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游记》 序 咚咚咚咚锵!元小锡 嗨,新年快乐! 上次本来是想要把木头的糗事一并奉上让大家笑一笑的,不过……想想还是放过他吧!毕竟好歹我们也是同学兼死党,而且以後还要一起卖盐酥鸡。(虽然有点可惜!) 这次的「桃花源游记」写到最後小锡真的满想「逃」的,因为我家大美女编编(大美女这三个字不能拿掉喔,不然我以後就常常帮你「打广告」。)用甜腻腻的声音很没人性的跟我说:「你什麽时候要交稿子?」 正当小锡找出一堆理由来说服大美女说我很努力的时候,没想到大美女编编更狠,竟然跟我说:「我只是想说快过年了……」 对喔!快过年了,除了某些服务性质的行业,谁会在过年的时候上班?! 於是,小锡就在一秒之内跌入赶稿的深渊。 然後,在某个没人性、没良心、比大美女还狠的男人的监督、鞭策、催促之下,小锡竟然可以用两个下午和两个晚上,不要命的赶出剩下的三章多,回想起来,我还真是汗涔涔而泪潸潸呢。 不过要不是那个男人,我大概会怠情到没钱吃喝玩乐了吧!啊啊,衷心感谢我男朋友。(虽然那时候很想扁他一顿,还放话说要踢他屁股,哈哈。) 他是牛,他真的是牛,他是一头牛,我只能说,他上辈子一定是牛神,所以这辈子就是牛的化身。 来来来,换个话题。 最近感冒很流行,而且好像满严重的,像小锡感冒一个月了,至今还在闹肠胃炎。所以大家要是感冒了要赶快去看医生,不要拖喔!知道吗? 为什麽会扯到这个?因为……不知道要扯什麽。可恶!我的掰功退步了,很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写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对了,说一下这本「桃花源游记」好了,有人说好看、也有人说不怎麽样,所以大家要是觉得不好看的话,千万别骂我;要是觉得好看的话,想告诉我再告诉我吧! 上次苦苦瓜办的活动截止了,一切都在不声不响、无声无息中开始和结束(因为我懒得打广告咩!),该收到书的人也都确认过了,下次我想到好玩的话再来办好了。 我家又复活了:http://24novel.dns2go/smartchild 还可以达到我的留言版,欢迎常去哟! 还有还有,要写mail给我的人请写到:homa@ms7.url.tw(最好在主旨注明一下,不然我看到不认识的人的mail会下意识砍掉。) 若要写信给我请寄到禾马出版社,就降子啦! 大家拜拜! 楔子 铃锌铃铃铃铃—— 清晨六点,闹钤在某一秒便开始不知节制的狂声尖叫。 「喔!」舒陌竹忿忿的用自己的大头敲击著已经看来不复柔软蓬松的枕头,左手重重的按掉尖叫中的闹钟。 上帝,再让我窝十分钟、十分钟就好了……舒陌竹眯著睁不开的双眼,默默在心中祈祷著,再度放任思绪飞驰。 久久…… 就在某一刻意识突然清明,舒大小姐总算察觉到了自己在干些什麽事。 睡觉! 她竟然睡著了! 舒陌竹以颤抖的双手迅速将闹钟固定在自己的脸前,然後不敢置信的瞪著闹钟。 上帝啊,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现在……现在应该不可能是八点吧……一定是我看错了!一定是! 她再度眨眨双眼,甚至猛力的揉著眼睛。 可恶!真的是八点整!她的上班时间碍… 「去你的耶和华!你要罚我平常没祷告也不用这麽狠吧?!」 舒陌竹顿时像是被刺猬刺到,一边尖叫一边从床上跳起来,然後快速冲到浴室里做晨间必要的梳洗。 该死的,又要被刮了! 第一章 「舒陌竹——」尖锐的女声突兀响起。 舒陌竹有些受不了的捂住自己快要失聪的双耳。 「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又给我迟到!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身分,啊?!一个公司的小员工竟然给我耍大牌啊?高兴来就来,不高兴来就给我不来,你以为你自己真的很重要吗?也不知道要心怀感恩,你难道不晓得现在的景气有多差吗?你还在给我摸鱼打混啊!你不要以为我不会炒你鱿鱼碍…」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部长一边尖叫一边以指尖用力的戳刺著舒陌竹的手臂。 认命的任部长又戳又骂的舒陌竹有些受不了的翻翻白眼,看部长骂得好像很爽的样子,她倒也懒得去争辩些什麽,因为是她自己睡迟了没错啦……不过,她有必要这麽……呃……激动吗?她只不过是迟到了,有必要搞到好像她杀了人似的吗? 心神恍惚的看著部长不停叨念咒骂的嘴脸,舒陌竹放任自己想事情。 接下来她会说,你老是这样,不知道别人有多麽忙碌,每次都这麽自私自利的不配合公司的政策,我待在向阳工业这麽久了,从来…… 「……我待在向阳工业这麽久了,从来就没看过像你这种一点向心力和团队精神都没有的员工!更别提你已经做这份工作三年了……」 看吧,舒陌竹在心里叹道,有时候在填员工建议表时,她真的很想建议公司做个集训,看看她的部长能不能偶尔换套骂人的说辞,她每次说都不觉得累吗?毕竟每次念的都是同样的东西碍… 呆滞的盯著部长一开一合的嘴唇,舒陌竹突然深深的能够体会电影「阿玛迪斯」里的莫札特在被他岳母唠叨的感觉了……原来是这样的碍…难怪他能把它应用在歌剧魔笛里「夜后」这个角色了。 感觉到部长的怒气似乎还没有出完,舒陌竹却一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胡思乱想了,因为工作会做不完。 她一手扬起,一手捂住耳朵大喊:「停!」 整个会计部突然变得安静,安静到连灰尘掉到地板上都有声音。 「亲爱的部长小姐,」舒陌竹微微一笑,「我想我完全明白你所要表达的意思了,那麽……你是要继续下去呢?还是要让我开始我的工作了?」 「你最好给我小心点!不要再让我有机会抓到你的小把柄!」有点难堪的握紧拳头又放开,部长虽然还是不高兴,但也真的不能拿她怎麽办,她警告意味颇浓的瞪了舒陌竹一眼後就转身离开了。 深深吐了一口气,舒陌竹揉揉自己的双肩,给自己加油打气。 加油、加油!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呢。 部长一走,好几个人就跟著围了过来。 「舒小姐,你总算来上班了,这份文件请你在中午以前填好,上头急著要。」 一份深绿色的公文夹重重的摆在她手上。舒陌竹呆滞的看著自己手上的东西。 「舒小姐,这个请你帮我影印一下,一共要印一百二十七份,然後请你装订好,这是下午两点开会要用的资料。」 又一份厚厚的文件叠了上来。 「舒小姐,我昨天要你做的那份报表呢?你做完了没?这些是要补要改的数据,你拿去修正。」 又一份。她眉头整个皱起。 「舒小姐,这个是急件,赶著要的,请你帮我送一下。」 又一份。舒陌竹几乎想杀人了。 「舒小姐,请你到出纳课去要他们的……」 某个要叫她做事的家伙乾脆塞给她一张字条。 「舒小姐……」 「舒小姐……」 「舒小姐……」 ☆☆☆ 「啊啊啊啊啊,不要再叫我『输』小姐了啦,我也想嬴一次啊,」舒陌竹抱头狂吼。 餐厅里平地一声雷的爆出这句吼声,周遭的人都被这含有浓浓恨意的声音给吓到了,然後又是一片静寂。 坐在舒陌竹对面的女子却低低浅浅的笑出声。「呵呵呵……」 「你还笑我?!」她很受伤的抬头瞪著自己的好友。 是了,坐在她正对面的超级绝世无敌气质出众大美女就是她的好友。 一头长发轻轻流泄至腰际,纤纤楚楚的身子包里在淡雅长裙底下,白皙的皮肤、美丽的脸孔,在在都说明了她是个古典美人。 想当初她舒陌竹也是因为这样唬人的外表而自告奋勇、不知死活的挺身而出,想要保护这个看起来一副很需要被保护的女人……对,她是「看起来很需要被保护」,前提是,这女人不要动、不要说话才行。 「因为你很好笑埃」楚慵儿又浅浅的笑了开来,成功的吸引了不少餐厅内「听不到她们说话声音」的男士们爱慕的眼光,然後那粉色的小樱唇毒辣的再补上一句,「笨得很好笑。」 「可恶!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舒陌竹怒视著楚慵儿。 楚慵儿笑得更迷人、更愉快了。「亲爱的同学,你这样真像一条被踩到尾巴的狗呵……」 舒陌竹发誓,她总有一天一定要亲手杀了自己同居多年的室友兼同学,而且在那之前她绝对会先撕了她的嘴! 「唉!算了!我不想跟你计较。」舒陌竹扁嘴,搔搔短短的乱发。 她长相很普通,就连身材……也很普通。 舒陌竹很是知道这点,也许单独一个人站在路边还能算得上是中等美女,可往她这个表里不一的同学身边一站,哎呀,那可是连降三十级,降到马里纳海沟最深处去了啊! 「喔?」楚慵儿好奇的挑挑眉。怎麽今天阿竹这个笨蛋放弃以往的「据理力争」了?「你不吵了?」 「拜托,我只是不想跟你计较好不好?」轻轻睨了她一眼,舒陌竹兴匆匆的从包包里挖出广告传单。「喂!同学,想不想一起去欧洲啊?最近经济不景气,旅行社的竞争超激烈的,我认识一个网友是在旅行社做事,要是再加上你的美色,一定可以拿到更便宜的价格……」 「所以你这个没脑袋又爱玩的死白痴只是想利用我的美色去杀价罗?」楚慵儿轻轻的以优雅姿势拎起杯子,放到唇边啜饮了一口桔茶。 「同学,怎麽这麽说呢?」企图被识破,舒陌竹倒也是会有点不好意思的。她搓揉著自己的双手,一脸谄媚的涎著笑脸,「怎麽样?有没有兴趣啊?」 「并没有,亲爱的同学。」楚慵儿当然知道舒陌竹这个超级大白痴的脑袋里是在动些什麽样的小心思,可惜的是她一点也不想陪这个白痴做白痴的事。 不要说她楚慵儿对同学不好,而是她这个同学实在是太不成材了。 这个白痴竟然信誓旦旦的对著她说,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地方会让人觉得好幸福好幸福,就好像陶渊明笔下的那个无忧无虑无烦恼的桃花源! 所以舒陌竹这个没有脑袋的大白痴总是到处去玩,穷她这短短的一生都在寻找所谓的「桃花源」。 拜托!楚慵儿带著些许的不屑和受不了的揉揉额角。 「哎呀,你就陪我去嘛,我觉得啊,在欧洲那种地方一定可以找到我的『桃花源』的!」舒陌竹很是兴奋的敲击著桌子。 「拜托,阿竹,你不要又跟我讲那套什麽『桃花源』理论了,实际一点,ok?」楚慵儿真想把舒陌竹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麽鬼东西,让这个蠢蛋能在景气如此差的情况下还硬是不死心的要去欧洲玩。 不屑的瞄了一眼传单,随随便便一趟旅程就要八万起跳,这个智障拿什麽跟人家出国?! 更何况她还有工作耶! 「我很实际啊!」舒陌竹睁著闪亮亮的无辜双眼。「可是人总是要有梦想嘛……小慵,你没听说过『人因梦想而伟大』这句话吗?」 楚慵儿露出不齿与之为伍的敷衍笑脸,「哈!当然有听过,只是我一点也不觉得你的蠢梦想是梦想,感觉是那种完全不可能达成的梦啊!」 「喂!同学,你这样讲真伤人。」舒陌竹呆呆的支著下巴。「自从高中读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以後,我就深深的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地方好美好美,会让人完全放松、觉得自己好幸福的地方,幸福到就算下一秒就死去也无憾。」 眨眨明亮大眼,楚慵儿微微一笑。「亲爱的同学,你果真还是不知死活的大白痴,连宪法都要符合时代潮流、时势所需而做更动了,你却还深深相信一个死了几千年、骨头都已经不知道化成几层灰了的古人的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兼胡言乱语?!」 「不是啦,小慵,你难道不觉得,桃花源记并不是一般的文章吗?它代表著人们最後一丝美好而纯真的梦,那种无垢而热情的性情吗?」 「对一般正常人而言,那只是一篇文章而已。」楚慵儿一点也不想附和这个被陶渊明洗脑的大白痴的意见。「我只觉得你八成是被你的部长和同事搞到疯掉、崩溃了,才妄想要找那种完全不存在的鬼地方!」 「真的有桃花源啦!」舒陌竹争辩著。 「好好好,真的有、真的有好不好?」楚慵儿愉快的同意著,她可不想在餐厅里和这个笨女人吵起来,那样会害她不能顺利钓到新男友的! 想想这任男友已经持续交往了两个多月了,说真的,倒也挺腻的…… 楚慵儿打著如意算盘,根本就不理对面看著传单,眼睛越来越亮的女人。 桃花源碍…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美好而纯良的地方吗?那,它又在哪呢? ☆☆☆ 十指不停的在键盘上移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旁边厚厚的一叠报表,舒陌竹又忍下了一次打呵欠的冲动。 真是够无聊的了!她忿忿不平的加重了手指的力道。 「shit!又打错字了!」她咒骂出声。 然後又是一阵静默,只剩下指尖敲在键盘上的声音。 「我咧!哪只猪头写的啊?这是七还是一啊?!」 通常下午五点过後,是舒陌竹一整天最快乐的时刻,因为虽然「她的」工作还是做不完,可好歹在五点过了以後就不会再以疯狂惊人的速度「成长」下去。 第九十七万两千八百三十四次做著不属於自己的工作,舒陌竹倒也认命了。谁教她虽然在向阳工业待了三年,可会计部的老贼们一个个年资都绝对比三年来得久很多! 等等,那些老贼是怎麽说的? 喔!对了,是说……要加强她的工作效率和能力,好让她能够跟得上会计课所有人的能力。 嗯……她记得还有一个是怎麽唬她的?啊!好像是说多做一点工作,她才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熟悉向阳工业的一切流程和作业。 舒陌竹最记得的,还是某个老贼说的,一听就知道是唬人的藉口——增加她对抗外在逆境的能力。 去他的对抗外在逆境的能力,这简直是一堆狗屁! 可怜的她,现在一个人无助又虚软的坐在椅子上不停的keyin、不停的keyin、不停的keyin……整个课里的人老早就都下班了,只有她一个人像个白痴似的还在做别人的工作。 「唉!下次哪只猪头再叫我帮他做工作,我就砍人!」她信誓旦旦的发著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誓言。 拒绝别人?那有什麽难的?反正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工作碍… 喔!错了,对舒陌竹这个绝世无敌霹雳大白痴而言,拒绝别人是件很难的事。 因为她是个心太软的烂好人。 揉揉自己不停的运动了一整天的指尖,舒陌竹疲累的努力睁开眼睛。不经意的一瞥,她看到了静静躺在桌上的传单。 传单上风光明媚、漂亮得要命的欧洲景色,让她羡慕的直盯著,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好漂亮喔……」不知道待在那里会不会有幸福的感觉? 从她深信有桃花源的存在开始,她就努力赚钱,台湾各个大大小小,甚至连没有发展成观光地点的小城镇她都去过了,有些地方真的很美,可是她始终找不到一个会让她感觉到幸福、觉得那里是她的桃花源的地方! 她要的不是美丽的景致,也不是怡人的风光,她要的只是一个会让她觉得自己打从心底觉得安适愉悦,然後有一点点小小的幸福自心底涌出的桃花源。 所有听过舒陌竹的梦想的人,反应通常都是一个样子——大笑,然後叫她不要再作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无辜又有点受到打击的摸摸传单,她难过的低语,「世界上真的没有桃花源吗?」 她话才刚落,一阵好听的男声就轻轻的传进耳中,而美中不足的是——那是笑声! 舒陌竹恶狠狠的朝声音的来源瞪过去,她才不管这样做是不是会让自己落了个不够礼貌的臭名,她现在可是不爽得很呢! 男人无辜的以双手挡在自己胸前,手心朝外对著她表示自己的无辜和善意。 「你是谁?」憋了一整天的闷气,舒陌竹毫不犹豫的对著眼前的这头大熊吼出声。 大熊?! 是了,眼前的男子既粗犷又高大,吨位还不轻,让舒陌竹一眼就觉得自己遇见了动物园里的台湾大黑熊。 「嘿!小姐,你也别这样嘛,拿出点淑女的精神,别把气出在我身上埃」男人以大熊手摩挲著大熊落腮胡。 「好吧,那麽请容我致上最最最崇高的欢迎之意,然後请问你来这里做什麽?大熊。」舒陌竹瞪著他,一边说著违心之论。 「等等,我不是很确定……」男人眼睛微眯,「你叫我……大熊?」 「废话!」她又不耐烦的撇撇唇角,「你一脸的大熊样子,不叫你大熊叫你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爆出大笑声,「你真好玩,从来没有人敢叫我大熊。」 「是吗?大熊大熊大熊大熊大熊大熊大熊大熊大熊大熊大熊。」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这头大熊多说什麽,舒陌竹又开始低头整理待会儿要keyin的资料。「喂!大熊,我不要理你了,你没事快滚。」 「喂!小姐,我们两个还没有互相自我介绍耶!」男人皱了皱粗眉,哪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下逐客令的,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间公司是他的耶…… 舒陌竹抬起头来,撇著唇角假笑。「我的名字叫做舒陌竹,舒是舒陌竹的舒,陌是舒陌竹的陌,竹是舒陌竹的竹。」 这个小女生真有趣! 「好,那麽我叫武展元,武是武展元的武,展是武展元的展,元是武展元的元。」武展元介绍完自己便开始扬声大笑。 「有什麽好笑的,死大熊!」她忿忿不平的又睨了他一眼後,乾脆转过头去整理自己的资料,不理会他了。 不过,武展元这个名字好像或许也许可能说不定在哪听过的样子…… 「怎麽了?不要生气嘛……对了,你怎麽这麽晚了还没下班?吃过晚饭没?」武展元实在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小女生,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逗弄、很好玩的样子。 「武大熊,现在几点了?」 「八点半埃」 「你觉得……」她又转过头去瞪他。「我从四点五十五分拿到这堆资料……」舒陌竹扬扬那一大叠又厚又重的资料,冷冷的笑著。「然後就像个白痴似的猛敲键盘到现在,会有时间去吃饭吗?」 「真是有够厚的。」武展元咋舌不已,「真的有这麽多工作要做吗?这里不是……会计部?」 「你猪头啊你,不多我干嘛做得要死要活的?」舒陌竹完全没有淑女形象的朝他扮了个大鬼脸,「所以你没事快滚,我要继续工作了。」 「哎呀!能有你这麽拚命的员工,我真的感到好欣慰碍…」武展元又高兴又安慰的闭上眼,抚住胸口点头。 「当然!那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耶?!」 等等! 这头大熊说什麽?能有她这麽拚命的员工…… 「啊!你是我老板?!」难怪他的名字她会有印象!舒陌竹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指著笑意盈盈的武大熊。 「呵呵呵,小姐,你的反应真慢,难道你连自己的老板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吗?新进员工训练的时候在打瞌睡喔?」 「好嘛,大熊,你自己扪心自问,如果你是我们这种朝九晚五,然後又赚不到几毛钱的苦命小员工的话,新进员工训练的时候你会真的非常、非常的认真听著一个头发没剩几根,而且还油得要命,然後讲话还有潮州腔的老头子介绍你们公司的谁谁谁叫什麽名字、谁谁谁又叫什麽名字吗?」她一脸得意的看著大熊,「我能对你的名字有一滴滴印象,已经算是对得起国家民族、社会百姓了好不好?」 「好吧,要是我的话也不会认真听。」武展元说的是真心话,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个潮州腔先生,而他每次向他报告事务时也会让自己很容易的失去倾听的耐心。 「哈!哈哈哈哈哈!」舒陌竹突然扬声大笑。 「你笑什麽?」武展元实在不懂这个小女生怎麽可以笑得这麽高兴。 「老板请吃饭的话,你笑不笑?」 「当然笑啊!问题是,我什麽时候说过我要请你吃饭了?」武展元实在有一些哭笑不得。 「因为小说里的女主角通常只要认真加班、做得要死要活,然後不小心被总裁看到的话,那个总裁绝对会非常专制、非常霸道、非常强势的要请女主角吃饭。」舒陌竹越笑越奸,双手还像个奸商似的摩搓著。「来吧!你放心,我不是小说里的女主角,绝对不会拒绝你的。」 武展元看得出来这个小女生平时承受的压力很大,否则她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得了疯病,不过……这又何妨呢?反正他也很久没有好好放松一下了,请这个可爱的小女生去吃个饭其实也无伤大雅。 「你想吃什麽?」他挑挑浓密的眉。 「哼哼,我才不会像小说女主角那般只要吃个牛肉面配卤蛋就好,我要吃义大利菜。」舒陌竹毫不客气的向老板敲竹杠。 「义大利菜碍…」武展元又搓搓自己的落腮胡,「你想去高级餐厅吃还是去温馨的小餐馆?」 「当然是小餐馆,」她瞪著他,「跟一头大熊去高级餐厅很丢脸耶!」 武展元瞪大眼睛。他都没嫌带著她这个小朋友丢脸了,她倒还嫌跟著他丢脸? 喂!好歹他也算是个黄金贵族好不好? 「好了,大熊,你不要再瞪了啦!等一下小餐馆关门了,你就真的要带我去高级餐厅了喔!」 舒陌竹高高兴兴的收拾著自己的东西,然後高高兴兴的拖著武展元去搭电梯。 他突然深深的、深深的後悔自己今天干嘛没事找事做,给自已找麻烦去认识这个超级无敌大麻烦。 难道他不知道……缘分到了的时候,连十万公斤的沙包也挡不祝 特别是孽缘! 第二章 武展元倒也不是个小气之人,他还真的带舒陌竹去吃义大利菜,而且还是带她去自己大学时代的好友所开设的餐厅。 「跟你说哟,阿竹,我这个朋友实在是够厉害也够奇怪的。」武展元停好车,领著舒陌竹走向对街的小餐馆。 「怎麽说?」 「你能想像得到一个企管系的大学毕业生窝在这种小餐厅里了结馀生吗?」武展元说起这个就有一肚子的憾恨哪! 因为那家伙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 「为什麽不行?」舒陌竹整个睑都皱了起来,「现在路上多得是三流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在摆地摊,更何况职业不分贵贱,人家不偷又不抢的……」 她还没说完就被武展元截断了。「我牛津毕业的。」 「牛……牛津碍…那他是神经病!」 「最可恶的是,他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哟!你看第一名的竟然去混小餐厅,那我们这种人乾脆去死算了!」武展元含悲带怨的捶心肝。 「没问题,如果你真的那麽想死的话,我是不介意介绍你几个好方法,既能让你挂点,也可以领得到保险金。」舒陌竹很是认真的看著他,索性就停在马路分隔岛上等著要把她想到的自杀方法跟他分享。 「呃……算了吧!」武展元停下脚步瞪她一眼,不理她又继续迈开步子。 这个小女生干嘛这麽认真啊!看她一副巴不得他快死的样子……这家伙真的把他当老板吗? 舒陌竹耸耸肩,加快脚步跟上他。 看到那间感觉上布置得还满不错的餐厅冷冷清清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开口提出问题。 「喂!大熊,你那个同学煮出来的菜能不能入口啊?你看人很少耶!」 「拜托,那是因为我那个同学怪怪的啦!通常他是看心情好坏才决定要不要开店让客人入门的啦!而且你注意看,他的店是没有招牌也没有店名的,哈!怪人一个!」 哇……好有个性! 「那大熊,我想他不会让你进门的啦!」她扯扯他的衣角。 「为什麽?」怎麽可能不让他进门?他可是他的老同学耶! 「因为餐厅通常是拒绝动物进入的不是吗?」 舒陌竹丢下这句话以後就迳自推门进入餐厅了,完全不理会身後那头大熊的反应。 这间小型餐厅透著明亮的灯光,整个空间就只有五张四人座的桌椅,和一座吧台,吧台旁有几张固定的高脚椅,再进去就是厨房了。 原本低著头认真在吧台工作的人听到门板上的风铃响而抬起头,正巧和舒陌竹的视线对上。 晋太元中,武陵人,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她呆愣愣的直直盯著他,後者也不解的看著她。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 一段段高中时代背诵过的桃花源记的课文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闪进她的脑海里。 「阿竹?」这个小女生在干嘛啊?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看著他老友做啥? 「元?」吧台内的男人轻轻的扬起低沉好听的声音。 「别叶,这个笨女生是我公司的小员工啦!今天有义大利菜吗?」武展元朗声大笑,迳自坐在吧台旁,完全不理还呆在一边的舒陌竹。 那个叫别叶的男人微微一笑,修长的身子轻轻的移动到舒陌竹的面前。 「嗨!」 「啊!」她笨笨的回过神来。 「看够了吗?想吃些什麽呢?」何别叶轻轻的拉起她的手,领著她坐到武展元旁边的位子上。 舒陌竹脑袋里不停的充斥著课文,坐下来以後还是呆滞的。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这个笨女生叫做舒陌竹,你叫她阿竹就行了。」武展元看她魂游得高兴,乾脆就帮她自我介绍起来了。 「嗨!阿竹,我是何别叶,你叫我别叶或阿叶就好了。」 他的声音穿过重重的课文,直直刺进她蠢笨的脑袋里。 看到那个桃花男人对著自己微笑,那桃花般的容颜展露出纯然的友善……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突地,她的眼前冒出一颗熊头。 「蔼—」舒陌竹发出震天动地的尖叫,抱头大喊,「有熊蔼—」 谁来告诉她,为什麽桃花源里会有熊? 陶渊明的那篇文章里明明就只有互相闻来闻去的鸡和狗,不是吗?什麽时候跑出熊来了? 难道连古文也改版了吗? 「舒、陌、竹!」武展元发出怒吼。 而何别叶则是放声大笑。 熊……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麽贴切他老友的封号,亏这个小女生想得出来。 被熊吼吓得整个思绪清明的舒陌竹此时才从桃花源里滚出来,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干了些什麽样的蠢事。 「啊哈哈哈……哈……哈哈!」她乾笑著。「别生气嘛,大熊哥哥。」 「你竟然在我还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在我老友面前叫我大熊?」武展元快崩溃了。 「这……这也没有关系啊,反正早知道晚知道他都一定会知道的嘛……」舒陌竹好声好气的陪著笑脸。 「嗯,对埃」何别叶摸摸自己快要笑到爆炸的肚子。「迟早我都会知道的嘛。」 见大熊还是有点臭臭的脸,舒陌竹讨好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刚刚也给阿叶想了个绰号,如果你不要再生气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好!」武展元很有气魄的一口气就答应了。 露出得意万分的笑容,舒陌竹轻轻的对著河别叶说:「孝桃、花!」 噗! 何别叶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跟「小桃花」这个绰号如何牵扯得上关系,虽然自已长得好像满不错的,也不乏女孩子倒贴,不过他还是不觉得自己的脸可以配上小桃花这个名号。 难怪人家都说绝对不要去猜测女孩子心里在想什麽,因为可能到最後你不但没有猜出来,还会搞到自己精神崩溃。 待在一边的武展元则是笑到快抽筋了。 小桃花、小桃花耶……这个女人竟然打算叫一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这种绰号,而且最可笑的是,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桃花」。 修长的体态,不过壮、不过瘦的身段,斯文的脸庞却没有多馀的脂粉味,他怎麽看他这个老同学,大概就只有美得过火的双眼可以称得上桃花了…… 可是……要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接受别人叫他这种怪绰号,那是一件……很惨无人道的事。 「呃……我可不可以拒绝这个绰号?」何别叶脸上浮是尴尬的呆滞假笑。 「你不想要被人家叫小桃花啊?」舒陌竹搔搔头发,「可是我觉得小桃花很好听耶!」 「这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啦……」何别叶苦笑。问题是,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自己被取了个这麽……呃……女性化的绰号。 「大熊,」舒陌竹转头去问另一个男人的意见,「你也不喜欢『小桃花』这个绰号吗?」 「不不不不不……」武展元扬高声音,「我怎麽可能不喜欢呢?这个绰号取得太好了,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的好啊!」只要你别用在我身上就好。他悄悄的在心里补上这麽一句。 「小桃花,大熊说他觉得好听耶……」 「可是那也不能……」何别叶暗中狠狠的瞪了一眼老友。 不擅言词、脾气又好的他实在不晓得要怎麽去「抗辩」。 「喂!小桃花,你不要再废话了啦!我们肚子很饿耶!」武展元皱著浓黑的眉,催促著老友进厨房大展身手。 「啊?小桃花会煮饭啊?」舒陌竹睁大眼睛眨啊眨的,她还以为他只是老板,在厨房另外有厨师的。 「哎呀!」武展元一贯海派的搭上舒陌竹的肩,「阿竹,你就不知道,小桃花的生命意义和存在的价值只有在厨房里才可能发挥到最高点。」 「喔……是哟?意思就是他除了在厨房有用以外,在其他的地方都没有用就是罗?」舒陌竹对何别叶的兴趣飙到最高点。 「我跟你讲,这个男人喔……」 何别叶冷冷的瞪著这两个讲得很高兴的人,一个转身,他完全不想理会那两个家伙,还不如躲进厨房做菜算了! 小心翼翼的看了何别叶的背影一眼,武展元才高兴的溜进吧台。 「喂!大熊,你不经过主人同意就进吧台会不会不好啊?」她紧张兮兮的拉住他的衣角。 她听说有一些酒保不是很喜欢让别人进吧台,因为会有自已地盘被侵入的感觉。 「这没关系啦,别叶不会介意的!」武展元熟练的拿出工具和各式的酒瓶。「你想喝些什麽?」 「呃……应该是说有什麽可以点吧?」舒陌竹有点狐疑的环顾四周,又像是在找什麽似的看来看去。「耶?对了,怎麽都没有menu?」 武展元眨眨灵活大眼,才恍然大悟的说:「喔!是我忘了跟你讲,别叶的店里是没有menu的,来这里的客人都是先问今天有什麽样的食材,然後再决定自己想吃什麽。当然,价位的部分就是依顾客的能力做协调罗!」 「喔……可是我对酒不熟耶,我喝过最烈的酒就是啤酒。」舒陌竹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 「好吧,那调杯『教父』给你好了。」武展元丝毫不介意的笑了笑,动作俐落的挑出苏格兰威士忌和杏果香甜酒。 「教父?」舒陌竹一脸的疑惑。 「嗯,反正你只要知道那是调酒的一种就好了,因为我对这个也不是非常熟悉。」武展元笑了笑,然後在装进冰块和酒的玻璃杯里用长汤匙快速且充分的搅拌。 「哇!大熊,你看起来好专业哟!」舒陌竹惊异不已,想不到一脸熊脸的老板也会这麽一招。 「哼哼,你现在才知道你的老板有多麽的优秀啊!」武展元很是得意的停止搅拌,然後把玻璃杯内的饮品倒进杯子里。 「拜托!我今天才认识我老板的好不好?!」舒陌竹瞪他一眼。 何别叶默默的走出来,接下吧台工作。他在杯缘仔细的加上红樱桃做装饰。 「哎呀!还是小桃花做起来有气质多了,我刚刚好像看到一头熊站在吧台里。」舒陌竹不留情面的吐她老板的槽。 「喂!小女生,嘴巴不要这麽毒哟!!」武展元被亏了一晚上,免不了总要抗议一番。 「大熊,其实我的嘴巴还不算毒,我同学的嘴巴比我更毒上百倍!」讲到楚慵儿,舒陌竹就再也忍不住的开始呱啦呱啦的介绍了起来。「大熊,你有没有看过哪个女人可以露出那种超有气质的笑容,然後一边用毒舌损你?」 「有气质的美女?」 舒陌竹敢打包票,她发誓她看到大熊的熊眼整个亮了起来。 一旁的何别叶递出一杯玛格丽特给武展元後就安安静静的做著他的事,没有插嘴。 「表面上很有气质。」她不能直接在同学背後扯她後腿,不然被知道了会死得很难看。 「表面上?」何别叶默默的插了一句。 「是啊,表面上。」牛饮了一口调酒,舒陌竹半眯著眼对两个男人抗议,「我那个同学啊,每次都笑我太不切实际、每天都在作白日梦,还说我是个可笑的白痴。」 「你说了些什麽让她觉得你很白痴?」何别叶抬起头来,原本擦拭吧台的手也跟著停下。 「是啊,我也很好奇。」武展元舔了舔沾在唇边的酒汁,很是满足。 「我觉得啊,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地方会让我觉得待在那里很幸福,就好像陶渊明心目中的桃花源,从高中这麽相信了以後,我就常常到处跑,希望可以找到我的桃花源。」舒陌竹一脸陶醉的闭上双眼。 「噗!」武展元忍俊不住的大笑出声,还不小心的把酒喷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果真是不切实际的想法碍…」 瞪了老友一眼,何别叶柔声询问:「那你找到你的桃花源了吗?」 「找到一半了。」舒陌竹一点也不介意大熊没有礼貌的大笑。 「喔?」武展元可好奇了。「怎麽说找到一半?」 「嘿嘿,拒、绝、回、答。」 她怎麽会在还没有把握的时候就自掀底牌咧?她又不是笨蛋! 神秘兮兮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何别叶一眼,舒陌竹又轻轻的、贼贼的笑了。 「小桃花,可以开饭了吗?我好饿喔!」她突然大喊。 「对耶,别叶,你今天做什麽菜?」武展元也揉揉饿了好久的肚子。 「元说你想吃义大利菜?」 「对啊!」舒陌竹点头如捣蒜,「有吗?有吗?」 「嗯,我在做起司炖饭,开胃菜是番茄起司沙拉。」他微笑。 「啊我好幸福喔!」她夸张的高举双手。 「哼哼,那都是因为你今天认识我才有这种幸福的喔!」武展元很是不客气的把功劳给揽了下来。 「当然罗,老板,还好我今天有跟你搭讪。」 「是我跟你搭讪吧?!你这个小员工还对大老板爱理不理的……」 大熊跟小女孩又开始了永无止尽的斗嘴,而一旁的桃花则是微笑的默默看著他们,默默的绽放。 ☆☆☆ 自从三天前舒陌竹认识了何别叶以後,每晚下班後都会乖乖到他那里报到。 没办法,他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好吃到她不只每天都来光顾,还把楚慵儿也给拉来了。 「小桃花,今天有什麽好料的……我累到快挂了……」 一进店里,舒陌竹皮包一扔,整个人挂在吧台上。 「阿竹,不要叫我小桃花啦。」 「小桃花……拜托……先给我食物……啊碍…」她像个垂死挣扎的女人,不停的用自己短短的手指刮著吧台台面。 何别叶体贴的递上一只玻璃碗,里面盛著看起来软绵绵的蛋糕,上面还特意多缀了些奶油。 「蛋糕?!」她又是惊又是喜的。「阿叶烤的?」 他微笑的点点头,跟著她亮亮的笑脸一起笑了。 舒陌竹仔细又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然後像个小孩似的欢呼,「啊!好好吃喔!」 他不随便烤蛋糕的,她听过其他的熟客说,阿叶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会烤蛋糕,烤了也不见得会招持客人,可是只要是尝过的人都会说赞。 「你喜欢?」何别叶像个宠疼孩子的爸爸似的看著她愉悦的表情。 头点得像打鼓似的,舒陌竹眯著双眼,「哼哼,我明天就去跟大熊炫耀我吃到阿叶烤的蛋糕了……啊!有芋头!」 她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满好笑的,又想慢慢品尝蛋糕绵密而松软的口感,又想赶快吃到下一口,整张脸满足得跟只偷了腥的猫没有两样,却又有点可惜的看著那小小的一块蛋糕,好像是舍不得一次把它整个吃掉。 何别叶扬唇微笑,「慢慢吃,我烤了一整个。」 「一整个?!」她的眼睛好亮。「几……几寸的?」 「十四寸。」他笑得更开心。 「小桃花,你人真好。」舒陌竹眨眨亮眼,然後感动的看著他送上那块缺一角的十四寸鲜奶油芋头布了蛋糕。 看著舒陌竹毫无形象的大啖甜食,何别叶又轻轻的笑了起来。 「怎麽了?」她抬起头,脸上还有残存的布了。 「没有,你晚餐想吃什麽?」 愣愣的盯著他,舒陌竹偏著头毫无反应。 「嗯?」他也盯著她。 「我现在不就在吃东西了?」像是要证明似的,她又挖了一大口的蛋糕塞进嘴里。 「不能拿甜食当正餐,你想吃什麽?肉酱面好不好?」何别叶转身走进厨房,「我今天做了一些番茄酱,帮我试试味道。」 「喔……好。」 像是魔术师一样,过没多久,好吃、弹性够又不过硬的面条就静静的躺在她面前的大盘子里,上面的肉酱又香又多,带了点淡淡黄色的面条和深红带褐的酱汁交错著香气刺激著她的味觉。 何别叶收掉了冰冰凉凉的大蛋糕,拍拍她的头,「快吃。」 面条勾引著她吞掉了第一口,然後就再也止不住卷面的动作,接著就是第二口、第三口…… 「吃慢点。」 「我现在才发现我饿过头了嘛!小桃花,你就不知道我今天超忙的。而且啊,工作又多又杂,莫名其妙的工作一份又一份的摆上我的桌子,然後又不能不做……」 「为什麽不能不做?」何别叶轻轻的偏著头,手上擦拭吧台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因为我是年资最浅的人啊!」她呼噜噜的吸了一大口面条,然後又无法克制的卷起一叉子的面。 「喔?就算是年资最浅的员工,也不能这样子啊,而且这原来就是不对的。」何别叶皱皱眉头,弯下腰拿出一堆杯子。「难道你都没有跟元反应吗?」 「大熊啊?」她含著面条一边回答,「没有想过耶。」 「为什麽?」何别叶可好奇了,她认识的可是自家公司的老板耶!为什麽累得要命,做的又不是自己的工作,这种分明就是被压榨的事情她还不向老板反应? 「没什麽好讲的埃」她耸耸肩,「反正这种事是正常的啦!」 「正常的?!」何别叶的眼睛简直快凸了出来。 员工被压榨、被剥削……这分明就是管理上出了问题的大事,竟然被她视为理所当然?!这个女人的脑子是用什麽做的啊? 「喂!小桃花,你是不是一毕业就开店了?」她挑眉。 「对啊,你问这个干嘛?」 「没有实际去上班过?」她又挑了两下眉毛。 「嗯。」何别叶搔搔头发,「这很重要吗?」 「也没有临阵管理过员工?」 「是这样子的埃」 「啊!」她击掌。「难怪。」 「什麽难怪?」何别叶仔细的拎起一只杯子,轻轻擦拭。 「你没有实际管理过员工,只知道这种事是屡见不鲜的,所以还会抱持著你要把员工管理到没有人会仰仗著自己年资深或是地位较高来剥削其他人,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总而言之,这种事情不管是在哪家公司都一样,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人,就一定会有这种类型的人,就一定会有剥削的事件发生。」看他一副呆滞的神情,她知道他被刺激过度了,隔著吧台,舒陌竹半起身豪气的拍拍他的肩膀。「哎呀!习惯了就好,反正又不是你被压榨。」 「可是……」他像是想要反驳些什麽,握了握拳头後又松开。 「可是?」她坐回椅子上,又开始吃她那盘超有料的肉酱面。 何别叶闷闷的擦著杯子,「这本来就是不对的碍…」 「哈哈哈哈……」舒陌竹差点把面给喷出来。 这个男人真可爱耶,好认真哟! 斯文尔雅的脸庞、修长秀挺的身躯、认真的性子,少话、体贴又温和,总之,她觉得每次和他相处,在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就会有一些泡泡不停的、不停的、不停的冒出来。 然後她会觉得快乐,她知道那样的感觉叫做快乐,她会期待和他见面,虽然他们每晚都见面;她会想著他然後偷偷的笑了出来,虽然那样实在很像白痴;她会猜他今晚做了什麽样的美食等著她,虽然她对食物的定义就是能吃就好…… 不知道这样的感觉算不算爱? 是爱吗? 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她也不晓得他是不是就是她的「桃花源」,因为陶渊明说的桃花源明明就是一个地方啊! 「阿竹?阿竹?」看她呆滞到实在是有点不像话,何别叶忍不住的在她脸前晃动手指。 「啊?!」她回神,看著那株桃花的浅浅微笑。 「你在发呆了。」何别叶大手又轻敲了她一下头。「快吃,面快凉罗!」 「喔!」她脸微红,加快吃面的速度。 看她两颊酡红,何别叶乾脆推开所有的杯子,两手支著下巴看她吃东西。 「小桃花,你干嘛看我?!」她防备的瞪著他。 浅笑两声,他又继续注视她。 舒陌竹乾脆不理他,专心吃好吃的面。 「你比较像桃花吧。」淡淡的,何别叶丢出这句话。 「乱讲!」她抬头瞪他。「你才是桃花!」 虽然脸长得不像,可是他给她的感觉彷佛她已经找到了桃花源。 「这边。」他手指著她颊旁的红晕,「红红的,好像桃花。」 「你眼睛瞎啦?!我很少脸红的!」她瞪大双眼。 「真的!」何别叶信誓旦旦的点头。 「蔼—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她捂住耳朵,大有掩耳盗铃的意图。 何别叶默默的走出吧台,牵起她的手,然後拉著舒陌竹到厕所去。 他站在她身後,两手扶住她的脸,让她正视镜中的自己。 「你看,你的睑红得像桃花!」 舒陌竹眨眨眼睛,不是很相信的看著镜子里的女人……老天!上帝!她的脸真的好红…… 从镜中对上了她的视线,何别叶笑容更炽。 他的笑像微微的和风,好舒服碍…她有些陶醉的想。 然後,她像是看到了那抹微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耳朵里突然充斥著嗡嗡的声音,脑袋里又无法克制的突然闪过——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 啊!她好像看到桃花随著和风一抹又一抹的落下……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那样的香气,徐徐的在空气中飘散……柔和又妖艳的桃红映著她的眼。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忽然,嫩嫩的桃花随著沁风轻舞、轻舞……轻轻的舞到了她的身边,抹上了她的唇。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 莫名,心神轻震,她回到了现实,然後一惊。 抹上她的唇的,不是桃花…… 而是他的唇。 第三章 她……她被吻了。 呆滞的抚摸著自己的唇瓣,舒陌竹眼神毫无焦距的瞪著眼前的男人。 更可恶的是,他还抿唇浅浅的笑了开来。 「呆滞罗。」何别叶揉揉她的头发,欣赏著她嫩桃一般的脸色。 她眨眨眼睛,「喂,阿叶,再来一次好不好?」 「啊?」这下子换何别叶呆滞了。 「我说,再来一次好不好?」 虽然她很害羞,可问题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刚刚她好像真的看到桃花在身体的四周飞舞著,炫出那种幸福又漂亮的桃红。 让她的心不只冒出泡泡,还有那种……难以言喻的莫名其妙的悸动! 对……就是悸动。 何别叶轻笑一声,又浅浅的带笑的吻上她的唇。 既是应她要求,那他也不再客气,唇瓣缠绵软嫩的厮磨著她的……他的舌轻轻柔柔的纠缠著她的,她软嫩嫩的舌尖被动的随著他的摆动而摆动。 被他柔柔吻著的舒陌竹,舒服的闭上了双眼。 啊碍…她好像真的又看到桃花在身体的四周轻舞……轻舞著。 桃花骚动著周边的空气,心口的那种慌、那种喜悦、那种带了点兴奋的感觉充斥不去,在她滚烫的皮肤上面蒸发。 「呵……」舒陌竹轻喘著,久久不能自己。 「怎麽了,嗯?」 「我好像看到桃花在我附近飘喔……」她微眯著眼,神情迷离、陶醉。 「傻女人,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麽了?」何别叶轻轻的敲她一记。 「这才不是胡思乱想咧!难道你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桃花源吗?」一提到桃花源,舒陌竹的眼睛都亮了。「就是那种……」 她的话还没讲完,就被他打断了。「就是那种待在那边会让人感觉到好幸福好幸福,然後平时在都市里的一身疲惫都会消失不见,所有紧绷的情绪会在转眼间得到放松,对吧?」 「对!」舒陌竹的眼里写满了斗志,「我一定要找到桃花源!」 「好,我会陪你的。」何别叶微笑,爱宠的轻拥她的肩头。 「你当然要陪我。」她骄恣的微扬下巴。「谁教你是我男朋友!」 「啊?我什麽时候变成你男朋友了?」何别叶微笑,不是不愿意,其实他也有这个意思,否则刚才就不会一时乱了方寸吻她了,只是这个小女生竟然有自信成这个样子,让他不禁想要逗逗她。 「刚刚啊,谁教你要吻我。」她突然凶狠的眯起双眼,「还是你以为吃乾抹净就可以不用负责了?」 何别叶轻笑出声,「你好凶,我可不可以後悔不要这个好像很可怕的女朋友?」 「不可以。」她狂笑不已,「哈哈哈哈,你答应当我男朋友了耶!」 「啊?」他一头雾水的看著她。「你刚刚不是已经把我当你男朋友了?」 「没有埃」舒陌竹偷偷吐了下舌尖,样子可爱的缩了缩肩头。「我刚刚紧张个半死咧!」 「瞧你一副笃定得要命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很确定咧!」 「这个叫做强迫中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舒陌竹得意的对著他比了个胜利手势。「其实如果你不答应我也没辙,我紧张得要命咧。」 「我的天……」何别叶失笑出声的轻拍额际,「你这个小女生实在是……」 「冰雪聪明啊!」她颇为得意的帮他把话接下去。 他微微一笑,然後坚定无比的摇摇头。 「聪明慧黠?」 何别叶又摇摇头。 「落落大方?」 他还是摇头。 「不会吧……雍容华贵?」 他仍然摇头,睑上的微笑有点崩裂。 「你该不会说我是人老珠黄吧?」她的睑快皱得跟小老太婆一样罗。 何别叶的微笑裂开,他的身子不住的震动,大笑出声。 「我只是想说……你……你……古灵精怪……」 她眨眨眼睛。 「喂,阿叶,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他没有反应,因为他还在笑。 「快啦!不要笑啦!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舒陌竹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何别叶摸了摸隐隐发疼的肚子,安抚自己失控的情绪。「好,你问埃」 「古灵精怪是什麽意思啊?」 噗!哈哈哈哈哈…… 小小的一间连招牌都没有的餐厅里的小小的厕所里挤了两个人上个抱著肚子大笑不已,另一个则是无辜又生气的鼓著腮帮子瞪著对方。 ☆☆☆ 晚饭时间,但是这间无名的小店却已经挂上了「老板约会中,不想营业」的牌子,有些熟客看了便笑笑的摸著鼻子走人,反正老板是怪人,开不开店是随他高兴的事,熟客早已习惯了。 亮亮的灯,吧台旁坐著两个女人,而老板何别叶在吧台後一边做著他的工作,一边听两个女人的对话。 「哟……一吻定情啊?」楚慵儿高高的挑起细长的眉毛,露出不为人知的刻薄一面。 「对啊!」舒陌竹大方承认,手里的汤匙挖著男友精制的奶油炖饭。 「同学,你真是够随便。」楚慵儿轻轻懒懒的拨了下长发,优雅的勾著典雅的瓷杯杯耳,送到唇边轻啜一口桔茶。 在吧台边的何别叶微皱眉头,仍不作声的继续他的工作。 「喂,同学,跟你一比我这哪叫随便啊?!」舒陌竹差点喷饭,「是哪个女人才高一就玩遍学生会所有男干部,然後到最後还导致人家学生会闹内哄?!高三开始改玩男老师,逗到人家要自愿请调到南部陪你念书,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麽魔力让那群男性动物甘愿拜倒在你的裙底下?」 楚慵儿颇为愉悦的看著何别叶刚为她送上来的牛小排,扬起一抹灿然的媚笑说:「处女的魅力罗!」 「处……处女的魅力?」她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同……同学,你不要告诉我说你已经……『那个』过了喔!」 「哪个过?做爱啊?」楚慵儿气质满分的以刀尖划开牛肉,叉了一小口肉块後得宜的送进嘴里咀嚼。 看她的动作实在是一种高级享受……怎麽看也看不腻,不过前提是,绝对不要听到她说的话。 「对啦……」舒陌竹好小声的缩著脖子讲,还偷偷的觑了旁边的何别叶一眼。 何别叶对她浅浅一笑,手上的工作仍然没有暂停,他在揉面团,打算自己包水饺给女友吃。 楚慵儿继续她优雅又漂亮的切食,丝毫不理会一边那个已经把汤匙放下来的女人。 「喂,同学,不要这样嘛……你同学小小的好奇心拜托你满足一下嘛……」对这种问题的好奇心已经远远胜过男友的爱心晚餐了,舒陌竹眼巴巴的就盼著望著要知道到底同学是不是已经……呃……「那个」过了。 轻轻顾盼著周围,楚慵儿眼波流转,媚笑娇娇的轻呵,怎麽样就是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喂!同学,不要这麽小气啦!」 「哼……」楚慵儿轻轻从鼻头哼出声,「我干嘛讲那些香艳刺激、火辣热情的往事给一个卖友求荣、想用好友姿色去为她拿到较多旅游折扣的家伙听?」 她不讲还好,一讲了「香艳刺激、火辣热情」八个字後,舒陌竹的好奇心滚烫倍看到最高点。 「拜托啦,同学,算我对不起你好不好?可是……你不要这麽狠心都不告诉我嘛,好歹……好歹我们也是相处了好几年的同学兼室友。」 再又一块鲜肉,楚慵儿还是没有要满足她好奇心的打算。 默默的,何别叶轻轻推了一杯gintonic到楚慵儿面前,这是她最爱喝的调酒。 「哟……还是小桃花聪明,上次才跟你提过一次你就记得了。哪像有个白痴跟我同学这麽久了,然後又住在一起,竟然记不得我爱喝gintonic!」喜新厌旧的推开桔茶,她以纤纤细指拿起高脚杯,拿掉装饰在杯缘的柠檬片後轻尝。「碍…小桃花,你真的不考虑抛弃阿竹当我男朋友吗?我保证我会比那个大白痴更爱你的……」 何别叶微勾唇角,「谢谢你,不了,我有她就好了。」 「唉,可怜的男人,她对你下了蛊吗?」楚慵儿浅笑吟吟,那张精致小巧的鹅蛋脸映著鲜少人能见到的俏皮。 「喂喂,同学,会对男人下蛊的是你好不好?」舒陌竹忍不住的抗议。 她们两个,明明就是小慵的男人缘比较好,被她外表所蒙骗的男人和女人不计其数,怎麽说是她对阿叶下蛊? 「唉,小桃花啊,你为什麽会看上这种没胸没臀没脑袋的笨蛋呢?是不是真的被下蛊,不跟她在一起就会被毒死?还是你有什麽把柄被这种恶毒的女人掌握了?」楚慵儿轻软好听的语调吐出的却是恶劣的言词。 不过舒陌竹早习惯了同学的「恶言相向」和「人身攻击」,早就被她刺到麻痹了。鼓著脸颊,她继续吃炖饭。 何别叶停下揉面的动作,眨眨眼盯著她们。「没有埃」 「啊?」楚慵儿轻喊,「没有?怎麽可能?」 「真的没有。」他沉定的说。 「那……你为什麽会想吻这种……呃……一点姿色都没有的家伙?」 楚慵儿果真狠毒! 「因为她像桃花埃」他轻轻的说,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舒陌竹埋头苦吃的大头。 「像桃花?」楚慵儿差点尖叫,不过还好在最後一秒保持住理智,没让尖叫声逸出喉头。 毕竟女人的形象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它是能钓到新男友的致命利器之一啊,楚慵儿之所以能闯遍天下情关、打遍天下无敌手,除了外表的保养、内在的充实、看人脸色的能力以外,事实上还要加上非常重要的一点——做作! 女人越做作,就越能骗到男人,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总是可以做作到男友看不出来她做作。 总而言之,保护自己的形象绝对是非常重要的,天下间哪个男人不看外面那层臭皮囊?不看形象?不可能!就连女人自己在选择另一半的时候也要看外表,有什麽资格要男人不做视觉化的动物? 楚慵儿越想越纳闷,为什麽何别叶不受她的诱惑,鲜有男人可以在面对她的时候不心痒的,所以她才要帮著阿竹那个白痴探探小桃花是不是认真的…… 看来……好像是她想太多了。 「是啊,她脸红通通的很像桃花。」何别叶笑得很甜。 抬起头来,嘴边满是酱汁,还有带著饭粒的舒陌竹也傻愣愣的对著男友灿笑。 何别叶洗了洗手,然後抽了张面纸为女友擦拭脸上的污痕。 「都这麽大了吃饭还会留便当。」他轻拉她的耳朵。 「啊!好痛!」舒陌竹的脸整个皱了一下。 看著他们两个恶心的举动和对话,楚慵儿突然觉得前两天甩了男友的决定是错的……至少也要等到找到下一个备胎才能甩掉他。 唉,好寂寞啊! 「喂,拜托你们不要在失恋的女人面前做一些恶心巴拉的动作可以吗?」一手支著下巴,一手轻挑著冷掉的牛小排,尽管嘴上说失恋,可楚慵儿还是那副优雅完美的样子。 「是失恋吗?」高高的扬起尾音,舒陌竹毫不客气的表达出她的不信任和质疑。「不是你主动甩了人家,还让那个可怜又无助的倒楣男人在下大雨的夜晚站在楼下一夜,只是为了知道自己为什麽被甩?」 「呃……」楚慵儿此刻突然体认到自己果真不适合跟别人一起住,不然真相都会被发掘。 「哈哈……」何别叶难得笑出声,因为楚慵儿难得输了口舌之争。 「耶!阿叶,我很少赢毒舌女耶!」舒陌竹好高兴,因为她很少赢,真的很少。 打从她认识楚慵儿开始—就被她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古典美人脸蛋和柔弱的气质给耍得团团转,自从和小慵更熟了一点、知道她的真面目,就开始过著在小慵淫威下洗澡的生活,然後再跟她住一起成为同居人,清楚知道这只小恶魔的「内心世界」以後,从此过著生不如死、万剑穿心、椎心刺骨的生活。 想想她自从遇到了楚慵儿这个女人以後所过的生活,倒也能发展出另一部心酸血泪史呵! 「好棒,继续努力喔!」何别叶把擀好的面皮推到一边,开始准备拌馅的工作。 他喜欢做菜给阿竹吃,每当她吃得很高兴的时候,他会觉得他让她幸福,因为好养的她会边吃边喊好好吃,然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的,好可爱…… 他喜欢做菜给她吃,因为每次她很累很累的时候,如果他送上他做的食物,阿竹都会在转眼间恢复精神,好像是他给她精力一样…… 他喜欢做菜给她吃,喜欢和她一起相处,她清清亮亮的声音可以让他愉悦,她的朝气可以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可以不用这麽沉闷的生活下去,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里总算有了太阳,一颗又暖又不烫的小太阳。 他不知道该怎麽说,但是,在他的眼中,真的觉得「他的阿竹」比楚慵儿还要漂亮,何别叶自己也不知道该怎麽解释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自已到底爱阿竹哪一点,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不爱看起来条件比较好的楚慵儿,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爱那个在他面前埋头吃著奶油炖饭的笨女人。 不是别人,不是楚慵儿或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就是那个大而化之、老是幻想要找到桃花源的家伙。 没有气质、不够漂亮、过度理想化、爱胡思乱想、身段普通、手腕也不怎麽高明……她的缺点一大堆,随便数就数不完了,可是……他就是想跟她在一起。 想跟她共度晨昏、想跟她聊天谈笑、想跟她亲吻做爱、想跟她一起当神经病去找她想了很久的桃花源、想跟她一起睡、想跟她一起醒、想跟她五十年後还牵著手去散步…… 想到未来,何别叶不禁笑了,笑得甜腻而幸福。 然而这样的浅笑却招来了一个细细女声的调侃。 「哟,瞧瞧小桃花……笑得这麽甜啊?在想什麽神秘的事想得这麽高兴?」 舒陌竹这个只会吃的笨蛋这才抬起头来不解的望著何别叶。 不甚自在的敛起甜笑,他有点窘迫的解释,「没……没什麽……」 「说嘛,小桃花,你到底想到什麽事啊?」 「没……没有……」 「阿叶,你想到什麽啊?我也想知道。」舒陌竹眨眨眼睛,把空盘递给男友。 「没有,我没在想什麽。」一对上舒陌竹的眼,何别叶的脸轰的一声整个都红了。 「哟,都睑红啦!」 「呃……」他不自在极了,无法再管礼不礼貌,旋身就躲进厨房去了。 他的逃避,让楚慵儿再也忍不住的笑倒在好友身上。 「你男朋友……真的挺可爱的……哈哈哈……」 这是她的结语。 有的男人,会让你连接触的欲望都没有;有的男人,就是可爱到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跟他相处、亲近……甚至逗弄,而何别叶……正好就是後者。 第四章 说真的,何别叶实在是个很……怪异的男人,讲通俗一点就叫做「变态」。 为什麽呢? 呃……说真的,事实上一个正常的人绝对不会在床边种菜的…… 舒陌竹皱著眉头,看著地上那个大大的保丽渥永锏囊欢淹粒厦嬗新搪痰亩鳎芯酢美玫摹?br> 「小桃花,这是什麽东西?」她转过头问男友。 何别叶的家很乾净,大虽大,但是整理得非常整齐,好玩的是,他那装潢得雅致的家里竟然会出现一箱子的……呃……烂叶子。 而且是出现在床边。 「啊?」何别叶递给她一杯水。「你看不出来?」 「我只看得出来好像是一堆摆在一起的烂叶子。」舒陌竹一点也不客气的老实说。 何别叶皱起眉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你真的看不出来这是菜吗?」他非常认真的问。 「完全看不出来。」她也非常认真的回答。 「可是它们明明就是菜埃」何别叶很无辜的指著那堆「菜」。 「我真的看不出来它们有哪个地方像『菜』了。」 何别叶蹲了下来,也顺道拉了女友一起蹲下来,然後以一种非常得意、彷佛看著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的骄傲神情耐心的向她一区一区的指著。 「你看,这里是小白菜,这些是空心菜,还有这边是……」何别叶骄傲的指著那堆烂烂的小叶子,或者只有一点点绿绿的小苗。 他还没说完,就被舒陌竹给打断了,「阿叶,这是什麽?」 「啊!这是我的得意之作——红萝卜!」 「红……红萝……卜……」她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堆「红红黑黑的怪异尸体」,再看看一脸得意、活像他把红萝卜养得大得要命的何别叶。 「是啊,可是好像跟外面卖的红萝卜长得不太一样耶……」何别叶自己也很纳闷。 何止不一样,简直就是差太多了嘛! 那堆充其量只能说是夭折的萝卜婴,外形是有点像红萝卜,可是……怎麽看都绝不会把它们归类为红萝卜。 「阿叶,还有……你为什麽要种菜?」她皱皱眉头。 「我做菜好不好吃?」何别叶没有回答,反而问她问题。 「很好吃啊,超好吃、霹雳好吃的。」阿叶的烹饪技巧真的只能让人竖起大拇指。 「对啊,有没有听过『演而优则导』?我这个叫做『煮而优则养』!」他颇为得意的对著舒陌竹笑。 真是……白痴碍… 舒陌竹怏被自己男友给打败了。 「那小桃花,你为什麽要把这箱菜放在床边?」她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会在室内种菜,更别提放在床边了。 「就近照顾埃」何别叶笑意吟吟,「我上次养死了一箱菜,後来认真仔细的检讨过以後,决定把这箱放在床边就近照顾,这样才不会重蹈覆辙埃」 「噗!」舒陌竹噗嗤一声。「你……拜托,再说一次好不好?」 「喔,好啊,我放在床边是为了要就近照顾菜埃」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狂笑不止。 她从来就不知道有哪个家伙的思想可以这麽天真可爱的,他以为……以为只要把菜放在床边「就近照顾」就一定养得活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舒陌竹抱住肚子大笑,还好她刚刚把喝剩的饮料放在一边,不然肯定洒出来。 「你笑什麽?」何别叶皱著眉头,不明白阿竹为什麽要笑得这麽夸张。 「因为……因为没有人会在床边种菜碍…哈哈哈哈哈……」舒陌竹笑到受不了,乾脆爬到床上去继续笑。「而且……而且是那种烂掉的菜……哈哈……」 沉默的眨眨眼看著笑倒在自己床上的女人,何别叶微微笑开。 「你很高兴?」 稍稍止住笑意,舒陌竹一看到何别叶的脸又联想到他戴著斗笠蹲在床边辛勤的挥汗「种菜」,然後把裤管卷起来,还在肩上披著白色毛巾,一副标准的农夫样子…… 「不行了、不行了,我一看到你就想笑……哈哈哈哈哈……」 默默的靠近舒陌竹,何别叶脸上的微笑越看越不对劲。 「你……很高兴?」 「是很高兴没错……唔。」 她的唇被他用唇堵住,轻柔湿软的嘴唇不住的探索著她的唇齿之间。 另一个人的气息味道全数洒在脸上,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他的味道、他的热气…… 他厮磨著她的唇瓣,软甜的气味令他眷恋兴奋,原来只是想吓吓她的吻,在他有意无意间变得更为诱动人心。 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紧张,何别叶稳住气息,将他软软的舌尖探向她的嫩唇之间。 她急喘。 他怎麽把舌头……唔…… 何别叶的探索、勾挑、缠绕令她头昏得无法继续思考,他逗挑著她的舌头,在她受不了要给予回应的时候抽开他的唇,细细的吻上她漂亮白皙的脖子和不知何时已然裸露的肩膀。 「碍…不要咬我……」她轻喊,敏感的脖子传来令人无助的搔痒。 他要她……他幻想这一幕好久了……虽然他对情欲没有过分旺盛的需要,也没有过度的渴求,但是心爱的女人每天在自己眼前,对他甜笑腻腻的,他能不动容吗?长久以来被她撩拨又暗自熄灭的欲火在此刻藉故全数燃起。 他不理会她的抗议,轻轻的啃咬著她的颈子,然後在她习惯被他轻咬的感觉之後,又使坏的改用吸吮的。 「拜托,不要这样……好痒!」 她微带哭音的喊叫声让何别叶玩得更起劲。 他手劲轻柔的解开她的衣扣,一边以手探著她渐渐裸露的肌肤,一边啃吻著她,令她更是不能自己的发出带著哭音的申吟。 当他成功褪下她的裤子後,还捉弄的以指甲轻轻勾搔她的大腿内侧。 他吸吮著她的肩头和颈子,舌尖滑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刻意的让她酥痒搔麻,令她发出软嫩的抗议。 他玩得高兴。 「阿叶……不要啦……碍…」舒陌竹受不了的轻打他的肩膀,他在她颈肩制造的快感不知为什麽让她胸脯感到发烫、麻酸。 隔著内衣,她的烫痒敏感更为明显。 「为什麽不要?嗯?不舒服吗?」何别叶轻轻揉弄著她另一边的颈间。 「不是,可是……可是好痒……」她低低轻喘,身子忍不住那样的骚痒麻软而颤抖。 「痒?哪边痒?」他的手毫无声息的侵上她的胸脯。「是这里吗?」 「啊!」 何别叶解下她的胸罩,那对形状漂亮而白皙的胸脯轻轻蹦出,他以不轻不重的手劲揉弄她又软又烫的胸脯,指尖爱恋的画过她嫩红的顶端,从手指传来的粉嫩细致让何别叶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品尝这种感觉。 「阿竹……你的胸脯好软……」他以拇指和食指轻揉磨蹭那对红挺的嫩点,看著自己女友在身下颤抖、重喘。 她喘息著,不知道这种集合高度兴奋刺激和害怕的感觉什麽时候会结束。「阿叶……我……」 她的感觉何别叶知道,毕竟他不是第一次了,这种感觉他也曾有过。 「嘘……不怕,这个很好玩的。」他低低柔柔的安抚女友。 他想要她。 想要她的心、她的爱、她的魂、她的身体…… 桃花源,幸福发源地。 第五章 每天早上八点到九点是舒陌竹最最痛不欲生的时段。 因为……新的工作会在这个时候不停的狂猛冒出来,然後还有一堆人要前一天、甚至前两天的资料,再加上那个碎嘴又烦人的部长老是非要念她个十几二十分钟才肯善罢甘休……而九点以後,虽然她还是忙得手忙脚乱,可是通常到了九点多以後,她就会开始认命,然後默默的做著自己的事……然後午休过後又是一波新的高chao,因为大家都会开始催促著自己要的东西,所以午休过後是另一波她坏脾气成长期。 总而言之,虽然她很想发脾气,叫那堆成天只会看报喝茶闲嗑牙,不然就是一件小小的、简单的工作可以做一整个早上的家伙们,把他们的工作全部拿回去,然後以非常高傲的态度骂他们是一群猪头猪脑没用的猪头三!她还天天都想著要以非常潇洒的语调对著那个尖酸刻薄的部长说8去你妈的,老娘不干了!」不过…… 一切只是她自己非常快乐愉悦的假想。 意思就是说,舒陌竹小姐从头到尾都很没种的只能在心里骂给自己听、骂给自己高兴……要她骂出来?对不起,她没那麽大胆子。 其实也不能说她没用,只能说她比较……识时务。 舒陌竹默默的趴在桌上捶桌子,唉!讲实在一点,她也承认自己很孬! 「舒小姐,昨天要你做的报表呢?」 唉……部长才刚走,就有蝗虫一号直扑她这里而来了。 「这里。」舒陌竹眯著眼从乱得要命的桌子上摆著的一大叠文件夹里抽出其中一个交给蝗虫一号。 「舒小姐,这个表格请你填一下。」 蝗虫一号还没走,二号紧接著就跟上来了。 「舒小姐,等一下请你去找总务课的邱小姐再申请一打原子笔好吗?」 蝗虫三号也靠了过来,舒陌竹小小的办公桌旁就挤了不少人。 「啊!舒小姐,你要去总务课啊?顺便通知工友伯伯来修灯管。」 蝗虫四号来得还真是「刚好」啊! 「舒小姐,下午一点有个内部会议要开,请你抽空去整理一下会议室,然後这份资料……」蝗虫五号在她桌上摆了一份资料,「请你去影印,发送部里每人一份。」 「舒小姐,反正你要影印嘛,这份资料,」又一份厚厚的「讲义」扔在她桌上,「请你印三百六十二份,要装订好喔。」 「舒小姐,那天要你keyin的资料好了没?怎麽效率这麽低?你这样子是不行的……」 妈的!把自已的工作推给人家还挑剔个屁啊?!舒陌竹眼看一堆工作又落在自己头上已经很火了,这家伙的话简直就是火上加油嘛! 「舒小姐,你最近工作态度不好喔……」蝗虫n号也来凑一脚。 舒陌竹深深的呼吸,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可是手中的笔已经握紧了又放松,放松又握紧了好几次。 她不停的自我催眠,要自己忍耐,千万别发脾气。 「对啊!嘿,会不会是舒小姐的大姨妈来啊?女人大姨妈来不是都会情绪很不稳吗?我想到上次那个秘书处的陈小姐啊,大姨妈来了情绪不稳的那个样子就令人倒胃口,」蝗虫男对著其他蝗虫们暧昧一笑。 蝗虫们笑成一堆,几个蝗虫女还不甚真心的笑骂:「哎呀!你这个色狼!呵呵呵……」 忍耐、忍耐…… 啪! 她听见自己理智断裂的声音。 「你他妈的再给我说一句试试看!」 此话一出,整个会计部安静了下来,非常安静,异常的安静。 连坐在最里面的部长都站了起来,那张平素一可刻的唇也张得大大的。 「你!」她发狠的指著那个蝗虫男,「每天上班只会把工作扔给我,然後就在旁边看报纸,看完就去别的部门泡妞、哈啦、聊天打屁,什麽事情都不做,你有什麽资格说我?!」 「我……」 「我什麽我?!报表你填了几张?资料你keyin几次?我看你现在连过帐都不会,倒是办公室的文具污了不少嘛……铅笔、橡皮擦、订书机、订书针、原子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去总务课拿日光灯管!」 其他女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还有你!」舒陌竹怒瞪那堆每天快榨乾她的蝗虫们,「只会打电话聊天、补妆、聊八卦,你该做的工作做了多少?一张小小的单据可以填一个早上,却要我十分钟填妥核对完?放你妈的屁,你这样还敢说我工作效率不佳?!」 她用力的呼吸,胸口一起一伏的,整个脑袋还处在完全不理智的状况下。 要是舒陌竹还有理智的话,是不可能这样的……因为她有理智的状况下是很孬种的。 「呃……」理智稍稍回笼,她不安的看著眼前的这些蝗虫。 「上班时间吵什麽吵啊?!」部长突然皱著眉高声尖喊。「统统给我回座位上工作!」 呼……感谢上帝。舒陌竹在心中默默画著十字架。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她的部长是这麽的美丽、完美、令人由衷敬爱,也是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宛如天籁! 「啊呀,我突然想到有事要做……」 「是阿是碍…呃,舒小姐……那个总务课我自己去好了……」 「呃……」 其他人没说什麽,一个个边尴尬笑著边把方才放在舒陌竹桌上的文件资料拿回来,然後再尴尬的点头微笑,走回自己的座位。 突然,舒陌竹发现工作少了好多,感觉有点空虚呢!! 嗯……她果真是个自虐狂! ☆☆☆ 今天大概是舒陌竹这些年来第二次或第三次准时下班回家,就在她非常不习惯的搭电梯到大厅准备要走出公司时,她的右眼皮突然不停的抽动。 呃?怎麽会这样?舒陌竹停下脚步。不会吧?人家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耶…… 「哟!阿竹哟!」 隔著老远,武展元挥动著他那大熊一般的粗壮手臂,完全没有一个企业领导人的样子。 果然是右眼跳灾…… 挫败的看著那头笨熊几乎是连奔带跳的跑向自己,身後还有一堆一级主管瞪大了眼住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喔!她真的很想踹那头大熊! 舒陌竹一点也不想在公司跟大熊有任何一点一滴的牵扯,因为那样会……「灰熊」麻烦。 「阿竹,你干嘛不理我?」武展元皱著他那黑黑浓浓的粗眉偏头看她,右手还状似熟稔的拍拍她的肩膀。 她快哭出来了,尤其是看到周遭来来往往的人不停的用惊异和暧昧的眼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流连的时候,她除了想哭,还想要给大熊用力的一拳。 舒陌竹几乎可以想像得到他们会被说得多难听。 「没有……」她挫败的抹抹脸。 「呃?阿竹,你到底怎麽啦?一点都不像你!」武展元眨眨大大的眼睛,指著自己,「我是大熊啊!武大熊!」 「我知道你是大熊……」让我很想砍你个十刀八刀的大熊!舒陌竹在心里默默的补充。 「那你为什麽不理我?」武展元一脸的无辜。 「可是……你干嘛在这麽多人面前叫我啦!」她低嚷,以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声音里的责备很明显。 看著阿竹在他面前低声吼叫,武展元有点难过,「原来你不当我是个朋友。」 「不是!」她挫败的撇过头去,「大熊,只是我们身分相差悬殊,又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如果让人家看到我们两个很熟的话,又不知道会传出什麽莫名其妙的流言!」 「我也有交朋友的权利吧?」武展元拍拍额头,连跟朋友打个招呼都会有流言,他真的不知道这有什麽好传的。 「是有,可是……」 「没什麽好可是的!」他打断她的话,「交朋友是我的自由,向阳工业是我的,我高兴怎样就怎样,没有人可以干涉我!今天就算我要把向阳工业送给你也是我的事,其他人没有权利置喙些什麽!」 「大熊,你不要这麽激动嘛……」 「我不是激动,只是我不喜欢连交个朋友都要躲躲藏藏的。」武展元大笑,搭上她的肩,「不说这个了,走,去找阿叶吃晚饭!」 舒陌竹不安的看看四周,有人正在窃窃私语。「你先去,我搭公车去找你们。」 「你跟我一起去不是更好?省钱又省时间。」武展元看到了她脸上的为难,抬起头,凌厉的扫了周边」眼,「走!我们一起去啦!」 「可是……」 武展元用著他大熊般的蛮力硬是搂著她的肩往外走,「我刚刚回来,懒得再把车停到停车场,正好不用再下楼。」 「你把车停在哪?」舒陌竹皱眉,不解为什麽大熊不把车子停在地下室而要停在外面的小巷子,那他不是要走更远吗? 「就停在大楼外的广场上。」武展元很是自然的朗声大笑,「我本来就想说上楼去看你要不要一起去阿叶那里吃晚餐,最近比较忙,没空去他那里,倒是挺想念他的炒饭的。」 「喔……炒饭我前几天才吃过……等等!」她停下脚步,瞪大双眼看他。「你……你说你把车停哪?! 「广场那边埃」武展元也停下脚步看她。 「你这个白痴!」舒陌竹用力的给他手臂一拳,「带我去你停车的地方!快!」 「会带你去啊,不然怎麽坐车?不过你干嘛这麽急啊?」武展元皱著粗粗的浓眉。 「你真的跟何别叶是同学耶……」她硬推著武展元。 「怎麽说?」在她的催促之下,武展元倒是很认命的推开那扇大大的玻璃门。 「生活白痴,真怀疑你们是不是真的在台北生活过。」 舒陌竹猜得没错,大熊这种只能活在深山里的动物果真不适合活在都市,因为那个生活白痴的车……被拖走了。 看到呆滞的大熊!那家伙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我的车……被偷了……」 武展元用熊般的声音控诉著狠心的老天爷,为什麽要让他的车被偷? 心疼啊!一辆车虽说不贵,但也不便宜耶! 他的新款宾士s32o…… 站在一边的舒陌竹好整以暇的环抱胸口,挑眉,一边的脚还不停的踏著拍子。「你的车没被偷啦!」 「啊?!真的吗?」武展元脸上露出希望之光,转头看著她。 看到一只大黑熊装出那种可爱又惹人怜爱的表情,舒陌竹真是有好复杂的感觉啊! 不过最大的感觉就是……她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抱著肚子忍住笑意,「你不知道世界上有『拖车』这个词吗?你的车子被拖走了啦!」再也忍不住,她大笑,「好一头活在深山里的大熊啊!」 「我怎麽会不知道有拖车这种词!只是……」武展元欲言又止。 「只是什麽?」 「只是从没有被拖过,我不知道这件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没办法适应。」武展元挫败的搓揉有著黑色粗粗大胡子的脸颊。 舒陌竹再次大声狂笑。 由此可知,熊……真的不适合活在都市里。 ☆☆☆ 通常认识越久的朋友,就会在对方倒楣的时候笑得越大声。 武展元羞愤的想著,看站在吧台里的老朋友笑到失去了平时的形象,笑到没有办法自制,笑到前俯後仰,笑到嘴巴大张…… 他真想拿个榴梿什麽的塞进何别叶的嘴里! 「阿叶,你笑得好丑喔!」 总算有个人出来主持公道了!武展元感动的想著,可爱的员工……我一定要加你薪水! 何别叶停止笑声,故作忧郁的看了女友一眼,「你觉得我很丑?」 「是很丑埃」自顾自的啃著男友做的超大草莓塔,舒陌竹虽然忙碌,却没忘记点头,「不过丑归丑,至少没比大熊听到车子被拖走时的表情还拙。」 他们两个一起笑,讲正确一点,是一起耻笑。 而刚才才在心里默默为舒陌竹加薪的武展元突然觉得自己的确像个好骗的笨蛋。 「是是是,只有你最好看!」武展元冷冷的笑著,「脸上全是奶油的幼稚女人!」 「你……你……臭大熊!」舒陌竹咬著下唇,对著男友装可怜,「小桃花……大熊欺负我!」 何别叶默默的看了武展元一眼後,对著女友露出安抚性质的微笑,「不要理熊科动物,好乖,来,亲一个。」 他低下身子往前探,让那个满脸奶油的女人亲吻一下嘴唇。 「呃……你们两个……」武展元一脸恍然大悟的指著那一对满脸奶油的男女,「好样的!你们搞在一起了?」 「喂!大熊,不要说『搞』这种字眼好不好?真难听!」舒陌竹差点把手上的半个草莓塔砸过去。 「好好好,说真的,阿叶,什麽时候的事?」他真是好奇。 「你去国外出差的时候。」何别叶用纸巾擦掉女友脸上的奶油後,才处理自己脸上的。「要喝什麽?」 「啊!为了庆祝这种好事,我要开香槟!」武展元豪迈的拍著吧台。 「没有香槟了。」何别叶定定的看著老友。 「好吧!喝啤酒好了!啊,老是喝香槟阿红酒的也是会烦的,好久没喝啤酒……」 武展元的话很快的就被何别叶打断。「也没有啤酒。」 「啊?也没有啤酒?」武展元眨眨水汪汪的熊眼。 「是没有啤酒。」 「怪了,你家今天怎麽什麽都没有?」 「其实有,只是怕你喝不惯。」何别叶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舒陌竹把她手上的草莓塔啃光,「阿叶,我也要喝!」 「不行,你只能喝鲜奶。」 不理会女友可怜兮兮的眼神攻势,何别叶迳自倒了杯鲜奶递给她。 「哈哈哈哈哈……小孩子还是乖乖喝鲜奶的好。」武展元很没人性的亏她。 瞪著武展元,舒陌竹还是很认命的捧著男友准备的鲜奶。 「元,你喝可乐。」何别叶把一杯黑色的液体递到武展元面前。 「哈!你也没好到哪去!」她对著武展元叫嚣,「喝可乐的小鬼!」 「阿叶,我不要喝可乐。」武展元皱眉,一双大眼恶狠狠的瞪著那杯可乐。「都几岁的人了,还喝可乐这种给小鬼喝的饮料?我又不是小孩子!」 「抱歉,本店现在只招待鲜奶和可乐。」何别叶定定的说。 「阿叶……」武展元求饶的看著他。 「大熊,你乖乖喝了吧!」舒陌竹愉快的拍拍大熊,「喝了顶多被我耻笑一下而已嘛,不喝的话……啧啧啧,说不定小桃花会不爽哟!」 「他才不会!」 武展元才刚信誓旦旦的说完,何别叶就冷冷的低声加了句,「不!我会。」 「阿叶,拜托你饶了我……我不要被阿竹耻笑啦!」武展元快崩溃了,「今天这个女人不肯认我,好不容易要认我了,然後车子又被拖走,车子被拖走也就算了,打电话叫司机去领车以後还被这个女人拖去坐那种又臭又脏的公车,然後还要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耻笑,被耻笑也就算了,现在你又逼我喝这种小鬼才喝的东西?!」 「竹,你不认元?」他微微皱眉,「怎麽回事?」 「喔,没有啊,大熊这个白痴在公司楼下大厅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叫我,我怎麽可能会认他,被这只大熊害死了啦!明天我稳死!」讲到这个舒陌竹就头昏。 「元,你会害阿竹被欺负。」幽幽的,何别叶又轻睨了一眼这个熊科同学。 「谁敢欺负你?我明天就调你当秘书,看谁敢欺负你!」武展元豪迈的朗声大笑,「这总没有问题了吧?!」 「不,我会死得更难看!」舒陌竹头疼的拍著额头。 「阿竹,对了,我第一次认识你就想问了,为什麽你的工作好像总是做不完?」武展元紧锁著浓浓的墨眉,「我不记得向阳工业会计部门的工作会需要让一个小小的员工加班加到那麽晚。」 「呃……没有啦……哈哈……」她乾笑。 「阿竹,你真的不跟元讲?」何别叶眼里满是不赞同。 「拜托,小桃花,这又没什麽好说的。」她拍头大喊。 「阿竹,我不喜欢自己的公司出现问题却一无所知。」武展元认真的表情显得他炯炯有神的双眸更明亮。 「大熊,每间公司一定都会有这种问题的,我觉得如果没有出什麽大问题,事实上这种事情在上位者是不用知道的。」 舒陌竹光用脚趾想也知道大熊知道了会开除那些家伙,她虽然不喜欢同事们剥削的行径,但也不希望他们全卷铺盖走路。 「但是现在问题似乎已经很严重了,所以我要知道。」武展元皱著眉头。 「不会啦,我已经发过一次火了,他们不会再这样了啦,大熊,你别担心。」舒陌竹著急的看著何别叶,「阿叶,你帮我说话啦!」 沉默了好一会儿,又看看女友皱著眉不想开口的样子,何别叶低叹了口气。 「元,喝可乐吧。」 看看何别叶,再看看舒陌竹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武展元再笨也懂他的意思。 拿起那杯可乐,武展元仰头就灌进嘴里。 「碍…」何别叶轻吟一声。 「噗」武展元喷出所有的液体,然後用力的咳嗽,「这是什麽鬼东西?!」 「啊?」舒陌竹完全没有进入状况。 「妈的!阿竹,你男人在可乐里给我加醋!」 在熊一般的吼声之後,爆出一男一女的放肆笑声。 第六章 事实上舒陌竹想的的确是对的,事情并没有这麽简单。 光看今天她还是迟到,但是部长却没有出来狂念她,要胁著要开除她,然後再丢一堆工作给她就知道。 而且,看看她的同事们,明显都在躲著她,她对著他牵蔷筒凰祷爸蛔鲎约旱墓拢凰扯运牵蔷涂记郧运接铩?br> 舒陌竹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办公桌,突然觉得很无聊。 平常的工作太多了,现在一下子少了这麽多工作,那一点点的量她三两下就做得差不多了,而且又没有新的工作进来…… 现在才下午四点耶,难不成要她敲一个钟头的桌子吗? 唉,一定被说得很难听。 也许是因为连续剧都这麽演、小说都这麽写,所以今天无论她怎麽在厕所里头等、怎麽在茶水间里「埋伏」,甚至中午买便当之後悄悄的潜回办公室,都没有办法听到有关自己的绯闻。 这种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痛苦心态在胸中煎熬了一整天,其实这是一种很难受的事,虽然可能被骂的话她都想到了,可是她就是想亲耳听一次。 如果用长一点的句子来说,这叫做「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用短一点的句子来说,这就叫做「犯贱」! 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好奇与冲动,舒陌竹装作要去茶水间泡茶的样子大摇大摆的晃出办公室,然後再悄悄的摸回来。 她一晃出去,办公室果真就立刻起了骚动。 「婊子!」蝗虫三号先开了口,劈头就是一句脏话。 「看不出来她这种女人也能勾搭上总裁!」蝗虫五号妖娆地撩了一下柔软的发丝。 「是啊,没身材、没脸蛋的小鸭子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哼!」蝗虫一号的语气里带了不屑和很容易察觉的羡慕。 「就男人的角度来看,如果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选她这种凶悍又不知道温柔为何物的男人婆当女朋友!」蝗虫男从鼻子喷气,上次舒陌竹对他的羞辱他记忆犹新。 「我看喔,她大概是握住了总裁什麽把柄,恐吓总裁一定要跟她在一起,要不然英明神武、英气飒然的总裁怎麽可能看上她这只丑小鸭嘛!」 「耶?说不定哟……」其他人纷纷附和。 「对了、对了,我昨天还看到总裁在大厅跟她打招呼,才知道那个婊子勾搭上总裁了。」她眼里的不齿十分明显。 「怎麽可能?肯定是她先跟总裁打招呼的,总裁不可能主动跟她打招呼的啦!」蝗虫女微颦著细眉。 「我看啊,她肯定上了总裁的床了!」蝗虫二号以非常孝但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音量说著自已的猜想。 此言一出,果真引起热烈的回响。 「哎呀!这就说得通了,她上次敢那样辱骂我们,肯定就是仗著有总裁在背後当她的靠山嘛……」 「对嘛!还说什麽我们都只会把工作丢给她!哼!请她帮个忙而已,不帮也就算了,还摆那张臭脸给大家看,跩什麽跩啊!」蝗虫男忿忿的挥了下拳头。 「对嘛,只不过请她帮个小忙而已,顺便给她磨练的机会啊!她是年资最浅的,帮帮忙也可以顺便学啊,这是给她学习做事的机会耶!」 几个人越说越高兴,越讲越大声,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小心谨慎。 「我看她这样的个性不论到哪间公司都不会受欢迎!」蝗虫一号撇撇嘴唇。 「我才冤咧,只不过请她顺道跑个腿而已就被骂成那样……」 「我更冤!被说成是不事生产的烂人,还会偷公物回家私用!」他只要一想到前几天的事,心里就满满的怨愤,虽然他是有拿公司的文具回家使用,可是……公司有那麽多文具,给他一点也无妨嘛!那个女的干嘛这麽计较呢? 「拜托!我哪有每天上班只会讲电话啊,只不过偶尔有事讲一下而已嘛,她干嘛反应这麽大!」蝗虫女之一轻轻的挑著左眉,态度优闲却掩不住眉眼间的不屑。 「我们有这种同事真是三生不幸!还要小心翼翼的做事,不然人家可记得牢牢的呢!随时都在监视著我们在做什麽,好准备夸大事实,让人家误以为她是会计部的一朵可怜小花!」她唇角勾勒著一抹不齿的笑容,彷佛与舒陌竹立下不共戴天之仇。 「哼!她甭想!我在业务部有朋友,我先放话出去,绝不会让她得逞的!」 「说不定她还跑到总裁面前打小报告呢!」 「肯定是!」 「那我们不就完蛋了?!被她这麽一妖言惑众,总裁肯定会误信的!」 「好可怕啊,我们怎麽会有这种同事?」 各人说各话,把话说得越来越难听,活像舒陌竹真的跟武展元有一腿,真的在武展元面前打同事们的小报告,真的是因为背後有「强大的势力」而对同事胡乱发飙。 虽然早知道自己会被说得很难听,也已有了最坏的想法和打算,但是真正听到别人这麽说自己、看自己,然後又完全没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舒陌竹的心里仍不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难过。 她这些年的委曲求全、默默做事,只是为了部里的和谐,然而,在这个时候自己看来只是狗屁一堆! 一股莫名的怒气支使著她,舒陌竹缓慢而坚定的直起身子向自己座位走去。 办公室里的人们依然起劲的谈论著,丝毫没有发现主角正「微笑」的从旁边走过去。 将办公桌收拾整齐,舒陌竹潇洒的拎著包包再次从那堆人旁边走过。 「大家慢聊啊,我先走一步,总裁还在等我呢!」 最後那句话简直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踩著硬生生的脚步,舒陌竹感受到後面那堆人投射在她身上的错愕眼光,怒火和得意同时在胸口狂焚著。 她张狂的大跨步,踩踏地板的声音昭告众人她惊人的怒气。 看得出来,她很想骂人。 ☆☆☆ 「可恶——」拉长了尾音,舒陌竹狠狠的发泄出她的怒火。 吧台里的男人沉默而不解的望向女友那张气呼呼的脸,然後默默的从冰箱里拿出又大又好吃的布叮 扁著嘴,她可怜兮兮的看了男友一眼,可是那朵桃花却还是忙著清洗杯子不理会她。 舒陌竹不明白,她很少看到何别叶打开店门迎接客人,可是为什麽还有那麽多的杯子、盘子可以洗?更奇怪的是,为什麽那家伙没工作还活得下去? 靠他种的那些烂叶子吗?哈!别傻了。 乖乖的吃著布丁,舒陌竹先前的怒气早就被脑袋里一个又一个奇怪的问题给消弭得无影无踪了。 「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这个人真奇怪,刚刚她气个半死,他却洗他的杯子不理她;现在她不气了,这个男人才来问她这种烂问题。 「嗯。」她闷闷的哼了一声,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想说,可心里十分期盼他重视她心情不好,焦急的问她怎麽了。 「喔……为什麽生气?」 可恶!这个男的就不能稍稍表现一下他有「焦急」的感觉吗?他难道不知道他那种平淡如水的语气会让她更火大? 「不想讲!」舒陌竹重重的撒过头去,还从鼻头哼了一声。 她偷偷用眼角的馀光看了男友一下,心里的盼望越来越急切、越来越大。 「喔,那就算了。」何别叶对她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继续他的工作。 看著那个白痴男人洗杯子洗得好像很高兴,又那麽专心的样子,舒陌竹真的很想跟他分手……真的很想。 不过在分手之前,她想她会先给他一拳。 他难道不知道女人有的时候嘴上说「不要、不想、不愿意」,但心里想的却又是另外一套吗?她当然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假、很做作,可问题是…… 她就是这样子嘛!希望他为了她心情不好而著急、希望他能把所有的焦点投注在自己身上、希望得到他所有的关心与爱,像个小公主似的渴望得到他所有的注意力,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他怎麽样她都无所谓,也丝毫不在意,但在心底,又气、又嗔又期待他怎麽还不过来安抚自己…… 女人心果真是海底针。 她瞪那个不知道洗了几次杯子的男人一眼。 「阿叶。」她幽幽的呼唤。 「嗯?」他很是不真心的挑个眉,代表他听见了,不过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敷衍。 「阿叶。」 「嗯?」他仍然专注的清洗著那些杯子。 舒陌竹冷眼看著那堆已经洗净的杯子再一次被「拖下水」,然後洗完了以後,再换一批,如此一次次的来来去去,她觉得那些杯子都快被洗到脱皮了。 「阿叶。」 「嗯?」 「你能不能不要再洗那些杯子了?它们快脱皮了耶。」她支著下巴,原先不受重视的委屈已经被遗忘,只剩下满满的好奇。 「不然要做什麽?」何别叶微笑看著她,「洗盘子好了。」 这家伙说到做到,立刻弯下身把成堆的盘子一叠一叠的拿了出来。 「盘子……你不是每天都在洗?」舒陌竹呆滞的看著男友。 「是啊,不过不知道该做什麽埃」 「呃……那东聊聊?」 「聊什麽?」何别叶微笑,好整以暇的看她。 一看到他那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舒陌竹就知道这家伙的阴谋了。他根本就是在等自己上钩!这家伙就是等著她自已巴过去跟他说她心情不好的原因! 「你这人很贼耶!」她气呼呼的瞪著他。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她话里的指责是针对什麽。 「喔?我倒不这麽觉得,只是在『鼓励』、『引导』你说出心里的话罢了。」何别叶一脸贼笑。 「你明明就是在等我自投罗网嘛……你都不问人家到底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她嘟囔著,对他的怨怼似乎不是很真心,只是纯粹随口抱怨罢了。 「我有问啊,是你自己不说的。」何别叶微笑的指正她,「我说:『喔……为什麽生气?』你说:『不想讲。』是你自己不想讲的碍…」 「可是……」她亟欲反驳又不知该说什麽。 「可是什麽?」 「可是人家是希望你一直问嘛……」她软柔的嗓音带了点想引他注意的小女儿骄纵。 「好,我记下来了,以後会一直问。」何别叶开始擦乾杯子和盘子,反正目的达成了,他也没必要继续白费工夫。「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麽要生气?」 回到正题,舒陌竹重新拿起汤匙挖著她的大布叮「嗯……」 「嗯?」 「就是……」她实在不太晓得怎麽开头。 「就是?」 「哎哟!我不知道要怎麽讲啦!」舒陌竹有些急躁的搔搔头皮。 「用嘴巴讲,请说。」 深深吸一口气,她再次尝试开口,「我……」 「嗯?」 他一「嗯」,她所有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去了。 「讨厌!被你一『嗯』,我又讲不出来了啦!」她皱著脸,真的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 「万事起头难。」何别叶胡乱抹乾自己的手後,揉揉她的头发,「不如这样好了,我问你答?」 「好。」 「是公司的事?」何别叶怎麽想也只有公司的事才可以让她露出疲态。 「嗯。」她懒洋洋的点点头。 「又被欺负了?」她曾提过这件事。 「不算是……」 「好了,我真的猜不到了。」他耸耸肩,「你就不能好心点,接下去说吗?!」 「好啦、好啦……」舒陌竹左右顾盼,东摸摸西摸摸,一下子挖口布盯一下子喝口水,看起来好像挺忙碌的。 「舒陌竹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说?」他双手环胸,冷冷的盯著她。 「好嘛!你总要给我时间培养情绪嘛。」她扁扁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该不会要我等个十年、二十年吧?」 「哎哟,呃……就是……」她尾音拉得长长的。 「就是?」何别叶忍不住,掐住她的脸颊往外拉。 「唉!好嘛、好嘛!」她挥掉他的魔手。「还不就是前几天我又被欺压,一个忍不住我骂了出来,把所有蝗虫一个个骂过一次,像个女王一样一个个指著鼻子骂……小桃花,我跟你讲,他们全都吓呆了,连部长也吓坏了。」 「呵呵,然後呢?」他继续擦著杯子。 「然後?我就做我自己的工作啊,再来就是悲惨的开始了。」她幽幽的掏弄著布了,「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不用做别人的工作了,只要把我自己分内的事做完就好了,可是突然少了那麽多工作,我好不习惯,常常到了下午三、四点我就没事了……」 「喔?这样不好吗?」他拍拍她的头,「别想太多,只是你还不适应只做自己分内工作的感觉罢了。」 「嗯,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在於上次大熊不是在大厅里跟我打招呼吗?还不到两天,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变成绯闻女主角……大熊不知道他那样的举动会给我带来多少麻烦,先不说流言好了,光是爱慕大熊的女人的白眼我就不晓得受了几个了。」 「喔?有流言?会有什麽流言?」 何别叶就是不喜欢很多台湾的职场文化,例如喝花酒、包红包之类的,但又想回到这个从小生长的熟悉地方,才会迟迟不愿意进入商界。 否则以他的能力、聪明才智和手腕,绝不单是一个餐厅老板这麽简单的。 「例如……我就是因为攀上了大熊才敢得罪同事,颐指气使的对他们挑东挑西的;还有说我肯定上了大熊的床;说大熊的眼光很差、怎麽会看上我这根小萝卜;说我摆臭脸、没有互助精神;说我一天到晚盯著他们的一举一动、准备要去跟大熊打小报告。」 她吼完了,真喘! 「他们都没事做吗?怎麽还有时间说别人坏话?」何别叶皱皱眉头,准备为女友泡一杯她喜欢的热可可舒缓情绪。 「谁知道?不过自从我骂过他们以後,就没有人敢再拿他的工作要我『帮忙』了。」舒陌竹得意洋洋的继续玩弄那堆被她玩到看起来像尸块的布叮 「喔?!那很好埃」 「是很好没错,不过流言多得令人想吐。」 「别理他们说什麽,他们乱讲的。」何别叶把可可粉倒入杯子里。 「我第一次觉得再也受不了那里。」深深的叹一口气,她有点受不了的搔搔头,「三年对我来讲真的是极限了。」 「那就辞掉啊,再找一份新工作。」倒入热水,他徐缓的搅拌著。 「没钱吃饭啊,我可不想饿死。」舒陌竹光想到水费、电费、瓦斯费、电话费,还有每个月要拿回家的钱……她就头昏,当初老妈要她乖乖住在家里就好,别学日剧的女主角为了工作一个人住在外面,她不肯听,这下子好了…… 「你有我埃」他把热可可放到她面前,顺手搔她的头发。 「呃?你想结婚?不会吧?」她瞪大眼睛,惊恐的看著何别叶。 「如果你想结婚的话我们就结婚啊,如果不想也没关系,我尊重你。」何别叶支著下巴看她,一脸满足的样子。 「没有……我觉得……一个人生活其实不如我想像中的简单,好苦喔……我怀念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什麽都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没饭吃,不用担心费用缴了没、有没有钱缴,即使天塌下来,也有大人撑篆…」泪珠悄悄的从她眼里滚了下来,舒陌竹粗鲁的擦掉泪水。「为什麽我总是在原地打转,每天做著相同的事情、看到相同的人,然後相同的行程一直来来去去……我好烦喔!阿叶,我真的很厌烦这种感觉,我每天除了来你这里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人事物可以引发我想说话的冲动……我讨厌这种感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没用了,为什麽我总是觉得别人不会有这种窝囊的感觉?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这种人生吧……」 「嘘……好了,别哭了。」何别叶微笑著,「人生是自己去创造出来的,也许身不由己,但是怎麽样苦中作乐才是最要紧的,你明白吗?我倒觉得你挺勇敢的,因为你至少不会像我一样逃避现实啊,对不对?!」 「逃避现实?」 「是啊,元一定跟你说过我们是大学同学,就是因为我觉得我不喜欢台湾的职场文化,但又想回来,所以才选择回来以後怎麽样也不肯进入商场,开这间小小的餐厅谋生。」这是何别叶第一次在女友面前提及他的私事,但是他却不觉得怪,反而感觉不管跟她说什麽,都是非常自然的事。 「喔?怎麽我觉得你这间餐厅有开等於没开,你老大高兴就开店,不高兴就关门,我常常想你到底靠什麽为生……」 「喔,我有做一些投资埃」他笑笑的拍拍她的头,「不然怎麽可能养得起这间店?哈哈哈……」 「呃……还好你没说是靠你床边的那些菜活下来的……」 「怎麽可能?」何别叶睨了她一眼,「不过为什麽感觉种那些菜比玩期货股票还要难?」 她第一次听到人家说,种菜比玩期货和股票难…… 「是你自己技术太差劲了吧?」 「我明明就很认真的种它们,也很认真的呵护它们埃」他一脸的无辜,活像那堆菜欺负他似的。 看著小桃花无辜的喃喃自语著,舒陌竹突然灵光一闪。 「我决定了!」 「啊?」 「我要去找桃花源!」 第七章 「我要去找我的桃花源。」 她定定的看著他,眼里写满坚决。 「喔。」何别叶轻轻应了一声。「不准去。」 「为什麽?」舒陌竹瞪大双眼看著他。 「因为你一个女孩子家太危险了!购伪鹨兑埠芗岫u目粗赋怯形遗隳悖蚴潜鹑伺隳阋黄鹑ァ!?br> 「不要!」她尖声反驳,「如果还让人陪著去那就不叫做找桃花源了!」 「那不要去好不好?我会很担心。」何别叶低垂著眸子看她。 「不要!我要去!」她像个孩子似的任性。 「可是我会担心你。」 「我不管、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我要去找我的桃花源!」她嚷嚷著,长久以来工作的苦闷已经闷得她好难受了,再不脱离一下这种地方她肯定会死。 他皱眉,难得严厉的对她大声说话,「阿竹,我说过我会担心你,要不就是我陪你去,要不就是你不准去,让你二选一。」 「我……我……」她泪眼盈眶,声音微颤。「我要自己去。」 「不准。」 讨厌、讨厌、讨厌!他明明就知道桃花源对她有多重要,他明明就知道这是她的梦想,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怀抱著的梦想,他为什麽要破坏?他凭什麽破坏?! 「我要自己去……」 「你不要这麽任性好不好?」何别叶被她的执拗搞得有点不耐烦,她是怎麽了?她从来就没有这麽任性过埃 她任性?!所有的委屈和难受,在公司被人欺负吞下的泪、听到流言时吞下的泪……这个时候因为他的一句话全部爆发开来。 「就算我……任性……我要去……我要自己去……」她像是个倔强的孩子,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还不肯让步。 「我是你男朋友,所以我要顾虑到你的安全,这样太危险了,我很坚持,你不准一个人去找什麽桃花源!桃花源跟安全相比,就不算什麽了!」 身为一个男人,他再怎麽宠疼她也不可能真的放心的让她一个人到处跑,她就不能设身处地为他这个男友想一下吗?找桃花源真的一定要一个人去吗?又真的一定要去找吗?难道跟他在一起还不够幸福吗? 真正令何别叶动了心火的是最後一个想法。 「我以前也常常自己去找桃花源碍…那有什麽了不起的?!」她瞪他。 「那是以前,现在你有了我,身为男友的我就有责任也有权利管你的安全问题。」他虽然柔和,语气却十分的坚定。 「因为你是我男友,所以不准我去?」 「对。」他认真的看著她。 「不要拿男朋友的身分压我!你为什麽都不能了解桃花源对我有多麽重要?好!如果你要这麽坚持的话,那……我们分手!」 颤抖的从紧咬著的唇齿间迸出最後四个字,舒陌竹头也不回的跑出那家没有名字的小餐厅,而没有名字的餐厅里……一样站著一个男人,默默无语的望著她离去的背影。 ☆☆☆ 从那天起,舒陌竹再也没有去何别叶的餐厅、何别叶的家、没有给他任何消息,像是彻彻底底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那天,她逃也似的离开他,他虽想追上去,但不知为什麽,他的双脚像是黏在地上似的,不能移动分毫。 第二天,他以为她只是情绪不好,还不能想通他的用心良苦。 但是第三天过去了……第四天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第五天,他总算等到了武展元主动提及她的消息,虽然武展元一睑惊讶的看著说不知道她去向的他,但是……好歹他知道了她请长假,也知道了她人不在国内……她终究还是不顾他反对的只身离开了……她还是坚持碍… 他依然如旧的正常作息;他依然如旧的去到他的小店,洗他的盘子、杯子,擦他的吧台和桌子;他依然如旧的种那一大箱的菜,而那些菜也依然如旧的养不活…… 但是……他不再微笑,不再开店,只是一个人默默的重复著一天又一天的工作,也不再……认真「耕作」。 因为曾经让他微笑的女人不在他身边了。 终於,在舒陌竹离开的第八天,他收到一封信。 坐在床沿,何别叶几乎是兴奋的打开信封,里头只有一张薄纸。 她写信回来了、她写信回来了……是报平安吧?是告诉他她找到桃花源了吗?还是有哪边很好玩?又或者是…… 他所有的兴奋、所有的猜想、所有的喜悦统统都在看到内容以後乍然消失,好不容易有了的笑意也僵在嘴角。 我会离开,带著我所有的痛和恸…… 你不会找我……你无动於衷, 你只是待在原地, 任我对著你微笑,泪落。 没有交代她的去处,没有归期的说明,她就寄来短短数字,竟然可以揪得他平静无波的心硬生生的疼了起来。 何别叶轻轻的触抚著那张纸,柔和而眷恋的看著它,似乎是想感应到她写信的时候肌肤触碰到纸张的温度。 是吗?她要离开他了,不再回来了吗? 还是她在异国找到了真正的桃花源,自己已经不再是她的桃花源了……不再是了……不再是了…… 何别叶缓缓的、紧紧的闭起双眼。 该结束了吗?她终究还是不要他了?他不知该怎麽说,但涌上的痛感硬生生刺进心脏! 他不想分,一点都不想……他不要跟她分……他不想失去那朵可爱的桃花。 她是他好不容易找著的桃花源啊! ☆☆☆ 有些人,外表粗犷、内心纤细;有些人,外表纤细、内心粗犷;更有些人,没有表里不一的情况,外表就能反应出内在。 武展元就是这麽样的一头熊。 拿出他自认最大的耐心和毅力死盯著眼前那株感觉快枯死的桃花。 何别叶仍一如以往的清洗著盘子,脸上的表情、肢体动作依然如旧。 「阿叶。」 那双死灰的眸子冷冷浅浅的看著武展元,没有说话,就这麽盯著他。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他真的很难过看到今天这种局面。 阿竹一声不响的走了,阿叶根本就不说话,他就算想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也无从得知啊! 他打电话给阿竹,没人接;去她家,大门深锁,到处都打听不到她的下落;问她同事,才知道她在公司根本没什麽谈得来的朋友,然後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才知道他们两个在公司被传得有多难听,而他一直被蒙在鼓里,那些流言都由她一个弱女子独自承受…… 武展元担心阿竹,更担心眼前的阿叶!他简直不像是记忆中的他…… 何别叶仍旧盯著老友的脸,双眸空洞而无神。 「阿叶,你好歹也跟我说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嘛!」武展元苦口婆心的说,他从来就没看过阿叶这个样子。 他心情再不好、再不舒服,也只是喝酒灌醉自己一个晚上罢了,他真的没看过阿叶这样,有点……有点像行尸走肉。 他没再煮过任何食物,却不停的洗杯盘。他生活规律得令人心惊,每天早上天还没一见就来到店里,虽然他的店已经形同虚设。 他像是……像是在等待什麽,等著,就这麽等著,等到发枯骨散,等到心冷,等到心死! 心死?!武展元突地一惊,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口爬行。 「阿叶,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何别叶将视线转回到他身上,但还是那副活尸的样子。 「阿叶!你不可以这样!醒醒!醒醒好不好?你跟阿竹到底怎麽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武展元吼著,一把抓住他的肩头不停的摇晃。 何别叶任由他摇晃,目光还是呆滞。 原本不算单薄的身躯此刻看来显得瘦弱不堪,就像枯枝一样。 「阿叶,你不可以这样,你不能这样!有什麽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你不把我当兄弟看了?!你为什麽不说?为什麽不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了有多难过?好像……好像你随时都会死掉,好像你只是在等死罢了。我拜托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好不好?」 何别叶看著他,淡淡的将视线移向门外,仍是抿著唇不言不语。 「阿叶!」武展元快抓狂了。「你再这样的话我就把阿竹给抓回来,让她看看她把你搞成什麽鬼样子!我也可以问问她到底要怎样才高兴!」 「不要这样……」何别叶久未开口的嗓子沙哑。「让她自由。」眼泪迅速而笔直的滑落,「让她……自由。我能给她的爱,就是让她自由。」 他不想放手,从来就不想!他不知道桃花源真的有这麽重要吗?比她的安全问题还重要?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他真的只是担心……原本还以为他们这辈子就这麽平淡地相守,幸福到老…… 但是她说她不要他了,她再也不要了。 那天看著阿竹哭得像孩子似的无助狂乱,他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他好难受。 他根本就不想分手,就算她不要他了,再也不要了……他还是不想分手……他不要放开,他还想跟她在一起,他不想失去她,他还想好好照顾她,他想跟她牵手一辈子,他想抱抱她、想亲亲她…… 可是她却放手了。 她却……放手了…… 「阿……阿叶……」武展元的情绪不再激动,他有些难过的看著老友。 没看他哭过,他永远都是那麽的温和,如柔水、如和风,认识他这麽久了从来就没有看过他情绪失控。 而现在……他却变得不再像是他认识的何别叶。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声音仍是又哑又低。「那天……阿竹说她要去找桃花源,我不让她去,因为我担心她一个人会有安全问题……我要陪她去,她不肯,然後……然後她哭著说……要我别拿男友的身分压她,她要分手,她要……分手……」 想到那天,何别叶还是忍不住的轻轻颤抖。 阿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好决绝……她真的不要他了是不是?她真的不回他身边了吗?她哭泣的脸、她微笑的睑、她满足的脸、她幸福的睑、她面若桃花的脸……记忆中的画面一张又一张的映入脑际,也灼得他心口疼痛不堪。 何别叶脆弱的轻喘著。回忆和痛苦不停的烧烫著自己,每天每夜,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幕画面,令他心慌的画面不停的重演……重复到他几乎负荷不了的地步埃 「唉,阿竹也真够冲的,你没跟她说清楚你的担心吗?」武展元疑惑的看著他。 「我有……」他轻轻的擦去未乾的泪,「我真的有。」 武展元低吟了下。「真的不找她回来吗?至少说清楚也好。」 「不了……不了……让她自由吧,我等她。」 她离开了,带著他所有的情绪和温暖…… 他不会找她、不会寻她,只是待在原地—— 等她。 ☆☆☆ 默默的递上一杯gintonic,何别叶这麽多日来第一次真正「下厨」。 坐在吧台边的女人环顾四周,放肆的样子彷佛这里才是她的地盘。 店内空无一人,傍晚浅浅的夕阳照不进这间小小的店里,整个空间只有吧台上有一盏小小的灯光,女人优雅的托住一只酒杯轻尝。 何别叶仍是那一贯的动作,洗著他的杯子。 「哟,我看你洗这堆杯子洗了一下午了,还没洗完啊?」这里没有外人,而已近傍晚也不会有什麽人去注意到这间没有灯光的小店,楚慵儿乐得毫不遮掩她的刺。 为了好友的伤,为了好友的怨,为了好友的幸福,她刺。 勉强的扯了下嘴角表示笑意,他仍然无语。 「哼,不说话?不知道该说什麽还是根本就羞惭得说不出话?」她尖声质问,「阿竹什麽也没说,可是你别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伤害她了!你伤得她好重啊!认识她这麽多年了,我从来没看她为了什麽事情哭成那个样子。」 她轻喘,早已忘了自己极力维持的形象。 「那天,她痛哭失声,用喑哑的嗓子告诉我说她心好痛。何别叶,你到底对她做了什麽?!阿竹哪次出去找桃花源不是高高兴兴、一脸期待的?你知道吗?她这次可是苍白著睑像是随时都会倒地似的不顾我的反对坚持要出门。你该死的到底对她做了什麽?!」 她一口气吼完,整个人急喘不已。 何别叶没有任何回应,仍然低头继续洗著他那一个又一个晶莹剔透的杯子。 「你说啊!哼!不敢说吗?是谁当面告诉我说他只要她就好了?是谁当面给我保证他会好好照顾那个白痴女人的?喔?现在倒好,没兴致了、没感觉了,就随随便便把那个傻女人踢到一边去了。啊?你他妈的枉费我把你看成是个好男人!」 忿忿的擦掉眼泪和鼻水,楚慵儿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越来越没有形象。 「妈的!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楚慵儿是不会放过你的!」她像个疯婆子一样叫嚣,然後冲进吧台,一把扯住他的衣服,「你他妈的告诉我你为什麽欺负阿……」 话还没说完她就呆住了。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何别叶的眼泪。 空洞的眸子,呆滞的神情,消瘦的双颊,还有他的泪。 在她印象中并没有看过男孩子哭,不,何别叶这样不是哭,他只是安静的……流泪。 浅浅的褐色眼眸已然没有任何温柔,那双眼眸空洞、绝望……绝望得令楚慵儿全身发冷、发颤……好熟悉阿好熟悉碍… 好像……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舒陌竹。 心冷、心死、心慌和心痛!全数没有保留的写在眸底。 她瞪大眼,「不要……哭……拜托你别哭……」 何别叶并没有理会她,迳自掉泪。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好想念她埃 楚慵儿踮起脚尖,用力的抱住他,「求求你别哭了,你这样子会让我想到阿竹那天的样子……我不能再看一次那样的情景,我会疯掉、我真的会疯掉!阿叶,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算我拜托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想……念她……」何别叶像个孩子似的蹲了下来,用手抱住自己的头,「我不撑了,我撑不下去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投降、我投降,她说什麽我都听她的好不好?我不要她离开我,我不要分手、不要分开……没有她我好难过……」 他哭泣,越来越大声。「我知道自己这样很没用,可是我真的不要分手,我等不下去了,再也等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 他不要分,他真的不要分,他知道这样很没用,但是长久的忍耐和孤寂,夜半心头忍不住涌上的空虚寂寞,她的笑、她的泪不分昼夜的鞭笞著他,他好想去找她、好想要她回到自己身边、好想好好跟她谈清楚,抹去她的眼泪…… 但……他会等她的承诺又犹在耳际……是他自己说的,要放她自由……要让她自己抉择……要尊重她,如果她是他的,她出自然就会回到他身边…… 可是……他真的受不住了啊! 他好想她,好想、好想她。 「想念她?你真的很想她?」楚慵儿也跟著蹲了下来,偏头看著他。 「嗯!」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再也不要逞强了,就算要分手,也要等见了面好好聊聊再说。 如果阿竹真的再也受不了他的话,为了她,他会忍住寂寞放手的。但是要他随随便便的分开,他办不到。 「我本来想放她自由,让她自己选择……如果她是我的,那她最後还是会回到我身边来,所以我不找她,我在这里等她,可是……孤单寂寞啃噬得我快要疯了,我再也受不了了……小慵,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你一定知道她现在在哪个国家对不对?告诉我好不好?小慵!拜托你告诉我?」 他抬起头抓著她的手,一脸焦急的盯著她。 「嗯……我知道她在哪里。」知道了他的心意,楚慵儿反倒不急也不气了。恢复了做作的气质和优雅,她浅笑吟吟的坐回椅子上。 「快告诉我!」他著急的起身。 扬起恶魔的微笑,楚慵儿的眼晶亮得过分。「不愿意。」 「小慵,别闹了,快告诉我阿竹在哪!」多日的煎熬,何别叶的耐性和温柔早已用罄,他直直的盯著楚慵儿,看能不能尽快问出阿竹的下落。 「唉……」轻轻摇晃著高脚杯,楚慵儿嫩软的唇瓣缓缓逸出孤寂的话语,「someonewantsagintonic。itmeanssomeoneislonely。」 看著那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她的心里不免有丝羡慕,更有丝嫉妒……什麽时候她才能找到真心爱她,不是只为了她的美貌而亲近她的男人呢? 「小慵……」他催促著。 「好嘛、好嘛,你别催了,我跟你说就是了嘛。」她轻叹口气,啜了一口酒。 他屏著气息,不论天涯海角,她跑多远他都要把她追回来! 「阿竹那个白痴……」 「怎样?」他又兴奋又紧张,深怕舒陌竹一个弱女子会跑到危险的国度去。 「她就在台湾埃」唇抵著杯缘,楚慵儿难得豪气的一口饮荆 「什麽?!」何别叶傻眼了。 这个女人说……他的女朋友……那朵小桃花……人就在台湾? 「对啊,她人就在台湾,根本没出国。」眨著灵动的眸子,楚慵儿展开一记媚笑。 她拍拍呆滞的可怜男人的头,然後拎起她新的追求者献上的迷你凯莉包,大摇大摆的走人。 又是那样的一间店,又是那样的一个男人……脸上的呆滞久久不能散去…… 第八章 她其实哪儿也没去。 搭著南下的火车,事实上舒陌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能去哪儿,心头的伤痛得她麻木不已。 睁大的眼无声的滴下一颗颗泪水。 她哪里也不想去,真的哪里也不想去啊,她只想待在有他的地方。她总算明白了……他真的是她的桃花源、他才是她的桃花源啊! 可是……阿叶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也许……也许她这次提出分手正好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说不定他早就想分手了,他说不定早就受够了她的任性和冲动,只是在等她开口……对呵、对呵,一定是这样的,如果他不想分手,那他一定会打电话给她的… 她二十四小时开机,不停的检查手机有没有他的来电,然而……重复又重复的失望像是在耻笑她的痴狂。 呆滞的看著手机萤幕,她突地一惊。 舒陌竹,你到底在等什麽?你又在等了吗?等他打来吗?不是都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任何行动了吗?心该死了,该死了呵…… 泪水落在握著手机的手上,理智和情感相互叫嚣,情感张狂的抓扯著她,她想下车,她想要回到有他在的北部,离台北越远,她的心就越疼、越慌、越不知所措。 可是…… 说不定他正额手称庆,再也不用理会她这麽一个小麻烦鬼了!说不定他真的不要她了,说不定…… 一阵小小的拉扯引起舒陌竹的注意力,她轻轻擦掉泪水,看向拉扯的源头——一个看起来不满五岁,样子圆润可爱的小男孩。 她不解的低头看著那个可爱的孩子。 眨著圆圆的眸子,小男孩偏著头。「姊姊,你要不要吃巧克力?」 「好啊,谢谢你。」勉强扯出一抹笑,舒陌竹接过他手里的巧克力。 「姊姊为什麽要哭哭啊?」带著不解的口气,小男生软软嫩嫩的小手爬上她的脸颊抚摩著。 她闭上眼,突地又想起这是他喜欢的动作……像只小猫似的,舒陌竹轻轻的、撒娇的磨蹭著那双手…… 眼泪又轻轻悄悄的掉了下来,她知道那不是他的手…… 逞强的吸吸鼻子,她扯了个微笑向小男孩道歉,「对不起。」 「嗯!没关系。」小男生很有绅士风度的笑了笑。 「弟弟,可以问你这里是哪里吗?」东、北部的大大小小城镇她几乎都跑遍了,中、南部倒是非常少来。 小男孩偏了偏头,好不容易才听到坐在走道另一边的妈妈的提示。「喔,下一站是高雄。」 「谢谢你。」她强逼著自己再扯开一记勉强的笑。 「不客气!姊姊,你要去哪里?」小男生似乎没受到她的低落情绪影响,高高兴兴的亮出妈妈交给他保管的车票。「我等一下就要下车了喔!」 看到他手里的车票,舒陌竹想起自己的车票,当初思绪混杂不堪,也不晓得她怎麽买的票、怎麽上的车,只知道自己彷佛在车上待了许久。 掏出车票,她哭笑不得的看著票上的终点站也是高雄,「我也是在下一站下车。」 「真的吗?」小男孩回头看著妈妈,「妈妈,这个姊姊跟我们一起下车耶!」 小男孩的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她只是要儿子安慰一下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子,没想到他竟跟人家聊了起来。 小男孩的母亲对著她微笑点了点头,然後低头询问儿子,「真的啊!那你怎麽没有问姊姊要不要来我们家玩啊?」 「姊姊,你要不要来我们家玩?我们家有维尼熊喔!」小男孩很得意的炫耀著自己的熊尼熊。 舒陌竹爱怜的看著高兴得意的小男孩,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发丝,「可是我想到处去走走耶,下次再来高雄找你玩好不好?」 「嗯!好埃」小男生一点也不觉得这是敷衍他的话语,认认真真的应答著。 「啊,你喜欢喝咖啡吗?」小男孩的妈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喜欢吗?」 「嗯。」舒陌竹点点头,「我本来对咖啡没什麽感觉,後来是因为……」她顿了下,忍著又将涌出的泪水。後来是因为小桃花喜欢喝,她才跟著他喝的……「因为一个朋友喜欢喝,我才跟著喝喝看的,最後也迷上咖啡香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知道有间小小的咖啡店,不过很棒喔,他们的食物都做得满用心的,我最喜欢那间店里的卡布奶茶和拿铁,你不妨去试试看。」 「嗯……好。」舒陌竹微微一笑,「谢谢你。」 「还有啊,那间店虽然小小的,不过有个舒服的包厢,你现在过去应该是晚上了,晚上通常是老板娘跟她的女儿在顾店,老板娘人满好的,偶尔还会跟客人聊个几句,会去那边的通常都是熟客呵,像我,有时候咖啡瘾一犯就跑去咖啡店和老板娘聊个没完没了。老板娘的女儿挺厉害的呢!店里摆了些不错的画作,都是她画的。我想让我们家的小朋友也去学画,看看能不能跟人家一样厉害……」 「喔?真的啊!」 两个女人就这麽莫名其妙的建立起短暂的友情,而且莫名其妙的聊了起来,夹在中间的小男孩则是不耐的打起呵欠来了。 怎麽……每次都这样? ☆☆☆ 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都市,舒陌竹却一点刺激兴奋的感觉也没有。 呆愣愣的站在火车站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这个地方来做什麽。从前,寻找桃花源的兴奋与快感,那样的快乐和期盼……完全没了,完全没了。 都找到了,也离开了,她已经从桃花源出来了。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武陵人不也是一样的吗?一旦出了桃花源,就再也回不去了埃 「小姐?要不要坐车?」等在一旁的计程车司机们一拥而上,纷纷围著她热情的招呼著。 高雄炽热的太阳剌得她有些头昏,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并没有睡好,舒陌竹轻轻的摇了摇惨白的脸。 「不了……」 话还未说完,就又被人群撞开,还夹杂了些抱怨。 「不坐就不要挡路啦!」 「不坐车就站边边去啦!」 然後又热络的向她身後出站的人们招呼著。 轻轻叹了口气,舒陌竹缓步走向小男孩的妈妈介绍的地方——那间她忘了名字的咖啡店。 高雄火车站前的中山路十分热闹,各式各样的摊子都有。 摆摊子的人多,逛的人也不少。 几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吵嚷声此起彼落,也有不少情侣一起逛街,也有母女档,大部分都是有伴的。 默默走过人群,舒陌竹一脸淡然,一点也无法融入街头的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再遇到的还是热闹的地方——六合夜市。 完全没有想进去的冲动,她觉得走进夜市好像只会让自已显得更寂寞、更孤独,她尝够了这样的孤独了……从她离开他身边,她就孤单得想哭! 继续向前进,仍是热闹,好热闹……热闹得令舒陌竹以为是上帝要嘲笑她的孤寂。 婚纱店周年庆,免费为经过的路人拍照,不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围在那儿,似乎都希望自己的手举得够高,能让台上的主持人注意到,好让自己有个上台展现自我的机会。 她依旧往前走,就在不经意的回眸一瞥後,舒陌竹还是经不住的停下了脚步。 婚纱碍… 看著那套如梦如幻的婚纱,她不禁呆了。 好想……好想穿上它埃 舒陌竹想像著自己身著婚纱的模样,那样纯净而舒服的白包裹住身体,简单的缎花缠绕成美丽的形状,一袭纯美而淡雅的婚纱还带了点幸福的味道……是模特儿脸上的幸福笑意染得连衣服都幸福了吧? 舒陌竹愣愣的看著,看得都出神了。 「嗯……让我来找找……」台上的主持人往下看,认真的梭巡万头钻动的人群。「有没有哪位漂亮的小姐适合接下来这套漂亮的旗袍?」 依著主持人的手势,旗袍缓缓被推上台,底下的女孩子们看到了旗袍,原来已是不冷的场面更显热络。 「碍…好漂亮碍…」 「对阿对啊!好漂亮喔……」 赞叹的声音此起彼落,就连舒陌竹也看呆了。 真的好漂亮…… 「这一袭宽镶边无袖旗袍,右开变形襟,颇具有宫廷特色,但在粉红梅花真丝织锦缎面料的烘托下并不会太过奢华冶艳,反而有清雅高贵的感觉……再搭上衣领前以典雅的手工蝴蝶扣……更能衬托出女人的婀娜多姿!」台上的主持人先介绍一次被推出的旗袍。 粉红梅花……不知道为什麽,舒陌竹反倒觉得那面料该叫粉红桃花才对……像是对那件旗袍著了魔似的,她竟出神了。 她想……拥有它。 绝对不是因为她把对何别叶的偏执投注在这袭旗袍上面,而是……而是她真的喜欢它的款式。舒陌竹十分努力的说服自己。 去,去穿吧……去……去把它买下来吧,不惜代价的把它买下来吧…… 她愣愣的看著它。 「嗯……好像有不少小姐很喜欢这袭旗袍。呵呵呵,让我来找看看哪位比较适合穿它呵,那麽这位小姐就可以免费得到我们提供的服务,穿著它拍张照片。」 耳边闹烘烘的声音,舒陌竹浑然不觉,她只意识到,她想穿,更想要……那袭桃花! 她默然的盯著那袭桃花,不像其他渴盼穿上它的人一样努力举手,只希望博得主持人的注意力。 她要……她好想好想要那袭桃花…… 「哎呀!我总算看到一个看著衣服不看我的小姐了!就是你,那位脸色苍白的小姐,想穿粉红梅花吗?」 没料到自己的想望会成真,舒陌竹狂喜的点点头,她疯狂的点头,疯狂的笑,甚至笑到流泪。「我要穿、我要穿!」 「那麽请从这边到後台的更衣室吧。」主持人笑呵呵的为她指路。 舒陌竹急匆匆的走向他所指的方向,她要那袭桃花,她要! 「呵呵呵,想必那位小姐真的很想穿,小心,别跌倒碍…」 主持人的调侃在她耳後、背後响起,微微一笑,舒陌竹并没有停下追逐桃花的脚步。 「我们再继续下一件,下一件是晚礼服喔!各位小姐有福了,香奈儿的新款晚礼服呵……」 她没再理……她只要她的桃花…… ☆☆☆ 一袭桃花上身会是怎麽样的景况? 她沉默的看著镜里的自己,好像身处桃花源碍…桃花翩翩然的在四周飞舞,轻轻飞舞…… 「好漂亮啊,这位小姐,你很适合穿旗袍喔。」婚纱店的造型师站在她身後,对著镜子里的她微笑,「我帮你把头发拢好夹紧,那就更有妩媚的女人味了。」 造型师为她梳整半长的黑发,整个拢紧绾起後,再以蝴蝶形状的小发夹固定住,然後为她轻点妆彩。 就在这样的幸福、这样的桃花翩翩下,她拍了那张照片,还带走了那袭桃花……还好那袭桃花并不算非常贵,价钱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就这样不顾路上行人惊异的眼光,舒陌竹穿著桃花继续前进。 街上,仍然持续的热闹著。 走著走著,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一个圆环……她该走哪一边呢? 左顾右盼一番,舒陌竹默默向左走,然後继续走。 等等! 圆环四周有不少间咖啡店,但吸引她驻足的不是那间传来摇滚音乐的咖啡店,也不是那间老板闲到在看电视的咖啡店……而是那小小的咖啡店,传来悠扬的音乐声,和浓醇的咖啡香。 舒陌竹向来就不是个咖啡迷,但在这样的小空间里,她情愿闻著咖啡的香气醉死。她静静的走了进去。 那是块狭长的空间,工作台兼厨房横据了一半的空间,外面有几张雅致小巧的圆桌,里面则是方桌,最角落还有一间……那个男孩的妈妈说的包厢, 老板娘抬起头来正要招呼,似乎留出息到了舒陌竹的眼光。「你好。想坐包厢吗?」 在她的朗朗笑声里,舒陌竹对这个都市的印象又好上半分。「嗯……我第一次来,而且只有一个人,可以坐包厢吗?」有的咖啡店的某些特定的座位是留给老客人的,所以她有点担心的询问。 「当然可以啊!」老板娘连忙拿起menu,领著她走向包厢。 等她脱了鞋,在包厢里落坐,老板娘为她倒了杯水、递上menu,还不忘提醒她,「我们这里的厕所在二楼最後面,出包厢以後就可以穿鞋了喔。」 「嗯,谢谢你。」她有点不知所措的盘腿坐著,还好这个包厢的设计并不致令她曝光,而整个小空间里又只有她一个人……默默拿出小外套覆盖住裸露的大腿,她喝著水,盯著menu发呆。 要来是她自己想来的,要找桃花源也是她自己想找的,怎麽真的来了以後,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麽了呢? 「嗨。」善解人意的老板娘见她发呆,又一脸虚弱无助的苍白模样,不禁对她投注更多的关注。「小姐,你要不要看书?我们这边有些书还不错。」 「真的吗?」有人帮她找事做,舒陌竹乐得从命。 老板娘看著她愉悦的笑了开来,「嗯,就在前面。」 舒陌竹走出包厢来到书柜前,左右看看,拿起一本童话书。「杯子、马蹄、狗?好奇怪的书名埃」 「呵呵,那本书是说在『杯子、马蹄、狗』这个地方有一座糖果屋,真实世界里的人事物一进到这个糖果屋里,就会变成『相反』的事物。」 「相反?」难道会用头走路?用脚吃饭? 「是啊,例如男孩子虽然外在的容貌体型没有改变,但是他会变成女性,女孩子也是一样,左边会变成右边,右边会换成左边。」老板娘没有丝毫不耐烦,十分认真而且热心的为她做介绍。 「好像是满好玩的一本书……」她低头看了看可爱的封面。 「对了!都忘了问,你想吃什麽?」 「那……麻烦给我一份义式焗面和一杯拿铁。」 带著书回到包厢坐好,舒陌竹轻轻的翻开那本童话书,上面的图画可爱得令她爱不释手。 故事是叙述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因为意外而掉进童话世界里,接著第一个出场的就是糖果屋的主人——巫婆;再来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兔子也跑进来问他们两个现在几点钟;白雪公主问他们有没有吃下毒苹果;穿红鞋的女孩边跳舞边哭著问他们有没有办法可以把那双红鞋给脱下来……最後则是桃花源记里的渔夫问他们怎麽才能找到桃花源。 怎麽才能找到桃花源……怎麽找? 她自问,泪水滑落脸颊。 其实她好讨厌自己哭成这样,为什麽要一直哭一直哭呢?可是,尽管为自己做了多少次的心理建设,只要意识到桃花源这三个字眼後,她的泪还是不停的往下掉。 「怎麽了呢?」关心的询问及时响起,是送餐上来的老板娘。「怎麽哭了?」 紧闭著眼,她摇摇头,仍然无法遏止悲伤的泪水。 把餐点放置妥当,老板娘看了看她,「想聊聊吗?」 张开眼睛,她回看她,「可……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怎麽会呢?」她在舒陌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因为看到桃花林而哭?」她试探著,微笑的看著童话书上那页有桃花林和渔夫及一男一女的画面。 「嗯……」她吸了吸鼻子,「从高中开始,我就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地方会让我觉得待在那里好幸福、好快乐……就像是陶渊明心目中的桃花源一样,於……於是我就开始寻找一个属於我自己的桃花源。」 她停顿下来,喝了口水。 「那很好啊,然後呢?」老板娘十分诚恳的看著她,一点也没有想结束话题的不耐感。 「我找了很多年,始终没有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後来,在因缘际会下,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长得满俊雅的,斯斯文文的,有点过度认真、有点怪、有点呆呆的,他不多话,但是跟他相处过後会觉得他很可爱。後来我们在一起了,在一起以後我很幸福,越来越觉得他就是我的桃花源。可是……可是……那天我为了一件很小的事跟他呕气闹分手,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想挽回的样子……」 「嗯……可以先问你的名字吗?」老板娘眨了眨眼睛,拍拍眼前这个哭得像个五岁小孩似的小女人。 「你可以叫我阿竹。」 「好,阿竹,你们为了什麽事吵架呢?」 「我因为工作上的不愉快而心烦,所以跟他说我要出门寻找我的桃花源,可是……可是阿叶不让我去!他明明就知道桃花源对我很重要的,他明明就知道那是我的梦,可是为什麽他不肯站在我这边?他明明知道的碍…他明明知道的……」 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和难堪,舒陌竹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全部释放,她大哭出声。 「他怎麽可以这样,怎麽可以这样……明明就知道梦想很难实现所以才更需要他的支持,他为什麽不肯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想呢?为什麽?後来我赌气地说要跟他分手,躲在家里哭了好几天,最後真的受不了了才出来散散心。」 老板娘轻轻的笑了两声。「傻孩子,怎麽可以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说分就分呢?我想他应该是懂的,只是他不放心。」 她可怜兮兮的扁了扁嘴,「怎麽我从来都看不出来?我甚至觉得他不追出来、他也不主动跟我联络,是因为他也想分……只是他在等我开口罢了,说不定阿叶等我说分手等好久了……」 「我倒觉得他是爱你的。」 「那为什麽我看不出来?」 「因为你入桃花源了啊,苏东坡不是有首诗吗?『不识卢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所以我看得出来,你却看不出来啊,其实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不过如果你的认为错了呢?你是不是真的要眼睁睁的看著你的桃花源从你身边离开呢?我不觉得这样会比较好喔。」 「可是……好丢脸……」 「丢这次脸,可是能换一座桃花源回来喔……阿竹,你真的不想试试看吗?其实你自己一定也有过挣扎对不对?还不都是所谓的女性矜持把你的渴望给限制住了,听老板娘一句话,回去试试吧!就算是给他,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埃」 她低头无言。 「有首诗叫送崔九,现在我拿来送阿竹,『归山深浅去,须尽丘壑美。莫学武陵人,暂游桃源里。』」支著下巴,老板娘偏头看著舒陌竹。 「莫学武陵人,暂游桃源里……」她低吟诗句。 「嗯,希望你不要像武陵人一样,只是短暂停留在桃花源里游玩。」她笑了笑起身,「要玩当然就要玩」辈子。」 「一辈子……」想到可以跟阿叶过一辈子,舒陌竹心里不经意的冒出了甜甜的泡沫。 晋太元中,武陵人,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 第九章 确定了心意,舒陌竹急急忙忙的赶回台北,想给何别叶一个惊喜。不过……被惊吓到的人却是她自己…… 「什麽?!不会吧?」她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样的情景其实满可笑的,一个身著美艳旗袍的女人,带著狼狈的残妆和凌乱的头发,在清晨六点的大街上尖叫。 「同学?!你骗我的吧?!不要因为我凌晨五点打电话叫你去火车站接我就这样报复我好不好?」 楚慵儿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即使是在清晨六点的街道上也不能撼动她半分对美丽的坚持,仍旧气质一百的维持著趋完美的形象。「我才没有……你不信就算了。」 「我怎麽可能相信?!」她吼叫著。 这教她怎麽相信,教她怎麽相信?她好不容易才从高雄那个离他好远好远的地方赶了回来,而他……阿叶那个笨蛋竟然在前一天搭飞机南下?!而且去的地方还不是高雄,而是台南?!台南耶! 「事实上是这个样子的没有错。」挑挑眉,玩弄著鬈曲的头发,楚慵儿还是不忘毒她个一、两句,「你跟阿叶不愧是情侣,两个人一样白痴。」 「小慵,你怎麽跟他说的?小桃花怎麽一跑就跑到台南去了?我明明去的就是高雄啊!」舒陌竹心里既著急又喜悦。 「喔……我就说你很久很久以前有跟我提过你想去台南的关仔岭洗温泉埃」楚慵儿倒是一点著急和愧疚的感觉都没有。「想也知道没有哪个白痴在失恋时还会记得自己曾经想去哪儿玩或洗温泉什麽的,因为去哪里还不都一样难过?只有小桃花那个脑子里只有食谱的智障才会误信言情小说。」 「言情……言情小说?」她没听错吧?还是她才离开几天,世界全变了? 「是啊,小桃花想了解女人心事,问我该怎麽办才好,我随口胡诌了个主义,从此以後那个笨家伙就随身携带言情小说。」楚慵儿怎麽说、怎麽玩,都不太会有任何的歉意。 笨蛋才会被这麽容易揭穿的玩笑给骗了。 「噢!头真昏……早知道就不要因为心情稍微好一点就坐火车,该坐飞机赶回来才对。」舒陌竹忿忿的说。 「喔?你也还算有脑袋嘛!」楚慵儿轻笑。「同学,那你干嘛坐火车,然後又把自己弄成这副不三不四的拙样?」 「呃……因为坐火车看起来比较有忧郁的气质碍…」 她还没说完,已经引起楚慵儿的一阵嗤笑。 「哈!气质。哈哈!忧郁的气质!」楚慵儿的骨髓、血液、表皮、寒毛里里外外充斥的无一不是嘲讽。 「喂……同学,你客气一点喔。」她鼓著腮帮子。这个小慵,怎麽爱欺负人的性子老是改不掉?这样连她都会很担心日後会不会有人看出小慵气质美女面皮下的真面目。 「我十分的客气,只是听到笑话仍然会忍不住笑两声。」 「喂,别闹了。」舒陌竹头昏的摆摆手。「怎麽办?小桃花去台南了啦!」 「简单啊,我再载你去机场坐飞机去台南不就得了?」楚佣儿甚是轻松的耸耸肩,「你们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在南部玩一玩再回台北。」 舒陌竹深深的看著眼前这个相识多年的同学兼室友。 楚慵儿也眨眨明媚大眸回望她。 「小慵。」 「干嘛?」 「不太对劲……」舒陌竹微微皱著眉头。 「什麽东西不太对劲?」 「你跟我讲话从来就没这麽……正常过。」她点点头,的确是很不太对劲。 「喔?不然要怎样?」 「你至少要叫我白痴或智障之类的。」 「拜托!同学,我就不能改邪归正吗?」楚慵儿纤纤素手在胸口画个十字,「圣哉,圣哉,圣哉,万军之耶和华,他的荣光充满全地!」 「更怪了。」舒陌竹的眉头越皱越紧。 「为什麽?」 「你以前最讨厌我三句不离上帝的,怎麽现在却开始喊圣哉了?这其中……肯定有诈。」绝对不是舒陌竹生性多疑、不易信任别人,而是跟楚慵儿这个女人相处多年来的经验法则告诉她,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依循四个字:小心为上。 「你别乱想了,到底要不要去机场?」楚慵儿高挑眉头,「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就要上楼睡觉补眠罗。」 「要啦、要啦!」她忙不迭地赶紧应答。 「要就走,不要说同学我虐待你、对你不好什麽的。」楚慵儿唠唠叨叨的上了车,完全不理会後面那个背了大包小包东西的女人有多辛苦、多需要帮忙。 坐上车,舒陌竹突如其来的感动了」下,「小慵……」 「干嘛?」楚慵儿可没被她突然的感性嗓音给传染了,她的声音还是一样冷淡而带了点不耐。 但舒陌竹一点也不介意,就是这样子讲话才像小慵啊,她非常认真的看著老同学,「其实我真的很谢谢你,不管在哪方面,虽然其他人都以为你在欺负我,可是我知道其实你对我真的很好,也很照顾我……」 「喔?是吗?」楚佣儿眨眨眼。 「嗯!至少我真的这样觉得。」 楚佣儿的眼眸水亮透光,轻轻的伸手拥抱舒陌竹。 她有点吓到,这是小慵第一次对她做出这麽热情的动作。 「同学,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楚慵儿的声音低低浅浅的在她耳边响起,她们之间的气氛从来没有这麽温馨过,通常都是互相嘲笑对方、讽刺对方……她们的情谊是建立在时间和针锋相对上。 「什麽事?你说。」 「无论我做了什麽事,你都要记得我很爱你。」楚慵儿默默的眨著异常晶亮的双眸,「所以你都要勇敢微笑面对,知道吗?」 舒陌竹僵直了身子,放开拥抱楚慵儿的双手,有些难过心慌的看著她的脸,「小慵,你怎麽突然说这个?你怎麽了吗?发生了什麽事吗?」 楚慵儿垂下眼睑,勉为其难的笑了开来,「没……没事。」 「小慵,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怎麽了?你这样子我会很担心的。」 对阿对啊,小慵从来不曾这麽反常过,她到底怎麽了? 「真的没事……喂,同学,你到底要不要去追夫啊?」楚慵儿坐正身子,又回复了原本的样子,不再理会舒陌竹的焦急目光。 「小慵,你真的没事?」 「没事啦!」楚慵儿睨了她一眼,「白痴,把安全带系上啦!你想害我被罚钱喔?」 虽然楚慵儿不愿意再谈,也没有什麽异样,但是舒陌竹还是觉得她肯定有什麽事情不愿意告诉她。 「小慵……」她轻喊,手指把玩著安全带。 「干嘛?」楚慵儿发动车子,专注的看著前方。 「你如果真的有事,一定要找我谈谈好不好?」舒陌竹那一脸诚挚的样子,还带了点小媳妇的楚楚可怜。 「好啦!我知道了,」楚慵儿转动方向盘,驶向松山机常 不知道是因为清晨六、七点,人少的关系,抑或是运气不错,她们一路没有遇到塞车,十分顺利的来到松山机常 想到再过不久就要见到河别叶,舒陌竹不禁又兴趣又紧张,她不知道结果会怎麽样,不过既然他都去台南找她了,她相信他对她应该就像那间咖啡店老板娘说的一样,不是没有情感,而是不懂表达。 急匆匆的和楚慵儿道别,急匆匆的买了机票,急匆匆做一切登机前的准备……舒陌竹等了又等,好不容易就要上飞机了,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 「同学,你在哪里?」是楚慵儿懒懒的声音。 「我?就要登机了。」她有些著急的看著一直呼唤著她的飞机,和陆续登上飞机的乘客。 「喔,那我提醒一下你……」 「什麽?」会不会只剩她一个人没上飞机啊? 「第一,飞机上严禁使用手机……」 楚慵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小慵,这个我知道好不好?我时间快来不及了啦……」 「第二……」 「二什麽?快点啦!好了,我真的没时间了,飞机要起飞了……我到台南再打给你。」 她们同时说话,性子急躁的舒陌竹讲完话以後就切掉电话,然後关机。 急急忙忙的登上飞机,在位子上坐定,舒陌竹才仔细回想楚慵儿说了些什麽。 她说……她好像说…… 「你忘记了一件事……阿叶根本就没有手机……」 阿叶没有手机……阿叶没有……手、机! 啊啊啊啊啊!舒陌竹瞪大双眸,咬著下唇在心里尖叫。 对喔,她都忘了阿叶没有手机,那她就算到了台南,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他啊!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人在哪里……除非他打电话回台北问小慵,问题是,阿叶没有小慵的电话号码…… 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场多可笑的闹剧以後,舒陌竹整个人都呆掉了。 怎麽办?要下飞机吗?呃……好像已经要起飞了耶…… 舒陌竹挫败的坐在椅子上,认命的系上安全带。 而正悠哉游哉开著心爱小车的楚慵儿则是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挂了电话,愉快万分的随著红磨坊的电影配乐摇晃脑袋。 同学啊同学,不要怪我,绝对不是我太喜欢欺负你什麽的,而是你真的太好骗、太善良、太可爱了,可爱到我只要一看到你就想欺负你。 默默的在心里画了个十字,楚慵儿难得乖巧的向上帝祈求,希望自己愚笨的老同学不要被气昏……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因为她要她「微笑的面对一切」,不是吗? 对啊,人生在世,不管遇到了多糟糕的事情,都应该要「微笑的面对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 ☆☆☆ 一个人在街上游荡绝对不会是什麽好事,尤其是在山区! 再次在心里默默的咒骂著老同学,舒陌竹可怜兮兮的走在关仔岭的山路上。她一下飞机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开机,打电话,骂楚慵儿那个变态女人! 她……她竟然骗她上飞机!打电话骂她,她竟然还高高兴兴的要她「微笑的面对一切」?!天哪!她笑得出来才有鬼! 她应该乖乖的在台北等小桃花的电话就好了,干嘛白痴的被骗上飞机!没有手机可供联络,台南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她怎麽可能遇得到何别叶?! 可是为什麽自己总是像个小笨蛋被骗?就连原本想直接搭飞机飞回台北的念头,也在跟楚慵儿讲完电话以後又打消了。 「反正你都到台南了,就去关仔岭找找小桃花嘛,说不定他还在。」 她记得小慵是这麽说的。 可问题是,小慵干嘛发狠让她一步一脚印的步行到水火同源啊?舒陌竹欲哭无泪。小慵只需要不负责任的对她提一下曾经跟小桃花讲过水火同源,然後他可能会跑去那里找自己,她就得走好久的路去那个捞什子的水火同源! 三点七公里……一想到这个数字她就腿软! 默默的在宽阔的山路上行走,看著蓝天白云,虽然天气晴朗,但是舒陌竹的心却在打雷下大雨。 尤其是看著车来车往,以及车上的人耻笑的眼光,舒陌竹更是深深的埋怨起自已为什麽耳根这麽软,楚慵儿那个邪恶的女人随口说说,她就乖乖听话。 毕章……没有人会穿著一身漂亮的旗袍和高跟的鞋子走山路。 唉!她要走到什麽时候才可以到水火同源啊? 「阿竹——」 停了下来,舒陌竹皱著眉头左右张望。怪哉,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不过不太可能吧?这边她又没有认识的人,怎麽可能有人叫她? 还是……阿叶? 莫名的兴奋战栗一古脑的淹没她的脑袋,她更认真、更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下一次的叫喊响起。 无奈,回应她的是一阵阵的风声和叶子的沙沙声响。 失落、无奈、空虚全数涌了上来,她以为是阿叶…… 「阿竹——」 远处像是在叫她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怔了下,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 不想回头,是害怕又是自己的空想、害怕又是幻听……所以宁可不回头,告诉自己听错了,也好过抱持著错误的希冀、莫名的盼望,然後再次掉进失落的深渊。 「阿竹……」 她脚步不停继续走。幻听、幻听、幻听……一切都是幻听,别骗她了,她不会相信的!她不会相信的! 舒陌竹突地开始拔腿狂奔。 「阿竹、阿竹……」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最後一股拉力将她往後拉。 「啊!」急喘的舒陌竹空洞的瞪著前面的男人看。 关仔岭到水火同源的那段山路,树木矗立两边,天空蓝得不像话,云朵飘绕……舒陌竹站在马路中央瞪著另一个家伙,然後……然後…… 她又哭了。 「你怎麽又哭了?」何别叶轻轻叹口气,紧搂住她。 埋在久违了的怀抱里,舒陌竹觉得自己这才又活了过来。「我……我以为我又看到桃花了……」 「乖,别哭了好不好?」看到她哭,他的心好疼。 「我……我去高雄,」她哽咽不已,完全没有办法好好的说话。「买了这件旗袍,我以为……以为买了觉得像桃花的感觉的它就可以了,可是……我刚刚……刚刚看到你,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是自己骗自己,只有你才是我的桃花源……呜呜……」 「旗袍?」何别叶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很漂亮喔。」 「真的吗?我就知道我穿这件肯定漂亮!你看,这个面料叫做粉红梅花,可是它看起来真的很像桃花,我一看到这件旗袍就克制不住想要买它的冲动。」她得意万分的在他面前翩翩转身,好让他看清楚她穿旗袍的美丽模样。 「败家。」他轻笑一声,用他的大手揉弄著她的头。 「喂!小桃花,你不要弄乱我的头发啦!我夹了很久耶!」她气呼呼的格开他的手。 「呵呵,我们还要上水火同源吗?」何别叶直直的盯著她。 这麽久没有看到她,他忍不住自身的欲望,想好好的看看她,算是弥补自己这十多天来的思念和疯狂。 「好啊!反正快到了。」 他牵著她的手,然後两个神经病一起缓缓的步行上山。 「喂,小桃花……」她突然喊道。 「嗯?」 她拉住他停下脚步,决定乘机好好跟他谈一谈,「为什麽你那天不来追我,也不找我?为什麽後来又跑来台南找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怎麽可能不要你?」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之前是我不好,我一直以为让你自己选择,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话,你会回到我身边;但是如果你不想要我,那麽我再怎麽强求也强求不来,所以我等你,一直在等你。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你却始终没有回来,我很难过,可是依然坚持著自己的信念,我相信如果你要我,就会回来的。」 「可是我却没有回去……」她轻轻的说著。 「嗯,你没有回来,後来是小慵狠狠的把我骂了一顿以後我才发现自己撑不下去了,我想你,想看你,我不想分手,这些我都没有告诉你……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坚持都不算什麽了。就算要分,我也要等我们谈过以後确定你真的不要我,我才会放手。」 她用力的抱住他,她第一次听到他说出心里的感觉。 「我怎麽可能不要你?!」 「那我又怎麽可能不要你?我如果不要你,干嘛跟你在一起?」何别叶紧皱眉头,一脸很想揍她的样子。 「问题是,你没有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个家伙既闷话又少,一点也不知道女孩子家的心情嘛,」她气呼呼的偷捏他肚子。 「女孩子家的心情?我要是真的搞得懂你们女生在想什麽,我才叫做厉害咧!一下子这样一下子又那样的,又不懂人家多麽担心你、不懂人家有多麽著急,硬是要坚持你那个一点都不让人放心得了的梦想!」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得逞。 「我……」 「你?你那天到底在气什麽?拜托你直接跟我讲好不好?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你到底为了什麽事情生气,为了什麽事跟我闹分手!」何别叶一脸的无辜和无耐,他从头到尾从来就没弄清楚过,闹分手的起因究竟为何。 「呃……」 「请说。」他认真的盯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那天我跑出来以後就後悔了,可是我拉不下脸,怕回去以後会好丢脸,而且你又没追上来,我以为说不定你真的是在等我说分手,正好称了你的心,那我回去不就更没面子了。我越想越难过,躲在家里哭了好几天,然後才南下散心……出来以後才知道……自己的坚持真的是没必要的,因为你就是我的桃花源。」讲到最後,舒陌竹也开始支支吾吾的了。 「那为什麽要说分手?你不知道这两个字不能乱讲的吗?」 「我也是不得已的好不好?」她的声音又扬了起来。 「不得已?不得已到连问都不用问?分手是两个人的事吧?你连问我的意见都没有,怎麽知道我愿不愿意?」 「我……」 「我什麽我,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担心又难过?」他挑挑眉。 「不知道。」她呆滞的看著男友,微微的偏著头。 「不知道?!我担心得吃不下、睡不著,每天早上去公园跟那些欧吉桑、欧巴桑一起跳土风舞!」 听到他的话,舒陌竹不小心偷偷的绽出笑靥,越来越大的笑靥。 「还偷笑!」他轻拍她的屁股,「快走!不然今天晚上累死你。」 「当然要偷笑啦!哈哈哈……」舒陌竹一点也不介意被他拍屁股,「喂,小桃花,我们顺便玩一玩再回台北好不好?」 「玩一玩?有什麽好玩的?」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轻敲她额头一记,「对了,你还真是会跑,一下子花莲、台东、高雄……这下子又给我跑来台南!」 「啊?」他在说什麽?她不懂。 「你都会跟小慵联络对不对?」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对埃」 「小慵也这麽说,她一开始说你跑到花莲去了,後来我好不容易到了花莲,她又说我太慢到了,你又跑去台东,然後等我到了台东没过多久,她又打电话来说你人在高雄。」 「我只有去高雄碍…等等!她打电话给你?你不是没有手机吗?」舒陌竹惊声尖叫。 「本来是没有啊,为了要让她方便联络,我就去办一支手机了啊,她说有手机才好联络,你一跟她联络,她就会要你打电话给我……」何别叶皱皱眉头。「我们该不会又被骗了吧?」 「对!又被她唬弄了!」舒陌竹想到自己的遭遇,就想要尖叫。「阿叶,你怎麽没想过要打电话给我呢?你不是有我的手机号码?!」 「小慵说你关机埃」他一脸无辜。 「我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舒陌竹再也忍受不住的大吼出声,「楚、慵、儿,你、给、我、记、住!」 第十章 「我说……」楚慵儿难得形象全失的盘坐在地毯上,手里还抱著一大包花莲芋。「你们这两个死没良心的家伙,应该要感谢我才对,要不是我为两位劳心劳力,你们两个今天怎麽可能还安安稳稳的窝在这里种这箱不会活的菜!」 「是喔,还真谢谢你啊,小慵,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把我们两个耍得团团转。」舒陌竹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我的上帝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拜托!都什麽时代了还信那种有的没有的!你的上帝会在你失恋的时候帮你去骂那个负心汉吗?」解决掉手上的花莲芋、楚慵儿继续在身边找寻她想「临幸」的零食。「哎,奶油酥饼碍…」 「我才不是负心汉。」何别叶出声抗议。 「喔,好,看在奶油酥饼的份上,你不是负心汉,阿竹这个白痴才是。」楚慵儿愉快的点点头,一点也不计较。 「小慵,你刚刚啃掉好几包的花莲芋是我买的耶……」舒陌竹眯了眯眼睛,恶狠狠的瞪了好友一眼,将草莓塞进嘴里的速度一点也没有缓下来。 最近正好是草莓盛产期,他们也「顺道」绕到大湖去玩一玩,然後就随手带回一堆草莓了。 「嗯,那该怎麽办才好呢?你们两个都不能当负心汉了。」楚慵儿默默的喝光那杯gintonic,随即高举杯子使唤著免费的厨师,「小桃花,再一杯!」 「阿叶,你有没有觉得小慵这样会让人家很想扁她?」舒陌竹看著那个舒服的窝在地毯上的嚣张同学,一股从很久以前就有的想扁人的冲动再次油然而生。 「还好耶,看在她对你很好的份上就算了。你应该不知道吧?小慵那天突如其来的跑来骂我,骂一骂以後就在旁边哭得唏哩哗啦,也不知道她在哭什麽。」何别叶有点故意似的掩嘴对她说,但是声音却大得整间房子的人都听得到。 「我……我才……我才没有,」楚慵儿俏脸通红,一副被人说中心事的反应。 「嗯哼,没有。」舒陌竹点点头,不过完全没有相信她的意思。 「拜托……」不甘心被吐槽的楚慵儿也决定反击,「还不知道是哪个男的喔,都长这麽大了,却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的蹲在地上哭……」 「呃……」舒陌竹瞪大眼睛看著男友,「你……你也哭啦?!」 何别叶一脸羞愤的瞥了楚慵儿一眼,「你别听她乱讲。」 「真的没有吗?孝桃、花。」楚慵儿抱著奶油酥饼起身,在何别叶身边绕来绕去,「你真的没有哭吗?」 「当然没有。」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是不会承认的。 「阿叶……」舒陌竹默默拉了拉男友的衣袖。 「嗯?」 「我觉得小慵说的是真的耶……」舒陌竹有点不好意思的看著男友,不过她真的觉得小慵没必要也不会因为意气之争编造这种谎言。 女友这麽一说,何别叶整张脸涨得通红。 「哈哈哈哈……小桃花承认了!」楚慵儿指著何别叶大笑。 「这……这才……这才没什麽好笑的!为了心爱的女人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虽然满睑通红又很不好意思,不过何别叶还是小声的说了出来。 「呃……」他这麽坦率,不好意思的反而是舒陌竹。「阿叶,你干嘛这麽认真?」 何别叶当场愣住,嘴巴还张得开开的。 「噗……」 「哈哈哈哈哈……」 午後,暖暖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屋里,照在那箱烂烂的菜上面,像是有听到笑声似的,烂烂的叶子好像……好像偷偷的伸懒腰了喔! ☆☆☆ 「老公碍…」趴在舒服柔软的大床上,舒陌竹两脚腾空晃啊晃的,悠哉又闲适的看她的书。 「嗯?」何别叶十分的专注在他那箱仍是养不活的菜上面,还不时疑惑的碎碎念,「奇怪了,为什麽还是养不活呢?」 「什麽东西养不活?」她转移方向,看向何别叶。 「菜啊!我非常规矩的照著手册养了,可是为什麽养不活啊?」说著,他有点嫉妒的看著另一箱菜舒陌竹养的,它们是那麽的欣欣向荣,彷佛在对著他呼唤道:来煮我吧,来煮我吧。 「因为你是笨蛋埃」舒陌竹呵笑不已,得出意又高兴的刺激著自己的丈夫,「因为你是笨蛋、因为你是笨蛋所以养不活碍…哈哈哈哈哈……」 「更怪的是,明明没看你照顾它们,偏偏就是种得活;怎麽我每天用心又认真的照顾我的菜,却看起来又破又烂。」何别叶苦恼不已。 「因为你是笨蛋啊!」舒陌竹笑得得意。 「老婆……」何别叶幽幽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 「干嘛?」她高高的挑起眉头,「找我何事?」 「你爱不爱我?」他像个楚楚可怜的小媳妇似的看著她。 「爱埃」她点点头。 「真的吗?」他的眼眸晶亮。 「当然。」舒陌竹十分的笃定。 「有多爱?」 「非常爱。」 「那你愿不愿意为了你非常爱的老公做出一点点的小小牺牲?」 何别叶双手交握在胸前,看著坐起身的舒陌竹,眼里那一闪一闪的眸光和抿著唇瓣的样子好像小鹿斑比。 看著老公,舒陌竹呆滞且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们交换菜箱。」高高兴兴的把烂烂的菜箱和舒陌竹的菜箱交换位置,何别叶一点也不觉得口自己的招数有些卑鄙。 「老公,我倒觉得没必要。」舒陌竹冷冷的看著何别叶忙碌的背影。 「为什麽?」 「因为只要跟我们两个稍微熟一点的人都知道哪一箱菜是我养的、哪一箱是你养的。」舒陌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的躺平在床上。 「所以我打算把菜带去店里骗客人碍…哈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老婆,何别叶默默的爬上床巴住老婆。 冷冷的睨了下何别叶的笑脸,舒陌竹深深的觉得自己真的是瞎了眼,怎麽会认为这个家伙是她的桃花源呢? 「滚开,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我哪有卑鄙?!」他无辜的指著自己。 「有,全天下你最卑鄙了,而且还卑鄙得很笨!」舒陌竹一点也不客气的扑到何别叶身上,在他胸膛上轻咬一下。 「卑鄙得很笨?」 舒陌竹坐起身子,凶狠的一脚踩在他的大腿上。「刚刚不都说了,只要跟我们两个稍微熟一点的人都知道哪箱菜是谁种的,那你还拿去准备骗店里的客人?你那个店里哪个不是熟客?!」 「对喔,」何别叶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後要在店门口挂个『熟客勿入』的牌子,这样进来的都会是不熟的客人了,哈哈哈哈哈……」 他还真的挺得意的咧……白痴! 舒陌竹不想再理会笨老公想的烂提议,踩踩他的大腿,「喂!老公,对了!」 「对什麽?」 一点也不介意被踩,何别叶将老婆拉到身下,享受老婆的软玉温香。 「我刚刚看书碍…你知道吗?我看到一个有趣的东西耶。」舒陌竹又把那本书捞了过来。 「喔?什麽有趣的东西?」他在床头摆放好枕头,抱著老婆舒舒服服的窝了过去。 「你记不记得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她舒服的倚著老公,满足的用脸蹭了蹭老公的胸膛。 「记得啊,我还会背咧。晋太元中,武陵人,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 他还没背完,就被舒陌竹捂住嘴巴。「好了、好了,不用背啦!只是问你还记不记得罢了!那你还记得结局吗?」 「嗯。」他轻轻的把老婆的手移开,「到最後那个武陵人出了桃花源以後,在回程的路上做了记号,回到他居住的城郡还跟太守说这件事,後来那个太守派人跟著他一起去找桃花源,可是怎麽找都找不到。不过老婆,你问我这个干嘛?」 「嗯……我们之前闹分手的时候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急急打断。「喂!老婆,那都是几年前的往事了,你还拿出来讲。」 「呿!讲讲罢了,你别打断我啦!」 「好好好,你继续。」 「我们之前闹分手的时候啊,我真的觉得我就跟那个武陵人一样,一辈子再也回不去桃花源了,我想到桃花源记的结局就好难过,说不定我真的跟那个武陵人一样,这辈子再也没有办法回到桃花源了……」 「老婆,你不要想太多,文章是文章,现实生活是现实生活,不可以混为一谈的啦!」何别叶有时候其实满怕她胡思乱想。 「可是……老公,你知道吗?我看的这本书说,其实到最後,那个武陵人还是有回到桃花源。」 「啊?!」何别叶吓了一跳。 「对啊,那个太守派人跟他去找了几次都找不到,後来这件事情就传开了,可是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武陵人的下落,大家都只把焦点放在他记得的那条通道,看看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桃花源,不过……最後那个武陵人还是被桃花源里的人带回桃花源了。」舒陌竹快乐的拍拍老公的大头,「所以说文章跟现实还是结合在一起的。」 「唬人的吧?陶渊明又没有交代结局,我们这些後世的人怎麽可能知道咧?」他皱起眉头,这只是一篇文章,说不定里面的所有人物都还是陶先生虚拟的,後人怎麽可能知道?就算真有其事好了,武陵人这种在当时毫无地位的人物,怎麽可能会有人注意他到最後到底有没有重回桃花源。 「好像是武陵人回到桃花源後有什麽手札之类的流了出来,不过在当时并没有造成轰动,只是做後代私家的收藏罢了,传了几代,辗转流到了这个作者的家中,他解读出来以後才发表这篇文章的。」舒陌竹把书递给丈夫。 快速浏览一遍,何别叶这下也不得不信了。 「不过……」她又支著下巴,「这个作者也真闲耶,都不用赚钱生活吗?每天没事在家就看那本捞什子的手札。」 默默把书丢在一边,何别叶不甚在乎的靠在枕头上。「你管他,世界上无聊的人一大堆,上次不是还有个叫元什麽的神经病说要写我们两个的故事?」 「人家叫元小锡啦!」舒陌竹瞪了他一眼,「你干嘛说她是神经病?!」 「因为我们两个的故事明明就没什麽好写的嘛!」何别叶有些哀怨,老婆竟然为了一个陌生女人而瞪他…… 「可是……」她支吾其词,悄悄看了他一眼。 「可是什麽?」 「可是我已经答应她,让她写。」舒陌竹搔了搔头。没办法,她真的很想留下个纪念嘛,出一本书,满不错的。 「你答应了?!」何别叶瞪大眼睛。「老婆,你疯了!!」 自从他娶了她以後,他温柔的形象就慢慢步向毁灭之路了。 「我才没疯,而且她後天有空就要来问你那时候闹分手,哭得很难过的心情了。」 「我的天碍…」 男人的哀叫和怨怼,完完全全影响不了女人的决心和好心情。 女权至上的神话,总是实现在爱里。 ☆☆☆ 「妈……」男人挫败的喊。「拜托你不要再讲那个桃花源的故事了好不好?」 「为什麽?你不觉得很好听吗?」舒陌竹无辜又可怜的看著那个高大的男人。高瘦、温和、有礼貌,简直就是他老爸的翻版! 「我是觉得很好听,不过我已经从小听到大了。」何冀雨握住母亲的双手,认真的盯著她,「妈,我今年都三十了,已经过了听故事的年龄了。」 「儿子……」扁著嘴,舒陌竹可怜兮兮的看著他,「我就知道你一点都不爱老妈……难道是因为人老了、没用了吗?老公不爱我也就算了,为什麽连儿子都不爱我?」 原本坐在一旁的何别叶挑挑眉,抗议道:「老婆,我可没说过不爱你哟,我可是我们家三个男人里最爱你的耶!」 「少来了,老爸,最爱老妈的是我才对。」何冀言淡淡的吐他老爸的槽。「妈,上次我才听老爸在念你每次都装可怜对付他,勾起他的同情心和温柔,然後不得不举双手双脚投降。」 「哼,你又好到哪去了?我才是最爱你妈的!」他厉眼瞪了儿子一眼,为了争取老婆的爱,他可不能输给那两个卑鄙家伙。「老婆,我跟你说,何冀言最卑鄙了,昨天明明才说你老是讲我们之间爱的故事给他们听,都没有变化,乏味又无聊!」 「喂!老爸,我哪有讲这个?」何冀言瞪大眼睛看著父亲陷自己於不仁不义之中。 在何家,女人最得宠是唯一信条。 默默的喝著拿铁,舒陌竹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老妈?」 「老婆?」 三个大男人异口同声的呼唤她。 「嗯,你们都乖乖的,我以後不会再讲那个无聊、乏味、一点趣味都没有的故事了。」她起身,揉揉自己酸痛的腰。「唉,年纪真的大了碍…」 何别叶赶紧起身跟在她身後。「老婆,我抱你好不好?你的腰酸成这样我会心疼耶。」 「不要。」舒陌竹冷冷的瞪了老公一眼。「让我酸死算了。」 「怎麽可以?我最爱我老婆了,怎麽可以让你酸死?」 「老妈!老爸这麽老了,肯定抱不动的啦!让年轻力壮的儿子抱你回房休息?」何冀雨果真卑鄙得紧,赶紧出言讨好。 「何冀雨,你太卑鄙了,应该是我抱老妈回房才对,轮不到你这个不孝子!」 「我孝顺我母亲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来卑鄙之说?!」何冀雨瞪著弟弟,「你身为弟弟,难道不懂孔融让梨的道理吗?」 「孔融让梨?哈!老妈又不是梨。」何冀言的双眼圆瞠。 「老公碍…」何家最得宠的人说话了,三个男人同时认真等待下文。 「怎麽样?」何别叶不改温柔的搀著妻子。 「我好爱你。」她反手抱住丈夫,在他的怀里蹭了赠,就像年轻的时候一样。 她嫁他三十多年,他对她的宠疼有增无减,他们吵架、他们意见不合、他们一起走过许多风风雨雨,即使环境再困难、意见再分歧,他们都不曾动过离婚的念头。 何别叶听到妻子的撒娇,笑意爬上了历经风霜的脸庞。「我也爱你,而且一定比那两个卑鄙的兔崽子还要爱你。」 「卑鄙的兔崽子」这几个字惹出老婆的笑意和两个儿子抗议的惊叫。 「老爸!你才是最卑鄙的家伙!」 「妈,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我最爱你了!」 两个儿子的惊叫和澄清此起彼落的响起,却阻挡不了那一对老夫老妻眼中交流的电波。 彷佛,她又看到桃花在空中纷飞,轻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