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霜》 不爱江山爱美人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这样的美人在历史上就属褒姒最为有名吧! 周幽王为了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到最后外族入侵,却无人肯出兵救驾,落得身首异处,褒姒也为人所夺的下场。 从前不懂为何堂堂一国之君,宁选美人而不惜江山,我和大家一样,认定周幽王是贪恋美色的无能昏君,可当某一日,自己见到了那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绝色,瞬间就懂了历代君王的心情。 那样子的美人,的确让人不惜代价,只盼他一笑啊! 只能说,幸好我不是君王,没一整个国家让我拿来砸,加上现在又有dvd这种东西,看上了美人,只要把dvd买回家收藏就好,所以……活在现代,真是幸福啊! 而现在的小小愿望,就是看那个演员多演几部电影,然后我再把他的笑容,放进我的电影收藏盒里。 咦?问我美人是谁? 美这种东西,感觉是因人而异的,所以就让我藏个秘密吧。 不过,我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美人,体会那种望着美人的笑,就能开心一整天的幸福! 第一章 不论是高贵奢华,或是雕梁画栋,都不足以拿来形容宛国王宫。 泛着黄金色光辉的地板与廊道是由金箔铺成,墙上的灯火是鸡蛋大的夜明珠,廊柱与围栏到处嵌镶着龙凤、花卉、仙人和云彩等等图饰与浮雕,而御花园里则种满来自各地的珍奇花卉,一年四季都宛如仙境,更有专人喂养羽毛丰美的鸟儿作为陪衬。 尽管这些令人眼花撩乱的华美装潢,已经耗尽天上人间的一切,但还是比不过邵王替爱妃们盖的宫殿。 因为朝臣们知道邵王好美色,所以常献上风情不同的美女进宫,而邵王每恋上一个女人,就大兴土木帮新来的妃子盖宫殿,因此邵王的后宫是历代皇帝中最美、花费最高,不过也是谜团最多的。 之所以成谜,是因为邵王的独占欲非常强烈,他从不许外人进入妃子的宫殿,所以外头对后宫的各种猜测与传言也就愈来愈多,谜团更是一层裹过一层,让人像在雾里看花,什么也瞧不见。 不过……今天却开天辟地头一遭,邵王破例了。 他让一批殿前武士踏入了后宫。 这事的起因是由于前些日子,邵王在妃子的宫殿里遇刺,虽然他大难不死,但受他宠爱的妃子却因此香消玉殒,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所以邵王决定找个最好的护卫,来保护他心里最宠爱的妃子。 因此,邵王办了场御前比武,挑了一群年轻力壮、功夫高明的带刀侍卫,首开先例让他们踏进后宫。 而风长陵就是这群带刀侍卫的其中之一。 与其他被选出来的高手一起,他们被蒙住眼睛,以避免他们记熟了通往后宫的路径,手上再绑着绳子,一个接着一个,由后宫的老太监牵着绳索末端,拉着侍卫们走进后宫。 通过弯曲不知几回的长廊,穿过高耸的围墙,一群人总算来到飘满花香、充满雀鸟啼啭的仙境。 一群人在玉瑄宫前停下了脚步,再让老太监帮着拆去蒙眼布条,霎时,出现在这群侍卫面前的,是座开满各色花卉的华丽宫殿。 「春樱烂漫舞风华,足踏青莲跃九天,秋风飒飒和琴瑟,雪染白裘入千眠。」 一阵媲美鸟儿歌唱的悦耳歌声,配上铃铛的清脆声响当伴奏,融合为完美的天籁,传进了侍卫们的耳里,也同时吸引了所有人,让他们的视线循声转往花园里的一高台。 一个身穿白色华服的舞者,在高台上翩然起舞,那美妙的歌声来自他的喉间,铃声出自他系于脚踝上的舞铃,配合着他轻盈的舞步,不时地发出悦耳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这个舞者的来历,但他眼波之间的流转,以及眸光里的娇媚百态,却足以勾动每个人的心。 那雪白的肌肤令冬霜失色,红唇让争奇斗艳的百花为之低头,在半空中随着起舞而飘动的黑发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在空气之中翻滚,宛如一道黑色波浪,而他纤柔的身段,更令舞蹈的动作看来宛若飞跃的天仙。 风长陵被勾住了目光,他的双眸随着高台上的美人移动,而与他一同进宫的侍卫们,也个个都被吸引住,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美人居然还火上添油地往这群侍卫抛了个媚眼,甚至露出一抹娇笑。 所谓艳比花娇,也许指的便是像台上的美人这般吧,因为风长陵从没见过比这个美人更漂亮的人了。 只是……因为他穿得有些暴露,在那薄纱轻裹的衣饰下,风长陵只能看见一片的平坦,所以他很清楚这个有张如花美貌的舞者是个男人。 但也正因为他是男人,风长陵才感到更不可思议。 为什么?明明就是男人,竟生得如此水嫩美丽,那肤色如冰如雪,甚至隐约透出一层粉嫩的桃红色调,而他的舞和歌,更是完美得能将人们的魂魄都给吸走……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比起这些,最诡异的是他居然被眼前的男人勾去了心神。 甩甩头,风长陵转头往一旁绽放的花朵望去,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而在高台上的舞者可没漏看了风长陵的反应,瞧着风长陵明显忽略他的举动,像是对此事感到不满一样,用力地踏了下高台。 伴着乐声舞动修长的双腿,让舞铃再度发出清亮高音,随后便极尽所能地扭动着腰身,挥舞着纤白臂膀,让浑身上下散发出比刚才更加魅惑人的风韵,甚至像是刻意要勾起风长陵的反应一般,还将手里的薄纱往风长陵抛去。 纱巾飘落、不偏不倚地垂挂上风长陵的前额,半是蒙面地遮去了他的视线。 风长陵将薄纱拿下,反射性地抬头望向舞者,原以为他只是作弄自己,却没料到舞者竟对着他投以一抹艳如娇花的笑容,那唇色看起来柔嫩得宛如春露洗礼过的花瓣,让他的心口狠狠地一震,甚至是令他感到有些晕眩。 这男人……是在对他示好吗?还是他多心了? 风长陵摇了摇头,闭眼转身,试图让自己狂跳的心镇定些,怎么说对方都是男人,还是邵王宫里的舞者,不管他的身分是什么,也不管他对自己抛下薄纱的原因为何,总之,他是不该盯着那舞者瞧的。 虽然风长陵心里这么想,但其他一同进宫的侍卫可与他大大不同,虽然没能得到美人青睐,获得薄纱馈赠,但是他们可不在乎。 因为他们的视线早被钉在舞者的身上,将他自头至脚无一不漏地打量过,那一双双的眼里所诉说的,就仿佛是想要扑上前去,将台上的舞者全身剥得一丝不挂,再抓进自己怀里加以搓揉搂抱的感觉,更像是想将这美人生吞活剥、拆吃入腹,其欲念可说是不言而表。 而方才带着这群侍卫进宫的老太监看见大伙儿的反应,仅是以平淡的表情,开口吩咐道:「几位是御前比武的胜者,而眼前的美景,就是大王给各位的奖赏。」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侍卫们又惊又喜的眼光,大伙儿二话不说便往高台奔去,一跃而上,毫不考虑地开始拉扯舞者的薄纱衣裳。 也没理会舞者是否在挣扎或反抗,数双手臂又摸又扯地像是要将那付纤细的身躯给撕裂开来,顿时衣裳尽碎,侍卫们更是迫不及待地脱起自己的衣物想与美人温存。 只是风长陵面对这样的情况却显得有些不忍,他听着身后侍卫们的放肆笑声和吆喝,虽说是奖赏,自己也对美人心动,可他倒是萌生了退却之意,而刚才被美人吸引的感觉也顿时冷却下来,让他禁不住轻叹。 依舞者那般纤瘦的样子,若让这群人粗鲁对待,下场大概好不到哪里去,王上怎么会赐这样的奖赏给他们?对舞者来说岂不是太过残忍了些?原本他还以为这美人是王上的宠妓呢。 「怎么着?你不过去吗?」老太监看见风长陵背对着高台动也不动,索性走近他询问道:「我说你啊,莫非是不满王上的赏赐?否则怎么不跟大伙儿一块儿享乐?」 「我……」风长陵很快地转头瞟了高台一眼,再度转向老太监应道:「下宫不是不满意王上的奖赏,只是下官甫进宫内,尚未成就任何功劳,所谓无功不受禄,他日若有为王上效命之举,再收下王上的赏赐吧!」 他原是想让舞者少一分苦难,让那纤柔的身子少点来自他的折腾,因为他自认力道不轻,真的放肆欲望上前的话,只是在舞者身上加诸痛苦,换取自我的享受。 只不过,没想到风长陵才刚婉拒这份奖赏,身后却突然传来凄厉的叫声。 起初他以为是舞者因为受不了侍卫们的粗鲁对待,所以才出声求救,可是无论他怎么听,都觉得声调比较像是侍卫们的低音。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事情的始末前,紧跟着第二声惊叫传出,然后接上了一整群人慌张大吼的咆哮声,所以这回风长陵可真的确定了,惨叫的人确实不是舞者。 「怎么回事?」风长陵稍稍转身,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侍卫们会进出惊叫声。 当他一转头,却看见凌空飞来数枝利箭划过眼前,在完全避开舞者的情况下,对准了侍卫们不停地攻击,就算有人身手利落想逃开,箭也会再度飞来,硬是止住侍卫的脚步,贯穿他们的身躯。 鲜红的血像花瓣在空中飘落,落在地上烙下腥红的印子,混杂着泥沙的血迹,在乱步践踏下变成暗褐赭色,将眼前的华丽宫殿染上了战场的色调。 「这、这是为什么?」风长陵愣住了,尽管自己并不在无数飞箭的攻击范围之内,但这一幕幕明显的杀戮却教他无法理解。 他们不是王上亲挑的侍卫吗?为何却突然遭到攻击?而且…… 风长陵看着一样落在攻击范围外的舞者,他脸上的娇意已然褪色,正以淡漠的表情望着这幕鲜血飞溅的场景。 尔后他拉拉已经破烂又没什么遮蔽作用的衣服,像是对侍卫们的粗鲁行为感到不悦,但是从头到尾,他没露出半点的同情和惊讶,仿佛这是应该而理所当然的情况。 至于风长陵身旁的老太监,拍拍风长陵,用眼神示意他别轻举妄动,而看着这场杀戮戏码的表情则与舞者一样,呈现出一脸的漠然。 「真是一群不知分寸的家伙。」 在所有的侍卫都咽了气,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之后,一旁的楼台上才传出人声。 风长陵有些错愕地抬头往声源望去,因为这样的声调他并不陌生,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只见邵王的身影赫然出现。 他将手边的弓箭交到一旁的太监手里,然后才迈开轻松而优闲的步伐下了高楼,对于一地的死尸,他却漠不关心地越过,仿佛刚才的惨剧与他完全无关一般。 「风长陵见过王上。」风长陵虽然很想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主子都现身了,他再有疑问也只能先跪再说。 「朕只赐他们眼前的美景,让他们有幸见到这玉瑄宫的美丽之处,可这群人竟胆敢动朕的爱妃!」 邵王没理会跪在地上的风长陵,仿佛这个侍卫低贱的让他不屑一顾,他只是走上高台,扶起模样有些狼狈的舞者。 「就说了这法子不好,您看他们是怎么对我的?」舞者不悦的皱起眉头,靠在邵王身上抱怨。 「可这方法,不也帮你找到了一个信得过的护卫吗?」邵王搂着怀里的美人走向风长陵。 风长陵此时终于明白了邵王的用意,原来刚才的奖赏,只不过是在试探他们这群人的效忠程度罢了。 这……他该庆幸自己因为对舞者心软而没有上前与其他人一同「分食」吗? 低垂着头,风长陵为自己一时的慈悲松了口气,因为他并不是完全对这个美人没兴趣,而是不忍如此欺凌,不过这番话是万万不能对王上说的。 瞧着近在眼前的华贵衣袍,那很明显是邵王的;而另一双腿,看来白皙柔嫩、肤色浅如霜雪,又透出几分淡淡桃色调,想必就是刚才的舞者吧。 说实在话,以一个男人而言,他是很想拥有这个美丽舞者的,毕竟美人谁不爱?而且刚才舞者的秀丽舞姿和娇笑,也确实勾动了他的心神,只不过……他可是皇帝宠爱的对象啊。 「把头抬起来吧。」邵王挥了挥手,示意风长陵抬头。 「是,多谢王上。」风长陵依言抬头,在见过刚才的场面后,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而战战兢兢,但是…… 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抬眼,竟会让他望见了舞者的微笑。 不似方才刻意的魅惑,更不如先前的艳丽,却宛若春花绽放、夏花灿灿,远比他刚才伪装出来的妩媚感,还要来得吸引人。 这才是美人真正的面貌吧!只有在宠幸他的王上面前,才会展露无遗的美丽。 霎时,风长陵竟感到一抹失落了。 敛起发愣的眸光,风长陵低声应道:「刚才多谢王上的赏赐,眼前景色确实是从未见过、美如仙境,风长陵刚才不懂王上话里真意,若有得罪,还请王上宽恕。」 听着风长陵的应答,邵王挑眉露出了诡笑。「怎么?这话的意思是你和躺在地上的死人一样,以为朕是把舞妃赏给了你们?」 「是。」风长陵感觉自己的额上正在冒冷汗,但是面对残暴的邵王,他认为自己还是实话实说来得安全些。「因为……王上身边的人,比起这座宫殿更美,所以才令长陵误会,还望王上见谅。」 这是心底话,虽说宫殿的华美令人赞叹,但是与舞者的灵活身段和纤柔躯体,以及那柔媚的笑意相较之下,却根本算不得什么,也难怪邵王会想出这般手法来试探侍卫了。 毕竟若这美人是邵王要他们保护的对象,也是邵王极为珍爱的宠儿,那么招来一班怀有异心的侍卫,确实等同于引狼入室。 「既然如此,为何你没和他们一样冲到高台上去?是因为你嫌朕的爱妃不够漂亮?还是对男人不屑?」 邵王冷澈又带点阴险的眸光落在风长陵身上,如此表情任谁看了都明白,这是邵王的另一个试炼,倘若风长陵的答案无法令邵王满意,就等着人头落地。 「长陵认为王上的妃子很美,美到连周遭的一切都无法与之相比,甚至让人足以忽略他是男是女,但就如刚才长陵所言,长陵甫进宫内,无功不应受禄,所以长陵是认为受之有愧,才不敢怀有二心。」风长陵感觉自己的呼吸声在邵王的压迫下,似乎变得沉重起来,就连吞吐气息都有些困难。 「哦?这么说……你也想要朕的爱妃?」邵王松开了身边的美人,弯下腰来与风长陵平视。 「是……是的!」狠狠一咬牙,风长陵强迫自己点了头,「长陵不是不想要王上的爱妃,而是不想与其他人分享,就如王上愿为妃子打造宫殿、保护妃子的道理一般,长陵宁愿以死护卫,也不想将美人与人共享,所以,长陵今后将以命相搏,誓死为王上保护舞妃。」 是了,他愿以死相护,只因这美人勾走了他的心神,那一瞬间的情动来自何处,他并不十分明了,但是……动心,却是无可质疑的感觉。 「很好。」邵王笑了起来,没因风长陵也恋上身边的美人发怒。 「你喜欢他,才会豁出性命保护他。」伸手一拉舞者,邵王将人往风长陵的方向甩。 「啊!」失了重心的美人自然往前一跌,直往风长陵身上扑去。 「小心!」风长陵反射性地伸出双臂,将舞者搂进了怀里,甚至以手臂护住他的秀发与脸蛋,只是他却没料到,自己那半跪的双腿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撞,使得他重心不稳而往后跌去,背部因此狠狠地撞上了地面,就连后脑都无可避免地传来一阵疼痛。 「咳、咳咳……」风长陵紧紧地将舞者搂在怀里,片刻都不敢放松,就担心擦花了美人水嫩的肌肤,或是让尘土染上了那秀丽的脸庞,只是全心保护舞者的自己,却撞得头昏眼花,连视线都在瞬间模糊了一下。 虽说这一撞,弄得他七荤八素,可拥着柔软身躯的感觉却骗不了人,风长陵环着纤腰,感觉自己仿佛抱住了一朵刚自天上飘落的春花,软的像羽毛,又似花瓣那般轻柔。 「你没事吧?」舞者压着风长陵的胸口撑起身子,吐着轻柔的音调道:「谢谢你护住了我,不过……你还好吧?」 「不,我没事。」风长陵只感觉到背后传来抽痛,可听着耳边的软声软语,却是怎么也吐不出示弱的语句来。 勉勉强强地睁开眼,风长陵试着找回自己模糊的视线,只是没想到在数度重迭之后,眼前迷蒙的影像,竟重新交织成一幅名唤天仙的画与景,而且距他如此之近。 「没事就好,不然我可过意不去了。」 这天外来的飞仙给了风长陵一个微笑,这是不属于邵王或是方才想占有他的侍卫,仅为风长陵绽放的柔情。 「是……是,多谢关心。」风长陵没料到自己会搂上这名根本不可能属于他的美人,霎时间心里的波动更是汹涌起伏,无法平静。 「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当然关心了。」舞者伸手挑开风长陵的前发,虽然无法替救命恩人看看撞上地板的后脑,但还是轻轻揉着风长陵的太阳穴,希望能让他舒服一些。 「不,长陵消受不起,您这心意……长陵心领就好。」风长陵只觉得自己被舞者这一碰,顿时全身上下都紧绷僵硬起来,原因不为其它,而是因为他内心那份顿生却无来由的渴望。 对于这个美貌、这个柔音,他起了欲望,不是想占有,而是想拥有的欲望。 「不只是心领……」邵王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接着又赐下让人意外的命令,「朕要你爱上他,风长陵。」 「咦?」风长陵稍稍撑起身子,原是想扶美人起身,却没料到邵王竟然吐出这样惊人的命令来。「爱……要我爱上舞妃?」 这是什么道理?他不懂啊! 这美人明明就让王上为了他而甘愿射死一班不够定心定性的侍卫,怎么这会儿却又…… 「没错,朕要你爱上他,珍惜他的性命超过自己的,所以你可以接受他的示好,也可以和他亲近,不过你得记着,他是朕的爱妃,是属于朕的,你可以爱他、也必须爱他,却不准碰他!」 强人所难的命令和邵王的狂笑声,一同回荡在染血的庭院里。 邵王要的,是一个会打从心里护着他的爱妃,愿为他的美人舍命,同时还要懂得分寸,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护卫,而眼前的风长陵,就是这样的人选。 风长陵露出错愕的表情,他没料到邵王居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保护他的爱妃。 虽然残忍,却比什么都有效。 毕竟,有什么力量比死心塌地的爱还要来得更强? 今天即使是身手再高明的护卫,都有可能被人收买,但若是一个深爱着舞者的护卫,却会一辈子忠诚。 良久,风长陵吐出不知该称为叹息还是悲惨的笑声,他瞧着怀里的美人,再看看邵王,这明明是个令人为难的抉择,他却应答得毫无怨尤,甚至没有半分犹疑。 「长陵愿意发誓,今生今世为舞妃而活、而死,气尽……方休!」 拿命来换取与这个舞者的相伴、相处,却永远得不到他的爱意,或许就像轮回永世的可怕刑罚,但是风长陵却点了头。 不为什么,只是他冀望能再多看一眼美人的笑容、美人的柔情,哪怕要他倾尽生命,只要能够多伴着他一些时候,那他……或许已心满意足。 第二章 春尽,夏初始。 成了邵王爱妃护卫的风长陵,从那以来便留在宫内未曾再离开,由于身分是随侍舞妃的贴身护卫,所以无论王妃上哪他都得跟,而且片刻不离。 虽然这并不是个太难的要求,可是当王宫太大的时候,对风长陵来说这便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了。 就连今日,他也是寻了半刻钟,走遍舞妃常去的花园,才在一棵李花树下寻到了他。 「艳霜……」风长陵小心翼翼地悄步挨近,心想若是妃子睡了,他就安静地站在一边别吵人,所以叫唤起来也格外小声。 虽说邵王为了让他对舞妃死心塌地的爱护,所以特许他唤出这个名字,而不必加上王妃之称,但是每回风长陵吐出这名字之时,总不由得要佩服一下邵王的赐名原因。 艳霜,意指美艳绝伦、举世无双,又因舞妃肤色如玉似雪,所以赐名艳霜。望着眼前对他的呼声并未给予响应的美人,风长陵只是愣愣地瞧着艳霜的睡脸,以及那落得一身的李花。 由于时值春末夏初,所以李花也开始凋落,一朵朵只比姆指大那么一丁点的小白花散得艳霜身上到处都是,就连颊边都有花瓣逗留,让他看来宛若浮在花海之上,而李花的白更令此情此景像是生就于云海之顶,使得风长陵瞬间竟有种自己站在云雾间的错觉。 「嗯……」艳霜红唇微启,稍稍翻了个身,发出浅浅的呻吟,伴着鸟儿的啼叫,倒像是人间难得的天籁。 仰躺在落花上的美人,是那般诱人又毫无防备,像是在引诱蝶儿亲近的花朵,只盼爱花人摘采、珍藏。 「艳、艳霜……」风长陵觉得自己险些就要被口水呛死了。 瞧着艳霜看似单纯的睡脸,他知道这以生命换得伴随的权利,着实是值得的。 即使不能得到艳霜的感情,但是邵王却给了他追求艳霜、爱慕艳霜,以及保护艳霜的特权。 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亲手护卫自己心爱的人更好、更幸福的事? 错过这回,只怕再也寻不到了吧! 风长陵忍不住在艳霜身旁坐了下来,随手拾起几朵李花,像在布点夜空一般,将李花轻轻摆上艳霜散开在花海上的黑发中,让那一片黑色锦缎看来宛若幽黑星河,令人迷醉。 「你……不想要我?」轻柔的问句自艳霜的双唇之中吐出,表示合眼而眠的他根本没睡。「我还以为你会趁我睡着时,借机占点便宜。」 「你没睡着?」风长陵微愣,放着李花的手臂也跟着停在半空中。「是我吵醒你了?还是……」难道艳霜也跟邵王一样在试探他? 「虽然我很想借机试试你,但这次只是正好醒过来罢了。」艳霜张开眼睛,却没起身的打算,照样躺在白花上和风长陵说话。 「因为我对你很好奇,为什么你面对我能坐怀不乱,为何喜欢我却又不受我吸引,你不想要我吗,长陵?」 娇笑与柔音再加上躺在花海上的无防备举动,老实说,艳霜就是在试探他。 「我是很想要你。」风长陵对此依然是毫不避讳,毕竟他就是靠着这颗真心和真话过了邵王那一关,否则现在只怕人头已落地。 「那为什么不碰我?因为你怕王上砍你的头?」艳霜朝风长陵伸手,纤细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摆明了是在勾引。 「是人都怕死,除非……」风长陵瞧着艳霜柔媚的举动,只是笑了笑,「若有什么值得付出生命的事,那么即便是死,也不可怕了。」 当时,他就是因为看了艳霜的笑,所以才有那份勇气与邵王应答,甚至以真心相告,想想在那个时候,生与死的问题似乎也被他抛到脑后了。 「不过,我不碰你,是因为我不想碰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真要碰艳霜的话,那么初见艳霜的那天,他一定头一个冲上前去,可是那样的强占又能换来什么?只是短暂的美梦与长久的空虚罢了。 没有真心的交欢与逼迫,那是风长陵不希望在艳霜身上发生的。 所以他不碰艳霜,只是尽己所能地呵护,因为这也算一种爱意,是他愿意倾尽一切,只要艳霜能保有那个笑容,那么……他愿意。 这番应答,让艳霜愣了好半晌。 他知道自己美艳,甚至能迷住看尽世上美人的邵王,只要是男人,都想得到他、占有他,但顾及他自身感受和想法的,风长陵可说是第一人,这一点,让艳霜心里起了些许暖意,不过,仅仅维持了一瞬间。 「听你说的好像你爱上我似的?」艳霜再度开口,脸上却浮起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笑。 艳霜……或许他真如此名,相貌艳丽却心如冰霜。 在遇过太多像邵王和死去侍卫那样的男人后,让人很难不封闭自己,令他本该温暖的心冰冷过冬日寒霜,连表情也如万年冻结的天山湖水一般。 「光是嘴上说说,你又了解什么、知道什么?你根本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说愿为我舍身,说我值得你付出生命……」这样的感情,在他看来一点也不真实。 「你根本是胡扯!」一个怒斥并着巴掌,落在风长陵的颊上。 火辣辣的感觉爬上了风长陵的面颊,像火延烧一般纠缠着他的脸庞,也留下了理所当然的红印。 「我不胡扯。」风长陵向来只以真心与人相对,倒没想过要说瞎话。 「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摸摸自个儿红烫的脸,他直视着艳霜的眸光,依然没有丝毫动摇。 「你很美啊,所以我很喜欢你,至于其它的……在还没聊过之前,我确实没办法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因此我只能先就外表来判断,而我的结论就是……如果能多见你的笑容几眼,那我死也无憾。」 所以他入了宫,也定下了承诺,可以爱艳霜,却不能让艳霜所爱。 也许会有人觉得他傻、不值得,但是旁人的话语、想法终究与他无关,他要的只是自己的心而已,因此只要他认为值得,那就是值得了。 「你倒是老实。」 艳霜本以为风长陵会为了平息他的怒气,努力解释自己是多么爱他,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会爱他到天长地久,可风长陵却没搬出这老套的场面话,还大方承认自己恋上他的容貌,这回答出乎他意料之外,却也浇熄了他的怒火。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他再度将手掌贴上风长陵的脸颊,只是这次,不是无情的斥责。 「说起来我也不晓得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该这样责备你。」轻轻抚着风长陵被打红的脸,「抱歉,刚才一定很痛吧!」 「不,跟丢掉一条命比起来,并不是特别痛。」风长陵自幼习武,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因此给艳霜打一耳光并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事,倒是让艳霜因为误会而讨厌起他,那才教他痛苦。 所以能够得到艳霜的谅解,挨这耳光也值得了。 「还说不痛,你的脸颊都红了。」像是要表达欠意似的,艳霜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在风长陵身边坐下,然后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是不太痛。」风长陵看着那张艳丽的脸庞往自己挨近,甚至将唇贴上他的颊,让他的伤痛在瞬间被抚平,只是那柔嫩的唇办所触及之处,却变得炙热而火烫。 「不过……」摸了下自己的胸口,风长陵淡淡地笑了笑,「这里,倒是很痛。」 明明让艳霜亲吻应是件难求的好事,可他却心痛了。 也许,是因为他明白,艳霜不管对他再怎么好,都不可能属于他吧。 「可是我没打你的胸口啊,为什么痛了?」艳霜伸手揉着风长陵的胸口,笑着问道。 「因为我不能摸你,所以才痛吧。」风长陵想了想,只是逸出轻叹。或许终有一日,他会先因心痛而亡,倒不是护主牺牲。 「是吗?」听着风长陵的回答,艳霜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 「那你想怎么摸我?」他牵起身边这个忠心的护卫,将风长陵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脸颊。 「我想……」风长陵感受着掌心透过来的温暖,以及艳霜手指的纤柔,还有肌肤的微温,突然觉得胸口更疼了几分。 望着艳霜,他吐出了笑意,「哪天若是你也喜欢上我,那么我摸你的时候:心就不痛了吧!」 虽是答非所问,但这回答,却是风长陵心里微薄的冀望。 「你说因为不能摸我所以心痛,所以我让你摸了,可现在又说,如果我喜欢上你,你摸我时才不会心痛……你还真是得寸进尺,要求愈来愈多啊!」艳霜挑了下眉,白了风长陵一眼。「我看接下去,你就会希望我爱上你了吧?」 「嗯。」风长陵毫无犹豫地点了头,「因为我爱上你,所以希望你爱上我,我以为这是很平常的事。」瞥了眼艳霜不怎么高兴的表情,他苦笑了下,又续道:「不过看你的反应,我想我大概说错话了吧!」 「你没有说错话,只是你没资格让我爱你。」推开风长陵,艳霜起身脱了绣鞋,踏上落了地的花瓣,在李花树下跳起舞来。 白花纷飞,轻灵曼妙的身影开始随着白花而舞,而艳霜柔软的身躯也与那轻软的花瓣无异,看起来仿佛只消一吹,便能随风摇曳、逐风而去,更像是一朵李花飘摇在云海之上,一边乘风逍遥,又有着自主的意愿,因而拒风前行。 「你很美,可是看起来倒不怎么快乐,至少我看起来,觉得你好像不是特别高兴。」 风长陵不否认自己是先为艳霜的外貌而动心,但是艳霜偶尔为他流露出的特别情感,也教他动情不已,就如同刚才的轻抚安慰,虽然仅只一瞬间,却已让他感受到了艳霜潜藏的温柔。 但他不懂的是为何艳霜鲜少笑呢?可惜他笑起来是那么样的美丽,仿佛要叫世间万物皆为他而褪去色彩。 「我不快乐?」瞥了风长陵一眼,艳霜停下舞蹈,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事实上正如风长陵所言,他拥有世人称羡的美貌、高高在上的邵王宠爱、享用不尽的荣华……可他不快乐。 这道理其实浅显易懂,试问有哪只鸟儿,愿意住在华丽舒适的金鸟笼中,放弃展翅高飞的机会? 看看说出他心里感受的风长陵,艳霜不以为然的开口应道:「就像你一样吧,虽然老实,却不怎么有勇气。」 所以尽管风长陵爱他,却不敢违背王命,将他据为已有,而他,想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却总是不能如愿,因此也就不快乐。 「嗯,确实,这样是不会快乐的。」风长陵颇能理解地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重要大事一般,猛地抬头问道: 「那你不喜欢这里吗?」 他一直以为,像这样人人求之不得的舒适环境与邵王的宠幸,该是身为妃子的艳霜的幸福,可刚才听艳霜这么一说,他才注意到艳霜似乎不以此为乐。 「换成你,你会喜欢吗?」艳霜捡起地上的石子往树上扔,这动作吓飞了停在树枝上休憩的鸟儿,也将不少李花打落。 「王上宠我但不爱我,男人想要我却不怜我,这样子的矛盾状况,你喜欢吗?」更何况他还是个地道地道的男人,可现实却要他违反常理,对着男人献媚,任男人搂抱玩弄。 风长陵仅是摇头道:「所以,我才希望你爱我。」 既然自己的心在初见艳霜的时刻已被勾走,那何妨祈求艳霜也爱上他?如此一来,两人彼此相爱,他能更尽情保护艳霜,而艳霜也会露出他梦寐以求的柔和笑意,那岂不更好? 「你不怕我爱上你,王上会砍了你的脑袋?」风长陵的提议令艳霜忍不住发笑,「还有,我爱你能有什么好处?」 老实说,邵王的宠幸是他努力争取来的,因为他明白,自己无权无势却顶着一张绝世容颜,这只会给他带来麻烦而已,所以他挑上邵王,使尽手段留住邵王的心,如此他便能拥有自由,虽然与他真心向往的自由有段差距,但至少还能活得有点尊严,不必在民间的杂耍团或戏班子里跳舞,然后受尽财大气粗的男人的凌辱。 可风长陵能给他什么?邵王能给的东西,他几乎一样也没有。 「人生横竖一死,不如尽情尽兴,不留遗憾。」 只能说以往经常活在刀光剑影的日子,令风长陵对生死看淡了吧,所以进了残暴邵王的宫殿时,他压根底儿没想过自己还能活多久,而今看过举世无双的美人艳霜后,他更是对世间了无遗憾了。 顿了一下,风长陵又道:「倒是你说的没错,爱上我没什么好处,但我想我应该会愈来愈爱你。」 原本他以为自己仅是为那难得的容颜而受到吸引,却没想到私底下的艳霜别有风情,他不仅是魅、更不只有媚,他有脾气、有个性、有自己的思想,不似一般贵妃宠妓一样,只是依着邵王撒娇争宠。 艳霜虽得了邵王的宠幸,但却不全然依附着邵王而生,没了邵王的日子,艳霜依然故我地平稳度日,甚至更为快乐,而在面对他时,则是偶尔严厉,却也饱含温情,那宛如海浪般起伏甚大的情绪,不停地翻搅着他的心情,早已令他无法将恋上艳霜的心情停歇下来。 与艳霜相处得越久,风长陵只怕自己会越发不可自拔,等到他再也耐不住心意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就离死期不远了? 「你还真是敢说,就不知是不是真有胆量,让王上取了脑袋?」艳霜走近风长陵,顺手抽出他腰问的配剑,接着便将剑尖抵上风长陵的胸口。「如果我现在就取了你的性命,你也不怕?」 「最好不要。」风长陵吐出淡声反驳,「杀我,你会后悔的,因为你没理由杀我。」 他虽习武,却不见得喜欢杀戮,对他来说,武功是防身护人用,而不是拿来做无谓的相争利器。 「但我也没理由不杀你,不是吗?」艳霜半眯起眼睛冷笑了几声。 「你啊,就跟世人一样,受了这张脸蛋的引诱,如果没了这美艳无双的相貌,我看你还爱不爱我。」 话刚说完,艳霜手腕一转,将剑锋调了方向,不往风长陵的胸口去,却往自己的脸颊而来。 「不要!」风长陵一跃而起,伸手一打,便让长剑落了地,只是这一挥不免使得剑锋转向,更划伤了他的手臂,在李花的雪白上烙下鲜红的血迹。 不过风长陵并未去在乎自己的伤势,他仅是捧着艳霜的脸,再瞧瞧他的手脚,着急地寻找伤口。 「你没事吧?哪边受伤没有?」风长陵忘了自己碰不得艳霜,却是不停地上下查探,嘴边还喃喃自语似地叮咛道:「你想试探我也犯不着伤了自己啊!那只是让你多几道伤口,没好处的,再说,万一伤了手脚要怎么办?舞不能跳是小事,真的不能行动自如,那才是痛苦了。」 看着风长陵焦急的反应,听着那满是关怀之意的叮咛,艳霜却往后退了一步,没接受他的好意。 「我不相信你,因为没一个男人值得信任。」 他自己也是男人,这一点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就像他为了抓住邵王,什么违心之论、假情假爱的话都说得出口。 「我也不会爱你,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爱,你不过是个小小护卫罢了,没权没势,什么都给不了我。」捡起了地上染血的长剑,艳霜把剑打横递到风长陵面前。「不过……我知道你会不惜伤了自己也要救我,所以我允许你爱我。」 不只是为着邵王的命令,他给风长陵的,是来自他自身意愿的应允。 「你就为我掏心掏肺,至死方休吧,长陵!」 第三章 虽说邵王命令风长陵要爱上艳霜,甚至远超过爱惜自己的性命,而艳霜也允许风长陵爱上他,但是对于风长陵来说,这样的承诺虽然给了他尽情去爱的权利,却也在同时为他带来了众多的苦恼。 毕竟他是拿着真心真意在喜欢艳霜的,可偏偏艳霜依然对他无意,而且还时常与邵王出双入对、卿卿我我,所以看在他的眼里,着实不是滋味。 尤其他的职责还是随身护卫,所以日日夜夜都跟在艳霜身边,而邵王与艳霜在没事的时候自然不会理他,只当他与出入后宫的太监一样,完全视他为路旁的杂草,连看都不看一眼。 像这样的情形,与其说是他们在轻视风长陵这个地位低微的护卫,倒不如说他们根本是无视风长陵了。 也许面对这样的情况,是有那么点伤人,不过也因此,风长陵算是彻底看清邵王的荒淫无道。 不管宛国发生任何天灾,邵王根本就漠不关心,他心里放的、看重的,就只有艳霜一人,所以除了艳霜以外,谁的话也不听。 为了讨好艳霜,举凡各地贡上的绫罗绸缎,珍贵的山海奇珍,全都一箱一箱地往玉瑄宫送,宛国国库里的钱财不再是为百姓而用,却只为了令艳霜开心而存在。甚至,邵王为了能够独占艳霜一人,还下令挖掉玉瑄宫侍女与太监的眼睛,免得他们贪看艳霜的美貌,或觊觎他的爱妃,后来甚至割去他们的舌头,避免他们与艳霜交谈,进一步交上艳霜这个朋友,而分去艳霜爱他的心。 风长陵原以为邵王是独宠艳霜才如此,可没想到他在宠爱其它妃子时也一样,因此后宫里到处都是又瞎又哑的侍女和太监们,每天只以既习惯又规律的步调,像个动作固定不变的活人偶一样,乖乖服侍着邵王的嫔妃们。 当风长陵得知此事之后,忍不住庆幸自己是为了保护艳霜才进宫的人,否则此时岂不失去了光明与言语的自由? 虽说他得以保全自身,但是每回面对着邵王与艳霜在他面前翻云覆雨,而且又旁若无人的情景时,却总有一种宁愿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听不着的感觉。 也许老太监们早习惯了,因此总是见怪不怪地继续自己的工作,但他却是个正常男人,而且还是个爱上艳霜的男人。 当他看着艳霜主动去勾引邵王,甚至坐在邵王身上与其交欢,一边发出诱人的呻吟声,风长陵就忍不住想别过脸去,以免自己为此情景感到腹内如火翻搅、痛苦难当,可偏偏艳霜在与邵王求欢时的模样,却也美得足以令人如痴如醉,每每让他舍不得漏看艳霜的每一个笑容与每一滴尽情欢爱的泪珠。 因此每次、每次,他只能在旁重复品尝着同样的苦楚,而艳霜想必也是知情的,所以当艳霜发现他看着他们俩在欢爱时,便会朝他露出带些轻视味道的冷笑,然后更是散尽全身上下的魅力,诱使邵王益发热情对待,仿佛在刻意刺激他,挑拨着他不知界限在何处的耐性。 「长陵,过来。」轻柔又带点佣懒的音调自珠帘之后传出。 在邵王尽兴离开之后,艳霜像是体力耗尽一般,躺在床上挥了挥手,招风长陵靠近。 「有事吗?」风长陵快步上前,半跪在艳霜的床边,轻声问道。 「没事我找你做什么?」与邵王欢爱之后的艳霜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撑开眼皮,给了风长陵一个白眼。 「那……要我做什么事?」风长陵低着头,没把视线往艳霜身上放,因为此时的艳霜身上到处是邵王留下的爱痕,多看一眼,都只会令他心如刀割。 「抱我。」艳霜说着,还将白皙如玉的手臂往风长陵伸去。 「是。」风长陵心想艳霜大概是想去沐浴,所以尽责地起身,探出双臂,将轻若羽毛的艳霜一把搂起,让他半依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为了不让艳霜受到半点风寒,风长陵还顺道勾起自己的披风往艳霜身上覆去。看风长陵带着自己往浴池的方向走去,艳霜不禁轻笑,「你挺聪明的。」没将他的命令误会成赏赐,在听见那一句「抱我」之后便将他压在身下。 「难怪你没上王上的当,死得不明不白。」想起挑护卫那一日的状况,他还记得风长陵不但没冲上高台,甚至还转过身去背对他。「老实说,我真的很怀疑你说喜欢我、爱我的说词,瞧你面对我时都是那样的无动于衷。」 「我说过,我想碰的是两情相悦时的你。」风长陵想起邵王虐杀侍卫的情景,那一幕至今依然令他难忘。「那天看见他们扑上前去时,我比较关心的倒不是赏赐的问题,而是你的安危,毕竟那群人个个身强体健,原本我还担心你会出事。」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有些残暴不仁,可风长陵却有些小小的庆幸,因为邵王的杀戮,使得艳霜没有真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这么想的他是有些自私,但是他喜欢艳霜,更想疼爱和保护艳霜,所以实在没办法不这么想。 「所以你没上高台来,是因为不想伤害我?」 这个说法对艳霜来说可就新鲜了,不为自己的欲望,无视自己的本能,却是想珍惜他、呵护他? 「嗯。」风长陵反射性地点头,他停步在浴池边,弯身放下艳霜,又递上他平日惯用的手巾,才淡淡应道:「既然喜欢你,又怎么会想伤你?」 这对风长陵来说,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正因为爱,所以不愿伤害,那才是真正的喜欢。 「可我不喜欢你啊,这样你还喜欢我?」艳霜看着风长陵体贴的动作,却没伸手接下他的好意,只是径自转身下水。 「我并没有要求你一定得回报我的心意。」风长陵将手巾搁在池边,然后转身提来装满鲜花的桶子,替艳霜把花倒入池子里。 这工作原本是服侍艳霜的宫女在做,不过自从他来了之后,艳霜像是刻意捉弄他一般,总爱在他面前展露邵王求爱的痕迹,所以服侍艳霜沐浴的工作,也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他身上了。 「你允许我喜欢你,我已经很高兴了,不过你能不能喜欢上我,那就要靠我自己的努力。」 风长陵早已决定为艳霜付出一切,至于艳霜是否会给他同等的响应……老实说,他并不敢奢求。 毕竟艳霜美得宛若飞仙,倘若有一天艳霜突然凌空而起,不知去向,他或许也不会太过惊讶。 所以他投入感情,却不再去奢望艳霜的响应,只是看着喜欢的人与旁人欢爱,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感慨和痛楚。 「我才刚觉得你聪明,提起这事,你又变成傻子一个。」艳霜睨了风长陵一眼。 明明反应就很精明,才能在残暴的邵王身边活到现在,可扯到对自己的情爱,风长陵却变得固执又死脑筋,怎么转都转不过来。 他看着风长陵往水里倒花瓣,洒香油的动作,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念头。 「啊!」他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整个人便没入水中。 「艳霜!」风长陵见艳霜突然沉了下去没浮上来,立刻二话不说地跃入池里。虽然浴池不深,但艳霜却像是刻意躲着他一般,让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人,偏偏覆满水面的花瓣又让光线透不进来,令他在幽暗的水里寻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触上艳霜的身子。 反手一抓,他扯住艳霜的手臂,将人自水中拉了出来,在抱着艳霜上岸后,风长陵努力地想摇醒艳霜,可一探鼻息,却发现艳霜已经没了气息,让他慌张不已。 「艳霜,你醒醒!」风长陵轻拍着艳霜的脸颊,可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艳霜都没再张开眼,让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眼见艳霜已经失去生气,风长陵索性低头张口覆上艳霜的唇,试着灌入空气,希望能教艳霜恢复呼吸,快点醒来。 「艳霜,别死啊!你还这么年轻,不管你将来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力陪着你去做的,所以你千万别死啊!」风长陵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停地吸气,再灌入艳霜柔软的唇办之间,可惜艳霜却是怎么样也睁不开眼。 「不、不要,艳霜!」 风长陵毫不气馁地重复着抢救的举动,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艳霜,你别死!如果你能醒来,我情愿把命给你!」 细长的指尖动了两下,艳霜张口把水吐了出来,慢慢恢复了呼吸,他睁开眼睛,看着身边一脸担忧的风长陵,像是早算准了这个护卫的行动一般,以微弱的声音笑道:「你果然下水救我了……」 「什么?」风长陵原本看见艳霜醒来的喜悦,在听见艳霜的回答后,让他不禁发愣了一下。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艳霜的语调,仿佛这一切只是安排好的。 「不过试试你罢了。」艳霜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拿了手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去,对风长陵的错愕视而不见。 「你!」风长陵瞧着艳霜一脸的淡漠,心里忍不住浮起一股火气,狠狠地抓住艳霜的手臂,低声怒道:「你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他气的不是艳霜试他、骗他,因为自他踏入宫里后,早就成天在接受邵王与艳霜不时的试探,看他是否变心,所以对此他早已不再去在意,但是今天的情况可不同,因为艳霜居然拿他自己的生命安危来作为试探的工具。 若艳霜是拿他风长陵的命来玩,他倒不在乎,反正他的命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但他不能原谅艳霜居然轻蔑自己的生命。 「你如果想试我,尽管可以伤害我,但是别玩你自己的命!」 风长陵忘了自己身为一个侍卫,原就不该对着艳霜这个主子大呼小叫,但此时他的脑海里只知道,他绝对不要再看见艳霜受任何苦,不管这个苦痛是来自他人还是艳霜自己,全都不行。 「艳霜,如果连你都不疼你自己,那要怎么叫别人来疼惜你?」 风长陵语重心长地握紧艳霜的手腕,脸上净是担忧之情,因为对他来说,见到艳霜受苦,比什么事都难受。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风长陵的忧心。 「我是主子你是仆,你没资格这么对我说话!」艳霜把手抽了回来,不以为然的笑道:「再说,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玩都行。」 其实他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风长陵不会让自己就这样死了,虽然口口声声说不会相信低贱的护卫,但他似乎对身边的男人有了些许信任的感觉。 所以艳霜划花自己的脸、下水溺死自己,都是为了要风长陵证明对自己的用心,而风长陵也没令他失望,总会在鬼门关前把他救回来。 为此,他更想伤害自己来换取风长陵的誓死相救,至于原因……或许他就是喜欢这份被人真心呵护的感觉吧。 「既然溺不死,那我换个方法好了。」艳霜披上纱衣,走到廊柱旁边,取了灯油就往身上泼,接着举倍看了火的灯笑道:「这次看你怎么救我?」说完便将灯扔在地上,火苗立刻顺着灯油延烧,一路窜上了他纤瘦的身子。 「艳霜!」风长陵没想到艳霜用的方法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看见火苗直往艳霜身上窜,他连忙扑上前去,拉了艳霜便往浴池里跳。 所幸刚才艳霜站的地方附近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他身上落下的油渍,所以当石造地板上的油被火烧干之后,除了在漂亮的釉彩地砖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黑痕外,并没爬上宫殿的廊柱,而是顺势止住,至于艳霜更是因为风长陵动作够快,所以仅是烧着了拖长在地板上的纱衣,人倒是安然无恙,而附上他身子的火苗,也在入水之后熄灭,除了浪费一件上好的纱裙之外,倒没伤着艳霜半点。 「你的动作还真快,不愧是御前比武的胜者,我一点伤也没有哪。」 艳霜挣脱风长陵的搂抱,将头探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然后才在水里脱去烧了裙摆的衣物。 在惊讶自己完好无事的身子之余,艳霜甚至开心的笑了起来,可对于放火自焚的玩笑,却毫无反省之意。 风长陵也跟着浮上水面,瞧着艳霜笑得像个孩子般的脸孔,心里却不由得浮起一股酸意。 「你想玩、想试探我,都没什么关系,你尽可以叫我去做任何事,因为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但别再伤害你自己了,因为这么做,痛苦的人是你自己啊!」 他想见到的是快乐而幸福地笑着的艳霜,可不是痛楚加诸身上的艳霜。 「既然你这么说……」艳霜挨近风长陵,半眯起眼睛露出媚态,一副勾引风长陵的模样,「那我就如你的愿,从今天起不再伤害自己,不过……我可要拿你的命来玩啊!」 「真的?」风长陵没为艳霜的柔媚而动心,倒是先为他的承诺而露出了安心的神情,「好,只要你别伤害自己,什么都好!」 他咧开放松心情的笑容,紧绷的眉心也跟着松懈下来,「既然这样,那就先把身子弄干吧,不然会染上风寒的。」 风长陵往浴池边移动,想取来干净的毯子让艳霜把身子弄干,却没想到艳霜竟在这时拉住他。 「这水里暖的,哪会染风寒啊?」艳霜由背后搂住了风长陵,更将手臂缠上他的胸膛。「要不,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也不会受寒啊!」 「是吗?」风长陵半信半疑地回过身抱住艳霜,发现艳霜的身子确实是带些暖意的,这才安下心来。 搂着那副软绵绵的身躯,风长陵感觉自己好像抱着一团轻柔的棉絮,却又能在那其中摸索到纤瘦的骨架,让他确定眼前的人确实是艳霜没错。 「这样暖些了吗?要不要让人把这混了油的水换过,再洗一回?」他记得刚才艳霜把浴池里的水和身上弄得到处是灯油,想来应该颇不好受才是。 「何必多此一举?刚才我不是说了,你抱着我就不冷了。」艳霜将手臂揽上风长陵的颈子,秀丽的脸庞更往他眼前贴近,甚至让彼此的鼻尖相触,然后才吐出带着魅惑的嗓音:「抱我啊,长陵。」 为他违反邵王的禁令,只能爱、不能碰,为他豁出性命,只求一夜同欢。 艳霜就是想看看,风长陵是否为了他,舍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这不是抱着你了?如果不够暖,那就让人取新衣来吧。」风长陵听着艳霜极尽魅惑之能事的声调,虽然眼前面对的是他梦寐以求的美丽容貌,但他却完全提不起兴致来。 原因不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知道,艳霜不过是在捉弄他,并非真心爱上他。 此时艳霜的声调和语气,以及那狐媚的表情,只不过是用来勾引男人为他疯狂的手段,就像他平时在引诱邵王那般,除了讨好以外,毫无真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爱你,你就不想抱我,因为你珍惜我、舍不得我。」艳霜晓得风长陵的顾虑与想法,听着这番顾左右而言他的推托之词,他只是轻笑着续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爱王上,是因为王上不是真心爱我,我从来没享受过在爱我的男人怀抱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艳霜轻轻地在风长陵的唇上烙了个吻,再探出舌尖轻舔他的唇办。「想要我爱你,那就抱我……」 「艳、艳霜……」风长陵没想到这一回,艳霜不再是拿他开玩笑,而是真的想引他动情,顿时反应不及。 若要问他想不想碰艳霜,他绝对会点头,但是他也明白,碰了艳霜之后,他的命就没了。 可是…… 「没有人爱过你吗?」风长陵心疼地将艳霜搂进了怀里,听着那轻柔嗓音的诉说,风长陵终于低头吻了艳霜,火热的唇办烙上艳霜的前额,落在他的发丝和脸庞上,以带着微喘的声调低声探问着艳霜的心意。 「艳霜,如果没有人爱过你,那么请让我爱你,我会用一辈子爱你、疼你,就算丢了这条命也无妨。」 「那就证明给我看,让我知道有人爱我。」艳霜依偎在风长陵怀中,感受着陌生却火烫的体温,这份名为真心的热情。 得了允诺,风长陵立刻捧起艳霜的脸庞,让自己的双唇吻上他朝思暮想多时的柔嫩花瓣,积存多时的渴求在触上艳霜的瞬间,赫然炸裂为灼烫的热情,令风长陵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 「艳霜,我喜欢你、我想爱你……艳霜……」风长陵狠狠地覆上艳霜的唇,一次又一次的热吻,仿佛要追回逝去的时光,更像是要弥补艳霜之前未曾感受的温情,他紧紧拥住艳霜的纤腰,几乎要抱得他喘不过气来。 艳霜的反应虽不若风长陵那般激动,但风长陵的呼喊和亲吻,也确实让他体会到过去不曾感受到的感情,一种不仅仅是占有、掠夺那样的兽欲,而是想呵护他、拥有他的渴望。 「想爱我,那就好好爱啊。」艳霜吐出了不同于以往的认真音调,他知道,或许眼前这个想法总是与众不同的男人,能让他对于早已失望的爱情和欢爱,重新产生不同的看法和经历。 「长陵,让我知道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吧!」 第四章 李花轻落,随风飘舞,缓缓地降在宛若以黑发编成的毯子上。 风长陵与艳霜身披白色长袍,彼此头顶着头,一块儿躺在李花树下,虽不是并肩相拥,视线却异常的接近,而这般共同望向同一片天空的感觉,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白而柔软的李花一朵又一朵地落下,时而停驻肩头,时而落在脸颊或身侧,像绵密的白雪那般洒上两人的身子,在一片红花碧绿的庭园中,划开一地的霜白色调煞是醉人。 艳霜伸出纤瘦手臂高举过头,摸索着风长陵的唇和鼻梁,感受着曾与他亲密相贴拥吻的脸部曲线,仿佛要将风长陵的每一条轮廓都牢牢地烙印在脑海里。 风长陵心满意足地以手覆住艳霜的手背,按着他的纤长五指压上自己的脸颊,眷恋不舍地与他五指交叠,一再磨蹭。 「长陵,你爱我吗?」虽然是知道答案的问句,艳霜却依然开口探问,即使风长陵早已用行动证明,在他身下烙下爱痕。 「爱。」风长陵肯定地应声。 这是无庸置疑的答复,早在初会之际,他就为艳霜吸引,当时虽觉不可思议,可在这连日的相处之后,倒也习惯自己这般异常的心境,而艳霜的笑、艳霜的舞、艳霜的美,更像个漩涡般将他牢牢地卷住,让他的心再也脱离不了。 「为什么?」仿佛依旧对这份心情抱持着怀疑,艳霜追问着原因和理由。 因为,他不觉得自己除了脸蛋之外,有什么值得风长陵如此付出,风长陵应该像一般人一样,要他却不爱他。 「你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爱我?我们才相处没多久,我也从没给过你好脸色看,而且我是邵王的人啊。」 一旦碰触,便是死路一条,与他在一起就没有未来,为何风长陵明知这一点,还甘愿为他付出生命,只为了证明一个虚幻又不切实际的情感,甚至是只在诗词中出现的爱语? 对于这一点,他想不通也弄不懂,因为他早就视爱为无用之物。 闭上眼睛,艳霜回想着过往…… 他曾是被父母卖进戏班、在那里学唱学舞的孩子,当时他就让师父占了身子,而后登台又吸引住富商的目光,在买走自己的商人玩腻了之后,便将他送给当地官员……就这样任人接二连三的糟蹋、转送,最后献入宫中,成了邵王身边的爱妃。 这些经历让他看清现实,没有权势便没有自由,所以他极尽所能诱惑全天下最有地位的邵王,让自己保有一份尊严。 如今,他虽是男儿身,却是高高在上,集邵王宠爱于一身的王妃,不再是随人玩弄的舞伶。 只消一笑,他就能让邵王奉上大笔金银华服,日子从此不再烦忧,也不再受人轻视,更没有人敢动他分毫,只不过…… 也同样没了自由。 多可笑啊!他为了自由和尊严入了宫、诱惑了邵王,可却也在同时失去了自由,至于尊严,在他下定决心以男儿身成为邵王的爱妃之时,恐怕就已失去了吧。 「我不知道。」风长陵的答案总是干脆而令人意外,他闭眼、复张眼,回想着初会艳霜的时刻,那轻灵曼妙的舞蹈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艳霜的美貌更令他无法喘息,要说他的心早在那一刻就陷落,他也不会否认,只是…… 倘若他只是为了艳霜的美貌,那应该不是爱,而是欲,可是他对艳霜有爱,却可以无欲。 今天若非艳霜主动示爱,或许他会甘愿压抑自己一生,连碰都不碰艳霜。 若想问他原因…… 那只能说,艳霜被侍卫欺凌的那一景,令他心生不舍,甚至想挺身保护。 就因为这份心意促使,所以他不愿轻易地拥抱艳霜,因为他纤瘦的模样,总像是随风飘扬的花朵一握便碎。 想护着他,想看艳霜幸福,那是他的希冀,可偏偏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之后,他发现艳霜在这儿根本就不快乐,他的心因此陷得更深。 若是可以,他多希望能用自己的双手,带给艳霜真正想要的一切。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只要你能露出真心的笑,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那么我可以死而无憾。」像在自言自语一般,风长陵吐出了淡淡的回应。 「那恐怕你得一辈子遗憾,而且还要抱着这份遗憾进棺材了。」 虽是对着风长陵说的,但艳霜带笑的语气却更像在自嘲,因为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他出不了宫,脱离不了邵王的掌握,更无法逃避让男人视为玩物的命运。 「也说不定啊!」不知是在说给谁听,风长陵突然吐出这么一句意味深远的回应。 「我有个喜欢的姑娘,我记得她叫翠华……」 跳过无奈的现实,艳霜首次提起自己的往事,他将封在心底多年的记忆翻了出来,对风长陵娓娓道出,「她住在村外李花树下的小草屋里,我们常在一块玩,我还说过将来要娶她呢!」 或许是为了这段回忆,所以他特别喜欢玉瑄宫里的这个地方吧,有着和他儿时记忆相仿的景色,那段他还自由自在、有着无限梦想的幸福岁月。 「你想回去吗?」风长陵看着天空,虽说是听着艳霜在诉说喜欢的姑娘,可他却没什么嫉妒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只要艳霜能幸福,他什么都可以不要,所以连嫉妒的意愿也失去了。 「不想。」艳霜回答得毫不犹豫。 「回去做什么?让故乡的人知道小七被父母卖进戏班后,成了男人们的玩物?」他吐出沉重的叹息,看着飘落的李花续道:「况且翠华肯定是嫁人了,而我……不仅早就不爱她,甚至连她长得是什么样子都忘了。」 风长陵静默了会,因为那个「小七」让他泛开了些许的笑意。 多可爱的名啊,不知道艳霜从前是什么模样?虽然他想知道,不过艳霜大概不会对他说吧。 「那现在呢?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思绪一转,风长陵决定换个话题。 若是艳霜肯说出心愿的话,风长陵倒乐意为他实现。 不当小七也好,不喜欢艳霜这身分也罢,只要艳霜想得到,他可以拼了命为艳霜争取。 艳霜没立刻回答风长陵的问题,他顺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头,再度往树枝上扔去,将刚在树上停歇的鸟儿给吓走。 「想赶走玉瑄宫里所有的鸟。」让他们代替自己离开这个牢笼,自由自在的徜徉于天地之间。 「能够的话,是你想离开吧?」风长陵不会傻到真的信了艳霜的话就这么开始赶鸟,他仅是望着刚飘过眼前的浮云,吐出了这么一句问话。 因为,艳霜曾说过,他并不想留在这里,更不是心甘情愿成为王上的玩物,他的最大心愿,该是宛如鸟儿那般自由来去吧。 「不。」艳霜摇了摇头。 「出去不会比待在这好,我是自愿进宫的。」自愿成为邵王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妃。 「为什么?在外边生活,虽不比这边舒适,可却有自由啊!」风长陵还以为艳霜会喜欢这个提议。 「你是我记得名字的第十七个男人,只是前十六个……没一个爱我。」 一个令人心酸的数字,足以表明艳霜在外头的生活与命运,没有权势和靠山的他,只能任人欺凌。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中断这个记忆。」风长陵喃喃说道:「我知道,你生得美,一定有很多人想欺负你,而我虽然什么也不会,倒有一身功夫,我愿意保护你,然后找个可以清静生活的地方,让你自由跳舞、自由的奔跑,然后快乐的笑。」这是什么也没有的他,唯一能够掏出来的真心。 「你?」挑高音调的问句和李花树下扬起的狂笑,说明了风长陵的无知。 「若是你认为自己能够带我离开玉瑄宫,那你就错了!」 后宫之外是错综复杂的迷宫和高耸的城墙,除了那些早就记熟路径的瞎太监、盲宫女之外,少有人分得清方向,更别提迷宫之外还有重兵把守。 老实说,邵王守着他后宫的美人,远比保家卫国还认真。 「我知道你爱我这就够了,别再为我做这些傻事。」明白风长陵的真心之后,艳霜没了捉弄人的心思,自然也不想再刁难他,给他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无法达成的使命。 「况且,就算逃出去了,你也挡不了邵王派出的追兵,若是到时我让人抓了回来,下场恐怕不是你愿意见到的。」 「是这样吗……」风长陵幽幽吐出应答,虽然不再坚持为艳霜争一口气,可话中的语气听来,倒不像是准备放弃。 毕竟方法是人想的,邵王既然可以将人锁在玉瑄宫,那就有方法可以反其道而行,将艳霜给带出去。 「我没打算出去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成天担心王上派出来的人找到我。」这一点,在艳霜入宫时早有觉悟。 不过外头的事物,还是有令他难以忘怀的。 「一壶青竹整十文,一只烧鸡整十文,手拿十文上街溜,宁买好酒不买肉……」 一边哼唱着流传在民间的小调,艳霜一边闭上眼睛,轻声笑道:「你要真有心,就帮我弄壶青竹进宫吧。」 有心不一定使得上力,这大概就是风长陵此刻的心情写照。 当他一踏出玉瑄宫的大门,才察觉到要出宫的话,确实如艳霜所说的,难如登天。 因为一出了宫门口,映入眼帘的既非青绿庭园,也非楼宇屋舍,而是一道又一道式样相同的长廊组成的迷宫,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岔路,让人很难分清楚到底哪边才是正确的出路。 回想起他初入后宫时,他们这群侍卫都被蒙上了眼睛,为的大概是不让他们记清迷宫的路径,也因此他现在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该往哪边走。 而且最糟的是,就算老天爷赐给他好运,让他寻到出宫的路,能不能循原路回来还很难说。 虽然他想从后宫里的太监、宫女下手,找个能帮忙的人,可他们一听见他要问的是出宫的路,个个避他唯恐不及,一直到他找着了跟在王上身边的人,也就是当日带侍卫们进玉瑄宫的老太监李福,才总算得到了不一样的响应。 这个老太监非但没立刻转身逃走,反倒抬眼挑眉,以疑惑的眼神打量着风长陵,质问道:「你是王妃的护卫,应该跟在王妃身边,没事你出宫做什么?」 「你也知道的,王上与王妃正在欢爱燕好,我站在一旁恐怕会扫了王上的兴致,所以才想出宫弄点酒喝。」 「原来如此。」听见这样合情合理的解释,老太监才稍稍放下了戒心,「不过……什么美酒宫里没有?你要什么跟宫女们说一声就行了,何必劳动自己?」 「但我想喝的不是宫里的珍贵佳酿,只是普通的青竹。」 这种唯独在民间酒楼才有卖的普通货色,根本不可能被送进宫,所以就算他想喝,也没人找得着。 「这样啊……」李福看看风长陵,然后才低声道:「这么吧,下回我给你带些来,不过私带宫外的东西进来是犯了宫规的,所以你可别四处声张,更不许让旁人知道,懂吧?」 「是,我明白,多谢了。」风长陵连连应声,一想到可以为艳霜带来令他高兴的东西,他心里忍不住开始期盼起艳霜脸上绝美的欢笑模样。 不过,或许是因为宫里向来守备森严,因此里面的人事物想出去绝不容易,而外头的东西想带进来也就更加困难,所以当风长陵拿到青竹时,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 「好香啊,不知道艳霜会不会高兴?」风长陵闻着自瓶口边缘不时散发的酒香,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入皮袋中,然后一脸欣喜地往艳霜的房间走去,打算给他个惊喜。 不过,在他踏进房里一见到艳霜时,艳霜的反应却不若他想象的一般。 身着华服的美人正在床边来回踱步,一看到风长陵的身影出现,二话不说就上前给了他一个巴掌。 「你到哪里去了?」艳霜的脸上满是怒气,他眉头紧皱,对着风长陵发火,「我起来之后喊了半天,就是没听你应声,你不是我的护卫吗?谁准你离开我身边的?」 在确定了风长陵对自己的感情之后,艳霜对这个护卫少了捉弄、找麻烦的心思,却多了点独占欲,他不再拒绝风长陵的接近,反而喜欢上有人伴在身边的温暖感觉,所以当他睁开眼睛,却找不到理应随侍身侧的人,自然不高兴的发起脾气来。 「我……」风长陵愣了一下,才想到自己为了给艳霜惊喜,并没事先向他说明,引来责怪也是应该,所以只是轻应了一声道:「对不起,我去拿要给你的礼物,所以来迟了。」 与艳霜彼此示爱后,他发现自己只要一不在艳霜身边,艳霜便很容易生气,对于他跟前跟后的举动也不再排斥刁难,所以他渐渐明白,艳霜之所以表现出任性的样子,只是因为不想独自一人回头品尝寂寞。 「我不需要礼物!」艳霜白了风长陵一眼,给了他无情的响应,甚至随手一甩,推倒了木架上的陶制摆饰,让精致的釉彩饰品落在地上应声碎裂。 「我在玉瑄宫里要什么有什么,不需要你那不值钱的礼物!」 怎么说他都是邵王的爱妃,饰品、华服什么的,他哪样要不到?可比起这些有形的东西,他更想要的是风长陵伴在身旁的感觉,这道理风长陵难道不懂吗? 「艳霜!」由于艳霜不喜欢与人来往,总是将服侍他的太监、宫女们挥退,倘若他不叫唤,下人们是不会主动进房收拾一地的碎片,因此风长陵连忙将艳霜拉开,免得碎片伤着了他。 拉着艳霜来到一旁坐下后,风长陵才牵起艳霜的手仔细检查着。「伤着哪边没有?」 虽然艳霜总是给他无情的响应,但是风长陵知道,艳霜的心里有那么块化不开的冰,也许是过去的经历让他变了性子,可事实上,他相信,艳霜该是柔情而念旧的,否则那一日,他又怎么会哼出那样随性的民间小调呢? 「用不着你费心,你忙你的去吧!」艳霜将手抽了回来,瞪着风长陵的眼神明显地表现出他的心情,他现在火大到只差没再赏风长陵一个耳光。 「我忙完了。」风长陵摇摇头,对于艳霜的火气并不以为意。 大概是因为见识过邵王的暴虐,所以艳霜这样使性子,在他看来只是种依赖的反应,倒没什么真心的憎恨。 「我拿了青竹来给你。」风长陵拍拍身边的皮袋,悄声说道。 「青竹?」 一听见这个熟悉的词,艳霜充满怒意的眸光瞬间软化,换成了惊喜和讶异。「你为我找到了青竹?」 他知道宫外的东西要进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所以为了青竹,风长陵肯定是费了不少心思,不过最教他感动的,却不是风长陵私运禁品进宫所花的劳力,而是那份将他放在心里的温情。 「你记得我喜欢青竹?」艳霜跪在绣床上,伸手一抱,将风长陵的脑袋搂进胸前,还大方地在他的前额烙下几个吻。 「我只提了一次,你居然就这么记着,你果然是爱我的!」 「我是爱你啊。」风长陵抚着前额,摸了摸艳霜的脸庞,笑应道:「你说过的话,我都会记得的。」 就连艳霜的歌、艳霜的舞,那一举手一投足,自初遇之始至今历历在目,从未忘怀。 「我相信你……」感动之余, 一句信任脱口而出,推翻了艳霜之前的说词。 「你比我自己还能信任哪,长陵!」他吻着风长陵的唇算是奖赏。 「你高兴吗?」风长陵舔了舔嘴唇,温热的感觉不带引诱,却有股柔情,让他欢欣而笑。 为艳霜费心思,他并不觉得苦,尤其在看见艳霜快乐的模样后,他更加确信这些都是值得的。 「当然!倘若不高兴,我会给你好脸色看吗?」如果还在生气,他不赏风长陵几巴掌才是怪事。 「既然你都这么为我费心了,我还欺负你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我决定给你些赏赐!」艳霜半眯起眼睛,贴近风长陵耳边悄声说道:「我特别准许你当我的情人好了。」不只是允许风长陵爱他,而是与他以情人相称。 风长陵没想到只是一壶青竹,却能换来艳霜如此的热情,心里霎时泛起波涛。 大着胆子捧住艳霜的脸庞,风长陵主动往那柔嫩的唇上吻了又吻,仿佛在确认着艳霜的心意一般。 而艳霜也没排斥,他难得乖顺的任风长陵亲吻,还探出舌尖轻舔风长陵的唇瓣表示响应。 风长陵摸索着艳霜的脸颊,甚至轻触他的柔细发丝,那软如锦缎、细如丝线的黑发自他手间穿越而过,带来一阵阵滑嫩酥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伸手轻扯,「你的头发真漂亮。」风长陵勾起一络长发,放到唇边吻了吻,「好滑啊。」 「我漂亮的不只有头发,滑嫩的地方亦然,这点……你不是也很清楚吗?」艳霜轻轻笑了起来,却少了引诱邵王时的妩媚,可不知为何,这样的笑容反倒让他看起来更加清新艳丽。 或许这其中的差别,在于这次他是真心想与风长陵温存吧。 「你全身上下都很滑嫩。」风长陵摸了摸艳霜的颈子,顺着曲线滑到他的手臂上,然后勾起了他的手,放近唇边轻舔着他的指尖。 他喜欢不带诱惑的艳霜,尽管那样的他少了魅惑的感觉,但是表露出来的感情,却远比刻意的矫揉造作来得真实,也更令他心动。 「想再尝尝吗?」艳霜将手指探入风长陵口中,滑过他的齿列,又触上舌头表面,勾引之意不言而表。 「我以为你会想先尝尝青竹的味道。」 听艳霜的语气,仿佛那是很久远的过去,而且极为怀念,所以他刚才还在想是否该顺手取来两个杯子的。 但从艳霜的回答听来,风长陵忍不住会猜想,他在艳霜心里的地位,是不是已经超过了青竹带给艳霜的怀旧感?倘若事情属实,那他可要欢笑庆祝自己往艳霜的心再迈进了一步。 「比起青竹,我更想尝尝你的味道!」说出口的回答证实了风长陵的推测。 「你看起来比青竹美味多了……」话语未毕,艳霜使劲将风长陵推倒在绣床上,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就着他的唇瓣吻了上去,甚至将舌头钻进情人口中,卷着风长陵与自己纠缠。 风长陵没想到艳霜会如此主动,不过既然艳霜都已经曲身爬上来,他自然乐得将青竹放到一边。 「你倒是比任何珍馐都来得吸引入。」风长陵咧开笑容,将十指采入艳霜的衣领,缠上他的背部,任指尖在艳霜光滑无瑕的背上游走着,勾来艳霜的叹息。 「那你就好好品尝,别浪费了美味……」艳霜一边喘息,一边在风长陵耳边吐出热气,想让情人也勾起和自己身上同样的热潮。 「抱我,长陵,我要你宠我、疼我,因为我知道你爱我,而我也喜欢上你了。」 虽然感情不若风长陵那样浓烈,但艳霜很清楚自己的感觉,似乎已经少不了风长陵这个情人了。 「艳霜……」风长陵采出舌尖,往艳霜的唇上轻轻啃咬起来,因为他明白,要从高傲又脾性怱冷怱热的艳霜口中听得这样的真情示爱,那可是难如登天,不把握机会才是个傻子! 「别光是叫我的名字。」艳霜轻笑着翻身,拉着风长陵压在自己身上,还主动解了衣衫,接着便将双腿环上情人的腰。 「嘴巴在这种时候,可不是用来说话的啊!」对着风长陵露出一抹艳丽的笑容之后,他半眯起眼睛,贴近风长陵的耳边,开口发出诱人的低吟。 风长陵依言吻上艳霜的唇,十指不停地滑过艳霜嫩如幼儿的肌肤,温润如玉的感觉令他忍不住轻啄浅尝,在那属于他的美丽禁地中烙下点点斑斑的爱痕。 火热的气息交错穿梭在两人之间,就连空气都显得灼烫不已,风长陵任由自己的欲望贯穿艳霜,在那纤细的躯体内来回进出,满足着艳霜的要求,也倾泻着只能在邵王不在时,才能够对艳霜全数吐露的渴望之情。 第五章 夕阳西下的时刻,风长陵缓缓睁开了眼。 有些疲累地撑起身子后,发现耗尽体力的艳霜依然在他怀里沉睡着,让他有些舍不得起身。 可是一想到邵王晚些会过来找艳霜求欢,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准备起身穿衣。 伸手勾过衣物,风长陵的视线仍是胶着在艳霜的身上,瞧着白嫩肌肤上的点点青紫红痕,忍不住轻抚了几回,对于自己有些失控的激情感到些许歉疚,毕竟艳霜是如此的纤柔,他实在是舍不得伤他半点。 若是可以,带艳霜离去是最好的,那样他们便能日日夜夜尽情地相拥欢笑,不必担心身旁随时会有人跳出来拆散他们。 可就如艳霜所言,这事太难了,甚至比登天还难。 尤其在他打探过迷宫的大略情况后,虽然带艳霜走的意愿依旧,气势却硬生生地短少了几分。 「艳霜,对不起……」 风长陵吐出轻声叹息,虽然艳霜嘴上不再说、不再提,但他多少猜得出艳霜的心思,从艳霜妄想赶走所有的鸟儿,以及不喜欢牢笼似的玉瑄宫的态度看来,艳霜自是不爱留在此处的。 可现在的他,仅是个连迷宫的方向都摸不清的侍卫,要想带走艳霜,着实是件难事。 「我还是不会放弃的,艳霜,你等我。」 风长陵瞧着那安详的睡脸好半晌,喃喃自语地吐出了结论后,才动手穿戴起衣物,等到他将自己衣服整平理齐,这才注意到时间已是傍晚,等会邵王便要到了,他只得轻轻地在艳霜唇上烙下一吻,然后转身准备离去,回到房门之外守着舞妃。 只是眷恋终究是种止不住的情绪泛滥,当风长陵踱步到房间门口,却又忍不住多看了艳霜几眼,而这一瞧,他心里的不舍自是加重了几分,因此再度回到床边,替艳霜拉了拉被子,覆上那半露的雪白肩膀,又以指尖滑过艳霜的脸颊,希望能将艳霜身上的柔嫩与微温,牢牢地记忆在自己的双手之间。 「放肆!」一声粗暴的吼叫打断了风长陵的柔情,也中止了他的动作。 风长陵错愕地回头望向声源,这才发现邵王不知何时已来到玉瑄宫,而且还狠狠地冲上前用力将他推开,让他一不留神撞上了身边的椅子而跌跤,不过邵王却没因此停手,落井下石地狠踢风长陵几脚,然后还对外边大声咆哮起来。 「来人啊!都给朕出来!」 「王上?」 原本看守宫门的侍卫是不能踏进玉瑄宫的,不过由于是邵王亲口叫唤,所以侍卫和老太监李福便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瞧着邵王大发雷霆的表情,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把这不知分寸的家伙给我拿下!」邵王大声吼道。 侍卫们虽不明白事情经过,但既然邵王有令,自是立刻执行,他们一拥而上,将风长陵给押制在地上,牢牢地扣住了他的双臂,令他跪在地上无法抬头。 「你好大的胆子!」邵王狠狠瞪了风长陵一眼,然后才走向床边探看爱妃艳霜,瞧着艳霜沉睡的脸孔,又回头对风长陵吼道:「狗奴才!朕交代过你什么,你都给朕忘光了不成?你可以爱上朕的舞妃,可不许碰他!」 厉声责问过后,邵王突然伸手拉起被子,当他确定艳霜裸着身子,便怒火中烧地将熟睡中的艳霜也拉了起来。 艳霜因为夜里得伴着邵王同欢,白天的精神本来就不好,再加上今天又和风长陵温存了一下午,所以才会累到起不了床,但现在给邵王这样一拉扯,他不醒也不行。 「王上?」在他来得及弄清楚状况前,已经让邵王从柔软舒适的被窝里,硬生生拖到地板上。 「说!你们做了什么好事!」邵王扯住艳霜的长发,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拉着艳霜面对自己。 虽然艳霜裸身入睡算是常事,但眼下房里多了个风长陵,要他相信这两人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比令河水倒流还难,毕竟风长陵深爱艳霜一事,他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是他亲口应允的。 所以看艳霜在风长陵身边裸身而眠,还睡得全无防备,风长陵又是那样深情的抚着艳霜的肌肤,他认定两人之间一定有暧昧。 艳霜承受着邵王的暴力,纵使想开口解释,也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皱紧眉头,用带泪的眸光望向高高在上的邵王。 「请王上恕罪!」风长陵虽被压着脑袋,无法抬头探看情况,但是光听艳霜的惨叫,以及邵王的怒骂声,多少猜得出邵王发现他们俩有过亲昵的关系。 倘若他再不找个好借口阻止邵王的怒气,只怕邵王一怒之下,会将艳霜给处斩也说不定,所以他连忙开口认罪,希望藉此将邵王的怒气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恕罪?你们犯的是欺君之罪,还敢要朕原谅!」邵王一边咆哮,一边拉扯艳霜的头发。 他使劲地将人往前一甩,看着平时受自己宠爱的妃子重重摔在地上,心里只有满腹被背叛的怒气,却毫不心疼。 毕竟欢爱一事得两情相悦,倘若是风长陵想强占他的妃子,那艳霜只要高声一呼,侍卫或其它太监便会替艳霜解围,可是看看艳霜裸着身子躺在床上的模样,还有风长陵柔情万千地抚着他的爱妃,不用旁人多说,邵王也猜得出是艳霜自己愿意和风长陵厮混的! 「朕宠你、惯你,你竟是用这种方法回报朕!」 大手一挥,邵王在艳霜嫩白的脸颊上烙下五指红痕,力道之大,甚至让艳霜的嘴角渗出血来。 「全都给朕拖出去,朕要将这个狗奴才斩首,把他的脑袋挂在后宫入口,让大家知道动了妃子的下场,至于舞妃……」 邵王看了看即使背叛了自己,却依旧美丽绝伦的艳霜,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咬牙下了令人不禁为之战栗的王命。 「把他的皮剥下来,然后收到国库里去!」 「王上息怒!」在侍卫抓住艳霜之前,他爬到邵王脚边,泪声驳道:「王上宠爱艳霜,艳霜戚激在心,怎敢背叛王上,所以艳霜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王上的事啊!」就算有,他也没傻到会在邵王面前承认。 面对眼前攸关生死的状况,艳霜睁着眼说瞎话,否认与风长陵有过亲昵。 「是吗?」邵王居高临下地瞪着艳霜,好半晌才弯下腰,伸手掐住艳霜的下巴,逼使他将脸抬起来。 「那你在他面前解衣而眠,他又以深情的眼光看着你、摸着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刚才一踏进房里看到的景象,风长陵的俊挺与艳霜的柔美恰成对比,让他嫉妒得几乎失去理智,所以才决定把这对背着他暗通款曲的情人给斩了,否则怎能平息他的怒火。 可如今听艳霜这么一说,仿佛这事还藏有其它隐情。 「这……」听着邵王的问话,艳霜瞄了风长陵一眼,看他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料定邵王根本没捉奸在床,所以便大起胆子来回话。「艳霜不知,艳霜睡熟了,根本不晓得他是何时踏进房里,又做了些什么事。」 邵王将眉一挑,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着,原本他就舍不得艳霜的绝世美貌,如今听艳霜这般说词,自是将一颗心更加偏向艳霜。 「依爱妃之意,你是在指责这狗奴才,趁你睡着时违抗了朕的命令,碰了他不该碰的东西?」邵王的语气尚带着几分怀疑,只不过已无先前的怒火。 毕竟若这事错不在艳霜,那么白白损失一个美人,岂不浪费? 指责……这词可严重了,倘若艳霜点头,一切过错就落到风长陵身上,如果他为风长陵辩解,就与情人同罪。 艳霜沉默了一会儿,双唇微启,半天说不出话来。 「究竟是还是不是?」邵王加重了力道,将艳霜的脸都给捏红了。 「王上,好疼啊,请您先放开艳霜……」虽是实话,却也是艳霜的推托之词,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邵王才好。 他珍惜自己的性命,却也舍不得风长陵,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冷如冰面的心起了波澜,他不想失去风长陵,但更害怕邵王在盛怒之下的刑罚。 「你给朕说清楚,到底是这个狗奴才违令碰了你,还是你诱惑他?」邵王用力抓住艳霜的手臂,将他甩到风长陵面前。 「我……我……」艳霜跪跌在风长陵面前,抬眼平视着这个世上唯一真心爱他的男人,微微颤抖着双唇。 「说!告诉朕实话!」 邵王的催促和怒吼让艳霜下了决心,他紧咬下唇,转头避开了风长陵深情的眸光应道:「是这狗奴才碰了我!」 风长陵瞧着艳霜在眼前挥开的黑发,虽只有一瞬间,但是艳霜发抖的模样却令他心疼不已。 刚才他一心想为艳霜辩解,却得不到开口的机会,因为邵王根本不理会他,可现在,不管艳霜是基于什么原因将过错归咎到他的身上,那都不要紧了,重要的是…… 只要王上信了艳霜的话,那艳霜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是,请王上恕罪!是长陵趁着艳霜入睡,碰了艳霜,所以错不在他,请王上责罚长陵一人就好。」咬牙将头一磕,仅管明白此举会为自己带来可怕的后果,但风长陵仍是脱口而出。 保住艳霜的性命,那是他仅剩的微薄希望,所以哪怕只有一丝生机,他也要牢牢抓住,因为死亡对他而言并不可怕,他只怕失去艳霜的生命。 风长陵的回答让艳霜一瞬间张大了眼睛,虽然他低着头,令所有的人都见不着他的表情,但风长陵的勇气令他讶异。 没有辩解也没有责备,风长陵不怪他为了保命牺牲情人,反而将所有的过错全揽了去。 「既然是你抗令,那朕就斩了你!」 邵王不再对艳霜发怒,他拉着艳霜起身,扶着爱妃到床边坐下,还捡起衣物替艳霜披上,然后才回头对侍卫下令:「你们还不动手把他的头给砍了!朕要在舞妃面前取他的首级,让他死得明白,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丢掉性命!」 虽然邵王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多少还是对艳霜的说词存疑,才会想出这样的试探方法。 如果艳霜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地看着风长陵死去,代表爱妃对这个护卫完全无心无意,自然也就不可能和风长陵温存;倘若艳霜舍不得风长陵,那恐怕就是他最不希望的状况,也就是他的爱妃和侍卫让他这个一国之君戴绿帽子、闹笑话。 「王上!」艳霜听着邵王的狠心,下意识拉住邵王的衣袖出声叫唤。 「怎么?你舍不得他?」这个举动让邵王皱起眉头,合着刚才艳霜对风长陵的指责全是假的? 「不是的……艳霜只是不想房里染血,而且风长陵应该罪不至死吧……」艳霜看着侍卫把刀架上风长陵的颈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让他喘不过气来,可他不想死,也不希望风长陵死,只好吞吞吐吐的拖延行刑,想办法另找理由替风长陵脱罪。 「他碰了朕的爱妃还罪不至死?」邵王的火气又被艳霜挑了起来,扯开喉咙对着爱妃怒吼。 「王上请息怒,艳霜只是觉得,要找忠心的护卫并不容易,难得风长陵爱着艳霜,却没妄想抱艳霜,只是摸摸艳霜罢了,所以……」为了避开可怕的死刑,艳霜给了邵王新的建议:「不如砍了他摸艳霜的手以示惩处。」怎么说少一只手,都比少了脑袋好啊! 「你说的也有理……」艳霜的话让邵王想起替舞妃挑护卫时的事情来,在众多侍卫中,只有风长陵没动高台上的艳霜,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找了。 「舞妃得有护卫随侍,朕才能放心,不过另挑人选,恐怕也找不到能够抵抗爱妃魅力的人……好吧!朕就留这奴才一命。」 邵王挥了挥手,要侍卫把风长陵的手拉出来压在地上,并把刀递上来。 「艳霜,你就剁了他的手,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卑微,不该碰触高贵的你。」将刀交到艳霜手中,邵王推着爱妃走到风长陵面前。 「我……」艳霜没想到邵王会要他自己动刀,虽然平时他也会拿着利剑舞蹈,吓唬旁人,但是用来伤人却是头一遭。 他有些颤抖地往前踏了一步,握不紧刀的双手让亮晃晃的刺目白光在眼前溜过,刀子就这么给摔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打转了几圈后,刀尖正巧划过风长陵的手掌,让腥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瞧见那鲜红色调,艳霜忍不住瞪大了双眼,错愕地瞧着那一道沿着镂花地砖流动的鲜血,看着它将砖纹染上黏稠的赤红,忍不住吓得连退了两步。 由于待在邵王身边之故,他并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过去那些,全是与他无关的太监、宫女、侍卫,可不是一个爱他的情人。 「爱妃弄错位置了,再往前几步,才能对准他的手腕。」 邵王难得纡尊降贵,弯身替艳霜捡起刀子,再度将染了血的刀交到艳霜手上,更直接拉他到定位,方便他处罚风长陵。「爱妃快把他的手砍下来啊!」 面对勾动自己情愫的风长陵,艳霜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哪怕只是伤风长陵一分一毫,所以他只能望着情人的黑眸,傻愣愣地站了老半天。 看着艳霜的反应,邵王开始皱起眉头,因为艳霜心冷如霜这事,他是老早就明白了,可为何一碰上风长陵的事情,艳霜就这样心软? 先是说风长陵罪不至死,不让他斩了这个卑微护卫,现在又狠不下心砍了风长陵的手。 脸色一沉,邵王禁不住将事情再度往最坏的方向想去。 难不成,艳霜真的对风长陵动情了? 怒火重燃,邵王张口正想教训二人之际,冷不防地身旁的老太监李福,却突然开口打岔。 「王上,小的方才想到,风长陵既是舞妃护卫,少了一只手岂不麻烦?不能拿刀使剑的,要怎么保护舞妃?」 「这倒也是。」听李福这么一提,邵王才想起这个麻烦的问题。 的确,他留风长陵一命,就是为了保护他的爱妃,可没了手掌的护卫,有跟没有不等于一样吗? 「虽然你说的没错,不过……这意思难道是要朕赐风长陵无罪?」邵王有些憎恨地瞪向跪在地上的风长陵,要想他这样处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管这两人彼此有没有意思,或是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都要拿风长陵开刀,以收杀鸡儆猴之效,更要让每个人都知道,倘若背叛他就没好下场。 「犯了罪就当受刑罚,不过风长陵身担保护舞妃的职责,这手是少不得的,所以依小的之见,不如切下他左手小指以示惩戒,这样既能让他见了断指就想起自己该守的本分,也可以继续保护舞妃。」李福看了看艳霜和风长陵,开口替风长陵求了情,但这一番话却也说得合情合理,仿佛没有偏坦任何一方,更没站在这对小情人这边,对不起王上。 邵王听了李福的话,正要考虑这个方法是否可行,却没想到风长陵已传出惊叫声。 将视线一转,邵王才发现艳霜手上的刀已然落下,而且正切在风长陵的小指之上,断了一截的指头冒出鲜血,疼得风长陵发出呻吟。 「让你这个狗奴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本分!」艳霜冷着声调怒斥风长陵,甚至无视他被自己切断小指的伤处,一脚踩上风长陵的左手,让伤口流出更多红色的鲜血。 如此的冷酷无情乃至于残忍,为的是平息邵王怒火,令残暴的宛国皇帝因为风长陵受了刑罚而对他网开一面。 风长陵疼得浑身一软,往前瘫在地上,他抬起头望向冷着张脸的艳霜,原本紧张的情绪不再,而因痛楚所引来的面孔扭曲亦被安心的笑容所取代。 只要这样,艳霜就会平安了吧? 尽管疼痛、伤口鲜血直流,可一想到眼前的情人将因此而脱离危险,远离刀锋,风长陵像是忘了己身之痛,反倒吐露出笑意,就像是在冬日里探出头的阳光,虽不够温暖,却和煦得令人忘却烦忧。 「把这个狗奴才拖出去,我不想看到他的脸!」艳霜没为风长陵的笑而动容,倒是寒着脸挥了挥手,要侍卫们把风长陵带出去,然后便径自转向邵王,堆起满面笑容,「王上,别为了一个奴才坏了心情,我们到里面去,让艳霜帮您洗背吧。」 邵王见艳霜连看也不看被人拖出去的风长陵,甚至毅然切断他的小指,踩着伤处以示处罚,那冷若冰霜的面孔令他安下心来,于是重新拾回放肆的笑容,一边呵护似地抚摸刚才被他拉扯的柔滑黑发,一边搂着艳霜的纤腰,直往其它华房而去。 第六章 让御医包扎了伤处之后,风长陵立刻被遣回来看守邵王与妃子的安危,可没那种好福分,还能安静优闲的修养个几日。 只不过手指痛归痛,为了艳霜他还是能够耐得住,但是自房内传出的欢爱声,倒教他心疼得几乎要碎了。 也许邵王还是对艳霜抱着些许不信任感,在发生过黄昏那件事后,邵王像是刻意展现自己的权威一般,故意把房门大敞,就连向来放下的帘子也卷了起来,让他这个护卫自外边就能将房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更是字字句句听入耳里。 如果邵王真如以前那般疼爱艳霜,只是与他激烈交欢,也许风长陵还不会那么心痛,可偏偏邵王似乎还心存芥蒂,所以对待艳霜的时候,举动也就更加的粗暴,甚至可说是在虐待艳霜。 「王上,您饶了艳霜吧,艳霜受不了了,啊……」 混着嘶喊的讨饶声不停的自床上发出,听得风长陵心口几乎要揪成一团。 想起来到玉瑄宫的这段日子,邵王虽然每回与艳霜欢爱都很热情,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艳霜带着泪眼想逃离邵王。 只可惜,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风长陵紧握着自己未带伤的手掌,将拳头抱得死紧,就怕自己一时失了理智,下刀手刃邵王。 御医好不容易包扎妥当的伤口,在他过度激动的情绪下再度泛开鲜红,只是这回,风长陵已无法为那截断指感到悲痛,因为在他身旁,艳霜正受着比他重上千百倍的苦楚。 虽然他未曾在习武练剑时经历过太大的伤痛,但此刻胸口那股宛若被撕裂开来的感觉,或许已经逼近死亡了吧。 一次又一次没有爱的求欢,与艳霜到最后几乎无力的呻吟声,不停地在玉瑄宫里响起又陨落,直到该上早朝的时刻,邵王才穿了衣服离开玉瑄宫。 风长陵待邵王一走,立刻就奔进房内查看艳霜的伤势,而眼前所见到的情况,不仅令他心疼,更让他心酸不已。 即使是狼狈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艳霜的凄惨模样,身上原本由风长陵留下的爱痕,早被新添的青紫瘀痕所取代,而且在艳霜的白嫩身躯上还有四处散布的抓伤,至于艳霜…… 早被折磨到失去力气,整个人瘫在凌乱不堪的床上,就像块破布一样了无生气,一度要教风长陵以为艳霜已经没了气息。 「艳霜。」风长陵轻声唤着,一边为艳霜取来热水与手巾,想替他清洗伤口。 「对不起……」艳霜握住了风长陵缠着白纱的左手,有气无力地用沙哑的嗓音道歉。 「我……没勇气违抗王上,所以把责任全推给你,害你少了小指……」他虚弱的对风长陵忏悔。 此时的艳霜,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舞妃,那带着泪光的眼角,说明他弄懂了何谓真情真爱,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我原本就打算这么为你辩解的,你别责怪自己!是我……是我不好!我什么都没能给你,甚至不能为你建起宫墙保护你!如果我再有能力一点,至少可以带你脱离王上身边。」 风长陵见到艳霜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只惦着他的断指,霎时间所有的苦痛像是随着风被吹散开来,再也不疼不痛。 因为,艳霜确实是爱着他的啊! 轻抚着艳霜的脸庞,惨白的脸孔说明艳霜的凄惨状况,风长陵忍着心里的痛苦为他擦去汗渍,再以热水替他擦身,一边轻声应道:「艳霜,虽然迷宫很大,王上也确实有办法追我们到天涯海角,但我还是想带你走,哪怕只享受一天的自由也好,我想将你这只鸟儿放到晴空之下,让你尽情展翅……」 那是风长陵的心愿,为着艳霜的一再受苦,他知道自己该有行动,而不是在站起之前就先害怕跌倒。 只不过,这样的任性决定是他自己下的,倘若艳霜不能接受,他也愿意接纳艳霜的决定,只是不管艳霜怎么想,他都要陪着艳霜一生一世。 「我是走不了的,王上不会放过我……」 艳霜的眼底染上忧郁,想今天不过是让邵王见着风长陵擅自碰触他这个舞妃,就差点被邵王活生生的剥了皮,倘若他与风长陵一起逃离,惹得邵王发怒,下场一定是被邵王凌虐至死。 对于这样的未来,他没有决心,也没有勇气接受。 「我怕邵王,也怕死,所以我是不会走的。」指尖抚上了风长陵的脸颊,勉强扯出一抹苦笑,「如果只有你的话,或许能够离开,你走吧,长陵,别再为我留在这个没有未来的地方。」 没有风长陵伴在身边,虽然难免寂寞,但至少他知道风长陵和被赶走的鸟儿一样是自由的,可以不用活在邵王的威势和死亡的阴影下。 他自始至终,都没能为爱他至深的风长陵做什么,只是一味地享受着情人的柔情,因此放风长陵自由,或许是他唯一能给风长陵的东西吧。 「不,你怎么决定,我就怎么做,若你不愿逃,那我就为你带来宫外的东西,让你开心,哪怕只是一点点时间也好,我希望伴在你身边,看尽你的笑容,因为……」风长陵握紧艳霜的手,柔声道:「艳霜,我爱你,所以我想留在你身边,就算这里没有未来,我也会为你找到出口的。」 为艳霜生、为艳霜死,那是他初见艳霜时许下的承诺,所以艳霜就是他的天与地,若要他离开这里,那无疑是叫他走进地府。 「你何必这么傻?何必为我这种人做这么多?我什么也不是,不值得你爱我啊!」 不只是个性高傲难驯,他骄纵任性,从不为人着想,甚至……他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 二十多年来未曾在艳霜眼中出现过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头一次,他有了心痛难耐的感觉,为了他的出身、他的命运,还有无法与风长陵欢笑相守的未来。 「我看见的是你,爱的是你,别人怎么看你,与我是无关的。」风长陵吻去艳霜的泪水,那微温宛如艳霜的真心,让他极为不舍。 轻轻以热水抚过伤处,风长陵轻声应道:「艳霜,值不值得,要由我来决定,在我眼中,你值得我用一辈子来换。」 「我真的不值啊,我甚至连怎么爱人都不会……」艳霜勉强撑起身子,往床角缩了去,没让风长陵再碰他,因为他自认无法回报风长陵的感情,也不想风长陵再把时间跟真情浪费在他身上。 「怎么不会呢?你为我哭、为我笑,也为了我辩解,不是吗?」风长陵绕到床的另一边去,抓住了又想逃躲的艳霜,他握紧艳霜的手,在手背上烙下了亲吻。「若不是你拖延时间,只怕王上早已将我处刑,倘若你真的那么怕死,也不懂得爱我,当时你应该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的,艳霜。」 爱并不是只有一种表达方法,而是跟着每个人有所不同,也许艳霜并不自觉,可对于风长陵来说,肯为他在残暴不仁的邵王面前开口的艳霜,已经够爱他了。 「我……我只是害怕,我不想死……」 艳霜掩面大哭,与先前捉弄风长陵时,一副完全不怕死的模样天差地远,可他却没察觉到,自己之所以敢在风长陵面前玩命,是因为信任风长陵,也可以说是爱着风长陵的表现。 「没有人不怕死的。」风长陵提起衣袖抹着艳霜的泪,见他哭个不停,又担心自己的衣袖料子太粗糙,会伤了艳霜细致的肌肤,索性以手里的热手巾轻轻地为艳霜擦着脸。 「艳霜,虽然我可以为你而死,但也因为你,让我开始怕死,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对我来说,那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情人、一份爱意,那是最佳的勇气来源,却也是绝对的致命伤,因为倘若自己的能力不够强,外在的压力便很容易将这份幸福吞没。 所以此时此刻,风长陵气的、怨的,都只有自己。 「我不要你为我死!」艳霜突然嚷了起来。 「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因为我希望你自由,因为我爱你!」不经意的,一个他从未说出口的词句从双唇之间迸出。 「我、我……」他压着嘴唇,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一份真爱、一份允诺,那该是他早已忘却的东西啊。 风长陵瞪大了眼,墨黑的瞳燃起惊喜之情,他以发颤的双手捧起了艳霜的脸庞,在他的唇上不停地烙下热切的亲吻。「艳霜,我爱你,我也爱你啊!」 脱口而出的言语总是最贴近真心真意,如今艳霜那不知所措的表情,以及不经心的抗争,正是打从心底爱着他的最佳表征。 今生今世,得了艳霜这一言,他夫复何求! 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爱着艳霜,总比艳霜爱着他多些,甚至自己有可能一生一世都得不到艳霜真心的相爱,虽然这样的事实曾经令他感到遗憾,可当时他已经为自己能够爱着艳霜而心满意足,只不过…… 当他听见那句吐露自艳霜口中的爱语,他才明白。 爱,也会使人变得贪婪! 因为有了艳霜的爱后,他的心里竟忍不住想要求、想渴望更多属于他的艳霜,甚至感觉自己体内的血似乎在灼烧着他。 为了艳霜的这句爱语,他知道,自己将不再只是为艳霜生或死,更不只是一辈子的相伴,从今尔后,他将是为着艳霜而疯狂…… 「王上今晚到王后那去了!」 李福将邵王的行程告知风长陵,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平时妃子们差人向他探问王上的事情,大多是希望弄清邵王的喜好,希望邵王临幸她们,但舞妃却不然,每每他说王上往其它妃子的宫殿去,风长陵和舞妃便会松一口气。 「多谢李公公。」风长陵拱手向李福道了谢,心里可说是安心许多。 毕竟王上现在的心情谁也捉摸不定,倘若他还在介意自己与艳霜的事,那么他又得看着艳霜受苦受难了。 所以王上不来,对于这玉瑄宫而言,算是最好的宁静吧。 「王上近来喜怒无常,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老往王后那跑,我想他暂时不会到玉瑄宫来了,不过……」 李福干脆的把邵王的近况说了出来,好让风长陵安心,可他望向玉瑄宫宫门的眼神,也说明了他似乎还有事情想让风长陵知道。 「不知道公公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风长陵低声问着。 「交代是没有,不过是一点忠告罢了。」李福压低声音,拉着风长陵到一旁小声续道:「风护卫,我劝你还是跟舞妃保持距离的好。」 「咦?」风长陵虽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李福特地给他忠告这一点,倒教他纳闷了,因为李福应该是跟在王上身边颇久,又讨王上欢心的公公才是,怎么现在居然反过来帮他? 「公公,您若是知道些什么,能否明白的告诉长陵。」 回想起他被断指那一日,也是李福为他们出了主意,否则他大概已失去了一只手臂。 「不是因为王上宠爱舞妃所以碰不得,而是为了你自己好。我老实告诉你吧,舞妃在进宫之前,其实是三王爷的侍妾,当时三王爷带着舞妃进宫赴宴,舞妃便诱惑王上,还唆使王上将三王爷与五王爷两家满门抄斩,行刑之日,舞妃还跟着王上一同看侍卫斩下两百多个人头……」李福在提起艳霜的过去之时,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神色也略显慌张。 「就像那一日,舞妃不也先引诱你,然后将所有的责任往你身上推吗?这种人信不得的!」他拍了拍风长陵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咛着:「虽然舞妃现在对你有意,可他一日一翻脸,却比王上还残忍,等他腻了你,你的下场就像三王爷和五王爷一样,而他也会重回王上的怀抱。」 试想,天下有哪个傻子,会放弃尊贵的邵王,选择一个小护卫呢?所以舞妃对风长陵的庇护,八成只是因为暂时的新鲜感吧。 「什么!」风长陵霎时冒出一头冷汗。 二百多条人命?就因为艳霜? 「这不可能,不会是这样的!」风长陵拒绝相信这样的事,他的艳霜心里是那么样的软、那样地容易受伤,甚至寂寞得找不到人陪,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这一定有误!一定是邵王天性凶残才会这么做的! 艳霜不过是个受尽迫害、却又希望有人爱他至深的普通人罢了。 「怎么不可能,舞妃的阴狠可不只这些,原本这玉瑄宫的位置是普宁宫,住的主子是良妃,但舞妃却因为和良妃争宠,亲手放火烧了普宁宫和良妃,要王上在这里替他重盖玉瑄宫。」李福看了看风长陵,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有啊,几年前的敬王令也是他的主意,什么平民不但不可用王姓,就连姓氏里有与王上相同的部分,都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所以当时可杀了不少姓召的百姓。」 「不!不可能的!」风长陵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他没想到艳霜的过去竟然藏着这么多秘密,背着这么多条人命。 为了保全自己不再回到过去的苦日子,艳霜到底做了多少事? 风长陵摇了摇头,心里感到一股酸涩不停地冒出,只不过,他却不是为着艳霜曾有的绝情所骇,而是为了自己的迟来所懊恼。 倘若他再早些出现在艳霜身边,那情况是否就会有所不同?那些无辜的人命是不是可以少牺牲一点?因为现在的艳霜已经明白何谓真爱,已经不再是个以伤害别人来求取保命的舞妃了。 「跟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你能清醒点,别被舞妃骗了,你自个好好想想吧。」 李福知道风长陵早已爱上艳霜,这份感情一时之间是不可能放得下来的,只不过他虽然跟着邵王,却不像主子一般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自然不忍心风长陵这样的好人断送自己的性命,所以在他离去前,还是给了几句叮嘱。 「是……」风长陵的脑子早已混乱,他回身踏入玉瑄宫,朝艳霜的房里走去,心情却始终无法平复下来。 毕竟李公公所讲述的舞妃,和他所认识的艳霜,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第七章 「王上今晚会过来吗?」一见到风长陵,艳霜就急忙开口探问邵王的行程,不过他可没漏掉情人深锁的眉心,看风长陵这样凝重的表情,八成是因为他今晚又得忍受邵王的暴行吧。 「不,王上不来。」风长陵仅是摇头,看着艳霜担忧的表情,他心里就感到心疼,伸手一揽,将艳霜搂进了怀里,狠命地勒住他的纤腰。 将头低下,埋进艳霜的发丝之间,风长陵进出了长声一叹。 「不管以前你有什么罪、什么错,一切都由我来承担就好。」 人总有好奇之心,虽然风长陵认定过去的罪不是艳霜之过,可是不管怎么说,邵王都是为了艳霜才做出那些逆天无道之举,所以艳霜或多或少会被旁人渲染成残忍无情的妃子,但是…… 他爱艳霜,不管过去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那都过去了,此刻的艳霜是他所珍惜疼爱的,所以倘若将来有人想将罪名冠在艳霜身上,那就由他来承担吧,因为艳霜所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以前的罪?」艳霜听着风长陵不同于平时的音调,突然推开将自己搂得死紧的情人。 「你……听到了什么?」他张大眼睛往后退了几步。 「是谁告诉你的?是哪个狗奴才告诉你的?」艳霜大声嚷着,转身在玉瑄宫里到处找着太监、宫女。「人呢?都给我出来!我让王上割了你们的舌头,就是在惩罚你们爱说闲话,居然还有人敢说长道短,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们!」 「艳霜!」风长陵追上艳霜的脚步,将他拉回怀里,「好了,艳霜,我知道过去有许多事你是身不由己的,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就如同他说过的,这世上谁不怕死?为了求自己活命而作出的决定,任谁都无法对其责怪,所以他实在是无法对艳霜加以责备。 这一番话总算让艳霜稍稍冷静下来,他眨了眨眼睛,紧绷着的肩膀也在风长陵的怀里放松了下来。 「你不怪我?」面对着风长陵的柔情与包容,艳霜有些惊讶。 风长陵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只是不想再受伤吧?」 没有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便会受到伤害,所以与其让自己受伤,是人都会宁可牺牲他人的。 况且,艳霜又不巧生得这副倾国倾城的模样,天生的好容貌本非艳霜的错,却因为有心人的争夺而导致艳霜受到伤害,真要追究起来的话,那些不顾艳霜真心而加以强夺、迫害艳霜的人,才是真正的罪人。 「我只是受不了了……」艳霜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般,双膝一弯,整个人就贴着风长陵的身子滑了下来。 「我也是人啊,和他们是一样的,为何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得这样让他们欺负?」他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着,却不知是想说给谁听。 回想进宫之前的经历,以及成为舞妃的过程。 仅当他是玩物,只要有贵客造访就命他陪睡侍寝,还将他送给官员的召姓富商,为了这个商人,他巧立名目,以敬王令让邵王杀了所有姓召的百姓,虽然免不了伤及无辜,但总算是能对伤害自己的人讨回公道。 以权势逼他就范,对他无情凌虐的三王爷与五王爷,在他勾住了王上的心后,便将其处斩算是报复。 还有为了留住王上的心,表面装着贤淑,内心却狠如蛇蝎,命人灌他毒酒的良妃,只能说是他命不该绝吧,在他挣扎的时候撞倒了油灯,正巧就烧了普宁宫和良妃,而逃出来的,就只有他一人。 「不杀他们,死的就是我啊!」 「我知道。」风长陵虽不明白真正的情况到底是什么,但事实就是艳霜并未真正加害于他,还处处护着他,未了甚至对他付出真心,而他所能给艳霜的回报,也就只有无条件的信任了。 比起公公和邵王,以及那些连见都没见过面的外人,风长陵宁愿选择相信自己的情人,因为他和艳霜认识的时间,可比与其它人相识得久,所以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也相信艳霜不会无故犯下那些滔天大罪。 「你什么都不知道……」艳霜掩面低头,却半滴眼泪也掉不出来,他虽然懊悔,可对于那些加害他的人,憎恨之心早已远远超过其它情感。 「你根本不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可是背着上千条人命的舞妃啊!」他瘫坐在地上,抬眼看着风长陵冷笑道。 「我杀了三王爷和五王爷、良妃和召老爷,可是这还没结束,只要是碰过我的人,我都要杀!」艳霜仰天大笑,笑到连声音都哑了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艳霜……」风长陵将艳霜抱了起来,那虚软无力的身子无依地靠在他身上,与艳霜话里的杀气恰恰相反,抱起来的感觉像是汪洋里的浮木,只求一块适合的安身之地停留。 风长陵打横抱起艳霜,像在哄个好哭的孩子一般,他将脸颊轻贴着艳霜的发丝与脸庞慢慢磨蹭着,一边柔声安慰道:「其实,你只是想找个真心爱你的人吧?」 艳霜恨那些视他为玩物的男人,却也在同时渴求一份真情,所以才会如此矛盾。 「我找的是你。」艳霜伸手一揽,抱紧了风长陵的颈子。 「别离开我,别背叛我,是你说爱我的,那就不准反悔,我要你爱我一生一世,至死方休。」他用力咬住情人的耳朵,令风长陵的耳垂渗出血来。 「而我……也会爱你一辈子,只有你,我是不会杀的。」 「我说过,我不胡扯。」风长陵觉得耳边传来刺痛,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听了艳霜的过往而心疼,或是因为艳霜咬着他而耳痛,又或者……他是在为自己能力不足而感到痛苦。 听着风长陵的回答,艳霜笑了出来,不是高傲放肆的狂笑,而是恢复了平日面对风长陵时的表情,笑的如初春绽放的花儿,轻柔而美丽。 「嗯,我相信你。」他吻着风长陵的脸颊,所有的坏心情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飞到九霄云外,只因为他得到了一个真正爱他,又能全心信任的情人。 「我早就把命交给你了,不是吗?」风长陵将艳霜搂紧,吻着他的双唇。「所以如果你连我都信不过,那还有谁能信呢?」 给艳霜一个永远不会背叛的信心,那是叫艳霜脱离过去恶梦最好的方法,唯有令他明白世上还有真情,那艳霜才能不再挂记着过去的愁云惨雾。 「我就信你,因为这世上只有你真心爱我。」 艳霜热切地吻住风长陵的唇,正想着这辈子总算让他盼到个好情人的时候,外边却突然传来了李福的叫嚷声。 「来了!王上过来了!」 就这么一句提醒,刚筑起的梦境再度破碎。 扶起前来接驾的舞妃后,邵王对于跪在地上的风长陵只是投以一声冷哼,根本没打算让他起身。 原因除了还在记恨之前的事情之外,有更多的是为了风长陵耳上新增的伤口,想来这八成是舞妃咬伤的。 若是再不想个办法,舞妃的心或许真要离他这宛国之王远去了。 虽然对于此事,邵王是彻底的不愉快,不过这回他却没马上发怒,拉着心爱的舞妃来到床边,示意舞妃在身旁坐下,才握着他的手露出了笑容。 「爱妃,朕给你带好消息来了!」邵王一脸得意的笑,让人根本猜不出他此刻的情绪究竟为何。 「王上,到底是什么好事啊?说是给我带好消息,可您倒比我还开心。」艳霜虽不情愿,但还是柔情万千的挨在邵王身边,毕竟眼前的人,可是得罪不起的宛国之主。 「朕要封你为后!」邵王示意太监们将王后的证明呈上。 一件沾了血痕的金丝衣袍,就这样送到艳霜面前。 「王上!」艳霜瞪大了眼睛,眼前绣着金凤的袍子,八成是邵王方才硬从王后那抢来的吧,而原本披着这件华服的主人……见到布面染上的血迹,不用多问也知道其下场。 「怎么?王后不开心吗?」邵王见艳霜只是讶异却没有心喜的模样,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艳霜受宠若惊,艳霜谢王上恩宠。」反应过来的艳霜赶忙起身下跪,只不过这曾是他力争的王后之位,已不再是他所求,他想要的,是跪在地上的情人。 邵王像是清楚这点似的,笑着牵起艳霜,并对风长陵命令道:「风长陵,以后艳霜就是我宛国王后,你要好好替朕保护他,明白吗?」 「是,长陵明白。」风长陵瞧着金凤长袍的下摆边缘垂落在自己眼前,除了应声说是以外,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方法。 邵王刻意封艳霜为王后,是在警告他,要他不许再碰艳霜吧。 不过,被抢了位置的王后,是否因此而殒命了?倘若事实真是如此,那么只怕外人对于艳霜的误解,又将更加深一笔。 「对了,因为王后无法为朕生下子嗣,不可能立王后之子为太子,因此朕打算拟诏,让你既为王后又为太子,在朕走后,你就是宛国之主。」邵王吩咐过后,再度转向艳霜,以看似柔情的举动抚着他柔嫩的脸庞,吐出了惊人之言。 「王上!」这样的好事让艳霜瞪大了眼睛,不明白邵王的用心为何,毕竟他伴着邵王几年,对枕边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从夜里邵王对他的折磨,他可以确定邵王还是怀疑他的,既然不能信任他,又为何给他这么多好处? 「王后放心,所有的事就交给朕吧,为了让王后日后也能理政,朕决定让王后跟着朕上朝,陪朕批阅奏章。」 认真说起来,这才是邵王的真正用意,只要艳霜必须日日夜夜伴着自己,无法与风长陵独处,那么不管他们两人之间是否有所奸情,风长陵这护卫都只能克尽自己的本分,除了爱着、守着艳霜,再也没机会碰他的王后分毫。 少了与艳霜的独处机会虽然是有些可惜,不过取而代之的另一线光明,倒令风长陵如获至宝。 由于要随身护卫王后的缘故,他终于得以跟着艳霜踏出后宫,而且也不必像上次进入后宫那般,先被人蒙上双眼,而是能够亲手扶着艳霜,自王后寝宫出发,跟着领路的太监一路前往议政大殿。 虽说艳霜劝他不要妄想逃离邵王身边,但是风长陵就是不死心,这回邵王封后一事,让艳霜的住所自玉瑄宫换到王后寝宫,也让他有机会可以摸索和记下后宫错综复杂的道路,所以他决定仔细观察和暗记迷宫路径,为的是有一天能够把艳霜带出这里。 复杂的长廊交迭相错,恍惚之间总让人有不见天日又昏眩的感觉,再加上长廊的壁面尽是深红色调,看起来宛若不知染上多少鲜血的宛王后宫。 也正是这样的鲜血之墙,将艳霜牢牢地锁在这里,不见光也不见人。 有些沉重的墙面仿佛永无止尽,直到领路太监伸手推开了后宫的宫门,一线光明霎时闯入,紧跟而来的则是久违又令人感到刺目的亮光,足以让人睁不开眼。 风长陵闭眼复张眼,等到他好不容易可以看清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景物时,艳霜已在同时抓紧了他的手臂,而且比起以往的力道更重,甚至还微微地发颤着。 「这是……」风长陵禁不住要低呼出声。 原来邵王不只派他护卫,甚至还在后宫出口派列一整群的兵马侍卫,守住了宫门口,而这样的阵仗与其说是在护卫王上妃子的安危,倒不如说是在看守是否有宵小之徒夜访禁宫。 因为这群侍卫们个个一身盔甲、战袍,亮晃晃的刀尖与冷冽的眸光带着森冷气息,态度看来像是等会儿就要出征打仗,而不是保护后宫妃子。 「王后,请往这走。」太监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带着两人步下阶梯,往大殿而去。 而艳霜在亲眼见到这群传闻中替邵王镇守后宫大门的侍卫之后,似乎对重获自由一事更加绝望,他惨白着脸色,有些失神的跟着往前走。 风长陵撑着艳霜有些虚软的身子,他当然明白艳霜在担忧什么,但是逃走这事原本就不能在大白天进行,所以倘若他真的记下后宫的迷宫小径,那绝对会选在半夜,等到侍卫们都累了、倦了,再作逃走的打算。 因此,现在的操心只是给自己平添无谓的忧愁罢了,倒不如先想想该如何面对等一下的朝政吧。 「长陵,我好怕……」艳霜的音量比平时小了许多,他抓紧风长陵的手,皱起了眉头。 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不过当时他与王上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士兵围住三王爷和五王爷,将他们斩首,可现在身处于大军之中,仿佛他也是即将面对刑罚的罪人,这感觉令他不安而恐惧。 「别怕,我在你身边,不管有多少人看着你,你都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风长陵握紧艳霜的手,低声安抚着艳霜的情绪。 「长陵,我们……杀了王上好不好?」艳霜依着风长陵,看起来是让护卫扶着走路,可他却压低音量,说出了惊人的想法。 「王上说要让我继位的,所以暗杀了王上,我就是新王,到时我们就自由了。」 「不成,这王一旦人头落地,大家肯定会把矛头指向你,尤其宫内人心险诈,与其让你因邵王的死而登基,然后饱受宫廷斗争之苦,我宁可带着你逃出宫去。」风长陵否决了艳霜的提议,虽然杀了王能够让艳霜不再受到邵王的残暴所奴役,但这却不是最根本的解决之道。 因为他不希望再让艳霜受到任何伤害,更不想让艳霜为任何理由萌生杀人或害人的念头,毕竟伤了人,到头来最痛苦的还是自己,所以风长陵早已决定,与其想办法杀掉每个对艳霜有邪念的人,倒不如找块清静地方生活,这是他认为最好的主意。 这才是能够让艳霜脱离染血的命运,获得真正幸福的好方法。 第八章 「妖妃!」 在邵王让艳霜一同上朝,并对臣子们告知自己废后改立艳霜,将来甚至要把王位传给艳霜时,一名忠心的臣子突然冲了出来,指着贵为王后的艳霜大骂。 「你不过是个舞伶,竟敢魅惑王上、淫乱宫廷,现在还妄想主政,你这个妖妃,宛国不可能交到你手上的!」 大殿上因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而沉静下来,只听得这名臣子的咆哮。 邵王像是早料到会有这种状况一般,沉着脸色靠在王座上,大臣们则是对进言的忠臣心生佩服,却不敢跟着帮腔,因为他们虽然也反对艳霜,却知道邵王这样的昏君,早已听不进逆耳忠言,更何况是指责他宠爱的冷血妖妃。 至于当事者艳霜,瞪大眼睛看着这名他从未见过的臣子,僵着表情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试想过自己跟着邵王上朝会引来朝臣反对,毕竟他是王后,以王后的身分参与国政,大多不被臣子们接受,却没想到指责却是针对他个人而来。 「妖妃,你杀害良妃,怂恿王上将兄弟抄斩,还要王上颁下敬王令,上千条人命全断在你手上,现在居然还陷害王后……我今天非替天行道,为宛国杀了你这个妖妃不可!」 臣子抢了殿前侍卫的刀,直往艳霜而来,可在场所有的人,似乎都默许了这名臣子的行动,连侍卫都像吓傻了一般,愣愣的看着臣子持刀上前,以取新后性命。 「住手!」 风长陵见到刀锋直冲艳霜的心口而来,立刻当机立断地倾身向前,弯腰曲身,抬腿一踢,一个使劲便将臣子给打落到王座前的阶梯之下,至于那把差点伤了艳霜的利刃,则掉落在王座之前,上头还闪着森冷的白光。 「杀了他!」脱离险境之后的艳霜总算反应过来,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指着想杀他的臣子嚷道:「长陵,杀了他,杀了这个自以为是、以下犯上的家伙!」 这个人明明不了解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对于他的过去、他所受的苦痛……在场身为朝中高官的人,没有一个能明白,既然如此,他们有什么资格指责他,说他的不是。 「艳霜!」风长陵回过身去,轻声安抚着艳霜,「别这样,他只是尽本分而已。」 宫里的秘事太多,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内情,所以在一般人看来,艳霜自然是个以下乱上的妖孽,但是要解释这样的情况着实太难了,不如以静制动,免得招来更大的叛乱。 若是现在就见一个杀一个,那么等到宫内的臣子再也忍耐不住的时候,暴动就难以平息,艳霜也会落得凄凉下场的。 而风长陵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反倒将自己弄得全身是伤的艳霜。 一个巴掌落在风长陵的脸颊上,紧接着就是王后的怒斥:「你究竟是他的护卫还是我的护卫?什么叫尽本分,这些臣子的本分就是这样指责我、辱骂我吗?」 盛怒之下的艳霜,已不管现在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场合,只是对着情人和满朝官员大吼。 「你们不杀他我就自己动手,还有,以后谁敢说我这个王后半句话,我就见一个杀一个!」说完,艳霜便跨步上前,想捡起地上的刀,斩了阶梯下的臣子。 「不要!」风长陵想上前抢刀,免得艳霜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日后再徒惹伤心,却没料到在他即将触上那把刀之前,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先他一步。 「王后别这么生气,风长陵只是护卫,工作本来就是保护你,不是替你杀人,王后别怪罪他。」 邵王捡起了地上的刀,拿在手里晃了两下,脸上带笑的安抚着艳霜,「代王后杀人的事,还是交给朕吧!」 刀锋一转,刀尖朝下,邵王放开了手里的刀,而刀刃就这么顺势落下,直入躺在地上的臣子心口。 这一幕,令满朝文武百官倒抽一口冷气。 鲜血飞溅,看得风长陵霎时瞪大了双眼,虽然他明白邵王的残暴,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杀臣的情况,他可是头一遭亲眼见识到。 想想自己能在玉瑄宫存活那么久,或许已经该算是一种奇迹了吧。 而长时间待在邵王身旁的艳霜,平时又看尽多少冷血的景象?在那样的阴影下生活,要艳霜不变得疯狂而且成天担心受怕,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风长陵不自觉地扶住艳霜,握紧了他的手臂,就担心艳霜又做出火上添油的事情来,此刻这样的情况,人人都会把矛头指向艳霜,如果能够的话,他还真想把艳霜就此带走。 邵王看着风长陵对艳霜的保护,甚至再度违反禁令,主动握住王后手臂的模样,只是冷笑了几声,却没有为风长陵的失礼而发怒。 「风长陵,你这护卫可真是称职。」他开口称赞风长陵,还一反常态,亲切地拍了拍风长陵的肩膀,然后才牵起艳霜,将他带回王座上。 「不过,虽然你将王后保护得滴水不漏,可像这名傻臣子一样,误会王后的人似乎不在少数,风长陵,你可愿意继续为朕的王后舍命?」邵王拍拍艳霜的手,像是安抚他一般,并转头对风长陵问道。 「长陵的命是王后的。」风长陵不着痕迹地回避了邵王的质问。 虽然不明白邵王想做什么,但是风长陵可以确定的是,他肯为艳霜舍命,倒不想再为邵王做事。 「好!」风长陵的回答让邵王笑得开怀,他挥了挥手让人送上新的盔甲和刀剑。「这些是朕给你的赏赐,收下吧!」 「这……长陵功微劳薄,不敢收此大礼。」风长陵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虽然他护主有功,但是面对情绪总是起伏不定的邵王,他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功劳等你收了盔甲和宝剑之后再立也不迟。」邵王步下王座,亲自拿起盔甲,放到风长陵手上。 「你长居内宫,恐怕不清楚外头的状况,这渭河以南的百姓,就如方才的傻臣子一般,对王后有诸多误解,他们打着弑后的名号,聚众造反,直往王宫而来,所以……」 邵王咧开了诡笑,模样看来宛若要将风长陵推上断头台,漾着几分的得意,而他下达的命令,则令风长陵觉得自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 「风长陵,朕就封你为将军,让你带兵讨平这群想杀王后的暴民吧!」 若要说这是场阴谋,那么风长陵是半点也不意外。 即使有着闪亮如金的精致盔甲,再加上号令十万大军的权力,但是风长陵却一点也不想接下这份殊荣。 因为对于邵王封赏背后的真正用意,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邵王分明就是为了分开他与艳霜,不再让他们两人在一起,所以才会这样算计他。 抬头望了眼金碧辉煌的宅邸,风长陵没有半点享乐的心情,反倒感觉沉重许多。 不知道艳霜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自从被封为将军,不再是艳霜的随身护卫后,他便无法再亲近艳霜身边,更不可能探听得到艳霜的消息,一想到艳霜可能会因此又让寂寞吞食,甚至害怕被人伤害而再度做出错事,他就感到心痛。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的出宫打仗啊!毕竟邵王的残暴,他可是亲眼目睹,在这种情况下所产生的暴民,想必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就像艳霜一样。 他们会群起而攻之,也是不可避免的情况,因此他根本不可能下得了命令,挥派大军去残杀百姓。 但是若他不肯上场打仗,那等同于违抗邵王的旨意,到时候就只能等着被砍头了。 想来,邵王的最终目的,应该就是除去他这个眼中钉,免得他再亲近艳霜吧。 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风长陵决定出门透透气,顺道想想该怎么应付邵王的怒火,可就在这时,下人却前来敲门,还领了访客进府夜访。 「李公公?」 让人带进门后,风长陵才诧异地发现,这位访客居然是在玉瑄宫时帮他颇多的李福李公公。 「小的见过将军。」李福一见到风长陵,便先下跪行礼,毕竟风长陵现在可是宛国的大将军,不再是王后身边的小护卫。 「公公请起,别行这大礼了。说来长陵一直受你照顾,却苦无机会向你道谢。」风长陵连忙把李福扶起,然后差人沏上茶水招待。 「不,小的没给将军帮上什么忙,将军客气了。」 李福收下了大将军的好意,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不过却没将心思放在品茶上,暍了几口热茶,便开口向风长陵问道:「王上命将军两日后出兵,不知将军准备好了没有?」 「这……不瞒公公,长陵实在无心出兵,毕竟……」风长陵犹豫半晌,才低声应道:「依长陵看来,王上口中的暴民,应该是受不了暴政苛刻,所以才起义的,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是下不了手。」 听着风长陵的应答,李福沉默了一会儿,好半晌才开口叹道:「事情的确是如此,这些人确实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群聚北上的。」 放下茶杯,李福又跪回地板上,对着风长陵猛磕头。 「风大将军,小的求求您,替宛国的百姓想想,这十万大军确实可杀尽渭河以南的宛国同胞,但亦可救宛国啊!」 「公公,你快请起啊!」风长陵错愕地扶起李福。「你说可救宛国,这意思是……」他正愁着大军不知如何发落,倘若李福有好主意可救宛国,那不等同于可 以救得了艳霜吗? 「不瞒将军,小的与渭南民兵素有联系,倘若将军肯出兵相助,领十万大军转投渭南,这暴君不愁不除,百姓也才有好日子过啊。」李福弯着身子对风长陵恳求着,就希望自己没看错人,眼前的新任将军不会为邵王杀人,而会取大义为宛国举兵,共讨暴君。 「公公,你这意思是要我举兵起义吗?」风长陵万万没想到,这个看来对邵王再忠心不过的李福,其实竟也是站在百姓那边的,这就怪不得当日李福会处处帮着他了。 「是,小的斗胆,还请将军起义。」李福把头一点,表明了自己的心愿。 「其实,长陵也对邵王的残暴不仁不满,要起义帮百姓平反心里的冤屈,长陵愿意全力以赴,但是……」风长陵语音微顿,声调夹杂了些犹豫,「我想公公多少也明白,长陵心里头挂念着什么。」 如果救了宛国,就能够帮得了艳霜,倘若此后能与艳霜过着幸福的日子,那么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领兵起义,但是他也很清楚,一旦他带兵转往渭南相助,那么邵王一定会拿艳霜的命要挟他,而他是绝不可能放得下艳霜的。 「不管将军心里挂念着什么,都得暴君不在才有可能实现。」李福瞥了风长陵一眼,像是明白他的心思一般,对着他续道:「邵王不会杀王后的。」 就他对邵王的了解,虽然不懂为何艳霜这样的人,有办法迷得邵王为他神魂颠倒,但李福很清楚,邵王与风长陵一样,舍不得艳霜。 「不只是艳霜性命存活与否的问题,我希望艳霜能够毫发无伤。」 简单来说,他这兵是为了艳霜而出的,而不是为了什么太伟大的志向。 毕竟,若他连自己心爱的情人都保护不了,哪还谈得上救民为国? 「小的会替将军留意,若是宫里有了变动,一定会通知将军的。」为了让风长陵放心,李福虽然不喜欢残酷不输邵王的艳霜,但也只能如此允诺。 「公公,你能替我带个东西给艳霜,当做是让他安心的讯息吗?」风长陵明白,要对艳霜解释他出兵起义是为了救他,艳霜也许会反抗,毕竟战争原就危险,若他这一去没了性命,那等于是背叛了艳霜对他的期盼。 「我知道大伙儿都不满艳霜,公公你也对艳霜的行为感到不以为然,但若公公信得过我,那就请你也信任艳霜吧,他只是受了太重的伤,被邵王还有其它人伤害得太深,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可事实上,艳霜只不过是个怕死、怕寂寞的人,而且,也是与我相爱至深的情人,这点还请公公明白。」 风长陵知道,这宫内肯相信艳霜的,大概也只剩下他了,此行一去,没人来保护艳霜,想必艳霜会感到害怕吧。 再说,他也担心有人会趁他不在的时候,误会艳霜才是导致宛国败坏的主因,进而加害艳霜,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以确保艳霜的安危为优先。 「小的愿为将军效劳。」李福妥协了,既然风长陵这么说,那王后或许不是他想象中的人吧。「小的会将口信带到的。」 「那……这个,就劳烦公公为我带到了。」风长陵将自己的长发割开一束,包妥在手巾里,然后递给了李福。「请公公告诉艳霜,要他保重自己,我一定会回来接他,给他日后的幸福,让他从此不再担心受怕。」 「小的一定会将东西交给王后的。」李福接了手巾,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离开将军府之后就往禁宫而去,打算趁早替风长陵把信物交到艳霜手中。 风长陵送走了李福,再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夜空,唇边忍不住迸出轻叹。 艳霜啊,你信我一次吧!虽然我离你而去,但这不过是暂时的,我一定会回来接你,日后,你将永无烦忧了! 十万大军跟着新任的风长陵将军转投渭南,自此一去不回,倒跟着民兵一块儿北上,而风长陵因为交代李福在先,所以也就安心地领兵作战去,一心想着快快结束这场混战,然后救回他美丽的艳霜,只是…… 他万万没料到,事情并没有他所预想的那般顺利。 因为就在李福夜访将军府的当晚,邵王正好找来了侍卫埋伏于王后寝宫四周,还下了可怕的命令,凡是在入夜之后踏入王后寝宫范围内的人,除了邵王本人与王后之外,即使是常见的随侍下人,也全都被杀了。 因为这道格杀令,所以李福没能将口讯和信物带到艳霜身边,就惨死于侍卫刀下,至于风长陵浑然不知事情的演变,更没想到自己失了与艳霜之间的联系,而情人早已误会他的用情至深。 「锵啷!」 摔东西的声音和响亮的陶器碎裂声,不停的自王后的宫殿里传出,像是未曾停歇。 当艳霜知道原本要出发讨平叛党的风长陵,竟然带着十万大军转投渭南之后,立刻在宫里发起脾气来,他一边将视线所及的珍宝全都摔个粉碎,一边来回在宫里踱着小步,让服侍他的太监与宫女不知如何是好。 「还说爱我,这渭南叛军想杀的人可是我啊,他竟然……竟然……」 艳霜气得说不出话,本以为当了将军的风长陵,虽然见不到自己,但应该会想办法进宫与他联络,却没料到这个情人居然没给他半点消息就离开,甚至还跟着暴民,一边喊着讨伐他这个妖后一边北上! 「你们也和他一样对吧?你们都想杀我!」顺手取下柜子上的白瓷花瓶,艳霜手一抬,便将这伤人利器往一旁的小宫女们砸去。 他在屋子里一个人狂笑着、不为疯狂,只是因为情人的背叛让他心痛到失了理智。 风长陵说过,他的命是他艳霜的,可瞧瞧现在呢? 那个得了权势之后,就对他挥兵相向的人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另一个风长陵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他的感情?从前的甜言蜜语都只是假象吗? 居然在他已经爱上风长陵之后,风长陵才转心叛变,这不等于是在嘲笑他好不容易付出的真心真意吗? 「不管是谁都一样!你们这些人,没一个真心爱我,每一个都想欺负我,都想杀我,我恨你!我恨!」 失去理智的嘶吼夹杂着喑哑的哭音,那是艳霜藏在心底的微薄冀望,却又渺小的令他忽略。 他只要风长陵爱他啊! 为此,他甚至可以忍受邵王加诸在他身上的暴行,为什么风长陵却不能理解? 来回踱了几个圈子,艳霜调转视线,看向缩在角落的小太监,以及站在门外看守的侍卫,突然瞪大眼睛,扯开喉咙嘶吼起来。 「来人啊!把这几个狗奴才都拉出去杀了,只要是男人就全杀了,我不要再见到半个男人,他们全想着欺负我!」 王后的命令换来太监的哀嚎与侍卫的震惊,不过方才踏进宫殿之内的邵王却不然,他将艳霜的无理取闹听得清楚,却也高兴到心底。 「王后别这样激动,你不想见着男人,朕就为你找来女兵、换上宫女,不过宛国里还是有爱着王后的男人啊。」邵王抱住艳霜,笑着安抚他的王后。「朕不就爱着王后吗?即使明白王后与叛国将军有暧昧,可朕却没杀了你,这足以证明朕有多爱你了吧!」 邵王这听似威胁的表白让艳霜的身子震了一下,心思也在瞬间回到了现实。 是了,他是邵王的王后,不该为个将军发这样大的火,这岂不是在告诉邵王,他有多爱风长陵吗? 「王上,艳霜只是……只是……」他支支吾吾半天,一时却想不出该怎么解释才好。 「不要紧,朕知道的。」指尖轻轻覆上艳霜的唇办,邵王温柔的望着王后解释道:「是朕忙着国事,所以冷落了你,在这种情况下,王后改投他人怀抱朕也埋怨不得,可朕是爱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朕都站在王后这边,朕可以为你杀人,更可以把国家给你!」 「王上……」艳霜的朱唇微颤,就这么一瞬间,一个异样的情动勾走了他的心神。 邵王才是爱着他的人? 尽管邵王不若风长陵那般柔情,可事实就如邵王所说,在天下人都想取他性命的时候,只有邵王站在他身旁。 「王上,艳霜错了……」望着邵王充满邪气的眼眸,艳霜终于无力的跪了下去。 过去的他,是不是想的太天真了?像他这样的男人,除了邵王之外,还有谁能够接受他?想那风长陵虽然满口甜蜜,可到头来却又丢下他不管,这般行径与邵王这个受尽全天下人指责的暴君比起来,是否更为残忍? 「王后别这么说,朕不怪你,朕只希望王后能明白朕的心情,接受朕的好意。」邵王从怀里取出玉玺,交到艳霜手上,「朕想看王后开心,所以想做什么,都随王后的意吧!」 艳霜捧着传国玉玺,不敢相信邵王并非只是说说,居然真把王权拱手让给他。 「王上,这……」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脸上带笑的邵王,即使手捧玉玺,握着这个象征天下权力顶端的代表,可他却脑海空白,寻不得半点方向。 「艳霜不敢,艳霜没想做什么啊。」只要有人爱他、怜他,这就够了,什么权力势力的,他根本想都没想过。 「怎么会没有呢?你不想把那个负心汉抓回来,让他知道你有多心痛吗?还有以前伤了你的男人,你不想讨回公道吗?」邵王跟着蹲了下来,将跪在地上的艳霜搂入怀中,柔声在他耳边低语,声调宛若催眠。「朕是舍不得你受过的苦,所以把王权交给你,从现在起,你不必再委曲求全,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把他们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还给他们,杀了他们吧,朕的好王后。」 「杀了……伤了我的男人,杀了那些对不起我的男人……」艳霜有些恍惚的喃喃自语,完全没发现自己根本是落入了邵王的陷阱里。 「对,杀了他们。」见艳霜上勾,邵王满足的笑了起来,因为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早知道风长陵不会听他的命令,带着军队讨伐叛贼,所以他等的就是今天,让将军对王后举兵相向,令艳霜伤心欲绝,对风长陵不再有爱,徒留憎恨,这才是他给艳霜与风长陵的真正惩罚,也是这对小情人背叛他所要付出的代价。 相爱却不能相守,盼望相拥,却只能举刀相向。 第九章 冯、郑、骆、宇、尚、葵…… 这些再加上其它艳霜记忆中的姓氏,也就是曾伤害他至深的十六个人,除了已死的召老爷和两位王爷之外,他抱着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其中一人的心态,以邵王的玉玺为凭、王后的身分下令,将这些姓氏的男人全都处死。 而这道命令,自然引来百姓的怨声载道,所以大家便纷纷逃至渭南,加入了讨伐邵王和妖后的行列,也因此,叛军的声势便越来越浩大。 面对如此的情况,与李福公公失去联络的风长陵,自然是不会晓得宫内真正情况,而且他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倘若这些命令真是艳霜下的,那就代表艳霜没将他的话给听进去,或是另有隐情。 为此他派人和宫里联络,想探听艳霜的近况和宫内的现状,可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李公公早已死去,让他根本无从得知艳霜的消息。 最糟的是,艳霜居然还火上加油,贴出布告,重金悬赏他的项上人头,赏赐竟高达五座城池。 像这样不利于艳霜的消息一件件地传出,让风长陵益发紧张,因为这些百姓和他一同起兵讨伐暴君的同伴们,根本已经没人肯相信、也没人肯听他解释艳霜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反王与反后的声浪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直往王都而去,讨伐暴君、誓杀妖后的口号更是响遍宛国各地,许多百姓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边的工作,前来投靠军队,希望能够将邵王与妖后除去。 风长陵又忧又急,虽然曾想过要离开大家,可他一旦不是领兵将军,想进王都便困难重重,甚至不可能踏入宫内一步,如此一来,要想趁早找出艳霜,好好证实分别后发生的事情,就变得益发困难。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入宫的方法,也只有跟着起义军一起攻下王都。 面对着曾经脱离的王都宫城,风长陵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老天保佑,让他早日抵达王城,先他人一步找到艳霜吧。 看着不停舞动的军旗,听着起义百姓们口中热血倍看的口号呼喊,风长陵心中纵有万般无奈,也只能不停地指挥调派大军,让起义军顺利兵临城下,并且直捣王都。 面对即将破城门而入的叛军,邵王与艳霜和几名臣子还留驻在大殿之上,臣子们急得直在原地来回打转,脑袋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叛军的怒气以保自身性命,而邵王则是不停地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口中甚至念念有词。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赢得过朕的五十万大军呢!」邵王气急败坏地重踏着王宫地板,像是要将脚下踩出一个大洞来。 「一群无情无义的叛贼!」艳霜端坐在王座上,手捧着玉玺咬了咬下唇,嘴上虽是死硬地怒骂,但泪水却已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说他都是普通人,对于即将入城的军队,恐惧是自然的,更何况外头的人要的可是他的命。 「王上,我们还是赶紧逃走吧。」几名臣子想了想,觉得保命要紧,便提议由秘道逃出城去。 「这怎么成?这是朕的王宫、朕的江山,朕谁也不让!」 尽管即将踏上末路,邵王依旧不肯放弃荣华富贵和王者的权利。 「再说,秘道早在几年前坍塌、堵死了!」 在大殿上踱步好一会儿之后,邵王突然停步看向艳霜,紧跟着便大跨步地走到他身旁,将同样六神无主的艳霜,一把从王座上拉了起来。 「对了,有王后在啊!」邵王半拖半拉着昔日宠爱又心疼的舞妃,高兴得像是找着什么救命的大好法子,嘴里直嚷嚷着说道:「叛军不是冲着王后来的吗?就把王后交出去,要他们退兵吧!」 反正之前那些命令,都是艳霜要他做的,甚至还是艳霜亲口下达,所以怎么说叛军都不该杀他这个邵王,该斩的应该是身边的王后才对,只要平息了叛军的怒火,那么他还是可以高枕无忧地端坐在宝座之上,继续享受他的荣华富贵。 「王上?」艳霜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温柔待他的邵王,竟在此时说出这样无情的决定来。 这到底算什么?邵王不是亲口说过,他这个宛国之王才是真心对待他的人吗? 为此,艳霜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身边的邵王,想从他突然变得绝情的表情里寻出几分昔日的柔情。 「别这么看朕!若是可以,朕也不想把你让出去,毕竟你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国色天香。」邵王一边将艳霜手中的玉玺抢了回来,一边拉着他,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 「不!王上,您不是说就算天下人都想杀我,您也会站在艳霜这边的吗?」 为了活命,艳霜连忙用力挣扎,想将手给抽回来,免得邵王真的将他拉出城去,交给那群喊着誓杀妖后的叛军。 「你早看惯了后宫暗斗,怎么还会相信这种骗孩子的话?」邵王不以为然的瞄了艳霜一眼,面露诡笑,「朕是想让你杀了风长陵才那样哄你的!」 「什么?」艳霜顿时僵直了身子。 为了要他杀风长陵?立他为后、赐他王权,竟是为了杀风长陵? 「怎么?看你这表情,莫非你真以为朕原谅了你们的背叛吗?朕当时只是觉得就这么将你们斩首,实在太便宜你们了,所以才想出这条计策,好叫你们自相残杀!」一提起这条毒计,邵王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反正事已至此,朕就说个清楚吧,让你死也当个明白鬼。其实打从一开始,朕就知道风长陵一定会转投叛军,依他那个性,八成认为加入叛军便能推翻朕,然后带你远走高飞。」 关于这一点,邵王确定自己并没有想错,因为风长陵果真带着十万兵马一去不回头。 「这计划一开始是挺顺利的,他背叛了你,跟着叛党一起大喊誓杀妖后,你也顺着朕的哄骗,以五个城池悬赏他的人头。」说到底,邵王就是不想放任这两个小情人继续暗通款曲。 「当初朕就是想看这一幕,看你杀了自己的情人,这样朕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这是邵王最初的打算,虽然事情一直都很顺利,可偏偏却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战况的演变,居然完全不照他所推想的那般。 起初他只给风长陵十万士兵,自己留下五十万大军,这是为了确保王军绝对能以多击寡、大败乱党,怎知这十万人随着叛军一路北上之后,竟有愈来愈多的兵马背叛他,加入了敌人的阵营,害得他兵败如山倒,落到现在这步境地。 「什么……」艳霜听着邵王的解释,终于明白事情的一切始末,原来这些都是邵王的阴谋,而他……枉他自称是风长陵的情人,竟然没能信任风长陵,还上了邵王的当,下令追杀情人。 身子一软,艳霜无力地瘫坐在地,此刻他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混乱。 他过去这段日子到底做了些什么?枉费风长陵豁出性命,带军想抢回他,而他非但没全心全意地信任风长陵,甚至还做出危害自己性命的事情来,这不等于是辜负了风长陵的好意吗? 「给朕站起来!只要把你交出去,事情就解决了!」 邵王见艳霜跌坐在地,以往的怜惜之心不再,在这种急难逼近的当口,他只是拉着艳霜要他站起来,但偏偏艳霜早已失去力气,所以反倒动也不动的坐在地上。 「哼!你不出去,那朕只好将你就地处斩,然后再拿你的首级给叛军做个交代!」 早已决定牺牲艳霜换取自身安全的邵王,这番话说起来可是轻松自然,根本不把杀人当回事,更无视之前两人曾经欢爱的情分,径自走回王座取了宝剑,然后回到艳霜身边,毫不留情地举起宝剑就要往艳霜砍去。 「不——」原本愣在地上懊悔不已的艳霜感觉刀锋袭来,突然一个翻身闪过了邵王的制裁,甚至还扑向邵王,和邵王抢起宝剑来。 他怎能就这么死去,他都还没向风长陵道歉,说他不该不相信风长陵,甚至与他挥剑相向,怎么可以就这样浪费自己的命,让邵王这个背叛他最深的男人称心如意! 「你居然敢反抗朕!」邵王见艳霜伸手来抢,立刻举剑欲刺。 可或许是因为艳霜自小练舞,动作怎么说都比邵王轻灵利落许多,再加上盛怒之下产生的惊人力气,所以他非但没让邵王的攻击刺伤,反倒顺利的抢走宝剑。 「我不会原谅你的!」艳霜咬牙切齿地进声大吼,甚至很快地举高长剑,趁着邵王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一剑刺进邵王的心窝。 鲜血飞溅,染得艳霜白皙的脸都成了血红,更令他的长发沾上黏稠色调,可这在外人看来恐怖骇人的景象,却没能止住艳霜的杀意。 瞪着邵王在瞬间放大、露出惊恐而不敢置信的表情,艳霜冷冷地进声道:「我要杀尽每一个对不起我的男人,这也是你教我的!」 他无情地将剑拔出邵王的胸口,又连砍了许多次,鲜血溅得两人周遭都是吓人的腥味,更令一旁的臣子措手不及。 「你……竟敢杀了王上!」 「来人啊!快把这个疯子抓住,他杀了王上啊!」 几名残留的臣子开始惊慌失措地嚷嚷起来,而侍卫更是闻声闯入大殿,艳霜看看那群冲进来的侍卫们,心知自己无法与他们为敌,所以立刻弃剑逃走,一路往他熟悉的后宫奔去。 虽然艳霜的奔跑速度不比侍卫快,可由于侍卫们从未进过后宫,而那些认得路的太监们又几乎都逃光了,所以在没人指引的情况下,自然也没人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踏入这个有可能进得去却出不来的迷宫里,因此艳霜便这么轻易地躲过了侍卫的追杀。 拖着染血的金凤后袍,那原该象征尊贵的灵活凤鸟如今已被血腥染红,湿黏的血液渗入了绣线之间,浸透华服上美丽的织花,那血淋淋的手工花鸟,如今看来宛如后宫长廊里,那一面面令人容易迷路的红色高墙,一层又一层地将孤寂、心碎和背叛,裹上了艳霜的身子与心灵,伤得他几乎无法喘息,沉重得像要将他的生命往地狱里拖去,让他就算使劲力气拉着衣袍往前狂奔,却依然像是在原地踏步,毫无前进。 「长陵!长陵!」 泣血般的呐喊在长廊与红墙之间回荡,只是声音究竟来自心里,还是颤抖的双唇之间,艳霜已经再也分不清,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扑人情人的怀里,让他好好的疼爱、轻哄,就像那一日在李花之下,两人一同望着天空,在那个幸福的时刻里,他既非后妃,更不是男人的玩物,只是风长陵的情人。 「长陵!」 一次又一次的呐喊得不到任何响应,只是让艳霜感到更加恐惧,如今他已不是怕死,却是怕着自己无法再见到风长陵,或是无法再与他度过幸福的时光,那样的情景,他不敢想、更不愿去想,因为那对他而言,已经远比死亡更加可怕。 摸索着在迷宫里拔足狂奔,艳霜从相仿的墙面当中寻找着过往的甜蜜记忆,他片刻不停歇地奔向前去,却不是逃往符合他身分的王后寝殿,而是与风长陵共同生活过的玉瑄宫,因为唯有那纯白的李花花海,才存在着他与风长陵的幸福约束。 义军浩浩荡荡地破城而入,本以为会碰上邵王带领少数禁军死守,可意外的是几名留在宫内的臣子,居然颤抖地捧着邵王的首级,踏出宫门投降,希望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而也因为他们一心投降保命,所以对于义军的问话是无所不答,因此风长陵便顺利地问出了艳霜的下落—— 王后杀邵王,弃剑往后宫逃去。 这个消息令一度担心艳霜死去的风长陵燃起一线希望,只不过喜悦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其它的义军将领以及反叛的百姓们,都早已认定艳霜是个妖后,个个都想将艳霜除之而后快。 得知王后所在之后,大批人马群众起来,不约而同地往后宫冲去,让风长陵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跟着大家一块儿往后宫奔去,好早一步救走艳霜,而他比起义军们来得优势的地方,自然就是先前出宫时所暗记下的路径。 在轻松甩开其他义军之后,他立刻直奔玉瑄宫而去,虽然艳霜一度被封为王后,可风长陵知道,艳霜早就不想要那个尊贵的身分,艳霜只是个需要他疼爱、又寂寞的普通人罢了,所以他笃定艳霜逃入后宫之后,一定会本能地回到玉瑄宫,因为只有那里,才存在着他们相识又相爱,甚至打算相守的幸福回忆。 不过虽然他认得路,但被他丢在后头、挤在后宫入口附近不停原地打转却分不清方向的士兵和将领们,可就没那种慢慢找人或拆墙的好耐性,他们见后宫的路跟个大迷宫没两样,索性放火烧起后宫来。 盘算着将妖后关在后宫里一块儿烧死的念头,一大群人将火烧得越来越旺,还不停地拍手叫好,认定妖后即将死在他们这群义军与百姓们的怒火之中。 随着火光慢慢窜起的呛人白烟,自然就这么顺着宫里的长廊,往每座尚存的宫殿里飘去,风长陵一边拼命认路,一边摸索着寻找玉瑄宫的方向,望着鲜红的墙面,他心里是愈来愈着急。 「艳霜!」反正后宫此时大概也只有他与艳霜在,所以风长陵索性扯开嗓子叫嚷了起来。 「艳霜!我是长陵啊,艳霜!」为了安抚可能正惊慌失措的艳霜,风长陵不顾呛人白烟,没命地在迷宫里寻找出路,一边扯开嗓子呼唤着一心惦念的情人。 自从征战一别,他无从得知艳霜处境,更无法联络艳霜,一想到艳霜那看似高傲又狠心的外貌下,其实藏满了忧伤与寂寞,他就忍不住感到心痛,更为艳霜感到心碎,此时若不早些找到艳霜,真不知道艳霜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发过誓,要一辈子为艳霜生与死的,可如今大难当头,他却没能立刻飞奔到艳霜身边…… 「艳霜!」 像是要将喉咙扯破一般,风长陵拉长了声调,那嘶哑的吼声混入了烟雾,在迷宫般的长廊间不停地散开来。 经过不知几次的呐喊,风长陵终于再度踏上了玉瑄宫的宫门,而在门边的烛台旁,他发现了一件很眼熟的袍子。 染血的金凤后袍——那是艳霜穿过的! 风长陵又喜又急地奔入宫门,因为这袍子证明艳霜果然在玉瑄宫里。 自浴池、寝间,甚至是各个回廊,风长陵都仔细寻过,最后来到了花园,那熟悉的李花树依然存活,只是在这个季节,李花早已落光,唯一留存下来的,则是树下的白色花海。 「艳霜……」望着白花一片,风长陵不自觉地吐出情人的名字。 因为,在这种李花早已落空的季节,花海又怎么可能存在? 近身定神一瞧,风长陵才发觉到,那白色花海竟是艳霜的白袍,而艳霜则瘫软在李花树下,脸蛋更因为埋在双臂之间而无从得见。 「艳霜!」风长陵急匆匆地跨步向前,仿佛在保护易碎珍宝一般,轻柔地将艳霜抱了起来。 「你没事吧?」 听着熟悉的音调,艳霜缓缓睁开眼睛,神情有些恍惚的望着风长陵轻笑起来。 「你……是来杀我的?」没有惊讶,也没有再会的喜悦,留在艳霜脸上的,是绝望而无奈的冷笑。 对于风长陵不在身边的这段期间,那些骇人的命令他不想多做解释,而以五个城池悬赏情人首级的狠心,他也不想恳求风长陵原谅,能再一次让情人搂在怀里他已经心满意足,接下来,风长陵想把他交给叛军,或是一刀了结他,他都不会有任何遗憾或怨言。 「你在胡说什么话!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几乎夜不成眠、寝食不安!你……你真是……」风长陵向来对待艳霜都是轻声细语,可此时此刻,他实在是难掩那股心急。 一把将艳霜狠狠搂进怀里,风长陵用宛如带泣的声调低声吼道:「倘若要杀你,我又何必冒生命危险进来救你?你知不知道,外边那些人都已经放火烧后宫了。」 「我说过我这辈子为你生、为你死,爱你至死方休,怎么你就是不肯多信我一回!」 风长陵将脸埋进了艳霜如丝缎般的黑发,那带着腥味的血液沾上他的颊,却没能挥退他紧搂艳霜的意愿。 「这么说……你是来救我的?」艳霜眨了眨眼睛,「你真的是长陵?」 不是幻觉、也不是他在恍惚之间认错了人,此时搂着他的男子,确实是爱他至深的风长陵。 「长陵!」一把抱住了情人,艳霜像孩子一般哭喊起来。 「我对不起你,长陵!」 因为,他没能相信风长陵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因为他狠了心肠,下令诛杀情人…… 风长陵听着艳霜的哭声,只觉得心更疼了几分,抚着艳霜的脸,他提起衣袖替艳霜擦着血迹,吻着他染上腥血的唇:心头那股哽咽多时的微酸感觉终于淡去。 「我是来救你的,别哭了。」风长陵轻拍艳霜的背,像在哄个小娃儿一般柔声轻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吓坏了吧,原本我是请了李公公带口讯和信物给你,可惜李公公似乎没能传给你。」 「李公公死了。」艳霜靠在风长陵怀里,瞄了一眼满布黑烟与火光的天空,「现在,我们也快死了,不过……可以和你一起死,那我就不怕了。」 面对死亡,他头一次可以露出坦然的微笑。 「说什么傻话!我说过要为你死,可没说过要你跟我一起死!」 风长陵扯下披风,把艳霜裹了起来,然后打横一抱,将他搂进了怀里,才自李花树下站了起来。 看了看弥漫的烟尘,风长陵往艳霜额上一吻,轻声道:「艳霜,我要带着你一起活,而不是一起死。」 语毕,风长陵紧抱艳霜,纵身奔出玉瑄宫的宫门,然后直往烟雾与火光乱窜的火海里跃去,身影则再也不复见…… 在这场烧尽后宫的连夜大火熄灭之后,关于妖后艳霜与将军风长陵的行踪,也不知不觉地流出了各种看法不一、说法亦不同的传闻出来。 一说妖后是被风长陵杀死的,可惜英勇的将军没能来得及逃出后宫,也被大火所吞没,为百姓牺牲了生命;也有人说,王后在寝宫上吊自杀,而风长陵在推翻暴君之后,便长年隐居深山之中。 更有人言,当义军攻下了王城,并放火烧起后宫之时,王后变成了一尾妖狐,打算逃之夭夭,却被化身神将的风长陵挥剑斩杀。 数种传说在民间流散开来,其中当然也包括艳霜根本没死,反而顺着秘道逃出王宫之类的传闻。 诸如此类干奇百怪的各式说法里,包含着百姓的感谢与崇敬,以及被神化的将军风长陵,更有那令史官痛骂不休的艳霜妖后。 只不过这一切的一切,虽然曾经繁华灿烂、惊心动魄,可也在时间渐逝、季节交替之后,逐一淡薄在人心之中。 第十章 小贩叫卖声此起彼落的市集上,各类杂耍表演与南北杂货的交易吸引了许多人潮,大街上热闹滚滚,让人完全无法将此地与一年前处在邵王暴政下的冷清情况相比。 一年前当义军攻入宫中,除去暴君与王后之后,众人便推举贤能的祈王继位,而新任皇帝也不负众望,在他的英明统治下,宛国很快地便一扫过去的暴政阴霾,恢复了应有的活力。 被遗忘许久的笑容重回百姓脸上,而许多摊贩铺子也张罗着各地奇货兜售,人们开始有了优闲的心境,偶尔到庙里祭祀上香,时而在小城小镇弄个庆典,甚至开始欣赏起各种街头巷尾的表演。 自生活开始变得不再困苦、不再艰辛之后,城镇的广场上又开始聚集起手拿点心的孩子,瞪大好奇的眼眸,到处穿梭在人群之间,看着表演的大人吞剑吐火,而舞者轻盈的舞步自然也吸引了不少路人停驻观看,只不过在这个小小城镇里,大伙儿除了观看舞者的美丽舞姿以外,还能一并欣赏舞者的美貌。 仅管舞者并非天仙美女,而是个年轻男子,但由于他有着一张足以令男人赞叹、女人嫉妒的美貌,而且体态纤瘦漂亮,再加上舞技纯熟,所以自然而然地将人群给聚集了起来。 「北方小调不知合不合各位大爷的意?若是觉得表演得好,就请各位打赏吧!」 这名貌美如花的男子跳完舞后,便笑盈盈地取出了小麻袋,好向围观的人们讨赏钱。 由于男子的表演可说是难得一见的精彩,再加上面容姣好、笑脸迷人,所以大家几乎都会伸手放点铜钱,年轻男子也跟着眉开眼笑地向四边的人道谢,甚至有人为他的笑容所吸引,还连着丢了好几次赏钱。 「谢谢,谢谢各位!这两天我都会在这里表演,还希望大家捧场!」舞者朝着人群鞠躬,展露出甜美的笑容,然后才将麻袋放下。 不过就在他准备把钱收起的时候,一名穿着华丽、面貌看起来却非善类的男人,却突然带着两名手下走近舞者,毫不吝啬地往麻袋里丢了只金镯子。 「谢谢大爷捧场!」轻轻柔柔的音调,再加上柔魅的艳笑,舞者露出开心的睑庞道谢,毕竟这种高额赏钱可是鲜少碰上的。 「说这是哪的话,这可是因为你舞跳得好,让大爷我开心,才赏你这只金镯子。」 说话的男人是镇上的富商刘大爷,因为家产颇丰,经常仗势欺人,而且还贪恋美色,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美人他都喜欢,所以这回大方赏赐的用意,自然也不单是为了舞者的表演。 「不过,你有这样好的舞艺,却只能在街上赚这点小钱,似乎有些糟蹋你的才华,不如你到我家来吧,只要你肯当我家的舞伶,包你吃香暍辣,华服饰品样样不少,唯一的工作就是逗我开心。」语毕,也没管当事人到底愿不愿意,刘大爷拉了舞者就要把人抢回府去。 但他才刚伸手拉住舞者,身边却突然平空闪入一个壮硕身影,以手刀狠狠地劈下刘大爷的手腕,令他又疼又麻,不得不赶紧松开死抓着舞者的手臂,而舞者见状,也就乘机躲到那高壮身影的背后。 刘大爷仗着金钱在手,向来没吃过这般的亏,所以揉了揉手,回身就要开骂,可当他一对上碍事者的魁梧身形,以及那双泛着锐利之气的眼眸时,却再也不敢开口吭出半声大气。 这个碍事的男人右侧脸颊全是烧伤留下的明显痕迹,而且还不只是脸上,包括整条右手臂与左手手掌附近,也都带着轻重不一的灼伤旧痕,近看时其实颇为吓人,所以一向欺善怕恶的刘大爷见到这个貌凶、体壮的男人,直觉地认定对方不好惹,自己也惹不起,索性丢下一句狠话,便狼狈地逃跑。 「哼!大爷我好心想收留你,让你过好日子,你不要就算了!回头后悔了也别来求我!」 没什么新意的要挟话语吐出之后,刘大爷像是只被打跑的恶犬,带着两名手下落荒而逃。 「我知道你想帮我,可也用不着摆出这么凶狠的模样啊,你看你把贵客吓的……」 舞者看着狼狈逃跑的刘大爷,嘴上忍不住叨念起来,可他带笑望向男人的表情,却满是感谢之意。 「贵客?」保护者摆出一脸疑惑,然后伸手勾起舞者的手,替他擦了擦刚才被刘大爷强行握过的手腕,一边喃喃应道:「我没见到贵客,只见到想对你动手动脚的男人。」 看着男人呵护自己的模样,舞者忍不住开口调侃:「你现在不也对我动手动脚的?」 「我是在保护你。」保护者板起面孔轻斥道。 「保护又不一定非得动武,怎么说双拳都难抵四掌,老是臭着一张脸和人打架,哪天人家找了大群帮手回来,你要怎么办?」舞者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 「再大群的帮手,都没有面对五十万大军时那般骇人吧?」 保护者确定舞者没事之后,便替他将钱袋收起,衣物理齐,而语调里也多添了些安心。 舞者听着保护者的回答,正想再劝些什么的时候,没想到身边突然赶来一群官差,挡了他与保护者的路。 「你!你就是刚才在这里表演卖艺的人吧?」 官差穿过人群赶了过来,指着舞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仔细瞧过年轻貌美的舞者后,便命小兵将两入团团围住,包夹得密不透风。 「听大伙儿说市集里有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在跳舞,原本我是不怎么相信,不过传言偶尔还是有点用处的。」 官差摊开手上的画像,对着舞者问道:「你就是妖后艳霜吧!」 这一句话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骚动起来,因为艳霜对宛国的百姓来说是苦痛的代表,所以大家都恨不得手刀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后,偏偏在火烧后宫之后,王后的行踪成谜,所以至今仍有通缉艳霜的命令存在。 面对这样紧张的气氛,舞者只是轻笑,他跨步上前,无视士兵对他早已是剑拔弩张的敌意,大方地挨在官差身旁,跟着看向妖后的画像。 「原来这就是妖后啊?」夸张的音调,轻松自若的态度,仿佛他跟画里头的人毫无关系,所以一点也不怕官差威胁。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够没男人味了,没想到这家伙比我还像女人,真该叫老家那些笑我的人看看这张画,跟他一比,我可有男子气概多了。」舞者挥了挥手,说明了他对妖后的不屑。 「你……不是妖后?」 老实说,这实在是个笨问题,毕竟普天之下,有哪个逃犯会傻到自己承认罪行? 可官差原本认定了舞者就是通缉中的妖后,所以才会带人赶来,但现在听舞者这么一说,他的坚持也不禁动摇。 因为正如舞者所说,画像里的人,比舞者更加高傲且不可一世,甚至多了点压迫人的威仪与狐媚,但身旁沿街表演讨生活的人,虽然美貌不输妖后,但平易近人许多,就气质来说,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叫小七,家住平扬山下,小时跟着戏班学舞,可惜怎么都成不了名,才会到处晃荡讨生活,没敢回老家去。」舞者苦笑着说明自己的身世。 「谁叫我舞跳得虽好,但相貌输人啊。」 说着,他伸手撩起垂在右侧脸颊边的前发,些许骇人的烧伤痕迹,破坏了一张丽容,让官差倒抽了一口气。 「看来,你真的不是妖后了。」 官差不想再看到那些烧伤,所以干脆的把画像一收,领着士兵回去。 而围观的百姓,在确定舞者不是令人憎恨的王后之后,人群便慢慢地散开,大街再度热闹吵嚷起来。 待群众散去,保护着舞者的男子神情有些紧张地走近舞者,挨着他身旁悄声道:「你还好吧?」 「你看我有哪里不好吗?」舞者轻拍男子的脸颊,然后压低声音轻笑起来,「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谁会把我和过去的艳霜联想在一起?现在的我,既不美艳,性子也不冷如寒霜啊!」 重新拨了拨前发,艳霜用长发盖住了颊侧的烧伤,那是在逃离后宫时留下的痕迹。 「我还是没能把你护好……」 男子隔着长发抚着艳霜的伤痕,过去曾被万人赞誉敬仰、高居将军之位的他,现在只是一心系着艳霜这个情人安危与幸福的普通人风长陵,不管民间对他有多少神化与传说,他都淡然面对,除了艳霜,他心里再无其它俗事。 「你已经护得够好了。」艳霜摇了摇头,在风长陵那满是伤痕的手掌上轻轻一吻,「若不是你牺牲自己守着我,现在这张难得的绝世容颜,恐怕是半点不留了!」 抚上风长陵的右颊,要说愧疚,他才是最难过的人,为了他,风长陵几乎毁了容,右半边的身子全是骇人的痕迹! 「能拿我这身躯多换你一分平安,这都是应该。」风长陵覆住艳霜的手背,依旧柔嫩的纤长指节光滑而软,那触感是他甚为熟悉的,想到自己好歹还是从火海里保住了艳霜,心里不知暗暗庆幸过多少回。 对于自己的伤,他倒不是挺在意,因为艳霜对于他的骇人伤口根本毫不介意,还全心地接纳了他,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至上的幸福,所以又何须多费心神去注意自己的伤疤。 「我希望的是我们两人都平安。」艳霜无奈的苦笑了下。 过去,他是心冷如霜的舞妃,那时的他或许不会在意下人的死活,但风长陵让他改变了个性与想法,他爱风长陵,自然不希望情人受到半点伤害。 「老是你为我做事、为我牺牲,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你才好?」 「你是我的情人,这已经足够了。」 打从初见面起,风长陵的心里就唯有这个盼望,如今他不单是半身烧伤,甚至无法给艳霜任何奢华享受,而艳霜却还肯对他付出真情,既然已得这份情缘,此生他怕是别无所求了。 啪的一声,艳霜的手掌再度打上了风长陵的双颊,只是这回没什么力道。 「这句话是我的词!」他笑着反驳,语气里却没有斥责的意思。 「你肯接纳我这样的人,拿我当情人疼爱,对我来说已经够了。」拉着风长陵来到人烟稀少的小巷子,艳霜挨进了情人的怀里,「这世上我最想要的东西,就是你爱我的心意啊,长陵。」 风长陵搂住艳霜的腰身,那温润的感觉令他宛如置身梦境之中,只是如今,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他们的回忆里,都将只剩下永恒的幸福了。 「艳霜,我爱你……比任何人、任何事,甚至我自己的生命,都还要爱你。」满足地抱紧艳霜,风长陵扯出了难得的笑容,过去他们的感情屡屡受阻,使得他总是有着淡淡愁容,可现在……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的甜蜜了。 「我知道,因为我也一样爱你啊!」捧着风长陵的脸颊,艳霜在情人的唇上深深烙下一吻,「过去全是你为我牺牲奉献,现在开始,该我证明自己对你的爱了。」 虽然说爱是无法以物易物或是等值交换的,但艳霜也想表现自己的心情,以回报风长陵对他永无止尽般的付出。 「我查过宫里的纪录,你的老家在凌武镇,可你打从进宫当守门小兵之后就没回去过了,我们去你的故乡好不好?」 「回故乡?」 风长陵想起那个像是仅存在他记忆里的风景,虽无荣华,却有满地的原野风花,那样的美景与艳霜的舞蹈和美丽的笑脸,应该是再契合不过了。 而且回到僻远乡下,也不会有人来查探艳霜的身分,到时候他与艳霜应该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 「如果你愿意,那我们就回故乡去吧。」风长陵笑着往艳霜颊上烙下一吻,柔声轻应。 「当然愿意!」艳霜笑得轻柔,也笑得满足,「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因为我除了跳舞和发脾气之外,什么也不会,唯一能让你开心的,大概就是跟着你吧。」 拉着情人步出小巷,艳霜一边盘算着到了凌武镇之后的生活该怎么过。 「我跟着你回凌武镇去,我们买块地,盖个宅子,里头当然少不了花园,还有让我跳舞的高台,到时我天天跳舞给你看。」 「如果我们一路表演到凌武镇,我想赚来的钱应该够用吧。」 听着艳霜的计划,风长陵只是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当初他便为艳霜的舞而痴迷,现在艳霜却愿意为他一人独舞,这叫他怎能不感动! 拉着艳霜的细致手腕,风长陵轻拍着他的手心,细细搓揉磨蹭着,低声道:「不过这段日子真是苦了你,还得跳舞表演,等回到故乡,不管是下田或挑水打柴那些粗活,我都会一手包办,绝不让你劳累半点。」 对于体力,风长陵可还有十足的自信,虽然后来他进宫当了侍卫,不过原就出身平民的他,对于怎么讨生活可还有点印象,至少他是养得活艳霜的。 「谁让你下田挑水的?我说以后的日子是我来回报你,所以这些粗活,我可不许你做!」艳霜想也没想,便否决了风长陵的提议。 「难不成要你做?」风长陵突然挑高了眉,「不成,这我绝不答应。」 他就是为了好好呵护艳霜、疼爱这个情人,所以才不顾生命安危地把艳霜带出宫来,如果又让艳霜吃苦,那岂不是白费功夫? 「你瞧不起我,怎么说我也是男人啊!又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姑娘,所以你就在家里当你的太上皇,其它的事全交给我吧。」 艳霜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但那白白嫩嫩的皮肤却像是在嘲笑主人一般,说明了艳霜做不了粗活的事实。 「你是个男人没错,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做得来和做不来的事啊!」风长陵有些无奈地想说服艳霜,还是打消下田打柴的念头吧,不然心疼的可是他这个情人啊! 「瞧你这脸伤,我已经够自责、够心疼了,所以你别做那些无谓的工作,让我来吧,否则一旦你的双手双腿布满伤痕,甚至是全身发酸的,要怎么跳舞给我看呢?」就实际考虑来说,风长陵宁愿看艳霜跳舞,也不想艳霜去工作。 「不成,你这一身的伤也让我心痛到骨子里去啊,所以回到凌武镇后,全部的事都由我包办。」艳霜也硬了脾气,怎样都不肯退让。 看着艳霜板起面孔,露出坚决的表情,风长陵想了又想,索性将艳霜一把扛上肩,回身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既然你说回到凌武镇后,所有的事都由你包办,那我们就别回凌武镇去了。」风长陵捉着艳霜话里的把柄,轻松地将艳霜的坚持给驳了回去。 「刚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可以反悔?」 艳霜没想到风长陵会来这么一招,挣扎着想从情人的箝制中逃脱,无奈力不如人,只能任风长陵扛着他往远离凌武镇的方向前去。 「谁跟你说好了?我们只说到要回凌武镇,可后面的条件都还没谈妥,所以我现在决定不回去了!」风长陵难得强势地驳回了艳霜的抗议。 倘若回凌武镇就得看着艳霜为他辛苦工作,那他宁愿不回故乡。 「可是……」艳霜有些不死心,拉扯着风长陵的衣服,想要情人把他从背上放下来。 见艳霜还是没能想通,风长陵索性转刚为柔,轻声低唤道:「小七……」 「什么?」听着风长陵突然变得深情款款的柔音,艳霜一下子忘了要挣扎,反倒一脸认真的等着风长陵说话,就连挣扎抗辩的事也给忘了。 「我看,我们就这样云游四海吧!」 风长陵望着晴空,突然想起艳霜在玉瑄宫里赶走鸟儿的事情,当时艳霜想离开却没法子,只能任由自己被关在巨大的后宫鸟笼中,但是现在,他们可是自由身哪。 「早先看你一直被关在宫里的时候,我就希望你能像鸟儿一样遨游于天地间,所以,以后你就尽情的跳你喜欢的舞蹈,我会替你赶走所有上门找麻烦的人,一辈子守着你、保护你,就像比翼鸟一样,总是一起飞过天际,等到我们看遍世上的一切美景之后,就找个地方隐居吧。」 这是风长陵想带给艳霜的梦想,因为跳舞时的艳霜,表情是那样的幸福而美丽,光是望着他的笑脸,风长陵便能忘却所有的烦恼,所以他希望艳霜,可以一辈子都无拘无束地自由歌唱、自由跳舞,而他将是艳霜身边始终如一的尽责护卫。 过去,他想为艳霜生、为艳霜死,可现在…… 他想的,是与艳霜一起生活、一起幸福,直到终老。 艳霜趴在风长陵的肩上,为着情人的话而感到心坎暖暖,满足地将脸贴上风长陵的背,抚摸着情人宽阔而温暖的身躯,无视周遭频频投注的视线,尽是放肆自己的感觉,汲取着风长陵给他的爱意。 「那……我们就走遍四海九州岛吧!」艳霜露出灿若春花的笑容,心底里涨满了宛如和煦春阳的暖意,他知道,不管两人一起到哪边去都好,总之风长陵绝不会让他吃到半点苦头。 因为风长陵是他的情人,他一辈子缠绵相爱的对象,而风长陵身上的体温,就如同他永无止尽的爱意,总是源源不绝地透过彼此相触的肌肤,不停地传递到他身上。 他明白,自己已经寻得了世间难得的幸福,那个曾经以为自己早已失去的梦想和希望,所以这辈子,他都会死心塌地的爱着风长陵,就像风长陵给予他的无尽包容、无边的信任,以及足以填满他心里,那份绵延不断的爱意一般。 从今以后,他也会给风长陵,更多的信任与爱意,让风长陵就像他一样——一生幸福!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