齐,又恢复了他以往有些圆润的身材;略带丰腴,又略微娇小的身材,配上圆圆的小脸,煞是可爱。 原本对于自己和爹爹及阿爹相差甚多的身高极不满意的祝风火,一想到那个捣蛋鬼枫念晴比自己矮一截,他也就不甚在意,反正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 那个好几天没见、鼻子小却翘得比天高的云家三少不知到哪里去了?云宅虽大,但对人生地不熟且逛腻北菱居的祝风火而言,镇日找不到人斗嘴,他觉得无聊,真无聊。 于是趁着四下无人,他便像个贼儿似的,偷偷地展开他在云府内的探险。 走着走着,他来到一处三层楼高、楼上建有观景台的地方,那儿想必是用来观赏夕阳彩霞之用,因彩霞晕红了屋舍,水光潋滟,站在原地的他忍不住被吸引,想登高以望远,一窥江南景致之一隅。 有楼梯不爬,偏爱攀墙而上的他,以和常人不同的方式,同样上了高楼。 站在观景台的栏杆外仅容一足之宽的凸出处上,眼前的波光、夕阳和他往昔所见大异其趣。正当祝风火看得兴趣盎然时,身后传来人语声,直觉地,他隐身于梁柱后。 「喂,二哥,你觉不觉得三哥早就知道那签是你搞的鬼?」 「什么我,你也有份好吗?」云无琇反驳。 「定是!想不到大哥你也会助纣为虐。」 「我只想出去见水袖。才不想当家里的主子,我没那个心。」 「大哥,我拜托你醒醒好吗?别再执迷不悟。」云无瑜苦口婆心,却仍劝不回一头栽进去的浪子。 「噢……水袖……」 「唉,没得救了,」 「最没想到的是,连平常不会骗人的许老也参了一脚。」 「四少爷,你就别再糗我了,小心被旁人听见,咱们就惨了。」许慎求饶地开口。 「这儿是二哥的地盘夕西轩,哪来的旁人……一 话才刚说完,登上机的云无瑜即刻察觉异状。在这儿的不只他们,早有人比他们先到。 「谁?」 他好象听到了不该听的,被发现的祝风火只得现身,身后映着夕阳余晖,任风吹乱了发丝。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贵客。一 温和谈笑闲,众人面不改色,却已将祝风火团团围祝 「你们不必多心,我什么也没听到。」装傻总该可以吧? 「是吗?不过你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歪脑筋转得最快的云无琇心底不知在打何主意? 「你们用不着这么防着我,我也觉得那个人如果太闲的话,容易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还是让他忙些妥当。」他这样的暗示够明显了吧?他与他们是同一阵线的,真的,他也满想见那张充满自信的脸扭曲时是否依然俊美?不知他这样会不会太过恶劣? 「那太好了,有了你,我们如虎添翼。」 他不过是名过客,不久后即将离去,他所言太过。 「若有你力劝他投身于公务上,那云府的产业势必不只守成,将会扩展数倍有余,那么咱们心有更多的油水可捞,自然也不会少你一份。」 「这么好?」 「一百两。」出手够阔绰吧? 「不,一成。」要他费唇舌,一成算是便宜得很,他可以拿回家好好孝敬爹爹。让阿爹带着爹爹好好旅游一番。 啥?看不出来这小子这么贪心。 云府每月盈余又岂止屈屈一百两白银,他可真是了解,果真是被那小子看上的人,外表的纯朴是骗人用的。 「成交!」 第三章 「今日找大伙儿前来,是想商讨一事。」 云府四兄弟齐坐一堂,四周环绕的绿柳虽没夏日般的青翠碧绿,但在冬日难得一见的暖阳下,映着和煦的光线,和着粼粼波光,倒也别有一番景趣。 水上坞的议事厅此时窗棂大敞,让阳光洒落,照亮广阔的室内。 「若是要我帮忙家业一事,我可不要。」料事十之中八九的云无琇灵活精明的脑筋就是懒得用在正事上,只因他嫌烦。 云无璇隐忍,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仅是冷然着脸,令暖阳的热力锐减。 「不会真的像二哥所说的吧?那我也不要!」云无瑜急着想撇开云家庞大产业的包袱,他才不想自找麻烦。「大哥,那你呢?」闪避三哥噬血的目光,云无瑜赶紧再拉个同伙,要死一起死,才不会寂寞嘛! 「哦?你说什么?」 云无琦失魂落魄的德行教众人不禁摇头叹息,好好的一个人,竟为一名女子落至这般田地,还是为了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妓女。 云宅内上上下下皆知云无琦为一名妓女付出真情,想为她赎身,无奈老鸨见云表富甲一方,定有不少油水可胜而开出天价;而今云家当家的老二云无璇怎么也不肯帮忙,还掌控他的钱财,不让他动用云府大笔财产在一名不值得的人身上。 「我找大伙儿来确实是为了近日来我又开辟了不少商机,起步中的生意最是费神,但我渐感不胜负荷,还请兄弟们伸出援手。」 云无璇姿态够低,难得一见,但仍是不能打动各有所思的兄弟们。 「不是不胜负荷吧!你的能力,二哥我最是清楚不过了,你是想多留点时间好陪陪咱们府里新来的客人吧!」瞧见三弟云无璇更冷的寒意,云无琇笑得可得意的呢!他说中了,真是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他这弟弟做得可真是优秀,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将云府家业版图扩展至江北。除了将根基打得更为稳实外,还不忘开辟更多新的财源,拼命到夜不归营,他已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忙碌的身影,都快忘了他还有个冷面的弟弟呢。 所以,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当云家主子呢? 这个比木头还不解风情的三弟,逗也逗不笑,老是冷着张脸,害得本性就不良善的云无琇就爱惹他,惹得他变脸也好过老是让自己瞧见他冷酷的表情;现在终于有了个可以教他脸色大变的大好时机,他又怎能错过? 将虎须虽然危险万分,还可能会被反咬,但云无琇就是无法戒掉这个实在说不上好的习惯。 嘿嘿,谁教他倒霉,晚了他二年,成了他的弟弟,怨不得他。 「是又如何?」 「难得,你竟松了口,表示这人对你而言真的很特别啰!」云无琇相当讶然,这真是天降的好机会,他的坏癖好又起。 一见他怪异的闷笑便了然于心的那休,在云无琇身后他瞧不儿的地方无奈地摇头。怎么都学不乖?真要斗,他怕是斗不过心机更为深沉的云无璇。 旁观者清的那休看得明白,却也劝不动在某些地方固执得可憎的云无琇。只能在他又惨败时伸出援手,不让他败得太过惨烈。 他无法明白,有些时候的获胜并非他的巧思,而是对方不想和他斗,害得他夜郎自大,得意忘形。 「你们说的是谁?」 被限制出门,过了好些天茶饭不思日子的云无琦压根儿不了解兄弟们在说些什么,好似局外人,而非云家长子。 「就是对外宣称是咱们五弟的人。」看不惯大哥死气沉沉的德行,火爆性子的云无瑜几乎想剖开他大哥的脑袋,看看里头是否全成了无用的泥浆,笨得可以。 「啊,找到五弟了!」 云无瑜翻翻白眼,不想再理为风月琐事失了魂的笨蛋,大哥他没听到「对外宣称」这四个字吗?这就表示只是找个人充数罢了,当不得真,白目! 「怎么?瞎猫真撞见死耗子,歪打也能正着,一球就踢中三哥的心上人?太扯了吧?」 原本不信的云无瑜再三观察云无璇的表情,正经得很。 「真的!天啊,那三哥你该感谢我,别再叫我去书房了,可不可以?这处罚太重了!」一刻也停不下来的云无瑜最痛恨的便是乖乖端坐书桌前,啃着不相识的天书。 三哥表情没变,表示没得商量。可恶,那么我也不帮你! 云无瑜只敢在心底咒骂,没胆说出口,算他怕他好了。 「要你们帮忙,自然不会议你们做白工。」 云无璇此话一出,吸引了云家其它兄弟的注意,终于开始谈起此次会议的主意。 「大哥,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目前云府当家的云无璇开口,问了他早知答案的问题。 *** 「一百万两,我要一百万两的赎金!」 「大哥!」 云无琇和云无瑜异口同声地想制止云无琦的愚蠢行为,虽然这银子他们云家并非付不起,但确实犯不着作无谓的过度浪费。 「好。」 「三哥!」 「三弟!」 云无琇、云无瑜又一次异口同声的诧然喊道;老大傻了,连老二也傻了,他们云家要玩完了! 「但有条件。」 「只要你肯让我支付这一百万两,我什么都答应。」眼中终于恢复往日神采的云无琦,为的还是那名不时飘着幽香的妙龄女子。 「只要大哥你肯接下城东所有云字号商事的担子二个月,在下一次抽签之前我会将这笔款子拨给你。」 「那有什么问题,只是城东,比起以往帮爹时的工作量,这根本不算什么,我答应,一定答应!」 云无琦满口的允诺,云无璇看在眼里。表情仍是未曾稍变,云无琇则是一眨也不眨地直盯着云无璇瞧,想看出个端倪。三弟他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忍他盯太久,除了眼睛酸涩外会一无所获,那休侧身掩住云无琇的视线,以表情要他别再挣扎了。 看不出所以然来的云无琇仍抑不住好奇,心知下一个该是轮到他了。 「二哥,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三弟竟问同样的问题,只是换了个称谓,了无新意。边这么想着的云无琇,边挑动他细致的柳眉。自个儿想要什么呢? 突然间一个想法窜入他的脑海里,使得他双眼为之一亮。 又在打歪主意了,那休心想。 「我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 故意不一次说完,想钓人胃口,只可惜他想钓的人不肯上钓。 「请说。」 「我要你房里的那位贵客……作陪。」 明知云无璇所做的一切让步皆是为了那个人,偏偏云无琇就爱和他作对,同他抢,亲兄弟相煎不嫌急。 「你一定要吗?」 见他不舍,云无琇更是想要。 「就看你肯不肯啰!」 「每天每晚?」 云无琇忍着不将心坎里的暗爽表现出来,其实地唇角微扬的得意模样早已泄露一切,长年陪伴在他身侧的那休苦笑中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宠溺。 「不不不,我不会那么贪心外加没人性的。」云无琇换了个姿势,喝了口茶再绫缓开口:「你要我帮忙多久我就借他多久啰。够公道吧?」 「是吗?那么我也要一个人。」 「请说。」 「那休。」 「为何?」 他谁不好挑,偏偏要挑自己少了他便好象少了他的手足般重要的人选,果然是他的亲弟弟。现下是谁在求谁呢?他可得好好地拿拿乔。 「借重那休的才华。」 他的好弟弟也知道那休不只是有一身好武艺,连经商头脑亦颇佳。 「可是既然要我帮忙,可少不了他。」 「风火可以帮得上忙的,别小觑他。」 「若我说我两者都要?」 「那我就将那休调来北菱居和风火作伴。」 「你敢!」 「别忘了,我是大伙儿大力推荐且力捧的主事者,调动人事这点小事,在云府内我是不可能办不到的。」 「你!」 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弟心里有着那位娇客,那么他就让他见不着他,看谁能忍得久! 「好,就这么说定,今晚我就要祝风火出现在我的夕西轩里。」 云无璇微微颔首,表示话题已荆 总算轮到我了,排行老幺的他就是这点吃亏,什么都是最后的。 云无瑜正想开口说他想要的是什么……喔。好多喔,该先选什么呢? 「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去游山玩水,最好能玩个数载,可以不用回家,若待在家中哪儿也去不了。」 「还是三哥聪明。」一说便说中他的心声。 「我答应让你外出,只要每回抽签时回来即可,亦可随意动用云字号所有银票。」 这么好?真令他有点难以置信。 还懂得怀疑的云无瑜不算笨,只是容易被眼前甜美的引诱条件所迷惑。 「只要你肯帮忙,只要二个月。」 「那有什么问题,城南商号是吧,二个月,小意思,小意思!」他只要交给关水便一切搞定,根本不用费心伤神,谁教关水注定要留在他身边,当他的跟班。 离四兄弟换手重抽、比运气实则比计谋的日子剩不到三个月,云无璇究竟想在这二个多月里做些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 清朗的夜,点上点点灯火,云府宅内可比白日明亮。 与平日迥异的热闹夜晚在水上坞展开,蜿蜒于水上,曲曲折折的木桥两旁满是明灯,更在水面上放满各式各样的水灯,好似将天上的星子移于地上、水面上,星罗棋布,好不美矣。 临别匆匆,在云无琇的催促下,祝风火只能远远地瞥见正打北菱居前经过的云无璇。他已离开居住一个月的九菱居改住夕西轩,在这不算短的一个月内,他们俩相见的次数真是寥寥无几。 云无琇拉着祝风火一会儿认识扬州城,一会儿带他熟悉云字商号,一会儿要他作帐,一会儿又要他陪同访客;在夜晚时,还直拉着他聊天说地,以往清闲的日子似乎已远去,他忙得连想他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他才没有想谁呢! 今日再见他又已隔十余日,又是远远的,摸不着,构不到。 「在想什么?」 喝!突然在耳畔迸出一道声音,吓得祝风火掉了杯子,泼了衣服一身,茶渍在淡色的衣料上晕开,形成一副不怎么美丽的水墨画。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云无琇就爱明知故问,逗逗容易脸红的可人儿,他的本性就是这么不祝 「没有,今天来的是哪位贵客?」 呵,转移话题?算了,不逼你。 「三弟的损友扬州刺史,王琰,这两人从年少时便相识,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才听说是他很欣赏无璇的才华,非交上无璇这个朋友不可,死缠烂打许久,无璇也就随他。」 王琰为人豪迈,比起他的兄弟们是无不好,只是老爱动手动脚、勾肩搭背的以示亲密。瞧瞧风火嫉妒的眼神,三弟可真是幸福,他要的总是能得到,所以他这做二哥的该为他的人生上一课,增加点困难度,从中阻挠,以免得来太容易,不懂得珍惜。 瞧他做人家二哥的,心肠多好! 正当云无琇洋洋得意时,对面亭上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咦?奇怪,那休大哥怎么会被抱在刺史大人的怀里,他人不舒服吗?」正巧目睹那休倒在王琰怀里,祝风火直觉地为那休的身体担忧,是不是云无璇气不过云无琇,迁怒之下丢给那休太多的事做,以致忙坏了身子? 云无璇会恁地小心眼?不会的。 「什么!」 话竟,祝风火只能瞠目望着云无琇怒气冲冲地直往对面亭子冲去。 打哪儿来的好大的火气? 祝风火远远地便瞧见云无琇揪着无辜的那休不明就里地离去,随后多日不见的云无璇突然转过头来,虽然瞧不清,但他仍可清楚地感受到直直射向他的炽热目光。 莫名的燥热袭上,祝风火不自在地低下螓首,随意拿起一旁的壶,急急咽下每一口琼浆玉液,丝毫未曾察觉,那壶内装的可不是茶水,而是那夜云无璇为他准备的秋桑露。 *** 「那儿有什么特殊的人吗?怎见你直瞅着那儿,彷佛失了魂。」 云无璇冷睇了扬州刺史一眼,一点也没将这位大官放在眼里「而王琰也不以为意,不论被不悦地拨开几回,仍是直搭着他的肩想问出端倪。 什么样的人可以吸引这冰人的注目,他这自诩为他的莫逆之交的多年好友岂能不知。 随着他的视线,王琰看见一道有些恍惚的人影,摇摇晃晃地似乎站不直身,而那人所在的亭子正在水中央,四周仅有矮栏围绕,若倒下,很有可能会直接落水。冬季下水醒酒?这主意真烂! 「哎呀,真的快掉下去了!你说要不要……咦?人呢?」顾着发言的王琰,看到那人的险境正想找主人解决问题时,一转首,主人竟不知已在何时离开,往何处去了。 再转回头,想看看那人是否真已掉入水中醒脑,这才发现他的好友早已飞奔至那人身边,接住他几欲落水的身子。 「原来这小子轻功这么不赖!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么一夸,又觉得自己交这朋友真是交对了。「我得好好打听那人究竟是谁,向他讨教讨教如何融化冰山。」 王琰自顾自的说完便开始拉着旁人打听起来,岂知这时留在他身边的皆是云无璇一手调教出来的好仆人,口风特紧,探不出半点线索。 但他可是王琰,从不轻言放弃,此路不通,总有别条路可行,愈是不让他知道,他愈是想弄清楚,他会好好地调查调查的。 *** 北菱居 两具失去理智的身躯纠缠拉扯不清。 「为何别的地方不逃,要逃到这里来?」云无琇气愤地质问那休,他的归属是夕西轩,可不是北菱居! 「是你要我来这儿的,有什么不对吗?」那休冷冷地回嘴,似乎来这北菱居居住数日的他也感染了云无璇的冰冷。 他气不过他竟让云无琇在筵席上像只狗儿般地被拎走,失尽他的颜面;他是为云家卖命没错,可他不记得他得出卖他的自尊,没有! 自他拿他换取祝风火,他便已明了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除了护卫、除了替他卖命,为他挡下致命的刀刃之外,他什么也不是。不管他们曾有过什么样的过去,他只不过和那些云无琇生命中的过客一般,只残留不重要的、模糊的,甚或已遗忘的记忆,没别的,他算不上什么。 那休愈想心愈寒,失望得想一走了之,却又放不下心,也许真要等到心死时,他才能真的走开。 「你竟敢顶嘴!好样的,才不过让你到北菱居几天而已,竟被调教成这副德行,忘了我是你的谁!」 「自我到北菱居后,你对我来说也不再是谁,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被惹毛的那休,说话一点也没有往日主仆的分际,冷冷地想撇清。 由这件事可知,自己的存在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重要,那么对他有没有遵循礼教亦没有差别。 「可恶,我非要让你想起我们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不可!」 「放屁,我们才没……嗯!」 外表看似斯文、纤细得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云无琇,实则精壮结实,浑身优美的肌理遍布,诉说着他习武的成果。 而他情绪激昂时所使出的蛮力更是看不出来的惊人,他恶狠狠地将几乎和他一般高的那休压在桌上,以欲折断他的纤腰似的力道,让他无法逃脱,再惩罚似的啃囓他的唇瓣,留下斑斑红印,烙下属于他的印子。 那休原本极力反抗,打他、抓他、踹他,却只能伤到皮毛,不能撼动云无琇分毫;渐渐地被霸走呼吸的他,失去反击的气力,瘫软在他身下,只剩暧昧十足的申吟,断断续续逸出。 *** 「啊!」一道讶然声同时逸出。 听到自己的居所传出异声,心中早已有数的云无璇故意带祝风火前来增长见闻,以为将来铺路。 但丝毫没心理准备的祝风火忍不住惊呼出声,打断了一场鸳鸯好戏。 被打断心里着实不爽快的云无琇恶狠狠地转过头,瞪着该承担一切罪过的始作俑者。 他、他身上竟敢被人留下不知名的红色印子! 云无琇死盯着被他拉开的衣领内那鲜红的烙痕,不敢想信那休竟背叛他! 第四章 「我要把人带走!」云无琇开口道。 「不要!」冷语中带了点羞愤的热度,那休难堪地拉拢凌乱的衣襟,抵死不从。 看到新主子挣扎得更加剧烈,那休竟敢如此对待他! 一时气不过的云无琇动手点了直想摔开他擒制的那休的昏穴,让他昏厥在他的臂膀里。 「别太粗暴,我还得借重他的才干。」 哪方面的才干? 「他是我的人,不劳你费心!」 「可是我已经少不了他了耶,而且是你自己将他让给我的。」手里扶着祝长风,挡住唯一出口,云无璇并不想轻饶他,若如此轻易放过他岂不无趣! 多暧昧的口气啊!再加上他方才所见的印子,难道他们已经…… 不! 气得理智尽失的云无琇没发觉云无璇眼中的揶揄,他一心想带走那休,好好地问个清楚。 「我现在改变心意了,我要带走他!」 「好,但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咱们走着瞧!」 打横抱起那休的云无琇使劲踹开门,门扉呻呀呻呀地惨叫着,险些寿终正寝。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咦?怎么好象有人打翻了醋坛子,酸不溜丢的。 「同一阵线的关系。」除去冷然的面具,柔化僵硬的线条,云无璇轻轻地将半醉半醒的祝长风平放床上,心想以后他只能在他的监督下沾酒,其余的时刻还是禁止他喝妥当些。 「不懂。」 「不懂没关系,等你清醒后我再告诉你。」 祝风火挣扎着想坐起身,和他平视,证明他现在脑筋很清楚,他等不及想知道。 「别起身,你瞧头更昏了吧。」 「好奇怪,我也不过是喝杯水而已,怎么天和地都变得迷蒙,身子轻飘飘的,你们云府的水好独特喔!」 「不是我们的水独特,而是你喝的不是水……」 「云无璇。」 「怎么?」 「云无璇。」 「你想要什么?」 「无璇……」 「嗯?」 睡了?他竟紧揪着他的衣襬睡了? 虽然时刻还早,虽然宴会还没结束,但忍不下心拉开他紧握的手的云无璇,干脆也陪同他一起躺卧在床,双手紧紧搂着他,如同之前的那些日子,好好地睡上一觉。 温暖沁人心房的静谧的夜正展开。 *** 而那厢,夕西轩-- 「放开我!」 「说你这红印是怎么来的!」 随着云无琇的指责往下看的那休,隐约瞧见锁骨下的一点红。被蚊子盯的吗? 若真是蚊子,那可是好大一只吸血蚊! 「与你无干。」 「谁咬的?」 自齿缝中迸出的忿忿不平,是足以燎原的熊熊怒火,偏偏有人虽然双手被紧绑在床头,仍是不怕死地将虎须,丝毫不肯屈从。 「我咬的,不行吗?」你管我身上的印子,难道虱子咬的每一口我都得向你报备不成?是你先不要我的,凭什么在这时置喙! 那休倔强地撇开视线,不肯看他,那只会使惹自己心伤。 「自己怎么咬,你说你是不是和无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奸情?」 「呸!」竟怀疑他,那休的心更痛。 竟啐了他一口! 「好,很好!今天我要让你知道,背叛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粗暴的云无琇撕碎了那休的衣裳,让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完完全全呈现在他眼前,他恶质地看着身下的同体起了一阵哆嗦,那休的身子渐渐地在他的目光下起了变化,他伸出舌尖轻舔自己的双唇。 「好久,好久了……」他好久没碰那休了。 还好除了脖子上的那一小点外,他身上其余部位并没有不该有的痕迹,要有也合该只有他能烙下。 「放开!」 云无琇原本渐渐缓和的怒火又被那休冷冷的斥喝点燃,平日看来斯斯文文的人,一旦被惹怒,那怒火所造成的惨状更是不忍卒睹。 他不带一丝温柔,急迫地品尝那休的甜美滋味…… 「嗯!」 他的身子好紧,真的没有人动过他! 已察知这一点的云无琇,终于找回失去的理智,他斥责被妒意冲昏头的自己,看见那休紧咬住的下唇溢出的血滴,眼角倔强地强忍住泪珠不肯让它滚落,他明了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原谅我,那休……」 云无琇温言软语、讨好般地道。这柔声话语反倒使那休近日来的委屈崩溃,泪珠滚滚滑落,湿了衣襟也湿了枕头,然紧闭的眼仍是不肯张开。 云无琇轻柔地解开绑住那休双手的带子,以舌尖舔拭他满溢的泪水,执拗中带着无可名状的深情;就是这股不屈不挠的傻劲,才会害那休在不经意间遗落了一颗初动的心。 「走开,你不是怀疑我吗?我最讨厌别人污蔑我,最讨厌有人不信任我,你走开!」 那休逞强的话中有着浓浓的哭意,他伤了他的心。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停吻着,不停爱抚着,不停诉说着歉意,死缠烂打的招术屡试不爽,只要他不放手、只要他够执着,缠久了总会是他的,再加上他这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云无琇就不信有人能抗拒得了他无远弗届的无限魅力。 尤其是针对刀子口、豆腐心、心肠软的那休,他更是有把握;谁教他注定要来到他身边、注定要成为他贴身的特卫、注定和他形影不离,所以他早些认栽比较不痛苦。 那休,投降吧…… 使出浑身解数的云无琇,撩起了那休的欲求,升高他体内的热度,让他的泪又再次溢满,只不过这回的原因不同,大大不同。 「碍…」 旖旎的夜即将展开…… *** 「雨嫣姑娘,雨嫣姑娘,妳不可以进去。」 「你说不可以,那你拦住我呀!」 水雨嫣挺高傲人的胸前,柔软的浑圆若隐若现。 姑娘家的投怀送抱反教应轲不敢接近,生怕摸着不该摸的,沾了不该沾的,那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对她真的一点也没有意思的嫌疑。 她扭着柳腰,大剌刺地径自打开门,闯进北菱居内云无璇的寝房。 「啃,有人告诉我某人有了新欢,我还不信,想不到竟是真的!」 早就醒来、但不舍得拉开环住他腰身的手臂的云无璇坐在床头,微乱的衣衫更添几分放浪不羁的邪气。 云无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无语地看着她将耍的把戏。 「云三少,你好久没来我这儿,人家好想你喔!」她甜腻的嗓音,柔若无骨的纤指滑上云无璇敞开的胸膛轻戳。唷!好结实。 「嗯……」 被吵醒的祝风火,还搞不清楚情况,不明白云无璇为何会和一名妖烧的女子一起躺在他的床上,这下子一惊,吓走了他所有的睡意。 「你是谁?一定是你害的,害三少好久都没来找人家。」水样明眸一流转,瞅着落在云无璇腰部的手。「别搂着人家的心上人不放!」擦着红粉蔻丹的指甲直指着祝风火的手嗔怨着。 祝风火想抽回的手被云无璇在床被下的大手擒住,不肯稍放。 祝风火瞪着他,为何? 「别无视我的存在,以眼神暗通款曲好吗?人家的心可是会疼的……」 「别故作姿态、嗲声嗲气的,一大清早,我头会疼。」为了自己聪敏的耳朵着想,云无璇开口。 这妖艳丰润、婀娜多姿的女子是谁?他们认识吗?熟到可以直闯他的寝房?而他又怎会睡在他身旁? 一大堆的疑问,搞得宿醉的祝风火头部隐隐作痛。 见那半裸的白玉酥胸轻倚在云无璇身上,胸中燃起无明火、想一走了之的祝风火却被早料中的大手一捞,紧紧环住他的腰,教他动弹不得。 「你来做什么?」 云无璇又冰冷又不客气的质问,只是不怕他的水雨嫣黛眉轻轻一挑,媚眼轻拋,整个人更偎了上去。 「讨厌,怎么这样问人家?你这么久没来看我,人家当然会想你,想你就会来见你嘛……」 「我说过用正常的语调。」 左拥右抱,这就是男人独有的齐人之福?应轲心叹,他绝享不起这种福分。 瞧这表面平和、暗地里波涛汹涌的事态,他着实无福消受。 能以淡然的表情接受的人,恐怕也只有他的主子才做得到。 他在打什么主意?竟搂着这两人一同倒在床上?若是被老总管看到,恐怕又要犯上心疾,闹得云府内好一阵子鸡犬不宁。 「好嘛,那你说你何时才要去见人家?」 水雨嫣挑衅地睇了祝风火一眼,祝风火也很不客气地瞪回去,只有始作俑者还很优闲地看着两人暗斗,似乎觉得很有趣。 水雨嫣娇柔地抚上云无璇光裸的胸,一圈、半圈地划着,云无璇也随她胡来,表现出两人的关系果真非比寻常,这下祝风火更是生气。 既然郎有情妹有意,他当然也不会不识趣地挡人情路,可想走云无璇竟不让他走。他挪动隐于被下的手,狠狠地、不留情地扭住云无璇大腿的内,结实健壮的肌肉需要更大的力气才能掐起扭转,可以见得他有多气。 那块肉似乎不是长在云无璇身上似的,表情仍未有丝毫变化,但隐约中,笑意缓缓浮上他的眼角,些微柔化他浑身的冰冷。 「很快。」 噢,腿上的力道更重了,呵呵! 「那你不会带不识相的人来吧?」水雨嫣瞟了祝风火一眼,摆明了他就是她口中那个不识相的人。 「不会。」 又快又直接的回答令祝风火为之气结,他再也受不了地回身揪住云无璇的衣领大吼:「我管你要去哪儿,给我放手!」 祝风火大吼的同时还狠狠地朝云无璇的肚子上揍了一拳,趁他吃痛放松抓住他男一手腕时跃下床,临走时还故意撞开水雨嫣,让她跌至其后的椅子上,离开云无璇的胸膛。 门扉又被用力地踹开,看样子过不久他就得换新门面了,云无璇忖度,心里可没有一丝丝的埋怨。 「就让他这么走掉,无妨?」 水雨嫣洒脱地坐在木椅上,嗑起摆放在桌上的瓜子,她如云无璇不爱吃这些,肯定是为某人特意准备的。这果子也不错,看起来挺好吃的,一大早还没就食的她,正好拿现成的高级奢侈品充数,吃一口算一口,多捞一些算一些,这才划算。 「妳该不会是来我这儿吃早膳的吧?」 「如果有那当然更好,嗯……我想吃燕窝鸡丝汤、海参汇猪筋、鲫鱼舌汇熊掌、风羊片子、芙蓉蛋鹅掌、挂炉走油鸡……」 「一大早就吃这么油腻?」 「难得嘛,还有还有淡菜虾子、藩菇煨鸭……」 「说重点。」 吃吃说说同时进行,说得正起劲时被泼了一桶冷水,水雨嫣细细咽下口中的食物,随意抹了抹手,随意的动作让她做来却仍是媚态万千。「好嘛,说就说,你要我办的事我办好了,正想同你邀功呢!所以我就来了。」 「只是这样?」 这男人还是这么惜字如金,多说几个字又不会死人! 「你说呢?」明人不说暗话,他既已知道又何必多问。 这男人精明得教人害怕,水雨嫣才不想自讨没趣。可惜呀可惜,她好想嫁给这样的老公,后半辈子也就无忧无愁。 不过,若是这样,她得时时提心吊胆,怕他哪天将她所有的谎言全给不留情面地拆穿。她这辈子说过的谎话全堆起来可能比山高,她还是别了,以免被谎言堆成的山砸死。 「见着了,那妳可以回去了。」 赶她走?「别这么无情嘛,我们难得见一次面……」 「我说过别……」 「嗲声嗲气的,好啦好啦,又不是第一次听到,」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水雨嫣赶紧讨好的说:「定是,我的大姑爷,你说啥是啥,本姑娘照做就是,别生气。」 她还想在云府里多留一会儿,他别急着赶人嘛! 「你真的要这么做?」端正一张娇艳鹅蛋脸,此刻的水雨嫣再正经不过。 「敢惹我云家人,我绝不轻饶。」 还好惹他的人不是她,水雨嫣止不住冷汗直冒,捞了这一笔,以后最好别再见这人,别见的好。 *** 往外冲的祝风火来到僻静的花园,对着水边一棵无辜的柳树泄愤。他扭断它的枝叶,重踹它的树干,再划上几刀,一棵原本就有二枯黄的柳木现下更是惨兮兮。 「怎么,心情不好?谁惹你生气?」 「还会有谁!就是那个笨……」吼着转身,认出来者,祝风火噤口。 「不说下去?」 「和色鬼没什么好说的。」不想骂却又忍不住,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生气,但他就是忍不祝 「是指我吗?」 「难道是我?」 「好吧,我勉为其难地承认好了。既然承认了,就该做些名副其实的事。」 云无璇以不伤他又不让他挣脱的力道轻搂着祝风火,倾身为他挡住寒冷的北风,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他的外衣里,密密紧实,不透寒风。 「放开我!你听不懂人话吗?放开我!」 撒泼时的祝风火特别爱动粗,他不带一点温柔地攻击近处的云无璇。但也因两人的距离太近,他的手脚失了足够施展的空间,力道便无法发挥;那人不痛不痒的模样,更是教他咬牙切齿。 受不到寒风侵袭的俏脸,在极度气愤下,不一会儿便绯红了起来,配上圆睁的杏目,看来秀色可餐;禁不住诱惑的云无璇一手定住他的后脑勺,一手抬起他的下颚,以他的唇止住他的喋喋不休。 第五章 「咳咳!」 不理他? 「咳咳咳!」 「怎么了?许老,真这么不舒服那就该回房多歇息,别在这大冷天站在亭下吹风,上了年纪的人还正别逞强的好。」 许慎赧颜,一张布满岁月皱折的脸庞不自在地介入云无璇与祝风火打得正火热的场面,他非这么做不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方才问无瑜少爷的,他适巧瞧见你往这儿来。」 唉,又被人「适巧」瞧见?这大宅子里可真是一点隐私也没有,不适合在外公然表演给大伙儿看。 「无瑜,出来吧。」 自草丛后钻出一颗乌溜溜的头颅,云无瑜摸摸头,一点也不介意偷窥的行径被当场逮获,一双眼直瞅着埋在三哥衣襟里的人儿。害羞了、害羞了! 「这么勤快?一早便往北菱居跑?」他的四弟一向不是这么勤快的人,他这做人家三哥的最明了不过。 「反正不是为了三哥你就是,嘿嘿!」 「三少爷……」 该来的还是得来,该躲的还是躲不掉,许老的出现也就代表着他的清闲到此为止,他故意拖延也维持不了多久。 「无瑜,那我将他交给你,若是有半点损伤,我唯你是问。」 「这么严重?」 「这不就是你来此的目的?」 「好吧好吧,我的好三哥。」为了多瞧瞧这在三哥心目中特别的人儿几眼,他不介意当个「保母」,而且祝风火愈看愈是对他的味,怎有人教人百看不腻?他想好好地研究研究。 脸颊旁顿失倚靠的温暖,一离开他的云无璇留下了冷冽的北风朝他直扑而来,祝风火突然间觉得好冷好冷。 「喂,回魂了,人已经走远了,看不到了啦!」 「喔。」 他还痴痴地望着三哥消失的方向,他长得很不显眼吗?竟被人忽略了许久。他的自尊不允许,云无瑜持之以恒地盯着祝风火,就不信他会一直没注意到他火热的视线。 「喝!云四公子,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出声?」 喔,天,他头一回被人彻头彻尾忽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见到你就很亲切,搞不好你真的是我弟弟也说不定。」 祝风火甜甜地笑了,毫无戒心笑得很甜,看得云无瑜心头痒痒地,似有千只蚁骚动着。 「风火,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很好看,比不笑时好看千百倍?」 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云府最小的公子总是很直接地、毫无隐瞒地接近他,让他整颗心都松懈下来,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弟般。只不过他的年纪应该小长他几岁才是,谁也不得准,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自己的年龄。 「你是头一个,我阿爹只同我说过我是属于耐看型的,乍看时很普通,愈看愈顺眼。」 「阿爹?你都这么称呼你爹?」 「因为我有两个爹亲,为了区别,一个称爹爹、一个称阿爹。」 「好特别!真好玩,虽然我也有一个爹,但他长年不回家,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只会在外头的花丛中流连;最后终于如他所愿,适得其所,牡丹花下死,下黄泉做风流鬼,对我们兄弟来说有跟没有差不多。不谈这了,再多说说你的事,你怎么会有两个爹亲?」 这是个人的私事,一般人都会有所顾忌,不方便直问,但直率的云无瑜毫不避讳,又无恶意的模样,一点也不会令祝风火生厌。 他头一回对着一个不算熟识的人侃侃而谈,两人相谈甚欢,天南地北无所不聊,甚至聊到忘了回房,就坐在亭间吹北风,让云无瑜勾住他的肩,以两人相偎的体温忘却冬日北风的严寒。 *** 「咳。」 睡不着的祝风火披着薄衣倚在窗前,望着窗外清冷的一轮明月,高高悬在天际,令他想起远在北方的亲人,是否也同他望着同一轮明月,想着他? 因为白日的聊天,教他在寂寥的夜里倍加思亲。他头一回离开他们这么久,这滋味还真不好受。 他的喉咙好象有点不舒服,话说得太多了吗?云四少真的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他会认真的听,也会认真的天外飞来一笔,又聊到别的,然后转一圈又绕了回来,真是有趣,而他也同他说起了他的事。 到今儿个他才知道他每晚所睡的地方其实是云无璇的寝房,难怪他总觉得这儿和他好象,一样冷冷硬硬的,却又相当实用,也难怪待在这儿总觉得他就在他身边般,教他心安却也教他心慌。 和他以往住的房间一样的简朴让他心安,但鼻息间飘进的阳刚味却又让他心慌慌。 待在他的寝房、睡在他的床上、枕在他的枕上、卧在他的床被中、用他的杯子、和他呼吸一样的空气…… 天碍…他在想什么? 「原来是你!」 祝风火所面对的窗外露出一张他不太熟悉的面孔,像是见过又像从未见过,总之不怎么有印象。 「我该认得你吗?」 「耶?你不记得我!真的吗?真的吗?」 好激动的人!他该记得他?祝风火狐疑地望着他。 「请问这位兄台尊称?」 「天啊,真的有人不记得我的潇洒英姿、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这人也太、太自恋了吧? 这趟外出虽然教他倍尝艰辛,却也让他大开眼界,天下之大,果真无奇不有,怪人特别多。 「我好心点给你些提示,那夜在水玉池上,水上坞畔,盏盏灯笼,点点水灯,亭亭相连,遥遥相望,杯杯佳酿……」 讲了老半天祝风火仍是一脸茫然,毫无头绪。 「罢了,我乃扬州刺史王琰。」 「刺史大人……」正当祝风火恍然大悟,想起他就是那晚遥望着的那道身影时,忽地被打断。 「等等,再叫一次。」 「刺史大人?」为何? 但见王琰一脸感动莫名。 「噢,我还以为在云府里我是听不到有人尊称我一声刺史大人的,好感动!」只见一名五尺大汉双手捧心,面目扭曲地为他的感受夸张表现,仅差没痛哭流涕、四肢朝地、叩首谢恩…… 「噗哧!」 「笑了,笑了!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很好看,比没笑时好看数百倍?」 「呵,今天才刚听到。」 「不会是无璇那小子说的吧?」这是无璇那小子看上他的原因之一吗? 「无瑜。」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我和那小子是同样层次的!唔,真伤人,我竟和那没啥大脑的混小子同等级……」 「不许你侮辱我的朋友。」 祝风火巧笑隐去,剩下严肃的指责。 王琰配合度极高地也板正脸,正经地道:「你真的和无璇那小子很像耶!」 怎么可能!他硬得像石头,冰冷得像雪霜,他们长得更是不像,就连身高也不相近,怎说他们相似? 「并不是说你们的外表,而是你们同样敌我分得相当清楚,每当有人敌视我方,你们便会竖起全身锐刺,为朋友家人捍卫,赴汤蹈火。能当你们的朋友真好,但当你们敌人的人还真教人同情。」 「捍卫家人朋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是。」不过若处在灰色地带,又该如何是好?太过绝对,受伤的可是自己。「这么正义感十足的小伙子,你想不想去你同伴那儿?」 他才不是拥有正义的小子,要有也是他个人的正义,和他人无关。 「同伴?」 「既是你的同伴,又是我的友人,你说会是谁?」 无璇? 「想不想去?」 「为何要去?」 「他在我那儿等你,等你一同在我那儿玩上几天。」 好怪?无璇不像是会突然间兴起邀他同游的人,比较像是计画许久,一切规画妥善后再亲自强押他上马车的人。 「不了,谢谢刺史大人的邀约,这么晚了,你请回吧。」 「真的不去?我如此诚心诚意的邀请?」 「真的不去。」 王琰踱向祝风火左侧,再问:「真的?」 「请吧,王琰大人。」 「既然你这么狠心地拒绝我。那就休怪我无情!」 「啊!」 未料到原本温文儒雅的大官会突然动手行小人途径,措手不及的祝风火极快地转身闪避,仍是快不过朝他飞落的白色粉末。 迷药! 祝风火昏厥在顶着朝廷命官大名的卑鄙小人手里。 *** 粉香扑鼻,红粉纱帐间,一名娇滴滴的女子,半倒半趴在一名男子怀中。 「妳该知道,三少绝不可能让他大哥迎娶妳的。」 「奴家自是晓得,一双玉臂千人忱,半点朱唇万人尝,财大势大的云府怎么可能丢得起这个脸。」 一名见不得人的花妓,怎可能让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明媒正娶?当侍妾也许还有可能,但当夫人就别痴心妄想,倒不如嫁给真心人,对她而言,谁能真正带她脱离苦海的皆是良人。 但能求的她绝不能放过,云大少爷是个好人,又是个迷恋她的有钱人,纵然只是小妾,也有享不尽的富贵,所以在还没有更好条件的人出现前,她不能放弃他,不能,她得把握所有可能的机会。 而应护卫虽穷了些、地位低了点、人不俊了些、粗手粗脚了点、粗鲁了些、书读得少了点……唷,怎愈数愈多!对了,重点是,他亦极迷恋她,更甚者,他非她不娶,她可以从此翻身,不再是个地位低下的人儿,也不用再对任何人低声下气、温言讨好。 她的良人是他吗?会是他吗?抑或是他呢?她不知在心底问过这个问题几回,也失望过几回。 貌似芙蓉的娇颜倏地黯淡,男子更用力地将她搂在怀中。 「大少爷为妳痴迷,我也为妳痴迷,许许多多的男人都为妳痴迷,我要如何才能挣得妳呢?天啊!」 娇羞的媚人儿更偎入男子的怀里,在这红尘中不自由地打滚多年,多少的甜言蜜语道不尽,但能成真的又有几人?她是否早该看破?她挣的不是这些,早该不是了…… 「喔!水袖……」 紧紧偎入男子胸膛的水袖,发现胸膛间异于往日的硬物,不禁好奇拿出来一瞧,只见男子有些愧意地闪躲。 「应轲,这是什么?」 「这、这是水雨嫣径自硬塞的,我不好当众出她的糗,只好收下……水袖,妳别生气,我马上拿去还她!」 什么!水雨嫣竟属意于他!? 水袖秋水眸子不由得为之一亮,她的犹疑顿时清明。她低下螓首将这份不同隐藏。 水虹坊第一红牌水雨嫣竟将她父母亲唯一留给她的贴身玉佩赠予应轲,而这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她当真看上他了!应轲,一名在云府当差的、在云府有着举足轻重、不可忽视的地位的护卫,也仅仅是护卫的人,对他,水雨嫣是否已动了真情? 呵呵,只可惜应轲喜欢像她这般娇滴滴、柔情似水的女子,不是像水雨嫣那么强悍、有个性的女人。 应轲并不常来水虹坊,定是水雨嫣去云府时看上他的,一直以来条件较好的客人都被水雨嫣抢了去,而今,终于也有她出口气的一天。 纵使是为出一口气也好,既是场未知的赌注,她一定得抢赢,一定!她赌上了她终生的倚靠,下半辈子的指望! 「呜呜……」 「水袖,妳别哭啊,真的,我对水雨嫣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只在云府当差时见过她几回,我真的没料到她会赠玉给我,是不是她对她的每个入幕之宾都这么做?就算真是那样我也管不着,我的心里只有妳,真的!」 瞧这平日隐身在云三少身后的憨厚男子,就为了曾为她解围而投下真心,识人无数的水袖不禁动容,若是她也能对他动情,那么他们将会是多登对的一对佳偶。 「水袖该如何答谢应轲大哥的真心?」一双白玉般的手攀上应轲的颈项,透露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我一定会求我主子答应咱们的亲事,主子为了他大哥一定会答应我的,到时咱们再……也不迟……」 耿直的黑脸红了半边,水袖抹不干的热泪尽数滴落在黝黑的大掌里,双手合上的大掌心疼地接下每一滴咸咸的心酸泪珠。 「别哭,我一定娶妳,只要妳肯让我为妳赎身!」 「呜……」水袖但哭不语,也许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也许是不忍嫁给应轲而辜负了他对妳的真心,也许…… 「别哭。」 *** 在高高的围墙边的小门旁,一人对一群人的戏码正展开。 「辛泽,你的主子到底是谁?」云无琦被一群人留不透风地团团围住,已是插翅也难飞。 辛泽,隶属于云府长子云无琦门下护卫之职,也同其它护卫在云府服务多年,一直是战战兢兢、忠心耿耿地服侍云无琦,不料竟在云府异主时阵前倒戈,改为效忠新任的云府主事者之命令。 「谁是云府的主事者,我便效忠谁。」辛泽义正辞严,毫无迟疑。 「辛泽,多年来我待你薄否?」 「不薄,只要你愿意揽下主事者之责,辛泽自当效尽犬马之力,死而后矣。」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浪子能回头,他都愿意去做。 「辛泽,你不能这么待我!」 「得罪了,大少爷,押下去。」 在众人的簇拥下,云无琦无奈地再度被压回自己的寝房,重申不得外出的禁令。 *** 「是吗?你可以下去了。」 听到下人的报告,云无璇几不可闻的轻叹着。大哥又逃了一回,这事何时能了? 动了动因忙于公事而显僵硬的筋骨,云无璇举步迈向能让他得到真正休息的地方。 第六章 人呢? 空无一人的北菱居充斥着凄冷,心急的云无璇找遍所有房间,独不见牵挂着的人影。 冷静、冷静,冷静下来! 双眸一闭,再睁开时又已是往日冷然自持的神采。 云无璇专注凝神,忽闻空气间飘浮着几不可闻的异味,是迷香! 谁能如人无人之境,在不惊动任何人之下闯入北菱居?必是今日到访云府的客人。 谁又能将这么大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云府? 「许老,今日有谁到访?」 许慎回答了一长串的人名,云府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多不胜数,其中有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名。 「王琰?他是不是来找我的?」 「不,是找二少爷的。」 云无璇略作思考,又问:「那么他是如何离开云府的?」 咦?好奇怪的问法。许慎仍是据实以告:「他因为和二少爷相谈甚欢,喝下不少佳酿,醉倒了教他的人给抬了回去。」 这一说,云无璇便有了底,可恶的二哥,可憎的王琰! 云无璇寒着一张比平日更冰冷的脸庞,「备轿。」 语罢,他便急急更衣离开云府,欲往另一间大宅奔去,在大门前适巧遇上由王宅派来的信差。 信上写着-- 别来,别来,云雨巫山事已了,来何用? 别来、别来、别来得好。 云无璇气得将信撕碎,独自一人先行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 岁月不曾在绝尘脱俗,不似人世间该有的容颜上留下该有的痕迹,该说他驻颜有术抑或是他吃的东西和寻常人不同? 也许是后者比较合理吧!不过谁又知道呢? 「灰火,你很不专心噢……」卖力的人不满地抱怨,声调里含着满满的怨恚 祝长风抱怨归抱怨,可也不敢当真生怒,反正他比较苦命嘛! 灰火无瑕的臂膀捧起怨叹的双颊,深深的注视着。 「可是我担心……」 「嘘……」 「可是……」 「说好不再替他操心的。」 「我……」 「孩子大了总要离开的。」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象很高兴的样子?」 敛起险些咧至耳边的笑意,祝长风赶忙装胡涂。 「有吗?」 「哼!」 祝长风见灰火欲起身,忙将他的身子又压回平坦的炕上,「天气这么冷。还是别起来的好。」 「既然天气这么冷,你别忙着脱我衣服,好吗?」 可灰火的冷言冷语仍浇不熄祝长风正狂烧的欲火。 「嘿嘿。」祝长风讪笑两声,动作不曾稍停。 「祝长风。」 「嘿。」 「你别装傻!住手。」 「嘿嘿嘿。」 「祝……」 以热唇封缄,点燃足以燎原的星火,星星之火渐渐地在卖力的煽风点火下,热度直线向上攀升,异色在斗室内荡漾。 经过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咸鱼翻身,不再当个被一脚踹得老远的登徒子,升级成为让美人儿不由自主地陪同他忽沉忽载的色胚。 虽然在床上以外的地方难免被踢飞,但总算是有能一展长才的地方,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深夜紧闭的门前传来马儿被紧勒的嘶嘶鸣叫声,随之响起的是在寂寥的夜中相当突兀的拍门巨声。 「我要见王琰。」 「刺史大人说今晚他累了,谁也不见。」 「告诉他我是云无璇。」 「云公子,抱歉,大人说他谁也不见,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也一样。」尽职转述的守卫说到后半段仍是忍不住压低嗓门,相当忌惮。 「喔?是吗?那麻烦这位大哥转达,就说两江的盐税今年收不齐,都怪云某无能,还请王大人另谋高明。」 盐税征收在即,江南第一盐商说他缴不出来,这是何等的大事!绝不容小觑。 不多时,熟悉又可憎的声音响起,那张脸在今晚看来特别教人厌恶。 「无璇,别来无恙?」 「见不到该儿的人,好的也会变坏,该收齐的也收不齐。」 「无璇,有事好商量嘛!」 「人呢?」 「无璇,我突然间想起咱们相识相知已然十年有余,这是多么珍贵的缘分哪!想当初……」 忙着套交情的话打不动云无璇冷硬的心,他毫不领情地扬起手无情地打断他未竟的下文,「我再问一遍,人呢?」 「说真的,认识你这么久从没见你为了个人如此焦躁过。急什么?我又不会将他生吞活剥,吃入腹中……」 铿锵一声,利剑出鞘,王琰识相地噤了口,带路为上。一路上两人默然不语,一个是气愤外加担忧而不愿说话,另一个是自讨苦吃地体会到碰到冰山冻伤后噤若寒蝉的滋味。 天啊,他竟将利剑抵在他身后,当真想取他小命吗?不会吧!但他很有可能会在他身上划上几刀,他还是合作点为妙。 打开门,云无璇要找的人平稳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别担心,我下的药不重,他马上就会醒来。」王琰赶忙为自己说项。 仔细地探过祝风火的鼻息、轻把过脉后,确认他只是沉睡,并无其它,云无璇立直手上持有的利剑。 静谧中,王琰紧张地吞咽口水的声音显得十分响亮,冷汗自额际缓缓向下滴流。 「无、无璇,有话好说嘛,何必动刀舞剑的。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不能用说的,非要动手不可?」接收到又冷又锐利的目光,直接又冰冷地刺进骨髓里,王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喝! 噬血的剑芒在王琰不禁闭上仅仅留下小缝偷觑的眼前闪烁,他一动也不敢稍动,唯恐一动便落得身首异处,英年早逝,才方微张的眼敌不过闪亮的剑芒,又紧紧闭上。 早知道惹怒他会丢了小命,他也不会和云无琇同流合污的,他发誓! 呜…… 好吧,他承认,他是想亲眼看看云无璇那张冷脸变脸的样子,他也承认他知道他是有仇必报的人,但有云无琇撑腰,有他可以拉下来当垫背,而且他更相信凭他们长年的交情,他应该不会气他太过,他才敢放手一搏。 呜呜……岂知他是自讨哭吃。 刺骨的剑气渗入肌肤,王琰突然感到好冷、好冷…… 不知过了多久,彷佛过了数十个春秋般。 「大、大、大人……」 停、停了吗? 「大、大人……」 他的仆人仍怕得支支吾吾,无璇的气还没消吗? 不敢睁开眼,但在仆人面前他还是得有所顾虑,罢了,硬着头皮睁开吧! 「大人,这么冷的天,在大庭广众下袒露身体,您不冷吗?」 毁了墙垣也划破他身上的衣服,害原本站在门旁的他未着半缕,大冷天赤裸裸地在众人面前展露他的同体。 「云无璇!」羞惭至极的王琰对着苍天大喊。天啊!他以后怎么在这府里做人。 *** 「醒来!」 极不温柔的霸道声音不停扰乱祝风火安然的梦境,和梦境里那个对他好好、好好的人完全相反。 睁开双眼,祝风火脑中仍是一片空白,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事,更不明白为何有人残忍地不让他好好地睡觉。他好累、好倦,头好昏、好疼,似有千斤般沉重。 「快给我醒来!」 又是一声斥喝,好象小时他阿爹骂他不乖害爹爹伤心时的口气,是严厉,更是痛心。 总算是认清了眼前扰眠的罪魁祸首,祝风火双臂一捞,将他拥进怀里。 「别吵嘛,我醒不过来……还想睡……」好似对爹爹的撒娇,好心安,见到的人能教他心安。 他将他搂在怀里?他竟将他搂在怀里? 他知道他是谁,认得出他是谁吗?还是不论是谁他都是这么对待的? 「祝风火!」 扁了扁嘴、蹙眉、捂耳,脑内余音鸣响不绝。终于,不敌他执拗的吵嚷,祝风火勉强醒来,欲说清讲明,好请对方好心地放过他。 「云无璇,你总算是回来了,忙完了吗?感觉上我们好象已经好久没见面了……」惊觉自己口中的依恋,祝风火突然噤口,喔,他对他……他竟对他…… 盛怒中没有发觉的云无璇,斥口质问:「说,你这是怎么来的?你和他发生了什么事?」 没头没脑的,他在说什么? 「他?你指的是谁?」随着云无璇指的方向瞧去,祝风火怎么也看不见他所指的地方,隐在视线所不能及的颈侧,教他如何看得见? 「不要跟我装傻,不然你说,你身上的熏香是打哪儿来的?我可不记得云府里曾用过这个味道?」 拿起衣襬一闻,真有奇怪的香味,他何时染上的?嗯……不记得…… 「祝风火!」 语气真是不佳,他是在沉睡中被强唤醒的人,他都没生气了,他生什么气?凭什么! 「云公子。」耐风火刻意撇清彼此间的关系,「我记得我只是来云家作客的,是你们家的客人,你们云家的待客之道便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强行逼供吗?恕祝某无福消受,若是云三公子不欢迎我,那我离开便是,没有必要落得似贼人被逼口供般的境地。」 挣扎着要起身,却忍不住晕眩的无力感,这一顿,祝风火被一双健臂紧紧锁在床上,一稍动,便无法避免地触及到炽热的体温。 这么冷的天,他竟会感到热? 祝风火勉强压下驿动的心,咽下遍布全身的不自在,正想回击,却被陡地吼住,他从末见过一张冰冷的脸可以在瞬间变得狂狷。 「你是我的,不准你让别人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他竟咬上他的脖子,好痛! 「云、云无璇,你做什么?」瞧见他正撕扯着他的衣物,祝风火没来由地起了一阵惊悚,他想做什么? 千百个疑问在脑海中飞跃而过,他不会是想对他做……做……那档子事吧?就……就是爹爹和阿爹常趁着他睡着或不在时偷偷做的那件事,不会吧? 他虽然不讨厌他,甚至还经常为他牵肠挂肚、魂牵梦萦,但并不表示他就想这么快和他……而且他还不知道他对他又是件何想法?这样不太好吧?他可不想成为一个盛怒下发泄怒火的牺牲品。 「云无璇,冷静点、冷静点……」力气比不过他,又被他庞大的身躯压得死死的,那只有试着劝说,虽然成效可能不大,但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奇怪,以前都是别人来劝慰他,曾几何时他已长成较具理智的那一个了?没办法,硬碰硬他又占不了便宜,虽然理智有限,但趁能用时还是该多用用。 祝风火的劝说就像对牛弹琴般毫无作用,云无璇更是粗暴地扯破他的衣物,布帛刷的一声,恢复成最初的原始。 啃囓的齿不断向下移,带给祝风火奇异的感受,一种痛中又带着麻痒的滋味是他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的呼吸开始不顺、加速。 不愿自己变成无法预测的自己,祝风火使劲地推拒,这举动益加惹怒云无璇。 他觉得别人比较好吗?可以让别人做却不能让他做吗?他绝不允许!他只能是他的,他会好好地教他亲身体会这个准则,这毋庸置疑的铁则。 云无璇一只手轻易地擒住挣动的双腕,将它们架在上方,另一只手则抽开原已被他扯开一半的腰带,紧紧地、一圈又一圈地束缚住祝风火皓白的双腕。 「放开我!你这蛮子!怎么这么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你又能如何?」满意地系好腰带,终于将他紧缚在身边。见他无法逃脱,让云无璇微松口气,语气也较为和缓。 而现在激动不已的角色对换,祝风火简直快气疯了。他竟将他绑起来,从没遇上蛮人的他,听到他的话不由得为之气绝。 「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能这样待我!」 「谁说不行?从今以后我不许你让任何人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只有我可以!」多霸道的话!然说者可一点也不觉得。 「究竟是什么痕迹?」 他怎地一点头绪也没有。 「你当真不知?」 「哼,如果不相信我,又何必问我!」 是啊,他明知他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算来今日也不过了见那浑小子第二次罢了,怎可能任他轻薄?是他气胡涂了,但事已至此,住人罗衫尽褪,得此良机,退却的就不是男人。 「好,我信。」 一抹邪笑噙于冷硬的嘴角,让云无璇看来更像个平凡人,只不过是本性绝非良善的平凡人。 「那还不快将我放开!」 「我说,风火……」 一阵战栗自祝风火背脊上而起,他怎么这么唤他! 「什么?」 「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将他绑起来,只为了问他对他的感觉? 第七章 「放开我我就告诉你。」情势对自己不利。谈谈条件总可以吧。 「不要,你得先回答我。」 拒绝得真爽快!祝风火咬牙道:「我讨厌和有理说不通的蛮子交涉,更讨厌看见蛮横不讲理的笨蛋。」够明显了吧。 「哦?是吗?」云无璇不以为意,似乎听不出来他口中说的蛮子就是他,他缓缓低下刚毅又无情的薄唇,抵上光裸的肌肤,享受无上它的温润,轻轻舔囓,灵活的舌尖留下一道道淫魅的濡湿。 抚着颈项激昂的跳动,顺着优美弧度的锁骨往下滑,来到结实微微隆起的胸膛,咬起来弹劲十足。 「住手,住手!我说我说!」 埋头苦干的人惋惜地抬起头,停止未畅意的品尝。 吁,见他停止,祝风火不由得松口气,只是很快地他就会发现他放心得太早了。 「唔……这该怎么说呢?」 在他迟疑间,魔手又往下降。 「等等,你好歹也该让我整理一下思绪嘛!」 但蛮子又岂会是有耐性的人,在那双熟悉的大掌又快抵达前,祝风火被逼得冲口而出: 「很在意!我很在意你!」 大手停在几乎可以感受到它的温暖的近处,并无收回的打算,似是种威胁,教祝风火倍感压迫,话语便不加掩饰地道开,毕竟他原就不是个善于隐瞒真实情感的人。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便有股熟稔感,明明就不曾相识,我却有一种已认识你很久的错觉,让我特别的在乎你。而待在这儿的期间,虽然我们相见的次数不多,但我可以清楚地感到你对我的重视,吃的、穿的、用的,没一样是在我开口要求后才出现的。真的,从外表看来,真看不出你有这么体贴。」 「你怎能确定是我交代的?」 「不是你吗?但我确定只有你有可能。」 「这么有把握?」 「是的,云府长时间在外洽商的只有你,能带回来不是扬州城的东西的也只有你,能体贴地知道我这北方人思念家乡口味的也只有你,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你说不是你还会有谁?」 「其实不论你是否真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兄弟,我都不在乎,也不会放你走。」云无璇态度真挚又不容置嚎地道。 「为何?」 「你还没回答完。」 一点便宜也不让我占,先说先输吗?罢了,争这也无意义。 「我不是已经回答我很在乎你了吗?」 「有多在乎?」 「很在乎。」他诚实的道。待在云府的日子里,眼里、鼻息间、感触里,满满地都是他,他也不懂为何。 总之,他让他相当在意,在乎他的去向,在乎他的想法,在乎他何时归来……待在他的房间里等他,真有种牠是新婚的嫁娘等候着夜归的夫婿的感觉,真怪。 「你喜欢上我了,真教人高兴。」 「什么!?」喜欢? 祝风火被他的话羞得面红耳赤,他喜欢他,他会如此在意他就是因为他喜欢他? 「这么说来,咱们是两情相悦,真好。」 「两、两情相悦!」喔,刺激过大,他开始结巴了。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不是两情相悦是什么?我等这一刻等了这么久,总算是值得了。」 「什么意思?难道你认识我很久了?不是才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吗?」 「是很久了,人到我都快忘了到底有多久。」 「什么……不要!」 充满魔情的修长手指捻上在冷风中挺立的蓓蕾,轻轻地搓揉、扭转。 「不要?既是两情相悦,就该做些两情相悦的事。」 「我可不认为我被绑住双手可以看出咱们俩有哪里两……情相悦!」 「哎唷,是男人就不要在意这点小事。」 「什么!噢……」 云无璇的两指以忽重忽轻的力道捏起被它催热的果实,再以指甲轻戳,惹得它通红。 「原来这样你很有感觉。」 「才没有……嗯!」 另一边也同样被仔细对待,祝风火全身微微颤抖,似在风中飘摇的烛火,需要更多的热才不会熄灭。 薄唇覆上微张着喘息的红瓣,轻易地便能将火舌探入,汲取芳甜,它狂霸地如同品尝自己的所有物,恣意而不留情,直到感受到身下人儿的异状才暂时罢休。 「要记得呼吸。」浓浓的笑意在眼眸间漾开,似天边的虹彩,炫丽得教人痴迷。 他的揶揄令祝风火一时气不过,赌气地道:「要不是你封住我的唇,我也不会呼吸困难,险些窒息!」 呵呵,听他这话似乎相当不满。 「若不满意,那我再来一次好了。」 说得好似天大的恩惠般,祝风火正欲反驳的唇又被封缄,只能吐出无意的呢喃,热呼呼地,热得全身扭曲亦抒发不了。 「云无璇……别再来……了……」祝风火气喘吁吁,全身虚软无力,原来这就是吻,难怪爹爹总会软倒在阿爹的怀里,久久不能自己。 又甜、又腻、又多采……诉不尽的味道…… 「乖,叫我无璇。」 「无璇,我没法呼吸……嗯!」 又被吻上,被恣情地探索最深处,无一处遗漏,连本人不清楚的也全展现在云无璇的妄为里,被弄乱的思绪似无再重整的一日,混沌、涣散。 「呵,你好敏感哪!」满意地见他臣服身下,再也无力反弹。瘫软的身子,在他的撩拨下快生生地战栗着。响应着他的每一次爱抚,诚恳毫无假意,直接绝不迂回,这就是他要的他,他等了多年的他。 喜爱之情随着相处的日子加温,直直向上攀升,日进千里,终于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也许他该感谢王琰那浑小子,若不是他的恶作剧,他还想等,慢慢地等,不想吓坏巧人儿,不想惊扰已然渐渐地将颗单纯的心向他靠拢的祝风火。但,一见到他腥红的印记,他实在无法再默不作声,无法再隐忍,他要他成为他的,就在今晚。 「不……无璇……不要……」无意义的吟哦断断续续地自娇美的、被吮红的唇中逸出,为两人的情欲加温、催化。 忍住自己澎漓汹涌、呼之欲出的欲望,云无璇以无比的耐性用尽各种方式开启初尝人事、懵懂羞涩的身子,让他为他展现美丽的红嫩。 情欲攀升至极致,完完全全被拥有的身子,迎合着云无璇的每一次攻占,一同浮沉、一同沉沦,只因是他,有他相伴。 *** 云无璇拿着沾上温水的布巾,轻柔地为昏厥的人儿擦拭身子,心底有着不忍和满溢的自得。终于,终于碍… 动作极为温柔,生怕像方才无法克制间伤了祝风火似的,但见到他烙下的痕迹竟又不住地自满,这就是集矛盾于一身,外表冷硬、内心火热的云无璇,也是因为他的极端,一开始就教祝风火困惑,进而视线焦着、迷恋、喜欢、爱…… 因为湿布巾执拗的扰弄,一时昏迷的人儿幽然转醒,一睁开荡漾着迷蒙秋水的双瞳,映入眼帘的叉是教他情不自禁羞红双颊的俊颜。 他长得可真是好看呵! 第一眼时便这么觉得,愈看愈是觉得好看,百看不厌似的。 「在想什么?」 呵进敏感耳内的湿热,教祝风火起了一阵瑟缩。他绝对是故意的!他睨了他一眼,又被他眼中的火热羞得撇开。 噢!他们……他们真的……真的…… 啊!好羞人! 「没、没什么。」唔,他连话都说不顺。 云无璇一副了然于心的笑,相当刺目。 「你终于是属于我的了。」 「为何你总是这么说?我是属于我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终于顺畅地说完,一抬眼却见噬人的目光,害祝风火后悔得想将舌头咬断,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他不信他承担不了。 「对,你以属于你自己!」邪恣的佞笑在云无璇的嘴角漾开。「那么为何你无法反抗对你这么做的我,只有我能这么对你的我?」 手抚上热度未曾完全消退的同体,敏感的燥热又起,哆嗦、微颤,都只是在告诉云无璇,他也是他的所有物。 「别……不公平!」 云无璇握着因腕上被腰带束缚住而泛红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不公平?那你也这么对我,不就公平了吗?」 也对,他也要让他抖得似秋风中的落叶。 上当的祝风火不知这么做叫引火自焚、自讨苦吃,他忍着身子的不适,努力赴,竭尽所能地模仿方才同样施加在他身上的魔咒,忽地异样的吐息喷洒在他头顶,抬头的他看见熟悉、也就是方才才刚见过的赤裸裸的欲望。 「不!我、我累!嗯……」 又被吻注压倒在床褥上的祝风火失了再为自己的权益发言的机会,和不久前的炽热欲海再次重逢。 在天未露鱼肚白前,夜还很长呢。 *** 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竟能摆脱辛泽的监视,逃出防卫森严的云府,看来三弟得好好地再重新训练云府的守卫才是,尤其是辛泽,那个阵前倒戈的家伙。 云府长公子云无琦,正为自己能离开囚禁他多日的宅第雀跃不已。 他想去的地方不外是思念不已的红颜所在地,水虹坊。 一路上他刻意避开可能的追兵,总算是让他如愿已偿,他现已身处于一间布满粉红纱帐的房里,等候着佳人的到来。 水嬷嬷,也就是水虹坊的老鸨,告诫他要乖乖待在房里,以防被云府的人知道他又来了,否则她怕云无璇会不留情面地将水虹坊给拆了,那么她们一群姑娘不知将会流落何方。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依旧不见佳人芳踪,云无琦无聊地在斗室内走来绕去,一会儿坐,一会儿又怕绕圈子,半刻静不住,就是担心东窗事发,他会见不到心上人。 唉,想不到,他竟会怕三弟怕成这副德行,早知当初就不该答应和二弟、四弟共谋,陷害三弟做云家之主,若由其它两个弟弟来当或许不会干涉他至此田地,至少他仍见得到水袖,不用两地相思,空对月惆怅。 「应轲……」 咦?水袖?那是水袖柔柔似水的嗓音,是牠的幻听吗?他已思她甚深,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宛如痴迷了般,云无琦随着水般的柔嗓,将耳朵贴在墙面上倾听。 「应轲……」 真的是水袖的声音,她竟和应轲在一块儿!?云府的护卫,无璇的人,事有蹊跷。 云无琦细细听闻。 *** 「怎么了,奴家叫你这么多声,你怎么都没响应?有心事?」 解语花的责任是负责倾听,体贴温柔的关心,不强迫,只是静静地待在身边。 娇柔的水袖像朵含笑的白花,依偎在郎君身畔,浅笑里隐藏的是一股被压抑住的得意。 一向洋洋得意,在水虹坊骄纵任性,任意挑选客人,任意地待客,任意地支使和她处于竞争状态的姊妹们…… 更可恶的是,抱着随随便便应付了事的心态竟夺走应该属于她的花魁声名,一切都是她,都是因为她,否则她可能可以更早脱离这个是非之地,找到良人,化身良妇。 不过,这一切在昨日全变了,终于她也有在她面前扬眉吐气、抬头挺胸的一朝;瞧见水雨嫣失魂落魄、鬓发未整的模样,如今总算轮到她情场失意,而换自己得意了。 「水袖……」 「嗯?」轻应一声,她半仰小巧精致的脸蛋,费尽心思雕琢的装扮半隐半露,姿态半迎半怯,最能惹得男人的疼爱。 「水袖……我、我……唉……」 「应轲,来喝杯小酒,这可是陈年的银露,很香的。」若难以明言,她可以窝心地替他转移话题,让他忘却烦忧。 应轲端起酒杯,一仰而尽,辛辣呛热他的咽喉,到口的话似乎更难道出,但不说又不成。 「对不起,云府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背叛云府!」 再递上的酒杯,匡哪一声碎于地,汁液溅于四周。 玉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啊,抱歉,我再为你添一杯。」 应轲抓住水袖的手,制止她。「三少不许我要妳入门,他说除非他死,否则绝无可能。水袖,我对不起妳……」 「不,你说过你非我不娶的,你说过今生今世只为我一人心动,你说过……不!你答应过要娶我进门,而且是名正言顺、名媒正娶的,你说要让我脱离苦海做良家妇女的,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你欺骗我的谎言?」 兀自垂泪不已的小花,楚楚可怜,应轲将她抱在怀里。 「我真的非妳不娶,若是无法娶妳,那么我将终生不娶,真的,我发誓!」 不能娶她,那么他终生娶或不娶又与她何干! 颤巍巍的小花在风雨中飘摇,似乎承受不住打击,一副人生至此已劲毫无希望的模样。 应轲再做最后一次挣扎,「我们逃走,逃走好吗?就妳和我,我们两人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朴朴实实地过平平凡凡的日子,妳说好不好?」应轲铁了心,若三少不肯,他也不忍见水袖痛苦的模样,那么唯一能两全其美的法于,便只有他带着她奔走天涯,化作飞向天际的比翼鸟。 「可是我……水嬷嬷待我不杯…」 「我虽然没法让妳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我会努力,努力不让妳饿着肚子;虽然没办法让妳穿金戴银、精心打扮,但至少也有能避寒的衣物,只是可能不能像现在让妳打扮得如此美丽。可是,我会努力的,真的,我会努力让妳过好日子的!」 「可是赎金……」 「以我毕生的积蓄总合加起来,还是差得很远,所以只有带着妳私自潜逃,避开云府和水虹坊的追兵们。」 不能明媒正娶?还得躲躲藏藏,见不得天日?更甚者,还可能衣衫褴褛、朝不保夕? 天啊!瞧瞧她这双保养得宜、似水葱般的纤纤玉指,哪禁得起略微粗重的工作折磨,她连炊事都不懂,那今后是以喝西北风果腹吗? 她不要,她过惯安逸的日子,她不想再回去过小时候连图温饱都是奢望的苦日子,不要!绝没得谈。 水袖娇颜悄然变色,方才的温柔婉约化作幻影,只能残留在记忆里,慢慢品味回忆。 「应公子,咱们就算躲得过水虹坊的追兵,也绝对逃不过精明的云三少,逃不远的,被捉回来,只有死路一条。」 没发现水袖异状的应轲仍对未来抱着无限的希望,无限的美好奢求。 「不会的,三少他待我极佳,会顾念我为云府付出多年心血的份上放过咱们,或许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他还会让咱们重返云府。」 应轲呀应轲,你又不是云府的子孙,凭什么云三少会顾念孩子的情分?痴人说梦,好笑、好笑、真好笑!而且听闻中的云三少冷血无情,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而她也不想吃苦。 「应公子,恕水袖不能背叛水嬷嬷,若不能以千金赎买,那奴家如何报答她的恩情?而且非明媒正娶,如何能让水嬷嬷不再替我担心?奴家不能愧对她老人家……」 拿水虹坊的老鸨当借口,是水袖惯用的手法,好似她多念旧情似的,其实只是借口罢了。 偏偏就是有人听不出来。 「水袖,我已为妳背叛三少,难道妳不能为我背叛水嬷嬷?我这么决定是为了咱们俩的将来,不成吗?」 就是为了她的将来,所以更是不成。 「应公子,请你忘了水袖,水袖真的不能。」 「不!水袖,妳说过妳愿意嫁给我的,不论贫穷富贵,不论病痛残疾,只愿嫁给我一人的,水袖……」应轲急急拉住突然间绝了情的水袖。 「应公子,请你忘了水袖。水袖命苦,一辈子只能待在水虹坊里,以棉薄之力报答水嬷嬷。」 「妳是不是嫌我穷?」 应轲放开她,想问个清楚。 既然他明问,那么她也只好明说。水袖返到门边,以防情场失意的人会突然间失去理智,对她动粗。 瞥见门外晃动的人影,有他人在便白以为安全的水袖说得狠绝。 「是的,想我是水虹坊的红牌,怎能跟着穷小子跑了,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应公子,请你稍微想想,这是不可能的事!」 「水袖,妳从未对我动过真情?」沮丧地想捞回一点点自信,应轲似恳求般地询问。 「应公子,你以为水虹坊是什么样的地方?而水袖又是什么样的身分?我只是想结束倚门卖笑的日子,想嫁给好人家图下半辈子人老珠黄时享享清福,而这一切只要有钱就能办到。无论是对你或对任何人,我只看他若是对我好,我便会把握每一次机会,谁都没差。」 「只要对方有钱又肯娶妳,就算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妳也愿意?」 「是的。」 「妳真的没对任何人动真心?」 「应公子,请别再痴人说梦,我水袖从不对任何人放下真心,我早已没了真心,你请回吧,没有钱的人是没法成为我的入幕之宾的。」 「那么大少爷呢?」 「你是说云大少爷?呵呵,他又不能娶我,财产又全被掌控在他三弟的手里,我要他做啥?更好的人选多得是,我又何必委屈自己!还有我当初之所以答应要嫁给你,还不就是因为水雨嫣看上了你这木头,我想抢她要的,让她败在我手下,你真以为我会看上你这身无分又没地位更没银两的小子?别忙着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呵呵……」 水袖的讪笑不停传出,在室内回荡若,全然没了之而似水的柔情,有的只是鄙视嘲弄。 凭他也配! 呸!呵呵呵…… 啊! 第八章 倏地,水袖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 「云、云大少爷!?」水袖杏眼圆睁,直盯着不该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 「水袖,妳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痛心,心痛,云无琦两眼无神。心高气傲的人最是禁不起这般的打击。 一向高高在上的云家大少爷竟为一名低下的妓女所骗,救他情何以堪? 「我……您听我解释,云人少爷……」 水袖一反适才的狂妄,又恢复似水又的女子,泪珠自脸颊滚滚而落,最是楚楚可怜的娇模样,最是让男性动情的娇弱,故技重施。 「云大少爷,我只是想让应轲死心,不想连累他受尽逃亡之苦,才刻意将话说得狠绝,别无他意。」 「这么说来,只要我能说服三弟让他放过你们,妳也会愿意嫁给应轲吗?」 「这……」 「想不到我才被三弟困住几天,妳便能找着新欢,唉……」云无琦好一声长叹。 「不,云大少爷,您别误会,我只是为他好,要他死了这条心罢了,我……」 「那妳为何会在我不在的期间答应要嫁给应轲?妳说!」 「因为……因为,因为他太缠人,我才故意答应,心想他回去碰壁后便会死心不再纠缠我,我对云大少爷……」 「够了!」 云无琦突地一声暴吼,喝住了太过轻易便能滑落的泪珠,冰冷冷的泪水,缺乏热度。 「水袖,我以为妳和其它花妓不同,出污泥而不染,仍保有一颗纯真的心,对人能付出对等的真情,想不到,枉费我在妳身上投注那么多的真心诚意,一心想着要光明正大地娶妳进门,没想到这只是妳利用我脱离卖笑生涯的手段之一,没想到妳对我就如同对待其它恩客般,枉费我……唉……」 哀莫大于心死,他眼中的决绝教水袖明了她已唤不回他的心。 「我……」对了8我只是想,嫁给应轲仍是待在云府里,多多少少能和云大少爷您有所牵系,如此我便心满意足,真的,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吶!云大少爷……」 「水袖,应轲也等于是我们云家的人,他是我们云家的一份子,妳真以为这说法能打动我?妳说妳伤害别人全都是为了我,这岂不是在替我造孽,增添我的罪过吗?万一我仍是无法对妳死心,岂不连我也背叛了忠心不贰的应轲?这不是我云无琦做得出来的事,水袖呀水袖,妳错看我,我也错看你了,唉!」 「不!」 拉不住云无琦的巧手被无情地拍开,疼得她的手骨几乎断裂。怎这么无情?完全不像是优柔寡断、温文尔雅的云大少爷会做的事。 抬起红通的杏眼,果不其然,粗暴挥开她的是云三少爷,他又怎会在此? 不只他,还有水雨嫣、水嬷嬷! 「水袖,妳可别怪水嬷嬷,是妳自个儿逞能硬想和雨嫣斗,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云三少爷而已,妳别怪我。」 钱,她究竟收了多少?值得她将她出卖! 钱,钱,全都是见钱眼开的家伙,包括自己也是。 望向应轲,看见他眼里的冷酷,连他也是! 「水袖,水嬷嬷已替妳作主,明儿个妳就要出阁了,恭贺妳不用再过倚门卖笑的日子。」水嬷嬷一想到她今晚的进帐,就笑得合不拢嘴。得罪了云府的人,水袖留不得,加上云三少的推波助澜,有人肯为水袖赎身,她当然也乐得答应。 「出阁?」 「邻城的朱老爷。」以虐妾闻名近郊的变态老人。 在场唯一有些不忍心的水雨嫣开口说明,但她的不忍瞧在水袖的眼里反成了猖狂的得意。 瞧,水雨妈的笑多得意,她输了,输得彻底。 水袖似疯了般地狂笑,她什么也得不到,人财两空,哈哈哈! *** 一行人一同回至云府,但见老总管许慎神色匆匆,慌慌张张地向他们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 「别慌,慢慢说。」 被云无璇一说,许慎如同当头被拨下一桶冷水,顿时冷静下来。 「二少爷不见了!连同那休也不见踪影。」 「是吗?我知道了。」 不疾不徐,似乎一点也不为失踪的人担忧,正如外人所道,云无璇是个冷血的人,和所有人皆不亲,云府人感情不睦。 「三少爷,不用派人去找他吗?」从小看他们长大的许慎自是不认为他对手足当真无情。 「不用,那么大的人了,玩腻了自会回来。」 「可是……」 「告诉辛泽,大哥的禁足令自此刻起取消。」 许慎见着失魂落魄的大少爷云无琦,心里为他这模样着实不舍,他热络地引着他回房,帮他打点所有琐事;人若吃饱喝足,心情便会放宽一半,至少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云无璇别有深意地看了那颓丧的背影一眼,迈步往他的居所前去。 ***病恹恹地躺了一整天,身子倦,头也昏,受不了的祝风火挣扎着想下床,却牵动到痛处又跌回软铺上。 「可恶的色鬼!可恨的变态!」 云无璇就在这么待他的隔天失了踪影,只吩咐下人将他的膳食摆放在床沿伸手可及之处。 他知他不爱被人服侍,也不爱旁人瞧见他的窘况,他是很体贴,但他一个人下不了床,闷得慌,吃也吃不下几口,人很不舒服,这混帐究竟上哪儿去了?可恶! 「这么想我?」 不正经的揶揄在未见着人影前,已先行飘进祝风火的耳内。激起他的怒气。 「哼。竟有人承认自己是个色鬼、变态。」虽然动不了,但他嘴上可是不轻易饶人。 「没办法,谁教我忍不住把人家给吃了,既然如此,只有负起责任,任使性子的情人责骂,我受得了的。」 这么说来,骂他的就是他的情人啰! 可恶,连这点便宜也要占!祝风火哑了口,斗不过他,只有独自生闷气。 见状也不生怒的云无璇笑得连眼角亦含笑,难得他如此快乐,他拿诱饵引诱绝对会上钓的小鱼儿。 就在这时,适巧响起敲门声。 「三少爷,给您送热水来了。」 「好。」 云无璇命人将一个巨大的木桶摆放在和寝房相连的偏厅里,并在热水中加入些许香油,让芳香盈满斗室,飘散至紧临的隔间,教全身黏呼呼的祝风火频频往那方向望去。 他……是有很体贴地为他擦拭过全身,但他更想将身子泡在热呼呼的澡盆里,放松被累惨的筋骨。 「怎么?再不去水都要凉了。」 抵不住诱惑,罢了,他接受他的好意,宽大的他不和色鬼小人计较。 祝风火伸出双臂,示意要他抱,云无璇也很懂得把握良机,不再多说,以免佳人又生气。 被拦腰抱至澡盆边,祝风火要求他放下他并出去,留给他一个私人的空间,想当然耳,不被云无璇接受。几番挣扎下,败下阵来的祝风火被剥光送入澡盆里,原本难为情地蜷缩着的身子在温柔的按摩下渐渐放松。 好舒服,原来被人服侍是这般舒服的事,但偶尔为之即可;要是每天都不能自己洗澡,独立惯了的他恐怕会难受得逃走,逃到能享受自由的地方。 「你有心事?看你那副得意的样子,恐怕事情都如你所愿地进展着。」祝风火微微嘟嘴道。他过得太顺遂,忍不住教人想增添他的麻烦。 「你竟知道!」自己从不轻易泄露情感于外,对这点他可是很有自信的。毕竟他已自我训练二十多载,难道他真的在他面前特别容易松懈,抑或是风火他心细,能在细微处瞧出端倪? 「当然知道,你离我这么近,我有读心的能力不成吗?」比起爹爹的淡然,他可是差得远呢!不晓得阿爹有没有趁他不在时欺负爹爹?嗯,肯定有的。 在热气的熏陶下,柔化了冷硬的线条,云无璇轻笑,「那么你可以读出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问话伴随着衣物的窸窣声,祝风火猛一回头,见着了和他一般光裸的躯体,他从未在明亮的光线下清楚地看过他,这一瞧,健美又肌理分明的阳刚同体立即俘虏了他的双眼,教他移不开视线。 「满意你所看见的吗?」 他的话惊醒梦中人,而且还是沉浸于异色梦境中的人。噢,他竟对他的身体垂涎三尺,一副很想要摸摸看的德行,羞死人了! 祝风火将头低了下去,险些埋在水里,羞得抬不起头来。 情人娇羞的模样,教云无璇百看不厌,未着一缕的他大剌剌地一脚踩进浴盆里,溅起不少水花。 「你别进来啦,水都溢出去了,我还没泡够呢!」 祝风火骂归骂,仍是只敢望着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回荡着,绕得他头也昏,脑也钝。 大手鬼鬼祟崇地自后方探向前方,慢慢移动着。水似乎愈来愈热了。 「我洗好了,那我先走……啊!」 受不了撩拨的祝风火投降似地想逃逸,人还未完全离开澡盆又被压回,背紧紧地抵在炽热的胸膛上,两人间毫无缝隙。 「云无璇,我、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 「所以?」云无璇挑眉,明知故问。 「所以不方便陪你泄欲!」够白了吧! 「泄欲?你竟说『泄欲』这两个字?对你而言我这么待你只因要泄欲?不好,不好,看我太低。」 「是是,怎样都好,只要你别再虐待我怎样都好,可以吗?暴君。」 「从色鬼升格为暴君,我仍是不太满意,最好是能再升级为亲亲吾爱,嗯……不错,不错。」 瞧他径自说得多得意。 「啐!谁是你的亲亲吾爱?」多差人!偏有人不觉得,奇怪,他不是冰山吗?为何冰冻的心竟热如火?这双面人,表里不一。 修长的手指轻佻地勾起柔滑如指的下颚,炽热的眸紧锁住祝风火不放。 「除了你没有别人。」 似海誓,若山盟,他对他总是直接又不加隐瞒。 「为何?」 呵,他似水的眸中氤氲水雾,开始迷蒙。 「就知你忘了,咱们初次相见并非在云府,并非今年,而是在好久好久以前,很远很远的地方。」 祝风火试着捉住记忆中微弱的一缕,似捉得住又似捉不住,愈想捉愈捉不到,只觉自第一次相见起自己就对他有股莫名的熟悉感,理不清的头绪,纷乱的思虑,他……想不起来。 云无璇伸手揉抚着微拧的眉心,他不爱看他眉头紧锁的模样。 「想不起来就算了,那不过是儿时的记忆,只是为重逢做准备,让我能一眼便认出是你,不再错过。」 「不公平……」 他记得他不记得的事,不论对他或他都不公平,谁知那事是好是坏;也许是他不经意间出了个大模让他印象深刻,以致惦念至今。 他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也没有,所以他见着他时才总是忍不住嘴角微扬,嗯……对云无璇而言,在他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唯有特别不同的事故才会特别的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云无璇忽地如蜻蜒点水般吻住祝风火微嘟的唇瓣,「开饭」前地想先尝点甜头。 「喂,不要突然吻我,我会吓到的。」红着双脸,祝风火出言威胁。 「那么只要我询问过你,就可以吻你啰?」 「那还得看我答不答应!」祝风火这下可跩得很。 「是吗?那我现在想吻你,你可答应?」 「你别顾左右而言它,你还没告诉我……嗯!」 云无瑜扳过祝风火的脸庞火热地吮吻住他的双唇,夺走属于他的气息换上他的,让他的味道充斥在他鼻息间…… 第九章 趁月黑风高、人烟寂静时,一道纤细的黑影在暗夜里一闪而逝,不留一点痕迹。 那黑影闪入暗巷内隐蔽的陋舍,颓门开启后随即关闭。 「怎么样,有消息吗?」 得不到响应,开口说话的男子只得认命地自怀中掏出几张纸;那可不是普通的草纸,或是毫无价值可言的纸张,而是盖上红印的银票。 「从外表真是看不出来你是个钱奴,和三弟一样表里不一。」 「过奖,过奖。」 那厚厚的一叠,噢,手中顿失的重量,真教人心疼啊! 「三月十五,如期举行。」 「独缺我也不论?」 「是的。」 「可恶呀!云无璇,这么不将我放在眼里,这么重要的事我不在也能做决定。」 听不出这人是真怒或是佯怒,来人也不理。 「就这样?」 「还有你最想要的消息……」 「别卖关子了,快说!」 「那天你会在云府里见到你最想见的人。」 「当真?」 「信不信由你。」 「信,我当然信,没有比你说出的话更可靠的了。」 三弟会骗别人,但绝不会欺骗他,所以他才肯花下巨资,只求换取真实正确的消息,他不想再像无头苍蝇般乱钻,漫无头绪。 太好了,只要再去找老总管,一切便搞定。 *** 在云府每六个月一次抽签决定云府主事者的盛事来临前,外出办事的云府老总管许慎走在街上,突然被人捂住口鼻拖入暗巷内,吓得他老人家的心脏险些宣告停止运作。 「哎啃!」 没预料到被逼急的老人家也是会反击的,云无琇吃痛地挨了肘侧一击。 「咦!二少爷?」再熟悉不过的嗓音传来,架走他的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少爷之一? 「没想到许老仍是老当益壮。」 为怕被人认出,他特地异装打扮,身着一身蓝衣,头戴大幅,将大半的脸遮掩住,他不想回去也不能回云府去。一来,他渴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过日子;二来,无璇肯定早已发觉一切的诡计皆出于他之手,必不会轻饶他,他又何必回去受罪、自找苦吃。 忍着痛,云无琇自觉办正事要紧,现下不是计较皮肉痛的时候。 「许老,老三仍是会在十五照常举行云府主事者更替仪式吗?太常更替会议外人无所适从,对云家的商誉不好。」 「二少爷,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不管我怎么劝导,三少爷就是不听。」 经过了半年,许慎早已一心认定云府的主子非云无璇莫属,而他也相信云府里也有很多人抱持着和他同样的想法。 「啰,这好东西给你。」 许慎狐疑地瞅着一小包用油纸包住的纸包。「这是什么?」 「记得,里面有两包,蓝的是解药,白的是迷药,在抽签大会前记得你们每人都先吃一颗蓝色里的药丸后,再将白色里的粉末溶在茶水里;若光是在三弟杯里下药,他肯定会起疑,不如每个人都喝一样的,只要事先吃过解药就会没事来得好。那么你抽签作弊时就算老三察觉也无计可施,只能认命地接受既定的事实。」 云家人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着写满脸上不容动摇的自信,让初识的人以为他们跩得连天皇老子也不放在眼里,虽然实际上与事实也相去不远。 瞧云无琇说得多有把握,令有些胆小怕事的老人家也不禁动容,为他所说服。 「这药没问题吧?」 「当然,我是那种会拿自己亲兄弟们的身体开玩笑的人吗?」 是的,拿小弟当箭靶,拿大哥当挡箭牌,陷害三弟,什么样的想事他没做过? 当然,聪明的许慎,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饭还多的老人家,是不会当场很不给面子地戳破的,因为云家人还有另一特色,就是在自家人面前特别好面子。 「这药会让三弟片刻不得动弹,记得在这半刻钟内得让其它人也抽过签,再故技重施,留下最后一支鬼签给他。他很信任你的,绝不会对你不敬,你放心。」 他说得许慎心里升起无限希望,但如果一切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许老,这一切就交给你了,绝不要让人发现你见过我,记得喔!」语毕,云无琇随即不见踪影,来去皆似一阵烟,消失得真快。 许老将纸包谨慎地收纳于怀中,布满皱纹的脸笑得开心,又见跑走的人影跑回。 「许老……虽然……不管了,那休在府内吗?」虽然许老可能不知情,但仍是得问一问。 「那休?他不是和二少爷在一块儿吗?」 唔……他就知道。无璇那小子,连许老都瞒骗,一心想拐他回家。 「许老记得将事办妥,我就回去。」说完他又消失在巷弄里。 真不知他在忙什么?许老小忖道。 *** 「放开我,你这死变态,也不想想自己是坨牛粪,竟还想要染指本姑娘我,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吧!」 应轲挖了挖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心忖这女人嗓门怎么这么大,吵死人了!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我就喊救命!」 应轲挑了挑眉,显然不将她的威胁当一回事。 「水雨嫣,妳认为在云府里会有人听到妳的叫声而来救妳?有没有搞错?而且像妳这种货色,送上门来我都还要考虑收不收呢!」鄙夷之情毫不保留地显露。 「你既然这么不屑,干嘛还将本姑娘绑到这儿?我就知道,男人瞧不起卖身的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终究还是挡不住本姑娘的美貌及娇柔的魅力。你就老实地承认吧,我答应不会取笑你便是。」只是会在心底狂笑而已。 对男人的丑陋了然于心,早看破了的水雨嫣现在只想多捞点钱,好在人老珠黄、无人相伴的日子里过着舒适的下半辈子。 「妳这女人,哈……哈啾!」 一个大男人猛打喷嚏的滑稽模样,淡去水雨嫣记忆中对男人暴力相向的惧怕。 「妳这女人,好臭……哈……哈……哈啾!」 「你、你、你这臭男人竟敢说我这水虹坊第一花魁臭?我看是你鼻子有问题才对!臭男人,滚远点,我可不想惹得一身难闻的臭味。」 好似他是多惹人嫌憎的恶疮般,能避多远就避多远似的。 他这么惹人嫌? 不,是她才对,一个女人没事涂那么多东西在脸上,弄得他衣服一块白一块青一块红的,怕是洗也洗不掉。 「喂,臭女人,若是不想我靠近,那就告诉我二少爷的下落,我就好心的放了妳。」 「哼,水嬷嬷若是发现我不见了,定会派人来寻的,你威胁我也没用。难不成你们云府的人真会将我杀了?」 她赌,赌云府在外的名声,虽不够正派,但也承受不起死了个妓女在自宅内的臭名, 「呵呵。」应轲拧笑,「妳不知除了杀人之外,还有许多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吗?想不想试试?」 「你留着自己用好了,本姑娘不玩变态的游戏。」水雨嫣尽可能地往床内缩,离他远一点是一点。 「只要妳肯告诉我二少爷的下落,我马上放了妳。」 「呸,你们云府的人找我这花魁要人,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笑掉人家的大牙,不怕你主子丢不起这种脸?」 这女人死到临头还嘴硬! 「啊!不要过来!」 水雨嫣知道他不喜欢她的尖叫声,为了防止他的靠近,她就算叫哑了嗓子也不要紧,总之能逃过这一关,往后她会更加小心。 拧笑愈来愈近,愈来愈挣拧,水雨嫣也愈叫愈大声。 「碍…哈哈……啊碍…不要!不要……碍…」 「说是不说?」 「不要……不要……啊!」 「妳要是不说我是不会停的!」 「哈啊碍…哈碍…啊哈哈……」 过不了多久,水雨嫣便撑不下去地投降了。 「停停……我说我说!」 「早点说妳也就不用受这种罪了。」 彷佛从地狱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水雨嫣,顾不得散乱的发丝,直气喘吁吁的。这家伙不是人! 她虽然不是黄花大闺女,可好歹也是娇滴滴的水姑娘,竟对她如此粗暴,他不是人! 「快说,不然我就再搔妳痒。」应轲方才褪去她的罗袜,露出她小巧如白玉的小足大肆拨弄一番。 还好她怕痒,而且怕极,不然没使过壤的他还真不知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达成三少爷交代的任务。 水雨嫣赶忙将自己的脚踝藏匿,怕他又再来一遍,那她极有可能会疯掉…… 得到消息的应轲终于放过她。他本身也希望能离那太过浓烈的脂粉味远些,于是飞也似地离去。 「开门,开门让我走,死应轲,再不放我走,我一定会教你好看。别走呀,应轲,你给我滚回来!」 怕极水雨嫣尖锐嗓门的应轲早已一溜烟地不见人影,徒留她一人对着再度被锁上的门房叫破喉咙。 *** 立于水畔旁,轻倚亭栏,长袂随着微风轻飘,空气间透着些许清香,春华已至,冷冽的寒风已不再肆虐。 「会着凉的,怎么不进屋里休息?」 说话的同时,云无璇拿着披风披挂上祝风火的肩。 「窝在屋里,我闷得慌。」一向看惯无垠大地的他,又岂能久待在四面墙的斗室里。 云无璇宠溺地搂紧他的肩,让他靠在他身上分享他的温暖。 「再忍一忍,很快就没空让你闷了。」 「你是因为我而放弃?」他不愿他为他牺牲,不愿他因他而失去;不舍,他为他不舍。 「是,也不是。」 「和我打哑谜?」 「呵呵。」 祝风火迷恋地看着他愈来愈常在他面前展露的笑容。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来得迷人,真希望他龙独享。 「你懂的。」 「就算我懂,我还是希望能亲耳聪到,印证想法。」 顶着笑盈盈的俊逸脸庞,云无璇领着祝风火坐至凉亭上,坐在上风处为他挡风。 这贴心的作为最是教祝风火心暖、倾倒;他乖顺地偎在他怀里,也将属于自己的温暖分享给他。 「其实我并不是个喜爱揽权弄势的人,这点你应该发觉到了才是。」 「是呀,我发现你只有在故意想整哪个人的时候才会耍弄权势,故意将那人吓得半死,藉以得逞。」 呵呵,还是他懂他。 「对,非到必要时刻,我并不偏好众星拱月的骄纵,我个人是比较喜爱过平淡的生活。每天一早起床忙工作,闲散的下午和你一同消磨,天气好的夜晚和你一同游荡,天气不好的夜晚则和你一起在床上磨蹭,练功消耗过多精力。」 祝风火睨了他一眼,心里却也为他所规画的远景心动。能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没有钩心斗角,没有你争我夺,没有阿谀谄媚、屈意奉承,如同爹爹和阿爹一般,那一直是他的梦想。 「那么今后你想去哪儿?」 「你呢?你想去哪儿?」 「由我决定吗?」 祝风火眼眸突地晶亮,好似很兴奋。 「好,由你决定,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天涯相伴,永相随。」 「太棒了!就这么说定啰!」 只要有他陪伴,他有好多好多地方都想去,连旅途中想落脚的地方他都想好了,更不愁没有旅费,一切安排妥当,就等他的自由身。 「嗯,只要你肯让我陪伴,不管到哪里我都奉陪。」 见他快乐他也快乐,见他拧眉,他也心疼;两人日渐相连的心,紧紧相系,日益甜蜜。 第十章 云家三兄弟齐聚一堂,独缺一人--云无琇。 一个低垂着头,似乎莫名沮丧;一个猛打呵欠,一脸等得相当不耐烦;一个则是一脸似寒冰的冷漠,让人读不出他的思绪。 老总管许慎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紧张得手心冒汗,他不时地注意每个人杯中的茶水,究竟谁喝了谁又还没喝。 听见杯盘清脆的声响,许慎故作镇定地转头望,吁,总算是喝了。 「哈……」好大一个呵欠,眼角都渗出泪水来了,云无瑜无聊得直想睡觉,「三哥,咱们还要等下去吗?如果二哥不回来,那么干脆将位置让给他好了,省得麻烦。」 「是吗?那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这是你的意思,看他会不会将你全身的骨头全拆了。」 冷言冷语的威吓最是有魄力,云无瑜一想到那景象,便乖乖噤口,害怕得直打哆嗦。 若得罪三哥,他的复仇会明着来,虽然凄惨但仍能设法应对;可得罪二哥,他的报复都是来暗的,让你防不胜防,恐惧之情更胜。 他还是别乱出馊主意的好。云无瑜又很无聊地坐回他的座位上跷着二郎腿,继续打他的呵欠,丝毫不见儒雅。 「无琇他不回来吗?」总算是打开尊口,注意到周遭情况的云大少爷问道。 「会的,他总会回来的。」 回答他的是优闲地啜饮茶水的云无璇。 见他杯底的茶水已饮尽,许慎开口: 「依我看,三少爷,咱们还是照老方法先开始吧。」他怯怯地说着,微微的颤音泄露他的心慌。 「好,那我们开始吧。」 依照先例,许慎走至庭院捡起四枝相似的树枝,并列于掌心。握好一端,让他们轮流抽龋 「大哥先。」 这回云无瑜为了不让气氛过于死硬,特地表现他的敬老尊贤,希望他的大哥别再碍眼地死气沉沉,看得他都快昏昏欲睡。 云无琦率先抽取其一,等着等着,没有人向前再抽第二支签,不善等待的云无瑜憋不住,又欲抢先。 「三哥?你若不先抽,那我先啰!」 于是云无瑜向前抽了一签。 「大哥,我的签和你的一般长,看来这回又不是咱们俩了。」 「是呀。」 抽中与否,云无琦仍是不在意,他如死灰般的心不知何时才会复燃;云无瑜看得频频摇头,深表惋惜。 再看了那沮丧的神情一眼,云无瑜转头看向另一个出现异状的人。 「三哥,你不抽吗?还是你想寻求续任?我是不会反对啦,相信不在场的二哥也不会。」 风凉话遭到白眼伺候,这群人中最有精神与活力的云无瑜只好乖乖闭嘴。 「三少爷,你不抽吗?那么我帮你抽好吗?」做签的人抽签,这摆明了不是做弊是什么? 这时的云无瑜当然不会帮腔,最好事情能顺利地进展下去。 他老神在在地啜着加了料的茶水,十分相信解药的功效。 三哥不是不能动了吗?却不见他有任何惊慌之情,神色未变,他这老狐狸作何打算? 正当许慎布满皱纹的手缓缓地向签枝靠近时,门外传来吵嚷声。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祝公子,请你冷静点,少爷们正在商谈大事,外人不得插手的。祝公子,等等!」 「应轲,让他进来没关系,他也是关系人之一。」 「三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吗?怎地才一会儿工夫,就又能说又能动的?二哥骗了他们?不可能才是。 「还记得咱们的游戏规则?」 「抽签抽中者有为期六个月的重担,三哥你别卖关子了,快说。」云无瑜最受不了黎明前的混沌不清,真想一把挥去阴霾,拨云见日。 「还有一则但书。」 「就是找到五弟的人可以不用参加抽签仪式,拥有豁免权……难道……三哥,你找到五弟了?」 「没错,经过验明正身,加上其褓衣布料与当初五弟身上的无异,更是可以为证。」 云府三代元老许慎见云无璇自怀里抽出一块陈旧的布料,不由得为之动容。 许慎迎向走进来兴师问罪的祝风火,径自拉高他的裤襬,褪下他的袜子,直盯着他的后脚根猛瞧。 「真的,真的是五少爷,呜……想不到老朽在有生之年还能见着小少爷一面,真是天赐的恩惠啊!」 一进门便被老人家拉坐在椅子上,还拉高左脚直瞪着瞧,瞧着瞧着竟哭了。 祝风火这当事人都摸不着头绪,更遑论在一旁一头雾水的另外两人。 「三哥!」 「无璇!」 「三少爷!」 众人同时将矛头企指向云无璇,只见他慢条斯理地踱步走向祝风火。接下他被握住的脚踝,亲手为他穿起鞋袜,两人间的暧昧之情毕露,教众人尴尬得察觉自己是他们两人间的打扰者,似乎该留给他们一个静论的私人空间才是。 「风火的母亲一生下他便去世,对于留下来的他,并没有人尽到关怀之责。在一次意外后,风火伤了左脚,留下明显的疤痕。而我母亲为怕另有侍妾假装他为己出和她争夺咱们的爹的宠爱,于是便趁咱们的爹不在时偷偷将他扔弃。为了能做到不着痕迹,她甚至重金派人将他去至偏远的山上,让他没有活命的机会,也幸而风火命大,被好心人捡去,否则我再也找不着他。」 深情中夹杂着愧疚,毕竟待他残忍无道的是他的生母,他脱不了干系。 不忍他眸中的哀伤,祝风火主动握住云无璇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大掌,想告诉他上一代的事本来就是他们干涉不了、也无力干涉的,毕竟他们当时年纪都太小,小得没有谋生、辨别是非的能力。 原来这就是他瞒着他不肯告诉他的缘由?就为了这一点小事?他真以为他会因此而狠下心与他分道扬镳?忒胆小,真不像他。 祝风火想责备又不忍心,想发火又气不起来,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覆在云无璇手背上的柔美用力掐他一下.以示惩戒。 下回不许再有事隐瞒他,再也不许!他们可是要相伴直到地老天荒的,岂容得下一个又一个的欺骗!坦诚相处才是长远之道,知道吗? 祝风火更使劲地掐了他一下。由这一举一动间,云无璇知道他原谅了他,他笑得开怀,皮皮地、求饶也似地来回看着祝风火水灵灵的大眼和他掐住他手背的手。 「咳!」 总该有人提醒正陷于浓情蜜意中的两人这儿还有很多对眼睛瞅着瞧,实在不宜继续下去。 这时,该出面的,除了这人没有其它更适当的人选,那就是方才还一脸垂头丧气的云家长子云无琦,他总算是摆出了身为云府长公子的威仪。 「既然如此,首先恭喜咱们大伙儿终于找着失散多年的家族成员,最小的弟弟;不过依照咱们先前定下的约定,三弟可以不用抽签,但并不代表五弟用不着,他也是咱们的兄弟,自然也要参与才是。」 「对,我赞成。」 想不到大哥说恢复就恢复,变得也太快了点吧?一下子就能动脑筋动到五弟身突然间一阵狂风吹至,将所有灯火次熄。 「点灯,快点灯!」 不一会儿,灯重新被点燃,光明重回。 「已经抽好了。」 「咦?」 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祝风火的手中已多出一根木签。 「许老?」 间一直握着签的人总没错吧? 「耶?我、我忙着感动痛哭,并没注意,不过我手里的签确实少了根。」 「那最后的那一根便是无琇的了,大伙儿一块儿亮出来比对吧。」云无璇提出众人最刻意想忽略的一环。 二弟,我帮不了你了,谁教你不来。 二哥,我帮不了你了,谁教你不来。 「许老?」云无璇不愠不怒地催促。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许老暗暗地折断隐在掌心的木枝,在此刻才让木签有了唯一的不同,正当他饮伸手亮出木签时…… 「等等,等等,你们不能趁我不在时做这种事!不可以!」 *** 教众人等候已久的人,总算是姗姗来迟。只是云无琇毫不优雅,斯文也已不见踪影,气喘吁吁的他,似乎跑了不只百米,就为了能赶上。 而他还揪着一道纤丽的人影。 耶,这不是水虹坊当家花魁水雨嫣吗?怎么,她也和云府主事者轮替的大事有关? 「你来迟了,二哥,恭喜你中奖。」 「云无璇,你竟敢陷害我!」云无琇这一吼完,似乎有点心虚。 「彼此彼此,二哥,从今而后,你可不能再玩了,得收收心,好好地管理云家产业,我们对你的能力都很有信心的。」 「你!」 「风火,咱们走吧。」 「嗯。」祝风火对认祖归宗这档子事本就没啥兴趣,能找着是他幸;不能,也非他不幸,无缘罢了。但此刻的他很高兴,他和他有了切也切不断的关系,他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多不可思议! 「云无璇,你不能丢下我!」狂怒之下的云无琇不知会对她做出什么不人道的事,她才不要留在这儿。云无琇绝不会原谅背叛他的人,她可不想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想要太过难看的死状;她是美人嘛,总不希望最后一刻是顶着被划花的脸到地狱去的,她不要! 在应轲的逼供下,她也是逼不得已才会供出云无琇的藏身地以及他近来的动静。谁教他天真地以为躲在花街柳巷里最安全,然那里没有什么是她水雨嫣不知道的,所以她连他偷偷买迷药的事也知道,自然也知道它的解药,而这一切就这么被逼供出。她也不想得罪他呀,不得已嘛! 「应轲,就看你想不想救她了。」 「应轲,好大爷,快救救我呀!」 「对了,二哥,那休要我转达,除非你接受主事者之位,否则他是不会见你的。」 这是那休对他的惩罚? 「云无璇!」云无琇吼着,意欲宣泄满腔怒火。 云无璇伴着祝风火,祝风火陪着云无璇,至此消失在扬州城,多年后,也许心血来潮时会回来吧? 也许…… *** 两道人影在林木间急速地穿梭,晃眼即逝,能捕捉到的只有青蓝色的衣袂划出一道微弱的蓝影。 「你不是说你最大的梦想是和我共守着一间小屋,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吗?」 高大挺拔的男子健步如飞,毫不紊乱的气息表示这数刻钟的奔跑对他而言不过是散散步罢了,算不得什么。 可恶,他竟脸不红、气不喘的,他们也跑有几刻钟了吧?怪人,不过,他也该习惯他的怪了。 「那你……你总不能见那恶霸强娶黄花闺女吧!哈……我就是看不惯嘛……好喘喔,他们跑得够远了吗?他不想再跑了。 跑不动的祝风火,倚着树干拼命喘气,拍着胸口,希望狂跳的心能快些静下,免得它跳出来,他还得将它捡回去补好。 他可不想当个没小的人,就像某人一样。 「我不知道能够乘机捞到不少油水的人还这么有正义感?若不是亲眼目睹,还真教人难以致信。」 勉强顺几口气的祝风火这时才有能力反击。「我也不记得是哪个变态,专门喜欢偷偷摸摸地躲在林子里偷看别人,真不知那变态是谁啃!」 云无璇好奇救助他人时的祝风火出手竟如此阔绰,一见那银票上的印鉴乃出自云府,便了然于心;想不到这小子威胁的行径还做得挺好的,实在很难不教他刮目相看。 而祝风火是在后来不死心地探问下,云无璇终于在他被他灌醉时松口。原来他早就调查出当年他被遗弃的地方,进而找到他的落脚处,偷偷地而来探望过他几回,小时候的他们还曾经在一起玩过数回;不知是否是为了代母亲赎罪,不过他确实有心,不像他外表的冰冷,真好,而这只对他,他可以独享。 「祝公子……」微风中轻轻飘来女子的声音。 天啊!她怎么还不肯死心!他也不过是看不惯那恶霸的所作所为,想为自己的眼睛出口气罢了,和她其实真的不怎么相关,远望她别会错意、给错情。 「噢,我跑不动了……」 昨晚纵欲过度的身子正抗议,他能跑这么久已经算很不错了。都怪无璇,打翻什么醋坛子嘛!他甚至记不得那位姑娘的长相,有什么醋好喝的,还喝下一整桶,足足累了他大半夜,待他昏厥前,天好象亮了。 而一早又得躲避女子好意的纠缠。她硬是要来上一段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以身相许的戏码,他怎么禁得住? 罢了,既然他不想跑了,只好再度和她好好地沟通沟通,让她明白他真的不能承受她的好意。 祝风火望向林子口的脸庞被转正、抬高,娇俏的鼻梁微扬。 「无璇?」 云无璇将祝风火压在树干上,激情地拥吻,适巧让抵达的姑娘目睹这一幕 「啊--」 一个男人竟和另一个男人激情地热吻!? 小姑娘吓也似地又往来时路跑走,沿路不忘留下她尖锐刺耳的叫声,不绝于耳。 是幸福吗?是的。 是甜蜜吗?是的。 总之,有他的地方必有他,孤独的背影而今变成一双,不再寂寞。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