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女涉爱》 第一章 地铁的出口通道里,灯火通亮,照着些微水渍班驳的地板,空气是夏天的闷热。下班的行人匆匆地走着。 时儿一手抱这几枝马蹄莲,一手拿着一把伞,向东背着吉他。两人站在转角的地方。 “我出来的时候天还好好的,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向东抱怨着。 “夏天就这样,还好我在公司留了把伞,要不然也过不来了。”时儿淡淡地笑着说。 “不知道小晨带伞没有,这么久还不来。”向东掏出手机看了看。他约好她们两个下班后在这个地铁站里见面,然后再一起坐地铁到他驻唱的酒吧看表演的。 “恩……再等等吧,也许堵车。”时儿看着那些来往匆匆的脚步。 “郁闷……好不容易请你们去看一次的。”向东将吉从这边的肩膀换到那边的肩膀上。 时儿看着他烦躁的样子笑了一下,“来,我们来唱歌吧。”她说,稍微后退几步,将一手的折伞伞叶抖开,放到地上,又把几枝马蹄莲轻轻地放到伞上面去。 地铁停了下来,人群涌了出来。金成天拉着金希随人流走着。八岁的金希皮肤白皙,明眸皓齿,身高继承了父亲高大的特点,比他同龄的孩子要高出一个头来。 “爹地,妈咪会跟我们回去吗?”他问,语气藏着期望。 “会的。”成天紧紧拉着金希的手。 “但她都好久没有回家了。” “恩,她……” 金成天被一阵叮咚的吉他声打断,转角处,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依墙站着,弹着吉他,眼睛半闭,头动情地轻摆。他的旁边同样是一张年轻的脸,却是个女孩,束着极其乌黑的长发,一只手手指松挎挎地扣在男子的裤袋口,一只手在自己的身侧,轻轻地打着节拍。他们的脚下,放着一束雪白的马蹄莲。 是一曲低沉却活泼的调子,配着歌者的样子,画面是透着淡淡忧伤的滑稽。金成天停下脚步,他注视着那女子脸上清静轻巧的笑容。 “……风儿轻轻,草儿尖尖,蚂蚁搭着,要过对岸……” 时儿微微仰着脸,嗓子里低低地哼唱着,脸上有淡淡的笑。 金成天的心颤抖了一下。 “爹地,刚刚那个姐姐唱什么?蚂蚁?”金希问。好新奇,他学校的老师从来没有教过这样的国语歌曲。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幼稚园的老师教过小老虎、黄鹂鸟或别的什么小动物的歌。 “是的,蚂蚁……风儿轻轻,草儿尖尖……”金成天盯着如瀑的雨帘,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回答。两人站在地铁出口处,身边的人已经走光了。 出国几年了?希儿都八岁了……八年了,大学的生活却突然来到眼前,曾经也是草儿青青,风儿轻轻呵…… 成天闭上眼睛,时儿的脸浮了上来,那张微笑歌唱的素脸,额头很光洁,嘴角就算是歌唱着的,也微微地向上弯着。汹涌的人潮里,她消然静立,用一种低哑的嗓音唱一支童谣,仿佛她身处的并不是喧闹的都市,而且空旷甜润的田野。她脚边马蹄莲是那么洁白得触目! “爹地,妈咪就在那里工作吗?”得不到满意答案的金希看着对面的大厦,干脆转移话题。 金成天看着茫茫的雨丝,声音飘忽:“是的,外贸大厦。” “可是雨这么大,我们怎么过去?” “恩,等下小一点……”成天说,时儿的脸和那歌声一直在他脑海,与梅美结婚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女子用她的声音与怪异举止吸引自己。 时儿一手拿着那束花,一手两指勾着雨把上的链子站在两人的后面。前面这个男人好高大,白色的衬衫,牛仔裤,给人很大的压迫感。旁边的应该是他儿子,刚刚听到他叫他“爹地”。她向对面望了望,蒙蒙的雨水中,只看到外贸大厦灯火通亮的隐约的轮廓。等母亲的儿子,等老婆的丈夫,幸福的一家,她想。 “爹地,你没有跟妈咪说我也来了,是吗?那现她在还会在吗?这么晚了。”金希仰起头询问地望向成天。 金成天揉了揉他浓密的黑发。 “会的,爹地已经给她打过电话。她会等我们的。” 这样阵雨突来的傍晚,一对被围困的的父子,错失一顿欢乐的家庭聚餐?时儿动了动手腕,雨伞晃悠起来。 “请问,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用我的伞,把我们三个,一个一个接过去。”她上前一步,开口说完。拿伞的手,向外贸大厦的方向抬了抬。 金成天转过脸。 “好帅!”时儿在心底轻呼。 是地铁里唱歌的女孩!成天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淡淡地笑着,眼睛很明亮。 “好的,谢谢。”成天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时儿笑了笑,把伞递给他,“你和他,你儿子?先过去吧。” 穿过雨幕,三人站在外贸大厦的的骑楼下道别。 时儿望着衣服因洒湿而紧贴在身的成天的高大后背,那个小孩就站在自己的旁边,她心里突然浮上一种朦胧的感觉,仿佛此刻站在夜色中的,是一家人。一家幸福的三口。 金成天将伞甩了甩,转身看向时儿。她捧着那几枝雪白的马蹄莲,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打过的原因,那花异常地清香,但又仿佛是她身上的味道,而此刻看起来23岁左右的脸上出现一种孩子般梦幻的迷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金成天的心奇异的柔和起来。 “谢谢。”他将伞递给她。 时儿从幻想里醒过来,“没关系。”她接过伞,迷蒙的眼睛又恢复淡淡的模样。 “恩,再见!”成天点了点头,伸手去拉金希。 “再见姐姐。”金希眼睛明亮地看着她。 时儿微笑,“没有关系,再见!”说着她转身向麦当劳走去。 金希站在靠近门口的沙发边,他拳头紧握,紧紧地盯着前面的两个人。 “对不起,成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当年……算了,这么多年的分居……我们真正结束吧……”梅美一手撑着宽大的桌面一手掩目,她娇小的身子激烈地抖动着。 金成天站在桌子外面,两条长臂低垂,他低沉地说着:“你不考虑一下金希,他爱你。” 说出这句话,成天自己有一丝惊愕,因为心里竟没有了痛苦,想曾经自己如此爱她,从进大学广播站认识她的那天起他就爱她。但她不爱他,她爱的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朋友于拓。成天却始终不死心苦苦地追求着,值到大学快毕业的一天,她跑来找他,她母亲病了,需要二十万的医疗费……那个时候,父母早亡的成天刚继承抚养他长大的叔叔的遗产不久。 ……然后他们就在了一起。当时金成天以为,就算自己是以乘虚而入的手段去换取对她一生的呵护,那也没有什么可差的,他相信在长长的一生里她是能够爱上自己的!事实却并如他所想…… “金希,”梅美抬起头,看向成天身后的金希。这个儿子,只是因为他的强烈要求而出生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总归不舍。她将目光调到窗外,“金希……相信他一直习惯没有我在的生活。”她的眼光闪出泪花,是的,生下儿子后,她便常常借口回t城工作而逃离新加坡的家。 成天的思绪回到过去: “你又要回t诚?”刚从公司回来的成天看着拉着小行李箱走出屋子台阶的梅美。 “是的。我妈又病了。我回去照顾几天。金希在美娜房里,已经睡了。”梅美脸色平静地说。 “我和你一起回。” “不用的,你不用担心。我妈病情不大,她就是想我了,她一个人在国内,我回去陪陪她就行了。你忙吧,公司刚发展过来,要你多操心的,再说,也不能将金希一个人丢在这里。”梅美没有什么感情地说道。 “好的,那你路上注意点。早些回来。”成天看着她走出庭院。 金希三四岁的时候。成天从托儿院接回他,两人拉着手一进门,成天便热切地喊:“美娜!太太回来了吗?” 美娜从客厅里跑出来,“先生呀,太太刚过打电话,她说这个周末也不回来了,t城那边公司忙,下个周末再回来。” …… 成天回到眼前,他一动不动的眼睛终于眨了眨,看着梅美决绝的表情,心突然静下来,“好,我答应你,离婚。”他拿起桌面上的笔,形同虚设的家庭,几近陌生的夫妻关系,还要它们来做什么? 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他心里一直都很明白,只是没有醒悟而已,也许是麻木,但而今,他也疲倦了。多年来的生活、工作历练,他对人生的态度已经改变,在得失取舍之间自己学会了更加明智从容的选择。 梅美听到他这句话,微微地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自己暗暗地挣扎、酝酿多年的事情,只一说出口,就解决了。难道自己从来没有看穿过他?她狐疑地眯着眼睛。 两人身后的金希,悄悄地退向门口,他双唇紧闭,不要……在心里呐喊一声,转身向走廊里跑去。 雨仍哗哗地下着。 时儿拿着花从麦当劳推门出来,站在寂静的台阶上,天已经漆黑一片,马路上车灯流光溢彩。美丽的雨夜,城市变得朦胧而温柔。 她擦着大楼的墙根向停车场走去,或许幸运能坐上一辆出租车。 突然她停住,一个小小的身子卷缩在墙根。她狐疑,慢慢走过去,弯腰用空着的那只手碰了碰他的身子,“小朋友……” 金希将埋在胳膊里的头抬起来,昏暗的灯光里,他眼睛又红又肿,泪痕斑斑。 “……你怎么了?”是那个小孩!时儿的心被撞击了一下,她蹲下身子轻轻地问。 “呜……妈咪不要我!她……她和跟爹地……和爹地……离婚了!”金希扑进时儿的怀! 时儿差点跌坐,花甩出一边,一手撑在水渍的地上,一手抵在他与她之间。 “不哭,我送你回家。”她艰难地开口。 “不要……没有家……”金希抽泣,双手紧紧地抱着时儿。 一辆轿车的灯强烈地照过来,时儿看到他洁白的棉t恤上一片擦黑,他的身子抖动得厉害,她抵在自己胸前的手终于伸出来,环过他的背部。 “来,先离开这里。”她把他拉起来。 天亮了,金成天红着眼睛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里,他一夜没有睡。刚刚警方来过电话,说仍没有找到人。金希能跑到哪里去?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昨晚又下了整整一天的雨……他狠狠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手机响了。 “成天,金希找到没有?”是梅美,声音很焦急。 “没有!” “那怎么办?……他跑到哪里了?”梅美似乎要哭起来。 金成天闪了闪神,她从来没有这样在乎过这个孩子。片刻他安慰地说道:“别急,不会有事的,警方都在寻找,金希很快就会找到的。” 他们只是在离婚证书上签名字,签完后一回头就不见了金希。昨晚雨下得那么大,大搂里里外外、方圆几百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金希,他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挂了电话,金成天拿过钥匙甩门去警局。儿子是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他不能让他有事! “妈咪,妈咪……不要!不要丢下金希……不要……爹地又在等你……”金希说着胡话,他两眼用力地闭着,似乎要努力抵抗什么痛苦似的。“爹地……爹地……你去帮金希把妈妈找回来,你去找妈妈……” 给公司打完请假电话的时儿刚走进来就听到了床上金希的梦话,她急切地坐到床沿,用手抚着金希的头发,“金希,不要怕,不要怕,好好地睡。” 本来想一早就把捡回来的金希送到警察局去的,但早上去喊他起床时发现他发烧了,没办法,只好让他先留下来,自己也向上司请了一天的假去照顾他。幸亏她是在录音室做调音师,工作比较灵活,能够请下临时的假。 听到时儿轻声的安慰,金希睁开眼睛,他茫然又激动地看着时儿,一时还缓不过来情形,过来一会,才呜咽似地说道:“姐姐,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不要回去,我要在你这里住。” “好的,好的,你再睡会儿,睡一下就好了。”时儿安慰道,唉,看来一时不能“物归原主”了,她想。 金希安静下来,听话地闭上眼睛。 时儿看着他仍带着委屈般的脸,仿佛回到那遥远的一幕:八岁的她从沙发上跑下来,抱着门口与一个陌生男人站着的母亲,“妈妈,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和爸爸!不要走……” 她的眼睛酸酸的,起身朝门口走去。 下午住在隔壁房间的向东起床。他刚从房间里出来,抬头就看到窝在沙发里的时儿,“我 看错表了?你还没去上班?”他惊讶。 “没有,我请假了!”时儿说,眼睛看着电视节目。 向东挑了挑眉,这是从来没有的情况,“怎么请假?” “我捡了个小孩。”时儿转身看向他。 “你……没事吧?”向东扑到沙发前,认真研究时儿脸上的表情。 向东是时儿大学的铁哥们,刚毕业出来时,两人同在一家公司做事,为图省事方便,两 人便合租住在同一屋檐下。因为一直相处愉快,后来就算向东辞了职去做其他事,也把这个与时儿共同拥有的家当根据地。他们是性格如此不相似却又相互了解、包容、欣赏的两个人。 时儿站起来,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打开门,“你看……” 向东犹疑地走过去,“天啊!你……” 尽管他知道时儿有收养流浪猫流浪狗的习惯,但收养一个孩子,也……太过分了吧? “怎么回事?”向东激动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父母离婚,离家出走,目前发烧,昨晚你走后我吃完麦当劳出来捡到的。”时儿简明扼要地阐述。 “原来如此……可怜的孩子。”向东走进去,“他家里人该着急了。” “急也没有办法,他不愿意透露家庭联系方式,现在又病了。我总不能这个时候带他去警察局。”时儿仍依在门口,“要急,也是活该,大人做事情难道就不用顾及孩子的感受吗?”想起金希的说胡话时的样子,不禁有点激动。 “好了好了,先这样吧,发烧是小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再说。”向东知道又触到时儿不幸的过往了,忙岔开话题。 临走出门口,向东说了句,“本来还想让你替歌手一个场的,看来你是去不成了。” “怎么,你那个多情的歌手又有事不能出场?”时儿跟在后面说。 “嗯。” “没事,到晚上再说吧,他烧退点的话让他在家里睡觉,我去替一下也行。”时儿说,她也有点想念在酒吧里唱歌的味道了。 “那晚上再说,真行的话,你晚些过去就行。” 金成天端起桌上的扎啤,昂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桌上已经放了5个扎杯了。他摇了摇沉重的头,眼睛向舞台望去。 幽暗的酒吧里,只有演出台上打着一片昏黄的灯光。一个黑衣的女子,站在麦克风前,身子随音乐轻摆着。及腰的长发从中间分开一条线,垂在胸前,将脸颊遮去了一大半。另有一个男子的身影,站在她的后面,背着吉他,微微弯曲着身子,认真地弹着。 “云淡风轻,那些如何走来的,明明深刻了,却云淡风轻,云淡风轻,不过云淡风轻,谁留谁在哪里,云淡风轻…………”低哑平缓的歌声似是自言自语,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淡淡地退去。 金成天直了直身子,那歌声慢慢熨平了他烦躁的心,眼睛眯缝起来,认真地盯着她。突然有一种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他自嘲地又端起了酒杯。 “大哥!可以换一下位置吗?我们人多,想坐你这一桌。”四个青年男子走到成天那一桌,好声地问。 成天有点醉了,他撑开沉重的眼睛,没有说话,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吧台走去。 “谢谢啊!”几个青年道谢。 “扑!”成天扑到吧台边,没有站稳,一个踉跄,他撞到高脚吧凳上的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身上。 “哎呀!你神经啊!”女子受了一撞,手里的手洒到了衣服上,她掉过头便欲发火。 成天没有言语,自顾自地趴到吧台上。 “喂!你弄脏我的衣服你不道歉!”那女子尖叫起来,推囊成天。 “拿开你的手!”成天含糊地说着,抬起头看那个女子。 那女子这才看清成天英俊不凡的容貌,心里一震,好帅的男人,立刻起了钟爱之情,马上转了态度,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来,我陪你喝酒。”她马上拿下搭在成天身上的手,殷勤地倒起酒来。 成天见她不闹了,他也安静地不再说话,拿过吧台上的一杯不知道是谁的酒闷喝了起来。 正好时儿唱完歌,她走下来准备到吧台边喝点水,远远看到有一对男女,那女子正趴在男子身上吃豆腐,时儿冷冷地看了一眼,将视线调开了。 慢慢走近,她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这个男子,怎么从侧面看那么像家里那个小家伙的父亲?她走到成天的旁边,仔细一看,果然就是! 正好女子趴在成天耳边笑,“你醉得好厉害,别喝那么多了,一会我搬不动你呀,我们这就走吧。” 时儿顿时怒火中烧,这个混蛋!自己的儿子离家出走了,他竟然在这里喝酒跑妞!她两眼冒火地等着成天的举动,如果他真的与这个穿着打扮不像良家女子的女人离开,她会狠狠给他一巴掌! 成天抬起来,一边拿掉她搂在自己身上的双手,“走开!不要碰我!”他看到一个无数个女子的影像在眼前晃悠。他已经醉得看不清前面的人了,但他鼻子仍极其的灵敏,他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 “不要闹,来,我们走。”那女子从凳子上跳下来,他醉得那么厉害,她决定要定他了! 成天大手一挥,“滚!” 时儿与那女子都吓了一跳。 原来他是自己喝闷酒被人搭讪的,时儿想,心里的气消了一半。 原来他不是个好钓的凯子,那女人想,心里有点恼怒,但又自知酒醉了的男子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应付的,于是拂了拂胸前被酒洒过的衣服,咒骂了几句,离开了。 成天转过头,看到了时儿,她正盯着他,成天愣了一下,眼睛太模糊了,加上时儿的头发又披散着,不像第一眼时见到的明朗样子,所以他没有认出来,只感觉到她穿的一身黑色的衣服,静静地站在那里,成天心里突然有了莫名觉得安宁与委屈,他看着她,“你……和我喝一杯吧。” 他的声音想个向母亲提出要求的孩子,时儿竟感到一丝的动容,“你等一下。”她说。 “不要。”成天竟从凳子上下来去抓时儿。 时儿被他抓住了肩膀,挣不脱,也不敢挣,因为他醉醺醺的,眼看就要跌倒,时儿不得不一把揽过他的腰,将他稳住。 成天身子斜斜的,头垂到时儿的肩膀上,“我们去喝酒。”他低喃,圈住时儿。 时儿艰难地回头,舞台上没有看到向东的身影,她腾出一只手,去掏成天衬衣口袋里的钱夹,然后将钱夹递给吧台里的小弟,“买单,顺便看看钱包里有没有什么名片之类的。” 小弟也是熟识时儿的人,意外看着时儿,在众人眼里,时儿是个极其冷冰冰的人。 “嗯,我朋友。”时儿说,吃力地扶了扶成天。 “有张房卡。” “好的,谢谢。我先走了,麻烦告诉向东一声,他快下班了,让他自己搞定最后一场。” “ok,没问题!” 时儿欲将成天放倒在他的大床上,成天的手却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 “你快放手,你到了!”时儿有点气急。 “你……好好闻……不要……”成天撑开眼睛,一路上他都昏昏欲睡,还好这个男人的酒品不错,没有大吐特吐或胡言乱语,他很安静,只偶尔嘟哝几句含糊的话。 “你是谁?我以前见过你,是不是?”成天突然举起两只手捧起时儿的脸。 时儿吓了一跳,她早就知道晕乎乎的他没有认出自己,但他突然如此自己的端详,令她心里又羞又气。 “你要干吗!你放开手!”她含糊不清地嚷,使劲地拉他的手,又推他的身体,生怕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动作来。 成天半睡半醒地放了手,自己倒到床上,“你是谁……”他仍低喃。 时儿松了一口气,看到他径自入睡的样子,狠狠地说了一句,“混蛋!竟然吓我!”她气冲冲地走出了他的房间。 第二章 一早,金成天顾不得酒醒后的晕弦便冲进了警察局。 “局长,有我儿子的消息了吗?”他急切地说。 “很抱歉,金先生,仍然没有你儿子的消息。” 成天的眼光暗了下去。 “金先生确定在这里没有朋友?”警局的局长看着神情憔悴的金成天。 “有一些老同学,但很久也没有来往,金希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不可能跑到他们家去的。” “仇家呢?” “你是说绑票?”成天直起身子,“不可能。生意上的朋友不至于采取这样的报复方法。日常生活里也没有什么树敌。” 局长不可之否地看了他一眼,“拐卖呢?” “……”成天的心顿了一下,金希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他心里划过更大的恐惧。 “这样吧,我们先到电视台、电台寻人启示,看看有没有线索。”局长站起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好的,谢谢了。”成天低沉地说。 这天深夜向东结束在酒吧的驻唱工作,他拦了出租车回家。 “下面播道一则寻人启示:本月15日晚在贸易大厦走失一男孩,年龄8岁,身高1米5。5左右,短发……如有知情者请拨打电话——”车里的收音机传来声音。 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向东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这描述的不是金希么?他快速地拿出手机,想要把那个联系电话给抄下来,但是播音员的声音已经消失了,车里迷漫着轻柔的音乐。 到了家,向东直奔时儿的房门。 “时儿时儿,快起来,金希他家里播寻人启示啦!”噼里啪啦的敲门。 时儿正睡得迷糊,以为自己做梦呢,隐约听到“寻人启示”,一下子清醒起来,门上的敲打声也冲入耳膜。她爬起来就去开门,幸亏睡衣穿的是大t恤和睡裤。 “怎么了?”她打开门,客厅明亮的灯光让她皱了下眉头。 “刚在出租车里听到寻人启示,估计就是找金希的。”向东快速地说。 “天……”时儿低喊一声,同时将门合上,两眼慌张地看着向东,“我……其实昨晚见过金希的爸爸。” “天!你见过他?!那你怎么不把金希交出来!”向东惊呼,“天!这简直成了绑架了吗?!” “我……我……我昨晚在酒吧里看到他喝醉酒了,自己的儿子找不着就知道在酒吧里喝酒!看他那样子我生气,所以我把他送回去后也没有告诉他金希在我这里的事情……而且,而且今天金希的烧也没有退下来,我就想等再过一天再把金希带给他。” “天!你……唉……你看你做的什么事儿啊!”向东叹息,“赶紧给他打电话吧。”只好立即采取补救措施了。 “……” “怎么不去?” “我……忘了,没跟他要电话。” “……” “他在哪儿?什么地方?你不会连这个也忘了?” “没有没有,我记得路线,就是在那个丽悦大酒店!” “那赶紧给酒店打电话,让酒店把电话转给他。” “好的。我先给查号台打,我不知道那个酒店的电话。” “去吧去吧!” 时儿急忙跑到电话机前。 但令她失望的是,电话确实是接到成天的房间里了,却一直没有人接!他是不是又去了酒吧喝酒?时儿想。 “不打了!他肯定又是去喝酒了!难怪金希会离家出走!这个酒鬼!就让他再担心一天好了!我明早我再把金希送过去。”焦急的时儿不禁变得焦躁起来。 “那算了,只有这样了。”向东无奈,“明早可得早点,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他不至于以为我是来自首的。”时儿愤愤地说。 “嘿,你怎么这么生气?人家还没生气呢,好了好了,那明天再说,你继续睡去吧,我也得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 时儿从小区里走出来。家里的东西食物都吃完了,她要去买点早餐,好让金希吃了带他去找他的父亲。 “嘭。”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鼻子撞得酸酸的,抬头。 “是你!”她惊叫出声,瞪着金成天。 原来成天一夜未回酒店,他在酒吧睡了一夜,清晨便沿着城市的街道到处走,走到时儿家这里来了。 “哦……对不起。”成天只认出眼前的女孩是这个借过伞给自己的,他完全不知道前晚将她弄回酒店的也是她。 “喝酒去了?”时儿看着他说。 “呃?你……怎么知道?”成天愣了一下,感觉到自己身上散发的酒气,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哦,我身上酒气很重。” 时儿睨他。 “抱歉!”成天沉稳的气质终于回到自己的体内,“我……儿子失踪了,情绪很乱。”他沉下了脸,布满血丝的眼睛蒙上哀伤。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看到她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也许是因为她曾经帮助过他,成天想。 时儿的心一下子软了,“你儿子在我家。”她说。 “什么!”成天抓住时儿的手,瞠大了眼睛。 “我说,你儿子在我家。” 成天激动的跟在时儿的后面,“他怎么会在你家?” “那天晚上我在停车场见到他的,下着雨,他缠着我不放。”时儿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昨天应该将金希带给你,昨晚你喝醉酒,是我扶你回去的,看到你的样子我很生气,于是没有马上让金希回到你身边,抱歉!” 成天愣了愣,自己对昨晚得事竟一点不记得,他努力地搜寻,依稀只记得一个模糊的影子与一股淡淡的体香,“难怪……”他说,难怪自己半醒半睡之间总闻到一股淡淡的令人舒服的香气。 “很抱歉。”时儿又说了一句。 “没有关系,只要找到金希就好了,我还要谢谢你对他的收留。”成天有点尴尬地说,他脑子里仍想着自己昨晚是否有出什么洋相。 听到他这样说,时儿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其实我本不想收留金希,但他不愿意透露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我没办法将他交给你。而我,遇到你后却不及时将他交出来,你实在没必要谢我。”说完,向前迈去。 成天抬头,一阵愣然。 “姐姐!我不要去回爸爸那里了啦!”金希听到开门的声音,在沙发里坐起来,他知道是去买早餐的姐姐回来了。 “你不用去了。”时儿的声音随着脚步一起越来越近。 “真的!”金希惊喜地扑过来,“啊!爸爸!”他还没有站定,就看到了时儿身后跟进来的金成天。 “金希!”成天喊了一声,看到安然无恙的儿子,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 “好了,金希,你马上去收拾,一会儿跟你爸爸回去。”时儿看着一个激动一个紧张的两人,时儿在一旁说道。 “姐姐!我不要走!”金希马上说道,尽管看到父亲他觉得惊喜与亲切,但他并不愿意和他回去。因为这一回去,不是意味着自己将被送回新加坡那个冷冷的家,就是被孤零零地丢在酒店的房间里。父亲,是没有时间陪在他身边。 “你必须走,我没有时间照顾你。”时儿说,直径走进房间,“好了,你赶快收拾一下,我先去上班了,你们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成天愣住了,望着这个冷淡的女子。那个下雨的傍晚,借伞给自己的女子,然后又收留自己儿子的女子,怎么……这么冷淡?他有点不敢相信。 时儿背了包出来,看了可怜兮兮的金希一眼,她心里有一丝不忍,金希的眼神仿佛当年自己看着母亲离去的眼神,过去摸了摸金希的头,“好了,跟你爸爸回去,姐姐很忙,不能照顾你的,你有时间再来姐姐家玩。” 说完,向门口走去,经过成天的身边,停了一下,“大人做的事,关系到孩子时也请多照顾一下小孩子的感受……金希前天发烧了,还没有完全好,多陪他……他需要你。”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 金成天想抓住她,但她已经闪身出了门,她的一举一动,让他动容。最后,成天想给时儿留下点钱或一张名片的,但才发现自己的钱包里已经只够打车回去的钱了,而名片也没有带,只好不管金希愿不愿意,拉着他离开了。 金希留在了酒店,他不愿意回新加坡。时儿的生活,也回到从前的平静。繁忙而重复的 生活让人无暇顾及生活里起了又平的小波浪。一切必须向前,人们在各自的生命里莫名的交叉,分离,然后又朝自己的方向奔去。生活,便是如此。 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前,成天与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握手互别。 “高总,那事情就这样办吧。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愉快的合作!”这些老总们都是他大陆公司的股东,现在他准备把公司转让出去,作为董事长少不了与股东们在饭桌上开会商讨。 “好的好的!唉呀……以后就不能跟着金董共同进退了,实在惋惜……”高总唏嘘。 “是啊!”其他的股东也发出惋惜的声音,他们加入成天的公司可是赚了很多钱哪,金成天虽年轻,公司却经营得气势冲天,真是个有魄力的人! “呵呵……不要这样讲,大家以后可以互相关照的。”成天说道。 “是的是的……”一行人说着,各自钻进自己的轿车,徐徐开离酒店。 成天目送他们都已离开,看看手表,已是午后4点多。他们从中午一直吃了现在!他看看酒店外面那条绿荫苍郁的道路,开口对一旁的秘书说道:“你先开车回去吧,不用管我。”说着,他便走了出去。 这里是cbd商务中心,两旁是高档写字楼,底店汇合了日本、韩国、美国等多国装饰别具一格的料理店、餐厅、咖啡厅、休闲吧……洋溢着浓浓的异国风情。 因为正是办公时间,阴凉的街道上寂静无人,成天闲闲地走着,心里想:将最近的要事都处理完,自己得带金希到动物园或儿童乐园玩玩了。时儿的那句“多陪他,他需要你。”一直刻在他心里。 一阵风吹过,仿佛闻到淡淡的花香,成天马上想到时儿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正想闭起眼睛深呼吸一口,前面店里走出一个人,怀里捧着一大把的马蹄莲,脸埋在花里,直直地撞了上来。 “哎呀。”一声轻呼。 成天马上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防止她向后倒。 藏在花里的脸露出来了。 “时儿!”成天喊。 “是你!”时儿也意外。 “你还好吧?”成天握着她的手臂,这个时候碰到她,他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很好。”时儿的心也漏跳了一拍,但她表现出一副淡然从容的样子。其实自从金希走后,她时常会想起这对父子来,想起金希没有家的温暖的悲伤,想起成天落魄脆弱的一面,她以为这个男人,何时何地都像外表一样坚强。 “你下班了?”成天仍抓着她的手。 “啊……不是,我出来逛的。”时儿注意到他的大手抓在自己的手臂上,她轻轻地动了一下。 “哦!抱歉!”成天忙放开。 脱离他的掌温,时儿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成天的脸,今天他又恢复了初见他时的英俊勃发的样子,她的心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抱歉,我得走了,再见!”她赶忙说道。 “等一下,我想,请你喝点东西,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对金希的收留。”成天急忙挽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对一个女子做出这样的动作,自从爱上梅美后他从来没有邀请过一个女子做任何一件事。 “没有什么的,我先走了。”时儿轻蹙眉头,说着擦过成天向前走去。 这时一辆车子从主路静悄悄地滑进来,成天一回头,便看到车子紧贴着时儿的身体开过, “小心!”他大步地冲上去,伸手将时儿往自己所站的位置里带。 “嘭!”车子的后视镜挂到成天的手臂,同时踉跄的时儿也跌到了他的怀里,她惊惶地抬头,正好碰上成天低头对她的审视,他的唇擦过她光洁的额头。 “嗡……”两人的脑子都炸开了,时间在这一秒停驻。 “对不起。”好久,成天才轻轻将她带离自己的身体。 “……”时儿脑里仍一片空白,眼光茫然,老天,自己被他亲了额头! “你还好吗?”成天见她茫然,自己的神色也有点窘迫。 “哦……我没事,对不起。”时儿回过神,慌乱地答,“再见!”她转身,欲向前走去,心里颤颤的,脚下软软的。 “啪”忘了手里还抱着一把马蹄莲,那花就这样直直地掉了下去。 “啊!”时儿轻呼一声。 成天在她后面看着,笑了起来,他心里涌上一阵暖意,这个女子,被自己亲过之后却跟自己说对不起,然后一副呆愣的样子,与那个冷漠理智的样子完全不同,他突然感觉一种奇妙的情愫,同时也隐约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异样,于是,在时儿弯腰去捡那花之间抢先上去将它捡了起来。 他把花拿在手里,笑容温柔地看着她,“以后走路要看路,走,我给你叫辆出租车。” 直到时儿坐的车远去了,成天才感觉到自己左手臂被车镜刮到的疼痛。 “金成天……”时儿坐在沙发里低喃,她脑海里出现成天将自己拉离那辆急促飞驰的车子的情况,心里有些内疚,自己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说了声谢谢?但立刻,脑子里的画面切换到成天亲在自己额头上的情景!老天!时儿的内疚消失了,她痛苦地甩了下脑袋!怎么总是出现让她矛盾的两富画面,令她不知道要感谢他好还是气恼他好!她知道成天一定不是故意的,因为她想起自己送醉酒的他回酒店的那个晚上,在那种情况下,他竟然都对自己无动于衷,更何况清醒的时候?现在,时儿不知道该怎样定义这个男人才好。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快要疯了! 不管怎么样,一切就这样过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关系,那个亲吻也只是不小心的,无意的亲密,可以原谅的,不是嘛?自己与他,不会有别的交集了,一切都过去了,不必内疚或气恼,他们不过都是陌生人。时儿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因为这个亲吻,是她的“初吻”。 “时儿,你发什么呆?”厨房里的向东端了一碗面出来。 “没有啊……”时儿回过神,“电视好看,所以看呆了。”她把视线放到电视上。 “咦,你不是最讨厌这种肥皂剧的吗?怎么会说好看了?”向东在她旁边坐下来,开始吃面。 “啊!哦……刚刚有一幕很好看。”时儿分辨。 “别装了,老实交代,我刚刚听到你说什么金什么了,是不是和金希或者他爸爸有关?嗯?” “……我……下午碰到金成天了。”面对自己最信任的人,时儿脱口而出,但马上她后悔了。 “哦?” “他救了我一命。”只好捡次要的说。 “嗯?” “也没有了,只是他把我拉到一边去,我才没有被后面的车撞到,但是,好像他被挂到了,因为……嗯……因为我吓坏了,所以没有注意到他伤得如何……嗯,我在想,我只跟他说了声谢谢,这样会不会太没有人情了。”时儿不敢说是因为不小心额头被亲了一下所以忘了去注意他的伤势。 “呵呵……原来是这样,没有关系的了。你收留他儿子,不也是只收了他一句谢谢?安啦,别想太多,你就是这样,生怕自己欠了别人。” “嗯……”听了向东的安慰,时儿的心安定了点。 这天成天很早就忙完了,他带着金希在酒店不远的小广场上散步。午后的阳光不像中午那么的强烈,但空气中还带着一丝热气。散步的人不多,小广场上有大群的雪白鸽子,咕咕地叫着,跳着,不时地拍翅,飞起时还有响亮的扑拉声。 金成天牵着金希的手沿着广场里的小径慢慢地走着。 “爹地,我想去姐姐家住。”金希抬头看父亲,又一次提出。 金成天望了望着远处的大楼,他和梅美的离婚证书已经在律师那里证明完,但财产分配还没有处理清楚,还有梅美主持的那家公司转股的事也要处理,还得参与一段时间的管理培训……没有三个月是完成不了的。金希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开学,自己才能将他送回去让他住学校,这一个月的时间,他真的要留在酒店里孤零零地度过嘛? 儿子以前也提出过要到时儿家住,但自己觉得不妥,因为时儿赶金希走的时候那么冷硬,再说了,他们也真的还算是陌生人。但他想到三天前在林荫路上的一幕…… “好的,我带你去试试。”成天应承。 “真的!爹地!”金希惊喜,没有想到这次一要求,自己的父亲没有一句反驳就答应了!真的好意外哦! “嗯!”成天摸了摸他的脑袋,点点头。 按照成天的记忆,两人寻到时儿家门口。正好看到向东背着吉他在锁门,他正要出门去酒吧上班。时儿,此刻正在上班中。 “哥哥!”金希高兴地喊道,跑到向东背后。 向东转过身,看到金希他吓了一跳,同时发现几步以外站着的金成天。 “你们?”他疑惑,金希走的那个早上他还在睡觉,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后来时儿告诉他,才知道她在街上碰到金希的父亲,然后来家里将金希直接带走的。 “你好,我是他父亲,金成天。”金成天微笑地道。 “哦!你好。”向东迅速想起那天时儿说的话,就是眼前的人救了她一命?看他气宇昂扬却也满谦和的,向东心里有了一丝好感。 “我是来请你们收留一下金希的。”成天直接地道,他早从金希的嘴里知道眼前的男子与时儿的关系。 “什么?”向东微惊。 “哥哥,我想在你家住。”金希在一旁插口。 向东怀疑地看着两人。 金成天无心将自己的失败的婚姻拿出来博取同情,但金希的留下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说服。“我刚和她母亲离婚,涉及到很多的事情要处理,我们在这个城市没有家的,为了处理公司等事情,一时也不能回新加坡的家。本来想先把金希送回去的,但他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新加坡呆着,平时他常住学校的,但现在还在暑假中……”成天尽量将话说得平淡。 顿了顿,按着金希肩膀的一只手掌稍稍力,“如果不是妨碍太大的话,我想把他先寄托在你们这里,当然……我会付一定的费用。”他为最后的一句话缩了一下目光,他明白如果时儿他们是势利的人,金希一开始就不会被收留。但这次的寄托,却是不短的一段时间的,于情于理,他必须这样做。 “他妈妈呢?你们大人离婚,小孩她不会不管的吧?不可以放他去他妈妈哪里吗?”向东反问。 “我不去!我不要去!”还未等成天开口,金希就喊起来,现在对妈咪,他感觉好失望好难过。 “他从小就跟着我的,”成天的声音有点低了下去,“本来我不应该来麻烦你们的,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忙,但金希总是吵着要来你们家住,他极其喜欢你们……在这里,我也再没有能够托付的人。我听金希说,你白天不上班的,如果能够将他放在这里,我也是放心很多,金希懂得照顾自己,不会太麻烦……他,只是需要一个有他熟悉的人的地方,不像酒店,冰冷冷的……而且,我最近也有点不方便,我的胳膊,被车刮伤了……”后面一句,他有点夸大,只是挂了一片淤青而已。 这句话让金希也有点惊讶,父亲将自己胳膊的伤说得很严重的样子哦,但自己只见他去医生那里擦过两三次药水而已。 这时向东却叫了起来,“是不是那天救时儿时被车刮的?时儿跟我说了!哎呀……不说那么多了,快进来吧,就让金希来这里住吧,没有关系的!” 金成天愣了一下,但马上点头,“谢谢!” 就这样,金希顺利地送进时儿的家门。 成天临走给金希留下一笔钱,让他交给时儿,作为金希的伙食费。 因为向东急着赶去上班,所以他把家门打开便独个先走了。为了不让下班回来的时儿受到惊吓,他一边在路上走一边给她拨了个电话。 “你说什么?”时儿握着电话一边喊着一边走出录音棚。 “我说,我把那小家伙放进屋去了!”向东气定神闲地忽悠,“他爸刚刚把他送过来的,说他没时间照顾他,他妈又不要他了,小家伙就吵着要来跟你住,最最重要的是,他的手被车刮伤,伤得很严重,没有办法照顾金希。” “什么?”时儿惊叫,“很严重?我记得那天没有流血什么的呀!怎么会很严重?你看到了?” “啊……那个……是……我看到了……满严重的。”向东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查看金成天的伤呢……真是晕菜了,不过,已经这样了……为了不被时儿骂,只好编下去。 “唉……”时儿叹了一声,“他这里没有别的亲戚或朋友了嘛?怎么非要放在我们家?” “唉……就是说没有咯!唉……可怜呀……那男人刚离婚呀……唉……”向东故弄玄虚。 “真的嘛?”时儿急切地追问。 “哎呀……那个……当然是真的啦……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到地铁了,手机没信号了,晚上回去再说啊!”向东赶紧挂了电话。 不管怎样,生米煮成熟饭,不想收留也得收留!就这样定了咯!向东无忧地想。 第三章 时儿不得不收留金希,不管金成天是否真的伤得很严重,他这样先斩后奏走得无踪无影,同犯向东又撒手不管的,她只好屈膝做保姆了。好在金希不是三岁小孩,时儿只需多动一下嘴,比如替他叫外买,叫他上床睡觉……要做的事情也并不是很多。 只是令她最郁闷和想不开的就是,金希霸占了她的床!这个小孩也真是,似乎吃定她了,对她如此得寸进尺,但心软如她,最后也只有生生闷气了事。 金希住了几天,对这种生活习惯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住在自己的家一样自然,但又远比住自己家舒服。两个大人给他的感觉像是疼爱自己的哥哥、姐姐。时儿与向东则早就将他作弟弟看,他们的生活习惯并没受到什么太多的影响。只是多了一个人,又是一个小孩,平时没那么多玩乐兴致的两人也活泼了起来。心血来潮的时候三人就常常挤在沙发上弹弹吉他、唱唱歌,生活有声有色。 “金希,你现在怎么样?”成天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打着电话,他那天用时儿家的座机给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从而得以将她家的电话存起来。 “哦!爹地是你啊!我很好哦!”金希欢呼。 听到儿子开朗的声音,成天朗悬挂的心落了下来,“姐姐有没有要轰你走?” “没有……爹地,她还问我你的伤了呢。” “哦?你怎么说?” “我说你去看了好几次医生。” “嗯,这样说就对了。”成天放了心。看来时儿,没有对自己太多不满,她还关心自己的伤?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对了,你们每天都吃些什么?怎样过的?”现在的都市年轻人,都不怎么会做饭的呢,他不禁有点担心。 “叫外卖啊!有时候姐姐也用微波炉做饭。”金希喜滋滋地向父亲汇报。 “用微波炉做饭?”成天皱了一下眉头。 “是啊!姐姐会用微波炉做一种菜饭哦,就是把蔬菜啊,肉啊……好多东西,与米饭泡在一起,放到微波炉里煮……好好吃呢!煮熟的时候是花花绿绿的,很香的……不过姐姐只有周末得时候才给我和哥哥做那种饭吃的。早餐是和姐姐一起下楼去外面吃的了,冰箱里也有很多吃的呀……”金希哇啦哇啦地说着,这种能够自己当家作主的生活很惬意呢。 成天听着,心里微微松了点,尽管他很不认同时儿做饭的方法,但儿子变得如此活波开朗,他还是很欣慰。 “那你平时都玩些什么?”他又问。 “姐姐去上班的时候我就呆着看书,看电视,姐姐给我买了好多书:《鲁宾孙漂流记》、《小王子》、《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福尔摩斯探案记》……都是好厚的,有的我都看不懂哎……不过我喜欢看《哈利-波特》,姐姐也很喜欢看,她有时候和我抢着看的。” “姐姐下班的时候会带我去小广场那里溜冰,有时候我们一起跟着电脑唱歌,有时候一起趴在床上看书咯……” 金希喜滋滋地说着。 “嗯,好的,金希,那你好好在姐姐家呆着吧,爸爸不那么忙了就去看你。” “好的哦!”金希说。 “当然。”成天笑,儿子极少与自己撒娇,看来这一切改变,都因为住到了时儿家。回味刚刚儿子所说的,不像是一个母亲与自己孩子的生活状况么。成天的心,跳了一下。 时儿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屏幕,眼神却飘忽闪烁,耳朵注意着厨房的动静,里面金成天父子两正在忙碌。这是成天第一次来她家看望金希。而向东,由于要去上班,便没有留下来吃饭。 传来父子欢快的交谈声。不知道金希说了什么,成天哈哈的笑起来,时儿回头看了看厨房门口,心里有一刻的悸动。 成天还未进自己的家门时,她的心就忐忑过不定,那是种又喜又怕的感觉。每每想到那条林荫路上他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嘴唇碰触到自己额头的一幕,她的心就颤抖不已……她平静了23年的心,一颗由于被家庭伤害过而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的心,终于起了千回万回的涟漪! 此刻屋子里的温馨又让她怀念到过去,想她小时侯父亲母亲也是这样欢乐地准备晚餐,但最后呢?还不是……想到这点,她的心就冷硬起来,是的,关于美好的东西——家庭的温暖,爱情的甜美——是她不能要的! 从8岁父母离婚起她就渐渐明白,没有永恒的美好,对她来说,所有的美好都是海市蜃楼,在遥远不可及的地方的,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美丽,只有不去碰触才不会消逝,才不会有失去时的空落。成天,他的出现,就像一座隐约闪现的海市蜃楼…… 时儿想着,不禁有点哀伤起来,她起身走往房间走去。 厨房里金希说:“姐姐只会用水煮鸡蛋,她说要不是做给我吃,她从来不做这种麻烦事。” 蹲在冰箱前的金成天一边听着,一边将从冰箱里翻出的一小袋卤蛋、火腿、汉堡,速食汤……胡乱地重新塞进去,他脸色有些微愠,她怎么可以这样草率对待自己的身体! “帮忙,打鸡蛋,会吗?”他大步走出来,拦在她面前。 时儿愕然地抬头看他,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白色衬衫上围了一条小小的围裙,袖口高高地挽起。一个在事业上威风八面的男人,现在——时儿马上有些动容,但她仍然拒绝: “抱歉我不会。” “那来帮我做别的。”他口气愈发不容拒绝。“金希,到客厅呆着!”开始赶厨房里的人。 “姐姐,你快帮忙,我好饿了!”金希走出来推她。 时儿张了张口,一咬牙顺着金希的力道进了厨房。 厨房不大,两人并排站着。 逼上梁山,只有随遇而安,时儿暗暗让自己的心坦然。 金成天一手拿起一只鲜蛋,在碗边轻轻一磕,手指一动,一只完整的蛋落入碗中,心里镇静的时儿一下子瞠大了眼睛。 “不会的话可以两手掰的,慢慢来,鸡蛋的做法那么多,不要只吃水煮的,学着做别的吃法。”成天心里的怒意已经消去,只有对她的温柔。 时儿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她因为不会打鸡蛋而始终只煮着吃? “也不要吃那么多速食食品,微波炉也少用,那是有辐射的,对身体不好。”说着,他递过筷子与装着鸡蛋的碗,“搅一下。” 时儿鼻子陡然发酸,不作声地接过成天递过来的东西。多久了,没有人关注过自己微小的生活细节! “来,站开点,我要切辣椒了。”成天轻轻地拉开她。 时儿略略站开在他旁边,听着他平淡却低柔的说话,看着他挽起的袖口露出的手臂上 几条血管凸显着,充满了力量的安全和温暖感。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 “你的手,没事了吗?”她问。 “没事了。”成天愣了一下,答道,心里小小的抱歉,自己夸大的事实,让她担心了。 “金希说你们吃饭经常叫外卖。”金成天开口。 “恩,曲晨在的时候就在家自己做着吃。”时儿紊乱的心终于有点平静下来。 “你男友?”金成天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没有听金希提起过。 时儿听到他突然调高的声音,有点疑惑,“不是,向东的女友。”他干吗一副“快说” 的样子? “哦。那你男友呢?”顺着话题问出来吧。 “没有。”时儿淡淡地说。 “很好。”成天低声地说。 “什么?” “没有,我是想,你很喜欢马蹄莲,我看到你家里的花瓶都是马蹄莲,很好。”成天迅速地打岔道。 “是的,我很喜欢,洁白清雅,很简单的花。”时儿轻轻地说。 “你唱的那支歌也很可爱。” “嗯。”提到那支歌,时儿的情绪又有点低落了下去。“好了,你自己来吧,我先出去了。”她说道。 “好的。”成天微笑地看了她一眼。 时儿看着他英俊而温和的脸,心也温柔起来。 吃过晚饭后时间还早,成天说要到小区下面走走,时儿本来不想,她潜意识地让自己少与成天接触,但金希硬拖着她走,她便也不好意思太推托,否则在成天的眼里,自己就心里有鬼的样子了。 小区很大,错综却又有序的路上走满了出来乘凉与散步的人,路灯很明亮,照着高大的棕柬树和低矮整齐的灌木丛。 一只野猫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姐姐,樱木花道!”金希喊起来,去追那只猫。 “樱木花道?”成天惊讶,这不是《灌篮高手》里的人物吗? “嗯,那只猫咪很像樱木,所以我叫它樱木花道。”时儿说。小区里那么多一家三口散步的幸福家庭,这一刻,她又有与成天、金希是一家人的错觉了。 成天笑了一下,“能看出来……”他想到她被自己不小心吻了一下时的惊惶失措,很孩子气的表现,就像这个“樱木花道”的猫的名字。 “什么?” “嗯,没有什么。”成天溺爱地笑。 时儿撇了撇嘴,心里却已经放松了。 “你很喜欢小动物?”两人站住了,看着金希斗那只猫。 “嗯,是的,它们很可爱。” “不会觉得脏吗?特别是这种流浪猫。”成天想到梅美,他们还念书的时候他曾在一个节日送给她一只小猫咪,但梅美却大叫猫咪脏,说猫咪还爱脱毛粘衣服上,当场拒绝了成天的礼物。当时成天愣了,他是看到其他女生都很喜欢小动物还以为梅美也喜欢的。 “也许很脏,但是它们看起来很健康,不是吗?所以抱一抱,玩一玩,和它们说说话,是什么关系的,当然,回家的时候要认真洗手。”时儿看到金希和小猫咪玩得开心,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话也不觉多了起来。 “金希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成天说。 “你们不带他去玩的吗?” “我很忙,他母亲……也很忙……我们几乎没有带他出去玩过,只会给他买冰冷的玩具回来。” “……”时儿愣了一会儿,“他现在很快乐,以后也快乐,这样就好了。” “嗯,谢谢你。”金成天不禁说道。儿子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以前他的性格是非常孤僻的。 “没有什么。”时儿淡淡地笑了。这时那只猫跑了过来。 “过来~~樱木,来我这里。”她说着,弯下腰去招呼那只猫,满脸微笑。 那只虎头虎脑的猫真的走了过来,时儿蹲下去抱起它,满心欢喜,“早知道会遇到你,我给你带点剩菜下来。”她捋捋它头顶的毛 “对哦!刚刚忘了!”金希也蹲在一旁。 “喵……”樱木花道叫了一声。 成天看着一大一小的那个人,心里慢慢地舒展开来,时儿,你给金希带来快乐的东西,我也在你身上感觉到快乐和美好。 “时儿,把钥匙给我。”他走到时儿身边伸出手。 “干吗?”时儿头也不抬,忙着逗小猫。 “我去给樱木花道拿剩菜剩饭。” 时儿抬头,看到成天眼里含光。 这天晚上,时儿躺在地铺上睡不着,她眼前一直晃着成天的身影,她知道自己的心要被他俘虏了!这是她多么不情愿的事情! 她烦乱地坐起身,伸长脖子看了看床上的金希。 金希睡得很安稳,一动不动的。 “金希。”试探性小声地喊。 “姐姐!”金希一骨碌坐起来。 “啊!吓死我了!”时儿轻拍胸口,“你没睡着?” “我做噩梦……”金希的声音委屈。 “梦到什么了?”听出他语气的难过,时儿站起来走过去。 “我妈咪。”黑暗中,金希的声音有一丝哭腔。“我梦到爹地妈咪还有我在吃饭,但是一下子他们吵了起来,妈咪拿盘子砸我。” 这是最近成天经常来她家做饭吃的结果,连时儿,都常常感觉自己是浸在一个美丽的梦里,于是她愣了一下,坐落在他面前。 “金希,不要害怕,那只是做梦。你妈妈是爱你的。” “那为什么她总是不回家?她不爱爹地吗?爹地好爱她的。”金希的眼睛在黑暗里雪亮,他直起身子问道。 “恩……这个……”时儿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她怎么会知道原因?就算她知道说出来金希也不一定能理解。于是她不禁也有点茫然地说:“是呀……她为什么总是不回家?” “不知道哦……妈咪不爱爹地,美娜说的,美娜说妈咪在外面有情人。” 时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虽然和金希住得久了,虽然她好想知道与成天有关的事情,但一来怕引起金希的伤心,二来怕自己听了难过,所以她从来没有问起过。而此刻,金希似乎要打开话匣子了,那么她就安静地听吧。 “……美娜说是爹地强迫妈咪嫁给爹地的……”金希又说。 时儿愣了一下,强迫?成天是这样的人吗?如果真是,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有情人?她相信,成天对梅美的感情是深重而专一的,因为她发现在他们打交道时,每每提到他的妻子,他的话总是很少很深沉,恐怕是还对她思念的缘故。时儿想着,心里竟酸溜溜起来。 “爹地以前和我说,他和妈咪是在学校的广播站认识的,他们是一个节目组的,爹地做采编,妈咪做主播。我们家里现在还有妈咪播音的录音带哦,有时候我晚上醒来,还经常听到爹地在书房里听,妈咪很少很少在家的……”金希将对母亲的思念完全放进了回忆的叙述中。 时儿的心震撼了一下,多深情的一个男人啊!“那他现在还经常听吗?”她追问。 “听啊!爹地还经常带一盒磁带在身边的。” “哦……”她的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那你爹地为什么要和妈咪离婚?” “因为妈咪要离婚呀!”金希说不出更深的理由来。 爱她,就是放手,让她快乐,满足她想的一切。成天答应离婚,是因为这个吗?时儿烦乱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开始感到无力,不禁开口打断了金希的说话, “很晚了,睡吧。”她帮他拉起他腿上的毯子。 金希怔了怔,“恩。”敏感的他猜测不到姐姐此刻的举动,平时,姐姐可是很有耐心和兴致听他说一切话题的呀! 黑暗里,金希顺从地躺下。 时儿走下床,躺回到自己的被子里,她闭上眼睛,心里耿耿的。成天对自己的温和,怕是出于报恩,他的心里,恐怕再也装不下另外一个女人了,不过,这样也好,她想,她本不愿意自己的心为他陷沦,那么以后就只管照顾好金希好了,等他开了学,成天也该办完这边的事,他们回了新加坡,她与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什么纠葛的了。这样想着,时儿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铃……铃……”客厅的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金希抬头看看电脑前坐着的时儿。 “金希,你去接,如果说找e就叫我,如果不是,就说我不在。”终于,她开口。 “哦。”金希乖乖地听话,他知道姐姐除了在家以外别人都叫她e的,但是好奇怪哦,明明电话是找e的多,为什么姐姐不亲自去接?这几天他都成了她的接线员了。 “啊!爹地!是你啊!”外面金希惊呼,最近爹地电话打得好勤快哦。 呼……时儿松了一口气,最近自己刻意不接成天的电话,虽然两人聊的只是寥寥几句家常,但她明白他的声音对自己的效力。就像现在她仍忍不住停住手里鼠标的滑动,侧身倾听。 “哦……姐姐不在。”她听到金希迟疑的回答,然后是挂电话的声音。 “姐姐,为什么你只接叫你做e的电话?”金希走进来。 时儿恢复正襟危坐的样子,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因为除了找e,找时儿的人都没有什么重要事,不用接。” “哦……”单纯的金希应了一声,看了看姐姐,又说,“为什么爸爸一听说你不在就不愿意跟我说话了?他还说要带我去动物园玩的,可是现在连电话都不愿意和我说……每次都只说一点点话。”声音幽怨起来。 时儿一愣,但看到金希哀怨的表情,一把拉过他,“金希不难过,改天姐姐抽空带你去。”呵……成天,打电话来是为了找自己的吗?看你把自己的儿子也忽视了。她微微的感到窝心。 这天录音棚里没有什么事,时儿不到中午两点便回到了家,她记得自己答应过金希要带他到动物园玩的,现在正是机会。 “金希,在干什么呢?”她进了门,一边换拖鞋,一边喊。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小子是不是又玩游戏了。”随手将背包丢在沙发上,时儿嘀咕着,往厨房走去,接了一杯水边喝着边走出来。她脸色有点苍白,是生理期的缘故,她一到生理期,脸色就会变得很苍白。 “金希。”她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扭开门,探头看看,电脑桌前空空的,床上也没有人。皱了一下眉毛,她又去开向东的房门,没人,卫生间,没人,阳台,没人…… 时儿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她嘱咐过金希,如果想出去玩,一定要给先她打个电话的,但上午没有接到过任何电话,现在他也不在家里,怎么回事? 这几天向东在她女友小晨家没回来,不知道金希会不会被向东带出去玩了?想着她便拨向东的电话,却发现是关机,又拨小晨的,仍然是关机! 焦急的眼睛扫到面前的饭桌上,那里摊开一个快餐盒子,残余着米饭剩菜,一只筷子搁在饭盒上,一只掉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去向……时儿心一沉,电视里关于小学生在暑假期间独自在家被陌生人骗开门然后抢劫、绑架的事出现在脑海,她苍白的脸煞时变得透明。 金希不会被绑架了吧?想到这个可能,时儿吓了一跳,“啪”地一声,手里的钢化杯子掉了,砸到她右脚背上,杯子顺势骨碌碌地滚到一边,水在她的脚背流开来……她连疼也感觉不上飞身向门外奔去。 成天公司。 明亮的格子间内人头杂乱,公司刚开完全体会议,被会议耽搁午饭时间的职员们都迫不待及地准备吃午饭。 金希坐在父亲的办公室里玩着电脑,桌子上放着一盒他从父亲抽屉里翻出来的母亲的磁带。中午父亲让他打车过来说下午一起去接时儿下班,没想到父亲的秘书刚把他接到公司,父亲便有一场紧急的会议,并一开就开到现在。 这时成天与秘书一边交谈着一边推门进来。 看到金希,成天便说:“金希,你给姐姐打电话了没有?”他知道金希出去玩时,要先跟时儿通知一声的,本来他想亲自给时儿打的,但接到一件需要马上开的会,只好让金希自己打了。 玩得不亦乐乎的金希抬起头,“爹地,开完会了?我没有给姐姐打,我忘了。”说着,又低头看电脑,他的游戏正玩到紧张处呢。 成天眉头一皱,想责怪金希的,但看到秘书还站在一边,便又住了口。 “董事长,有什么紧要事吗?”秘书听着父子的对话,如坠云雾。姐姐?董事长有个女儿?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没什么事,你先去吃饭吧。” 正说着,“碰”,外面响起一个强大的撞门声。 从没有关着的门看出去,只见一个长发的女子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请问金成天是这个公司的吗?”她还没站定便用力地喊。 嘈杂的格子间安静了下来,无数原本双盯着饭菜的眼睛看向时儿,无数张嘴巴停止嚼动……竟然这样喊他们至高无上的董事长。离时儿近一点的人看到她穿着拖鞋的双脚,叮——汤勺掉地的声音。 此后——安静—— “时儿!”成天奔出来,看到她脸上的汗珠。 “成天!”时儿喊了一声,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焦急恐惧,“金希不见了!”她激动地开口,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这商贸大厦她楼上楼下跑了无数家公司才找得到成天啊!此刻,她才感到力气的消尽。 成天看到她眼睛里恐慌与焦急的泪水,看到她颤抖的身体和穿一双着拖鞋的通红的脚丫,心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样,上前一把将她抱到怀里, “对不起,金希在我这里,我没有及时给你打电话!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他心里又酸又痛,这些天他没有空去她家看望他们,她也不接他电话,他都想死她了,但现在这一见,还是她凄惨可怜的样子,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都是自己害她的! 时儿被抱在他的怀里,听到他的话,心里有乐极生悲的感觉,这个金希真是太可恶了,成天也真是太可恶了,竟然都不给她打电话,她都担心死了,太讨厌了!她又没有成天的电话,又不知道成天的公司叫什么,到底在商贸大厦的哪层哪间?她还在生理周期,楼上楼下跑了那么多路,好累,肚子好疼,心好疼……呜呜呜,真是太委屈了! 她好想狠狠地发一场脾气,但成天把她抱得好紧,紧得她没有力气去挣脱,而且……他的怀抱好舒服,她舍不得离开了,她没有力气了。 “对不起,不要哭了。”成天拍着她剧烈起伏的背部,感觉到她的眼泪慢慢染湿自己的衬衫。 “呜呜……”好委屈,好委屈……时儿控制不住地流泪。成天的手掌好轻柔,好温暖,拍着她的背就像哄一个孩子……多久了,自己没有感受到父母曾经这样给过她的拥抱。想到这儿,时儿的泪流得更凶了,完全忘了这是在大众广庭之下。 幸亏,金希来“救场”—— “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没有及时给你打电话。”他可怜巴巴地拉了拉时儿的衣服。 时儿这才恢复了一点清醒,她从成天的怀里钻出来,两眼通红,看着眼前好端端地站着的金希,一种后怕的怒气刚想升起来,但看到金希歉意与害怕的表情,又压了下去,只生气地说了一句,“欠揍的小子!跟我回去!” 说着,便拉金希的手要走。回家再好好教训他一顿!这时才发现,周围站满了人,一个个捧着饭盒,蜡像似的看着他们三个。 时儿脸骤然红了,拉着金希的手转身向大门走去。但她脚下一阵疼痛,一个跄踉,差点摔倒。 “崴脚了?”成天一把扶住她,同时低头看向她得双脚,只见她的右脚背已经肿起高高的一块。还没等时儿回答,“呼”地将她抱了起来,脚上的拖鞋飞了出去。 “金希,捡上鞋!回家!”成天喊道。 “噼里啪啦”办公室里一片吃饭用具落地的声音。 第四章 天地旋转,地转天旋……此时,坐在沙发上时儿仍感到一阵昏眩,成天竟然在大众广庭之下抱她!成天竟然抱她!如果上次亲吻是不小心,那么这次拥抱?好吧,就算是因为自己的脚吧……但是……但是,他为什么坐到车上时仍紧紧地抱着自己?时儿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成天在一旁收拾着屋子里的残局,一边絮絮叨叨地叨唠着: “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被杯子砸到!而且还穿着拖鞋乱跑,不崴脚才怪!” “真是的,走路不看路,吃饭不好好吃,一着急就脑子不好使,真是迷糊蛋一个!”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让人担心的大人!” …… 时儿终于被他的喋喋不休吸引过去,她意外地听着,心里有静静的幸福,成天,你是真的在乎我的,你是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一个大人?包括你曾经的妻子吗? 时儿看着成天在自己的屋子里转来转去地收拾这收拾那,仿佛一个唠叨的爱人,与先前所见的冷硬样子判若两人。 “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也总不接,你看你,脸色那么苍白,是不是工作累的?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要照顾好自己!我看你这几天就不要去工作了!” “那你会来照顾我,给我做饭吃吗?你刚刚在车上为什么还一直抱着我?”浸在幸福里的时儿问道,看着成天的眼睛一片梦幻的光。 成天正接了一杯水过来,听到她的话,看看她梦幻般的表情,像第一次在雨中出现的那种表情,他不禁愣了一下。刚刚他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她都沉默不语,这一出口,就是这样一句话,愣然过后他不禁惊喜,“你先喝点水吧。” 刚刚那场紧急的会议就是对今后几天的工作的安排,公司的事情要在这几天内全部结束了。自己,恐怕不能每天都过来。所以他不能马上回答她。 见他没有正面回答,时儿那颗一时发热的脑袋冷了下来,接过水,安静了。 记得回来的路上金希向她解释过,说他在爸爸的办公室听妈妈的录音带,玩游戏,所以忘了给她打电话。自己真是白痴,倒是忘了成天对他妻子的深情了!录音带,录音带,就算是现在依赖自己的金希,听到母亲的录音带,也要把自己忘掉。 时儿笑了一下,“没有关系,我说着玩的,你忙你的吧,你不要当真,我是开玩笑的,我这里有金希与向东就行了。” 成天看着她冷漠起来的脸孔,他坚定地张开双臂,再次抱住她,“时儿,傻瓜……”这一刻,他对她的心疼让他丧失了语言。 时儿僵在了他的怀里,一切不言而喻…… “擦药没有?”成天在公司里又给时儿打电话。 “擦了。”时儿虽然想抗拒他的关怀,但忍不住心的触动。 “有没有按摩一下?” “有。” “要认真按摩,直到皮肤上有热的感觉才行。”成天第n次叮嘱,心想,她肯定又没有太认真抹药。 “嗯……”还没等时儿再说什么。成天便有开口,“算了,现在我没事,我过去吧。”就是这样,为了帮时儿擦药、按摩,或者只单纯地想看到她,成天常常偷到空子便离开 公司。 几天后,时儿的脚好得差不多了。时节也将近夏末。 这天早上时儿,小晨,和金希一起坐在客厅里吃早餐。 “小晨,这次你又要走多长时间?”时儿问。 向东的女友,曲晨,是一家国际旅游公司的导游,经常带团出国旅游,明天她就又要带一个团去泰国。 “两个礼拜吧。”曲晨喝了一口豆浆,她细眉大眼,有着亮丽的容貌。 “哦。向东该想你了。”时儿说。 “对哦!哥哥又要眼红啦!”一旁的金希插嘴。 “咯咯……”小晨笑起来,“我家向东眼红是应该,有人天天在他面前表演恩爱嘛。” “可恶!你们两个!”时儿瞪眼睛。这两天她被向东与小晨取笑够了,他们总将她与成天送做一堆。 “呵呵……说实在的,时儿,你对……”看了金希一眼,小晨换了种口气,“你真的这么无动于衷?” 这个话题她与向东逼问过她n遍了,时儿用力咬了口面包,“我会保持现在的平静和快乐,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你……唉……”看到她埋头一心吃东西的样子,小晨只好叹息一声。她了解她时儿心里被家庭造成的根深蒂固的影响。恐怕这是一时无法消除的,只看成天的努力了。 “铃铃铃……”电话响了。 离电话最近的小晨起身去接,不会吧,刚希望成天要努力他就打电话过来了,小晨暗暗惊讶。 “你好,找e啊?稍等。”小晨将电话递向时儿,原来是她同事打的。 “e,赶紧收拾一下,要出个外景!”电话里传来时儿的老大——owen的声音。 “啊,马上吗?要去哪里?怎么这么突然?”时儿惊呼。 “是,很急,中午出发,去c城,刚接的一个mvt,要去c城取景,也在那边灌录。”owen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 “这么紧急……要去几天?”时儿开始感到一丝为难,金希怎么办? “两个礼拜。” “好吧,那还是我中午去公司和你们汇合?”时儿明白自己脱不了这个任务的,只好答应。 “嗯,中午前赶过来吧。” “好的。” 挂了电话,时儿走回餐桌。 “怎么,要去拍mtv?”小晨问。 “是呀,中午就要走,金希怎么办?”时儿皱眉。 “姐姐,你要离开家啊?”金希停下咬着的面包。 “嗯,只能这样了,金希,你先回你爹地那住吧。”时儿看向他说。 “这么巧,我也得走,要不然可以照顾你。向东是指望不上的,他那个颠倒黑白的上班时间……”小晨说。 “是啊,只能这样了,金希,你也收拾一下,一会我去公司也顺路送你到你爹地那。”时儿当机立断。 “哦……”金希只好点点头。 成天办公室里。 成天正收拾自己抽屉里的东西,公司转股的事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他准备先将私人物品收拾一下,到时好直接彻底地离开这里了。 他从抽屉里翻到一盒磁带,那是以前自己放在这里的磁带。他愣了一下,起身踱到落地窗前,上午的阳光很干净明亮,这盒收藏了将近十年的磁带,透明的塑绞盒发着暗哑的光,那一圈深褐色的带子记载了梅美的声音,是他一遍遍转动着的想念和爱恋。 而自从离婚后,除了金希失踪事件和公司转股涉及到她的事件,成天就没有与梅美打过交道见过面。他已赫然淡忘了对她的感觉,已赫然忘记了这盒磁带的存在。 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欣喜,成天将目光调向窗外,看着那高高低低地大楼,耳边慢慢响起一段细小的歌声:“风儿轻轻,草儿尖尖,蚂蚁搭着,要过对岸,水儿冲冲,浪儿颠颠,蚂蚁不怕,勇敢向前。”第一次他感觉到这喧嚣的城市的宁静,宁静得听得到心底记忆的声音。 是的,要勇敢,该放下的就放下,该抓住的就抓住!他决定了,他要正式向时儿表白,向她求婚,将她带回新加坡去! 想着,成天从窗户边走回来,将磁带随意丢在桌面上,出了办公室,急切地去向秘书了解工作进程安排。 由于上次被成天明目张胆地抱着从公司出去,时儿的形象已经深刻地刻在公司职员里的脑海,此时她和金希被前台小姐直接请到了办公室。而成天,在秘书办公室处还没有回来。 时儿想亲自向成天解释一下这件事的,而且私心里,她也想在自己走前再见成天一面,于是便和金希站在办公室里等着。 成天的办公室她还没有来过,黑色欧式大办公桌,按摩型的黑皮椅,养在一个古董大花盆里的观音木……冷静又温情的感觉,像极了他这个人。时儿不禁笑了。 这是她发现办公桌上的那盒磁带,她心一紧,这是金希提到的他母亲的磁带么?成天,仍然怀念他的前妻呀!时儿不禁感到一片失落。 她对站在落地窗边看风景的金希说道:“金希,我就不等你爹地来了,你跟他说一下吧,就说姐姐和小晨都要出差,所以把你送回来了。” “那姐姐赶紧回来哦!”金希走过来,依恋地看着时儿。 “嗯。姐姐走了,你要听话啊!”说完,拎着自己的行李,转身走了出去。 几天后,金成天完成了公司的所有交接工作,同时也接到新加坡家里的姆妈的电话,说金希学校提前开学,学校通知寄宿生尽快来办寄宿手续。成天便不等时儿回来,与向东打过招呼,便带金希回了新加坡。他想将金希的事情办妥了再回这个城市继续对时儿的追求。 外地,一间录音棚里。 呜……舞台上发出刺耳的啸叫。 “时,你怎么搞的!”owen演张牙舞爪地冲进控制室,他生气的时候喜欢喊时儿的姓,似乎这样更利于火气的集中爆发。“你怎么调的,多长时间了还这样!你到底弄好没有!”他已经气愤得忘了风度了。 “再检查一下啊,别急。”他的助理在一边安慰。 调音台前的时儿看了owen一眼,语气缓缓地说:“混响调节和音量刚合适,压限器也接通了,哪里还有问题啊?” owen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手指颤抖地指向隔音玻璃,“你听听那是什么效果!”看到时儿恍惚的样子,导演更加怒火中烧!她今天到底怎么了! 时儿摘下监听耳机,“我再检查一下。”她满脸抱歉,今天的工作状态确实是有点糟糕了,因为又想到了成天给他前妻录的录音带,这几天她连手机也关掉了,为的是让自己彻底地清醒,淡忘对成天的想念,但……她好像做不到,总是在恍惚的刹那想到他,想到与他有关的一切,然后,脑袋就思考不了别的东西。 “……算了!看看压限器的设置!”owen无奈,时儿是个很棒的伙伴,工作一向出色,最近却总在工作上出错不断,让他不跳脚不行。 时儿蹲下身子,检查地上的压限器,助理也跟着蹲下来,“怎么了你?”他悄悄地问,“一副丢魂失魄的样子?” “没事。”时儿清淡地说。认真一看那压限器上,“完蛋!压缩比竟然大了那么多!”时儿盯着上面的数字在心里暗叫,赶紧将动作时间调为10ms,释放时间0.3s。 “好了,钟导,再试试,应该没有问题了。”她站起来,脸上发红,竟然在这么小的事情上出差错。 钟导演眼光瞥了一下地上的压限器,气呼呼地甩手出去。 “呼!”时儿轻吁出声,身子靠到调音台上。 不想了,一定不能再想这件事了,成天,不管他多爱她前妻,都不关自己的事! 当时儿在一个雨夜回到家时,她发现自己的房间“人去楼空”。她站在灯火通亮的家里,手里拿着一封刚看过的金希留给她的信,信里解释说学校提早开课,爹地和他离开了。说他们打她电话不通……她心里一阵失落,拿着信纸的手有点发抖的,真是可笑,不是希望他们早点走人,不再有关系的吗?为什么现在真的都走掉时,自己竟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这是金希写的信,没有说还来不来这个城市,那么他们还会来吗?金成天还会来吗?想到自己控制不住思念的金成天,时儿的心像被窗外的雨水打着一样。 金成天回了新加坡后给自己的儿子办完入学手续,又忙了一阵子新加坡的公司里的事情,因为他离开新加坡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尽管公司有得力助手的掌管,但当他回来后仍有大量重要的事情要他审核和决策。加上他每次给时儿打手机总是听到“关机”的提示,他不免有些气恼,于是一心只管忙工作了。 当他想起时儿时,掐指算算,觉得她应该回到家里了,便给她打家里的电话。 碰巧,这天时儿休息,到了傍晚,她还在电脑前处理一个录音文件,正忙着,“啪”不知道按了什么键,电脑死机了。时儿无奈地重启,没想到却怎么也启动不了!急得她围在机箱那里团团转,向东又不在,真是着急。 “铃铃铃……” 这天电话响了起来。时儿心一惊,会不会是成天?尽管她告诫自己说要忘了成天,但爱的种子已经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岂是那么容易拨掉的? 想着,急急忙忙跑去接,“你好。”她压住紧张。 “e!”电话里传来owen的声音。 “是你啊,owen,有什么事吗?”时儿的声音有点失落。 “让你处理的那个声音文件弄好没有?”owen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失常。 “哦……还说呢,好倒霉,正弄着呢,快要完成了,电脑死机了,我弄了半天。怎么也打不开了。” “哎呀!你这个电脑小白!”owen在那边叫,“明天一早就要那文件啊!要不我过去帮你看一下?” “好的,那你过来帮我看一下吧。呵呵,我赶紧收拾一下屋子,太乱了。”时儿笑说。 “哈哈……”owen笑起来,“行,我过去,一会到你楼下我给你电话你下来接我啊,我还不知道你家住哪栋哪楼呢。” “行。”时儿笑。 挂了电话,时儿马上收拾起来,放好客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又跑到房间里收拾。她家还真从来没有来过客人呢。 正收拾着,电话又响了。 “owen啊!这么快就到了,我还没有收拾完呢……”她不免有点着急地说。 “嗯?”成天发出一个单音,owen?谁?他心里的警钟大敲,莫非时儿找男朋友了?难怪她一直关机,也没有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成天有点恼怒起来。“你男朋友?”他冷冷地问。 “啊……哦!你是……”时儿惊喜,有点不敢相信。 “你真的有男朋友了?把我给忘了。”见她这种反映,成天他马上想起梅美与于拓,不禁哀说,心里竟然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平静的哀痛,“再见,时儿。”他说,挂了电话。 “……”时儿愣住了,半天,才惊醒,什么嘛!这个烂成天!烂成天!竟然说自己有男朋友!都没有搞清楚状况嘛,就这样挂掉电话!算什么嘛!这个烂成天!枉费自己这么想他!枉费与他认识那么长时间!烂成天,死成天……时儿激动得不知道该找什么措辞才表达自己愤怒,好不容易盼来他的电话,他却这样轻易地误会自己!真是!!她眼泪呼地流了出来。 这边成天挂了电话,心里又愤然又无奈,回想与时儿在一起的种种,似乎都是自己喜欢她多一点,她从来不主动,尽管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冷冷地对自己,却很多时候也是淡淡的,她去外地录音的时候甚至把手机也关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会想她的嘛?他没有办法等她回来,带着金希先回了新加坡,但也没有见她打过一个电话过来……这样想着,成天不禁点起了一支烟,默默地吸了起来。 天渐渐地黑了起来,成天出了家门,开车向酒吧的方向去。 天将亮的时候成天才红着眼睛从酒吧里出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的车子边,胃里翻滚起来,还未来得及退到一边,对着车门就吐了起来。顿时车门一片脏物,酒臭呛鼻。似乎把肚子里的内脏也吐出来了,更多的红潮晕上他的脖子,在脸上蔓延开来。他打了个酒嗝直起身子。眼睛眯缝着,看到对面的酒吧里推门闪出一对男女。那女的黑发飘逸,咯咯地笑着,胳膊搂在男子的身上异常亲密。 “时儿,时儿……”成天看着她低喃。 然后他飞快地跑过街道,“时儿……”,他伸出一只手从后面扳住她的肩膀。 “啊!”女子尖叫起来。 “干吗呢你!”男子迅速地将女子带到一边,瞪着成天。 成天身上的酒气强烈的散发着,闪忽的眼神努力地聚焦,盯着那满脸惊讶的女子。抓空的手仍直直地伸着。 “有病!”男子咒骂,“走,别怕,酒鬼发疯呢。”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成天的手慢慢地垂下来,他的眼神不再飘散了,身子站得稳稳的,“时儿,你真的找男朋友了吗……” 前面的街灯,一盏盏,黑了。天已清蓝。 “向东,咱们弹吉他唱歌吧!”时儿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开口,眼神飘散。 “行……”向东从房间里拿出吉他。 “风儿轻轻,草儿尖尖,要过对岸,……不唱了,没意思!”时儿起身,头也不回地向房间走去。 看着她消失在门里,向东与小晨面面相墟。 “啊!向东!你不要穿这条围裙啦!”提早下班的时儿看到向东在煮方便面,手袋还来不及放,立刻上去扒他身上的围裙的。 “干吗?干吗不让穿!”向东吓了一跳。 “不是给你穿的啦!这是我给成天买的!你穿你原来那条!”时儿一把将围裙从向东头上拨出来,口快的说。手里小心地拍着上面根本没有的灰脏…… “时儿你干吗?喂樱木花道啊?”向东从家里出来,看到蹲在小区花园旁的时儿。 “是啊。”时儿头也不抬地回答,手拆着一袋零食。 “啊!那不是我的东西吗!”向东尖叫! “是我的啊!我那天买的啊!”时儿抬头看着他,“我后悔了,垃圾食品,不要吃。” “天啊!你不吃我吃咧!你不吃你那份也不要把我那份都拿来喂猫啊!”向东一阵昏眩。“你是中了成天的毒吗?整天丢魂落魄的,他说不让吃你零食你就不吃啊!那么听话干吗还要买啊?买了又丢给野猫烂猫,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矛盾啊!” “你是中了成天的毒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矛盾啊!”这两句话轮流地炸在时儿的耳朵,炸得她脑袋嗡嗡再也想不起任何东西,她呆呆地蹲在花坛边好久都没有起来。 “晨晨,你把你公寓的钥匙给我吧,这段时间我过去你那边住。”向东从客厅里走进房间。 “干吗?那边离你上班的地方那么远!”小晨头也不抬地坐在床上叠着衣服,她明天又要飞了。 “我快受不了了!”向东咬牙切齿,“我快受不了时了!” 小晨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向东抓狂的样子,她笑了起来:“呵呵……完了,我看时儿完了,肯定是爱上成天了!” “恐怖!那也不用这样吧!干什么都要扯上成天!成天成天,我都快要疯了!你说我吃点什么东西她都要把成天那一套营养学搬出来唠叨,我穿件什么衣服她都要拿我跟成天比!我又不是成天!奇怪……很烦哎!一天到晚就不能说点别的!”向东用力地翻着白眼。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钥匙在你抽屉里,自己拿吧。不过我担心我要走了,你也不在这里她会出事哎!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又是这么大龄了,肯定会这样的啦!你理解一下嘛!”小晨不自觉地把23岁才开始第一次恋爱的时儿说成“大龄”。 “拜托!正因为这么老了才应该有理智一点,成熟一点!第一次恋爱又怎么样?都二十三了呀!又不是没见过别人谈过恋爱,真是的,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向东仍在翻白眼。 “呵呵……时儿也真是的,为什么要等人家都走掉了才表现出来?成天也是,到底对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还是为了报恩的?回了新加坡那么久,也不来个电话!我怀疑他都不是真的喜欢时儿。”小晨一边说着,一边把叠好的衣服放到行李箱里去。 “唉……这两个人呀……好了不讲她了,宝贝,你明天就要走了……”向东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将箱子拎到沙发边,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 第五章 冬天来了。 成天倚在花房的玻璃门上,手里的手机啪地打开啪地又合上盖子,如此反复不已。“时儿,你现在在干吗?你真的有男朋友了吗?”他在心里想。眼光木然地放在前面成片的马蹄莲花圃上。 凉风吹了进来,正在侍弄一株文竹的老工人抬头看了看成天。初冬午后的黄灿灿的阳光落在明亮的玻璃门上和成天高大的背部,老工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空气里只传来手机清脆的啪啪声。 “打?”成天将盖子掀起来,“不打?”盖子又盖了下去,到底要不要给她打电话问清楚?成天心里一阵烦乱。 一股风从门上溜了进来,老工人看着成天一动不动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他的这个主人一贯有些沉默得不正常,但像现在这样,对着花房发呆就显然有些过分了。一个大男人,倚在一堆花花草草面前发呆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更何况现在外面不时地起一些风,而他这个主人刚才不是正好过来叮嘱他好生照料花儿的吗! “先生,您进来看花吧,这门开着风都跑进来了,对花不好呀!”老工人终于开口说道。 “呃?”成天回过神。 “先生,这花都刚开的,吹不得风……”老工人面露难色。 “啊!你忙吧,我这就走了!”成天从门口退下来,将那花门的门关上。 他握着那手机,低头紧紧地从玻璃的花房外走过。 厨房里,周末回家的金希小心翼翼地勺起一小更碗里的米饭放进嘴里,马上吐了出来。 “不是这个味道,姆姆。”他将小勺子丢进饭碗,扫了一眼前面围着围裙,头发凌乱的胖中年妇女。 “啊!金希!我就是照着你说的做的呀!都做几次了,还不对吗?所有的材料都全放了呀!”美娜叫起来,捧起桌子上的一碗米饭。桌子上,还摆着一溜米饭,看起来每碗式样都是一样的,并且每碗满满的米饭上只挖过一小口。 “你真笨!姐姐做的和你做出来的味道根本就不一样!”金希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对上门口处父亲的眼睛,“爹地,我想回学校了。” 成天尽量将自己的情绪调得轻松,“怎么,美娜做的饭不好吃吗?爹地带你去公园玩吧,然后我们再去吃大餐,最后一天了哦,周末就要过去了,你明早就要回学校的。” 金希站在他面前,没有改刚才的神色,“爹地,你不让我给姐姐打电话,说姐姐交男朋友了,我一点心情也没有!我不要在家里呆着了,我要回学校!” 成天脸上的微笑慢慢地褪去了,“好吧。”他上前一步揽过儿子的肩头。 当儿子在家里感觉不到在时儿家时才有的那种感觉并感到生气时,他可以跑回学校去。但当自己感觉不到时儿的存在并且对她生气时,自己该到哪里去? 成天走出飞机场出口,夜幕正渐渐地掩过来。耳边不断闪过这个城市人特有的口音。他抬头看看那深邃的天空,终于,接近时儿所在的天空了。现在,他们在同一个天空下,呼吸同样的空气。空气仿佛有她呼吸的声音,喧闹又隐约的说话声里,仿佛听到她轻轻幽幽的歌声。成天终于明白为什么会神差鬼错地买了飞机票飞到这里来。 她在干什么呢?身边拖着行李的人来来往往,匆匆的脚步奔向那一盏属于自己的灯。现在,时儿是不是也正和他的男朋友在灯光下吃晚饭呢?成天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仿佛看到时儿的脸,漾着淡淡的笑,右脸颊上的酒窝浅浅的,眼光很亮。她是甜蜜的吧。可是,他为什么总是在很多的一瞬间感觉到她眼睛里划过的忧伤和骨子里不易接近的疏离感?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不再与自己联系?他真的不明白她的生活,不明白她的快乐和孤独,或许只有长久的交往、深入的了解,才能解开一切。 想到这,成天往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走回去,他走上台阶,走到出场口边的一根大圆柱边上,身子靠上去,燃起一支烟。 向东送小晨到机场后出来。他坐在一辆出租车里从台阶下开过,眼睛注视着窗外。突然他直起了身子,他看到车窗外的台阶上,那根大圆柱上站着一个高大黑色的身影,似乎在低着头吸着一支烟,人群里,那身影是如此的触目,黑色的西装散发着逼人的沉重感。“成天?”向东疑惑地出声,但车子很快闪过成天英俊与落寞的脸,将他的身子远远地向后甩去。 成天在新加坡自己的革制品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一个分公司经理正在向他汇报工作。 “大陆市场的销售额从三个月前就开始下降,一直没有上去,调查显示是大陆的公司转股易名后,我们公司的信誉度受影响……”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成天拿起来低头一看,便用眼神示意前面汇报工作的人先中断一下。 “金……成天。”里面传出一个犹豫的女声。 “梅美?”成天轻皱眉头。他看到那个城市的区号,还以为是时儿打来的。 “是我……成天,我想回新加坡,能去你那里住一下吗?”梅美的声音有点颤抖。 “怎么了?”成天的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 “……”那边有几秒钟的沉默,“我和于拓,我们……我也不知道我们出了什么问题了……”梅美声音哽起来。 成天脸上有一丝的意外,他想不到梅美要说的竟然是这个,但他很快的平下心来,看了看桌面上的大陆公司销售报告单,他开口道:“我下午会过去你那边办点事,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再谈,好吗?别着急。” “好的。谢谢你。”梅美说。 成天把手机挂了。他马上拨了内线吩咐秘书定飞机票一边开始收拾文件。 成天和梅美约在一家酒吧里。天还早,酒吧里的人很少,稀稀的散坐在灯光低暗的座位上,音乐很轻。 成天看着对面的梅美,她染成桃红色的中长头发披散着,低头抿着一杯葡萄酒。他从来不知道毕业后的梅美在人前竟也有这样随意的一面,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大学的青春时代,梅美在众人前的出现,总是收拾得整齐光亮,一丝不苟的。遥远的记忆清晰地晃出来,又安静地退去,成天突然有了一种抽身回首的清澄感。 “我看于拓不是不爱你了,只是这么多年他单身惯了,要他结婚确实是会有恐惧感的,你们以前是一直在一起,但女朋友和妻子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后者意味着更大更多的责任……”成天认真地说着。 梅美仰起脸,看着他平淡的脸容。她疑惑为什么他能够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他对自己,真的不再有一丝的爱恋了吗?看着他英俊的脸,梅美心里有一点的痛钻了出来。 这时酒吧的门被撞开了,漏进一片明亮的街灯和一股强烈的寒风。 “啊!钟导,你就是在这家酒吧探到他的吗?”时儿搓着双手放在嘴前哈着气,她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长发打成麻花辫塞在里面,脖子上围着同色系的长围巾,身上穿着一件白方格大纽扣的长棉大衣。 “是啊!”头上同样戴着一顶帽子,穿着厚夹克的钟导说,他飞快地浏览了一下室内,“还早,没来呢。” “我们先过去坐下吧,冻死了。”时儿咝咝地出着气,在走过一盏孔灯前时映出她又红又亮的鼻尖。 成天停住了,他一动不动地注视从眼前走过的时儿。她身上的寒气掠过他脸上的皮肤,他闻到一种冷冷淡淡的花香,心急促地跳了起来。 “钟导,我们坐这里吧。”时儿拉开一张靠墙的椅子。 “怎么了?”梅美望着成天,然后她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在他们后面的一张桌子前正脱着外套。昏暗的光线里仍能看出一张年轻青春的俏脸。 “呵……你从来不这样注视一个女人的。”梅美回过头,视线重新落在成天的脸上,她突然觉得有点吃味。 成天将放在时儿身上目光收回,淡淡无言地笑。 时儿觉得不安,她将帽子摘下来,放在装着衣服的椅子上,屁股在椅子里扭捏着。 “时,你热就把围巾也脱下来呀!”钟导看了她一眼,他是带她来帮他看一下他最近色物到的一位歌手的。 “不热。”时儿扯着脖子上的围巾,欲打开,又缠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从落座起,她就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别扭,身上好象被针扎一样。她坐定,环视周围。 “嗡!”脑子一下空白了,她怎么看到那么熟悉的一个人影,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的身上。时儿的血倍看了起! 成天!是成天!她的眼眶竟也开始发热,心跳得厉害。 成天盯着她,心跳慢慢地平下来,然后他又把目光放在时儿旁边的钟导的身上。那个男人竟然自顾自地点着东西。 他感到生气又无奈,原来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男朋友么! 时儿很快注意到背对着自己的梅美,那个优美的背影。她像被冷水泼了一样,激动喜悦的心马上清醒起来。 不知道何时,舞台上站出了一个歌手。 “时儿,快看,就是他!”钟导碰碰她的手臂,“认真听着点。” “恩。”时儿机械地点头。她的目光不时地飘向成天,他们有多久没有见过了?他想过她吗?他以前曾那么亲切地进入过她的生活,现在隔着几步之遥而已,却是咫尺天涯。他们已经变成陌生人了吗?她难过地想着。 时儿就因为成天在电话里误会了她有男朋友后,她就倔强地没有联系他,没有向他解释一下!她对自己说,这样更好,就这样结束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情愫吧。但她的心却仍不能控制地思念他,毕竟,他曾经给过她那么多关心,他们之间,有过那么多温馨的回忆。 此刻,喧闹的pub里,时儿再见到成天时,她的心又喜悦又难过,她很想走过去,跟他说声抱歉,或者……她心里静悄悄地想着,或者,只要深深地看他一眼。她已经忘了对梅美的介意了,她甚至想,只要成天愿意,她便坦荡地爱他一场! 梅美不了解自己这样与他无言地对坐着还有什么意义。成天的眼睛不时地飘忽过她的头顶,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他对自己的话答得凌乱而不知所终。她调转身子,落入视线的是刚刚那个青春美丽的女孩子。 “成天,要不你再坐会儿,我先走了。”梅美站起来,拎起椅子靠背上的大衣,冷冷地说。 “呃?走了?”成天有点慌乱的站起来,他微侧脑袋,看向时儿,一颗心浮浮沉沉的,看到她的样子他是多么的激动,思念几乎要缺堤,要蔓延出来,可是看到她身边她的“男朋友”,他就一阵沮丧。 “要走了?”他终于镇定下来,语气却掩饰不住的落寞。他们,终归要擦身而过么?“我送你。”他站梅美的身后。 梅美看了他一眼,停住了脚步。 那边时儿与钟导也站了起来。 “时儿,咱们到前面给他点首歌让他再唱唱。”钟导拉着时儿往前走。 pub里的人来来往往地走着,音乐大声地响着。时儿经过成天的身边,钟导与梅美横在两人之间,前面来来往往的人、服务生似乎都停住了脚步。时儿,走不过去。她感到一阵的心惊。 然后成天挨到了她身边,很近,她闻到他衣服上干燥的香烟味和……极小的,厨房的味道。她的心一下掉了下来,像是掉到水里面去一样。 “你还好么?”成天看着她低垂的脑瓜,低低轻轻地说。 “好。”水,连她的眼睛也浸住了。 …… “你呢?”她问。 “我去了趟外地……抽了根烟就回来了。”他说。 前面的人走动起来,时儿被钟导拉着恍惚地走了出去,她回过头去,看到成天的脸慢慢地被人影掩住了,“我去了趟外地……抽了根烟就回来了。”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屋里好空空荡荡。因为是冬天,才刚傍晚六点钟,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时儿抱了一堆花从门口进来。她啪地打开玄关的灯,趿着拖鞋走进去,啪地打开客厅的灯,她仍抱着那满怀的花,踢踏着,啪,打开厨房的灯,啪,打开梳洗间的灯……卫生间的灯……室内一片温暖的明亮。 她的心暖暖又疼疼的,她昨晚,看到成天了。 她去拨向东的手机号码,“向东吗?你回来住好不好?” 向东正在一个餐厅里吃一份晚餐,“不回。” “你回来吧,我一个人住很孤独的。” “嘿,你不是说我的存在等于无吗?你心里不只装着成天和金希吗?我不回,我怕了你了。等你什么时候恢复正常了我才回。”向东继续地吃着。虽然有时候确实也满担心时儿的,但时儿执迷不悟的样子令他受不了,他问她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出现断了联系的情况,但她怎样都不说,与以前的样子完全不同,难道这就是爱情的改变?她的这种改变把向东气得够呛。 “别啊,你回吧。我已经好了啊,不发神经了!”时儿不得不用上向东赠与她的词。 “喝醉酒的人从来都是说自己没醉的!”向东笑道。 “真的啊,我昨晚见到成天了,所以我现在恢复过来了呀!”时儿着急起来。 “什么?你见到成天了?”向东停下筷子。 “是的……”时儿低下声音。 “啊!我想起来了!”向东叫起来,“那天我送小晨去机场,看到一男的,挨在柱子上抽烟,样子很像成天!” “真的吗!什么时候?”时儿喊起来。 “一两个星期的事了,就是小晨走的那天。” “啊……”时儿想起向东那句莫名的“我去了一趟外地,抽了根烟就回来了”。 “怎么了?” “没事。”时儿看着怀里的花,心里剧痛起来,他去了一趟谁城市,就是为了感受一下谁的存在吗?是自己吗? “时,你们究竟怎么回事?” “……向东,你回来。回来再说好吗?”时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决定把自己对成天想爱又不敢爱的心理,以及两人之间的误会跟向东释放一下。 “好的,那等我回去。” 向东提前下班,他怕时儿会一直等他到深夜。她有时候对某些事是很急性很执着的。 地铁里的台阶很长,两台电梯缓慢地移动着,那速度,仿佛被寒冷的天气冻住一样。“咚咚咚”向东背着吉他匆匆地越过电梯口向楼梯下跑去,很快掠过一个行人。 “向东。”突然他叫住向东。 向东转头,便看到成天鲜明的脸。 “啊!成天!”向东尖叫,他的叫声在寂静的地下通道里显得异常大声。 “怎么见到我这么高兴?”向东兴奋的样子让成天也感到一阵的开心,他微笑着快步走上去。 “是啊是啊!好意外!今天时儿还跟我说到你!”两人并排地走着。 “时儿,她……和你说什么?”成天意外。 “也没有说什么了,就说她昨晚也遇到你了。” “哦……”成天的语气有点失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也不找我们去?最近工作怎么样?”向东又问。 “昨天回来的,回来处理点事。工作还行。”成天沉重的语气又飘了出来。 向东突然停下脚步,“你们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时儿和我的吧?” “是的。”成天也停住了脚步,眼睛变得深邃起来。 “你们怎么了?”向东坦率地问出来。 “我想,时儿她是有了男朋友,我给她电话她一直不开机,那天打到家里去,她把我当其他的男人。”成天低落地说。 “天!时儿哪里有什么男朋友!你误会她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把你错认为谁人,但我敢保证她没有男朋友!我和她朝夕相处,难道你不相信我!” “真的!她真的没有男朋友!我怎么不相信你,你一说她没有男朋友我就相信了!太好了!”成天激动地说。 但下一刻,他又沉静了下来,“但我感觉到时儿对我的排斥。” “不,我想不是排斥,她是喜欢你的,任谁都看出来,你走后她总是做奇怪的事情,比如买了一大垃圾食品回来,想吃时却又放下,然后抱着那些垃圾食品到楼下的小花园里喂野猫,而且把我的也拿去喂……”向东笑了一下,看了成天一眼,见他有点紧张,又笑, “时儿有些心理问题的,这个,可能你不知道。我和她认识久了,才慢慢知道的。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她对爱情,不是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 “是的。所以成天,如果你真的喜欢时儿,希望你能够耐心对待她,她是需要时间的,如果你不喜欢她,也明明白白地跟她讲清楚,要不然,她现在的情况,有点糟糕。我相信,都是因为你。” 成天听到后面的那一句,心里一阵酸痛,“向东!谢谢你!谢谢……”成天的眼睛几乎要闪出泪花。 “呃……”向东被他激动的摸样震住了,他还想问问他到底爱不爱时儿,但成天已经放开他朝前面奔去。 “成天!”他忍不住激动又疑惑地喊。但成天仍没有回头。 “成天大哥!你去哪里?”向东再喊。 “我去你家!找时儿!”成天头也不回,好象慢一步,时儿就会消失掉一样! “等一下!等一下!我把我的家大门的钥匙还有我房门的钥匙一起给你!”向东在后面追喊。看来自己不用回去了。 好香…… 床上的时儿吸了吸鼻子。她把手臂伸到被子外面,伸了个懒腰。眼睛仍闭着,却能感觉得到从窗帘外打进来的明亮温暖的阳光。 一定是向东回来了,现在一定是他在做早餐……呃,不,是午餐,谁都知道,一到周末他们就睡到中午才醒的,早餐午餐一起吃。想到这里,床上的时儿笑了。 终于她睁开眼睛,然后有点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去。厨房里传来煎蛋的丝丝声,浓郁的香味。好幸福的一天……这是一个正常家庭才有的生活。时儿朦胧的脸上打了个呵欠。 从房间出来,她正准备到厨房里去和向东打个招呼,经过那张小几时,她瞄到一张纸,眼力很好的她瞄到上面的“时儿”……什么东西?她弯腰拾了起来。 “时儿: 对不起,我不应该凭在电话里的一句说话就枉然给你下判断。昨晚碰到向东,我想我已经明白一些事情的真相。可是时儿,你为什么不向我解释呢……也许我应该明白你的!请原谅我带给你的一切困扰,好吗? 而且,请相信我对你的感觉……因为你,金希和我,都站在幸福的边端……” 往下,便是一片的空白,隔了很远的地方,落着“成天”两个粗大的字。时儿的心一下子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成天,是成天吗?他在这里?他向自己道歉,他了解了事实的真相!时儿的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纸上,落在那意味深长的省略号上,他说“请相信我对你的感觉”,什么感觉呢?他说他“站在幸福的边端”,时儿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到纸上那片空白上,是什么感觉都已经不重要了,不去追究了,现在她知道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因为他对自己的理解!因为他说“我应该明白你的”!时儿为着成天的检讨而汹涌着激动的泪水!为着自己心中的那份重新得到的爱恋而激动,同时也产生了希望,成天,他在说这样的一番话,是不是,他的心里已经能装下另一个人了呢?他不再想梅美了?自己不用担心了? 她抓着那张纸向厨房冲去。 成天正背对着她往盘子里装煎蛋。旁边的电饭煲突突冒着泡泡。他身上扎着围裙。后背露出的白衬衫上有几条褶皱,那是昨晚和衣而睡的结果。 眼泪几乎模糊了一切,只有成天高大忙碌的背影,在时儿的心里狠狠的撞击着。她想说点什么,但嘴唇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将鸡蛋盛到碟子上,成天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口的时儿。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的眼泪流得好厉害,她……他脑子出现一时的短路,呆呆地一手握着铲子,一手拿着锅。 “你……怎么了?”好不容易他问出口。 时儿一阵激动,扑过去,抱住了成天。 “你明白我就好……”她头伏在他的胸膛里哽哽地出声。 “成天,向东说他前些日子在机场看到一个人,长得跟你好像的,靠在出口的大柱子上抽烟,成天,那是你吗?”时儿靠在成天的身上,两人坐在沙发里,成天的长臂揽着她。 “不知道他遇到的是不是我。但是有天傍晚我确实是从新加坡飞来这里,在机场抽了根烟,就又回去了。”成天揉着她削瘦的肩头。 “所以那天晚上在酒吧里就对我讲了这样一句话,是吗?”时儿的眼光直直地看着他,同时直起了身子,成天搭在她肩头的手便滑到她的手臂上。 “是的。”成天点了一下头。 “你想来找我,但是又不敢来,怕我真的有男朋友?” “是的。” “你是真的……喜欢我?”她又颤颤地开口。 “恩。” “那……”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看到的那个女人是谁?时儿欲问,出口的却是:“是不是因为我对金希好?”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的。 “傻瓜……”成天看到她眼里柔软的胆怯的光,他一阵心痛,时儿啊,我解开了自己的迷惑,但你好像还没有肯定自己的感觉,也没有肯定我对你的感觉!我对你的感觉与金希没有关系……他好像明明白白地告诉时儿,但他想起向东说的,时儿是要耐心对待的,他在心里轻轻地说道,细水长流吧,你会看到一片永恒的天空。他挽过她,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 真的吗?你的心里还装着梅美吗?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了吗? 时儿的心滚动着这样的两句话,但她终于没有说出口,因为此刻,她觉得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在她身边,那就好了,就像现在她听得到成天强烈的心跳声和感到他环在自己身上的紧紧的力道。 时儿觉得真是好快乐呵!她从来没有如此塌实快乐过,成天虽然不在这个城市,但因为他对自己表露过心迹,而自己也放下了对他心里是否有梅美得疙瘩,所以她一下子觉得世界都亲切起来,就算成天在新加坡,和自己隔着十万八千远,她因为能在心里时时的想到他,怀着无限希望的想着她,她就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一样。心的距离,才是最近的吧。 她将床用白布蒙了起来。向东探头进来,“你不是吧?你去几天,用得着这样吗?” 时儿向他扬头,“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皮肤容易过敏,床当然要保持干净清爽!” “天!你没带自己的床单被罩过去?”向东干脆走了进来。 “嘿嘿……你又知道我是很懒的哦……”时儿冲他扮鬼脸。 向东翻了个白眼,很快,他发现什么似的,“你刚刚做了什么?” “什么?”时儿睨他一眼。 “鬼脸!” “鬼脸。怎么了?”时儿口气淡淡的。 “鬼脸哎!拜托!你以前从来不做的!”向东大叫起来!“来,再做一个!”他干脆跳过去抓住时儿的手臂。 时儿不知道是被他的话吓到还是被他的举动吓到,愣了几秒才回过神,脸上才恢复笑容,“向东你乱讲啊!我哪有没做过鬼脸!夸张!” 说着,她走到墙壁跟前,将自己喜欢的大风筝拿下来。 “什么乱讲,本来就是嘛!”向东跟着她走过去,“看来爱情的力量真的是好大!” 时儿叠着那只大风筝,心里泛泛起一阵一阵的微波,是的,爱情的力量真的好大哦!自己竟然那么疯狂地抛开工作去看他! 中午的那一幕闪进她的脑海——因为怕成天找不到自己,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开着手机。中午的时候她便接到成天的电话。 “时儿,吃午餐了吗?”成天说。 “吃了,你呢?” “我也刚吃。” “哦,你是在上班吧?” “是的。” “那你不忙吗?要不下了班再打过来?”时儿心里甜甜的,虽然不舍得挂下他的电话,但还是要体谅他的情况。 “恩。那我挂了。”成天说。 “好……”时儿准备挂电话。 “等等……”成天抵呼。 “恩?还有事?” “没了……” “那……” “没事,就是……想多听听你的声音,再说五分中再挂吧。”成天说。 …… 第六章 时儿的脸上一片莞然。她低头看看了手上那只风筝,突然觉得自己再也不像风筝一样没有着落感了,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她不禁笑了起来,自己的方向,便是成天在的方向。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就是他的风筝,但现在她可以勇敢前进。她不禁笑了起来,因为中午成天的那通电话,让她一下子作了请假去看他的举动!幸亏他们的工作是比较灵活性的,要不然owen非又抓狂不可。 “傻了,你没救了!”向东看着时儿兀自发笑的样子,不禁摇头叹息。 新加坡冬日上午的阳光明媚而温暖。时儿微微地笑着看着车子外略过的海岸线,身边开车的男人身上发着淡淡的海洋一样的味道,她意外地发现,他用了香水。 “笑什么?怎么说来就来了?”成天侧过头看她,脸上也掩饰不住的惊喜,时儿实在是太令人激动,昨天刚给打过她电话的,今早他还未起床,她就来电话说自己在新加坡机场。成天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想到时儿不轻易开玩笑的个性他赶忙跳下床,激动之下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男一样满屋转着想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去接她!最后他还是挑了件深色的休闲西装,临出门前再照一眼镜子,又神差鬼错地拿起那久搁在桌上的香水喷了几下。 “呵……因为想出来走走。”时儿轻闭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她在心里说,因为突然想在与你说着话的时候看到你的眼睛,看到你脸上的表情。 成天转过脸看着她的样子,笑道:“走走?便用飞机走的,走出这么远。” 时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呀……”成天说着,腾出一只手,用力地摩挲着她的头顶上。他的心里一片明朗,眼睛望着远处的海岸线,延长而徐徐地开阔,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塌实。 车子拐进一条岔道,很快向一个花园的大门开去。“到了!”成天轻拍了她一下收回手。 “啊!好痛!你怎么这么用力的!”时儿捂着自己的脑袋,瞪向成天,却见他坚毅的侧脸上嘴角微微地上弯。她愕了一下,这个男人,竟也有如此调皮的时候。时儿有点看傻了。 “下来吧!”成天将车停住,绕到时儿那边帮她开门。 “你家……好大!”时儿打量着开阔的庭院,仍残留着绿意的草坪与花圃,一条石子小路,两边各排着一列欧式的马灯,小路的前面有一幢三层的白色小洋楼,明亮的玻璃窗里挽起麦黄色的帘幔。 “你好,时小姐!”站在台阶上的美娜一边上前接行李一边看着时儿,阳光里,时儿束高的马尾辫轻轻地荡着,光洁圆润的额头飘散着几丝黑亮的发丝,微圆的小脸泛着一晕粉红,眼睛很明亮,有着一种柔和的光。白色的运动上衣拉链直拉到脖子根,看得出她的脖子是多么的纤长,蓝色紧身牛仔裤,白球鞋……像一株荷花,美娜一下子喜欢上了的时儿。她眉开眼笑地说:“小希总嚷嚷着你做的饭好吃呢,可终于把你盼来了。” “是吗?你就是美娜吗?”时儿也看着眼前这位粉红脸色的胖妇人。 “是的。”美娜颔首,笑得喜滋滋地,她弯腰拎起时儿的行李箱向屋里走去。 “美娜,床单被套已经换上新的了吗?”与时儿并排着走的成天开口。 “是的,按你的吩咐,睡衣、毛巾什么的都是新的。”美娜回头说。 “行,你先带时儿去休息,我去给她做点吃的。”说着,三人已走进屋子。 成天朝厨房走去,边走边脱自己的外衣,时儿跟在成天的后面,她看到成天里面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薄羊毛衫,肩膀阔阔的,很有力量的样子,他浑身散发着男性的气味……时儿恍恍惚惚地跟着。 “哎……时小姐!时小姐!房间走这边!”美娜在后面追上来,她刚刚向时儿介绍着屋里的布置,却发现后面没有应响,回头一看,就看到时儿在反方向的地方走着呢! “啊!哦……”时儿回过神,赶紧转身跟上去,她的脸热起来。 成天转身,正好看到时儿低头猛走的样子,他又笑了起来。 第二天。 时儿睁开眼睛,一夜好梦,她在雪白的大床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成天给她安排的房间像自己家的那间一样舒适。想到成天,想到自己正躺在他家的床上,她心里一阵悸动。她没有想过来到他身边到底要干什么,在飞机上曾有那么一刻她后悔过茫然过,但现在……她想起成天身上微微洋溢的海洋的气味,她便笑了,前面的一切,或许都会很美好。她不禁轻轻地哼起来:“风儿轻轻,草儿尖尖,蚂蚁搭着,要过对岸,水儿冲冲,浪儿颠颠,蚂蚁不怕,勇敢向前……” 对了!今天是周末,一会要去金希学校接金希哦!想到这个,时儿赶紧从床上下来去洗漱。 换好衣服后她正准备将窗帘挽起来,“叩叩叩!”传来敲门的声音。 “请进。”她转过脸,盯着门口,双手仍放在窗帘上。 门“喀”地推开了,成天站在门外,带着温和的笑容。他看到窗户边的时儿,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像天使一样,“早安!”成天说。 “早安!”时儿心里也一片愉悦,注意到他怀里的马蹄莲,她叫起来,“好漂亮的花!”声音大得几乎要打破了早晨的清净,“哪里来的?”她问。 “花房里采的。”成天走进去,将花递给她。 时儿的脸突然红了,她想到昨天傍晚自己和美娜在花园里溜达时碰到花房的情形—— “成天也这么喜欢花!”她惊喜地趴在花房的玻璃门上向里看,里面郁郁葱葱的热闹一片,像一个春天一样。 “说来纳闷了,先生并不爱花呀,这个花房早就有了,平时也不见先生过问过,但最近先生经常来,我听弄花的杨师傅说,先生还专门去花苑弄了一些什么花回来养呢……好象叫什么,叫什么……”美娜说着,也凑上前去,脑袋趴在玻璃门上向里看。 “叫什么呢?”时儿看着里面的花,轻问。 “啊!就是那种,白色的……你看,就是前面的那些花……呀!开得真好呢!真好看……”美娜低低地叫起来。 金黄色的夕阳里两个弯腰的女人脸上出现孩子般的痴迷。 “马蹄莲……”时儿看到了,轻轻地说 “是呀,马蹄莲……真好看……难怪先生那么喜欢,我也喜欢呢……真好看……”美娜小声地附和着。 冬天的马蹄莲,开在冬天的马蹄莲……那么清亭……时儿看着那一片马蹄莲,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慢慢地在清亮的玻璃上蒙上一层雾气,她想着,成天专门买回来养的马蹄莲……心里热热的,眼前的玻璃又模糊了一些,仿佛是眼睛里也蒙上了雾气。 成天看着时儿的恍惚,他伸出一只手,“恩?怎么了?不相信这花是自家花房种的?”他的手在时儿的眼前晃了晃。 “呵……不是。”时儿慌乱地将眼光放在花上面,“你送给我的?”她脱口而出。 “呃……算是吧。”成天顿了一下,在他的意识里,这些花本来就是为她而种的,本来就是她的,自己只是想,马蹄莲等来她的主人了,他要早点把她喜欢的东西送到她面前,如此而已,至于像一般男女送花一样的举动和心思,他是没有的,他根本是没有联想到那上面去的,他不过是单纯地要将她喜欢的东西送过来。 “恩。”时儿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平时他们之间总是夹着金希,现在金希不在了,就剩下两个人在互表爱意,她感到不习惯,于是她的眼睛乱瞄,“可是……你看,还有泥土哎……”她指着沾到泥土的花茎说,“哪有人送这样的花的?” 成天一直注意着她脸上的变化,她脸上的羞赧和无措全收眼底,她是怎样的一个小东西呢!能疯狂地请假来看他,一碰到这种煽情场面却又失去方寸!他心里又好笑又甜蜜。于是他情不自禁地说:“这是最原汁原味的花,代表原汁原味的感情。” 啊!时儿在心底轻呼,她心里激动欢喜着,手足无措地站着,她不知道下面该如何回应成天才好。突然她的眼睛瞥到成天白色运动服下摆蹭到泥土的地方,于是她伸出另一只小手,“你的衣服脏了。”说着,手拍了上去。 “哦!”成天有点哭笑不得,他看着她那低垂的小脸,在清晨金灿灿的阳光里映着雪白的马蹄莲,和着清新的花香与洗面奶的馨香,仿佛,她本身都是一株清静开放的花朵,成天的神经一下子被蛊惑了去,他情不自禁地张开自己的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到怀里,成束的马蹄莲就这样被挤在两人中间。 他好久没有拥抱过她了!成天深深地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颈子后,嗅着她的体香与发香。他清楚地记得每次拥抱她时的感觉。有时觉得她是个需要人疼的小孩,有时觉得她是个需要朋友理解的伙伴……而现在他深切地感觉到,她就是他要疼爱要保护的女子。 时儿被他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心里马上升起温暖与甜蜜,她安静地呆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力道。他的呼吸在耳边,他的心跳耳边,他的味道在鼻息间,那么的强烈……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熏醉过去…… 突然她战栗起来,她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濡湿与酥痒,像虫子慢慢的,一寸一寸的爬过一样!天哪!成天在亲吻自己!她的头嗡地大了。尽管他们之前有过多次皮肤之“亲”,但“嘴唇”的接触还没有过。 来了!到了!“唔。”她痛苦地皱眉。成天的吻来到她的唇上!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还没有接吻过!如果成天了解这一点,他一定会瞠大眼的!但她确实是没有!于是她痛苦地闭着眼睛,禁闭着自己的嘴唇。手紧紧地抓着成天后背的衣服。 成天尝到她柔嫩的唇瓣,像泉水一样的清甜美好,但是他也感觉到她的僵硬。是的,她在自己的怀里那么的僵硬。于是他睁开自己的眼睛,却看到时儿紧皱的眉头。他倏地放开她。 “对不起。” “没有关系。”时儿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心咚咚地跳得飞快。 “对不起……”成天再次说道,并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她不喜欢这个,自己太冲动太快了,向东说过的,她需要耐心对待。 “没有关系的。”时儿重复道,终于对上他的眼睛,但她看到他眼里的歉意,心里一紧,于是,她环住他刚刚微微推离的身子,“那个……呃……那个……我……我其实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她断断续续地开口。 “啊!”成天眼睛一下子瞠大了,但笑意马上爬上他的脸,他紧紧地抱着她,“不着急,慢慢来。” 啊!这回轮到怀里的时儿又痛苦又甜蜜地瞠大了眼睛。 阳光灿烂地照耀在高大的校门上,随着校园内清脆悠长的铃声,穿着黑色西装校服的小学生们潮水般涌出来。 成天与时儿站在车子前面,等着金希出来。孩子们好多,都是稚嫩可爱的面孔,时儿看着这些雀跃的孩子,心也飘荡起来,空气里有节日一般快乐的色彩。但她马上想到,这些衣服都一样的孩子,要怎么认才认得出金希,她的眼睛努力地在人群里寻找。一旁的成天看到她的样子,微微地笑了,握过她的手,轻轻地说:“别着急,金希会找过来的,我每次都是在这个地方等他的。”时儿回过头,冲他笑了。 “姐姐!”刚一转脸,一个黑色的身影就冲了上来。 “金希!”时儿搂住他,笑开来,仔细地打量着,眼里是欢喜,“你看你,要把我撞倒了!”金希呵呵地笑着,双颊红红的,像个女孩子一样。时儿笑得更开心了,手抚了一下他的 头发,“金希你好象长高了哦,不过瘦了!头发也好长!” “姐姐我不要你剪的哦!”金希搔了搔自己的头发,笑着说。以前在姐姐家,就被她逮去“练手”过一次,结果残不忍睹,幸亏是凉快天气,出门可以戴顶帽子,现在想起来,金希还心有余悸。 “呵呵……不会,不会,姐姐不会帮你剪了。”时儿大声地笑了起来。 “……”看着两人亲热的样子,成天也笑了起来,“好了,上车了!我们去乌节路!”他冲两人招手,他要带两人去新加坡最好玩的地方玩过够。 “好啊!”金希跳起来! 汽车开出唧唧喳喳的人群,飞快地向乌节路的方向奔去。 乌节路是新加坡消遣和娱乐的最好去处,众多的国际旅客徜徉于这里,这里是美食家的天堂,是购物的天堂,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精美的食物、琳琅繁多的商品,都让人食欲大增食指大动。 到了乌节路,车还未停稳,时儿和金希就冲了下去。冬日的乌节路丝毫不减游客的攘熙,两旁的餐馆和商店人头济济,热闹而随意的气氛充斥了整条大街。 “成天!快过来吃冰!”时儿看到一处卖冰花的,赶紧喊后面的成天!她最爱的冰啊!“成天!我一定要吃,你不许阻止我的!”她喊着,和金希一起挤到摊子上,戴着高高帽子的师傅正在做一份水滋滋的红豆冰,只见他熟练地将红豆、玉米、果冻块、碎花生按步放入透明荷花状的玻璃碗中,勺入刨冰,将刨冰挽成雏形,然后再将椰糖浆、玫瑰甜浆、炼乳冉冉地绕淋在上面。 “唔……看起来好好吃哦!”金希忍不住舔一下自己的嘴唇! “师傅!我们要三个!”时儿说,然后两人瞠大眼睛在那里等。成天看着两人的样子,脸上满是溺爱的笑,“时儿,不要买这么多,一杯就好了,天气这么凉,吃那么冷的东西不好。”他低声地劝道。 “那就要两杯吧!师傅!我们要两杯就好了!对了,多给我们一个小勺子哦!”时儿又冲那师傅说。 红豆冰做好了,时儿一杯递给金希,一杯递到成天的面前,“很好的!试试!”她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成天皱眉,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甜品了?他犹豫着看着面前那杯红红绿绿的东西,上面还插了两把小小的塑料勺子。 “试一下嘛!”时儿说。 成天看看左右两边捏着小勺子大口大口地吃着的年青人,自己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爹地,你尝尝嘛!”金希已经稀里呼噜地吃了起来。 “来,试一下。”一个勺子伸到自己的嘴边,成天看到时儿高高地抬着自己的手,将一勺冰伸到他的嘴边,她笑得嘴角弯弯的,酒窝深深地漾着。 他的眼里一下子只剩下时儿甜甜的笑与期望的眼睛,于是成天低下头,张开嘴将那勺冰吃了进去。 “怎么样?好吃吧?”时儿看着他。 “是的!很好吃。”成天说,他的心里好甜好甜。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 “呵呵……那我们边吃边逛吧……”时儿笑了起来,端着那杯红豆冰转身向前面走去。 一路逛过去,三人吃了好多东西,令成天不能相信的是,自己最后竟然也能融入了时儿与金希的“大开吃戒”里去。他们三个在各式各样的小摊子、街头快餐店或站或坐地吃了好多好多的东西:米暹、叻沙、炸豆腐tahugoreng、satay、脆皮面粉团murtabak、酥皮糕点…… 成天边走边给时儿介绍着这些食物的文化:“米暹和叻沙是峇峇(peranakan)特色菜,peranakan也叫nonyas。你不要看米暹和叻沙只是普通的面条和米粉,事实上它们是由两种风格迥异的烹调方法融合在一起形成的一种独特风味,源于马六甲、槟城和新加坡海峡中国居民的后代娘惹(nonyas)和峇峇(babas),他们已经和土著马来人融为一体。这种融合就体现在他们的文化、食品以及传统上。” “那这个是什么风味的呢?”时儿指上手上一串浆渍渍的炸豆腐,吃起来与臭豆腐不一样,她念着招牌上的字:“tahu——goreng?” “这是马来和印尼常吃的食物,你吃出花生的味道了吧?马来和印尼菜肴中常有花生酱的。金希吃的那串satay则是当地人和游客都非常喜爱的食物,但也是以花生酱为佐料的。” …… 时儿吃得津津然,也听得施施然。由于吃得太忘形,三人的衣服上程度各不地沾上了食物的斑迹。 最后走累了,他们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这时时儿的手里还拿着一支烤玉米。金希倚在成天的身上,“爹地,我肚子好饱哦!”他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成天摸摸他的头,“你们两个,就跟今天不吃完明天就没有得买一样!”他看着还在买力地啃着的时儿,“看你的嘴角。” 时儿转脸向他,只见她的嘴边一圈黑炭,原来是烤焦的玉米蹭上去的,“怎么了?”她不知情地问。 成天抽出一张湿面巾纸,抬手擦到她的嘴边,“都是黑炭。” 时儿的脸呼地红了,唇边迅速的起了早上成天吻她的酥痒感觉,一直痒到她的心里去。成天仿佛也想起什么似的,他的心柔柔的,但手仍一点一点地替时儿擦掉嘴边的乌黑。 之后三人又去商店,各自挑了一些喜欢的商品,成天与时儿共同喜欢的亚洲艺术品、手工艺品和古董;印度地毯、棉织物、蜡染服饰、和各种亚麻布;金希喜欢的电子玩具。 直到华灯初上,三人才满载回家。   第七章 梅美半躺在休闲沙发上翻着一本杂志。门开了,于拓走了进来。 “你还没有换衣服啊?几点了?订了餐厅没有?”他将手上的西装上衣扔在对面的沙发里。双手插腰看着她。 梅美滑下沙发,走上去,“我想在家里过。”她双手环过他的腰。 “家里?”于拓看着她,眼里划过一丝怀疑。今天是她的生日,照惯例,她会与自己一起找一个情调好的餐厅共进生日晚餐的,这么多年来只要有机会和他过生日他们就一向如此。 “是的,我们自己做饭。”梅美热切地看着他,“我想要这种家的感觉!” 于拓将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生日蛋糕没预定,在家里怎么过?” “有生日礼物就行了!拓,你说的,等我生日的时候向我求婚!”梅美的声音仍是柔柔的。 “……对不起,梅美。你也知道我是从公司赶回来陪你过生日的,我没有来得及买生日礼物……” “所以!更别说有求婚戒指!”梅美的声音突然冷硬下来,带着点激动,“为什么?于拓!为什么你总是推托?以前我是不能,但现在我自由了,为什么你还不愿意和我结婚!为什么你一直推!我等了这么多年,挣扎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和你在一起!”梅美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梅美,我们现在不也是在一起吗?”于拓走上去,伸手要去揽她。 “不,不一样的!”梅美闪过他欲伸上来的手臂。“我要一个真正的家,屋里有相爱的两个人……还是于拓,你已经不爱我了呢?”她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水。自己为了他,一直暗暗地在风平浪静的婚姻上挣扎,摆脱,现在她上岸了,孤独了,他却不管她了吗? 于拓无言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他是爱她的,但他就是不想结婚,结婚,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约束……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吗?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何必一定要贴上标签呢?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了解她了,好象也不了解自己了…… 沉默在客厅里悄悄地蔓延开来。 “多米啦发索多多……”突然,休闲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一刻显得那么尖锐。 梅美愣了一下,她缓了一下起伏的胸口走了过去,拿起一看,她的眼睛马上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是新加坡的原先那个家的号码!她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妈咪,是你吗?”电话里传来金希的声音。 “是我,金希。”梅美说着,向落地窗边走去。天什么时候已经黑了起来,窗外灯火万家。 “妈咪,生日快乐!”金希愉快地说着。 梅美一阵心酸,“金希,你还好吗?” “我很好,妈咪。今天是周末,我从学校回家里了。我们刚从外面玩回来的。妈咪,你吃饭了吗?你和于叔叔在一起吧,你们是不是吃生日蛋糕了?” “是啊,我们吃了生日蛋糕……”梅美似乎看到灯火通亮的客厅里,成天微笑的表情和金希欢乐的样子,而她在吹着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昨天近在眼前,却是那么的遥远,她看着外面无声的灯火,眼泪渗了出来。 “金希,妈咪正在忙,改天妈咪给你打过去吧。”她伸出一只指头轻拭眼角的泪。 “恩,好的。爹地说祝你生日快乐!” 梅美挂了电话,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金希,妈咪跟你讲什么呀?”时儿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看金希走过来了便问道。 “没有哦!妈咪说忙,她再给我打过来!” “哦。”时儿不再说话,她心里有一丝的酸意,他们刚回到家里,成天便说是梅美的生日,让金希洗完澡一定打电话去祝福……她心里闷闷的,成天却反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姐姐,我们明天去哪里玩?爹地说听我们的哦!”金希赖进沙发。 “恩……你想去哪里呢?”时儿拨开心里的不快。 “不知道哦……我以前很少出去玩的!” “爹地不经常带你和妈咪出去玩吗?” “没有。妈咪怕累,所以爹地就不带我们去,我们只去过一次动物园。”金希翻了一下白眼。现在他提起这些往事,再也不没有伤感的情绪了,因为他隐约地觉得,以后,所有他还没有经历过的快乐,都会到来的! “姐姐呢?姐姐小时候爹地妈咪是不是经常带你去玩呢?”金希仰起脑袋看着时儿,刚洗过澡穿着厚长睡衣的时儿发着沐浴露的馨香。 “姐姐的爹地妈咪啊……恩……是啊!也很疼姐姐啊!”时儿拉长声音说道,她的声音里有刻意的轻松,心里淡淡的升起一丝丝酸楚。 “金希,我们来唱小蚂蚁吧……”她抱过一只抱枕。 “好啊好啊!”金希将双腿盘到沙发上。 “风儿轻轻,草儿尖尖,蚂蚁搭着,要过对岸,水儿冲冲,浪儿颠颠,蚂蚁不怕,勇敢向前……”两人在沙发上唱竭力地唱了起来。 “……风儿轻轻,草儿尖尖,蚂蚁搭着,要过对岸,水儿冲冲,浪儿颠颠……”成天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他刚洗过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侧耳听着客厅里高昂的歌声,是时儿那首低柔的《小蚂蚁》,两人却唱得吼吼的,生势浩大,成天擦着头笑了起来。 这时他抬头,看到对面墙上明显雪白的一块,那是他挂大幅婚纱照的地方,从t市回来后他便将那婚纱照拿下来了,婚纱照挂了七、八年,摘下来后它后面的墙壁自然要比别的地方要雪白崭新,显得特别的突兀,成天一直想要再在那里挂一副别的什么画的,但一直没有时间去弄,那地方便空着。 听着时儿与儿子的歌声,感觉着这屋子里隐约的热闹,成天丢下手里的毛巾快步向床头边的桌子走去,他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以前自己珍藏的与梅美大学时在广播站录的一些录音带还有一本梅美的相册,今晚他要把这些逝去的记忆全部清空掉,他要用一颗干净的崭新的心去收集关于另一个女子的一切,就像那面雪白崭新的墙一样,他要装进新的风景!那风景就是时儿! 正在收拾着,成天突然想起来了,这样轻松快乐的夜晚,重新的夜晚,他也应该收集起来的!于是他将那些翻出来的录音带和相册拨到一个空纸袋里去,丢到桌面上,再伸手拉开另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他的摄象机便匆匆地向楼下跑去。 他站在客厅的转角处,看到沙发上的时儿与金希摇头晃脑地唱着,时儿刚吹干的长发用一支簪子松松地挽着,高高地垂在脑后,露出洁白的后脖,成天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在这柔和光亮的客厅里,他看着这画面,脸上有了一种夹杂着亲情、爱情的温柔。 他打开摄象机,将他们的身影纳了进去。悄悄地录了这一幕后,他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唱得好高兴哦。”他站在那里,笑脸荡漾。 时儿看着他突然的出现,手上又扛了一个摄象机,于是她停住歌声,“你在干什么?” “准备给你们录象,好不好?”成天看着她。 “哦……”又是录象,他给梅美录音,给自己录象?时儿一下子敏感地想道,心里觉得有一丝的不快。 “录象!好啊!爹地我要录!”一旁的金希跳了起来,“我们录什么?怎么录?爹地,怎么录?” 成天看着时儿,感觉到她懒泱泱的情绪,于是他便说:“是不是累了?那我们明天再录,今天早些休息吧。” 看到他温柔的目光,听到他贴心的话,时儿心里软了起来,“成天,我给你和金希录好吗?我先给你们录!”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成天的跟前。 “姐姐先录我爹地好了!爹地唱歌!我爹地唱歌很好听的,爹地唱歌好了!”金希跑到时儿的旁边。 “唱歌?”成天想,他有多久没有在人前唱过歌了?自从和梅美结婚,他就没有唱得出过歌,不管是什么歌,他总是觉得自己嘴上涩涩的。那些远去的激情,随着对一个女子的无奈而消散。他只有在某个想念梅美的夜晚听着梅美的录音带时低低地附和过。 “yes!爹地不是很会唱歌的么?”金希仍竭力地鼓动着。 时儿看着他静静地笑着,“没有关系,随便拍一下就好了,只要把你们两个人的身影都装进来就好了。”时儿说。于是举起了摄象机,她拉长镜头,对着成天闪一下,又转过身走开一些,对着金希。 “好了!你们都在里面了!”她将机器关了,“我们明天再录吧,明天让美娜录我们三个。” 她看着成天,心想,成天,在想梅美了吧?她心里静静地想。 半夜,时儿睡不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黝黑的窗帘,院子里马灯的灯光从未拉严的地方漏进来,她轻轻地爬了起来,站到窗户边。 手指轻轻拨开窗帘,她发现院子里灯光蒙蒙,下雨了?她眼睛凑到玻璃窗上,朦胧地看到马灯灯罩周围斜斜的雨丝。 这雨,如此不设防地就下了!时儿呼地回到第一次遇见成天父子的情形。那时候,自己是那么轻松地在心里叹息:“好帅哦!”那感觉,就是他是在天边,是海市蜃楼,可以那么轻松而满足地观望。而今……她的心重重地叹了一下的,而今,他不再是海市蜃楼,自己触摸到他了,可是,心里又总是会有不安跑出来,这种不安潜伏在自己的心底,总是在某个敏感的时刻跑出来……时儿感到一阵一阵的头疼,从小父母离婚给她的阴影笼了上来。突然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靠,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离她远去……成天的微笑,成天温柔的眼睛…… 时儿的心里酸酸的,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要不要走下去?这里没有向东,只有向东明白她心里的害怕! 她抓着窗帘,泪水涌上了眼眶。窗外的雨,啪啪地下大了,狠狠地打在玻璃上。 “风儿轻轻,草儿尖尖,蚂蚁搭着,要过对岸,水儿冲冲,浪儿颠颠,蚂蚁不怕,勇敢向前。”……摄象机里,时儿和自己的儿子反复地唱着这首歌,金希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看着。 录象里只看到时儿的侧脸,笑得很舒怀,像个孩子一样。成天纳闷,为什么她平时又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她为什么只一直唱这首歌呢?记得儿子说过她会唱很多歌,怎么现在却除了这首就不唱别的?成天皱起了眉头。 窗外传来小小的啪啪的声音,他将摄象机放到床边的桌子上,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手臂迅速传到一阵酸痛,他扛摄象机扛得太久了。 撩开窗帘一看,下雨了,而且是大雨。 他赶紧转身,向门口走去。去了一趟金希的房,儿子睡得好好的,帮他掖了掖被子,走出房门,他又向时儿的房间走去。 她应该是睡着了,自己该进去吗?站在门口边,成天犹豫。 但他还是轻轻地旋开了门,屋里一片昏暗寂静,他不敢开灯,怕她已熟睡,于是他将门大大地推开,走廊的灯光映了进来,然后他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时儿。 “你还没睡?”他意外地问。 时儿看着他,她在他将门打开一条小缝时就被吓了一下,但知道是他,她心里的惊惧马上平复了,她只静静地看着他。 “下雨了,不要着凉,这样站着也不多披件衣服。”成天掩上门走进来,欲将灯打开。 “不要开灯。”时儿出声。 成天听出她声音里的异常,他走过去,用手抚摩她的脸,黑暗里摸到一片湿漉漉,“怎么了?”他出口问。 “没事……想家了。”时儿掩饰地说。 成天不语,却张开双臂将她揽到怀里,“不要难过……”他不知道她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还来不及询问。 隔着两人的睡衣,成天感到她身体的冰凉和颤抖,双臂用力地紧了紧,将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时儿,你……怎么想家了?” 时儿不语,身子轻轻地抖动。 成天心里袅袅地痛起来,“为什么我有时感觉到你眼里的孤独,那么的柔软,你看起来好平静,有时却又是那么的快乐,时儿,你的心里都装着些什么呢?你从来不对我说,还有你的家庭,到底是怎样的……”他的语气,痛痛的。 时儿闻着他的气息,贪婪着他身体的温度,她的心又暖又痛。 “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唱那首歌?好吗?”成天说。 时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将脸更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里,眼泪蹭进了他的睡衣。 “成天……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感到不确定的恐惧,好多东西,我都不敢确定,好怕失去……为什么,明明那么美好的东西,最终却是要失去……或者,会散的……我好怕……我一直努力地追着,勇敢地追着……可是……”时儿断断续续地说着,她的鼻子不停地响着,她在用力地吸着气。 “不要怕,不会的!不会都这样的。”成天拍着她的背,心里一阵一阵的痛,尽管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恐惧,但她的难过令他心痛,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承担她的悲伤,他只是不停地拍着她的背,仿佛这是唯一他能传达的痛惜之情,“你看,你不是那么快乐而勇敢吗?你是那么勇敢的女孩呢,只要勇敢,什么都能抓得到的。” “不会的……”时儿又哭了起来,“我勇敢,是因为父亲教我的……我看到父亲和母亲的离婚,看到身边好多人破碎的美好……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执着,能不能执着得到……我爸告诉我,一定要勇敢的,我也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可是,成天……成天……我好怕……我……”时儿抽泣起来,她要怎么说出口?自己是多么的爱他,可是又是多么的不塌实!怕他们两个最后也会分手,怕成天忘不了梅美!她自己只是像一只小小的蚂蚁一样渺小无力!她勇敢,可是她好怕过不了对岸,好怕没有岸! 成天的心,一点一点地清楚起来,原来她的父母也是离婚的,原来那首她反复唱的歌是她父亲教给她的,是支持她所有美好向往和追求的歌!他感到她身体内那股小小却倔强的勇气,他的心一下子抽扯似的痛了起来,她那深深的灵魂里面,隐藏了多么大的不安、孤独和恐惧,但是她表面又是那么的淡然……她用了多少热情的力量去支撑! 成天将他滚热的唇吻到了时儿的脸上,他吻着她的泪水,似乎要她内心的一切孤独和恐惧都吻掉,从此承担了一样。他吻向她的唇,辗转而热烈,他低声地喃呢:“时儿……时儿……”他要承担她所有的快乐和痛苦。 时儿在他的怀里哭累了,被他后来覆上的吻沉溺了,她不由自主地应响,亲吻着。 灵魂仿佛得到一时的解脱,时儿觉得一阵的轻松,她紧紧地攀着成天,她灵魂里的一切沉重似乎都交给了成天,她肆意地亲吻着他,肆意地让他亲吻着。 终于,烈火点燃了,成天黑亮的眼睛在昏暗里望着她,“时儿,你……确定吗?” “确定,是的……”时儿掂着脚,她细碎生涩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下巴,嘴角……原来吻一个心爱的人,是那么甜蜜的感觉,她好想飞起来,好想飞……那是多么的快乐!“成天……我确定……”她低喃,“我确定……” 成天一把抱起她,将她轻轻地放倒在床上。 外面的风雨纠缠成片,室内也旖旎一片。 清晨,成天醒了,他低头吻了吻时儿熟睡的脸庞,心里一片安然。很快,他要举行一场婚礼,他想着,慢慢地笑了。他身子往时儿的身边移了移,搂过她,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爹地,早晨!”刚坐在餐桌边喝着一杯牛奶的金希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他发现今天的父亲比任何时候都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早!”成天走上来,他看着儿子,“金希,以后不要叫时儿做姐姐了,叫她姨姨好吗?” “姨姨?为什么?”金希抬起头。 “因为爹地要和她结婚。”成天说。 “结婚!”金希站起来,“那个……姐姐……她同意吗?姐姐……”他突然想哭。姐姐和爹地结婚的话,那自己,不是没有姐姐了吗?他没有姐姐了! “是的。”成天看着儿子惊讶与难过交织的表情,他将手抚上他小小的背,“姐姐会像以前一样爱你,你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好,什么都不会改变,只是你要改变一下称呼,没有什么的,金希……” “就是这样吗?爹地?”金希依然难过。 “是的。就是这样,不会有别的变化,如果有,那就是姐姐会更爱你。”成天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恩……好的。爹地,那你和姐姐结婚吧!”金希的眼泪还是掉了出来。 成天笑了,他伸手替金希抹去他的眼泪,又把他小小的身子揽到了自己的怀里,他感到无限的满足。 站在厨房门口的美娜看着这一幕,她激动得胸脯起伏,双手在围裙上抹来抹去,她要去做最好的早餐给时小姐!自己的大主人和小主人,都有人疼了!看,他们比以前变得开朗了,这个家不冷清了!好多呀!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叫时儿的女孩呀!真好呀!她的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 “你醒了。”成天走进来,手里棒着新采的郁金香。他走到床边,伏下身子亲吻时儿的额头。 “恩。”时儿轻应一声。她庄严地看着成天,小手却在被子里打颤,值到这一刻,她的心还是激动,自己成为成天的女人了!一想到这点,她的心就是那么的激动啊!刚刚她醒来,却没有发现成天在身边,她的心沉了一下,但是,又什么关系呢?自己多么爱他呵,他不能像她爱他一样爱着自己,那……没有关系,她能爱他,他让自己爱他就行了。她以为成天昨晚是冲动才和自己有了亲密关系。 她抑制着自己心里的羞赧和激动,尽量装出平静的样子,是呵,成天不会喜欢自己那种哀怨的样子的,昨晚的一切,都是很理智的,你肯我愿,成年人的举动是不必要有什么矫情或哀怨的表现的。但她极力表现的淡然依然被她脸上的红晕和眼睛的闪烁泄露了。 “想什么?”成天将花丢到床的一侧,侧身坐在床边,双手撑在时儿身子的两边,他深深地看着时儿。室内幽黄的光柔柔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昨晚暧昧的气息。时儿乌黑的长发散乱在乳白色的枕头上,脸小小的,润润的,妩媚得惊心动魄。他的女人! “没有,什么都没有想。”时儿也看着成天,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深邃,她看到他眼里的深情,像潭水一样深,她的心被淹没起来,“没想什么……”她喃喃地说。 “傻瓜……”成天吻上去,温柔而缠绵,他撑着的身子放了下去,一手插到她的发丝里,一手抱着她被子下的身体。 “唔……”时儿的心狂跳了起来,她闭上眼睛,赤裸的双臂慢慢地吃力地从被他压着的被子里伸出来,热热地挽上他的身体,生涩却深情地回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啊!不行了!”成天挣扎起来,孩子似的轻呼出声,他看着时儿的眼睛。时儿轻轻地笑了起来,眼睛闪闪的。 成天也笑了,“我们结婚吧。”他说。 时儿的笑一下子定格了,她看着成天的眼睛,一直看着,成天也定定地看着她,一眨也不眨。 “好的。”她说,“等我找到原因。”然后她又笑了,抬起身子,在成天的脸上亲起来。 成天一阵呆楞。 “姨姨。”金希喊。他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父亲和时儿。 “姨姨?”时儿转脸看向成天,成天笑了,“早上我和金希商量过我再找一个妻子的事。”时儿的脸腾地红了,她看向金希,“金希……” “姐姐,没有关系!爹地说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所以我还是叫你姨姨吧!姨姨好象比姐姐还要好听。”金希笑。刚刚美娜也和他说了很多关于将“姐姐”换成“姨姨”这个叫法的好处:什么他能天天吃到姐姐做的饭啦,他能天天和姐姐住在一起啦……总之,叫姐姐做姨姨,他就不会孤独了!姐姐会一直住在他们家的房子里! “金希,我还不是你的……天啊!”时儿抚额,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如果金希还叫自己姐姐,她心里又有一丝别扭,如果叫她姨姨?可她根本还不是他父亲的妻子!她还在考虑要不要做他父亲的妻子呢,她是不会允许自己的丈夫心里还藏有另一个女人的! “金希,你叫我时阿姨好了!”她果断地开口。 金希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成天的手抚上时儿的后背,“金希,那就叫姐姐做时阿姨吧。”顿了一下,“不过听起来好老。” 三人都笑了起来。 第八章 昨晚的大雨将庭院到处染得湿润润的,太阳没有出来,是个阴天。因为下过一场雨,天气变得冷了很多,暖气也开大了好几度。三人也没想要再出去玩了,只在屋里懒洋洋地呆着看电视。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成天目光不时地瞄向时儿,她的头发没有扎起来,前面的头发掖到耳根后面,柔柔地在身后披散着,她抱腿坐着,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抵在膝盖上的一张小脸温柔安详,眼睛却微微地半眯着。成天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的安详而幸福。 似乎看到她眼睫毛轻轻的翕合,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一手抚在时儿身后的靠背一手抚在她的肩头,“要不要去睡会儿?”他的声音低柔。 时儿心里吓了一跳,肩头传来他手心的热度,她抬头上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不,不用了。”她发觉自己的声音极其的柔软妩媚,像揉动在沙里一样。 成天灼灼地看着,手抚上她的脑袋摩挲着,冲她痛爱地一笑。 美娜抱着一堆衣服从楼上走下来,“金希,你的袜子再东丢一只西丢一只我可不给你找了哦!” 时儿一下子瞠大了眼睛,她脸红耳赤地看着成天,脸上上有羞赧和慌张的神色,成天慢慢地笑起来,他看着她,笑着,然后伸出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你房间里的衣物……我已经收拾了。” 时儿吁了一口气,但她马上发现自己与成天保持这个暧昧地姿势好久了!她赶紧直起身子,身子传来轻微的酸痛。她偷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金希,他正咧嘴笑着看着电视。 “时小姐,你的衣服放在哪里?我没有找到哦。”美娜走过来,停在她的面前。 “哦,我的已经自己洗了,谢谢你。”时儿说,心砰砰地跳着。 “好吧。”美娜答着,刚想转身,又说道,“你房间里那束花我给你扔了,花瓣坏了一半,一会儿我去花房给你采新的……今天早上应该有新开的花。”她对着时儿微笑,想她很快就可以成为自己的女主人了,但她愿意现在就为时儿服务…… “啊……好的。”时儿愣了一下,机械地回答。她脑海出现自己与成天拥着在床上热烈亲吻的情景,那束丢在他们身边的花还带着刚盛开的气息,可是一会就被两个的身子压到。 成天看着时儿出神的样子,又笑了起来,他这个小女人,像一只惊弓的鸟儿,“对了,我们来摄像吧!”他好心情地说。 “哦!好!我去拿摄象机!”时儿迅速将双脚滑下沙发,趿起拖鞋便向楼梯走去。 成天看着她的背影,微笑地说:“慢点,摄象机在我房间的桌面上。” 时儿推开成天房间的门。来这里三天了,她没有进过他的房间。巡视一圈,发现他的房间布置得异常的温暖。所有的家具都是麦黄、深红、夹杂点缀着墨绿,热烈而厚实的视觉感受。床是偌大的双人床,靠着两个大枕头。看到枕头,时儿又有点发呆,这就是他和梅美的房间。她的心被轻轻的撞了一下。掉过头,她马上搜索起那抬摄象机来。 时儿拿起摄象机的那一刻,被旁边纸袋漏出来的相册的一角吸引住了。她放下摄象机,将那本相册抽了出来,翻开,便看到一张女人的照片,很年轻的女子,依在一个拱形的大门上,笑面如花。她翻下去……照片又出现了成天,他拥着那个女子,年轻的脸上笑得明朗而温和。时儿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将那相册合上塞了进去,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她就是梅美,成天深爱的漂亮的女子!难怪呵……那是个多么有味道的女子!她想起昨晚成天对金希说的:“今天是你妈咪的生日,你洗完澡就给她打电话,记得帮我问候她。”仿佛看到成天说这话是眼睛里闪过的柔情,时儿的鼻子陡然酸了起来…… 她的手压在纸袋上,感觉到里面仍有别样的东西,于是她伸手小心地去摸,是磁带……,她一张张的拿出来,透明的盒子外面写着小小的字样:周一版节目、梅美杂、歌(梅美)、同桌的你情人(成天)…… 时儿看着这些磁带,仿佛看到成天曾经的热烈而深切的爱恋。要她怎么相信现在他可以对她付出同样的感情?没有一次感情是两样的,她注定不是他生命里最美丽的经历,时儿感到悲哀。她看着那张标着(成天)的磁带,犹豫着,终于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她把翻出来的那些磁带重新塞进纸袋,拿起摄象机,走出了房门。 美娜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之后便走出了客厅的大门,她要去花房让杨师傅采一些花。刚走下台阶,她便看到院子的铁栏大门外“吱”地停下一辆出租车,她站住了。 梅美从车里跨出来,她紧了紧身上的红棕色的貂毛大衣,抬头向大门里望去。出租车倒头开走了。 “太太!”美娜轻呼,她转身跑回客厅。 成天正双手插在裤袋里笑意盈盈地等在楼梯口,美娜走到他面前,一脸的严肃,“先生,太太在大门外。” “什么?”成天转头看着她,笑容隐去,他微微掉转头,从落地窗看出去,隐约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他马上朝客厅门口走去。 美娜已经按开了侧门的锁,她跟在成天的身后,站在台阶上,梅美推门进来。 天是阴沉沉的,前面雪白的屋子灯火通亮,一片温暖的橘红。屋子前面,站着一个伟岸的男子,灯光照在他居家的绵质衣服上……梅美寒冷的身上流过一阵暖潮。她热切地望着这幢自己从来没有怀恋过的房子和眼前这个高大稳健的男人。 “成天。”她开口,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微微地颤抖。 时儿从楼上跑下来,刚到楼梯口,她站住了,从正对面的落地窗看出去,她看到成天高大的背影和几步开外裹着大衣的女子。红棕色的衣服在青雾里那么触目,梅美!她的脑袋嗡地炸开了,空白一片。 “进来吧!”成天推开门,他一抬头,便看到了愣在楼梯口的时儿。梅美的身子随后踏了进去,她的目光也突地落到时儿的身上。她的嘴马上也微微地张开了。 “妈咪!”金希从后面走上来,惊喜地喊道,他已经忘了先前对母亲的不满,孩子总是不容易记仇的。 时儿终于回过了神,她的眼神闪了一阵慌乱,但马上平息下来,静静地牵动嘴角,“你好。”她先说出口。 “你好!”梅美朝她点了一下头。 成天看着时儿的脸,他大步走了上去,抓过时儿的手臂,他紧紧又柔柔地抓住她,转身对还站在门口的梅美说:“我女朋友,时儿。”说完,低头深深地看了时儿一眼。 时儿抬头看着他的脸,心一下子平静下来,静到听得到它平稳的跳动,她淡淡地轻展嘴角,对梅美轻点螓首。 梅美的眼前一阵恍惚,像闪过无数的烟花,毕毕剥剥,金黄银白……又纷纷的落了下去,闪得她一阵目眩。她从来没有想过成天会有另外的女人,而且还是这样清柔的女人! “妈咪。”金希已经上前去拉她的手,她回过神,低头抚上金希的头,随着成天与时儿的身影向客厅正中走去。 “成天,我想到楼上去。”时儿抬头看向拥着自己的成天。她感受自己身后针刺一样的目光。 “好的,我一会上去找你。”成天顿了一下,捏了捏握在他手里的她的柔荑。 时儿转身,看了一眼梅美,微笑,点点头,向楼梯口走去。经过她的身边时,她貂毛大衣上的冷气略过时儿温柔的脸庞。 她身上的暖气让梅美一下子跌入那个喧闹的酒吧,朦胧里那个脱着大衣的青春洋溢的女孩出现在她的脑海。 “怎么突然来了?”成天看着沙发里发丝高挽的梅美。 “我……想来看看金希,没别的。”梅美看着成天,“我没想到你女朋友也在这里,我会去酒店住的……”她交叉着双手,指尖通红。 成天无语,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没关系,就住这里吧。”然后他站起身,“我叫美娜先给你做个热汤。”说着,便向厨房走去。 梅美愕然地看着成天的背影,刚才他沉默的注视,她以为他会愧疚些什么东西,毕竟他以前是那么爱自己的,现在恐怕也是……但他说出口的,却是这样的一句……她的心一下子苍凉了起来,恍恍地又想着,以前,他不是喜欢亲自下厨给她做吃的么?她的心更加紧痛起来,像刮过一阵一阵的风,紧得很。 坐在她旁边的金希看着眼前一成不变地高贵着的母亲,他轻轻地将自己的小手覆到她的腿上,满怀期待地开口:“妈咪,那你要住几天?你多住一些好吗?” 梅美回过头看着面前健康而英俊的孩子,心一下子酸起来,她的手叠上金希的手,“妈咪会多陪你一些日子的!”幸亏儿子自始至终都爱着她呀! “恩!太好了!时阿姨明天晚上就要走的,妈咪来,我就不担心下周从学校回来又剩下自己了!” 梅美又愣了一下,她轻轻地问道:“时阿姨是哪里的?她和你爹的在一起多久了?金希是不是很喜欢她?” “时阿姨是t市的,我和爹地认识她好久了,夏天的时候就认识了!时阿姨很好的!她对我可好了!”金希用力地说着,脸上荡漾着笑容。 果然是酒吧里成天注意的那个女孩,那时候自己就感觉不对劲,原来他们早就认识的!梅美的心,切切然。 时儿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她靠在窗边注视着院子里的昏黄。有一盏马灯烧了灯泡,附近的更是阴暗一片。她轻轻地数起那些马灯的盏数来,下意识地要记住这个院子的一切。数到靠近屋子的那一盏,光亮便大了起来,那是客厅里的光,洒到外面去了。那片光极其的明亮,甚至看得见草地苍绿班驳的颜色,应该是没有拉下窗帘的缘故。 时儿呆呆地想着,脑子一片一片划过与梅美同桌吃饭的情形,尽管成天对自己的关怀有增无减,但她的心里就是一片凄凄然,她清晰地看到自己淡然的样子和梅美眼里注视成天时恋恋不舍的热切的光芒。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在干什么呢?她吃过饭就上了楼,她无意也无权干涉他们的一切,但她的心里,却隐隐地渴望这个时候成天能来陪自己一下,因为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她原本是计划搭明天晚上的那班班机走的,这样白天还能和成天他们呆一天,但梅美来了,吃过饭的时候她就跟成天说明早一早就走。 时儿转过头,她看着那张大床,眼睛忍不住湿了起来。仿佛闻到成天的气息,昨晚他在这张床上,自己在他的怀抱里。 门轻轻地开了,成天走进来,“你收拾好了?”他直接走过来,抱住她。“对不起,委屈你了!” 时儿头埋在他的胸前,心里的忧伤已经被激动代替,她磨蹭着他的胸膛,“没有关系。”成天,还是在乎她的呀! “你又乱想什么?”成天捧起她的脸,看到她眼睛里的潮湿。 “……没有。”时儿说,她的心里却有个声音,“想你什么时候说爱我?想你能告诉我梅美来找你是干什么的。”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傻瓜,不要乱想,我是要和你结婚的,你还乱想什么?我在等你嫁给我……”他已经隐约猜到她的心思,于是他说,并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找到原因了吗?” “没有……来不及。”时儿微微地笑了。今晚的场面,没让她降低对他的放心度已经很好的了他还要求她找到原因?但她没有说出口,她只说来不及,她不逼他,她也不逼自己。 成天笑了,“你要快点。”他用力紧紧地圈着她。 “你……还不去休息吗?”时儿艰难地开口,她被他抱得好紧,要窒息一样。 “恩……”成天的下巴磨蹭着她的头顶,她的头发真柔软光滑,像缎子一样,摸上去真舒服。他又吻了吻她的头发。“时儿,你好美好……” 时儿愣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漏出来,“美好?这是他要自己的原因?”她微微地挣扎,“成天,梅美……”梅美她在你的房间!她在心里喊,眼前浮现起梅美年轻的照片,浮现起现在梅美华贵的气质,而自己,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好吧……”成天放开她,心想,前妻在这里,自己却和女朋友亲热确实有点不妥。于是他将时儿拉到床边,将她按坐下去,看着她的眼睛,“早些休息!”亲亲了时儿的额角便走了出去。 时儿的心空了起来,她看着成天的背影,好想喊住他,可是她只能看着他打开门走出去,成天,梅美,是回来找你的吗?她在心里悲伤的喊。 成天合上门,看到抱胸站在斜对面金希房间门口的梅美。 梅美刚刚在金希的房里陪他做功课,并陪他入睡,但她心里也一直想着成天,她猜想他在时儿的客房里,于是她从金希的房间出来后就在门边一直等着他。她想看看他还会不会走出来。 现在她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一样。 成天不语,心里像海浪一样翻滚起来,他曾经深爱的女人,现在她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根本就不可能是白天她所说的那简单的一句“我想看看金希”。他早已经看出她眼睛里闪烁不定的光。他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早睡吧。”他开口。他不想知道她为了什么,他只要自己像对待一个老朋友一样招待她,这样就够了。他的感情,不可能再分给她。她的感情,也不是他的事。 梅美没有想到他开口就是这样淡淡的一句,尽管她已看得出猜得出他与时儿的关系,但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他深爱了她那么多年。原本她回来也不是想要与他重修于好的,她只是想找个地方静一下心,于是下意识地来了这里。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回来竟看到成天与一个女子住在这里,而且成天对那女子的深情比当年对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心一下子失落起来。从她回到这间宅子到现在,他就一直对她淡淡的,就像招待一个朋友一样,她多么希望他能询问一下她,但是他却什么也不说,如果不是有金希,她无法想象自己是不是就是一个多余的人。难道他对她一点眷恋也没有了吗?当初离婚可是她提出来的呀!她明明看到他眼里的伤痕,难道他已经好起来了吗? 梅美一下子怨恨起来,为什么?于拓不愿意与她结婚,这个曾经深爱自己的人也对自己一点关心也没有了?她想个怨妇一样看着成天。 “你可以睡原来的房间。”成天走过她的面前,停了一下说,然后自己便朝走廊尽头的客房走去。 “成天!”梅美叫住他,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发现他的好?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自己多年来的安定是因为有了他的包容和爱护?她的心汹涌着激动和渴望,“你……还爱我吗?” 成天停住脚步,过了好久,才回过头,“对不起,梅美。我们都不是小孩。” 梅美眼里的泪水盈了上来,她看着成天的背影在走廊里越去越远。 “成天!”她喊了一声,然后跑上去,从后面呼地抱住他,“成天,对不起……” 时儿隐约地听到走廊里的声音,她心一惊,睁开眼睛从床上奔下来,鞋也没穿向门口奔去。 “成天,对不起。”梅美紧紧地抱着他,成天的身体震了一下,他闭上眼睛,他心里一阵震撼,他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一刻啊!而多少个寂寞的夜晚,他都渴望着这一刻,渴望她主动的柔情……可是,她在哪里呢?他垂在身体两边的手也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梅美感觉到他身体的一震,她迅速从后面绕了过来,掂起脚尖,扣下成天的头便吻了起来,她紧紧地用力地扣着他的脑袋。 时儿抓在门框上的手滑落了,她轻轻地将门合上,背靠在门板上,眼泪落了下来。 第二天天放晴了,还很早,时儿便醒了。她起身,撩开窗帘,玻璃外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她的头也沉沉的重了起来。揉了一下,便向梳洗间走去。 成天一早也起来了,他靠在院子的一盏马灯的柱子下,燃着一根烟,对着时儿的窗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冬天清晨的寒雾马上将他包围起来。当他看到那麦黄色的窗帘撩了起来又放下去时,他将烟丢在地上,一脚用力地踩了踩,然后向楼里大踏步走去。 他直接撞开时儿的房门,带着一身的寒气站在时儿的面前。他微微地喘息着,紧紧地盯着时儿。 “你怎么了?”时儿骇了一跳,但她按住内心的激动。 成天不语,他走上去,张臂便将娇小的她带入了自己的怀抱。“你要走了……”成天说。 时儿愣了。 “我不想你走。”他感觉不安,昨晚梅美的强吻让他有一时的慌乱,他仿佛又掉进梅美的蛊惑里去。虽然后来他推开了梅美,但梅美那双又幽怨又不服的眼神让他心惊。他不能赶她走,她是他儿子的母亲,不能对她太决绝……现在他只需要时儿给他抵抗的力量。 “时儿,多留几天好吗?”他开口请求道,一点都没有放松对她的紧拥。 时儿的身体感染了他身上的凉气,听着他的话,她原本有些沉沉的脑袋清凉清晰起来,她不知道从哪里来一股勇气,将他推开了,她平静地看着他,心里却不断地猜测着:成天动摇了吗?成天被梅美动摇了吗?他果然被动摇了?昨晚……昨晚……她忍不住咬起了自己的嘴唇,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得绝望。她转身去拉床边的行李箱。 成天迷乱的心一下子平息了下来,他看到时儿转身时眼睛里升起的绝望,他的心骤然痛起来,像被锯子来回地拉扯着一样,原来昨晚梅美带给他的心痛不过是同情的痛,而现在,时儿那紧咬的嘴唇,时儿眼里淡淡又深深的哀伤才是他最大的心痛,仿佛要了自己的性命一样。他迅速地冲上去,从后面抱住时儿,似乎抱着自己最大最坚实的心愿,“时儿,对不起!不是你所想的!对不起,相信我好吗?我和梅美已经结束了,永远也不可能再能续上的。” “你不愿意看到她,是吗?我也不愿意,可是她是金希的母亲,你看到金希脸上兴奋的光了吗?……而且,我……真的,我以前那么爱过她。你能明白的,对吗?时儿……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和你一起走,让她和金希在这里,等她什么时候想回于拓那里了,或者,不管她去哪里,反正等她离开这里,我再回来,现在我跟你一起走……你带上我吧!”成天一刻也不放松地在时儿的耳边说道。 时儿被他抱着,听着他的仿佛祷告似的话语,她心里的绝望慢慢地转成了心痛,她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成天,“成天,我愿意相信你的,我愿意的,而且我也没有不放心。”她望着他,渐渐地明白成天的挣扎。 “所以,成天,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不会从你的心里走出去的。但是,成天,我还是要原因的。我要找出原因,让我真正对你放心的原因。”正是因为明白他的挣扎,她才更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要他一个确切的态度。 成天看着时儿,“为什么你那么固执?为什么你总是令人又恨又怜?”他低头便吻上她的唇。 第九章 梅美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太阳已高高地升起,照得一厅亮堂堂的。金希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他拿着遥控摁来摁去。梅美调整了一下自己有点颓然的精神走过去。 “金希,你爹地呢?” “妈咪!早!”金希看向母亲,“爹地去送时阿姨了。” 梅美心里一亮,“时阿姨这么早就走了?” “是呀!我也没起床她就走了,她还要回去上班。”金希心无城府地说。 美娜端了一个装着牛奶和点心的盘子从厨房里出来,她把盘子放在餐桌上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探头向客厅喊道:“金希呀,你时阿姨让你不要边看电视边吃饭的,怎么她一走你就不听话啦?快过来这边吃呀。” 说着她走下来,看到梅美在那站着,便想起一早先生走时提醒她,不要再把他的前妻错叫做“太太”,于是她清楚地说道:“梅小姐起来了?梅小姐想要哪种早餐?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梅美的眼睛早在听到美娜对金希说的话时已经瞠大了,现在又听到她喊自己“梅小姐”,她眼珠差点掉下来,但她很恢复了正常,“谢谢……西式的。”她感到讽刺,哦,她是忘了,自己已不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了! “好的。”美娜微笑地退下去,刚到厨房门口,她又走回来,“对了,梅小姐,先生让我转告你,他今天要去外地出差,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定,梅小姐可以在这里随意住下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 “哦!我想起来了,妈咪!刚刚爹地打电话来,说他送完姐姐,要直接去外地,下午不能送我回学校,他说你会送我去的。”金希插嘴,他看着自己美丽的母亲,心里没有丝毫对父亲和时阿姨的不满,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妈咪能送自己去学校是一件多么难得多么愉快的事。 看着儿子与美娜明晃晃的笑脸,他们愉快的声音在温暖而安静的早晨显得那么的刺耳,梅美感到一阵悲愤,她骄傲尊严的脸孔几乎要跨下去。 成天送走时儿,便回了公司。还是公司的休息日,他独立站在自己宽阔的办公室里,心里想着,明天要开会,向全公司传达自己“出差”的事。一会儿还要去定酒店房间。想到自己的行为,他兀自笑了起来。 乌节路依然热闹非凡。 富丽堂皇的hardrockcafe西式餐厅里,金希卖力地砍着一份牛排。他的膝盖上铺着雪白的方巾,圆大的盘子边,刀刀叉叉排了一溜。梅美坐在他的对面,整襟危坐,纤指捏着叉子优雅地叉起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 金希有点不耐,他用叉子叉起那整块牛排,凑过嘴去啃。 “金希,不要这样吃!太难看了,你应该学会用刀叉!”梅美不满地皱眉头轻训。 “妈咪,好难切啊!”金希委屈地说,他的肚子饿极了。妈咪说带自己到外面吃东西,然后送他去学校,他心里高兴了半天,直到他发觉自己对付不对那块牛排,他的气泄了下来。 “慢慢来,不要着急。西餐就得用刀叉的。”梅美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纳闷难道成天从来没有带他去吃过西餐吗? “哦……”金希无奈地举起刀叉。 “来,妈咪教你,这样……”梅美在自己的盘子上做起了示范。 金希看了一下眼睛就溜了号,他从玻璃窗看出去,街边一溜卖小吃的:肉串,炸豆腐、巴西烤馍……他的眼睛不禁露出了羡慕的光。 “金希,你看什么呢?妈咪在教你切牛排。”梅美见他没有应响,便看过去,却见他的眼光落在外面。 “妈咪,我们不要吃牛排了,我们去吃那些吧?那天爹地、时阿姨和我一起去吃,好好吃的!”金希兴奋地说,目光充满渴望。 梅美放下手中的刀叉,心里的火气冒了上来。这一白天成天果真没有回过家,现在金希又提到时儿……她心里更是不舒坦。 “你爹地竟然去吃那种东西?他和时小姐一样不知道那是不卫生的吗?”她尖锐地说。 金希吓了一跳,但他仍小声地反驳道:“好多人吃呢,不会不卫生……” “你喜欢吃,以后和他们吃,现在不要和我讲,赶紧吃你的牛排!”梅美气结,她想不到以前乖顺的儿子竟然会在她面前辩解了。她带有点怀疑地瞪着金希。 金希看着母亲美丽却气汹汹的脸,他不敢再说什么了,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他好想姐姐,好象爹地。 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梅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过激行为,她放下声音,“金希,妈咪不是说你的。不想吃牛排没有关系,妈咪给你叫其他的东西,吃完妈咪送你去学校。” 把金希送到学校后天色暗了下来。梅美找了间咖啡厅坐着。她犹豫着要不要回成天那个家。打他的手机根本打不通,他说是去了出差,但谁能说他不是和时儿在一起呢?想到昨晚吻他时被他推开的事,想到他对时儿的体贴温柔,想到金希对时儿的依恋,甚至想到美娜对时儿的偏爱,她的心不是滋味极了。 她当然不愿意回去见美娜冷淡的目光,但她的心是那么的不甘。为什么现在两个男人都不紧张她了呢!明明都说爱她的呀! 正想着,手机响了,她从小皮包里拿出来一看,是于拓的,她一下子激动起来。 “梅,你在哪里?”于拓焦急地说。 “新加坡。”梅美故作镇定,带着点显耀地说。 果然,于拓生气了,“你在那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担心我?”梅美哼了一声。过完那个不愉快的生日她就离家出走了,他到今天才打电话找自己,他这叫担心? “梅美,回来吧。别生气了,我以为你去了哪个朋友家,所以才一直没有给你打电话的。这不,到今天仍没见你回来,我不就着急了吗?”成天在电话那头放低声音。 梅美的心动摇了,但她说道:“等我和儿子呆够了就会回去的,你不用着急我!” “你住成天那里?” “是的!”梅美得意地笑了,“不用担心我,挂了吧!我该回去时自然回去。” “梅美……” 梅美按了挂断键,她站起来,扬着高高的脸走出咖啡厅。 成天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边看电视边打电话。 “……对,都在抽屉里面,纸袋里面的东西,还有别的,反正是梅美的东西,零零碎碎的,你都找一下收拾到杂物室或别的什么地方去。手机充电器我明天会派郭秘书过去拿的,你先给我找出来……” “那梅小姐一直住下去呢?先生就不回来了呀?” “不会的……先让她住吧。不要为难她。”成天皱眉,他还真想好好和她谈谈,但心里总是有无奈的感觉,他干脆放任自己撤手不管了。相信他刻意的逃避,能唤醒梅美一时的迷糊,她一直是个理性的人。 “先生,让她住客房不就行了吗?还让她住你房间呀?” “恩,随她,反正她以前留下的东西你都收拾掉。她要住哪儿就住哪儿。”反正他和时儿结婚的话会装修新的房间。 “要给她换新的床单被罩吗?” 成天看了手表一眼,快到时儿下飞机的时间了。他匆匆地说:“你自己看着办。” “你们的事情我怎么好看着办呀?” “好了,我先接个电话,一会再打给你!”成天“喀”地挂断了电话,迫不待及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摁了开机键,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电量已经很少了。 “好吧,我看着办。”美娜挂下电话,她想着,先生要她“收拾掉”梅美以前的东西,她还真不知道都有什么东西?那些东西都放在哪里呀?不好乱翻呀!她刚转身要上楼,电话又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呀!先生!我正想问你呢!那我就随便乱翻了呀?只要是梅小姐的东西,都扔掉呀?”她扑过去激动地喊。 “什么?美娜?”时儿站在机场出口,蹙起了眉头。 “啊!是你呀!时小姐!抱歉呀,我以为是先生的电话呢。” “他要扔梅小姐的东西?” “是呀!刚打电话来吩咐的!” 时儿的心不安起来,“先生现在不在家里?” “不在呀。时小姐平安回到了?” “是的。美娜先这样吧,下次我再给你打,拜拜。”时儿挂掉电话,拨起成天的手机。通了!她一喜。 “成天?我到了。”她说。 “你到了?我刚开机,手机快没电了,还好,能接到你的电话。你回到家里了吗?”成天的话带着笑意。 时儿紧紧身上的大衣,寒冷的机场广场上,因为他的声音而感到一阵暖意。“没,马上打车回去。” “恩!赶紧!天这么黑了,赶紧回去。回去我给你打过去。” “不,等一下……”时儿心里仍搁着“扔梅小姐的东西”的事,她说:“成天你在哪里呢?我刚刚打你手机你关机,打你家里的电话你也不在。” “你猜?” “不要闹了,快说你在哪里。”时儿催道。 “我在酒店啊!” ……时儿有一刻的呆楞,半天才又说:“你真的不回去了?成天你这样……”她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是啊,不回去了!等她走了我再回去。而且我刚给美娜打过电话,让她把梅美以前的东西都处理掉。相信梅美会醒悟过来。” 时儿无语了,她一直对成天收藏梅美的东西(录音带)耿耿于怀的,但当成天真正放开的时候她有感到难过:“成天,你这样……不会很残忍吗?” “时儿,那不叫残忍!你可以说我自私,但不要说残忍。我们都不是小孩,该埋葬的就要埋葬,我只是想要对我以后的感情负责和呵护,对她来说,那些记忆也是要抹除的……” “……成天,真的能抹除吗?” “好了时儿!你又开始乱想了!赶紧给我回家去!不管是不是真的可以抹除,至少我们现在不需要去回忆它们!它们会淡掉的,一切会云淡风轻。” 云淡风轻?时儿一下子醒悟过来,是哦,就像自己唱的那首歌一样,……她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 一副大婚纱照立在墙角里,上面蒙着薄薄的灰……美娜拿着鸡毛掸子在面前拂了一下,低头整理起这个装着年久不用的旧家具、旧衣服……的阁楼来。门铃响了。她猜是梅美,赶紧跑下来,在客厅里引颈一看,果然看到门口大灯下梅美红棕貂毛大衣的身影,她一边按了开锁一边跑出去,站在院子里迎着。 “梅小姐,你回来了。”她不卑不坑地问道。 梅美顿了顿脚步,“恩。”跟在她的后面走进去。 屋里空荡荡的,灯光依然明亮着,却更是显出冷清。梅美有一刻的后悔,自己和于拓逞什么强?难道真要他追过来在成天面前单腿跪下求婚,自己的心才舒坦么? “梅小姐吃过晚饭了吗?没有的话我去给你做点。”美娜仍尽职地站在她身边。 “不用了,你去忙吧!”梅美挥挥手,她走到衣帽处脱自己的大衣。美娜便走开了。 向东换了时儿给他买的亚麻长t恤从房间里走出来,满脸笑容,“不错!不错!我喜欢,多有东南亚民族气息……等夏天我和小晨一人一件穿上街,嘿嘿,你说,人家会不会以为我们是哪个部落的酋长和女祭司?” 时儿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是不错哦……你们喜欢就好。” “当然!我们时儿的品位会差到哪里去?”向东又捧道,“真恨不得夏天快点来呀!”他抱住了双臂,“不行了,我赶紧去换下来,冷……” 时儿又笑了。 她喝着手里的白开水,想:成天穿上这样的长袍会像什么呢?自己买来收藏的两件白亚麻长袍还来不及送成天一件呢。她的心情低落起来,梅美应该还在成天家里。成天的手机没电了,他还没有让秘书回去拿充电器吗? 想着,她机械地往自己的嘴里灌着水。 向东已经换了衣服走出来,他好奇地问道:“怎么样?恩?你和成天的发展?” 时儿回过神,“还好。”她淡淡地笑。 “就这样?”向东不信,她的表现太平静了,看来没有太大的发展,但又不像呀,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时儿发呆时脸上的温柔比任何时候的都深刻。 “不要担心我们,我们真的还好,你知道我是个慢热的人。”时儿只好这样安慰向东。 “那我就放心了!”向东舒了口气,“你们好好发展吧……好了,我去接小晨了,她快到了。你在家乖乖呆着啊!”成天像大哥一样拍拍她的头。 “恩!你去吧。”时儿的心暖烘烘的,她看着向东走出门口,小晨又飞回来,向东请假去接她。他们真好,相亲相爱。时儿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给成天打过去,但她抚着摁键没有打。 晚上时儿洗完澡出来,坐到电脑前,眼光落在桌面的那盒磁带上。成天的话响在耳边“把梅美以前的东西都处理掉”,眼前却出现成天与梅美在走廊里拥吻的片段。她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侧身从旁边的cd架上拿过一只陈旧的walkman。 将磁带放进去,正要摁下y时,她又拿过手机把手机关了机。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时儿翻过walkman,掀开装电池处的盖子,里面空空如,四处翻了一下,仍是没有找到,她不用这种东西已经很久了,于是她冲到衣柜前,拿出外衣直接套到穿着睡衣的身上,一分重不到便风一样旋出门口。 时儿气喘吁吁地跑在通向小区大门的路,旁边住户家透出的光一堂一堂地划过她的脸。 空空的客厅里,电话也铃铃铃地一遍一遍响着。 终于跑到便利店,她趴在便利店的柜台上,“老板,要两节小电池。” 然后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坐在椅子里,红着被冷风吹得有点发硬的手将电池装了进去。摁下y键,她屏住了激烈跳动的心,世界仿佛也静了下来,只有磁带里转出的歌声,和着旋律。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似乎是成天就坐在她的对面唱着的一样,时儿闭上了眼睛,成天的歌唱得准确是饱满感情,声音几乎与原唱的差不多。时儿震动地想着,原来成天有这么好的嗓子,曾经成天是经常歌唱的吧?这就是他录的歌,他与梅美大学时代录的歌,她似乎看得见成天当时的快乐和对梅美炽热而真挚的爱恋。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啦……啦……啦……啦……”时儿听出起头的“啦”里突然拨高的音调,显得那么的用力,但后面的就控制在了正常的音调中,那一个拨高的“啦”像忍耐不住的喊出的短促的痛。时儿的心唰地痛了起来。她绞住自己的双手,直直地坐在椅子上。 《同桌的你》停了下去,很快飘出《情人》低沉悠远的前奏。时儿知道那是beyond的一首粤语歌,虽然她不会讲粤语,也不太会唱粤语歌,但是她听得懂,因为录音棚里少不了录制粤语歌曲的。 成天低沉的歌声响了起来:“盼望你没有为我又再渡暗中淌泪,我不星(想)留底,你的星(心)空虚……”时儿听到成天唱不标准的粤语的“想”与“心”,但他唱得那么的好,几乎与beyond唱的一样,颤音的部分深深地触动着她的心,她听着那些歌词,“哦,你可知谁甘心归去,你与我之间有谁?”仿佛这是为自己所写的一样。时儿的眼泪涌上了眼眶。 成天的歌声在屋内盘旋:“……盼望我别去后会共你在远方相聚,每一天望海,每一天 相对……”成天家附近那条长长的海岸线出现在她眼前,她忆起成天身上淡淡的海洋香水味,可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相聚?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盼望你现已没有让我别去的恐惧,我即使离开,你的天空里,哦,你可知谁甘心归去?你与我之间有谁……” “是缘是情是童真,还是意外?有泪有罪有付出,还有忍耐,是人是墙是寒冬,藏在眼内,有日有夜有幻想,没法等待……”是缘是情是童真么?还是意外?时儿想着他们的相遇…… “多少春秋风雨改,多少崎岖不变爱,多少唏嘘的你在人海……唔……喔……”在苍凉而颤抖的低哼声里,时儿的泪,不觉流满脸。为什么要恐惧?自己无法等待么?想到梅美在成天家的出现,想到成天的挣扎……信任与疑虑在她心里交织,爱越深痛越深……时儿让自己的泪肆无忌惮地流着,只有泪水,才能解释她一时的痛苦和哀伤。 向东一手拥着小晨,一手拉着她的皮箱走进屋来。 “好冷啊!”他说道。客厅静悄悄的。 “时儿呢?”小晨说。 “可能是在房间里吧。走,先回房间。”向东拉着小晨走进自己的房间。 “这就是时儿带给我们礼物?”小晨将自己的外套脱下丢到沙发上时发现了向东摊在那里的两件衣服。 “是啊!”向东说着,边脱自己的外套。 “好好看哦!我谢谢她去!”小晨抓着衣服走出去。 她敲敲时儿虚掩的房门,里面没有反应。轻轻地一推,从门缝看进去,发现时儿坐在电脑前。 “嘿!时儿!”小晨跳进来。 马上她发现了时儿的不妥。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泪迹斑斑,面前的电脑没有打开,桌面上只放着一只walkman。她静静地坐着,敞开的羽绒大衣里是睡衣。 “时儿,怎么了?”小晨吃了一惊,抱住她的肩头。 “小晨,你回来了?我没事。”时儿看上小晨关切的眼睛。“我没事。”她又重复一句。 “你没事才怪!到底怎么了?”小晨逼问。 时儿垂下脑袋,眼泪又想涌上来。小晨转身走出她的房间去叫向东。 一会儿向东也跟进来了,他弯下腰,像哄孩子一样的轻轻地说:“时,怎么了?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他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事了。 “没事,我就是觉得挺难过的……”时儿终于缓缓开了口,眼泪掉了出来。 向东心放了下来,她能开口说话,说明事情还不时很糟糕,说明她愿意寻求解决的办法。这比她不言不语的要令人放心多了。向东直起身子,靠在桌子上,一手拍到她的肩膀上:“来,说吧。” 时儿抬起头,看着他信任的鼓励的眼神。 “时儿,说吧,不要憋着。”小晨看着她。 “没有什么……我就是挺难过的……我,很喜欢成天,可是他以前很爱很爱梅美的……” “他爱你吗?”向东说。 “……也许是的。但是,我好不确定,我在那边的时候梅美也回来了……” “她回来干什么?”小晨说。 “我不知道……我看到她和成天……接吻。”时儿的眼泪又想掉下来了。 向东和小晨对视了一眼。 “但是后来成天去了酒店住,因为梅美住在那个家里了。成天还把梅美以前的东西都扔了……” “时儿,其实你心里也一直很清楚,成天是爱你的,对吗?”向东打断她。 时儿愣愣地看着向东。 “你是在和自己叫劲。”向东盯着她。 “……可是成天以前那么爱过她……”时儿说。 “那都已经是过去,你也明白的,不是吗?你不放过自己,唉……时儿。”向东顿了一下,“你想得太多了,为什么不相信一次呢?摆脱你父母给你得阴影,自己真正得勇敢起来,好吗?” “你一直有勇气相信与坚持那些最平淡的事情便是你最大的快乐,你确实是得到了很多的快乐。微小的快乐,它们使你平静与幸福……时儿,你心里放着的最大的希望和美好,你总时不敢去追,不敢去相信你也能拥有……其实你现在已经得到,你为什么不去抓住它?不要以为它会失去,那都是你自己想象的。其实你很傻呢,你知道什么事情都要坦然,惟独对这件事不坦然。如果自己想真的拥有的话,就坦然去追求啊!当然,现在它不用你追已经来到你面前了,那你干吗还要担心失去?真的很傻哎,在拥有时不懂得去珍惜而惶惶不安地担心何时会失去,这样的人必定会痛苦,必定会抓不到幸福的。你明白了吗?” 时儿听着,愣愣地看着向东。她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原来灵魂里的那个自己,就是像向东说的一样。她突然脸热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原来是那么的糟糕。她知道自己是个矛盾的人,但没有想到矛盾成这样,而且,其实……还很懦弱。 她愣愣地开口:“向东,是吗?我是这样子吗?” “你就是这样子!好了!我渴了……如果你还要我讲下去,我会死掉的。”向东认真地说。说完他掉头去看小晨,奇怪,小晨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他看过去,却见小晨两眼直直地看着自己,脸上是惊讶的神色,“小晨。”向东喊。 “天哦!向东!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那么富有哲理的人!天哦!你知道吗?你平时几乎像个小孩一样的……”小晨撑大眼睛崇拜地说。 “恩!”向东点点头,“我渴了。” 时儿看着两人,她的心一下子轻松了,人,有的时候真的时很奇怪,会有两面性的,就像她自己,就像——现在的向东。不过真的要感谢向东,现在,她的心里真的是没有任何的矛盾和牵绊了!对呵,向东说得好对呢,在拥有的时候就担心失去,这样的人不配有幸福的,要坦然,也要勇敢。勇敢地去追求一切,坦然地面对任何的结果!她的心像有一条小河静静的地流着一样。 正想着,客厅外的电话铃铃地向了起来。 “你的,时儿。”向东盯着时儿。 “我去给你倒水。”时儿站起来,她慢慢地笑开来,“我想我不用接成天的电话了。”她已经对他放心。 “麻烦你转告他一声,说我已经睡下了,睡得很安稳,请他不用担心。”时儿对小晨说。 第十章 成天站在花房里满满的马蹄莲里给时儿打电话。时儿正弯腰站在一丛干了的灌木丛边喂樱木花道,午后的太阳很好。 “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给樱木花道喂吃的。”时儿一只手向小猫递着香肠。 “呵呵……”成天轻轻地笑出声,“我想你了。”他看着那片盛开的洁白花朵。 “我也想你了。”时儿看着樱木花道笑。 “你找到原因了吗?”成天意外,她从来不说这样的直白。 “……”时儿脸上的酒窝深了起来。 “梅美走了。我回到家里了。”成天说。 “我知道……” “你知道?” “不,我知道你爱我。” “时儿!”成天喊起来,“那你最近怎么都不主动给我打电话?难道你不爱我吗?”成天喊出口。 “……”时儿又轻轻地笑起来,最近啊,最近她在平静地感觉着自己的幸福。 “时儿,你过来!金希想你!他吃不下饭!”成天拿出杀手锏。 “不……我这边有那么多的亲人朋友,还有工作,而且……”时儿笑着说,小猫在她手掌的抚摩下满足地闭起眼睛。“金希就要放寒假了,他可以过来我这里的。” “那我呢?”他实在很想念她的甜美,想念她的味道。想念到他每天都要来看马蹄莲才能平息心里的骚动。 “你吗?我要再考虑考虑……” “时儿,你还没有找到原因吗?”成天着急,她刚刚还说知道他爱她!她还要什么原因? “呵呵……好了,成天,樱木花道要回家了,我要带它回家去了。我们下次再说。”时儿轻轻地挂断电话。她一脸的甜蜜。弯起腰,将小猫抱起来了。她拾到的爱情! 成天回到屋子,他站在时儿来时住的那间房间。望着那雪白的床单,心里慢慢地温暖起来,像流着一条暖流。 “美娜,帮我把我衣柜里的衣服收拾到这边来。”他站在门口喊。 “先生不住这边了?我刚把床单什么的新换过呀。”金娜从旁边成天的房间跑出来。 “不了,帮我把衣服搬过来吧。” “好呀。” 成天站在门口,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 梅美站在床前,盯这对面墙上那片空白的地方。那个悬挂她与成天结婚照的地方。那地方雪白崭新得显眼。她又转身去开衣柜,翻她以前住在这里时穿的睡衣……衣柜里挂得,叠着的,都是男性的衣服。 她转身向三楼跑去。在那间专门装废弃物的阁楼里,她看到了角落里落着灰尘的结婚照……个大纸箱里,她翻到她以前的睡衣,相册,还有大学时候录的录音带。她颓然地坐到了地面上。 第二天的时候,她拉着箱子离开了这座房子,没有任何的留言。 成天收回自己的思绪,相信梅美一定能够明白和理解的,毕竟他们已是没有关系的人。 而彼此的一切都要从新的开始。 新年快要到了。 傍晚成天下班开车经过牛车水(chinatown),沿街已彩灯高悬,商店装饰着象征吉祥的红色和金色装饰,可以想象得到里面出售的琳琅的传统节日礼物:嫩柳、小橘树、梅花以及各种风味小吃,肉干。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几个外国的游客,正用摄象机记录着这些中国节日景象。 成天心一动,马上收回目光加大油门向家的方向开去。 “爹地,你回来了。”已放寒假在家的金希看到父亲走进来说道。 “恩!”成天答了一声,“金希,你还想回时阿姨那里吗?”成天冲儿子眨着眼睛! “想啊!爹地你同意我去了?”金希兴奋地从沙发上蹦起来,他一放假就吵着去时儿那里了,但父亲一直不愿送他去。时阿姨也不来,他都快闷坏了。 “不是,我们叫时阿姨过来!”成天说,“快,你穿衣服,等我下来我们就出去。”说着他向楼上跑去。 “干吗?”金希看着父亲的背影纳闷地喊,:“可是阿姨不是不愿意来吗?怎么叫她来?我们要到哪里去?”但他父亲已经消失在楼梯上。金希只好乖乖地去穿衣服。 成天拿了摄象机,一手扶着穿戴好的金希向门口走去,经过厨房时,他停在门口:“金娜,我们要出去,晚饭你自己吃。” “什么!我都做好了呀!马上就可以吃了呀!”金娜差点跳起来,她今晚可是做了好多好吃的,先生竟然要辜负她的劳动成果。 “恩,你吃吧!我们走了。”说完成天带着金希走了出去。 两人驾车来到牛车水,金希看到街道张灯结彩,行人如织的热闹喜气景象,高兴得激动地说:“爸爸,我们是不是要来这里摄象给时阿姨看?” “真聪明!”成天夸奖道,金希喜滋滋的。 下了车,成天打开了摄象机。他一边和金希逛着,吃着小吃,一边随意又有选择地摄着,他要把这里最热闹最好玩的景象寄给时儿看,不仅让她与他一起分享这种喜庆的欢乐,还要用这种方式提醒她他们曾经愉快逛街的经历。让她尽快找到原因! 将牛车水上的各种美食各种过年商品快乐的人群摄进去之后,成天让儿子拿着摄象机,自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上:“金希,镜头对着我!” “时儿,我现在和金希在牛车水上,快过年了,这里很热闹。看,人真多,卖的东西也真多,什么都有。可惜你不在,要不然可以大饱口福眼福哦……对了,记得每天好好吃饭啊,别吃那么多微波食品,勤快点每天自己做点饭吃……新年那天这里还会有舞龙狮,敲锣打鼓的,很有意思。对了,这里还会举行‘春到河畔’——singaporeriverhongbao迎新年活动,活动开幕前还会放烟花,烟花把夜晚的天空燃得绚丽多彩,很漂亮动人……” 成天说着,走到旁边一棵冬杉前,上面挂着一串得假金橘。“除夕夜的时候这里的华人家庭都会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年夜饭。时儿,你能来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就好了,美娜说她研究了很多菜样,想做给你尝尝。对了,在新年的第一天,也就是即农历正月初一,大人们都要给每个孩子一个红包和代表好运的金橘……金希一定很希望得到你给的红包和金橘。”成天冲着镜头笑,金希喊起来:“对!时阿姨我要你的红包和金橘!” 第二天一早,成天扛了摄象机在花房里拍,他对着那片开得极其大方又娇媚得马蹄莲, “时儿,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它们一直都盛开着,我每天都会来采一束插到你住过的那间房间里——恩,你住的那间客房现在成了我的卧室,我搬到那里睡了,一会回去拍一下……你看,这朵正在开。”成天把镜头凑近一朵慢慢地舒展花瓣的马蹄莲, “很奇异吧?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一朵在开放,我看着它开完后才去上班的,这花很像你。”成天轻轻地笑起来,仿佛是对着时儿疼爱地笑一样,“我把每天能看到它开放的那朵花当作你,看着它开静静地开完,一天的心情就会很好,很塌实。时儿,你有想我吗?” 成天的镜头将镜头拉远一点,但焦点扔对着那朵花,那花的花瓣终于开到最舒张的姿势,骄傲又淡定的样子,发着浓郁的香味,“看,它开完了。好看吧?今天又看到时儿的样子……好象还闻到你的味道,你的味道是独一无二,在地铁里莫名其妙地被你吸引,可能就是因为已经被你的味道蛊惑了。”成天轻轻地说着,像是怕惊吓到刚睡醒的花儿,“时儿,你是想我们的吧?每天这些花开,我就想是你在想我们的。” 离除夕还有一个星期,下午向东和小晨在屋里收拾着行李,时儿靠在桌子边上看着。 “时儿,你真不和我们走啊?”向东说,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衣服丢到床上,小晨则坐在床边叠着。 “我才不去,你带小晨回去见你父母,我也跟去的话好奇怪啊。”时儿随手翻着桌子上的一本乐谱。 “那你也不去成天那里,人家天天打电话催你呢,你也不去,真狠心哦。”小晨说。 “是啊!你赶紧去吧!我看电话都要被他打暴了!你要不走,一个人在这里过年我们也不放心哪。”向东说。 时儿不语,想着成天与金希一天一个的电话,她微微地笑了。成天从梅美离开那屋子的后起就三不五时地叫时儿过去,可是她一直没有愿意。一是她觉得这一去,可能就要“死会”,她还真没有下得出这样的决心,虽然向东的那一番话已经替她消去了心结,但结婚,对于自由独立惯的她来说,还真是一件需要巨大勇气的事。二来时儿也是在等待辞职批复中,她已经向录音棚递了辞呈,但她的主要工作伙伴owen,一直借故不让她走,谁能轻易放过像她这样好的工作伙伴?所以希望一走就走个干净利落无牵无挂的时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还在找你的那个什么原因啊?恩?”小晨笑嘻嘻地看向她,他们已经知道成天向时儿求婚的事。 时儿的脸唰地红了,“才没有……” 正在她尴尬的时候,门铃叮咚叮咚地响起来。“是谁呢?”三人惊讶,平时他们家是没有客人的。 “我去看看。”时儿说。 “怕是成天来抓人。”向东吓道。 “乱讲……”时儿走了出去。 趴猫眼上一看,一个邮递员。“有人吗?取快递了啊!”邮递员喊道。 时儿将门打开,“我们家的快递?” “恩!时儿小姐……请签收。”邮递员念着手上的本本,将一支笔递过来。 时儿心里疑惑,拿过笔在拿本子上签了自己的名,然后再接过邮递员递上来的一个纸盒。 “是谁呢?”小晨在房里喊。 “哦……是邮递员送快件来了,成天寄来的……”时儿低头看着,走进自己的房间。 时儿看着纸盒里的那封信。 时阿姨: 你不来我们家过年我和爹地都很难过,金娜,还有花房里的杨师傅,他们也很难过。这是我和爸爸拍的东西,做成vcd送给你,祝你新年快乐。我们想你。 金希 时儿笑了起来,她看着金希稚气的字迹,心想,拍的是什么东西呢?她拿起那张vcd 放到电脑机箱的光盘驱动里。 出现歌声,“……草儿尖尖,蚂蚁搭着,要过对岸,水儿冲冲,浪儿颠颠,蚂蚁不怕,勇敢向前……”画面是自己和金希在沙发上摇头晃脑地吼唱,时儿轻轻地笑起来,她没有想到自己与金希的这一幕被成天偷拍了。 然后是成天与金希的身影,两人只在镜头前晃了一下。这是自己拍的那段,时儿又笑了起来。 接着,出现夜晚大街攘熙的画面和嘈杂的声音,画面又一晃,金希出现在眼前,他吃着一串沙爹,“时阿姨,我又吃到satay了!好好吃哦……”时儿不禁回想起三人在乌节路逛街吃东西的情形,想到成天温柔地替自己擦嘴那一幕,她的心悸动起来。 画面不断地变换着,然后镜子侧了侧,出现成天,背后人流汹涌,时儿心咚地一跳,划过一股温柔,她紧紧地看着成天,他似乎瘦了! “……时儿,我现在和金希在牛车水上,快过年了,这里很热闹。看,人真多,卖的东西也真多,什么都有。可惜你不在,要不然可以大饱口福眼福哦……”成天溺爱似的笑着, “对了,记得每天好好吃饭啊,别吃那么多微波食品,勤快点每天自己做点饭吃……新年那天这里还会有舞龙狮,敲锣打鼓的,很有意思……”时儿笑了一下,他说话还真跳跃,但她马上感动起来,因为成天那一句叮嘱的话,尽管这句话是那么的罗嗦,但在时儿的耳朵里听着永远都感觉到成天殷殷的关心。 画面继续播下去……出现一大片的马蹄莲,时儿几乎停止了呼吸!好漂亮! “时儿,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它们一直都盛开着,我每天都会来采一束插到你住过的那间房间里——恩,你住的那间客房现在成了我的卧室,我搬到那里睡了,一会回去拍一下……你看,这朵正在开。” 时儿听着,看着,心里溢着满满的幸福,成天对她真的是好用心。 “很奇异吧?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一朵在开放,我看着它开完后才去上班的,这花很像你。” 说话停住了,传来成天轻轻的笑声,时儿的心真的感觉像花一样,盈盈地开放着惊喜的感动与甜蜜。 “我把每天能看到它开放的那朵花当作你,看着它开静静地开完,一天的心情就会很好,很塌实。时儿,你有想我吗?”时儿看着画面点头,眼泪涌上眼眶。 ……画面上的那朵马蹄莲雪白,娇嫩,怒放……“时儿,你是想我们的吧?每天这些花开,我就想是你在想我们的。” 时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她轻轻地说:“是的,我天天都在想你们的,我天天都想你,成天!” “……我搬来这里住了,看,我们的床……”画面是她住的那间房间,镜头拉到那张床时,时儿的心砰砰地跳起来,想起两人的缠绵,想起那落在床上的马蹄莲。 “时儿,你找到原因了吗?我好担心,我们隔得那么远,就算要找原因,也不好找。我想帮你一起找……我想用我得行动让你解开你心里所有得恐惧……看到你眼里柔软的孤独,我心好痛。幸好最近和你通电话,常听到你活泼开朗得语气,发觉你好象变了很多,变得俏皮了……你,找到原因了吗?你……爱我吗?时儿,我爱你!” “这张碟是直接刻下来,没有剪辑过……刻完后看了一遍,突然发觉它所拍摄的内容就像现实里我们一开始的认识,好奇妙。是你地铁里的歌声让我动心,而这张碟的开始,里面你和金希唱歌的样子,是我强烈感觉我多么爱你的一刻……它记录着我爱你的信息,时儿,它们可以成为你要找的原因吗?不管是不是,请相信,我爱你,我想要爱你是细水长流的,一张碟载不够……让时间去眷刻,好吗?我们一起用长长的时间去眷刻。” 声音停下了,时儿的眼睛,泪花闪闪。 除夕夜,成天白色的小洋楼灯光大亮,庭院里的马灯也都亮着,地上也打着淡紫淡黄淡绿的灯,照在白色的屋身上,童话似的梦幻。房子斜后面的花房里,也一片灯火灿烂,玻璃墙里花叶绰绰。 成天拿起今晚的第十次电话。 “时儿,你那边马上要敲起新年的钟声了吧?要许愿哦!我们这边还有一个小时就敲。” “恩!好的,我会许愿的。” “你准备许什么愿呢?” “许愿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过……我也可以帮你许愿,你有什么心愿呢?” “我的心愿?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吗?所以我不要说了。一会儿我自己许吧。我怕我说出来就不灵了。” 金希和美娜坐在沙发上相视,皱眉,“我爹地怎么这么幼稚了?”金希说。 “先生怎么这么肉麻了?”美娜说。两人又一起看向向成天。 “不会的,帮别人许的话会灵的!你快说!” “好吧。我希望见到你,从你回去到现在我就一直希望你回来,希望能见到你,到今晚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也没有把你请来,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尽快见到你!马上我们这边也敲钟了,新的一年开始了,好想和你一起迎接,一起开始……如果能和你迎接新年就好了。这是我的愿望。” 金希和美娜对视,两人的眼睛都瞠得大大的。 “好的,挂电话吧,马上要许愿了!” “好的!时儿你不反对?那你真的能帮一下上帝,让他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上帝保佑!” “好的……不过你也要闭上眼睛,心里默念。那我挂电话了,你马上闭上眼睛,心里默念!” “好的。我也挂电话了,我会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的!”成天喀地挂了电话。闭上眼睛嘴里念念又词。 金希和美娜翻了翻白眼,两人不忍地同时将头掉向落地窗外。实在是不忍看到成天这个样子! 随即,他们的眼睛瞠圆了,只见一个人笑盈盈地握着手机在外面站着! “时小姐!” “时阿姨!” 尾声 时儿与成天并排蹲着在花房的地上,他们的前后花草葱郁。 “成天,你看,一只小蚂蚁。”时儿指着花盆里的泥土说。 “恩。春天来了,蚂蚁也活跃起来了。”成天将一块马蹄莲的块茎载进一盆土里。 “成天,你看,小蚂蚁的力量真的好大,它在拖一个闭它大好多的东西。好神奇!” 成天回过头,“我的小蚂蚁也好神奇,她能帮我实现我的愿望的。” 时儿抬起头,看着他,笑了起来,“我好担心新年那晚到不了你的身边,owen一直压着我的辞呈,还好最后我说是要过去嫁人的他才放。”时儿的脸在初春的阳光里微微发红。 “晚上赶过来的时候又在院子里碰到从花房里出来的杨师傅,给你开的门,然后在电话里彻底的捉弄我?”成天笑着替她补充。 “是……”时儿呵呵地笑起来,“美娜和金希抢着和我描述你许愿时的表情……” “好啊你!还笑我!”成天转过身一把搂过时儿的脖子,嘴吻上她的。 时儿一个蹲不稳,跌向她,猛力把成天也掀翻在地,正好压到地上那堆马蹄莲的块茎上。 “成天……唔……花……”时儿被他吻着。 “不管……冬天……都能种得出来……还怕春天?就算没有……还有你……”成天断续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