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第一章 “亚秀,都已经八点多了,你还不回家啊!” 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博亚秀听见同事离开前的提醒,从电脑萤幕里抬起双眼,一部份的心神仍在刚刚思索的资料堆里缠绕,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得有些恍惚。 “我等一会儿就走,总电源我会记得关上的。”习惯地说出几乎是每一天都会重复的话语,手中移动着滑鼠,打算继续执行下一道指令。 “谁跟你说这个。”同事国安的声音一下子从那一头,进入了不大却十分干净雅致的办公室之中,一只大手遮住亮白的电脑萤幕,阻止他的继续动作。 “国安!”有点无奈地叹息,摘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看向眼前已经共事多年的老同事。 陈国安随着他那一脸无奈而跟着皱眉。“少用这种表情面对我,别以为我那么好哄,其他日子也就算了,但是明天就开始放春假了,连续的年假你别想又待在这里工作到上班日为止。” “假日公司可不开门,我怎么过来?”博亚秀笑笑,伸手想拨开那只大掌。 “别来这一套,你以为我这么好骗啊!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伙子了。”都三、四年的相处日子了,真以为他还会跟刚进公司时一样那么好骗,总是被他那一张斯文看起来善良可欺的老实模样给骗得糊里糊涂,每一次都真以为他会乖乖听话好好过个休假,谁知道当休假过后每一个人累积了一堆工作要做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家伙办公桌上永远只剩下最新的文件。 “是啊!大家年纪都大了。” “博亚秀!” 听得出好友真的是上了火气了,不由得叹息。“国安,你就让我把工作继续做完又怎么样?你也知道我不爱出门,放假待在家里不过是看书,看看电视,不如趁机把累积的工作做一做,这样放完假后大家也比较轻松一点不是吗?”怎么做了这么多年,就他一个人老是为此对他大吼。 “我听你在那边说,就算放假在家里头也只是看看书,至少没有压力感,而且就算你打算将这两个礼拜的时间都赖在床上睡死我也不管你,至少那没压力,但是你是在工作,只要工作就一定会有压力!只要你不是超人,总有一天你会撑不住!所以,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收拾,我等一下就去把公司的总电源关掉,顺便请老王把警报器给打开。”嘴里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办公室灯光开关处威胁,对于博亚秀的个性,他了解太深了,你要是不强硬一点的话,他绝对不会听你的话。 “国安……” “剩下五十秒!”才不管他皱眉还是怎么地,这一次他绝对说到做到。 看着他坚决不肯退让的神情,博亚秀知道这一次说什么都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只好很快地将刚刚弄到一半的档案存档加锁,快速关上电源,本来还想顺手抽几张备档的磁片放到公事包里头,不过国安那一双眼睛盯得紧,只好放弃。 “你啊!我都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我的同事还是我老妈了。”不过,老实说,就算是母亲,也不会跟他一样管得这么严。 对于他的评价,陈国安很是得意地一笑。 “你以为我喜欢当老妈啊!你啊!不是我爱说你,真的是太夸张了,又不是欠咱们公司什么债,没看过你这么“上进”的职员,几乎是除了睡觉时间之外,都把生命奉献给公司一样。”如果是为了升迁也罢!偏偏认识了差不多四年时间,亚秀就像他当初见面第一眼所感觉到的一样,是个淡薄没什么野心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上司一直都是惜才之人的话,恐怕就算一直当个企划室的小小职员,他都心甘情愿,哪有机会爬到今天室长的位置。 博亚秀笑笑,在踏出公司大门前很快地套上白色长大衣。经过特殊剪裁的长大衣,特别衬托出他身材的修长,以及那干净的气质。 关于博亚秀的气质,一直以来都是陈国安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因为熟识,他知道博亚秀身在什么样的家庭,实在很难想像那种家里养鸭养鸡,人口一堆的农家,可以生出这种气质卓然,品味高雅的孩子。 亚秀对于吃、喝、玩、乐的品味,很多时候是连那种生于世家的子弟都比不上的层次。 “怎么了?”瞧他盯着自己傻愣愣的样子,俊秀的脸庞不由地莞尔。 “没什么,你衣服都自己买的?” 长长的眼睫半垂,透过从嘴里呵出的白雾看着左边倒数的灯号,在台北市中心,即使是在这个大家下班已久时间,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 “是啊!很奇怪吗?” “不!很好看。”那种好看,是连男人都忍不住回头的风采。 “过年如果有时间,陪我去买买衣服怎样?”偶尔可以听见女职员在茶水间里是多么称赞亚秀的穿着。 女人在这方面一向比男人敏感多了,过去他只觉得亚秀有说不出的吸引人,却很难解释个所以然来,后来听女职员们的八卦,这才发现亚秀不但内在气质美好,样子生得俊秀,连外在仪态都打扮得合乎气质且自然。 灯号颜色转换,两人很快跟着人潮通过,因为正值年假开始,来来往往众多的人潮里,有不少手中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看就知道是要回老家或是出国玩乐。 “当然好,你女朋友不介意吗?”男人有了女伴,大多时候身上的衣服也会成为她们逛街的借口。 “她啊!巴不得我多跟你学习。”雅馨也是同一公司的职员,从来不在他面前掩饰对亚秀的崇拜。 “呵呵!”博亚秀轻笑,想起那个偶尔会跑过来问他衣服牌子的活泼女孩,一开始还常被弄得莫名奇妙,女孩子家怎么会来问他的衣服穿些什么牌子,就算是要买礼物送人也不需要几乎天天过来问。 “你呢?” “我什么?”再度进入另外一栋大楼搭电梯到地下室,真想建议公司换个停车场,这样才不用出了公司还得跑到另外一栋大楼找车,不过他想可能性不大,他们公司所在的那一栋大厦,地下室租金比这里贵多了,没必要多花一笔钱照顾他们这些小职员。 “同事这么多年,你也二十七、八岁了吧?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这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浓长的眼睫微颤,从陈国安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眼神。 只是,每一次他问起这个问题时,博亚秀永远都是那副淡淡然的语气,真的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日子一个人过一样。 一个人过日子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尝,以他好动的个性来说,半个月没人陪说说话他会有一股烦躁感。而亚秀一看就晓得是个个性沉静的人,这样的人,真的不在乎寂寞孤单吗? “不寂寞吗?”不自觉地将心中的疑问道出口,想收回来不及,这样私人的问题,不该提的。 停车场的面积没有大到可以回答一个问题,仍到不了目的地,话语结束的最后一字两人正好停在博亚秀充满流线型美感的银灰色跑车前。 博亚秀笑笑,还是陈国安所熟悉的那抹淡淡浅笑,似乎从来不曾牵挂过什么的笑容。 “会吧!一个人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是会寂寞的,只是,寂寞并不痛苦。”黑白分明的双眸不曾闪烁地道出短短回应,只是听在陈国安耳中,似乎还有什么意思藏在最深处,似语未语。“改天见面吧!要找我打我家的电话就可以了,我想我应该都会在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有些无奈地看好友进入驾驶座,在车里对他招招手扬长而去。 弄了半天,他好像还是无法将他从一个人的生活里拉出来,不但如此,还多了一股难以释怀的感觉,尽管亚秀从来就没有露出痛苦的样子,但是他就是觉得他并不真正快乐。 好似,压抑着什么。 凌晨一点,博亚秀睡得正浓,突然感到一阵冰冷的气息侵入暖暖的被窝里,猛然睁开眼睛一瞧,还没有时间趁着月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充满着白兰地气息的湿热触感,就这么紧紧贴上自己的双唇。 本来还有点惊讶,但是双唇被吻住的那一刻,正准备加快速度的心跳,平复了下来。 “外面很冷?”抬手摸着微刺的下巴,在黑暗中可以瞧见一双炯炯有神不带半丝醉意的眼睛。 “嗯。”低沉的声音在喉咙转了一圈,不放弃地继续吻着博亚秀柔软的唇,熟练地解开他上衣扣子,将已经有些温热的手贴上略显得消瘦的胸膛。 “卫南,我正在睡。”知道这样的话语其实不过是徒劳,但是,每一次总希望他可以听听。 “现在不是醒了吗?”沈卫南露出邪邪的一笑,连自己身上厚重的衣物一起脱掉,让博亚秀睡得温暖的身体仔仔细细贴着自己身体每一处,即使是最私密的地方。 博亚秀叹息,有点被动地迎接着沈卫南的动作,对今天的打扰,他早已习惯。平时作息本来就不正常的沈卫南,常常在这种半夜的时间跑到他这里来求欢。 也许是因为自己个性向来不懂得生气,随着时间认识越久,诸如此类会让人困扰的行动只增不减。 他是不是太纵容他了? “专心点。”感觉出身下人儿的出神,沈卫南不满地皱起眉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为了在黑暗中更能看清楚点博亚秀此刻的神情。最后干脆直接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让柔和的橘黄色光彩,打在两人赤裸光滑的躯体上。 如果说博亚秀有张秀美的脸庞,瘦长白皙的身体,那么沈卫南拥有的,便是带着邪气立体的风采,及结实有力像一把刀一样充满魄力及攻击性的体格。 完全不一样的两种外观,但是在性这等事上却是几乎完美的契合。 沈卫南曾经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让博亚秀在身边待那么久的原因,几乎是不用太多的时间,就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即使亚秀的身材不够壮,不够结实,在性这回事上也不像他平常的伴侣一样放荡激情,但是在亚秀的身体里,他总能够得到无人能比的高chao,那种感觉……是难以说出口,不晓得该怎么去形容的美妙。 所以尽管是喜欢换人试试的他,几乎是每隔一两天就会不自主地来找亚秀。 似乎是为了处罚他刚刚的失神,沈卫南一开始的进入就重重地撞入难以言喻的深处,叫他不由地申吟出声。 那种感觉,并不舒服。 男人的身体,毕竟和女人不同,就算事先经过了润滑的动作,一开始的进入总是会有种类似反胃的不舒服感。每次卫南不高兴的时候,都明知而故意地激烈且加快速度。 “……慢点,卫南,别这么快……”紧紧攀住他的肩,修长的双腿夹住结实的腰身,努力配合他的速度,他不想在整个过程里只有强烈的不舒适而感受不到任何欢愉。 听见他的话,沈卫南只是轻轻一笑,反而刻意加快腰上的动作,满意地瞧见那俊秀的脸庞有些痛苦地皱起。 总是如此任性。 无法跟上沈卫南动作而痛苦地启开双唇深呼吸,太过于猛烈的动作像是要将他的身体顶穿一般,除了钝痛之外,还会引起难以控制的抽搐。 因为他从来不曾当过接受的一方,所以永远不懂得这种承受的不舒服感,总是任性地想要为惩罚而惩罚。 “……卫南……”不曾缓慢下来的动作几乎叫他窒息,渐渐随着磨擦而来的欢愉感成了一种负担。 还不够! 明晓得他已经无法负荷,沈卫南仍不放过他让彼此之间的撞击一次比一次重,并且熟练地找上他体内最敏感的那一点,刻意来回不断,用力地刺激。 或许自己是有点虐待倾向,但是只有在面对亚秀的时候才会如此,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扮演的总是风度翩翩的男人,总是让每一个跟他有过关系的男男女女难以忘怀相拥时的美好。 只有亚秀,总忍不住想要看看那张淡然的神情崩溃时的模样,想看他狼狈时的脆弱。 “碍…碍…”太多太多传达至脑海的感受让博亚秀终于无法承受,禁不住叫喊出声,除了像暴风雨中的小船任大浪拍打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力量。他知道沈卫南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让两人一起达到高chao的方式有很多种,尤其沈卫南的耐力惊人经验丰富,最后动弹不得甚至想要哭泣的人永远是他。 永远是他…… “下次别这样好不好?”无力地躺在偌大的床上,刚刚由于太过猛烈的激情,让他忍不住在事后吐了起来,淋着热水,身体从火热到正常的温度再吐得冰冷的感觉…… 充满着无力…… “你明知我不喜欢有人在办事的时候失神,我已经小心没让你受伤了。”一手摸着博亚秀半湿的头发,笑笑地看那张脸慵懒半眯着眼,疲累地添加点憔悴,张手一揽,把整个人抱进自己怀里在冰冷的天里互相温暖。 又是他的错…… 博亚秀在心里苦笑。 他应该生气地骂他,或者是直接把人给扔出门…… 扬起浓长的双睫,看向不管何时都能让人心跳不已的脸庞,还有他不自觉抚摸他拥抱他的温柔动作。 舍不得。 舍不得对他生气。 “今天怎么这么晚过来?”沈卫南常常这么晚过来,不过每一次他都一定会询问。 他知道有时候卫南会在这么晚的时间过来,通常都是心里有事情,或是心情比较不好的时候。卫南虽然任性,但是毕竟也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清楚在这么晚的时间打扰,不管怎么说都会是一种困扰。 “本来想晚一点回去,结果我妈竟然还在等门,所以只好往你这里跑了。”调整一个舒服的位置,奇怪的是,就像不懂为什么和博亚秀的性爱特别美好一样,同样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亚秀的身体没女人抱起来柔软舒服,他却只想抱着亚秀睡觉,而且只要亚秀在他身边,不抱着他就睡不着,还喜欢抱得紧紧的,像是要把两个人的身体给揉合在一起那样紧……很不舒服的睡觉姿势…… 幸好他的个性一向不会钻牛角尖,想不通的事情就别继续想,反正想通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目前的状况他很满意就好。 “你母亲又劝你结婚了?”通常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不愿和自己的母亲好好谈谈,甚至还会吵起架来,为了避免这种状况,有好几次都是直接在他这里过一两个礼拜,直到他母亲不再提为止。 “除了这事还会有什么事,也不想想我上次结婚是什么结果,一天到晚老吵着我要结婚。”孩子气地在博亚秀耳边嘟哝,然而在听见上次结婚这几个字眼时,博亚秀的心依然忍不住刺痛了一下,痛得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地紧紧闭上双眼,仿佛这样就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觉得结婚不好吗?”忍着痛,他轻轻地问。 “你明知道我上次结婚是怎么一回事。”他受不了跟一个整天检查他有没有出轨的女人一天到晚相处在一起,而且他还算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在结婚那一段期间,如果不是蕙琪那女人在后来闹得太凶之外,别说那些风月场所,他连亚秀这里都很少过来。 “可是,说不定,下一次的婚姻会比较好,不是每个女人都跟蕙琪一个模样的”忽略心里头嘲笑的声音,继续这个不愿意听下去的话题。 “你说这个干嘛?难不成你也希望我结婚?我就这么惹你讨厌?”刚刚还有些孩子气的声音变得冷漠,就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只是……问问而已,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问。” 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只是……怕有一天我再也无法承受……依赖你……,被你依赖,这样的生活…… “那就别问,睡吧!你刚刚不是说你很累,还问这么多。”在他额上吻了一记,紧紧抱了一下确定两人之间毫无距离之后,才闭上双眼。 “明天需要早起吗?” “不用,我们公司也是明天开始放假。” “晚安。”同样轻轻地,在他下巴亲吻,无法舍的,正是这一瞬间小小的甜蜜。 “晚安。” 第二章 隔天的早晨,阳光刚射进窗台,连睡在外头树上的鸟儿都尚未清醒,博亚秀便已经睁开他的双眼。 很累,非常的累。 但是尽管如此,只要有沈卫南睡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依然会早早地睁开双眼,然后像例行公事一样对着离自己好近好近的那张脸,深深切切地从眼睛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每个人睡着的时候,都像个小孩,沈卫南这个任性的大男人更是,连睡觉都睡得占有自大。一副抱着心里最喜欢的玩具,选择最舒坦的方式大剌地睡,一点也不在意旁边还有个人会不会被他抱得无法呼吸,会不会被压得睡不着觉。 或许,我真的不过是他的玩具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熟悉的刺痛感再度穿过毫无准备的心口,即使紧闭呼吸,也没办法让烧灼感湮灭那种刺痛。 他到底在做什么?一大早起来就自作孽地想这种明明知道会让自己不好受的事情. 摇了一下头,重新振作心神,有点困难地不惊动身边熟睡的人起身,昨夜的性爱到今天犹有余威,不但腰疼,身体又缺乏动的力气. ……他跟沈卫南的开始,就是从身体开始的,如果不是那一天他想要找个人陪,如果不是沈卫南灵机一动想找个新的床伴试试,或许他们俩,不会有交集的时候,今天他也就不会像这般进退两难。 七年前有人说男人跟女人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性欲。 女人一年两年不性,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但是男人一两个星期连“自助救济”都不曾有过的话,那叫不正常。有一部好莱坞电话名为“停机四十天”,里头讲一个男人决定四十天里不能发生性关系(包含自助救济)所发生的事情。 外国的风气比较开放,也许四十天不做爱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令人惊讶的事情,但是在台湾这种还算保守的社会里,男人四十天没有性关系,不自力救济,似乎只能被例为“清高”而非不正常。 博亚秀自认自己是个正常的人,而且比起自力救济,他觉得有伴侣的性爱会更加愉快,只是他不喜欢随随便便的性关系。他所希望的性爱,即使没有爱,也必须有点感情。因此通常他的对象都是固定一人很久,直到对方或自己觉得无法继续时才会换对象试试。加上他是个极为保守的人,所以尽管从上大学之后他就开始懂得与人发生关系,但是对象却仅仅只有一人,而且在上个月分手。 同性恋找伴侣是难以公开的行为,他上一个男朋友是主动对他追求,要他自己去寻找并且开口,到目前为止还不曾有过。 听人说,同性恋酒吧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尤其是在林森北路上的一家。 其实不是刻意要来找伴,因此连身上的衣服都没仔细考量过,如果不是家教的学生就住在这条路上,如果不是正好红灯让他有机会瞧见那隐密的招牌,他也不会鬼迷心窍地将机车停下来,然后背着重重的高中教材踏入如此暧昧的场所。 谣言并不一定都是假的,这里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当他进来这家看起来颇为高级的酒吧,瞧见里头形形色色的人之后,他下了这个结论。 不同于电视电影里头所拍摄出的幽暗不明景象,这间酒吧灯光是属于比较明亮的蓝色,映在纯白地墙上,随着四处摆放的水族箱跟琉璃水晶饰品,呈现出斑驳晶莹的流离美。地板也是白色的大理石,干净光滑得不像时常有人踏过一样。 他进去一个地方,总是会先看看地板,通常一个地板干净光洁的地方,代表必然的秩序。而这里的人,不管是服务生还是聊天喝酒的客人,看起来都很“干净”,有不少甚至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那种社会所谓的菁英分子。 好奇怪,这样的地方不是通常是会员制,要不然就是有什么特别限制的不是吗?怎么刚刚他进来的时候,除了门外的服务生看了他一眼之外,竟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扰。 “第一次来?”像是感觉到他的疑惑,吧台后的调酒师轻轻笑问。 “是啊!应该说我第一次来酒吧!” “看得出来,第一次来,本店送你一杯调酒,喜欢喝酒吗?” 博亚秀马上摇头,他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很容易脸就起酒疹。 “那我帮你调一杯淡一点的。”一边说,一边从小冰箱里取出柳橙汁,先倒了一点点琥珀色的液体到透明盛着冰块的杯子里,再倒入鲜黄色的柳橙汁,倒的时候鲜黄色的橙汁沿着杯沿慢慢流入不打扰底下的琥珀色液体,最后插上一根玻璃棒,很快地调好一杯分成两种颜色的调酒。 博亚秀看了调酒师一眼,想也不想直接将两种颜色用玻璃棒混合在一起,慢慢喝了一口。 甜甜的,几乎没有什么酒味,但是喝进去胃里,一段时间过后会觉得有一些暖和。 “很好喝,谢谢你。”真心地赞美,简单的一个笑容配上原本就秀美的面貌,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你们这里,不会选择顾客吗?”不隐瞒地心中的疑问问出口,没想过如果这里真的有限制而且自己不符合的话,很有可能一下子就会被踢出去。 “怎么可能,你认为如果不曾经过选择的话,眼前会是你所看见的模样吗?”相对于他的直接,调酒师同样直言不讳。 “那我进来的时怎么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再喝一口甜甜的酒,转眸间瞧见不少对自己有意思的眼光,这对博亚秀来说可是头一遭,脸皮薄地微微泛起红晕,连忙将视线专注在吧台里的调酒师身上。 “我们的限制取决于老板的纯粹喜好,你刚刚在门口的时候老板就已经看到了,他愿意让你进来,你自然就不会受到任何服务生的询问。”只能说老板的眼光太好,所以开店至今还没遇到那种会闹事的客人。 “原来是这样碍…”从来没来过酒吧,所以对调酒师口中老板的处事态度,并没有太多的讶异,以为或许这在酒吧之中是常有的事情。 “怎么会想要进来?”看他依然还纯朴,调酒师说话的方式也随之直接,经验丰富的他知道,这样的问法对眼前这一个清秀的青年并不会感到冒昧。 “听人说过这里,好奇,而且……”腼腆地将最后一个原因吞进肚子里去,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但是对生性保守的他来说,还是难以启齿。 “想找个伴?”调酒师一眼就看出他吞下的话是什么。 “嗯!”点点头,同样的话从别人口中听来,奇怪不会那么不自在。 “我如何?” “咦?” “需要那么惊讶吗?”调酒师笑笑,他喜欢这个有些腼腆却又勇于承认自己性向欲望的男孩子,通常这圈子的人,不是胆怯于承认自己的性向,就是直接表明而行为不知节制。像眼前这样干净而坦然的孩子,不多见了。 孩子? 瞧瞧他,用了什么词儿?两人相差不过四、五岁吧!但是面对这个干净的男子,他不禁用这个样的辞去形容。 博亚秀脸微红,略微尴尬地摇摇头。“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是的确没想到这儿的人连调酒师都是同一个圈子的人而讶异,二是不晓得自己这么快可以得到一个样子不错的男人的邀请,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境遇,不知所措的思绪,让他连如何应对都结结巴巴。 “呵呵!别忙着解释,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在这里你可以慢慢习惯,当然,别忘记顺便考虑我刚刚的提议,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面对调酒师温和的笑语,博亚秀慢慢平静一颗心,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点点头。 “谢谢你,我会考虑的。”认真的眼瞳,清楚地告诉对方这一句简单的话,并不是敷衍或是推诿。 来这里不就是要找个伴吗?都已经进来这里坐下,又何必对自己的目的掩饰?只是,他还想看看……知道自己贪心,还想看看是不是有更好有对象。 更好两个字不是建筑在什么金钱外貌上,虽然英俊的对象是他所喜,不过不知该说是可喜还是可悲,他要命地拥有一颗跟平常人一样的心,总是天真地想要在这庸庸碌碌地世界里,寻找一个可以让他感动的人。 从他一进来,沈卫南就已经注意到这一个气质干净地惹人心痒难搔的俊秀青年。或者应该说,在这酒吧里只要是有眼睛,想要找伴的,没有人可以忽略这一个一眼就知道初次涉足这种场所的陌生人。 在这圈子里,新人总是格外受到欢迎的。 特别是像这样脸长得俊秀,身材好,气质也好的新人。 既然心动的人不在少数,接下来看的就是谁不但手段高明,运气更是好到可以直接拥美人上床。 “啧!就算想把他吃了,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很伤人你知不知道?”瞧见身边的人兴趣已经完全脱离自己身上,peter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点火慢慢吸了一口,看样子要有换对象的准备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条件不如那个坐在吧台上的新人,相对的也没跟四处虎视眈眈的那群一起争取小红帽的份。那小红帽一看就晓得跟他一样是属于被人拥抱而不是拥抱人的那一型,而这里多的是连骨头都可以一起吃进去的恶狼。 “抱歉,你可没办法否认他的确条件比你好吧!”等待吧台那边的交谈结束,除了行事任性,说话也直率的沈卫南,一点掩饰也无地把心里想的实在话说出口。 peter是不错的对象,长相长,技巧也好,又不会事后粘粘缠缠。不过……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去你的,要不要早就认识你,我一定一拳打死你。”就算是事实也没必要说得这么直接:心还是会痛的。 “呵!抱歉了!”看不出哪里抱歉的神情,在peter将烟嘴抽离唇边的同时,他把性感的双唇贴了上去,给了一个浅不深的吻后,起身走往吧台。 眯了眯眼后,又吸了一口烟,将烟头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捻熄。 就算他的个性随性,也禁不起这个大魔头一再折腾,只能庆幸自己毕竟在情海里打滚已久,还是没有陷入一个名叫沈卫南的坑里无法自拔。 看着那潇洒自在的高大背影…… 谁要是爱上这了这个男人。只能说是他这辈子的不幸了。 “杨,马丁尼一杯,别忘了多加一颗橄榄。” 身边有人坐下,博亚秀自然而然转眸而望,没想到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身边的男人拥有强健的体态,以及在台湾人里算是高大的个子,一张古铜色的脸庞五官立体分明。扣除电视上的明星不算,眼前的男人可以说是目前他见过最好看的一个。 听人说,好的男人绝大部分都是同性恋,之前他少有接触其他同伴所以不清楚,但是今天这么一见,至少这酒吧里离他最近的两个男人都可以证实那句话并不是谣言。 被称为杨的调酒师微微皱了一下眉,很快地在吧台上递上一杯马丁尼,依照平时,工作经验老到的他,不会这么轻易露出如此对客人失礼的表情,但是此刻他无法控制。 叫了马丁尼的人正是沈卫南,在这里鼎鼎有名的花花公子,以他傲人的外表,出众的口味,不算低的身价,以及高明的性爱技巧,在这圈子里可以说是无往不利。若只是单单的性关系,他会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但是若要谈感情,他保证,沈卫南就算不是最差的对象,但是也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 尤其对这个干净的男人来说…… “你好。”瞧见博亚秀目光,沈卫南微微一笑,很满意对方眼睛里欣赏的光彩,看来今天不用太担心床上会少了枕边人。 “你好。”惊艳只在一瞬间,博亚秀很快回神,朝这个俊美的男人点点头回以善意的一笑。 “沈,沈卫南,我的名字。”自在模样没有一丝拘束与造作,沈卫南的邀请从来就不需要长篇大论、花言巧语。 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更吸引人不是吗? “博,博亚秀。”对他的自我介绍,博亚秀没有想太多,回以一个陌生人该得到的礼貌。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让他有机会见识到什么叫做难以抵挡的魅力。 “那……介意我追求你吗?”直接的不只是小杨,沈卫南同样毫不掩饰。 “我看起来就像是少了个伴吗?”‘怎么每一个人对他都如此直接而且没有半点误会? 博亚秀轻笑的语气让沈卫南跟着一笑。“寂寞这东西,我想不少人都尝过,要看出来并不难。”况且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很少有单纯只为喝酒而发呆的。 “你的样子,不像是尝过寂寞的人。”句子里的意思是否定的,但是说话间的神情却像是相信沈卫南这样一个充满魅力的人也会有寂寞的时候。 “但是我的确尝过不是吗?”看出他句子底下的意思,浓眉微扬,他确实是一个尝过寂寞的人,而且不懂为什么,寂寞这种不受欢迎的情绪时常来得无缘无由。像这样没有半点预知的访问,更是让人心情难以适应,就算是佳人在抱的夜晚;心里也会有种空了一块的感觉。 他自信,不自欺,承认自己也会有寂寞的感觉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讲出来有什么大不了? 博亚秀淡然耸耸肩,还是陌生人,无法为他的诚实下可否相信的结论。 “因为寂寞,所以想追求我?” “不,现在的我还没有寂寞的感觉,追求你,单纯只是因为希望今天晚上我的床不只我一个人睡。”他对他的床伴,不会有什么“善意”的甜言蜜语,他们都不是孩子,知道“善意”的言语,不过是一种把人伤害得更彻底的武器。 “我并不想要一夜情。”他没有四处寻欢的兴趣,也不喜欢每一天的早晨,都会有搞不清楚床边人是谁的茫然感,尽管眼前这一个向他邀请的男人条件好得令人垂涎三荆 “借用一篇文章的标题,如果一夜情不够,让我们多夜情吧!”误用的句子,些微暧昧的说法让说话的人自己先笑了起来,举起手边的马丁尼将最后一口喝下,连同杯里那颗青绿色的橄榄一起咽进那性感的薄唇,剩下单独一颗翠绿,在杯里滚动。 博亚秀比一般人纤长的眼睛微阖,比起沈卫南性感双唇不遑多让的优美唇瓣扬起一个恍惚的浅笑,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倾身扬起下巴,双唇含住那仍沾着酒液的朱红热唇,修长白皙而有力的手绕住宽广的肩膀,按住那仍在惊讶中的脑袋,加深加浓这一个属于两个陌生人的吻。 微苦又带点酸甜的味道,其中还有难又言喻的涩…… 有点,无法呼吸,难又言喻的重量,沉甸甸地随着一个吻堆积胸口,教微阖的长睫紧紧、紧紧地闭起,然后离开。 他的身体,喜欢这一个男人。 “这是同意的意思吗?”眼前清秀男子闭上双眼,双唇仍沾着银丝的模样,蛊惑自己的手向前抚摸探触,影响自己的声音变得连自己都难以辨认的深沉、低柔。 他可是遇上对手了。 遇上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对手。 清秀简单,干净却充满媚惑……他,非常喜欢…… “这是考虑看看的意思。”抚摸着自己的大手,绕着他的唇打转,有技巧地,充满挑逗地,连他这个经验不多的人,也能晓得跟他做的话,想必定然很享受,同性爱可不比异性,没有一个技巧高超的好情人的话,恐怕还没享受到就先累死可痛死。 “那考虑得如何?”试探地将唇边的手往下移动,滑过可以清楚瞧见经脉的颈子,在微微凸起的喉咭上停留,食指转了几个圈,来到诱人的锁骨抵在凹陷的位置让人忍不住想倾身舔舐。 清澈双眼显得有点迷蒙,可专注的视线不曾稍移,深深瞧入那一双明显不怀好意的狭长双眼。 那可是一双不安于室的眼睛,有这样双眼的男人像风一样没人可以留住他的心。 他想要的是可以陪他一辈子的人,但是面对此刻的诱惑,不论是身体或是内心,感性或是理性,他都不想拒绝,即使了解这一个人只会带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地狱而非天堂。 “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飞扬双眉不自觉微皱,不希望从这样一个令人期待的男子身上,听到什么类似连续剧台词的要求,他有过的性伴侣,很多就算一开始是多么的潇洒,到最后总是会说些令人倒胃口的缠绵悱恻。 “哪天腻了的时候,请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已经是被恶魔诱惑踏入地狱之境的堕落人,不想再成为连自尊都不要的可怜人。 沈卫南停下手边的动作,拉回心神确认博亚秀眼中的光彩,然后懂得他话里的认真。 他不会问难道我不见你,你就不会来纠缠我吗? 因为他晓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眼前男子的纠缠已经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他的自尊与自己一般高傲,只要有一丝丝理智尚存,就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等只会让人同情或是耻笑的举动。 “好。” 两人的关系,在沈卫南的一个好字下,维持了八年之久,然而尽管两人关系如此亲密,卫南却从没希望彼此的生活圈子能有交集的时候,他的朋友不认识沈卫南,卫南的朋友,也不认识他,他们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充满秘密的天地里,没有开敞的一天。 他没试着问为什么一向换伴侣跟换衣服一样的沈卫南从来没对他说过一个腻字怕问了纯粹只是让自己难堪让沈卫南不舒服而已,可他真的想知道,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对沈卫南来说,拥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感情。 他所谓的感情,自然不敢奢望想会是人们口中生死无悔的爱情,但,至少是一份可以就这样相处一辈子的习惯。尽管这样的习惯很多时候对他来说是痛苦空虚的,不过他无法抗拒那偶尔会出现在心里头的幸福感……很渺协…也很快乐。 这样的生活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 没有答案,他没有,沈卫南也没有。 第三章 辛苦从床上起身,昨天有些过份的激情让他的腰微感酸疼,不知道卫南这一次会在这里留多久的时间,不敢取药柜里的酸痛贴布贴上,他可不想哪时床上那个依然熟睡的男人突然又有兴致,掀开他的衣服一看,发现里面贴满白色的贴布,肯定会让他笑到肚子疼,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简单在柜子里抓了更换用的衣服,决定再进浴室洗一次澡,看一个热水澡能不能让身份体好过一点。 博亚秀住的地方不算大,但是在地小人稠的大台北来说,也算是相当不错了,除了基本的卧室、浴室跟客厅之外,还有一个厨房,一间书房,一间客房跟小阳台,就算住进来的是一户人家,这样的地方也不会感到窄。 本来就爱干净的博亚秀,在买下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个大扫除,家具固定上蜡,让已经有了四年历史的房子看起来仍跟样品屋一样明亮洁净。 他知道自己将来不可能会有妻子跟小孩这些家累,所以当初一找到工作便很放心地选择这一栋不算便宜的四十坪大公寓,前两年在公司还是新手的时候,几乎绝大部分的薪水都用来缴这些汽车房子贷款,到了后两年,因为自己的努力,以及没有过失误的表现,连升两级,已经可以解除这些贷款的压力,另外还有买一些奢侈品的余额。 只是沈卫南让他很少有机会动用到这些余额,他的很多衣服跟生活用品,几乎都是他送他的,之前对国安的回答,其实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如果不是必须,他几乎很少出门为自己买衣服,一个农家出身的孩子,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培养出高雅的品味? 跟他比起来,沈卫南的薪水状况只比他好上一些,但是因为他的父母在他当完兵找到工作之后,就已经给了他房子跟车子的关系,所以没有任何负债压力,挥霍起来自然就比较没有顾虑。 一开始是觉得他这个农家出身的小孩品味不够出众,所以帮着打理,后来似乎是买成习惯,一看到不错的衣服就毫不犹豫地买给他,让他跟个小白脸似的,而且若是拒绝他还有借口,说自己常来住没付过房租水电费,若是不让他送,他就直接把钱给他。 比起现实的钱来,他宁可收这些可以当成是礼物的东西。 陈国安说他的品味好,其实该把这句话送给卫南,他的品味都是他一手养成的,看习惯了,穿习惯了,用习惯了,自然而然就一起同化。 走到厨房拿起平底锅加热淋上油,简单煎两个蛋、两片火腿放在碟子里。在将冰箱里的土司放进烤箱里烤时,想起卫南的厨艺比自己好多了,偏偏在家做菜的人总是他。 挑嘴却宁可吃不好吃的饭菜而不肯自己下厨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态? 单纯的只是因为懒惰? 博亚秀摇头轻笑,虽然沈卫南某些时候的确是会有一些偷懒的动作,但是这样的字眼并不适合他,有时候他根本就是一个工作狂跟过动儿。 自己勤于工作的原因,是不想让自己空下脑袋像现在一样胡思乱想,而卫南勤于工作的原因则在于他喜欢工作,喜欢力争上游的竞争感。 所以真正的工作狂是沈卫南,不是他。 叮!二声,将再度沉入思绪中的心神拉回,烤箱的转盘回归原点,里头的土司染上一层浅浅的淡褐色。 最近是怎么了? 怎么老是想着自己跟卫南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用力摇去如潮纷乱,打开奶油罐很快将香气四溢的金黄色乳状物涂上土司。 别再想了。 不要再想了…… 沈卫南张开双眼,感觉身边已经与空气同温的枕被,闻到一股淡淡的奶油香,知道昨晚还睡在身边的人现在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大概又是土司夹蛋跟火腿。 心不甘情不愿下床快速洗把脸刷牙,只穿了一件睡裤便直接走到饭桌边坐下,厨房里的博亚秀还在煮咖啡,餐桌上的早点果然是自己猜测的火腿蛋土司,四年来几乎没有过变化。 就像煮它的人一样。 咬了一口不算难吃的土司,看见厨房里显然是才刚洗过澡不久的人,心里这么想着。 认识他的时候记得是他大二,一副青涩的模样,斯文俊秀的脸庞没帅到可以让人目不转睛,不过也算是相当吸引人了,不是娃娃脸,偏偏这么多年来一点显老的迹象也不曾有,若说他是二十出头,还是有不少人相信。 他喜欢他的脸,圈子里长得好看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比博亚秀长得好看的这些年来他也碰到过,可看来看去,他还是喜欢这张永远也看不腻的脸蛋。 男人是视觉性的动物,因此在圈子里只要长得好看,几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每次跟亚秀约在酒吧见面,慢一步到的他总是可以看到有人在亚秀身边搭讪,只是从来不见亚秀答应过。 他跟他之间并没有约定,即使自己是个占有欲旺盛的男人,因为从没为亚秀守过什么,自然也不会要求亚秀不准跟他之外的其他男人做。 幸好亚秀没有因此学他一般花心,要不然他恐怕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明知道没资格生气却又忍不住生气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 为什么亚秀不会想要找其他的床伴? 这样的疑问不是第一次,最后总被自己归因为亚秀的洁癖,毕竟亚秀有性洁癖的确是事实。 “别把我的份也吃了。”端着咖啡杯走过来,就瞧见那个裸着身体大刺刺坐在餐桌边的男人正不自觉伸手打算连他的份一起吃下肚子。 怎么?他什么时候跟他一样染上了出神的毛病? “抱歉。”尴尬地笑笑,将属于博亚秀的那份早餐放回碟子,顺手把自己的那杯咖啡端过喝下。 “想什么?”难得见他发呆。 “没什么,在想接下来几天我都没事,该做什么才好。” “没计划?”一点都不像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嗯。最近老提不起劲四处玩,不会是提早衰老吧?” “怎么可能?” “咦?”听见博亚秀带笑的话,他疑惑地抬眼。 “我说,你怎么可能提早衰老。”虽然是不像那些十几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但是他看起来还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也难不倒他,跟自己比起来,他感觉年轻多了。 沈卫南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正在想的话给问了出口。“怎么不可能,现在走在路上,瞧见那些新新人类,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从中古世纪跑出来的人种一样。” “怎么说?” “看不下去,就这四个字,看不下去。”他不喜欢那些故做老成,猛赶流行的青少年,什么样的年纪,什么样的身份,就该有什么样的打扮。上次他看到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国中生的小鬼,不但把眉毛修得细细的,耳朵还吊着四五个耳环,头发用发胶竖得跟刺似的,然后一件大号t恤,拽到臀部的超大蓝球裤,露出跟青蛙一样的小腿。 倒胃口。 人家beckham敢当刺娟也要有那张脸,那种身材,也不想想自己那张脸跟猪公一样,学什么beckham。 “你又在心里骂人了。”博亚秀好笑地看他一边喝咖啡,一边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他的品味太高的关系,因此对其他人的要求也高,除了看脸看身材,还看一个人的衣着打扮,能入他法眼的人实在不多,天晓得他怎么有办法总是可以找到条件好的床伴。 也许那些床伴都跟自己一样,不需要找就自动投入这个陷阱吧。 “那些人该骂,这样好了,我们等一下去逛大街。”让那些年轻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美男子。 “逛街?”他们一起出国玩过,也一起出去度假过,就是没有一起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逛过街,怕的就是半路要是遇到认识的人还要解释一番很麻烦。 “对!就这么决定,我们去逛街,先从新光三越开始逛起。”说做就做,也不问问博亚秀的意思,放下手中喝到一滴不剩的咖啡杯,快速回到卧室换衣服。 因为他常来这里的关系,所以主卧室的衣柜里也有准备他的衣服。 看着消失在卧室门口的人影,博亚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默默将餐桌上的餐盘收拾干净,看看自己身上的家居休闲服,看来还要再换上一次。 总是这样。 从来不曾考虑他的感受。 不过就算他开口问他自己的想法,恐怕自己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吧! 能和他一起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是他想像过很多次的梦境,可又怕作风大胆几乎毫无顾忌的卫南会一时忘情在公众场合做出什么超过的举动,如果那时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也罢,如果正好遇上认识的朋友或同事,恐怕他们的工作会就这么完蛋了。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家财万贯的人,都是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这一步,一旦毁了,会是很大的挫折。 这些都是自己的理智不断提醒自己的话。 而人总是有冲动的一面,他好想知道,如果两人真的踏过了那一道界线,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是手携手一起面对? 还是撇的干干净净,就像当年他让他亲眼看他和一个女人一起走进礼堂一样,每一个夜晚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听说,在爱情的游戏里,爱得最深的那个总是输家,那如果是爱的最深,却不曾得到爱的人呢? “怎么又发呆?看你这样子真不敢相信你在工作上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沈卫南很快换好衣服,出卧室就看见博亚秀还站在流理台前发呆,透明清澈的水不断自水龙头流下,冲打在拿着盘子的一双手上。 接过他手中的盘子,放到一边不锈钢蓝网里晾干,一手搂住结实窄窄的腰,稍一使力,把人带回卧室里更衣。 永远都是这么强硬,还是没问他一句。 有些烦闷地拉开腰上的大手,把人往床上推。“你这样我怎么换衣服。”且知,沈卫南笑着拉住他推人的手,一个拉扯,两个人一起跌到铺着厚厚棉被的床上,两张脸庞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闻到属于对方的气息。 “如果你不想出门,我不介意今天一整天在床上打滚。”边说还边把头采进亚秀敞开的衣襟里,轻啮底下充满弹性的结实肌肤。 没好气地推开胸前大头站起身,顺便把要跟着一起站起来的人给踹回床上。 刚刚是哪个神经病说自己老了的? 哪一个老年人会跟他一样一年不分四季,一天不分早晚时时发情?他可没那么多精力跟他在床上打滚。 “好狠!”捣着肚子,一副被踹到内伤的模样,脸上表情哀怨至极。“阿秀,你的动作跟那张脸不合啊!”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表里一致,内外皆色吗?”脱下休闲服跟裤子,眼睛在衣柜里找了一下,忍不住挑了一套跟那头色猪身上穿的衣服差不多的衣饰,不会像是情侣装,可穿着站在一起相信挺协调的。 “我是这种人吗?”笑嘻嘻地观赏情人更衣的美景,亚秀的身材不像他一样高大且肌肉分明,可是一样修长没有半点赘肉,腹部甚至可以瞧见若隐若现的腹肌,白皙的肤色是那种健康白,不像女人看起来柔软,而是泛着丝绸一般的光泽。 如果再胖一点的话更好看,不过以亚秀的生活作息来看,养胖一点只会多出赘肉,那腰上的肌肉还是因为他的“训练”才养出来的。 想到这里,心里乐滋滋的,这样结实纤细充满韧性的腰只有自己可以抱啊! “你不是这种人吗?”受不了地把人抓到镜子前面照,此刻就是一脸色兮兮不怀好意的样子,只差没胯下搭小帐棚而已。 又不是没看过他换衣服,怎么还是这种急色样,说不定他真的是老了,要不然怎么可以把中年欧吉桑的样子装得这么像。 “那是因为阿秀好看,要是其他人我才没意思。”这可是真话。 微微一愣,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继续完成更衣的动作。 又说这种让人心跳不已的话。 他不晓得他会痛吗? “走吧!开车还是搭捷运?”抛开混乱的思绪,这么好的年假,而且还有喜欢的人在身边,难得的日子,他不想把自己困在自怨自艾的角落。 “开车,既然要逛街,自然要买东西,百货公司的停车场不用太可惜。” “你的车,还是我的?” “你的,你开。” “你是来当大老爷的喔?”住他家,瞧他的床,吃他煮的饭,用他的车,还要他开。 “被你发现了。”一点愧疚的意思也没有,换好鞋子,等他锁好门,握住博亚秀的手就往电梯前等。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想放开,又舍不得,很少有机会可以两个人牵手在外头走,一句会有人看到怎么都说不出口。反正过年,所有人都在家里,不会正好有邻居在这时候搭电梯瞧见。 “算我认输。大爷。”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这一次他又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抬头吻住那无赖的双唇,在他回过神的一刹那间步入开启的电梯,以清浅的微笑等待他一起进来。 可惜,没有任何人经过瞧见。 心,在短短一刻流淌过失落的自私。 那一瞬间像是回到八年前。 坐在博亚秀开往百货公司的路上,沈卫南凝视着车窗映出的影子想。 思量这八年来的生活,除却被父母逼着结婚的那两年,可以说是一直过得无拘无束,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感到寂寞,因为处在寂寞无声的环境时,心里总会有一个影子。 阿秀的影子。 他就像是有一个家,还可以四处偷吃不怕有人责骂的男人,这恐怕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梦想。 还是跟男人组一个家庭比较好,耳边不会有人叨叨唸唸,不需要花钱养小孩,不会有人一天到晚检查自己是不是在外面有情人。结婚那时的两人生活真的是叫他受够了,婚前冠冕堂皇说她早知道他是个花心的男人,所以不会计较他以前那些放荡的日子,然而却在婚后老趁他洗澡的时候找西装上有没有别人的头发或是口红印,然后他到哪里她便要跟到哪里,把他惹火了就理直气状地说谁叫他以前那么花,会不信任是理所当然的。 他xx的! 想起那个女人就浑身不舒服,幸好现在已经离了婚,未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以后也不会再结婚了,这种恐怖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已经足够,至于爸妈想要的孙子,哪天偷偷去领养一个骗他们说是在外面的私生子就好,反正他们又不是什么豪门世族,没什么血统不血统的问题,爸妈他们是有孙子万事足,没那么多时间去检查那些罗唆的问题。 然后他就可以一直像这样轻松地生活,这个想法真不错。 “怎么不说话?”在红灯前停下,博亚秀转头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人,怀疑外面的风景有那么好看?可以让他如此专注? “在做计划?”看不见他的脸,以为他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是啊!”不打算将心里想的跟他说,就算亚秀的脾气好总是容忍他的一切行为想法,但这种事情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吧! “你最近似乎很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来找他,去酒吧的时候,小杨也说他都没到。 “要过年,工作比较赶,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可能过完年后我就可以升经理了。”这些天就是在忙这些,到了年关业绩很重要,他想在三十五岁之前坐高位,尤其他们公司是跨国企业,上升的空间很大,趁现在年轻多赚点钱,以后老了也比较轻松。 “真的?那太好了,你们公司大,做到经理薪水应该不少吧?” “呵呵!明年我可能会成为月入数十万以上的新贵喔!” “你工作勤劳,能力又高,这是理所当然的报酬不是吗?”进公司不过八年多的时间,在那种竞争力强的大公司里可以升到经理不容易。 “我也这么觉得。”毫不客气地接受称赞,这也是他喜欢亚秀的地方,很少称赞人,但是只要真心认为,便从不吝惜于赞美。“你考不考虑到我们公司做做看,之前我有听人事部的人说,好像曾经想把你揽过来,只是你没答应吧?为什么不答应,这可是很好的机会。”而且有亚秀在身边的时候,心情特别好,亚秀有一种可以安定人心的气质,他不排斥两个人在同一个公司一起上班。 “我觉得现在的工作环境不错,薪水方面老板也没亏待我。” 而且,我无法忍受跟你在同一间公司上班。 最重要的一句话,他没说出口。 第四章 宁可寂寞,也不愿意在其他同事面前演出一场只是朋友的好戏。 “那也是,你们老板给的薪水的确不少,可以跟大公司比拟,不会是让他猜到有人挖角的事吧?” “你想太多了,远哲本来就是一个好老板,对于工作认真的员工,他都会给予恰当的薪资,才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远哲?这么亲切?” “我们在公司里常会这么称呼老板,他虽然已经有四十五了,可是跟我们这些晚辈就像朋友一样。” “长得好看吗?” “干嘛问这个?”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会对我们老板有意思吧?” “快说,长得怎样?结婚了没?”这可引出沈卫南的兴趣了,忙坐直身子专注地问。 “长得还算不错,看照片年轻的时候很好看,已经结过婚,不过三年前就离了婚,你真的对我们老板有意思?相差十四岁喔!”有点担心他的兴趣开始广泛到大小通吃。 “我对老头没意思。”是他搞不好真的对你有意思,长得不错,又在三年前离婚…… 下次有机会记得偷偷到亚秀公司里转一圈看看,不弄个清楚他心里不舒服。 “那你干嘛问这些?”转到大楼后头进入地下停车场,外面的警卫他时常遇到,自动点头跟他打了个招呼,不是很担心他会看出自己跟卫南是什么关系,他没神经紧张到那种程度。 “好奇而已。”不想让亚秀知道他身边有个这么“大尾”的对像,四十五岁不算太老,说不定还是可以满足亚秀的欲望。 “过年嘛!” “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过年人没事做,大脑就容易胡思乱想。”这是事实,可不是他乱说。 “之前你过年可不会这样。” “人总是会变的,别想那么多了,今天是来逛街的……那里!那辆白色轿车正要出来,等他。” 马上转话题,再说下去只会让亚秀更怀疑而已,亚秀可不比自己笨,稍微注意一下要猜出来很容易。 即使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不过就像他所说,今天难得跟他出来逛街,想太多没意思,还是好好享受两人相处的气氛吧! 除夕这天,火车站附近百货公司里的人潮已经不像几天前周年庆那样人挤人,不过还是随处都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小团体四处看,大多是父母小孩,平时常看到了情侣反而少见,大概都分别回自己老家过年去了。 “你今年不回去跟你爸妈过年吗?”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博亚秀走马看花随便瞧着。 “去听他们叨唸相亲的事?”他不是自虐狂。 “又要你去相亲?”刻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在乎,没有人能看出其实每次那两个字都会使他心如打鼓,隐隐作痛。 “嗯。” “你的决定呢?” “没那打算,恐怕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打算,疯了才自找麻烦。”回答得有点漫不经心,对这一类的事情他向来不感兴趣。 他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会结婚了吗? “干嘛问?” “没什么,看见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出来逛,突然想到而已。”总不能告诉他,他始终害怕有一天他又会说出他要结婚的消息,那一次他亲口告诉他这消息时的震撼,到现在依然无法忘怀,甚至连当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他都可以记得一清二楚。 “那你呢?怎么不见你回家。”记得他家是那种保守的旧式家庭,尤其还是务农的,应该挺注重过年这种大事吧! 博亚秀苦笑摇了摇头,“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回到家也和你一样,他们都希望我快点结婚,我又不想对他们说谎,所以只好当鸵鸟。”这样,算是一个不孝子吧!他宁可不回去,也不能回家告诉父母他只喜欢男人的事实,那对从小生活在乡下守礼教的父母亲来说,会是怎样的一个震撼? 尤其爸爸心脏不好…… 他不能说。 “不好受?”沈卫南停下脚步低头凝视那一双难掩悲伤的眼瞳。 同样的心情他能体会,只是处境上他比亚秀好多了,至少他结过婚,欺骗父母时比较不容易引起怀疑,而且他的父母身体状况都很好,个性也比较开明,虽然他不晓得如果他的父母知道他喜欢男人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状况,可是至少不用担心闹个从此你我各不相关,然后顺便把父母气到医院里去。 博亚秀点点头,他无法隐瞒这一类的情绪。 他有一对很好的父母,还有很好的姐妹兄弟,只是这些对他好的人,不会有体谅他性取向的一天。 他还想偶尔拿起电话问远方的父母过得好不好,不想舍这一份沉重的亲情负担。 “可别在百货公司里哭喔!”沈卫南温柔笑着,抓起一边的羊毛帽盖在博亚秀的头上,柔软的帽沿连同那一双带着沉沉哀伤的眼一起遮了起来,只留下秀挺的鼻梁,和桃红色的双唇。 “呵!”轻轻地笑,拍掉他强拉着帽沿的手,把帽子拿起,漂亮的眼睛水亮亮的,配着那一抹笑,教沈卫南好想就这么吻下去。 “我后悔今天出来逛街了,还是应该回家一起在床上打滚的。”一边虎视眈眈的售货小姐,让他想趁机偷个吻也困难。 “你小声一点!”博亚秀很快瞄了一边的售货小姐一眼确定她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才松了一口气,受不了地槌了他胸膛一拳。 “放心啦,她听不到的,我可是会密语传音。”皮皮地故意对售货小姐一笑,惹得人家尴尬脸红才回头得意献宝。 “传你个大头鬼!”都几岁的人了,手上帽子套向他的大头,那傻愣愣的模样,让他很想拍桌大笑。 原来帅的男人不是穿什么戴什么都适合,至少沈卫南戴帽子的样子看起来特别蠢。 “有那么好笑吗?”看他努力忍笑的模样,抓过玻璃架上的镜子一瞧,时髦的头发被压得扁扁,正好在帽沿下露出一排黑线,把他好看的额头遮个扎实,跟小呆瓜一样,连一边的售货小姐都在偷笑。 “很好笑吧!”难得有机会可以刺激一下他的自信心,要不然天知道这个男人自恋狂的倾向多么严重。 “是啊!是啊!很好笑!”牙痒痒地故意找了一个女用帽往博亚秀头上套,上面还顶了绑了线的两颗绒球,轻轻一动就在大脑两旁一晃一晃的,好不可爱,只是带在一个大男人头上只会成为笑柄。 “沈卫南!”正对着镜子,要他想不看见自己可耻的样子都难,好气又好笑的拿下帽子顺手再往那个大头上一戴。 “噗!”刹时传来无法克制的大笑声,惹得一边的顾客跟其他专柜的小姐都往这里看,接着理所当然瞧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得体,长相帅呆了的美男子带着绑球球的小红帽模样。 “笑!笑死你好了!”不是很介意在大庭广众下丢脸,还故意对一个笑到不行,没有半分节制地在原地跳的死小孩抛了个媚眼,让原本只是牵着小孩轻笑的一对夫妻跟孩子一起大笑出声。 也有他感到无奈的时候啊! 戴着小红帽,看着一边笑一边擦眼睛的亚秀,还是这样的表情比较适合他,他家里的事情他没有办法帮忙解决,至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别让他瞧见哀伤的脸。 看他难过,心会痛啊! 都是在一起有八年时间的人了,更何况还有身体上的关系,感情不会比一般朋友少。 “谢谢!”细心的博亚秀怎么会不晓得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安慰他,或许正是因为他偶尔出现的温柔与了解,才会让他明明晓得应该抽身离开这样的关系,却又难以抗拒吧! “没什么!”只不过出点糗而已。 朝售货小姐道声歉,往其他的专柜走,手轻轻碰了他一下,没有人的时候牵起,有人来的时候又放下。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都是喜欢女人,偏偏我们一生下来,头一个恋爱的对像却会是男人?”对面一个男孩子抱着大衣,看女朋友试穿新衣。女孩子原地转了一圈,问男孩子好不好看,大大的眼睛闪闪发亮很快乐的样子,包含其中的依恋他是那么熟悉,因为他总是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身边的男子。 “有人说是上帝错置了灵魂。” “你信?” “不信,很多时候我爱的是男人的身体,不是他的灵魂,难不成我其实这辈子应该当女人才对?可笑!”他从来就不信爱情那一套。“你信?”同样的问话送回给他。 “我?我不知道。”他知道他爱现在沈卫南,如果有一天他变成女的,他可就无法确定了,他没办法跟女人做爱。 想了一下后又接着说。“不过我觉得灵魂跟身体是一起的。” 所以如果你不是长得这么好看,我不会在第一次见面便为你心动,如果不是喜欢你那风一般的任性无拘无束的性子,即使一开始对你心动,愿不愿意等待你爱上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概吧!”没兴趣继续探讨这问题,瞧见一边的皮手套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取过来戴上,觉得有点小,又抓住博亚秀的手替他戴上。“挺好看的。” 点点头,手套里有他的体温,很温暖,不想取下来。 沈卫南招呼柜台小姐问有没有大一点的号码,小姐马上从下面的橱柜拿了一双还包着半透明蜡纸的手套给他,是刚刚好的大校 “刷卡,两双都要。”带着手套,把皮夹里的信用卡递过去。 “需要包装吗?”售货小姐看了看两人,心里觉得两个好看的男人一起买一样的手套,有点怪,于是又多看了一眼。 虽然很怪,不过真的都很帅。 “不用,我们直接戴。” “好的,一共是六千元打八折,四千八百元,请稍等一下。”拿着信用卡往另一头的收银台走去。 “室内戴手套?” “天冷,没差。”他觉得冷就戴,管他室内还是室外。 “很冷吗?”他觉得还好。 “还好。” “那别带好不好?” “你不喜欢?”说归说,他还是依言把手套摘下放进口袋里。 “喜欢,可是我想牵你的手。”不想隐瞒自己的渴望。 “带着手套还是可以牵手吧?”他也喜欢牵阿秀的手。 “是可以,可是我不喜欢隔着东西。”等他脱下手套,趁小姐还没回来,又伸手握住他的。 这样才可以感觉他的温暖,那种像是把属于他的气息侵入身体每一处的温暖。 沈卫南笑笑没有放手,亚秀很少有什么要求,所以只要是他说的,大多数时候他都会依他。 所以两人又牵起了手,等售货小姐回来的时候再放开,没有人的时候又牵起。 一整天的逛街,他们就这么一下子牵着手,一下子放开,直到回家进电梯时又牵了起来。 过年期间,两个人闲闲杵在家里,除了到百视达租了一堆片子回家看之外,没有太多乐趣。不晓得为什么,过年期间的电影频道,播的都是那几部片,周星驰,刘德华,成龙这三个人是必然会出现的主角,让人开始怀疑他们三个人的名字是不是代表贺岁的意义。 “里面的台词我都可以背了。”正好转到电影台,播放的是周星星演的“唐伯虎点秋香。” “又没人逼你看。”一样坐在沙发上,背靠着他的身侧看书的博亚秀回头看了一眼对穿肠不停喷血的那一幕,都忘记第一次看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笑得半死,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喂!我记得我们有一次一起到戏院看周星星的戏,你还记不记得是哪一部?” “鹿鼎记。” “没错!没错!奇怪……我们怎么会去看这种戏?”不是说不好看,而是记得那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一个忙着工作,一个忙着一边读书一边打工,两个人打得正火热,好不容易一起出门看电影,怎么会是看这个? “第一,某人懒得选片;第二,某人喜欢周星驰;第三,某人的前床伴正好给了他两张戏票折扣券,本来是希望某人可以陪他一起看,没想到却被那个某人拿来跟新床伴看戏。”至于那个“某人”是谁,自己心里清楚。 “喂!你听起来像是很不满喔!周星星没什么不好啊!” “我有吗?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就算他不当他是他的男朋友,至少也别那么实际,害他当时本来很期待的心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 “好吧!那我现在补偿你好了。” “补偿我?怎么补偿?再去看一次电影?”他好奇得很。 “当然不是,这么补。”大手把他横躺的身子捞了过来,低头就要吻住博亚秀的双唇。 一个正宗铁沙掌打在他的章鱼嘴上。 “是你补偿我?还是我补偿你?”这个人是不是万年欲求不满?这几天每个晚上都做,现在还要再来? 沈卫南嘻皮笑脸地拿开他的手。“电影里的情节都是这么演的,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男主角深情对女主角一吻,够浪漫吧?” 博亚秀哭笑不得。 “浪漫个头!会累死人倒是真的。”阖起书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随着他的拉扯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头。 “说真的。”突然摆出非常正经严肃的脸,让博亚秀楞了一下,以为他会接着说出什么让人心跳的话,这个人说起甜言蜜语来真的会让人动心。 “我们在客厅来一发吧!” 去你的! 再一个铁沙掌抵住那张不轨的脸。 第五章 “先生,请问你到底几岁了?”现在开始返老还童会不会太早了点。 “可是我想做!”一向不容博亚秀拒绝他,一手紧箍住喜爱的腰,一手抓起他手中的那本“凶器”扔到一边,熟练地帮他解开上衣扣子。 “卫南。” “别拒绝我,我想做嘛!”知道只要自己坚持,博亚秀一定不会拒绝他,探进上衣里的手直接就往腹下重地攻击。 又开始任性了。 不过自己也太不争气了,光是听到他在耳边低沉的轻笑声,他就觉得浑身发麻。低头看了一下正准备探入休闲裤里肆虐的大掌,叹了一口气,扬手抱住沈卫南低下的头深深吻住他的双唇。 喘息着回吻底下诱人的唇瓣,洁白双齿在脆弱的桃红色柔软上轻咬,经验丰富的他非常清楚怎样的力道可以让人觉得微痛微麻又不受伤,舌头深入其中与他的交缠,追逐…… 他的吻该死的激烈! 博亚秀困难地喘息,每一次沈卫南的吻总是吻得好深,都可以感觉到他的舌划过自己的上颚触及里面的软骨,偏偏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恶心又跟随一起沉迷到毫无形象,让彼此口中的液体从无法阖起的唇边滑落。 “呜……”他快没办法呼吸了! 用力推开他的头,赶紧不停地深呼吸,体内的缺氧以及欲望的上升使全身发热。 “呵呵!整天坐办公桌是不行的喔!下次跟我到健身房运动怎样,锻炼一下肺活量,以后可以来挑战长吻时间。”不耐地扯出裤子里的上衣,干脆把博亚秀整个人放到沙发上,他扑了下去。 “神经病才挑战这个。”他脑袋到底是用来装什么的? “我可是说真的……喂!现在这个姿势挺不错的,我们来玩怎样?”后面那一个问句是白问的,根本不等博亚秀的答案,他就已经开始帮忙脱裤子。 博亚秀还可以说什么?除了配合地一起伸手帮他脱之外,他不认为自己抗议有用。 就在两人快要无法控制的时候,沙发旁边的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等等!我接一下电话。” “别管它了!” “不行,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事。”虽然很多时候过年打电话来只不过是说一声新年快乐,可是如果是他父母打来的那可就不好了,之前他说过今年不会回去的原因是因为要在家里提早把公司的一个新企划赶完的。 挣扎地伸手探到茶几上,不小心碰到沈卫南已经搭起的白色小帐蓬,好笑地听见他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喂?哪位!” “阿秀吗?是我国安啦!记得我之前跟你约的事情吗?现在有没有空?” 国安?哪个国安?卖感冒糖浆的?……啊!是国安,他都忘了答应国安要陪他去买衣服的事情。 “什么时候?” “马上可以吗?我今天才从南部回来,晚上又要跟少宁他们围城,明天就要跟我女朋友去台东玩,只有现在才有空。” “现在?”看向沈卫南狠狠瞪着他的双眼。“你几点要跟少宁他们打?” “六点。” “那只剩下三个小时耶!” “我想买个衣服应该不用很快,从你家到忠孝东路不用半小时,逛个两个小时应该就够了,可以吗?” “你等等。” 再度看向沈卫南。 “这是我之前跟他约好的。”很小声的解释。 “不准!” “别这样,晚上回来再做好不好?” “不好!” “阿秀,你身边有人吗?”另一头的陈国安似乎听见了一点两人说话的声音。 “嗯!我朋友,不过他快要走了,你可以等我一下吗?我先送走我朋友之后再去找你,大概过半个小时就可以了。” “好啊!没差!那我在转角的那一间麦当劳等你。” “好,等会见。”挂掉电话,就看见沈卫南很不爽地瞪着他。 “我跟你做完再去。” “你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虽然还是留一点时间给他,但是想到做完他就丢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爽就是不爽。 “那是早就约好的,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是谁?” “我的同事。” “对一个同事那么好做什么?”有点粗鲁地将他的裤子脱掉,想温柔一点的心情都被打散了,现在只想发泄。 “卫南,别这样,我等一下还要跟同事去买东西。”感觉他的动作,就知道他的打算,他的精力没他好,每次都会被折磨得腰酸腿软,等一下他还要出门,他是想害他出糗吗? “是你先丢我在这里的。”如果没有那通该死的电话,他们本来就是尽情温存一下午,不是他的错。 “是我不好,你……碍…”分身被恶意地搓揉着,刚刚本来就已经点燃的欲火又更加旺盛,让他很难专心跟他说话。 “下次不准……”喘息着将自己的坚硬抵住没有充分润滑的x口,瞧见身下的人已经在做准备,趁他深吸一口气的同时挺进。 “啊!”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可是还是很痛,“卫南……慢一点……” “下次不准听到没有。” “……不准什么?”分心忙着配合他的动作,他可不想在出门前来一场只有痛楚的性爱,那不但会全身隐隐作痛,而且还会有一种不满足感,大冷天洗澡可不舒服。 “不准再像这样……只要我在,不准你分心,不准跟其他人出去!只能看我想我听我!”他不敢要求自己不在的时候,博亚秀仍只想他一个人,但是只要他在他身边,他就必须是他的所有,要不然他会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梗在心口一样,几乎窒息。 只能看他想他听他? 他早已经是这样了。 不管是他在的时候,还是他离开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直就只有他。 早已经是这样。 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懂? 深深吸一口气,像每一个一起温存的夜晚一样接纳他进入自己的身体里,双手紧拥住他的肩颈,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结果那天他疲累地回到家时,整个屋子遗留的只有满室的寂寞,客厅的大沙发上还遗留着他出门前两人欢爱过的痕迹,只是上面的体温不在,墙上滴滴答答响的时钟成了让人心烦的节奏。 将自己关进空寂的卧室里头,背靠着门滑落,坐在冰泠的地板上发呆,眼睛除了直直地瞪视模糊不已的地板之外,不想往其他地方瞧,因为不论是在哪一个角落,都可以瞧见他遗留下的痕迹。 就说他是个任性的男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在走之前帮忙整理一下自己弄乱的地方这种小礼貌也不懂。 自嘲地对自己一笑,笑得满腔辛酸。 当初因为害怕寂寞,所以到酒吧找伴,没想到遇到同样说自己寂寞的卫南,然而一起了八年之久,今天再问自己,得到的答案还是只有寂寞…… 这叫自作孽,谁叫自己还无法了断一切。 “阿秀,这一份资料里面的材料成本可能要请你重新确认一下,业务部那里的人说,如果可以想办法再压低一块半的话,跟维讯那边的签约可能就没问题了。”陈国安一手夹着一堆的资料,一手把要确认的资料递了过去,身上穿的正是那一天他帮忙选择的衣服,今天一大早到公司的时候,就特地过来跟他道谢过,说他的女朋友很满意那天一起出游的打扮。 他大概没想到那几个小时的时间竟然可以有办法,让他跟沈卫南两人不欢而散吧! 那并不是他的错,所以不怪他,卫南的个性就是这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不可能再压低成本跟飞腾竞争,嘉成特地跑了十七家厂商确认过才得到这一个价钱,麻烦你跟业务部的人说这一部份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来的应该是他们的问题,不要再把困难丢回给我们。”他对自己的手下一向严格,所以嘉成如果跟他说这是目前所可以得到的最好成果,就必然难有更好的协商,何况业务部门的事情他也很了解,这一份价钱实际上已经比飞腾还低,足够成为拉拢的条件,还不是他们想要更轻松得到合约,才又过来麻烦。 “我也知道,所以他们才会要我过来传话,自己不敢来要求,反正我只是帮他们传话的,不负责成功,咱们公司的业务部因为有你在的关系,让他们太轻松了,偶尔给点颜色瞧瞧正好。”陈国安乐得收回那资料,想到等一下可以看见那一群人尴尬的模样就爽快,薪水拿那么多,哪有让他们轻松的道理。 不过不愧是阿秀,公司里除了老板跟其他上级之外,没什么人敢对业务部的人义正严词,可是别看阿秀一副斯文脾气很好的模样,办起事来条条有理,哪边怠惰绝对直言不讳,而且因为阿秀工作优秀的原因,没什么人敢出口跟他当面对辨,大家都清楚如果被阿秀说了什么,有错的一定是自己,绝对不会是博亚秀。 这才是商场上的菁英份子啊! “对了,刚刚遇到老板,他要你别再继续加班了,他可没那么多钱付你薪水。”过完年后可以说每一天都工作到九点十点大楼关闭才回家,隔天又是比公司规定早半个小时上班,可以当超人了。 “跟他说,我又没跟他要加班费,是他自己嫌钱太多要包给我的。”继续手边电脑输入计算的工作,不过因为这几句话,脸上严历的线条柔和了一点,还可以看见一点笑容。 “你自己跟他说,全公司大概只有你敢跟老板这样说话。”老板人是很好,大家也都会彼此开开玩笑,但是像亚秀这样毫无顾忌的就这么一个。且每次老板不但不生气,还是很高兴的模样,看来亚秀的亲和力果然是无敌的。 “我会找时间跟他说的。” “我会被他骂一顿喔!连我都想说你,这几天脸色看起来特别憔悴,跟鬼一样,小心半夜回家吓到警卫。” “谢谢你的补充喔!”他说的事情他也知道, 然而每一次跟沈卫南这样不欢而散的时候,他就特别不想回家,逼自己工作遗忘那种半夜苏醒会感到隐隐刺痛的疼,在不知不觉里,成为习惯而不自知。 “我是说真的,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想想自己年纪也大了,不要太拼,有记得按时上医院检查吗?”他记得亚秀似乎有这个习惯,很少看到有人那么勤于身体检查,像他,两年一次就觉得自己很勤劳了。 “有一阵子没去了,不过也没什么大毛病,连感冒都很少有。”只是偶尔会头痛得历害,心想会不会是过去洗完头不吹而产生的后遗症。 “那就好,不过上医院检查是好习惯,如果能继续保持也不错,所以找一天去看看!” “我会的,谢谢!” “朋友嘛!客气什么!” 等目送陈国安离开办公室后,博亚秀缩小视窗揉揉微疼的额际,收掉视窗后的萤幕画面,是一张绿得非常青翠漂亮的山水风景图,色调柔和,看起来眼睛比较舒服。 会定时做健康检查的原因不是国安所以为的勤劳什么的,而是自己是个同性恋,性伴侣又是个不懂得节制的人,所以他只好时常跑医院做检查,哪一天要是真的得了a字头的病症也可以提早知道,提早治疗,总比变得跟医院发放的预防感染传单图上那些恶心画面一样的好。 现在不晓得卫南在做什么?上班中?还是趁跑业务的时候四处留情。 用力摇了一下头。 就说不能休息吧!只要一停下来,又会想起让自己不痛快的事情。 第六章 萤幕上的山水画面没有保持太久的时间,只足以让主人喝口茶,擦擦眼睛,接下来又是一堆密密麻麻的专有名词与数据。 “根据美国那边来的消息,腊钜械牟莆窆宋视Ω没嵩谛瞧谌挛绲酱铮镄乱┏y暮m馄蠡嗽被嵩谛瞧诹挛绲酱锘。虼宋颐怯腥斓氖奔渌捣美邦银行的财务顾问跟我们维持长期合作关系,第一份暂拟契约在上个星期四时已经传真到他们总裁手中,他们的反应是除了第七条跟第九条必须重新商议之外,其他都可以接受,各位可以看刚刚秘书所发下去的资料,如果我们可以在达新药厂到达之前,先与美邦签订关系的话,到时候达新药厂的争取,对我们是相当有利的武器?br> 站在会议室的正前方,沈卫南把最近最重要的一项合作计划仔细向会议室里的上级与相关工作人员报告。 和博亚秀相同,在公司里他们都是出色的菁英份子,不同的是博亚秀属于温和却不容人质疑、什么样的工作他都会彻底实行,毫无错误,而沈卫南却是锋芒毕露,展现激进而勇于创新不怕失败的精明手段。两个人的公司正好是以博亚秀住的地方为中心,完全相反,没有看过他们在一起的人,肯定不会相信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人会是情人关系。 “很好,关于卫南的报告我已经在昨天看过了,今天要大家来是要看大家能不能提出更好的意见或是找出不合宜的地方。”主位上的总裁赞许地对沈卫南点点头,向在场所有人提出结论。 寂静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其间只能听闻翻阅资料的声音。 “有任何意见吗?” 众人摇了摇头。 看见大家的反应,同是业务部的同仁偷偷跟沈卫南比了一下大拇指,他令人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 “那太好了,连同资料,刚刚王秘书已经把各部门该配合的工作发给大家看过,会议解散后,就马上执行,看大家的了。”总裁站起身,说完比了一个会议解散的姿势,众人一起带着笑容纷纷离座。 “做得好,小伙子!”拍拍沈卫南的肩膀,总裁感到十分欣慰,有这么一个大将,他不用太担心企业未来的经营问题。 “是总裁不嫌弃。”适度的谦虚是商场上必要的利器。 “别这么说,我可是真心称赞你,本来想说刚过完年大家应该都还没办法收心,没想到你一开年就来了个这么大的企划。” “过年是咱们中国人的风俗,外国人可不吃这套,趁其他公司还在闲散的时刻趁机出击,成功机会才大。”冠冕堂皇的回应,其实是因为从博亚秀那里回来之后,心情莫名持续在不爽快中,只好用工作来发泄,让他一干同事是又恨又喜。 “很好很好!沈总他在过年前就已经跟人事部提出让你接他职位的函件,我也已经答应了,不过要等八月沈总做满二十五年退休后你才能接,以后要继续好好像现在这样努力。” “我会的,您放心。” “你今年三十二吧!三十二就做到总经理,小心公司里的女同事巴着你不放啊!”拍拍他的肩,总裁笑着进入总裁专用的电梯。 沈卫南笑着等电梯阖上后,才转身回自己办公室。 “嘿!我全听到了喔!咱们公司未来的总经理你好。”刚过会议室与会客室相邻的转角,一个身影突然冒了出来,在他胸前拍了一下,仔细一看,是同是业务部的同事郑开文。 “会痛耶!郑先生。”拍开他鲁莽的大手,回敬他一拳。 “喔!你这才叫痛好不好!”捣着被打得很痛的胸口,郑开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也不想想两个人的体格是完全不同类型的。 “礼尚往来罢了!找我干嘛!不会只是恭贺我升迁而已吧?”郑开文同他都是爱男人不爱女人的人,事实上两个人还曾经上过床,只是上床的那时候并不晓得后来会成为同事,因此在公司碰到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吓了一跳,表面倒是没让人怀疑过什么,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当然不是,是问你要不要去‘深水’看看,最近来了几个不错的对象,其中有一个长得很漂亮,身材又好,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过去喝酒,每次都是一个人,只有两次有人成功邀请出去过,听说还是学生。”“深水”就是博亚秀跟沈卫南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酒吧,郑开文也是那里的常客,可由于他到得比较晚,并不晓得博亚秀跟沈卫南之间的关系。 学生? 他跟阿秀认识的时候,阿秀也还是学生…… 他xx的!他又想起他做什么! “不了,最近对象比较固定,而且这个企划还没结束之前,我不想让自己心神太松弛。”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固定对象的?有了喜欢的人了?真可惜,再过一阵子老么说要玩多人游戏的,你真的不到?” “别乱说,只是不想成为a字带原者而已,你自己小心点,都三十多了,再玩下去哪天精尽人亡小心被那些年轻人笑死。”他会开始固定伴侣,是从发现博亚秀会固定上医院检查开始,阿秀他会想要做检查,一定不会是他自己的关系,因为沈卫南是他唯一的性伴侣。所以答案已清楚摆在自己眼前,肯定是亚秀怕他乱搞,搞出什么病来传染给他,所以才会固定上医院做检查,害他心虚起来。要是真的害阿秀得了病,他会恨死他自己。 怎么又想起他了? 好像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最后绕来绕去,思绪总会回到亚秀身上。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毛病的? “放心,我自己会克制的,不过我真好奇,玩了这么多年,你身边的伴一个换过一个,难道都没有让你心动的对象?” “问这个干嘛?” “就说是好奇啊!不只我,很多认识你的人都有这个疑问。” “怎么,难道你有吗?” “有啊,怎么没有,可是最后没什么结果……你记得有一阵子我老是在工作上出差错吧?” “记得。”怎么不记得,谁叫他就是帮他补漏洞的那个倒霉鬼。 “其实,那时候我甚至想死了算了。”郑开文笑的很苦。 沈卫南停下脚步。“开文,你……” 他没想到一向开朗的他竟然会有这种念头,而且还能瞒过所有人,他当时也只是认为他一时迷糊才会不停出错。 “没事了,我现在还很好不是吗?” “那……”他该怎么问?平时不是个喜欢听八卦的人,所以现在要他问反而不知从何问起,该不该问。 “想听故事?”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他不勉强。 “下班请我去喝杯咖啡。” “自然好,去深水喝吧?还是找其他地方。” “去其他地方吧!那里有他,我不想在他面前说故事。” “他在深水?那你怎么还时常去……”跟一个不再是爱人的人相处在同一个地方,不用想他也明白那是多么痛苦,要时时假装自己不在乎。 郑开文看了他一眼。“你大概真的没爱过人吧!这叫自作孽。”明知道痛苦,偏偏还是要往里头陷,怪不得有人说谈恋爱的人都是一群笨蛋。 只有笨蛋才会明知道痛还去碰。 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男人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可惜他爱的那个男人并不想要定下来,而且也怕如果真的在一起,要是让家里的人知道,让朋友知道的话,自己的一辈子就玩了,于是把这个想要在一起的男人给抛弃掉。 真是够简单的故事。 复杂的部分在于郑开文难以放下,却又要逼自己遗忘,可是又身不由己地常常去“深水”自找痛苦。 这种不敢担当的男人有什么好爱的? 坐在自己房间外头的阳台上,沈卫南深深吸了一口刚点燃的烟,带回家的企划看不进心里去,脑子里想的是不久前跟郑开文两人的对话。 “因为他让我觉得很快乐,跟他在一起相处的日子很平静,我不晓得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跟他一起的日子,是我心里以为爱情的方式。” 爱情,害死人的东西。 “就为了相处在一起的平静,然后弄得自己死去活来,平静这东西值得生命跟心力换取吗?要平静还不简单,一个人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的时候,不就很平静?”他还是不懂他口中的爱情哪里重要。 “卫南别跟我说你真的以为一个人独自时的感受真的就叫做平静,那叫寂寞。” “你当我不晓得什么叫寂寞?以前我也曾经会寂寞到一个人半夜起床什么都不想,可是那是以前,现在我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有这种感觉,而且就像你所说的平静。” 结果他的解释却换来郑开文狐疑的眼神。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其实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别乱说,我现在一个人自在得很。” “是吗?那么就一定有一个人爱你爱得很深,而且那种爱还让你无从察觉,使你下意识里知道自己有人等你,而可以无所顾忌、无忧无虑得四处花心,原来天底下有比我还笨的人……” “你别乱说,没这个人,我怎么不晓得有人像你说的那样爱我。” “所以才说让你无从察觉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老实说,我觉得那个人爱上你是一种不幸。” 说那什么话,什么有人爱着他,什么爱上他会是一种不幸!他就不记得有谁跟他说过爱你爱我这种肉麻兮兮的词,也没看到自己让谁不幸过。从认识亚秀之后,他自己一个人独处时就没再感到寂寞过,跟有没有人爱自己毫无关系。 认识亚秀之后…… 亚秀就是因为寂寞所以才会和自己一起,那表示亚秀也没有爱他等他的人吗? 不喜欢这个想法,那让他觉得心疼。 亚秀觉得寂寞是八年前的事情了,说不定现在亚秀一点都不感到寂寞。 那就是有爱他等他的人了? 同样不喜欢这个想法,自己真是莫名奇妙,那明明是开文没有证明的心理剖析,都没证据了,自己还拿来证明什么? ……说起来跟亚秀在一起这么久,他也从来没表示过爱自己,他总是那样淡淡然的,生活孤僻得像是没有任何兴趣跟活动,每次他想要人陪时,过去就一定找得到他,永远都在那里。 所以那天突然跑出个同事他才会向小孩子闹脾气一样那么在意,记忆里亚秀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想要的时候就一定会在身边,结果做爱做到一半却被一通电话请走。害他虽然是发泄过了,在亚秀走之后,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还是觉得欲求不满。只好一个人跑出去吃饭,顺便找了跟自己还不错的床伴又上一次床,然后累死自己,梦里还是亚秀那修长没有半点赘肉的身体。 还是亚秀的身体好,最喜欢的就是他窄窄的腰跟性感的臀,不大的桃色双唇吻起来可以目眩神遥 出神地乱七八糟胡思乱想,没吸几口的烟在晚风吹送之下很快地就燃烧到指节夹着的地方,烫得沈卫南猛回过神来,一边咒骂一边把烟扔到地上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用力踩熄,弄得整个阳台地板都是灰烬。 这几天晚上他几乎都会在阳台上抽烟,也不晓得多久没清扫了,一堆灰烬东一抹西一坨的看起来特别惹眼,要是以亚秀的性子,肯定即使忙得要死也会去把这些灰烬给清扫干净。 去他xx的! 怎么他脑子里除了亚秀之外还是亚秀…… 星期门的早晨,博亚秀才开门打算拿报纸,就看见门前一个高大的人影抬着手准备按电铃的模样,吓了他一跳,仔细一看才发觉原来是瘦了一点的沈卫南。 才不过一两个礼拜的时间而已,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会突然瘦了? “你生病人吗?”这是唯一的可能,以沈卫南天塌下来也有高楼大厦顶着的个性,不太可能出现因为心情大起大落吃不下饭的事情,憔悴这一种表情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没有,我健康得很。”抓起博亚秀的双肩,低头狠狠吻了一记之后才拉着人脱鞋进门。 “没生病怎么会突然瘦了?卫南,你要干什么,我现在不想做……”看他拉着他就往卧室里走,很直接联想到他每一次来必然会发生的事情,问题是他才刚起床洗完澡,不想再上床做爱又洗澡。 “放心,我没有要做。”一边说一边打开衣柜,熟悉地挑了几件衣服拿给博亚秀。 “换上。” “做什么?”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我们去看电影。” “看电影?”一大早跑来找他为的就是要看电影? “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有点担心地伸手摸向他光洁的额头,温度很正常,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找你去看电影很奇怪吗?”干嘛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可是你以前不会做这种事,还是你又跟谁上了床,然后那个人给了你两张电影优待券?”不禁想到他们第一次看电影的模式。 “喂!我是这么吝啬的人喔?快换那衣服不用想太多,我只是想找个陪我看电影而已。”自己说得有点心虚。 都是郑开文那家伙的错,跟他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害他本来就有点乱的脑袋更是难以理清,天晓得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维持理智状态把企划弄好,讨好客户签约。 满脑子都是亚秀为什么不在乎自己跟别人上床? 亚秀为什么愿意继续待在自己身边? 亚秀为什么从来没表示过爱自己? 亚秀现在在干什么?起床了没?是不是又做一样的早餐、看一样的频道,又去书店买了书在家里看? 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心底似乎有个答案呼之欲出,让人有种惶恐的感觉。 第七章 他不是一个会静静任自己坐在家里东想西想的人,既然他想亚秀,那就干脆过来找人,之前什么不爽快的事情早被他丢到天桥底下忘光了。 瞧他这副前所未有的表情,博亚秀一边笑一边换上衣服,一点也不计较他又任性了一次。 “到底为什么突然找我看电影?”总是有个理由的吧! “因为我想你。”实话实说是他的美德之一。 “你……你乱说什么!”心脏突然停跳一拍。 ……别对他说这种话,他会认真。 “我没乱说,是真的想你,要不然我干嘛一大早起来找你看电影。”这个答案很难让他相信吗? 在他眼中瞧见肯定,亚秀心里头突然涨得满满的,是又甜又酸的感触,无法控制自己的脸露出笑容。 他在卫南的心里不是有那么一点重要? 他不敢问,八年来一直陷在这种进退不得的情况就是因为他不敢开口问,怕若是问了,自己也会成为卫南抛开的对象之一。 “要看什么电影?” “水鬼怪谈怎样?”有点不怀好意的笑脸,他知道亚秀不太喜欢看这种恐怖的东西。 瞪他。“不要。” “去那边再看看要看什么好了。”反正他看什么都无所谓,今天主要是来看人的。 果然,在亚秀身边脑子就不会乱糟糟,心情也好多了,可能是因为亚秀在身边所以不用费神想他吧! “嗯,你还没跟我说怎么会瘦了?工作太忙吗?”自己在卫南身边就会像个老妈子似地操心,如果有一天卫南发现他的变化来自于他爱上他时,会怎么办? 离他离得远远的?连朋友都做不成?还是像现在这样不会有改变? 他不敢奢望卫南会回应他的爱,从一开始两个人就说过只是单纯的床伴关系,是他自己习惯了有人帮他选衣服,有人赖着他任性,孤单时有温暖可以分享的美好所以才自作多情地奢望。 但他真的好想成为那个可以永远依赖卫南、让卫南依赖的人。 承诺不是只有女人会想要拥有。 “还好,不过都已经结束了,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瘦了,不但瘦了还一点血色都没有,我才想问你是不是生病他呢!”说着,自己就更心虚了点,若非亚秀问及他为什么会瘦了的问题,恐怕他也不会因为想要转移话题而发现亚秀这般憔悴。 “如果不舒服的话,电影下次再去看好了。”良心被啃的感觉怪痛的,现在方知道人大任性必然会有后悔的一天,他应该先注意亚秀的状况,而不是一心一意想要解除心里的疑惑,便拉着亚秀出门,害他现在心痛得要死。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你知道我最近有习惯性的偏头痛,刚刚已经吃了止痛药了。” 亚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专门用来刺痛他的良心的。 他不晓得亚秀有偏头痛的习惯。 他的沉默让博亚秀以为是在担心,心里好不温暖,笑着牵住他的手往门外走。“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忘记吹头发,听说偏头痛没有根治的方法,不过下次去医院定期检查时,我会记得顺便问问医生有没改善的方法。” 又被刺了一下,他不知道亚秀洗完头不吹头发,现在仔细回想才想起来,每次两个人一起洗澡,洗完澡后亚秀就只忙着帮他吹头,自己的头发常常是湿的,接着自己就任性的把人给抱上床睡觉。 “我帮你问问我同事看看,他们那一群整天忙得要死的人,应该有不少都是跟你一样的习惯。” 他的好心让博亚秀既是幸福又是疑惑。“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怪。”过去他都不会把他这些话听进耳朵去,唠唠叨叨讲了一堆,结果是右耳进,左耳出,久而久之他也就很少讲,今天他不但听进去了,还给了他回答。 沈卫南超级尴尬,难得良心发现,却被当成发烧,可见他平时良心发现的时候有多少。 “没事没事,既然你没事,我也没事,那我们赶快去看电影吧!”再被问下去的话,说不定八百年前都没出现过的脸红就要成为本世纪一大景点了。 看他微窘的样子,博亚秀也没再多问,让他推着背,被动地往地下停车场去。 其实这样的怪异,他觉得很高兴,没什么不好,真的很让他高兴。 台北假日的人潮很多,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都市人一放假怎么可能错过睡大觉的机会,然而看电影出来,即使外面下着冷冷的雨,路上的车子,行人还是多得可怕,与陌生人的擦撞在所难免。 反射性地伸手接着不断落下的雨滴,在台湾土生土的两人,对这儿的天气变化,还是无法猜测。 这种明显一滴一滴落下的雨,就像是在预告春天即将来临一样,带有冬天微微的冷,却有春天那种微凉不刺骨的柔和。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桑”沈卫南瞪着不作美的天空,在博亚秀耳边吩咐一声,一个人往前面马路转角的便利商店冲过去。 “等……”来不及阻止他的行动。 他想说,这里离那儿有点点距离,就算雨不大,等他回来也淋得差不多湿了,还不如两个人一起跑到停车场找车,回家洗个澡,还想要出门的话再一起出门,家又不是很远。 可想想他今天的体贴,也就不跑过去找他了,他想享受一下被人宠着,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 家……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称呼自己住的地方是家,在保守的观念里,一个家要有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才能称之为家,否则不过是一个提供睡觉让你清楚寂寞是什么滋味的空格子。 他爱他,那他爱不爱他? 两个男人一起住的那个地方是家,还是让自己呼吸寂寞的空格子。 在看电影的时候,他脑子分心想着他今天奇异的举动,电影在演些什么内容他都搞不清楚,仿佛前面的大萤幕,播放的是他瘦了的模样,今天无微不至照顾他的举动,他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脑海里,还那么认真专注地看着他,让他竟然有一种恋爱时羞于与喜欢的人直视的胆怯,每一次视线接触,都会使他丢脸地面红耳根子发热。 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失去控制力地对他说了那一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也有好多次,他差点问他……爱不爱自己?他们两个是否可以有永远? 禁不起他的温柔对待…… 宁可他像平常一样任性不懂得体贴,也不愿他如此温柔对待,那会让他有不该有的期待,期待…… 卫南,你是不是有点爱我?会不会有点在乎我? 想哭……像个女人一样放肆地哭泣,是因为自己是个男人,所以无法任性的撒娇,无法放弃自尊脆弱地哭泣? 还是因为他爱上的,是个比他任性,比他会撒娇的情人,所以他必须扮演绝对理性、绝对体贴没有怨言的角色。 “你是不是有点爱我,有点在乎我?”遥遥对着奔跑过来的身影,他小声地说,只有自己听得见那句不停回荡在胸口的话。 “怎么了?” 拿着雨伞回来,就看见亚秀一个人站在大楼里发呆,明明是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望不着他的存在一样,空洞得教人为他难过。 “没事,发呆而已,买好伞了?” “买好了。”亚秀有事情瞒着他? “怎么只买了一把?”还是那种透明的小伞,两个都是体格不小的男人,这哪撑得下。 “两个人一起撑啊?” “两个大男人一起撑一把伞,这里人这么多,他们会怎么想,而且还这么小,要是并肩走,到车子旁边时全身只剩一半是干的,难不成你抱着我走?”他今天的大脑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想?当然当我们是情人啊!”沈卫南无所谓也没考虑地回答,打开手中的伞还真不是普通的小,刚刚买伞的时候就是想说自己反正都淋湿了,再湿一点也没差,亚秀有遮就好,便利商店的伞没什么好货容易坏,买了就算弄丢也不会心疼,所以才只买这么一把。 听见他的回答,博亚秀身体一顿,没有说话,直接站到伞下让他帮忙撑。 情人……情人是指有情的人,亦或是单纯的床伴?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优柔寡断,没有勇气取舍的人,没想到一次的爱情,让他变得如此神经质,不过是几个字也能教他想半天,钻牛角尖地呆在角落动弹不得。 他不想看见这样的自己,那让他觉得好悲哀。 “阿秀?”自然发现他刚刚身体的一顿,他说错什么话吗?最近他比较懂得检讨一下,自己的言语。 “南……”除了在床上,他是第一次这么亲密地叫他的名字,低低的声音,低低的头,教人无从猜测起他现在想些什么。 “什么?”跟随着他慢下的脚步,原本还走在人行道上的两人就这么停在中央,依然稀稀疏疏的雨将沈卫南打得连裤管都湿透,而博亚秀仅有肩头一小块地方被雨打着,一点一点的湿意逐渐蔓延。 “情人是指对彼此有感情的人,还是单纯的床伴?”这是心里头最近的问题。 “……”沈卫南皱起双眉,不晓得博亚秀怎么会在大街上突然讨论起这种问题。 “你怎么了,如果不喜欢我这么说,那以后我不说就是了。”刚刚还好好的,不过是那么几个字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像头顶上的天空一样灰色。 博亚秀抬起头,看见了他的皱眉,也发现他眼中混乱与不快,在他的眼中,是否他也是一个任性的情人,所以才会像孩子一样在大街上坚持一个问题? “我们是情人还是只是单纯的床伴?”那个问题没有答案,那这个呢? 问题里多了你我,会不会比较好回答? “我们的关系,不是一开始就是说好的吗?”他不安了,有点怕他一直以为淡然的亚秀会说出像过去他所抛弃的情人所说的话。 残忍的话语可以丢给那些人,可无法对亚秀说出口,他们俩毕竟在一起八的时候,和那些人不同…… “那就是床伴了?没有依恋,没有爱情……” 苦苦的笑,不知是心里苦所以笑苦,还是笑得苦所以心也觉得苦。 “亚秀,我不想在大街上讨论这个……” “那讨论其他的事情好不好?” “亚秀!” “在你心中,我有没有一点点重要?”果然是不该对他温柔的,瞧瞧自己,竟然任性地将藏在心里多年的问题问出口。 “……”没有回答,不知该怎么回答。 “最后一个,你在乎我吗?” 连是不是爱我,能不能爱我,他都不敢强求,为什么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难道八年来在他心里占一个位置真有那么的难? “亚秀,我们回去再说。”无法言喻的惶恐,打从心坎里向四肢蔓延,被那一双充满哀伤的双眼凝视着,让他有股想要逃的冲动,逃开那种被什么网住无法呼吸的感觉。 他也可以像一个女人一样软弱地哭…… 只要陷在爱情这个泥沼中的人,都有放声哭泣的权力,不该不能不要再压抑自己,“我爱你,卫南,从好久好久以前就爱你。”他想说,再也没办法将这一句话藏在心口,这样的秘密,他不想要一辈子保留。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懂? 支撑着伞的大手,仿佛在一瞬间失去力气,连小小的雨滴打在伞上的力量都觉得沉重,“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其实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别乱说,我现在一个人自在得很。” “是吗?那么就一定有一个人爱你爱得很深,而且那种爱还让你无从察觉,使你下意识里知道自己有人等你,可以无所顾忌,无忧无虑地四处花心,原来天底下有比我还笨的人……” “你别乱说,没这个人,我怎么不晓得有人像你说的那样爱我。” “所以才说你无从察觉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老实说……” 他想起了与郑开文之间的对话,他以为荒谬绝伦的对话…… 他心里的亚秀是那么淡然,不普对他有过任何情感上的要求,连小小的抱怨也不曾有,所以他没想过亚秀会是那个爱他很深的人,他以为亚秀会纵容他花心,纵容他任性,是因为他不在乎,是因为他个性好,尽管和开文说完话之后,脑子里盘旋的都是亚秀的影子,可就是因为在心里已经将亚秀定了位,给了一个样版,所以从来不曾把两者联想在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爱得太深,怎么会无怨无悔地纵容,如果不是爱得太浓,怎么会愿意无声无息等待? “我觉得那个人爱上你是一种不幸……” 如果不是爱到没有了自己,又怎么会忍受八年闷不吭声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痛苦。 “对不起!”原来那个不幸的人,是一直在他身边让他任性的亚秀。 “对不起……你……让我好好想想……” 原来他一直使亚秀不快乐…… 第八章 难以释怀的愧疚感盘桓在脑子每一处,使他无法思考,难以理解怎么会在突然间走到这一步,今天他只不过是想见见亚秀,想清清自己脑子混乱的思绪,想减少内心的不安而已,怎么会在突然间就走到了这一步? 亚秀站在他面前看着,从一开始的惊讶不信,到茫然无措,最后只剩下浓浓的愧疚。 他的勇气与爱情,原来只能换来他的愧疚…… 泪,严重地模糊了视线,他的每一句道歉都是一道一道划在心口的伤,让自己搞不清楚是痛得无法制止泪水,还是太多的情绪堆积成一道吐不掉的五味杂陈,苦得自己只能流泪。 一把透明的伞,落在人行道上,被吹来的风吹得好远好远,本来只是湿了肩头的雨,一点一滴汇聚成流,染上了刚刚滴落的泪,分不清哪一部份是咸涩的味。 “你的伞,还要吗?” 忘了多久的时候,一个女孩站在他向前,漂亮的手,一只撑着自己粉红色的小伞,一只撑着那一把早被风吹得不见踪影的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难过地看着他。 他摇摇头,没接过那一把伞,也没离开下着雨的天空,唯一的动作只是看着本该是他在的方向没有声息地流泪。 “别难过,你让我也好想哭。”小女孩扁着嘴说,清澈的眼睛已经聚集了雾气。她刚刚就看见了一切,看见他跟另外一个好看的男子低声说话,看见他那种令人心痛的哭法,还看见了那个好看的男子仿佛失去心神地离开两个人一起站着的地方。 当透明的伞落下一瞬间,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会永远不见一样,不由自主地跑步去追那把很便宜很容易坏、丢了也不会心疼的桑 当你快乐时,可以尽情高歌,当你悲伤时,可以痛快哭泣,当你生气时,可以对着空气又骂又打……可是有一种情绪,没办法;一个人找到出口,就像知道一个感人的故事,若是没有人听,永远就只有自己知道。 他的故事,其实只有三个我爱你…… 短短的三个字,他爱的人,不愿意听。 “我是那么苛刻的老板吗?”刘远哲跨步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恶狠狠瞪住这个卖力工作的好部下。 看他每天除了睡觉便是工作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公司老板虐待员工。 “你知道不是。”停下手边忙碌的工作,博亚秀静静回答,没想到大老板竟然会亲自来到他的办公室里表达关怀。 “那你为什么每天早上七点半上班,自动加班到晚上十点,还把工作带回家……”一边说一边伸手触摸博亚秀的额头,然后继续说:“而且人在生病发烧还不请假,坐在办公室里连午饭都忘记吃?” “抱歉,我忘了。” “别跟我说抱歉,我只是关心你。”身为一个老板有这么上进工作的部下他很高兴,然而身为一个朋友甚至是长辈的话,他的努力只会使人担忧。 “我……过一阵子就会好多了。”不是跌倒了就站不起来的人,给他一些时间,终有一天他可以在面对这些伤痛时坦然无惧。 “还没等过一阵子你就会先累死自己或是饿死自己再不然就是病死自己。”老板亲自动手帮上进有为的部下收拾东西,关上电脑,顺便把他脸上的眼镜给拿下来,再周到地帮他取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更进一步帮他从口袋取出车钥匙递到他手中,把人给送到办公室门口。 “老板。”博亚秀哭笑不得,天底下哪有不但不希望员工多做闶禄骨科确偶傩菹5睦习澹?br> “啊!我都忘了。”拍拍额头,把刚刚放到他手中的钥匙再拿回来。“我都忘记你正在发烧,不适合开车上医院回家,我送你。”故意误会他的意思,拿着钥匙拉着人准备开车送他回家,经过陈国安的办公桌前,还比了个ok的手势,让全办公室的人全低笑出声。 “你等一下还有会议,怎么可以送我,我……” “阿雅,我等一下有会议吗?”回头朝远方的秘书室喊。 里头忙着工作的美女看了一下行事历,头也不回地道。“没有,在博先生还没吃完药上床休息前您没有事做。”这么一说,办公室里本来有些忍着笑的人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没有,我这个老板多闲啊!都怪你抢了我的工作,年纪大了不动脑筋,你想害我得老人病吗?” “老板……我知道你的好意,我自己去医院就可以了。”看来今天是没办法继续上班了。 “不行,我开车,台北交通这么乱,你一个发烧的病人想替警察多制造点刺激,我可不愿意看到有人出意外……而且亚秀,如果你当我是朋友,那我还准备在你家听听你的故事,有事闷在心里头很容易内伤你知不知道。”亚秀的心情变化莫测,常常都被隐藏在斯文温和的面具底下,如果他可以忍受,他们这些朋友也不逼他坦白。 会让面具破裂,没办法对别人隐藏思绪,代表他的压力已经到了临界点,怎么可以放他一个人过。 “远哲,有些事情,你们不要知道会比较好。”他可以想像如果这些朋友知道他是同性恋之后的反应,已经在爱情上遭受打击的他,不想要在短时间之内再受到友情的破裂这种痛。 “……”刘远哲没有说话,一路带头下楼走到对面的地下停车场,找到了博亚秀的车并打开车门之后,他才缓缓地说。“比如像你喜欢男人的事情?” 很短的一句话。 几天三餐不正常,人还发烧着的博亚秀在心神受震的一瞬间,眼前白茫茫一片,胸口感到呼吸困难,不但全身麻得难以动弹,还觉得四肢发冷。 “亚秀!”刘远哲赶紧停下了车,探身看看人有没有什么事。 “你……”张了好几次口,博亚秀才有办法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早就已经知道了?”音量听起来虚弱无比。 “很早就已经知道了,我有一次看见你进去深水。”将车里的冷气调弱,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博亚秀身上,“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也进去过。” 博亚秀哑然。 一天之内到底可以有几次震撼?他怀疑自己现在的力气足不足够支持到医院而不昏过去。 “亚秀,我是圈子里的人。”重新开车,刘远哲苦笑,他的掩饰功夫可比他这种年轻人历害多了。博亚秀几乎在刚进公司不久,他就发现了他的性向,瞧见他进去“深水”,不过是确定他的猜测而已。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猜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喜欢你。” “等等!暂时可不可以别再说一些太刺激的话,我觉得我快昏倒了。”这句话绝对不是骗人,眼前一直无法恢复的白茫茫景象可不是因为他没戴眼镜的关系。 “放心,接下来没什么会吓到你的事了。” “国安他们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爱男人的事,还是我喜欢你的事?” “都有。” “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可以容易接受的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跟他和他与卫南之间不同,以刘远哲的性子,一直没有告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过,卫南真的胡乱猜中了,他的老板真的是喜欢他。 “呵呵!亚秀,我今年四十五岁了,还有一点良知,就算你不介意我的年纪可以当你爸爸,我也不愿意让我的爱人有一天必须面对情人老死在自己面前的境遇。”看心爱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那时年龄将处于一个尴尬的状态,既不好重新找人陪伴这最后的十几岁,也没有子嗣可以承欢膝下。 “等回到你家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心事了吗?” “你这像条件交换……”你塞给我一点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再回你一点你想知道的秘密。 刘远哲扬眉,并不否认有这么一点味道。 “我会跟你说,等回去之后,再说一个很长的故事给你听。” 故事真的很长,有八的时间那么久…… 看病顺便做完身体检查回家之后,博亚秀躺在卧室的床上,看刘远哲这个大老板一个人忙东忙西,一下子帮忙更衣,一下子换冰枕,然后还到厨房煮了简单的清粥,倒上一杯热牛奶,像个仆人似的。 在他忙的时候,他就慢慢说出这些年他跟沈卫南之间的故事,当听到沈卫南曾经听从父母之命结婚时,终于听到忙碌的大老板打破沉默来一句大骂。 “烂男人,跟我一样都是烂男人。”生气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在脸盆里拧好毛巾盖在博亚秀的额头上,满脸为博亚秀感到不平的样子。 博亚秀没有回答他,他知道他也结过婚,还维持了不短的时间,不晓得当初他为什么决定,不过听他这么说,想来是相当后悔。 “你知道我为什么结婚?”不等博亚秀问,刘远哲自己就先说了。“我当初结婚,一样是因为我父母亲要求,而我又是个没胆的男人,因为怕其他人知道我的性向,所以就这么答应了我的父母,这种人,最要不得了。”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博亚秀并不会安慰他,因为他正是这种变相婚姻之下深受伤害的人,就算结婚的人有他们自己的压力在,可是为什么不曾想过和他在一起的人一样承受同样的恐惧?自己就这么逃避了,留给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卫南不是因为怕其他人知道他的性向所以结婚,而是为了他父母希望他结婚,他自己在不想整天听人唠叨下的情况才结婚的。”他任性的个性,不会做出因为在意别人想法而勉强自己的事情来,选择结婚,单纯的只是因为想过没有人叨念的生活,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后的结果还是离婚只有离婚一途,为了一个会在生活里叨念的女人。 “可是那还是一种逃避不是吗?” 博亚秀半垂双眸,慢慢地又睁开双眼,焦距停留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就像是回忆里的场景又再度出现眼前。 “他结婚那天我在场,还包了红包给他们,新娘很漂亮,宴会上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很高兴的样子,除了那一天的主角之一新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摆着一张臭臭的脸,偶尔才会笑一下,还被他母亲说了几次。”他的目光一直都跟在他身上,所以连他跟他母亲之间的小吵闹,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尽管我心里清楚他并不想要结婚,他对这场婚礼并没有期待,也不爱身边的那个女人,可是我就是无法同情他的处境,更不可能为他高兴,甚至有短短一瞬间,我很清楚地感觉到我很恨他,如果不是他的任性,如果不是他对我的不在乎,我不会坐在一场婚宴里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跟一个陌生人结婚。”有多少人会在短短一生里,尝过这种不堪? “我真的恨他。” 闭上双眼,最后的几个字说得好沉好重,这些话连自己都很少去想过,事到如今他已不在乎对人坦白,伤口藏在心里,永远只有自己会痛,自作自受,没人可怜。 刘远哲有些哀伤地看着他的双眼,大手在他手上轻轻抚慰。 那天的他,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我也曾经这样对待一个人,他和你一样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在我结婚之后就离开了这一块土地,就算他没留下只字片语,我还是知道自己伤害了他多么深,了解他不会原谅我的背叛,曾经说好永远都不跟女人结婚的人,却忘记彼此相吻定约的那一刻,他不会原谅我的,你说是不是?” 这个问题藏在他心中好久,可是因为找不到他,没有勇气面对他,因此从来就没有答案,于是他问亚秀,也许在这里他可以找到解答。 博亚秀想了好久。 “我不知道什么原谅不原谅,我只知道就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到现在只要我一想到那一个场景,心还是会痛,感觉依然无法记。”怀疑假使未来的自己很幸福,那种痛仍会陪着自己一辈子。 接着,他又慢慢说出后来卫南怎么又找上他,两人怎么相处到前几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有若才刚发生过似地钜细磨遗,一点也不曾遗漏。 “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在街上哭完回到家的第二天,就开始发高烧,还昏倒在浴室里,醒来之后浴室里的水都漫到卧室地板上了。” 他一个人很困难地换上干净的衣服,整理被水淹得狼籍的房间,走过长长的路程去药房买药,一回到家,机械化地倒水、吃药、喝水,整个寂静地可怕听见自己困难的喘息声。 很害怕自己又昏过去,一个人没有人照顾,独自在没有温度的地板上躺着。 那么,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差别? 在那之后,他想了很多很多,都是和卫南有关。他不要再这样只为了等待而生活,即使是十句只听见一句我爱你,想拥抱着时候有人提供胸膛温暖自己,想吵架的时候有人可以惹得自己气得岔气,然后会有大掌惊慌地帮自己拍拍胸口顺顺心。 “你已经有了决定了吗?”知道他会突然这么说出一句让人担心的话,一定是在心里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他认识亚秀有四年的时间,知道他一旦面临了界限,就绝对不会只是被动地等待。 “还没完全,我想先平静一下心情再来做决定,你知道的,在心情激动下所做的决定通常都是会让人后悔的,我已经有了这么一次挫折,不想再来一次后悔。” “那么决定好之后,跟我说一声。”刘远哲微笑,深深吸气再吐气。“千万别让我有机会把故事看到最后。” “我会的,另外,谢谢你。” “不客气……对了,你知道吗?” “什么?” “我活了这么久,想后悔想埋怨的事情说来还真不少,最令我介怀的三件,一件是结婚伤害了我以前的爱人,一件是恨生不逢时让我失去了给你幸福的机会,最后一件就是即使不能跟你成为恋人,也应该想办法跟你来一次才对,你的身材真好啊!”最后一句话犹如感叹世界美好一样的语气,成熟不显老态的脸庞上情欲一点也不曾隐藏地清楚,叫人想忽略都难,尤其是一双带色的眼睛还故意瞧着棉被底下起伏有致的身体曲线。 想到自己刚刚换衣服时已经被他看个精光,就算不像女人那样为自己身体的清白而感到在意,但是被那样说,羞耻心还是会不停冒出来,让本来就为发烧而红的脸庞像滴血一样绯红。 蓦地,一记飞枕用力扑上那张色狼脸,刚才还气吁吁的声音变得雄赳赳,气昂昂,重重地吼了一声…… “给我滚出去!” 可恶!怎么他遇见的人,一个个都是色字当头照,义字找不着的混蛋家伙。 第九章 在台北一条繁忙的路段,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角落,有间漂亮干净的酒吧。 不大也不算小的面积里,会在夜晚开始的时候满满涌进形形色色的男人,这┠腥死铮械闹话腥耍械哪信媸眨谎窃缟仙习啵砩纤趺皇裁刺乇鸩煌遥捕加惺粲谒亲约旱墓适隆?br> “通常故事到了最后,作者老是会再提起一次这个酒吧的名字。” 一杯威士忌匡啷一声放在吧台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个角落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忽略,因此目的是来酒吧找伴上床,找朋友聊天的人,都不会看上这么一个位置,偏偏有个神经病,每次来都坐这一个位置,然后神经质地一根烟接着一根点,一杯威士忌从酒精浓度百分之四十喝到百分之十,冰全融到酒里去。 现在这个人冷冷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然后拿起立可白把稿子里对酒吧介绍的那一段给涂抹掉,一边瞪,一边涂,涂着涂着涂到了一半…… “谁叫你偷看我写什么的!”火大的吼声终于引起人注意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可惜没什么灯光又背对着人,还是看不清楚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 “我没偷看,我一直光明正大地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是有人写字写得太专心,忘记他的调酒师正在旁边工作……不过,老板,不是我爱说,你的字真的不是普通的丑,真搞不懂出版社那些编辑怎么能看完故事在讲什么,校对的人一定很可怜,说不定眼镜度数每接你的一次稿就加深一百度。”闲闲地一边擦酒杯,一边嘲笑那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通常男人的字不是很丑,就是很漂亮,而他的老板大人就是属于前者。 忍!他忍!他再忍! “啪!”一只脆弱的中性原子笔在暴力下年纪轻轻就夭折。 “你管我的字好不好看,嫌丑还一直看!不是你有病的话难道是我嘴贱?” “我只是在维护我的隐私权。” “什么隐私权?” “怕有个不入流的煽情情色作家把我的名字给写进故事里去。” “我宁可写一只猪也不会写你!” “不会吧!你的书已经卖不出去了,用猪当主角的话,恐怕连放在租书店都没有人翻,谁会想要看几只猪玩多p或sm?” 啪! 这一次是神经断掉的声音。 赵子勤发誓他真的听到自己身体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 “算了,不跟你扯,你去问过那一边那个天下奇景是怎么一回事了吗?”猛地打断他接下来已经酝酿成一长串的吼骂,伸手指指吧台左边一个开放式包厢里前所未见的一个景象。 不跟他扯? 到底是谁跟谁在扯? “我怎么知道。”随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一脸满不在乎地回答,老板才不管客人的私事。 “你不去问问?” “我干嘛要问?” “可是……你不觉得看起来很像会是一本经典小说的题材吗?”不快不慢地放下诱饵。 果然,刚刚还充血的眼珠子立刻闪烁得像天边星星一样动人,下一刻吧台上的酒,吧台前的人已经飞到那一个包厢里去。 幸好没连稿纸一起拿,要不然肯定会被人给打出来,就算他是老板也一样。 不过……经典小说这四个字真是好用,下次看看能不能用来加薪。 深水一个小小的调酒师,在高高的吧台边邪邪地想着。 “怎么这么久没来,一来就看见你这种精神恍惚的模样?不去搭讪个好男人陪你吗?”换上一副精明的老板脸,微啜一口烈酒,为高浓度的酒精皱了一下眉头,在沈卫南身边坐了下来。 在“深水”鼎鼎有名的花心男不但身边没有男伴,而且还一副兴致索然的模样,真是少有的奇景。 沈卫南看了他一眼,他来这里这么久,这个奇怪的男人虽然每次来都躲在客人不注意的地方,不过他还是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挑挑眉。 “你陪我?”就算处在心神难定的状态之下,说的话语做的动作依然是一副潇洒自在的模样。 怪不得害惨了这里不少好男人。 老板在心里头嘟哝,像现在明明自己就清楚这个人的为人,他还是会为他的一些小动作感到心跳。 那个死小杨还是做了一件好事,这种男人不拿来写成小说太可惜了,就算没有什么剧情也没关系,光写那些动作身材就可以让一派迷哥迷姐口水流满地。 “我可不想伤心。” 他的回答引来一个既像是无奈又像是嘲笑的轻哼。“和我在一起的人就一定会伤心吗?你难道没想过也许快乐会比伤心还要多?” 这次换来老板一个轻哼,那哼气的声响大小跟意味还都跟刚刚沈卫南所发出的那一个一模一样。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的话,那天底下大概没有比你更自恋自负的人了。”等于委婉地否认他的说法,到目前为止,他并不认为有人在他身上得到的快乐会比伤心还多,当然,纯粹只为上床的人除外。 沈卫南没有说话,脑中博亚秀说着我爱你的模样太清晰。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 一看见他的表情,很容易的就猜出沈卫南此刻的情绪。那种挣扎的表情,十之八九肯定是想起了什么让他伤害过,自己又因此而心痛的人。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个花心的男人也会有显露这种表情的一天,他还以为除了自私任性以及片面的温柔之外,这个男人不会有其他的感情投入在他身边的床伴身上。 幽黑的双眼终于正视他的双眼,那种仿佛透过自己身体看向远方的眼神,让老板觉得颇为毛骨悚然。 “他说他爱我。” “谁?”有故事可以听,太好了,可惜他的纸笔都放在吧台上。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我这么说。” “为什么没想过?” “听到这句话时候,我……” “你怎么样?” “不知道……” 看到老板跟沈卫南已经开始聊了起来,好奇心不少的小杨故意支开服务生,亲自拿了一杯刚调好的酒给邻座的客人,经过两人所在的包厢时,听到的根本就是鸡同鸭讲的对话。 真不知道该说老板的脑袋是笨还是聪明。 “你爱他吗?”走了过来,劈头直接就问了这么一句话,他知道那个对他说我爱你的人是谁,“深水”里大概也只有他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沈卫南一震,浓眉紧紧皱起,英俊的脸庞,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唯一可以从中理解的,是他的困惑。 “这个问题就这么简单,如果你爱他的话,现在就滚出这个地方,去跟他说你爱他,如果你不爱他的话,现在也滚出这个地方,去对他说要他放弃你,然后你再去找新的床伴陪你,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在他们两人之间,他的立场是偏颇的,八年时间看下来,他佩服亚秀的耐心与宽容,同时也为他感到难过。如果沈卫南不爱他,早点说清楚放手也好,坚强如亚秀,一定可以重新站起,重新真正找一个可以给自己幸福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他就是不知道才会这么困惑,他就是怕会看见亚秀难过的表情才一直自己一个人在下班后四处游荡。 “那还不简单,再去勾搭一个,迷死他,等他说爱你的时候,比比看两种感觉有什么不同……啊!你干嘛打我!”捣住头顶心的百会穴,刚刚遭受到知名恶徒强力重击。 “你那是什么烂主意!”真没想到一个写一堆滥情小说的人,会给这种意见,还是真的情色写太多了,所以大脑里也只剩下发黄的脑浆。 “本来就是,你不想想他这种花心男,除了再勾搭一个比比看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他就是从来没爱过人,体贴过人,为一个人着想过,才会任性到像现在这样,说起来那个爱他的人也有不对的地方,干嘛那么傻,换做是我……等等,听你的语气,你好像知道他爱的人是谁?”难不成他把好故事私藏? 随便想就知道他大脑装什么。“你的小说不需要太苦恼的东西,不用问了。” “什么叫我的小说不用太苦恼的东西,你要知道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哪天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说是我!” “情色文学可以当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你等诺贝尔复活的那一天叫他考虑看看。” “去你……啊!都是你,人什么时候跑的?”发现身边的沈卫南失踪。 “早跑了。”他最后会做什么决定那是他的事,何况就算他心疼亚秀,如果亚秀坚持自己的决定,他说也没有用,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做什么决定都是自己的事,就像眼前这个笨蛋明明银行里有一堆钱可以花,却一天到晚勤奋写那些三流小说不睡觉赚钱是一样的道理。 “啊!那我的故事怎么办?”他的第十三本小说啊! “写你自己不就得了。” “一个酒吧老板兼小说家的故事有什么好写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老板瞪了他一眼,走回刚刚的吧台将东西收拾到一边的背包里去。 “而且什么?” “你管我!” 而且……他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处男,没有做爱场面小说……他不会写…… 一大早从管理员的手中接过挂号信,想说今天的管理员比平常还早分发信件,平时都是回到家才能看到有信塞进门里,信封上标着急件,白色的纸面印着绿色的字体。 是医院送来的检验报告。 因为之前的检查都很少有什么问题的关系,所以到后来他直接请医院帮忙把检查报告寄到家里来,这样就不用等检验出来之后多跑一趟医院,不过会标上急件,这倒是第一次。 正要打开信封,楼下大门的电铃先响了起来。 把话机夹在耳边右手顺着信封边缘撕下,把里面的几张纸抽出来。 “喂,哪位?” “是我,国安。”一个礼拜他生病还发烧,远哲跟国安这两个穷担心的朋友怕他生病开车不安全,说什么台北最近交通事故多,干脆轮流来接送他上下班,把他当小孩一样。 “等等!我马上下去。”一边穿鞋一边拿着玄关旁边柜子上放的公事包,连同手中的检验单一起冲进正好准备下楼的电梯里。 这一栋公寓早上上班的人不少,而且看起来都挺年轻,很少有有小孩的家庭,加上隔音效果做得不错,所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附近都颇为安静。 “早!”随口说了声早,拿起手中的检验报告看。 一边看着,一边皱起眉头,等到出电梯,进去陈国安的车里之后,才把检验报告给收起来。 “国安,今天我不去上班了,先载我去医院,然后回公司帮我请个假好吗?” “怎么了?”抢过他手中的检验报告,才看几眼,陈国安就皱起眉头。“我马上送你过去,不过请假我打电话就一声就好,我陪你复检。” 要打电话跟卫南说一声吗? 眼睛看了一下放着手机的公事包。 还是等确定之后再看看要不要打好了…… “喂!不接电话?”一个长得相当好看的男人趴在床头,懒懒地点着烟,看一只黑色的手机在黑暗中闪着蓝色冷光,铃声是最普通的电话响。 另一头的床从棉被里伸出一只手探向放着手机的床头柜,手指才刚碰到手机,声音就停了。 “shit,你怎么不帮我接?”猛然掀开被单,露出结实充满阳刚味的身体,一张和旁边男人不相上下、甚至多了点野性气味的脸庞一脸火爆,眯着眼按键,想看看到底是谁打电话给他。 “又不是我的电话,我干嘛替你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依然悠悠闲闲地抽着手中的烟,也不怕烟灰掉在干净的棉被上。 瞪了他一眼,将手机放回床柜。 “不回电?” “公共电话,我回个头!”他讨厌有电话却没接到的感觉,就像是丢了什么一样。 像是觉得他的火气不够,抽着烟的男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慢慢捻熄烟蒂,又重新点了一根新的。“通常会打公共电话,应该都是有急事。” “你个性不是普通的恶劣你知不知道?”亏他长得一张漂亮无害的脸,个性跟脸蛋一点都搭不起来。 “彼此彼此,我是看你长得好看,听说床技也不错才会跟你上床,结果真不是普通的失望。”这一次大概是他到“深水”找人上床之后,感觉最糟的一次。 “我技术不好?”从来没有人跟他抱怨过他的技巧,这种话对一个男人来说严重伤及自尊,他是嫌他的火气不够是不是? “不是,不过我讨厌被人当成替身在玩。”技巧是很好没错,但是手法让他很难有契合感。 “我有吗?我可没喊出什么不该念的名字,也没出神不专心。” “哼!”一声冷哼怎么听都是饱含嘲笑的意味。 “哼什么!”他真的想杀人了! “那,我猜猜,你一定有一个固定的床伴,所以精力旺盛的你才没有经常到处找人上床。” “再来,你那个固定的床伴肯定个性很好,所以才会让主导权都在你手上。” “最后,你最近跟那个床伴很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跟我做爱才像在发泄什么一样,做了又做,不会弄伤我,不过让我很难过。”有哪几个男人一上床就做个不停,又不是牛郎一夜多拼几次有钱赚,害他大概接下来有几天要贴一下酸痛药膏,搞不好还会拉肚子。 “怎么,还要让我继续猜吗?” “闭嘴!”他怎么会看上这个男人的脸跟他上床?这种讲话刺耳的方式真不是普通的讨人厌。 “被宠坏的小孩子。” “你说什么!”别逼他揍人,他可没兴趣打刚才才一起做过的人。 “我说的是实话,真佩服当你固定床伴的那个人,那要有多大的包容力才能忍受得了你这种烂男人,跟你在一起还真是一种不幸。”都三十多岁了还这这么任性,在情感上大概也跟小孩子一样不成熟。 “叫你闭嘴你听到没有!”愤然起身,在地板上捡起自己的衣服套上。 为什么又对他说同样的一句话! 他恨这句话。 第十章 床上的男人耸耸肩,这里是他的家,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谁叫今天是两个人的倒霉日,跟彼此都没好感的人上了床,看起来必须检讨一下自己最近的行为是不是太放荡了一点,不应该时常换男人的。 “碰!” “碰!” 连续两声,第一声是卧室的门被甩上,第二声是大门被甩上,他可怜的邻居,必须忍受睡到一半被吵醒的恶梦。 “铃!” 转头一看,还是那只黑色闪着蓝色冷光的手机,依然没有接起来的打算,谁知道打来的会是谁,他可不想做些会被人误会的事。 “你的手机忘记拿了喔!”小小声地说,伸手把手机摸过来,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 “是一个叫做亚秀的人找你,不晓得你认识不认识他。” 嗯……没有回话,睡觉…… 他本来就是找人发泄的怎样! 一个人走在三更半夜无人的大街上,手里拎着刚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 车子停在离那个混帐家伙公寓不远的停车场子里,可是一肚子气没处发泄的他就是不想开车也不想回家,只想做些消耗体力的事情,一个人用力踏在柏油路面上,看到什么垃圾顺便踢个几脚。 没笨到真的学那个白痴酒吧老板说的意见做,会找个人陪,单纯的只是想用体力发泄来排解闷在胸口的一口气。 结果反而越做越气。 怎么,现在的人都学了心理学是吧!把一个人看得透彻这样很得意吗?他任性了大半辈子也没人嫌过什么,为什么在突然间好像所有他不想听的话都集中在一起对他轰? “他xx的!” “先生,干嘛半路骂脏话?”才走不到半小时,就遇到几个看起来一脸流里流气的家伙挡路。 他到底是怎么着?今天犯太岁吗?连走在半路上都会遇到恶人。 “你管我骂什么。” “干!大街了除了你之外就剩下我们,不是骂我们你骂谁?” “你们要钱就说,不用找借口跟我聊天浪费时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花钱挡灾,他可不想又弄出什么意外。不过这群人真的是烦死了,一群没有空间观念的白痴,他们不会连最近就有一家警察局都不知道吧。 “他xx的,你当我们是乞丐喔!”看见皮包脸笑了一下。 一瓶啤酒而已,沈卫南还没喝到醉,一看他们互相使眼色就知道不怀好意,等人一往前靠近,将手中的啤酒往挡在前面的人身上扔,趁他闪躲的时候,一瞬间直接把人撞得老远。 他是没练过什么功夫,不过要打架也不会输人,跑起短程更没问题。怕这些人要是身上有带家伙的话可不好处理,还是逃跑比较安全而且故意往警察局方向跑。 “干!站住!” 怎么在跟电视上一样都只会呛这句?你要抢我不跑的话不是笨蛋吗? 从原本的走路,到跑在后面跟着三人的大街上,很奇怪的是,明明应该慌张的这个时候,一直混乱不已的大脑突然间清楚了起来。 再躲下去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一句话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清晰得教他无法不去面对,一抹自己瞧不见的苦笑,也随之在唇边浅浅蔓延。 他是个烂人……却没烂到推开责任的地步,一个不能负担责任的男人是最烂的,可不想成为连自己都不屑的其中一种人。 明天开始他要到中部进行一连串的联系厂商工作,等他回来之后,再找一天的时间好好跟阿秀谈谈。 两个人的事,自然要两个人一起商量,就算他有任何的决定,至少亚秀必须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该分该合,也都弄个清楚。 他已经三十多岁,任性了三十多年的时间也该够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还没到转弯处的警察局,没想到就先遇到正在执行酒醉驾车临检的警察,想通了事情的沈卫南,对身后三个跑得比他还喘的男人笑一下。 “对不起,这三个人刚刚……”在话还没说完,还被警察的出现吓得楞在原地的三个人马上跑回头,一边的警察跟着楞了一下,想必也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却仍站在原地没有追上。 “你没事吧?” “还好”。 “放心,等一下就会抓回来。”警察笑了一下,指指警车里正在讲对讲机的同事。 “还有一个同事去那边的商店借厕所,正在回来的半路上。”指着刚刚那三个人跑回头的路。 沈卫南笑了一下,看来他还没倒霉到极点。 “你们在哪里遇上的?” “就在前面大概五百公尺的地方而已。”没有转弯,很好认。 “那好,那边有摄影机,你留个电话号码就可以走了,要不要告他们?” “不了,你们处理吧!我先回家。” “需要我们送你吗?” “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 “不怕再遇到?” 沈卫南笑。“没那么倒霉吧!”留下联络地址,向警察道声谢,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忘在那栋可恶的公寓里,阿秀的电话号码可都在里头。 看向远边没多少颗星星的天空,再次觉得自己还真的是个讨人厌的人,相处八年,他居然背不起亚秀家里的电话、手机跟公司的电话。太过刻易的一个按键动作,也许曾经让自己失去过什么重要的过程。 “你打电话给谁?” 因为今天亚秀的主治医生没上早班,他们只好等到下午,重新再做一次精密的复检之后,早已经成为多年朋友的主治医生马上帮忙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得到结果,才刚病愈又经过一整天抽血照光等等检查累得快要趴下的亚秀,撑着精神听完医生的话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一个朋友。”之前在医院里不能打手机,他只好先打室内的公共电话,可是另外一头没有人接,不放弃的他等出了医院再拿出手机在陈国安的车子里打,依然没有人接。 知道现在很晚,卫南可能已经在睡觉了,可是他是那种有电话一定会接的人,就算那时睡得正熟。 会不接电话,通常只有在做那件事的时候…… 他找到新的床伴了吗? “这么晚,你朋友应该睡了吧?” “大概,抱歉今天让你陪我弄到这么晚。” “是朋友的话就不要说这个,你跟那个主治医生挺熟的。”听护士小姐说,检查本来要等隔天才能出来的,可是他们今天就已经全部弄好,虽然时间有点晚。 “都让他帮我检查了八年的时间了,你说熟不熟?” “怪不得……那个,亚秀,医生的意见,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主治医生说明状况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亚秀的身边听着,越听他就越替亚秀担心,反而身为当事人的亚秀一脸平静的样子,真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说不定只是故做从容,不愿意让人为他担心而已,其实自己的心情也很焦虑……嗯!越想越有可能,他就是这种会把好的坏的全放在心里头不说的人。 “我想我应该会听从他的意见吧!赵医生虽然不是这一方面的权威,不过也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医生,而且我在医院里等报告的时候,听护士小姐说医生这几天还帮我问了不少对这一方面比较熟的医生,把所有人的意见综合起来之后,才给我这一个建议。” 这么好的一个朋友的意见,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那要请假好一阵子了……我陪你!” “啊?” “动手术那天,我陪你!” 博亚秀笑了,是他这几天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果然人在危急的时候,才能看出自己得到些什么,失去些什么。 “不用了,国安,我并不感到恐惧,我说真的。”在听主治医生报告的这一段时间里,他的心是难以言喻的平静无波,医生的一字一句他都清晰地记在脑子里,很多曾经疑惑不知该怎么做的事情,也在同时得到解决,那种思虑清明的感觉,很难以形容…… “可是总是要有人陪比较好不是吗?要不然手术之后谁照顾你,别跟我说你刚动完手术就可以一个人蹦蹦跳跳回来上班。”他不会去想手术成功还是失败的结果,在他的脑子里,就是自己的好友还是会像这前每一天一样,充满精神地到公司上班,三不五时给那些存心投机偷懒的同事一点教训。 “你忘了医院里有护士吗?有任何需要我会请护士帮忙的,而且我需要你在这里帮我一个忙”一个他终于下决定的选择。xxx “什么忙?尽管说!” “回到家后,我会写一封信给你,然后如果有一个长得很高很好看的男人到公司来找我的时候,麻烦你把这封信替我转交给他。”他已经有了决定,如果卫南仍无法和他一样有决定,那他来帮他理清。 不会再让事情如此拖延下去了。 “就这样?” “就这样。”相信如果卫南到了公司时,远哲也在场的话,大概会有一场不错的戏可以瞧。 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又站在他这一边的远哲不会给卫南太好的脸色看。 “还有,如果远哲在场的话,你记得稍微控制一下现场,虽然不一定会有什么发生,不过还是预防点好。” 陈国安皱起眉头,他开始觉得有一堆问号在自己脑中打圈,怎么亚秀说的话,每一个字、一句话的意思他都听得懂却一点也没办法理解? 沈卫南出差完一回到台北,就马上去那个可恶的公寓里要回自己的私人手机打电话给亚秀,没想到打手机进去语间信箱,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而亚秀公司里的助理跟他说亚秀已经请了一个礼拜的病假,现在还没回来。问她亚秀怎么了,结果是一问三不知。 “您可以问问我们公司的陈先生或是我们老板,他们平时跟博先生交情不错,说不定会知道答案。” 最后竟然丢给他这么一句话就说再见挂断,这是什么烂公司,请的什么烂助理,既然知道她们公司的陈先生跟老板可能知道亚秀的情况,竟然还不帮他转接挂他电话! 早就跟亚秀说过该跳槽的……他到底是怎么了,请了一个礼拜的病假,家里又没人,是在医院吗? 想到这里,本来还很平静的心突然焦虑起来,也不管现在还在上班中,跟秘书说了一声去拜访客户之后,就开车往亚秀的公司跑。 “请问你们这里有一位陈先生吗?”跑到人家的办公室,才想到不知道那个助理说的陈先生究竟叫什么名字,当然也不太可能直接找老板,这种不算小的公司,想见到老板都是要事先预约的,只好丢脸地问柜台小姐。 “姓陈的先生有两个,您找哪位?”柜台小姐很客气地询问眼前这一个高大帅气的美男子,当柜台当这么久,除了长得不错老板跟清秀斯文的博先生之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 “对不起,我不太清楚他的名字,但是他是博亚秀的好朋友。” “我知道,您是说陈国安先生,要我帮您请他出来,还是我通知他一声,您进去找他。”原来是博先生的朋友啊!帅哥交的朋友也是帅哥,等先生回来,请他帮忙介绍个男友好了。 要是远方的博亚秀知道这个突发事件,大概会非常之困扰吧! “帮我通知一声,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他不想站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他急着要见亚秀。 “好的。”柜台小姐打了内线跟陈国安确定之后,把位置告诉沈卫南,一双长腿马上就跨进玻璃门里头。 挺大的办公室,不过还是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跟他招手的人,长相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等身材,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不会是他们这一个圈子的人。 他看着陈国安的同时,陈国安也在打量这个好看的男人,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亚秀说的那一个人,身材还真是好,去当模特儿绝对不是问题,跟亚秀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亚秀的身材已经非常不错了,看到沈卫南又再度推翻他的想法。 不过…………… 当沈卫南往他身前一站,他觉得还是亚秀的身高比较没有压力,这个男人有一百九吧,比亚秀高半个头,比他高一个头,讲话很辛苦。 “亚秀人呢?”没有打招呼的打算,直接就询问这一次来的目的。 “他去动手术了,这是他要我交给你的。” “动手术?动什么手术?” “如果亚秀想跟你说的话,你自然可以从信里头知道。”从旁边插来一句话,转头一看是正在审视着沈卫南的刘远哲。 这个男人从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谁,而且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猜出他绝对是喜欢男人胜过女人的人,就跟亚秀说过他的老板绝对对他不怀好意。 明明知道在这种时候计较这种事情有点可笑,但是他心里就是无法控制地展现那过份的占有欲来。 “你是秀的老板吧? “我知道你是沈卫南先生。” 两个充满笑脸的商场菁英双眼怒目相对,看得一边的陈国安全身发毛,奇怪,这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跟仇人似的。 “秀到底是怎么了?” “你先看信,如果阿秀没跟你说的话,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他跟国安都没看过那一封信的内容,有点好奇一直对情人宽容体贴的亚秀会在决定之后对他说出什么样的话。 沈卫南瞪了他一眼,就说这个公司是个烂公司,没看过哪家公司董事长跟他一样闲,还可以站在这边等他看信。 打开信封,里头淡蓝色的纸张是航空信件常用的信纸,纸面上的字迹很漂亮也很洒脱,他都忘了亚秀练了一手好看的钢笔字。 卫南:相信看这封信的时候,你身边必然还有其他两个人在常 让我为你介绍一下,中等身材,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那一个,就是上次打断我们俩在沙发上做爱的朋友,他姓陈,名国安,是我在公司里最好的朋友之一,在几天前我生病时送我上、下班的人也是他,在我到医院检查时一直陪在我身边还说要陪我动手术的人也是他。 另外一个是我的老板也是朋友,不久前我才从他口中证实了你的猜测,他的确是喜欢男人也喜欢我,但是一心想要呵护我的他,并没有追求我的打算,他说知道比我大了快二十岁的他,没有给我幸福的资格,因为真正的幸福,藏在可以携手到老的生命中。在这些天的日子里,他照顾生病的我,也担当起我的心理医生,听我说了很多这前埋在心里头的话。 也许你早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但是我还是想这样罗唆地对你介绍,因为这是我一直藏在心里的希望之一,希望有一天,你愿意听我介绍我的朋友,知道我的身边有谁在关心我,然后有一天,你也许也会愿意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让我知道除了我之外,这世界上还有谁会在你痛苦的时候陪伴你。这样有一天,即使我不在你身边时,也可以放心走开,因为我知道你身边还有可以让你依靠的人在。 看到这里,可以想想你心里有什么样的感受吗? 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比他们还要久远,可当我悲伤、难过的时候,陪伴我的人却是他们,如果你的心里觉得对我有一点点对不起,那么到“深水”找小杨,他那里也有我的消息。 亚秀这是一封责备的信,他可以猜到亚秀的心中下了决定,所以再也不怕向他坦承一切,两人的关系是继续在一夜情,还是结束,亚秀把选择权放到彼此的手中,他们两个人的故事,由他们自己决定结果。 刘远哲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亚秀并没有跟他说自己请假的原因,一向宽容体贴的他,在下了决定之后,还是那么傻。 “亚秀请假的原因,是因为右脑长了肿瘤。”可是他并不是好人,他不愿意让这家伙太轻松,因为他妒忌,妒忌这个男人即使伤害了亚秀,却依然有补救的机会,而他…… 沈卫南心跳慢了一拍,看信时的痛楚与旁然失措得慌,弄得他气息无法跟上心跳的节奏而几乎因缺氧而昏眩。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亚秀信上没说吗?” 沈卫南楞了一下,仔细的看着亚秀两个好朋友一眼,接着一声招呼也没打,像风一样匆匆地离开公司。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国安看了是看了,可是不晓得他跟亚秀关系,根本无从猜测起到底怎么一回事。 刘远哲笑笑。“没什么,去工作吧你!” 不过是一场故事而已。 一场还走不到一半的故事…… 终章 大白天里的深水是大门紧闭的,不过他认识小杨,知道他就住在深水的楼上,平时很少出门,一定可以找到他。 果然,一按下门铃不久,马上就有人帮他开门,门后露出小杨精瘦结实的身体,黑色衬衫只扣了一颗扣子,头发微乱,脸上还有枕头留下的痕迹。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到,等我一下。”打了个哈欠,再从吧台里的柜子取出博亚秀寄放在这里的信交给沈卫南。 “呐,阿秀要我拿给你。”继续打第二个哈欠,因为工作的关系平常都是中午过后才醒,现在根本睡不到五个小时。 沈卫南很快打开信,是一样的信纸,一样的笔迹。 卫南:小杨曾跟我说,我太宠你。 后来我仔细检讨发现,是的,今天有错的不只是你,还有我,我不知不觉地宠你,于是你也不知不觉地对我任性,我的受伤,有一半是自己找的。 于是我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容忍你对我的任性。答案在我上医院检查的时候,一个一个浮现在我的脑子里。 因为我爱你,所以在你身上寻找幸福的同时忘记了你也是让我痛苦的来源。 因为我们俩的开始太理智,约定好的关系,使我无法像情人一样对你撒娇,朝你发脾气,先爱上你的人是我,于是我害怕不爱我的你一旦发现自己无法继续任性,必须承担起照顾我、让我依赖这些情人的责任时,会像之前你抛弃其他情人一样将我丢在远远的后头。 深水大概会是我一辈子也无法遗忘的地方,那是我们两个相遇的开始,也是我被刺伤的地方。 不愿意让这里成为最后的终点,随便想起这里时除了我们的初遇之外,还有你和其他人亲密的模样,我还是不愿意遗忘。 所以,如果对我还有一点点耐心,请到那一间我们曾经一起住过的旅馆找我。 “亚秀没告诉你他现在在哪里吧?”这次的信,写得还是那样简单,没有对他说太多的情感,也不曾给他太多的责备,如此心平气和说出两人之间的杂氪恚拖裨谂ξ骄惨豢挪话捕u男模盟梢哉嬲卣已澳腔炻业脑赐贰?br> 小杨递过一杯马丁尼,里头有着两颗青绿色的橄榄。 “亚秀请你的,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而且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不想告诉你,亚秀写这一封信的时候,我在旁边,我觉得他写得还真是太简单,甚至不愿意给你压力,你知道有多少次自己跟亚秀约在这里,等亚秀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你跟别人玩在一起的场景吗?” 一口饮尽杯里的酒,沈卫南闭上双眼,让酒液如火灼烈自己的胸口。 他不知道。 从来就不知道亚秀曾经看过他和别人玩在一起的事实。 “就算那时候你并不知道亚秀爱你,但是你真的过份了点,情这一字不是给你这样挥霍的,我很难想像亚秀怎么能忍到今天才流泪,他太坚强,坚强到令人心疼。如果你对亚秀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和我一样对他感到心疼,那么继续下去,把这一些信拼凑下去。” 如果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问题是他早已心疼得以为自己胸口被刺了一把刀。 “我会去的。”我会将每一句亚秀藏在心里的话,一字一句重新拼到自己的心里头。 短短的旅程,他拼着一封写着回忆的信,很像在拼一副曾经看过的图,拼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可以知道这一副图藏在心里的哪一个角落,但是没拼完它,却无法重新温习那一份当时的感觉。 “啊!客人,等你很久了啦!”肤色微黑,一脸和善的旅馆服务员一看见沈卫南,马上上前打招呼,带着山地腔的语气,不晓得为什么,在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亲切。 “你还记得我?”他跟亚秀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多的事情了,没料到他还会记的他。 “当然,像你们两个这么帅的客人,怎么会忘掉,而且你朋友还有东西要我拿给你,他跟我说你来的时候,如果上次住的那一间房间还有空,帮你留着,今天没什么人,钥匙给你。”像在变魔术一样,手中多出一把钥匙,上面还系着一根干净的黄色缎带。 “东西呢?” “我放在休息室,等一下拿上去给你,先泡个温泉休息一下。”领着沈卫南往楼上走,今天不是假日的关系,旅馆的人真的不多,从玄关到自己房间,连一个客人也没瞧见。“你朋友来的那天,也是住这一间,隔天吃过早餐才走的。先休息一下,信我马上拿过来给你。” 沈卫南拉开房间窗帘,那一次他们是一起休假过来的,一样在没什么人的时间,所以才能够便宜定到面对山水的房间,房间外头是个小阳台,阳台下面是露天的用餐地点。 换上浴衣,才拉开浴室门,房门就传来敲击的声音。 “哪位?” “沈先生,我送信来给你的。” “门没锁,进来吧!” 那位和善的服务员,拿着白色信封进来交给他。“需不需要其他服务?” “一个小时后,帮我弄一份晚餐过来好了,谢谢。” “好的。” 等人离开,解下身上的浴袍,把信带进池子里看。 卫南:如果我能知道你正在看这封信的话,想必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因为我知道至少你愿意陪我玩一个孩子一样的游戏。 你瞧见钥匙上头的黄色缎带了吗?那是我要求老板让我系上的。 听说黄色的丝带,代表的是思念,在这里,我思念你,思念我们之间曾经渡过的岁月。 其实,我们之间有的绝对不只是伤害,有很多很多的时候,是会让我想要放声大笑或是想着睡着的回忆。曾问过自己为什么能在八年之后才禁不住放声询问,试图得到一点回报。我想正是因为有这些快乐的回忆,所以我可以慢慢走过去。 还记得我们在池子里做了什么傻事? 没错,你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带着我在温泉里做爱,弄得我昏得糊里湖涂,你也用爬的爬回床上。 你赤裸裸在地上爬的样子,真的……想忘都忘不了。 看到这里,沈卫南笑了,想起自己那时候还真的不是普通的狼狈,而且在床上趴了大概五分钟才想起池子里还有一个动弹不得的人需要他扶,结果两个人像酒醉一样互相扶持想尽办法爬到床上,其中还跌在地板上一次,痛都痛死了,难得隔天身上乌青不是因为亲吻得来的。 ……那天晚上本来说好要出去吃山菜的,最后只好窝在房间里吃服务员送来的饭菜,一起打起大老二来。规则是一张牌一块,手中超过十二张牌加一倍,有二在手每一张再加一倍,一直玩到有人手中拿着二十一张牌,里面还藏了三张老二,一次输三百多块后赖皮说要用吻代替,结果隔天两人身上穿得密不透风,就怕有人发现自己连额头都有吻痕。 听说,在吻痕上再吸一次会增加一倍的时间,于是趁你睡着的时候,我偷偷在你心口上的草莓多吻了一次,觉得这样自己就可以多快乐一倍的时间。 真不像个男人你说是不是? 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是就是时常会这么无可救药,偏偏我喜欢这样无可救药的自己,因为那时候我很清楚自己很快乐也很幸福。 想到这里,你会不会和我一样有一点点幸福的感觉?虽然那不像是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该想浪漫。 如果有,我很高兴,原来感觉到幸福的,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一直觉得幸福这东西,还是要有两个人同样觉得才完满。 看完了这封信之后,请好好地在这里欣赏风景,休息一下睡一觉,等明天一早起床,回到我们的家,钥匙我寄放在管理员的手中,进去厨房之后,你就可以找到最后的一封信。 亚秀最后的一封信,原来在家里。 心里仍留着看信时的快乐,小心高高举着手,怕把手上的信纸给弄湿,没发现当瞧见那一句“我们的家”时,心里头一点疑惑也没有,想到的就是亚秀那个干净整洁的公寓。 亚秀并不是在玩游戏,当他一路循着信纸过来时,渐渐地有了这么一个体悟,发现自己每找到一封信,脑中的思虑也就更清楚了些,和亚秀之间的相处,也更明白了些。 他是个可悲的孩子,到三十多岁才开始在亚秀泪水里找到长大的途径。他的亚秀是默默守着他的情人,即使在满身伤痕累累的这一刻,还是如此小心怕他走错了路,受到任何伤害。 和亚秀相比,他其实才是弱小的那一个。 熟练地用钥匙打开大门,身上的疲惫已经在旅馆休息一天后消失,在玄关镜子里的人影,看起来是那么帅气潇洒。 厨房里流里台上,果然躺着一封白色的信件,他知道里面一定是蓝色的信纸还有漂亮的字迹。 卫南:这是最后的一封信,多么希望你有机会可以看见它,现在请在餐桌边坐好,然后闭上眼睛,想想在这里,在这个家里,你想到的是什么,想完之后,再继续看下去。 依照信里说的话,他在餐桌边坐下,闭上双睛,久久之后,他睁开双眼再继续看手中的信。 让我猜猜你想到了什么,火腿蛋吐司对不对? 沈卫南轻轻地笑了起来,蓦地,发现蓝色的纸张上落下一颗水珠,忙用餐桌上的面纸拭去那一颗珠子,怕模糊了其中的一字一句,在确定没有任何字模糊之后,这才发现原来那一颗水珠,竟然是自己的眼泪。 怪不得眼睛觉得热,鼻子觉得酸,原来是自己哭了。 有多久没有哭过,竟然连哭泣是什么样的感觉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想早晨的记忆果然是最深刻的你说是不是?每一次煎着火腿的时候,我都想问你,明明你做的东西比我好吃多了,为什么愿意忍受每一天在我这里醒来的日子里吃一样的东西。 不敢奢望那也许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才会想要吃我煮的东西。后来决定还是归咎于一种平静的感觉,就像小时候起床吃妈妈准备的食物一样,不是最好吃的,可是当我们长大,嘴里吃着外面买来的早餐时,都会不自觉地与习惯的味道比较一下,因为不自觉,所以不会发现自己很想念,想念那一种味道,一种有人亲手为你准备的平静。 人都是需要依靠,尤其让你依靠的人是心里所相信的人时,就会得到内心深处的平静。 我曾让你觉得平静吗? 在起床时,吃着我为你准备的早餐,你心里是否平静?在晚上你我依靠一起看电视时,你是否觉得安心?在睡眠时,有我在你身边一起呼吸,是否可以让你睡得更沉稳。 这一次,你会想要听我说我自己的答案吗?关于这些问题,我自己的答案。 我会,为你准备早餐时,我心里很平静,依靠在你怀里一起看电视时,我觉得安心,在床上数着你的呼吸到梦里,让我觉得稳定。 就是因为这些太多的美好,因此我愿意一直待在你身边,贪恋这一点一滴的小小感触。 你的答案呢? 如果我曾经带给你这些,即使只有一点点,那么来信纸后面的地址找我告诉我,因为我脑子里的肿瘤虽然提早发现,但是由于位置并不是很好,需要高明的医生才能帮我动手术,在医院的建议之下,我到了日本的医院就诊,在你看完这封信时,说不定我已经动完手术。 手术成功的话,我会在那里等你来接我,手术手败的话……我想我也只能在那里等待你来接我。 亚秀 看到这里,沈卫南紧紧闭上双眼,浓密的眼睫上,沾染着透明的液体,心口好疼,疼得让他没办法即刻拔腿而奔,奔到亚秀的身边。 刚刚还关着的大门,被人打开,来人走到沈卫南的身边,把一叠东西放到餐桌上。 “之前亚秀把你家里的钥匙给了我,说如果你真的愿意看到最后一封信的话,要我帮你办好签证跟机票,我一个礼拜之前就已经帮你办好签证了,机票是你去公司那天时我帮你定下来的。” 沈卫南取过那些可以让他在最快速度赶去博亚秀身边的机票签证,慢慢站起身与刘远哲直视,不在乎他瞧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亚秀的手术……” “我不知道,是我不要他打电话过来的,结果如何,我希望是由你第一个接受。”虽然他气他伤害亚秀这么深,但是曾经自己和他一样,如果是自己,会希望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不管是好是坏,都由自己承受,至少不会在多年后仍在回忆里后悔。 “我知道了……谢谢你。” “要谢,去谢亚秀吧!他才是你最该谢的人。”这世上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却常常有人忘了去做,那就是对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人,说一声谢谢。 而有机会说出这一声谢的人,是上天给予最大的恩赐。 日本东京都立医院,“请问,博亚秀先生的病房在哪里”他跟博亚秀俩人都是学商的,英、日文难不倒俩人,尤其他还是在国际性公司上班,除了英日文之外,还修了德文跟法文。 “请稍等一下。”护士脸红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手忙脚乱地在电脑里键入名字,因为亚秀的名字听起来其实颇像英文里亚洲的发音,不难打,所以并没有另外取日文名。 “啊!是5!”2的病房,请问你是沈先生吗?”看见病房号码,她反而可以想起里头病人的模样,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给沈卫南。“这是秀先生要我交给你的。” 瞧见她手中的纸条,心里突然一阵恐慌,在台北,亚秀已经说过那是最后一封信了,怎么现在…… 难道是手术…… 不敢多想,马上从护士手中取过纸条,上面只写了几句话。 “我在这里等你。”下面是一个地址,离这里并不远,是个教堂。 忘了跟护士小姐道谢,抓着纸条,头也不回地就往教堂的方向跑去,留下一脸呆楞的护士。 “喂!那个帅哥是谁?跟你说他什么?”刚刚在一边只敢偷偷看,不敢靠近的几个护士一下子全冲到挂号处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小护士仍是一副呆楞的样子,心里将好看的秀先生与刚刚那个帅哥焦急的脸庞来回想了一下,突然略有所悟,不由地笑了起来。“那个是秀先生的朋友,问我秀先生现在在哪里。”很简单的把状况说了一下。 “就这样?那你笑什么?” 持续傻笑。“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啦!你们挡到病人了喔!”看书看那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亲眼遇到,好男人一下子少了两个,可是一直想看到画面终于看见,两种心情参杂在一起,还真的是有点复杂啊! 博亚秀坐在教堂后墓园旁的一张长椅上,静静的欣赏西式墓园那种祥和寂静的美。 记得以前跑到中文系找同学时,正好教学里的教授讲起西洋墓碑上的字句,不像中国人的墓碑,上面只刻着这一个人生时死时哪里人,西洋的墓碑上都会有一些简单的话,这些话通常都是睡在底下的人们在生前想了许久的言语。有时候形容自己的一生,有时候是一些希望,而有时候只是一句简单的笑语。 刚刚他一一看过,其中一个墓碑上,只写了一句“我们擦肩而过”底下标着“不再是陌生人。” 看着这几个英文字,他笑了,想起一个很老很老的故事,忘记正确的字句怎么说,意思是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今世一次转眸相望。 于是他仔细看了墓碑上的名字,心里喃喃地说,最多再四百九十九次,终有一天,我会在某一世里瞧见您的模样。 他和卫南之间,是不是在前世里擦肩无数,才能换来一次次的两眼相望,才能有机会牵手,互相拥抱在寂静夜晚。 他会来找他吗?还是就这么从此你我两分? 远哲说不需要他打电话告诉他们手术是成功还是失败,人回到公司时不就可以知道结果,那时他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害怕打电话回去,提早得到的是卫南不曾试图找寻他的消息。 一个小小的游戏,考验的不只是卫南对他是否有感情,也考验自己能否平和地面对最后终局。 在日本已经一个礼拜又两天的时间,还要多久,他可以瞧见那高大的…… 帅气的笑脸,高大的身材,优雅中带潇洒的动作突然间就这么反映入自己的眼中。长长的木制座椅,离墓园门口只有十步远的距离,选在这个位置正因为只要有人进来,刚踏到门口的那一刻,他便可以清楚瞧见…… 连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都可以清楚瞧见…… “好久不见。” 凝视着坐在长椅上的人儿,沈卫南的唇角慢慢场起,从那又瘦了一圈的身型,看到苍白的脸色,微启的双唇,还有那一双直直望着他不肯移开的眼瞳。 一直都是这样看着他……到今天他才发现亚秀一直都是这样专注地看着他,那一双黑色的瞳里映出的始终是他这个笨蛋的身影。如此深切的凝视,他怎么能到今天才发现? “好久不见……”亚秀双唇张了又阖,好久好久才吐出这一句话,看着他从门口走到自己的身前蹲下,看着他的大手轻轻抚上自己双颊,火热带着点汗水的掌心,好真实。 “你变得好瘦,好憔悴,好苍白。” “是啊!连头发都没有了。” “手术成功了?” “嗯!成功了。” 突然之间,两个人静默了下来,除了风吹过墓园带动枯叶的沙沙作响之外,还可以听见远处小公园里孩子嬉戏的笑声。 沈卫南张开双臂,将长椅上的人紧紧拥入自己的怀中,就像每一个夜晚他抱着他想要嵌合彼此的身体一般那样紧紧不放手,张大口深深吸进冷冷的空气,刺痛鼓动不已的胸腔。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很短、很重、很痛、很压抑的一句话。 亚秀张开口,很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除了颤抖之外,没再能吐出一字一句。 咸咸的味道顺着开启的双唇流入味蕾之中,他闭上双眼,张开手回抱那个抱着自己像在抱着宝贝的男人。 是的,他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久到让他以为,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不是才刚动完手术,怎么一个人先跑了出来。”轻轻伸指探触他的额头,毛帽底下是白色纱布缠绕着。 “一个人不晓得该做什么好,所以跟医生说了一声,出来走走,会在规定的时间回去。”他的病房是单人的,里面没有电视,也没有任何可供娱乐的东西,医生又吩咐他这段期间不要太伤脑力,所以也不能买书看,只好等他好不容易可以下床后,一个人在医院附近走走。 “都不要紧了吗?” “都不要紧了,会跑到这么远来动手术,只是因为肿瘤长的位置不好解决,但是检查出来是良性的,去除掉就没事了。”所以医院才会建议他过来,只要医生的技巧高明,成功率很高。 “你害我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又抱了他一下。 博亚秀大概可以猜出他为什么吓了一跳,微微一笑。 “我不晓得你会在今天赶过来,但是又担心你若是过来了怎么办,所以只好留了一张纸条给护士小姐请她帮忙。”或者应该说,他根本不期待他真的会来。 现在的他已经懂得别给自己太多欺盼,有时候伤害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些自己给自己的欺盼。 “秀,在我还没来之前,你曾认为我会过来吗?” 博亚秀凝视着他。 “不,我不敢去想。”诚实的回答,倚着过去的回忆,他以为沈卫南不会来这里接他,那些信,其实是给自己一点点发泄。 “那如果我真的没来找你的话,你该怎么办?” “自己去找你,因为我想知道循着那些信,你会走到哪里,然后再决定,离开你,重新开始我的生活,或是再给一次机会给我们两个,只是那时我将不会像过去一样让你一直任性。”结束也要结束得没有任何疑惑,他不要自己在将来还留着如果当时怎样,是不是会如何的心情。 “可以换我问你问题吗?”他好高兴他来了,不过有些事情,他想问,想知道卫南的心情。 “问吧!” “还记不记得我信里说了些什么?” “当然记得,只差没全部背起来而已。” “那,在公司里的那一封信,我问你是否心里觉得对我有一点点对不起,既然你到了‘深水’,那答案就是有。在‘深水’,我问的是你是否对我还有一点点耐心,后来你到了乌来的旅馆。在旅馆的那一封信,我问你会不会和我一样有一点点幸福的感觉。最后你到了我们的家,厨房里的那一封信,问题是我是否曾让你觉得平静、安心,沉稳……而你人到了我身边,现在我要问的是,一点点的愧疚,一点点的耐心,以及一点点的幸福、平静、安心与沉稳,这一些一点点合在一起,是不是可以换来对我有一点点的心疼?一点点的在乎?” 沈卫南微笑,深深看进他的眼眸之中,“我先问,答案如果是没有,我该怎么做,如果是有,这一次我该往哪里去?” 几乎可以知道他将会说出口的答案,刚刚好不容易制止的泪水,又迅速红了一双眼。 “答案如果是没有,那么请在我闭上双眼的时候,离开我的视线,如果是有……” 一边说,一边闭上双眼。 “那就吻住你的唇。”没等他说完,沈卫南直接插嘴,将自己的双唇贴着他的。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却比每一次的深吻还要令人动心。 “你又不听我说完。”不是很认真的抱怨,努力将眼泪给塞回身体里去,他不想伤心的时候哭泣,快乐的时候也哭泣,尽管早已被他看见自己不少次自尊破损的模样,但还没听过哪个男人连快乐的时候也哭的,那会让他笑一辈子。 一辈子,他是不是又开始奢望。 “因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而且我急着说几句更重要的话。” 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说,对你的心疼,不是只有一点点,和你在一起时的快乐幸福,也不只是一点点,那种安定平和的心情更不是偶尔,这一些很多很多合在一起,其实是一种我一直不晓得的情感,这些情感可以用一句话来说。” 博亚秀眨眨眼,心跳突然地猛跳,跳得自己可以在耳边清晰地数拍子。 “我爱你,亚秀,我爱你,所以不要再害怕我会伤害你,不要对我只求一点点心疼,因为那会使我更心疼,疼得让我无法不哭泣。” 博亚秀缓缓伸出双手,摸着他颊上那一滴泪,还清楚看见他眼中的痛,原来不只他可以为自己心疼,自己也有为他心疼的时候。 “别哭,我会痛。” “那就一直陪着我,再也不要像这次一样吓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会失去你。” 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挽回失去的时候。 “一定。一定”至于一定什么,他不晓得该如何接着说,可是他们两个都明了。 擦去泪水,沈卫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在亚秀身前蹲下。 “干嘛?” “背你回去,我可没那么历害可以抱得动一百八公分的男人。” “我可以自己走的。” “秀!”突然很正经的喊。 “嗯?” “我已经不是那个笨蛋了,所以我知道你现在很累……让我心疼你不好吗?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博亚秀轻笑,乖乖起身趴在宽大的背上,他真的累了,从医院出来太久,刚动完手术的他难以负荷如此剧烈的情感起伏,没想到他会发现。 “我喜欢你心疼我,只是别改变得那么快,我会无法适应突然不任性又体贴的卫南。”笑着揶揄。 背起博亚秀,慢慢地走在回医院的路上,墓园门口的神父看见两个人的模样,眨眨眼然后微笑,教堂外面的小孩瞧见,笑着喊羞羞脸,这么大了还要人背,孩子的父母看见,楞了一下后也为这奇异的景象笑了起来,一个大男人背着另外一个大男人,真的很奇怪。 “那等你身体好了,换你来背我怎么样?” “我可背不动你。”这么大又结实的个子,恐怕只能用拖的。 “这样啊!那下次我如果扭到脚怎么办?” “叫计程车载。” 皱眉。“那如果附近没计程车怎么办?” “打电话叫人来载。” “如果没有人来载怎么办?” “你在原地等我,我去找车来载。” “那……” “你就那么想让我背你啊?”他有八十多斤重耶,恐怕要举重选手才背得动。 “我只是想,有一天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谁走不动了,谁就可以背谁一起到家里那个小阳台喝喝茶,看看月亮,然后等想睡了,再背回卧室一起睡到天亮。” “沈卫南,你很欠揍你知不知道。” “我又怎么了?”说说梦想也不可以啊! “我好不容易忍住了!”把头埋进他的颈间,怕路上其他行人会看见,竟然有一个大男人,会因为觉得幸福而掉眼泪。 沈卫南傻傻地笑,他又有了一个可以回忆好久的美好经验。“只不过小小的丢脸一下而已,没关系,只有我知道,你尽量哭。” “喂!” “好!好!我不说,我不会再说你哭的事情。” “沈卫南!” “不说了!不说了!这次真的不说了……” 这一次重新开始,他想换个角色做,想成为一个可以容忍情人任性,可以体贴情人,为情人着想的人………… 尾声 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一个角落,坐着一个男人,站着三个男人,四人之间气氛处于诡异的紧张状态。 “姓赵的,给钱。”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一本书重重的放在光滑大理石台上。 “这是什么!” “书啊!你真可爱,连书都不晓得是什么。” 刚刚丢书的手随便翻开里面一页,指着其中几个名字。“请问这个叫做博季秀跟沈浩南的人是谁?” “小说人物啊!” “你再给我装试试看!”有力的拳头砸在书封面上,不大的一本书上面画了两个男人,赤裸裸的身体所做出来的动作就算笨蛋也知道是在做什么。 刚刚还装着傻的人,看看前面的拳头,在看看后面笑得很温和,但是却是皮笑肉不笑的脸庞,最后看向大理石台后面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正擦着杯子的人之后,突然露出一个奸商脸来。 “别这样嘛!让大家看见一个动人的故事不是很好吗?这可是造福每一个想要爱情的失落人啊!” “你说错了,是一个三流煽情的故事,造福每一个想要泄欲却没处发的失落人吧?” “又不是我的错!是你们不肯告诉我所有情节的!” “所以你就在你不晓得情节的地方,改成在床上做,在阳台做,在沙发做,在浴室做,在书房做!”一栋房子可以有的房间都让他做光了。 “怎样!我就是三流的煽情小说作家怎样,你想怎样!”理屈之下干脆耍起无赖来了。 “不怎么样,搞费拿来,算补偿我们的精神损失。”把他们写得像是万年发情男,而且改的那是什么名字,沈浩南?他还陈浩南咧!洪兴版的色情小说吧! “你……你们怎么要以这么过份!也不想想自己一个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一个是企划部经理了,哪一个不是月薪超过数十万,竟然跟我一个稿费屈指可数的作家要钱,这有没有天理啊!” “钱!”把他那一大串话直接省略过去。 “别这样,我八你二怎样?” “钱!” “那我六你四?” “钱!” “……我四你六?” 这次连一个字都懒得说,冷冷瞪着那个姓赵的人。 “你八我二?至少要给我打字费吧!我可是打了半个月耶!” 浪费时间,直接从口袋拿起那份刚从邮局领出来的稿费,露出洁白的牙齿对他一笑。“放心,用剩的我们会给你,算慰劳你打字辛苦。” “你,你们!我……” 于是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一个角落,本来还在的四个男人,只剩下一个依然擦着杯子的不知名人物跟一个姓赵的作家,口吐白沫地躺在角落里抽搐。 又在那某年某月某一天后的一个月——两个交往十一年又七个月的男人,把用剩的十元美金用航空信件寄回给那个姓赵的作家,里头还抱怨那些钱不够给爱人买一个漂亮一点的戒指,最后附上一张用即可拍拍出来的手,手上是那一枚戒指的模样,手指间的缝隙后面,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一点彩绘玻璃,一点十字架的背景,大手的手背上还不小心沾了一片白色的花瓣。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世界上大概很少有人起床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不是刷牙洗脸,不是今天该做什么,而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古谚。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脑子还没开始运作准备从床上榔鹄吹氖焙颍宰永锔∠值木褪钦饷匆痪浠啊?br> 就算是同了居,还出国结了婚,沈卫南就是沈卫南,时间跟空间永远改不了他那任性的脾气,都跟他说最近工作多身体疲累得紧,他还是依然像是一只早晚发情的野兽一样。 博亚秀摸摸自己绷得紧紧的腰,将申吟给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年纪越来越大,不晓得哪一天会因为纵欲过度而闪到腰,那可不是丢脸两个字就可以形容。 “怎么了?”低哑柔和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可以听得出来语调里分明是带着笑意,假好心! “离我远一点。”他可不保证自己不会给他一拳。 沈卫南看着埋在被窝里的人儿轻轻地笑出声音,在床边坐了下来,把手里的睡袍给探进温暖的被窝里,熟练地替里头的人套上衣服,然后把整个人拖出被窝。 “痛!痛!”微恼地拍开腰上的大掌,一下子从被窝里出来,就算穿好了睡袍还是觉得冷,十一月底的冷空气把脑子里剩下的一丁点瞌睡虫全去除干净,转眼瞪住那个很坚持抱着他满脸笑容的万年发情男。 “别生气呵!我帮你揉揉。”有人说这个夫妻之间的性爱是越做越觉得乏味,所以人才容易出轨,可是他偏偏对跟亚秀之间的床事,越来越是控制不住,甚至是在大街上,偶尔亚秀的一个笑容,就会让他的弟弟行军礼。 是因为亚秀无形中的媚气越来越成熟的结果?还是两个人配合默契的高超动作呢? 博亚秀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还在帮他揉腰的男子,在一瞬间陷入沉思,而且是那种带颜色的沉思。他发现自己能忍住不当场把人给踢下床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容忍度太高,更也许是因为腰实在太酸使不上力。 “你脑子里究竟是装什么的?” 沈卫南扬起浓眉。 “你也知道,男人嘛!” 这次他没忍住,就算腰再痛他也决定送他一个肘撞! “我就不知道,你知道昨天晚上你到底来了几次吗?” 沈卫南嘻皮笑脸地半坐在地板,顺手把床上的人给勾下来。“两次?还是三次?” 他哪记得这么多,谁会在一边推进的同时一边数一、二、三?他脑子里唯一还能够记得的事情就是亚秀申吟的模样,不过这句话当然不能对亚秀说,要不然在这种他还腰痛的时刻,可就不是自己被揍几下就可以了事。 “是三次!三次!今天早上又一次!外面卖的牛郎都不见得有你卖力!”明明知道谈论这种话题只会让自己脸红,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是三天两头就来这么一次,他肯定有一天绝对不只是会闪到腰,还会累死在床上。 “那是因为他们没本钱!还痛不痛?”手底下的腰身还显得有点僵硬。 “废话!”在他的怀里,让他按摩着腰,温暖舒服的力道,又把嗑睡虫给唤了回来。 “那……我以后尽量克制一点好了。” 没力气再瞪人,知道他这句话的实现性大概连一成都不到,但是比起以前,现在的他至少做的时候很温柔,事后还会帮他清理,甚至会像现在一样让他赖在怀里帮他按摩。 其实,这样就够了…… 沈卫南笑着看怀里的爱人又眯起眼睛,忍不住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一下。 亚秀的个性还是这样,虽然这些年已经会跟他抱怨,但是也只是抱怨,就算他依然我行我素,他也不会因此生气不满。似乎对亚秀来说,宠他是一种心满意足的幸福一样,很多时候看着他任性,亚秀的眼中除了无奈之外,还有藏不住的笑。 一开始他不懂,以为亚秀是在默默忍受,所以很努力的收敛自己,但是一天一天相处下来,他慢慢地懂了亚秀每一次看着他任性时的心情。 就像他帮亚秀按摩,看到亚秀喜欢的东西买来送他,天冷时记得帮亚秀多加件衣服,开始当起一家主厨时的感受一样。好喜欢看见按摩时亚秀露出舒服浅笑还有爱困的模样,也喜欢他瞧见礼物眼睛闪烁光芒的模样,亚秀笑着将他煮的食物吃光光时,会有一种满满的充实感。 原来宠一个人,会这么快乐幸福,所以在生活里,除了不改自己的任性之外,还试着让亚秀更任性一些,只要不是太过份的要求,他们永远也不怕会让对方伤心。 “还想睡?” “嗯!”把脸埋进沈卫南宽厚的胸膛,将双手一起揽在他的肩上,熟悉喜爱的味道,让他舍不得睁开双眼。 “先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亚秀从昨天晚上上床到现在还没吃进半点东西,现在已经都中午了,怕饿坏了他的身体,再也不想,瞧见他苍白憔悴的模样。 “你煮好了?” “嗯,一些简单的东西而已,先填填肚子。” 怀里的头颅点了点。 “我抱你过去。” 多年来看也看不厌的恬淡笑容,在他怀里慢慢展现。“不用了,我很重,自己走过去就好。” “可是我想抱你。”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沉稳地把人给抱了起来,一点也感觉不到有任何的困难。 “我要是再重一点,你就可以去参加举重比赛了。”连他这么一个大男人都抱得这和稳,真怀疑有什么东西是他扛不动的。 “那你可以再多吃一点,我不介意,有没有听过一个小故事。” “什么故事?” “一个农家小孩嫌绕路到田里麻烦,所以干脆就抱着刚出生的小牛跳过档路的小树,结果一年一年下来小牛长成大牛,小树长成大树,他还是这么抱着牛跳过去,后来变成了很历害的武林高手。” “我是那头牛吗?”忍不住笑,这是什么比喻。 “不是,我是想说,不管你怎么变,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也不需要担心改变。”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即使亚秀变得好胖,他也老了,他相信自己一定还是能够把心爱的人,从温暖的大床里,抱到餐桌边吃他煮的餐点。 眨了眨眼,控制不了心里那种好像快要满出来的感觉,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可以这么容易地说出让他感动的话?是因为话里的真诚让人无法不相信所以感动?还是因为自己太爱他,所以他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都让他觉得是一种幸福的承诺? “我嘴笨,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但是谢谢,谢谢你愿陪我变胖变老。”跟在他身边,一直没办法改变的就是自己这张嘴,每次卫南让他如此开心的时候,他除了谢谢之外,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因为他真的感激,感激生命里有他的陪伴。 “这句话就够了,就像你对我的宽容你对我的等待,我也只能用这一句话回报你一样。” 很多时候,最亲密的人之间也许不用那么客气的说这样一声谢,但是更有些时候,虽然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竟然能使彼此的世界没有隔阂。 因为谢谢两个字底下,可以接的句子太多吧! 沈卫南把人小心放到椅子上坐下,转身到厨房把准备好的食物拿出来。 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信任我…… 谢谢你不放弃我…… 更谢谢你愿意陪我到老…… 字句真是一种巧妙的东西,只要饱含真心,就可以传达到彼此心里。 “火腿蛋吐司。”看着他端来的食物,博亚秀一点也不惊讶,即使卫南拥有一手好厨艺但是奇怪的是,每一天的第一餐只要是在家里吃,几乎都是同样的东西,他这个只要有食物就好的人可能没什么差别,但是卫南却是容易挑食的人呢!不腻吗? “不喜欢?” “怎么会,你煮的比我好吃,只是我有点好奇,你不腻吗?”西餐连吃三天都受不了的人,怎么能忍受一年到头都是同样餐点的日子。 将桌子上的空杯倒进牛奶八分,在里面加上一点点蜂蜜,这是两人都喜欢的味道。 “腻,嘴巴是有点,但是心里却不会。” “为了纪念?”不由地把想法转到这里来,因为过去他都是煮这东西当早餐,现在即使是换了厨师,还是一样。 “也许。” “?” 沈卫南抽了面纸,伸手帮他擦去唇上的牛奶渍,顺手用食指关节划过他脸上的线条。 “也许是为了纪念,但我现在发现,每一天吃着同样的火腿蛋吐司,会让我有种永远的感觉。”南即使嘴巴腻了,心里仍舍不得放弃,拿起锅铲来,下手煮的还是同样的东西。 能觉得腻了,必定是陪了自己好久好久,这样的想法可能很傻,但是他真的是觉得,能够觉得“腻”,其实也是一种生活里的幸福。 闻言,博亚秀笑了,在卫南任性的脾性底下,其实藏了很多浪漫的幸福因子,随着岁月荏苒,他才发现其实这样一个任性的人却有颗单纯容易满足的心,卫南常常说自己容易满足,但是他自己不也是? 这样的卫南,怎么不爱? “对了,那个姓赵的的说今天要开party,叫我们一定要去。”今天一大早就来电话,要不是他正好在电话旁边的话,就要把亚秀给吵醒了。 “要去吗?” “也好,反正一阵子没去了,听说那笨蛋都快成中年男子了才在谈第一次恋爱,去看看他那傻样也好。” “真的?他的对像是谁?” “谁知道,说不定一个喜欢看三流色情小说的同志。” “噗!”差点把最后一口牛奶给喷出来。“你怎么这么说,他已经很久不写那个了,小杨不是说他前一阵子拿了什么文学奖吗?” “色情文学也有奖项拿喔?看来文学界前景颇不乐观……” “卫南……” “好啦!别管那个笨蛋了,快!把最后一口给吃完,然后上床休息,我帮你做按摩。” 谁管那个笨蛋得了什么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阿秀好好休息这样晚上去“深水”的时候才不会不舒服。 博亚秀无奈地把最后一口吐司给吃完,看来这两个人不是前世有仇,就是今世磁场不对盘,这么多年了还没听过彼此说过对方一句好话。 “不是叫你别想那笨蛋了吗?想我就好!” 亲亲心爱的人,决定今晚一定要再让那个笨蛋眼红一次,听说容易眼红的除了孤家寡人之外,恋爱不成功的人也不少。敢用他跟亚秀当三流色情小说的模特儿,就该有让他报复一辈子的觉悟。 “哈啾!” “不要把口水乱喷!虽然台湾已经解除sars危险,但是还是要保持食品卫生。”一张卫生纸用力拍在吧台前猛打喷嚏的人脸上,顺便把那张呆脸给打远一点。 “喂!不懂得关心老板也就算了!至少要懂得尊敬老板吧!”竟然用卫生纸打老板的脸。 “哼!” 吧台里的酒保冷哼一声,继续擦着水晶酒杯。“怎么?昨天被放鸽子了?”昨天还兴冲冲地说要去约会,结果今天就在这里一脸感冒状。 “才……才没有……” “是喔!” “本来就是,我才没在市区里等人等到感冒,这明明是有人在说我坏话,才会喷嚏打个不停。对!一定是的,一定就是那个容易记恨的沈姓色胚又在说我坏话我才会打喷嚏!就是这样没错!” “是喔!”酒保的语气不管是用左耳还是用右耳听,听起来都像是敷衍又完全不信任的语调。 “就是!你那是什么眼神!” “…………” “你以为我乱说的吗?我本来就没有等人等那久!而且……” “没等那么久,意思是说还是等了一阵子,而且还被放鸽子了是吧?” “喂!是不是?” “说几句话来听听嘛!” “去做你的事,我告诉你,这里我才是老板!再吵我就把你给炒鱿鱼!”恼羞成怒地大吼出声,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请了这样的一个酒保,快把他气死了,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啊!诺贝尔奖还没摸到呢! 酒保一点也不在乎老板的大吼大叫,耸耸肩,冷眼瞧着他怒发冲天的模样。 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今天大概又有人要成为那一个什么沈色胚的笑料了…… 南无阿弥陀佛,保重!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