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心爱娘子》 序 贝蓓 终于过了!(喷泪) 接到电话时,贝蓓好高兴,想不到元旦刚过没多久就接到好消息。 这本书写得很辛苦,怎么写就是写不出男主角可爱的地方,停停写写修修的过程中,另一本激情尝试之作都已经完成了。(满十八岁的大朋友们,欢迎在水叮当系列继续给人家支持喔!) 唯恐自己的激情戏写得不好,我写完寄出后仍不敢放手写第二本,于是将这本很难缠的稿子又搬出来奋斗,写着写着,我头昏脑胀,连家里的三只猫都不同情我,整天喵喵叫地要我伺候它们,抛老鼠钓竿给它们玩,浑然不知道猫奴正在抗拒酷寒,举起十指如冰棒的手敲键盘。 十万字,好远,看不到终点。写到一半常常迷路,常常忘记男主角走到哪里,又如何停步与女主角会合,常常一开始只是有个点子,然后就兴匆匆地往下写,写到一半又怕剧情太平淡,读者看了会觉得没有起伏…… 唉!后来才知道,写小说难在布局,最初的点子很快就会消耗掉,如何继续铺排才是重点…… 更担心的是读者看了之后有什么感想,诚心希望大家都会觉得有趣。 最后,谢谢编编的指教,祝你们新年愉快,心想事成喔!(推三只猫一起叩首中) 第一章 「走开!你这不要脸的女人,是我先来的。」桥下卖豆腐的春花,天未亮就到回春堂排队等候,没想到豪隆布庄的红绢也来跟她抢位子。 「哼,你这丑八怪!凭你那张脸也敢来这里妄想大夫帮你看诊,不怕吓坏大夫吗?给我滚一边去!」红绢早就看春花不顺眼了,手一推,就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春花推到墙边去,自己强占了大门门口的位置。 这下就引起其他人的不满了,她们三更半夜就起来梳妆打扮,好不辛苦地就着微弱烛光揽镜画眉点朱,哪能让霸道的红绢强占住大门口! 「你才给我滚!我一大早就来排队了,是我先来的。」 「不对!是我先来的。」 「不!是我—」 其余的女子也趁隙挤到大门边,希望当大门一开,就能抢先进门看到南宫大夫的俊颜。 尖叫声此起彼落,回春堂每天就在这群女子的叫骂声中开歙大门,迎接每天早晨第一道灿亮的阳光。 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女子娇呼声,吴能又妒又羡。 「大夫,你可真是受人欢迎呀!」他一字字咬牙说道。 一名身材颀长的青衣男子站在药柜前专心调药,对于吴能言不由衷的赞美不作任何回应。 仔细打量,这家在长安极具名气的回春堂,整个内部摆设只能用「不堪」来形容,屋内堆满了瓶瓶罐罐,连地面也被陶罐占据,所谓的窗户是一块用木棒随意撑起的破木板,病人看诊时躺卧的床铺,也只是一块薄薄的板子加上几根木条钉制而成,在在说明了回春堂的主人有勤俭甚至是吝啬的倾向。 见青衣男子不回话,瘦得活像具骷髅的吴能眼睛滴溜溜转了圈,突然挨近他身边,浑然忘却自己今天是来看花柳病的,此刻下半身不着寸缕,命根子也随着这个动作左右摇晃。 「嗯……大夫,你可知道有什么偏方能使姑娘为我前仆后继的……咳、咳,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吴能涎着脸问道。 「有。」南宫凛没好气地回答,白了吴能急需医治的部位一眼。 真是的!一大早就来了个花柳病患者,碍眼也就算了,还想向他买春药奸淫妇女,也不想想他现在的病是怎么来的! 「真的?偏方在哪?快告诉我!」吴能欣喜若狂。 「你把银子背在身上就好了,到时你要几个姑娘压在你身上都行,这样不就是『前仆后继』了吗?」南宫凛故意将清凉止痒的薄荷露从处方中拿除,好让药敷上去时更形刺痛,希望能痛醒这个大色胚。 果不其然,药一敷上,吴能就惨叫连连,连抗辩自己被耍的余力都没有,只能扶着墙壁猛喘气。 说起吴能这个人,可真是回春堂最忠实的客户。 他一生别无所好,就是嗜女色。这个毛病在他不幸娶了一名悍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所以每当吴能偷腥却不小心被老婆抓到时,就会上回春堂购买跌打药,医治自己被老婆重殴成伤的身躯,或是当他上青楼却不小心染上花柳病时,也会赶紧上门找南宫凛医治,希望在太座发现前将病治好。 总之,吴能的人生是无法与回春堂分开的。 在城里,南宫凛医术之精湛,自他十五岁那年在街上救了一位被马车压成重伤的老叟之后,远近驰名。于是六年前南宫逸博决定退隐,由长子南宫凛继承衣钵后,回春堂的生意就一日好过一日,求诊的人从街头排到街尾。 南宫凛的妙手回春,不仅治愈许多久病缠身的患者,更造福一堆喜欢上青楼、逛窑子的公子哥儿—无论是多难根治的花柳病,都能在南宫凛绝妙的医术下斩草除根、永不再生,所以不管他索费多么昂贵惊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二十四岁的南宫凛,仗着每日赚取的高额诊金,以及小气的个性,顺利的累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再加上那副俊秀的外表,使他理所当然成为长安闺女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一共多少?」吴能恨恨地拉上裤子。 遇上南宫凛,他认了! 终其一生,他想跟回春堂划清界线恐怕是不可能了。他没这勇气、也没那骨气,更别说有胆子对南宫凛发脾气! 话甫落,只见南宫凛手中毛笔俐落的轻撇几下,一张明细表已快速送达他面前。 「诊金五两,药材五两,加上刚刚建议的春药偏方一共算你十二两。」神色不动,眉眼未抬,南宫凛简单扼要地说明。 果不其然,药一敷上,吴能就惨叫连连,连抗辩自己被耍的余力都没有,只能扶着墙壁猛喘气。 说起吴能这个人,可真是回春堂最忠实的客户。 他一生别无所好,就是嗜女色。这个毛病在他不幸娶了一名悍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所以每当吴能偷腥却不小心被老婆抓到时,就会上回春堂购买跌打药,医治自己被老婆重殴成伤的身躯,或是当他上青楼却不小心染上花柳病时,也会赶紧上门找南宫凛医治,希望在太座发现前将病治好。 总之,吴能的人生是无法与回春堂分开的。 在城里,南宫凛医术之精湛,自他十五岁那年在街上救了一位被马车压成重伤的老叟之后,远近驰名。于是六年前南宫逸博决定退隐,由长子南宫凛继承衣钵后,回春堂的生意就一日好过一日,求诊的人从街头排到街尾。 南宫凛的妙手回春,不仅治愈许多久病缠身的患者,更造福一堆喜欢上青楼、逛窑子的公子哥儿—无论是多难根治的花柳病,都能在南宫凛绝妙的医术下斩草除根、永不再生,所以不管他索费多么昂贵惊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二十四岁的南宫凛,仗着每日赚取的高额诊金,以及小气的个性,顺利的累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再加上那副俊秀的外表,使他理所当然成为长安闺女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一共多少?」吴能恨恨地拉上裤子。 遇上南宫凛,他认了! 终其一生,他想跟回春堂划清界线恐怕是不可能了。他没这勇气、也没那骨气,更别说有胆子对南宫凛发脾气! 话甫落,只见南宫凛手中毛笔俐落的轻撇几下,一张明细表已快速送达他面前。 「诊金五两,药材五两,加上刚刚建议的春药偏方一共算你十二两。」神色不动,眉眼未抬,南宫凛简单扼要地说明。 接过水桶,南宫凛一脸臭臭地往门外走去。 这些女人若真有银子装病前来让他看诊也就算了,否则只是聚集在门口妨碍其他病人进出,想免费欣赏他的容颜,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真搞不懂,这群花痴到底在想什么?若真的喜欢他到愿意每日在回春堂门前站岗,何不干脆用冷水洗澡洗个三天三夜,等得了风寒不就可以当面看到他,还可以留下几两银子填充他的钱罐,一举两得。 偏偏她们就是不识相,劳烦他每日都得提水往外泼。 走至大门,南宫凛大脚一踢,残破的门板立即颤抖地往两边闪去。 门外的一群女子还来不及欢呼,一摊水已经迎面而来…… ☆☆☆ 苏语苹手提沉重的大包袱,浑身湿透地站在大街上。 她头一抬,正欲破口大骂是哪个冒失鬼做的缺德事时,就见到屋子大门口站着一名神色不豫的男子,而他手里那个还在滴水的水桶,显示出他就是泼水的元凶。 「吵死了,吱吱喳喳的像麻雀一样叫个不停!」南宫凛喝斥。 「凛大夫,你终于出来了—」 众家姑娘一看到他都高兴极了,顾不得身上湿淋淋的,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开口,完全没注意到她们心目中的天神脸已经黑了一半。 南宫凛心想,是否泼水这一招已经失去了效用,怎么长安城的闺女们个个越泼越勇? 他的疑惑在一名脸上胭脂水粉全因泼水而糊成一团的姑娘口中得到解答。 「呀……真希望凛大夫能多泼几桶水,这样我就能假装昏倒,让大夫抱我进去看诊,感受到大夫坚实的胸膛……」 她的这番呓语,一字不漏地传进南宫凛耳里,还很快就引起其他人的共呜。 「是阿是啊!」 「没错,如果能被南宫大夫抱在怀里……」 「碍…好幸福哦……」 想像着那幅画面,众家女子的嘴巴不觉微微张开,垂涎的唾液也不知不觉地沿着嘴角淌下。 恶!一大早居然就得接受一群弱智的花痴看着他流口水! 南宫凛决定制止这种状况。 「你们知道我刚才泼的是什么水吗?」他低下头,不怀好意地看着手中的水桶。 那副神情,让众家姑娘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们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桶水就是刚刚清洗病人身上脓疮的水。」这下子总能让她们心惊胆跳好一阵子,而他的耳根子也能清静许多了吧。南宫凛低声阴笑,嘴角微勾的邪气模样,看起来更是魅力无法挡。 此话一出,众家姑娘立刻惊叫逃逸,一边赶着回家将身上的脏水洗干净,免得染上什么可怕的病症,一边又庆幸今天能看到他勾唇抿笑的模样。 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南宫凛正想转身进门,却发现路中央尚有一名女子未离去,而且还恶狠狠地瞪着他。 「别站了!,再站也没有用。就算你得了风寒,我也不会赔你一个子儿—」南宫凛话还没说完,一个大包袱便迎面袭来,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泼了我一身水,这样就想走人啊?」苏语苹痛击这名可恶又无礼的男子,觉得自己真是背透了。 先是老爹只丢下一句「在城里回春堂会合」就溜得不见踪影,丝毫没考虑到她一个弱女子人生地不熟的,又拿着一个大包袱,想也知道有多么容易成为偷儿下手的目标! 还有,甫到长安的她怎会知道回春堂在哪?说什么她六岁时曾带她来拜访过南宫伯伯,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难不成他还指望她能够依循儿时记忆找上门去? 就在她认命的打算找个路人询问时,前方突然传来阵阵尖叫声,只见一群女子聚集在一楝宅子前互相推挤,口中不知狂喊些什么。 她没心思多管闲事,只想着赶紧找到南宫伯父的回春堂好和她爹会合,正欲继续前进时,忽然一摊水从天而降,泼得她浑身湿透,更可恶的是肇事者竟然不道歉,还一副是她自找的模样! 「要不然你想怎样?」南宫凛捂住脸,可恶,他的鼻子肿了一大块。 这泼妇……那副包着头巾的土包子样,一定是乡下来的村姑。 「向我道歉。」她两手插腰怒吼。 「道歉?!」 「没错!」 这乡下泼猴还真会做戏,居然懂得用这招来吸引他的目光,南宫凛深邃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她,结论只有四个字—— 不自量力! 不过,她也该感到自豪,毕竟打从出娘胎以来,他还是头一次正眼打量一个女人。 「像你这种人,我连看都不屑看!」苏语苹被南宫凛不屑的眼光惹毛了。 「少来了,我还不知道你想要玩什么把戏吗?像你这种女人我看多了,故意让我泼湿,还不是想藉机亲近我。」南宫凛挑高右眉,双手插着腰,一脸尖酸刻薄地撇了撇唇角。 「你……」苏语苹气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有这么差劲的人! 「我怎样?」南宫凛接下她的话,「奉劝你赶快回去乡下,别跑来城里吓人,除非城里的女人都死光了,否则绝不会有人看上你这又凶又土的野—」 「咳、咳!」一阵清嗓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南宫凛刻薄的批评。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南宫凛一看是他爹来了,就停口不说,但苏语苹却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呼。 「南宫伯父!」 虽然当年她才六岁,但南宫伯父嘴上的两撇胡髭及那身多年来如一日的青色宽袍戴帽装束,让她印象很深刻,所以她一眼就认出父亲的好友。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宫炜看着头一次吃瘪的大哥,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南宫凛气闷地站在一旁,大厅圆桌旁坐着头扭向另一边的苏语苹、捧腹大笑的南宫炜,以及不断温言警告小儿子的南宫逸博。 「炜,别再笑了。」南宫逸博担心地望着么儿。 虽然这事的确好笑,向来不可一世的大儿子居然被一个女孩砸得满头包,还不顾形象当街破口大骂,但他吃了瘪却不代表可以被人耻笑呀! 南宫炜实在是忍不住,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吃了老哥多少的苦头,总算老天有眼,让他看到老哥被人修理的糗样…… 一想到这,快意再度涌上心头,一连串笑声又不受控制地自他口中逸出。 「找死!」南宫凛忍无可忍,撒了一把特制的痒粉,决定好好伺候这个笑得像白痴的弟弟。 「哈—好、好痒!痒死了!」原本坐在椅子上得意畅笑的南宫炜受此突袭,马上滚落在地,两手抓个不停。「爹,快、快救我……呜,他好可怜,居然有这种大哥,连笑也不行。 「凛,别闹了,快给你弟弟解药。」南宫逸博急忙替么儿解围,顺便问候那位使大儿子吃瘪的狠角色。「语苹,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爹呢?」 「我爹说他先去找几位朋友,要我先过来向南宫伯父问安。」苏语苹看着从地上爬起的南宫炜,虽然已经得到解药,但他仍是一脸凄惨的表情,她完全能体会他拥有这种恶劣大哥的不幸感受。 「原来如此。」南宫逸博点点头,「来来来,南宫伯父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儿子凛,他继承了我的衣钵,上回你来的时候应该没看过凛吧?因为他老是喜欢一个人关在房里。旁边这个是我的么儿炜。」 苏语苹记起来了。六岁那年到南宫伯父家作客时,有一次她跑到后院玩耍,却遇到一名诡异的大哥哥拿着奇怪的药要她吃下去,看来就是这个南宫凛。 南宫凛稍微偏过脸,斜眼瞄了她一下,以示问候。 「很高兴你来南宫家。」南宫炜面露笑容向自己的新偶像打招呼,完全不掩饰对她的好感。他实在太佩服这位苏姑娘了,居然能给自大的老哥迎头痛击,简直大快人心。 南宫逸博希望能藉此机会化解两人刚才的争执,他看了脸色不善的大儿子一眼,暗示他好好的依礼问候。「凛,还记得小时候常来的苏伯父吗?语苹就是他唯一的女儿。」 南宫凛的回应是冷哼一声。 见大儿子越来越过分,南宫逸博还是不放弃,再次温言劝说:「凛,问候一下。」 苏语苹一手在桌面下握拳又松开,她说不出来,她有多想将这个欠扁的家伙那两只眼睛刨出来当弹珠弹,然后再狠狠地踩爆! 「凛?」南宫逸博再次出声催促。 南宫凛把头扭向另一边。「哼,我才不要和乡下来的野女人打招呼,要是被传染什么奇怪的病变粗野那不就糟了。」 「我也不屑和你这种阴险的蛇蝎男打招呼,要是被传染什么奇怪的病变恶毒那就更惨了。」苏语苹不甘示弱地回道。 「你说什么?!」他都还没来得及嫌弃她,这女人倒是越说越不像话! 两人互不相让地叫嚣起来,害得南宫炜只能捂住嘴,辛苦的躲到墙角去窃笑,生怕笑声一旦逸出口会招来悲惨的下常 南宫逸博无力地转头看来看去,不知道该对哪一方精神喊话,才能制止这种唇枪舌剑的情况。 终于,他决定先从苏语苹下手。 「语苹,既然你爹去访友,那你干脆留在这里,直到你爹回来—」 话未说完,对峙的两人同时出声。 「爹,我反对。」南宫凛提出抗议。 「南宫伯父,不……」推辞的话还未出口,就听到敌方的反对声浪,苏语苹迅速堆满假笑,改口道:「不好意思,我就留下来叨扰几天了。」 哼!他越反对,她就越要留下来刺他的眼! 「你:…」南宫凛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怎样?我就是要赖在你家不走,你能怎样?!」她两手叉腰,将娇颜逼近南宫凛。要比大声,她可一点儿都不输他! 这下连南宫逸博都想笑了,儿子第二次战败! 可怜的南宫炜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生怕在老哥灰头土脸的时候笑出声,以后会死得更难看。 「凛,语苹也继承了她爹一手好医术,留在这里多少可以帮你。」南宫逸博出声打圆常 「帮我?就凭她?」一个女人能懂什么?南宫凛不屑的眼神再次射向敌方。 「凛,你不听爹的话了吗?」唉!虽然他这个做爹的威严少得可怜,但偶尔也要拿出来镇压一下。 「我……」南宫凛咬牙,最后只好屈服,「可恶!」他恨恨地甩门离去。 「哈哈哈哈哈—老哥终于遇到克星了!」南宫炜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炜,别笑了。快带语苹去房里休息吧。」南宫逸博催促几乎笑到不行的么儿。 这家兄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捂住肚子笑倒在地上翻滚的南宫炜,苏语苹只觉得莫名其妙。 可怜的南宫伯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恶劣的像暴民,一个却笑得像疯子 ☆☆☆ 所幸包袱里层有用蜡纸隔住,所以没有被泼湿,要不今晚她就没有替换的衣物了。原本想问候过南宫伯父便到客栈去等爹,没想到会一时赌气决定留下,如今也只能在这里暂宿了。 想起南宫凛的恶形恶状,苏语苹不禁又满肚子火。 算了!反正最多住几天而已,气气那个恶毒的男人也好。不想让她住在这里,她就偏要住给他看!如果不是爹忽然丢下她,她也不用看南宫凛的脸色,尽完晚辈的礼数后就可以走人了…… 唉!不知怎地,她总觉得爹最近的行径有点奇怪。苏语苹边想边收拾好衣物,疲累地拉起棉被准备就寝。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问,娘已经过世六年了!她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记得爹伤心欲绝的模样…… 那时候,爹哭得声嘶力竭,直说是自己医术不精才会救不活娘。 无论村里的人怎么安慰他,要他为孩子好好保重,爹仍是自顾自地面壁号哭,直到身体不支昏厥倒地为止。 爹这一倒,可忙坏了年仅十岁的她,她连伤心母亲过世的时间都没有,既要忙着照顾哭昏的爹,还要拜托邻居代为处理丧葬事宜。 等爹清醒时,她已经将一切打点好,在娘下葬之后,爹就收拾行李带她四处行医,不愿留在村里触景伤情。 六年来,他们父女俩四处漂泊,靠着帮人看病挣点银两糊口,闲暇时分,爹就以教导她医术作为排遣。或许是她有这方面的天分吧,久而久之,也学得一手不凡的医术,有时爹到偏远山区寻访珍奇药草,就由她代为看诊。这样的日子,一直到那天爹突然心血来潮,说要到长安访友时才停止…… 想着想着,苏语苹终于敌不过睡意,沉入梦乡之中。 相对于她的好眠,另一个房问里的南宫凛却因为耍脾气不去吃晚饭,以致于肚子饿得睡不着觉。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要如何整治苏语苹,整得她叫苦连天,整得她哭爹喊娘,让她将那泼辣性子全部收回去! 要帮忙?他就让她好好的忙个够! 他用心地想好整人的步骤,深夜里的回春堂,迥荡着阵阵诡笑声。 想着苏语苹明天可能会有的惨状,南宫凛总算稍稍抚平今天吃了闷亏所受的内伤。 等着瞧吧!哦呵呵呵呵— 南宫凛发出得意的笑声,终于甘心就寝。 第二章 翌日 如同昨日般,清晨的灿烂阳光普照大地,并没有因为今天要发生的整人戏码而隐藏起来。 「早啊!」南宫炜首先向苏语苹打招呼,难得早起的他,破天荒鸡一啼马上就爬起来,为的就是看老哥今天如何雪耻。 「语苹,坐下来吃饭吧!」南宫逸博笑着向站在大厅门口的苏语苹招手。 「是的,南宫伯父。」坐下前,她侧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南宫凛。 南宫凛自顾自地再添了一碗粥,不说半句话。 「还习惯吧!若需要什么,尽管跟伯父讲。」南宫逸博关心地说。 「一切都很好,真是不好意思,让伯父费心了。」撩起裙摆,苏语苹坐在南宫凛旁边。 「要不要伯父带你去市集逛逛,顺便看看长安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南宫逸博很清楚依大儿子的个性,今天一定会想出招数报复语苹,不将两人分开,不知又会发生什么冲突。 爹想支开她?!南宫凛执箸的手停在半空中。 「爹—」这怎么行!他想了一晚的整人计画不就泡汤了? 南宫凛的反驳还没说出口,苏语苹倒是接话了。 「伯父,不用了,昨晚不是说好要帮凛哥哥的吗?」她漾开甜美的笑容,满意地看着南宫凛在听到她故作娇嗲的称呼时,浑身不自在地抖了一下,猛搓发寒的手臂。「是不是啊?『凛哥哥』。」 「是……!」南宫凛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恶!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存心想让他吃不下饭!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这女人居然有胆识当面接下他的战帖,而不是藉机跟着他爹逃掉,害他刚刚满肚子要说服他爹的话语全部胎死腹中—另一个可恶! 「喔……你决定要帮凛的忙?好吧。」这下南宫逸博也没辙了。语苹这孩子看来也挺倔的,就不知今天两人交手后,结果如何? 南宫逸博向么儿递了个眼色,要他好好保护苏语苹,南宫炜低头吃粥,假装没看见。 「你们兄弟俩好好照顾语苹,爹要出门办点事情,语苹就拜托你们了。」南宫逸博不放心地再次叮咛。 南宫凛点头,表示听到父亲大人的话。 看来无论情况怎么转,总是顺了他的意,接下来就看他怎么整她了!他夹起一块肉迳自笑了起来。 疯子!苏语苹见状,在心中暗骂。看他捧着碗笑得像个白痴的样子,以为她会不战而逃?哼,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她神色自若地添了一碗粥,打算吃饱了才有力气伏妖。 不知今天老哥的胜算如何?南宫炜眼中闪着准备看好戏的光彩。 至于南宫逸博,他只希望当他回来时,回春堂依旧安然无恙。 「哇—」 婴孩的哭声响彻云霄,但这不是令众人侧目的原因。 众人心中奇怪的是,普通时候对婴儿哭声最为不耐烦的南宫大夫,竟然会软言哄慰?! 「呵呵,乖,哪里痛呀?」南宫凛的心情好极了,待会儿苏语苹那小泼猴就要来送死了。 「乖,摇财,别哭……大夫在替你看病了喔……」孩子的父母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看惯了大夫常摆的臭脸,如今忽然变成笑容,只让他们觉得诡异。 小三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南宫凛。 「谢谢大夫。」不知所措的夫妇在南宫凛写完处方笺后,急忙地抱起孩子离开。 在药堂外等候看诊的病患也觉得奇怪,纷纷议论起来—天不会是要下红雨了吧! 「下一位。」南宫凛出声叫唤,刚好看见他的目标走进药堂,顿时露出宛如毒蛇吐信的笑容。「你来了。」 苏语苹连出声回应都懒,她相信这个大变态早已出好招等她,根本不用她多废话。 果然不出她所料! 「还不赶快把地扫一扫!然后将这些布条全部洗干净!」 能大声吆喝这女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昨晚他所受的怨气因此稍稍平复了些。南宫凛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细缝。 「大夫……」小三想出声阻止,虽不知大夫家中怎会突然出现一名女子,但地他早就扫好了,根本不用再扫。 门外等候的病患们也觉得奇怪,纷纷交头接耳,回春堂什么时候多了一名女子帮凛大夫做杂务?但他们又不敢直接询问南宫凛,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多收好几文诊金。 就在众人好奇的揣测之际,苏语苹已经俐落地扫好了根本不脏的地板,脏污的布条也全都洗净晾好。 「还有将这斗珍珠磨成粉!」让你去磨到双手起水泡,磨到全身无力!南宫凛快意地仰天长笑。 这下子众人更好奇了。 这名女子到底是什么身分,居然能让视财如命的南宫凛将一斗珍珠交给她研磨? 苏语苹好不容易磨完了珍珠,午膳时间也已经过去,南宫炜虽然知道老哥的恶行,但也只敢躲在一旁观看,连出声阻止一下都不敢。 开玩笑,爹出门去了,要是他被老哥撒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谁来帮他要解药呀! 「大夫,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可爱的未婚妻?」一名不知情况险恶的病患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你的眼睛似乎不太好……」南宫凛眯着眼,拿出金针准备朝患者眼睛附近的穴道刺下去。 「不不不,大夫,我的眼睛没怎样!我痛的是腰蔼」这一针刺下去,他不知又要花多少银子! 「下一位。」算他聪明。南宫凛继续呼叫下一名病患进来。 小三同情地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病人,这时苏语苹捧着好不容易磨完的珍珠粉走进来。 「来,我帮你—」小三好意伸出手想帮忙,岂料,南宫凛的吼声马上炮轰过来。 「小三,将刚刚送来的药草拖去仓库。」 小三无奈地耸耸肩,暗暗向这位不知身分的女子做了个爱莫能助的姿势。 就这样熬到了下午,苏语苹好不容易想偷个空伸伸酸疼的腰,一名虬髯壮汉忽然背着一个受伤的公子闯进回春堂。 「喂,大夫在哪?」虬髯壮汉推开正在看诊的病人,将自己背后的伤患安置在床上。「你就是大夫吗?还不快来看看我家公子怎么了?」 忽然,回春堂里整个静了下来,众人怜悯的眼光落在这名大汉身上。 「我看他绝不是本地人……」窗外一人窃窃私语。 「是啊,否则谁不知道凛大夫爱记恨的个性,哪敢这样跟他说话?」另一人回道。 真是好大的勇气:…唉! 「只要你能治好我家公子,银子少不了你的!」虬髯壮汉不客气地大吼。 南宫凛端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枢了枢指甲。 见他毫无反应,虬髯壮汉心急如焚地再次大声催促:「喂,你还坐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起来看诊!瞧这里破烂的样子,刚刚那人还说什么这里的大夫是长安最好的!我警告你,要是医死了我家公子,我绝不饶你!」如果二皇子有了什么差错,他一定要砍下这名庸医的脑袋。 「先付一百两。」南宫凛只手撑住下巴,眼睛看着屋顶。 「你说什么?!」虬髯壮汉捶桌怒吼,哪有大夫还没看病就在讲价钱?! 「二百两。」 「你这算什么大夫!」壮汉轻而易举地抓起南宫凛,准备好好痛揍这黑心大夫一顿。 南宫凛没有费力挣扎,任凭壮汉一张凶脸在眼前放大。 「三百两。」他撇嘴凉笑。 「大熊,不得无礼!我跟你说过几次了,为人处世要懂得礼数,别老是动不动就亮出拳头说话。」躺在病榻上的公子强忍疼痛撑起身子,出言斥责属下的举止。 「公子……是因为这大夫太恶劣了……」壮汉瞬间气焰全消,缩着背脊嗫嚅道。 「大夫,今日的无礼之处和三百两,在下康复之后,必定登门致歉,亲自将诊金双手奉上。」他的声音不卑不亢,虽然身受多处重伤,满脸血污,却掩不住一身尊贵之气。 「够干脆—,我喜欢。不过口说无凭,就以你胸前翠玉作为抵押。」南宫凛右手一起一落,已将翠玉褫至袖内。 「无礼之徒,你居然敢随便动我家公子的东西—」大熊怒吼着要出手抢回,但主子一道严厉的目光扫来,他只好乖乖停手。 这死大夫要是治不好公子,他一定放把火烧了这里! 南宫凛不理会在旁边暴跳如雷的大熊,低头仔细观察眼前伤者的伤势。 「喂,女人!去拿夹板和布条来。」 「是。」苏语苹从小所受的教导就是以病患为大,对于南宫凛恶劣的口气,此刻她无暇计较,幸好忙了一个下午,已将这些物品的放置处摸清楚,不至于耽误时问。「来了。」 「哦,很好。」 很好?什么意思?两手拿着夹板和布条的苏语苹立在原地,双眼圆瞠静待南宫凛下一步的指示。 「那就交给你了。」南宫凛拖了一把椅子到旁边坐下。 众人闻言,下巴几乎掉至胸前。 「你这蒙古大夫!」若不是畏于主子的威严,大熊早就一掌劈了他。 「放心,你家公子所受的内伤,只要吃下我特制的续命丹,不出三天必可痊愈。」他斜眼睨着苏语苹。「剩下的这点皮肉伤,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吧?希望你有从你爹身上学到一点皮毛,还是你压根什么都不会?」 苏语苹双手紧握成拳,希望自己不要冲上去杀了这变态男人。 「怎么样?语苹姑娘,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帮我的忙吗?既然你爹也是名大夫,接骨裹伤这种小事情应该难不倒你吧!」南宫凛出言相逼,就是要她开口求他,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医术。 「南宫凛!」苏语苹终于出声。 南宫凛一脸得意洋洋,准备接受敌人的投降。 「你别小看女人!」她银牙一咬,迸出话来。 这句话虽在南宫凛的意料之外,但他依旧不相信这女人能变出什么把戏! 「那就拿出本事让我瞧瞧呀!」他二郎腿一跷,摆明了看戏的姿态。 不知两人因何对峙,躺在病榻上的公子只能苦笑,谁都行,就是快点动手医治他吧! 这情况差点急坏了大熊,偏偏碍于主子先前的教训,他不敢再开口。 回春堂变得更安静了,众人皆屏息以待,观看事情的发展。 「撕」地一声,苏语苹俐落地将伤者的衣服剪开,丝毫不顾男女之别,双手轻压伤者的四肢及头部,检查是否有其他伤口。 确定了受伤的主要部位后,她开口道:「小三,麻烦你帮我拿水来。」 她仔细地将污血擦拭干净,银针用火消毒穿线,把深及见骨的伤口一一缝合后,再用夹板固定断裂的骨头。 这一连串急转而下的发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没想到有人能够正面迎战凛大夫的刁难,让他当场吃瘪,而且对方还只是个小小姑娘家! 但众人的意外皆不及南宫凛,事实上他可以说是大大吃了一惊。 将医治的工作依序完成后,苏语苹二话不说朝南宫凛的方向走去。 南宫凛浑然不知更大的灾难即将到来,双手环胸闲适地坐在椅子上,想着下次要再出什么难题让她手忙脚乱。 蓦地,一巴掌打断了他脑中的思绪。 「你别太过分了!你把病人当什么?i若你只是想整我,尽管冲着我来,别把无辜的病人拖下水!」苏语苹使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发泄出心中的气愤。 过度的震惊让南宫凛傻眼了。 他呆坐在椅子上,无法相信生平所挨的第一下耳光竟然来自这个女人。 众人暗自庆幸他们生病得正是时候,才能免费看了一场难得的大戏。 说实话,虽然他们感谢老天爷赐给南宫大夫精湛的医术,让他们得以免除痛苦,但同时也不免埋怨老天爷为什么不赐给南宫大夫良好的性格! 不管那姑娘是谁,他们都感谢她给了南宫大夫一个教训,只是那姑娘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毕竟这年头出来伸张正义的都不长命…… 南宫凛心中仍持续在消化这个震惊。 他……居然被一个女人打了。 在他呆愣的同时,门外的众人议论纷纷,担心着那姑娘的下常 而装病求诊的其他姑娘家,看到心仪的凛大夫被打了,也纷纷出声讨伐那个可恶的女人。 至于躺在病榻上的公子,则是为自己依旧安然无恙深感意外,但最高兴的莫过于大熊了,因为他的主子还好好活着。 南宫凛呆坐在椅上,他说不出心中的感觉,脸颊上传来的刺痛让他第一次正视苏语苹。 她不只是只泼猴,而且还是个女人。 是他平常最讨厌的女人。 但也是个精通医术的女人。 ☆☆☆ 夜幕低垂,漆黑的天空闪烁无数繁星。 虽然发生下午的意外事件,南宫家的晚膳照常开伙,圆桌旁坐着三个人。 没有人借口身体不适躲在房问用膳,即使脸上带着五爪印的南宫凛也一样,只少了出门在外的南宫逸博。 厅里的气氛肃穆得慑人,几近冷凝的空气让南宫炜连吞咽都觉得困难。 南宫凛死命地瞪着打了他一巴掌的可恶女人。 无视于前方扫射来的致命眼光,苏语苹神色自若地吃着晚餐。瞪什么瞪?以为瞪久了她就会怕他呀! 她暂时停止用餐,假装好心地问:「怎么了?凛哥哥不会是脸颊还隐隐作痛吧?倘若凛哥哥不嫌弃的话,我们苏家自制的消肿药膏还满有效的。」 「你—」南宫凛摔筷拍案而起。她都打了人还想怎样?! 「哥,没事。吃饭、吃饭!你看,有你爱吃的清蒸鱼喔。」南宫炜赶紧将饭碗放下,起身挡住欲冲上前的老哥。 无畏眼前狰狞的脸孔,苏语苹故意慢条斯理地夹菜送入口中,脸上神情挑衅的意味相当浓厚,好似在说:我就是打了你,怎样? 南宫凛当然很清楚她所传达出的讯息,也明白自己的怒气只是正中她下怀,但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去,可是他又能如何? 他是输了,在这次的对峙当中,她成功地化解了他所出的难题。 「算了,不吃了。」南宫凛恼怒地拂袖离去,再不离开,他可能会被自己的怒气噎死。 他后脚才踏出门,马上就听到弟弟很没有义气的笑声,恼羞成怒的他当下决定,明天一定要叫南宫炜将仓库里所有的药草搬出来晒。 「哈哈哈哈,语苹,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让我老哥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瘪,尤其是我老哥脸上的五爪印,真是一大杰作。」南宫炜大笑。 「没办法,谁教他这么恶劣。」这对兄弟的感情可真是差呀。 「恶劣?对对对,说得好。」南宫炜笑得拍桌抱肚皮,不行了,他的肚子好痛。 虽是敌方,但此时她还真有点同情南宫凛,他被打了,亲生弟弟却笑得这么乐,可见他的为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失败呀! 「其实呢!老哥他的人也不算太坏,以后你就知道了。」若语苹能当他的大嫂,那该多好……南宫炜闭上眼幻想着。 他终于可以一吐从小到大所受的怨气,老哥今天能有这么精湛的医术,他的功劳不容磨灭,他永远都忘不了老哥拿他试药的梦魇。 「无论他好或坏,都和我无关,等我爹来了我就要离开。」希望她那生性闲散的老爹不要又忘了今夕是何夕。 对于苏语苹是否能就此脱身,南宫炜心里存疑。 尤其是在她打了老哥之后…… ☆☆☆ 「可恶的女人!」 南宫凛一路咒骂回房门。 「居然打了人还若无其事的吃饭,连一点愧疚都没有!」他大脚用力踹开房门,撩起下摆气愤地坐在椅子上。 「早知道我就一巴掌打回去—」对喔,他怎么不打回去?他向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徒啊! 虽然不屑使用暴力,但也不见得在被一个女人打了之后都不还手呀! 手指抚着仍有点肿痛的脸颊,他呆愣的坐在椅子上思索这个艰深的问题。 从两人初见面以来,她先是用包袱行凶,让他优秀的头部遭受重击,而后又出言让他下不了台。 本以为她只是区区妇道人家,略施小计便可整得她哇哇叫,从此收敛嚣张的气势,毕竟女人都这样,就光会叫,一旦遇上事情却六神无主,哭爹喊娘的要人帮忙。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能面对他的故意刁难,还给予有效的反击,让他脸上无光。打从出娘胎起,除了已过世的亲娘外,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更遑论是义正辞严地指责他的行为,因为众人都对他有所求…… 瞧瞧她那手俐落的接骨术,显示她对人体骨骼的位置知之甚详。 说真的,他是有一点佩服她了。 她有一般女人所欠缺的、甚至部分男人都不具备的胆识,以及强烈的正义感,不屈服于恶势力。瞧她那股呛辣的劲,比只会尖叫昏倒的娘儿们强太多了。 呵呵,看久了还有那么一点顺眼…… 慢着!他在想什么?! 对那泼辣女人他还会想到「顺眼」这两个字去?!南宫凛无法接受自己脑中居然有这样的想法,立刻强力催眠自己。 睡觉!睡觉!明天他再来好好整她。 吹熄蜡烛,他上床准备就寝。 但心中被吹皱的一池春水却不断地荡漾,晃得他脑袋昏沉沉,心里头想的都是那女人的可恶。 睡意迟迟不肯降临,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尝到睁眼至天明的滋味。 那女人又多了一项可恶。 第三章 炎炎夏日,仍挡不住众人的好奇,回春堂比往常聚集了更多的人潮,大家纷纷前来观看到底是谁敢甩了南宫大夫一耳光。 「你慢吞吞的在做什么?!还不赶快将水端过来!」南宫凛继续恶形恶状的吆喝这两天让他连连吃瘪的女人。 他环顾门外好奇观望的众人一眼。哼哼,很好,他会好好记住这些存心来看热闹的脸孔,下次多收他们几文钱。 苏语苹忙碌的东奔西跑,一会儿扫地,一会儿端水递药,经过昨天发生的事,他若还是以为这样就能整倒她,那也实在太小看她了。 只是昨天的戏码里,没有像现在外面站了一大堆神情怨恨的女人。 她相信,若眼神真的能杀人,她现在早已化为无形,蒸发在空气中了。 聚集在回春堂外头的女子兵团,一边用怨恨的眼神盯着苏语苹,一边交头接耳。 「就是她!昨天就是她打了凛大夫一巴掌的。」 「那女人真是太恶毒了,竟然舍得伤害大夫!」 「是啊,真是太可恶了。」 里头对南宫凛最为痴狂的紫珠愤恨地咬着袖子。「大夫真应该给她一个教训的,最好是将她五马分尸、万箭穿心……」 她怨恨的气息快速地向四处蔓延,爱慕南宫凛的其他女子也受此气氛感染,纷纷出口讨伐,其中不乏扬言要将苏语苹凌迟至死的。 苏语苹弯腰将待洗的布条放进竹篓,不理会外头那群视力不好的女人—依她看来,只有瞎了眼的人才会喜欢那个变态南宫凛! 她不否认他长得人模人样,但那又怎样?做人最重要的是个性和心地,像他这种为人刻雹讲话毒辣又爱记仇的人,过人的医术在他身上只是可惜了。 「喂!你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将那些布条拿出去洗干净。」南宫凛在心中向自己坦承,这样吆喝她、看她因不悦而皱眉回瞪他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外头的女子继续鼓噪着。 「报应!活该被骂。」紫珠幸灾乐祸地讽刺道。 苏语苹提着竹篓往庭院走去,将脏污的布条放进木盆里,舀水用木杵敲打洗净,而后一一晾在竹竿上。 她才不管那群女人说什么,反正今天爹就要来了,很快地,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变态的巢穴。 忽然,一道如雷的嗓音响起,她转头看去。 「啊!你是昨晚那位受伤的公子……」苏语苹认出来人,是昨天那位公子和他莽撞的随从。 昨天他的内伤不是很严重,怎么今天就能下榻活动了?看来那南宫凛果真有两把刷子! 「公子,走好呀—,你不要紧吧?」大熊小心翼翼地扶着主子。 「我今天是特地来向你道谢的。」一扫昨日的狼狈模样,换了一袭藏青衣裳的李誉更加显露出不凡的气势,他微微弯身作揖,向救他的女子表达谢意。 苏语苹身子一闪,不受这个礼。「不敢当,真正救了公子的应该是南宫大夫让你服下的续命丹。至于其他,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公子不用客气。」 「话虽如此,但若非姑娘及早出手相救,依我这名莽撞仆从的多方得罪,加上那位大夫非比寻常的个性,想必我这做主子的一番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李誉顽皮的眨了眨眼。 「这倒也是。」苏语苹笑道。 两人互看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一旁的大熊听了这话,又忆起南宫凛昨日的态度,忍不住破口大骂:「那臭大夫—」 李誉虎目一扫,他立即又乖乖住口。 「都怪我教导无方,姑娘请勿介意。」今天他急着前来,就是为了要取回那块玉佩。那块玉佩是他出生时父皇亲赐,绝不能丢失。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兄为了巩固权位,竟然不惜出动众多死士想除掉他,幸好大熊忠心机警,负着伤重的他迅速逃开。 只是这忠仆的缺点就是气粗嗓门大,莫怪会得罪那位心眼有点小的大夫。 说真的,他从来就不想卷入这皇位之争,但如今情势所逼,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人走到门口,诊堂外仍聚集着大量人潮,一些姑娘们藉着昨天发生的事,纷纷上前关照南宫凛,烦得他几乎想撒一把溶尸粉,让她们活生生化为尸水消失于当场,看能不能替他栽种的药草增加养分。 「小三,将她们统统赶走!」那女人跑哪去了?洗个布条洗老半天。他眼珠不由自主的转动,搜寻着可恶女人的身影。 忽然,一对刺目的身影晃进他的视线。 只见一对男女有说有笑的边走边聊,女的笑得那么暧昧,而男的笑得一眼就看出他色胚的本性。 那女人!才叫她洗个布条而已,居然一转眼就跟其他男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大夫!那是我的眼睛!」病人连忙高声呼救,凛大夫手里的针已快刺在他的眼上了,但需要缝合的是他的手呀! 「苏语苹,你搞什么!洗个东西洗这么久?还不快过来将这些药草包好。」 对!赶快离开那昨天他应该多整他几下的病患。瞧他今天为了拿玉佩,还故意穿得人模人样,想勾引谁呀?! 苏语苹没好气的向前走去,她再三告诉自己,不要理会那个疯子,今天她爹一来,他们两人就此别过,老死不相往来。 紫珠不爽地看着眼前身分不详的女子,见苏语苹正欲跨过门槛,她坏心地伸出脚,想让苏语苹跌个狗吃屎,好为她心爱的凛大夫出口气。 坐在椅子上的南宫凛只听得苏语苹一声轻呼,正想转头喝斥她又在搞什么鬼,蓦地,他的嘴唇被一个软热的物体堵祝 瞬问,整个回春堂里静到了极点,连针掉到地上都清晰可闻,众人莫不睁大眼睛望著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苏语苹万万没想到她这一跌,南宫凛竟然也好死不死地转过头来,导致她的嘴唇正好落在他的唇上。 南宫凛只觉脑子发胀、嘴唇发热,那热度让他浑身滚烫、晕眩不已,陌生的体验让他情不自禁张口吮住她柔软的樱唇。 感觉两片唇瓣尽数没入敌人的口中,苏语苹心儿一慌,紧抿双唇想拯救失去的疆土,她两手放在南宫凛的肩膀上使劲想推开他,可是看在众人眼中却成了欲迎还拒。 南宫凛心急着想探索体内突发的燥热,从年少至今,他一直致力于钻研医术,未曾花心思在姑娘家身上,更不屑去青楼花银子发泄性欲,所以压根不知男女之间竟是如此惊心动魄,光是吻就令人如此销魂,他不由得以手固定住苏语苹乱动的脑袋瓜子,让舌尖可以更深入地一亲芳泽。 这、这…… 苏语苹无法置信,这不要脸的登徒子平常老是坏心欺负她就算了,但他至少也该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嘴攻击她呀!虽然她是因为跌倒才撞到他的唇,但他有必要将舌头伸进去她的嘴里吗? 莫非这坏心的南宫凛想让她因为无法换气而窒息? 「嗯……嗯……」她挣扎得更厉害了,想逃离那迫人的男性气息。 南宫凛忘我地闭目品尝这份甜蜜,那诱人的滋味让他忍不住想攫取更多,下腹难受的肿胀忽地提醒他身在何处。 他难堪地扶案而起,他居然会对这野女人有了欲念,简直太诡异了!此时的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想离开现常 众人就这样看着南宫大夫身躯僵直、同手同脚地迈步离去。 ☆☆☆ 同一时刻,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也有说有笑地连袂回来。 「真是巧啊,复生。没想到我去老李那儿竟会遇上你,我还以为你会在张兄府上多逗留几天。」终于见着多年不见的好友,南宫逸博高兴极了。 「本想拜访老李后就去找你,只是谈着谈着就忘了时辰,没想到居然这么巧,你也来了。」苏复生的喜悦之情不在话下,事实上,他这趟来长安为的就是找好友共寻年轻时的梦想。「这两天语苹麻烦你照顾了,真不好意思。」 「以我俩的交情不需要这么客套,语苹一来,让我觉得好像多了个女儿,开心得很。」 两人边走边聊地走进回春堂,忽然听闻屋内传出女子叫嚣的声音,南宫逸博纳闷地停步。 「奇怪,里面在吵什么,凛不在吗?」依凛的性子,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两人举步走近,正想了解情况,忽然堂内传来更尖锐的叫骂声。 「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竟敢占大夫的便宜!」 紫珠恨死了,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绊倒她,恨自己不是亲到大夫的那个人,呜……真是太可恨了! 「你别胡说,都是你用脚绊倒我,我才……」苏语苹红着脸,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天啊!没想到她的唇居然会碰到他的唇,更气人的是,他果然不离坏心的本色,居然想用嘴唇让她窒息!她甚至可感受到唇上还留有他的气味…… 真是太恐怖了! 老天爷,快让她爹出现吧,好带她离开这地方。 「语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复生不解地问,怎么女儿才来长安两天,竟能跟人吵得天翻地覆? 老天爷听到她的请求了! 「爹—」她感激地呼喊,眼眶含泪地奔向父亲。 「语苹,这到底是么一回事?」苏复生重复问道。 他无法厘清目前的情况,才离开宝贝女儿两天,她竟被人指控强占他人的便宜,而那名被占了便宜的人居然是故人之子? 对于父亲的质问,苏语苹不自在地顾左右而言他,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没……没什么啦!既然你来了,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她急急说道,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爹,你不是还要去访友吗?等一下,我去拿行李,我们马上就可以走了。」 语毕,她立即拔腿冲向房间,刚刚发生的事就当作在路上被一只野狗咬伤吧,她一辈子也不愿意再想起。 「等一下,语苹,关于这件事,爹有话要跟你说……」苏复生话还来不及说完,她已经一溜烟地跑得不见人影。 在窗外窃听的南宫炜,也赶紧冲去老哥的房问报告这件事。 语苹要走了?那怎么行!语苹若走了,谁来帮他欺侮老哥? 他得赶快通知老哥才行,相信老哥绝不会让语苹就这样离开。 厢房的另一侧,南宫凛仍处于震惊中,满脸通红的他,只觉脑中的思绪像要爆炸般,不知要为丧失的初吻做出什么反应? 他……他的初吻居然被那女人夺走了!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也不是他心仪的对象,而是他最鄙夷的乡下泼猴! 她的嘴唇上留有早餐时吃的酱瓜味道,这是他最喜爱的,平常他都会叫炜跑上好几里,去买酱心堂特制的酱油荫瓜。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野女人的嘴唇尝起来竟是柔软的…… 他还记得他的舌尖停留在那温热口腔中的滋味,那股甜美强烈地冲击着他的脑子,让他完全失控,浑然忘却他们置身于何处,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忍不住依循本能想索取更多。 但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将她的味道记得那么清楚! 「老哥、老哥,不好了!」南宫炜用力捶打厢房的门板。「苏伯父来了,语苹就要跟他回去了!」 那女人要回去了?南宫凛的理智完全来不及消化这个讯息,本能的反应促使他迅速起身,不假思索地冲出房门。 她休想! 她以为她能在这样百般凌虐他之后一走了之吗? 南宫凛什么都思考不了,他只知道,他不允许她走! 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 第四章 苏语苹很快地将包袱整理好,浑然不知她的人生即将面临重大改变。 抱着大包袱,她愉悦地走入大厅,准备好好向南宫伯父告别,她会怀念南宫伯父的慈祥和善,至于那个浑然不似南宫伯父这么善良的人会生出来的坏心儿子就省了。 「爹,我准备好了。南宫伯父,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她期待的眼神看向父亲,表示她随时都可出发。 「呃……语苹,你先别急……」苏复生实在不知要怎样开口才好。 苏语苹看着比往常更形怪异的父亲,捺住性子,静待他往下说。 「关于这件事,爹已决定跟你南宫伯父……」 女儿已经大了,实在不适合再跟着他东奔西跑,但这样的决定她是否能接受呢?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只见大厅的门被人猛力一推,发出砰然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南宫凛的大吼。 「我不准你走!」 这一句怒吼,让苏复生欲出口的话全吞回肚里,连南宫逸博也睁大了双眼,讶异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大儿子。 「你凭什么叫我别走?」苏语苹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不是最想赶走她的人吗?怎么现在又跑来这鬼吼鬼叫的? 「凭什么……」南宫凛辞穷了,一时之间,他也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见状,苏语苹也不愿理会他,迳自露出笑容看向南宫逸博。 「南宫伯父,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 见这女人连理都懒得理他,还笑着向他爹告别,完全无视于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是为了哈! 莫名的,他火大了。 「就凭你曾对我『施暴』又『非礼』我,这样行了吧!」南宫凛口不择言地大吼。 瞬问,大厅一片静寂。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苏语苹几乎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南宫凛牙一咬,事到如今,他豁出去了! 「你敢否认你打过我吗?」 「我……是有……但……」一时之间,苏语苹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初见面时,她的确有用大包袱赏他一顿好打,但那是因为他泼水在先呀! 南宫凛只要听到「有」这个字就好了,他继续往下说,制造出令人误解的假象。「那我再问你,你刚刚有没有轻薄我?」 「那……那是因为……」苏语苹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解释。 她要怎么向爹及在场的其他人解释清楚,说她真的只是刚好跌进他怀里,然后嘴唇不小心碰着了他的,而不是蓄意非礼? 两人对峙在圆桌两侧,想起刚刚的意外,都不由得红了双颊。 而这情况落在两名长辈眼中,顿时成了郎有情、妹有意的证据。 苏复生率先打破沉默。「这真是太好了!」 南宫逸博也点头附和,虽然感到意外,他心中却十分欣喜。 毕竟凛也老大不小了,以他爱财厌女的个性,难免教人担忧他的婚事,如今他居然跟好友的爱女有此进展,实在是让他太高兴了! 「语苹,刚刚爹就一直想告诉你这件事。」苏复生终于可以说出刚才被打断的话。「爹决定要跟你南宫伯父一起去访友,顺便去山林之中寻访珍贵的药材。这趟路途遥远,加上云南、贵州一带瘴气逼人,你一个女孩子实在不适合去那里,我原本还在担忧要如何跟你谈这件事,没想到你跟凛一见面就情投意合,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后再正式成亲吧!」 南宫逸博频频点头,表示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 一旁的南宫炜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以后他就有一位可以帮他欺侮老哥的嫂子了。 苏语苹被这一连串的打击震慑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忽然,四面的墙壁扭曲,空问不停地摇晃、旋转…… 咚! 「语苹!你怎么了?!」众人连忙扶起昏倒在地的她。 南宫凛看着敌人因为他有效的反击倒地不起,源源不绝的喜悦涌上心头。 赢了,这一次他终于赢了! ☆☆☆ 恶梦,这一定都是恶梦! 苏语苹躺在床上不停地辗转申吟,她发现自己飘浮在空中,四周一片漆黑……忽然,她撞到一个温热的物体,她忍不住伸手攀住对方,寻求帮助。 蓦地,她的身躯被紧紧抱住,力道之强劲让她感到惊慌,她拚命地挣扎。 在她身陷恶梦的当头,门上响起了叩叩的轻敲声,南宫凛不耐地站在门外,举起手再度尝试,门内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喂!你再不起来,晚饭就没得吃了。」要不是爹叫他过来唤她用膳,他才不愿意来呢,她居然还耍脾气不来开门! 他岂能容许这女人未过门就如此胡闹,他非得将她拉出房门! 想至此,他伸手一推,大脚挑衅地跨入漆黑房内,全身蓄势待发,准备和那恶婆娘一较高下,却意外地看到一幅诱人光景— 姣好的女性身躯在床褥上扭动着,覆盖的薄被早已被踢落床下,身上的衣物在挣扎中变得凌乱不整,松开的衣襟隐约可见颈子下白皙的肌肤,胸前饱满的丰盈在月光照射下形成暧昧的沟影。 「放开我……」苏语苹在睡梦中痛苦低吟。 南宫凛见状,正想举手推醒陷入恶梦中的人儿,却被接下来的呓语弄得心情大为不悦。 「讨厌……臭南宫凛,你不要靠近我……」 好可怕,那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在梦里,紧紧抱住她的人居然就是南宫凛,她使尽力气想挣脱,却无法逃离他的掌握,她怒言骂他,没想到他居然用嘴覆住她的唇,一如今天早上他所做的! 南宫凛又气又恨,这女人连在梦中都不忘记骂他,看来他非得给她一个教训# 「放开我……南宫凛你这坏蛋……」苏语苹全然不晓得危机将至,在梦中,她的双唇仍被南宫凛霸道地覆祝 俯身凝望床榻上睡不安稳的她,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她,平常她不是横眉竖目地瞪着他,就是气呼呼地对他吼叫,甚至还敢出手打他。 如今在床上闭目申吟的她,看起来竟有一丝脆弱的模样,让他心中泛起一股像是怜爱的陌生感觉,回想起今早两人的亲密接触,他的身体瞬间窜过一股燥热。 「可恶……我讨厌你……」苏语苹口中低喃,她拚命想从梦境中醒来,但四肢越发沉重,身子仿佛陷入泥沼般,硬是使不出半点力气。 够了!他若继续听这女人在梦中骂他才有鬼,为什么这看似甜美的唇却老是说出忤逆他的话?她不知道在长安有多少仕女巴不得嫁给他吗?! 不再压抑自己的渴求,反正她早晚都是他的人,他俯首吮住那恼人的朱唇,准备好好教训这老是口出恶言的小女人。 梦与现实合而为一,她感到唇被一个温热的物体覆住,她拚命挣扎,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由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南宫凛! 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你……」她口一张想呼喊,南宫凛当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坚定的舌长驱直入,勾弄粉嫩的舌尖。 舌头被他强力地吸吮住,苏语苹想叫也叫不出来,南宫凛任自己的感官沉溺在那份甜美之中,早上令人失控的冲动再度回来。 「嗯……嗯……」苏语苹当然不肯轻易就范,上身被南宫凛强健的身躯制住,但她可没忘了自己还有两只脚,而且是非常有力的双脚。 她弓起膝,举足踢向南宫凛的腰侧,南宫凛没料到她会有这一着,结实地挨了一记,他闷哼一声,咬牙忍住,仍是没有放开身下的人。 好一个泼辣的女人!他冷笑,但今天他非驯妻不可! 苏语苹见攻击无效,唇瓣又落入敌人口中,她恶狠狠地瞪着南宫凛,恨不得用利牙撕裂这登徒子的喉咙。 「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未婚妻。」南宫凛咬牙宣示所有权,腰际传来阵阵疼痛。 她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去当他的未婚妻!苏语苹不让恶徒称心如意,就算脚已经派不上用场,她还有另一项利器—她张开嘴,恶狠狠地咬住南宫凛嚣张的嘴唇。 「唔—」该死!他太大意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客气! 带有腥味的血沿着两人紧贴的嘴唇渗出,南宫凛强肆地吸吮她的粉舌,双手制住蠢动的小脑袋,灵活的舌探入她口腔内每一个角落,像是在宣示他的予取予求。 口中全是这恶人的气味,她努力用舌头想将侵入的异物推挤出去,却只听到他低哑的申吟声。 就在此时— 「哥,你在哪里?菜都凉了,你还不过来吃?!」南宫炜呼唤道。 奇怪,老哥不是去叫语苹来用膳吗?怎么人不见了?爹和苏伯伯两人早已把酒言欢,聊得好不开心。 苏语苹被他的声音一惊,思绪立即回到现实,猛力想挣脱南宫凛。 「放开我—」她怒声道。 「若你不怕被炜看到这种情况,就尽管大声叫好了。」南宫凛咂咂嘴,凉凉地笑,双手仍是没有放开她。 他唇上传来阵阵抽痛,是刚刚被她咬的伤口,看在这一吻非常值得的份上,他就不跟她计较了。 事实上,他非常欢迎以后若有争执时都能用这种方式解决。 不想引起更多的骚动,苏语苹强忍住气低吼:「放开我!」 南宫凛眉一挑,「这是你和未来丈夫说话该有的语气吗?」 「你休想我会嫁给你!放开我,我现在要去找我爹,我要他立即解除我们的婚约。都是你胡说八道,说什么我非礼你,简直是恶人先告状,我还没有说你蓄意想闷死我,像刚刚……」想起发生的一切,她的脸不由得烧红,话也接不下去了。 闷死她?南宫凛一愣,他什么时候企图杀她了? 臭男人,居然还一脸无辜的样子?苏语苹怒目瞪着他,「你还想装蒜!像今天早上我被人绊倒,你居然紧咬着我的嘴不放想闷死我,还有刚才也是!」 这下子他明白了。 南宫凛如她所愿地松开她,指着唇上的证据。「这可是你亲口咬的,施暴的证据不就有了?至于我刚刚和今天早上所做的,是吻你,而不是想害你。」这笨蛋! 「吻?」苏语苹睁大眼睛。 她心中很快排出顺序,吻等于非礼前的动作又等于企图谋害?她当然知道「吻」字怎么写,但是实际化为行动竟然是如此?! 虽不晓得她的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不过身为她的未婚夫,他有义务要让她明了夫妇之间亲密的第一步。 心动立即化为行动,他张口再度覆住粉唇。 苏语苹仍在心中思忖,努力消化这个讯息,冷不防他有这一着。 不同于之前,她感到唇上落下如羽毛般的轻触,温热的舌头舔弄着她的唇瓣,痒痒的,可是却很舒服。 慢慢地,侵入的舌变得纠缠撩人,不断挑弄着她的唇,随着舌尖每一次亲密的爱抚,体内莫名升起一股火热,她的心跳得飞快,舌尖不自觉跟着起舞。 见身下人儿已软化,南宫凛更是忘我地品尝檀口内甜美的津液,欲火放肆地狂燃,他要的更多,但不是此时! 那相濡以沫的感觉让她连恶心都来不及,整个人就被一连串意外的感受席卷,那……是所有夫妻生孩子前都会做的事?身为医者,她知道孩子是怎么形成的,但没想到过程竟是这么惊奇又令人愉悦! 炜就在外面,而父亲和他未来的岳父大人正在厅里等候,这些他都明白,可是为什么他仍亲吻着她? 该死……南宫凛努力找回理智,中止这个吻。 「知道了吧!这就是吻,切记,这是我身为未婚夫的权利,以后千万不可以让别人这样做。」南宫凛理所当然地交代完毕后,就起身准备离去。 什……什么?! 「我才不要你当我的未婚夫,我现在就要去找我爹,教他将这门亲事取消!」忘了南宫炜就在门外,她慌乱地大叫。 跟这种人一生为伴?她立即惊恐不已地将脑中浮现的想法消除,事情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不,她不要! 「语苹,你醒了?我是炜。」南宫炜站在外头唤道。 「休想,事已至此,我是不会答应取消婚约的。」南宫凛放声长笑,完全不忌讳弟弟就站在门外,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走出去。 南宫炜吓了一跳,老哥居然自语苹的房里走出,而且:…嘴巴好像有被咬过的痕迹…… 太暧昧了!他又惊又喜,巴不得将这个发现昭告天下。 苏语苹衣服凌乱地追到门外,看到南宫炜,不觉一怔。 「语苹……不,是语苹嫂子。」南宫炜立即改变称谓,笑得开心极了。「爹叫我来通知你吃饭了。」 「别这样叫我,我不是……」苏语苹好生气恼,却又百口莫辩。 南宫凛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婚约让他有了欺侮她一辈子的借口。 自从那可恶的女人到来后,他夜夜难以入眠,今天的大胜利让他作梦也会笑。 嗯……如何奴役那女人呢? 双方家长既然订下了口头上的婚约,那么身为他的未婚妻,首先当然是要学会如何伺候他,这「伺候」嘛……另一种变相的解释,也可说是任他「奴役」、「欺侮」。 想着未来的日子,南宫凛迷人的凤眼眯成了满足的弯月弧线。 只是他心中不明白的是,所谓的「喜欢」,就是从只想欺负一个人开始…… 第五章 「苏语苹,你再不给我出来,莫怪我不客气了!」 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客栈门口叫嚣,浑身散发着可与太阳温度相比拟的怒气,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他的五官更显出色,斜飞的剑眉下,一双深邃凤眼正因怒气而轻眯。 「你鬼叫什么!一大早就在人家客栈门口大吼大叫的,你有病呀?要发神经也得想想人家还要做生意呀!」苏语苹终于忍无可忍抓着抹布冲出去迎战。 掌柜及店小二听得几乎想落泪,对她的话感动地直点头。 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总算有人出来主持正义了!先前一直没有人敢上前纠正南宫凛,生怕以后看病时会引来不可收拾的后果。 南宫凛几乎气炸了。 他一早起床时神清气爽,准备要好好奴役他的未婚妻,而最先指派的任务就是煮一顿美味的早膳伺候他。 谁知道敲了老半天的门都无人回应,最后他按捺不住地将门一推—里头哪还有人?早就人去楼空。 这不识好歹的女人! 他肯跟她订亲是看得起她,她居然敢在她爹前脚离去,后脚便马上包袱款款抽腿离去,要不是炜机警地察觉,一路暗中尾随她,这下子要找她不就得花上一番功夫?当下,他抛下患者,立即停诊,亲自动身前来抓人。 街道两旁站满看热闹的人,大家都晓得这名男子的身分。 让他们纳闷不解的是,这时候南宫大夫不是应该在回春堂看诊吗?向来以敛财为人生志向的南宫大夫怎会跑出来跟钱过不去呢? 相对于旁观者满肚子疑惑,南宫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女人休想这样轻易甩掉他! 他俩的婚事可是双方家长当面说定的,现在她已经算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想到他可以用丈夫的名义光明正大的驱使她,当别人问起她是什么身分时,他更可以堂而皇之地称她为「贱内」、「贱内」,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一阵无法控制的快意涌上心头,南宫凛两手插腰,站在路边仰天长笑。 这下子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南宫大夫的脑袋该不会是被那神秘女子一巴掌打坏了吧?要不怎么会跑出回春堂跟银子过不去,还在福来客栈门口大声嚷嚷,现下又忽然大笑,像极了巷尾老王他家近九十岁的疯癫老母。 苏语苹抓住抹布,一脸气愤地瞪着他。虽然她爹无情无义又不负责任的丢下她,但没关系,她相信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只是免不了要抱怨,自从遇到南宫凛之后,事事都不如她的意。 那天晚上,她冲去大厅想叫爹取消婚约,结果却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两个老人家,当下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她与南宫炜辛辛苦苦地将她爹和南宫伯父扶回房内休息,隔天一早醒来,就传来青天霹雳的消息,南宫伯父和她爹居然留书相偕出走了! 客栈掌柜瑟缩地站在一旁,心里急死了。 一大清早,这位小姑娘提着大包袱说要住宿打尖,问客栈是否有活儿让她做,他瞧她俐落健康的模样,应该会是一个好帮手,想也没想就雇用了她,不料竟会引来一个大煞星上门。 早知道她就是打了南宫大夫的人,说什么他也不敢收留她,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煞星就在客栈门口叫嚣,而他根本没胆子上前制止。 此时此刻,围观的群众都亟欲知道这名女子的身分,为何她在打了南宫大夫之后还能看到隔天的太阳? 「你手上拿那块烂布做什么?」南宫凛皱眉问道。 「做什么?看就知道了,我决定留在这里帮掌柜做事呀!」她晃晃手上的抹布,完全无视于南宫凛眼里窜出的火苗。 他怀疑他听错了,这女人一声不响地逃走,居然是为了抛头露面到客栈当伙计?! 「我不准。」他断然下令。「你马上丢下那块抹布跟我回家去。」 「不准?你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啊! 南宫凛怒火中烧。 「就凭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他终于吼出众人亟欲知道的答案,还加上一句注解,「也就是我未过门的『贱』内。」 霎时,众人哗然。 从未听过南宫大夫已经有了对象,这消息一传出,不知要伤透长安多少姑娘家的心? 「告诉你,我爹只不过是随口说说,一切都不能算数。所以我打算在客栈帮掌柜的忙,等我爹回来再取消这门亲事。」苏语苹说出心中的如意算盘,想起自己居然会跟这种人订下婚约,她心里越想越呕。 什么未过门的贱内,居然还特意强调那个「贱」字,以为她听不出来! 这女人竟敢在他未来的岳父一走就想推翻婚事,今天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她带回去,想这样就走人,没那么简单! 不再浪费口舌,南宫凛跨步向前,准备用武力让这不听话的女人就范。 「你……你要做什么……」苏语苹警戒地退了一大步,但还是太迟,南宫凛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扛在肩上,掉头就走。「放开我—你这土匪!」 愤恨有力的粉拳在他背部叮叮咚咚地捶打着,丝毫不留情。 可恶,这女人打人还真痛! 啪!粉臀上被人重重地拍打了一下,她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屈服,粉拳更是使尽吃奶的力气回击,相对的,随着她的反击,粉臀又被重重拍打。 这幅互打的奇景让观看的人大大开了眼界,南宫大夫的未婚妻果然够悍,传闻中她打了南宫大夫一巴掌,想必也是真的…… ☆☆☆ 恶劣的人仍然恶劣。 她又回复到之前不断被吆喝的日子。 「喂,女人!发什么呆,还不快把眼前的东西整理整理,整理好之后再去把外面晒的药草收到仓库里。」 苏语苹暗暗翻个白眼,自那天逃跑不成后,她一直在找开溜的机会,但南宫凛早已有了提防,每次她一转身总是有他那黏人的弟弟跟在身后。 「收好后,就去煮晚餐。」他特意交代,「我要吃清蒸鱼。」 苏语苹嗤哼一声,不作理会,转身去将晒好的药草搬到仓库。 对于苏语苹的归来,最欢喜的人莫过于南宫炜了。 他爹一离去,偌大的家中只剩下他跟老哥,连替他求解药的人都没,那多可怕呀!幸好老哥顺利将语苹带回,这样也好分散老哥的注意力,别老是心情一不好就找他试药。 「哇!语苹嫂子,这都是你煮的?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南宫炜迫不及待地拿着筷子坐下,但可没胆在他老哥来之前先偷吃。 「不要叫我嫂子,我不是你大嫂,以后也不会是!」她没好气地道。 明知这桩婚约是他那阴险的大哥胡谗出来的,还一直大嫂大嫂不停的叫,存、心想气死她是吗? 苏语苹对这个似乎也有点脱线的南宫家老么,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是是是,我不叫。」听她这么讲,南宫炜露出一脸好抱歉的样子,接下来吐出的却又是气死人的话。 「大嫂,你别生气,大嫂不爱听大嫂这两个字,我就尽量不叫,免得大嫂听了心烦。只是我必须跟大嫂说,老哥吃鱼只吃清蒸的。」 说不叫为什么又连叫了五次大嫂?苏语苹真想问问老天爷,究竟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要不然怎么会让她来南宫家受这两兄弟的折磨。 「鱼怎么了?」 南宫凛跨步走向厅里,只手撩起下摆,正准备坐下吃饭,桌上的炸鱼排映入双瞳。 「呵呵,这是我要吃的啦!我今天心血来潮,特地叫语苹嫂子煮的,这盘是我的。」南宫炜努力打圆场,赶紧下箸把炸鱼排毁尸灭迹,顿时整盘炸鱼排消失在他的嘴里。 只可惜他的好意排解完全无效,厅上两人早已用眼神展开另一场战火。 女人!你故意的?南宫凛用噬人的眼神说。 是故意的又怎样?苏语苹也不认输的回瞪。 两人皆无视在一旁挣扎想拿水喝的南宫炜。 「唔……唔……」救命呀……谁来救他呀,他快被噎死了!鱼排梗在他的喉咙吞不下去。 南宫炜奋力地为着可贵的生命匍匐爬去,仿佛历经了许久,终于,他的求救声引起两人的注意,南宫凛一掌拍向他的背部,及时解除手足窒息的危机。 一场即将引发的战火就此熄灭,引起争端的炸鱼排也完全消失在南宫炜的嘴里。 三人坐下用膳,沉闷的厅里潜伏著令人不安的气息。 「炜,你有没有跑到药堂动我的钱罐?」南宫凛率先打破沉默。 「老哥,我哪敢呀,我又不是皮在痒了。怎么了?」南宫炜笑着打哈哈,持箸的手却抖个不停。 「炜,你怎么了?你的手抖得好厉害,要不要我帮你看一下?要是自家的兄弟发生什么状况,岂不让人笑话我这哥哥医术不精,砸了自家的招牌?,」他阴恻恻地笑着问道。 彷若一阵冷风扫过,南宫炜感觉大厅似乎响起了衙门中「威武—」的声音,他全身寒毛竖了起来。 「没……没……我没有身体不舒服,你看我好的很呀!」他强颜欢笑。 苏语苹只是埋头苦吃,懒得搭理这两个变态兄弟。 「那就好,我并不想怀疑自己的兄弟,你若缺钱尽管开口跟我讲,毕竟现在爹不在,所谓长兄如父,什么事你都可以开口跟我商量。」蓦地,南宫凛语气一转,阴森地说:「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我背后玩什么不干净的把戏,否则……」否则什么他并没有说出,只是用嘿嘿两声作为结尾,其余的让南宫炜自行想像。 「呵呵……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老哥,你对唯一的弟弟要有信心呀!」嘴上这么说,南宫炜心里惴惴不安。完了!老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希望如此。」南宫凛不再浪费唇舌,剩下的就让他好自为之吧! 他转向自家未婚妻,再次出招— 「你吃完饭后到书房来。」 她当然不会乖乖过去! 将烧好的热水舀进木桶里,加进舒缓淤血的药草,拜南宫凛之赐,她的臀部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脱去全身衣衫,舒服地浸泡在药浴里,闭目汲取药草的芬芳,等一下再来想如何逃走吧!她怡然享受这难得的舒畅,浑然忘了另一头有人等得怒火中烧。 「女人!你给我开门!」南宫凛大力用手拍门。 她会开门才有鬼!苏语苹继续浸在浴桶里动也不动。 南宫凛站在外头敲得手都疼了,原本刚刚叫她去书房,只是为了展示他渊博的学识,让她羞愧的自惭,按照他的计画,他会表示出他的宽大,大方地教导她,与她分享他多年研究的用药心得,然后让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好显现出他的炜大。 毕竟她是他的未婚妻,就算是名义上的,他也不能让她弱了他的名头—话说回来,教她医术其实是为了他自己。 可是:…为什么事情都没有按照他的预定走! 他越想越气,既然她想吵架那么就来吧! 砰!原本宁静的夜里发出砰然巨响。 发生什么事了?!苏语苹吓了一大跳,本能从浴桶站起,想知道发生什么事,却忘记此时她光溜溜的有如初生的婴儿。 南宫凛愤然一踢,大脚跨入门内,所看见的就是如此景象。目瞪口呆的他面对如此活色生香的画面,顿时一股热潮上涌,视线本能地停留在重点美景。 饱满的双峰上映衬着两点嫣红,纤细的腰身盈盈不足一握…… 「呀—」她尖叫,已经跨出浴盆一半的脚步,停也不是,跨出也不是,心急之下,她拿起旁边的木勺攻击前方的恶徒。 失去意识之前,南宫凛脑中停留着一件事— 没……没想到!她的胸部居然这么有料! 可惜此时南宫炜出去会情人,无缘看到这难得的一幕。 ☆☆☆ 月色皎洁,不是属于偷儿的夜。月光将鬼祟的身影拖曳得更长,让犯罪的踪影无所遁形。 南宫炜偷偷地潜进药堂里,有如识途老马,仅靠着窗外射进的月光就取得想要的东西。 伸手往下一探,摸到一个暗格,轻易地便将南宫凛视若性命的钱罐搬了上来,掂了搪需要的银两,他将刚刚取得的药霜一并褫入怀内。 将所有东西细心归位,开玩笑,他有几条命,万一让老哥发现了,他连想都不敢想像自己的下场,但银钤儿真的需要他的帮助。 想起银铃儿因工作而粗裂红肿的双手,帮助她的渴望就远超过害怕自己会遭遇的悲惨下场,老哥不是笨蛋,很快就会发觉他所干的好事。 生怕关门的吱呀声会吵起浅眠的老哥,他万分小心地轻轻合起这片年久失修的门板,蹑手蹑脚地翻墙而出。 犯罪的紧张感和能见到佳人的兴奋在心中交叠,他感到自己心跳如雷,整颗心像是要迸出胸口一般,当他顺利离开家时,他喜悦地想高喊— 银铃儿,等我,我这就来了! 南宫炜的目的地是万胜赌坊,绕过迷宫似的胡同,他停留在万胜赌坊的后门,撮唇发出鸟鸣声作为暗号,没一会儿,一名绑着两条辫子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一道小缝,闪身而出。 「炜,你怎么来了?」她急急地问。 「没什么,我担心你,来看看你而已,等一下我就回去。」南宫炜小心地压低声音。 银钤儿的爹陈聚宝天性好赌,就连为女儿取名都取谐音为「赢钱」,每次输了无法偿还赌债时,就将银钤儿押在赌坊里做杂工,直到赌债还清。 由于陈聚宝的赌性越发坚强,银钤儿自三年前就一直留在万胜赌坊做杂工,陈聚宝始终无法将女儿赎回,而今街坊里已有传闻说陈聚宝想将女儿嫁人做填房。 听说他曾扬言,只要谁能帮他偿清赌债,他就将女儿嫁与那个人。 只是经过一年的宣传,始终乏人问津,众人心里都很清楚,陈聚宝的赌性是戒不掉了,银钤儿虽然美丽可爱,但只要一想起娶了她等于将一个挥不去的赌鬼一并娶进门,众人就萌生退意—谁也不想有个随时会上门要钱的赌鬼岳父,更遑论是随后可能跟来的高利贷打手。 这就是南宫炜迟迟不敢跟南宫凛坦白的原因。 依他老哥的个性,压根儿不会赞成这桩婚事,更遑论去解决随之而来的麻烦。 低头望着银钤儿可人的娇颜,南宫炜痴了。 他多想早日迎娶佳人进门,看她因羞怯而双手紧绞,他忍不住唐突佳人,心疼的握住她因过度工作而变得粗糙红肿的小手。 银钤儿整张脸羞得通红,却没有将手缩回。 多幸福呀,要是能这样一直握着银钤儿的手该多好—,南宫炜感动地想。 就这样,昏暗的巷子里,只有头顶上的一轮圆月,以及夜空中闪烁的星子,见证了这对情侣的甜蜜。心中对彼此的欢喜胜过了羞怯,让他们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不愿分开。 过了好一会儿,南宫炜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对了,银钤儿,这是给你的。」他得意地掏出从药堂里污来的宝贝。 「你看,这是『玉手再造膏』,保证你擦了之后,手上的红肿干裂会尽速消失,马上就拥有一双人人称羡的美丽玉手,细嫩的就像婴儿肌肤。还有这瓶,我哥取名叫『返老回春救面霜』。只要每天擦一点点,你脸上的皮肤就会变得越来越好,还可青春永驻喔!这可是我老哥的精心杰作呢,非常有效的,你擦了就知道。」南宫炜口沫横飞的介绍着,只差手里没拿着锣鼓敲打造势。 这可不是他在盖的,而是老哥最赚钱的玩意儿,城里多少仕女挤破了头想买都买不到,限量发行的耶,一个月就只能炼出几瓶。 在长安,除了盼君楼的当家花魁秋艳艳以及有钱的官家贵夫人外,用得起这两瓶的女人屈指可数。 不过,他可没那么笨。他是每一瓶都给它挖一点,要不一下子就会被他哥看穿了。 只不过,佳人的反应跟他所预期的并不一样。 「阿炜,你知道你刚刚那模样像什么吗?」银钤儿掩嘴而笑。 「像什么?」南宫炜不解。 「像路边卖狗皮膏药的。」银钤儿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呀!我这么卖力为你解说,你还笑话我。看我怎么对付你。」南宫炜双手高举,作势攻击,两人低声笑笑闹闹了一会儿。 这时,屋内传来呼喊声。 「银钤儿!真是的,跑到哪里去了?」 欢乐总是短暂,两人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日子,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南宫炜偷偷潜回家中,今夜伴随他入睡的是,银钤儿离去时深情的眼眸。 第六章 最近回春堂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受长安众多闺女欢迎的南宫大夫不知怎地,脸色比往常臭上好几倍。 在窗口偷看的众家女子,原本还会偶尔瞄到南宫大夫收取诊金时,脸上露出迷人的笑意,看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就让她们幸福得想要尖叫。 而今不知为了什么,大夫连那一点点稀有的微笑都消失了,这让众女子议论纷纷,急着想找出让大夫笑容消失的原因。 该死! 他想吃鱼。 要吃清蒸的,其余免谈! 南宫凛几乎想不起清蒸鱼鲜嫩的口感了,他上次吃到这道菜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一个月前—也就是那女人还没来以前。 当然,只要他想吃,长安各大酒楼饭馆多的是这道菜,要不就对着每天来回春堂站岗的女子们放出风声,隔天,还怕没有吃不完的清蒸鱼?无论他是想坐着撑死、站着撑死、还是躺着撑死,这三种愿望都不难达到。 但,他就是和她杠上了。 这一个月来,饭桌上是有鱼。虽然自第一天的炸鱼排后,鱼就消失在南宫家的饭桌好一阵子。 而后在他的强烈坚持下,鱼是出现了。 豆瓣鱼、醋烹鱼、茄汁鱼片、凤梨烤鱼、红揪鱼饼、醋溜鱼卷、豆酥鲳鱼、姜丝鱼头、蒲烧鱼肚等等,种种做法都有,就是没有清蒸的。 哼,他倒要看看那女人能煮出多少不同菜式的鱼料理,总有一天她会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到时他的清蒸鱼还不乖乖送上眼前? 只是,这样僵持不下的斗争,第一个波及的就是南宫炜的胃。 天啊!他好命苦呀!从小就有这种喜欢拿他试药的哥哥—他敢说,今日老哥的医术如此精湛,他的贡献绝对不容磨灭,现在又来个意志力惊人的未来大嫂,为了一点芝麻小事就与老哥大战三百回合,结果倒楣的还是他:… 本来他对鱼料理只是浅尝,并无多大兴致,原因是他的体质吃了鱼后有时会引起红疹过敏,由于这一点,老哥更喜欢拿他来试药。 不过,他绝不会笨到去找他老哥求药,天知道在这些毛病治好以前,他要成为老哥的实验品多久。 「你有没有什么药能治我身上的毛病?语苹嫂—」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眼神杀来,南宫炜马上识趣地住口,要是等一下求来的药加进了什么奇效让他无法消受,那就完了。 「怎么了?有病去找你哥不就行了?」苏语苹低头专心地剁着药草。 面色青白交错的南宫炜以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对她伸出布满红疹的手,心知语苹嫂子绝不会违背「医者仁心」的一贯坚持。 果然没错,嘴巴念归念,苏语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在一番望、闻、切,知道病因后,她马上去帮他配药。 「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对鱼过敏?要是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整个月都煮鱼了。」她只是想让那家伙吃点闷亏,可没心思连累其他人。 苏语苹熟稔地抓了几方药,叫南宫炜取水煎服。 「我大哥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要不你怎会这样整他?就算是老哥陷害你成了他的未婚妻,但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一切就等苏伯父回来再说吧,你就不要跟我哥过不去了。」南宫炜一面蹲着,一面取出陶瓮准备煎药,也顺便提出心中的疑惑。 说来他应该算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总有权利知道答案吧! 「谁教你哥动不动就开口女人、闭口女人的,怎么!当女人得罪他呀?说什么『女人,明天我要在饭桌上看到豆鼓清蒸鳕鱼』,叫人煮东西给他吃还用那种语气,以为他真是我未婚夫呀?要不是为了等我爹回来,我才不想留在这里呢!」想起他吆喝她的语气,她越想就越火大,声音也跟着扬高起来。 南宫炜只能苦笑。 原来让他拉了一个月的肚子加上身上起红疹的元凶就是老哥平常开口闭口、从小叫到大的「女人」。 「那只不过是我哥的口头禅罢了,话中没什么其他意思,你别想太多了。」他哈哈地打圆常 「你把我当成每天在回春堂门口傻笑尖叫的那群姑娘吗?你哥是什么的德行我会不清楚?他压根儿就看不起女人,所以才会这样。」 把她当三岁孩儿了啦? 别的她不了解,关于那恶劣家伙有多差劲,她再清楚不过。 「其实我哥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是有原因的。」南宫炜感叹,要不是太清楚 事情的原由,他早就离家出走了,哪还可能从小被试药试到现在,饱尝非人的待遇? 原因? 忘了原先自己对南宫家老么所抱持的远离态度,她倒要好好从这第一线受害者的口中,听听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吝啬小气、没医德又没口德。 南宫炜衷心盼望这番话说出后,就能中止这种三餐吃鱼的日子,他现在连闻到鱼腥味,全身的疹子都几乎发作。 「我家不是一直这么有钱的,是从我老哥开始继承回春堂后才有改善的。.回忆倒溯,他对娘亲的记忆早已模糊。「我爹不善理财,往往穷苦的病人来看诊时,他非但不收分文,连药材都由自己私底下垫付,所以我娘就辛苦多了。」 慈悲为怀不好吗?她眼神露出疑问。 南宫炜看出她的疑问,淡淡说下去:「当然,医者大度,常怀救济世人、普渡众生的心肠自是很好,我娘很清楚我爹见不得人穷苦的性子,所以她在后园开辟了一小块地,自行耕种蔬果,偶尔有些受过我爹恩惠的人,家中鸡鸭等牲畜下了蛋也会送到我家来,再加上她帮人做些针线活儿,我们南宫家也平安度过了好几年。」 那时他哥哥虽没现在这种别扭的个性,但从他九岁那年就将病患送来的蛋孵化成鸡,拿来做实验,变态的个性已可见端倪。 当时六岁的他,全然仰仗娘的庇荫,要不然老哥做实验的对象已不是鸡,换成他了。所以长大后,每次要吃鸡他一定要去城里的客栈,家里养的鸡他死也不敢碰。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好奇地追问。 听起来还好呀,跟那恶劣家伙所形成的人格有关吗?她不解。 「问题就是出在我爹身上,他为人良善,但却不懂得通权达变,为了先医治一名重伤的穷苦病人而得罪了当时城里最有权势的褚家。有时伤势的轻重,不是大夫拿来判定病人优先救治的顺序。」 南宫炜用铁钳挟了块木炭丢进炉里,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扬着,整个人陷入往事之中。 「当时褚家的独生子褚强因被马压伤,同时也被送进回春堂,我爹紧急为褚强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就忙着医治那位不小心被铁犁刺中腹部的农人,在我爹的判断下,当时褚强只是脚骨断裂,应该无大碍。于是,他决定先行医治这位命在旦夕的农人,没想到却因此得罪了褚员外,在心疼爱子的情绪下,他不惜重金要我爹放下那名农人先抢救他的爱子,我爹性子耿直不懂得变通,自是不答应。褚家员外气愤下就带着爱子另求高明,但万万没料到,那褚强却在就医的过程中因不明原因暴毙,这下梁子就结大了,那褚员外将爱子的死完全归咎在我爹身上,认为都是我爹见死不救的缘故。」 身体那么弱,还跟人家取什么褚「强」,哪里强啊?真是。他心里嘟嚷。 「但这是意外呀,怎可怪南宫伯父?若褚家员外愿意稍等一下,或许情况就不同了,谁都知道伤者不应随便移动的。」她为南宫逸博感到不平。 「谁有办法跟一个刚丧失独生爱子的父亲讲理?,」他扇得更无力了,灶炉下的火也因南宫炜的动作而变得微弱。 「之后,褚员外不仅处处刁难,还叫打手不时守在回春堂门口,为难求诊的病患,慢慢地,上回春堂的人自然少了,原本收入就入不敷出的我们哪还经得起褚员外这般报复?」 「为什么不报官?明明就是件意外,难道都没人出来为南宫伯伯说话?」她气愤地说。 「很简单,就是因为对方财大势大。」窄小的柴房里,忽然多了一个声音,南宫凛面无表情淡淡地道。 「老哥!」南宫炜吓了一跳。 老哥啥时候来的?听他的回答,应是站在那里有一阵子了。 南宫凛不回答,只是走向煎药的炉灶旁。 本以为南宫凛又要大肆批评她开的药方,她不自觉地摆出备战姿态,岂料,他只是提出建议。 「这药方下得不错,但若其中的甘草及蔷薇根再加重些,治疗泻痢及解毒的效果会更显著,痊愈的也更快。」他侧眼看着想拔腿而跑的南宫炜。 从空气中散发的药味判断,炜这家伙大概红疹又发作了。 活该,谁教他要偷他的钱,这一个多月的腹泻及红疹就算是给他的一个教训,他还真以为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看着南宫凛反常的平静,苏语苹心中颇感怪异,毕竟她眼中的他就是随时准备张口吆喝她、一副想找她确的嘴脸,什么时候会装出一副良师益友的模样? 「然后呢?事情变得如何?」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她还是继续发问,无视于南宫炜在一旁频频暗示的着急眼神。 这件事,老哥跟爹在娘过世后就只字不提,仿佛无形间已成了南宫家禁忌的话题,今日是他多嘴想替老哥说些好话才提起的,谁知道第一次提就马上被老哥听到。 「在褚家员外的百般刁难下,回春堂的病人消失无踪,每个人都害怕得罪褚家,连我娘贴补家计的针线活儿也断了来路。原本就没什么进帐的我们更是雪上加霜。」南宫凛异常合作地有问必答。 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不久前那名纠髯大汉的事件。 当时虬髯大汉因心急救主,态度的确不好,口气也颇有用银子砸死人的意图。但当时她实在太气他一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德行,加上他又用话故意激她,事后医治病人完毕,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后就率性走人……看来许多事情往往没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难怪那个恶劣家伙会对用权势或金钱出言威胁的人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于是有一天,我娘想出城去找娘家的人救助,以解决生活的窘境,但却在出城的途中遭遇抢匪,不幸身亡。当时我十一岁,炜八岁。」 说到此,仿佛故事已宣告结束,南宫凛转身离开。 「炜,吃完药后去长生药铺帮我点货,要特别注意他们的人参有没有做假,听说最近有些不肖商人都用萝卜仿冒,以假乱真。」 「唉,就这样?那褚家员外呢?」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真是的,既然有心说就干脆说个清楚,苏语苹在心中嘀咕。 「死了,突然就暴毙死了。」脚步顿了顿,南宫凛头也不回地答。「喂,女人。别偷懒了,快到前面帮忙吧,小三一个人应付不来。」 「喔!」 不疑有他,苏语苹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这么久的往事了,幸好那褚家员外忽然暴毙,要不依褚家员外的个性,事情想必无法善了。 说话间,南宫凛已先行离去,就在她举步欲跟上时,南宫炜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窃窃私语道:「那道清蒸鱼就是我娘最爱吃的。」 他唯一没有说出的是—传闻那褚家员外暴毙的死状,就像他老哥实验的鸡死去的模样。 ☆☆☆ 时至傍晚,夕阳慢慢落下,病患也都已散去。 南宫凛独自坐在椅上,拜弟弟多嘴之赐,儿时的回忆在他百般不愿的情况下,仍不受欢迎地涌上心头。 娘在尚未嫁给爹之前,是户收入不虞匮乏的商贾之女,鸡鸭鱼肉这类丰盛饮食在平常人家虽不常见,但娘多少尝过一点。 当他随着娘到河边洗衣时,看着河中游来游去的鱼儿,他曾多次拿着自制的简陋鱼竿尝试要钓鱼给娘吃,甚至还不择手段用「阎王眠」捕鱼。 事后娘笑着说,这些中了毒的鱼儿怎么能吃?并要他承诺以后不可以这样做,溪水若有了毒,许多人就不能用了,包括鱼也活不了了。 要不凛跟娘打勾勾,等你长大了,能用一手好医术救济世人时,你再买娘爱吃的鱼给娘吃好不好?娘最爱吃的就是清蒸的鲜鱼喔。 好,到时不只鱼,娘要吃什么就有什么! 呵,来打勾勾,我们一言为定,娘等你喔。 嗯,我会的,娘你一定要等我喔! 他知道,娘省吃俭用,舍不得多花一个子儿就是为了他兄弟俩,为了让他和炜能上私塾,冬天到了有新棉袄穿,别再穿补丁的破衣服。 哼,什么城郊遇抢匪,他一个字也不信! 太平盛世,天子脚下,哪来的抢匪?这些疑问,在他趁夜拿着「阎王眠」找褚家员外时,找到了答案。 但,即使报了仇又如何?娘已经不在世上了。 事后,爹虽然怀疑褚家员外的死因,却无任何表示,也未曾询问过他一个字。当时九岁的炜能知道多少他不得而知,只知整个南宫家绝口不提此事。 「大夫,你怎么了?」小三收拾好善后工作正准备离去。 大夫的神情怎么有点怪怪的,不会又是和语苹小姐吵架了吧?要不依惯例,大夫现在应是笑眯了眼在数银子呀! 「没什么。」南宫凛甩了下头,希望能藉此挥去那些伤感的回忆。 走向柜子随手抓了把补身益气的药丸装进一个小瓶子丢给小三。 「喏,这些拿回去给你娘,你可以走了。」语毕,他摆一摆手,示意小三走吧。 那态度,若是外人不明了,还以为他在丢什么不要的残渣剩菜给狗吃,一点也不客气。 「嗯,谢谢大夫。」深知他个性的小三,也不推辞地收下。「对了,大夫。我娘说她在溪边抓了条鱼,想做成清蒸鱼给大夫吃。」 这场奇怪的战争他也知道,就不知大夫为什么坚持一定要吃清蒸的,而语苹姑娘为什么打死也不肯做清蒸的? 「叫女人有什么不对?像你这样子,小心眼、没度量,连女人都称不上!若我真要吃的话还怕没人煮呀?」他不屑地嘲讽道。 「好啊,那以后有志气就别再说你要吃鱼,是男人就连鱼字都别再提起。」臭男人,等她爹回来,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取消这婚约。 枉费她下午还真的起了那么一点怜悯之心,以为他是好人。结果,他一点也不明了南宫伯母身为女性的炜大之处,才会对女人这么不尊重。 「有一天,就算你要煮给我吃我也不屑吃。」他拂袖转身,离去前还不忘交代一件事。「炜,把饭端到我房里,我要在房里用餐,免得看了这女人倒胃口。」 老哥,你要是有志气就干脆连饭都不要吃呀!南宫炜在心里叹气。 但他脸上可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愿意,免得晚上睡觉时他老哥又撒了什么不明的药粉在他床上。 看来这清蒸鱼的战争就此结束,南宫家可能再也吃不到鱼了。 当然他相信老哥是不会让语苹嫂子就这样走了,毕竟他再也找不到让他如此吃尽苦头的女子—他老哥要是喜欢吃甜头,那些每天在回春堂门口尖叫的姑娘们中,早就有一个是他的大嫂了,不会等到现在。 忽地,他脑中灵光一闪。 「你明天能不能煮苦瓜镶肉这道菜?煮一些就行了,我要吃的。我老哥最讨厌吃这道菜了。」南宫炜狡黠地笑。 「好啊,你想吃我明天就煮来吃。」就让那可恶的人吃点苦头,她心里暗自决定。 「嗯,麻烦你了。」 她脸上的决定当然没有瞒过古灵精怪的南宫炜,他将饭菜一一挟入盘中,准备送去给他老哥吃。 他嘴角勾起一抹窃笑,不动声色地端盘离去。 肚子差点饿扁的南宫凛兀自在房里气得七窍生烟。 他嘴里不停喃喃地咒骂着,不外乎女人有多么可恶等等。 仍旧是没学乖。 第七章 在南宫凛久久吃不到清蒸鱼的时候,日子又无情的过去了。 算算那女人也来了两个多月了,南宫凛心想。 为了证实一个存在心中已久的疑问,他举步走到窗口,马上得到他想要的证明— 果然,外面的尖叫声仍是不断。 为了更证实心中的疑问,他特意走出门外。 没错,外面拥戴他的女人一个也没减少。 那问题是出在哪里呢? 整整两个月,他的钱财越滚越多,长相的俊美也未减少半分,但为什么那女人就是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呢? 她望着他的眼神跟看到臭虫没两样,只差没一脚踩得他支离破碎,内脏体液四溅罢了。 他不相信! 不相信她这般不理睬他只是因为他叫她「女人」而已。 要不她怎会一连做了好几天他最爱吃的第二道菜苦瓜镶肉给他吃呢?可见她的拒煮清蒸鱼只是女人的一种矜持罢了。 不过,他必须先严正声明一件事。 他不是在乎她! 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 只是他的自尊容不得她这样凌辱他、忽视他、藐视他! 他的钱财虽然不能将人压成重伤,但好歹也能将人砸到淤伤,不管投掷的技术多差,他的银子都能够让人练成掷石高手。若是论外貌,此刻,外面那些女人的尖叫声更是证明一切。 就算她常骂他态度差那又怎样?他就是这种个性呀!难不成她希望他会为她改变? 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个答案。 就是那女人希望他对她好一点。 外面那么多女人,要是他每一个都叫女人的话,要如何分辨呢?所以她一定是希望她是所有女人当中,他唯一只叫她名字的。 想起来复杂,但其实理由很简单。 「喂!」他试音。 不行,这种语气她不会理他的。 「女—」啧,也不行。 「苏……」嗯,很好,她回头了。 苏语苹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包药。 看来是真有那么一点有效,才喊了一个苏字,就有反应了,还以为他没发现,他就不信哪有女人不甩他。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错意,他清了清喉咙, 「语苹。」 「什么?」低沉的男音回荡在空气间,要不是确定自己耳朵没有毛病,有一刹那,她真怀疑她的耳朵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没什么,随便叫叫而已,没想到你会那么乖就回头。」南宫凛干笑道。 他感觉自己耳根子有股热气升起,身为大夫,他等一下势必好好研究这发热的原因。 南宫炜和小三下巴几乎掉至胸前,他们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切。 老哥脸红了? 而且刚刚还叫了语苹两个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要变天也有个预兆呀! 老哥对女人的通称就是女人呀,除了娘以外,这么正式叫一个女人的名字还真是出娘胎以来头一遭。 南宫凛满脸通红,拚命为自己的失常找借口。 她菜煮的不错,加上也会看病,当然医术没有他好,不过也算不错了。就说人长得不怎样一定也有它的好处的,他可不想娶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老婆,太没实质利益了,好看的东西不如好用。 对自己的高瞻远瞩感到得意,他不由得放声大笑。 疯子!为人不仅缺点一堆,可怜脑袋还有病,苏语苹想。 「我出去一下,去送个药,中午前就会回来。」南宫凛拿起一个小木箱,抽出一个暗格,放进几个外形小巧的白色瓷器药瓶。 南宫炜太熟悉那些白色瓷瓶了,他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每月的中旬,老哥都要亲自送药给盼君楼的花魁艳艳,这是艳艳本人指定的。老哥当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这「返老回春救面霜」一瓶可是三十两银子呀,不是富贵人家哪要得起,且一瓶只有十五天的用量。 希望老哥没有发现每瓶药霜的分量少了,他上次每瓶都挖一点然后送给银钤儿,南宫炜心虚地频频观察他老哥的反应。 也幸好南宫炜命不该绝,此时南宫凛脑中所想的就是吃到清蒸鱼的日子不远了。 「嗯,月初到了,我去盼君楼送药马上回来。」 这女人不是不甩他的,而是希望他对她比对其他女子多一些不同,女人,说穿了就是要人宠她,早说不就行了! 南宫凛踩着洋洋自得的脚步,一路步出了回春堂。 「语苹……你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南宫炜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怎么了?」 「老哥刚刚叫了你的名字耶!」老天爷要变天也没个预兆,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忽地,苏语苹想起刚刚的谈话。 「为什么月初到了就要送药去盼君楼,盼君楼是什么地方?」听名字似乎不是什么正派的地方 「老哥所制的药,其中最受女人家欢迎的,就是这瓶『返老回春救面霜』了。不管脸上有任何瑕疵,只要涂了那一瓶,加上老哥的药日夜煎服,皮肤就可变得水水嫩嫩的喔!」南宫炜目光飘移,顾左右而言他,盼君楼是什么地方,这个问题就让老哥来回答吧。 老哥杰出的医术中,他最欣赏的就是这项杰作。这可是他在银钤儿身上亲眼目睹的铁证,银钤儿担心她那赌鬼父亲,年纪轻轻的眼下就有了黑眼圈,让他、心疼死了,为了心爱的佳人,偷挖他老哥的救面霜算什么? 心中浮现出银钤儿惹人怜爱的乌溜大眼,以及那天终于被他牵住的小手。想到幸福处,他的脚不禁快乐地颠着,脸上也泛着恋爱人的通病,不停地傻笑。 他怎么了? 语苹与小三两人相觑,不会是脑子坏了吧! 怎么好好个人,突然一迳地傻笑? ☆☆☆ 盼君楼 「大夫,月初又到了,每次都劳烦你亲自送药来,真是辛苦你了。」红大娘热心地走向前招呼。 「人呢?」南宫凛不耐地问。早早将药送到,他越能快快走人。 「你说艳艳呀,她在楼上等你呢,为了你,她可是一早就卯起劲拚命打扮呢!」 她一早起来打扮关他什么事,每次闻到那刺鼻的粉味,他就倒胃口。 「凛,你来了!快上楼来。」美人在楼上高兴地挥舞着双手,丝毫不在意袖子因这个动作往下滑落,白皙的臂膀因此暴露出来。 她在楼上远眺,大老远就看到他臭着一张脸走进来了。 红大娘笑呵呵地恭送救星上楼。这下她的脸又可以恢复白皙无瑕了,最近生意好,她一天累得只睡三小时,就为了忙着招呼客人。 她才不管艳艳跟南宫大夫是什么交情,总之若不是托艳艳的福,她根本无缘得到这「返老回春救面霜」,城里许多贵夫人想求都求不到呢。 要不是看在小时候两人曾是邻居,加上他娘又颇疼艳艳的份上,跪在地下求他他都不愿来— 他南宫凛又不是落魄了,卖药还得兼送货的?光他浪费的时间,艳艳就怎么也赔不起。 他跟艳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事鲜有人知,那时笨炜还在流鼻涕,所以根本不知道。一般外界的揣想是盼君楼的艳艳姑娘肖想南宫大夫很久了,故意藉每个月高额购买药品,要求大夫亲自送货,好有机会接近南宫凛。 「唉呀,快乐一点嘛,别每次来都臭着那张脸嘛,这样多无趣呀。」柳艳艳亲自劳动纤纤玉指将茶斟上。 「少啰唆,东西在那,银子给我。」南宫凛简单扼要地道。 「真是冷淡,好歹我们儿时也是邻居一场,算算也等于是青梅竹马。听说你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怎不想想找故人解闷?你知道的,这里只要你来,一切花费算我的。」艳艳将撩人的身躯一靠,紧俏的臀儿一转,风情无限放送。 可惜,木头人只觉得快被粉味呛毙了。 「啧,说几次了,不是叫你不要买这种粉吗?臭死了。还有,我很好,什么事也没发生。银子快拿给我。」南宫凛紧皱眉掩鼻道。 有时他真怀疑艳艳怎会是长安的花魁?光这身粉味,求他来他都不愿意,长安男人的鼻子一定都需要好好检查。 「唉呀,阿凛,你真是见外了。居然连被『施暴非礼』了,也不来人家这里寻求安慰,让人家好好替你平抚伤口。人家已经叫梅儿替你煮了清蒸鱼压压惊。」轻轻的戏谑喃语声,加上小鹿般无辜的眼神,艳艳将诱人的唇儿更往前嘟送。 这下子,两人唇问的距离拉近,近到都可感受彼此问呼出的气息。 你怎么知道?南宫凛逼人的眼神射出询问。应该不是炜说的,谅笨炜也没那胆子。 「那天南宫伯伯出城时,我们恰巧在路上相遇,南宫伯伯当然不会像你这么见外,连遭受如此重大的变故也不知会一声。后来,每天固定去你家送鱼的张老板,向我抱怨你怎么忽然停止送鱼,让他减少了收入。于是,随便想也知道,你一定是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因素吃不到清蒸鱼了。」小手轻轻一击掌,侍女梅儿立即轻巧地将清蒸鱼送上。 两人仍旧不避嫌地维持原来的暧昧姿势,南宫凛脸更臭了。原来奸细就是他爹跟鱼贩张老板,给他记祝 「银子。」声音更冷了。 真是不解风情啊,艳艳叹息,但也更积极了。「凛,难道你没感觉到,我俩的唇就近在咫尺,你不想试试看吗?」 不愧是长安花魁,只是将葱白玉指往南宫凛的脸颊轻划,窒人的暧昧氛围迅速拉高,于是两人的唇越来越近……若不是那刺鼻的香味,南宫凛真有那么一瞬问、心动。 只能说就是不对味吧! 「银子。」确定了自己的选择,声音也更坚定了。刚刚那一刹那的意乱情迷顿时消失无踪。 「你爱上那女孩了。」不是问句,而是确定的语气。她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心有所属的凝思。 伸出的手代替了回答。银子拿来。 艳艳不放弃。「把桌上的清蒸鱼吃了再走?」 一心执着于医理,他对情情爱爱的事向来无暇他顾,也不屑去青楼烟花之地发泄自己的欲望,但他也未曾想过自己会一个人度过余生。 误打误撞的,他现在有了个未婚妻,他的初吻献给充满酱瓜味的唇,而后生活更是充满了辣味。虽没有替未来的伴侣勾勒出雏形,但两者相较下,他知道,这刺鼻的香味不会是他想要的。 「她煮苦瓜镶肉了。」南宫凛淡淡地说。虽是他第二道喜欢的菜,但可以等不是吗? 迟早,清蒸鱼指日可待。 艳艳终于投降,一脸不甘心的将银子乖乖奉上。 「对了,最近我看到炜跟陈聚宝的女儿走得满近的,有时还半夜去后门暗巷找她。」 「那个赌鬼陈聚宝?」 「嗯,现在外面的风声说,东郊城外的许老爷有意思帮陈聚宝偿还赌债,不过条件就是要他女儿银钤做他的侍妾。你也知他接连纳了好几个妾,但都没蹦出个子儿,现在可能看上陈聚宝他女儿的年轻。」 这下银子短少跟救面霜的失踪都有出处了。 「嗯……凛。」 「还有什么事?」 「我提供了这些消息,救面霜可不可以算我便宜一点?」她心里抱着一丝丝的希望,毕竟一瓶三十两银子可是不便宜呀。况且这算是每个月的必须支出品,可说是耗费不赀。 「好吧,看在你刚刚也占了我不少便宜,相抵吧。」 「可恶,你—」她还没来得骂完,他就又开口。 「但若你马上从良,我就将救面霜的药方给你。」南宫凛淡笑着转身离开。 不会是真的吧?艳艳又惊又喜。 这样她光是靠卖救面霜就可以脱离卖笑的生活了,八个弟弟的生活也有着落了。至于药材成本,她可以找红大娘一起投资,想起未来的远景,不知有多少贵夫人要看她们的脸色,她们可以要卖不卖,更甚者是她们心里高兴才卖。 唷呼,太棒了!艳艳举起双手欢呼着。 ☆☆☆ 「语苹小姐,我儿子昨天起就一直哭不停,又没发烧,你赶快帮他看看怎么了?」一名母亲心急地抱着宝贝儿子道。 虽然语苹小姐看诊,诊金会便宜许多,但添旺是她的心头肉,交由语苹小姐一个姑娘家看,她心里总有那么一点不放心。 虽说,隔壁的大娘说她的风湿给语苹小姐看了之后好了许多。 「嗯,好,我看看。」体谅孩子的娘所投射的不信任眼神,她专心地查看,发现只是因为孩子长牙所带来的不适。 简单开个处方和药膏后,她呼叫下一个病人。「下一位。」 忽然,她发现屋内另一边待诊的人,清一色全是男性,整齐的在墙壁一侧排成一列,脸上写满了尴尬,其中一名她认得,就是常来的吴能。 不过每一次吴能来看诊,南宫凛总是支开她去做其他事。 「嗯……语苹小姐……」小三也不好意思启齿说明他们的病症。总不能跟一个未嫁的黄花闺女说他们全是来看花柳病的吧。 吴能急死了,眼看他老婆回娘家明天就要回来了,他好死不死染了花柳病,他上次被他老婆打的伤都还没好呢。 「请问南宫大夫什么时候才回来?」吴能问的正是后面排成一长列的男人们亟欲知道的问题。 「快了,快了,大夫去送个药马上回来。」奇怪,大夫通常是速去速回,这一次怎么拖上许久?小三不觉纳闷。 年甫十三的他,当然没想到许多蹊跷,知道内情的人,当然知道今天是大夫送药到盼君楼给秋艳艳的日子。后面一整排的男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想起秋艳艳的傲人美色,一整排人的嘴角不禁淌下口水。 「我知道了,今天是大夫送药去盼君楼的日子。」话声甫落,后面的人接连发出了暧昧的笑声。 「难怪大夫流连忘返……」钱老爷轻轻的用手肘撞着隔壁人的腰侧,话中的暗示明眼人清楚得很。 「啧,就只有你们这群色鬼才会想到那边去,难怪会得这种玻」南宫凛没好气地走进来。 霎时,空中飘满了浓烈的香味,众人的眼色更暧昧了。 「艳艳姑娘的粉味真是迷人呀,大夫可真说是艳福不浅埃」唉,哪像他砸了大把银子,连艳艳的屁股都没摸到,真是气煞人了。亏他去的时候都还会想带条鱼给她,不是卖剩的,是他私藏最好的,他婆娘都不知道呢。 南宫凛见说话的人是鱼贩张老板。好,很好。人倒是自己送上门了,连他不买鱼都大嘴巴的到妓院里说。 她在这里忙得昏头转向,他居然去青楼找女人,还带了一身浓浓的粉味回来,说什么去送药! 刷的一声,她迅速地从椅上起身,众人的暧昧话语马上停止。 糟了,他们都忘了大夫的未婚妻在这里。 「若你们这一群得花柳病的男人都互相认识,那你们最好想想你们的病是怎么来的!」她怒气冲冲地吼完,转头看向南宫凛方向。「还有你,看完后请为自己诊疗看看,或许你现在正染病在身也说不定!」 最好烂掉算了—,居然在昨天轻薄她之后,今天又若无其事跑去青楼会其他女子,还将回春堂丢给她! 这女人,居然咒他染病! 「若我真染病,你也讨不了好。」南宫凛没好气地道。 「你……你下流!」苏语苹一张俏脸轰地通红。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彼此手肘有默契地轻撞,露出男人会心的微笑。 大夫真好运,有个会医术的未婚妻,还可好好仔细地帮他检查,不管有病没病,这检查的过程一定刺激极了。 小三就算年纪还小,也似懂非懂地红着脸。 南宫炜更是趴在窗边暗暗贼笑,老哥还真是敢说,看语苹嫂子哑巴吃黄连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那就是南宫兄的未婚妻?」突然,南宫炜头上冒出了一个声音。 「是啊!」南宫炜顺口应道,浑然不知危机已经来临。 「真没想到,两年光阴不见,南宫兄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是拥有一手好医术的美娇娘,这样就算南宫兄真的在青楼中不幸染病,都还有人为他上药,身为他的好友,我真是为他高兴。」亲切的嗓音在南宫炜的后脑勺响起。 「唐……宗?」南宫炜干涩地吐出这有如恶梦的两个字,缓缓地转过身去。 不会吧,他记得他的恶梦两年前才刚远离而已,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唐宗! 老哥永远的敌手兼好友,也是彼此医术上的切磋对手,更是让他整整作了一年恶梦的刽子手! 南宫炜忽然抱着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天啊,太可怕了!他的恶梦又要开始了— 第八章 四川唐门,江湖上毒药火器第一把交椅。 「南宫兄,睽违两年不见,你身旁有了位美丽能干的未婚妻,真叫小弟羡慕不已。」唐宗眯着眼,作势微笑,只是笑意并未传达到他细细的眼睛,让人感到诡谲,压力遽增。 凡是看过唐宗一眼的人,绝不会忘记他。因为他的五官就像画的,细细的眉,就像仕女图中的柳眉,眼睛也如画中仕女般细长,美虽美矣,却少了人味。更不消说他因长期在家中研究毒药,导致肌肤白的吊诡。 要不是嘴巴坚毅的弧度使他多了分男人味,要不真会使人以为是大白天有女鬼现身了。 「喔,是吗?这种女人街头满把抓,只是懂了一些皮毛,可以帮我跑跑腿。」南宫凛装作一脸不在乎。 喔,是吗?街头满把抓?在厨房炒菜的苏语苹听了这句话,立即愤愤地丢了几根辣椒。 一旁的南宫炜面色如土。 完了,他的苦日子要来临了。想当初,唐宗借住在家里的时候,他活生生地成为竞赛的实验品。 若是说老哥的医术精湛有他一份功劳,那唐宗的使毒技术能臻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他的贡献更是不容磨灭。 那不堪想像的惨痛两年,唐宗在他身上施毒,老哥解毒。一来一往间,唐宗的使毒能力一再被激发,老哥解毒的速度也就相对变缓。 若幸运,毒是一时半刻即解,不幸的话,抱着奇痒难耐的疼痛身躯无法入睡更是家常便饭。偏偏唐宗不知是调查好了才上门还是如何,每次来时总是爹外出访友或上山寻找罕有药材,让他连想找人求救解毒都做不到。 「两年不见,不知南宫兄的医术是否更加精进?还是有了未婚妻后乐不思蜀,反倒退步了?」唐宗露出牙齿,森森地微笑。 「许久不见,你变婆妈了。以前你早已出手见真章,要是技不如前想用话求饶的话,那请趁早,等一下晚膳就要上桌了。」嫉妒他幸福啊,他有未婚妻关他屁事。 「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声未落,不知唐宗的手怎么动作,忽地南宫炜已经倒地。 「痛、痛死我了……哥,快救我!」就知道遭殃的一定是他,他的人好似被万虫叮咬般。 「雕虫小技,两年没见,你让我失望了。」南宫凛眉眼未抬,手轻轻一挥,南宫炜马上恢复原状。 只是他一句感谢的话都还来不及出口,唐宗又接着出招。 这下子南宫炜的脸已肿成猪头般。 「嗯……果然有点门道,看来你这两年不是在家混吃等死。」仿佛不知他老弟正在受苦般,南宫凛坐在椅上,双手负胸撇唇凉笑。 「哥,你们别说了,快救救你唯一的弟弟呀—」呜呜,他的眼睛连要看东西都觉困难,因为整张脸包括眼皮全部肿了起来,将眼睛挤成一条细缝。 南宫凛坏心地故作思索。「这毒是有点棘手……我要想一下……」谁叫你居然想偷你老哥的银子找女人,不趁机给你个教训怎行。 这毒他举手之间即可破解,虽然难度是比刚刚高了点,但仍然难不倒他。 唐宗见状,大喜。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为南宫凛的踌躇感到欢欣,总算这两年的苦心没有白费。 「这毒叫『相见不相识』,只要轻轻一撒,立刻可以使人肿胀一倍,连你亲生的爹娘也认不出你来。」这毒可是花费他许多心思才制成,堪称是得意之作。 「老哥,快想想办法啊!」南宫炜捧着脸嚎叫。 「相见不相识」?要是老哥治不好他,银钤儿以后看到他不就认不出他来了? 看着嘴巴肿得像两条香肠的老弟,南宫凛摸着下巴假意思忖。 「嗯,我要好好的想一想要如何才能解你的毒啊,让我好好想一想……要是治不好你,陈聚宝的女儿认不出你来怎么办?」 南宫炜愣住,暂时忘了疼痛和肿胀的脸。 「老哥,你—」他跟银钤儿的事老哥知道了? 三人在厅中混战,一个得意于自己的毒药杰作,一个假意不出手相救,一个因自己的罪行暴露而呆愣在当常 忽地,一摊水泼得三人全湿。 「玩够了没啊,都要吃晚饭了,还撒什么毒药!」她将抹布丢给南宫凛。「桌子湿了,你给我擦干净,要不今天的晚饭大家就不要吃了。」 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一点常识也没!瞧那位叫唐什么的苍白的像个强尸,一来还在别人家里撒什么毒药。 她大步走向南宫炜,撩起裙摆蹲下,查看肌肤肿胀的状况,依她判断,炜可能是被撒了一种苗疆的毒,她曾听爹说过此毒的解法。 「你不用担心,这毒乍看凶猛,其实解法很简单。」 南宫炜大喜。「真的?快帮我解毒。」 她转身进入厨房,将冬瓜磨成泥和入她爹特制的解毒丸,溶解于桶中,往南宫炜身上一泼。 瞬间,南宫炜身上的肿胀立即消失,回复原来的模样。 南宫凛惊噫。 唐宗更是不敢置信。 他精心研制的毒居然被破解了,若说是被南宫凛破解他还能够理解,但是居然是他的未婚妻。 「好……好,不愧是你的未婚妻,果然也有两把刷子。」唐宗轻柔地将话自齿缝迸出。 完了! 这下事情大条了,以唐宗的个性绝不甘休。 「你从蜀中一路行来也累了吧,用个膳好去歇息吧。」等会儿吃完饭一定要跟她私下交代,离唐宗越远越好。 他实在不敢想像这阵子唐宗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 趁着吃完饭的空档,南宫凛将苏语苹拉到四下无人的角落。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南宫凛脸色凝重。 「我什么都不想听,今天早上的事我还没原谅你,你居然还有脸来找我!像我这种女人街头满把抓,不过是懂了一些皮毛,只可以帮你跑跑腿的人有什么话好说?」苏语苹娇声斥道。 「今天早上的事?」南宫凛一时间转不过来。 「你还想装蒜!你对我上下其手后又去青楼找其他烟花女子,告诉你,我今晚非要离开这里不可。」心里泛起浓烈的酸气,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就算她不承认未婚夫的身分,但他也不可如此有失检点。 光天化日之下,他这样堂而皇之去找其他女人,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误会了,我今天去盼君楼只是为了送药。」南宫凛连忙解释,情急之下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手,现在他只担心她的安危。 「你……放开我!」小手被他厚实的手掌包裹住,传来的热流让人心慌,她用力想逃离掌握,却无法如愿。 「你听我说!」南宫凛坚决握着不肯放。 低头看着她的发旋,发香缕缕飘来,他几乎忘了他接下来要交代的事。 「你……」暗夜中使得两人周遭的气氛更加暧昧,她完全可以闻到南宫凛身上散发的男子气息,此时她的身体被圈拢在南宫凛怀中。 在她抗议的抬头时,南宫凛蠕动的唇就在她的眼睛上方,少女的羞涩让她想挣脱。 太……太亲密了。 「咦,你脸红了?」惊奇地看着红晕逐渐地从脸颊扩散到耳后,少女的羞涩不经意挑起他男性的本能。 难逃夜的神秘氛围,他慢慢的低下头,想再次感受上次初吻时的唇香。 一阵强烈的男性气息自鼻端袭入,刹那问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的看着两片线条阳刚的唇降落在她唇上,她知道她该做些什么,譬如说拒绝他,或是打他一巴掌,但她什么也没做。 是夜色太惑人? 她货真价实地品尝一个男人的吻,理智全然远去,激烈的吻夺去她的呼吸。 南宫凛觉得自己真是笨透了,根本不该浪费时间在吵架上,他早就应该直接采取这最美好的方式。 「尽量不要跟唐宗有任何接触,小心他可能会使毒,今天你帮炜解毒的动作,已大大折损他的颜面,依他的个性一定会找机会报复的,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他对自己的医术相当自负,不管唐宗使出什么毒,他都有自信可以破解。但有时远水救不了近火,就怕事情有所遗憾就来不及了。 「这你放心,好歹我也是个大夫之女,小小的毒难不了我的,我今天不是就轻易的破解了?」她别过头没好气地道,不想让南宫凛看到她的表情。 一个女人在亲吻后该是怎样的表情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血液上涌,气血翻腾,整张脸都快炸红了,更遑论说什么姑娘家的娇羞客套话。 「唐门毒药冠绝江湖,你一定要小心。」南宫凛按住苏语苹双肩,郑重交代。 他发现自己讲了老半天,面对的居然都只是一张侧脸,注目一看,她烧红的耳根映入眼帘。 「别不好意思了,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等你爹回来后,我们即刻成亲,做那档事只是早晚—」 他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因为一记麻辣五爪印已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招呼。 「等我爹回来,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跟你解除婚约,我一辈子都不想跟你这种差劲的男人在一起!」苏语苹红着脸指着南宫凛的鼻子大吼。 深夜里,咒誓声再度响彻了整个南宫家,满足了屋顶上偷窥的人,唐宗趴在屋顶上,全程观看了这场好戏。 真没想到,隔两年不见,南宫这家伙居然连一个女人都摆平不了。 「我哪里差劲,你刚刚不还回吻了我?」可怜的南宫凛抚着肿痛脸颊,努力想为自己平反。 回答他的是一只绣鞋,传来佳人为今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你去死吧!」 月色里,只剩下唐宗在屋顶痛苦的抱着肚子,强忍住大笑,唯恐笑声泄漏他的存在。 南宫凛伸手摸了摸头顶被绣鞋砸中的肿包跟脸上仍刺痛的麻辣五爪樱 「也不错,至少还有奖品。」他自嘲道。 拎起绣鞋,南宫凛一路好心情地吹口哨回房去。没关系,南宫家别的没有,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可多了,这个五爪印随便敷个药,明天就好了。 待南宫凛离去后,没一会儿,屋顶上终于爆出一串长笑。 南宫凛的医术果然卓越,一个晚上内就将脸上的麻辣五爪印消除。 ☆☆☆ 南宫凛的好心情从昨晚持续到清晨,看诊时仍不断笑着,让他几乎都忘了唐宗的存在。 「大夫不断摸着脸颊,也不知在高兴什么,那样子简直怪透了……」小三跟南宫炜不断交头接耳,纷纷揣测昨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南宫炜的好奇没维持多久,因为唐宗一早醒来就站在窗口不断的盯着语苹嫂子,这让他有片刻的愧疚感,因为唐宗终于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了。 但他相信语苹嫂子有自保的能力,好歹她后面也有他老哥罩着,不像他,完全只能成为无助的牺牲品。 想想他现在要烦恼的事还真多,老哥好像已经知道银钤儿的事情了,看样子,老哥并不反对,让他松了一口气。 有老哥站在他这边,银钤儿的爹就不足为患了,谅他也没有胆子来跟他老哥作对,他跟银钤儿的未来生活,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而且银钤儿跟语苹嫂子一定合得来的,历经过小时候被老哥荼毒的童年,光明的远景终于降临了,至少老哥终于站在他这边,剩下的就等爹回来再说。 小三颇觉奇怪的看着南宫炜,怎么说着说着,二少爷就陷入傻笑的状态? 「喂,你们两个在那里发什么呆?快将药包一包。」 啧,昨天没机会再整整他老弟,关于炜跟陈聚宝女儿的事,他当然不反对,陈聚宝那赌鬼他有的是办法治他,据他所知,那陈聚宝常跑的赌场就是吴能的场子。 因为陈聚宝将女儿抵押在那里,所以也只有吴能的场子愿意让他去赌了。 改天再找个机会将这件事处理掉,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将唐宗的事摆平。 窗外传来阵阵威胁的气息,一名苍白得惊人,五官如画的男子将上身靠在窗口,他不发一语,迳自用眼睛盯着室内的人转动,尤其是将视线停留在大夫的未婚妻身上居多。 「语苹,帮我将病人的腿骨用竹板固定好。」 虽然有诡异的唐宗堵在窗口,让向来爱慕南宫凛的女子少了一方的窗口可以观看,但这群女子亲耳听到南宫凛口中称呼一名女子的闺名时,大伙还是忍不住妒恨的看着苏语苹。 大夫从不曾正式叫过女孩子名字的,这让她们锐气大减,也让她们第一次体认到大夫真的将结束单身了。 想起昨晚,苏语苹仍感到不好意思,察觉两人间似有莫名的转变。 「喂,语苹?」南宫凛又呼唤一次,也让观看的女子们心又死了一次。 唉,大夫真的将落在别人家了,她们真的没有希望了。 最不知羞的是,她真的享受昨天的每一刻,直到现在她还在回味。 「语苹?」他的未婚妻怎么了,从背影看来,她整个耳根都爆红了。南宫凛担、心的起身欲探。 而且,令她觉得可怕的是,她甚至在期待下一个吻了! 「若我知道一个吻能让你安静一上午,那成亲后我一定每天都这样做—」 南宫凛走过来悄悄地附耳说道。 一只小手立即按在南宫凛的唇上,将接下来更不堪的话消除。 苏语苹真的感到迷惑! 为什么人可能在并未确定喜欢上一个人之前,就会先对他的吻有感应?这种感应可以来自一个她应该说是讨厌……不,应该说是还称不上喜欢的人? 她将视线落在带给她迷惑的元凶上,此刻所有的人都在好奇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脑中似乎有千百个抗议想向这个男人说,但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不管了,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再下去她就真的胡里胡涂成了南宫家的人。 陷入沉思,忽然掌心传来一阵湿润的感觉,南宫凛居然伸出舌头偷偷地舔她的手、心! 「你……」苏语苹气愤地扭过头假装专心磨药粉,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敢作出这种无耻的举动。 她决定了!今晚她就要离开。 在窗外看戏看得乐不思蜀的唐宗,也没忘了给南宫炜一把毒药,好让回春堂更热闹。 嚎叫声马上响彻云霄。 「哥—快来救我!」 她再也受不了了,谁知道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难不成她就这样跟那家伙耗在一起? 感觉到心的动摇,对他,她已不似以前无动于衷,她非走不可! 苏语苹将衣物叠好,一一地放进包袱里。在这里整整半年了,据她对南宫凛的了解看来,他一点也不适合跟她在一起。 提着包袱,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她暗自希望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当她顺利走出门外,穿过后院,并伸手要推开最后一道门时,黑暗中响起了此时此刻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你提着包袱要去哪里?」 苏语苹吓了一跳,她这算是临时起意,他怎会料到她想离开?事实上,连她都不知道今晚自己会这么做。 「事情不是很明白吗?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跟你有所牵扯,昨天是一个错误。」豁出去了,既然被看到了,那大家就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 「你就这么不愿意留在这里吗?」南宫凛站在黑暗的树丛中问道,从他的声音,她辨识不出他的情绪。 「没错。」苏语苹直接道。 「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实在无法理解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甚至她也接受他的亲吻,要不是今晚他刚好突然想出来走走,看见她提着大包袱,明天一早他岂不又要去找人? 讨厌他?她扪心自问,是还不至于。 「不是讨厌,但没想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半年来,他们似乎有共同经历一些事,这阵子相处下来,她知道他的优点以及缺点。 「譬如?」 一时问她居然答不上来。 要说南宫凛小气?他只是不想乱花冤枉钱。事实上也没有错,银两又不是多好赚,他何必装阔? 就她所得知的,他经常一人实验试药到深夜,细究医理,去开辟蹊径。只有对为富不仁或财大气粗者才会索取高额费用,对贫苦人家虽不至于做赔钱生意,但总会三不五时叫小三拿点东西或药送到贫苦的人家去。 「嗯……我讨厌你说话的方式,讨厌你跟我说话时那颐指气使的不屑模样,讨厌你处处都想支配我,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总是作了一切决定,却不曾问我是否想要留下,就这样自以为是当我的未婚夫,你曾想问过我是否喜欢你吗?」 好了,总算全部都说出来了。 南宫凛火了,没想到这女人对他居然有这么多讨厌! 「既然你那么讨厌我,那你又何必每天煮我爱吃的苦瓜镶肉,何必在我叫你名字的时候表现出一副喜孜孜的模样,还有当知道我从盼君楼回来时,你又何必一副吃味的模样?」 「我哪有!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苦瓜镶肉是炜说你最讨厌吃我才故意每天煮那道菜整你的。」 她不否认当初真有那么点吃味,但光这一点不足以构成她误导他的证据,毕竟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向来漠视她表达的权利。 「这么说,也就是你从头到尾都不曾喜欢过我?」也就是他自作多情啰? 苏语苹心中犹豫,无法承认其实心中早已动遥 这一迟疑,让南宫凛更恼怒。「好,我知道了。你不用走,等你爹一回来我们就解除婚约,我绝不动你一根寒毛。」原来这半年都是一场闹剧。 她该高兴的,毕竟这就是她要的结果,不是吗? 「这几天我会托人去打听我爹和你爹的下落,等他们回来,我们就解除婚约。」话声一落,南宫凛随即拂袖而去。 女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 一脚踏进盼君楼,红大娘马上热络地前来招呼。 「艳艳呢?」南宫凛心情恶劣极了。 「真是稀客,南宫大夫居然这个时刻大驾光临,我马上叫艳艳出来。」红大娘手帕儿猛挥,吆喝人去请艳艳下来。 「不用了,我直接上去找她。」无视厅内寻芳客惊讶的眼光,南宫凛熟悉地迈向二楼阶梯。 南宫大夫居然三更半夜跑来找艳艳? 虽说大家都知道艳艳和大夫的交情匪浅,但大夫有了未婚妻后,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半夜来找艳艳,难道不怕未婚妻打翻醋坛子?城里的人都知道,语苹姑娘的医术跟她的脾气一样不得了。 南宫凛连门也没敲,就迳自推开。 「凛,你怎么来了?刚刚梅儿跟我说你来了,我还不相信呢!跟你说喔,我店铺都找好了,你可不能给我反悔,一定要将救面霜的药方给我才行。我可是跟许多姊妹们讲好的,她们连订金都下了说,一口气买了好几瓶。」编织着美丽远景,艳艳现在已经能想像半年后银子淹脚目的景象了。 「拿酒来。」 这下子,艳艳的注意力全被这三个字抢去了。 「凛,你不是不喝酒……」艳艳一字字小小声地问,生怕扫到台风尾。 「现在喝了。」南宫凛脸色铁青。 虽说这场婚约刚开始是他先强人所难,但他真有这么差吗?这半年来,除了一些小小的争吵外,他们不也是处得很好吗? 为什么她能这样说走就走?难不成她真那么讨厌他? 他们有共同的兴趣与嗜好,他们一起帮病人看诊,然后讨论病情,研究药性、下针的穴位等等,她不是已经完全适应了回春堂的生活吗?她在回春堂不也是过得很快乐吗? 「凛……明天你不是还要帮客人看诊吗?要是你喝醉了怎么办……」艳艳紧张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一边使了个眼色叫梅儿将酒倒少一点。 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呢? 「艳艳,我问你。女人究竟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你问我一点也没用,除了银子之外我什么都不爱。你也知道,我爹娘都过世了,家中有八个弟弟等我照顾,现在只有银子能引起我的兴趣。」艳艳赶紧摇手撇清,打算一问三不知。 她小心地观察着南宫凛,这是第一壶了。她比了一个手势,暗示梅儿在酒壶内多掺点水。 「我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但银子也不缺,她为什么还是这样对我?」南宫凛仰头又一饮而荆 艳艳晓得了,说来说去就是情人问的口角,看来明天她的眼圈又要发黑了。 上次一个自称什么文人才子的,白净斯文的长相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结果三杯酒下肚,就变了个人。一边嚎叫,一边作那什么鬼诗,相思相思鬼叫不停的,简直像负伤的野兽。 她聪明的闭上嘴巴。 「艳艳你说,就算我个性上有很多缺点,但她也不是完人呀,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用包袱在我头上砸了一个包,又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虽然让她成为我的未婚妻是一时负气作下的决定,但事实证明,撇掉当初见面后的不愉快,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的,这半年不就证明了吗?除了没有实质的夫妻关系外,我们等于夫妻了。」南宫凛忿忿地把酒喝尽,将酒杯重重的桌上一放,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呀! 艳艳跟梅儿担心地互望一眼,两人皆有默契地不吭声。 自那位什么文人才子走后,梅儿一人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将吐得到处都是的秽物清理干净,梅儿一想起手脚都软了,想尽了办法才将房问里的酸味完全去除。 南宫凛越想越气,这半年来他完全被唬弄了,那女人根本就是在玩他! 「可恶,她根本就是在玩弄我!既然讨厌我,为何还让我吻她?!」他大吼,手中的酒杯也随心中的怒气一并碎裂。 「凛,你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搞不好她只是因为……」艳艳小心翼翼地开口,想解释姑娘家的害羞。 忽然,红大娘神色匆忙地推门闯进来。 「只是因为什么?」南宫凛感觉脑袋在转,胃也在翻腾,好不容易事情可能有了解答,红大娘居然进来搅局。 「不好了!南宫大夫,你一定要帮帮我呀!」红大娘急死了,今晚巧巧开苞,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艳艳,你快说是什么原因—」强忍住喉头欲呕的酸液,南宫凛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红大娘却在一旁拉着他拚命摇晃。「大夫,你快来呀,巧巧已经快不行了,有客倌将命根子卡在巧巧身上了!」 第九章 「吴能,原来是你呀。」南宫凛双手环胸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赤裸的男女。 「大夫,你来了,快来救我呀!」吴能差点欢喜地掉下泪来。 无视于吴能的哀求,南宫凛脚步摇摇晃晃地走至桌旁,挥手叫其他人离开。 「大夫—」看着南宫凛跷着二郎腿坐在椅上,丝毫没有上前解救的意思,吴能急了。 「陈聚宝的女儿在你那边工作吧?」南宫凛的脸因酒意而通红,只是以吴能现在尴尬的状况并没有发现。 「是的,陈聚宝过两天会来赎人,他已经帮他女儿找到婆家了。东郊城外的许老爷决定帮陈聚宝清偿赌债。」虽不解南宫凛为什么这样问,但吴能还是昭一实回答。 「我小弟炜你认识吧?」南宫凛觉得头越来越晕了。 吴能强忍痛点点头。 「说真的,我弟若不要仔细看,倒也一表人才。他虽不事生产、游手好闲、加上一点用处也没有,但好歹他是我弟弟。有我照应,银子也不用担心短缺。除了他那一脸痞样有点讨人嫌外—」 「大夫,我求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吴能快疼死了,下端传来阵阵的夹疼,尤其是南宫凛来了之后,巧巧更加紧张,他所受的疼痛也更不足为外人道。 真不应该受红大娘的怂恿,说什么新来了个多嫩、多棒的,早知道要受这活死人罪,免钱的他都不要。 「炜也老大不小了,虽然我爹现在出远门,但长兄如父,做大哥的我似乎也该帮他找个媳妇了。」南宫凛觉得舌头发麻,仿佛不像自己的。「你能建议我怎么做吗?」 吴能终于搞清楚了,原来南宫大夫的弟弟对陈聚宝的女儿有兴趣。 「是啊是啊,陈聚宝的女儿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想必会是令弟的良配。」吴能打棍随蛇上。他惨了,就算他能从这里解脱,也无法活过他老婆的毒打。 陈聚宝整整欠下五百两银子,而许老爷的赎金是三百两呀!要让陈聚宝的女儿离开,等于他要出这笔赎身的银子。 无缘无故地,他要怎么变出三百两银子向老婆交代呀。 南宫凛觉得胃部的酸液涌至喉头,他强咽下,想抑制作怪的酸液。「放心,你若有任何困难我愿意周转,利息两分。」即使在这种情况,他也不能吃亏。 除了咬牙签下单据外,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的吴能还能说什么。「好,那你可以出手救我了吧!」 南宫凛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床边,从胸前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盒,里面有他针灸的工具。 这时吴能才感到不对劲。「大夫,我怎么好像闻到酒味?」 「嗯,我刚刚喝了一点小酒。不过,你放心,不碍事的。这点小小病症,我就算喝再多也难不倒我的。」话虽这么说,南宫凛已觉支撑不住了。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喝酒消愁呢? 像他现在这么难过,愁不仅消不了,倒只想找个桶子吐个痛快。 「不!我不要!刚刚说的话也都不算—」吴能惨叫。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南宫凛呕一声,哗啦哗啦地全数吐在吴能与巧巧身上。受呛鼻的酸液一冲,巧巧身子一缩,吴能反而巧妙地解除刚刚的窘境。 在门外的红大娘与艳艳一听吴能的惨叫声,就推门而入。 一入门内臭气冲天,两人赶紧捂住鼻子,只看见巧巧跟吴能的身子已经分开。 艳艳迭声暗呼侥幸,幸好不是吐在她房里,梅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艳艳,快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南宫凛一只手伸往半空中,向艳艳追问原因,连话都来不及说完,就咚一声倒地。 「凛—」艳艳惊呼。 看来南宫凛真的爱惨了他未婚妻。 ☆☆☆ 回春堂今天休诊。 原因无他,因为南宫大夫宿醉,于是在花魁艳艳的香闺过夜。 苏语苹无言地站在柴房剁着药草。 「语苹嫂子……我哥会这样做一定有原因的,你等他回来向你解释就知道了。」柴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剁药草的声音,让南宫炜不禁颤抖。 太反常了,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跟你哥现在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昨晚解除婚约了。他昨晚已说要找人去寻找我爹。」苏语苹平静无波地说着,仿佛说的是旁人的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 只是她紧握刀子、手浮青筋的模样,并没逃过南宫炜的贼眉贼眼。 「昨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你们不是相处得还不错吗?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搞成这个样子?」南宫炜百思不得其解。 她咬牙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婚约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你哥在胡闹,现在解除了大家都落得轻松,反正我跟你哥一点也不适合。」 南宫炜叹口气。 他一早起来,就发现他老哥居然不在家中,看语苹嫂子脸色臭臭地,桌上又没早膳,他才只好摸着肚皮出外到巷子口觅食去。没想到早膳还没吃到,一出门去,就听得外面的流言蜚语。 他老哥居然在妓院里过夜了!真是太劲爆了,南宫家的男子还未曾有在妓院留宿的纪录呢。 「嗯……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南宫炜试着打圆常 「管他有什么隐情,反正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等我爹回来后,大家就又会回复到原先的生活,等我离开后,就各不相干了。」苏语苹再三告诉自己,对,就是这样没错。 管他南宫凛怎样,他就算得了花柳病,凭他的医术也能治好自己。 药草剁得更急更猛了,看得南宫炜心惊胆跳。 算了,他去找银钤儿,看看她的情况,因为他也风闻陈聚宝想将银钤儿嫁给许老爷。 「语苹嫂子……我有事要先出门……」南宫炜路起脚尖,想在还没扫到台风尾时离开。 可惜,他慢了一步。 刀子掠过他的面前,削掉他耳畔一小缕头发。 她昨晚一夜没睡,傻傻地拿着包袱在床边坐了一整晚,结果那家伙居然是跑到妓院去,找那个什么艳艳的。 不想想他们这婚约是谁先胡闹起头的,就算要解除,有必要做到让她这么难堪吗?在城里人的想法中,他俩还是未婚夫妻呀。 她甩甩头,仿佛藉由这动作就可以将南宫凛消除似的。 「看来你还是在意他的。」唐宗抱胸倚门而站。 「那家伙要去哪里过夜都不关我的事!」苏语苹扭头急辩,一看,居然是唐宗。 想起南宫凛曾交代的话,叫她千万别跟唐宗有独处的机会。现下整个南宫家只剩下她一个人,连小三都被她遣回家照顾他娘去。 「我也没说是哪个『他』,苏姑娘何必这么着急呢?」见她戒慎地望着他,唐宗两手一摊,表示并无敌意。 「放心,我跟南宫的交情是建立在切磋的基础上,我又不是南宫的仇人,否则他何必收留我,把我赶出去不就得了。」 「你想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地盯着唐宗的一举一动,她可不会这样就轻易相信他。 唐宗笑了。 南宫这家伙真的走运,连找的未婚妻都不差。 要不依他脑中所想,南宫只适合配个小气的母夜叉,而不是医术见长、充满活力的可爱未婚妻。 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唐宗的笑就是很诡异。 「想不想我撮合你们呢?」唐宗说出让她意外的话。 「不用!」语苹马上一口回绝。傻瓜也看得出唐宗眼里闪烁的不怀好意,她又不是炜那笨蛋,老是吃唐宗的亏。 「甚至不想听听我打算怎么做?」 「不必了,我跟他根本就称不上什么未婚夫妻,那只不过是大家胡闹而已,更不用你来出任何主意,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语苹放下剁到一半的药草,转身离开。 唐宗拔下钉在墙上的刀子,蓦地,他笑了,从胸前拿出一个紫色小瓷瓶,往空中抛了抛。 南宫,你会感激我的。 ☆☆☆ 南宫凛觉得头疼欲裂,他小心翼翼地自床上坐起,想减轻动作可能带来的任何不适。看外面天色,想必已接近中午,看来回春堂今日要休诊了。 「凛,你醒啦?」艳艳推门进入。 至今她跟梅儿仍在庆幸南宫凛不是吐在她们的房问里。 接过艳艳递来的温热毛巾,他拿起来擦了下脸好振奋精神。「我在这里过了一夜? 「没错,跟你说喔,就算以我俩的交情,这帐还是要算的。我已叫红大娘将签单写好了。」艳艳一副生怕人跑了的模样。 看得南宫凛也老大不爽。「我知道,难不成我还会跑掉?真不知你这红牌怎么能当这么久,哪有一早顾客还在为宿醉头疼时就在讨银子的。」这一串话说得他头更痛了。 「哼,别人我不担心就只担心你。因为你小气吝啬有名的,也不顾什么名声来着,就算赖了帐也不怕别人说去。」艳艳闹着说说嘴。 南宫凛小心地起身,确定每个动作都不会引起脑袋的刺痛,昨天的回忆慢慢回到脑海。 「艳艳,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呢?」 「拜托,你宿醉头疼一早起来还记得这些呀?可见你真爱惨了你未婚妻呀。」真是太意外了,再怎么样她也想像不到,凛竟然找到一个能治他的人。 这样能说是「一物克一物」吗?艳艳觉得这真是太神奇了。 「好了,别一个人站在那里像白痴一样傻笑个不停,快告诉我呀!」南宫凛恼羞成怒。 女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老是搞一些奇怪的小动作。 「你对你未婚妻怎么样了?你不将详细情况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事情是因何而起?」其实艳艳用脚趾想也知道,只是她想听这大木头再说一次。 「这……这有什么好讲的,反正我就吻了她,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都很喜欢才对,因为她也一脸陶醉的样子呀。」 「然后?」 南宫凛回忆那天说的话,坦白陈述。「我说早晚她都是我的人,做那档事只是早晚而已。」 「你……你去死吧……」艳艳翻着白眼无力地道。 果真不是普通的差劲!居然在吻了姑娘家后,说什么做这档事都是早晚的事。「要是我听了这话,早就不知赏你几巴掌了。」 「没错,事后我就被打了一个巴掌。」南宫凛开始觉得问对人了。 「就这样?不只如此吧,应该还有后续的发展。」居然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凛的未婚妻真是辛苦了。 南宫凛一脸被冤枉的不甘模样,他没做什么呀! 「然后隔天我就用我过人的医术将我的脸治好,之后又忍不住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吻了她一下。」 「就这样?」艳艳明摆出怀疑的脸。 不是她不给凛面子,只是她太了解凛的不解风情了,要不她早抢到凛这块大饼了,哪还等到现在。 南宫凛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嗯……我好像只说了句,若我知道一个吻能让你安静一上午,那成亲后我一定每天都这样做,就这样。」 艳艳支手扶额猛摇头,这蠢蛋没救了! 「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哪有人像你这么笨的,人家姑娘家害躁呀,哪有人在吻了之后就说这些杀风景的话,那你倒不如什么都不说还来得好,无言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真是呆头鹅。 「我说的是实话呀,有什么不对吗?等等……你说她只是害躁?」南宫凛紧抓住这两个字。 「对啦,哪有一个姑娘家未出嫁就好意思大大方方地接受未婚夫的亲吻,然后再听她的未婚夫叫她别不好意思了,反正他们早晚会成亲?你要你未婚妻怎么做,听你将这些笨话说完,然后隔天再很有风度接受你的偷吻,再听你说若吻她可以让她安静的话,你会每天这样做?」天啊,她真的投降了。 「这样有什么不对,我讲的都是实话呀。」南宫凛嘴里嘟嚷着。 哪有这么多名堂,就你们女人毛病这么多。 「好啦,你回去摆摆低姿态向她示好,过个几天应该就没事了。」艳艳摆摆手,表示不想再扯了。 「可是事情没这么简单。」到现在他还是有点无法相信,真的就是姑娘家的害躁吗? 「要不?」艳艳单手支着下巴,高竖柳眉请教。 「昨天我们解除婚约了。」重点来了,他不想失去她呀。 偏偏她居然想一个人偷溜,要不是他恰巧发现,她早跑得不见人影了。 「不会吧,真闹得这么僵?」看来事情严重了,不过艳艳忽然想起一件事。「那这样你还跑来这里?」现在城里一定传得满天风雨。 「我心情也不好,于是想说出来走走也好,顺便看看酒是否有这么大的效用能解千愁,看来我是错了。」至今刺痛的脑袋跟满嘴的苦味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是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若我猜得不错,你未婚妻应该得知你在此过夜的消息了。」艳艳怜悯地望着以后显然有不少苦头吃的南宫凛。 「就算她知道又怎样,我才不怕……」说不下去了。 他怕,他怕死了。 要不昨天也不会被她一气就出来买醉,导致有生以来头一遭在青楼过夜。 「好吧,快回去了,记得过两天叫小三送钱来。还有,别忘了将答应我的事办好,我已经找到三十几位顾客,现在就等你的救面霜了。」艳艳不忘提醒他,她终于可以成为一个小富婆,好好照顾家人了。 「好,没问题。」顾不得满身酒味,他连忙下楼赶回去。 回去要叫炜多磨几斗珍珠粉,毕竟他要好好感激他这当大哥的已经帮他谈好婚事,哪像他这么歹命,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摆不平呢—, 想到等一下回去的情形,南宫凛只能叹气。 回去后他就惨了。 悲惨的人儿总是成双,不只南宫凛一个头两个大,可怜的吴能也正在想要如何向老婆大人解释消失的三百两银子。 现在笑得最开怀的就是刚得知消息的南宫炜了。 太好了,总算事情都圆满解决了。 他跟银钤儿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第十章 幸福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南宫炜认命地磨着珍珠粉,掌心的水泡丝毫无法使他晕陶陶的脸色消失。 据老哥上次「夜宿青楼」的事件已经过一个月了。而现在事情的状况则变成是— 苏语苹面无表情地站在南宫凛后面当助手。 「语苹,夹板。」当南宫凛正在为城郊造桥发生坍塌意外的病患医治时,话声一落,夹板马上迅速地自后方传递过来。 「语苹,倒杯茶来。」 话声一落,他面对的是他这个月以来很熟悉的木板,上面写了五个字—我不认识你。 南宫凛尝试改变困境。 「语苹,今天晚上要煮什么呢?」现在饭桌上不要说他的第二最爱—苦瓜镶肉没了,何时他才能吃到他心爱的清蒸鱼呢? 看来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第二块木板竖起——我不跟淫虫说话。 为了不让这两块丢脸的木板在回春堂众多病患面前举起,南宫凛也只能利用看诊时间全部结束后,试图引起未婚妻的回应。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幸好木板上没写出他们已经解除婚约。 不过他们的冷战,还是让许多对南宫凛倾心的女子重燃希望,城里人现在都在打赌,看南宫大夫的未婚妻何时才会跟南宫大夫说话,妇道人家早藉此范例训诫自家丈夫,夜深了,早点回家。 「语苹嫂子,我的手起水泡了,有没有什么药让我涂?你都不知我老哥多狠心,居然叫我磨那么多珍珠粉……」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射,南宫炜幸福的笑容马上僵在脸上。 好……好可怕,吃醋的女人果真恐怖。 「我跟你哥已经解除婚约,现在只要我爹回来,我就跟你哥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你不要开口一直随便乱叫。」苏语苹的脸色不悦极了。 事隔一个月了,连她也无法明了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她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那她的怒气是要惩罚谁呢?她又以什么资格来生气? 南宫炜自讨没趣,摸摸鼻子走到柜子前拿金创药。忽地,窗外出现了一张白皙邪诡的脸。 「蔼」在幸福的笼罩之下,让他忘了唐宗的存在。 「要我帮你吗?一点水泡用不着你哥的药,我来就行了。」唐宗的声音阴森森地飘荡在空气中。 「不、不用了……」南宫炜抖着声音拒绝唐宗的好意。 但哪有他拒绝的余地,唐宗已从窗口将他整个人拖出去。 「语苹嫂子—救我呀!」 苏语苹故意无视于南宫炜的惨叫声,谁教这小子让她煮了那么久的苦瓜镶肉给他哥吃,让唐宗给他一点苦头吃也好。 「你……你想做什么?」南宫炜全身戒备地看着唐宗,出乎他意料之外,唐宗居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他。 「拿去,将你的水泡治一治,我有话跟你说。」唐宗好整以暇地撩起下摆坐在南宫炜房间的椅子上。 南宫炜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很干脆地将瓷瓶的瓶盖拔出,将药粉洒在水泡上。 若唐宗真要害他,也不用特意将他带回房里还拿药给他涂。再者,他在他老哥的薰陶下,若连个金创药粉都认不出来,他活该被唐宗毒死算了,连他老子都不敢认他,免得愧对南宫家历代祖先。 他拉来一把椅子也跟着坐下,静待唐宗说明。 唐宗也不啰唆,单刀直入。「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你哥跟苏姑娘的事。」 「怪了,几年不见,曾几何时四川唐门连未婚夫妻发生口角时的解药都发明了?」南宫炜出口讥讽,对唐宗的提议一字也不信。 「没错,我的确有办法。」对南宫炜的讪笑,唐宗也不以为忤。 这下换南宫炜惊讶了。 「不会吧?什么法子?」南宫炜脱口轻呼。 「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唐宗淡淡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南宫炜击掌称赞,这下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吗? 直接从未婚夫妻跳为夫妇,一夜夫妻百日恩,一旦生米煮成熟饭,语苹嫂子想赖都赖不掉,搞不好到时她的肚子里都有了南宫家的长孙。 明明两人就是互相喜欢,为什么要搞成这个样子?还怪说是他从中作梗,他只是没说实话罢了,他只不过说老哥不喜欢苦瓜镶肉,又没说老哥不吃。 看着手上的水泡,南宫炜笑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是要如何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呢?你想想,一般的春药怎么可能迷得了我大哥……等等,你不会是都准备好了吧?」既然事情是唐宗提出的,那想必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唐宗从胸前掏出多年研究的心血放在桌上。 「你将这包粉末撒在你哥的房里,最好床上枕头多撒些,然后再点上这根蜡烛,如此一来,保证万无一失,你哥绝不可能发觉的。若苏姑娘从此留下,你哥除了感激你外,更不会怪你。」 这包粉末他命名为「处处闻啼鸟」,加上蜡烛内含药物的助燃,可说是双管齐下。 只要南宫炜成功地将这包粉末撒在南宫凛的房里,当南宫凛蜡烛一点燃,事情可就再无挽回的余地。 这可是他最自傲的作品,若论施毒解毒,他自承比不上南宫凛,但若论火器春药,南宫凛远不及他,这只能说各有专精,无人能囊括全部所长。 「这么简单?」南宫炜有点怀疑。 「当然。春药除了这个功用之外,还有什么?」唐宗给予确定的回答。 一般春药要瞒过老哥的耳目是不可能的,即使唐宗真在那什么「处处闻啼鸟」里下了毒,老哥一定也有办法解的。 「好,何时行动?」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 两人击掌为誓。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南宫炜乐观地想。 ☆☆☆ 结束一天的看诊,南宫凛回到黑暗的房里。 今天晚上根本没吃到什么,自那次之后,煮的菜不是太碱就是太甜,而饭则是半生不熟。 点燃蜡烛,他颓疲地坐下来。 这种日子究竟何时会结束呢?真有如艳艳所说的这么简单吗?只是姑娘家的害羞而已? 他揉着眉心的皱折,连肚皮也不捧场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忽地,他发现下腹有异,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往全身流窜。 该死,他居然忽略了唐宗的存在。 南宫凛拿起随身携带的解毒丸服下,虽知这对目前的情况一点帮助也没有,现下只有指望炜帮他拿「冰心露」先减缓春药的药效,他再来研判春药的成分,以求破解。 「炜—」雷霆吼声直传夜空。 南宫炜早就躲到银钤儿那边去了,要是让老哥联想到这件事他也有一份,他就完了。 叫不到南宫炜,南宫凛脚步维艰,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门口,希望能走到药堂取得「冰心露」。 该死的唐宗,几年不见,什么没进步,居然只有春药搬得上台面。 下腹的炙热几乎使他丧失理智,南宫凛苦苦寻思破解之法。 这时,唐宗的声音自屋顶上传来。 「南宫,乖乖就范吧!这可不是一般的春药,在鸡呜粉与合欢烛的药力双管齐下,在一炷香内你若不找一名女子交合,一旦欲火攻心,只有逆血而亡一途。」唐宗很好心地仔细做注解。 「可恶,你居然用这种下流的手法……」南宫凛说不下去了,现在他只能静坐让奔腾的血液缓和。 屋顶的声音继续传来。「南宫,别挣扎了,就算你目前的情况到得了药堂,那『冰心露』是解不了我这独家秘方的,你应该知道现在只有谁能救得了你。」 「你将解药交出来,否则我绝不放过你……」这种丑态他怎能让她看见,干脆让他死了吧! 这时,苏语苹平日凶悍的模样忽然浮现在他脑海,使得欲念如火燎原,霎时让他的脸涨得血红。 屋顶仍然传来隔空喊话。 「喔,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根据我的习惯,我为这药取了一个不错的名字,叫『处处闻啼鸟』。你说如何?」 南宫凛咒骂着,努力抵抗身上的热流。 在西侧的苏语苹早已被他们制造的喧闹声吵得受不了,本来不想理会他们,他们倒是越吵越有兴致,越吼越大声。 她再也受不了了! 迈步冲往南宫凛房间,莲足不客气地向门踹去,发出砰然巨响。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吵什么?!你们不想睡别人还要睡呢!」 「喔,正主儿上场了。」唐宗好心提醒。 南宫凛抬头向屋顶怒吼:「唐宗,有种你给我下来,我们面对面来挑战,不要耍这种卑鄙的手段。」 「够了没!」夜宿青楼的恶行她都还没原谅他,他居然如此嚣张,扰人清静。 看着她站在门外,烛光摇曳的房里仿佛亮起更炫目的光芒,阵阵少女的幽香袭来,让南宫凛的理智几乎溃堤。 「你走!没你的事,回你自己的房里。」南宫凛大吼,挥手要她回去。 发现南宫凛额暴青筋,挥汗如雨,苏语苹这才发现不对劲。 「你怎么了?要不要我替你看看……」她当然知道以南宫凛的医术自是用不着她帮忙,但情况似乎非比寻常。 她走进房里,拿出手巾想帮南宫凛擦去额头的汗水,却遭南宫凛一手挥开。 「你别过来!」这女人为什么这时还是不听他的话,南宫凛快发狂了。 这时,屋顶又传来唐宗的声音。 「苏姑娘,你来得正好,你的未婚夫有难了,正需要你的帮忙呢!他中了我的独门奇药『处处闻啼鸟』,一炷香内你若狠心不肯出手相救,他就死定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中了唐宗的毒?」她向前想拉过南宫凛的手诊脉好查出病因。 昏暗的光线加强了暧昧的氛围,她突然感觉房问变小了。 「你走,别让我再说第二次,否则……」南宫凛说不下去了。 「我这时怎能走开,唐宗究竟向你到底下了什么毒—」 看着南宫凛双颊涨红的脸,以及异常火热的双眸,她伸出手一探他的脉象。 「南宫,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叨扰多日,谢谢你的盛情招待,改天欢迎你们夫妇亲至唐门,唐门必定扫径以待。」 接下来就剩下留个离别礼物给南宫炜就可以离开了,谁教他们都比他先找到伴侣,太没意思了。 「喂、喂!唐宗—」 真要走了?不会吧!南宫凛急吼。只要他能脱离这窘境,他一定要到四川亲自将唐宗的脑袋摘下。 「好友多年,离别时奉劝一句,别做无力的挣扎,好好享用你提前到来的洞房花烛夜吧。」 唐宗施用轻功,足下一蹬一越,南宫家的恶客终于离开。 ☆☆☆ 好好享用你提前到来的洞房花烛夜…… 事情全有了答案! 「你中了春药!」指下紊乱的脉象显示了一切。 南宫凛仿佛被烫到一般,甩开她的手。 「对!不过那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刚刚不是还说我跟你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吗?」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耍脾气!赶快想办法解毒呀!」中了春药要男女交合才能将药性去除,两人同是学医,自是知道解救的方法只有一种,她心里非常清楚。 「我不用你救!你不是说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吗?」南宫凛硬脾气发作,情况陷入胶着。 现在还要拗有没有关系?她真服了他。 「人命关天,岂可混为一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眼前逆血身亡。」只要他能活下来,这点牺牲算什么! 偏偏南宫凛一点也不打算乖乖地合作,面对节节进逼的她,他反倒一步步向后退。男方的宁死不屈,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以为她是施暴者呢! 退到无路可退,南宫凛失足跌入床榻,手肘压在枕头上,使南宫炜撒在床褥上的粉末扬起,使他更陷入药性中。 现在也顾不得女性的矜持了……羞红着脸,她率先脱下外衣。 「你—你想做什么?」南宫凛颤抖的手指向已经露出藕臂的苏语苹,失声大叫。 「废话,救你啊!」说话中,腰带已随语声落下。 血液冲向南宫凛的脑部,自那天他无意中看到她胸部如此丰满后,脑中不时忆起当时景象。 「我不要你救……」他的抗议在苏语苹的决心下显得薄弱。 「这没办法啊!我不能让你就这样在我面前死去。」 什么叫没办法?那今天若中毒的是别人她也救? 「今天要是中毒的是阿猫阿狗你也会出手相救吗?你:…你别过来了:…」南宫凛已无后路可退,她的一双小手已经伸至他的领口,显示他的意愿有遭到剥夺的倾向。 这个也拗? 「这时候你还这么别扭?因为是你,我才愿意出手相救。我怎么可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救其他人呢!」苏语苹真是服了他。 是的,就因为是他。不管今夜之后他俩会如何,她都不想失去他! 就因为是他? 幸福的感觉在南宫凛心中荡漾,就因为是他,她才愿意相救?看来改天他真的要偕同她去唐门好好感谢唐宗。 不再抗拒,他迫不及待覆上娇艳的粉唇,在柔嫩的唇瓣里尝到熟悉的甘美,她甜甜的津液不自主的从口里被他勾挑而出,甜味也越来越重:… 苏语苹小脸红透,一双藕臂悄悄爬上他的颈背。 「啊!蓦地,她倒抽一口气。 他以手揉弄她胸脯上柔嫩的敏感点,以唇舌吸吮着另一边。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几乎蹦出胸口,他柔软的舌头舔吮着她的乳尖。 「碍…」 火烫的同体、娇软的吟喘、红艳的小脸……在在都令南宫凛更为疯狂,他早就分不清自己是因为药性的发作,抑或是隐忍多时的渴望欲求此时已倾巢而出。 南宫凛耐不住心火和身火交炽之苦,低头轻问:「可以吗?」 见他被春药整得满身热汗,轻颤不已,苏语苹俏脸一红,轻轻点头。 获得老婆大人的许可后,他提腰一挺。 「嗯……」好痛! 「会痛吗?」 沉默。 「语苹?」怎么都没回应,难道是他太粗鲁了?南宫凛忍得额头冒汗,不敢再有下一步的举动。 「你少啰唆,要不我就不救你了!」她全身窘红得像一尾烫熟的虾子。 笨蛋,他真是太不解风情了。没听过无言胜有声吗? 此时南宫凛对艳艳所说的「姑娘们的娇羞」完全心领神会,不过他当然不会笨的在这时候发表感言。 「我真的爱你。」他开始期待之后的每一天,吵架、共同医治病患:… 「笨蛋!将『真的』两个字去掉啦!」回答他的真心话是一个爆栗。 哪来的真的假的呀! 爱就是爱了。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争执,她相信两人都能共同度过,不过一顿脾气是少不了的。 「明天煮清蒸鱼吧。」 「再说吧,看你的表现。」他要是再敢夜宿青楼的话,皮就绷紧一点,明天她会好好问清楚他跟艳艳到底是什么关系。 「表现?当然没问题……」南宫凛双手撑着,邪邪地笑了。 「我说的不是那个—」色狼! 外头传来唧唧的和鸣声,云儿掩羞月,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