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冰妻》 第一章 “小姐!不好了。”霜清惊慌失措地绕过别致的回廊,跑进玲珑谢里去。 “霜清,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难道你忘了这时候是小姐午睡的时间吗?”霜清的姐姐霜冷小声地拉住正要跑进卧室的妹妹。 “哎呀,没时间解释了,小姐呢?”霜情急躁得不得了。 “清儿,什么事呀?”闺房里传出软柔的嗓音。 霜清赶紧拍掉姐姐的手,匆匆走进卧房。霜冷随后也跟进去。 她一进屋绕过紫檀木大插屏,便看见坐在花梨木雕制的床上的主子——白烟沉。 霜清先是一愣。七年了!她和姐姐霜冷眼侍白烟沉整整七个年头了,但每回乍见到她,心中仍不免惊叹世上怎有如此绝尘的女子。 白烟沉其实不是白家嫡生的女儿,而是庶出的。她的娘亲名唤雪芝,和她爹在城外碧云寺中一见钟情。 家境甚好的她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和家里断绝关系,秉着对烟沉的爹白长生无悔的爱,嫁进白家为妾。 雪芝的勇敢为她带来了幸福,却也带给她不幸。因为她始终没考虑到一点,那就是白家的正牌女主人。 白家在丹凤城中极有名望,而富有的人娶三妻四妾在当时也被视为理所当然,但他们都忘记了女人善妒的天性。 白夫人,也就是刑月彤,她算是把这天性发挥到了极致。 她相当不喜欢雪芝,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她和白长生是奉父母之命成婚的,婚后白长生对她总是相敬如宾,但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打从他掀开喜帕时,她一见到他俊逸的模样早已许了芳心,她发誓,一定要他爱上她! 这个心愿却因为雪芝的出现而破灭了。 白长生的心满是对雪芝的爱,眼中只有对雪芝的深情款款,开口闭口都是他的雪艺。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刑月彤的,教她怎能不恨雪芝?她简直恨她入骨。 但她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什么大风浪没瞧过,她一方面对白长生百依百顺,假意欢喜迎雪兰人门.另一方面却对雪芝百般刁难。由于雪芝对刑月彤始终有些歉疚,所以从本告诉白长生自己受了委屈,反而处处忍着她,天真地认为刑月彤总有一天会接受她的。 隔年的秋天,雪芝为白长生生下白家第一个女儿,名唤烟沉,次年又和刑月彤同时产下烟萝、罄玉。 白烟沉的出生简直让白长生欣喜若狂,就算后来又有烟萝和罄玉,他也没因此少疼了烟沉。 十岁那年,霜清和大她一岁的姐姐霜冷,因为丧父,母亲无力抚育她们,就把她们卖给白家当婢女,两个稚嫩的少女初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害怕得不得了。 白长生见这两姐妹长得讨喜,就拨到白烟沉房里当贴身侍女,那年白烟沉同样是十岁。 霜清和霜冷被带到玲珑树去见主子,她们愿以为会看到一个骄横任性的千金小姐,没料想家大业大的白家,竟能养出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 仙女!乍见白烟沉的模样,她和霜冷在心里只有这句形容词。 那白烟沉仅着白色袍衫,浅绿色的金绣褙子,头发梳成桃子髻,没妆点任何宝簪珠翠,这样素雅的装扮却硬是让她显得出尘。 白烟沉端坐在床上,那沉静的气质一点也不似只有十岁。 霜冷心想,糟了!如果是个娇蛮的小女生,顶多哄哄就可过关,偏偏这白大小姐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甭说一向卤莽的霜清,就连自认为沉着冷静的自己都不见得能摆平,看来日子难过了。她烦恼不已。 “嬷嬷您辛苦了,忙去吧!”软软的声音从白烟沉的小嘴逸出。 领她们前来的嬷嬷点点头便转身离去,留下无措的霜冷、霖清。 白烟沉先是细细地看了看她们,随即露出浅浅的笑,使她看起来更加甜美。 “别怕我好吗?我想我们应该合得来的。” 闻言,霜冷和霜清都讶异地张大嘴。这白小姐还真有些不一样呢!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说话这么客气? 就在这样不安和好奇的心态下,霜冷、霜清正式成为白烟沉的婢女。 霜冷是个早熟的女孩,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小小年纪的她更早看清世间冷暖,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所有的主子都像白烟沉那样客气。 日子一久,她们姐妹也渐渐习惯白家的作习,也更明白一些外人不知的事。 白家二夫人,也就是白烟沉的亲娘,早在她们进府前的一年就死了,听说是不小心跌到湖里给淹死的。 而白夫人对白烟沉、白烟萝两姐妹则是不闻不问的,在她眼中只有亲生女儿才是珍宝。 幸好白老爷尚在。白烟沉虽不是正室所生,但毕竟是长女又受自长生宠爱,谁敢怠慢了她!就连烟萝都因为她的关系而没被看轻。 对于小姐,霜冷是心疼的。 心疼她小小年纪就丧母,必须自己去面对别人的异样眼光;心疼她独自挑起长女如母的责任,费心教养烟萝小姐;心疼她始终没对谁抱怨过自己的委屈。 霜冷不能相信那小小纤细的身躯里,竟有着那样坚强的毅力和勇气。 七年悄悄地过了,白老爷在三年前也走了。听后院的柱子哥说,老爷一生中只爱二夫人一个,他一定是太思念二夫人了,才会思念成疾,什么话都没交代就撒手归天。 七年了,她和霜清也都长大了、老练了。时间并没改变白家多少,依旧是这座大宅子,依旧是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白烟沉呢?她那清新脱俗的气质未变,倒是她那殊色容颜更加吸引人了。 “冷儿、清儿,怎么净在那发呆?我问你们话呢!”白烟沉柔细的嗓音将她们由思绪里拉回。 霜冷拿件米色短袄服侍白烟沉穿上。“还不是霜清,一古脑地冲进来,吵到你了?” 白烟沉淡然一笑,“也该起来了,清儿什么事?”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让霜冷拢顺她的长发。 “是天大的事呀小姐!夫人替你选了个亲事,听说对方后天就要来下聘了。”霜清一古脑全说了。 “砰”的一声,霜冷手一滑,梳蓖就这样落了地。 “小姐!”她忧心地望着镜子里那张冷颜。 “知道是哪家提的亲吗?”冷静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惊慌,仿佛她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是断霞在大厅外偷听的,她说得不清不楚,只说好像是白阳城的言府。”霜清把她知道的全说了。 断霞是烟萝的女婢,她听到的八成是错不了的,白阳城的言家?那不是—— “小姐,这门亲结不得呀!”霜冷大喊。 白烟沉脸上难得浮起问号,“为什么?” 大娘是个爱脸面的人,平日对她和烟萝虽然没什么好脸色,却也不曾虐待过她们,应该不会定下太难堪的亲事才对。 “小姐啊,如果冷儿没猜错,这言府肯定是江南四府之一的言家。”霜冷气急败坏地说。 “那又怎样?”霜清一脸不明白。 “江南有四府,言、任、连、岳,曾为朝廷平乱有功,被先帝封为四大府,以言家为首。”白烟沉缓缓地说。 霜清瞪大眼睛,“这么显贵的亲为何不能结?” “当然不能结2如果是其他三家来说亲就好了,那言府……唉!”霜冷欲言又止。 “照你所说,那言家也算预有名气,为何要小姐别应了他,难不成……言家很穷吗?”霜清仍是一头露水。 霜冷白了她一眼,“清儿,真不知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言家一点也不穷,甚至他们还是白阳城的首富,可是……” “可是言家大少爷却早有意中人了。”白烟沉无所谓地说。“小姐!”霜冷跪坐在绣墩旁,苦口婆心地劝道:“整个江南大家都知晓的,言家大公子言韶奕对红绢楼的一名职妓一见钟情,还为她在府中建了座栖霞小筑,对她说要多爱怜就有多爱怜。这老夫人几次逼他成亲,他都不愿意,可见他有多爱那个女子。听说这次老夫人是以死相逼,才让他点头,这门亲事定是老夫人看中的,你千万别允亲呀!” 哪个女子愿意在尚未成亲前,就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婿?更何况人家早已郎有情、妹有意,嫁过去岂不是自甘苦吃? 白烟沉忍住眼中冒出的水气,站起身来望着窗外那布满莲荷的池水。“这次不允,下次呢?难道会有更好的抉择吗?冷儿你不会不懂我的身不由己吧广 “难道你就要这样地委屈自己,去屈就一个心底早有别人的男人?” 霜冷怎会不知她心里的苦,别人不明白,只道她十分坚强,却不知她是咬牙撑过来的。 “不!不会委屈的。”白烟沉似乎心里已经有谱了。 此时,门外走进一名丫环,行了个礼。“烟沉小姐,夫人有请!” ☆☆☆ 熏梅堂上,白夫人刑月彤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一旁则坐着一名姿色颇佳、气质却显得太娇气的少女,这女子就是刑月彤的亲生女儿罄玉。白烟沉由霜冷陪着,绕过回廊进人熏梅堂。 “大娘,您找沉儿有事?”她向刑月彤行个礼。 原本已有些不耐烦的刑月彤,一见到白烟沉来了,马上换了副脸孔。 “也没什么,只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她故作轻松地喝口茶。 “大娘有事就直说了吧!”白烟沉没有表情地说。 刑月彤心惊地看着白烟沉。就是这表情!每四只要见到白烟沉这副冷静的表情,她就会不自觉地矮了一截。 一旁的罂玉看母亲支吾地说不出口,干脆替她说了:“姐姐,娘亲是要告诉你,她帮你找了个好婆家呢,人家后天就要来下聘了。”刑月彤接着说:“我说烟沉呀,你该不会不答应吧?对方可是堂堂白阳城的言家呢!”言下之意是不容白烟沉拒绝的。 “我答应!”白烟沉爽快地回答。 “小姐!”霜冷心痛地喊道。 刑月彤和馨玉差点没乐得飞上天,她们没想到白烟沉会这么干脆就允了亲,毕竟言家那事可是满城风雨。 就在她们俩快乐得不得了时,白烟沉又突然开了口:“我有条件!” “条件?”刑月彤和罄玉同时问道。 就知道白烟沉不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平白便宜她们。 “什么条件?”刑月彤有些僵硬地问。白烟沉仍是一副傲然之姿,她淡淡地望向她们母女一眼,缓慢地说出她的条件:“我要烟萝跟我过去。” 白烟沉真是丢了个炸弹给刑月彤母女。 虽然她们迟早也会甩掉白烟萝这个包袱,但让她跟着白烟沉嫁去言家,也算是替她们省了力气。 但是,这么做也会让她们少赚一笔聘礼,这真是令刑月彤左右为难。 白烟沉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似乎瞧透她心里的矛盾。 “烟萝同我过去,日后妆奁我自会处理,不会动用到白家一分一毫,如果大娘坚持不肯,那就恕烟沉不能从命。” 刑月彤是个明白人,白烟沉话下之意即是,白烟萝若是随她嫁过去,虽然失去一份聘礼,却也省下一笔嫁妆,若是不允,那她什么都得不到。“好吧,就算我肯让烟萝随你去,人家言府也不见得肯啊!”刑月彤故意装得为难。 “大娘只管派人去问,他们会允的!” 白烟沉冷着脸撂下话,便头也不回地像阵风飘然而去。 隔日,言家派人来话说,家仆已为烟萝小姐布置好闺房了,也就是说这门亲是定了。 ☆☆☆ 言府里,有别于外厅不绝的道贺声,玉润堂里却是骇人的安静。 只见黄花梨木案桌后坐着一个脸色阴鸷、目光深邃,浑身散发出森锐狂气的男子。他正是吉府大公子言部奔,此刻他俊美不羁的脸上净是怒气。 而坐在一旁的正是与言府世交的第二代,也是江南四府中的任家任无欢、杭州连家的连风落、苏州岳府的岳莲楼。 “你也别气了,言伯母虽然瞒着你走下这门亲,但终归是为你好啊!”任无欢一点也不同情言韶弈。 “是啊、是啊,听说那白家大小姐是个天仙大美人哪!多少人想攀这亲事都没门呢!言伯母居然替你给说成了,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艳福呢!”岳莲楼这话惹得言部奔给她个白眼。 连风落只是淡笑,不表示任何意见,仿佛他们谈的不是好友的终身大事,而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似的。说起这四个人的个性,连风落与言部弈气韵是最相似的,一样的冷热性格,对感情亦是同样淡薄。 最令人无法捉摸的该属任无欢,他总是一张笑脸,儒雅的外貌更是致命的吸引人,但言部弈等人皆明白,那只是他的皮相罢了,任无欢身上其实背负着血海深仇。 至于岳莲楼,他们三人一致公认,她没有任何优点,倒是有一张吵死人的大嘴巴,常令人恨不得拿块布塞住。 其实她还有个天大的秘密,只有四府中少数人知晓,那就是人称“鬼见愁”的岳莲楼,虽一身男装,事实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姑娘呢!四府的感情一向很好,又是世交,所以各府皆留有院落让其他三府的人来住,到了这一代,他们最常住的地方,就属言家了。 言府的环境宁静清幽,每一个院落都有不同的特色,整体却又不失完整性。 玉润堂是议事厅,所有大小事都在此处决定,没有华丽的摆设,只有平实的气氛。 言韶奔居住的是沐风居,周围环绕着月池,池中种满白莲、菱和菖蒲。 经过曲廊便是连风落的掩苍斋,再经过长廊便是任无欢的盘心院。 岳莲楼则被遣到最深处的飞光轩,与言韶奕的妹妹言韶华比邻而居。 而在北边的一个精巧的小院落,名为栖霞小筑,主人是名唤曲倩的女子,她就是外传的言部奕的情人,也正是红销楼的花魁。东边则是言老夫人住的宜芸馆,她老人家喜欢翠绿的竹,所以居所周边都种满竹子。 此刻言韶奔一脸铁青地坐在玉澜堂里,讨论着他的终身大事。 他眼中透着无奈,“你们竟然和我娘瞎搅和,把我骗去杭州,好让我娘去说亲。”真是误交匪类! “喂、喂!去杭州是真的去办事,我们可没唬弄你,是伯母聪明嘛,知道调虎离山啊!”任无欢伙同岳莲楼无辜地猛点头。 打死他们也不敢说是老夫人威胁的,说是要他们把言韶奕骗离白阳城一段时间。“唉,真不懂。我娘一向开明,并不是个观念迂腐的人,怎么她老人家就是不喜欢曲情i”漆黑的瞳中净是不解。 岳莲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梳成发束的头都快摇断了。 和言伯母一样,她也不喜欢曲倩。倒不是因为曲倩的出身,而是曲倩身上散发出的阴沉气质。 曲倩是个道地的江南美人,这是整个白阳城的人都知道的。 并不是说言韶奕同那些目光如豆的寻常男子一样,只会以貌取人或性好渔色;光就曲倩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足以令人为她心疼了。 但是岳莲楼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直觉曲倩不似人们眼中的软弱!她总觉得曲倩隐藏了些什么。 “冷君子!你真的爱曲倩吗?”岳莲楼直接喊着言韶奕的别号。 真的爱曲倩吗?一个问号猛烈地撞进言韶奕的心房。 他确实怜借着曲倩,但谈得上爱吗? 爱对他而言是个累赘,要不是娘以死相逼,说什么他都不会踏进婚姻的坟墓里。 成亲就成亲吧!反正只是床上多个人,而那个人又从曲倩变成白烟沉罢了。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不同。 ☆☆☆ 鸣筝金粟柱,素手王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曲倩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心头纷纷乱乱的。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美的。被好赌的爹卖到红绍楼后,婚嫁就是看她是个美人胚,才花下大笔银子,请人教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依恃着这般娇颜,她也才能一直卖艺不卖身,当个清棺。 红尘中打滚那么久,曲倩相当明白,手中握有筹码的人说话才能大声,所以她一直在等。终于,她等到了言韶奔…… 早在她十四岁那年,嬷嬷就逼她开堂献唱,她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只能在红销楼度过,直到年华老去,随便找个人嫁作二房。 但是她却在十七岁时碰见言把奕! 她不再、也不愿认命了,怎么样她都不愿让人踩在脚下一辈子,她要的是一个不凡的丈夫,一个不可磨灭的地位,让任何人都不能再看不起她。所以,她开始布局。 嬷嬷原本就当她是个宝,对外一直不愿让人知道她的底细,怕被看轻了赏银也就跟着少了。 这样的神秘感倒帮了她一个忙。她要嬷嬷放出风声,说她其实是名门之后,只因家道中落、父亲病故,没钱葬父才卖人青楼的。 又借故常出现在言韶奔常出人的地方,想用自己的绝色之姿去媚惑他,只可惜几次下来都没成功。 幸好她早布下眼线,得知言部奔的妹妹言韶华,每月初一都会上庙里拜拜,因此她便从言韶华身上下手。言韶华是个被养在深闺里,不知人间险恶的娇娇女,单纯的她当然敌不过世故成熟的曲倩,三两下就被曲倩摆平了,甚至还为她的“身世堪怜”而哭得稀里哗啦,整颗心都向着她。 身为言家的掌上明珠,纵然受尽母亲、哥哥的宠爱,但她心里总会孤单,虽说有冻香、冻雪陪着,但毕竟是主子和婢女的关系,有些心事是说不出口的。 曲倩就不同了,她是言韶华的第一个朋友,天真的她什么心呀肺的全掏出来给曲傅,为了她,言韶华苦苦哀求言韶弃好久,才求得他为曲倩赎身,还让她住进府里陪她。 这也就是后来被传成言韶奕为博美人欢心,建了栖霞小筑金屋藏娇,还使上万金管佳人赎身的谣言了。当然了,这些所谓的谣传,正是曲情自己传出的。她巴不得让所有觊觎言韶奔的名门日秀全死心,向她们宣布,她曲倩已经掳获言韶奔的心,言夫人这个位置谁也别想与她抢。 谁知一进府,曲倩才明白,真正得下功夫的不是言韶华,而是言韶奕的母亲言老夫人。 也不知是哪个门道做错了,这老夫人就是不喜欢她,搬出那可怜的身世也无法博取她的同情。 事情就卡在那精明如鬼的老太婆手中,她居然在言家这么一住就是一个年头,身份还是个客人,言夫人这位置她连边都没摸着。沉浸在回忆中的曲倩,没留神有人走到她身边,来人哇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倩儿姐姐,你在想啥?居然没见到我进来呢!”一双纤秀玉手攀上曲倩白细的颈项。 露出的是张俏颜,杏眼菱嘴,正巧笑情兮地望着曲倩,淡黄袍衫月牙白祆包住那晶莹雪白的身子。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过世的爹娘,有些伤情罢了。”曲倩掩饰地说。 “你那点心思哪瞒得了我,肯定是为了我哥哥要娶妻的事难过吧!”韶华皱着眉头。 她可是千万个不愿意让大哥娶那个白烟沉。她心目中理想的大嫂就只有倩儿姐,那个来路不明、长得不知是圆是扁的白小姐哪能跟她比呢?“韶华,别瞎说了。我哪有难过?又有什么资格谈难过?”曲倩低垂粉颈,更显得无依。 “谁说你没资格的!”言韶华忿忿地说道:“论身份地位,那白家不过是一方富绅,哪比得过我们言家,我们言家是被圣上御封的四府之一!” 顿口气,她又接着说:“你虽然曾人青楼,可仍是清白之身呀!更何况你又是名族望门之后,为了葬父才卖的身。那白烟沉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跟你比?她差远了!” “可这是伯母亲自挑的亲,连你大哥也没反对,想必那白小姐定是个才德兼备的好姑娘!” “别灭自己威风,别忘了你还有我呀!我会帮你的。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她是我大嫂的。”言韶华信誓旦旦地说。曲倩含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冷眼望着正在想着如何帮她除去心头大患的言韶华。 向来她都知道如何扮演弱者令人同情,这一招屡试不爽,言韶华毕竟被她家人保护得太好了,是个没吃过苦、不懂人心的小丫头,哪能斗得过她? “倩儿你别再胡思乱想了,那个白烟沉嫁过来,我是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 “可我听说那白小姐很厉害的,她虽然是二娘生的,在白家却十分有地位,连正房夫人都怕她三分呢!”曲倩微蹙着眉头。“什么?竟然还是个二娘生的。”言韶华的火气更旺了,“那我更看不起她了!” 在她心中,所谓的姨太太都是抢人丈夫的狐狸精,娘也不知是哪条筋不对,竟然挑了这样的女人当媳妇。 “情儿你别害怕!有我在,我是不会允许那女人在言家嚣张的。” 言韶华气呼呼地走出栖霞小筑,曲倩紧张地在背后喊道:“韶华你可别乱来啊,韶华……” 直到言韶华的身影消失,曲倩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原本带着愁意的美颜,竟变得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聪明如她,又怎么会笨得亲自去料理白烟沉呢? 就算韶华动不了白烟沉,她仍旧是那个楚楚可怜的曲倩!曲倩冷哼一声,“香阁!” 门外走进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婢。“小姐。”她怯生生地喊道。 “替我沏杯碧罗春。” “是!”名唤香阁的婢女赶紧应了声往厨房跑。 香阁是她从红绡楼带出来的,原本是看她长相讨喜才挑她当贴身侍女的,没想到性子却孤怪得很,一点用都没有。 曲倩放在香阁身上的心思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下子她就又沉浸在如何使白烟沉在言家待不下去的计谋里了。 第二章 “一钩初月临妆镜,蝉鬓凤钦慵不整。重帘静,层楼回,惆怅落花风不定。柳堤芳草径,梦断辘轳金井。昨夜更阑酒醒,春愁过却病。” 一双素手纤纤轻拨琴弦,一袭白色绛纱复裙,腰间以墨绿帛带扎着,如子夜般漆黑乌亮的发则自然地垂在肩上。 霜冷一进玲珑榭后院的秋霜亭,就见到白烟沉黛眉轻蹙地拨弄着琴弦。 她叹口气,将手中端着的香茗放在桌上,走到白烟沉身边,将手上的披风替她披上。 “小姐既然不愿意,又何必要勉强?” “挡下这次,下次呢?只怕会更难堪。”白烟沉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悲伤,有的只是淡淡的落寞。 “那……那难不成就任人宰割?”霜冷不禁紧张起来。 她和霜清是自然要跟小姐一道嫁过去,对于小姐,她们姐妹是可以用性命去保护的,但那言府毕竟是个不可知的地方,任谁都会感到害怕。 “别说得那么严重,言家或许是我们的转机呢!”白烟沉翦翦双瞳晶亮地望着霜冷。 “转机?”霜冷一愣,有些不懂。 “没错!嫁人言家,我不用再被逼婚,这样的门第也不算辱没了我,最重要的是,烟萝可以跟着一起过门,我可以不用担心她在这儿受委屈。” “哪你呢?有没有想过你自己?”霜冷着实心疼,说来说去,小姐是为了烟萝小姐。 白烟沉淡淡一笑,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你忘了这门亲是言府老夫人差人来定的吗?她若不中意我又岂会主动替她儿子定这门亲事。” “可是那言少爷——” “冷儿,你该知道我不打没把握的仗。”白烟沉截断霜冷的话,明白表示她不想再谈。 虽然她心中有着好多问号,但她更知道只要小姐不愿说,她是什么也问不出的。 “姐姐!”一抹紫色身影“咻”的一声跑到白烟沉身边。 一个玉雕似的女娃依偎着白烟沉,有着说不出的亲眼。 这是怎么样的一幅图画!怎是个美字可以形容的。 白长生在世时常说,他这辈子只有三个宝,一个是她们的娘雪芝,另外两个便是她们姐妹了。 他总是抱着她们坐在这秋霜亭,自夸地说,也只有他才能生出这样无双的女儿。 那时年纪小的白烟况并没听懂爹的言下之意,直到有回她不小心撞见大娘和管家尤叔幽会,她才真正明白,为何她爹会说只有她们三个宝。 白烟沉若说如水晶般晶莹剔透,那烟萝就是白玉无瑕了。 “怎么没披件衣服就跑出来?”白烟沉宠溺地说。 只有在烟萝面前,她才会露出不设防的笑容。 “断霞、断紫呢?怎么没帮你添衣?”她没瞧见烟萝的侍女。 “我让她们去找清儿了。” 说话的同时,细心的霜冷早为白烟萝张罗来一件缎质绣花披风,还顺手奉上热茶。 ‘先喝杯茶缓缓气,有话再说。” ”白烟沉早猜到她妹妹想说什么、要说什么。 白烟萝接过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呼出一口大气。 “姐,听说你想带着我嫁去言家,是不是真的?”她睁大一双杏眼问道。 “是啊!”白烟沉柔柔地回答。 “我不同意!我不要你嫁去言家。”白烟萝嘟着嘴嚷道。 “哦?为什么?”她并不是十分讶异,只是斜睨烟萝一眼。 白烟萝一古脑地溜到白烟沉身边,攀着她的膝蹲下。“我听断紫说,那言大少爷身边早有个人了,这样风流的公子哥,我的好姐姐怎能许给这种人嘛!” 望进烟萝忧心的眼底,白烟沉却一丝悲意都没有。她只是轻轻抚顺妹妹的发,就像当年爹死的时候一样。 “傻萝儿,那不过是外传的谣言罢了!” “可是…··”如果只是谣言,又怎么会连对方叫曲倩,又是个花魁的事都传得如此明白。 她虽年纪小,但并不笨! 姐姐肯嫁,一定是为了言府的势力能护得了她这个妹子。 白烟萝哪里会不明白她的苦心,自从爹娘死后,姐姐就像母鸡般守护着她。天可怜见!姐姐也不过长她一岁,却得承受比她更沉重的压力。 “别可是了,也别胡思乱想,对姐姐有些信心好吗?” 白烟萝用力地点点头。 她当然对自家姐妹有信心,她的烟沉姐可是举世无双、聪明绝顶、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呢!更何况还有她在,她是不会让姐姐受委屈的。 秋霜亭里,姐妹俩各怀各的心思,想的竟都是对方的幸福。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似乎是老天爷惟一能给的祝福吧! ☆☆☆ 白阳城的街道冷冷清清的,所有的人都跑到元明街去了。 什么事会这样万人空巷呢? 原来今天是言韶奕的大喜之日!大家都出来看热闹。 “听说这白烟沉可是个绝色大美人呢!”一个细眼的中年人在人群中说道。 “是啊!我有个远亲是个花匠,曾替白家修过园子,见过这白小姐一次呢广另一个小个子的人说着。 “哦,快快说呀!” “是啊、是啊广旁人一阵起哄。 那小个子问笑两声,像是要卖关子,一会儿后才说:“他说只有三个字可形容。” “哪三个字?”众人皆不解,该不会是丑八怪吧。 小个子骄傲得像是在说自己似的,“那三字就是——美、美、美!” “嗟!”旁人一阵嘘声。这不是废话吗? 热热闹闹一整天,言府中人人皆有倦容。 言家并不涉及政治,但毕竟是圣上所封的府第,因而许多达官贵人仍来祝贺一番。 加上中午竟由京城里的公公送来一对由当今圣上钦赐的玉如意,更是令在场的显贵们羡慕不已。可见这育家是如何的受宠。 言老夫人开心得眼睛都笑眯了,整个碧洁堂里都挤满贺喜的人,就连任无欢等人也都得帮忙招呼,直到晚上的筵席散了为止。 原本充斥着冷硬气息的沐风居里,如今被布且得喜气洋洋,放在窗户旁的书桌则被换成镜台。 身着一身红衣、凤冠霞帔的白烟沉正襟危坐着。 她其实是怕的。 怕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小没了娘,没人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要做什么事。虽然自己涉猎的书籍不少,但没有一本是写闺房里的事。 她的夫君,该是长得如何? 是否如同外传的那般俊美、那样器e凡? 唉!她在心里叹口气。就算言韶奕不像外面的人所说的,她也没得选择,毕竟她早作了最坏的打算。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白烟沉覆着喜帕根本瞧不见,只听到门又被合上,然后是倒茶的声音,进来的人似乎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老实说,言韶奔的确对坐在喜帐里的那女人没兴趣。向来他对女人就可有可无,那三个匪类之友才会送他个“冷君子”的外号,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妻子,他真是兴趣缺缺。坐了一会,言韶奕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近床沿,粗鲁地掀开喜帕。 这是怎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 两道清眉下是对翦翦双瞳,那似乎掐得出水的细致皮肤,更别说那两片引人遐思的樱唇了。 这就是他的妻? 人称水晶美人的白烟沉? 言韶奕打量着白烟沉的同时,她也同样打量着他。 难怪他会被称为冷君于,那一身冷峻的气质,加上雕刻般俊逸的五官、漆黑深邃的双眼…… “满意你所见到的吗?”早一刻比白烟沉恢复神志的言韶弈促狭地道。白烟沉闻言不禁芙颊微红。第一次,她觉得平静的心竟起了波动。 言韶奕从未见过脸红得这样好看的女人,像是颗透红的苹果。 禁不住内心悸动,他伸手探向她。 白烟沉蓦地睁大双眼,这个刚见面的“夫君”竞放肆地要解她的衣襟。 她被言韶弈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双手下意识地抓住领口,“你要做什么?” 言韶奔闻言挑起眉,动作却没有停下,一只大掌悄悄地钻进她的衣襟内,惹得她一阵惊呼。 “喂,你……”惊觉他对于自己的影响,白烟沉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别害怕我。”他接紧她,“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吗?是你最亲密的人,你永远毋需害怕!” 他温暧的唇埋入她馨香的发间,轻扯开她的衣襟。下一刻那圆润晶莹的身子便完全展现在他面前。 房里充满憎欲的气息和白烟沉无法抗拒的嘤咛声。 天上月光依旧明亮,更已深、露微寒。 ☆☆☆ 白烟沉坐在梳妆镜前,任由霜冷、霜清为她梳头。 一早她醒来,言韶奕早已离去,想到昨夜……白烟沉白皙的脸不禁一片配红,让霜冷和霜清也看痴了。 白烟沉虽然是她们的主子,但由于性情冷然少话,在别人看来像是个不好侍候的人,但她们姐妹心里明明白白的。白烟沉从不曾刁难过她们,甚至还私下掏月俸给她们,要她们拿银子回家给老母亲,直到去年她老人家归了天。 这样的主子比起那些表面宽厚的主人,私下却虐待奴婢的可强太多了。 “小姐。”拿着小巧铜铸梳妆镜的霜冷,将手中的巧镜递给白烟沉。 接过小镜,白烟沉只是习惯性地瞄一眼,随即又还给霜冷。 对于自己脱俗的美,她早已习以为常,也从来不为此骄傲。 “小姐,穿这件好吗?”霜清拿了件月牙白袍衫给白烟沉看。 白烟沉点点头。她一向不爱太亮丽的颜色,月牙白和青、绿色是她最常穿的颜色。“小姐,该去给老夫人奉茶了。”霜冷提醒着。 “嗯!” 着装完,三人便走出沐风居,往碧洁堂的方向走去。 ☆☆☆ 一大早的,碧洁堂里可热闹了。 任无欢、连风落全都陪坐一旁,就连最爱赖床的岳莲楼也特意早起,为的只是要一睹水晶美人的风采。 在场还有一人,她也想见见白烟沉,那就是曲倩。 她随着言韶华坐在老夫人身侧,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正与任元欢等人交谈的言韶奕。 对于自己的外貌相当有自信的她,今天为了比下白烟沉,特意穿了件绣金红绸绢袍,脸上的妆更是精雕细琢。这样的一身打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新娘呢! 岳莲楼一直都强忍着不打呵欠,忍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可从来没这么早起过。 吉府总管霍天福从堂外徐徐走进,停在老夫人面前作了个揖,“禀老夫人,少夫人来给您奉茶问安了。” 所有人闻言,皆将目光投向门口。 映人众人眼帘的,是一抹清冷脱俗的纤影。 岳莲楼简直无法置信地睁大杏眼。所谓的水灵蕴秀、素骨凝冰,恐怕不过如此吧! “喂,莲君,擦擦你的口水吧!”任无欢戏谑地说。“去你的!”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莲君是岳莲楼的称号。他们四人各有一个别号。 她的名中有莲,所以以莲为号;言韶弃性格淡漠,所以他们唤他冷君子。 任无欢则笑称自己为逍遥君子;而连风落是他们之中最为孤傲的,岳建楼常笑说,以他这般傲性孤僻,恐怕连阎主看了都讨厌,因而他的别称是掩苍君。 一旁面无表情的言韶弈,内心其实有些悸动。 她比昨夜看起来更美了。 霜冷和霜清小心仔细地扶着小姐跪在软垫上,霜清上前接过一旁婢女递过的茶杯,再小心地递给白烟沉。 白烟沉十指青葱接过杯子,恭敬地递上。 “娘,媳妇来给您奉茶了。”柔柔软软的声音真是醉人。 言老夫人欢喜地接过茶,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 对于这个她亲挑的儿媳,她可是满意极了。 “快!快起来吧!” 霜冷、霜清赶紧扶起主子。 “好媳妇,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言老夫人慈爱的脸上净是失望。 众人又是番惊讶,何时长居白阳城的老夫人,竟会与住在丹凤城的白烟沉有过见面的机会。 白烟沉微微一愣。对于老夫人,她的确觉得有些眼熟,经她老人家一提,还真觉得在哪儿见过…… “哦,是您!”白烟沉终于想起来,了然地一笑。“您是碧云寺的那个老婆婆?”霜冷也想起来了。 “是啊、是啊,你们可终于想起了。”言老夫人笑着说。 “娘?”言韶奕不明白地问。 “上个月我一时兴起,只带国色、天香去碧云寺上香,怎晓得回来时在寺门口跌了一跤,疼得我呀!”一想到那天扭到脚的痛,那真是可怕!“偏偏我又没乘轿子去,身上的银两也全捐给寺庙,根本没钱雇轿子……” 顿了口气,言老夫人继续说:“幸好这丫头心地好,不但帮我找了个大夫,还出银于替我雇顶轿子送我回来呢!” “原来真是您老人家!”小姐的确在碧云寺帮过一位老婆婆,只是当时她们并未将小姐的姓名告诉她呀。“老夫人,您怎么知道那是我家小姐?”霜冷不禁好奇地问。 言老夫人开心地一笑。 “不过是随便抓个人问,这水晶美人的名号可响了呢!” 白烟沉闻言红了芙颜。她一直想不透,为什么言府一定要定这门亲,原来是老夫人与她的一面之缘。 “娘,原来您早就见过她了。”言韶弈坐在旁边,两臂抱胸,若有所思地盯住白烟沉。 “姐姐呀,你好美啊广岳莲楼再也忍不住地凑上前去。 霜清一惊,上前挡在白烟沉面前,“这位公子逾矩了。”岳莲楼原想去拉白烟沉的手,被霜冷一挡,手顿时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言老夫人正想开口说明岳莲楼的身份,却被白烟沉捷足先登。 “冷儿别紧张,她是个小姑娘而已。” 一句小姑娘,让在场的人全愣住,当中也包括岳莲楼自己。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从小她就女扮男装,全世界也只有四府中的人才知道她的身份。 任无欢原本戏谑的眼神霎时变冷,看来这个新嫂子不如想象中简单。 白烟沉只是浅浅地一笑,看来她是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 “江南的男子虽然也有长相秀气的,但是无论如何,过了十六该有的特征也都该有了。”珠圆玉润的声音缓缓地流泻出来。“可是她装了那么多年,从来也没被看破呀!”言老夫人说。 岳莲楼也跟着点点头。 “喉结,她没有喉结。一个美少年没有喉结,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根本是女人!” 任无欢欣赏地说:“老夫人,您可挖到宝了。” “那当然!”言老夫人骄傲地说。 一旁的言韶奔只是冷漠地看着一切,即使他的心有丝撼动,但他竭力地漠视它。 岳莲楼更是一面倒地倾向白烟沉,她已经决定喜欢这个新嫂子了。 连风落则一如往常地安静,对一切不予置评。在场所有人里,大概只有言韶华和曲情是铁青着脸的。 尤其是曲倩,她的刻意装扮简直是多余的,白烟沉的美不像她是雕琢出的人工美,而是从内而外的脱俗绝尘。 危机意识如潮水般涌进曲情的脑海,这个白烟沉一点也不是她和韶华想象的那样。 第一次,曲倩对自己这样没把握,心中陡生不宁的感觉。 不!一切还没成定局,她曲倩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了言家少夫人的头衔,她不知下了多少功夫,现下哪有拱手让人的道理。何况还有个言韶华呢!既犹未全盘皆输,大家走着瞧吧! ☆☆☆ 一眨眼,白烟沉嫁进言家已时过一个月。 大致上来说,整个言家的人、事、物,她都摸熟了,除却她的丈夫。 如果奉茶那天也算是见一面的话,那么她加起来只见过言韶奕两面。 别的新娘子可能早就大吵大闹了,哪有人能容忍刚新婚的夫婿,未留下只字片语,便伙同朋友游山玩水去而不生气的。 可惜,她不是别人,她是白烟沉。 丈夫对她而言,只是个阻挡大娘逼婚的人,与其埋天怨地的,还不如实在地过日子。 “冷儿,记得告诉天香,老夫人常喝的茶叶没了,我交代天福叔去采买,请她拨空去拿。”白烟沉一边看着账本,一边交代着霜冷。“好,我待会就去宣芸馆,叫天香去银心院拿。”霜冷站在一旁回答。 “顺道绕去水月居,瞧瞧烟萝。”白烟沉突然想起,又加了一句。 水月居就在宜芸馆旁边,是应白烟沉的要求,拨给她妹妹烟萝住的,原本是叫宜香居,但既然给了她,就干脆直接改名,依烟萝在白家时的院落名称叫水月居。 “好的,小姐。” 一抹调皮的身影问了进来,白烟沉尚未看清是谁,手中的账册就被劫了。 “好个蓬君子,怎么专做这种勾当!”看清来人是谁,白烟沉佯怒地斥道。 “好姐姐,别忙了,我都快闷死了,陪我到落月亭逛逛吧广岳莲楼甩甩手上的本子,蹙着眉哀求道。 自从吉韶奔和任无欢、连风落三个没义气的男人,在没知会她的情况下落跑后,她便整天粘着白烟沉。 霜冷曾问过她,这么无聊怎么不找同年的韶华,或是曲倩玩去呢? 岳莲楼的回答是翻一阵白眼。 “知道我给她们俩的评语吗?一个是尖酸刻薄、一个是恶心做作!叫我找她们玩?我倒宁愿去睡大头觉!” 一席话,惹得她们啼笑皆非。 “好不好嘛,今天天气好,不出去晃晃多浪费啊!”身穿青色袍衫,做男子打扮的她,却如女子般的对她撒娇,说有多不协调,就有多不协调。 “好吧,就知道拗不过你。”白烟沉投降了。 ☆☆☆ 落月亭就在沐风居前,所以从亭子里就可看见种满白莲的池水。 傍晚的阳光透着些许橙色,映在白烟沉无瑕的脸上,教岳莲楼看痴了。 “我原本以为曲倩够美了,没想到你竟更胜于她!”岳莲楼撑起下巴一脸赞叹。 “你也是很美啊!”白烟沉莞尔一笑,更添几许妩媚。 她管自己和莲楼斟了杯香茗。 “唉,别安慰我了,拿我跟你这极品比!”她唉声叹气。 “表相只是短暂的,时光一晃眼,再绝美的容颜也会变得苍老而不堪,心灵上的漂亮才是永远的。” “说得好!干杯!”岳莲楼开心地拍拍手,顺手拿起茶杯。突然想起这是茶不是酒,尴尬地一笑。 “瞧我忘形的!”她放下杯子,吐了吐粉舌,“都是和男人在一起久了,做什么都粗鲁了些。” “我倒不觉得你粗鲁,反而觉得你落落大方、天真率直。”白烟沉简单地说出对她的看法。 “真的?你真的这样子认为?”岳莲楼紧张地问。 白烟沉的点头,仿佛给岳莲楼定心丸吃。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长得算是不错,是中上之姿。但先是曲倩出现,后又有白烟沉,再看看自己,她实在没把握了…… “你心里有人?” 白烟沉简单地吐出一句话,却让岳莲楼的心跳硬生生地漏了一拍。 “你怎么知道的?”她杏眼圆睁,无法置信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竟被人一语道破。 “猜的。”白烟沉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状。 “猜的?” 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那么多年的心事,没给家人猜到,更别说是言府的人。以为自己藏得够好,没想到却被这相处不到两个月的新嫂子看透。 “放心,女儿家的心事我明白,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白烟沉向她保证。 岳莲楼不解地盯着她。 以为自己就快看透她了,未料又陷进扑朔迷离里。 “我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你耶!”她轻声地嘟哝着。 白烟沉只是浅笑,没说什么。 她们就这样畅谈到深夜。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风吹树叶及虫鸣的声音,还有岳莲楼清脆的笑声。 第三章 言韶奕一走就是两个月,以往虽说也是差不多这些时日,可至少会传些信或口讯。 可是这两个月却没半点音信。 原先老夫人是气得牙痒痒的,见到白烟沉是又心疼又道歉的,直说对不起、她亏待了她。 没料到却反被白烟沉安慰,她表示男人本是成家后就该立业的。 一句话就平复了言老太太的难堪,也更是让她老人家疼惜这识大体的媳妇。 沐风居内。 白烟沉放下手中的账册,轻擦着有丝酸疼的眉心。“小姐,别忙了,小心身子要紧。” 一进门就又瞧见她疲累模样的霜冷担心地说。 将手中热腾腾的汤放置在桌上,霜冷将账册收拾好搁在一旁。 “喏,这是老夫人要我替你熬的补汤,说是你身子虚欠补呢!”她打趣地说。 还以为吉老夫人会是个固执古板的人,没料想却是个可爱慈祥的老好人,对小姐好得不得了。 “实在不该让你跟过来的。”白烟沉露出烦恼的样子。 “怎么说?”霜冷挑起一边秀眉。 白烟沉笑吟吟地说:“你本是我的陪嫁丫环,如今却向着老夫人,整天盯我喝这吃那的,帮着她老人家虐待我!” “小姐真是冤枉了冷儿和老夫人,有人是这般虐待法的吗?”霜冷笑开了。 “老夫人说你身子骨薄,没给你补得白胖起来,她见到会心疼的。瞧!你的脸色最近更红润了。” “就是说!” 一阵莲花清香飘进沐风居,一抹淡紫色身影随后冲进来。 “女人就是要补!”岳莲楼又冲进沐风居。 怎么说是又呢? 自从那日在落月亭一叙,岳莲楼可说是赖上了白烟沉。只要一到午后,她铁定会跑到沐风居来缠着白烟沉。 说实在的,白烟沉一点也不讨厌她的痴缠,甚至可说是喜欢。 一向冷情的她,喜爱莲楼就像烟萝一样。 也奇怪!烟萝虽然比自己活泼些,可是对陌生人向来戒心很重,没想到她不但和言老夫人合得来,还跟莲楼成了手帕交,两人好得很。 白烟沉其实是担心烟萝的,她怕母亲莫名的死,会带给烟萝阴影。 但是有了莲楼这好友之后,她似乎可以放心了。对她而言,活着的惟一目的,就是见到妹妹快乐幸福。 “你又无聊啦?”白烟沉一点也不讶异她的出现。 “别说得我好像只有无聊时才找你嘛!”岳莲搂撒娇道。 “又和烟萝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才没呢!是烟萝说想赏花,我才提议去落月亭嘛,顺道来邀你去的。” 瞧见莲楼心虚的模样,白烟沉才不相信是她所说的那样。 “我看你又想翘赵先生的课了,是不?” 赵先生是岳府替莲楼请的夫子,莲楼长年住在吉府不愿回家,就是讨厌上课,没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岳家竟请夫子住进言府教课。 岳老夫人还下一道令,说是如果莲楼敢用任何计谋赶走夫子,或是来个不理会,那么她就亲自来绑她这不孝女回家。 吓得岳莲楼不敢不从,对那个一板一眼的赵夫子是既恨又怕。 “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莲君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些文诌诌的东西。每次一听他说课,不到一刻我就会上眼皮贴下眼皮。”她苦苦求道。 “我若顺了你的意,那我岂不成了帮凶。” “求求你啦!我答应你回头一定好好背两首诗嘛!” “成交。”白烟沉爽快地答应。 岳莲楼则有种被设计的感觉,怎么会那么快就答应她…… 不管了,得乐且乐吧! ☆☆☆ 位于水塘中的落月亭,是白烟沉、白烟萝和岳莲楼最常游玩的地方。 因为位于沐风居前,府内的人有事商量较好找人之外,另一个原因是它的清幽宁静。 岳莲楼和白烟萝一时兴起,央求白烟沉弹首曲子。拗不过她们的死缠烂打,她也只好依了。 她凝神舞琴,下一刻整个亭子里流泻出美妙的琴音,和她圆润的歌声。 那恍若天上才有的音律,让岳莲楼忍不住拉着白烟萝翩翩起舞。 整个落月事充满了欢乐。 言韶奔等人一回府,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一时之间他们还以为见到了偷下凡的仙子,在落月亭中嬉戏呢! 一曲唱罢,三个人都尽兴得红了芙颊,煞是好看。 一阵鼓掌叫好声惊扰了她们,这才发现亭外的廊子里竟站满了人。 出声的是站在言韶奔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气度不凡、长相十分斯文尔雅。 “好琴艺、好歌喉、好舞蹈!”明白地显示出他的欣赏。 “云截哥哥!” 岳莲楼一见到那男子,开心得不得了,马上放开白烟萝的手冲上前去抱他。 那名叫云截的男子咧嘴一笑,宠溺地拍拍岳莲楼的背,厚实的笑声仍不减其凛凛威严。 “好个莲君!幸好你没忘了我。” “我哪敢!”岳莲楼古灵精怪地吐吐粉舌。 白烟沉静静地看,她清楚地看见那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不凡和那股威严。 这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不过他似乎和四府的人相当熟识,一点也不生疏。 白烟沉并不急着认识他,虽然她对这人有着相当程度的好奇。 她不动声色地等待,等着有人主动介绍。 “这位想必就是人称水晶美人的言府少夫人。”云截注视着白烟沉。 言罚奔心底掠过一丝不快。 虽然他明知道云截眼中只是纯纯的欣赏而已,可是他就是不喜欢! “没错,是我内人。”他语气中充满怒意。 为何生气他也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想马上用棉被包住白烟沉,好教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云截卓尔一笑,捉弄之意竟起:“冷君真是好福气,竟得此朱颜娇妻啊!” 大家都明显地看出,言韶奕的睑变成了铁灰色。 白烟沉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赞美而昏了头。 “这位是?” “姐姐忘了为你介绍,他是——” 岳莲楼忘形地想向白烟沉说明,却被任无欢打断。 “嫂子,这位是云截,云少爷,和四府也同是世交。” 被打断话的岳莲楼嘟着小嘴,明显的不高兴。 白烟沉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当然不会相信任无欢的说辞,但也不想去点破它,事出必有因嘛! ☆☆☆ 由于言韶奕突然回府,落月亭的聚会也就散了。 每个人都找借口离开,似乎是要让他们这对久别的夫妇单独相处。 望着一回到沐风居就捧着账本看的白烟沉,言韶奕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火气。 两个多月没见,难道她没有话要对他说? 一个刚新婚的女子,被丈夫一丢就是两个月,不是应该气呼呼地同他发脾气,或是忙着向他哭诉吗? 为什么她这么冷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没话要问我吗?”他忍不住先开了口。 白烟沉闻言终于抬起头,但眸中却有一丝讶异,好似他问了个可笑的问题。 “我该问你什么吗?”她反问。 言韶奔无言。 望着他有些愠意的脸,白烟沉是有些茫然,但随后立即明白他的话。 “你有事要办,而且明显的不希望让人知道,所以你连莲楼都没通知。我想,你们既然连她都不说,肯定是重要的事;烟沉一介女流,也不能帮上忙,问了也是白问。” 言韶奔讶异于她的聪颖和冷静,虽然表面上仍十分冷漠,但他感到心中的悸动又更深了。 ☆☆☆ 言韶奔回家,最高兴的除了言老太太外,另一个就属曲倩了。 今天晚上,为了替言韶奔洗尘,顺道款待远道而来的云截,在品香堂开了一席。 到底她是见过世面的人,老夫人不喜欢她,她也心知肚明,所以她明白自己一定要捉住言韶奔的心。 那个云截其实也曾令她心动,但是一碰触他那骇人的眼神时,总不禁使她却步。 也不知四府交的这朋友是什么底子,只知是名门贵胃,却不知是多尊贵的身份。 曲倩也没去细想,她只知道要好好妆点自己,好比下那白烟沉。 ☆☆☆ 白烟沉静静地坐在紫檀绣墩上,从镜子里看着霜冷为她梳头。 霜冷手巧,不一会儿就替她梳了个典雅的桃心髻。 “清儿,怎么拿件衣裳这么慢呢?”霜冷喊道。 只见霜清两手各拿一套衣裳,一脸苦瓜地走出来。 “人家是在烦心该给小姐芽哪件嘛!” 她刚才在外头闲晃,凑巧看见曲倩的婢女香阁,手上正拿着一件刚制好的衣裳。 听说是特地从白阳城非常有名的锦织坊买来的,那绣功真是没话说,衣料更是上等的桃红绫罗缎子。 怎么说她主子亦是丹凤城的名门千金,怎么可以输给一个红纳楼的花魁! 偏偏性喜淡恬的小姐,就不爱色彩耀眼的华服,而偏爱淡雅的素袍。 霜冷看出自己妹子心思,轻扯嘴角一笑,推一下她的头。 “小姐生得是何等模样,还需那些俗物衬托吗?” 霜清这下子全想通了。“说得也是广 “瞧你得意的。” 她仔细看看,拿起霜清右手的那件。 “就穿这件了。” ☆☆☆ 品香堂里酒香、菜香四溢。 “你们最不够意思了,去打架也不找我!”岳莲楼气嘟嘟地嚷道。 “莲君,这可不是打架,是去查叛党的。”言韶奕解释道。 “是啊,让你去若坏了事,谁担待?”任无欢坏坏地说。 “你!”岳莲楼怒瞪他一眼。 “还有,莲楼,我暂时不想曝露身份,除了你们和老夫人外,谁都别说!”云截凝重地说。 “连烟沉姐都不能说吗?”她不苟同地说。 她现在是和白烟沉同一阵线的。 “没错!” “为什么?” 言韶奔一副不容且喙的样子,“韶华和曲倩都瞒着,没理由让她知道。” 岳莲楼冷哼一声,不以为然。这时老夫人走进来,由国色、天香扶着。 “老身来迟了,让公子久等。”吉老夫人笑吟吟地说。 “老夫人言重了!”云截从容地说。 言韶华和曲倩跟在后头进来,看在她们眼中,只觉得云截一定是个身份尊贵的人,不然言老夫人怎会如此谦敬。 “娘,我们还不是最晚到的呢!您瞧,大嫂还没来呢!”她瞄一眼曲情,眼中净是得意。 “烟沉姐姐!”岳莲楼兴奋地朝门口喊。 一抹淡雅的身影飘然而至,霜冷、霜清随后也进门。 所谓素骨凝冰、腰若素约、清灵蕴秀,就是这般吧! 白烟沉依旧是一身月牙白袍衫,搭上淡黄对襟褙子,在灯火的映照下更显得脱俗。曲倩一脸铁青。 她的精心打扮简直是多余的,白烟沉的清恬淡雅拿捏得恰到好处,托现出她无与伦比的绝尘。 她恨恨地抓紧手巾,眼中满是妒意。 “烟沉姐姐坐啊!” 岳莲楼拉她坐在言韶奕身旁后,才开心地回座。 “小子们,这回不会又不告而别了吧广言老夫人板着脸问。 她可不希望明天一早醒来,又有人不见了。 “放心吧老夫人,这回我可要叨扰一段时日呢!”云截尔雅一笑。 “这可是求之不得呀!” “大哥,云公子世居何处?怎么从未听你们提起?”言韶华娇羞地问。她早就对云截有意了,只是他从来是见首不见尾的,碍于礼教又不敢大胆询问,今日有这机会,当然得把握住。 “云截住在京城。”言部奕答道。 言韶华当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她放胆直接问云截:“云大哥住在京城里,那是做生意吗?” 她故意由公子转口为大哥,好拉近彼此距离。 “只要是有利润的买卖我都做。”他露齿一笑,迷得言韶华七荤八素的。 曲倩见白烟沉静默地用餐,心想趁此机会给她一个下马威。 “烟沉姐姐,你那衣裳好别致呀,是哪家绣坊织的?”她细声地问。“是啊大嫂,我和倩儿姐姐的衣衫都是由锦织坊绣的,怎么就没见过你身上穿的花色呢?”言韶华也佯装好奇地问。 谁都知道,白阳城的锦织坊绣功了得,名门闺秀都争相请他们裁衣。 也就是说,这家绣坊出的作品,代表的是穿着之人的高尚地位。 在场的人都显得尴尬,她们分明是暗讽白烟沉的衣服粗俗。 言韶奕没有站出来替自己的妻子说话,他只是冷漠地望着白烟沉,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看白烟沉难堪,私心希望她转而向他求救。 白烟沉并未答腔,倒是霜冷说话了:“我家小姐的衣裳全是她自己亲绣的!”“什么?自己绣的?”言韶华失声讥道:“堂堂白家大小姐的衣裳,竟然要自己绣?” 曲倩在一旁掩嘴轻笑。 霜冷面无表情,对于她们的讪笑没多作表示。 “韶华厂老夫人斥责道。 霜清终于忍不住地说:“我家小姐是‘神绣’夏经秋的闭门弟子,寻常的绣品根本不能比!” “夏经秋?神绣夏经秋?”岳莲楼惊喜地问。 江湖中有个功夫了得、刺绣更是绝伦的绝色女子,人称神绣。传言她一生未嫁,自视颇高,所以并没有收徒。 “骗人!从没听过夏经秋有收弟子。”言韶华不服气地说。“我是在一次机缘巧遇下,成了师父的闭门弟子。”白烟沉解释。 “老夫人,小姐成亲时送您的见面礼,正是她亲绣的松柏长青图。”霜冷在一旁补充道。 “原来是神绣的媳传弟子,难怪我一见那绣图就爱不释手呢!” 和老夫人的惊喜相反的是言韶华和曲倩的败阵。 原本是想让她下不了台,没想到却让她露了一手,真令她俩气短。 ☆☆☆ 明月如霜般皎洁,轻风如同水般清凉。 白烟沉独自一人坐在梳妆镜前,缓慢地梳着乌发,心思却飘远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对情该是淡泊的。就算是初见言韶弈时,她也这样认为。 可是一切都不对了!她平静无波的心开始为他荡漾。 承认吧!她是爱他的。 即使他对自己总是冷漠,即使他心中早有伊人。但她就是管不住那脱轨的心。 “你总是这样冷淡吗?” 不知何时,言韶奕已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凝视着她。 白烟沉的心一瞬间有些慌乱。 她放下梳子,转身面对他。 ‘你不也一样!”她回答。 这实在不像夫妻间的对话,但却有股融洽的气息溢出。 是啊!冷君是合该配个冰妻的。 他们是同一类的人,没有轰轰烈烈的纠缠情爱,却是另一种细水长流。 “难道你不想弄清楚我和曲倩的事?” 这真是踩到她的痛处。 过去她一直对自己相当有自信,不论什么事她都有把握,但是这一次…… “不想!”她强颜欢笑道。 “哦?”他挑起俊眉,嘴角有丝邪佞。 “我不讳言曾听过许多传闻,但那是在我进门之前,事实如何我不想知道,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无法接受和另一个女人共享婚姻。”白烟沉很坦白地告诉他。 在男尊女卑的时代里,这样的思想实属怪异。 但是她参白长生却告诉她,女人同样可有自主能力,同样可以追求幸福的权利,就如同她们的娘亲一样。他请了最好的先生教她诗词歌赋,让她的才能不输任何男子,同时也让她学习女子该学的女红刺绣;二经秋就是凭着白长生和她是旧识,又曾救过她一命,才破例收她为徒的。 父亲如此苦心栽培她,就是希望她成为才德兼备的女子,努力勇敢地追求幸福。 虽然后来她为了烟萝而选择放弃自己的幸福,但是这观念却根深蒂固地烙在她脑海中,她可以为了妹妹嫁进言家,但不能忍受和别人共侍一夫。 这大概是另一种情节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对你忠实?”言韶奕有兴趣地问。他承认他娘替他娶的新娘很有意思,不似他先前想的那般无趣。 “没错!如同我对你一样。”她眼中透着坚定。 “我和曲倩没什么。”言韶奔突然说道。 白烟沉讶异于他突如其来的坦白,心中竟有微微的喜悦。 “我更不能忍受被欺骗。”她附加地说。 “我同意!”言韶奕带着笑意走向她。 对于他的靠近,白烟沉有些紧张,心跳骤然加快。 “你好像很紧张?”他的笑意更深了,眼中有着和新婚之夜相同的狂肆。 “没有……我只是不习惯。”被逼到床边的白烟沉小小声地说。 “不习惯?”他颀硕的身体已经亲呢地压住她,两个人的身躯是那样的密合。 白烟沉清楚地感受到他强烈的欲望,毕竟她已经不是未经人事。 “看来我得早些让你习惯才是!”他轻易地解开她身上的束缚。 光看她红着脸颊的模样,就令他血脉贲张了,更何况是她褪去衣衫的模样。 白烟沉被他这一揽和,早已意乱情迷,再也没机会谈条件了。 夜正长,而情正浓…… ☆☆☆ “没想到老夫人歪打正着挑了个好媳妇。”云截走进掩苍斋。 “也是韶奕自己的福气!”鲜少开口的连风落说话了。 “也是!” “京城里可有传来消息?” 云截一句话,惹得众人双眉凝敛。 “没!”连风落答道。 “这实在不对劲,他该行动了啊!” “正是!所以部奔才要您先住进府里,就是伯对方来个出其不意。”任无欢难得收起盂浪戏迫,正经地说。 “他早有准备了,否则不会跟踪我到苏州才动手行刺。”云截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 任无欢含笑地替他和连风落斟上一杯酒。 “看来冷酷的皇帝又要被历史记上一笔弑杀亲叔的罪名了。” “我一点也不在乎。”云截吊儿郎当地说。 没错!云截正是当今皇上。 言韶弈消失的这两个月,就是陪他去查八王爷的罪证。 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人如此敬重他、岳莲楼一见到他就兴奋大叫的原因。 “莲儿,还不出来!”云截对着门口喊道。 门一开,果然是岳莲楼站在门口。 她大咧咧地走进去,一点也没被捉到的窘态。 “就知道你们有事瞒我,果然没错!去捉老贼也不找我,真不够意思。” 她替自己倒杯茶,咕噜地一口气喝光。 “我们只是去探查情况,带着你不方便。”任无欢解释。 岳莲楼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不方便?哪不方便呀!上次你们连妓院都带我去呢!” “随你怎么想!”任无欢仍是一派悠闲。 上回云截出巡,的确是带着她,但那是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让她涉险…… 这样的对白,早已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云截和连风落早就习惯了。 岳莲楼对他扮个鬼脸,蹦蹦跳跳地拉住云截的袖子,对任无欢怪异的样子视而不见。 “云截哥哥,让人家去嘛,这两个月都快闷死我了。”她撒娇地嘟起红唇。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玩疯了,天天缠着烟沉嫂子?”任无欢落井下石地说。 “不关你的事,你闭嘴!”岳莲楼恨恨地吼道,转而又对着云截哀求:“人家烟沉姐姐不同,她纤弱沉静,韶奕大哥当然不舍得她去,但我不同,我有武功的呀!” “哼!真是大言不惭,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任无欢讽刺地说。 “任无欢!”岳莲楼有些伤心地红了眼。 总是这样!他就是喜欢伤害她。 这突来的眼泪倒是让任无欢慌了手脚。 “莲楼!” 她跳起来,泪珠滚滚落下。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广 她快步跑到门边,“我为我那三脚猫功夫替你们惹的祸道歉,以后再也不会像跟屁虫似的跟着你广 最后那句话是针对任无欢说的。 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掩苍斋门口。 “你们的结还没解开?”云截问道。 任无欢昔笑地摇摇头,眼底净是落寞。 “恐怕是怎么解也解不开。” “或许我能帮上忙。”云截关心地说。 他和四府几人可说是一同长大的,无欢和莲楼的心结怕是他也有责任。 “不!”任无欢坚持地说:“一切都怪我自己,所以我不想再通她了,不论这结如何千头万绪,我也会努力去解开它的。” 连风落望着任无欢,思绪也跟着飘远。 ☆☆☆ 栖霞小筑中,言韶华正安慰着曲倩。 “倩儿,你就别难过了,我哪知道白烟沉竟是神绣的弟子嘛。” 原先是想让她难堪,却没想到反而让她露了一手。 更懊恼的是,她见到云公子眼中对大嫂的欣赏。 自从八岁那年在岳家,见到当时十二岁的云截时,她小小的一颗心就暗许了他。 虽然她和他见面的次数很少,但是看见母亲和大哥对他的礼遇,她肯定云截的地位一定很高。 自视很高的她,别的凡夫俗子根本看不上眼,只有他能配上自己。 “可是就连那位云少爷都赞美她,看来她真的比我好。” 曲倩委屈的声音拉回言韶华的思绪。 “别灭自己威风嘛,不过是会刺绣罢了,我们也会啊!”“可是那位云公子……”曲倩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别可是了,我一定会整倒她的。” 说完,言韶华在心烦意乱下,也没多坐就走了。 曲情遣下香阁,独自一人坐在窗边。 原本柔弱的神情顿时变得狰狞,唇边含着得逞的笑容。 她是故意提起云截的,韶华那点小小心思,哪能赢过她的眼睛。 第四章 许多人都感觉得到言韶奕的改变。 虽然他依旧不多话,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份柔情,尤其是在有白烟沉在场的时候。 言府人不多,但是管起来仍很费神。 以往吉老夫人不爱管事,所有大小事都由霍天福总管负责。 如今有了白烟沉,担子当然由她挑了。 而她也没被难倒,毕竟在白家所有的事也是由她处理的,所以她做起来驾轻就熟。 “少夫人,这是这月的开销,请您过目。”走进沐风居,霍天福恭敬地将账目放在桌上。 “天福叔请坐。”白烟沉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是!” “天福叔请喝茶。”霜清递上一杯茶。 “谢谢!” 霍天福啜口茶,看见白烟沉黛眉轻锁,“夫人可有什么疑问?” 她斟酌了会儿,“上个月我便觉得奇怪,怎么玉呜楼和栖霞小筑的开销那么大,每月都大过老夫人的宜芸馆和其他各院?” 霍天福为难地说:“这事我好几次想提,以往是怕老夫人生气,所以就按下了,后来又怕少夫人您为难,就没提起。” “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是因为大小姐和曲姑娘,她们每月都做新衣服,而且每回都是订自锦织坊。那锦织坊是白阳城里首屈一指的,绣工是特别贵,王鸣楼和栖霞小筑的开销,大多是因为做衣服。” “我明白了!” “少夫人,您要怎么做?” “一切我自有主张。” ☆☆☆ 老夫人一则开心儿子回来,二则高兴有贵客临门,一时玩心大起,要大伙到落月亭赏花。 就连平常不爱热闹的连风落,也被她三催四请地抓来,只除了曲倩和言韶华没到。 并非她老人家偏爱韶奔,而少疼了韶华。 就因为太过疼惜,导致她的任性胡闹,性格上总是娇悍了些。 加上言老夫人本来就不太喜欢曲情,而韶华又偏偏爱跟她混在一起。 于是这次老夫人是谁都邀了,就独独没找曲倩! 言韶华一赌气,也就跟着不来。 想到这,她就喝不下手上的那杯茶,重重地叹口气。 “太君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叹起气来了?”云截问道。 老夫人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天香,“不就是韶华。” “娘,韶华又惹事?”育部奔悒郁地问。 “这倒是没有,只是担心她那别扭的性子,再加上曲倩那阴沉的个性……”一向乐天的她,开始为女儿的未来烦恼。 一旁静默的白烟沉却开了口:“娘太多虑了,韶华只是年纪较轻,说话直率罢了,依我看她本质倒是天真烂漫。至于那曲倩姑娘,也只是比较沉静。” “你别替她们说话,你以为我当真不晓得,私底下华儿常找你麻烦。”她真替自己的女儿感到丢脸呢。 “有这等事?”言韶奕冷眉轻挑,看得出他的怒气。 白烟沉盈盈目光望着他,心里思索着该不该说出那问题。 韶华的确是来闹过几回,但却都没捡到便宜就回去,因为她总是说不过自己。 几次下来倒也显得无趣,也就没再生事了。 “是有些意见不合罢了!”白烟沉还是决定不说。 “哼!岂止是意见不合而已,那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岳莲楼不服地补充道。 好几次韶华上沐风居吵,碰巧她都在,每次都差点闹翻。 要不是白烟沉挡下,她想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挨揍韶华的屁股。 ‘太君若真如此担心,那不如等正事告一段落,让韶奕送她上我家,让令媛跟在我娘亲身边,我想不出数月肯定有所改进。”云截提议说。 谁都知道,宫中那个太后可比言老夫人厉害多了,年少时还曾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女呢! “真是这样,我先在这儿谢过你了。”老夫人总算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 话锋一转,他们聊到苏州的风光,也暂时缓了气氛,只可惜好景不常。 “娘!”言韶华气冲冲地跑到落月亭。 她拉着曲倩冲进亭子里,才发现云截也在,急忙又缓下步履,但脸色仍是不快。 “女孩子家这样莽撞,成何体统!”老夫人斥道。 “娘,人家是太生气了嘛!”她向母亲先撤撒娇,再转回头瞪一眼白烟沉。 “什么事?”老夫人问道。 “都是大嫂啦!”言韶华跑到白烟沉身边。 她用力拍一下桌子,愤恨地说:“你为什么叫吕总管去锦织坊说什么以后我和曲府的衣服,每个月只能订三套?” 看着韶华的理直气壮、曲倩的一脸无辜,和随后赶来的霍天福,白烟沉明白她们铁定才刚和天福叔吵过。 任无欢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好似他已期待很久。 连风落则仍维持他的冷漠本色,只是难掩一丝嫌恶。 岳莲楼则瞪大双眼,因为她可是头一次见到韶华不顾淑女身份地发标。 言韶弈未出声,他想看看他那聪慧的小娘子,要如何摆平娇蛮的小恶霸! “先别动气,冷儿,为韶华小姐斟杯茶。”白烟沉柔声淡笑地说。 “是广霜冷正想倒茶,就被言韶华推开。 “不喝!我要知道为什么。” 想她堂堂吉府千金,做件衣服还要被限制,传出去不被笑死才怪。 “烟沉,这是怎么回事?”言老夫人一脸迷糊。 “娘,是这样的。从我嫁进言家,承娘抬爱,将府内的事交给烟沉管。可是这几个月下来,我发现玉呜楼和栖霞小筑每月出账都超出,问过天福叔,才知道是因为韶华和曲姑娘,每月都向锦织坊订好几套衣服。” 言韶华被说得有些心虚,但又咽不下一口气,仍强撑着。 白烟沉继续说:“我也问过冻香,韶华许多衣服订了是从来不穿,想想后,才交代天福叔去锦织坊,将她们每月的六七套衣裳改为三套的。” “真是太胡闹了你厂言老夫人气极了。 虽然是被御封了府,但言府一向持俭治家。 “不过是多订几件袍子,这样也能大惊小怪吗?又没花多少银子。”她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是几件衫袍没错,但你们选的全是上好锦绮布料,一件花费就要五十两银。在白阳城,五十两银能济助多少贫民,能让多少人有饭吃呢!”白烟沉仔细地解释,希望能让韶华明白,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几两银子,对一些穷人而言却是救命钱。 可惜言韶华并不领情,她只感到被羞辱了一顿。 柯况还是在她心上人面前! “娘!”她再度转看向老夫人,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支持。 “你嫂子处理得好极了,这事要是先让我知道,我就连一件也不给你做。我们言家祖训说的就是勤俭行善,每年布施说有多少就有多少,而你竟然一件衣裳就花五十两,真是荒唐!” “娘!”言韶华红着眼,想作最后的挣扎。 言韶弈明白该他出面了。 “韶华。”他双眉凝敛。 “大哥!”言韶华怯怯地说。 她其实挺怕言韶奔的,每回瞧见他的眼神,她就觉得自己像做错事般。 “你说这事该怎么善后?” 听起来像是在询问,但明白人都知道,这是言韶奔生气的语气。 言韶华的气焰顿时去了一半,她知道大哥一开口,是不会留下半点余地的。 ‘大哥……”早知道她就不选在有他在的时候开口。 ‘你回房闭门思过吧!”他冷严地说。 ‘’娘!”言韶华霎时惨白了脸。 要她闭门思过会憋死她的。 “就依你大哥的话吧!”言老夫人轻叹口气。 看来她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云截的提议。 一看大势已去,言韶华恨恨地瞪白烟沉一眼,莲足一蹬,转身就跑出去。 曲倩眼见韶华跑了,她也没借口停留,流连地望一眼言韶奕,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 深夜时分,隐约只听见虫呜。 一座华宅里,一位身穿盘领右衽常服,颇具威严的老人,正饱含怒意地瞪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王爷恕罪!属下原先已快得手,怎知半途竟杀出三个程咬金……”其中一人抖着身子说。 “可知任务失败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坐在扶手椅上的一名年轻人阴柔地开口。 一地的黑衣人全吓得趴在地上,头磕个不停。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一阵掌风击出,求饶的声音全不见了。 “云旗,我可没说要他们死!”八王爷不悦地回头望向朱云旗。 “不过是替您解决善后的麻烦。” 轻松的语气,仿佛他不是杀了人,而是踩死只蚂蚁。 那是一个浑身充斥邪佞气息、狂肆的男子,五官中隐约有云截的影子。 他正是当今八王爷的儿子,云截的堂弟。 “我送你去学各门派的奇学,就是要你有朝一日能替我杀了朱云截,怎么你老是让这些小卒去对付他,更何况还有四府的人在。” 想当年,所有的皇子里就属他的战功最为彪炳辉煌,其他的皇子根本比不过他。 他也一直认为,以他的功劳,帝位最终定用于他。 没想到,先王驾崩,遗诏中册立的新帝居然是所有皇子中最文弱的四哥! 不服!他当然不眼! 那样软弱的人,凭什么取得他打下的江山。 无奈他当时被迫交出兵权,手无寸了又能如何? 于是,他开始暗中策划,将年仅七岁的朱云旗送到各门各派学习武功。 又暗地里收买人马,表面上仍装作谦顺,使皇帝轻心。 两年前,他的四哥也崩逝了。 他欣喜地认为机不可失,毕竟世局就属此时最为不稳。 何况朱云截只有十八岁,他以为毛头小伙子能有何作为?没料到,他兵马尚未调齐,京中就传来消息,说是新帝强力整治守军,似乎早有防范。 他老了,当年万夫莫敌的勇气早已锐减,但想当皇帝的梦却从未停止过。 所以,他将希望放在儿子身上,希冀有朝一日能穿上龙袍、坐上龙椅。 但他却从没想到,聚少离多的亲情,难免会因时间而变得淡薄。 如今的朱云旗,是无法让他一手掌握的。 “父亲大人不用着急,你毕生的愿望,做儿子的定会替你达成!” 当八王爷还沉浸在回忆中时,朱云旗阴邪的声音突地飘进他耳里。 摹然回首,早就不见朱云旗的踪影。 ☆☆☆ 因为锦织坊的事,言韶华一直和白烟沉赌气。 就连吃饭都不愿意和她同桌,整天就窝在曲倩的栖霞小筑中,言老夫人骂过她几回,她也不听。 在她心里,就觉得白烟沉这么做是给她下马威。 “倩儿,你倒是想个法子呀!我一定要整倒白烟沉。”她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更何况还在云截面前。 “韶华,她可是你大嫂呢!言大哥又那样宠她,谁能动得了她?”曲倩一副怕事的模样。 她的确是忌讳着的。 谁会料到言韶奕那副冰寒的外表下,含着的是一颗火热的心,她原先还以为,他连心都是冰的。 不只是他,就连最没表情的连风落,在见到白烟沉后也会露出笑容。 有一回,她还偷看到白烟沉和连风落在下棋呢! “就连云大哥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她总是冷冰冰的呀!”言韶华皱起秀眉。 她其实不是真的那么厌恶白烟沉的,毕竟仔细一想,从头到尾只有她骂白烟沉,而白烟沉从未回过嘴。 她总是噙着笑,柔柔地向她解释。 曲倩见她的心正动摇,忽然心生一计。 “韶华,我曾听说那个云公子好像是个高官,这次南巡好似有什么密务。如果我们能拿到机密文件,然后嫁祸给白烟沉,说是她泄的密,就算言大哥再怎么宠她,也护不了她!” 曲倩愈想愈觉得这法子好。 “可是……”要是被大哥知道了,她十条命都不够死。 言老夫人虽然宠她,但却不会溺爱她,要是被她老人家知晓……恐怕会活活气死。 “别想那么多了,难道你不想整倒白烟沉吗?自从她嫁人言家,你哪天好过啦!还是你想继续让云公子更欣赏她?”曲倩乘机加油添醋。 一想到云截,言韶华便铁了心。 “好吧!就这么办。” ☆☆☆ 星斗稀落,柳叶随风斜飘。 白烟沉坐在绣台旁,心思全放在上头,没发现身边早站了个人。 “这可是绣给韶华的?”低沉的声音乍响,吓了她一跳。 言韶奕轻松一拉,白烟沉便被拥人温暖的怀中。 对于丈夫这样的亲见行为,她还是有些羞赧。 “嗯,算是赔礼吧!” 虽然错不在她,但毕竟家和万事兴嘛,身段低一点也无伤大雅。 言韶奕并非驽钝之人,白烟沉的温顺、善解人意,他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别太劳累了。” “知道了。”她巧笑情兮。 这一笑,惹得言韶奕的心一紧。 所谓的一笑倾城就是这般吧! 言韶奕眼中露出的炙热,让白烟沉有些不知所措。 她太清楚他眼底燃烧的是什么。 她扬起俏脸,深深望住他。 斜月帘栊,夜有些微寒,而沐风居里憎却才正浓…… ☆☆☆ “看来,八王爷的行动是暂时停止了。”任无欢喝口茶。 “不见得!”连风落说。 “我也认为不可能。”云截同意他的说法。 八王叔的野心不是一朝一夕的。 对于皇位,他从来没有死心过,尤其是这几年,更是明显。 “你的意思是说,他可能另有安排?”任无欢疑心地说。 云截和连风落同时点点头。 “喔……你们商量完了没,我都快睡着了!”一旁久候的岳莲楼伸个懒腰,不耐烦地打个阿欠。 “早叫你别管这事,是你自个儿要留下来听的。”任无欢悻悻地说。 他本来就不希望莲楼卷进这事,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以往那些三两下就可打发的混混,而是一场硬仗。 “哼!”响应他的,是一声不领情的冷哼。 “别斗嘴了。”云截厚实的声音阻止一场唇舌大战,“莲楼,我交代你的东西可别搞丢了。” “放心!”她拍拍胸脯保证道。 “我啊,把它缝在内衫呢!一刻也不会离身的。” “那就好。” 所有的对话,全落人窗外的那人耳里。 他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还和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 日子表面上平静无波地度过,虽然言韶华仍没给白烟沉好脸色看,但至少不再针锋相对。 只是白烟沉最近总觉得恶心,没多想的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并不在意。 “小姐,怎么又没加件衣裳就这么跑出来!”霜冷走进落月亭,瞧见白烟沉又是一袭轻薄的白衫裙,不禁心疼地斥道。 “真不知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怎么我总让你唠叨。”白烟沉佯怒地敛起眉。 “有你这样不晓得保重的主子,可怜的我也只好扮起碎嘴的奴婢啰!”霜冷难得地开起玩笑。 “烟萝最近好不好?” “断霞、断紫很贴心的,这儿的水月居和白家布置的几乎相同,烟萝小姐怎会不好!” 也是!加上调皮的莲楼,总是拉着烟梦到处跑,从小身体不好的她,最近倒是开朗许多。 “瞧!二小姐和莲姑娘来了。”霜冷指着曲廊里的两道身影。 “姐姐!” “烟沉姐姐!” 白烟萝和岳莲楼相继喊道。 “又到哪闹去了?”白烟沉宠溺地说。 岳莲楼嘟起红唇,不依地说:“说得好像我们很坏似的,才没去哪儿胡闹呢,不过是去逛逛市集而已。” 看一眼作男子装扮的莲楼,白烟沉明白她说的是实话。 自从她看破莲楼的身份后,莲楼便索性换回女装,除非出门才换男装。 ‘’冷儿姐姐,上回你说要借我的绣花草图怎么没见着?”白烟萝突然想起,赶紧乘机问道。 “哎呀!对不起,我忘了。”霜冷拍拍额头。 “人家可是左等右等,你竟给忘了!”白烟萝娇嗔道。 “好小姐,别生气了,我这就领你去挑,好不好?”霜冷讨好地说。 “当然好!”她转向岳莲楼,“可别走了,说好下午要去你的飞光轩玩的。” “好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总行了吧?” 望着烟萝和霜冷走远,岳莲楼这才发现烟沉的脸色不对。 “嫂子,怎么你脸色如此苍白,病了?” “没事,只是有些累罢了!”白烟沉含笑说道。 岳莲楼越看越不对劲,“生了病可不是开玩笑的,逍遥君的医术还算差强人意,走!我扶你去让他瞧瞧。” 任无欢是“医怪”黄竹的传人,黄竹将毕生所学全传授予他,就潇洒地云游四海去了。 “别大惊小怪的啦,真的没什么!” 白烟沉站起身,想证明自己的说辞,好让莲楼相信。 一阵晕眩使得她向后倾倒,幸好岳莲搂手快扶住了她。 白烟沉下意识地抓住岳莲楼的衣襟,不小心扯开她的衣襟,露出了内衫。 “还说没事?”岳莲楼没注意自己衣襟半敞,她现在只注意到烟沉脸色的惨白。 “对不起!”她感激地看一眼莲楼,在她的搀扶下坐着。 “也不用向我道歉啦!”倒是让她不好意思了。 白烟沉指指她的领口。 岳莲楼这才发现她说的是自己的领口开了,她甩甩手不在意地整理好衣服。白烟沉调匀呼吸,总算恢复了些精神。 刚才不小心的拉扯,令她注意到维在莲楼内衫的东西…… “莲楼,或许我不该问,可是……” “哎哟,什么时候你变得和我生疏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在她心里,早把烟沉当成亲姐妹了。 “我刚才不小心瞧见你的衬衣里缝了东西……”白烟沉看到莲楼脸色乍白,一副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她赶紧改口:“人总有难言之隐,就当我没问吧!” “不!”岳莲楼咬咬嘴唇,“你又不是外人!” 她扯下内村中的小布包,拿给白烟沉,“给你瞧瞧。”白烟沉犹豫二会,还是拿起来看了。 越看,她的心就越慌! 这可是当今八王爷叛变的密函…… “这是……”她向莲楼求证道。 岳莲楼对她点点头。 “那么,那位云少爷……”话没说完,她就被莲楼给截住。 ‘你心里清楚就好。”她故作神秘地说。 早知道那云截非寻常人,怎知竟是如此尊贵之人! 白烟沉给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但心中仍漾着不祥的感觉。 “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快快收好吧!” “知道了。” 岳莲楼将密函包裹好,仔细地放回衣袖里,正巧霜冷领着白烟萝回来。殊不知刚才那一幕,全被隐藏在暗处的两双眼睛看穿了。 第五章 “公子,事情全办妥了。” 一名身穿红色紧身衣的女子,脸上蒙着红色布巾,声音似乎是刻意压低嗓子的。 “东西呢?”站立在湖边的男子倒是一派优雅,一袭白袍,手上拿着白色褚扇。 “在这儿!”红衣女子恭敬地递上手中的信件。 白衣男子从她手中拿过信函,瞧都没瞧一眼,“嘶”的一声,一叠纸便冒出白烟。 他轻轻一抛,那张纸片顿时化为灰烬,飘到湖面上去了。 “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明白了。”红衣女打了个揖。 “去吧!” 待人走远后,男子才露出浅浅的冷笑,那笑中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骇意。 ☆☆☆ 言韶华一反常态地将自己关在玉呜楼中,已经三天了。 说是生了病,可是又不让冻香请医生,只说休息几天就好。 任性的她,谁都不愿见,只除了曲倩。 “你再不出去,大家一定会起疑心的。”曲倩蹙着眉头劝道。 “可是……我会害怕……” 风一吹,露出绣帷里人儿的眼。 那哪是称病的面容,只除了因为害怕而有些惨白外,根本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别怕,又没人看到你拿嘛!怕啥?”曲倩拍拍她的手。 “你把那东西丢了吗?”言韶华不放心地询问。 ‘当然!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的,我们只要装作不知情就好了。” “你确定那只是大哥生意往来的账册吗?我们把它丢了,会不会使大哥损失惨重啊?” 她从来没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更何况那天她瞧了一眼,那包着账册的布似乎是宫里的东西…… “不会的!”曲倩轻笑一声,“言大哥的生意做得那么大,不会有太大的损失的,更何况我们只是要让白烟沉受点教训而已。” “可是……”会不会太过火呀。 “别可是了,记住,明天你一定要出现,否则会穿帮的!”曲倩三令五申地提醒。 言韶华轻轻地应了声,但心底始终不踏实。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 ☆☆☆ 晚上,言韶华终于出现在饭厅,只是静默了些。 白烟沉看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想是她刚病愈没什么食欲吧! “韶华,你刚生过病,油腻的东西怕会吃不惯,我特别让厨房做了几道清淡的青菜,你尝尝!”她夹了一些青菜到韶华碗中。 望着碗中的热菜,言韶华更加心虚了。 “韶华,你大嫂在跟你说话呢!”言老夫人见她一言不发,以为她又闹脾气了。 “谢谢大娘……”她小小声地道谢。 “别客气广白烟沉浅浅地报以一笑。 “不好了、不好了!”岳莲楼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铁青。 “莲搂,出了什么事?瞧你说的!”云截问道。 她一见大伙都在,支吾着不知该不该说。 “到底是什么事?”任无欢有些急躁地追问。 岳莲楼心一横,也顾不了那么多。 “缝在我内衫的密函不见了!” 这下众人全被震惊了,饭局草草结束。 除了曲倩以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到玉澜堂去。 “怎么会弄丢呢?不是千交代万交代了吗?”任无欢气急败坏地吼道。 “别凶我嘛!”岳莲楼红着眼眶,也吼回去。 “除了洗澡,它从来也没离我的身,我怎么知道会弄丢!”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籁籁地流下来。 “现下不是追究的时候,而是该怎么把东西找出来。”言韶奕冷静地说。 “莲儿,快想想,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知道密函在你身上。”任无欢紧张地抓住莲楼逼问。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了呀!我始终很小心的。”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个人,但那是不可能的呀! ‘’莲楼,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得想个仔细。”言韶奕看出她似乎想到什么。 “是还有一个人知道,但不会是她拿的!” “是谁?”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问。 “是……烟沉姐姐!”她还是说出来了。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到白烟沉身上。 她的睑色瞬间变得惨白,“我是知道密函的事,但绝不是我偷的!” 她的目光移到言韶奕身上,希望能得到依靠和支#。 但却只得到他不信任地移开目光。 “哼!偷东西的人当然不会承认的。”言韶华冷哼道。 “不能凭这样就定大嫂的罪!”连风落缓缓地开口。 “我也不相信烟沉会做出这种事。”言老夫人也极力保证。 “我也是!”岳莲楼自始至终都不曾怀疑过白烟沉。 言韶华眼见大家的心全向着白烟沉,原本心里的化意全没了。 “不是她还会有谁?我和曲倩可是被蒙在鼓里,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她彻底地为自己和曲倩撇消关系。 “是谁偷了八王爷造反的密函,现在都已无所谓,幸好那封是假的。”云截庆幸着。 造反的密函?曲倩明明告诉她,只是普通的账册呀,怎么会是密函? 言韶华怪异的脸色,全都落到言韶奕眼中,他的心里已经有谱了。 其实他是刻意装出不信任白烟沉的样子,因为他们要引大蛇出洞。 虽然知道被偷的是假密函,让白烟沉松口气,但她仍需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我没有拿!”她重申道。 在她心里,婆婆可以不相信她,莲楼也可以不谅解她,所有的人都可以不相信她;她并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除了韶奕! 几个月的夫妻生活,心灵上的交融,难道还不够让他了解她吗? 但言韶奕的无语,彻底打碎她的心。 忽地,她冷冷一笑,神色清冷,让言韶奕有些心惊,但云截的眼神,却让他硬逼自己冷漠。 突然之间,白烟沉为她如此相信自己丈夫而倍感讽刺! 她二话不说,转身便要离开,身形有些摇晃不定。 “你要上哪去?”言韶奕强迫自己不露情感。 “回房。”她细细柔柔的声音依旧,却少了一份生气。 “事情未查清楚前,不许你离开沐风居!”他咬着牙说出口 “明白了。”恍若无魂的声音传来,使言罚弈也痛砌心肺。 望着爱妻远去的背影,他心里呐喊着:沉儿,这是为了保护你呀! “我姐姐不会偷什么密函的!” 一声极似白烟沉的柔腻声音气愤地冒出,云城不禁望向声音传来之处。 这才发现,竟有一位白玉般的佳人在那儿,这也是他到这儿来后,除了烟沉外仔细看的第二个女人。 从她和白烟沉相似的五官看来,大概就是她的妹妹白烟萝了。 好个白玉无瑕的美少女!云截心中不免费道。 乍见白烟沉时,他以为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美、更脱俗的了,没想到白烟萝竟也同她不相上下。 正在气怒中的白烟萝,仍难掩天真的气质,与白烟沉的温婉贞际相异,但却无损其娇媚。 看来,白烟沉姐代母职,将妹妹保护得很好,没让世间的秽气沾染她半分。 “萝儿,韶奕大哥可能有什么打算也说不定,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何况我们都相信她呀!”岳莲楼移步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劝道。 白烟萝摇摇头,眼里漾着水光。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打算!我只知道姐夫彻底碎了姐姐的心。你们不明白的,她外表看似坚强,但终究是个女人呀!爹常说,姐姐是水晶做的,心是透明的干净的。姐夫,水晶做的心,要是碎了,要如何去补?” 说完,白烟萝再也忍不住,她越过岳莲楼快步冲出玉润堂。 一席话,让在场的人全愣住,包括知情的连风落和任无欢,还有主事的云截。 水晶做的心,要是碎了,要如何去补? 言韶奕的脑海中,涌现的全是烟萝的这句话。 ☆☆☆ “姐姐!”白烟萝推开门,才发现白烟沉正坐在床沿掉泪。 白烟沉擦去泪痕,露出一贯的笑脸。 她曾在娘的坟前发誓,再也不轻易落泪,而爹爹走的那次她首次破例地哭了。 这次她又违誓地哭了,为的却是负心的人。 “什么事?”强颜欢笑的脸有些扭曲。 “你哭了?”白烟萝心疼地问。 她哪会不知道,姐姐为了保护自己,强迫自己变得坚强,甚至向娘亲起誓,绝不轻言哭泣。 从那时起,她再也没看过姐姐落泪伤心,除了爹亲去世的那日。 白烟沉并没否认,她站起身,拉着白烟萝坐下。 “你信不信我?”她相当认真地问。 白烟萝用力地点点头,“当然!” “那么,答应我,无论将会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一姐?” 白烟沉莫名的话,让她有些害怕。 “答应我!”白烟沉再次重申。 坚定的语气,使白烟萝不得不点头响应。 白烟沉明显地呼出一口气,露出浅浅一笑。 叩叩! 岳莲楼故意敲敲门才进来。 “你来得正好!萝儿,我有话对莲楼说,你先回房休息去。” “好吧!”白烟萝不放心地再看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岳莲楼见白烟萝走远才坐下,“你要对我说什么?为何要支开她?” “我只是不想再让她担心,而且有些事要拜托你。”她正色地望着莲楼。 “到底是什么事?你弄得我好紧张哦!”岳莲楼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白烟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但眼中仍难掩愁绪。 “只是想谢谢你那么相信我,还有,要麻烦你照顾烟萝。” 她说得平静,听在岳莲楼耳里却令她心中陡生不宁,“对你,我本来就放一百个心,不然也不会主动让你看密函,但你为何要托我照顾烟萝?莫非你……”她脸色大变。 烟沉的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在交代什么似的。 “别胡思乱想,你忘了我被禁足吗?拜托你照应萝儿,是怕她有事没人商量罢了。” 一番话并不能让岳莲楼完全信服,但从烟沉的脸上,又看不出所以然。 “真的只是这样?” “我何时骗过你?” 岳莲楼想想也是,从来也只有她唬弄烟沉,虽然烟沉每回都是故意被她骗的。 ‘你放心!有我在,烟萝不会有人乘机欺负她的。”她拍胸脯保证。 烟沉随后又交代一些府里的事,她也只当是烟沉放不下心。 直到白烟沉觉得该说的都说了,才让她走。 望着莲楼消失在月池的曲径时,白烟沉才轻轻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诓你,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走到桌前,望着霜冷铺好的纸。 似乎该写些什么,又不知还有什么可写的。 她拿起笔,又放下。 凄然一笑,心想也该是时候了。 她缓地往外走,经过曲廊,打开通往府外的小门,悄悄地走到郊外的闲梦湖边。 ☆☆☆ 言韶奔在沐风居外站了好一会儿,望着里头还闪着烛光,他犹豫着该不该离去。 其实他很想冲进去,大声地告诉烟沉: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终于,他还是推门而人,却失望地没瞧见任何人。 “烟沉?”走进小阁也没瞧见人。 会到哪儿去了? 突然,书桌上的纸引起他的注意。 纸是铺好的,还特地用纸镇压着,笔也刚润过,明显是想写,却又没写。 言韶羹心中突然一慌。 烟沉是怎样的心情提起笔.又是怎样的心情放下笔? 这不祥的感觉迫使他冲出沐风居,焦急地在月地周围找寻她。 终于他看见小门没关,赶紧追了出去。 好不容易,在闲梦湖畔看见站立在那儿的烟沉。 望着她那被月光映得更美的身影,言韶奔才放了心。 但就在他呼出一口气,正要呼喊她时,却只见那一抹雪白身影纵身一跳,跃入湖中…… “沉儿厂声嘶力竭地一呼,他心神俱裂地红了眼,跟着也跳入湖中…… ☆☆☆ 望着昏迷中的言韶奔,任无欢叹口气。 “逍遥,到底怎样了?”云截问道。 昨晚,连风落就这么扛着言韶奔回来,两个人全湿透了,而言韶弈则是惨白着一张脸。 “没事,只是太累了。” 言老夫人一听,总算松口气,“风落,到底你和韶奕遇到什么?奔儿怎么会跳人闲梦湖?” 连风落一脸倡郁,“我一时心血来潮,想与韶奔聊聊,来到沐风居外,见到小门未关,才跟着出去看看。追到闲梦湖边,就只来得及看到……” “你倒是快说呀!”岳莲楼有些着急,她总觉得有不祥之兆。 “只看到大嫂跳下闲梦湖!” 众人皆倒抽一口气,岳莲楼更是震骇得说不出话。 “然后冷君也跟着跳下去,我见他发了狂地搜寻,怕他会出事,才动手打昏他。”连风落将事情交代清8。 “不!” 白烟萝泪流满面地冲进来。 她原是听说言韶奔生了病,心想既然仍喊他姐夫,按理也该探望探望他,没想到才进门,就听到晴天霹雳的消息。 她用力揪住连风落的衣领。边摇头边哭喊:“你是骗我的吧!你一定是骗我的。不会的,她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不管我了!” 岳莲楼只能安慰她:“你不要这样,烟萝……”最后她也跟着泣不成声。 “烟沉…” 言韶弈慢慢地恢复意识,眼睛一睁开,就想到烟沉跳下闸梦湖的那一幕。“烟沉!”他粗嘎地大喊道,马上挣扎着起身。 “你现在还不能动。”任无欢压住他。 白烟萝却冲过去,恨恨地瞪着他,“都是你,都是你害她的!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不原谅你!” 那酷似烟沉的娇颜.如今满怀仇恨地瞪着他,就好像是烟沉也正含泪控诉他似的。 云截眼见不可收拾,上前点了白烟萝的睡穴。 软香的娇躯,就这样向后倒在他怀里。 一旁的连风落原想上前接过白烟萝的身子,却被云截的眼神拒绝。 不知为了什么,他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有机会碰触怀抱中的佳人。任无欢也乘机点了言韶奔的昏穴,好让他休息。 “老霍!”言老夫人唤了一声。 “老夫人。”霍天福站了出来。 “马上派齐人马往闲梦湖去,无论如何得找到少夫人的下落。明白吗?” 不愧是言府的太夫人,她马上整理出思绪,下达命令。 “是!夫人,我马上就去。”霍总管随即出去叫人。 暗夜里,整个闲梦湖畔却灯火通明。 所有言府的人,全出动去寻找落水的白烟沉,直到天亮。 天一亮,更加人其他三府的人马帮忙,但直到隔天夜晚,仍是一无所获。 ☆☆☆ 时过三月,所有寻找的人全都筋疲力尽,却仍不愿放弃任何可能的希望。 他们动用所有的人脉,沿着闲梦湖探访,希冀白烟沉可能被人救起来。 只是,他们几乎踏平闲梦湖周围,却仍一点消息也没有。 日复一日,言韶奕由原本的激动到心死。 自责,让他再度变得冷漠、更令人无法捉摸。 ☆☆☆ 在闲梦湖南方,有一座庄院,没有人知道主人是谁,只知它名唤“飞絮山庄”。 山庄的主人从不见客,所有附近的居民也都不了解庄内的憎形,只是最近常听见有人吹箭弹琴……任无欢和岳莲楼两人,存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飞絮山庄门口。 两人无言地对望一眼,任无欢便上前敲门。 红漆大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位青衣老人,他驼着背,但眼神却相当犀利。 “两位公子可有事?”沙哑精嘎的声音,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在下任无欢!” “岳莲楼!” 两人同时报上名号,希望能给眼前老者好印象。 ‘有什么事?”老人不但没领情,一听到他们的名字,脸就更臭了。 岳莲楼不服气地想上前骂骂他,却被任无欢拉住。 他温文地一笑,一点也不在意老人的无礼,“是想请您老人家通报一声,就说是江南四府求见好吗?”驼背老人仍板着一张脸,只是态度较好了些。 “你稍候!”说完又关上门。 “哎呀!他这是什么态度?” 岳莲楼气呼呼的,在白阳城里谁见了他们不是毕恭毕敬的,可从没受过这种气。 “有事求人,就灭灭你那气焰吧!”他劝道。 其实他也觉得这驼背门房有些怪异,像是有股邪气,但又说不上那感觉。 ☆☆☆ “世子!” “何事?”充满磁性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您等的人来了!”驼背老人在门外恭敬地说。房里一阵静默—— “请他们到春秋堂坐。”仍是不见其人。 “是!”老人退下。 透着晨光,房里却仍留着一丝阴森。 ‘’终于来了。” 如鬼魅般的声音又轻轻飘出。 ☆☆☆ “哇!这儿还真大。”岳莲楼说。 她以为白阳城就属岳府的院落最大,没想到座落于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有着比她家更大的宅院。 她瞄瞄春秋堂,一瞧没人,马上凑到任无欢面前。 “这飞絮山庄的主人到底是何人,怎么从没听人提过?”她狐疑地问。“这么大的庄院,主人不可能默默无名,看来是个大人物,可得小心了。” 并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在白阳城他们算是世居了,与居民的关系一向十分良好。而且,就算再怎么不善近人,也不可能有人搬进这偌大宅院,却没有人知道。 听久住这附近的人说,飞絮山庄其实早就存在,只是原先只有住一个门房,也就是那驼背老人。 可是最近三个月,却常见陌生人出人,而且半夜还传来琴声。 什么人搬进这大宅,岳莲楼原是不会去理睬的,但她一听说有人夜半抚琴,马上就想到烟沉! 二话不说,她马上换了男装,拉着任无欢就往飞絮山庄跑。‘“两位久等了!” 轻柔的声音传来,着实让他们两人吓一跳。 他们全是练功之人,普通人的气息是瞒不过他们耳朵的,就算是个高手,也不可能完全隐去气息,怎么这人…… “可是庄主?”先恢复冷静的任无欢和气问道。 那俊美男子淡然一笑,‘小小一座庄院,怎能称什么庄主!小姓朱。” 朱? “你与皇室?” “只是有些沾亲带故罢了!你们今日来访,可有什么事?”他轻描淡写地说,明显不想继续谈论他的姓氏。 “请问朱公子,你有没有在闲梦湖畔救起一位姑娘?”岳莲楼忍不住地问。朱云旗连想都没想,很快地回答:“没有。” “可是有人听到你的院子里传出琴声呀!”烟沉最爱在夜里弹琴了。 “那又如何?”朱云旗不以为意地说。任无欢拉一把激动的莲楼,他也感到这位朱公子不对劲,“可否请问府上夜半弹琴的是哪位?” “是敝人的未婚妻子。” “那么可以请她出来一见吗?” “抱歉,她身于弱不宜见客。” 他的对答如流,让任无欢找不到借口见人。 拉着还想说话的岳莲楼,他客套地道歉走人。 出了飞絮山庄的门,岳莲楼生气地甩开任无欢的手,涨红着脸骂道:“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人都还没看到,怎么你就拉着我跑出来?”相较于气愤的岳莲楼,任无欢却陷人沉思。 他总觉得这个飞絮山庄的主人,是个相当不简单的人,也许,他该好好调查调查。 第六章 “莫把丝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憎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纤纤玉手轻拨着弦,霎时流泻出清脆的琴声,伴随的却是一声轻叹。“冰魂,怎么又叹气了?”朱云旗走进纤月阁。 一张宛如芙蓉般的美颜闻声回过头,看见他走进来,紧锁的黛眉稍稍松了些。 “朱少爷!”名唤冰魂的白衣女子微微颔首示意。 “说好我为你取个名,你喊我云旗的,怎么你又忘了?”朱云旗绕过她,径自在石椅坐下。 “云旗大哥!”她也不坚持,随他的意思喊。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挑起一边剑眉问。 冰魂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望着桌上的琴。 “嗯?”他再次出声询问。 看来他今天晚上一定是要追根究底了。 “不过是不知哪来的多愁善感,哪还能有什么胡思乱想的,一个没过去的人,如何胡思乱想呢?”她自嘲地道。 “还说没有!你这不是胡思乱想,是什么?”朱云旗定定地看进她眼里。 教她怎么不去想? 三个月了,她被救起已经三个月了。 她的孩子,也已死三个月…… 回想被救起的那一个月,她简直是生不如死。 有哪个女子能忘了自己的名、自己的家,甚至忘了孩子的爹……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嫁人! 连名字都是救她的朱云旗取的—— 冰魂。 是啊!也许她的魂真给冰封了。 “云旗大哥,都三个月了,有没有人到庄里寻人?” 她犹抱着一丝希望,盼望她的家人或许能来找她。 “没有!” 又一次希望落空,每隔一两天,她就会存着一点希望问,可每次都令她失望。 有时她会想,是不是她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否则怎么会在有身孕的情形下跳河? 虽然云旗总是安慰她,说也许她自己不是自愿,而是被迫的。 但已事隔三个月,如果她是被迫的,那又为何没有人前来寻找?闲梦湖离这儿很近不是吗? 唉!她又喟叹一声。 “你这么想知道你的过去?”朱云旗挑起盾问道。 “你们都知道自己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事,有些什么亲人;而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名字都记不住。” 一股闷气涌入她的心脉,她只觉一阵晕眩,双脚一软便往后倒。 幸好朱云旗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赶紧上前扶住她。 “冰魂!” 扯住他的衣袖稳住自己,她的脸色略显疲惫而苍白。 “我没事,我只是……”话没说完,人就虚软地瘫在朱云旗怀中。 朱云旗抱着昏迷的冰魂,轻柔地将她放到软床上。 冰冷的眼神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他轻轻拭去冰魂眼角的泪。 ☆☆☆ 冰魂醒来时,已经天亮了。 自从她被朱云旗从闲梦湖救起后,就常常无故昏倒。 大夫说除了是因为湖水大冰,又加上流产的缘故,还有就是她心里的那股郁气未消,才导致她气血不顺、药石罔效。 附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走进来一个梳着双臂的丫头。 “小姐,你醒啦?”银心捧着洗脸水走进来。 在银心的侍候下,她梳洗一番,换上雪色素袍和淡绿色的对襟褙子,乌亮的秀发只简单挽个台,插上一只紫金玉簪。 “小姐,少爷在等您用早膳呢!”银心见主子又在发呆,她尽本分地提醒。 冰魂一点食欲也没有,她蹙起秀眉,“银心,去告诉云旗大哥,就说我不饿,不想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低沉温柔的声音,让她和银心同时回过头看向门口。 就见朱云旗手上捧着早膳,脸上带着宠溺的神情。 他将食物放到桌上,“你昨晚又昏倒了,今天还不想吃早餐?” “我——”冰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住进飞絮山庄三个月,她总觉得自己实在亏欠云旗太多。 除了管吃、管住,还得管她的病,甚至还得替她排解心结。 银心曾告诉她,在她还没来飞絮山庄前,云旗几乎没回过山庄,每次回来也只是小住,而且他待人相当冷淡呢! 但自从有了她,一切都变了。 少爷鲜少出门,他总是陪着她,待她更可说无微不至,只差没表明心迹而已。 冰魂哪会不晓得银心话中的话! 只是,她不配呀! 更何况,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似乎早有更深刻的情感和归属。 这样的她,又怎么去接受云旗? 她走到桌子旁坐下,听话地捧起碗,安静地吃着早膳。 朱云旗满意地看着她把早餐吃完,细心地递上小手巾让她擦嘴。 “听说镇上有庙会,你想不想去?” “想!”冰魂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随后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这是第一次朱云旗肯让她出门,从她被救起、住进山庄后,他就一直以她身子虚为由,没让她出过门,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走走,她岂能放过。 看她如此迫不及待,朱云旗心中掠过一丝不悦,但随即又隐去,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那么我在春秋堂等你。” 交代银心好生侍候后,朱云旗便离开纤月阁。 ☆☆☆ 在疯狂寻人的情况下,言韶奔整整瘦了一大圈,连胡子都没有刮过,身上的衣服也总是皱巴巴的。 他并没有因失意而酩酊烂醉,只是发狂地找遍闲梦湖四周。 他告诉自己,烟沉不会死的,她只是生气了,不想见他而已,所以他绝不能放弃。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的心也渐渐地枯冷,闲梦湖早被他翻烂,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少爷,求求你休息一会儿吧!”霍天福苦苦求道。 他从小就看着言韶奔长大,从没见过如此失意反常的主人,更逞论是这样的狼狈。 “别管我,无欢和风落呢?他们可有消息?”言韶奕推开霍天福的手。 “你这德行,就算是有也不告诉你!”刚进门就听见他在大吵的任无欢生气地说,后头还跟着连风落和岳莲楼。言韶奔冲到任无欢面前,揪住他的领口就问:“你有烟沉的下落?” 一旁的岳莲楼心疼不已,这哪是她那曾意气风发的韶奕大哥?真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任无欢拍掉他的手,踱步到桌前倒杯茶,径自地喝着,理也不理他。 “你倒是说话呀!”言韶奕气急败坏地说。 “算有,也算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韶奕大哥,我们去了飞絮山庄,可是没有见到那个半夜弹琴的女孩,所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烟沉姐姐。”岳莲楼老老实实地说。“那么我亲自去见她。”言韶弈冲到门口。 “飞絮山庄的主人是朱云旗。”任无欢喊道。 和莲楼回府的途中,他顺便去查了飞絮山庄的主人底细。 “朱云旗?”言韶奔停下脚步,“八王爷的独子朱云旗?” “没错!”任无欢满意地看到他停住脚步。 “他是故意捉住烟沉来对付我?”言部奔眼神一冷。 “我们还不知道住在山庄里的女子是不是大嫂。”连风落终于开了金口。 “一定是的!”岳莲楼急急地说:“他连见都不给我们见一面,如果不是有问题,他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窗外掠过一道身影。“是影子!”任风落说道。 “堡主!”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跪在连风落面前。 “有什么消息?” “稍早有辆马车出了飞絮山庄的门,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八王爷之子来云旗,女的面容端丽,属下从未见过。”影子相当尽责地说。 “知道了。” “咻”的一声,影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谜题就要解开了。”言韶弈露出久违的笑带丝嗜血残酷。 ☆☆☆ 白阳城里难得热闹拥挤.因为一座_度的庙会来临,许多小贩都来凑热闹。 至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也都按捺不住,纷纷携个小婢.穿着鲜丽地出现在大街小巷。一辆马车停驻在一旁,一名蓝衣公子率先下马车,引起路人的注意。 不知这是哪家哪户的俊公子,那雍容的贵气令人折服,却没料到,更振奋人心的,竟是那贵少细心搀扶下马车的少女。 比起那些装扮妍丽的千金小姐们,这不衣少女就显得内敛许多,但那绝代容颜却不是庸脂俗粉可雕琢出的。 朱云旗一点也不讶界带冰魂出门会有那么大的骚动,乍见她时,他心中的惊骇未必比他们少。 他小心地守护着她,不希望市集的秽气站污了她,也因此忽略远处有四双眼睛正紧随着他们。冰魂拾起头望着眼前的寺庙,回上题着“江心寺”三字。 “云旗大哥,我想进去上个香。”她突然向朱云旗说道。 “我陪你进去。” “不!”她脱口而出,又觉得有些失礼,“有些事,我想单独对菩萨说。” “那么就让银心陪你进去吧!” “好!” 望着佳人背影,顿时一番苦涩涌上心头,朱云旗始终明白,即使她失去所有记忆,但心中仍潜意识地为“他”保留一个角落。 ☆☆☆ 上完香,冰魂要银心到门口等着,自己则到后院清静一会儿。其实她相当明了云旗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只是她实在无法勉强自己去接受他。 要说他对她有什么不够好的,那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但她就是没办法爱上他,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如此困扰的原因。 来到清心寺后院,冰魂顿时开朗了些。 她知道云旗大哥在寺外等候她,但现在她只想自私地放纵一下。 是她! 果真是她! 那绝美的面容,那清雅的气韵,就连眉间淡淡的愁绪,也是白烟沉独有。 言韶奕使个眼色,其余三个劲装打扮的人便迅速离去。 他无声地走近她。 沉浸在思绪里的冰魂感觉到背后有人,原以为是银心来催她,于是她收拾起愁思,漾起微笑回过头。原以为会见到银心,没想到映人眼帘的,竟然是个陌生男子。 对于他眼中露出的热切眼光,冰魂十分不解,她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除非他认得她! 认得失忆前的她!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好怕他? “烟沉!”言韶奔失控地拥住她。 哦,天啊,他多想念她身上的兰花香味。 冰魂简直被吓坏了。 哪个女人被陌生人抱住会不害怕? 她拼命地挣扎,“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只可惜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他。“烟沉!”他讶异于烟沉的死命挣扎,难道她仍恨他吗? 冰魂根本没注意这男子喊她什么,只知道他吓着了自己。 出于无奈,言韶弈出拳击昏她。 香软的娇躯无力地依靠在他怀里,言韶奔心疼地抱起她,双足一周,消失在清心寺的后院。 ☆☆☆ 五双眼睛瞪着言韶奕,眼中净是不谅解。 “她不肯听我的解释。”他怜惜地望着床上的小人儿。 “所以你就将她打昏?”吉老夫人脸色不大好地说。 岳莲楼更是生气地吼道:“瞧你!力气使得那么大,烟沉嫂子的脖子都泛红了。”她心疼地看着仍昏睡中的白烟沉。言韶弈不再辩解,因为床上的人儿已缓缓苏醒。 她眨眨眼,渐渐习惯光线。 一睁开双眼,就看见好几双眼睛盯着她,吓得她往床里头缩。 “烟沉!”看见她排斥的样子,言部奔难掩心中的疼痛。 “你们是谁?”冰魂问。 “烟沉姐姐?”岳莲楼讶异地唤道。 “烟沉?”盲老夫人也无法理解地问。 这些人喊她什么? 烟沉?为什么她会对这名字感觉好熟悉?可又为什么一听到这名字,她会有种心痛的感觉? 还有眼前这个盯着她瞧的男子,为何他会流露出深沉的悲伤表情?“你们、你们认得我吗?”她现下只想搞清楚这一点。 “天啊!”岳莲楼简直抓狂了,“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完全忘了我们,忘了白家,也忘了言家所有的人与事吧?” 冰魂看着他们期待的脸,却只能抱歉地点点头。 一股怒气直冲言韶弈的脑门。 他无法接受这件事! “你怎么能忘?怎么能?”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她。 冰魂被他的愤怒给吓到,她不明白,为何地的失忆会令他如此生气? “韶奕,你吓着她了!”连风落拉开他。 望着佳人苍白的脸,言韶弈除了心碎,还是心碎。她恨他!恨到必须用失去记忆,才能平复她心中的恨意。 ☆☆☆ 走在飞光轩的小院里,冰魂若有所思地游荡着。 经过岳莲楼和吉老夫人两人七嘴八舌的解说后,她对于事情也已有相当的了解。 原来那个对着她嘶吼的男子,那个神情带着悲意的男子,竟然就是她的丈夫,她那未出世孩子的爹? 对于腹中流掉的孩子,冰魂并没有对任何人说,因为她对这一切仍有疑虑,所以她决定暂时不说出来。 白烟沉!这才是她真正的姓和名? 她轻按了按额际,这名字令她相当头疼和不舒服。似乎在内心深处,她并不希望忆起所有的一切。 “烟沉?” 冰魂闻言,身体一僵。 在还没有作好心理准备前,老实说她并不想单独面对他。但是她仍选择面对一切,毕竟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缓缓地回过头,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魂京梦牵的爱妻就近在眼前,却不能拥抱她,对于言韶奔而言,这是多令他心痛的事。他怕自己的冲动会吓着她,更怕她仍然不肯原谅自己。 “你……还是想不起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冰魂轻轻地摇摇头。 “就连你最宠爱的烟萝和霜清、霜冷也全都忘了?”他实在忍不住想通她。烟萝?霜清、霜冷? 这些名字在她脑海中旋绕,就像个漩涡一般,好似有什么就快蹦出来了。 “我……”她的额际泛出汗珠。 言韶奕抓住她的纤腕,满腔的情意倾泻而出。 “你忘了她们,就连这个你也一并忘了吗?”说完便将炙热的双唇贴上她的。 冰魂只觉天旋地转。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可以这样轻薄自己?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挣脱他,但是柔弱的她怎可能敌过他的力量。 更何况,这个吻似乎很熟悉,令她有些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直到两个人都快无法呼吸时,言部奔才不甘愿地离开她的唇,但仍拥紧着她。两个人都还处于悸动中,有一会儿才稍稍平复。 “你……你实在不该这么做,太过分了!”冰魂怨嗔地道,表情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亲吻你?”言韶奕又恢复到以往的自负。 “但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呀!”对现在的她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 “我会令你想起来的!”言韶弈信誓旦旦地说。 所有的一切都令冰魂相当迷惘。 她告诉自己,也许眼前的男子,和先前那些拥着她哭泣的女眷,很可能都是假的。但内心深处却又浮现出一丝丝希望。 如果是真的呢? 若这伟岸的男子真是她的夫,那么她就不再是个身份不明的人,就连那可怜未出世的孩子—— 是啊,她那死去的孩子! 一切似乎不如她想象中美好,乍见之下,这些人好像相当心疼她,那么她又为何要投河?或者是有人推她下河? 冰魂收拾起纷乱的心绪,她下定决心要知道真相,不甘心腹中的孩子白白冤死。 “那么我问你,为什么我会被人在闲梦湖救起?”白家离闲梦湖其实也有些距离。 言韶弃的身体明显地僵一下,他没想到烟沉会马上询问她落湖的原因。“也许你是失足落水的。”他只能用搪塞的。 “在半夜跑到湖边?”她可不是呆子。 “我……”他实在不晓得该如何让她明白。 “让我来告诉你吧!” 岳莲楼缓缓地从花亭的柱子后走出来。 ☆☆☆ 在飞光轩的内院里,岳莲楼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从白烟沉的身世,和言部奔的相恋,到最后的误解,她全都仔细地告诉她。 轻轻地拭去烟沉眼角的泪,岳莲搂其实也不敢保证全都说出来的后果会是什么。 “那时,大伙压根不晓得你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事前大哥他们又没先通知,就连我都瞒着。不但没逼出内奸,甚至还差点路掉你的性命,真是得不偿失呀!”岳莲楼叹口气。她说的全是真的? 冰魂,不!该说白烟沉,她完全相信了莲楼的话。 午夜梦回时,她常在梦中出现的片段,其实就如同莲楼所说的一样。 会失去记忆,许是自己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法让自己忘却痛苦。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 孩子呀,娘对不起你! 娘一时冲动,竟永远地失去了你! 望着白烟沉苍白的脸,岳莲楼才发觉有些不对,“大嫂,你怎么了?”她拿起手绢,擦擦白烟沉的额际。躲在门外的言韶奔闻言忍不住冲进来,他紧张地握住白烟沉的手,眼中净是关怀之色。 “怎么了?不舒服吗?” 看着深情的丈夫,白烟沉明白地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情意。 她无法在这时候告诉他,自己曾经怀过他的小孩。 “没事的,只是一时无法完全消化莲楼的话。”她回避着言韶弈的眼光。 “你喊我莲楼?那么你相信我告诉你的一切了吗?”岳莲楼兴奋得不得了。 白烟沉轻轻地点点头。 “太好了!”岳莲楼抱住言韶奕,又吼又叫的。 言韶奕只是静静地望着白烟沉,一切尽在不言中。 ☆☆☆ 夜风徐徐吹来,霎时一阵清凉。 白烟沉既然已经相信岳莲楼所说的一切,那就没理由再住在飞光轩,而是明正言顺地搬回沐风居。 只是,她依然没想起一切,所以对于屋里的摆设仍是非常陌生。 沐浴后的她,全身散发出淡雅的香味,穿着乳白素衫,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椅上,双眉依旧微愁地蹙拢着。 这就是她的房间吗? 很明显的,这原本该是阳刚味十足的房间,只是在屋里添了一具梳妆台,才让人明白,这该是一对夫妇的卧房。 这倒蛮符合她的个性,她一向不受虚华的装饰,就连她在飞絮山庄所住的纤月阁也一样朴素典雅。对了,朱大哥! 自己这样突然离开,他一定会很担心的。 但是,就算通知他又如何? 白烟沉心里明白,云旗对她是有情的,但是她却什么也不能给他呀!更何况,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更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 就这样失去联络,或许对两人都好。 “你的烦恼是因我而起吗?”言韶弈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白烟沉回过头一看,明显的,他也刚净过身换过衣。 “不、不是!”她坦白地回答。 言韶奕脸色未变,其实内心却松了口气。毕竟他并不希望给予她太大的压力,对于烟沉,他有着深深的抱歉,和重重的不安全感。 抱歉的原因,是因为上次密函的事,至于不安,则是他太不了解烟沉。 这对他太陌生了! 以往,他总是能轻易地掌控别人,也因此造就他略显自负的性格,但是对于烟沉,他没有一点把握。 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那样的聪慧优雅,实在令人无法捉摸。 “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什么事令你心烦?”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 白烟沉仔细地收拾起思绪,“没什么,只是一时千头万绪,有些纷乱而已。” 她那不安的表情,让言韶奔误以为是她仍未接受两人是夫妻的事实,才会害怕与他同处一间屋子。“那么你好好休息吧!我……我去睡书房。” 说完,言韶弈就要往门口走去。 “呃,你……”白烟沉想喊住他,却又不知道该喊他什么。 “你都是喊我的名字,韶弈!”他直接解决她的难题 “韶奔……谢谢你!”粉颊浮上些许红嫣,这是她失忆后第一次呼唤他的名。 言韶奕当然明白她为何要道谢,只能苦笑地摇摇头,转身关上门离开沐风居。 “对不起,韶奔,等我作好心理准备,一定会向你坦白我所有的一切,在此之前,就请你暂时原谅我的懦弱。”白烟沉黑白分明的眸中,泛着一丝泪光。 第七章 连日来,清心寺附近出现大批不明人士,马不停蹄地四处搜索,听说是在找一名姑娘。 清心寺每日香客不曾断过,来来往往做生意的小贩也多得数不清,人不见是常有的亭,失踪个姑娘对这里的人来说,不过是小儿科,只是这般大张旗鼓地找人,倒是没有过的。 一队素衣人马速度奇快地进人飞絮山庄,为掩人眼耳,还特地以巾覆脸。 “世子!”一群人全跪在大厅。 “人呢?”清冷的噪音令人莫名感到害怕。 为首者握剑的手微微发抖,额际也沁出汗珠。 “禀……禀世子,属下连日搜查,并没有发现冰魂小姐的踪迹。” 一室的安静,令在场所有人冷汗直流。 “停止所有动作,你们先下去吧!”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缓缓从朱云旗口中逸出。 跪地的一伙人简直无法相信,竟然如此轻易就过了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地立即溜走。 朱云旗站直身,浓眉蹙起。 清心寺就这么丁点大,何况那天是由他亲自护送冰魂人寺,自始至终他都没离开过寺门。 冰魂的性子他十分清楚,所以当银心匆忙奔出来对他说冰魂不见时,他随即令人封住寺庙的各个出口,所以说,人是不可能平空消失,除非…… 他握紧双拳,紧抿的嘴角隐约露出他的怒意。 自负的心态令他大意! 清心寺后方是一片悬崖峭壁,当时他心急如焚,自认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带着一个女人由那里离开。 却忘了一个人,言韶弃! “世子。”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说!” “有密函到。” “拿进来!’” 咿呀一声,依旧是那名守门的驼背老人。 他恭敬地将所谓的密函放在桌上,又恭敬地缓缓退出去。 朱云旗打开密函—— 禀世子,言韶奕之妻白烟沉未死,现已回到言家,不过却丧失所有记忆。 果然!她是被言韶奕带回言家了。 他揉碎手中的字条,眼中进出强烈的杀意。 ☆☆☆ 时间经过半个多月,白烟沉已经逐渐熟悉言府的一切,虽然她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 不过,有时候经过某些地方,她就会突然想起一些片段,只可惜其中并不包括和言韶弈相处的事。 好几回,言韶奔忍不住商请连风落瞧瞧烟沉,怕是她的病尚未痊愈,可连风落却只是浅浅一笑说——嫂夫人其实没病,想不起来是因为不愿去想。 今日风和日丽,爱玩的岳莲楼硬是拖着白烟沉来到落月亭。 “你刚嫁到言府的那阵子,我常拉着你、拖着烟萝上这游玩,可真是热闹呢!”岳莲楼一身藕紫衫袍映着娇颜,兴奋地绕着白烟沉跑。 “是吗?前天不是听你说,太子要带烟萝来看我,怎地到现在仍没踪影?”坐在石椅上的白烟沉问。 说到烟萝,岳莲楼不免有些泄气。 自从烟沉落湖后,烟萝茶饭不思,到最后竟还失了神志,整个人呆了,就像木头似的。 云截自责于烟沉的死,竟主动要求照顾连风落都无法治好的烟萝。 当时言家乱成一团,根本也无力看顾烟萝,才会在商量之下,同意让云截带烟萝回宫。 前些日子宫里得知烟沉没死,而且回家了,只是失去记忆,云截也允诺要送烟萝回来,好让她们姐妹见见面的。 怎知一等就是十天半月没有消息,究竟是有事耽搁,或是怎么了,一句话都没说。 “也许是皇上太忙了,抽不出空嘛!”岳莲楼只能干笑两声带过。 “喔!”说不失望是假的。 和烟萝的回忆虽然存在,但没见到本人,她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 澳地,有颗细小的石子击向岳莲楼的昏穴,下一秒她便晕了过去。 “莲楼!”白烟沉吓得急忙奔到她身边,不懂武功的她,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想喊人来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才几日未见,就忘了我吗?” 怎会忘了?怎能忘得?这是救命恩人的声音呀! “云旗大哥!”白烟沉收起惊讶的表情,她早知道云旗迟早会找上门来。 “想来,你该知道我的身份了,怎么不喊人来?”他冷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心痛。 “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只是轻轻地说。 “就只是救命的恩人?”难道她真不各自己的心? 望见朱云旗含悲的眼神,白烟沉有一瞬间的不忍,但随即又隐去。 对他,白烟沉只能说抱歉,一个人的心,一辈子只能给一个人,而她,已经给了言韶弈。 “烟批十分感激救命之思,不管当时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才救我,我都谢谢你,如今我既然已回到言家,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再也不会离开了。”她希望这样能使他好过点。 “我今日来,不是来听你说声谢的。”凄厉的眼神说明一切。 “云旗大哥,你这是何苦?何不就当冰魂已死?” 剪水双瞳溢满泪水。 “如果什么事都能假装,我就不会是我了!” “那我也只能说对不起,这辈子我是属于言家的,属于韶奕的。” 拜他之赐,一直理不清自己对韶奔情感的白烟沉,终于了解自己的心。 她是爱着韶奕的,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他,此生此世她白烟沉命定就属于言韶弈的。 “如果我坚持要带你走呢?”朱云旗狂肆地抓住她的皓腕,心痛如绞地嘶吼。 “你……”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朱云旗如此失控。 在飞絮山庄,他纵是有不快,也总是隐匿在他斯文尔雅的背后,从来也没看过他如此暴怒的时候。 正当白烟沉想挣脱朱云旗的手时,一道蓝色的身影倏地插入,轻松地将白烟沉的娇躯纳人自己怀中。 “你想要带走她,也得听听我的意思!”醇如酒般低沉的嗓音传来。 “韶奕!”白烟沉惊讶于他的出现。 言韶奔低头望着娇妻红颜,眼中露出不满和怒气。 “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白烟沉心虚地低下头,没说出自己是被朱云旗所救,的确是她的不对。 “小王爷要来小小言府做客,言某自是欢迎,只是您若要带走言某的结发妻子,那就是与江南四府为敌@?” 平日他是不会抬出江南四府的,但今日他不得不顾忌于朱云旗的身份。 心中虽有千百个不愿,但他若明目张胆地在吉府生事,对自己只有弊没有益,朱云旗只能将飙涨的情绪压下。 “吉少爷言重了,不过是本王曾在闲梦湖救过一名失忆女子,前日同本王去清心寺,却莫名失去踪迹,心急之下听说言家失踪已久的大夫人竟回来了,并还失去记忆,本王一时乱了方寸,才会不请自来。” “哦。”言韶弈斜挑俊眉,“既然是娘子的救命恩人,言某改日定前往王府谢思,怎敢劳您堂堂世子费心前来,既然来了,又怎能不让言家好好款待。” 好个言韶奕!不愧是他的对手。 朱云旗表面上未起波澜,依旧俊雅一笑,“既然知道她是言夫人,本工也就放心了,谢字甭提,反正小王我想要的谢礼,你是给不起的,告辞!” 语毕,朱云旗纵身一跳,有如轻风般消逝无踪。 此时被点了穴的岳莲楼才缓缓醒来。 “咦,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她揉揉迷蒙的双眼。 “是你贪睡,才没发现我来了。”仿佛没发生过什么事,言韶奔神色自若地说笑。 “哦” 没发觉异样的岳莲楼,当然不知道眼前平静的两个人,内心其实正波涛汹涌。 ☆☆☆ 天上月,遥似一团银。 沐风居里一阵骇人的静默。 沉默的两人,各自占据房里的一角。 “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言韶奕先开了口。 白烟沉早就在等着他问。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她敛眉说道。 “我始终在等,等着你愿意告诉我,因为我怕你仍未准备好。”他神情委顿地说。 事实上,他就快捺不住性子了,好几次都想抓着她逼问,那段他没参与的日子里,她人在哪里?做了什么?又为何会和朱云旗在一起? 可是,他每回都忍住了。 他无法容许自己像个怨夫般的追问她,即使这会令自己痛苦,他也不愿去伤烟沉的心。 “即使那会令你痛不欲生、令你心生忌妒?”她这呆瓜夫君! “烟沉,你……”唉,就算她失去从前的回忆,待他仍似知己。 “准备好听我的故事吗?”她的心情倒是相当平静。 有一刻犹豫,但言韶奕随即点头,毕竟他是真的想知道。 白烟沉为自己、也为他斟上一杯香茗,顺了口气,用她柔软清脆的嗓音,缓缓道出一切…… ☆☆☆ “我无法原谅自己,只因为一时气愤,竟然失去我所珍爱的宝贝……”白烟沉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包括他们那无缘的孩子。 天啊!他们有过一个孩子…… 言韶弈无法不震惊,他望着含泪的白烟沉,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广她如珍珠般的泪不停落下,哽咽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转身就要离开。 言韶奕这才回神,赶忙抱住她的身子。 “你又想逃离我吗?”他低叹地吼道。 白烟沉回过身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眼。 没有一分一毫的怒意,没有半缕责难的神情,只有淡淡的可惜。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很生气的,我没保住孩子。”她有些错愕地说。 言韶奕认真且严肃地说:“对于你,我有的只是心疼和怜惜,心疼你的傻,怜借你曾为我受过那么多痛苦。失去你的这些日子,我一再自责,不该为了逼出内奸而伤害了你,日日夜夜我只想寻到你,让你明白我的后悔。失去孩子,我相信你比我更加痛苦,我怎么会去怪你呢?” 第一次,言韶奕把心赤裸裸地呈现出来,他毕竟已错过一次,怎能再错一次? 面对夫婿的掏心,白烟沉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一直以来,她苦苦藏在内心的结,总算解了开来,犹如初春的雪渐渐融化。 没有恢复记忆也罢!她愿意以全新的白烟沉,去接受言韶奔的爱。 她相信以前的自己一定非常爱韶奕,所以她向自己发誓,一定要比从前更加爱他。 ☆☆☆ 打开心结的白烟沉变得更加动人,记忆竟也如雨后春笋般,—一地冒了出来。 或许真如连风落所说的,白烟沉之所以会失去记忆,正是因为她太伤心,所以内心深处选择刻意遗忘。 自从她回到言家,所有的人都欣喜得不得了,只除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曲倩,以前她对白烟沉一向冷嘲热讽,简直是祝她为眼中钉。所以现在白烟沉没死还回来,她当然不可能会有好脸色。 另一个则是言韶华,这曲倩对白烟沉有敌意是有原因的,可言韶华对白烟沉的避之惟恐不及,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以前她最喜欢挑白烟沉的毛病,现下却总是躲着她,眼波也总是闪闪烁烁的。 就拿今日来说,大伙高高兴兴地说要在落月亭赏花,她和曲倩竟不约而同地说不来,用的借口还一样——不舒服。 落月亭里一片热闹,整个言府的人几乎全挤到这里来凑热闹。 和别的府宅不同,言府虽是江南四府之一,财富与地位自是不在话下,但他们的待人处事,却与常人不同。 他们不似别的权贵富贾,只会以权势地位压人,用钱财欺负人。 所有白阳城的居民都知道,能进言家做事的人,算是上天厚待了他们这些苦命的人;他们不用害怕会被虐待,也不用担心被卖来卖去。 言家的家规言明,所有进府的仆人,在进府前皆会定下约定,除非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否则是不会无故解聘的,年限一到便可自行离去,或选择留下。 一有节庆,家眷们庆祝时,他们还可以在一旁一同享用美食,不用等到最后吃冷食剩饭。 所以,所有进言府做事的人,没有人会选择离开,也因此建立起和言家人有如亲人般的感情。 “烟沉啊,你可得多吃些,我问过凤落,你的身子骨还没调养好,这样很容易生病的。都回来那么久了,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言老夫人担忧地说。 岳莲楼闻言抿住嘴讪笑,她哪会不明白言太夫人的心里在盘算什么。 “是啊,烟沉姐姐,你要赶快养好身子,这样子言伯母才能尽快抱孙子。”她娇笑地搂住言老夫人。 一席话惹得白烟沉绛红了脸,低着头不语。 言韶养则是含情地紧盯着她瞧。 “你这丫头!”言老夫人佯怒笑骂道。 一群人就这样笑笑闹闹的,一旁的奴仆们也被感染地眉开眼笑。 “小姐!” 一声熟悉的呼唤,令白烟沉狂喜地回过头,回廊处有她想念多时的两道身影出现,惹得她泪水盈眶。 “霜冷、霜清!”哦,她多么惦念着她们。 “小姐!” 霜清紧抱住她思念多时的主子,霜冷倒还是冷静地站在一旁,只是那泛红的眼阵泄露了她的情绪。 言韶弈舍不得白烟沉掉眼泪,马上温柔地替她抹去泪痕,“早知道接她们回来,会引得你掉这么多泪,我就不让她们回来了。” “是你派人去接她们俩?” 想起一切后,除了想念亲妹妹之外,就属霜家两姐妹最令她牵挂。 “是啊小姐。”霜情兴奋地说:“自从你失去消息,我和姐姐不知流了几缸的泪水,找遍整个曲阳城,都快疯了!后来,因为烟萝小姐被云截用下接去宫中,怕她人生地不熟会更思念你,才连我和姐姐一起接进宫的。”一连串说了一堆话,一点也不见她口喝。 提起烟萝,白烟沉又蹙起眉来,“萝儿在宫中可好?” 一阵静默—— 整个落月亭全安静下来,就连聒噪的用情都噤了口。 霜冷开了口:“二小姐以为您死了……刚开始是茶饭不思,身体状况很差,后来搬到皇宫后,经过太医细心调养就好多了,听到您没事,她人就更精神了。 原本她是要同咱们一起回来的,可是不知道和殿下闹什么别扭,惹得殿下不肯让她回来。殿下还要奴婢告诉小姐,他会和烟萝小姐一同回来看你的。” 白烟沉心中的一颗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从第一次看到云截见到烟萝时的眼神,她就知道那是一种情人的眼神。 云截殿下虽然看似不羁、玩世不恭,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一定会好好待烟萝的。 一整夜,白烟沉冷落自己的夫婿,让他独守空闺,自己跑去和霜家姐妹挤,因为她太急于知道,她不在的日子里,妹妹和她们在宫里的情形。 霜冷好笑地看着霜清拉着白烟沉说东道西的,说到好玩的地方还径自大笑。 她捧着刚沏好的茶,放在白烟沉面前。 ‘’小姐,先喝杯热茶吧!” 白烟沉握住霜冷的手,“冷儿,幸好有你们,否则萝儿铁定熬不过!” 霜清告诉白烟沉,她们既没身份又没啥地位,在宫中是处处遭排挤,有一回烟萝还差点被人害死。 白烟沉听得提心吊胆,幸好最后她们三个人都平安无事。 “小姐,打从十岁那年,我和清儿的生命就只有为你而活,失去了你,简直令我们痛不欲生,差点也跟着去跳闲梦湖。若不是因为还有烟萝小姐的存在,恐怕我们姐妹俩早就熬不下去了。”霜冷红着眼诉说。 白烟沉无法不感动,多年来,她和冷儿、清儿其实一直凭着默契和感觉生活。 她们没有过多的语言,亦没有什么亲密动作,靠的就是一颗真心。 很少有机会能让彼此坦白说出心里的感受,尤其是个性和她相似的霜冷。 “看来,萝儿在短时间里是无法回来和我相会了。”她有些沮丧。 “是啊,殿下看她呀,可盯着紧咧!”霜清压根没受到她姐姐的影响,还沉浸在皇宫中快乐的回忆里。 “多告诉我些萝儿的事,虽然没法子见到人,但能多点了解她过得如何也好。”白烟沉说道。 夜里已深,但三个人却都不觉疲累,反而因重逢而欣悦地无法人睡。 霜冷眯着眼望向主子,久久沉重的心才又轻松起来。 感谢老天爷!让小姐毫发未伤地回来。 ☆☆☆ “上回要不是你骗我,说什么那只是不重要的账册,不见了也没有关系,要不然说什么我也不会去偷的。瞧!现在我一见到她,就觉得对不起她,真是怪别扭的。” “你怎么怪起我来了,我又怎么会晓得是那么重要的文件嘛!” 曲倩噘起红艳的唇,和言韶华互推责任。 言韶华原本还想争,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张的问:“哪些文件呢?你怎么处理的?” 一边小声地问,她一边还小心地引颈看向窗外。 曲倩就没她那么紧张,不过是一堆纸罢了。 ‘放心啦,你一拿给我,我就叫香阁处理掉了。”说完,她还塞了一颗葡萄进嘴里。 “你可别太大意,要是被人发现,那可是杀头大罪呢!” 曲情闻言,这才知道事态严重,她是想整倒白烟沉,可万一最后害到自己,那可划不来。 “香阁、香阁!” 听到呼唤,香阁缓缓走进来。 她稍一踏脚,行了个礼,恭敬地说:‘小姐!” “我问你,上回我拿给你一卷手稿,你怎么帮我处理的?”声音因为太紧张,而显得有些尖锐。 香阁仍是一派冷静,似乎早料到曲倩会问。 “那些手稿吗?香阁把它们烧了。” “有没有被人瞧见?” “没有!” 曲倩这才松口气,她得意地睨韶华一眼,“我就说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物证都没了,谁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言韶华稍稍放了心,但心中老是无法踏实。 曲倩太不了解他哥哥,四府之首哪是当假的?说不定他早就看出一切。 “但愿如你所说,一切都没有问题。” “放一百个心吧!对了,韶华,我们想办法再整整白烟沉吧!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我不想再做那种事,以后你也别去招惹她,这样对你比较好。”言韶华兴趣缺缺地丢下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栖函小筑。 “喂……真是的!” 没关系,这臭丫头不帮,她就自己去解决她! ☆☆☆ 傍晚时分。 白烟沉趁着理完家务的空档,一个人静静地在落月亭休息。 通常府里的人是不会在这时候打扰她的,因为大伙都知道,言韶奕多半挑这时候单独与心爱的妻子独处。 可今天偏有人不识相,硬生生要破坏人家小两口谈心,那人就是言韶华。 她老早就看见白烟沉一个人待在落月亭,个性别扭的她,其实是想趁没有人时,向白烟沉坦白所有她犯的错,可是又怕被撞见,所以缩头缩尾了好一阵子,眼见没时间了,才鼓起勇气走向前。 “韶华?”白烟沉回过身,原以为是言韶奔,怎知竟是躲自己将近一个月的韶华。 “大嫂……”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白烟沉依旧用她软软的声音,亲切地问道。 “我……其实我,我是想告诉你……”明明练了许久的话,怎么一上场就全吞进肚子里。 白烟沉见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心里早就有谱了。 她给韶华一个鼓励的微笑,“你要说的话我全知道,也全了解,事实上,我一直在等你开口。” 言韶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全知道? “难道你不恨我?我害了你和你的孩子。”哪有这么宽大的人。 “曾经!”白烟沉的脸上未露出任何憎怨之色,“曾经我恨过、也怨过,但事过境迁,我不希望仇恨成为我下半生推一活着的目标。我还得用下半生去爱你的大哥,去疼惜我们的下一个孩子,所以我决定忘了它。” 言韶华望着她那充满希望光芒的脸,霎时觉得自惭形秽。 “我……大嫂……对不起!”她流下感激和感动的眼泪。 白烟沉一笑,轻轻拍了拍韶华的手。 “我一进言家,第一眼见到你,天真、坦率是对你的第一印象,虽然当时的我,并不了解你为何会有敌意,但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言韶华只是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她了解大哥为何会弃曲倩而就烟沉大嫂,严格来说,大哥从来就没喜欢过曲倩。 曲情外表虽然美艳,但她的心却是空洞的。 烟沉大嫂就不只是相貌绝尘灵美,她的心更是纯净无瑕,如果她是男人,大概也会爱上她吧! 第八章 说出一切的言韶华,头一次真诚地与白烟沉深谈,才发现自己以前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要不是接近晚膳时间,她还真舍不得回房去。 白烟沉笑着目送韶华的身影离去,才转身面对柱子,“还不出来!” “没想到我这善解人意的小娘子,竟然是个武功高强的女侠客,居然知道我躲在这儿偷听。” 语气中不闻半点惊奇,日落西沉时刻,一向都是他们俩的甜蜜时光,烟沉会知道他躲起来,一点也不稀奇。 窝在丈夫温暖怀中的白烟沉,流露出娇媚的风情,“你听到了多少?” “全部!” “那……听见了,有什么感想?” 言韶奕搂紧怀中的娇躯,“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你不让我处罚韶华,事实证明,你的想法是正确的。” 事实上,他们夫妻俩早知道是谁偷了密函。 原本言部奕相当生气,当下要找韶华质问,却被烟沉拦下来,直说她有办法。 “这就是你的办法?守株待兔?”他邪佞地问。 白烟沉有些好笑地直视他,“妹妹是你的,怎么你比我还不了解她?” “小时候,父亲长年征战沙场,娘一个人又要整理家务、又要一肩担起教养我的重责,所以对韶华,才会补偿性地宠了些。” “我明白!”她点点头,“娘是因为怕韶华误会,认为她只疼你而不疼她,才会尽量什么事都依她。” “只是连累了你。”言罚弈拢了挑白烟沉的乌丝。 白烟沉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正如同你听到我对韶华说的,我并不是在安慰她,我说的是心里的话,我不希望下半生只剩下仇怨!我还要用以后的日子去爱你,去疼惜我们的孩子。” 听见妻子赤裸裸的表白,言韶奕狂喜地拥住她,情不自禁地印上她的红唇。 他热切地需索着,两个人的气息也相混,直到她再也喘不过气为止。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看天边彩霞,浓用蜜意中却疏忽躲在花丛里的一双情恨的眼睛,怨怒地瞪着他们。 “世子,你答应过我的,事成之后要让我回到您身边,但是已经过了那么久,都未见您有行动,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柔腻的嗓音里,夹带着些许怨怼。 原以为世子会对她展露出心疼的表情,怎料他只是淡漠一笑。 “世子?”声音的主人有些讶异,亦有些瑟缩。 “我所说的事成,指的是让白烟沉离开言家,由她来顶偷密函的罪,你,做到了吗?”朱云旗讥讽地一笑。 女子倒抽一口气,“奴婢不知道密函竟是假的,更不知道白烟沉是怎么又回到言家的。”她开始有些紧张,“要不,我马上回去杀了她。” “不准你动她!”朱云旗嘶声大吼。 那女子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了下来。 “我要你再回到言府去,把四府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减地回报,记住,不许伤白烟沉一丝一毫!”语毕,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正在发抖的女人,径自离去。 着素色行装的女子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已无踪。 都是那贱人害的,我不会饶了你的!白烟沉! ☆☆☆ 玉澜堂里,四府的接班人皆聚集在此。 “韶弃哥哥,照你这么说,偷假密函的是韶华和曲倩啰!”岳莲楼说。 她早猜到是她们。 “是的,傍晚时韶华亲口向烟沉认错的。” “那么这件事和八王爷是没有关系了?”任无欢正色地问。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那韶奕哥哥你准备怎么处罚那两个人?”她可是恨得牙痒痒的。 “莲楼,你可真是够毒辣的,韶华好歹也跟你从小玩到大,怎么你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连风落芜尔一笑。 岳莲楼不服气地嘟起嘴,“谁让她们那么过分!害得我未来的小侄子、也许是小侄女不见了——” “莲楼!”任无欢捂住她的嘴,向她使了使眼色。 一哦——哦,对不起嘛厂吐吐小莲舌,岳莲楼偷偷瞧了言韶奕一眼。 “大嫂的身子最近好多了。”连风落兀自倒了杯茶。 茶水溢出的热气弥漫一室,言部奔缓缓吁了口气。 “身子是好了,只是心上那口子可能还要时间疗伤,所以,莲楼你跟烟沉说话得更加小心,别再提那早逝孩子的事了,知道吗?” 岳莲楼重重地点点头,“嗯,我明白!只要是会伤烟沉姐姐的,我绝对不会去做的。” 四个人又继续讨论着关于八王爷的事。 ☆☆☆ 当言韶奔谈完事回到沐风居时已是深夜。 原以为烟沉早睡了,一进屋才发现,她竟然蜷着身子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看来,她是等他等到睡着了。 言韶弃的眉眼间净是温柔,他利落地抱起她走向床。 一落人言韶奔温暖的怀抱,白烟沉下意识地更靠紧他,依赖的行为惹得言韶奔轻笑。 “晤,你回来啦!”一碰到冰冷的棉被,白烟沉立刻就醒了。 “以后我到玉澜堂时,你就别等我了,早早上床睡,别像这样蜷着身子睡在躺椅上,很容易着凉的。” “人家没有你一个人睡不着嘛广她撒娇道。 看她一副孩子气的模样,言韶奔真无法想象她差点就是一个孩子的娘。 “你哦2”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俏鼻。“你们讨论的结果如何?”她强打起精神问。 “你想知道的是什么?韶华的事、还是小王爷的事?”提到小王爷,言韶奕虽然面无表情,但白烟沉仍在他眼中看到忌妒。 不可否认的,她是有些窃喜。 “当然是韶华的事。至于小王爷嘛——”她故意停顿一下,瞧言韶奕脸色变了,才接着说:“不可改变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见言韶奔的脸色更臭了,白烟沉赶紧补充道:“但我个人的恩情不比全国人民的福祉,如果他真做出什么危害社稷的事,我是不会干涉的!” 言韶奕深邃的眼凝视着她,轻叹口气,“真不明白,朱云旗怎么没爱上你?”“事实上,他表白过好多次了。”她老实地说。 “什么!”那该死的朱云旗,居然敢向他的女人表白! “可我从来没有动过心呀!” “那是因为你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小王爷。” “那又怎样?”白烟沉柔声地问。 “也许你当时是碍于身份不明,才不敢接受他的。” 这些话其实已埋在他心里多时,只是他不敢问。也不能问,因为他怕结论会令他心碎。 白烟沉却没有他预想中的大怒,她反倒舒了眉头。 “我还在想,你要到何时才会问呢!” “烟沉?”真是奇怪的反应。 白烟沉依旧窝在他怀中,“曾经我多次考虑过接受他。”感受到他身子的僵直,她坐起身来,两眼直视着他的,“但是,每当我想答应他时,一道颀硕、霸气的身影,自然而然就会跃进我的脑海,使我明白,世子并不是我依恋的人,我不该为了报恩就拿自己的终生相抵。他永远是我的思人,却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夫君,不管他是不是世子广言韶奕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就这么简单地被她收服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想拿韶华怎么办?”她懒懒地打个呵欠。 “还能怎么办?你都原谅她,而她也知道错了,就算了吧!” “哦!”白烟沉的声音变小了。“烟沉?” “嗯?”声音又更小了。 “既然你醒了,那我们……”软玉温香在抱,惹得他心猿意马。 咦?怎么没回句话? 言韶奔低头一看——这小妮子居然呼呼大睡了。 “烟沉!”他低吼,盼望她会被吵醒。 “嗯?”她反倒翻过身去,继续做她的甜梦。 这下好了!她得到满意的答案,安安稳稳地人眠了。 而他呢?可能需要去冲冲冷水。 ☆☆☆ 自从言韶华坦白认罪之后,白烟沉也就更忙了。 因为言韶华几乎天天缠着她,就像发现宝藏的小孩。最不满的,大概就是言韶奕了。因为他和白烟沉的独处时间更少了。 “大嫂,我新绣了一幅松梅图,想请你帮我瞧瞧好吗?”言韶华亲眼地拉着白烟沉的手。 “那有什么问题。”白烟沉马上就答应。 “太好了,我马上去拿。”她马上转身就要回房。 “韶华,等等!”白烟沉突然喊住她。 “怎么了?大嫂。” 白烟沉芙颊一红,支吾说道:“等会儿,你大哥会来…… 言韶华这才会意过来,“哦,那我明天再拿给你看好了。”谁都可以等,她那个大哥可不能等。 “不!这样好了,等会就去玉呜楼的雪湖相见吧,你直接回房去拿绣图,我待会就到。”“真的没关系吗?”言韶华促狭问。 “讨厌!”白烟沉俏脸更加鲜红,拿起手绢作势要打她。 言韶华嘻嘻哈哈地跑了开,留下白烟沉气呼呼的拿她没辙。 ☆☆☆ 为了要安抚言韶奔的心理不平衡,白烟沉可是费了大半天的工夫,甚至于还要主动献吻,才能暂时让言韶奕同意放人。 解决丈夫的问题,白烟沉马上直奔玉呜楼。 玉鸣楼是言韶华的居所,而雪湖则在玉鸣楼旁。 雪湖并非真正的湖,它只是个人工池,月光照在池面时,池面上反射出的光,就如同雪一般,所以命名为雪湖。当白烟沉赶到时,发现韶华还没到,便独b一人在湖边散步,利用短暂的空闲,好好欣赏美景。 言韶华远远地就瞧见白烟沉,她看了一眼手上的绣巾,满心欢喜。 她心想着,大嫂一定会喜欢这幅松梅图的,而她就要把这绣巾送给大嫂。 正想抬头唤白烟沉,一幕可怕的景象骇住了她。 一道黑影竟悄悄地接近白烟沉的背后,伸出双手想推白烟沉下水。 “大嫂!”言韶华使出吃奶的力气喊道。 白烟沉听见韶华的呼唤,笑着转过头,却见到一张熟悉的脸狰狞地露出冷笑,推了她一把。 “不要!大嫂!” 言韶华拼命地跑,她只知道自己要救大嫂,手上的绣巾早在情急下丢了。 等到她赶至湖畔时,早已不见白烟沉的身影,却让她看到呆坐在一旁的曲倩。 “你,是你!曲倩,你会付出代价的!”言韶华对着她怒斥。 “不!不是我!”曲倩只是盯着湖水愣愣地说。 “救命呀!救救大嫂呀!”言韶华着急地喊道。 言韶奕听到韶华的呼喊,马上赶到雪湖旁,看到的正是这般景象。 “韶华,你大嫂呢?”他着急地揪着韶华的臂膀问。 言韶华唇瓣张合,就是说不出一句话,用颤抖的手指着雪湖。 言韶弈二话不说地马上跳入湖中。 天啊!烟沉,你绝对不能有事! 等到岳莲楼他们赶到时,言韶弈也救起了奄奄一息的白烟沉。 ☆☆☆ 这是哪里呢? 白烟沉抱着冰冷的身子,好奇地朝四周张望。环绕着她的全都是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她怎么会在这儿?这里好冷哦! “烟沉——” 咦,好熟悉的声音喔。 “烟沉——” 是韶弈!韶奔,我在这儿,救救我!她扯着喉咙大喊,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烟沉,求你醒过来,我不能没有你呀!”竟粗嘎难听。 “先别开口,风落说你挣扎时喝太多不干净的水,又呛到鼻子,加上你三天没喝水了,当然喉咙会干涩。” 他马上倒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看着她慢慢地把水喝下去。 直到她把水喝完,顺了顺气,言部奔才忘情地抱紧她。 “好久不见,言少夫人。”他哽咽地轻唤。 “你也是,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又恢复成原先的圆润。 “烟沉姐姐?” 岳莲楼手捧着药盅,原本愁容满面的睑,在看到白烟沉醒来时,先是不信,再是欣喜。 “大嫂!”跟在岳莲楼背后的言韶华,与岳理楼有着同样的表情。 她们俩一同冲到白烟沉榻前。 “大嫂你没事吧?” “烟沉姐姐,你还好吧?”两个人又七嘴八舌地抢着问。 “我很好,”让你们担心了。”白烟沉扬起微笑。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侯2”任无欢和连风落、吉老夫人也一起到了。 “好媳妇啊,你可醒了广言老夫人眼角含着泪光。 白烟沉觉得鼻头一酸,拼了命地找出口。 赫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一道光,她缓缓地往那儿移动…… ☆☆☆ “烟沉。”一张憔悴却又不失俊秀的脸庞,轻轻地磨蹭着白烟沉苍白的脸。三天了。自他救起烟沉已经三天了,虽然经过急救,保住性命,但她却一直没有醒来。 连风落告诉他,烟沉经过上次跳湖自杀事件后,对水自然产生害怕与排斥,加上流产后的调养又没做好,所以身子太过虚弱,用的药根本吸收不了,才会造成昏迷。 “烟沉,你说过的,要用你的下半生来爱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食言?你这样子,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他绝望地说。 “如果你就这样撒手而去,我会恨你的!不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要找到你,让你不得安宁。”言韶奔低嘎地威胁着。突然,他看见白烟沉的手指动了动。 “烟沉。”他开心地握住她的手。 如扇子般的长睫也动了动,她终于缓缓地睁开双眼。 “韶奕……”她艰涩地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 媳妇昏迷,对她来说已是打击,连儿子也跟着不吃不喝,更是让她担心。 白烟沉连忙在言韶奕的帮忙下起身。 “都是媳妇的错,让娘如此担忧。”她饱含歉意地握住言老夫人的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她而言,白烟沉就如同她另一个女儿。 “大嫂,你没事太好了,那曲倩是罪有应得。”岳莲楼高兴地说。 “曲倩?”白烟沉不解地问。见岳莲楼和言韶华同时点头,她就更不懂了,“关曲姑娘什么事?” 她的话引起言韶奕的注意,“你被推落雪湖,韶华赶到时,只见到曲倩在场,难道推你下水的不是她?” “不!不是她呀!”她连忙摇头,“推我下水的,是曲姑娘的侍女——香阁。” ☆☆☆ 玉澜堂里又是一阵热烈的讨论。 “那么,凶手确定是香阁了?”任无欢说道。 “烟沉亲眼看到的,不会有错。” “喂!会不会是曲倩指使她做的?”岳莲楼猜想着。 因为她怎么想也想不通,香阁只是名侍女,哪会和烟沉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何况,烟沉姐姐待任何人都好,对下人们更是和气,香阁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想来想去,就曲倩最有可能! “不管是曲倩或是她自己,反正现在两个人都不见了。”言韶奕表憎严肃地说。 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怕被牵连,曲倩趁着众人忙成一团时早跑了。 至于香阁,老早就不见人影。 “你有何打算?”连风落神情淡漠地问。 言韶奕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对于伤害他心所爱的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向来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何况她们今天伤害的是他爱如自己生命的人。他已经向白阳城里不论是商号、餐馆,甚至是妓院发出通碟,一律不许收留曲倩和香阁,否则就是和言府作对。 数十年来,白阳城里的居民和言家可说是和平相处,就连当地的官府也敬言府三分。 这次他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无疑是要把曲倩赶出白阳城。 事实上,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要不是烟沉苦苦哀求,他可能还会采取更激烈的报复手段。 “看来她们惨了。”岳莲楼露出甜甜的笑。 “你哟,真是最毒妇人心!”任无欢宠溺地捏下她的鼻子。 “哼!”岳莲楼对他吐了吐粉舌。四个人相视而笑。 “对了,殿下那儿怎么样?”言韶奕向连风落问道。 连风落依旧是面无表情,嘴角露出不可捉摸的一笑。 “这一两天就会到了。” “暂时别让烟沉知道,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没问题!”三个人同时回答。 ☆☆☆ 轻风徐徐,吹过丛丛翠竹,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烟沉百般无聊地待在沐风居里,芙蓉般的娇容上满是无奈。 因为她快被满桌的补品给淹没了。 一会儿是吉老夫人送来的,一会儿又是霜清和霜冷端来的,说是什么温中去寒的药方。照这样下去,她铁定会被补成大肥婆。 ‘小姐,你怎么又没喝?”霜冷一进门,瞧见一桌的汤药都没喝,生气地叉起腰。 “饶了我吧,再这样下去,我会肥死的。”她求饶道。 “不行!老夫人说你身子太差,一定得多补补元气,这样才容易受孕。” “唉,我觉得我就像母猪一样。”她认命地喝了一口参汤。 “姐姐!” 一声呼唤震得她连忙转身。那是她日夜思念的声音啊! “萝儿?” “姐姐!”白烟萝跑到她面前,紧紧地拥住她。 白烟沉含泪地望着她,“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她感激地看了随后走进的言韶奔一眼。 “我想给你个惊喜,才没告诉你。”他笑着说。 “姐姐,我好想你、”白烟萝哽咽地说。 “我也一样!”她轻抚着妹妹的发,“你怎么瘦了?”她仔细地看看烟萝,发现她变瘦了,也变漂亮了。 “她虽然人在宫中,心却日夜地思念你,不论我怎么补也补不胖。”云截在一旁说道。 “别说了。”白烟萝害羞地说。 看着妹妹的小女人姿态,白烟沉了然于心。 她正色地对云截说:“我只有一个妹妹。” 云截闻言,也一改以往的轻浮态度说:“我用我的性命发誓,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将我最最宝贝的妹妹托付予你。”白烟沉真诚地说。 “姐,你在胡说什么?人家还没答应呢!”白烟萝嘴硬地说。 言韶奔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对云截戏谑地说:“看来,你这个准妹夫要多加点油啰。” “姐夫!”她娇瞪言韶奕一眼,惹得满堂哄堂大笑。 ☆☆☆ 这个晚上,大厅里热闹非凡,每个人的心里都被幸福给填满了。 餐后,所有的女眷全挤到沐风居去,而他们几个男人只好在玉澜堂小叙。“这样看来,八王爷仍然不死心啰?” “没错!据我京里的密报看来,他仍旧在暗中招兵买马。”云截苦恼地喝了杯酒。 自古以来,宫廷的阋墙就不曾断过,只是他没想到,这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言韶奕为他再斟上一杯。 “八王爷的种种作为,已经危害到人民社稷了,你该不会心软吧?” 任无欢说的是实话,往往发生政变,受苦难的是人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原本不想动于戈,但如今是不可能了。” 在一旁久久未语的连风落,倏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坐在桌沿的三个人对望一眼,他们明白风落又想起了家仇。 江南四府中,除了岳家和他们言家之外,其余的连府和任家,都背负着血海深仇。 也因此,任无欢才会与岳莲楼只保持着若有似无的感情,而连风落更是对情感拒而远之。 连家的仇恨,是凡人无法想象的,就算是当今天子,也没办法替他报仇,那可不是两个人的仇,更不是两户人家的恨,而是国与国的争战。 四个人只能各怀着心事,思考各自的问题。 ☆☆☆ “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老夫急召你好几次,你都当成耳边风吗?”八王爷愤恨地斥责。对于这个儿子,他有太多太多的没把握。 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朱云旗,悠闲地喝着茶,不凡的俊颜上看不出任何心思。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看见他这副不在意的样子,八王爷更是心里一把火,气得他拍桌子怒骂。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朱云旗恍若未闻,冷漠地看着手上田杯里冉冉上升的热气。 “我不是要你替我杀了言韶奕,还有朱云截的吗?怎么你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要解决了言韶奔,那么回府也等于群龙无首,现任皇帝更是顿失左右手,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有达成。朱云旗双眉凝敛,嘴角抿起,“不用你说,言韶奕的命,我一定会取!” “那云截呢?我的密探说他又来到江南了。”这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朱云旗拿起瓷杯,嗅着芳香甘醇的茶香,慵懒的态度和他眼里的肃杀之气成了反比。 第九章 为了不给叛党有联合的机会,云截和言部奔等人商量考虑下,决定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死伤。 于是他们兵分多路,先由云截回京城,卸去八王爷身边大将的兵权,再命令他们告老还乡,以减低人王爷的战力。 另一方面,由言韶奕、连风落、任无欢三人各自带齐人马,分别歼灭八王爷的练兵场,在运筹帷幄的战略下,叛军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八王爷眼见大势已去,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了。 云截看在先皇分上,只是撤去他的王爷身份,将他贬为庶民,今生今世永不得再进宫。 八王爷走进昔日曾是百官阿谀奉承、门庭若市,今日却是门可罗雀的院落里。 如今他不再是赫赫有名的八王爷,当然也就不值得众人逢迎了。 大厅的桌上仍然摆放他平常最再欢的龙玉杯。 那龙玉杯是先皇赐予他的,曾经他以为这是父王决定要将帝位传给他的信物,只可惜是他妄想了。 “不——”他用手拍掉龙玉杯,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龙玉杯应声而破。 他实在不甘心呀! “这不是我该得到的后果,坐在龙椅上的应该是我,接受百官朝拜的该是我,不是他!” 他声嘶力竭地叫喊,想把心中的不平一次发泄出来。 朱云旗这时才缓缓地从龙凤插屏后走出来,一身白纱罗绢袍衫,泰然的神情,找不到一丝被贬的难过神情。 一见到朱云旗,八王爷马上冲过去扯住他的衣袖,“什么都没有了!”他神情涣散地说:“我什么都没有了。” 朱云旗冷漠地看他一眼,手轻轻一挥,瞬间两人拉开约有五步之遥。 八王爷因为这突然的动作,一个踉跄不稳,差点跌在地上。 朱云旗嘲讽地嗤笑一声,“对你而言,失去王位就是失去一切?” 八王爷一愣! 儿子的话令他不解,霎时,他觉得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突然他想到,“对了!我还有你,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不对?”他突然有些惊慌。 人总是要等到失去所有,才会想到去珍惜身边的一切。 朱云旗盯住这个他所谓的亲生父亲,俊逸的脸勾出一道笑痕,慢条斯理地道:“不。我不会丢下你,我早就替你准备了飞絮山庄养老。” “好,我马上去整理整理,这就和你去飞絮山庄。”除去高贵的身份,他也不过是个老人。 朱云旗只是森冷地道:“不用了,山庄里什么都有。” “好吧,那我们走吧广 “不是我们,是你去!” 八王爷愕然,“难道你不和我住一起?”养儿防老,不是吗? “一会儿驼老会来接你,你仍然可以在我为你打造的皇宫里,当你最喜欢的皇帝。” “不!你是我的儿子不是吗?你怎么可以丢下自己的父亲?”八王爷不信地瞪着他。 朱云旗却好像听到好笑的话般,讽刺地轻笑,“你既然可以将一个七岁的孩子丢给别人不闻不问,我又为何不能丢下你?” “我……我那是……我也是为了你好。”八王爷支支吾吾地说。 “是为了你自己好吧!你不甘心失去帝位,所以要我为你夺得,不惜牺牲骨肉亲情,好去达成你可笑的梦。”朱云旗依旧面无表情。 一个原本天真无忧的孩子,被残忍地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遭受别人对他的辱骂。殴打。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靠着乞食的方式,偷偷地跑回王府,可迎接他的,不是爹亲温暖的怀抱,而是又一阵毒打。 那一次,让他彻底地改变,他恨所有的人,包括他的父亲。 他不再是纯真的小男孩,他学习了各名师的武学,更聪明地将其融会贯通;日复一日,他的武功造诣已是无人可比。 “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的狠心,我今天可能只是个纨绔子弟,所以,你放心,你的下半生将是衣食不缺的。” 朱云旗说完,又如鬼魅般的飘然远去。 八王爷整个人虚脱地跌坐在地。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 扫荡叛党的事情,足足使四府忙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有个空档,大伙便决定小聚一番。 以往,大家聚会之所总是选在落月亭,但今日却在玉呜楼。 其实不用大讶异,言韶华自从和白烟沉误会冰释后,常与白烟沉相处,骄纵的个性可收敛多了,也变得温柔许多,当然也就更讨人喜欢。这次在王鸣楼的聚会,还是她主动提的。 除了言家的人,还有任无欢、岳莲楼及连风落,此外还有一个贵客,就是当今天子云截。 经过许多波折,云截相当珍视与烟萝间的感情,从很多小动作都看得出他相当疼惜烟萝。 看见云截与烟萝连袂在雪湖边散步,言韶华轻叹口气。 “为何叹气?”白烟沉在她身后轻问。 言韶华急忙转身,看见她旁边没人,才松口气。 “没什么!”她低下头。 ‘有时候把心事说出来,会比憋在心头要好喔!”白烟沉诚恳地说。 “大嫂,想瞒你些事还真难,怪不得莲楼常说你有透视眼,专看人的心。”言韶华有些埋怨地说。 白烟沉轻笑,并不逼她,只同她一起看着雪湖。 “他们很登对,是不?”沉默了一阵,言韶华开口。 白烟沉无语。因为此刻她说出来的话,一定会伤了韶华。 “你没说,我也明白。一开始我就是个输家,当他只是云公子时我是,到后来,他明示身份后,我就更没资格了。我既没有你的温柔,更没有萝儿的善良天真;没有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吧!”言韶华自嘲道。 “说这是什么话,”白烟沉不表赞同.“没有人天生是赢家,喜欢上一个人,更是没有理由的。萝儿和云截走在一起,你会觉得登对,那是因为他们心中互有所属。韶华,对爱情而言,感觉是很重要的一环,有一天,当你遇上命定中的那个人,你就会明白我的话。” “会吗?我也有那么一天吗?”言韶华眼中出现一丝盼望。 “相信我,一定会有的!”她信誓旦旦地说。 ☆☆☆ “你今天和韶华谈了很多?”言韶奕轻拥爱妻人怀。 “嗯” “那你也该放下心中那块大石了吧?” “你偷听我们讲话?”她停下替他宽衣的手,不谅解地瞅着他。 “知你如我,还需要偷听吗?” “说得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 “如果烟萝嫁人直去,你会不会很寂寞?”除去外衫,两个人一同躺在床上,言韶奕习惯性地挽着她的腰。 白烟沉想了一会儿,“说不寂寞。不想她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真心希望她幸福!” “你有没有想过,云截是个天子,他不可能独宠她一人的,必要时,他还得接受别的国家献给他的女人。”言韶奔语气严肃地说。 一个国家的主人,除了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尊荣外,同样也有不为人知的无奈和牺牲。 “如果有一天,你为了你的事业必须再迎娶另一名女子,否则你将会一文不名,而我又不能接受与别人共同拥有你时,你会怎么做?”白烟沉反问他。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文不名又如何!” “那么,如果皇上真心爱烟萝,他也可以和你一样,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她目光潋滟,满是爱意。 “可是,他是一一” “一国之君” 言韶奔点点头,白烟沉只是微微一笑,“一国之君难道就一定要有三妻四妾?我相信在云截的治理下,我们的国家不会需要和别人联姻以换取和平才对!” 言部奕投降地一笑,“你说得这么有理,我还能说什么。” 闻言,白烟沉娇媚地一笑,惹得言韶弈心头一紧。 他仿佛一辈子都看不够她,她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烟沉!”他低声地呼唤她,鹰眼盛满欲望。 “嗯?”她又开始有点昏昏沉沉了。 言部奕可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让她偷伯睡着,而让自己去冲一个时辰的冷水澡。 他魁伟的身体轻压住白烟沉的娇躯,赤裸裸的情欲盈满眼底。 她悄颜一红,瞌睡虫全跑光了,只见她双回含水,两颊绯似桃红,多引人遐思。 言部奕的眼神转为暗流,亲昵地抓住她的柔荑,转而将她的手轻放在自己肩上。 “不准你再去想别人,现在你只能想我一个。”他用低沉略哑的嗓音,宣誓着他霸气的爱意。 “韶奕……”她只能柔吟出声。 “嘘……” 暖帐内,只有热情与激情交集,已毋需言语。 ☆☆☆ 八王爷的隐忧去除后,江南一带也终于平静,真可谓是天下太平。 所有的人更是对四府佩服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些家中仍有未婚闺女的人家,都希望把自家女儿推销给仍然未娶的三人。 “哎哟,我再也受不了了。”岳莲楼粗鲁地坐在椅子上。 “莲儿,你现在虽然是穿男装,但你毕竟是女人,动作可不能太粗鲁。”白烟沉柔声劝道。 “就是,就是!”坐在一旁的言韶华,正半斤八两地啃着瓜子。 改掉娇蛮的千金个性,她现在是变得可人多了,但是整天跟岳莲楼泡在一起,却硬是被传染了大而化之的性情。 “你们两个都一样。”白烟沉佯怒地说着,“萝儿以后有云截管着,我倒放心,至于你们,我就担心了!” 岳莲楼和言韶华同时杏眼一睁,“我们怎么啦?”倒是合成一气。 “你们要是再这么‘活泼’下去,我可要烦恼你们会没人要了。” “才不会呢广又是同时回答。 言韶华毕竟长时间接受闺训,听到有关自己的终身大事,难免羞红了脸。 而岳莲楼则是老神在在地不在乎,“我才不在乎呢!” “是啊!反正你有任大哥嘛!”言韶华向她眨眨眼,满脸无辜。 “你!”被猜到心事,岳莲楼一改刚才的不在乎模样,红透了脸,作势要追言打韶华。 两个人就这样,笑笑闹闹的,在白烟沉眼里,她认为这就是幸福的声音。 看她们越玩越起劲,白烟沉无奈地摇摇头。 “冰魂。” 一声久违的叫唤,令她吃惊地转回头。 “云旗大哥?”她下意识地望了望韶华、莲楼那边,发现她们早不知玩到哪儿去了,不免松了口气。 “你只身来此,实为不智之举,要是被人撞见……” “你会关心?”他打断她。 白烟沉这才发觉,他眼中的狂肆已不复见,此刻存现的竟是一本正经。 “你何苦这样!”她逸出轻叹:“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i” 朱云旗似乎早猜到她会这么说,“如果我坚持要带你走呢?” 她紧张地倒退一步,“我是韶奔的妻——”“可他却害你去跳湖!” “他向我解释过了,事实上他并没有不相信我。” “哼!事后的推托之辞,你竟也相信?”他咄咄逼人。 “我相信广白烟沉深吸一口气,“我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朱云旗闻言,竟有一瞬间无法言语,下一刻他则仰天一笑。 他可不甘心就此被打倒,“你的命是我救的,就该是我的!”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白烟沉的肩。 她心一惊,拼命地想挣脱。 “救命!救命呀!” 朱云旗毕竟深爱着她,所以舍不得用蛮力,更舍不得伤她。 不远处的言韶华和岳莲楼,一听见白烟沉的呼救,马上飞奔而至。 “朱云旗,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放开我烟沉姐姐!”岳莲楼怒骂道。 上回打仗她被放了鸽子,这会儿被她碰上,可得换她大显身手。 朱云旗脸上浮出一丝冷笑,挑衅地说:“凭你那雕虫小技,怎是我的对手!” 他空出一手点了白烟沉的昏穴,情深款款地将她轻放在一边,毫不紧张地面对岳莲楼。 岳莲楼的致命伤就是容易被激怒,这可是练武之人的大忌。 一经朱云旗激怒,又加上急于救人,她所学的全还给师父了。 朱云旗冷冷一笑,不但轻松地和她对打,甚至还在言语上讥讽她——“四府之一的岳家剑法不过尔尔,真是浪得虚名!”“你!”岳莲楼气得头顶冒烟,乱无章法地一剑刺过去。 朱云旗敷衍地接招,并没有想取她的命。 以他的武功,能与他相抗衡的,恐怕只有言部奕和连风落。 渐渐地,他开始失去耐心,玩心亦失,因为他知道,言韶华一定会去讨救兵。 为求脱身,他开始反守为攻,一招比一招凌厉,岳莲楼一时疏忽,竟被他击中一掌。 “啊!”她吃力地抚住胸口,心急气闷地吐了一口血。 “我无心恋战,亦不希望夺你性命,我要的只有她。”朱云旗抱起昏睡中的白烟沉。 “放……放下她2”岳莲楼强撑起一口气,眼神已有些涣散。 他看她一眼,不再说任何话,抱紧怀中玉人,施展上乘轻功而去。 “烟沉姐——姐!”胸口再次问痛,令岳莲楼落人一阵黑甜的迷雾中…… ☆☆☆ “莲儿?” 嗯?谁啊,别吵! “莲儿!” 到底是谁啊?大吼大叫的扰人清梦。 ‘岳莲楼!你要是再不醒来,小心我揍扁你的屁股。” 哎呀,这可恶的臭男人,居然想欺负本姑娘的小香臀? “你……想都别想!”她勉强睁开双眼,嘶吼道。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由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发出的。 “呃……”她再度出声。 “先别说话,喝口茶润润嗓再说。”任无欢体贴地扶起她,递上一杯温水。 望着冤家反常温柔的举动,岳莲楼呆了一下,她听话地喝口水,下一刻才想到—— “烟沉姐姐!”她抓住一旁的言韶华问:“我昏迷多久了?言大哥有没有去救烟沉姐姐?”她急忙地问。 韶华轻轻地拍拍她的手,“你昏了两天了,我们赶到时你就倒在那儿,吓死我了。” 任无欢将她按回软床,“风落已瞧过你,幸好只是轻伤,所以只留下药方,便同部奔去追朱云旗了。”“哦!”她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些什么,突地瞪大双眼,“大哥和风落去救人,那你待在这干吗?” “你!”任无欢一向传牙俐齿,却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望着被气得满脸通红的任无欢,言韶华突然觉得该帮这可怜的家伙一把。 “莲儿,人家无欢哥哥可是一千个不放心你,才特地留下来陪你的耶!”虽说是帮,也不忘糗他一下。 岳莲楼倒吸一口气,俏脸泛红,芳心亦微微悸动。 ☆☆☆ 月儿盈满,露水凝重,微风吹动树梢,惊动暗夜中的鸟鹊展翅而去。银心手捧铜盆,轻手轻脚地走进一间雅致小房。 望了一眼绣床上的人,她轻叹口气,小心拿起手巾,在盆中轻轻捷洗,再覆上躺在床上人儿的额。 只见那玉雕般的人儿,颊上竟浮现不寻常的赤红。 “小姐。”银心试着叫醒她,但结果仍如以往一般。 十天前,她在飞絮山庄接到少爷的指令,要她赶到这别苑,当她见到冰魂小姐时,开心得不得了,虽然她隐隐感到小姐似乎有些变了。 在飞絮山庄的小姐,笑颜虽然很少,但却不似现在愁绪锁眉。她虽目不识丁,但却看得出,主子是回来了,但却比从前更不快乐。“银心。” “少爷!”她向走进门的朱云旗行个礼。 “小姐的烧还没退?”语气中的怜爱与紧张显而易见。 “嗯。”她担心地摸了摸白烟沉的额头。 三天前小姐就开始高烧不退,少爷是请了大夫来诊治,但是都没有用,每位大夫都说,小姐是心病,要的是心药医。 “药吃了吗?” 银心摇摇头,担心地掉下泪,“喂进去了,她又吐出来。” 朱云旗木然地盯着白烟沉,眸中净是伤痛。 她是用这种方式向他抗议吗?抗议他不择手段地带走她? “你先下去吧。” “是!”银心拿起铜盆,走到门口,忽然似想到什么,赶紧回过头,“少爷,床头有碗药,等凉了要喂小姐喝的。”“我知道了。”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白烟沉。 银心离开了,房间又恢复静寂。 朱云旗端起瓷碗,“我绝不允许你用死来逃避我!” 他喝了一口药,扶起昏迷中的白烟沉,就这样以口就口地强灌她喝。 朱云旗以为这样就能让她不再吐出药,谁知她人虽然失去意识,但身体却已经习惯性地排斥任何药物,不到一会儿,刚灌人胃中的汤药,呕的一声,又被她吐出来。 “冰魂!”冷静如他,无法再忍受她的一再求死。 白烟沉疲累地睁开双眼,高烧使她的双眼显得迷蒙,深锁的愁眉亦未见舒缓。“你终于醒了。”刚毅的脸上,浮现久违的笑容。 “韶弈,你来了,你来带我走了——”她目光迷离,手开始胡乱漫抓。 “我不是言韶奔,你给我看清楚!”他狂乱地揪住她的手,心头又被狠狠划上一刀。 即使命在旦夕、即使发着高烧,她仍念念不忘他。 白烟沉被他抓得有些疼,意识这才有些清醒。 她使出全身的力量,挣脱开他的手,整个人又躺回床上,一句话也没说。 自从她被朱云旗点了昏穴,带到这别苑后,就再也没对他说任何话。 朱云旗被她的淡漠惹火了,“我说过,这别苑在荒山野岭,鲜少有人知道,不像飞絮山庄那么好找,你别奢望言韶奔会来救你,更别想用死来逃避我,否则我会不顾一切血洗江南四府!”他冷言的恐吓非但没让白烟沉害怕,反而换得她轻视的一哼。 “你朱云旗的功夫造诣是高,但四府亦非泛泛之辈,凭你一人之力想灭四府?” 自己夫婿的能力,她相当有把握,更何况她也知道朱云旗不算是太坏,还不至于会使出小人计谋。她之所以拖着一条命,就是相信韶弃一定会来救她。 朱云旗一脸挫败,只能痴望了会儿她绝艳的妹容,然后退出房去。 “韶奔,我在等你呀,怎么你还没来,你再不来,我就再也熬不住了。”一颗晶莹泪珠悄悄地滑落枕边,床上的人儿心酸地呼唤着心爱的人。 ☆☆☆ “风落,你确定烟沉是被朱云旗带到这儿吗?”言韶奕伙同连风落赶了三天两夜的路程,才追踪到这里。 “影子的消息绝对无误,嫂子一定在这别苑之中。”他百分之百确定。 “那还等什么?”赶路的疲惫全没了。 连风落明白此时此刻谁都拦不住他,只能尽责地提醒他:“当心点!朱云旗身边还留有死士,要是被发现,你只管带人走,他们就留给我。”言韶奕感激地点点头,两个人利用黑夜的掩护潜人别苑中。 别苑虽然没有飞絮山庄大,但小房间却特别多,言韶奕费了会工夫—一清查,却一直找不到白烟沉,这令他有些心浮气躁。 正当他想爆发之际,回廊远处的灯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恍然大悟。 朱云旗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知道言韶奕可能会追到这里,所以将白烟沉藏在别苑里最容易被疏忽的地方。要不是那微弱灯光引起他注意,恐怕他会被那简陋的外观给欺骗,以为那只是普遍的下人房。 他向身旁的连风落示意,两人便很有默契地施展轻功溜进小屋。 第十章 “烟沉?” 言韶奕心痛地抚着白烟沉的脸;他无法相信,才分离短短十天,才十天而已,他心爱的烟沉居然憔悴成这样。 乌黑沉亮的秀发,因为久未梳理而显得黯然,紧闭的双眼下方有着明显的黑影,整个人就像瘦了一大圈,虽然无损她的绝尘清灵,但也足够令他心碎。 此刻,他才真正对自己坦白,他是多么害怕会失去她。 “烟沉!”他再次呼唤。 白烟沉听到熟悉的声音,却误以为又是幻觉,所以仍不愿睁开双眼,因为她害怕一睁眼,响应她的又是空无一人,所以她宁可选择紧闭双眼。 一旁的连风落倒是发现她的异处,上前伸手一探白烟沉的额头。 “韶弈,她正发着高烧。” “该死!”朱云旗那个混蛋,居然让她病得这么重。 额上明显的触感,加上那充满焦急的声音,让白烟沉使尽全身力气,勉强张开双眼。 “韶弈,真的是你!”炙热的水气湿润她干涩的眼。 “是我,我来救你了。”天啊,他多气自己,竟延迟这么久才来,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韶奕,依她目前的情形,恐怕不能带走她,否则病情会加重的。” “可是……” “不!”白烟沉挣扎着起身,虚弱的身子频频颤抖,“我的身子不要紧,带我走,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再离开你。”她抓住言韶奔的手苦苦求道。 “放心吧,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他抱起白烟沉纤瘦的身子,那过轻的重量根本不会造成他的负担。 在连风落的帮助下,他们成功地离开别苑,在黑夜的掩护下,往他们事先停在外边的马车移动。 倏然,连风落和言韶弈停下脚步,白烟沉明显感到拥抱她的臂膀一僵,她好奇地抬头一看。 马车前站着一名身穿藏青长袍的男子,俊雅的脸嵌着一双极不搭调的狂邪眼眸。 “放下她。” “云旗大哥,我仍愿意喊你一声大哥,只求你让我走。”白烟沉动之以情,希冀能感动他。 “放下她!”朱云旗不为所动,眼睛直视言韶弈。 连风落见他不可能放手,当机立断地说:“看样子他并不打算放过我们,别再拖延了,快带人走,这里有我。” “不!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言韶弈坚决不肯先走。 他看向白烟沉,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 白烟沉轻拥他,“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的话就像原定心丸,让他不再犹豫,他忍不住亲吻一下她的发鬓以示感谢。 言韶弈轻轻地将她安置在离他最近的树下,还将自己的外袍脱下,体贴地披在她的肩上。 白烟沉对于言韶弈关怀的举动,报以甜蜜一笑,这看在朱云旗眼中,说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他单手一弹指,背后竟跳出三名黑衣人,那正是传闻中的死士。 他们是朱云旗特意挑选的,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对他更是忠心耿耿。 “我再说一遍,只要留下冰魂,我便不杀你们。”只要能留下她,他不惜用任何手段。 “废话少说!”他是不会妥协的。 朱云旗闻言,杀气倏起,运气击出一掌,却被早有准备的言韶奔轻易避开,而他身旁的三人也开始对着连风落,展开相当凌厉的攻势。 逐渐习惯黑夜视线的白烟沉惊觉,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武。 他们正身处于三面皆是断崖之地,惟一的退路已被朱云旗和那三名死士所阻断,加上对地形不熟悉,即使是功夫上乘的言韶弈,亦好几次都差点被朱云旗所伤,而连风落又被缠住,根本帮不了他。两人不分轩轻正缠斗时,一个暗器竟从朱云旗衣袖中射出,抹上毒物的飞针硬生生刺人言韶奔肩头。 “韶奕!”她忘却自身的病痛,直扑向言韶奕。 毒针很快进人血脉中,所以他必须尽快运功,将毒针逼出体外。 而朱云旗的目的正是为此,只要让言韶奔无法动弹,他便能轻易夺回白烟沉。 他的眼神不再是温文儒雅,而是令人害怕的毛骨悚然,熠熠的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些奇异的兴奋,“冰魂,过来。”他向白烟沉伸手。“不!”她含泪地摇头,生与死,她都要在他身边。 “朱云旗,你这卑鄙小人,居然暗箭伤人。”言部奔额际冒出冷汗,因为排毒的关系,他根本不能移动。 “哼,我说过,为了留下冰魂,我会不择手段。”他向前再跨一步,伸向白烟沉的手依旧。 白烟沉用手背抹去泪水,她知道此时此刻,只有她能保护言韶奔,“好2只要你放过他们两个,我就跟你走。” “不!”言部弈紧握住她泛冷的柔荑,“你不能跟他走,除非你是爱他的,否则我绝不许你跟他走。” 言韶弈的坚定,让白烟沉犹豫不前,却也因而惹怒朱云旗。他得不到的,也不允许别人得到。 他决定要在白烟沉面前亲手杀了言韶奕,他举起衣袖再度发出另一支毒针,这一次不再对准肩膀,而是言韶奕的咽喉。 白烟沉一见朱云旗动手,没有迟疑地用身子挡在言韶奔面前,而言韶奕在情急之下,又反身扑向白烟沉。 银针是躲过了,可言韶奕却因全身内力逆转,一时目眩竟跌落身后的悬崖。 “韶奕——”眼见他落崖,心神俱裂的她竟也二话不说,跟着跳下万丈深渊。 朱云旗虽然反应极快地想上前拉住她,却依旧晚了一步,望着暗黑的山谷,及手中那块从白烟沉手臂上扯下的衣料,他的眼神顿时变得茫然…… ☆☆☆ 明亮的月色,照亮蒙蒙水湮弥漫的湖面,仔细一瞧,竟有一貌似天人的女子独自在湖边掬水。 即使她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即使那原该是雪白的缎面衣裳,早已经破旧不堪,却依旧无损她的清灵雅秀,反倒增添一丝楚楚可怜。 她轻轻拧干手上的方巾,小心翼翼地往隐密的草丛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四处张望。 走着走着,她走进一处石洞,里头竟是又宽又广,而且没有一般山洞的潮湿。 一旁只用干草铺成的简陋床上,躺着的竟是那日跌下山谷的言部奔。 原来,那美人就是白烟沉,三天前她随着言韶奔跳下断崖,却意外跌人这崖下的湖水,醒来后,她已经和言韶奔躺在湖边了。 她虽然仍感不适,但高烧却莫名地退了,可言韶奔就没那么幸运。 他因为被毒液侵人体内,没有及时退出,整个人陷人昏迷,连着三天都发着高烧。白烟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移到这个石洞内,还不眠不休地看护他,才不至于让他的伤势更加恶化。 烧是好不容易退了,但人却未见清醒,这让白烟沉忍不住又担心起来。 “韶奕,你快回来,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一颗晶莹泪珠沿过她的玉颊,滴落在言韶奔的额上,竟让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韶弈!”白烟沉欢天喜地的轻轻摇晃他。 三天下来,他除了没意识的吃语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反应。 “烟……烟沉。”睁开酸涩的眼,映人眼中的,正是白烟沉担忧的模样。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要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连日来的不安,终于因他的苏醒而消失。 握住她暖香的手,言韶弈第一次感到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掉下一滴眼泪。”他用另一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白烟沉破涕为笑,小心地扶起他靠着石墙而坐。 “好使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跟着我跳。”在听完白烟沉诉说自己如何随他跳崖,如何找到这山洞,又是怎样地照顾他之后,除了感动之外,他还有一点生气。 白烟沉的粉唇逸出浅笑,“跟着你跳,我一点也没有后悔过。” ‘你难道不怕死?”夫妻就如同林鸟不是吗? 她仍是坚定地说:“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询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安心井中水。” “烟沉……”他从来不知道她这么爱自己,甚至可以为他殉情,毕竟他们没有所谓的海警山盟过。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更不要什么山盟海誓,我只要你,只要一份像醇酒般越沉越香的爱,就如同我的爹娘一样,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拆散他们。” 言韶奔无语。他只知道,心头有股暖意直冒出来,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原来,爱——是可以超越生与死的。 ☆☆☆ 自从言韶奕醒后,在白烟沉细心照顾下,身体也逐渐康复,银针的毒也让他运气排掉了。 他们一恢复体力,便开始寻找出路,只可惜,怎么走都走不出山谷。 “韶奕,这里有条小径,或许是通到外面的。”白烟沉兴奋地向一旁的言韶奕挥手。 言部奕走近一瞧,遗憾地摇摇头,“这条路我们前天走过了,是条死路。” 这些天他们到处都试过了,就是没法子离开这里。 “韶弈,不如你别管我了,以你的轻功,应该有可能爬上去的。”她绝望地看着平静的湖水,内心其实很是挣扎。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一个人自己离开这里!”他眯着眼怒斥。 “可是……我们能试的都试过了,就是没有出路,这里四面都是崖壁,你带着我根本无法翻越;要不,你先上去,再想办法找人来救我。”白烟沉突发奇想,她相信连风落他们应该会在崖上等的。 “别再说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是不会与你分开的,要走就两个人走,否则,我宁愿陪你在这山谷过一辈子。 白烟沉其实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虽然表面上很坚强,事实上,她是有些害怕的,她怕韶奕真的会一个人先走,独留下她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小山谷中。 “你真的不后悔?”她不确定地再次询问。 “有什么好后悔的,这山谷是越看越美丽,能在这生活多惬意,更何况还有你在我身边,夫复何求?我既不用担心国家大事,亦不用烦恼会不会又有另一个朱云旗来抢你,与你双双老死在这,我一点也不会后侮。” 白烟沉闻育,忘形地拥抱着他。 虽然她说过不要什么海警山盟,但她毕竟是女人,好听的话是不嫌少的.言韶奔的话.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却已足够令她感动不已。 一双雁鸟飞过湖面,清风淡淡拂来,吹在这对有情人脸上,就像在替他们相互传达爱意。 ☆☆☆ 岳莲楼一行人,在接到言韶奕和白烟沉落崖的消息,全都赶到崖边。 “怎样?有没有消息?”她焦急地询问走进小屋的任无欢和连风落。 当初租下这小屋,是怕言韶奕或白烟沉要是受了伤,可以有个疗伤之处,未料他们光找人就花费许多时日,这里倒成为他们遮风避雨的地方。 “到底是怎么了,又不说!”岳莲楼差点为之气绝,其实一见他们进门时的脸色,她大概也猜到了,一定又是无功而返。 连风落径自倒杯水喝,不将岳莲楼的怒气放在眼里。 “这附近的人家都称那崖为绝命谷,终日云雾围绕,根本见不到底,有多深没人知晓,好几次我和风落试着攀爬都不行。” “朱云旗那混蛋!说有多爱烟沉姐姐,一出事跑得比谁都快。”岳莲楼一想到他就生气。 “或许他是看开了。”一直闷不吭声的连风落终于开口。 “看开?有什么好让他看开的?要真是他看开了,就应该帮忙想法子救人。” “风落说得没错。”任无欢赞同他的说法。 谁能和韶弈争烟沉心里的地位?为了部奔,她甚至愿意跳崖,同他共赴黄泉,朱云旗再笨,也不会看不出来。 那天晚上,他和莲楼赶到时,韶奕和烟沉已经掉下悬崖,只见他留着手上的一片白绸失神,随后便带着那三名死士不发一语地离开。 接连几天,他都没有再出现过,据风落的影子所调查的,从那天晚上起,别苑或是飞絮山庄,都没有再出现他的行踪,他认为,朱云棋可能是离开了。 岳莲楼才不想知道朱云旗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想知道怎样才能救出韶弈和烟沉姐姐。 “如果明天还没消息,我才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想办法下自去找人。”她再也不要一个人呆呆地在小屋等消息了。 ☆☆☆ 婉转悦耳的瑶琴声在峡谷间回荡,春花被微风吹起,杨柳则轻抚着湖面。 一曲奏毕。弹琴人身畔响起掌声,引得伊人羞怯一笑。 “真没想到这荒地野谷的,居然会有此上等瑶琴”他难免觉得奇异。 前日他们在石洞内打扫,竟然在角落发现一个布包,打开一瞧,居然是具瑶琴。 白烟沉惊喜之余,轻拨了下琴弦,未料清韵绕梁,使她如获至宝。 “幸好有这琴音陪伴我们,否则闲日无聊,你我如何打发时间。” 他闻言,邪光乍现眼底,他肆无忌惮地扫视她曼妙的身躯,“谁说的,我们打发时间的方式可多了。” 白烟沉乍听见他赤裸的暗示,脸皮薄的她,霎时羞涩地红了脸,就连那雪白的脖子也都染红,让言韶奔看了忍不住呻吟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上次的毒设清干净?”她紧张地抚摸言韶奔全身,殊不知这单纯的举动,竟惹得他更是欲火焚身。 “烟……烟沉!”他抓住她上卞移动的手,受不住地飘出汗来。他这小妻子总是能轻易地引起他的欲望,却又不自知,既然点火,那就要负责灭火。 他一把抱起白烟沉,快速地往石洞里走去…… 白烟沉哪会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能亲呢地窝在他怀中,任由他抱进山洞,突然—— “韶弈,你看!”她张大眼,推了推言韶奕的胸膛,示意他看向石洞旁的一角。 言部奔撇撇嘴。他知道,到手的天鹅肉就这样飞了。 他深吸口气,压下那熊熊欲火,看向白烟沉所指之处。 “我们进出这石洞多日,怎么从未见过有这条小径?”仔细一看,小径人口原先是被一块大石所遮。 白烟沉伸手摸了摸大石,眼睛一亮,“是师父!韶弈,这是个机关,设置此关的是我师父。”她指了指石上的刻痕。 “你师父?” “嗯,你还记得吗?我说过的,我爹曾央求‘神绣’夏经秋教我刺绣吗?”白烟沉点点头,兴奋不已。 言韶奕也抚触着刻痕,才发现这不是用刀或用剑雕凿而成,而是用针刻的。 “你又如何证明这是你师父所设?” “凭这标记。”她再度摸了摸记号,眼中满是思念,“师父她所绣的每件作品,都会在一角刺上这凤尾印记。” 言韶奔恍然大悟,“原来石洞的瑶琴是钥匙,移动它便可打开此石。”所以他们从未发现这条密道。 “一定是这样的2师父不但绣艺超绝,其实她也精通五术,可能是她算出我有此劫,所以事先做好安排。”言韶奕不禁佩服起这位世外高人,竟能未卜先知,无怪乎她会自视非凡,不收一名徒弟;要不是烟沉的爹有思于她,恐怕连蕙质兰心的烟沉,她都不看在眼里。 带着瑶琴,言韶奕牵着白烟沉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人密道内,离开这人称有去无回的“死亡之谷”。 ☆☆☆ 岳莲楼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跟着要爬下断崖找人,却也因而吃足苦头。 “喂、喂——死无欢!你想摔死我吗?”悬在半山腰的岳莲楼对着下方的任无欢吼道。 “早跟你说过,这个悬崖深不见底j非常危险,是你自己硬要跟的,怪谁?”自己轻功烂,连累了他和风落要陪她用爬的,还敢对他大声。 “呀——”岳莲楼气得忘记抓紧崖壁,脚一滑直往下坠,好在任无欢手脚快,一把抓住她。 “这样太危险了,先上去再说!” 连风落说完,同任无欢一人一手,抓着岳莲楼的手往上一蹬,不一会儿,人已经平安地站在崖上。 “呼!真是吓死我了。”岳莲楼拍拍胸脯,虽然有些脚软,但更多的是兴奋。 “总有一天,你的小命会被你自己玩掉。”任无欢是气得牙痒痒的。 连风落则静默地看向断崖,如果依这样的速度,恐怕永远到不了崖下。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石块崩落的敲击声,引起他们三人的注意。 “咳咳……” “怎么样?有没有事?”浑厚的嗓音中净是关怀。 “我没事的,韶弈。” 韶弈?岳莲楼努力地听,如果她没听错,这个喊着韶弈的声音,好像是烟沉姐姐哦。 烟尘散去,原先的石壁变成一个窟窿,里面是一对璧人。 “大哥!烟沉姐姐!”岳莲搂先是吃惊,后是又吼又叫赶紧过去抱住他们。 “莲儿别抱了,会弄脏你衣服的。”白烟沉拉开兴奋的岳莲楼,生怕自己身上的灰尘会沾染到她。 “真的是你们?我没在做梦吧?”岳莲楼使劲地揉着双眼。 “别揉了,真的是我们。”言韶奕笑吟吟地说。 ‘你们怎么从这里出来?不是说掉下断崖吗?我——”岳莲楼一大堆的问题被任无欢打断。 “别着急,他们肯定是说来话长,先让他们回小屋换件衣裳,休息、休息再说。” 岳莲楼这才有些不太甘愿地点头放手,然后几人爬上崖顶。一到崖顶,岳链搂立即一手拉着白烟沉,一手揽着言韶奕,一路上仍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 稍作调息后,强壮的言韶奕马上就恢复体力,至于白烟沉的体质原就较弱,加上前些日子为了照顾他,因而更显虚弱。虽然出了谷让她心情大大地放松,精神也好多了,但心疼娇妻的言韶奕仍强迫她得好好休息。 “大嫂如何?” “人一放松,绷紧的情绪顿时消失,一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一提到烟沉,他那严肃的线条马上软化。 “可真难为她了,一个纤弱女子待在那种陌生的地方,要照顾自己都难了,还得照顾受伤的你。”任无欢不得不佩服白烟沉的韧性。 连风落亦有同感地点头,“我把过她的脉,只是虚弱了些,没什么大碍,回家后,只需稍作温补即可。”有带大夫就是方便。 “既然你们都安然无事,那我们也该赶回白阳城,老夫人和大家肯定急死了。”任元欢提醒道。 隔天一早,他们便收拾行装,不敢耽搁,直奔回白阳言府。 果然如任无欢所料,言韶奕和白烟沉的平安归来,让言老夫人和言韶华哭得稀里哗啦的,而随后赶来的白烟萝,更是挺个肚子,在云截小心翼翼地搀扶下,一进门就抱住白烟沉,同样哭成泪人儿。 全部的女眷全哭成一团,可就累惨了身旁的几个大男人,他们忙碌地安慰她们,只有连风落像个无事人,径自泡着茶喝。 ☆☆☆ 是夜。 白烟沉坐在精致的绣墩上,梳理着乌亮的秀发,刚洗完澡的身子散发出淡淡的馨香。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人神。”言韶弈也刚沐浴完,身上仅着单衣,他熟悉地接过发梳,整理起她的秀发。 这习惯是在死亡谷的那段时间养成的,他做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还挺顺手的。 “没什么,只是想起你在石洞里说的话,一想到你为了我竟可以抛弃一切,当时我简直乐昏了头。现在才觉得自己太不该了,娘就只有你这么个儿子,她待我就像亲女儿一样,而我居然自私地想将你霸在身边,甚至让你陪我双双老死在死亡谷……”她实在难以想象,如果他们没回来,娘会有多难过。 “傻烟沉。”他扳过白烟沉纤细的身子,眼中满是爱怜,“娘她还有风落、无欢、莲楼,还有皇上呀,他们都会替我照顾、孝顺她老人家的。” “可他们毕竟都不是娘的亲儿子嘛。’”她嘟起嘴。她就是不能原谅自己,怎么会有那么邪恶的念头。 “所以啰,上天是公平的,它选择了让我们一起回来,因为它知道娘不能没有我,而我不能没有你,也顺便惩罚你,要你一辈子赎罪。”他坏坏地挑起一眉,不正经地说。 “讨厌!人家跟你说正经的耶,你还油腔滑调的。”她激了一下言韶奕的胸膛,至于刚才的多愁善感,早就被言韶奕赶跑了。 “我也是正经的。”言韶奔调笑的脸变得严肃,他执起白烟沉的小手,轻轻一吻,“烟沉,曾经我以为这辈子我不会有爱情,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它。现在才惊觉,原来那是我不懂得爱情。在这方面我就像个果子,白痴得不知珍惜,也像个小娃娃还在学走路,所以我才会常跌倒。幸好一切都没太迟,我要告诉你,我爱你!从今后,我将要学着更爱你!” 言韶弈的深情款款大表白,着实令白烟沉一时有些呆愕。 “你爱我?”她重复他的话。 “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他紧拥她在怀中。 他爱她!她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虽然她是那么爱他—— “哦,我爱你!我也爱你。”原来自己也未曾说过爱他不是吗?“我们俩都是呆子,是白痴!从今天起,我也要学习如何更爱你!”虽然眼中泛着泪,但嘴角却噙着笑。 “早知道说爱你,能得到你的拥抱的话,我一定说上千百万次。”他拭去她的泪。 “讨厌!”她破涕为笑,满脸布满红霞。 “你知道吗?每一次你一说讨厌,我就想对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白烟沉满脸问号,不解地问。 “就是……” 接下来的事,用说是不会清楚的,所以他直接用做的。 ☆☆☆ 沐风居里。白烟沉小心翼翼地缝着一件小巧的婴儿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不是要你别做了吗?”言部奔一进门,就见到大腹便便的爱妻又忍不住做起活来,他一脸不高兴地说。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在言韶弃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来,“闲着无聊嘛,外面的手工我又不喜欢,反正我有空才做,不会累着的。” “拗不过你,做完这件小衫就不许你做了。”他就是无法狠下心来对她说不。 “那可不行!”白烟沉无辜地睁大双眼。 “为什么?”他可已让步了。 “我已经答应萝儿,要替她的小云绣件褙子、要替韶华绣条手绢、还有替——”她扳着手指数道。 “够了、够了!”言韶奕眯起漂亮的眸子,微怒地说:“宫中有的是御用绣工,要什么褙子叫她们绣就好了,干吗要你绣?” “没法子呀,萝儿就是喜欢我绣的嘛。” “那韶华呢?她不是只用锦织坊的吗?”他一脸寒霜地质问。 白烟萝自从嫁进宫中,受到云截的万般宠爱,她还替皇室生下皇子云轩,褙子就是绣给他的。 至于韶华,自从她上回生日,白烟沉做了一件紫纱白衫送给她后,她就再也没上过锦织坊。 “别那么小气嘛。”她又好笑又窝心地抚平他的领口。自从她怀有身孕后,韶奔对她更温柔了,但也变得有些大惊小怪,就连看账的小事也不给做,真是累惨了天福叔。 “姐姐!”一抹嫩绿色身影冲进沐风居。 “怎么都当娘了,还老是这么蹦蹦跳跳的。”白烟沉嘴上挑剔,但眼神和动作却是轻柔、关爱的。 “人家好想你嘛。”她可是千辛万苦才让云截不甘不愿地放她回来。 “我看啊,你是回来看你姐姐有役有帮你绣褙子吧!”言韶奕冷笑地戳破她的目的。 白烟萝心虚地低下头,目光闪烁地说:“才没呢!”好吧!这也是她回来的另一个目的啦。 白烟沉好脾气地一笑,看着人称“冷君子”的夫婿,孩子气地和妹妹斗嘴,她浮起一抹幸福的浅笑。 随即一阵痛楚却使她微微弯下腰,“韶弈!”她雪白的额际泛出冷汗。 听见妻子的呼唤,言韶奕马上发现异状,赶紧冲过去搂住她往下滑的身子。 “怎么啦?是不是哪不舒服?”他的脸色看起来,可没比白烟沉好到哪里去。 白烟萝也瞧出不对劲,但这她可有经验多了。 “姐夫,看来小宝宝快等不及啰!”她笑吟吟地说。 接下来,整个言府可说是混乱到了极点。 白烟沉整整痛到隔天早晨,才为言家生下一个漂亮标致的小女娃,言韶奕一边高兴不已,一边直嚷着:“再也不让她受这种苦了。” “才不呢!我还要替你生好几个呢!”她仍身体虚弱,但对这件事她可坚持了。 生产的痛早被母性所掩去,女人其实远比男人想象中坚强。 看着躺在烟沉身畔的玉娃儿,言韶奔有说不出的感动。 “烟沉,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他的心中涨满对她的感激与爱意。 “我也爱你!”对他,白烟沉报以同等甚至更深的爱。 “哇——”小娃娃不甘被冷落地哭了,令挤在房里的所有人纷纷相视而笑。 听!这可是幸福的声音,您听到了吗?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