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珂》 楔子 黄沙滚滚,卷起漫天烟尘,干燥的空气中,满足萧瑟的寒意;在这片不断重复的景象里唯一的妆点,只有一家名为野渡口的客栈。 在这个方圆百里净是荒凉、鲜有人烟的地界,这家野渡口客栈,几乎就是各方往来人士唯一可以休息取暖的地方,每过傍晚时分,客栈里便陆续停留了各种不同阶层与身分的人,他们唯一共同目的,就是过夜休息。 喝酒暖身、喊喝助兴,这家客栈,该是方圆百里中唯一的吵闹之处了。 「各位客倌、各位大爷,今天难得相遇此地,就让小老头儿为各位介绍一段武林事,小老头儿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什么人物、也不是什么侠客,而是江湖中号称二宫之一、最神秘、最不为人知的--云流宫。」 云流宫三个字一出,原本喧哗的客栈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转往那个说书的小老头。 小老头儿一阵得意。 「江湖中,最有名、有势的几个门派,分别列为一寨、二宫、三家、四庄、五派,相信各位一定听过,在这里,小老头儿就为各位再细说一次 一寨:丐寨。 二宫:云流宫、灵鹫宫。 三家:慕容世家、上官世家、封胜世家。 四庄:逍遥山庄、黑风山庄,卫剑山庄、名曜山庄。 五派:唐门、娥媚、少林、武当、龙行门。 相信这些门派大家都听过,但说起他们的事迹,江湖中传言纷纷,是真是假就难以论定了。小老头儿今天要为大家说的,可是不久前才在江西发生的--九岭剑派传承之争这件事。 各位,这可不是小老头儿信口胡诌的。听说,江西的石家和卢家每两年举行一次武功比试,胜的一方便可以拥有九岭剑谱,那可是百年前纵横武林、人称九岭剑祖所留下的剑谱呀……」小老头儿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九岭剑谱--凡是练剑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本秘笈,而石、卢两家数十年来为了争这本剑谱,每两年比武比的你死我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到底有什么好说的? 「卢家为了争取到江西第一剑派与九岭剑派正宗传人的位置,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求来云流宫的帮助;那个在比武场上轻轻松松打赢石家门主的人,是个年纪还不满二十的年轻女子,听说她容貌绝美、武艺超群,而她自称是云流宫主身旁四婢之一,名唤雷玦。」 众人一阵哗然,四婢之一?!云流宫有四婢?!怎么没听说过? 小老头儿喝了口水。 「只是名小小侍婢,便拥有打败石家门主的剑法,雷玦的名字在一夕之间闻名江西;就连卢涛门主本人对这名女子的武艺都钦佩得不得了,听说,他还有意为自己的儿子说亲……」 「云流宫究竟在哪里,至今无人知晓。这次比武后,雷玦也在两天后便失去踪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小老头儿渐渐说至尾声。 一阵阵响亮的铜板声纷纷丢到小老头儿的小桌子上。 「喂,小老头儿,那个雷玦真的来自云流宫吗?」有人听出了兴趣,急忙追问。 「不知道雷玦去了哪里?」找到她,就等于找到云流宫的秘密呀。 「卢家真的可以就此成为九岭剑派的第一人吗?」 「雷玦是不是云流宫中最厉害的人?」 在小老头儿说完之后,客栈里兴起一阵热烈的讨论,每个人询问的重点都不一样,而雷玦的身分与云流宫无疑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 经由说书人口中传出来的事,究竟有几分真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书人说的生动,让它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最佳娱乐。 说书人说完这段轶事,心满意足拿着赏金在一旁喝茶休息;每一桌的人几乎三句不离云流宫、两句不离雷玦出神入化的剑法,居然在短短二十招之内便打败了一派之主;到最后,雷玦几乎被说成是天下第一、旷古绝今的奇才了。 所有人说的兴高采烈,但单独坐在野渡口客栈角落里那个灰衣男人并下。 云流宫?他扬起淡淡的冷笑。 「老头儿,你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找到云流宫吗?」一个看来很像武林中人的大汉豪迈的问道。 「这个呀--」说书的老头儿沉吟了会儿。「天下问没有人知道云流宫真正的位置在哪里;不过,小老头儿听说,凡是想找云流宫的人,可以往祈连山去,运气好的话也许会碰到一、两个云流宫的人。」 「祈连山那么一大片,到底是哪里呀?」 「这个小老头儿就不知道了。」他抱歉的对所有客人鞠了个躬,然后收拾好今天所赚的赏钱,临走前还作个预告:「各位对武林事如果还有兴趣,明天,小老头儿再来说个慕容世家--」 祈连山? 灰衣男人淡笑,低首看了腰间的佩玉一眼,神情若有所思;不一会儿,他站了起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沉灰的身影静静离开客栈,迅速没入夜色中。 第一章 生活真是无聊?生命真是无趣? 真是--闷哪! 自从风琤也出宫了之后,焰珂开始觉得日子真是难捱,以前她们四个人都在的时候,要比武、要练功、要听琴乐绝对不愁没人陪;可是最近宫里接二连三的接到玉牌请求,弄得她们也开始不得安宁。 都怪那个什么玉牌主人,要出现干嘛不一起出现,偏要一个接一个,而且中间还隔这么久;现在大家都有事忙,只有她没有,想出宫玩玩也不行,那个讨厌的焰牌主人,怎么还不出现! 一个人的时候,焰珂才发现自己居然也是停不下来的人,可是,大家都有事做,她总不能去要求别人陪她打发时间吧。 去找宫主,宫主一定会要她多看些书--算了。 而她的师父,北宫大哥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除了定时来验收她武艺的进步程度外,其他时间根本找不到人。 一手支着下颔,焰珂百无聊赖的表情、写着无趣的眼珠子溜来溜去,实在想不出做什么好。唉,只有到山下跑一跑,说不定她可以和风琤一样,救到自己的委托人也不一定。 主意一定,一抹红色的身影随即往宫外飞去。 ***** 祈连山终年凝雪,少有人迹;然而,这却是传言中云流宫的所在地;真有人会将居处建于雪山之中? 众峰无数,似乎无止无尽,他昂然着身躯走着,并不在意足下走过多少崎岖之路。 在祈连山麓徘徊了数天,他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任大哥。」 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望着远处那一阵白雪皑皑的群峰,雪愈下愈大,看来今天只能走到这里了。 「任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她半跑着追上他的身影,然后与他并肩齐走,娇丽的脸上是一片欣喜。 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步伐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停住。 「任大哥,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害我找了你好久。」她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着。 他仍然一声不应,淡漠的反应与她的热切正好形成反比。 「任大哥,你不高兴吗?」她小心的看着他。 他依旧面无表情,并不回答。 「任大哥,你要去哪里?」见他没有怒意,她试着再问道。 「妳不需要知道。」他终于开口。 「我想跟着你。」她看着他,眼里满是深情。「任大哥,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我想跟你在一起。」 「没有必要。」 「可是,我想跟着你,」她语气有些急,任大哥为什么总是不明白她的心意? 「去你该去的地方,别再跟着我。」 「任大哥!」她仍然固执的追在他身边。「任大哥,我要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他不再理会她。 「任大哥,我……我喜欢你呀,你感觉不到吗?」她低喊。 他停下步伐,回身。 「喜欢?」他冷淡地回问:「什么叫喜欢?」 「喜欢……就是我很在乎任大哥,想一辈子跟任大哥在一起。」她走到他面前,低语着回答· 他冷冷的笑了。 「不要以为我救过你,就不会杀你;救你,只是个意外。你该明白,我并不需要随从;别再跟着我。」这半年来,他走到哪里,她便在后头远远跟着,她真以为他不知道吗? 他独来独往,不需要任何人的跟随。 「任大哥……」她窘红了脸,看着他转身离去;早该知道,依她的武功修为,哪里瞒得过他。 只是,任大哥真的那么无情,对她的真心一点也不在乎? 「好,我走。」她黯然低道,知道他会听得见。「但是……任大哥,至少告诉我,你要到哪里去,好吗?」她软软的请求道。 「云流宫。」 「云流宫?」那不是武林中神秘的地方吗?难道任大哥知道云流宫在哪里?!「任大哥,你为什么要去云流宫?」 扬起一抹含着兴味的轻笑,他没有再回头。 「任大哥,云流宫是不容人擅闯的,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她在他背后连连喊着,然而眼前那个身影却是愈走愈远,一点也不将她的担心放在心上。 「任大哥……」她追了几步后不敢再跟,怕任大哥生气起来,会真的对她下手。 他愈走愈远。 危险?神秘?那又如何。 好不容易有一个令他感兴趣的地方,若没有走上一遭,岂不可惜?笃定着神情,他依然向前走,沉灰的身影渐渐自她眼中消失。 「任大哥……」她咬着唇,留在原地;很想再继续跟随,却又不敢。 总是这样,他往前走、她便紧紧的跟着,可是他却不让她跟,总要她走;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的心意呢? ***** 已经是春末时分,然而祈连山上的雪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几代以来,云流宫一直是与世隔绝的存在着,虽然被列为武林二宫之一,却鲜少涉足武林事。 出了宫门,焰珂直往山下那个立着石柱的地方走去;虽然现在只剩她一个人,是有点孤单;不过比起风琤临走前的建议:去找东方大哥或者北宫大哥切磋武艺解闷……她还是一个人无聊点儿算了。 除了雷玦之外,她在宫里还真是找不到对手了;因为其他人的武功不是太强就是太弱,打起来一点都不好玩。她边想着边往前走,就在快接近石柱时,却突然听见争执声。 她连忙向声音来处奔去。 「你是谁?」石柱旁,负责巡守云流宫外围的青衣护卫挡住一名全身灰衣的男人,谨慎的询问着来意。 「你们是云流宫的人?」他语音沉然的反问。 「是,」青衣护卫答道。 「云流宫在哪里?」 「你是谁?为什么要找云流宫?」 「好奇。」他答道。 「好奇?」青衣护卫们相觑一眼,这是什么理由? 「告诉我进云流宫的方法。」 「云流宫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青衣护卫说道:「这位公子还是请回吧。」 「如果我非要去不可呢?」 「既然公子并无要事,请别为难我等,如果公子要硬闯,那么,我们只好强硬的『请』你离开。」 请?他突然笑了。 「打赢你们,你就为我带路?」他问道。 「护守云流宫是我们的责任,不能拦住你是我们无能,但我们绝不可能带你上云流宫。」青衣护卫昂然道, 「那么,就试试吧。」 灰衣男子蓦然向前,四名青衣护卫立刻拦住他的路,不让他再向前;灰衣男子并没有出招攻击,但青衣护卫已为守卫而出手。 灰衣男子脸上始终扬着恣意的笑容,身形飘□的让青衣护卫的攻击频频落空;四人心中皆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武功比他们高出太多,光凭他们四人绝对挡不住他,但--守护云流宫是他们的责任。 转念间,灰衣男子转守为攻,片刻后四人全被点住了穴,动弹不得。 「你们便是传言中,负责守卫云流宫的青衣护卫吗?」他嘲讽的语气里似有笑意。 「守卫是我们的职责,就算你打赢我们,我们也绝不会带你上云流宫?」青衣护卫个个视死如归。 「是吗?」他站到其中一人面前。「穴道凝滞、加上分筋错骨,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尝过那种感觉?」 分筋错骨!四人脸色忽变。 就在灰衣男子准备动手的时候,焰珂已飞奔而来,正好听见他的威胁。 「住手!」 一声喝止,令灰衣男子转过身,眼前只见一抹火红的身影倏地出现。 焰珂衣袂飘然的站在石柱上与他对视,然后跃下,身形轻如鸿毛落地不起烟尘。灰衣男子眼中忽然浮现了抹趣意。 「你也是云流宫之人?」 焰珂先望了眼被定穴的四人,发现他们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制住不能动弹,这才转过身。 「是。你又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她语气不善地反问。 「我来见云流宫主。」 「你想求见宫主,所以制住云流宫的人,顺便威胁?!」焰珂斜睨着他。 「如果他们答应替我引路,自然不会有争执。」他答的再自然不过。 「放肆。」焰珂凛着小脸。「云流宫岂是你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宫主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 「你能代表云流宫吗?」灰衣男子笑的轻狂。「传闻青衣护卫都是云流宫里一流的高手;但如果这四个人就代表云流宫的高手,那么江湖中的传言,未免太夸大了。」 「别以为你赢过他们就能代表什么,你还没有赢过我。」焰珂忍着怒气,她不容许有人轻蔑了云流宫。 「妳?!」他看着她,笑的更加轻恣。「赢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而言,也称不上什么光彩的事。」 他的态度彻底轻蔑,怒火瞬间燃亮了焰珂的双眸。 「要对付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也绝对绰绰有余了!」她反讽回去。她最讨厌瞧不起女人的男人。 他大笑。 「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还没有任何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她,够特别。 「哼。」焰珂傲然的看着他,不畏于他眼神里的邪狂。 「来一道祈连山,总算也有收获。」他喃喃低道。 这一身鲜亮的红衣、这么倔傲鲜明的个性,似乎是想引出潜藏在他体内的征服欲望。 很久了,他不曾有这种近乎想拥有一样东西的感觉;有了她,也许他的生活会多一点乐趣。而,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是什么感觉?她,让他很想试试身边多了一个累赘会是什么样子。 焰珂不再理会他,绕过他准备为那些青衣护卫解开穴道;然而他身影一掠,无声无息的阻在她面前。 「你想救他们?」 「你想阻止我?」她站定,昂睨反问的气势不下于他。 「你跟我走,他们四个就没事。」他蓦然说道。 焰珂一怔。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怒道。这男人想干嘛? 「吓到你了吗?」他居然笑了。 焰珂瞪他一眼。「让开。」 「如果你有本事越过我,他们就是你的。」他话还没说完,焰珂身形倏地移转,他立刻跟随移动,每一步都挡住她的去路。 焰珂气不过的出招,灰衣男子只管闪避与阻挠,并不反击;而他脸上始终噙着一抹令人费解的笑意。 随意出了几招,都被对方阻开,焰珂开始认真起来了,并且意识到眼前这个灰衣男人并不若外表看来那么平凡。 十招一过,焰珂忽然停下手。 「你究竟是谁?来云流宫又是为了什么?」她蹙眉。 「等你跟我走之后,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至于我来云流宫的目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比云流宫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你以为你真能打赢我?」他脸上那抹从容的笑意看在焰珂眼里只觉得可憎,让她想一拳挥掉。 「不是以为,而是一定。」 「骄兵必败!」丢下一句,焰珂凝气于胸,一套刚猛而带着十足威力的掌法因应而生。 「那是因为那个人没有骄傲的本事,所以才会失败。」他笑应,闪退以避开她锋利的攻击。 自小嗜武的结果,使得焰珂的武学根底相当扎实,灰衣男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本他还以为她只是空有美貌,想不到她的武学造诣却是出乎他意料的高。想来,以前他对女人的评价未必是对的。 硬攻不成,焰珂身形转柔,趁隙近身攻击,灰衣男子像是刻意等着她,双掌一相对,他立刻翻转掌势,制住她一只手;焰珂一惊,另一只手欲救援,而他就在此时转守为攻,以单手再制住她另一只手。 「你--」焰珂脸色一变。 「我说过,我会赢。」她的武功是不错,可惜在他面前,大部分人的武功有等于没有。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是焰珂最后的印象,接着眼前一黑,她整个身子失去知觉,软软的倒进他伸出的怀抱里。 四名青衣护卫一见,立刻骇然惊呼。 「放开她!」 灰衣男子抱起焰珂,然后面向他们。 「她是我的了,」扬起一抹自得的笑容,他转身离去。 他们想救她,无奈身体被点穴根本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灰衣男子将焰珂带走。 这个狂人到底是谁? ***** 天地在晃动,焰珂蓦然惊醒! 一张开眼入目的,是一座方正的狭长空间,晃动的不是她,而是周围这个箱形的木屋,她……她在哪里? 对了,有个狂人想捣乱,她昏倒,然后……焰珂猛然往前拉开竹帘-- 「妳醒了?」竹帘一掀开,他悠淡的笑脸蓦然出现在眼前,害焰珂连忙又后退一点点。 「你……」看到马车不停往前跑,她望了望四周陌生的景致。「这是哪里?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输了,自然应该跟我走;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谁要跟你走啊?!」焰珂皱起眉,直觉就想跳车。 「慢着,」他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轻举妄动,「你想做什么?」 「我要下车。」 「目的地还没到。」这是拒绝。 「我不要跟你去任何地方,我要回云流宫。」她瞪着他。 「妳想不守信用?」 「什么信用?」她狐疑地问道。 「在你动手救人之前,我不是说过,如果你输了,就得跟我走。」他提醒道。 焰珂想起来了。 「我……我又没有答应你。」 「但你输了,就得听我的。」 「我才不要!」她扳开他的手,然后就往外跳;这种速度根本难不倒她的,依她的轻功要下马车是件再轻易不过的事。 「呀--」 她一跳,他立刻伸手一揽,在焰珂跌落地之前抱住她的腰,接着足下一点,两人同时平安立稳在地面上;马车也停了下来。 焰珂反射性的抓住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她不会轻功了?! 「我忘了告诉你,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将你的武功禁止住;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只是一名弱女子。」他笑笑的。 焰珂楞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他的话。 「你凭什么!」她怒吼· 「在我身边,你有没有武功都没有差别。」面对她的怒火,他的表情连变也没变。 「你……你把武功还给我!」知道他的武功在她之上,除非他肯解开,否则她要离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看着她。 「为什么?」 「我不要当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她理直气壮地道。 「在我面前,你也等于是个弱女子。」 他没有在笑她,但他的语气令焰珂不是滋味极了。 就算他武功好,也不代表他可以轻视她练了十几年的武艺;他的语气分明就在藐视她的能力。 「那只是你的想法!」她的手指用力戳他的肩。「你以为你赢过我就很厉害吗?就算你赢了我,也没有权利不让我有武功;如果有别人要伤害我、你又来不及救我,那怎么办?」 「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他看着她即使没了武功,仍不显一丝娇弱的脸庞;她总是这么理直气壮吗? 「不相信。」她答的很顺。 他挑了挑眉,忽然笑了出来。 「还没有任何人敢怀疑我说的话,你是头一个。」 「那是因为别人都被你吓住了,才不敢说实话。」焰珂撇了撇唇,根本不以为然。「我才不怕你。」 「是吗?」他的头往下垂了两吋。 「干嘛?!」她直觉后退,双眼防备的盯着他。 「这么被一个男人抱着,你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妥吗?」他眼睛往下看,两人还维持着相贴的拥抱姿势。 焰珂直接推开他,脸不红气不喘。 「哼,别以为你刚才救了我就很了不起,要不是你封住我的武功,我才不必你救,别想我会感激你。」 她一点也没有女孩儿家含羞带怯的模样,这让他开始觉得有趣;她最吸引人的是那双始终晶亮的双眸与写满盎然的神采,仿佛世上没有什么是她畏惧的,直言不讳,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喂,你到底要不要把武功还给我?」她防备的反盯着他。 他干嘛一直盯着她看?有什么企图? 「如果我不限制住你的武功,你保证不逃走?」 「呃……好吧,」她迟疑了下,点了点头,眼珠子闪过一丝顽皮的神采, 是「好吧,她保证不会不逃走」。 他没有漏看她眼里的叛逆,不过,他只是笑笑的没说话。 「在我身边,你就得听我的,当我的随从、服侍我,你答应吗?」 「要我当奴仆?」她声音高了两度。 「不答应,你就继续当个没有武功的女人。」在她出声抗议之前,他把话先说在前头,让她根本没得拒绝。 「你……」可恶的臭男人!焰珂气怒的瞪着他。 「怎么样?」 「好。」她咬牙道;心里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整死这个臭男人。 「很好。」他笑着走向她,然后搂过她。 「你做什么?」她蹙起眉头,他想趁机占她便宜吗?这家伙,还把手伸到她身上!她双手握拳,就算没有武功也准备打人-- 「帮你解开穴道禁制而已。」他随意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一脸无害的回道;然后走回马车,坐上驾车的位置。「上来吧。」 「我不要坐在马车里。」焰珂双臂环着胸,站定位。他真的说到做到,她可以感觉得到体内的真气又开始畅行。 这男人还算守信用。 「那你想坐在哪里?」 「马车外。」难得出宫,不好好看一看宫外的世界实在太可惜了。焰珂俐落的跳上马车,坐在他旁边,「走吧。」她看向他。 他笑了笑,双手一动,马匹随着绳索的动作再度往前跑。 第二章 跟着他,什么都不必担心?骗鬼! 才第一天,他居然就让她露宿郊外,连客栈都舍不得花钱去住;焰珂深切的认为自己被个疯子抓了。 「去捡一些柴回来。」下了马车,他将马牵到一旁去吃草、将马车固定位置,头也不回地道。 焰珂的眉头重重的皱了起来? 「我们今天晚上要睡这里?」她再确认一次。 「没错。」 「我不要。」她站的直直的,根本不打算照他的话做。 他终于转回身。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随从,你只能照着我的意思做,没有反驳的余地。」他提醒道。 「我拒绝不人道待遇。」她才不管。 「看来,让你恢复武功是错的……」他脸色未变,只是微蹙起了眉,焰珂就懂他的意思了。 「你威胁我!」她低叫,偏偏她打不过他是事实。 「那么,你到底要不要去捡柴火?」他笑笑地问。 「哼。」她狠狠瞪着他。 「别忘了回来。」他凉凉提醒道,要她别打逃走的主意。 焰珂气呼呼的举步就走,根本不打算回他任何话。看着她负气而去的背影,他不自觉笑着;看来要驯服她,并没有那么容易。 半个时辰后,焰珂终于回来,还抱了满怀的柴。 「给你。」她把柴全部丢到他面前,然后到一旁去坐下。 「这样就想休息?」他看向她。「你还没生火呢。」 「生……生火?」她火气都一大把了,还生什么火?!她直接丢给他一句:「我不会。」 「不会?难道你要我这个做主人的自己生火吗?」他故作讶异的表情。 「要烤火,你自己弄,我才不管。」她站起来就准备走回马车里睡觉,管他要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回来。」他沉声唤住转开身的她。 焰珂顿住脚步。「还有什么吩咐吗?」 「过来这里。」他语气里含着浓厚的命令意味。 焰珂深吸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走回到他面前。 「又有什么事?」 「坐下。」他一把拉下她,让她跌到他身边。 「你做什么?!」很痛耶。 「我是主人,没道理你睡马车内,却要我在这里吹冷风吧?」他站起身。「这堆柴,是给你用的,如果怕冷,自己生火。」 他自己走向马车,然后放下竹帘。 「喂!」她傻眼。 他根本不打算再理她。 这太过分了吧?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跑到马车里睡的舒舒服服,然后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四周又没有任何人烟、也没有任何光亮,黑漆漆的,他就真的这样不理她了?! 「你--」她才准备开骂,他的声音却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为主人守夜,也是身为随从的责任;还是,你怕黑?」他的声音里充满取笑之意。「如果你怕冷、怕黑,可以明说,我这个主人很宽大、很为人着想的,只要你说,我会让你进马车一同休息。」 一句话堵住焰珂所有谩骂的话语,让她忍着满腹的怒火又坐了下来,赌气的不再说任何话。 要跟他睡,她宁可一整晚坐在这里吹冷风。 可恶,她才不认输! ***** 气了一整晚,焰珂几乎没什么睡;他一早神清气爽的从马车上醒来,却发现他的随从昨天丢下的干柴还好好的摆在原位,根本连动都没有动。 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径自准备上路;焰珂闷闷的跟上去,还是坐在马车的驾驶位上。 基本上,今天天气要算是不错的,气温虽然凉凉的,但却有阳光;应该是很舒服的气候,焰珂却只觉得头昏。 从一早见面开始她就没开过口,这让他觉得奇怪。 「你还在生气?」不会吧,她的火气这么大? 「生什么气?」她回的有气无力。 他立刻察觉不对,抓过她的手把脉,体温也不对。 「你着凉了。」他眉头又皱起来, 「不关你的事。」她用力抽回手,火气很大的瞟了他一眼,表情闷闷的,靠向一旁的马车柱子。 「别任性。」他警告的说道,摸了摸她额头;果然是烫的。 「不要你管。」她挥开他的手,才不要他理。 真倔强。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稍微改了马车的路线,准备进城去;焰珂没想那么多,靠着马车便闭上眼,觉得头有点昏、也有点想吐。 马车一直摇晃着,闭上眼后她觉得更不舒服了;从昨晚起她就没吃进任何食物,肚子空空的,觉得整个胃肠好像都纠在一起。 「停一下……」她勉强睁开眼,抓住他驾马车的手。 「怎么了?」他看向她苍白的脸。 「我……想吐。」 他立刻将马车停下,任她跳下马车,然后跑到一旁去,呕了半天,却呕不出任何东西;焰珂觉得好难过,整个人虚弱的连站都站不太稳,幸而他跟了来,一把横抱起她。 「放……开我!」她看了他一眼,想下来自己走。 「生病的时候别逞强。」他边走边说道,抱着她躺进马车里。 「我才没有。」 他摇头一笑,不想跟嘴硬的她争吵。 「忍一下,待会儿进了城,再请大夫帮你配药。」看来,他不太聪明的替自己找了个麻烦。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既然他并不打算让她离开,那么,只好照顾这个麻烦了。 进了城、住了客栈,请了大夫、然后他去煎药。才一天,他已经搞不清楚他们两个人,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奴仆了。 焰珂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还发着烧;她一向很少生病的,怎么知道才小小的着了凉,就什么症状都来了。 他端着煎好的药走近客房,她还在睡;他才想叫醒她,却突然发觉,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还没问她的名字。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正考虑着要不要摇醒她的时候,她却缓缓睁开眼。 「该吃药了。」正好省去了他叫醒人的麻烦。 一听到吃药,她直觉皱起眉头。 「不要,我想睡觉。」她拉紧被子,别过身去。 「你该不会是害怕吃药吧?」他猜测着她的反应。 是又怎么样?她闷在心里没应话,将棉被闷盖过头不理他。 他失笑的看着她孩子气的反应,先放下药碗。 「你叫什么名字?」 「焰珂。」她的声音从棉被里哑哑的传出来。 「焰珂,你必须吃药。」他的语调居然带着些许温柔。 「我不要。」她直接拒绝。 「不行。要想不吃药,除非你没生病。」他连人带被的扶起她,扳过她的身子,不许她继续背对着他。 「嘴巴张开。」他把药碗凑近她的唇。 「我不要喝。」她闭紧嘴。 「为什么不要喝?」他很有耐心地问。 因为发烧,让她的体温上升,烧的她整张脸泛起不自然的红滟;虽然好看,可却不是正常现象。 「因为药是苦的。」她瞪着黑漆漆的药。 「你都这么大了,还怕苦?!」他取笑道。 她嘟起唇。 「怕苦就怕苦,反正我就是不要喝苦药。」她坚决的移开脸。 「都还没喝,你怎么知道一定是苦药?」他望了药碗一眼,眼里闪过一道奇特的神采。 「大夫开的药没有一种是甜的。」她就算鲜少生病,至少也看过水玥吃药的模样;有效的药没有一种是好吃的。 「谁叫你要生病,如果你不生病,就不必担心吃到苦药了。」居然跟他呕气的连柴火都不点,吹一整夜的冷风,不生病才怪。 他不说还好,一想到她为什么会生病,焰珂又瞪他一眼。 「要不是你故意不住客栈,我怎么会生病?!」她没好气地回道。 「意思是说,都是我害你的?」 「本来就是。」 「那么,我陪你一起喝这碗药。」他话声才落,只见他将药碗端到自己嘴边,含入一大口后,一手揽过她。 「你做什--唔--」 制住她双手,他凑近唇,将苦药慢慢哺入她嘴里,而后深深含住她的嘴,不许她吐出来。 「唔--」她挣扎着;他双眼却盯视着她,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直到她将全部的药汁都吞进去。 「还没完,」他端起药碗准备继续喂她,焰珂赶紧一把抢过药碗。 「我……我自己喝。」 被他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焰珂连呼吸都乱了,她苦着小脸把剩下的药慢慢喝完。 「我也陪你喝了药,你应该不会再抱怨了吧?」他笑笑的看着她喝完,然后将空碗放到一边。 「谁准你……」想起刚才的事,她整张脸涨红,但绝对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你太放肆、太胡来--」 「不这么做,我就算劝到明天,你也不会乖乖喝药。」他还是那副欠扁的笑笑模样。 「我……我就算一直病着,也不关你的事。」她又气呼呼的别开脸。 「怎么会没有关系?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随从,如果你生病了,不就少一个人服侍我?」 「你根本就不需要别人服侍你,留着我,只是一时好玩罢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她嚷嚷。 「哦?」他挑了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带着我,我又不会为你做什么;你也不像是会自找麻烦、没事带着随从到处跑的人,干嘛不许我走。」她闷闷的说着, 「一个人的确自由自在,天下间没有任何地方是我去不得的。以前我的确是不会带着任何人,不过,你是例外。」他看着她。 要跟在他身边,也得他愿意带着才行;而她就是那个他愿意带着的人,即使麻烦了些,也无所谓· 焰珂狐疑的看着他;感觉喝了药之后,身体没那么热了,头也不再昏昏沉沉的想睡觉,暂时有精神可以和他好好吵一吵。 果然苦药还是有效果,真讨厌。 「为什么我是例外?」她以前又不认识他。 他笑了笑,没回答她的问题: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为什么昨晚没生火?」如果她用捡回来的柴升起火,至少不会受寒。 「我不会。」她耸了耸肩。 他讶异的看着她。「你不会?」 「对呀。」她一脸理所当然。「我一直住在宫里,从来没出过宫;在宫里,根本不需要用到柴火。」 「既然不会,为什么不问我?」他还以为她说不会,是故意气他,谁知道却是真的。 「你昨晚那个样子,我才不要问你。」她才不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再说,他又没说,她怎么知道他会。 「就为了跟我赌气,你宁愿让自己生病。」他莞尔地道。 「我又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她咕哝。 谁知道从小就是健康宝宝的她,居然只吹了一晚的风就生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都是他的错! 他只能叹气,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拿她的孩子气没辙。 「好吧,你现在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上路。」他扶她躺好,然后拿起药碗准备出去, 「喂。」在他出房门前,她突然开口唤。 「嗯?」他回身询问的看着她。 「谢谢。」她别扭着道。 他煎了药、照顾她是事实,她一向恩怨分明的;这件归这件,他恶意扣留她的事算别件。 「好好休息。」他随意点了头,然后走出房门。 ***** 为了让她能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他在大夫开的药方里多加了使人容易入睡的成分,让她睡的更沉。 不过,她的性子还真是出乎他的想象。 一开始让他注意到她的,是她率性不驯又鲜明的外在;现在却发现,她个性里任性与鲁莽的成分也不少。 即使如此,他并没有改变要她为伴的初衷。 他独来独往惯了,也孤僻的不愿受任何打扰,更不接受任何人跟随;他不想要的人,多留一分都令他无法忍受。但奇异地,她即使有些无理取闹,也没有惹的他不耐烦。 坐上床沿端视着她的睡容,他倾身触量了下她的体温,确定已经退了烧,他才稍梢放心;但他的手却搁在她额际、双鬓旁流连不去。 她对他最常有的表情是不服输的挑衅,做什么事、说任何话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畏不畏强者,只有对错之分,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在一怒之下对她痛下杀手。 他看着她沉静的睡容,她却突然张开眼,看着他很疑惑的问:「你是谁?」 「任风行。」他双手撑在她左右两旁,占据住她上方的天空,俯视着她整张容颜。 「任风行?」 「你醒了吗?」她的眼神带着迷惑与模糊不清的神采,他猜她根本还没清醒。 「醒?」她反应慢半拍。 「你在生病,记得吗?」 她拧眉想了好久。「我在生病吗?」 他笑了,笑容里带着丝暖意,然后伸手阖上她眼睑。「闭上眼。」 「哦。」她乖乖照做。 「睡觉。」他说道。一会儿她匀了呼息,又睡着了。 从见面到现在为止,就属这回她最听话,一句反驳都没有,就乖乖照他的话做,不知道等药效退了之后,她还会不会记得现在的事?任风行没有发现自己居然因为这件事微笑起来。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没有让他后悔替自己多带了个累赘。 ***** 基本上,焰珂算是个很合作的病人,乖乖听话休息,只除了喝药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总是半威胁半强迫的盯着她喝,焰珂的病大概也没那么快就好。 不过,焰珂也很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怕苦,药汤里却连一点甜汁都不加。 他该不会是故意想整她的吧? 焰珂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她睡了长长一觉醒来,才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她已经不想待在床上,到了第三天,她根本可以算好了。 一大早,她便跑出房外,闻着房外青草味与淡淡的花香,神采奕奕的笑颜比阳光下盛开的花朵更吸引人。 没有药味的空气真是新鲜,她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大口,甩去一身的药味。 焰珂与任风行的房间相邻,听见她房门打开的声音,让他也起身开了房门。 「早。」她说道。 无病无痛的感觉让她的心情大好,看到他也头一回有了笑容。 「看来,你已经完全好了。」他审视着她的神态。 「对呀。」病好了,就可以不必再吃苦药,她一想到便忍不住扬起大大的笑容,心情又更好了。 「那么,你可以继续尽你身为随从的义务了?」他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可以。」她站直身,以不逊于他的气势答道,不让他不经心的口吻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那么,走吧。」他一转身,率先往客栈的大厅走去。 焰珂跟了上去。 一大早,客栈里的客人并不多,没一会儿,小二便将他的饭菜全送了来。 「多吃些,我不希望妳又生病。」他语气很平淡,没有一点不耐烦。 这算是关心吗? 焰珂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很努力的开始吃,心里想:如果能把他给吃垮,那就太好了。 不过,这种关心……为什么她觉得好熟悉? 不可能吧,这男人从一开始就不断想把她气昏耶,连喂药都故意跟她作对,弄苦苦的药给她吃,怎么可能真的关心她。 「等你吃饱,我们就离开这里。」他主动道。 「哦。」她看了他一眼,及时把问话收回。 「你想问什么?」他看出她的疑惑。 她摇摇头。「算了,反正你不会告诉我的。」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会说?」他喝了口茶。 「我想问你,我们要去哪里;可是我上次有问过,而你不肯说。」她边吃粥、边说道。 「疾风谷。」他突然冒出一个她连听都没听过的地名。 「疾风谷?」 「我住的地方。」他附带一句解说,引来她更诧异的注目。 焰珂不自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做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发烧。」没有啊,焰珂放下手,忖道,他的体温很正常。 「我没有生病。」她以为他像她那么容易生病吗? 「你好奇怪。」她看他的眼神就像他头上多长了两个角。 「嗯?」他挑起眉表示询问。 「本来就是嘛!之前我怎么问你,你都不肯说,现在却突然说了、还加解释,这种行为不是很奇怪吗?」 「因为,我从来不需向谁说明我的去处。」他不以为意地道。 「那现在为什么又肯说了?」 「因为我想说。」 「哦。」她怪怪的瞟了他一眼,很难弄懂他的行为模式;不过,反正那不重要。「在离开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这里应该有联络宫里的地方吧。 「什么地方?」 「我要捎信息回宫,告诉宫主我很平安。」她一声不响的就被他带走,加上那四个护卫所看到的情况……她猜现在宫里一定为她的失踪而着急不已。 「没有必要。」他冷淡的道。 「对我来说有必要。」焰珂说道:「如果我就这么不见了,宫主还有宫里的许多人都会担心的。」 任风行盯着她认真的神情。 「他们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她点点头, 「忘了他们。」 焰珂瞪着他。「为什么?」 「你心里应该只有我,不该还有别人。」 「没有云流宫,就没有我;我不可能忘记宫里的一切,你也没有资格要我忘记什么。」 「你属于我。」他看着她,语气肯定。 「我才不属于你。」她开始有点火气了。 「从我们离开祈连山开始,你就属于我。」 「我会离开你的。」她挑衅地回道。 他眼神一沉。「你还想走?」 「有机会,我会走的。」她反瞪回去,不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 才刚刚觉得他人不错而已,他马上又变得霸道,这个男人真是称赞不得;她在心里头朝他猛扮鬼脸。 「你绝对没有机会。」他冷冷说道,两人好不容易和谐气氛的随即告终。 第三章 当有人发现石柱旁被定住身的四名青衣护卫时,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的事。任风行独特的点穴手法使得青衣护卫无法自己解开穴道,也没有人解得开;最后,还劳动了玄武堂主亲自来,才解了四人之危。 穴道一开,那四人因为同一姿势站立太久,突然失去支撑点,还差点瘫软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玄武堂主北宫无名问道。 青衣护卫属于青龙堂,主要负责云流宫内外的安全,但因为堂主东方情奉宫主之命支援风琤的行动,所以守宫的重责才由北宫无名暂代。 「有人……想闯宫。」四人中,有三人因为穴道封制太久已经意识不清,只剩下一人能回答问题。 「什么人?」 「不知道。」那人有气无力地回道:「堂主,那个人……武功很高,不但胜了我们,还……带走了焰珂小姐……」 「焰珂?!」 「是。」他喘息道:「焰珂小姐……本来想救我们,可是,却反被那人……打败,那人……就带走了她。」 焰珂的武功是他一手教导出来,她有几分能力,他再清楚不过;能轻易将焰珂带走,这个人的武功不弱。 「你还记得那人的模样吗?」 「记……记得。」 「等你恢复后,找人画出那个人的形貌,然后立刻将画像交给我。」 「是,堂主。」 北宫无名唤来其他人,命他们带这四名青衣护卫去休息并好好照料后,随即赶往云织楼。 来到云织楼外,北宫无名却被阻在楼阁之外。 「我有事必须见宫主。」 「宫主正在休息。」闇不放行。 北宫无名一顿。「那么我等。」 暗点点头,仍守在楼阁之下。不一会儿,云织楼阁门打开。 「参见宫主。」北宫无名道。 「不必多礼,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并没有睡着,一听见北宫无名的声音,她便更衣下了楼。 她知道,如果不是重要事,北宫无名不会急着到云织楼找她。 「焰珂被人掳走了。」 「什么?!」云流宫主面色微变。「怎么回事?」 北宫无名将山下石柱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云流宫主陷入沉思。 焰珂居然在云流宫地界被人带走,可见云流宫的守卫还不够严密,这是一种警讯;另外,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会想来云流宫、最后却只将焰珂带走,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双手背在身后,将事情仔细想了想。 「能查出带走焰珂的是什么人吗?」她问道。 「我已经吩咐见过那个人的四名护卫,要他们描述出形象,然后再请人画出来。」北宫无名回答道。 以目前的情况,其他人都因为三块玉牌接连出现而繁忙,只有北宫无名还守在宫中;但焰珂出了事,无名不可能不管。 「画出形象后,你立刻追查焰珂的下落,也把画像送来给我看;但是记住,先不要打草惊蛇。另外,加强云流宫四周的巡逻护卫;他们被人定身整整一天后才被发觉,可见宫里的护卫太闲散了,」 「属下立刻加强守护,请宫主放心。」如果来人想侵入云流宫,那么云流宫想维持现在的平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北宫无名明白宫主的担忧,随即去处理护卫之事,类似的事件不能再发生。 北宫无名离开后,云流宫主低头沉思了许久。 莫非云流宫真的是安逸太久了吗?焰珂就在山下被带走,这也显示了她这个宫主多么无能,居然连近在身边的手下都无法保护。 「宫主不该自责。」暗说道。 「我明白。」她深吸了口气,没让太多的担忧与沮丧占住心头,转身从容的看向他,「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应该做的是面对和应变。」她是一宫之主,不能这么容易被击倒、也不能这么脆弱。 她的面容始终带着平静与微笑,可看在暗眼里却非如此;然而,他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属下会保护宫主。」最后,他只有这一句话,语气坚定如盘石。 「我知道。」她轻道,望着他的神情里闪过难解的光芒。 她知道,不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以她的安全为第一、将她放在自己的生命之前,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因为……她是宫主--云流宫之主。 ***** 没想到一句云流宫,就把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有的平和给打破;都是他莫名其妙,居然不准她和宫里联络。 想到这里,焰珂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后来,他带着她就直接上路,根本没让她有离开的机会;从她说要走那句话开始,他的脸色就黑的吓人--不过焰珂才不怕。 他不说话、焰珂也不主动开口,马车上就这么沉闷着;眼看着他们远离城门,她却不能和宫里联络,焰珂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谁叫她的武功打不过他,连想偷偷请小二帮忙都会被发现。 这个男人真是够奇怪了,专做一些奇怪的事。 她不知道疾风谷在哪里,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是他赶路的时候却总刻意避开人群聚集的城镇,反而专走一些山路与郊道;焰珂至少了解到一点,这男人不爱群居,而且孤僻得很。 唉呀,不想他了,反正他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赶快想个办法和宫里联络才是。 焰珂才想的专心,他的身体却倾了过来-- 「马车让你控制。」他突然将控马的缰绳交给她,焰珂手忙脚乱的接过。 「喂,你做什么?!」她不会呀! 「用力抓好。」他沉稳地道。「只要将手放软,马自然会依着一定的速度跑;如果想停下,就将绳子打直:想加快速度,就用鞭子轻拍马腹,它就会按照你想要的速度跑;抓稳了。」 焰珂紧紧的拉住绳子,按照他的话做,不一会儿便掌握住了驾马的要诀;可是,他干嘛突然要她驾马车呀。 「现在你不会,我可以教你,以后就换你驾马车。」他放开帮她抓持的手,看着她慢慢放松自己。 「我?!」为什么是她? 「你没忘了,现在你的身分是我的随从吧?」他淡淡提醒道。 「那也不必这么突然吧。」她咕哝着。这男人做事果然没什么规则可言,想做就做了,结果倒楣的都是她。 「你有意见?」 「当然有。」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真的太过分了。」 「愿赌服输。你没忘了答应过的事吧?」她好像老是在瞪他。 「我当然没忘。只是,当随从也有个时限吧!我才不要一辈子都当你的随从、服侍你。」她振振有辞地道:「而且,那次比武根本不能算是真的比武,我还是有机会打赢你的。」 「哦?」他的表情明显写着不信。 「你不信?!我们再赌一次。」也许这是可以回宫的好机会,焰珂眼神一亮。 他笑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再比一次,结果依然不变。」 「谁说的?」她不满道:「如果再比一次,我还是输给你,那.....我就一辈子都伺候你;可是如果我赢了,你就得放我离开。」 「看来,你还是想回云流宫。」他眼神闪了下。 「当然。」谁喜欢无缘无故被绑架?「你赌不赌?」 「我已经赢过你一次,何必再为了相同的理由再跟你赌一次?」 「你怕输?」她激他。 「别忘了我已经赢过你,你已经成为我的随从。」他一点也不受激的回道:「不过,如果有其他的赌注,我倒可以考虑。」 「什么意思?」 「除了一辈子服侍我之外,再加上你的心甘情愿如何?」 「心甘情愿?」她不懂他的意思。 「如果你再输我一次,就心甘情愿的待在我身边,不再提离开我的事、也不再想着离开我,如何?」 焰珂奇怪的看着他,他为什么要特别附加这一点? 「不敢吗?」他笑她的犹豫。「还是,你自始至终都打着要离开的主意,准备不守承诺?」 「谁说的?!」她涨红脸。「我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不逃走,就绝对不会逃走。」她深吸口气。「好,我赌。」 「很好。」他点点头。「任何时候,只要你能伤了我,就算你赢,你可以自由离去。」 「伤了你?」她不懂。 「打伤我。」 她瞪大眼。「我不要。只是分出胜负,不一定要伤了你吧?」想到要打伤他,焰珂就觉得怪怪的,不想他受伤。 「你舍不得吗?」 「谁……谁舍不得了?!」她嘴硬。 「既然是赌约,就一定会有输赢,你该做的是想办法赢了我,而不是考虑其他的因素。」他说的很冷血。「再说,你能伤了我的机会……几乎是没有。」最后一句,又激起了焰珂的怒火。 「赌就赌,我一定会赢你!」她大声地道。 敢瞧不起她,他一定会后悔!焰珂恨恨的想,很想一掌打掉他总是胸有成竹的那抹笑。 「拭目以待。」他不再看她,别开的脸上有一抹得意的笑。 ***** 接连两天,都是由她驾着马车,而他就像主人一般,存心考验她的耐性,老是使唤她。 焰珂虽然气得牙痒痒的,但在还没赢回自己的自由前,她只能照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不过,她在心里头不知道已经偷骂过他多少回。 他毫无预警的出手拉住缰绳。 「咦?」焰珂一手拉着绳、一手赶紧扶住身后的马车稳住身子,他干嘛突然停下来? 她转头看向他,质问才要出口,却发现他微蹙了眉,表情没多大改变、还是那副不屑世人看在眼里的孤傲模样,但眼神变了。 焰珂直觉有事发生。 好一会儿,四周都很平静,也没有其他人出现,但他却维持着不动的神情,耐心的等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很轻,但焰珂也听见了;她皱了眉,手肘搁在膝上、弯身支着下颔。 「原来有人跟踪的技术差到连被人发现了都不自觉,真是失败。」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但确定还躲藏着的人一定听得见。 他转头望了她一眼,神情里有丝趣意。 「我没你那么好耐性。」她说道。等人家自动出现,双方像在比赛耐性似的按兵不动,焰珂自认没那种好兴致。 听到焰珂说的那一句话,埋伏在他们周遭的人立刻全部现身。 有个男人,戴了个单边眼罩,一身流气却又做儒生打扮,焰珂直觉就皱眉;他该不会是这群人的头头吧? 「任风行,我说过一定会报仇。」那个独眼男人冷冷地道。 任风行?怎么她觉得这三个字有点熟,她望向身边的他,但见他眉眼未曾稍动,也无意搭理那个独眼男人。 那个男人又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来龙山寨的地界,两年前你毁了我一只眼睛,这笔帐,我一定会要回来!」 毁了人家一只眼睛?!焰珂狐疑的看着他,结果他还是没有反应;对方放了一堆话,他连应也没应。 独眼男人看着坐在马车上的他,再转向旁边的焰珂。「妳是他的女人?」 焰珂斜睨着他:「我是谁关你什么事?」这家伙一看就是副讨人厌的模样,难怪他不想理。 任风行突然跳下马车,颀长的身影挺拔昂然的走向前。 「看来,一念之仁通常不会给自己带来好处,反而会为以后增添麻烦。」若不是当时不想杀人,也不会留他一条命,导致今天的后果。 烦哪! 他一张手,周遭的气氛随之一变。由独眼男人所带领的六、七名男人蓦然严阵以待。 「上!」独眼男人一声令下,所有人随即困住任风行。 焰珂蹙眉看着前头一片混乱。 以人数来说,他绝对讨不了好,可是他似乎很习惯单打独斗;在祈连山时,他也以一个人独对四名青衣护卫,然后轻易取胜,现下他像是被人海所困住,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落居下风的狼狈模样。 这是个好机会,他被困住无法顾及她的举动,如果她现在走,一定可以顺利回宫,焰珂念头才转到这里,又立刻对自己摇了摇头。 她与他之间有约定在,她没有自毁承诺的习惯;而且,现在他被困住,她就这么离开未免太……太没有「情分」--虽然他们之间什么都算不上,但焰珂却无法现在转身就走;再回想到她生病时,他虽然不亲切却也对她照顾有加的情景…… 焰珂两难的继续看着他们对打的情形,她很清楚,他的武功高出她许多,要打赢他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又不想当个失信的小人、也不想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弃他而去。 即使以寡敌众,他也没有因为对方人多便慌了手脚;相反地,在众多夹攻之间,他依然悠游自在、游刃有余。 焰珂看出来了。 他根本早可以打赢他们了,却偏偏多守不攻,似乎是想等对方黔驴技穷后才出手,这男人……真够自信的;难道他就不担心对方也留有一手,最后攻他个措手不及吗? 她才这么想,那个独眼男人立刻转了方向,一柄铁扇快速的朝她攻击而来,焰珂闪下马车。 任风行眼神一凛,没有给她出手的机会,身形疾掠至她身边,单手接住飞射而来的铁扇,手势一转,铁扇反折回独眼男人的方向。 「看来,你的仇人不少哦。」她的腰被他抱着,只好半侧身斜睨着他。 「怕了?」 她嗤笑出声。「谁怕了?如果你早点打发他们,我也不会遭池鱼之殃;差点被打伤。」 他唇角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 「那么,又是我的不对了。」 话声才落,他疾掠而去,身形快速移转间,已解决了那些跟班,只剩那个独眼男人在收回铁扇后,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的手下。 「你!」他显然被吓呆了。 这回任风行不打算再纵虎归山,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让这些人永远消失;焰珂发觉了他的杀气-- 「我不想看见血腥。」她连忙喊。 他内劲微微收势。「妳怕血?」 她翻了下白眼。「我只是讨厌看到,才不是怕。」她说的任何话,他就一定要解释成她怕才行吗? 「好吧,这次依你。」他眼神转向那个铁扇男人。「还不滚?」 独眼男人回神,衡量了下情势。 「我……我一定会报仇的!」说完,还生恐他反悔似的,带着自己的手下飞也似的逃开。 真是落水狗。 焰珂瞧的无趣,翻身便跳上马车,将车子驾至他身边时,他也跳了上来,两人继续往前而去。 *****又是露宿郊外。 一回生、二回熟,焰珂这次很认命的自动去捡了柴火,然后同样丢给他。 「生火。」她不会,理所当然的要他做。 任风行看了她一眼,堆起干柴后,很快便生起火堆,然后自马车里拿出干粮,分到她手中。 其实,他对她算是不错的。虽然说她是随从,但遇到任何她不会的事,全都理所当然的变成他做,而奇怪的是,他也没多说什么,当然偶尔他也会教她--就像突然把奔驰中的马车丢给她那样;只是他教人的方法也太奇怪了,连声招呼都没有,什么也没说的就把马车丢给她,幸好她心脏够强,不然早被他吓死了。 「虽然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是你不觉得晚上应该找客栈住,比较不虐待自己吗?」她边啃干粮边问道,不是在抱怨什么,只是单纯的疑惑。 「不觉得。」他的回答还真简短的可以。 「对了,今天那些人为什么找你?」 「寻仇。」 「可不可以详述。」焰珂叹口气。他的回答像是多说一个字便会生病似的,讲话老是这么简短,害她得一问再问。 「我以为,你对我的事不感兴趣。」他的语气有点怪。 「是不感兴趣呀,可是今天发生的意外事件就这一件而已,我只好问了,」她也很无奈呀,谁叫他要人家问才会开口,都不会主动找话题,每天就他们两个四目相对,不说点话多闷哪! 他凝着眉,还没回答,焰珂自己又接了下去。 「他说,你毁了他一只眼睛;他跟你有仇吗?还是你看他不顺眼?」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理由。」 其实,任风行对那个人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有一回他们在做「买卖」的时候,正好碍着他的路,而且还扰了他所要的安静,所以他出手清理了下他们,而他的眼睛是被动武时的反作用力所伤,并非他存心之举,不过这已不重要。 当时没杀了他们,是因为不想杀;而今天没杀,是因为她一句话。 焰珂突然停了吃食的动作。 「江湖人……都是这样吗?」她若有所思地问。 「嗯?」他看向她。 「如果高兴,想杀人就杀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要有理由;今天可以我杀人,明天可能人杀我?」 「也许。」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与生存理念都不同,他没有兴趣做任何的人生导师,也不想去研究什么生存的大道理,生命对他来说,随兴而已。 「好难懂。」她轻喟一声。这是他们相遇以来,她所流露出最脆弱的神情;自小生长在宫里,虽然云流宫也属江湖中的一派,但现实里的江湖生活对她来说,其实是陌生而懵懂的。 因为不了解,所以起迷惘、所以无法应对、才成了脆弱;焰珂的本性是活泼而快乐的,并不多愁善感,也因如此,她难得的脆弱成为一种稀奇。 「这是我第一次出宫,以前的我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虽然有时候我也会好奇,可是,我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离开祈连山。」她以为,她至少会和其他三个姊妹一起闯荡江湖,谁知道却变成被一个陌生人掳着走? 「未来事原本就不可知,人可以设定自己去走什么样的路,却永远不能设定下一刻会发生的事,如果你一直守在固定的框框里,那么你永远无法看到框框以外的世界、也无法知道自己错失了多少。」这是他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然而他的语气却是含着嘲讽的,像是--多不以为然。 「你一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是。」他笑的难解。 她看着他,然后表情很认真的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带着我走?」 第四章 他神情专注的回视着她,好半晌,唇边扬起一抹笑。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理由。」 这算什么回答?他高兴掳人就掳人,那她就那么倒楣的成为他掳走的对象吗?焰珂瞪着他。 「休息吧。」他说道,结束这个话题。「你到马车上去睡。」 「耶?」她的眼神立刻变成讶异。 他却嘲弄般的笑了。 「我可不想再照顾一个着了凉、却又不肯喝药的不合作病人。」 焰珂红了脸。「我……我又没要你照顾。」 「你现在是我的随从,你的一切我自然不能不管。」 「那么怕麻烦,就不要带着我,让我回宫不就得了。」她不满的回道。他说话的口吻,好像她真的是一个大麻烦,过分。 「去休息吧,还是你想睡在这里?」他背靠向一块路旁的大石。 「才不要。」焰珂连忙道,才起身要走回马车,却又忽然顿住。「那你在这里过夜,不怕着凉吗?」 他张开闭上的眼,流露出微带邪气的笑容。 「难道,你想要我陪你一起躺在马车里?」他语带暗示。 「你……你在这里冷死算了!」她恼怒的转身就奔向马车。这人狂傲过头,她的关心根本就是多余, 任风行敛了笑,低语道:「那可能要令妳失望了。」 要他死,恐怕没那么容易。 ***** 从出了祈连山后,他们虽然少在城镇停留,但焰珂大约知道,他们一直是朝东北的方向走。 愈离开人群聚居的地方,就愈见塞北荒凉的景致与不时会袭来的沙风,幸好他们是坐马车,风沙大的时候,她还可以躲进马车里,避免被风沙伤了眼睛、吹痛了脸;至于她的主人,当然就在前头驾车。 仔细想一想,这一路来,比起她服侍他,他照顾她的机会还比较多;可是他却执意要她这个不太有用的随从。 像这会儿,她把驾马车的重责大任丢给他,然后自己躲进马车里,他居然也没多说什么,哪有主人是这么当的呢?她像是来享福的,而他--却平白无故多了个必须照顾的人。 总而言之,在经过多日的观察后,焰珂只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任风行是个奇怪的男人。 □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拨开车帘,结果却被一阵沙风袭上了脸,他及时以披风挡住她的身子。 「怎么回事?」她微咳着道。 「到了。」 「咦?」风停,他将遮掩的披风放了下来,她才得以清楚看见眼前的景致。「这……」 山谷间沙风不断,他们的位置,正好被林木遮掩住,所以得以避开大部分的风沙;等一下,这该不会就是-- 「疾风谷。」他说道。 焰珂瞪大眼,这里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这里风那么大,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住的地方。」他跳下马车,将绳索解开后,任马匹自由离去;焰珂也跟着跳了下来。 「住在这里?」这种地方他住的下去?果然是怪人一个。 焰珂紧跟在他身后,任风行张开宽大的披风,一把搂住她的同时也将她藏在披风之内。 「咦?」她的身子突然暖了起来,连视线都包裹在他的气息里,焰珂怔怔的抬起头。 「抱紧我。」他低头,然后纵身往山谷下跳去。 焰珂连忙伸出双臂环住他,耳边隐约吹过呼啸的风声;她没被他突来的动作吓住,却被他绝顶的轻功所吸引。 谷壁既陡峭又无可攀爬的辅助点,他带着她,吐纳之间却能毫无紊乱、神色从容;两人在稳定的速度中下降,最后一点收势后,他们平安抵达谷底,落地不起烟尘;焰珂呆呆的看着他。 「你好厉害!」这种轻功,非得要有深厚的内力、加上特别的方法才能成行,而他却轻易做到了,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呀? 任风行放下披风,低头看着她因见识绝顶轻功而扬起的钦佩神情。 「你想学吗?」 「想呀。」她答的顺口、转身去观察峭壁上的地形。 「有机会我就教你。」他跨步往山谷中的小居走去。 「真的?!」她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回来,立刻跟在他身后。「你说真的?!不骗我?你不可以忘了哟。」 任风行一笑,看向跟在身边的她。他说过的话,何曾不算过?而她却老爱质疑他的话。 「走慢一点啦!」她拉住他,不让他老是自顾自的往前。「你走那么快,我怎么跟?别以为你个子高就可以欺负我哦。」 任风行一顿,视线循着她紧拉住的手臂缓缓往上移,直到两人的视线相对。「好吧。」他放慢步伐,配合她的脚步。 「任大哥.....」小屋前,伫立了一个守候已久的女子。 任风行与焰珂同时停下,焰珂看着那个痴望着任风行的女子,然后又看向任风行漠然的表情。 「我等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她的脸,因为他的归来而绽放出灿烂光采,美丽的叫人不忍移开视线。 从那天他要她离开后,她就来到这里;他的居处在这里,他总要回来的不是吗?而现在总算让她等到了。 焰珂悄悄退离了他身边一步。 「我不记得曾开口要你来这里。」任风行冷淡地道。 「我知道。」女子的神情黯然了下。「可是,任大哥不肯让我跟着,我只好在这里等,直到你回来。」 「没有必要。」他淡漠地道,然后越过她要进屋,却发现焰珂没有跟上来,他又回头,「跟我进来。」 「哦。」焰珂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女子像这时候才看见焰珂,脸上装满了讶异。「任大哥,她……她是谁?」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任大哥会带着她?! 「我的随从。」他人已进了屋。 「慢着。」她拦在焰珂面前,确定任大哥没有注意,才充满敌意的看着焰珂。「你是谁、跟着任大哥有什么目的?」 焰珂斜睨着她。 「问别人姓名之前,应该先报出自己的身分吧?」这女人,前后的态度未免差太多了。 「朱芸生。」她挺直了腰,高傲地道。 「哦。」她随便应了声。 「你又是谁?」 「焰珂,他的随从,」她指了指小屋里头的男人。 「胡说!」她反应激烈。「任大哥一向独来独往,根本不要任何人跟随,也不近女色,怎么可能带着你?!」 「他刚刚也说了,难道你没听见吗?」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焰珂不打算再理她,决定进屋去,可惜她不放行。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任大哥不得不带着你?」任大哥不许她跟着,绝不可能还带着其他的女人。 焰珂面色一沉。 「我最讨厌别人诬赖我,在还没搞清楚事实前,请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辞。」说完,焰珂推开她便进屋里,不再理会这个半路蹦出来的女人。 ***** 朱芸生硬是在疾风谷留着不走。 任大哥既然容得下别人,就不应该再将自己拒于千里之外;她没经过任风行的同意便决定待下来。 「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那我们要吃什么?!」大厅里,焰珂不满的炮火直轰向任风行, 还以为疾风谷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哩!结果,是很特别没错,特别到山谷之中只此一家、别无人居,什么东西也没有。 傍晚时分,任风行要焰珂去做饭的时候,她才发现,谷里什么东西也没有,那还做什么饭呀! 朱芸生在门外也听见了。任大哥高傲不群,不可能让任何人在他面前那么嚣张;她等着任大哥动手整治人,但--没有! 「难不成你还想吃干粮?」任风行凉凉的反问道。 「有干粮吃总比饿死好,」焰珂理直气壮的答道:「不管,你要想办法,这里是你家,你应该找得出东西来当食物的。」 「找寻食物,应该是随从伺候主人的本分吧?」他挑着眉提醒。 「让随从饿死,也不是主人应该做的事,」她不甘示弱地道。 「这么说,又是我的错啰?」他的语气里有丝笑意。 「当、然。」她加重语气,双眸炯炯的迎视着他。 任风行敛眉一笑。「那么,走吧,」 「去哪里?」她连忙跟着他往小屋的后面走。 「屋后,有一大片林子,也有一些可食的野菜,还有山里的清泉,我们就去捡些菜、挑些水回来用吧。」 「早说嘛。」还让她为两人的晚餐担心半天,结果他早就想好了,分明就是故意想看她着急。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一边走,她一边不满地问道。 「故意什么?」 「故意让我着急呀!」 「是吗?」两人的声音渐去渐远。 朱芸生无法置信的看着他们。他……真是任风行吗? 任风行一向是冷漠的,对任何人都没有情分,从来不会与任何人和睦相处,也最不喜欢身边有人吵他;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能容许焰珂对他大呼小叫,甚至是当面挑衅,他也无妨? 为什么? 朱芸生怔怔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她原以为任大哥不会对任何人和颜悦色,然而,现在他却对另一个女人展开接纳?! 半个时辰后,任风行与焰珂相偕走回来,两人各带着一些东西;焰珂抱了一些野菜,而任风行挑着一担水与捡了干柴。 两人在屋后简陋的厨具中合力做着晚餐,任风行负责生火、控制火候,焰珂负责料理菜色及指挥;朱芸生就这么看着他们忙来忙去,觉得自己像个介入者。 最后一道青菜端上桌,焰珂转头面向任风行。 「就算不好吃,也不准你吐出来,知道吗?」先下手为强,她一向光明磊落,所以决定先威胁他。 在宫里,吃食这方面的事自然有专人负责,焰珂是很少动手的,不过幸好有一阵子她们四个太过无聊,于是跑去和大厨学了一些基本料理的煮食方式,否则今天哪里煮得出这些? 不过,她也只会这一点点而已,他敢嫌弃就试试看?! 任风行走到桌旁,仔细看着上头摆出来还不算差的四菜一汤,还真有些属于寻常人家的饭菜香;没想到她会做菜。 他故意面带为难的问道:「如果味道不对呢?」 「吞下去。」她宣布。 「太强人所难了。」他很正经地道,可是眼里却有丝笑意。 「你要是觉得不好吃,下一餐你自己煮。」 瞧她说的理所当然,态度也很认真,任风行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可以坐下了吗?」他询问道,贪看她充满生命力与恣意的神情,不太想真的开罪自己的小随从。 「当然可以。」她点点头,两人同时坐下;意思意思的为主人添了饭,她送到他面前。 「难得你这么自动。」他还以为,她使唤他已成习惯了呢, 「我怕对你不好,你就不教我那个飞檐的绝妙轻功了。」她笑的格外甜蜜。 「原来是另有所图。」他为之失笑。 「那当然。」她一点也不惭愧地道。等他四道菜各吃一口后,连忙又问:「怎么样,好吃吗?」 「嗯……」他故作沉吟,然后在她变脸前说道:「还不错。」 「还不错要想那么久?」她不满的嚷。 他笑了出来。「难得看你会做一件事,以后的三餐就交给你了。」 这是变相在称赞她煮的不错吃吗?她斜睨着他。 「直接称赞我,你会少块肉吗?」对他的吝啬,她皱着鼻子表示不以为然。 任风行但笑不语。他没有与人谈笑、戏言的习惯,但有时候却会忍不住逗逗她,看到她生动面精采的反应,心情便会很好。 可是焰珂愈来愈觉得自己遇上一个怪人。 算了,这男人已经没药救了,他奇怪的行径也不是今天才有,焰珂放弃跟他争论;才想与他一起用饭,眼神一转正好看见那个对自己横眉竖眼、充满敌意的女人还站在门口,不敢进入。 「喂,你不理她吗?」她用下颔指了指门外。 「你想招呼她吗?」他反问。 「她认识的是你。」 「疾风谷并不欢迎来客。」他淡淡的回答。 「这样对她,不会显得太无情了吗?」好歹她是为他而来的,他不会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吧? 「人情本就淡薄如纸,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焰珂张大明眸看着他。「你真冷血。」 「是吗?」对她的评论,任风行只是挑了挑眉,并不反驳。 「算了,我去问问她。」焰珂起身。 「过多的同情心,有时候只会害了自己。」他淡淡的说道。 焰珂回给他一个不敢苟同的眼神,非关正义或什么仁道精神之类,她只是纯粹不想看一个姑娘在夜晚无处可栖而已。 她走向门口。 「要不要进来一起吃?」 「是任大哥要你来问的?」朱芸生带着冀望地问。 「不是。」 听见这两个字,朱芸生的神情立刻冷了下来。 「我和任大哥之间的事,用不着你管。」 焰珂眉一皱。「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她走回任风行身旁,一语不发的吃着饭。 「待会儿吃完后,你就到房里休息吧。」他当作没看到刚才的情形。 「那你呢?」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我自然找得到地方休息。」任风行忽然停下筷子,脸庞微微朝她倾了过去。「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谁会担心你?!」她连忙撇清。 她绝不是在担心他,绝对不是! 「这里只有一间房,只好让给你了。」他的语气像是自己多委屈。 「耶?」她瞪大眼,那他岂不没地方睡了?! 「快吃吧,这里的风很大,我可不想在风吹来的时候,就得随时抓住你,以免你被吹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我才不会被风吹走。」她直觉反驳,他的语气分明就在取笑她。 「快吃。」这点没得商量。 听到他沉了脸的命令,她只好照办;这男人,管她的事管的愈来愈顺了哦! ***** 吃完晚膳,焰珂将所有的菜肴及碗盘处理干净后,就去整理久未有人居住的房间;将寝被分成两份后,一份拿到外头,放在用椅子并成的临时床铺上。 「这里给你睡。」焰珂对着他道。 任风行抬头望着她。 「过来。」 「什么事?」她乖乖走过去。 他不由分说的抓过她的手腕,握把她的脉象。 「我没事。」她抽回手,他却又抓了回去,凝眉细诊。 「嗯,先去休息。」脉象正常,他这才点了点头。 「可是……」拜托,才不到戌时耶。 「快去。」他沉声命令,对她的身体健康与否十分重视。 焰珂皱起眉。「你--暴君。」 「嗯?」他坏坏的扬起唇角。「你要我点住你的昏穴,才肯进去睡吗?」 「你威胁我!」她差点跳起来。 「是。」他点点头,态度一派理所当然。 「哼。」她不满的应道。「等我的武功赢过你,你就惨了。」她一定会报仇。 「是吗?」他的眼神更坏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不成女英雄,焰珂也不想让自己的下场太难看。 「好……好嘛。」她不甘不愿的应道,还扮了个鬼脸以示抗蠢,这才转身走回房里。 任风行一直看着她进房,神情带着些许无奈的沉思。 是他太纵容她了吗,所以造成她现在一点都不怕他,还敢和他唱反调?他的原意是要一个时时反抗他的女人吗? 「任大哥……」看见任风行一个人待在小屋的客厅,朱芸生很想走上前却又不敢。 「有事?」没了方才的轻松,任风行的态度恢复冷淡。 「我可以进去吗?」在他面前,她所有的骄气自然消失,神态间怯恭卑微。 「进来吧。」 「谢谢任大哥。」朱芸生双眸一亮,连忙跑进去,在任大哥的旁边坐下。「任大哥,谢谢你。」 「为什么来疾风谷?」 「我……我等任大哥回来,」 「我不喜欢见到有人不请自来。」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他现在的情绪。 「我明白。」她微低着头。「可是,我想见任大哥,即使任大哥不要我,我还是喜欢任大哥。」 「不要逼我出手杀了你。」他一向不喜被人左右,更不喜欢有人不请自来的干扰他。 「任大哥,你对我……真的一点情分也没有吗?」她无法接受。 任风行冷笑的问:「该有什么样的情分?」 「这……至少你救过我。」她的语气薄弱无比,知道他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又如何?」 任风行的确是个十分自我而冷情的人,只要稍一不顺心,很可能就此杀了让他不顺心的人;可是,刚刚在饭桌上的……那个脸上全无冷淡、还能谈笑的人,不也是任风行吗? 她从未看过他有那种表情! 「但是,你关心她。」 「她?」 「焰珂。」她抬起脸。「你关心她,不是吗?」 「是又如何?」 「为什么?!」她低喊。他居然不否认,他真的关心焰珂!「为什么你可以关心一个陌生人,却对我连个笑容都没有。」 那个焰珂才出现多久?而她与他相识已有两年,焰珂凭什么可以占住他的注意力。 「或许你可以去跟着别人,只要目标不是我。」任风行置身事外的说道。 「可是……我只喜欢你。」她幽幽的低诉。 「如果有人的武功比我更强,或许你所谓的喜欢就会是别人。」任风行依旧不为所动· 「才……才不会。」朱芸生微微震惊。 不可否认初时对任大哥的仰慕来自于他的无所匹敌、救她时的英雄气概,但到了后来,已经不是那个原因了;两年来的跟随、仰慕,早已转变成一种无可取代的倾心,那是任何人再也无法做到的。 「是吗?」任风行不再多说。 「任大哥,你曾说过,你不需要随从,所以不许我跟随;可是现在,你却带着焰珂,我究竟哪里不如她?」朱芸生不平又心痛,为什么她的痴心,比不上一个才出现不到几天的女人? 「她的事与你无关。」任风行盯着她眼中别有深意的光采。「别打她的主意。」 朱芸生一怔。 「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我,为的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焰珂。」她自嘲的笑,既不甘也不愿。「你居然这么保护她?!」 任风行面色一沉。「记住我的话,别试图考验我的耐性。」 「好,我会记住。」朱芸生站了起来,脸上不再有笑容。「任大哥,也请你记住,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她深吸口气,一转身,毅然离开了疾风谷,她得不到的,焰珂也休想得到! 第五章 焰珂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当然,任风行与朱芸生在外头的对话,她也听见了。 她不好奇那个朱芸生与任风行之间的关系,只是疑惑,为什么一个有情,另一个却冷情的可以? 房外恢复一片宁静,她走了吗? 焰珂翻身下了床,走出内室的房门,看见他一个人望向窗外,旁边是她铺好被的椅子。 「睡不着?」他没回头。 「嗯。」焰珂走到他旁边,抢先说道:「不可以用你的武功欺负我,人家是真的睡不着。」 她暗示他不可以点她的昏穴,否则她会生气哦。 任风行轻笑着转回头。 「你会怕吗?」 「怕什么?」她看着他的脸,第一次发觉,原来他长得也挺好看的;孤傲的神情里有种潇洒、却更接近放恣的气质。 「怕我用武功来对付你,」 焰珂认真的瞧了他好半晌。「你不会。」 「哦?」 「你这么自负,才不屑做那种以强欺弱的事;我的武功输给你已经是事实,如果你要对付我,不会等到现在·」想吓她?她才不是那种只会呆呆被吓而不会反应的笨蛋。 「这么确定?」他的神情是难测的。 她看了他故作深沉的神情,灵活的眼神一转,忽然抱住他一只手臂,很用力很用力地抱得紧紧的。 「这样,你就不能欺负我了。」她笑嘻嘻的。 「我还有另一只手。」他提醒。 「我抱住你这只手,如果你敢欺负我,我就硬抱着你的手不放,反正我要是睡着,你这只手也得陪我。」她很孩子气、又笑的贼贼的说道。他想吓她,她才不会每次都乖乖的被吓。 「如果,是另一种欺负呢?」他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指,托起她下颔。 「哪一种?」她被动的抬起头,满眼不解;欺负还有分种类的吗? 他低下头,毫无预警的轻啄住她细嫩的唇瓣,却看见她眼里装进更多的不解;他轻轻的放开。 「这叫欺负?」她轻轻的反问,因为他的脸靠她好近,让她觉得只要用力喘气,就会呼到他的脸。 「嗯……勉强算。」他忽然低沉的笑了出来。 「是吗?」她更不解了,皱着眉很用力的想,像是这个问题很严重。 「是。」他再度攫住她的唇,被她紧抱的手臂不知何时已脱开,悄悄环住她细腰,搂她贴向自己。 这次他不是轻啄就算了,而是将她绛红的唇全然占据,他的唇细细摩挲着她的,而后分开了她双唇,灼热的入侵至她唇内,在碰触到她不知所措的舌瓣后,立刻以卓昂之姿悍然的纠缠住,不许她逃开。 一开始,焰珂很不明白他在做什么,而他也没对她多做什么,她以为就那样了;可是后来他却侵略到她的唇里,她不明白这就叫吻,可是他愈来愈狂野的挑动,却让她的身体莫名的开始热起来。 「唔……」她难受的低吟,喘不过气, 「难受吗?」他稍稍放松,气息吹拂在她耳畔,引得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他唇边扬起笑。 「嗯。」她微蹙着眉点点头,感觉到唇上传来的细微刺疼感。 「抱住我。」他拉着她的双手,环至他身后。 「做什么?」她的气息紊乱,不明白他现在的举动;可是却不由自主的依着他的话做,脸颊靠在他肩窝里偎着、闭上双眼。 他不再继续方才的事,只是环抱着她,让两人的身体紧贴着,感觉到她的气息渐渐回复平稳。 「你很聪明、也很大胆,却太过单纯。」他道,轻柔的声音像抹叹息飘进她耳里。 她张开眼,这是疑惑。 「我不懂。」他为什么那么说? 他冷淡的表情没有了、足以魅惑人的轻笑也没了,注视着她的眼瞳里闪动着一些她无法理解的光芒。 「觉得好点了吗?」他问。 「嗯。」她点点头。呼吸顺了,身体也不再发热的令人难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会懂的。」他只是抱着她,不再多说。 她不懂,她的身体却会自然反应。 欲望是人天生就有,一旦启发了就再也回不了原来的纯真。他既想教会她,却又矛盾的不希望她懂。 面对她,他也开始懂得心软了吗? ***** 奇怪,为什么昨天话讲一讲,他……亲了她,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就睡着了;一早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有自己走回房吗? 「专心点。」他提醒的声音蓦然传进耳里,让她连忙收回飘远的思绪,注意足下的提点。 一早用过膳后,他就带着她到崖壁旁,实现他的诺言--教她轻功,让她能在疾风谷里来去自如。 焰珂提气纵掠,悟性极高的很快掌握住要诀,然后在疾风谷的峭岩上下自如,悠然来去。 「呼。」红色身影如一抹飘在空中的虹彩,倏忽降在平坦的谷面;她笑意盈然的看着他,「我学的怎么样?」 他点点头,没想到她对武功的领悟力这么高。 「怎么样嘛!」他不说话,她上前拉住他,不许他走开。 「很好。」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举步沿着峭壁的山沿走。 「太好了。」她开心的笑了。 从小到大,每次她练会一种武功的时候,都是很开心的。轻功虽然算不上什么对敌的绝技,可是能够在几乎光滑、不见石突可踏的峭壁上来去自如,她依然觉得自己有进步。 「你那么喜欢习武?」他注意到,每次在谈武功时,她的神情总会发出一种迷人的光采,让人难以忽视。 「对呀。」她大大的点头。 「学会高强的武功,对你有什么作用?」 「没什么作用啊,只是一种兴趣。」她轻快地道:「如果每个人一生之中都会专注一件事,那么我最想专注的便是武学,我的武功能不能练到绝顶、或者什么天下无敌之类的,并不是我学武的目的;我只是希望自己不断的学习,每天都进步一些,那我就很开心了。」 如果说一定要达到某种程度才能让人开心,那么她对自己的要求便是,永不停止学习武艺。 「除了武学,在你生命里已没有其他事物了吗?」看着她脸上飞扬的神采,他深思地问道。 「当然有啊,就是云流宫里的一切。」 他眼神一沉,又是云流宫。 焰珂没察觉到他微变的神色,却想到另一件事;她实在很想不问,可是她又很好奇。 「昨天那个姑娘……走了?」 「大概吧。」旁人向来不是他所关注的焦点。 见他没有不悦的表情,她又放心大胆的继续追问:「她为什么认定你?还有,她好像很了解你?」 「是吗?」他反应淡漠。 「不然,你告诉我,你们怎么会认识的?」焰珂换了个方式问。 「为什么追问?」 「好奇呀!」她坦率地道。 「只是好奇?」 「嗯。」她跟着他,催道:「快说嘛!」 「大约两年前,一群人挡了我的路,我动手请他们离开。那时,她正好被那群人欺负,而那群人就是你见过的那个独眼男人。」他的描述还真不是普通的简短,只讲了重点,其他的细节就得由听的人自己想了。 幸好焰珂的联想力还算不差,她想了下,大概连贯了整件事。 「原来是报恩哪,」她喃喃道。 朱芸生一定是因此爱上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惜这个救命恩人大概是属「冰」的,美人在前,依然不为所动,甚至还把人家的心给冻伤了。 「她很喜欢你,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那是她的事。」 呃,果然很冷漠。焰珂一呆。 「可是,为什么你对我却不是那样?」她望着他。「你对别人恨冷漠,也很不在乎,那为什么对我就那么奇怪?」 事实上,他对她的态度就像是充满着浓厚的占有欲,要她完全听话,不许她这个、不许她那个,动不动就威胁她;偏偏她不是个听话的人。 任风行看着她。「因为,你不是别人。」 她是焰珂,他一开始就认定要带在身边的人;或许在祈连山时,他还没有那么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现在,他已经明白了。 他要她的生命只有他,要她把他摆在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位。 不过,这种回答却令焰珂皱起眉。 「我当然不是别人,我只是我;你等于没有回答。」她不满的瞪着他。 「那你想要听什么回答?」 「是我问你的耶!」她瞪他瞪的更用力。「应该是你回答我的问题才对,怎么变成你问我;任风行,吊人胃口不是什么大丈夫应该有的行径,」 「是吗?」她又气呼呼的了。 「当然是。」她大声的说,硬的不成,焰珂改软的;她上前拉住他,勾住他的手臂就抱得紧紧的--这个动作好像很习惯了。「好啦、回答我啦,被抓的人是我耶,你好歹让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吧?就算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也有权利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判死刑吧。」 「你不会死。」他平淡的表情终于变了。 焰珂讶异的望着他僵硬的表情。「我不会死。」她顺着他的语意说。 「以后不准你再说·」他语气近乎严厉。 「哦。」她点头,奇怪他怎么突然说变脸就变脸,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任风行听她乖乖应话,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些。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原因。」 又是这句回答,她还以为这次他会回答点不一样的,结果还是这一句。 「也许因为你就是你,而让我想带你走。」他又说了,焰珂却愈听愈迷糊。 拥有她一辈子,是个不会令人厌烦的想法。他想道。 「我就是我?」他的回答能不能不要这么难懂? 任风行望着她,伸出手想拂开她被风吹到脸颊的头发,却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他不动声色,依然将她的发拂了开。 「任……」她也感觉到了,才想提醒她,他却将她的身子拉近。 「回去吧。」他眼神闪动了下,她乖乖点头,跟着他走。 任风行搂着焰珂往小屋的方向走,直到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一处大石后躲着的人影才出现。 「任风行原来住在这里,」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他眼里浮现了抹嗜血的神情。 「我没有骗你吧。」 「嗯。」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你可以伤他,但不可以杀了他;至于那个女的,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他想了一下,点头当承诺。 反正,能得到任风行的女人,对任风行来说,也许是件更痛苦的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凌辱,却毫无反抗能力。 想到这里,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兴奋的都要倍看起来了。 ***** 疾风谷原来就少有人烟,终年风吹不止;入夜之后,风声显得更大,吹打着山谷峭壁上形成一种可怕的回音。 昨天夜里还没有这么明显,可是现在外面风声鹤唳的,仿佛有千军万马经过,衔带着莫大的声势。 用过晚膳后,焰珂从小屋里往外看;外面的声响很大,可是谷里头却看不到任何动静,听觉与视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境况。 「好奇妙的情景。」让她想到了一个她熟悉不已的地方。 「你不怕吗?」他悄悄走到她身后。 「怕?」她的声音颇不以为然。「你是指哪一种状况?」 「都有。」 「那我都不怕。」她笑了。 「哦?」 「兵来将挡。」她先说一种,然后带着一点怀愁的口吻道:「这里的情况,跟一个地方很像。」 「什么地方?」 「你最讨厌我提的地方。」她转回身看着他,果然他的眼神又沉了下来,「我不懂,你为什么老是不喜欢我提。」 「因为你回不去了。对于已经无法再见到的事物,我不希望你整个心里都只想着它。」 「你别忘了,现在我也能自由出入这里哦。」她笑的甜甜的,提醒他今天已教会她出入谷的方法。「我要离开,你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得住?」 疾风谷天然地势虽然奇妙,但毕竟不是什么凶险之地,有什么能困住她的? 「我不会让你走。」他只有这一句话。 焰珂摇摇头,叹气的看着他, 「你怎么老说这一句,偏偏我不爱听这个。」她抱怨似的说道,很自然的贴近他的身体,双手抱住他的腰。「任风行,你关心我吗?」 他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焰珂不以为意。 「疾风谷里和谷外是两种不同的景致,很像云流宫。」他不喜欢她提,她还是提。「祈连山终年积雪,云流宫外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可是云流宫里,却是四季如春,一点也感受不到宫外的寒冷。你说,这和疾风谷的情况是不是很相似?」 他听着,还是没有给予反应;焰珂的话变成自言自语了。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冷漠,对每个人都一样;可是你对待我又不会那样,我弄不懂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决定不让别人欺负你。」 「哦?」他终于有点反应了,却是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 「因为,欺负你是我才有的权利,别人都不可以抢。」她宣布。 「是吗?」他眼里有抹忍俊不住的笑意。 「是。」她很认真的点点头。 他们都不擅于表达情感,也不理解心中那些既像关心,又觉得多余,可是又忍不住在乎对方的复杂感受,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都希望对方好好的,不希望对方的安危有任何闪失。 望着她认真的神情,任风行心中一动,脸庞逐渐下降,俯视她仰起的小脸;就在他们的脸庞快要相接触到的时候,白天那股侵略的气息突然变得更加明显,任风行身形移动,搂着焰珂离开窗户,正好避过一只淬毒的暗器。 「原来住在这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呀。」焰珂双手搭上他的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刚刚你说,绝不让人欺负我?」 「嗯。」 「那么,现在人家找上门了。」他笑里有着暗示。 「可是,他们又欺负不了你。」她咕哝着,当然懂他的暗示。 「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如何?」他近乎爱怜的注视着她。 「好吧。」 她语声一落,轻盈的身子立刻飞离他的搂抱,跃出屋外,在那群用暗器伤人的坏人还没进屋前,拦住了他们。 任风行状似冷淡的站在门口观看。 是要赶走他们,但焰珂并无伤人之意,所以即使是以一敌众,她出招之间仍是有着保留;那些夜袭的侵略者见无法取胜,不知道从何处又突然多出许多人,在困住焰珂的同时,亦有人攻击任风行。 任风行一闪身,将战场带离小屋的范围;焰珂一见到人愈来愈多,掌风与身法忽变,由守转攻。 「你不出手吗?」两道暗色人影依然守在暗处。 「妳呢?」 「哼。」她悄然移动,趁焰珂忙着对付那些小喽啰时,一柄闪着奇异亮光的袖珍暗器已瞄向红色身影。 焰珂才发觉到闪光,身形倏□拔向空中,闪过第一柄,却没料到对方立刻发出第二枚;任风行心念才动的同时,人已经飞掠至焰珂身前,徒手接下暗器后,立刻又朝原方向掷了回去。 暗处的两人立刻跳出避了开,同时也现出了身分。 「妳?!」焰珂一看到那个女子的脸,几乎吓了一跳。 守在暗处的揖眼男人露了脸,脸上蓦然浮现奇诡的笑意,他持惯用的铁扇领着人全力攻向任风行。 焰珂立刻想上前帮任风行解围,而那个发暗器的女子立刻拦住她。 「我要妳的命!」她飞扑向前。 焰珂急退,闪过袭面而来的黑色指甲,她连环出招,逼的焰珂不得不全神应付;论用毒焰珂不在行,应付这种人最好速战速决,焰珂一凝气,威力十足的掌风劈向前,隔空击中了对方的胸口。 「唔!」她一中掌,口中立刻吐出鲜血。 焰珂越过她,飞奔入另一个战圈,见任风行只闪不攻,她再度凝聚真气,决定将这些麻烦的人一次解决。 「无相玄掌。」她徒手握住铁扇后,劲道十足的一掌劈中独眼男人,独眼男人当场被震的连兵器都握不住。 「撤!」独眼男人口吐鲜血,内脏受到不小的波动,立刻叫人撤退,连兵器都来不及夺回,就让手下扶着飞窜离开。 穷寇莫追,焰珂没有打落水狗的嗜好;她将铁扇丢掉,然后确定四周已无其他想攻击的人留着,这才转向任风行。 「你还好吗?」他的武功明明很高,为什么不出手反击? 「或许。」他才想戏谑的勾起唇角,身体却突然站立不稳,焰珂连忙扶住他, 「任风……」她还没喊完,他已经趴向她身上。「你?!」 「暗器……有毒。」他勉强抬首给了她一抹笑,而后才乏力的倒下。 焰珂惊骇的看着他已全黑的手掌,再望向他昏迷的脸-- 「任风行!」 第六章 中毒,那该怎么办? 她根本不懂医术,南大哥又不在这里,该怎么替他解毒? 将任风行扶入小屋后,她看着他,一连串心慌与不知所措立即浮上心头。如果这时候去找大夫,会不会来不及? 千百种感觉与抉择交错浮现在焰珂的脑海里,让焰珂一时间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而躺在床上的任风行突然轻吟了一声,随即又顿住。 「任风行?!」她弯着身,看着躺在床上的他。 他没有清醒,阖闭的双眼上方是皱紧的眉头,表情是僵硬的,就连薄实的嘴唇都是抿紧的;他这么傲气的男人,从来不让太多情绪显现在脸上,而此刻他却无法掩饰的任痛楚流露在脸上。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不会挡下那枚暗器,也就不会中毒了……躺在床上的,原本应该是她。为了救她,他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她该怎么办才好? 握紧他的手,焰珂真的不知道。任风行突来的举动让她整颗心都乱了,厘不清心头那股陌生又激昂的情绪,她只知道,她不能让他死;就在任风行的脸色愈来愈灰败,气息愈来愈微弱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南大哥特制的解毒丹! 一想到,她立刻掏出怀里的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后想让任风行服下,没想到他的双唇闭得太紧,她根本无法使它们分开。 「任风行,你把嘴巴张开,这样我才能喂你吃解毒丹;如果你不吃,会毒发身亡的。」她在他耳边说着,可惜他还是不合作。 「任风行,你醒一醒好吗?」她的声音里明显透露着焦急,可是他一直昏迷着,如果无法吃下解毒丹,他真的会没命的。 不行、她不能让他死! 焰珂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望着他紧抿的双唇,她突然凑了上去,以记忆中他曾经用过的方式,摩蹭着他僵硬的唇瓣,企图使它软化。 似乎听见焰珂焦急的声音,任风行勉强张开眼。 焰珂专心对付他不合作的唇,在发现这个方法奏效之后,立刻将药丹含着,然后喂进他嘴里,让他吞了下去。 咦?他怎么突然合作了? 焰珂的眼睛往上看-- 他什么时候醒了?! 「你……你……」忆及方才的事,焰珂所有的血气一下子全往脸上冲。 任风行的脸上有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这么快就把我的本事都学会了?」身体痛如火烧,由手掌开始蔓延至全身;但清醒的他却没让痛楚显现在脸上,只有在说话的时候,不平顺的语气泄露了他正承受的煎熬。 焰珂只注意到他眉上的神态。 「很痛吗?」她咬着唇,几乎感同身受,伸手抚向他微蹙的眉头。 「不会。」他微笑。 「不要忍。」她轻喊,望着他的神情是心疼的。「我宁愿……你发泄出一些痛苦,」这样他才会好过一些。 他伸手抚向她的脸。 「这是愧疚……还是关心?」 她咬着唇,望着他好半晌;他脸上的笑意始终未减,耐心等着她的答案。 「关心。」她诚实的低应。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 「我是个很骄傲的男人,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流露出任何的懦弱。」 「我知道。」她点着头。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他问着,感觉到体内热与寒两种强烈的血气翻腾交错。 「不会的!」她摇摇头。「你不会死!」 「这世上,有谁不会死呢?」 「你不可以。」她握紧他的手,仿佛这檬他就不会消失,神情坚定而认真。「你不可以死,我不要你死!」 他才想说什么,却忽然反握住她的手。 「任风行?」 他闭上眼,任体内的血气翻腾,他强忍着,脸色渐渐褪成苍白。 「不要,我不要你死;任风行,你不可以死!」她趴在他身上紧抱着他,「不要死、不要死……」 她不要他死,不要、不要! **** 任风行毒发的状态非常不稳定,焰珂不敢想象如果解毒丹救不了他的时候,他会不会…… 不,不会的。 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天仇大哥在江湖上有医邪之称,只有他不救的人,绝没有他救不活的人;解毒丹是他研究超过百种毒物的性质后才提炼出来的丹药,一定可以解任风行身上的毒。 自那天以后,又过了好几天,任风行没有再清醒过,但身体却不断的发热,排出汗水。 焰珂不想离开他,也不愿意花时间去找大夫,她寸步不离的紧守着他,他流了汗,她帮他换衣服、擦拭身体,将他身上排出的异色汗水全部抹干净,她只希望他早点好,什么也没多想。 虽然知道解毒丹在他体内已产生效用,但他一直都没有清醒的迹象:焰珂不知道怎么样才算解完毒,于是每天都喂他吃一颗解毒丹。 从昨天开始,他昏睡的情况愈来愈安稳,痛苦的表情少了,排汗的情形也减少了,焰坷取来干净的中衣为他换上、量了量他的脉搏,感觉到他体内活络的气息正逐渐恢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任风行,你一定要好起来,不可以丢下我就这么死了;否则我一定会一直一直骂你,让你在黄泉路上连耳根子都不能清静……」握着他的手,她每天念着念着,累了就趴在他身上睡着。 真吵。 闭了好几天的眼睑终于肯动了,任风行乏力的眨了几下眼,而后张开,他望了望举目所及的一切,不一会儿,眼神已明显恢复清明,他连贯想起了所有的事。 头一低,他差点失笑出声。 原来他胸口一直觉得闷闷的,是这个缘故啊。焰珂靠在他胸膛上,小脸正对着他的视线,在近距离的凝视下,他看到她闭着的眼睑轻动,颤着不安稳的频率,凝锁的蛾眉泛出疲累的气息。 他昏迷了几天,她也照顾了他几天吗?又是谁帮他解的毒?他能感觉得到体内的真气畅行无阻,他的体力逐渐在恢复中,但这并不能解开他的疑惑;看来,只能问她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下她的发丝,她却蓦然惊醒。 「任风行!」她猛然睁开眼。 「作恶梦了?」 他含笑的熟悉神情一映入眼帘,焰珂就呆住了。 「你醒了?!」她不可思议的低问。 「似乎是。」他回应。 「你真的醒了!」她仿佛此刻才回神,连忙又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 「太好了。」一听见他的回答,她心里那块担忧的大石才落下,「你终于醒了,你中了毒一直昏迷着、我又不会解毒,我好担心你醒不来……」手背随意往脸上一抹,这才发现,她居然哭了。 「焰珂……」他意外的望着她。 「我……我没事。」她哽着声,飞快想抹干脸上的泪,谁知泪却是愈抹愈多,她想停都停不住。 「我……我没事……好……好奇怪,我想停,可是……却停不了……」她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任风行沉默的望着她,神情专注而认真;他伸出手,接住一颗不小心自她脸上滑落下来的泪。 「这些泪,是为我而掉的?!」他低喃着,有些恍惚、有些不可置信。「从来没有人为我掉过泪。」 「我……我……」她摇摇头想否认,却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居然会掉眼泪。 她不必再多说,他也不需要她的解释,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后,微一使力,她跌到他身上,他双臂立刻圈住她的腰;两人的上身相贴着,焰珂直觉抬起头,正好被他吻住。 好一会儿,他与她只是唇碰着唇,在她呆怔的忘了流泪时,他温存的吮干她脸上的泪痕,然后再回到她的唇,这才真正吻住她。 第一次,他的吻也可以带着令她心安的气息。 「我昏迷了几天?」 「五天。」 「那么,你有五天没好好休息了。」他低喃道。 「任……」 「叫我的名字,」他点住她的唇,不让她再连名带姓的直呼他。 「风行?」她微偏着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满意的笑了,「你总要习惯的。」 她还是疑惑的看着他,却不想再深究这个问题。 「我好困。」她打了个有气无力的呵欠。 他的身体好温暖,像是可以安抚她几天来仓皇不安的心,让她好想就这样依偎着,不必再离开。 「睡吧。」他轻道,让她的头俯在他的胸口上。 她的眼眶底下挂着深深的疲惫,可以想见,他昏迷不醒的这五天来,她很少阖过眼。 「你不会再有事了吧?」她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心慌。她不喜欢他总是自信满满的孤傲神情,更不爱见他虚弱的面容。 她卧在他身上,用力的呼着气,刚刚突来的眼泪吓了她自己一跳,也让她的鼻子一时无法顺利的呼吸。 「不会。」他沉稳的心跳是最有力的证明。 「我不要……你死……」她呢喃着,偎在他怀里的呼吸渐渐均匀。 任风行半起身,将她的身子整个抱搂上床;她依然偎在他胸前,双手不自觉的抱住他。 就是这一句吗? 望着她的睡容,他拉过被子,覆盖住两人,一面回想着那句似乎一直在他耳边不断响着的话语。 她未识情事,但她的反应已经诚实的将她的心思表现出来;任风行怜爱的抚着她的发,是他这次的中毒事件吓出了她的心意吗? ***** 龙山寨里,那名独眼男人坐在首位的兽皮椅上,一早就沉着脸,而其他的寨众们全都乖乖的站在底下。 「想不到派出这么多人,居然还对付不了一个任风行和一个红衣女人。」真是气死他了。 才两个人,就让他损兵折将,这么多人出其不意的夜袭,结果还被打出疾风谷。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他的龙山寨还要不要在江湖上立足?! 「寨主,这都要怪朱芸生,如果不是她给我们错误的情报,我们也不会失手,就连寨主你自己都受了伤。」这话一出,其他的寨众们全都点点头,对那个女人反感不已, 独眼男人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 「如果我们寨里的能力够,也不必倚靠外人,更不会让任风行连连羞辱了三次,却无法讨回面子!」他怒训着众人。 所有人全部低头不敢回话。 那夜偷袭后,他中了红衣女子一掌,连忙回山寨里自我疗伤,直到今天,他的内伤都还没完全好,也之所以,他更加生气;他堂堂龙山寨之主,居然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这件事若是被公开,他单刀龙还要不要做人?! 不想不气,愈想愈气,他又瞪了所有人一眼,「你们这群没用的饭桶--」一声怒吼,所有人连忙把头垂得更低,免得又被寨主拿来开骂当泄愤的对象。 「寨……寨主。」好不容易寨主的训话终于停了,寨众里突然传出小小的声音。 「嗯?」含怒的凌厉眼神再扫过去,那名小喽啰吓得差点脚软。 「有……有人.....求见。」 「谁?」 「朱.....朱姑娘。」 「朱芸生?她还敢来?!」单刀龙横眉一拢·「让她进来。」 「是……是。」小喽啰赶紧离开大厅。 不一含儿,朱芸生被带了进来。 「我还没找你,你倒是挺识相,自动上门来了。」单刀龙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来探望寨主的伤势好了没有。」朱芸生毫不畏惧的道。 「是吗?」这女人还真有胆量。 「如果寨主的伤势已无大碍,我想请问寨主,是不是还要找任风行报仇?」她问道。 「报不报仇,都是我龙山寨的事。」单刀龙不客气地道:「上回若不是你提供的情报错误,也不会害我损失了好几名手下,你要怎么赔偿本寨主的损失?」 「杀不了任风行,只能说是我们都评估错误,但我自问已出了全力,寨主若想将失败的责任全怪到芸生头上,未免有推托之嫌。我相信,堂堂龙山寨之主,不会只是个输不起的莽夫。」 单刀龙不善的眼神直盯着她。什么时候这女人变得这么有胆量? 两年前他看上她、想直接掳回寨里做小妾的时候,她还是个看到他会吓得喊救命的女人,那时候她所具备的防身武功根本不堪一击;而两年后的现在,她却敢直视他、一点都不怕他,还拿话对他明嘲暗讽,真是不想活了。 若不是现在他的注意力放在任风行身边那个红衣少女身上,他会直接要了她,毕竟标致的女人可不是常常遇得到;但在见过红衣少女的本事后,他对朱芸生是连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直接说出你今天的来意吧。」良久,他才语气平淡的开口。 所有在场的寨众全都惊愕的瞪大眼。 就这样? 寨主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勃然大怒?根据以前的纪录,寨主是绝对不可能让对他出言不逊的人还有开口的机会,但是现在寨主却这么平静。 朱芸生抬头与单刀龙对视。 「我来,只是想提醒你,任风行虽然接下我的暗器,但我早在暗器上喂了毒,没有我的解药,他身上的毒不可能解开,如果你还想报仇,现在是最好的机会。」龙山寨不至于连一个焰珂都对付不了吧。 单刀龙冷笑。 「我凭什么再相信你的话?」上回夜袭时,她不也说万无一失,结果所有人却意外的栽在一个红衣女子手上。 「上一次,我错的是没料到焰珂竟然身怀绝技,但这次,就算焰珂武功再高,能保得了自己,也保不了一个中毒沉重的任风行。寨主不是很想得到焰珂吗?没有任风行的阻碍,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你这么恨她?」 「是。」朱芸生暗咬着牙。她得不到任风行,也不想见到任何女人待在任风行身边;他不能接受她,就不能再有其他女人。 「就因为她得到任风行的宠爱?」 「这不关你的事。」朱芸生冷眼说道。 「啧,」女人的恨真是可怕,单刀龙摇摇头。 不过,若换成是他,也会选择那个娇俏绝俗、武功过人的红衣女人,毕竟,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擅用毒的蛇蝎女人? 沉思了会儿,单刀龙说道:「好吧,我就再相信妳一次。」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不许伤害任风行。」她提醒道。 「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毒伤沉重,那么我就把他留给你;但如果没有,一动起手来,我很难保证不会伤到他。」 「你想不守承诺?」朱芸生皱眉。 「我们的合作仅止于上次,既然这次是我自己要出手,你不想帮忙,那就不能怪我不守信诺;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要任风行,我倒是可以将他的命留给你。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我单刀龙绝不是你可以左右的人。」只凭她一个消息就想限制住他的行动,朱芸生未免太过天真。 「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朱芸生冷冷的瞪他一眼。她早该料到,像单刀龙这种占山为营、行事不论道理,自以为是的盗贼之流,根本不会守信。她转身便欲离开。 「来人,送她出去。」单刀龙下令,一名喽啰连忙领着她踏出山寨。 「寨主,就这么放她离开吗?」一名寨众问道。那个女人害他们寨里的兄弟受伤,寨主一点都不在意吗? 「就算我现在下令杀了她,对寨里兄弟的死伤一点作用都没有。」单刀龙自然明白手下的意思。「我们现在要针对的,应该是任风行和他的女人,至于朱芸生,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可是……」 「跟一个女人计较,岂不是有损我们龙山寨的威名,倒不如省下这些力气来做些真正能让我们扬名的事;不过,等任风行的事结束之后,你们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干涉,现在,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就留着她一条命吧。」 如果任风行真如朱芸生所说已中了毒,那么便罢;如果没有,那么朱芸生使毒的本领,便是他可以利用的筹码。 「是,寨主。」寨主这么一说,其他人只好颔首听令。 见所有人都没有异议,单刀龙立刻下令:「现在,派两个人进疾风谷打探,看看任风行究竟伤到什么程度?」 ***** 她作了一个好梦。 在梦里,任风行醒了,而且还跟她说话;舍不得离开温暖的梦境,焰珂不太情愿的张开眼。 「睡的好吗?」她眼睑一动,他就知道她醒了, 焰珂怔怔的望着他的脸,一时没意会现在的情况。 「嗯。」她低应一声,然后惊呼了出来:「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突然用力的抱住他。 任风行低笑了出来, 「你再这么抱下去,我可不保证我接下来的行为。」想来,这几天真的吓坏她了,否则她不会一连两次都是这种反应。 「啊?」她眨眨眼,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低头就给了她长长的一个吻,几乎让她没法呼吸。 「感觉到我了吗?」他低沉的问,细吻沿着她的唇往下,在她细白的颈项上留下一连串的印痕。 「别……」她气息不稳,心跳快的无法自制,浑身忍不住颤抖。 任风行的唇停在她前襟口,两人的身躯因为他的吻而更加接近;他身上仅着单衣,她几乎可以感受到自他身上传来的灼人体温。 焰珂心神慌乱,但并没有因此而避开两人的接触。 「现在,还不适合。」他低说了一句,头抬了起来。 她深吐了一口气,微喘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会是我的人。」他抚着她的脸庞,眼神透着她不能理解的讯息;但他的话她却听懂了。 「因为……我照顾了你好几天,所以你……要我?」她说的迟疑无比。 「不是。」 「不是?」 「想要你,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忘了,在一开始,他就说了绝不放她走,她一辈子都得待在他身边。 「你让我……变得好奇怪……」在他身边,她真的愈来愈奇怪了。 以前,她从不会有这种慌乱的时候,也不曾害怕过什么;可是每次只要他一接近她,她就觉得身体立刻变得很敏感,那种感受陌生而强烈,让她无法控制自己,因而有些害怕,但更有种不自觉的魔力,让她想去探触那个未知的领域。 她从来不会跟男人这么亲近的,但他却让她开始想亲近他了,这会是……所谓的男女之情吗? 「你怕吗?」他不解释,只是问。 她摇了摇头,明白他在问什么。「不怕。」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他笑了,忽然转开话题。 「去拿一些吃的东西来好吗?我饿了,」 「好。」一听到他有食欲,焰珂立刻笑着点点头,然后翻身下床去准备两人的食物。 因为,有食欲,代表他的身体正在渐渐复原中。 第七章 云流宫里,四方堂主与三婢及其伴侣、加上宫主一行人齐众在大厅。 「根据调查后的结果推测,带走焰珂的人极有可能是江湖中传言一向独来独往、行事只凭自己喜好的任风行;他的行踪相当难以掌握,到目前为止,我还找不出他的落脚处。」北宫无名顿了顿。「不过,他与各门各派都无往来、与云流宫也没有任何瓜葛,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必须带走焰珂。」 「任风行?」南天仇皱起眉。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风琤问道。没有理由他会平白无故的带走焰珂,而焰珂也没有捎任何讯息回宫里。 「没有人知道他师承何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扬名的原因来自于他极端自我的行事作风。 他自成一格,不与任何门派攀上关系。有些门派感激他,因为他一时兴起的出手相救,但任风行却无视于任何人的示好动作。 有些门派恨不得他死,因为他出手向来不留情分,让某些自以为是的分子受到屈辱,所以结下不少仇家,」也就是说,任风行在武林中没有任何朋友。 南天仇停了下,「也许,我们可以由他的仇家找起。」要找一个人,除了可以从最关心他的人身上打听之外,再来便是与他有深仇大恨的人;因为这两种人,会比所有人更开心那个人的动向。 「任风行的仇家很多吗?」水玥好奇地问道。 「不少。」如果一个人能在短短几年内惹上近乎半数江湖人,那也不容易吧。 「那焰珂跟在他身边,岂不是也很危险?!」雷玦看向众人,语气里有些焦急:「要是很多人都想杀任风行,那么他们一定也不会放过与他同行的焰珂。」 「我想,这点应该还不用担心。」西门不回道。「如果任风行出了事,江湖上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重点是,若真是任风行带走焰珂,那么为什么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依云流宫密布各地的情报网,不可能忽略了这个重要的消息。 西门不回这么一说,所有人又停顿下来想;已经连找了半个多月,焰珂依然下落不明,这让他们无法不担心。 这次焰珂失踪的事,简直就像在考验云流宫的情报网究竟够不够健全,结果是让负责搜集情报的南天仇,对底下的组织编排重新做了一次检讨,加强所有不足与忽略的地方。 只是,他动员了宫里所有的探子,还是找不出任风行的下落;唯一的可能,便是任风行藏身在不近人群的地方,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之所以,他们无法确定焰珂究竟是不是被他带走。 就在所有人仍在思考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云流宫主终于开口: 「天仇,你还记得,是哪一个门派最想置任风行于死地吗?」 「应该是龙山寨。」寨主单刀龙自从两年前想掳朱芸生回寨作妾、却遭路过的任风行阻挠,并且因此失去一只眼睛后,从此便不断寻找任风行的弱点,非置他于死地不罢休。 龙山寨只是个占山为营的山寨,在龙首山一带猖狂不已。 不过,任风行若是那么容易被暗杀,又岂能在江湖上扬名?所以到目前为止,单刀龙的报复行动还停留在「想报仇」的阶段,根本无法真正实现。 「我记得,在任风行与龙山寨结怨之后,有一个女子也因而爱上任风行,从此甘愿远远的跟随着,对吗?」云流宫主又道。 「是。」南天仇答道,蓦然明白了宫主的意思。 那名女子便是朱芸生。不过任风行向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对于朱芸生根本不曾给过注意,也不许她跟随,但她仍是追随着任风行。 「收回所有寻找的命令,就从这两个人身上着手,一定要找出任风行的下落。」云流宫主下令道。 「是。」在场十人全部听命。「属下告退。」 退出宫外后,他们开始分配任务。 东方情与西门不回、南天仇各有专司的任务,因此留在云流宫;北宫无名带着雷玦与石无过、水玥与蓝礌加上风琤与秋寒星分成两路,各追踪龙山寨与朱芸生,等探出消息后再决定行动, 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寻回焰珂;四婢绝不缺一。 ***** 调息了一天之后,任风行的体力已经恢复泰半;他没多解释便决定带着焰珂离开疾风谷。 「为什么我们一定得现在走?」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应该再调养几天,而不是急着离开。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单刀龙知道他受伤,必定会趁这个机会再到疾风谷杀他。他一个人还无所谓,但现在多一个焰珂,他不能不多作考虑。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 出了疾风谷,马车还在,而马匹也在风行的哨音下回来;两人坐上马车。 「别担心,我们只是暂时离开,如果你喜欢这里,我们还是可以回来。」他一向居无定所,就连疾风谷也不过是一年前他临时起意才搭建而成,他并没有永远居住的念头;不过,如果焰珂喜欢这里,那么就以它做为他往后固定的居处,也未尝不可。 「你的仇家很多吗?」上路后,焰珂突然问道。 「也许不少。」他不曾刻意树敌,但总有人会不喜欢他的存在。 「有人想杀你,你不担心吗?」她迟疑的问,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想杀我,也要够本事才行。」他冷冷的勾起唇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笔帐,龙山寨和朱芸生总要付出代价。」 「我不要你被杀。」她挽住他操控缰绳的手臂,紧紧的偎住;她不要再看到他受伤倒下。 任风行偏头看着她。「这次的事,真的把你吓坏了?」他托起她下颔,望进她盈盈的双眸。 曾几何时,她眼里那道始终闪着倔强与不服输的悍然光芒,已被惊慌与担忧所取代;她看他的眼神,也由不情愿、不以为然,转成了现在的依赖、关心,充满着属于女人的感情。 他心一动,扬起披风,将她揽入怀里。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他低声保证。 「发现你中毒的时候,我真的好怕、我怕你再也不会好了。」她的声音闷闷的由他怀里传了出来。即使现在想起来,她还是无法忘记当时的感觉。「我根本不懂得解毒,又不敢出谷去找大夫,要不是天仇大哥让我随身带着解毒丹,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救你……」 听着她不甚清楚的话语,任风行的心不自觉的揪紧。 他原意是想让她懂情识爱,因为她坦率的神情里从来不曾将他视若神祇、更不曾畏惧过他;他想要一个能勇敢面对他的女人,焰珂就成了最好的对象,所以,他不顾一切从祈连山将她带走。 而后,她也没有令他失望,即使不得不待在他身边,她也不曾委屈过自己,任何事在她的言行里都是直来直往,不会的事,她理所当然的丢给他做;那种感觉,陌生又新鲜,她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那么张牙舞爪的女子,有她在身边,似乎永远都不会感到无趣--直到他受了伤。 她哭了。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在他甫中毒的时候,是在想尽方法救他,而他终于脱离险境之后,她才任由自己的情绪溃决。 她倔强的令他想占有、却也脆弱的让他无法再放开她,而由何时开始,他竟那么在乎她的反应。 「我不要再一次了……」她紧紧抱住他。 他回过神,看着她的举动。 「你希望我不要去找他们的麻烦吗?」 她抬头望着他,低道:「我不想你再受任何伤。」要寻仇,就一定会有损伤,尽管不一定是他,她却自私的希望能避免就避免。况且,在明确知道她已动情之后,他就要毫无保留的索取,不让她收回。 「妳怕我死?」 「怕。」她的声音,由紧锁的喉咙里发出。 「那么,你答应留在我身边,不再回云流宫吗?」他们有约定,如果她胜了他,就可以离去:即使那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想冒任何会失去她的危险, 「我……」她顿了下,心里挣扎了好久,终于咬着唇,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不再回云流宫。」 「焰珂,我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不要你勉强。」他轻抚着她冰凉的脸颊,注意到她眼里的挣扎。 「我舍不得宫里,」她神情黯然。「但是我更无法离开你。我要你好好的,不要你再被任何人伤害,我要尽我所有的力量来保护你。」她不会主动回宫,可是她知道,她没回去,宫里的人会担心她,宫主一定会派人找到她;到时候,就是她该离开他的时候了。 所以,在那之前,她要好好与他相聚,要他一直开开心心的,以后就算会分开,她也不会忘记他。 「你真的决定了吗?」他不要她有任何一丝的犹疑,要她的心里,完完全全只存下他。 「嗯。」她点点头。 「你不后悔?」 「不后悔。」她坚定的说道。 不管未来会变成怎么样,她都不会后悔此刻所作的决定。她只知道,她绝不要再看见他有任何危险;为此,她愿意舍弃所有的一切。 任风行忽然笑了,带着些许满足的再度搂紧她。 「就算你想后悔,我也不许!」 焰珂的心终于属于他了。 ***** 疾风谷里人去楼空,当单刀龙接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气的把那个来报消息的人给砍了。 「无论如何,都要找出任风行的下落!」他大吼道。 「是,寨主。」拣回小命的小喽啰连忙退了出去,赶紧再去打听消息,免得寨主下一回发火的时候,直接拿他开刀。 「寨主,有人回报说,看见任风行驾着马车出了疾风谷后往南走。」另一名探子得到这个消息,就连忙回来禀报。 「往南?」这个消息立刻得到单刀龙全部的注意力。「他看起来怎么样?」 「任风行看起来一切如常,但是似乎又与以前有一些不同,属下……属下并没有看清楚。」他垂着头回答,原本是来报消息准备领赏,但经过寨主的追问,他蓦然有了要被骂的感觉。 果然,单刀龙又怒火冲天。 「没看清楚,那你还敢回来跟我报消息,龙山寨养你们这些饭桶要做什么!」 震天雷吼,吓得一干寨徒们再度抱头鼠窜。 「寨……寨主……」回来报消息也不对、不回来报消息被寨主知道了下场更惨;可是现在被骂了,也很惨!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去把任风行找出来!」 「是。」所有人转身就跑,生怕自己速度太慢,又是一顿骂。 「等一下。」 跑到门口的探子身子一顿,小心翼翼地转回道:「寨主.....还有什么吩咐?」 「顺便叫人去把朱芸生那个娘儿们给我找出来,带她来见我。」 「遵命。」所有人一下子溜的不见人影。 出了龙山寨后,一颗心几乎吊在喉咙的两三名寨众,总算觉得自己的心可以稍微放下来。 「寨主的脾气最近真是愈来愈坏了。」探子甲一想到刚才的雷声,就觉得自己的耳朵还轰轰作响。 「对呀,就算寨主不能报仇,也不能把气都出在我们身上吧?」探子乙想到自己无辜被骂,口气就有点委屈又有点愤慨。 「别说了,我们还是快去找任风行,免得下次回来的时候,除了挨骂、还得受寨规处置。」探子丙显然认命多了,只想快快完成寨主交代的任务,免得到时候又是一阵皮肉痛。 「说的也是。」一想到寨主定的严厉寨规,探子甲、乙两个人各吞了口口水;就在他们要分道而行的时候,突然被挡住了去路。 「三位小哥,我有事想请教你们耶。」水玥单纯无害的笑脸当场迷的那三人神魂都去了一半。 蓝礌不大高兴的搂回她。 「不许对别人笑的这么亲切。」 看到她身旁那个看起来凶凶的蓝礌,探子甲、乙、丙飞走的魂魄立刻又回了位。 「姑娘……想问什么?」 「三位小哥刚刚提到任风行,我们也有事要找他,想请你们告知他的去处。」风琤有礼的说道。 「任风行,你们找他要做什么?」这姑娘看来好温柔、好美。 「我们要找他自然有我们的理由,你们只管回答就是。」秋寒星语气不善,对这种欺善怕恶的小喽啰相当了解;不过,他语气不善的原因来自于他们对风琤不掩饰的倾慕眼光。 秋寒星走到风琤前头,遮住了他们看风琤的视线。 「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不该老实讲,可是不讲,这两个看起来就像高手的男人恐怕不会放过他们。 「说!」蓝礌眉目一拢,三人差点又吓软了腿。 「从这里……往南走,任风行……往南……」牙齿喀喀喀的直打颤,连话都说不清楚,不过风琤等人已经明白了。 「多谢。」 四人以绝顶的轻功立刻往南追了过去。三个靠在一起、冷汗直冒的探子们见他们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为什么他们那么怕你?」水玥被蓝礌搂在怀里,身旁的景物不断掠过,她很好奇的问道。 「这种小角色,通常都怕恶人、而且贪生怕死,只要能吓住他们,自然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秋寒星很好心的回答,对这种情形,他再清楚不过;江湖上生存的普遍现象之一,便是欺善怕恶。 「别再说了。」蓝礌皱起眉,这家伙存心教坏他的水玥吗? 风琤忍住笑。「现在找人要紧,大家专心赶路,别节外生枝了。」再不制止,这两个男人的战争恐怕又要开打了。 真是不懂,为什么蓝礌会和寒星、无过处不来呢?其实或许不该说是处不来,应该说是,寒星和无过总喜欢找机会闹不苟言笑的蓝礌,偏偏蓝礌又不是那么喜欢和人开玩笑的人,所以他们便把目标全放到水玥身上了,因为蓝礌最在意的,只有水玥,最能惹动他的,当然也只有水玥啰。 平常说说笑倒还无所谓,不过现在有要事待办,总不能教这两个男人真的又闹起来吧! ***** 赶了一天的路,任风行一向不爱在城镇中过夜;但因为必须补充干粮及一些日用品,也顾到焰珂不习惯露宿,所以他决定今晚找家客栈住宿。 进了客栈后,他们直接到客房去休息,并且吩咐小二将晚膳送到客房来。 「你还好吗?」焰珂倒了杯水给他。 他身上的毒虽然解了,可是体力要恢复却没有那么快;焰珂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毒,但是它的毒性却是可怕的,否则不会让风行昏迷那么多天。 「我没事。」 「可是你的脸色不太好。」她有些担忧地道。 「今天再好好调息一晚,我想明天应该会更好一点。」他的真气还没有办法完全畅通运行,所以才会让疲累显露在脸上。 「我帮你。」推宫运气,这难不倒她的。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不必担心我。」 「我要陪你。」没看着他,她无法安心。 任风行轻笑。「所以,你只向小二要了一间房?」 「嗯。」她点点头。「如果没有看着你,我不能安心。」 「傻女孩,我没那么脆弱的。」她变得粘人了,这种反应令他心疼。 「我要陪着你。」她固执地道。 「那我今晚恐怕无法专心调息了。」他失笑道。 「为什么?」 他倾近她,亲昵的摩蹭着她的脸,眼神透着邪气。 「有你在,我会只想把你带上床。」 「带上床?」她满眼不解。 他的手指隔着衣料,沿着她的手臂慢慢往上,滑过她的肩头、抚过她的颈窝、最后停在她耳垂下方,轻揉的动作带着十足的挑逗诱惑。 「然后再做一件,让你真正完全属于我的事。」他在她耳畔说着,让焰珂的身体开始觉得有些虚软。 她伸手攀住他。 「风行,我觉得好奇怪……」那种昏昏沉沉、浑身虚软的感觉又来了。 任风行忍不住吻住她的唇,阻断了她的话,他浅弄轻啄着,让摩挲着的唇瓣泛起红肿,为她带来微微的刺疼,却令她无法抗拒那种感觉;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拱向他,眼里仍是一片难解的迷惘。 「风行……」她脸色潮红成一片。 「嗯?」似漫不经心的回应,双臂却自然的环着她,撑住两人的身躯。 「风行,我不懂……」在他面前,她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女子,就连一向喜爱的武学,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那夜恍恍惚惚的感觉又回来,让她不自觉的更倚向他。 「焰珂,你的本质很热情、又丝毫不懂得掩饰;而我,就期待这样的你。」他收回吻,但唇瓣仍是相摩着;明白她还无法适应太亲密的亲触。 她虽懵懂,却渐渐有了身为女子特有的自觉;她不排斥他的亲近,但对被引发的情欲却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因陌生而起的恐惧。 她迷迷糊糊的闭上眼,觉得自己又像是要昏睡了,他的体温似乎带着一种足以催眠她的魔力。 任风行抱起她,两人同时躺到床上去;他让焰珂翻身趴在他身上,耳朵听着他的心跳声。 「那夜,你也是这么抱着我?」她的心跳似乎不再那么慌乱。 「你不肯放开我。」似乎偎着他的体温,她才能平静;然而那却是她无意识的举动。 她抬起头。 「一开始,你就打算让我习惯你,然后离不开你,对吗?」她有点懂了。 「是。」他笑应。 「那么,为什么不占有我?」她疑惑的问。 他有太多机会可以这么做,因为她不懂得该怎么反抗,他要引诱她,再轻易不过,可是他却每次都打住。 他挑起眉,昂着独有的傲气。 「我不想乘人之危。我不介意教会你,却不想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得到你的身子,那不是我的目的。」 「要我,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现在,已不单纯是那样了。」他继续细吻着她。 「我不会了开你。」她突然说道,等他抬眼看向她,才又说道:「我答应过,会留在你身边,不再提回宫的事;我的心里--从此之后,只有你。」 望着她含着深情而无悔的眼,任风行低吟了一声。 「别在我能控制自己的时候,还说这种话来引诱我,那种后果……你不会想现在就尝。」该死,他的欲望已经被挑起。 「我想属于你。」她主动的吻了吻他,身体一动,更挑起了他蓄势待发的昂然欲望。 「焰珂,别再动。」他翻身压住她,制止她的动作,深呼吸的克制着,告诉自己她并不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 「风行,」她委屈的看着他。 见她仍然不解,任风行干脆挑明了说。 「除非你想现在就失贞,否则别再试图做任何动作。」 焰珂一听,脸突然红了起来。 「风行,让我属于你,彻彻底底,好吗?」她想感觉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距离,她知道,每次在她更接近他的时候,他总是刻意的停住,克制住自己;现在的她,并不需要这种「保护」。 就算任风行有再好的自制力,现在的他,也只是个爱上焰珂的男人;当心爱的女子含着羞怯却依然执着的要求时,有哪个正常男人还能无动于衷? 「我不想弄伤你……」他困难的低吟。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焰珂十足信任的眼神彻底瓦解了他的自制力。 「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不会后侮。」 狂热的吻、狂烈如焚的热力烧上两人的身与心,当衣衫渐褪,他昂然的身躯裸裎在她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原本想停,但她却不让他停,直到身子被贯穿的那一剎那,她痛的紧紧抱住他,在他低诉的爱语中,她才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她已经深深爱上他了。 第八章 追踪实在是一件辛苦的事,在追了一天一夜后,风琤与秋寒星、水玥与蓝礌四人决定在客栈里好好吃一顿,顺便休息。 「我们已经追了这么久,这一路来却什么也没看到,龙山寨的那三个人会不会是骗我们的?」水玥问道。 「他们不敢。」蓝镭道·瞧他们当场吓得差点腿软的反应,就算想骗他们,谅那三个人也没那个胆! 「可是,我们没有找到人也是事实。」水玥其实也觉得那三个人不敢说谎,可是他们以轻功连追了一天一夜,速度已经很快;如果方向正确,不应该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这有两种可能。」风琤推测道:「一种是我们追的路径不对,另外一种,就是我们在路上错过了。也许他们的速度,现在反而比我们慢。」他们一路来,并没有多作休息,也许已赶在任风行之前。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风琤的分析,让他们不得不停下来思考。 「那么,我们现在还要继续追吗?」蓝礌问道。 「我想先和这里的分堂口取得联系,问问他们所得到的消息后,再来决定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风琤道。 「这倒是个方法。」未婚妻所提的建议,秋寒星无条件赞成。 也许分堂口会有他们想要的消息也说不定,他们这边追人追的辛苦,就不知道北宫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影子半跑着进了客栈,走到掌柜面前。 「掌柜的,我要六个馒头、四个肉包,另外再加一盘炒花生、一壶茶,统统包起来,我要带走。」 「好的,女客倌请梢等。」 水玥吃着东西,眼神不经意的一瞄,蓦然瞪大眼。 「你们看!」她连忙喊,从他们的方向看,只能看到那名女子的一点点侧影,但这样已经够了。 「谢谢。」付了帐,她从掌柜的手上接过东西,正准备离开。 「焰珂?!」风琤站了起来,叫唤的声音刚好让正欲走出门口的红色身影听见。 红色身影先是一顿,而后猛然回身。 「真的是焰珂!」 不可置信的惊喜表情同时显露在水玥与风琤的脸上,然后她们动作一致的往门口冲去。 然而,红色身影并没有如预期中的迎上来,反而在看见她们后,惊慌的睁大眼,一转身就往外头冲了出去。 「焰珂!」水玥与风琤同时大喊,然后追了出去。 才几步路的距离,然而那个熟悉的身影早已飞快的消失,水玥与风琤追过好几条街,却再也找不到刚才惊鸿一现的人。 蓝礌与秋寒星追着她们的身影而来。 「怎么了?」蓝礌问道。 「焰珂不见了。」水玥好难过,蓝礌连忙搂住她。 「刚刚那个人,就是焰珂?」秋寒星一边问,一边将视线放在四周,继续搜寻着刚才那道鲜明的红色身影。 「嗯。」确定追丢了人,风琤失望的低叹了口气。焰珂的轻功进步了许多,快的让她和水玥明明只差几步的距离,却还是追不上她。 「焰珂应该明白我们在找她,为什么她一看到我们,却连头也不回的就跑?」水玥不明白。 她们四人的感情亲如姊妹,为什么现在焰珂会变成这样? 「一定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风琤道:「她失踪了那么久,也许在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焰珂变成这样。」 「可是,焰珂为什么不肯见我们?」水玥还是好难过,好不容易找到了焰珂,可是焰珂却不肯见她们。 「水玥,别难过了。我们现在立刻赶到分堂口,请他们派人堵住这座城的所有出入口,一定要找到焰珂。」风琤冷静地道。 「嗯。」水玥点点头。 四人立刻赶往分堂口· 等他们都离开了,焰珂才松了口气,靠着小巷的墙壁,她难过的闭上眼-- 风琤、水玥,对不起! 任风行挺拔的身影忽然跃落在她身旁,她猛一睁开眼,看见他后,将脸蛋埋入他的胸怀里。 任风行将她手上抱着的食物全都接了过去,以一手拿着,另一只手臂则搂着她往回走,什么也没多问。 ***** 坐在马车前头,焰珂依然偎在任风行肩上。 「想说吗?」他一手控缰、一手再度揽她入怀;在看了她一眼后问道。她的黯然让他不能不问。 焰珂缓缓张开眼,望了望他,又垂下眼睑,摇摇头。 「都过去了。」 「嗯?」 「都过去了。」她再说一次,深吸口气后,甩去黯淡的神情,清晰地道:「现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任风行咧了抹微笑。 「这样好吗?她们不会死心。」他正巧听见了她们讨论的话。 「没关系,我们已经离开了那里。」 他深深的看着她。焰珂现在的反应,十足十的粉饰太平。 「云流宫的情报网有多大?」他突然问道。 「至少全中原武林。」 「那么,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我们了。」以常理推断,号称二宫之一的云流宫不该那么不济事。 「应该是。」她点点头。「云流宫如果想找出一个人,除非这个人永远躲着不出现、或者死了,否则一定找得到。」 自小生长在云流宫,她十分清楚云流宫的动员力有多强;今天见到风琤与水玥,她心里很清楚,回去面对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巳。 如果她回宫了,他会怎么办?焰珂最挂念的,是他的喜悲。 「那么,我们无处可去了?」他笑的深沉。 「你怕吗?」她抬起头。 「如果怕,当初不会带走你。」 「我想也是。你从来没有怕过什么,连中毒的时候都还硬撑着和我说完话才昏倒;我想,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能让你害怕的了。」她咕哝的语气像是有些不满,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满什么。 任风行回应她的是一阵轻笑,停下马车后,他取出方才她到客栈里补充的食物,两人一边休息、一边用餐。 「对了,刚刚你怎么会来找我?」 「妳去太久了。」他不放心,所以跟了上去,却没想到正好碰上焰珂从客栈里飞窜而出,然后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你担心我?」她偷笑着偎了过去。 任风行望着她的举动,似真似假的威胁道:「你再这么靠近我,我可不管这里是哪里。」他眼里的邪气十足透露出他的想法。 经过昨夜之后,焰珂已经完全明白他这种眼神所代表的意思,连忙放开他,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却又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袖。 「不要吓我。」见他神色恢复自然,她才抱怨道。 「我是说真的。」托起她下颔,索取了一个吻后,才又问:「如果不回去,你会有什么后果?」 举凡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规矩,任风行虽然一向独来独往,但不至于连这点都不知道。 「无所谓的。」她闭上眼,格外贪恋此刻的温存。 「告诉我。」他带点要求的命令道,一点都不喜欢她脸上那种将要分别的神情。 焰珂睁开眼,无限依恋的望着他。 「就算有一天真的和你分开,我也不会忘了你。」她抚着他刚毅的脸庞。 其实,在见到风琤和水玥的时候,她心里已有所觉。 这次能避得开,算是幸运,但她不可能完全躲过云流宫众多的眼线;而就算任风行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敌得过四堂之主、和云流宫千万的人马,更何况,她根本不希望他们有拳脚相向的一天。 「不许用这种诀别的语气对我说话,我不许你离开我。」他横眉切齿的僵硬表情几乎可以算是怒气了。 「是呀。」她蓦然笑了出来。「我要快快乐乐的过每一个在你身边的日子,不让任何烦忧来打扰我们。」 「焰珂!」他皱眉,对她刻意的回避感到生气。 「不要皱眉,不好看哪!」她轻呼着,伸手抚平他的眉,脸上挂着一抹令人怜惜的笑。「别为我担心。你一向不爱我提云流宫,我也答应过你不再提,我们都别再想这个问题,好吗?」 「妳在逃避。」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说。云流宫的人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能继续追踪下去,迟早还是会找到她。 「我饿了。」她转身拿起馒头,撕下一角喂进他嘴里,然后也喂自己一口。 任风行还是一脸不豫,焰珂靠在他旁边,望了一眼他的脸色后,撒娇的偎进他怀里,继续喂他吃馒头。 「笑一下好吗?」唉,他的脸绷得紧紧的。 「把云流宫的事告诉我。」他低头看着她。 她神情一顿,看来不说他是不会罢休的。她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宫里无缘无故丢了一个人,他们当然会紧张;我是宫主座下四婢之一,我失踪了,其他人当然会想尽办法找我。我遇见的那两个人,一个叫风琤、一个叫水玥,还有一个你没见过的叫雷玦,加上我合称四婢。」 「你们感情很好?」 「情如姊妹;在宫里,我们一向福祸同当。」 「就只有这样?」 「嗯。」她点点头,然后低语道:「不能再和她们相见,我会很难过;可是我更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在情爱上,她选择自私的贪恋,苛求着能与他相聚的一分一秒;但她也清楚的知道,这种相守不会长久--请让她好好的把握这一刻,而下一刻会变成怎么样,下一刻再说吧。 望着她的小脸,任风行有丝了然。 「忘了吧,我们离开这里。」 「嗯。」她抹去伤感。 吃饱后,两人再度上路。 经过这件事,他们都知道,她与他相聚的时间……不长了。 ***** 龙山寨里,单刀龙的脾气愈来愈暴躁。 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整治任风行的机会,结果却是连连失手,就连寨里原本的买卖也没做成几件;都怪那个朱芸生,自从她出现后,他身边的事没有一件顺利,亏他还曾经看上过她,想不到这个女人那么扫把。 可恶,都派人去找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没找到她?要不是看在她会用毒的份上,他才懒得花时间去应付一个女人。 「寨……寨主。」最近寨主的脾气火爆,来见他的人海个都小心翼翼。 「什么事?」他没好气的问。 「我们……找到朱姑娘了。」 「人呢?」 「在门外。」 「带她进来。」真是,这种事还得请示吗? 「是。」来人赶紧跑出去将朱芸生带进来,接着飞快的退下,免得寨主一发火,他又遭池鱼之殃。 「你派人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朱芸生蹙眉看着他。上次来,他还一副不想再见到她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又叫人找她? 「任风行没有中毒。」单刀龙道:「你说任风行中了毒,结果我的人到疾风谷察看,那里早就没有人了。」 「不可能!」朱芸生不相信的反驳。 自从上回中了焰珂一掌,她的内息一直无法调回,所以她才告诉单刀龙,不想错过这个抓住任风行的好机会,结果,疾风谷竟人去楼空。 不可能的,她喂的毒,是只要一碰到人的肌肤便会渗透的毒,任风行不可能没有中毒,除非……他解开了,但这更不可能-- 「现在我不想再和你讨论你给我的消息是真是假,我找你来的目的,是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很简单,我需要你的毒来帮我对付任风行,在我采取行动之前,我要你将寨里所有的兵器都喂上毒。」 朱芸生皱眉。「我不想跟你合作。」 她转身要走,却让门口的守卫给堵住,又退回厅内。 「谁说我要跟你合作?」背后,单刀龙的声音带着嘲讽。「我一向就觉得女人成不了事,上次破例跟你合作后,更确定我的想法。现在,是我『命令』你这么做,而不是合作,你听清楚。」 朱芸生猛地回身,眯着眼看向单刀龙。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如果你不肯乖乖听话,那么今天,你就离不开龙山寨。」单刀龙笑的阴沉。 朱芸生回给他一抹冷笑。 「现在的朱芸生,可不是两年前的朱芸生,会被你轻易吓住,我真的要离开,你龙山寨的人挡得住我吗?」 「啧,没想到你的胆子倒变大了,很好,这样我才更喜欢;不过,现在本寨主可看不上你。」单刀龙轻蔑地道:「朱芸生,仔细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反抗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而如果我的手下抓到你,他们想怎么做……我这个寨主可管不住,到时候,你可别怪他们不懂得怜香惜玉。」 「你威胁我?」她铁青了脸。 「我只是让你想清楚。」单刀龙看着她:「现在,你的回答呢?」 朱芸生深吸了口气,衡量自己所在的处境后,她不得不屈服。 「如果我答应,你就放我离开?」 「你肯乖乖替我做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单刀龙说道;现在他的目标,是任风行。 「我怎么相信你?」 单刀龙大笑。 「朱芸生,你没有与我谈条件的资格。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失去一只眼睛,你现在所做的事连弥补都不够,你最好清楚这一点。」 朱芸生极力忍住气,「任风行人呢?」 「我的人正在追踪,」这次他要一次解决龙山寨与任风行之间的恩怨。 「你想怎么做?」 「这点你不需要知道。」单刀龙笑的深沉。 「你想杀了任风行?」朱芸生不得不问,她是气任风行选择焰珂而不选她,但却不希望他死。 「任风行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亏你对他还这么死心塌地。」单刀龙走下首位的台阶。「我要怎么对付任风行是我的事,他毁了我一只眼睛,我就算要他的命,也不为过;你还是仔细想想你现在的处境、担心你自己吧!」 蠢女人,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担心别人,女人的脑子到底都长到哪里去了,真是不能理解。 「你不能杀他。」朱芸生防卫地道。 单刀龙沉了脸。「只要告诉我你的回答,我要怎么做跟你无关。」 「不。」朱芸生拒绝,她不要帮他去对付任风行。 「不?」单刀龙危险地道:「你确定?」 「我不能让你杀了任风行。」就算她恨他无视于自己的一片真心,却也不希望他死,终究,她仍奢望有一天任风行会回心转意。 单刀龙一把抓住她,眼里含着残忍。 「你不答应,好。」他朝外喊:「来人!」 「是,寨主。」门外的人一听到叫喊,立刻飞奔进来。 「她是你们的了。」他将她甩向那群手下。「这个女人害我们兄弟在疾风谷里受伤,要怎么处罚她,都随你们。」 「单刀龙,你!」朱芸生无法置信的瞪大眼,回身看到那群脸色非善的男人,她惊慌的闪到另一边去。「住……住手。」 单刀龙假装没听见,转身便步回自己的座位。 「走开!」朱芸生摸出随身携带的毒粉,撒向那群最接近她的男人,摸到毒粉的男人纷纷痛苦的退开,她才想趁隙逃出去,不料门后却来了更多山寨里的男人,她身上带的毒粉根本不够防身。 她退后想避开他们,却无法如愿,这群男人就像群饿虎,视她为唯一可食的猎物,怎么样都不愿意放弃-- 「单刀龙……叫他们住手……」她拍开那些想摸她的手,却无力阻止更多人近身,叫喊道:「单刀龙,我答应……叫他们住手……住手啊--」 「停。」单刀龙终于出声。 所有人一听立刻停止,虽不情愿却遵守命令的纷纷退开。 朱芸生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看向单刀龙。 「先替我的手下解毒!」 她定了下心魂。「好。」 朱芸生帮那些中了她毒粉的人解完毒后,所有人在单刀龙的示意下,再度退出大厅。 「如果你不听话,我随时可以将你丢给我的手下。」单刀龙笑了下。「我想,你大概不会想知道整个龙山寨有多少男人吧?」 朱芸生心一惊,竭力稳住刚才所受的惊吓。 「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很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将我寨里所有的兵器全喂上毒,然后留下解毒的丹药,你就可以离开。」 「我知道了。」朱芸生不敢再使性子,只点点头。 「来人,带她下去,」单刀龙唤来手下,命人将朱芸生带到特定的房间后,这才让得意浮现面孔。 区区一个女人,要逼她就范的方法太多了,朱芸生想反抗他无异是自找死路;单刀龙满意的笑着走回内室,现在,他所要做的,是养精蓄锐,然后等待手下传回任风行的消息。 当大厅恢复一片宁静,挑高的屋梁上,有三道人影迅速飞窜离开,丝毫没让任何守卫发现。 出了龙山寨的守备区后,他们才停下来。 「这个单刀龙……真恶心。」雷玦厌恶的说道。 她最恨恃强凌弱的人,尤其单刀龙居然以那么多手下去逼一个女人投降,不管这个女人该不该死,这种手段都令她唾弃。 「真是男人中的败类一个。」石无过配合着心爱女子的谩骂。 北宫无名面无表情。 「北宫大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雷块问道。 「等。」北宫无名吐出一个字。 「等?」 北宫无名道:「等他们行动,我们再伺机而动。」 第九章 持续往南,他们没有刻意加快速度,一路来的平静只令人觉得更加不安。 出了疾风谷后,任风行与焰珂真正是日同行、夜同寝,宛如寻常百姓,一辆马车载着他们行到不知名的地方。 这便是夫妻了吧· 不知不觉中,他变了。 她也变了。 从一个狂恣、什么也不在乎的男人,任风行开始懂得去关心焰珂;而焰珂由一个活泼无忧,好动率性似男子般的女孩,在爱上任风行后,开始有了属于小女人的细致,她在乎他,爱的倾付所有。 只是,她的付出却不是他所乐见。 如果焰珂真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忧与快乐,她的眉眼之间不会总是含着轻愁,奔放的笑容里不该还有保留。 她不想说,任风行也不追问,只是守着她、看着她,尽力让她快乐;他不是个细腻的人,无法去猜测她或许有着曲曲折折的心思,但在他所能给予的范围,他从未吝惜于去宠爱自己的女人。 焰珂站在马车上,弯身抱着他的颈子稳进自己,发丝随着风在空中飞扬,她脸上也挂着自得的笑容。 「风行,我们到下一个城的时候,去客栈大吃一顿好吗?」焰珂喊道,享受着林问奔驰的恣意。 「嗯。」他浅笑回应。 他的关心,不是挂在嘴边的,而是付诸行动,真正去宠着她、照应她一切需要与要求。 迎风飞扬的笑声中,她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忧伤,可是,太过快意了,却也让任风行觉得不妥。 她是他的女人,然而,却不肯将心里的担忧告诉他,这个事实让他的表情闷成一片。 焰珂突然俯下头。 「我爱你。」她在他耳边轻道,在倏忽的风声中,他几乎要听不清楚。 「焰坷?」他一震,眼睛直瞪着她, 「我爱你,风行。」她闭上眼,在他耳边再说一次,不理会他再度目瞪口呆的反应。 终于说出来了! 「焰珂!」任风行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环抱住她腰的手臂无法自抑的轻颤,不合作的泄露了他激昂的情绪。 在他们之间,什么都理所当然了,然而,乍听这短短的三个字,竟也令他的心震动的不能自已。 「那你呢?」焰珂偎在他身边,仰头期待的望着他的眼。「你爱我吗?」 「这不需要问。」他吻住她的唇,放下缰绳,任这匹识途老马自动往前跑。 「我想听你亲口说。」等他吻够了,她的唇已全染上瑰丽的艳色。 「我只要妳。」他不说爱,要了,就代表一切。 没听见想听的话,焰珂虽然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个霸道的男人根本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会因为她的希望就改变自己。 望着她略有所失的神情,他心软的几乎想说了,她却先开口。 「算了。」她叹了一口气,抿着唇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说好听话的,虽然我很想听;我们进城吧。」 笑看着他,下一个城门口,已在眼前。 **** 好端端的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 在客栈里饱餐一顿后,任风行与焰珂才打算离开,谁知道外头却忽然下起雷阵雨,雨势大的连撑着伞都还会淋湿衣服,教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走避。 天快黑了,如果不能现在出城,那么今天就出不去了;和任风行习惯了餐风露宿,她反而不爱住在客栈。 「怎么下大雨了呢?」焰珂蹙眉看着外头,吃饱了饭,想走却走不了。 他们的位置正巧在客栈二楼的大街旁,任风行同样也望着外头。 「走不了,那么我们就住一夜吧。」 「啊?!」焰珂回过头,「可是,我们的银子够吗?」 走了江湖,她才知道银子的重要,幸好在这方面任风行从没有令她担心过;他是个江湖浪子,可是身家财产好像不少。 「我到钱庄走一趟就足够了。」这种问题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钱庄?那我要跟你一起去。」 「这种大雨,你跟着出去会淋湿的;待会儿先让小二带你回房休息,乖乖在这里等我。」虽是安抚的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决定。 焰珂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奸吧,那你要快去快回。」 自从不把她当成是随从奴仆后,他就一直很护着她;说他粗心、不懂得怎么对她好,他却时时将她的感受摆在第一,不让她受任何委屈、也不让她多辛苦。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唤来小二准备上房、安置好马车后,任风行询问了钱庄的方向后便离开。 焰珂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突然觉得烦闷;一个时辰过去,任风行还没有回来,焰珂再也躺不住。 她起身走向门口,门却毫无预警的被打开来:焰珂直觉退后了一步。 「焰珂姑娘,好久不见了。」 是那个独眼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焰珂瞇起眼。 「找人对龙山寨来说,从来不是难事,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刀剑无眼,我可不想伤了你。」 「要带走我,可以,就看你够不够本事,」焰珂挑衅的扬起下巴。 这些人,想趁风行不在的时候来欺负她吗?手下败将还敢在她面前这么猖狂,这个男人恐怕忘了疾风谷里被她打伤的事了。 「啧。」单刀龙摇了摇头。「可惜,你居然是任风行的女人,否则本寨主还可以对你多怜惜一些。」 「幸好我是。」焰珂不敢领教的望了他一眼,搓着自己的双臂,像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你的『好意』,我可消受不起。」 单刀龙脸色微变。 「我如果弄不到你,龙山寨的面子往哪里摆?」 「龙山寨还有面子可言吗?」焰珂凉凉的回道。「只会行些小人途径,一点真本事也没有的男人,你以为本姑娘会怕你吗?」 「你--来人,拿下她!」单刀龙被惹毛了。 一声令下,又是熟悉的以多欺寡的局面;这人真是垃圾,行事不光明也就罢了,连打个架都叫别人先打头阵,自己躲到最后面,真搞不懂这种山寨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不知死活的人效忠? 焰珂三两下就解决那些只会拿刀剑唬人的小喽啰。 「我看,还是你自己上吧。」只会叫那些替死鬼上场有什么用,有本事就自己打赢她。 站在门口的单刀龙冷眼笑看着她,右臂一动,一枚暗器应势而出,焰珂连退也没退直接接住。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她皱眉看着他自信满满的表情,一打开手心看清楚,暗器居然只是颗纸球,她没防备的打开,一阵白烟冒了出来,她连忙丢掉。 嗟,当她三岁小孩呀! 「你不会是用这种东西想杀死我吧?」她没好气地道。这家伙脑筋有问题。 「如果你失踪了,任风行会不会着急?」单刀龙依然冷笑着。用她来对付任风行,再恰当不过。 焰珂头昏眩了一下,单刀龙的人影在她面前晃成两个又合一;她蓦然明白他脸上诡异笑容的含义。 「你……」卑鄙的家伙,居然用迷药! 「无毒不丈夫。」他走进房里。「对我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手段都不重要。」 他一步一步往前,焰珂一步步后退。 「你……惹不起我的。」该死,她居然着这种道;她一面对他说话,一面想用内力祛除迷药。 「别白费力气了,你愈用内力逼除只会让你昏迷的愈快而已。」单刀龙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你迟早都是我的人,何必自讨苦吃。」 「鬼才是你的人!」这家伙嘴巴给她放干净一点。惨了,她愈生气头就愈昏,风行怎么还不回来? 单刀龙轻易看出她的心思。 「别指望了,任风行绝对没有机会回来救你的。」 「你说什么?!」她警觉到他的语气不寻常。 「如果任风行还能回来,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你以为他为什么去个钱庄会去这么久?」单刀龙大笑。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想知道吗?」单刀龙笑望了她一眼,缓缓走近她。「我现在带你去,也许你还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你胡说!」不会的,风行……绝不可能败在这家伙的手里-- 焰珂情绪一激动,全身血液流窜的更快,她头一晕,身子软软的倒向床铺。 「我就不信你还能撑多久!」单刀龙冷哼了一声。 他知道焰珂的武功也很高,所以不和她硬碰硬,明枪能躲,就不相信她能躲过他设下的「暗箭」。 他得意的想抱起她离开,就在他快要碰到她身体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在他背后响起。 「我劝你最好不要碰她。」 「谁!」单刀龙猛一转身,却什么也没看见。他搜寻着四周,「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本寨主出来!」 一道黑影倏地飘现在他眼前,单刀龙连眼睛都来不及眨。 黑影望了床上的人一眼。 「你敢伤她?」肃杀之气进现。 光是他语气里的冷意,就叫单刀龙不寒而栗。 「你是谁?」 「你没有资格知道。」 话声一落,黑影伸手一挥,单刀龙毫无抵抗能力的飞出窗外,不但被雄浑的内力震昏躺在地上,而且口吐鲜血。 黑影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向床铺。 「北宫大哥,焰珂怎么样了?」在单刀龙飞出去后,房里又飞进了六道人影。 「无妨,只是软筋散。」北宫无名伸手抱起焰珂。「回宫吧。」他率先离去。 六人望着他飞快消失的背影,然后在原地互相看来看去。 「就这样带走焰珂,那任风行怎么办?」水玥问道。失去心爱人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 「可是,焰珂一定得回云流宫的。」雷玦说道。宫主那关能不能过,还是个问题呢。 风琤轻叹了口气。「只能希望,宫主这次不会太生气才好。」那么,或许焰珂还有机会再见到任风行。 「走吧,先回宫看情况再说。」秋寒星摇摇头。 知道她们四人情如姊妹,她们三个会担心也是正常的,可是,焰珂的情况也不是她们三人能力所可以解决的,就算再担心,也于事无补,只能看状况办事了。 搂住自己心爱的女人,三个男人同时离开这家客栈。 ***** 搁好向客栈店小二借来的伞,任风行走进钱庄内。 「大……大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钱庄的掌柜一看见他,立刻发抖着说着招呼语。 「将这一百两银票兑成银两。」他取出银票交给掌柜。 「好……好的,请……稍等一下。」掌柜的连忙走进内室,然后又赶紧捧了一百两银子出来。 「大爷……好了……」掌柜的当场点给任风行看,然后装进钱袋里。他身上似乎冒了不少冷汗。 「多谢。」 没有关心旁人的习惯,任风行拿了银两,打开伞后,沉灰的身影再度没人大雨中,不理会钱庄接下来发生的事。 街道上没有任何人往来,所有人都躲进屋檐底下去了,任风行沉稳的走着,感觉到了周遭迥异的气氛。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走着,直到转入一个无人的长巷里,数名脸带杀气、手持利刃的男人忽然现身。 「终于等不住了?」任风行举高伞,露出一贯淡漠的笑。 「不杀了你,我们对寨主无法交代。」杀了任风行,绝对是可以扬名江湖的一条捷径。 「单刀龙呢?」 「要杀你,不需要寨主亲自出马,我们几个就足够了。」谈话间,他们已将任风行围困在中心。 「是吗?」 举着伞的身影倏□移动,教他身后那些杀手根本来不及防备,而站在他面前的人立刻挥刀攻击。 这些人几乎是发了狂的猛攻,招招狠绝,非要逼的他出手不可;任风行正想出手反击的时候,龙山寨的人却忽然出现的更多,十多个人形成两层人墙将他整个围住,存心拖住他的脚步。 任风行眼神一沉,在闪避兵器撞击的同时,也出手反击;然而他的功力却忽然施展不开来。 他心念一动,翻掌看自己的手,果然有轻微中毒的迹象。在这里他根本没有接触任何东西,那么--就是钱庄了。 莫怪那个钱庄掌柜一看见他就发抖的特别严重,连话都说不全;那么,有毒的是银袋、或者银两? 思虑间,任风行夺下一人的利剑,原想放血以释毒,但对方却不给任何空隙,他决定速战速决。 这些人原本就不是任风行的对手,现在任风行兵器在手,不再处于退守的挨打位置,在雨中依然飘然的身影,一退一进间都以绝妙的巧劲化去对方的攻击、并且伤了对方,只见被他所伤的人全都捣着伤口哀叫;他快速的将所有人以定身穴点住,让他们无法逃跑。 将那群乌合之众暂时定住之后,任风行点了自己身上几处要穴,然后咬破手指,催动内力,让黑色的毒血从手指的伤口排出来。 不一会儿,他已将体内的毒逼除干净。 「这些毒,是谁喂上的?」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被点穴的每个人脸色都发黑。任风行解开其中一人的穴道,那个人立刻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打滚。 「不说也无所谓,」任风行冷眼说完,转身就往客栈的方向走;这些人并不值得他乡费心。 如果说,单刀龙知道他来到这里,那么焰珂一个人在客栈里……想到这里,任风行脸色忽变,立刻飞奔回客栈。 ***** 「寨、寨主....」龙山寨里勉强算得上是大夫的兄弟一见寨主脸上挂彩,连忙捧来医药箱想为寨主疗伤。 「滚!」单刀龙一把挥开来人。 那个一身黑的男人究竟是谁,武功居然比任风行还高,一掌就挥得他内腑受创,不省人事。 当他再度张开眼,所见到的是寨里的手下将他给抬了回来,而焰珂早已不知去向。 可恶!他费了那么多工夫,居然是白忙一场! 「其他人呢?」两天了,他派了将近二十个人去围杀任风行,难道都没有一个回来吗? 「回、回寨主,您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那他们人呢?」难道二十个人会凭空不见吗?! 「回寨主,全……全都不知去向。」负责回报的人提心吊胆的,寨主八成又要怒吼、火气烧上奸几天了。 「不知去向?」他咬牙切齿。「那还不去给我找!」 「是、是。」 这群废物! 负责回报的人原本想直接冲出山寨,不料双脚却忽然顿在门口,站的僵硬,动弹不得。 单刀龙怒火更大了。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去给我找--」 站在门口的人直挺挺的转回身。 「任……任……」风行两个字还没出口,人已被打飞,当场横死。 任风行挺拔昂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单刀龙惊讶的站了起来,但随即冷静下来。 「真是稀客,没想到堂堂任风行,也会光临龙山寨这个小寨。」 任风行面无表情的走向前。 「焰珂呢?」 「焰珂?焰珂是谁?」单刀龙装傻。 「跟我同行的那个红衣女子。」任风行回道。 「哦--是她呀。」单刀龙听的好笑。「任大侠丢了人就往我龙山寨找,这算是什么道理?我龙山寨可不是专门替你任风行看管人的地方啊。」 「交出焰珂。」任风行冷着脸,走进大厅的每一处,龙山寨里所有的人全都自动退开两大步远。 「龙山寨里没有这个人。」单刀龙撇撇唇说道。 「交出焰珂。」任风行仍然只有这句话,站在大厅中央后,目光如炬的扫向四周,所有人连忙退的更远。 「任风行,我说过龙山寨里没有这个人,如果你再无理取闹,休怪我不客气!」单刀龙气怒道,他的气势全被任风行冷怒的表情压了过去。 可恶,这是他的地盘,没有人可以在他的地盘上叫嚣! 而任风行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模样,但因为单刀龙的答案,让他脸上的寒霜结的更深。 「交出焰珂,否则龙山寨的名字,只到今天。」任风行冷冷的下了威胁。 单刀龙豁出去了。 「就算有焰珂,我也不会交给你;任风行,就算你武功再高,龙山寨也绝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你休想在我的地盘猖狂!」 他手一举,守在大厅周围的人立刻守住各方出口,隐约排成一个阵势,将大厅整个围住,困住了任风行所有能出去的路。 但任风行本来就不打算出去。 他颀长的身影站在中央,面对着故作威势的单刀龙,冷怒道:「不交出焰珂,我就毁了这里!」 一股宏大的气流以排山倒海之姿,从任风行身体四周散了出去,他手臂一抬起,巨大的掌风杀伤力十足的攻向单刀龙。 单刀龙吓住了,等他猛然回神想躲时,威力强大的硬掌已经打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飞了起来,撞坏了他一向惯坐的椅子后,跌扑到最后头的墙壁,整个人再往下跌,口中立刻喷出鲜血。 单刀龙作梦也没想到,自己在任风行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那么以前他屡次的挑衅,任风行根本是不理他,他才能活到今天-- 任风行冷冷的身影飘到眼前,一手危险的捏住单刀龙的脖子。 「交出焰珂。」 「我……」单刀龙又惊又恐。「我真的没有……抓……焰姑娘……」 「嗯?」他手指一用力,单刀龙几乎吓破了胆。 「任……任大侠……你大人有大量……我……我真的没有……抓焰姑娘.....真的……」单刀龙再也不敢逞强,性命握在别人手上,他现在只想保命,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惹任风行。 「你去过客栈?」 「是……」 「那么就该死!」任风行毫不留情的一用力,单刀龙当场气绝。 任风行缓缓站了起来,转回身;龙山寨所有的寨众一看见这一幕,纷纷想逃走。 任风行冷笑着看着他们。 「若不是你们,焰珂不会失踪!」 心爱的女子不见,任风行找了两天都找不到,怒火郁积在心,单刀龙的死根本抚平不了他心中焚烧的烈焰,看见这一群间接害焰珂与他分离的人,他心中的怒恨再度泛滥-- 「你们--全都该死!」 一声大喝,任风行威力十足的掌气漫天齐发,所有人连想逃都来不及;顷刻后,龙山寨几乎全毁,地上尸首倒成一片。 朱芸生强撑着一口气,她被单刀龙囚禁在寨里,山寨屋梁倒塌,她被反锁在里头根本逃不掉,但……她想见任风行……最后一眼…… 她爬出一干断垣残瓦,沾上血迹的双眼,只看见一道沉灰色的身影,昂立于风中收回掌势后,决然的转身离开。 「任……风行……」她缓缓阖上眼,心里蓦然浮现一串文字-- 自古多情空余恨,最不该的,是强求去爱一个根本不会爱自己的人,她这一生……多可笑…… 第十章 如果早知道进城饱餐一顿的后果,是被逮回云流宫,焰珂打死也不会对任风行作这种建议,害的他们现在分隔两地,根本无法知道彼此的近况。 当她自昏迷中醒过来之后,人已经回到云流宫,躺在自己的卧房中。 一直守着她的风琤见她已清醒,在对她说明回到宫中的过程后,便去回报宫主;但宫主却在她回宫三天后才召见她。 「焰珂参见宫主。」 「不必多礼。」宫主清雅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离宫两个月,你没有任何解释吗?」 「我……」她抬起脸,复又垂下。「私自出宫,是焰珂的错,请宫主降罪,焰珂绝无怨言。」 「就这样?」宫主的语气似乎是不置信。「没别的?」 「没有。」焰珂回应。 云流宫主低笑了出来。 「那么,谈谈你和任风行之间的事如何?」 「宫主?!」焰珂惊慌着抬起头。「我出宫和风行无关,是我自己贪玩,请宫主不要为难他。」 「但是,守宫的护卫说是他强行带你离开的。」风行?唤的这么自然又亲昵,焰珂已不是原来的焰珂了。 「没有,不是这样的。」焰珂低喊着反驳,情绪似乎特别激动。 云流宫主眼神里闪着一丝了然。 「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焰珂微顿了顿,缓缓述说: 「那天,我看见风行和宫里的守卫动了手,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制住了青衣护卫,我想救他们,才和风行动了手。我们有约定,我胜了,他便放人;若他胜了,我就跟他走,当他的随从;结果,他赢了。」 云流宫主静静听着。 「虽然答应当他的随从,但是我不服气,所以决定再向他挑战一次,如果我赢了,便可以回宫,而他也答应了;这之中,我不小心生了一场病,他毫无怨尤的照顾我,之后我和他一起在江湖上行走。 风行是个行事作风非常自我的男人,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夜里多半住在荒山野地,到了城镇,也只是补充粮食和日用品,就这样他带我回他住的地方--疾风谷。」 疾风谷?云流宫主忖道,那应该是云流宫的人之所以找不到他们的原因了,任风行不常在有人的地方出没,难怪云流宫分布在中原武林的情报网派不上用场。 「在疾风谷的第三天晚上,任风行的仇家来袭,他为了救我而受伤,等他伤好了,我们决定离开那里;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爱上他了。」焰珂毫无隐瞒的承认,语音低低的。 「为什么不和宫里联络?」 「起先是风行不允许,他认定了我属于他,不许我提云流宫、也不许我想念云流宫;后来,风琤和水玥就找到我了。」一连串的事情紧接着发生,她没有心思再想到该和宫里联络。 「那么,为什么见了风挣和水玥,你反而避开?」云流宫主再问。 「因为.....我不想和风行分开。」焰珂抬起眼,虽然愧疚却不后悔。「他只有我,而我不愿意离开他。我知道宫主一定会找到我,在那之前,我只希望能和他好好相聚,就算回宫会受到惩罚,我也心甘情愿。」 追根究底,这就是重点了。 焰珂爱上了任风行,为了他甘愿舍弃过往的一切,包括云流宫;云流宫主听到这里,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就算你们相爱,也未必非得这么选择不可;你可以将他带回来,宫规虽然不可更改,但并非完全没有变通的余地。」 「我知道,但我不想为难风行。」焰珂眼里充满感情。「任风行独来独往,向来不为任何事物所羁绊,我爱的,是这样的他;如果为了相守在一起,要风行放弃他原有的自由、要他为我而迁就,那不是我想见的结果。 风行像只飞翔在万里天空的鹰,傲然不屈,我不愿意见他变成一只被束缚住、无法再恣意来去的飞鸟。」能够有这段相聚的时间,她已经很满足了。 一句话,道尽了她对任风行的了解,也道尽了她对任风行的感情有多深;柳轻非无法不动容。 能令焰珂这么全心恋慕的男子,也算不凡了;只是不知道,焰珂这片痴心,任风行究竟能回应几分? 说到这里,在门外偷听的六人全都有默契的退出宫楼外。 「没想到,焰珂居然会爱上任风行。」水玥道,难怪焰珂会躲她们。 「不知道任风行是不是也这么在乎焰珂?」雷玦表情无奈。怎么也没想到,向来率性如男儿的焰珂,对男女之情却是出人意料的细腻,她对任风行真正是用了心去爱,并且无怨无尤。 「感情的事不由人,一旦爱上了,谁也不能自已。」风琤低叹。 焰珂的情感一向就强烈,而任风行……依传言中推测,他应是名冷情之人;但谁知道,这名冷情之人一遇到焰珂这团如炙的红火,会不会因而褪了一颗冷淡的心,改用专情以待? 「我对你,绝对不输给焰珂对任风行。」见风琤在低叹,秋寒星立刻站到她身边,一副发誓兼安慰状。 「雷玦,我也是。」石无过连忙表态。 而蓝礌只一个轻拥、一个注视的眼神,便得到水玥充满感情的微笑,相偎相依着。 见他们三个男人争先恐后的表达自己的深情,西门不回正巧走来,在一旁看的好笑不已。 「咳,我说你们也稍微克制点。」真是,这条路是到宫楼必经之路,这六个人就在这里大胆表白,不嫌肉麻呀。 一听到这个声音,三个女子统一动作的将身旁的男子推离开一点,然后齐声唤着:「西门大哥。」 「你们怎么全聚在这里?」 「我们听到宫主和焰珂的对谈……」风琤简述了一遍方才的情况,然后道:「所以,我们在这里讨论,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方法能够救焰珂,」 她们三个都曾经以为自己将和深爱的男人永远分开,结果却都出人意料,他们如今不但能相守,并且总是同行相伴;基于这个理由,她们都不希望焰珂是孤单一人、还和任风行两相分离。 听她们说完,西门不回神秘的笑了笑。 「关于这件事,我想你们可以不必再担心了。」 「咦?」六双疑惑的眼同时望向他。 西门不回看着他们,公布答案:「你们刚刚争论的主角,现在正在山下等着宫主召见,我来就是为了告诉宫主这件事。」 「啊?难道……任风行来了?!」她们全发出惊呼。 「没错。」西门不回点点头。「而且,根据天仇那里传回来的消息,任风行为了找焰珂,怒火冲天的血洗了龙山寨--只因为单刀龙害的焰珂失踪;而后他便想到了云流宫。」那男人还挺聪明的,居然一猜就猜对了, 「那……他是来找焰珂的?」 「是,不但如此,他还带来一个特别的东西,叫宫主不能不见他。」 「什么东西?」他们好奇地问。 「焰字玉牌。」 ***** 与焰珂谈完话,柳轻非并没有作出任何惩罚的命令,她只是要焰珂回房候着,然后便回云织楼。 「情与理总是不能相容,暗,你说我该怎么处理焰珂这件事?」柳轻非坐上园里的秋千,抬眼望着天空。 于情,她对焰珂用情之深感到动容,她明白感情的事不由人,既然爱上了又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于理,她无法置宫规于不顾;身为一宫之主,她不能让私人感情左右了是非判断,但该怎么做才是合适的处罚,她必须仔细的想一想了。 暗没有出声,因为他明白她心中的挣扎;也只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卸下平静的外表,任情绪浮现在脸上。 「无名求见宫主。」北宫无名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园外。 「进来吧。」柳轻非敛回心思,看向走来之人。「你来,是为了焰珂的事?」 「是。」北宫无名点点头。「无名斗胆,想知道宫主如何处置焰珂。」他身兼云流宫执法之责,自然明白焰珂所犯的错。 「依宫规,背弃云流宫,该受什么样的处罚?」她问。 「重则处死。」焰珂为了任风行而不回宫,这已是相当严重的背叛举动,谁都无法否认,就连焰珂自己也承认了。 「你认为,应该怎么判?」她丢了一个难题给他。 「论罪不能饶,但无名请求宫主法外开恩,给焰珂一条活路;无名愿承担一半的罪责。」焰珂由他一手调教而出,徒弟犯错,师父也有责任。 「无名……」梆轻非略惊的站了起来。「你想以你的功勋,去救焰珂吗?」 四婢初出江湖,并没有机会立功,但四堂之主早已为云流宫留下不少功劳;在云流宫,功过的确可以相抵,而四堂之主身分仅次于宫主,由他们讨保,宫主不能不列入考虑。 「是,请宫主法外开恩。」北宫无名道。 柳轻非望着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无名,你这是替本宫解决难题、还是制造难题?」 焰珂的罪不小,她当然可以因无名的求情而特赦,改成较轻微的处罚,但这么做,能让云流宫众多弟子心服吗?可是,无名开口了,她又怎么能不饶?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西门不回也找来了。 「不回求见宫主。」 「什么事?」柳轻非唤进。 「焰牌之主持牌求见。」 「焰牌?」柳轻非微扬了细眉。「持牌者是谁?」 「一个我们都很意外的人,」西门不回笑着吐出三个字:「任风行。」 这倒有趣了!柳轻非脸上浮现了抹自得却有所图谋的微笑,让一旁的北宫无名与西门不回神情都是一顿,互相交换一眼。 他们跟随宫主已久,太明白宫主这种表情所代表的意思;只有在宫主心中有了绝妙的计策时,她才会有这种笑容。 「无名,你去将焰珂带来。」她低声在北宫无名耳旁交代几句,然后北宫无名便领命离开;柳轻非看向西门不回。 「不回,就请你将人带进来吧。」 ***** 任风行就是焰牌之主。 无论如何,玉牌主人求见,云流宫主没有不见之理,所以柳轻非让西门不回将人带进来,而她则在帘内相候。 打任风行一进门,柳轻非就给了极高的评价。 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一身冷硬与刚强的气质叫人一见难忘,他神情冷漠、表情不多,情绪内敛沉稳的像少有波动,看来沉稳其实却极轻微的步伐彰显了他深厚的武学修为,难怪能轻易打败青衣护卫、带走焰珂;但在他身上并不见嗜杀的持质。 根据以往的纪录,他是狂妄独行,江湖上传的绘声绘影,说他是名极恐怖之人,但事实上在他身上发生的唯一染血事件,却是为了焰珂。 「我以焰牌,交换焰珂。」他一开口就直接说出目的,半点迂回、客套之类的话都省略了。 柳轻非不自觉笑了。 任风行的独来独往,是否也因为不擅与人相处?否则哪有人初见面什么话都省了,就直接说出目的,亏焰珂还能了解他那么深。 「玉牌的承诺里,并不包括云流宫里的人。」她拒绝似的回应,存心试验他的性情。 「我只要焰珂。」尽管神情冷漠,但在提到焰珂时,他激昂的眼神却泄露了心情的激动。 七天的分离,思念之情已将他一贯的冷漠性情磨蚀殆尽;他一定要见焰珂! 「焰珂违背了宫规,情事重大,本宫不能将她交给你。」柳轻非的语气依然优柔。 「不让我见焰珂,我就拆了这里!」任风行低吼一声,纵身便朝纱帘攻击,企图擒住云流宫主,但暗飞入阻止了他。 暗挡在纱帘之前,两名皆是绝顶高手的男人便动起武;为了焰珂,任风行非得要云流宫主点头不可,而暗视柳轻非的安危为第一要务,所以坚决不让步。现场只见任风行所吐出的雄浑内劲尽数被暗所化解,气流波动处,只见纱帘轻动,云流宫主仍安坐于纱帘之后,冷静的看着两人对招。 被北宫无名带到暗处躲着的焰珂一见到这种情形,几乎忍不住就要冲上前阻止任风行,但北宫无名却要她稍安勿躁。 两人一来一往,任风行出招并不留情,暗却只守不攻;三十招过后,云流宫主终于再度开口。 「任风行,如果你希望焰珂平安无事,就立刻停手。」她冷冷的道。 话声才落,任风行立刻停了攻击;而在他停手后,暗再度闪身消失。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与云流宫主两人相对。 「国有国法,云流宫也有云流宫的宫规;一个背叛的罪名就足以置焰珂于死罪不赦,如果你想救她,只有一种方法,就是以焰牌保住焰珂的命。」见他双掌再度凝气,柳轻非提醒道:「任风行,就算你武功再高,云流宫内的高手却不只有暗一个,你真能胜过合,又能打败云流宫里的无数高手吗?」 任风行没再妄动,但眼里已有困兽的戾气。 「我要焰珂。」像一只被藤棘困住的猛兽,任风行被惹的受了伤、却置于不能反抗之地,只能睁着眼,诉着不肯屈服的意志。 云流宫主仍是淡淡立于他的攻击范围之外。 「那么,成为云流宫的一分子吧!四婢不嫁外人,你想与焰珂一生相守,就成为云流宫的一分子。」 任风行还没出声,焰珂已不顾一切冲了出来。 「不要!」她冲到任风行身旁,然后看向云流宫主,双膝跪下,「宫主,求你不要这么做。」 云流宫主并没有理会焰珂的恳求。 「任风行,你的回答?」 「不要!」焰珂猛摇头,着急而心痛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宫主,焰珂愿意领受惩罚,求宫主不要为难风行,我不要他为我作任何牺牲……」 她跪在地上哀求着,任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句句请求、一滴滴泪水,都只为了她衷心所爱的男人;纱帘后的柳轻非忍不住闭上眼,贝齿咬着下唇,却是不能松口,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任风行眼中的戾气消失了,从焰珂一出现,他的眼神就只专注的停留在她身上,虽没有任何表示,但炽热的深情却瞒不住人,他对焰珂的爱,并不比焰珂对他来得少,也不枉焰珂为了他差点叛宫了。 在焰珂仍无法停止的啜泣中,任风行握住她双肩,坚定的将她扶起来,然后拥入怀中。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任风行已经完全恢复冷静。 柳轻非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如果这是你的条件,我答应。」 「风行,不要……」焰珂抬起头连忙要阻止,却被任风行以唇吻住,然后再将她的脸压入怀中,不让她出声。 「但我也有一个要求。」他对帘后的人说道。 「你说。」 「从今以后,不要再叫焰珂做任何事;她的事,由我代替。」 柳轻非沉吟了会儿。「焰珂是四婢之一,这点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我只可以答应你,往后焰珂之事,必定有你相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柳轻非答道。 得到云流宫主的承诺,任风行搂着焰珂离开宫殿;北宫无名这才走出来。 「云流宫又多了一名高手。」无名淡笑着道,了然的眼神看向柳轻非;原来这才是宫主心中真正的计量。 「让四婢情有所归,不也是美事一桩?」云流宫主轻笑着回应,然后转身走回云织楼。 北宫无名也松了口气,至少焰珂的事已解决,宫里再无他挂心之事,那么,他也能专心去办他自己的事了。 ***** 回到焰珂房里,任风行关起门来不让其他人来打扰。 他细看着焰珂仍泪痕斑斑的小脸。 「她有为难你吗?」这个「她」,指的当然是云流宫主了。 「没有。」焰珂摇摇头,眼含心疼与愧疚的看着他。「对不起,害你为了我失去了你最想要的自由,我从来不想你这么做的……」 「别哭。」眼看着她泪水又要掉,他连忙阻止。「不要哭,我不爱看到你哭。」他笨拙的拭着她的泪。 焰珂看着他。 「我好想你。」回宫后,等待宫主处置的忐忑,还不如想念他来的难熬;她想,她爱他真的好深好深。 「你没事就好,其他都不重要。」抱着她,似乎怎么样也不够。 焰珂失踪后,他在龙山寨找不到她,心情几乎陷入半疯狂的状态,那时,他再度望见从小不离身的那块玉佩,这才猛然想起还有云流宫,而后,赌着渺茫的希望,他来了;幸好焰珂真的平安无事被带回这里。 「我忽然不见,你一定很着急吧?」焰珂自他怀里拾起脸,看着他奔波后微乱的发丝。 任风行笑的很淡。「我只想找回妳。」找到了她,这才最重要,其他的都不必再多说了。 他没多说,焰珂却能懂得他心里的曲折。 「我想和你在一起,却不要你为了我而委屈;风行,你其实不必……为了我勉强加入云流宫的。」 「没有任何人能勉强我,对我来说,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任风行心中没有一丝不平。「你是我的女人,能让你无忧无虑的留在我怀中,是我唯一要做的事。」 焰珂望着他,又有点想哭了,她深吸了口气。 「我多希望……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原来她没说,他却一直记挂着逃开风琤与水玥后,她无言的担忧。 「你永远不会是。」他轻怜的吻着她的脸、她的眼,不想她再掉泪。「我要你明白,我爱你,不比任何人少,」 焰珂怔住,在回神后,她笑了出来,眼里又含新泪。 「我以为,你不会说甜言蜜语……」 「我只为了你。」他原以为独行的一生,却在遇见她后兴起了与她共度的念头;他不曾抗拒过这种想法,却也意外自己居然会用那么多的感情去待她--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人动情的。 而焰珂为他付出的,不曾少于他;她甚至在名分未定时,就将自己全然的托予他,叫他怎么能不更心疼她? 「天不老、情难绝,焰珂只随任风行。」她笑着道,一向习武不重文的她,却以最缠绵的诗句,对他许下永生的誓言。 任风行没再说任何话,只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小女人。 爱一个人,不一定得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纠葛情仇;他和她,只要一种念头就足够。 一种只要对方、谁都不能替代的念头-- 非君莫属。 尾声 云流宫流传于外的四块玉牌终于在经过数十年的流转后,再度回到云流宫;偕着四堂之主,柳轻非来到云流宫的神楼。 她将玉牌放置在供桌上,这里是云流宫的禁地,也是历代宫中重要人物的牌位安置处。 「敬告云流宫历代宫主、长老,轻非已将『风、雷、火,焰』四块玉牌寻回,但请历代宫主、长老们不必再为玉牌之事挂心。」轻非虔诚的双膝跪下,然后三叩首。 四堂主亦皆跟随着她做着相同的举动。 祭告完玉牌之事,柳轻非回身面对四堂主。 「谢谢你们在玉牌的事件上,所付出的努力。」 「宫主言重了,这原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四人皆是恭敬的一行礼。 「宫主,玉牌之事告一段落,四婢也各自有了归宿,如果宫主允许,东方情想离开云流宫一个月,希望宫主允许。」东方情再度开口。 「有特别的原因吗?」 「私人之事,但请宫主放心,属下不会动用云流宫之人。」东方情道。 柳轻非摇摇头。 「你们四人是云流宫倚重之人,不管是为云流宫、或为了你们自己,其实两者都是分不开的;东方,本宫不问你原因,但希望你记住,无论任何事,只要关于你,云流宫都不会置于事外。」柳轻非看向其他三人。「不回、天仇、无名,对你们,本宫亦是如此。」 「多谢宫主。」 柳轻非笑道:「就这样?只有东方而已,你们三人都没有其他事要办吗?」 呃……他们四人全露出同样的表情,似乎什么事都瞒不过宫主。 「你们可以任意行动,不过,要记得保护自己,要与任何人、任何势力相抗,云流宫的人马你们随时可以调用。」柳轻非诚挚的看着他们。虽然不点明,但她很清楚他们四人可能会有的状况;因为信任他们,所以她也不多问。 「多谢宫主。」他们深深一颔首。 「嗯。」她笑着,纤细的身影率先往外走。临回云织楼前,她回身多说了一句:「对了,如果想找帮手,我想,四婢和她们的夫婿--会是个好对象。」说罢,她便离开,留下四堂之主在原地又是一阵沉默。 西门不回先笑了出来。 「我想,如果我们有任何事,最好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否则要是像雷玦四人一样,让宫主插了手,最后就会变成是自己先痛上半天,然后另一半也跟着受累;最大的受惠者却是看似宽大、其实却早算好一切的宫主。 「那恐怕很难。」南天仇耸了耸肩。 通常当局者迷,当自己是整团混乱的主角时,只希望事情能快快圆满解决,哪还想得到其他? 「不管怎么说,宫主总是为了整个云流宫,她重视我们甚于她自己。」东方情中肯地道。 一个不过才二八年华的女孩,却要担起整个云流宫的重责大任,就算她不想那么懂得算计,恐怕也不行。 除非他们都没出任何状况,否则宫主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们都是江湖上人人闻名色变的一方之主,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但很奇怪,在那个纤细脆弱的女子面前,他们就是不由自主的恭敬。 柳轻非--天生就有一种气质,让人只能跟随。 「那么,我们只好有心理准备了。」一向冷情的北宫无名若有似无的笑了。 对于未来,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动作--只能叹气。只能求老天保佑,别让他们的私事变成云流宫的大事了。 编注:欲知石无过与雷玦之间,关于「雷」字玉牌的情事,请翻开绯爱系列061(云宫四蛛系列》四之一「雷玦」。 欲知蓝礌与水玥之间,关于「水」字玉牌的情事,请翻开绯爱系列068《云宫四蛛系列》四之二「水玥」。 欲知秋寒星与风琤之间,关于「风」字玉牌的情事,请翻开绯爱系列082《云宫四蛛系列》四之三「风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