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游戏》 楔子 邪恶的部分宛宛 我是善良的人吗?就某方面来说的确如此。 那是个好人吗?这……应该无庸置疑吧?! 回想自己二十多年来的日子,行为、处事无一不符合社会规范。只是在内心深处,似乎隐藏着不明物体。在写这本书的时候,竟然逐渐具象了。 从心里的幽微暗道中,慢慢接近我眼前的,是位瘦小的孩儿,手中拿着一瓶邪恶的果酱,恣意沾染着我的灵魂,再一口一口地吞噬它。 有人说作家在写作过程中,往往会不自觉反映其内心世界,因而在书中出现的阴郁情绪,在笔下挥洒的诡谲想法,全是我心中那瘦小孩儿的杰作吧!所幸,住在我心中的那个邪恶小人,似乎只在书中显现他的威力就满足了。日常的我,是个善良的人!是好人!是牲畜无害的!我深信。 你的心中是否有着邪恶的阴暗部分呢? 先调暗灯光,在看本书的同时,你是否也窥见内心那小人儿,正拿着邪恶果酱一一步地向你接近着。 让我们随着他展开这场恶魔游戏吧! 游戏开始。 刚k完朋友小夜的邪恶宛宛附注:朋友小夜原本打算回应一篇「温柔的角落」,不过她心中的邪恶小人怂恿她偷懒了大半个礼拜,罢了!下回待「序」吧! 楔子 英国.奥克尼群岛之蓝岛 阒黑的海面,随着波浪的起伏闪动着神秘的亮光。海潮拍打岩石的澎湃声,在夜里显得分外激昂。 「不!」 少年的狂叫声,在一片黑暗之中凄厉异常。 他如梦般的双眸惊恐地大睁,修长的双手疯狂地推挤着一名躺在沙滩上的中年男子。少年将耳朵靠向男人的胸口,期待男人仍有呼吸的迹象。在感受到耳朵上微微的震动后,他仰首吸足了气,加上虔诚的祈求,将气吹入男人的口中。 月亮半露出云层,掩映的光芒让海滩显得诡谲。 「呼吸啊!福斯坦!」少年握紧拳,俊逸的五官上表情悲恸,一如希腊神话中意外杀父后发现真相时的伊底帕斯。 月光清冷地照在两人身上,只觉得凄惨而非唯美。 「咳提斯我」躺在地上的男子抽动了下脸颊的肌肉,呕出了一口水,眼泪跟着流出眼眶。「对不起我救不了他」 「别说话,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蓝提斯扶起男人的背,让他顺畅的呼吸。 蓝提斯紧抱住急欲搭救马丁而差点丢掉生命的福斯坦。 死了!他的好朋友马丁刚刚在海中失去了生命。 「对不起我离他那么近,却救不了他。」福斯坦嘴唇发青地打着冷颤。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蓝提斯喃喃自语着,仍带着孩子气的稚嫩嗓音却有着漫天倒海的痛。「我早该知道我是个不吉祥的人,还答应马丁晚上到海边看月亮游泳。我不过才上岸到沙滩上喝点水,他就」 他才十二岁,却失去所有心爱的人。 一年前失去了父母;十个月前一向视他如己出的家庭老师克莉丝汀自阳台坠楼意外身亡;六个月前和他一起长大的吉尔斯在捉迷藏游戏中意外滑落山崖接连的意外、不断的死亡让他心惊。这回竟轮到了马丁他同班三年的好朋友,一个梦想前往金银岛冒险的男孩,竟然死在海浪之中。 「为什么!」少年狂乱的叫声伴着眼泪落在沙滩上,消失了。 为什么他爱的人都会死去,就连从小陪伴他长大的舅舅福斯坦都差一点葬身在此!下一个会是谁? 他唯一的哥哥蓝钦若? 如何阻止这样的事?如何让心不再痛? 「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福斯坦青白的手拉着蓝提斯。 「是啊!该说是上天的错啊!他要我这辈子成为一个孤单的人,他要所有我爱的人还有那些爱我的人全都死掉!」蓝提斯年轻的脸庞中,却有着全然讥讽的成熟悲恸。 月光反映在他暗蓝的瞳眸中,倒映出银色的恨。 这一年,蓝提斯十二岁。 这一夜,他开始远离所有的关怀。 这一夜,欢笑远离了他。 这一年,他十二岁。 第一章 「可可,别跑!」 女子的喘息声在色彩缤纷的小庭院中扬起,白色篱笆内的几株小黄瓜已倒下了。 「可可,你别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女子的声音清亮而有精神,一如她洋溢着活力的古典双眸给人的感觉。 「可可,自首可以减刑,你该知道吧!你现在出来,我一样爱你。快出来哦。」女人的嗓音转为诱哄,不刻意的娇柔音质有着抚平人心的作用,正似女子脸上优雅姣好的五官。 「哈!逮到你了!」女子得意地大叫一声,飞扑到「可可」身上,抱住那温热的身子。 「你这个顽皮鬼!让我一个人大白天地蹲在庭院中嘀嘀咕咕地说话,现在邻居八成以为我得了精神妄想症,竟然用他们听不懂的中文大吼大叫。」总算捉到可可的女子胡紫「啪」地打了可可的头。 可可惨兮兮地呜咽了一声,无辜的黑色眼珠盯着胡紫挑起的两道柳眉好凶哦!可可伸出小掌,抓了抓她棉织的长裙。 「哦!证据在这里!你赖不掉了!」胡紫捉住可可厚实的手掌,指控着可可爪子缝中的泥土与绿叶碎屑。 「呜呜」可可将毛绒绒的头求饶靠在胡紫的膝盖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绝对不可动我的菜圃!你怎么说不听呢?怎么会养到你这样一条笨狗啊!」胡紫坐在泥土地上,无可奈何地瞪着它。 「呜。」可可尖尖挺立的耳朵,彷若后悔至极地半垂着。它不是故意的,那些绿色的东西吃起来还满对胃口的。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吃掉我十五根小黄瓜了!没见过这么爱吃小黄瓜的狗!金氏世界纪录怎么不来拍你啊!还是我应该把你送去马戏团表演?」她拉起可可的前肢,让狗狗的身子像罚站一样站立着。 胡紫望着可可受她摆布的奇怪姿势,她皱了皱鼻子,原本还打算训话一番的严肃嘴角,开始忍俊不住地扬起。 可可好可怜,有她这么一个奇怪的主人! 「天啊!我又对着你唠叨了虽然邻居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可是啊我这样子如果让我的病人看到,铁定不会再有人再来找我谘商了!一个对着狗喃喃自语的女人,可能比他们还需要心理治疗师。哈哈」 说到最后,胡紫乾脆放声大笑她说了半天,结果还是在对狗说话嘛! 可可偏着头,不明白她为什么大笑,却知道自己得到了缓刑的机会,于是学胡紫一样咧了咧嘴,虽然这个动作对它长形的嘴部来说,是种高难度的酷刑。它现在脸上的线条看起来一定很滑稽它是这么想啦! 「你怎么这么、这么可爱啊!」胡紫开心地拉着可可的前掌让它转圈圈。 她就喜欢它这种笨拙的模样。面貌似狼、皮光毛顺,看来雄壮威武而聪明的哈士奇犬可可竟然会有这样傻傻的表情瞧,它真的很认真地在「笑」! 可可摇着尾巴示好,觉得自己所犯的错已烟消云散。 「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哦!你下回如果再破坏我的小黄瓜苗圃,我就嘿嘿嘿」胡紫不怀好意地把脸凑到可可面前,「我就罚你吃我做的菜一个礼拜。」 可可灰色的尾巴像被寒风吹过一样,抖了两下后,立即垂下。天啊!为什么对它这么残忍!「呜呜。」 「喂!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有食物吃该感谢天耶!想想看那些战乱地区的人员如果看到我煮的东西,会有多么感动啊!」胡紫抗议地大叫。她做的菜不过是看起来黑了点、味道也怪了点、吃起来的口感也差了点,除此之外,也不算太差啊! 「呼。」可可从喉咙发出了一个不置信的声音那群人也许跟它一样,宁愿吃土堆里那些脆脆的东西。 「winnie,你的报纸。」送晚报的金发送报人骑着脚踏车,唤着她的英文名字,「可可又被罚了?」 说话的同时,送报人仍不忘欣赏地看着winnie神秘的东方眼眸与细致温婉的五官。这个心理医师可是他们这一区的特产! 人美、个性好加上专业的晤谈意见,让她甫执业两年就成了着名的治疗师。不过嘛!前去治疗的病患,起码有四、五成是为了她迷人的笑容而去的。人人皆爱接近美女嘛! 他盯着她脸上的笑靥,叹了口气。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份报纸要送呢?要不然他可以站在夕阳中看着winnie直到月亮升起。 胡紫声耸肩,对于送报人着迷的目光只回以一笑,用英文说:「可可又吃掉我的小黄瓜!你赶快去送报吧!再见了。」然后率性地朝他挥挥手。 看着他恋恋不舍地骑着车往前走,她才上前拿起报纸,瞄了眼标题: 仙蒂瑞拉的美梦,科技王子蓝提斯之船支今晚泊于纽约港口。 这是什么标题!今晚没有新闻可报导,所以拿些花边绯闻当成头条吗? 胡紫瞄了眼报导栏位边的照片侧身半面的远照,看不清楚那个科技王子的轮廓,只觉得那个男人一身的气势阴沉得吓人。 来不及细看照片,一声羞怯的叫声在她身旁响起。 「紫?!」 胡紫抬起头,立即惊讶地叫出声来:「子薇!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没去拍照吗?」看到好友来访,她的笑容多了几分灿烂。 和子薇认识是在一年多前,子薇是前来寻求治疗的病患。 她至今仍记得子薇当时的模样独坐一隅,深粟色秀发下的容颜充满了恐惧与警戒因为那一天,上门的患者除了子薇之外,清一色和美国总统同一种性别,而子薇害怕男人。 「汪汪汪。」可可摇着尾巴向前跑去,立刻和盛子薇带来的「白花油」它的同类高兴地扑成一团。 「嗨。可可。」盛子薇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咬住唇的模样有些黯然。 「怎么了?」进行心理治疗一年了,子薇已经甚少出现这种紧张不安的表情,胡紫担心地凝视着她。 「我们先坐下来好吗?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盛子薇说道。 胡紫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拉着盛子薇,走向房屋前廊上的大躺椅。将报纸丢在旁边的桌子上,看着盛子薇慌乱地坐在一旁,她才接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盛子薇的手有些颤抖,一双盈盈大眼看向胡紫。「盛伟华出现了。」 「确定吗?他做了什么事?」胡紫震惊地握住那双冰凉的手。 正常人的恐惧不会是莫名而来的,子薇害怕男人,是由于小时候曾被叔叔盛伟华强行掳走的不愉快经验,童年的不安全感导致子薇后来与人群疏离。子薇被病态叔叔强迫看杀狗的血腥画面,至今还是她午夜梦回的恶魔。 盛伟华为什么又出现?事隔这么多年,他的动机是为了什么?胡紫的心头感到隐约的不安。 「我收到一份照片,里面的小女孩被绑起来除了他,不会有人寄那种东西给我」盛子薇不胜害怕地闭上眼,手不自觉地紧握住胡紫的手。 胡紫忍住心头诅咒那个王八蛋的冲动,温柔地说:「放轻松,深呼吸一下。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恶作剧?」 盛子薇摇摇头,张开眼望入胡紫关心的眼眸。「不可能是别人,因为那些照片上头,还特别用中文写了「滚回去」几个字在怀俄明州的中国人并不多。」 「你报警了吗?」胡紫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问。盛子薇好不容易逐步从阴影中走出,千万不要让她又受到任何伤害。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将照片交给警方,只代表把过去摊开在别人眼前。更何况,要是被爷爷知道怪盗家族的传人竟然去找警察保护。他一定会捏我的脸!」她苦笑着想起台湾的家人。 「你要回台湾吗?毕竟你的家人都在那里。」 「我是想回去,可是」盛子薇吞吞吐吐,有些不自在,「可是我不知道如何面对高瑜?」 胡紫鼓励地拍拍她的手,没有开口。身为子薇的心理治疗师,她明白子薇新婚第二天便逃跑到美国来的动机要一个不愿接近男人的女子走入一段婚姻,未免残忍。只是子薇终究要回去面对她的婚姻、面对她的丈夫高瑜。 「高瑜早该和我离婚的。我们只是奉命结婚他并不需要等我。」盛子薇轻声地说。 「他也许想等你回去重新开始啊!而你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排斥他,所以你才愿意和他结婚的,不是吗?然而,发觉你并没有自己想像中怕他的这个事实却吓坏了你,所以你乾脆逃得更彻底了?这件事,我们曾经讨论过的。」胡紫古典的眼眸聪颖地闪亮着,东方女子的柔美轮廓,因为她的自信而呈现另一种迷人的神采。 「也许吧!我弄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一个人待在这里面对盛伟华」治疗了一年,她好不容易可以在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时不打冷颤。「是件愚笨的行为。我需要家人的帮忙,我想捉到他,我不要再成为被追逐的猎物。」 胡紫微笑着,对盛子薇此时的笃定很开心。 「这样就对了,逃避从来就不是正确的方法,唯有面对一切,才能有新的局面。你瞧你现在不也能正常地和男人说话,而且也一个人独立在美国生活了两年,不是吗?对了,你和高瑜之间,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子薇的脸庞上有着迷惘,「和其他男人相较之下,我比较不怕他,但是接近他又会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心脏会乱跳,但是又不是害怕的感觉,就是觉得怪怪的。紫,你现在正在和杜明德交往,也有这种感觉吗?」 胡紫将手肘靠在大摇椅的扶手上,托着白皙的双颊认真地想了起来。 「心跳加速?呼吸不顺?好像都没有理!就连他亲吻我的时候,我也只是感到很温柔,有一种被呵护的感觉。」胡紫困惑地蹙了蹙眉心。 盛子薇两颊红了,对于紫筑的直言快语有些羞涩。 紫从国中时就移民到美国,即使外表是纯粹的东方,思考模式却常常有着西方开放的观念。 「这样就脸红了?」胡紫摸摸她温热的颊,杏形的亮瞳闪着光芒。「实在看不出来你还大我两岁耶!我们这条街十八岁以下的女孩子都该拿你的照片回去当楷模她们公开谈论性行为的言词,连我这个心理治疗师都要甘拜下风。不过,话说回来,你的确是该回台湾好好地弄清楚你对高瑜的感觉。而我嘛可能也该想想我和杜明德之间的事。」 「你们不是要一块去纽约度假吗?我以为你很确定你们的情感,才会决定和他一起去。」盛子薇不解地问道。 「就是因为不确定,才想藉着这次的旅游来弄清楚啊!我一直不了解什么叫做燃烧的爱情,从小到大我的爱情一直是温温而不烫人的。」胡紫叹气起来,「当然,话说回来谁规定爱情一定得是激烈火热?如果每一段感情都是这样的话,那么爱情小说何必创造出不属于现实生活中的轰轰烈烈感情!所以,杜明德很好,我的感情生活也很正常也许太过正常了。」 言毕,胡紫偏着头懒洋洋地靠向躺椅上,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傍晚的清风徐徐地吹过,刮动了树叶、吹动了衣衫,桌上的一份报纸也翻动着。胡紫回头瞄了眼报纸的标题,嘀咕了声:「也许我该去找那个什么顶呱呱的科技王子!要求共谱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爱情。」 「紫,你在说什么?」盛子薇拉拉胡紫的袖子,好奇地问着。 「没事,我在唠叨抱怨啦!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台湾?」 「明天。」 「怎么这么快!」胡紫惊讶地坐直了身子,不情愿地嘟起嘴巴,「我以为你还会再停留一段时间。」 「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忘记你的!」盛子薇倾身搂抱着胡紫。 胡紫感动而用力地回了一个结实的拥抱,不舍的情绪让她鼻尖有些发酸,「你回台湾以后,我们要好久好久才能见一次面了!」 「记得来找我,一定要来哦!你不是想看看我的双胞胎姊姊吗?一定要来哦!」盛子薇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会的。我会的。」 两个女人在夕阳中不舍地拥抱。 *** 「纽约是个阴盛阳衰的都市吗?」 胡紫牵着杜明德的手走出饭店大门时,突如其来问了一句。 「是吗?」在她的提问下,杜明德看了看左右,果不其然见到街上来往穿梭的众多女人。「奇怪了?!我上回到这里来开医学研讨会时,不觉得这里的女人特别多啊!」 纽约的午后,行人如织、高楼林立,有着大都会繁华、纷扰的气息。 「我前年来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啊!」胡紫将鬓边的发拨回耳后,藉两边橱窗的玻璃检视自己一身粉蓝色的飘逸洋装。 女为悦己者容,她承认这次的纽约之行,她带了不少美丽的行头为了替她与杜明德之间的感情加温!享受一下他眼中的机赏之余,也满足身为女人被注目的小小虚荣心。 「你呃今天很漂亮。」杜明德推了推眼镜,吞吞吐吐地说着。个性不算外向的他是个好好先生,但却不习惯直接开口称机人。 「谢谢,我特别为你打扮的。」她笑望着杜明德微张着嘴、吃惊又高兴的模样。 杜明德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丈夫,这一点她一直知道。他或许没有突出的俊俏外貌,但却拥有令人安心的特质,她喜欢和他相处的时光。只是生活如果能再多添些不同的色彩,她会更加快乐她一向喜欢变化。 「你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杜明德注视着她唇边扬起的笑,不自觉地也扬起了嘴角。 胡紫原就缓慢的步伐,停了下来,在他的颊边印上了一个吻,「谢谢你。」 「我们去海边好吗?」杜明德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主动地拉起她的手。 「当然好!这种阳光不去看看海、吹吹风,真是太浪费,这种天气在高楼上应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自由女神吧!」 手牵着手,两人慢慢地步向旅馆不远的海滩。娇美的胡紫,不时引起路人的侧目。 单眼皮的女子,在西方人眼中原就具备了东方的神秘色彩,加上胡紫的双眸摆脱了单眼皮惯有的黯淡,显得晶莹且璀璨,当然会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有什么节庆活动吗?」胡紫踮着脚尖,看着沙滩上纷至沓来的人潮,「哇还有摄影机呢!」 「今天是周六,人潮原本就多些。可是?怎么都是女人,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拿着望远镜,实在是太奇怪了。」对于不合常理之事,一律以「奇怪」二字来解释的杜明德,显然感到十分疑惑。 「有一艘船停在那儿。」胡紫顺着女人的目光焦点望去,赫然发现了一艘黑色游轮。她恍然大悟地回过头看着杜明德,眼睛中有着孩子般的兴奋。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你这几天有没有看新闻?」 「当然有。」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一则什么武器王子的船泊于纽约的消息?报纸刊得很大。」她不专心地又把眼睛瞟回那艘大船实在是太夸张了,真的有人在上头过生活,经年累月都不下来吗?会不会是报纸夸大渲染呢? 「我在昨天的新闻中,好像有看到国防部长上了一艘船和一个叫做蓝什么的人会面,不会就是你说的这个人吧!」 「没错。」胡紫挥挥手要一个卖望远镜的小贩过来真是奇景!「给我一副吧!生意怎么样?」 胖胖的小贩眉开眼笑地递了东西到她手中,「还不错。很多女人都是到了这里后,看到我的望远镜,才想到买这个可以看清楚一点。我还特别挑这种有背带、可以挂在脖子的机型来卖,免得她们临时要用却找不到望远镜摆到哪里去了。真希望那个蓝提斯王子多停留几天,我好多赚些钱。谢谢。」他收了胡紫的钱到口袋里,打量着眉清目秀的她,顺道看了眼她身旁的男人。 「像你们这样情侣一起来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几个女孩子结伴而来。」 「听说那个叫蓝提斯的人会邀请人到他的船上去,是吗?你曾经看到过吗?」胡紫本能地和小贩聊起天来,她喜欢和别人说话。 杜明德站在一旁,望着胡紫的「奇怪」举动。没错,她向来容易和人相处,可是无缘无故和人交谈起来未免有些随便。杜明德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 「我是不曾看到过啦!不过据报纸报导,他真的邀请过不少女人上去。上回不是还有个女人从法国跑到这里,就为了再见他一面吗?」小贩滔滔不绝的说着,很高兴自己可以为别人提供情报。 「天啊!那这些女人真的都是为了那个男人而来的。」胡紫咋舌地望着来来往往穿梭的女人她们真的相信在这数百人之中,蓝提新会一眼看上她们吗? 「没错。大家都想钓到大鱼啊!所以,今天来的小姐,个个都很漂亮。不过,依我看来,你跟蓝提斯一样是东方人,人又漂亮,而且气质、仪态也比她们好太多了。如果我是那个王子,我就找你上船。听说那个法国女人陪了他一个星期,房子、车子都有了。」 「我们该走了。」杜明德变了脸色,扯住胡紫的手往前走。这个男人以为她是应召女郎吗? 胡紫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杜明德不太愉快。很快地朝小贩说了声再见,她拉住他过度急促的脚步。「走慢一点,好吗?」 杜明德一定是很不开心,才会忘了配合她向来老牛拖车的脚步。 「抱歉。」他放缓了步伐,脸部表情却依然僵硬。 「我一和别人聊天,就忘了到海滩的目的了。你在生气吗?」胡紫咬了下粉色的唇,内疚地望着他。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不该任由那个小贩侮辱你。」杜明德说道。 「侮辱我?」胡紫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眨了眨眼才了解他的意思。 「他是无心的,他只是把他的想法说出来而已啊!如果他真的是蓄意侮辱我的话,我就不会站在那里和他说那么久的话了。而且,如果换个角度想,那位先生也算是在夸奖我啊!对不对?」 她偏着头对他微笑,花瓣一样的嘴唇有着撒娇的意味。 杜明德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因为他这样的态度,所以她和他交往;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老觉得两人的生活态度存在着相当程度的差异。 「也许吧!我不喜欢别人对你开这种玩笑。」杜明德抿了下嘴角,努力平缓心情。望着她可人的神态,想发脾气也觉得自己没有风度。「别谈这个事情了。你买望远镜做什么?你打算和那些女人做一样的事吗?」 「都已经来了,就顺道看一下!好不好?」她像个孩子合掌祈求着。杜明德大她将近十岁,在他面前她还有些任性的小小权利。 「怎么还像个孩子。」他摇摇头苦笑,还是弄不清楚她的心思平日是专业的医师形象,熟稔之后她的孩子气比任何一个少女来得重,而那种纯真的模样唉,他就是无法拒绝。 「你答应了对不对?」胡紫拉着他的手,回身转入那群女人浪潮之中。「这里比较没人。」 在海滩的一个角落找到位置,她立即咚地坐了下来。衣服上的沙待会儿抖一抖就好了嘛!她招招手要杜明德一块坐下,然后俐落地将自己一头及腰的长发,用黑色丝缎扎成一条松松的长麻花辫。 突然间,整个沙滩现在陷入半疯狂的状况,所有立志当凤凰的女人无不吸气、挺胸,放下了遮住脸庞的望远镜,露出自己最性感、妩媚的姿态。 一次专心做一件事的胡紫根本没注意到这阵骚动,只是仰头对着杜明德抿着唇微笑,然后拿起了望远镜喜孜孜地朝黑色船身望去。「这艘船名字叫「海神」,好狂妄哦!」 图型镜筒中,依稀可见船上甲板蓝白相间的遮阳伞及长桌。 「有一些穿着蓝色水兵服的人走来走去。不知道蓝提斯在不在其中哦!」调整了视野角度,她将望远镜移向船首。「海押号前方有一座黑黑的机器,你想会不会是大炮啊?哈啾。」 胡紫放下望远镜,拉了拉自己的领子,吸了吸鼻子,「风有点大,有一点点冷。」 杜明德脱下了外套,宠爱地披在她的肩头。有些女子,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保护,胡紫就是这样的女子。 「谢谢。好温暖哦!」习惯把感觉付诸言语的她,又是甜甜的一笑。她喜欢独立,但也不排拒有人照顾的感觉。「再等我一下下就好了,等我把那座东西看清楚,我们就可以走了。对了,那个武器王子专门制造什么?」 「设计枪械,还有一些专门武器吧!这种人唯恐天下不乱。」杜明德不耻地望着「海神号」昂然地泊于水域中。「真不知道政府当局为什么还对他那么礼遇,给了他等于美国战舰的通行方式。」 「利益交换吧!世界就是这样,强势的国家需要更盛大的兵力来维持既有的优势地位。政府不拉拢这个蓝提斯,自会有其他的国家亟欲拉拢他。现在是一个讲求专业的时代你们每一年召开牙医年会也是要促使彼此更专业,不是吗?」 「我们研究的技术,是如何让人生活得更好,而那个人则是专事破坏和平的罪魁祸首。」杜明德语气中略有不满,显然不喜自己与蓝提斯并列。 胡紫朝他皱皱鼻子,还没开口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如果是他的牙医师,你一定会坏心地把他的牙拔光光。」 她笑着又拿起望远镜往船首照去,却发现黑色的机器后方站着一个人影一身的黑色服装与船上其他蓝色的水兵服截然不同。 「有个人在那台机器后面耶!」她专心地眯着眼想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却受限于望远镜的倍数不够,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景象。她不由自主地立起身,倾身向前。 「好狡猾哦!」胡紫整个脸庞都贴到望远镜上头时,突然大叫一声,「船头那台机器是望远镜就是那种高倍数的天文仪器嘛!也就是说他看我们一定比我们看他赫」 胡紫猛然放下了手上的望远镜,屏住了气息。 上帝!那台机器在看她! 一双水亮的眸子左右张望着沙滩上的其他女人。如果她看到了「可能」是蓝提斯的人,她们应该也看到了吧!果不其然,沙滩上的女人早已处于大量放电状态中。 「这么多人,他看不到我吧?」胡紫往杜明德靠近了些,这样她觉得比较安心。朝着杜明德疑惑的眼神,回以一笑,她再度拿起望远镜,十分驼鸟心态地换了个方向,从船尾重新看起刚才一定是船上那个人「恰好」把镜头移向她。 她迂回地避开刚才那台天文望远镜,一路打量着旗帜、桅杆、船身……在看完船身之后,她又慢慢、慢慢地把望远镜移回最初惊吓到她的地方。 人要有求证的精神再确定一次! 「紫,前面好像有些状况。」杜明德拍拍她的手臂前方船舰旁有一辆吉普车开始发动,所有的女人像等待神谕一样地屏息。 沙滩的气氛有些诡谲。 「再看一分钟。」胡紫深吸了口气,猛然将视线移到那台黑色机器的后方。 对方的镜头正对着她,黑衣男人甚至举起右手做为回应。 她敢发誓那个人一定是在看她! 胡紫倏地放下了望远镜,不悦地瘪了瘪嘴。偷窥别人反而被人偷窥,她却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谁要她手上还拿着「凶器」! 可是她毕竟隔了整个沙滩,也只能看个大概,不像那个黑衣人可能连她的毛细孔都看得一清二楚。愈想愈不甘心的她,抬起头朝船的方向扮了个鬼脸讨厌! 恢复脸部正常的表情,她把望远镜往脖子上一挂,不料望远镜的绳带却勾落了她的发带,乌黑的长发披泄了一肩。 一旁走过的两个年轻男子吹了声惊艳的口哨。 无暇理会他们的胡紫,懊恼地看着发丝与绳带纠缠成一团。「明德,帮我解开好不好?」 杜明德没有回答,他只是惊愕地看着那台吉普车驶过人海,停在他们的面前,车上走下两位穿着军服的士兵。 「明德?」胡紫疑问地偏过头,看到的却是两个站在她面前的陌生人。「两位有事吗?」 「您好。」士兵礼貌地微笑,做了个邀请她上车的姿势,「蓝提斯先生邀请您上「海神号」参观。」 胡紫不敢置信地再次将目光投向「海神号」,忘了闭上因惊讶而微张的唇 第二章 他想碰触她。 蓝提斯解开颈间的第一颗钮扣,让黑色衬衫随风飞扬,古铜色的双手扶住精密的望远镜,双眸炯亮地望那个东方女子走入沙滩之中。 珍珠之所以宝贵,在其难得的润泽光采。在一群卖弄风情的女人之间,她的典雅纤秀更显得脱俗细白的长衫,飘逸的长发,若不是她唇上偶尔出现的俏丽微笑,简直像水墨画卷中走来的翩翩仕女。 许久不曾对一个女人感到兴趣。 调整了镜面的倍数,看着她唇边那抹如蜜的微笑、看着她开心地和人交谈、看着她率性地落坐在沙滩上篮提斯眯起了一双带些魇魅的眼,唇边漾起了狩猎的微笑。 早已习惯所到之处女人趋之若惊,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些女人搔首弄姿算是种睥睨的心态。他其实喜欢东方女子,喜欢她们不那么主动的含蓄,喜欢她们在欢爱间如娇怯花朵绽放的美丽,然而他最深爱的却永远是破坏! 镜头下的女子正将一头乌丝绑成长辫,也拿起望远镜窥伺着「海神号」。海边的风有点大,她打了个喷嚏,男人的外套随即温柔地覆上了她的肩。 蓝提斯望着女子两片柔嫩的红唇扬起。吻她的感觉,应该像是碰触细致的花芯吧?!那男人尝过多少次她的芬芳?两人之间的气氛看来是幸福的。 可惜「幸福」不过是个虚幻而易灭的形容词! 蓝提斯按下机器下方的按钮,将女子此时的模样传送至电脑终端机,他偏过头朝一旁的通话器说道:「把她带来。她和一个男人站在海滩外围十点钟的方向。」 「那个男人也要一块带来吗?」必恭必敬的回答自通话器中传来。 「随公主高兴。」他感兴趣地发现镜头下的她似乎发现了他的窥伺女子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美丽的杏眼带些不安观察着其他女人,纤细身子又往她的男人移近了几分。 她的爱情经得起多大的考验?她甜美的笑可以绽放多久?分离才是世间最难以忘怀的一种美学。 蓝提斯邪气地以指尖滑过自己的嘴唇,想像她尝起来的感觉。 镜头下的女子又抬起了望远镜她是好奇的吧!蓝提斯盯住她的举动暗忖着。 在东方女子的镜头又辗转绕回到他身上时,他抿起唇一笑,不怀好意地举起手回应。眼睛的焦点则丝毫未离开过她的表情。 女子朝他皱鼻、吐舌地做了个鬼脸,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恼羞的粉。 他要她!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嗜血的妖魔在觅得猎物时发烫灼热。 一支金丝雀若是上了发条就会歌唱,便少了难以驯服的美感。他很高兴她不是如同外表一样文弱的女子,虽然让他第一眼注意到的的确是她的美貌。 「提斯,你怎么又找女人上来?而且还找个有男朋友的。上回那个法国妞,为了你甩掉男友,在船上待了两天后,还要我们死拉活扯地才弄下船。你忘了这件事吗?」福斯坦的声音打断蓝提斯的观察。 蓝提斯没回头,一迳看着女子的发辫散了开来,像丝缎一样地落满了肩背他要享受那头秀发在他胸前轻拂的触感。 「提斯。」灰白了发,个性却依然执拗的福斯坦坚持地喊着。 这艘船上,也只有他敢像个家人一样地对蓝提斯叨念。从小陪着提斯成长,冷酷的脸庞、那双被形容成没有温度的阒蓝眼眸,都吓不了他这个管家。 「她待会儿就会上船了,我想她会带着那个男朋友。」蓝提斯望着她挑衅般扬起的骄傲下颚,忍不住轻笑出声:「她会比那个法国女人来得有趣。」 言毕,他放下了望远镜,好心情让他一向冷硬的线条和缓了几分,他挑起眉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福斯坦向来有英国人的老派坚持,但说起教来却像中国的老妈子。「什么事?」 「提斯,你怎么不乾脆找个女人定下来,你也三十多岁了。」 「定下来?找个我最喜欢的女人,然后再毁了她?让她跟蓝岛的那些尸骨在阴间为伴?」蓝提斯沉下脸,高挺的直削鼻尖在夕阳的反射下闪着金色的傲慢。「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他是不祥的。从小,只要是他在乎的人,都会逐一死去。所以他不要朋友、不要亲密关系、不要任何会触及到心灵的情感。反正都会离他而去,何必再去折磨自己经历那种失去至亲的强烈痛苦。 福斯坦是待在他身旁唯一未曾罹难的朋友,因此才容许他在适度范围之内放肆。 「提斯」福斯坦叹了口气,看着那张在夕阳下美好的侧脸轮廓深邃的眼眸、轻薄美好的唇提斯长得多像他的母亲艾莎啊!不同的是,艾莎拥有一头阳光般的金发,提斯则遗传了中国父亲蓝勋的黑发。 蓝提斯高立在船板上,俯看载着那女子的吉普车来到船下。他做了个手势,让控制舱降下楼梯。 她还握着身旁男人的手,是向别人宣示她早已是那人的所有物吗?蓝提斯转身走入船舱,只朝福斯坦交代了句:「带她进来。」 福斯坦摇了摇头,看着船板降下的楼梯在人潮中引起的骚动。蜂拥而上的人潮几乎挤散了美方派来保护「海神号」安全的武装警察。一点含蓄的美德都没有,福斯坦带着不屑的眼神看着底下一群女人。 没有人将她们物化为拜金女子,是她们替自己贴上这个标签的。 福斯坦看着那蓄着一头长发的东方女子,在许多人的注目中登上了船,而她身旁紧靠着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吧?! 「两位,这边请。」福斯坦以英国的优雅腔调说道。 「谢谢。」胡紫朝眼前穿着半正式礼服的中年男人轻点了下头这位英国人是蓝提斯的管家吧?!看起来有着英国管家自傲且尽责护主的神情。 她打量着船上光可鉴人的地板,对于自己目前正站在「海神号」上,仍感到匪夷所思。蓝提斯为什么要邀请她?若真如传闻中要寻找一个女伴,何必找上身旁已有杜明德的她? 胡紫回头望着杜明德紧闭的唇,她捏握了下他的手,了解他对于情况变化至此感到焦虑烦躁。 她刻意与管家保持一段距离,轻声地用中文对杜明德说:「就当成一个特别的经验嘛!我知道你是为了陪我才勉强上来的,既然都上来了,就好好欣赏一下这艘游轮,好不好?」 「怎么好奇心这么强呢?要是有危险怎么办?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杜明德的眉头依然皱着。 「船是他的没错。可是这片地方却于美国政府管辖,对不对?而且有那么多人看到我们上来,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她自信地说。 「天知道他安了什么心,请我们上来这儿。」杜明德担心地望着她清丽的容颜,想起小贩说的话胡紫的美丽及她的东方气质确实让人注目啊!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上来弄个清楚!」胡紫跟着走入船舱之内,触目所及的奢华却让她睁大了眼。 这真的是一艘船,而不是一栋在海上飘流的古堡吗?成片的桦木地板,大理石的玄关,一整排的法式家具上摆设着七彩的水晶花瓶。墙上处处是刻工精致的艺术作品天使烛台、描金铜雕,无一不是华丽非凡。 福斯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人的惊异,心中很是以提斯的成就为傲。 数年前,当提斯完成了他的课业正式走入设计枪械武器这条路时,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让自己成为各政府争相聘请的专家。这艘船也是几年前,提斯所设计、监控完成的伟大作品。海神号的武器配备相当于巡洋舰的攻防能力,船上有着任何提斯所需要的东西。 跨上海神号之后,提斯未曾踏下船半步。 「这太不可思议了,对不对?」胡紫仰起头,望着顶上镶着雪花状的六角水晶灯。 杜明德心中的不安在扩大,蓝提斯的财势想来可以得到任何他想到的东西。他向管家问道:「请问,蓝先生邀请我们上来有何贵事?」 「很抱歉。关于您问的这一点,恐怕得请这位小姐亲自和蓝先生对谈后,才会知道答案。您可以自行在这里稍作歇息,我会请人送上餐点。」福斯坦对杜明德弯身打个揖后,便将注意力放至胡紫身上。 「小姐,这边请。」 「紫,我们下船。」杜明德当下拦住了胡紫,不让她前进。 「生命本来就是一场冒险。」胡紫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一双眸子水亮得像初升之星,「我如果不去,我们今天上船就没有意义了。我马上就会出来的,放心吧!等我出来后,我们再去帝国大厦,好吗?」 于是,怀着一颗期待的心,胡紫跟着管家弯入一道长廊。 「请问您怎么称呼?」在看到第三座雕花烛台后,胡紫已比较习惯船上巴洛可式的华丽装潢风格。犹记得照片中的蓝提斯,一身吓人的阴沉,怎么这地方的布置却和主人的风格迥异。 「船上的人称我为福斯坦。」福斯坦不愿多言。她不过是提斯春风一度的另一名女子,毋需给予什么特殊待遇。 「这儿有多少房间啊?」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木质门廊,她不禁怀疑起蓝提斯的富裕程度。 又一个拜金女,福斯坦管家冷冷嗤笑着。「二十二间。」 「哇!」她发出惊叹声,同时停下了脚步,微喘着气。「对不起,我走路一向很慢,能不能稍等一下。」 福斯坦停下来,不发一言。 看出福斯坦管家的冷漠神态,胡紫只能苦笑地与墙上克林母的画作相对。 迷离的氛围,绚丽的色彩,克林母画作的内容向来惊世骇俗。然则奢华的内容之中往往让人感受到颓靡的内在。「海神号」主人的个性也是如此吗? 身为心理分析师,她却从不妄自猜测任何人的性格。总是得当面交谈后,才能有个正确的印象。就像她现在即十分明白这个管家并不喜欢她,在他的冷眼相对中,她清楚地得知他为她下的定位。 一个拜金女吧! 「谢谢你,我们可以走了。」她以指尖拂过墙面,与画作的人像相视一眼画中的医学女神海姬娜,身后飘浮着骨骸与裸女,诡异得让人不安。 跟着福斯坦管家又经过了几个房间,往右拐了个弯,他们在角落的大房间外停下脚步。 「提斯,你要的人带到了。」 胡紫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从其中听到的话。 就算这个福斯坦管家以中国后宫的太监总管自居,她也不认为自己该是伺侍帝王的嫔妃之一。 她轻咬了下唇,有股想转身离开的冲动,然则探索的好奇心让她停住了脚步。话伤不伤人,完全取决于人对自己的信心有几分。她今日前来,没有任何趋炎附势的意味,这就够了。何必因为别人的话而庸人自扰。 「让她进来。」略微低沉的醇厚男声说出一口漂亮的英文。 「请进。」福斯坦管家拉开了门扉,让屋内明亮的灯光洒至廊道上。 胡紫缓缓地向前跨了一步,直到她的足尖踩上了房间内那柔软得几乎将脚踝淹没的羊毛地毯。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阖上。 她伸手抚住自己的胸口,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真正地感到恐惧。 整片墙上镶嵌了无数个萤幕,而每个萤幕上都是放大的她头发被望远镜带子勾住的她、坐上吉普车有些震惊的她、走上「海神号」时好奇张望的她、在大厅中仰头看吊灯的她、在长廊中望着克林母画作的她……还有 现在一脸慌乱瞪视着萤光幕的她。 胡紫撇开头,不让自己再望着那整片萤幕。她抱住自己起了疙瘩的手臂,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这里竟然到处是摄影机!正常人会在自己生活环境中布满了监看的仪器? 「欢迎登上海神号」。」一双大掌倏地握住她的肩,将她旋过了身。「我是蓝提斯。」 胡紫屏住呼吸望着眼前的男子,心口彷若被狠狠地揪住,硬是打住了方才狂乱的心跳,整个胸腔只剩下喘不过气来的窒闷。 这是什么样的眼睛!近在咫尺的黑瞳中泛着邪魅的蓝色,无声地勾引女人沉入那两道深邃的眸光之中。海原是无情的波涛,而这双眼睛也同样让人感到害怕没有一点点的感情在里头。 俊美则俊美矣,却是没有温度的冷酷。 她咬住唇,提醒自己平顺的呼吸,「蓝先生,原来你的待客之道是惊吓客人。」 「我惊吓到你了吗?」他勾起她的下颚,满意指下水滑的触感。 「你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正常人都会被吓到的。」胡紫伸手想推开他的手掌。「请你放开我。」 「不。」一句拒绝,外加他邪气的笑,她的整个身子就被拥紧贴在他结实的身上。 「放开。你没有资格对我这样。」她板起了脸,气愤让她脸色泛红,也让她胸口急促的呼吸全熨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漂亮。比那些画卷上的女人美丽多了。」蓝提斯凝睇她的料颊、杏腮及一双水波般的杏眼秋眸,突然改口以中文说道:「会说中国话吗?」 「王八蛋。」胡紫字正腔圆地张唇吐出了三个字,却只在他有魔力的眼中看到一丝兴味。她抡起放在身子两侧的拳头,推挤着他的胸口,想拉开彼此的距离。 「很好,那接下来就用中文说话吧!听一个中国娃娃说英文,让人挺不好受。」她的挣扎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影响。蓝提斯轻松地扣紧了她的腰身,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尽数吸入。 「你可以轻易地在下面的沙滩上找到一群心甘情愿的女人,如果你找女人上来的目的是为了这个的话。请你放开我!」她清楚地用中文传达着她的不悦并非为了附和他刚才的命令,而是想替自己扳回一城他的中文说得不若英文流畅。 「我刚才已经回答了不!现在换你告诉我,你上船来是为了什么?明白沙滩上那群女人的目的,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我为何要你上来。」他低下头,热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的唇,引起她一阵哆嗦。 「我的目的如果跟她们一样,我不会傻得带一个男伴在身旁。」 「吸引人注意不只一种方法。」他勾起唇边的一道笑,依然是冷冷的模样。 「你怎么想沙滩上的那群女人,我没有资格干预,也不想干预。而你也没有资格就你单方面的想法就认定我来这个地方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对你心怀绮想。」胡紫盯着他的眼睛说话,身子却不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一双没有喜怒的眼眸,冷血得就像恶徒、杀人者。 撒旦的俊邪,会让人心有不安。 「那你为何到「海神号」?」他粒起她反抗的手掌,亲吻着她洁白的手背,闪着蓝光的眸依旧盯着她。「如果你没有那个意思的话,你可以拒绝。」 她坚定地抽回自己的手,明白而清楚地说着:「因为媒体的报导对于你、对于「海神号」,我当然会感到好奇。我对你没有绮想,但却无法阻止我的猜想。说我未曾想到你找我上来的原因是为了找个女伴,那未免虚伪。只是我不认为你会强迫我,毕竟沙滩上有太多等待你宠幸的女人。」 蓝提斯松开了对她的箝制,眯起眼看着她立即防备地向旁边挪移了数步。他轻松地跨出长腿朝她走了一步,挑起眉看着她又往后退了数步。带着一抹危险的笑,蓝提斯仍旧优雅地迈着步伐,像追缉猎物一样地向她逼近。 胡紫左右张望着,发现自己正被他逼入死角想越过他高大的身躯跑向门口,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于是,她停下了后退的举动,直接仰起头对上蓝提斯足足高了她一个头颅的脸庞。 骄傲,不允许她落荒而逃。 「对男人而言,愈难得到的东西,愈是让人朝思暮想。」在她面前一步之遥,他停住所有行动。 「我是人,不是东西。」她环着双臂在身前,明白他眼中感兴趣的光芒为何。有人喜爱平静、有人偏好刺激,而他的行动显然并非常理可以忖度。否则不会专门制造枪械,否则不会找上她。 「我当然知道你是人,而且还是个足以迷惑我的女人。」他一手探入她那头细软的黑丝之间,挑开了她的黑色发带,在她耳边吐着气。 「我让你紧张吗?」她全身绷得死紧。 「你这种举动,会让所有的正常人紧张。」她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轻轻地吐出胸口的恐惧。 「一再强调「正常人」三个字,是在提醒我该遵守「正常」的社会规范吗?」他看似平静的脸庞上毫无愠怒,只有声调的微微提高表示戾气的火焰正悄悄燃起。 「一个身心正常的人,何需忌讳别人提到「正常」二字。就像一个有安全感的人,不会摆设这么多摄影机,来监控别人的一举一动。」他似乎是动怒了,她咬了咬唇瓣。近在咫尺的他给人不寒而栗的感受。 身为心理治疗师,她习惯别人的情绪反应,眼前的他,却缺乏了人性化的感觉。表面沉寂的火山,破坏力往往最惊人。她不该惹火这样一个男人! 「说得很好。」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脖颈,大掌正好圈束住她颈动脉不安的跳动,「那么接下来,请你告诉我一个正常的女人,碰到这种举动时会有什么反应呢?」 蓝提斯在她来不及呼吸下一口气时,即一把勒住她的腰,飞快地将她的身子往后一推,让她整个背脊贴住墙面。 「你要做什么!」身子被撞击到墙壁的痛楚才刚传入意识中,她的双手就被他毫不留情地高举过她的头顶。 「我愈来愈中意你了。」蓝提斯健硕的身躯弯下腰来,俊逸的脸庞直逼她柔软的唇。他蓄意以舌尖沿着她的唇线挑逗,在那两片粉红唇瓣上留下火热的濡湿。 「你放开我。」胡紫低吼着,两只发亮的黑瞳闪着怒气。「强迫女人是最卑劣的行为。」 「这样才叫强迫。」他轻舔自己的唇角,像头嗜血的兽。 残忍的笑飘上他的眼,蓝提斯不徐不疾地改以右手扣住她的双手,得空的左手捏住她的下颚,在她洁白的肌肤上留下红色指印,强迫她倔强的唇因他而张开,矫健有力的舌尖一如邪恶的蛇窜入她的口中,彻底地占有她。 「唔。」胡紫偏转着头,想甩开他的入侵。 放松了强吻的气势,他诱哄似地试探她每一处敏感带。人是动物,有天生的情欲。蓝提斯冰凉的唇深切且激烈地深入她的口中,时而轻柔抚揉、时而炙热地挑逗着她甜蜜的唇舌。 「啊」在唇边溢出第一声呻吟时,她震惊地张开了眼,望见他眼中张狂的光亮。 那双狂魅的眼,总算出现了情绪反应掠夺让他的眼中充满了光采。 他的心态不正常。 胡紫心中发凉,所有身躯被刻意挑起的火热全然褪去。她睁着眼与他相对,任凭他冰凉的手摩挲上她的胸前,抚摸着她敏感的双峰。 「享受性,不是件罪恶的事。」看出她的转变,他低哑且带着外国腔的中文催眠似地在她耳边呢喃着。 「性与爱的分际,正是人与动物的差别。」被他碰触过的肌肤仍然火热,却让她觉得不洁。胡紫收回了置在他颈间的手,偏过了头,不再见他。 「言下之意,是说」他松开了手,不屑的意味在唇边表露无遗。 「上天给了人理智就是让人有判断的能力。」她不服输地昂起下颚。「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给的理智却无法克服摆弄人的命运。」蓝提斯转过身,迳自走到桌前拿起一杯未饮完的酒,全数吞入喉间。 他还不够理解命运吗?为了这两个字,他失去了一切,甚至连最亲近的哥哥,他都不敢去接近。 蓝提斯的背影看来好落寞,胡紫扶着墙壁忖度着他话中的含意。 是什么原因,让他的行为态度如此偏激?他曾经失去过什么亲人,让他如此嘲讽命运? 「愿意和我谈谈吗?」胡紫直觉地开口。 「谈?谈能解决问题吗?而你」他旋过身,雕塑一样的挺额高鼻一片寒色,「凭什么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 「我只是给一个建议,谈与不谈还是在你。」心理问题绝非一朝一夕而成,生命历程造就了个性。她并不因为他的冷淡而退却防卫心愈强的人通常愈难开口说出自己的问题。 「中国娃娃,你的名字?」蓝提斯沉入沙发之中,双眸锐利地凝睇着她。 「胡紫。」 「你刚才的发问,是表示我们有进一步的可能吗?」他拿起遥控器朝萤幕墙按下墙上赫然出现在大厅中焦急等待的杜明德。 胡紫摇摇头,注意力全放在杜明德身上。她竟然胡里胡涂地忘记杜明德。「我可以走了吗?」 「如此深爱他吗?」蓝提斯盯着一方萤幕中不安地扯动头发的男人平凡至极。「他配不上你。」 听出他口气中的不屑,她不免有些恼怒。「感情不是把条件放在天平上秤斤论两,感情是一种彼此付出的交流,我们适不适合,我和他会自己去发觉,旁人无从改变我们!」 无从改变吗?蓝提斯勾起唇边的笑意让他的轮廓染上一层放肆的嚣张。 胡紫的命运,因为她刚才所说的话而开始改变。 「你走吧!」他随意地关掉了萤幕,自顾自地拿起一本书。 「我」原本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作罢!说谢谢他放了她一马?还是指责他的戏弄? 胡紫典雅的脸上闪过困惑,却无法在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想法。她耸耸肩,决定还是趁着他尚未改变心意前赶快离开。全身而退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个谈高调的女人,引不起人的兴趣。」在她的手碰上门把时,他对着书本说道。 「一个没有真正感情的男人,说出口的决定无法令人信服。」她止住脚步,忍不住回嘴。 「超越在情感之外,才能真正看清事实的真相。这种人才有资格掌握全局。」蓝提斯抬起头,任头上那绺落下的发半遮住他的眼。 在阖上门的最后一刻,她回头望了他一眼,被他黑宝石一样的眼珠吸引,却也为其中的毫无生气而心寒。 身为心理治疗师,她好奇他的心理状况,也想了解他。然而身为一个女人,她却知道不要太靠近这样的男人,因为没有感情,他可以不在意地伤人,而没有丝毫的愧疚。 「没有感情的人,来世间也是痛苦的一遭。」胡紫关上了门,离开这个再也不会与她交会的男人。 「可惜。我以为你是我所寻找的公主。」在门未完全阖上时,他的声音飘入了她的耳朵。 「合穿玻璃鞋的仙蒂瑞拉太多了!」她挥挥手算是道别,关上了门。 「期待你的神仙教母快出现救你吧!否则你将会成为我的中国娃娃。」蓝提斯狂妄的话在书房中回响着。 他的命运被决定,但是他却可以宰制别人的命运!蓝提斯冷笑着看向天空。 第三章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心头却隐约充斥着一种怆然。 不该常想起蓝提斯的! 胡紫握着手中的咖啡,吸了一口混着苦涩的香醇芬芳。这些天老是这样,独处时特别地不安稳,胡思乱想几乎占满了这次旅游。半个月的假期才过了七日,她却忐忑不安了好几天。 杜明德依旧对她呵护备至,她却像出轨的妻子,脑中出现第三者的影子那双冷眸总诡谲地进出她的梦中。如果一个陌生男人比杜明德能引起她的热情,那么是否该重新考虑两人的未来? 唉。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绚烂的爱情还是要归于平淡,但是从未燃烧过一回,总也不甘心就这么平淡地走入婚姻。该和杜明德说清楚吗?!也许等他开完会以后,就告诉他他们只适合当普通朋友。 胡紫把杯子摆在一旁,将脸贴在窗玻璃上头看着远方的港口。「海神号」还在港口吧!他找到他的灰姑娘了吗? 人会被外貌所吸引,所以才会不断地回想起他的举动吧!愤世嫉俗的个性让蓝提斯开口闭口都是嘲讽,然而那张孤傲的俊美脸庞,加上他独特的气质,使得他染上了神秘色彩。 她好奇是什么样的背景造就了现在的蓝提斯。 「叩!叩!」 敲门声拉回她的注意,她看了下手表,才十点,杜明德的会议提前结束了吗? 胡紫走到门边,就着门孔望去门口一位着警装的男人,让她的心脏怦怦跳。 是蓝提斯的人吗? 「请问你有什么事?」她没有放下门上的链条,只开了一个小缝。 「您好,我是伯尼,蓝先生要我将这样东西还给你。」一头褐发的美国男子礼貌地递给她一只纸盒。 蓝提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胡紫打开纸盒,赫然发现自己的黑丝绒发带被系成一只蝴蝶结,栖息在柔软的绒布上。 像一只黑色的祝福。 「谢谢。」她微红了脸,忆起那天发带是如何被蓝提斯拿下的。 「蓝先生请问您是否方便再到「海神号」一趟?」 「为什么?」她直接反问。 「您是心理医师,蓝先生希望您能给他多一些帮助。」伯尼说话的口吻客气,却没有任何询问意味。 「他调查我。」胡紫抿起唇,明白自己的一切背景,现在大概都已是蓝提斯档案夹内的书面文字。 「蓝提斯先生希望能找到最专业的人才。」 「整个纽约竟找不到比我专业的人才,这未免太抬举我。很抱歉,你请回吧!」她打算关上门。 「胡小姐,请稍待。」伯尼硬是将手滑入门的细缝中,不让她将他拒于门外。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吗?」胡紫瞪着门缝中的大手,对于这种被胁迫的状况反感至极。 「为病患服务,该是医生无法拒绝的职责。」伯尼急促地说着。 「这句话是蓝提斯说的?」听来就像蓝提斯的口气,她的唇抿起。 伯尼点点头,望着她绝丽的侧脸。难怪蓝提斯先生想得到她,中国最精美的陶瓷,也比不上她颊边的笑靥。「您其实比想像中的了解他,不是吗?竟然可以猜出他所说的话,您的专业能力可见一斑。」 「他说话从来就是命令式的。而我不接受命令。请你放开手,否则我请饭店人员过来。你已经妨碍了我住房的安宁。」 「请不要为难我。」伯尼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为难的表情,「拒绝担任蓝提斯先生的心理治疗师,已不只是你私人的喜好问题,也同时关系着美军这期新型战备的采购。」 「美军、英军,甚至联合国军队,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心理治疗师,不是国防部长!」她的音量加大。 「蓝先生说除非您愿意,否则他将不和我方谈判这次新型的武器。而中东方面已有人和蓝提斯先生接洽,我们不能冒险让那边的危险份子拿到这些武器。世界和平需要我们来维护。」 「世界和平!」胡紫不屑地摇头,修长的明眸冒出两道火焰。 「以强势武力去压制其他国家,叫做维护世界和平吗?真要为了世界和平,你们就不该理会那个专门研发制造致命武器、罔视人命的蓝提斯,也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地任他坐在那艘船上予取予求!」 「时势所趋,我们不接手这些武器,自会有其他野心份子与蓝先生接触。胡小姐,请你体谅我们。「海神号」所配备的高性能战力,并不逊于一个中度开国家,很难将它只看成一艘船。它拥有多个国家的认证通行,你若将它比喻成一个小型国家,领导人就是各国国家都想争取的武器天才蓝提斯。我们有我们的苦衷啊!」伯尼无奈地望着她依然没有谅解意思的双眼。 「一个治疗师若是对病患有偏见,一切治疗都是无效的浪费,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您若是自愿,才不会受到伤害。」伯尼委婉地说。 胡紫握紧手心,指甲全陷到掌心里头。尽管蓝提斯权大势大,但她是处在一个民主社会他没有资格胁迫她!她盯着伯尼一脸无辜的表情,气愤让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可以为此控告你妨碍自由。」 「除非您有办法离开这里,您才有办法控告我们。饭店目前已做了基本的管制,暂停客人的进出。」伯尼忠实温和的脸,首次出现强迫的神态。这个柔弱动人的女子,怎么这么不合作。 「这也是他的命令吗?你们就这么言听计从吗?」胡紫细致的五官写满厌恶。 「蓝提斯先生只是要求见您,至于方才我所说的措施,是我们的必要手段。只要您愿意和我们合作,一切就会很顺利。况且蓝提斯先生还允诺了一件事,您若不想上「海神号」见他,那么他有个妥协方案。」 「真是宽宏大量啊!让一个死刑犯选择自己的死法!」她讥讽道,「他的方法是什么?他纡尊降贵地下船来见我吗?」 「您直接和蓝提斯先生谈吧!」伯尼自门缝递过来一具银色的行动电话。 胡紫盯着行动电话上亮着的通话钮,砸东西的破坏欲充斥心间,她几乎想直接将它自七楼丢下,因为蓝提斯自始至终都在窃听她和伯尼的对话! 自认为脾气颇佳的她,在遇见他之后,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蓝提斯像鬼影一样地飘浮在空中,在别人不经意时即侵入别人的生活空间。侵入是无形的,也就来得要让人心寒。 他究竟意欲为何! 「喂。」胡紫冷冷地用中文说着,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她的生活不必暴露在别人面前。 「中国娃娃。」蓝提斯性感的低声传来,让她火冒三丈。 「你是什么意思,戏弄一个女人,胁迫别人是很有趣的事吗?我再说一次虽然你刚才已经「偷听」到我的回答我拒绝担任你的心理治疗师!阁下的控制欲严重到需要更高明的医生来治疗!」她大声地说完后,惊讶地捂住嘴自己竟然正在怒吼。 蓝提斯为什么总是引出她个性中最恶劣的一面! 「我不过是想找人谈谈,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他说话的语调依然没有任何高低起伏。 她深呼吸,才有办法克制住自己,平稳地回答,「心理医生有那么多个,你可以随便找任何一个人谈谈。」 「我只要你。」蓝提斯说出的话,像是不容执拗的承诺。 「我不是等待王子救援的白雪公主,不会被你这样的甜言蜜语打动你的话听在我耳里,要让我觉得你另有所图!想来我还得感谢我的爸妈给了我这样的好容貌,才能让你这样一个大人物指明我做心理治疗。」胡紫反讽道。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沉默。 「你是该感谢你的爸妈」蓝提斯蓄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而你,如果想救出你爸妈的话,就只能靠我。」 「你是什么意思?」她睁大了眼,不能置信耳朵听见的话。胡紫整个人平贴到墙壁上,被他的话弄得六神无主。 「打开电视看新闻。」他命令地说。 胡紫飞扑到电视前按下了电源,萤幕上的景象是一片战火。军人拿着武器,在坦克面前防备。受过战火攻击的断垣残壁,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阿尔及利亚暴动,已有多处地区交通受阻,我方正在清查国人在当地的名单」 她摇着头,不相信爸妈会正巧旅行到这个地方。他们应该正在摩洛哥一个以赌城和王妃葛丽丝凯莉闻名的观光国家啊! 「不可能他们不会跑到那里的」她对着电话喃喃自语。 「他们从摩洛哥转到隔壁的阿尔及利亚。」彷若知道她的心事一般,他低沉的叙述从电话中传来。 胡紫瞪着话筒,不敢相信他的调查钜细靡遗到这种地步。「窥探别人的家庭背景是件卑鄙的行为。」 「先别忙着指责我。如果我不是掌握了关于你所有的资料,你的双亲可能会在那个地方受困一个月,甚至丧命在战火之中。」 「你住口!」 胡紫打了个冷颤,双眼焦急地盯着电视上的景象 商店被砸,焦黑枯黄的伤患、妇孺或坐或躺地缩在阴暗的难民营之中。军人甚至拿着枪托在街上公然抢劫,慌乱之中,本国人都有可能被伤害,更何况是那些看似有钱的外国观光客。 爸妈真的在这种危险区域?而蓝提斯竟然连爸妈到了摩洛哥这件事都知道了,应该不会蓄意欺骗她吧? 「我爸妈在哪里?」胡紫长吐了气,放低了姿态。 此时的她,并没有筹码与他相抗衡。更何况,从电话那头的沉默听来,他显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你父母正巧在他们的战火中心区域,如果想到达美国领事馆,他们得先通过两处反抗军与政府军对峙的地方。算他们运气不佳,三天前晚上才到阿尔及利亚,昨晚凌晨就发生了政变。」他缓缓地说着,没有任何一丝情绪化的语气。 「你为什么知道得如此清楚?」这点让人怀疑。 「世界各地都有人会提供消息给我,尤其是战乱地区因为那是我财源的命脉。在我看上你的二十四小时内,你的所有资料已送到我的手上。而要找到你父母的出人境证明不是件难事。对了,你母亲和你一样是个让人瞩目的美女。」他并不讳言自己手上已掌握了她出生至今的所有资料:「如果不相信,大可找个人去查他们自摩洛哥离境的纪绿。」 胡紫伸手揉着自己发疼的双鬓,拿着电话在床沿坐了下来。头痛是因为担心父母,和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缠上。 要命!她根本没想到蓝提斯会在这么多人之中看上她啊! 杜明德是对的!她当初就不该为了好奇而上「海神号」。 电视上轰然的爆炸声让胡紫整个人神经质地跳了起来。她瞪着萤幕上拿着武器的士兵,把所有怒气全发到他身上。 「要不是你们这种人专门制造武器,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暴动!」 「有需求,才会有供应。这么多暴动,根本是源自于人心的欲望。亚当和夏娃当初不正为了这两个字付出了代价?要谈人心的邪恶,你找上帝说。」蓝提斯冷冷地答道。 这人没有一点人性的反应!寒意窜上胡紫的心头,她真的得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吗? 她呐呐地道:「我可以要求美国政府协助,政府有保护人民的义务。」 「你以为他们的消息会比我来得灵通?你父母亲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们没有必要尽快救援。」蓝提斯嘲讽地说:「况且,对某些国家来说,美国虽然是个强国,却也是个仗势欺人的霸权。你自己决定你父母的命运吧!」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要我对你摇尾乞怜吗?」她失声大叫,彷若看见自己的命运正被他逼入死巷。 他该死地封死了每一条她逃出的道路! 「你知道我会救他们的只要你开口。」蓝提斯沉稳的呼吸声在她的耳畔响着。「我一直好奇,在我面前总像头野性豹子的你,为什么会在杜明德的面前像支柔顺的猫。」 胡紫咬住自己的手指,望着电视上的战地惨况,不发一语。 若真如媒体所言,蓝提斯在政治台面下的势力并不下于任何一个政府。开口求他,显然是目前保全父母的唯一办法。 但值得吗?他显然想撕去她反抗的外衣,他太危险,而她只是个平凡女子,她不认为自己有办法自他的网中全身而退。爱上他、在乎他,甚至迎合他,都是让她无法接受的想法。 然而她没有选择。胡紫望着仍站在门外的伯尼。 「三天内,让我听到他们平安的消息。我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她闭上眼,感觉自己正沉入危险的巨浪之间。 出乎她意外的,蓝提斯笑了,那种感兴趣的笑声,甚至让她手臂起了疙瘩。 「有个性,即使在求人时,也不卑躬屈膝。至于你说的三天,时间太长了。四十八小时内,我会让人救出他们,要他们与你联络。你满意这样的结果吗?而你,将成为我的」他异常亲密地拉长了话尾,「心理治疗师。」 「嘟」 电话被切断后的单一声音回响在胡紫的耳边,与她混乱的心跳恰成明显的对比。 *** 蓝提斯支肘于桧木长桌上,拿着话筒轻描淡写地说:「这次的草图不出售给两伊,给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叫嚣,这种麻烦生意不做也罢。把武器直接给中美洲的那批家伙,那个国家也该有人反抗了。」 挂下电话,蓝提斯拿起桌上一管黑笔在淡蓝色的图纸上做了几个记号弹匣太重。他不满意地看着枪管草图,即使明知这把新设计的狙击武器重量和一把塑胶玩具枪相等,并且有着惊人的杀伤力。 他的世界在十二岁时就被毁灭,他根本不在意毁灭这个世界。 「喝点茶吧!你起床到现在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福斯坦管家端了一壶茶与一盘典型的英式小圆饼。 「现在不过三点半。」蓝提斯挑了挑眉,懒得提醒待在他身边最久的人他近三点才起床。 夜晚总让他难以入眠。唯有清晨阳光射入时,他才能较放松地入睡。 「对了,上午九点多时阿尔及利亚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成功救出那对夫妇。」福斯坦边倒茶边说道。「那个中国女孩子也打电话来道谢了,我告诉她你会再和她联络。」 「不到两天,拉姆斯的效率还算不错。」蓝提斯喝了口茶,打开桌上的黑色手提电脑,飞快地打下几个字,要他在阿尔及利亚的负责人送上最靠近的武器给拉姆斯一个佣兵团体。 「提斯,为什么不直接要她成为你的人?还为她这么大费周章。」福斯坦不解地问。 「把未驯服的豹子放在身旁,即使用链子锁住,它还是会反噬。我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蜷伏在我脚边的女人。」蓝提斯甩头将前额黑亮的发拨向后方,露出两道锐利光芒过于外露的狩猎双眸,及面相中代表无情的薄唇。「她挺有意思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了!我几乎忘了追逐女人是什么感觉了。」 「外头有那么多心甘情愿的女人,而且不乏故意反抗想引起你注意的人,你为什么偏偏选了她?因为她是东方人?」福斯坦直着背脊,皱着眉心。 「中国娃娃是个挑战。女人反抗我,是出于真心或是诱惑,我会不清楚吗?那个皮肤像珍珠一样润泽的胡紫根本就不想和我扯上关系。所以我偏要她臣服于我!」 蓝提斯又拿起笔,眼眸中闪过一道光,在中空扳机的部位画下一道斜线,满意地看着新的成品。「武器和女人一样,愈完美攻击力愈强,就愈让人无法抗拒。」 福斯坦轻咳了声,严谨的脸突然有些不自在。 「还有什么事吗?」蓝提斯抬头问道。 「蓝钦若打过电话来。」 蓝提斯静默了,握在指间的笔滚落到桌上,「他在哪儿?」 「在西班牙。」 「是吗?」蓝提斯突然起身,拉起了身后的窗帘,让阳光流落在他的肩上。自玻璃窗上的反射,看到自己的脸他的容貌遗传自母亲艾莎,蓝钦若却像父亲蓝勋。 「他说了什么?」 十二岁那年,当他知道所有深爱的人都会离他而去时,他就不再接近任何人,包括他的哥哥。 之后,他和福斯坦离开奥克尼群中属于蓝家的「蓝岛」,前往母亲在伦敦的住所。这些年他知道蓝钦若的所有消息,也知道他一直想见他,然而他却未再见过那个自小带着他在乡野间捉蜻蜓、捕鱼的哥哥。 他是不祥的!他是被诅咒的!他不敢再放纵自己的喜爱,对他而言,真正在乎一个人就该更远离那个人。他不介意蓝钦若对他有多少误解,只要蓝钦若仍旧平安地活在世上,仍然是个成功的外科医师,他就满足了。 蓝提斯的拳头握紧全青筋浮现。 「他说什么,你该知道的他希望能和你见面啊!」福斯坦盯着蓝提斯的手,「别再把那些往事放在心上了,那些事情都是意外啊!」 蓝提斯长手一甩,把桌上的所有东西全挥到地面上。 「不许提那些事!」蓝提斯的眼瞳大睁,脸部肌肉绷紧至狰狞的程度。 「你可以把这些事跟胡小姐提啊!她不是要帮你做心理治疗吗?」福斯坦弯下身收拾那些草图,叹了口气,「免得你老是为这件事失眠,总是要等到天亮才能入睡,这样子对身体不好。」 「和她谈!」蓝提斯嗤之以鼻,英国贵族的面容中有着愤世嫉俗的神情。 「你真的以为我打算让她替我做心理治疗吗?你要我告诉她,我出生后就注定受到了魔鬼的诅咒父母亲空难失事;我最喜爱的家庭教师意外跌下阳台身亡;我最要好的童年玩伴在游戏中掉落悬崖,尸体无存;我的同班同学在游泳时溺水而死,他甚至是我们全校游泳比赛的冠军。好几回,我甚至差点连你都失去了,你记得你的右手因为救吉尔斯而拉断了神经!你记得你救马丁时,自己差点溺死了!这些你都忘记了吗?你要我告诉她这些吗?要她带个神父来替我祈福、驱魔吗?」 夕阳照在蓝提斯的肩上,像是他身上燃烧的怒焰,福斯坦看着蓝提斯那张与死去妹妹艾莎相似的轮廓,不禁激动得湿了眼眸。 「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不要说什么魔鬼的诅咒,我不是一直在你身旁吗?我想艾莎一定和我一样,希望你好好过日子的。」 「好好过日子?哈。」蓝提斯颓然地跌坐在椅子间,将脸埋入自己的手掌。 福斯坦站在他的身旁,慈祥的表情像个父亲。「和那个胡小姐谈谈吧!」 「她一辈子都被爱围绕着,父母只生育了她一个女儿,把她当成掌中明珠一样的呵护,她不会懂我的。」蓝提斯抬起了头,眼眸中有着不留情的冷酷,「我要她心甘情愿地臣服。除去她的骄傲个性,也不过是个美丽的中国娃娃。我要她知道什么叫做心碎的滋味,等到那时候,她才有资格和我谈失去与拥有!」 「我以为」 「以为我为她心动了?我要她掉入我所设的网子里,就像当初我铺了长线要义大利那些人因为买不到我的武器,转而动怒毁掉我最大的障碍一样。」蓝提斯动了动唇角,却没有一丝温暖。「不过,这回我捕猎她,需要你的帮忙。你刚才的意见,给了我另外一个新主意。」 「我的帮忙?」他向来只负责替提斯拿钱给那些曾与他发生关系的女人。 「中国兵书中谈到,虚实要相映,敌人才会降低戒心。没想到我的失眠、我的恶梦,竟然即将让我得到一个女人。」 蓝提斯仰头狂笑,表情已不复方才的阴暗。 第四章 「爸」胡紫拉长了声音抗议着,「为什么你们还要跑去香港!」 「你妈咪说经过这次战乱,她觉得自己像「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所以决定到香港去缅怀一下被拆掉改建的浅水湾酒店,体会旧日风情。」胡瑞德精神奕奕地说。 「小,你别听你爸爸乱说,是他自己想吃大闸蟹!」王邦芸连忙抢过了电话为自己辩白。 胡紫又好笑又好气地摇了摇头,父母亲非常恩爱,也懂得利用退休的时光到世界各地游玩。玩得开心也就算了,他们却老忘了女儿会为他们担心。 「你们不回来看我吗?我好想好想你们。」胡紫坐在床沿,看着书桌前摆设周全的摄影器材,菱形小嘴委屈的微瘪着,有种小女儿的娇态。 「我也好想你啊!」女儿忧愁的声音,勾起了王邦芸的母性,她立即改口道:「我马上要你爸爸去订明天回美国的机票。」 胡瑞德在妻子耳边说了句话。 「对了!」王邦芸兴奋地继续说道:「我们还要顺便谢谢蓝提斯先生。要不是那一队士兵冲进来救我们突围,我们现在铁定还被困在那里面。搞不好还要客死他乡!想想真是太可怕了。你要记得先跟蓝提斯先生约时间,好让我们当面跟他道谢,还有啊你去过那艘海神号了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女儿第一次到纽约,竟然就遇到这样的神秘人物! 胡紫听到妈咪的话,不自觉咬了咬唇,犹豫自己该说多少真相。 知道爸妈身陷困境消息的隔天上午,她就接到他们从摩洛哥打来报平安的电话,而电视上的新闻仍然是炮声隆隆。更离谱的是,当爸爸妈妈已经在摩洛哥的饭店中休息足足两个晚上之后,美国政府才宣布撤侨的行动,而且还是冒着战火范围已扩大成杀戮的状况下所做出的紧急动员令。 她不得不佩服蓝提斯动员之快、行动之敏捷。不论如何,她欠了他一份人情。 命运注定她要与这个令人胆寒的男人有所牵系吗? 胡紫陷入沉思之中,忍不住猜测他的不可捉摸,她原以为蓝提斯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她,所以如此用尽心机地把她逼成一个求助者的角色。没想到 她发呆地望着房间内的摄影机。 蓝提斯在电话中淡淡地说她可以不见到他的面,科技如此进步,心理治疗师与病人不一定要共处一室。 因此,他在他最容易放松的睡房内,装设了摄影机,让她可以从她房间的监控萤幕系统中看到、听到他所要表达的问题及他所遇到的困扰。相同地,她的房间也装置了同样的监控设备,让蓝提斯透过摄影仪器,有着与医生面对面的感觉。而在每一次的疗程结束后,他们双方皆可以随时关上房间内的摄影机。 「小?小?」王邦芸出声唤着出神的女儿,「你还在吗?真的生爸爸妈妈的气吗?我们是想你现在正和杜明德在度假,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胡紫拍拍两颊,让自己恢复精神。「妈,我没生气,我只是想念你们。我已经两个月多没见到你们了。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近来思绪经常乱得无法收拾,也许她得先找个治疗师治疗自己。 「我是问你,去过「海神号」没有?你和蓝提斯先生是怎么认识的?我和你老爹方便向他当面道谢吗?」 「我去过海神号。和他认识的过程有些离谱,他从船上的望远镜中看到我,要人邀我上去。」胡紫尽量轻描淡写,免得她浪漫的娘又有了不当幻想。「至于你们,应该没有必要见他因为搭救你们的这件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在我还不知道你们转向阿尔及利亚时,他就把你们入境的消息告诉了我。」 「蓝提斯对你有意思吧?」王邦芸开心地猜测着。若是对小没有意思,何必调查他们两个老人?不是她自夸,女儿的气质、外貌从小到大都让人机不绝口。 「是!不是!我不知道。他把我弄得好混乱!那个人总是能引出我最恶劣的一面。」胡紫望着镜前的那张脸苦恼的蹙起眉心,原该是水亮的眼却有着浅浅的失眠痕迹。 「火石要摩擦才会产生火花啊!他主动要求救我们,有没有要求你用什么做回报。小说里头,不都这么写吗?」王邦芸在电话那头高兴地直扯着丈夫的衣袖。 女儿从未为情所困,这大概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蓝提斯要我做他的心理治疗师。这是最让我弄不清楚的一点!他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就算直接要求和我发生关系,我都会答应。」向来和妈妈无话不谈的胡紫坦白以告:「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吻了我。」 胡紫抚住自己的唇,那火热的烙印似乎就是这阵子混乱的来源。他要她?他不要她?她的心其实渴望那种燃烧的炙热,但却又害怕燃烧过后,只剩下一片灰烬。 「你害怕这种新的状况,所有才想要我们回来对不对?否则你一直是很独立的。」 「我想是吧!你们好好玩,别顾虑我了,我会把自己打理好的。也许那只是一时眩惑,下回再见到他时,我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了,对不对?」她轻声地说道,安慰着母亲更说服着自己。 「先别急着下任何定论,人总是要相识久一点,才有可能进一步了解。好好加油。」王邦芸鼓励着,「你什么时候开始替蓝提新做心理谘商?」 「一个小时以后。我有点害怕自己会加入太多主观意识,无法公正地给他建议。我也担心这些心理治疗只是幌子。」 「你认为他真正的目的是你?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要求和你发生关系?」王邦芸说完,捂住耳朵避开丈夫的怒吼。 「这一点我一直想不透。算了,顺其自然罗!否则我会先发疯。」 「以平常心面对吧!小。也许他真的是想找人谈谈,那你就要好好了解他,解决他的问题。一个终年累月不下船、专门制造武器的人,可能有他痛苦的一面。加油,我的宝贝。我和你老爹不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谢谢妈。替我亲亲爸爸,拜。」 挂下电话,她长吐了气,走到工作人员带来的四十寸大萤幕天啊,她将要看见那么大的蓝提斯。他到底想做什么?昨天的通话,他一改以往对她的侵略攻击,说话的口气也是淡漠的。 如果他不想要她了,何必把她留在这个地方! 胡紫揉了揉头,突然觉得又开始头痛了。 「铃铃铃。」电话铃响又响了起来。 她飞快地走过去拿起了话筒,这回又是谁?八成是妈妈忘了交代什么事吧! 「喂。」胡紫尽量开朗地说。 「胡小姐吗?」对方的声音听来有些年纪。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蓝提斯的管家福斯坦,不晓得胡小姐是否还记得我?」福斯坦口气严肃。 「我记得。有什么事情吗?」是蓝提斯要更改时间吗? 「是关于待会儿你们将进行的治疗一事。我有些事情想先告诉您。」 「我想这样不大妥当吗?我不想先对他下主观的判定。」胡紫走到摄影机前盯着镜头,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蓝提斯酷寒的眼眸。 「如果我不告诉您这些事,他不会说出口的。这些事他只放在心里,只肯跟我说,毕竟我从他十岁开始就一直跟着他我不只是他的管家,同时也是他的舅舅!」 胡紫微张了唇,惊讶福斯坦的话语。她的胸口突然沉重了起来,她有预感接下来要听到的话,不会是什么快乐的故事。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呢?」她问道。 「提斯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的双亲,他认为自己背负着诅咒。」福斯坦的声音愈来愈低沉。 「他的父母怎么过世的?」一口气鲠在喉间,她艰难地问道。如果不是她放入太多的情感,她早该注意到蓝提斯愤世嫉俗可能是源自于过往的不幸。她其实可以多体谅他一些的。 「飞机失事。」 「那是意外,怎么会是他的错呢?」她不明白。 「我妹妹过世后,蓝提斯身旁的家庭老师、他的童年玩伴、他的同班同学,陆陆续续地死于意外。所以他把所有的错全揽在身上。」福斯坦的声音悲痛,带着几分祈求,「我希望您能帮他,您是他第一个愿意交谈的心理医师。」 「会不会有人蓄意谋害他身旁的人,或是要伤害他们家族?」她绞紧了自己的手,不能置信蓝提斯的童年竟然如此戏剧性。 「不!」福斯坦震惊,声音僵硬,「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怎么会有敌人!况且如果真的有人想谋害他们家族,为什么只有他身旁的人一再死去,而不是他哥哥身边的人?」 「你也认为他的命运是被诅咒的?」福斯坦的用词让她不免如此猜测着。 「不!他只是遇上了比别人更多的不幸。您可以帮他吗?他总是失眠,我很担心他的身体。」福斯坦不安地继续追问着:「您不会告诉他,我打电话来说了这些吧?他很重视隐私的。」 「我会保密的。我」她用冰冷的手碰触着自己的脸颊。「我会尽全力来帮助他的。您放心吧!」 「那就谢谢您了。再见。」 胡紫放下了电话,幽幽地叹了口气,心脏微微地揪痛着。她不该知道这些事情的!身为女人的那部分,已经为他的男性魅力而心乱了,现在竟连心中那股母性的保护欲都为他而蠢动起来。 他也许并不需要编织什么网引她就缚,她就已经傻得替自己掘了个大坑往里头跳。 胡紫一咬牙,再度拿起电话:「喂,明德吗?我是紫」 *** 「你那通电话说得很好。」蓝提斯对着福斯坦说道,眼瞳却不曾离开过墙面上的萤幕。 胡紫低着头,状似苦恼地结束了与杜明德的对话,那双漂亮的杏眼悄悄地滑出两颗泪珠,哭泣的模样是我见犹怜的。消息情报告诉他,胡紫和杜明德已经交往了四个多月,想来两人之间也培养了一定程度的情感。否则她在电话中提到「分手」二字时,何必如此难受? 「为什么要告诉她那些事情,你不是不愿意别人知道那些事吗?」福斯坦问。 「我想看看自己可以在多短的时间内得到她不择手段。」蓝提斯扬起嘴角,笑容霸气而残忍。 胡紫打电话和杜明德分手,不顾那家伙不停的猜测及焦急的挽留。她只是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正确原因,只承认分手与「蓝提斯」一个半途杀出的男人有关。他甚至未曾和杜明德打过照面,杜明德就一败涂地。 吸引该是双方的吧! 蓝提斯伸手抚摸萤幕上她冰冷的颊他喜欢看她!而他从不自认为是正人君子!因此,在工作人员于她的房间装设摄影机时,她所不知道的窃听及监控系统,早已侵入了她的二十四小时。 最新型的红外线针孔摄影器材,就安装在那架黑色摄影机上头;至于电话窃听需要的只是在电话盒里头动手脚,她根本不会想到。所以在她以为摄影机未曾开动时,她的迷惘、她的困惑、她的一切,早已完全落入他的眼中。 镜头下的胡紫,看了下手表,走到衣橱前拿出一套米白套装。将套装放到床上,她拉上了窗帘,完全没想到高悬在摄影机上的针孔摄影器材,才是偷窥的真正凶手。 她褪下了短裤,两条匀净的腿慢慢地挪动到床上,弯下身拿衣服的动作,绷紧了她的臂。 蓝提斯眯了眯眼,并未开口要福斯坦闪避,福斯坦却已尴尬地自行走开。 他向后靠向沙发,看着她将白色上衣拉过头顶,露出里头细边蕾丝的白色胸罩,一身雪白的皮肤,让人心荡神驰。蓝提斯的视线顺着她匀称的胸脯,往下巡视至她腰间那一小片状如樱花瓣痕的胎记。 多么粉嫩的诱惑,他以指尖划过萤幕中她的身躯。 突然,正在更衣的她,打了个冷颤。她不安地拿起上衣盖住自己,走到了摄影机前端扭着开关,直到确定机器是关着的,那张绷起的容颜,才吐了口放松的气,同时俏皮地朝镜头吐了吐舌尖。 他要定她!蓝提斯眼中爆出炫蓝的光彩,火热的身体已然被她的纯真点燃。 东方人细腻的白质肌肤,远比西方人的天生苍白来得引人爱怜。胡紫笑漾着微粉的胴体有着珍珠一样的色泽。 蓝提斯的身子向前微倾,按下了通话的按钮,「时间到了。要工作人通知她打开系统,还有晚上要莎丽那边派个东方女人过来。」 他会得到她!而在等待的期间,他毋需忍耐身体的欲念。 蓝提斯切换了桌上的系统,让录影机录制着她的行动。他站起身,走回卧房。 悠闲地坐靠在床头,倚着两个黑色缎面抱枕,纯黑床罩之中,他白色的衬衫显得突兀且诡异。 「蓝先生,胡小姐已经打开她那边的摄影系统了。」 「知道了。」他拿起遥控器。朝着床铺正前方的摄影机按下了启动钮。而后在摄影机开始对准他拍摄时,又按下了另一只开启钮让墙面上一百寸的液晶萤幕出现胡紫的画面。 她显然很讶异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萤幕上头他挑挑眉,看着胡紫原本正盘着长发的手震惊地落下,任丝缎般的黑发披散于肩头,遮住她雪白的颈。 「嗨。」他深奥的眼望向摄影机。 「你好。」胡紫瞪着萤幕上偌大的他,快速地将喉间紧张的气息吞入。 眼前的他,一如她记忆中的危险。一件无扣的亚麻长袖衬衫,宽松的v字领套在他完美的身体上,散发着致命的男人魅力。 胡紫伸手拢了拢长发,「等我一分钟。」 她希望自己专业干练,而非女性化。 「这样很美。」他性感的低语,让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迟疑了一会儿,她仍然拿起发簪俐落地把发丝缩成简单的髻。她扯出一道笑,不甚自在地对着镜头。「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可以开始,只要你把头发放下来,我们立刻开始。」他放肆的眼神透过摄影机,依旧魅力过人。 「我现在是以一个治疗师的身分坐在这里,请你撇开美丑与性别意识。」她仰起下颚,不驯地看着他或者该说看着摄影机。 「你是治疗师,我是你的病患。我需要放松,而你的专业形象让我窒息。」他肩头一耸,姿态强硬。 胡紫轻咬了下仅涂了淡淡口红的唇瓣,气愤让她双眼发亮。然而,她却硬生生地吞下了快说出口的反驳他再可恶,还是救出了她的爸妈。 她将脸半侧向镜头,身子却因看见他那双勾魂摄魄的眼,而不自觉地敏感悸动。一直认为男女间的吸引力,是精神方面的互通,却没想到他的举措,总一再撩拨着她女性的感官。 胡紫拉下头上那支母亲送的木簪,飞快地将发拢到右侧肩上,坚持不让长发披满肩头。 她挑战性地睨了他一眼。「可以开始了。你想谈什么?」 「你要我谈些什么?」他将指尖叠置于下巴。 「谈你愿意谈的事情。」忆起福斯坦打来的那通电话,她的脸部线条柔和了。 刚毅的蓝提斯,不只是一个叱吒风云的武器商人,也是一个为父母死亡而自责的少年。 「我最近常作梦。」沉吟半天,他缓缓地开了口。 「愿意谈谈你的梦吗?」她的口吻带着些许抚慰意味。 「有你的异色梦境也可以说吗?」他刻意用手拂过唇,提醒她那日的缠绵。 绯红飞上了胡紫的双颊,倔强的她索性看着他的眼,却无法在他的眼中找到任何调侃的情绪,那双眼仍然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冰冷。他说出口的话,只为了打乱她的情绪! 此时冷静旁观的人不是治疗师,而是他病患本人。 他陷入这种将自己隔离于情绪之外的世界有多久了?从父母亲过世,所爱的人也相继离开他之后吗? 换了另一种角度看他,她认真而和蔼地说:「你可以谈任何你想谈的内容,我会一直聆听的。我保证你说的话,是属于医师和病人间的隐私。」 「只属于我们两人之间,这点我喜欢。」故意曲解她的话,他调整了下身后的抱枕,有点防备地环着双臂。 「谈谈你的梦吧!」胡紫试探地问。 「我一直持续作着同样的事,背景有时是沙漠、有时是草原、有时是海滩。反正不管在哪里,都是一大片的空旷中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像在寻找东西似地不断往前走,即使累了也无法停下来休息。」蓝提斯低声地说,目光的焦点在自己胸前的双臂上。 「你找到了吗?」她在拍簿纸上写下他的梦。 「没有,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在找寻什么。有时」 他沉下了声,抬起头注视着摄影机,目光彷佛看向遥远的彼端。 胡紫并没有开口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将心事说出口原本就不是容易的,更何况他这种个性的男人。 「有时候,梦中会出现一个女人,蒙着面纱,她的周围是白糊糊的一片。我知道她在等我,见鬼的我就是知道。」他烦乱地用手顺过一头不羁的发。「我向她走去,有时是筋疲力竭地朝她爬去,却总是无法接近一步。然后」 他的声音突然碎裂成嘶哑。 「之后呢?」她轻声细语地安抚道。 「我救不了她!」他仰头大喊了一声,惊动了她,「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悬崖、浮在海里、沉入沙堆中,而我救不了她!」 胡紫倾身向前,想拍拍他的肩,却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个萤幕。她咬着唇,望着那双闪着暗蓝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激动。她紧握手中的笔,不忍心望着他几乎绷僵的表情。他有着多少的痛苦啊! 如果不是福斯坦先前的那席话,蓝提斯的话不会对她造成如此大的冲击。她也许会因为对他的偏见,而将他的情况归类于单纯的失控。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他又是那个毫无弱点的蓝提斯。 「我说完了。你的意见呢?心理治疗师!」 「除非我真正了解你,否则任何的诠释都是无用的废话。我没有办法强迫你敞开心胸,我只希望给我时间让我们彼此更了解。」她望着他的脸庞,平静地说自己的看法。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你梦中的女人,也许是个追寻不到的梦想,也有可能是你引以为憾的往事。人不能活在过去,虽然潜意识里会将往事印在心中,但是只要你愿意慢慢地把它说出来和我讨论,有些痛苦的症结是可以解开的。」 「你一周治疗病人几次?」他站起身,朝摄影机走去,满意地看到她因为他的接近而屏住气息。 「通常是三次。」胡紫呐呐地说,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该离这个男人太近! 「我每天都要看见你。」蓝提斯带有魔力的眼,对着镜头凝视。「我不知道这该死的心理治疗有没有效,但是你既然表现得自信满满,我就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让我不再作那些该死的梦!你是怀俄明州颇具知名度的心理医生,不会自砸招牌、临阵脱逃吧?!」 「当然。」她咽下拒绝的话,只有胸口反常的起伏泄露了她不平静的心。 「那么明天见了,我亲爱的中国娃娃。」他亲吻上萤幕中她微张的唇,明白她可以透过摄影机中看到他的举动。 「如果你想要我保持超然的治疗者立场,我建议你不要再有类似的举动。」胡紫努力地板着脸她的唇刺痛着,彷若他的薄唇抿吮到上头。 「我不要你保持超然的立场,我要你感同身受,我要你要我的程度不下于我要你!」 蓝提斯勾引的话还回荡耳旁,傲慢的笑才出现了一秒钟,整个萤幕就突然转成灰白。 「讨厌的蓝提斯!」她对着萤幕大吼一声,随即学他一样啪地关上了摄影系统的开关。 「下回,一定抢在他前头关掉机器!」胡紫愤愤不平地对着空气说道。 第五章 怎么这样亮! 胡紫芛在床淋上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又把头埋进枕头里。 一向十点钟准时就寝的她,已经不晓得睡到第几层天了,偏偏房间内突然冒出的光线和声音,吵得她难以入眠。 火灾。 危险意识突然进入她的脑中,她抱着棉被跳起身。 房间内没有火苗,也没有什么意外!胡紫芛迷迷糊糊地左右张望了下,却被床铺一方出现的灰白人头吓了好大一跳。有——鬼——她驼鸟心态地把棉被蒙住了头,所有的睡意一扫而空。 棉被里的她在逐渐清醒后,大脑开始正常运转——那个人头好眼熟哦!而且鬼出现时会有钢琴的声音和一堆背景吗?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以后,放下了棉被,放声大笑地看着萤光幕上福斯坦拿着一块白色棉布擦拭着蓝提斯的床头柜。 「笨蛋胡紫芛。傻呼呼的。」她对着空气笑骂自己,同时抬眼看了下时钟——十二点半。 这个福斯坦整理房间还挑时辰的吗? 胡紫芛把脸颊上的发丝全塞回耳后,她躺回床上纳闷地看着萤幕。摄影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打开呢? 她静静地看着福斯坦逐一将床头上的遥控器摆放整齐,总算找到原因所在——八成是福斯坦不小心动了摄影系统的开关而不自知。怪只怪这套系统设计得太完美,镜头还会无声地追随人体的体温而侦测摄影方向哩! 打个电话告诉他好了,免得人家以为她有偷窥的癖好。 懒懒地在床头挪动着身子,她移向电话的手却停在半空中。福斯坦曾说蓝提斯会失眠,那失眠的程度有多严重呢?蓝提斯经常作那个一个人行走在旷野中的恶梦吗? 她不想和他牵扯过深,所以需要尽快地了解他——唯有解决他的问题,她才有离去的机会。蓝提斯并没有用什么东西束缚住她,但他救了她爸妈的这份恩情,她无法置之于脑后不理。 蓝提斯明白这点,所以有恃无恐。 胡紫芛搂着枕头,背对着萤幕,在床上蜷成小小的虾米状。其实,即使再找一百个理由也无法说服她自己,说蓝提斯对她一点影响都有没有。 因为他——她和杜明德分手了。 因为他——她开始知道什么叫做心乱如麻,知道什么叫做「孽缘」! 她叹了口气,闭上了眼。近来老是用叹气声做为想事情的结尾句点,真惨! 身子在舒服的被窝中,摄影系统上传来的钢琴声正好入眠,胡紫芛拨掉脸上的发丝,将脸颊偎向手掌,慢慢地又沉入了睡眠之中,根本忘了脑中曾经闪过的念头——侦查蓝提斯失眠及作恶梦的原因。 「啊啊啊——」女人连声的娇喘传入胡紫芛的房间,在夜半时分的饭店房间,显得暧昧异常。 胡紫芛拉过棉被盖住自己的头,饭店里怎么有蚊子嗡嗡乱叫。吵死人了! 「我受不了——啊——」娇甜的销魂叫声再次穿入棉被进入胡紫芛的耳膜。 有人说中文哩!好不容易又进入睡眠殿堂的胡紫芛,昏昏沉沉地想着,把头又往枕头埋入。 吵死了!那个女人为什么一直鬼叫鬼叫,为什么不闭嘴啊!她要睡觉。 「啊——不要——还要——嗯嗯——」女人的声音让胡紫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女人很矛盾耶!一下要一下又不要的,一点果决的判断力都没有。胡紫芛用力地拍了下床垫,依然没有张开眼睛,但是双唇已经不悦地抿起——恼人清眠是件不道德的事。 女人欲仙欲死的呻吟再度传来。 隔壁的电视在看a片吗?音量就不能调小声一点吗? 胡紫芛老大不高兴地睁开了眼,斜躺起身打算拨电话去柜台抗议。 我的妈!她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那不是什么a片情节,而是真实的摄影过程! 黑暗中,萤光幕的影像更显得清晰——蓝提斯正伏身律动于一个东方女子的上方,赤裸身躯上的肌肉性感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胡紫芛拉住棉被,很想将目光移开眼前男女的交欢景象,然则刺激过度却让她只是呆愣地望着男女双方达到高潮的过程。她捉住胸口的睡衣,心脏几乎跳出胸口,陌生的情欲火焰彷若透过萤幕烧灼了她。 女人兀自喘息着,眷恋的身子泛红,眼神迷醉。 蓝提斯燃起了一根烟,没有再看女人一眼。冷漠的姿态和方才的激烈成为反比。他吐出一口烟:「你可以走了。」 「人家想留下来。」女人的指尖摩挲至他健壮的腿干。 胡紫芛撇开头,不敢顺着那个女人的手往上看。恶。明明是那两个人在做他们爱做的事,她怎么觉得自己比他们还猥琐!她不该偷窥的,她应该在一开始就打电话告诉福斯坦关掉摄影机的。 她呻吟了声,泄忿似地拥了下枕头。现在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她明天怎么有办法若无其事地去面对蓝提斯,说她不小心偷看到了限制级画面,不过她保证那些不该看的地方,她完全没有看?! 「我是个大笨蛋。」她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颊,惨叫一声。 「滚。」 萤幕上冷冷的大喝声,让胡紫芛吓了好大一跳——蓝提斯也看到她了吗?她悄悄地从指缝中偷觑到他足够凝冻春风的脸庞。好吓人哦! 手举得痠了,胡紫芛才想到自己何必一副小偷模样,虽然她偷看是个不可推翻的事实,但也没人知道她在偷看啊!光明正大地放下丁手掌,她坐在床沿专心地看着剧情的发展。 「人家想再待一会儿嘛!」女人娇滴滴的要求声中有着一些恐惧。没有表情的蓝提斯,比任何凶神恶煞来得可怖。 他没有说话,倾身靠近女人。雄健的后背在昏暗灯光之下,是性感且危险的。和女人明显的兴奋喘息不同,胡紫芛屏住气息,等待蓝提斯的下一个动作。 「这么不想走吗?」他的大掌抚上女人的颊,胡紫芛却感觉到心头有股被揪起来的痛楚。 「对。」女人主动偎上赤裸且丰满的胸脯,看得萤幕这端的胡紫芛目瞪口呆。胡紫芛直觉地拉开自己当作睡衣的运动衫前襟——真是自叹弗如啊!一山还比一山高啊!她的胸部充其量只能用小巧玲珑来形容。 重质不重量——反正又没少一个或多一个,正常就很美丽。胡紫芛安慰自己。 当胡紫芛再度抬头时,入眼的景象让她的脸从双颊发烧到耳畔,女人用自已的胸脯诱惑地抚摸过蓝提斯的胸膛,而且愈来愈往下—— 「啊!」女人凄惨地叫出声来,因为自己的手臂被无情地反折到身后。 胡紫芛的心咚咚咚咚地狂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将女人的手臂愈拉愈高,而女人吃疼的叫声也愈来愈大。她害怕地打了个冷颤,黑暗中的蓝提斯恰似神话中那些取人性命的魑魅魍魉。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女人掉出了几滴眼泪,脸庞上的妖艳不再,只剩下全然的青白恐惧面孔。 蓝提斯仍旧不发一语,只是在唇边多了一道微笑,诡谲得让人惊惶。他抬起女人的手往后拉紧,让她的肌肉撑开到极限,在女人再度惨烈地哀嚎出声时,他大掌一挥将女人甩向床下。 女人抱住自己的头,在身子硬生生碰击到大理石地面时,发出清脆而残暴的撞击声。 「我不喜欢说同样的话二次。」蓝提斯冷眼地望着地上的女人。 女人顾不得身子的疼痛,颤抖地提起地上的薄衫,不敢看蓝提斯一眼,就冲向了门口。 看着女人快速消失的背影,凉意频频沿着胡紫芛的背脊而上,她拉起棉被把自己缩在里头。 蓝提斯还算是个正常的人吗?他的无情让人咋舌。童年的阴影真的将他人性化的一面都剥夺殆尽了吗?对于这样一个男人,她竟妄想要脱离他。胡紫芛摇着头,再度望向萤幕中已经起身背对着她的蓝提斯。 如果他不放手,她是逃不开的! 胡紫芛愣愣地盯着那比例完美的男性胴体消失在一道半玻璃门之后。忘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全裸男人所应有的震惊与腼腆。她一迳瞪着他消失的方向,隐约的水声传来,她晓得他正在沐浴。抱住自己的双臂,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对她而言,胸口此时混杂着恐惧与酸楚,是种非常陌生的情绪。 她想要他,却又不敢要他!爱上一个无心的男人,是对女人最大的酷刑。该死的是——她以为他也要她的! 胡紫芛自鼻尖哼出两声悲恸的气息——自以为重要的人最傻不过了,世界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停止运转,如同蓝提斯也没有必要为了她而拒绝和别的女人发生性行为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坚持要她担任他的心理治疗师。她像个被实验的老鼠一样,在他的操控喂药之下,等待未知的结果。而这剂他调配的药,只会是致命的毒液,她能存活多久,端看她体内抵抗力有多强了。 蓝提斯预期的又是什么结果呢?他要她全然地臣服吗?若她不从,他想来会使尽所有手段诱她入网吧!她捧住自己疼痛的头,双手冰冷如云。 砰地一声,蓝提斯甩开门走了出来。 胡紫芛直觉地抬起头,放心地捂住自己加速跳动的胸口。好险,他围了条毛巾! 他影响她啊!她无奈地看着他走到书桌前拿出了一叠档案。 也许她该学方才那个女人,与他热情地缠绵一宿,而后潇洒地离去。蓝提斯得到了她,就不会想摧折她了。 胡紫芛清丽的小脸痛苦地蹙成一团——她几乎可以猜到蓝提斯对她的想法了。他只是在驯服她,等待她这颗抗拒他的心全数消融。他根本不在意她,那只是一项游戏。几颗湿润的水珠滑下了脸庞,渗入唇间。泪水是硷的,心痛的感觉却是苦的! 在未曾明白他的动机之前,他所有霸道仍然会让她的心中暗自流淌过喜悦——她潜意识中仍以为自己是有些不同的。 然则现在的她—— 撇过头,她根本不想再看他一眼,但是身后那句近乎吟唱般的呢喃却让她僵直了背。 「紫芛,我的中国娃娃。」 胡紫芛倏地回过头,却看见蓝提斯温柔地注视着「她」——整个桌面散置八乘十的加大照片——全都是她那日在沙滩上微笑的容颜。 她傻了眼,无力的身躯倒入床榻之间,情况的逆转让她晕头转向。为什么一碰到他,她的世界就会被颠覆? 蓝提斯究竟在想什么? *** 「为什么连着三天不见我?」蓝提斯握住胡紫芛的手臂,拇指抚上她柔软的内侧肌肤。「我说过我每天都要看到你!」 胡紫芛偏过头,不敢正视他的眼。「你怎么可以强行把我带上「海神号」,你答应我可以不用当面见到你的。你说谎。」 「说谎的人是你!」她在心慌。蓝提斯眼中闪过一丝狡狯,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断飘移的视线。「你说过——只要我救出你的父母,你会答应我的一切要求。」 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视线与他交会。胡紫芛咬住了下唇,乾脆闭上了眼。要她如何用平常心看待他,在见过了他与其他女子交欢的镜头,在看过他柔情地注视她的照片之后,还能若无其事? 狂魅的神情写在蓝提斯的眼中,他捧住了她的脸,印下了自己的唇,而她一如他所预期的——未曾抵抗。 强势姿态的唇,用舌尖挑开她的唇瓣,缓缓长长地试探她承受情欲的极限,直到她弓起了背脊,呼吸凌乱,他才离开了她的香津,灼热的双唇沿着她的颈项吮吻而下,双手解开她胸前的衣服,大掌罩住她的柔软,爱抚着她已然有反应的蓓蕾。 「不反抗吗?」在他的手伸入她的裙摆,罩上她的臀部之时。他在她的耳边吹吐着诱惑的气息。 这么快就投降了?也许他高估了中国娃娃的傲骨。不屑的冷笑飘上篮提斯的唇边。他不过是要福斯坦假装粗心地打开了摄影机,故意让她看到他沉迷于她的爱慕之中——这样子她就放弃所有的坚持了吗? 她以为他爱上她了吗?蓝提斯近乎粗鲁地址下她身上的衣物,让她晶莹剔透的身子袒露在他眼前。 「不要这样。」他们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头啊!这让她觉得自己廉价而下流。胡紫芛捉着自己的衣服,极力遮蔽着身子。 「我以为你默认了。」蓝提斯伸手拉下她头上的发髻,让她一头乌溜溜的秀发垂到她的胸前,与她洁白的胴体形成明显的对比。 双唇微张的她,像甫出生自海水泡沫中的维纳斯——蓝提斯淡漠地望着眼前的绝色。但,她依旧只是个平凡的女人。 胡紫芛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唇,让疼痛使她的意识清醒。她看过他眼中似曾相识的神色,就在他甩开那个女人时,眼睛就是这样没有温度。那天他望着照片的柔情,只是她的错觉吧! 「你如果执意要得到我的身体,我反抗有用吗?」她低头苦笑了下,再抬头时眼中没有任何激情的氤氲。「还是,一定要女人反抗,你才会得到快感。你要我怎么迎合你?」 蓝提斯的大掌扣住她的纤腰,几乎勒得她无法呼吸。他低头咬住她的唇,在那两片倔强的唇上低语着:「如果你是想挑逗我,那么你成功了。我可以想出许多种让你「迎合」我的方法。」 胡紫芛红了脸,并不习惯他这种露骨的说话方式。习惯他的轻薄吧!她告诉自己,她和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眼神依然没有情感,不是吗? 「我欠你人情。」她平静地说。 「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法来偿还,虽然——你让我兴奋。」蓝提斯挑起眉望着她濡湿的红唇、明亮的双眼。她是美丽的,而他要的不只是美丽,他要的是她全然的沉陷。 「我以为你要的是我的身体。你的举动让人误会。」她瞪着他肆无忌惮抚摸着她喉间肌肤。 「男人欣赏美丽的女人,是件天经地义的事。」他注视着她。 「美丽只是层皮相,而这层皮相不穿衣服是会感冒的。我可以穿上衣服吗?」她嘲弄地问道。 蓝提斯挑起眉,抚摸着她腰间的胎记,在她来不及防备前以舌尖添过那道樱花痕迹。「遮住这样美丽的痕迹,是种错误。」 他松开她,看她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 「你这三天到哪里去了?」其实他早知道她独自一个人跑了三天的纽约博物馆,还与杜明德见过一次面。 「我四处走走罢了,你没有资格干涉我。」她忙着扣住上衣的钮扣。 「违反诺言的人不是我。」他倾身向前一把捉住她到他的面前,「你不会因为没有办法解决我的问题,乾脆跑走了事吧?」 「我脑子里想的是你的目的——我愿意解决问题,但是你呢?」胡紫芛蓄意看了看他置于她肩上的手,「因为是我,所以你才愿意谈这些事。你的动机是胡紫芛这个女人,而不是胡紫芛这个心理治疗师!」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开三天,我就告诉你我的问题。」 胡紫芛突然犹豫地咬住了唇,而且赧红了颊——她真的要告诉他,她偷看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左右张望着四周,却在桌上手提电脑的萤幕上看到一个个移动的小光点。 「这是什么?」她顾左右而言它。 蓝提斯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这个女人八成未与人发生过关系。已经三天了,她提起那件事竟然还会脸红!他不容拒绝地将她拉向他的大腿,「先坐下。」 「我坐其他地方就好了。」她抗拒地想跳下他的膝盖,却被牢牢箝制住。 多怪异!她又不是被眷养的猫狗,却怎么老是被他搂来抱去的。 「你看到房间里有其他椅子吗?」他冷笑。 「吧台那里有。」她望着吧台前的那一把椅子。 整个黑色大理石的办公室,除了这张办公桌外,就只有吧台前的高脚椅。想必他习惯让别人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以突显他的权威感。 真是傲慢! 「你不需要坐到那么远。其实,我并不介意你坐在桌上,只是我想到的是另一种情形。」蓝提斯火热的话语,没有表现在他冷若冰的眼瞳中。 胡紫芛扬起睫毛,飞快瞪了他一眼,已经颇能适应他这种口头和言语上的轻佻。既然四周没地方可坐,而她又不想虐待自己直着背脊说话,那么乾脆让自己舒服一点——反正他真要动手,她怎么坐都逃不过——她深吸了一口气,靠向他的胸前。 他望着她倔强的脸与不自然的姿势,低声笑了起来。能屈能伸,她毕竟和其他女人有些不同。 「这是你第一次笑。」身后胸膛的振动,让她有些惊讶。 「我没对你笑过吗?」她会让男人放松。蓝提斯垂下目光,看着洁白如玉的脸颊微微鼓了鼓。 「恶意勾起的嘴角叫嘲讽。」她仰起头对他一笑,「像我这样自然而然地扬起嘴唇才叫笑。」 蓝提斯以食指挑起她的下颚,眼眸中闪着暗蓝的光,「再笑一次。」 他不明白心中起伏的情感是什么——他需要确定。在她方才回眸的那一刻,他的所有意识中竟然只有她的笑靥。 胡紫芛眨了眨眼,不习惯他完全不带嘲弄的说话语气。「刻意笑起来不自然。」她轻声地说。 蓝提斯搬着她的唇,却没有任何亲吻她的意念,只是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之间未曾有过的沉静,让她不安,她突然开口说道:「你还没告诉我——电脑上那些在船型区域上移动的圆点是什么?」 「是船上的工作人员。」 「为什么上面会有他们的行踪呢?他们都戴了什么仪器吗?」她好奇地倾身向前看。 「要到海神号工作,必须在耳垂里植入晶片。」 她睁大了眼,反对的意味十分明显,「你把他们当成海龟,观察他们的行进路线吗?植入晶片!我的老天。」 「船上的武器设计图,有许多野心份子觊觎,在耳垂里植入晶片,才能掌握船上人员的行动,这是实际的需求。比起你说的研究海龟的生活而在它们身上植入晶片的作法,我的方法来得有用些。」蓝提斯冷哼了一声。什么保育工作,全是一堆令人作恶的研究。 「保育工作是出自人们想为地球生物尽一份心意而进行的研究;但是你在人体内装入晶片,是剥夺人类尊严的作法。」 「我不喜欢说同样的话两次,理由我解释过了,监控是必要的。」蓝提斯甩发,口气开始不耐烦。 胡紫芛盯着自己的手指头,不再与他争辩。 会监控别人的人,潜意识中缺乏安全感。如果让这个不把人当人的蓝提斯知道,那一夜她偷窥了他的隐私,在他的愤怒下,她可能会在下一刻成为他的另一个床伴——不是出于需求,而是出于侮蔑。 蓝提斯突然旋转了椅子的方向,让两人面对着一整面的萤幕。「我昨天关掉了我房间内的摄影系统,它在我不注意的情况下整整开了三天,对于这点你有话要说吗?」 「我这几天根本没回旅馆。」她屏住呼吸,根本不敢乱动。 「是吗?」他将脸庞凑到她的眼前,斜睨着她。「我还以为你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所以逃走了。」 「你——你有什么事见不得人吗?」她一咬牙反击地说。为什么她老是处于挨打的一方。 蓝提斯猝然低下头,在她耳畔低语道:「对你,我非常愿意袒裎以对。」 「身体或是心理?」 「开始治疗了吗?胡医生。」他挑起一眉,冷凝着眼。 「就当作谈天吧!你知道我的所有过往,也该让我知道一些吧?」她想起他总要到天亮才能沉睡的习惯。「你常作的那个梦,会让你失眠吗?」 「我怀疑你偷看监视器哦,中国娃娃。」他轻拨她的发,嘲笑地看着她一脸的心虚。「不管作不作那个梦,我总是要到天亮才睡得着。半夜时分,我是很清醒的。」 「这种情况多久了?」 「记不得了。也许是在四年前船刚建好时,也许是在更早以前——」 「没有试着治疗或是找人谈谈吗?你的朋友?兄弟?」她小心翼翼地问。 「除了福斯坦和一个大我二岁的哥哥外,所有待在我身边的人都难逃死亡。」一层黑影笼罩了他整个人,让他即使在阳光中也一如狞恶的鬼魅。 胡紫芛屏住气,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开口向她说起这件事。「为什么这样认为?你的周遭不也围绕着人吗?船上有这么多员工。」 「上天决定只要是我在乎的人就该死!而我活该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受这种莫名其妙的鬼罪!」他的眉眼之中是绝对的恨。 「你哥哥与福斯坦不都还在吗?」胡紫芛将手按上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拍动着。 蓝提斯乍然回头盯住她,眼眸如幻似魔的怨气让她倒抽了一口气。「我哥?你知道我多久不曾见过他了吗?十二岁那年起,当我知道这辈子恶运都将缠定我时,我就不曾见过他了!我甚至连他的电话都不敢接!二十年了!」 胡紫芛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唇。他的戾气是残忍且自虐的利刃,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自己! 「你不必一副见到鬼的表情,你不会有事的!」他拨开她的手,防备的盔甲再次罩上他的脸庞。 胡紫芛闭上眼——虽然明知蓝提斯正在说她对他并不重要;虽然心口莫名地刺痛着,她却依然无法不为他的事感到心疼。他像刺猬一样,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不爱别人,他才不会受伤。 她张开了眼,不管眼中晶莹的水光会让他带来什么联想。不顾他警告的眼,她搂住他的颈,「别推开我。」 「我不需要同情。」他的身子僵硬如石。 「我没有同情你,我心疼可以吧!」她柔和地靠着他,熨贴着他的体温。「去见你哥哥,试着走出海神号。我陪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如果再有人死——」他的话被她的小手堵住。 「不可能。」她坚定地摇头,「相信我。一次都不尝试,你会一辈子陷在这里。」 胡紫芛将手掌按上他的胸口,杏眼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 蓝提斯不再开口,只是与她相望。他为什么想听从她的建议,是因为他的心中早就渴望有个人支持他走出囚牢吗? 她如此娇小,如何能抵住他胸中巨大的沉痛缺口?然而怀中的她却像船舵一样地稳定了他在风雨中飘摇的心。抚着她的脸颊,注视着她的认真,他竟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 「提斯,蓝钦若的电话。」管家在轻敲门之后走入书房。 胡紫芛并未离开蓝提斯的身上,只是用黑水晶般的眼瞳注视着他的脆弱——一种她从不以为会在他身上发现的东西。她悄悄地用手盖住了他的大掌,给予他无声的鼓励。 蓝提斯反手将她的手包在掌间,眼睁不曾须臾离开过她。「把电话接过来。」 福斯坦震惊地愣在原地。 蓝提斯望着她快乐而安慰的脸,在胸口又传来那种陌生的窒息感时,他低头吻住了她。 第六章 「总算离开那群记者了。他们都不休息的吗?」胡紫坐在蓝提斯身旁嘟起小嘴抱怨道。 「只要我的船,还停在这里一天,他们就可以等着第二个葛丽丝凯莉出现。」 「把自己比喻为国王,还真是谦虚啊!」 「比起许多弱势贫困的国家,「海神号」有更大的生存空间。」蓝提斯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风景,状似平静地说道。 他有多久不曾踏过真实的土地? 「还适应这种不会晃动的感觉吗?」她俏皮地问,戴着墨镜的人总让人疑猜。 所以她皱了皱鼻子,在车速较缓时,倾身拿下他的墨镜。 「你的心情似乎很好。嗯?」蓝提斯揽过她的肩,任她拿去自己的墨镜。 胡紫瞄了他那双此时没有任何风浪痕迹的眼瞳之后,决定不必太拘谨。就当那是朋友间的拥抱好了,她的心跳也不过比平常快了两倍,不算太快啦! 「我的心情很好,因为你开始尝试走出那艘船了,我只是未曾想到你的效率惊人。」她仰头看着他,忍不住为他理了理那头不驯的发和他亲密是很自然的事。 蓝提斯捉住她的手亲吻,深邃的眸贪看胡紫淡淡羞涩的美丽。「人生短暂,已经决定的事,就毋需拖延。」 「老和我说中文,还习惯吗?」平心而论,就一个数年不曾说过中文的人来说,除了一些腔调之外,蓝提所说得很好。 「我喜欢听你说中文。」高兴时的清脆娇软,愤怒时的高昂激动,都是她独特的语言表情。 第一次听到他的机美,她耸耸肩故作不在意,心头却暖暖的。 「你那么久不曾下陆地,怎么还能把车开得这么稳?」而且还不专心地调戏副座上的客人,她的手陷在他的掌心中根本抽不回来。 「科技进步后,许多事可以不需要实际操作。听过虚拟实境的机器吗?我船上有汽车、机车、游艇,甚至飞机的模拟机器。我不要在我取得这些东西的执照后,却因为没有使用而生疏。」他顺利地超越一辆车,直线加速前进。 「你说的虚拟实境机器类似于美国溜冰代表队所使用的练习仪器吗?」选手在操作此种仪器时所遇到的路况与真实状况几乎完全一样。 「没错。美国在波斯湾战争时,也使用了同样的东西,让他们的战斗机驾驶员学习如何进攻、防卫。」蓝提所说。 胡紫偏头注视着他,发现了握住自己的那双大掌此时是冰凉的。「紧张吗?你已经二十年没见过你大哥了?」 蓝提斯总是让人讶异的。一个多星期以前接了他大哥的电话之后,他一言不发地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今天一早,他唤醒了坐在甲板温暖阳光中打瞌睡的她,迳自搂着她在一群记者与镁光镫中走下了「海神号」。 他说和蓝钦若约好了今天见面。 没有正面回答胡紫的问题,他只是在嘴边漾起一丝笑意。「他一定很讶异,自从五年前,他知道我的行踪以来,他打来的电话,我一次也不曾接听过。也只有他这种笨蛋才会一打打了这么多年,告诉我他到美国、西班牙、义大利……他八成也没想到,我昨天会接听。」蓝钦若在电话中快捷的说话速度一点都没变呵! 「是你约他见面的吗?」 「不。他约我的就在他住宿饭店下头的咖啡厅。」 「也许见了你的哥哥后,许多困扰就会消失。你会发现很多莫名的恐惧就像老房间有鬼的想法一样荒谬。」他的手温暖些了,她却开始笑不出来。「很快地,你就不需要做这么密集的心理谘商了。」 放了太多心在他身上,并非她所愿意。 蓝提斯猛然加速闪过一辆车,轮胎在高速摩擦地面的状态下发出尖锐声音,他突然在路旁停住了车子。 「你别想离开!」有力的手指嵌入她的手臂,他的眼睛又冒出那种暗蓝的光焰。 「这里不是我执业的地方,我的家、我的朋友,都在怀俄明啊!」胡紫推着他的胸膛,抗拒着他,「会痛啊。」 「在没有我的许可之前,你只能留在我身旁、留在海神号上面。你连旅馆都别想回去。」蓝提斯恶狠狠地缩紧了手掌的束缚,望着她的笑靥在须臾间消失殆尽。 她的温言婉语,她的允诺陪伴,竟然全是为了摆脱他不可原谅! 「你难道不能体谅别人的感觉吗?」因疼痛流下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气的是他故态复萌。 「我如果去在意每个人的感觉,早在二十年前就心痛而死了!感觉哼!」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是人类最大的弱点!」 「感觉的确是人类最大的弱点,你就是因为怕自己有感觉,所以才像驼鸟一样地躲在封闭的空间中。蓄意地让自己冷漠,并用这些冷漠逼走其他想接近你的人。你训练自己没有感觉,没有感觉很快乐吗?」胡紫气愤地低吼出声,白净的脸庞泛上一层恼怒的红晕。 「我喜欢生命中的喜怒哀乐,我喜欢有感觉的感觉。我不要像你一样!你高兴住在冰窟中是你的自由,你没有理由拿里头的冰块来砸人!」 「说得好。」蓝提斯手掌一挥推开了她,在她狼狈地靠在车窗之际,他凶恶地朝窗外大吼:「滚开!」 跟在他们车子后的安全人员面露有难色地在他们车子边缘徘徊。蓝提斯的身分不比寻常,武器买卖的成功与否都可能有致命的危机。 胡紫缩着身子,看着蓝提斯张狂的怒意,「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的相处?」 「闭上你的嘴,停止你自以为是的评断。我不需要和谁好好的相处!我一个人就可以过日子!」蓝提斯非常愤怒,他贵族的轮廓被暴戾之气占满。 「但是会过得不快乐。」她轻声地说,哽呐的感觉直冲上胸口,慢慢地攀到了喉间。 这一阵子全天候的相处,她以为自己改变了他一些,她以为自己可以只把他当成普通朋友,或者只将他当一个病患。 但她做不到! 她傻得会因为他在盛怒之下的言行而痛楚;在和他争吵时,她甚至会心疼地想亲吻他覆上寒冰的脸庞。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硬着声说道,目光却紧扣住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我没有同情你!你该死的以为你有什么值得同情!」 「那你为什么哭?」蓝提斯伸手扶住她的脸,执意不让她闪躲。泪眼迷的她,是他未曾见过的脆弱模样。 「我讨厌你,讨厌到想哭!」眼泪愈掉愈大颗,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湿润,恼着眼中除不去的雾气。 「女人说讨厌通常是喜欢的意思。」以指尖接住她一颗滑落的泪水,将泪水轻轻在她的唇上推匀。 不过是一种水分流出的生理现象,为什么他会心慌意乱地想拥抱她、止住她的泪? 「只有三级片里面才会有那种口是心非的对白」她边说话眼泪边往下掉,「女人说讨厌就是讨厌」 「所以你为了一个讨厌的男人而哭?」鼻端已哭得红肿的她,像株楚楚动人的花朵,倔强睁开的双眼,又像头小野猫似地张牙舞爪。 「你混蛋、笨蛋、大傻蛋」她吸了吸鼻子,拨开他定住她肩膀的双手,「把手拿开!」 「从来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骂我。」蓝提斯一手扣住她的下颚,一手将她搂贴于身躯之上。 「是啊!他们全都在背后骂你!」带着哭声的鼻音,骂起人来虽然没有说服力,胡紫却依然伶牙俐齿地回嘴。 「也对。不过」他故意顿下语气,双手在她的背上游移着,欣赏着她挣脱不开的恼怒,「胆敢和我作对的人,结局只有一个字死。」 胡紫倒抽了一口气,「你害死了他们?」 「不,是他们害死了自己,没人要他们自作聪明的和我作对。」他若无其事地拨开她的披肩长发,俯下头亲吻着她的颈,用他的唇摩挲着她细软芬芳的颈。 她打了个冷颤,因为他冰冷的唇,也因为他的无情。一咬牙,她硬是伸手在两人之间推出了距离。 「你说那些话,是善心大发地要我马上下车,以免遭到你的报复;还是在警告我尽量呼吸现在的空气因为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的想像力未免太旺盛。」他的双唇自她的颈间一路呢喃而上,双手也不安分地占据了她胸前的柔软,「原来女人哭过以后,还是可以如此美丽。」 「你这色情狂,这里是大街上,不是你的海神号!」她咬住唇,止住即将逸出的呻吟。身躯被他的双手引燃热焰,让人坐立难安。 「那我们回海神号再继续。」他伸手止住她欲争辩的唇,「你知道你逃不开的我要你,而且绝对要得到你。」 胡紫痛苦地闭上眼,宁愿他不曾解释。他「要」她,他要「得到」她,女人在他的心目中是被物化的。她,并不是例外。 「看着我。」她消极的反抗让他的怒意又起,她到底想怎么样!他从来不曾向一个女人说过「他要她」这三个字! 「我可以张开眼,但却无法照着你所有的命令去行事。」澄澈的眼眸对上怒瞳。「我是一个人,我有自己的意志,你如何能凭藉你自己的要或不要来决定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不要对我怒吼,不要拿坏脾气出来压我,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你。」 「好,那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强捺下怒气,他紧绷着全身的肌肉。 「把你对我的感觉说清楚。你对我是好奇?是戏弄?或者这种行为只是你平日无聊的游戏?你只是运气不好,挑到了一个不愿意陪你玩乐的女子!」胡紫捉住自己的裙摆,很认真地问。 「我刚才说过了我要你。」蓝提斯瞪着胡紫将衣服扭得死紧。她就这么不情愿吗? 「我想我是自取其辱了,让我下车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你要的只是我这一副女人的身体,我今晚会回到海神号,你可以得到外在的我虽然我觉得这很可笑,我的身子和别的女人是一样的构造。」她悲哀地笑了,他的横眉竖目只是更让她觉得自己愚蠢。「你有什么好生气?你终于还是得到我的身体了,不是吗?」 她侧过肩,按下钮,「麻烦你将锁打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蓝提斯扑身过去,两手撑在她身后的车窗之上,将她困在他双臂有限的空间里。 胡紫呼吸着他带着菸草味的男人气息,被他的温度所包围悲哀呵!只有在他发怒时,她才能感觉到他的温度。而她那颗该死的女人心,却无法不让自己不受到他的影响! 她抬起头看着他,赫然在他的眼中发现了愤怒、不安的挣扎痕迹。她愣住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有了正常的情绪反应?什么时候,他开始对她大吼,而不是冷眼旁观? 胡紫把手放到他的肩上,轻轻动了动指尖他是僵硬的。而他的愤怒又代表了什么?她不敢想呵! 当她失去专业判断能力后,她的心早就比她的理智思考了更多。 「说话。」他心烦意乱地拉直了全身肌肉。 「要我说什么?」手悄然从他的肩胛滑落至手臂,像是要他安心一样。 「说你究竟要怎么样?」蓝提斯捉住她不安分蠕动的手,只注意到她双眼的闪亮而没发觉到自己眼中的渴望。 然而胡紫注意到了。她咬住了唇,觉得自己像等待空投救援的难民,蓝提斯接下来可能丢出的任何一种情绪,都让她莫名的期待。「你想从我的口中听到什么?」 她的手反而被动地握住他。 「见鬼!」他吐出一声诅咒。他在做什么!和她是认真的吗?他早已不是对感情懵懂的少年。 「如果说不出口,那么先听听我的吧!」在蓝提斯还未转身离开之前,她勇敢地开口,双颊有些微的羞赧。 「你和我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以前的交往对象都很温柔,我的感情也一直很平静。可是你暴躁、脾气糟,引发我最坏的一面。可是我」 「说下去。」他的气息慢慢地加重。 「我在意你,很在意。我甚至弄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意你。你甚至称不上是好人,但是你弄乱了我的心,我无法克制我自己不去想你。」她的手抚上他的脸,从眉端到下颚,直到停在他的心口,「我不期望这里有我,但我希望」她的手渐渐地移至他的头,「希望这里偶尔会想起我。」 车厢内一片寂静。 蓝提斯凝睇着她的容颜。原本他只注意到她的美丽,然而长久的相处之后,他所见到的却是她眼中、话中的情感。而他那颗原以为已经枯槁的心更因为她而悸动起来。 「说一些话。」她知道唯有在她坦白的情形下,才有可能了解他的真实反应。然而他的不发一语,让人不安。 蓝提斯把她的手放到他的胸口,让她感受着他的心跳。搂住她的腰,让她半仰着颈看着他:「我说过我要你。」 「游戏情场的男人总是这样说,你的话让我觉得自己笨得可以。我不过是沙滩中的一粒沙。」她轻吐的委屈,迷失在他几乎可以名之为温柔的目光之中。 「我不曾对女人说过那句话。」蓝提斯猝然低头在她唇上呢喃。 「就像我不曾对其他男人说过「在意」二字吗?」勾住他的颈子,在两唇相接时的低语,让人酥麻而无力。 蓝提斯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彼此的吻。 *** 「哪个是你哥哥?」胡紫与蓝提斯双手交握,看着对街饭店倚窗而坐的两名男子。 交握是种亲密的承诺,十指是诺言的条款,贴附的手心是宣誓的印记。 蓝提斯盯着她脸上几乎可以让早春融雪的甜甜笑靥,忘了回答。他不顾身旁安全人员紧张的防备姿态,他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 胡紫笑着享受这种被呵护的感受,并不介意在蓝天白云之下体会他的温度。 「走吧。」握着她的手,他的眉心之间少了抹阴沉。 「你没告诉我,哪个是你的哥哥。」 「左边那个,他是个外科医生。」蓝提斯停住了脚步,凝视着蓝钦若他没变,儿时的轮廓如今已酷似印象中的父亲,有着轻松的神态及优雅的五官。 童年记忆在刻意的封闭下或许不再鲜明,但二十年的分离,却使得初见的冲击性十足。 「蓝先生,我们先进去。」安全人员之一说道:「我们会有两个人分别坐在令兄的桌子两旁,而对街也会有一个人专事负责街道安全。同时,也请您务必提高警觉。」 蓝提斯点点头,感觉她的手有些冰凉,「怎么了?」 「为什么要如此严密?」那让人觉得随时有死亡的危险。 「我的敌人很多,尤其是上回两伊的军售在中东方面引起了不快之后,更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如果得不到我的东西,乾脆就毁了我,以免他国受益。哼。」他口气中的嘲弄又起。 她握紧他的手,彷佛想保护他。他一直处在危险之中,也许不该要他走出「海神号」。不安的感觉在心上飘,尤其当她想起昨天福斯坦告诉她的那些话 福斯坦提到蓝钦若对蓝提斯的敌意,他也提到在多年前的意外发生时,蓝钦若恰巧都在出事地点附近。是福斯坦护主心切,所以对蓝钦若的要求特别多吗?还是真如福斯坦所猜测的,有人在背后策动这些意外? 不可能!胡紫烦躁地告诉自己。那一切灾难如果不是意外,只有恶魔才会做出那么多残忍的谋杀案。 「我不该怂恿你下来的。」她懊恼地说。 「放心吧!我的恶运可以逼走死神,所以他总朝我身边的人动手。」话说出口的同时,他冷凝了脸,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他身边的人! 「不许胡思乱想。」他的脸上神色遽变后,她急切地捉住他胸前的衣服。 她不要他又缩回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 「那些事不只是胡思乱想。」他该与情爱绝缘的。他还没受够那些丧亲之痛吗? 「不!没有事情会那么巧合!上帝造人是公平的,不可能特别亏待你。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胡紫的眼瞳激动得发亮,盯住他严峻的唇线,脱口而出:「也给我们一个机会啊!」 蓝提斯的手掌贴住她的脸颊,心中剧烈的交战。他想相信她的话,很想!掌下的肌肤,是他已接受的温暖。但是如果感情再深入些,连她也他张口欲言。 「不要。不许你说!」她奋力地踮起脚尖,用手捂住他的口,「除非你完全不在意我,否则不要推开我。你难道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吗?」 蓝提斯坚定地扶住她的腰,正视着她的眼。「你的治疗总是这么尽责地加入个人感情吗?」 「你知道我不是只为了治疗,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她大胆地向他表白心声。 蓝提斯看着她溢于言表的关心,内疚这种陌生的感受浮上了心头。为了得到她,他可以不择手段。与她的澄净相较,他更显得污浊不堪。因为希望被救赎、原谅,所以他被她吸引吗? 就让他暂时抛开那些烦恼吧!即使只是暂时的,对他来说也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 蓝提斯重新握住她的手,算是一种保证,「走吧。」 胡紫长长地吐了口气,任手被他的包住,一同走过了街,跨向咖啡厅。 两名安全人员陆续进了门,他们随行而入。从门口走到蓝钦若所坐的位置不过十来步的距离,蓝提斯却彷佛花了十几分钟。 蓝提斯看着蓝钦若站起了身,下意识的紧握了掌间的小手。 二十年了!每跨出一步都让蓝钦若的脸更加清楚。那些童年往事也渐渐地飘上心头。 蓝钦若望着他们,带着开心的笑。 终于,蓝提斯停在蓝钦若面前。他松开了胡紫的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好久不见!」蓝钦若伸出手。 两双大掌紧紧交握着。 「去他的!」蓝钦若低吼一声,放开了手,用力地抱住与自己一般高的蓝提斯。 第七章 提斯早该和他的哥哥见面的。 胡紫站在一侧,看着他的手缓缓地举起,终于也拥住了蓝钦若的肩。 该感谢蓝钦若,毕竟蓝提斯毫无回应五年,却依然固执地与弟弟保持联络实非易事。 她打量着蓝钦若脸上纯然的喜悦表情。福斯坦先前所说的蓝钦若对蓝提斯存有敌意一事,只是个人的臆测吧!蓝钦若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虚伪。 「提斯,这位是?」蓝钦若拍拍弟弟的肩,明显地喜在眉梢。 「胡紫。」蓝提斯向她伸出手,顺着手势将她拉到身侧。 「你好。」她大方地问候,也感染了他们重逢的欢乐。 「谢谢你。」蓝钦若突然朝她说感谢的话。 「为什么谢我?」胡紫偏着头,有些好奇。 「一个长久以来不愿意接我电话,和我说上一句话的老弟,却在一夕之间决定与我见面,还带了个漂亮的女子。谁改变了提斯,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事。」蓝钦若朝蓝提斯扬了扬眉。 「你还是一样观察力敏锐。」蓝提斯没反驳他的话。小时候的蓝钦若就对土穴岩洞、虫鸟花蛇的各类事物有着高度的研究兴趣。 胡紫闻言,嘴角漾起灿烂的笑意。蓝提斯的话间接地肯定了她。 微笑之间,隔桌客人打翻茶杯的动作,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想起安全人员们对他所说的话请您务必提高警觉。 胡紫不露痕迹地先往靠窗的座位走去。「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啊!」 她抬头看着两人,却发现蓝钦若的眼神在看向她时,眼中微微掠过一道闪烁的光。 为什么有那种表情。胡紫有些疑惑,却没有开口发问。 「请问需要些什么?」侍者递过三份木质菜单。 蓝提斯把本子合上推向胡紫,「你点吧!」 蓝钦若又扬了扬眉,笑着对蓝提斯说:「你以前也不爱点餐,老是交由妈妈全权决定。」 「是吗?」蓝提斯的语气有些苦涩。腻着母亲的童年只偶尔梦见。 蓝钦若凝视了他的沉重表情一眼,转头对侍者说道:「给我一杯咖啡。」 「小姐呢?」侍者问。 「两杯综合果汁,一份海鲜沙拉,一块起士蛋糕。」她看向蓝提斯,「你早上没吃饭,待会儿先吃点沙拉。」 早餐桌上,他忙着看草图,而他一专心就忘了自己正在吃饭。 等待侍者点餐之时,蓝提斯、蓝钦若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一个是充满感情的凝视,一个则是好奇的打量目光。 「两位不必盯着我看,请开口互相关心彼此!」胡紫拉拉蓝提斯的衣袖。 「生日快乐。」蓝钦若对蓝提斯说道。 「生日?」 「今天是你生日啊?!」 蓝提斯与胡紫同时开口说话。 「事实上,他的生日是昨天。」蓝钦若一摊手,笑得爽朗,「我是两手空空来的。我想你什么都不缺,就缺个老哥。所以自行送上门。今天就当成迟来的祝贺了!」 「我的生日,不需要庆祝。」蓝提斯的手微微抽搐着。 「当然需要庆祝!不但要庆祝,还要感谢你母亲那么辛苦地生下你。」胡紫将手盖上他的手背,双眼再认真不过地注视着他。 「如果没有我,他们可能还在这世上。」 「介意我打断话吗?」蓝钦若以指节轻敲着桌面,目光直视着蓝提斯。「你不会以为爸妈的意外与你有关吧!或者你根本就把所有人的意外全揽到自己身上。」 蓝提斯把唇抿成阴森的直线,胡紫则用力地点头。 「所以你二十年不跟我见面?」蓝钦若又道。 胡紫惊异地注视着蓝钦若。二十年未见,蓝钦若却可以在几句话中推出结论。是血缘牵系或是天生敏锐? 「你这个笨蛋!」在众人的沉默中,蓝钦若说道。 「你是今天第二个骂我笨蛋的人了,也许我真的是吧!」蓝提斯支肘扶着额头,目光看向窗外。 「如果你再继续那样想,那个封号你还受之有愧哩!你比笨蛋还笨一级。」胡紫低侧着头,注视着他。 蓝钦若望着胡紫又气又恼的模样,低笑了起来,「想来骂他笨蛋的人就是你了。紫,你从事什么行业?」 「我从事什么行业跟我骂人有关吗?」胡紫心虚地吐了下舌头。心理医师不会管理自己的情绪,还大骂别人,想来似乎不大有医德。 「我是外科医生,有时碰上不合作的病人时,我一个人劝说的功力不够深,如果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护士,大有助益。」蓝钦若兄长式地对她眨眨眼。 胡紫不好意思地朝他咧咧嘴,「我是心理医生,碰到病患原本该冷静分析的。可是一碰到水泥脑袋,我就想用榔头!」 他们两人的对话并未持续太久,因为蓝提斯仍旧未发一言,只是冷冷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从来不属于欢乐的世界。 「言归正传,你为什么认为一切意外的引发点是你?」蓝钦若问道。 「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的。爸妈之外,死的不是你的老师、你的朋友!」蓝提斯的手背青筋毕现。 「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有超能力可以害死他们,当克莉丝汀从阳台坠楼,当吉尔斯挂在悬崖时,当马丁溺水在海中时,请问你做了什么让他们意外死去!」蓝钦若逼问着。 「住口!」蓝提斯的脸恰似风暴来临的阴霾,他暴乱地挥开胡紫安抚地放在他手臂上的手。 「如果你能保证自己从此不再胡思乱想,我可以闭嘴。」蓝提斯并未因为他的动怒而拂袖离开,反而更冷静地说:「亏你还设计高科技武器!与其把这一连串的意外归咎为天命,为什么不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呢?意外坠楼、失足落崖、海中溺水都是每天上演的社会新闻。」 「对!」胡紫机赏地拍手。 若不是因为她的情绪老被蓝提斯牵着走,她早该想到这一层的。 「每天上演又如何?他们上演在不同人的身旁!」蓝提斯没有提高音量,语气中的愤世嫉俗却表露在语调之中。 「你真要被这些想法绑住一辈子吗?那些死亡只是意外啊!」胡紫接按住他的双手,固执得不让他退缩,她有着义无反顾的决心。 「你在乎我吗?」 「不要在公开场合问这种问题。」他浓眉蹙起,不懂她想做什么。 「如果真有一些在乎我,给我一点机会破除你的迷障吧!」她微扬起下巴,固执地说:「让我待在你的身边。」 「你不许!」蓝提斯从她的眼中看到刚烈的决心。她想留在他身边,用自己来证明那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测。但是怎么能让她涉险,代价是她的命啊! 「你还是在乎我的。」胡紫安慰地笑了。 蓝提斯瞪着她她会死,如同其他人一样。那双深情款款的杏眼,仍然凝睇着他,然而他眼中所见的却是以往一幕幕的死亡景象。 他用力一拍桌子,震动了桌上一只水皿中的玫瑰。脸上的戾气,足以让人倒退三步。 侍者愣在几步之外,手上仍端着他们所点的食物,表情慌乱。 「我不会有事的。」胡紫半倾身,飞快地在他颊上印下一吻。 「你当然不会有事。」蓝提斯的脸毫无表情,口气淡漠。暗蓝的眼瞳发着亮光,让人胆寒。「你不过是一个床伴、一个我打算共度春宵的女人,居然会自以为重要、自认为占据了我的心。可笑!」 蓝提斯轻佻地用手指挑起她的下颚,在众目睽睽下吻住了她,「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吗?我想看看骄傲的女人在剥去自信后会是什么模样?」 胡紫脸色有些苍白,发抖的手置于他的肩上,「那不是真的。」 「在我找上你当心理治疗师时,你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是这样敏感的小东西。」他蓄意地侮蔑她,用他一贯刺伤人的无情方式,「别否认你美丽的唇、滑细的身子,也受到我的吸引。」 伤人,对他来说从不是件难事。 「你还有什么新词要说吗?」她勇敢地深吸口气,让自己不要因为他的话而失去理智。他害怕啊!他害怕付出,更害怕她受到伤害! 蓝提斯望着她如白玉般的剔透五官,心又为她沉沦了几分。她向来都是聪颖的。 这一刻,他承认自己的的确确在意她。然而正因为如此,所以 「我没想到你也如此固执。」蓝提斯笑得阴冷。 不好的预感让胡紫打了冷颤。 「害怕吗?你有第六感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吗?」他迫人地说。 「你说吧!你打击不了我的。」心头虽不安,她却依然挤出了一个自信的笑。 「很好。」他的手抚上她的眉间,这是最后一次在她不带恨的注视下如此碰触她,「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毕竟也不是太光彩。我们第一次心理治疗开始前,福斯坦打过电话给你,对不对?他告诉你关于我悲惨的过去,对不对?」 胡紫颤抖的双唇,双手紧紧地扯住自己的裙摆。她跨进的只是一场游戏吗? 「聪明如你,应该已经想到了我的计谋。你愈抗拒,我愈要你臣服。女人是情绪化的动物,我那些刻意表现的伤痛,让你印象深刻吗?」 「不要说了。」接下来他会告诉她,他所诉说的梦境内容全是假的?还是会告诉她,她所看到那些摄影画面,也是福斯坦在他的指示下开启开关的? 「这样就听不下去了?」蓝提斯冷笑。 「你们两个可以待会儿再吵。」蓝钦若举起手打断了蓝提斯的咄咄逼人,「这是两位的家务事,而这里是公共场合,侍者已经在那头站了好一会儿了。先把你们两个的东西吃完。」他点点头要侍者过来。 当那盘胡紫为蓝提斯点的海鲜沙拉被颤巍巍地放在蓝提斯面前时,胡紫有些恍惚地笑了。 只是一盘沙拉完成的时间,世界就可以颠覆。 低下头,她把玩着装有玫瑰花的水皿,皿中的水正被阳光照得发亮。她仰头看向外面的阳光,却意外地在对街二楼看到一管闪亮的枪管正伸出窗口,对准了他们。 「小心!」她猛地站起身,扑向蓝提斯,撞倒了正放下蛋糕的侍者。 落地玻璃窗被打破的声音,让安全人员警备地冲向他们,而侍者则青白了脸,身子摇摇欲坠。 「不!」蓝提斯狂野地大吼,抱住怀中的她。 不要用这种方法惩罚他! 「原来被子弹打到是很痛的。」直流而出的鲜血让她没有力气移动,肌肤被穿透的刺痛几乎让她失去意识。 在最后一丝思绪即将失去以前,她仰起头想告诉蓝提斯她的在乎,却看到他张乱而发狂的眸。他担心她! 「你」胡紫举起手想碰触他,却被一阵灼热痛楚贯穿全身。 她晕倒在蓝提斯的怀中。 「不许你死!」蓝提斯大吼,抱起她往前走。走动之间扯动了桌巾,滑落了一地的食物,沙拉残渣混淆着她的鲜血,一如魔鬼的祭品。 蓝钦若跟在蓝提斯身后,回头捡起那朵被淹没在玻璃碎片中的玫瑰,放入他上衣的口袋中,他的唇边漾起一抹微笑。 *** 「她为什么还没醒!」蓝提斯像头受伤的狮子朝着蓝钦若暴吼。 「应该快醒了,每个人对麻醉药的接收程度不一。有些人比较不易清醒。」蓝钦若把玩着随身携带的瑞士小刀,若无其事地说道。 「她要不要紧?」蓝提斯用力地吸了口烟,踢了下桌子,文件掉了下来,正好与一地的烟蒂做伴。 「你已经问第三次了。我也不介意再告诉你第四、五、六次,胡紫没事!否则我这外科大夫的招牌就砸在这里了!」蓝钦若笑着拿过蓝提斯手上的烟,「对空气不好,对你不好,对她也不好。」 「她闻不到的。」蓝提斯苦涩地说,「她甚至还没醒!」 蓝钦若看向胡紫目前所躺卧的无菌手术室,又挑了下眉。「海神号」令人咋舌,一流的防系统、一流的设备装潢,甚至有一间无菌手术室。蓝提斯这家伙跟小时候一样,还是个完美主义着。 「老弟,她醒来以后又如何?你不是一样要赶她走。那又何必这么担心?」 「她差点没命!」蓝提斯苦恼地用手顺过自己的发,看着自己的手,彷佛上头仍残存着她的鲜血。「子弹差一点就打到大动脉,要不是她的心脏位置异于常人,这条命就」 「把她赶走又能怎样?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种缠人恶运,不管她在不在你身边,她一样会死。因为你会因为她的死而痛不欲生你在乎她!」这个固执的弟弟哦!蓝钦若摇摇头看着蓝提斯像被踩了尾巴的恐龙暴躁地在室内走来走去。 「不会!只要我远离她。她就会没事。」向来没有表情的脸庞,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有正常的情绪反应。 「若真的有那种缠人恶运,除非你心中没有她的影子,不然她还是会受到诅咒的依照你的说法,我这样的推论并没有错。」蓝钦若将瑞士刀啪地阖起,「你听好!爸妈的死亡是意外一百多人丧生,你的恶运也太强势了吧!」 「这点我愿意接受,我甚至可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是意外我已经拿到报告了,报告显示那群恐怖份子早从我和他们谈判破裂的那一天起,就在海神号旁埋伏如果我约在船上和你见面,那些人就没有机会报复。但是,二十年前的其他人呢?一件件的意外死亡,未免过分巧合、过分意外!」 蓝钦若看着蓝提斯深邃的眼眸,若有所思地说:「生命是奇妙的,你长得和妈妈很像,一望即知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你遗传了她优雅的眼型、她的薄唇。看到你,就像看到妈妈艾莎一样。」 「你的意思是这是「罗特」事件的重演?」蓝提斯脸上有着诧异。 「罗特事件」发生在他七岁时。爱慕艾莎的罗特,在母亲外出时潜入蓝家,试图在小孩子玩耍时杀害小孩,做为得不到艾莎的报复。然则罗特的刀锋在转向蓝提斯时,却怎么样也下不了手,只得将刀锋转向蓝钦若。 后来,福斯坦及时出来架走了罗特,但蓝钦若的脸上依旧有道浅浅的疤。 「我只是猜测。二十年前的那几次意外,我都在不远处,却都没帮上忙,我也一直因此而自责着。后来学医,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那些意外。你知道我喜欢过克莉丝汀吗?」蓝钦若苦笑,想起家庭教师那头麦金色长发及颊边的酒窝。 「我不知道。」蓝提斯转身拿了瓶伏特加,「要不要来一点,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蓝钦若不客气地拍了下弟弟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你这家伙!几年前你就该和我联络了。」 「别打我的头。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五岁时被你骗得吃下蚂蚁三明治的小孩啊!」蓝提斯递了酒给他,自己倒先笑了。在不自觉的状况下,他的喜怒哀乐已经慢慢地回到他的脸上。 「你未发育以前,长得跟小女生一样,还收过情书哩!」两个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带着两人走过童年的点滴。 「你认为罗特事件的可能性有多少?那几次意外发生时都没有外人在。」在蓝家拥有的蓝岛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访客。 「犯人总来自熟悉的人。你回想看看,有哪些人是每次都会出现的。」蓝钦若问道。 「你和福斯坦总是最早赶到的。老实说,我记不得那么多了。我震惊得没有力气去管其他的人。」蓝提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要不要回蓝岛?」居民们也许会记得一些。 「你为什么也没住在蓝岛?」他的大哥似乎行走在世界各地,没有因为继承了蓝岛就定居在上头。 「你会想留在一个让你觉得寂寞的地方吗?我一年回去一次。葛妈的姜汁面包依然一级棒,我们的照片也都还摆在壁炉上头。」蓝钦若挑了挑眉,啜了口酒。 蓝提斯沉重地苦笑,又倒了杯酒。 他现在在做什么?真要相信他的不幸都是来自于他人的谋杀、迫害。蓝钦若的提议或许是一线曙光,却不见得是事实。因为爱恋而谋害那么多人,这是恶魔才会玩的游戏。 「不去证实,你永远活在不安里。事隔这么久,也许找不到什么线索了,也许还有希望。如果凶手真的还在蓝岛上,他会再度行动的。」蓝钦若抚着脸颊上的淡色疤痕道。 「我不要旁边的人有危险。」蓝提斯的声明果断且无比坚决。 「这个东西不正可以派上用场吗?你可以知道所有的人在哪儿?」蓝钦若指着桌上手提电脑中的移动九点。「这应该是侦测船员的行动吧!」 「有一套。」蓝提斯朝他点点头,「如果真要带这东西过去,还有些技术性的问题要克服。」 手术床上的红灯突然闪了闪,显示床上的人气息及身体状况正在改变中。 蓝提斯丢下杯子,冲进那一处纯白的房间中,蓝钦若随后跟进。 站在床前一步的地方,蓝提斯盯着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而那吊着点滴的细腕,也轻微地移动了下。 「血压、心跳正常。」蓝钦若走到仪器边说道。 蓝提斯俯身看着胡紫,克制不住的双手抚上她冰凉的额。张开眼吧!他呐喊着。 缓缓地,胡紫的眼睑过于沉重似地抬起又垂落。从口中逸出一声呻吟,她的睫毛蝴蝶一样地轻轻扬起,看入他那双不再掩饰焦急的眼瞳。 「我」她想说话,却因喉中的乾涩而轻咳着。 「这里有水。用棉花沾湿后,轻拭她的唇。」蓝钦若递过了水杯。 蓝提斯接过杯子,那双熟稔于修改装置仪器的巧手,却在面对她的容颜时,颤抖地几乎无法完成蓝钦若交代的事。 「痛吗?」他凝视着她眼中的水光,冷峻的脸庞在加入了感情后,让人动容。 胡紫摇头,举起她未插针孔的手,想碰触他的脸,却被他焦急地在空中拦住。 「我没事。」她朝着蓝提斯一笑,灿烂如星。 「为什么?你不该替我挡那一枪。」蓝提斯哑地说。 「我活下来了不是吗?那证明了一切只是意外。」她唇边漾起羞涩的笑容。「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蓝提斯的眼眸深沉得几乎将人淹没,那露骨的情感甚至让她脸红。「你的心就是和常人不同,所以才会傻到爱上我。」 「什么意思?」她沉浸在他深情的凝视中,药物或是他让她陶陶然。 「不重要了。因为」蓝提斯将唇印在她的额心之中,「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第八章 「可可!可可!」胡紫开心地大叫,抱着可可在甲板上跳来跳去。 可可看着胡紫肩上的白色绷带,低低地呜咽了两声,深灰色的头在胡紫身上同情地转了几圈。一定很痛哦! 「你怎么上来的,千里寻主人?」胡紫放下可可,跪在地上抱着它的头,高兴地笑眯了一双美目,「我好想你哦!灵犬可可。」 「哼。」一声与温暖气氛不协调的冷哼冒了出来,蓝提斯环着双臂靠在桅杆上。 胡紫放开和可可嬉戏的手,唇边有道极其温柔的笑。用未受伤的肩膀撑起自己,她朝着他走去。 受伤能带来什么结果?让一个男人转性? 天知道他走到她床边探视时,说起话依然夹枪带棍的;也常不顾她虚弱的身子,把人吻的几乎晕厥。 受伤让他多了份爱人的心? 他连续几通要人毁了伤害她的中东歹徒的电话,吓得她冷汗直流。原来,战争是可以用嘴谈的,那个伤害她的政府已经被推翻,因为有人赞助反对军大量的新型武器! 那他改变了什么? 胡紫看着他身后的蓝天,艳阳光线折射在他依然少有表情的容颜,但他肩上那灰黑的羽翼却已不见踪影。除了冷傲了些,他不再那么与世隔绝。 「谢谢。」她带着撒娇的嗓音贴上他的胸口,早已习惯与他的接触。 「吃药了吗?」挑起她的脸,看着她的喜悦。她是个容易快乐的女人! 「吃了。连吃了一个月,身上都有药味了。」她夸张地挑高眉,学蓝钦若说话:「不想留疤就乖乖吃药。」 「汪。」可可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几乎像树一样高大的身影。 「可可,他是蓝提斯。」胡紫拍拍蓝提斯的胸口,看他不以为然地又哼了声,「你怎么知道可可在哪里?」 「我知道你所有的资料,从狗住在哪间宠物旅馆到你身上的胎记。」蓝提斯的手滑入她长袖线衫的下摆,抚摸着她腰间软滑的肌理。 「没有我的允许,他们怎么会让你领他?」她按下他不安分的手。即使这一个月与他同枕共眠,依然会迷失在他燃起的热情中。 两人之间的引燃点,几乎是一触即发的。她知道他等待的是她的痊愈。 「我打了一通电话,狗就送来了。」他轻描淡写,眼中的欲望却一点也不轻松。 「他叫可可。」她仰起头,在他的下颚印上自己的吻,「可可是哈士奇犬,我的好朋友也有一支哦!」 「盛子薇。」他搂住她的腰往舱房走去。她今早坐在甲板上一个多小时,身子有些热了。 「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她停下脚步,红唇震惊地微张。 蓝提斯拉着她闪到舱门的阴影内,他伸手抚着她温热的颊边,皱了眉头,「下回别在外头待那么久,皮肤都盼红了。」 才说完,他健壮的身子就覆住了她,亲吻着她,要求她的回应。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他的唇滑至她胸前,隔着衣衫爱抚着她。「我甚至知道你」他拦腰抱起她,将她的身子全然伏贴在他身上,让她直接感受到他因为她而悸动坚硬的身躯。 「你还是处女。」 「你色狼!」胡紫的脸胀成火红,朝着他咧嘴。她乱动着身子,在他漾着欲望的眼神中,火红一路烧到脖颈间。 「我是不是关你什么事!你也不是处男!」 怕她挣扎弄痛了伤口,他放下了她,轻松地把她定在舱门上。古画中的女子容颜,甚且不及她生动的笑嗔娇颜。他凝睇着她,逗弄着她的羞怯。 「何以见得我不是处男?」 「因为呃」我那天偷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尴尬留在喉咙要她怎么承认嘛!心头不舒服地浮上一层疙瘩,恼火他对于男女关系的随便。她很凶地瞪了他一眼。 「我就是知道!」 「说不出理由就别说了,我承认我早就不是了。」拉住她的手,阻止她想走的意图。 蓝提斯明白胡紫在想什么,她忆起那天从录影系统中看到的一切。 而他也同样开不了口告诉她,他根本把她那时面红耳赤的情形,还有她在望见他对着照片喊出她名字时的震惊及动摇,全部看在眼里。 他从不因为自己的坏而自形惭秽,但她却让他心怀愧疚。 「你不要碰我!」她拍打着他的手臂,吃起乾醋。虽然那是她还没喜欢上他以前的事,可是还是让人生气。 「不碰你,难道叫我碰那条狗吗?」他慢慢地缩短两人的距离,在她忍俊不住笑出声时,倏地抱起了她。 「你干什么?我很重!」长大后就没人这样抱过她了。 「答应我一件事。」他不费力气地抱着她穿过长廊,踢开一扇门,不客气地把那条狗关在外头。 「什么事?」两支无处闲晃的手臂,悄悄地勾住了他的颈子。 在他的卧室前,他将拇指印在辨视系统上,打开了门。没有直接回答她,他将她放在床上,将双手撑在她颈部的两侧,说出他并不熟悉的要求:「留在海神号。」 「你想要我留下吗?」纤丽五官中乍现了光采。 「这是唯一保证你安全的方法。」白色的绷带上早已不再有血染的颜色,却仍旧是记忆中抹不去的鲜红。「你和我在一起的消息,被媒体吵得火热。所有与我有仇的组织都会找上你。」 「除了这点?」她扳回他突然不再正视人的脸庞,认真地问。 「我想回蓝岛,也许找不到结果,也许事情的真相,一如我原来所预料的。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他长吐了一口气,以指尖梳着她一头披散在肩上的乌丝,暗蓝眼瞳闪过迷惘,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胡紫用手肘撑起自己,拉下蓝提斯的身子,让他平躺在银色绸布上,她则坐起了身子,主客易拉地俯看着他。 没有从这种角度看过他,散落在枕间的乱发,让他显得格外性感。 这人一点都不罗曼蒂克,铁血与柔情想来是无法同时出现在他身上的。她以前还一直幻想自己会有一个浪漫过头的男友。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答应?」把浓眉蹙成两道小山,他实在不明白她这种举动究竟是拒绝或答应。他动了下身子,想坐起身。 她用手压住他的胸膛,不让他起身。「我就是傻,才会老往危险里钻,偏偏人家又不会哄哄我,要我怎么安心呢?」 蓝提斯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会让人保护你的安全。」 胡紫故意大声地叹气,小手蜿蜒至他的额间,他那双眼又开始冒火光了。 「我不会说那些话。」他半仰起身,不客气地把她捉往自己身上,让她跨坐在他腰间。这丫头! 「呃。」她突然闭起嘴,觉得姿势异常不雅、极度「开放」,于是她正襟危坐地不敢乱动,没好气地看着他戏弄的眼神。 他故意的! 「没有意见了吗?」双手抚上她的臀,看着她细白的肌肤泛起小疙瘩。 「别人最少也会说一句我喜欢你什么的啊!」小孩般的脾气一起,她耍赖地嘟着嘴,身子愈俯愈低,如兰的气息却有婴粟的诱惑姿态。 「怎么说?这样说吗?」他拉下她的头,唇舌交缠至两人气息混乱。大掌则游移到她身子,不客气地解开衣扣,露出她一身的凝脂。 「还是要我这样说?」抚弄出她的嘤咛,将她柔软的胸推至唇边,以舌尖彻底地品尝她娇嫩的蓓蕾。 胡紫抱住他的颈,身子在一波一波的快感中淹没,她无力地任由他支撑着她。迷的眼眸有些退却,也有着无法自制的激情。 「还是要我这样说?」他气息沉重地放开她撩人的香肌,忽地将她推倒在床上,注视着她陷入激情中的脸庞,再度用吻攫去两人的呼吸。 昏乱之间,她没注意身上的衣服全然卸除,只觉得他的身子抵住自己,肌肤相触的摩擦感,像在全身燃起一把火,只有他的触摸能带来一丝平缓,然则他的触摸又往往让她更难耐苦痛。 她迷乱地转动着头,双手碰触着他的胸口,无力的吟哦让他停止了逗弄。捧住她的脸,轻拂她红润的唇瓣,在小心地确定了她伤口的完好后,他的身子覆住了她,结合了彼此。 *** 胡紫皱皱鼻子,蹙着眉心,身上陌生的痛感让她自睡梦中惊醒。 她动了动身子,忍住疼痛的呻吟,眨了眨眼看着室内的一片黑暗。 现在几点?是凌晨还是深夜?她到底和蓝提斯在房间待了多久? 她胀红了脸,觉得自己是三级片中初尝云雨而无法自拔的堕落女主角。都是蓝提斯害的! 慢慢起身,让自己的视线习惯黑暗,她望着身旁熟睡的他那冰冷的容颜此时是放松的,平缓的呼吸证明了他正处在好眠的状况下。蓝提斯已经能在正常人入睡的深夜让他自己进入梦乡了。 胡紫轻轻地用指尖拎起被子的一角盖住他的胸口,唇边带抹温柔的笑。 不敢自认为他是因为她在身旁才能如此安心地入睡,然而前些天福斯坦曾含蓄地对她说自从她到「海神号」之后,蓝提斯的睡眠状况一直是很好的。 胡紫挪开他放在她腰间的霸道双手,把枕头放到他的怀中。 口有些乾渴!她趴在地上搜寻着那被他丢了一地的衣物,小小声地穿着起来。真是过度纵欲!她丢开那不属于她的贴身衣物,再次尴尬地红了颊。明天一定要好好整理一下他的睡房,否则前来打扫的福斯坦看到这一地的凌乱,不胡思乱想才怪! 她踮着脚尖走向门口,静静地打开了门。 「赫!」胡紫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大叫出声,她用气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福斯坦抱歉地朝她点了下头,帮她悄悄地关上门。「快天亮了,我习惯这时候就起床,先去整理一下书房。」 「你一早起来都是这么整齐的啊?」她不好意思地拢拢自己的发。与福斯坦浆直的白衬衫及一丝不苟的样子比起来,她甚至比「聊斋」里头的鬼还像鬼! 福斯坦点点头,动了动唇彷佛想说话,却又闭了起来。 「你有事想告诉我吗?」她揉着眼睛,忍住一个哈欠。 「是的。我的确有一些事情想和您谈一下,只是没想到您这么早起床。」 「我其实是起来喝水的。」他好严肃哦!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书房里有。」福斯坦指指蓝提斯卧房旁的一扇门,「如果您方便的话,我可以现在和您谈谈吗?」 「好啊!」在辨视系统上按下指纹,她推开书房的门,打开了所有的灯。 福斯坦想和她说什么事?在某部分的意义来说,福斯坦就像蓝提斯的母亲一样。 「您的水。」用水杯盛了一杯水,看胡紫咕噜噜地全数饮下。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福斯坦,你不必每次都用敬语「您」来称呼我。我一直把你当成蓝提斯的亲人,你这样称呼我,我实在是承受不起。」胡紫把水杯放在一边,甫睡醒而印有睡痕的脸颊红扑扑的像个小女孩。 福斯坦安静地不答话,只是专心地注视着胡紫,那种执着的视线着实让她感到不安。 「福斯坦?」胡紫轻咳了声,不露痕迹地往门口退了一步。 「对不起,我吓到您不,是吓到你了。」福斯坦眼眶中竟然有些湿润,「我只是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 「想起什么呢?」放下猜疑的心,她温和地问道。福斯坦对蓝提斯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亲人,她当然希望借助自己的专长来帮助他。 「想起我妹妹艾莎。她喜欢骑马在草原上奔跑,而脸颊常常就是像您你这样红苹果似的。」他带着回忆的笑容,慢慢地说着。 「你跟蓝提斯的妈妈感情很好罗?!不然怎么会在她结婚后,还到她家帮忙?」 「我和她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是父亲在迎娶艾莎母亲前和家中女仆生下的小孩。而在整个重视血统的家族中,只有艾莎把我当成真正的亲人。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因为难产而过去了,但每次的母亲节,艾莎都会陪我到母亲的坟地前献花,即使她后来嫁到了蓝岛后,依然每年陪我飞回英国本岛。艾莎是我唯一的亲人。」福斯坦说话的表情时悲时喜,他甚至必须扶住自己的手臂,才能够不发抖地说完这些句子。 「我想她在天上一定会很高兴有人这么怀念她。」胡紫上前一步,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提斯说,你因为照顾他而终身未娶?」 「一个无名无财的管家是没有人会看上眼的。不是每个女人都像艾莎一样,对我的私生子身分视若无睹。」他动了动嘴角,鹰勾鼻显得有些愤慨。 「在某方面来说,你也算有个家庭啊!蓝提斯就像你的儿子,不是吗?对了,蓝钦若说过提斯和蓝妈妈长得很像,到底有几分像呢?」 「真的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福斯坦从皮夹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的母子抱着一颗足球开心地对着镜头微笑。 胡紫接过照片,不免惊叹了声,「他们两个人的眼睛、嘴巴,几乎长成一个样子。」 蓝妈妈是很妩媚的女性美丽,而蓝提斯则是男孩子式的耀武扬威。神情虽不同,但却没人能否认两者之间的相像。胡紫望着照片中蓝提斯那种单纯的快乐,突然难过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照片不小心从指缝间滑落。 「你做什么!」福斯坦大吼一声,倾身在照片落地以前接住它。 「对不起。」胡紫咽了口口水,根本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她以前似乎不曾注意到福斯坦的情绪,因为他一迳是标准英式管家的客客气气他也是把情感压抑在心中的那种人吧! 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收入皮夹后,再次抬头看到的却是她脸庞上的惊讶与纳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大声惊吓你只是,这是我们离开蓝岛时,我所带出来的唯一一张照片。我一直小心地保存着,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够留给提斯的孩子。」 「我懂你的意思,你毋需道歉。不过或许你最近就可以回去蓝岛,找其他更多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了。」她微笑地说道。 「回蓝岛!」福斯坦睁大了眼望着她,彷佛她嘴里吐出的是一条毒蛇。 「我们可不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慢慢说?」她的精神现在好得不得了! 胡紫走到圆型酒吧边,很期待地看着福斯坦他煮咖啡的手艺一流!清晨闻到咖啡香特别让人精神振奋。 福斯坦低着头走到酒吧里头,打开冰箱拿出一块蛋糕摆到她面前。「先吃块蛋糕吧!」 胡紫高高兴与地挖了口蛋糕到口中,体会起士的柔软在口中散开的感觉。她抬头看了福斯坦身后的钟五点半。她突然起身走到玻璃窗前,拉开了所有的窗市,让早晨的阳光洒进房间。 她留恋地望了眼窗外闪烁的刺眼波光,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身后咖啡豆在磨豆机中轰隆隆的搅碎声是这个早晨的第一个声音。 深吸了口咖啡研磨的香味,她转过身走回酒吧。天啊! 她反射动作般握住自己的手,不能置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低着头的福斯坦正用右手点燃烹煮咖啡的小型瓦斯炉,而当炉火倍看冒起之时,手仍心不在焉地抹在炉火之上。 事实上他的拇指正燃着火! 福斯坦一无所觉地收回双手,直到他举起手想拿杯子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灼热发火的手指。 「你要不要紧?」胡紫大叫着冲入吧台之内,一把提过他的手放到水龙头底下。 「不要紧的。」福斯坦的脸上出现痛楚的表情,他苦笑地说:「麻烦你从冷冻库里拿些冰块给我。」 她将冰块包里在乾净的棉布中,轻轻地敷在他的手背上。「还痛吗?」 怎么有人被火烧到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这支手早就没有痛觉了?」福斯坦看出她脸上的疑惑,长叹了口气,「二十年前为了救那个即将滑下悬崖的吉尔斯,死命地拉住他的手,没想到却因为施力过度而伤害了痛觉神经。就算有人拿刀砍我的手,我可能也要看到手流血才知道自己受了伤。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要不要再去检查一下?」她恍然大悟的眼中有着尊敬与佩服。 「不需要了。」他摇摇头后,突然说道:「你别告诉提斯啊!我不想让他再内疚一次。」 「有你在他身旁,他是幸运的。」她感动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即使他全身僵直。 福斯坦退后了一步,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关心。「对了,你刚才说最近可以回去蓝岛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回去看看当时那些意外发生的现场,同时寻找一些证据。他和蓝钦若认为那一切意外有可能是罗特事件的重演。」这些事情全是蓝提斯在耳鬓厮磨过后,对她说的。 「不可以回去。」他低吼了声,眼神慌乱起来。 「为什么?我觉得这是突破他心理障碍的好时机,唯有真正面对阴影,才能找出心理的恐惧从何而来。」胡紫不解地看着他的不悦。为什么? 「是蓝钦若要你们去的,对不对?」福斯坦的口气着急且明显不安,「是他对不对?」 「是不是蓝钦若说的,有什么关系吗?」她也变了脸色,脑中一闪而过福斯坦曾告诉过她的那些话他说蓝钦若会对提斯不利。 「当然有关系。他从小就不喜欢他弟弟!他希望所有他弟弟喜欢的人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克莉丝汀就是蓝提斯的家庭老师,她死去的隔天,我在半夜看到他鬼鬼祟祟地蹲在那附近,那孩子当时也不过十五岁,却像恶魔一样在月光中潜伏在凶案现场。」福斯坦几乎歇斯底里地说道。 「不会的」她抱住自己的双臂,福斯坦描绘的情景让她毛骨悚然。 「我一直怀疑那个孩子。你瞧,我们离开他二十年,提斯都好端端的没事。奇怪的是蓝提斯才一和他见面,你就受了伤!」福斯坦的眼光迫切地要求她的认同。 「不可能!是中东那边派来的杀手,不是吗?」蓝钦若那天看见她坐向靠窗的位置时,目光的确是有些异样。 胡紫用力地摇着头,彷佛如此可挥去心头的恐惧。不可能!不可能!他和蓝提斯拥抱的模样是那样令人感动。 「未免太巧了。从提斯下船到他们两人约定的地点,并不是很长的时间,中东方面真能动员如此快速?我认为他们一定是几天前就知道了!胡小姐,我拜托你千万不要让他们一块回蓝岛。否则悲剧会再次产生的!」福斯坦将双手交握在胸前,神情顿时衰老了许多。「我爱提斯那个孩子,我不希望他再度失去心爱的人。」 「你的意思是」不敢说出口的疑问鲠在喉头。 「你要保重,你现在是提斯最在乎的人。换言之,你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不要说得那么可怕!」她微微颤抖着。 「算我拜托你好吗?」福斯坦看着胡紫勉强地打起精神。 「我会把事情弄清楚的,也许只是误会。」她苦笑着。 「你稍等一下,我把提斯这些年调查蓝钦若的资料拿给你。」福斯坦快步走到一整面玻璃窗前,按下窗台边的一组数字钮。 一整列的书橱凭空而降,大小正好是玻璃窗的高度。 胡紫睁大眼,惊讶取代了先前的惊吓。乖乖!难怪称为书房却又没有书,原来全藏起来了。她好奇地上前一步,打量着「从天而降」的书橱及玻璃窗旁的数字钮。「哇!还要密码啊!他的所有机关,你都知道密码吗?」 「只知道书橱的密码。关于机密武器的柜子,只有蓝提斯一人知道。」福斯坦拉开松木书橱外的透明门,拿了个蓝色卷宗夹,却不小心将旁边的一叠录影带甩到地上。 胡紫马上帮忙捡起那些散置在地板上的录影带。「这是什么录影带?」 「不可以。」福斯坦抢回她手中的带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的手微微发着抖,脚一软坐到地上。 「你别那么紧张嘛!没想到那家伙也看三级片。」看到福斯坦慌乱的反应,她直觉把录影带归为清凉的那一类,「我还以为是什么自行录制的带子哩。」 带子上只用中文写了时间、片名,她当然会以为是自己录的带子嘛! 「这里还有一卷。」在福斯坦还来不及反应时,她又捡起了一卷录影带中国娃娃! 「这是什么?」胡紫变了脸色,愤怒与不安同时在心中成形。「录影机在哪儿?」 「胡小姐,你误会了。他录那些东西不过是想多了解你对他的感觉而已。」 「是吗?里头真的是我了?」她抽走福斯坦手中所有的带子。有一卷的日期是她初上海神号、一卷是装录影系统那天、一卷是谘商、一卷是夜半时刻 胡紫咬住自己的唇,瞪着录影带上蓝提斯龙飞凤舞的字体,脑中因为震惊而一片空白。 她根本掉入了他精心设下的网,蓝提斯这个变态的人! 她抓起一卷,冷冷地问:「录影机在哪里?你不说我拆了这个地方!」 福斯坦摇着头,一向正经的脸孔此时却胀红如火。 「在哪里?再不说,我就把你刚才说的话全说给那家伙听。我不在乎他是否会受到什么该死的伤害!」 福斯坦拖着踉跄的脚步,走到书桌前按下一个钮,全套的录影机器再度降下。 胡紫握紧手中的带子,走到书桌前,将它放入录影机内。坐在沙发中,她甚至祈求过上天,希望一切只是她多虑。 一片萤幕在闪着灰白杂讯之后,渐渐出现了影像。 她的希望落空了,两串眼泪滑落下她的眼眶。 萤幕中的她,正偎着枕头睡得香甜,而她房内的四十寸萤幕正出现他的卧房。 她宁愿蓝提斯一刀刺向她的心脏! 第九章 胡紫像人偶一样地定在沙发中。 看过自己好奇窥望的表情,看过他在小萤幕中的卖力演出。胡紫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疼得让她想放声大叫。 片子的结尾,是她在看见他望着她照片时的迷惘神情。好笨哪! 那时就喜欢上篮提斯了。她悲哀地从录影带自己追逐的目光中发现真相。 「偷拍的摄影机装在哪里?」她冷冷地问。 「在原来的摄影机上。」福斯坦低着头回答。 「高招、高招。」她万万没想到凶器就在自己显而易见的地方,「电话呢?也装窃听器了吗?」 福斯坦无言。 她咬住自己的手背,避免心底痛苦的叫声透过她的嘴充满整艘船。将椅背旋转至背对福斯坦,她将脸埋入自己的手掌中。 他为什么如此残忍!他怎能将人的感情玩弄在指掌间?他又怎能在做了这一切之后,向她诉说他的痛、他的悲?并用他在狂怒暴戾中,偶尔出现的柔情来淹没她。 「麻烦你收拾一下,不要告诉他我看过这些东西。他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说服我。」而我有更多的理由想相信他,在乎多一点的那一方是笨蛋! 「提斯他以前现在不一样了。」福斯坦极力想解释,他不曾在她脸上看过那样的表情。 「不必为他解释了。如果他有心要付出,早该告诉我这一切的。」她的唇动着,木然的眼睛瞪着恢复灰白的萤幕一切都该结束了。 福斯坦默默地收拾东西,不时朝她投去担心的一眼。「这是蓝钦若的资料。」他递过了那只遗忘在地上的卷宗。 「放着吧!这本来就不属于我应该干涉的事。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福斯坦拉上门离开,在门扉关上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滑落,沾湿了衣襟。 何苦呢?心口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把最完整的身、心全给了他,甚至还愿意为他挨枪。 她不是计较什么付出与回报她只要他真诚的心! 不要对他抱任何希望了,她告诉自己,但是心中总希望这一切是假的,她应该为他留一扇门吗?而他会用「事实」这把钥匙来开启吗?她等待的不过是他的诚实以对。 抱住自己的双膝,蜷在墙壁角落中,闭上了眼。好累、好倦、好苦啊! 迷迷糊糊间,她梦到蓝提斯在黑暗悬崖中对她笑,黑暗中唯一清楚的是他森冷的牙。她梦到自己在游泳,水里头伸出许多双手拉住她的脚踝将她沉向水中。她梦到自己在一条长路上不停的奔跑,身后狼群的红眼,像蓝提斯无情的注视。 她摆动已无力的身躯,所有的气息全数吐纳而尽,胡紫伸手拉开自己的衣领,即将窒息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 是梦吗?她轻咳出声,口鼻之间无法顺畅地吸足充分的空气。是梦吗? 用尽所有的力气,她睁开眼,四周的景象都模糊的蒙上了层白雾。不能吸呼了! 她不要死在这里!胡紫翻动了下身子,想起身离开,身子却瘫软如泥,而且因为用了太多的力气,她需要更多的氧气来供应她的呼吸。 「紫!」门被撞开的声音,伴随着蓝提斯焦急的大吼。 胡紫贪婪地呼吸自门外传入的空气,还来不及说话,整个身子已被拥入蓝提斯的怀中。 她无力举起手反抗他,只能任他拥着走出门口,只能用她怨怼的眸对上他的着急。假的!他的关心全是假的! 「你要不要紧?」蓝提斯拍拍她的颊,用衣袖为她拭去脸上被闷出的微汗。 胡紫拒绝回答,拳头握紧在身侧。 「我养了一群笨蛋。书房的空调系统坏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向我报告。全密闭的空间会死人的!而你,该死的睡到一半跑到书房做什么!」他青黑了脸色,一阵低吼。 要不是那条狗出了事,安全人员到他房间来找紫。她可能就这样被闷死在书房! 胡紫撇开脸,根本不看他。逐渐正常的呼吸并不代表她的心情也恢复平静了。萤幕中她毫无保留的真实情绪演出还在她的脑中回旋。 「说话啊!」将她抱往手术房中,蓝钦若已然安坐在椅子上。 蓝钦若来了!她警戒心大起,身体更形僵硬。空调是因为蓝钦若来才故障的吗?她的生命有危险? 「钦若,你看一下她的身体要不要紧?该死的,你开口说话啊!」蓝提斯瞪着她板起的面孔,火气与着急一并燃烧。 「我好得不得了!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她的目光依然坚持不与他接触。 「你在怪我吗?我交代过他们,除非我按下紧急钮之外,否则不许他们进入书房。我没想到你会在里头!」蓝提斯扣住她的脸孔,硬要她的视线看向他。 「那你怎么会想到去找我?」她猜疑地语调上扬,依然不看向他。 「那条狗出了点问题,安全人员来问我怎么处理。」地怎么了。蓝提斯的脸威胁地贴近她,所有的怒气即将爆发而出。 「可可怎么了?」她猛然站起身,一阵晕眩又让她倒回他的双臂之间,「放开我。」 「你到底发哪门子的火。你对一支狗的消息,那么激动做什么?」捉紧她的双臂,扣住她的下颚,恼火地看着她一脸的厌恶。 「可可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你长。」 「女人怎么这么难搞!」他气得把她推回大床上,看她不舒服地闭了闭眼,他的眼中闪着不舍。 太在乎她的感受让他心惊,他会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牵动情绪。该死! 更该死的是,这个女人一点都不能体会吗? 「我就是太容易搞了。」她低语着,很是委屈。 蓝钦若在一旁浅笑出声,走到他们身边,挑着眉看着胡紫一脸的防备她的敌意很深哦!「提斯,恭喜你恢复成正常人。你们两个人的对话,就像一般情侣在斗嘴一样。」 胡紫没正眼瞧这对兄弟,她开口向空气问道:「可可怎么了?」 「它没事了。」蓝钦若说道,拍拍又想冒火的蓝提斯。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有了先前昏眩的经验,她慢慢地把自己撑起来。 「那支狗中毒。」蓝提斯盯着她,恨她对一条狗比对自己身体的状况还关心。她怎么不这样对他! 「中毒?」她一听,整个人慌张了起来,挪动身子就想下床。 「你搞什么鬼!」蓝提斯不客气地捉住她的衣领,阻止她的移动。 胡紫挣扎着想推开他,恐惧几乎淹到喉间。为什么有那么多危险事件在他们身边?福斯坦的推论或许有些道理。她停住抗拒,越过蓝提斯的肩头,看着一派优闲站在一旁的蓝钦若。 「让我去看可可。」她的下颚又被蓝提斯粗鲁地扯动。他总是伤害她! 胡紫的眼眸直直地望入他的眼中,心悸依然存在,却多了更多的怨恨。 「不准。它已经没事了,兽医喂过解毒剂了,现在在甲板上活蹦乱跳。」蓝提斯凝视着她眼中的悲哀与怨愤?因为这些意外,她开始相信那紧跟着他的恶运是真实的吗? 他差点失去她! 蓝提斯发狠地紧搂住她,不管她喘不喘得过气来,「要不是那条狗,我根本不知道你昏倒在里头!老天,好险你没有事!」 胡紫犹豫地抬起手腕,几乎想伸手拥抱他,但那只是几乎而已。 蓝提斯将人抱入心坎中的强劲力道,此时却无法除去她心头的不安。 她无法相信一个不诚实的人。向他说明立场吧!她无法在渴望与怨恨的煎熬之下与他相望。 「让我走吧!」在他的气息还未将她整个人淹没、趁她还有一些理智时,她必须开口。 「我说过不准了!」拉开彼此的距离,他发现她眼中认真的绝望。她的「走」代表的是离开!「为什么?」 蓝提斯抹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使力,按疼她那尚未痊愈的伤口。 「你弄痛我了。」眼中流出的泪水不是虚伪,为的是心口无法忍受的揪痛。 一直站在一旁的蓝钦若在看了对峙的两人一眼之后,慢慢地起身离开。他还有事情要办首务之急嘛,是先去探望可可。 「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他近乎粗鲁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不能总是这么独裁,我是人,不是物品。」胡紫倔强地偏过头,避开他的碰触。「如果你不让我走,我也会想办法离开的。」 「你试试看。」所有的哄慰与忍耐,在听见她的回答时全化成暴怒。蓝提斯按住她的后脑门,要她的视线只停留在他身上。 贴着他身躯的依然是昨夜的软玉温香,与他说话的同样是她菱角形的樱唇,与他相望的还是她那双黑亮如宝石的杏眼。然而所有的巧笑、所有的娇憨,竟然都已成了过去! 他不满地低吼了声,俯下头攫取住她的唇。 「唔。不要!」她拚命地想躲开他的碰触,却无法移动半分,只能任着他霸气地占据了她的唇间。 用身子压住了她所有的反抗,他狂风般地吸吮着她口中的柔软。 「该死的!」蓝提斯拉住她的长发,瞪着她唇瓣上头他的鲜血。她咬他! 「有本事就不要对女人动粗。」胡紫半仰着头,看着他的眼转成恐怖的暗蓝。 蓝提斯的脸部抽去了所有的表情,彷若对于口中淡淡的血腥味及舌间被她啮咬出的伤口,完全没有感觉一样。 他倏地伸出手扣住她的咽喉:「我的耐心有限,把你想要走的理由源源本本地说出来。」 他不是不能忍受她的脾气,而是不愿意接受她的无理取闹!他的中国娃娃是个聪颖的女人,而且永远只属于他。 他的命令让她放声大笑了起来,她不在乎自己此时的模样是否像个疯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放在地上狠狠地踩碎。「向来都是你抛弃女人,所以不许女人先说再见吗?你已经得到我的身体了,你还想要什么?我的心吗?对你而言,它一文不值。放过我吧!放了我吧!」 「不要用你的伶牙俐齿反驳我。我要听的是你要离开的理由!」他握紧拳头,站在床沿瞪着她的落寞与伤心。 她怎么了?这一刻的他,气愤自己不懂得任何温存的甜言蜜语。 她要的是那样的男人吗?那她何必把她最纯洁的身子给了他。他并没有处女情结的大男人观念,然而他相信自己对她来说该是个特别的男人! 「我觉得自己像个低价的妓女,这样可以吗?」胡紫激动地大叫出声。 「你是那样看我们昨晚的关系?」他威胁地朝她走近数步。 「你要我怎么想?」她闭上眼捉住胸口的衣服,彷佛如此便可减轻心中的疼痛。「我们之间难道不是所谓的露水姻缘吗?」 「为什么?」蓝提斯走到她身边,以极轻的手劲扶住她的腰,锐利的眼眸盯凝注她。 「如果你认为我们只是一夜情的关系,你昨晚不会让我逾矩一丁点。即使我不清楚你的脑袋里现在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胡紫咬住自己的嘴唇,依然不肯睁开眼,就怕自己因为他一个深情的注视而改变了心意。他一向敏锐! 「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话成功地让她震惊地张开了眼,那双水眸中的心慌意乱再也无处躲藏。 「说了,你会真的让我离开吗?」胡紫望着他再度紧绷的脸部肌肉。 「你的脑子除了「离开」两个字,没有其他的想法吗?」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她却依然坚持要离开,这与她先前坚持要留下来陪伴他的果决全然不同,这转变不过是一夜之间啊!恐惧的猜疑拂过他的脑中。 「有人威胁你离开我?」 他倾身专注地凝视着她。 她摇头,考虑是否该说出真相。也许只是也许他会说明那一切,给她一个圆满的答案。 「还是你感受到留在我身旁,终究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你不敢再待在海神号上头了。」她一直不开口,只是更让他不安罢了! 胡紫坐在床上,看着他发狂地走来走去。提斯显然对她的消极抵抗感到莫可奈何,却又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对她用戾气相逼他拳头上的青筋代表了他的怒意已经积满到了一个泄洪点。 「砰匡砰」一阵巨响过后,手术房内现在唯一还完整的家具只剩下她身下的这张床。其他的桌椅、器材全在他狂飙的怒意中成了一堆残骸。而他靠在墙上的背影孤单得像个小孩。 他应该有些在乎她吧!胡紫想着。 胡紫无声地走下床,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你要做什么?」蓝提斯身躯一紧,旋过身来捉住她的手臂,目光快速地扫视过她的全身,「地上全是一堆碎屑,伤到你怎么办?你嫌身上的伤口还不够多吗?你想看我痛苦,是不是!」 胡紫微笑了,有他这些话就足够了,如果他连这种瞬间的关心都能作假,她也认了。 「对你而言我是什么?」胡紫拉住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依偎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一个床伴?一个比其他女人稍微多吸引你一些的女人?还是,我只是你的一次挑战,征服我会带给你成就感?」 他的心跳节拍乱了。 「之前是为了征服,我不爱看你脸上那种单纯的快乐。我们活在同一个空间之中,你的快乐为什么可以灿烂得像太阳?」他紧紧地拥着她靠在自己的胸口,让她的温柔填满他心中那黑暗的深坑。「你的抗拒,对我来说是一种新鲜的过程,我不相信女人能在有心机的攻防之下,坚守住自己。我承认为了得到你,我用过卑鄙的手段。」 「如果愿意坦白,我可以原谅你先前的卑劣。」她抬起头来看入他的瞳孔。 「你知道那些录影带的事了?」蓝提斯苦笑地别开了视线,在她的小手为他抚平眉间的皱摺时,他才移回来。「我早该知道的,你可以为我挨枪流血,怎么可能在我们终于结合之后,离我而去。你在书房看到的?」 「我进去找水喝,顺便要福斯坦找本书让我看,我见福斯坦按了钮,书架就滑了下来,就好奇地上前看看,没想到却发现了一切」她略过福斯坦说蓝钦若的那一段,因为不想让福斯坦为难。 「我很卑劣吧!战争武器致人于死,我都不在乎了,因此用摄影机拍摄你,我一点罪恶感都没有,我只把那当成一场游戏。一场猎人等待猎物的游戏。」蓝提斯捧住她的脸,自白似地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还是一场游戏?」虽然提斯冷眼旁观他所处的世界,他的心却仍然缺乏安全感。 「自从我开始会对你动怒后,游戏早就转移到这里另辟战场了。」他扶住她的后背,让娇小的她贴住他的胸口,让她感受他心海的澎湃。 他抱着她的模样像得到圣诞礼物的孩子。 「我应该对你生气的。我的所有情绪,你都若指掌,我却像个任你摆布的玩偶。」她咬住唇,还是抹不去那种曾经被监控的屈辱感受。 「我如果能掌握你,也不必如此牵肠挂肚了。」 胡紫看着他一脸的烦躁不安及明显写在眼中的爱意,她长叹了口气,心放软了几分。女人不见得是弱者,但是她却很容易因为他而心软、动容。 「刚才那句话,大概是你最肉麻的话了。」她搂住他的腰,将身子向后倒去,知道他会扶住自己从现在到以后。「我该原谅你吗?我没有听到道歉。」 「你已经原谅我了,而且我不会道歉。」他狂妄地将她抱了满怀。 「你!」胡紫站直身子,气得眼眶泛红,她用力地跺脚转身离开。他根本还是在游戏! 「别老是这么爱生气,你现在是既得利益者,我才是被捕获的猎物。」蓝提斯拉住她的身子靠向自己,在飞舞的长发遮住她的眼眸时,他趁机吻住了她的唇。 谁才是被捕获的猎物?胡紫任自己浸淫在他狂野的热情之中,觉得自己根本被控制在他怀中。 「害怕吗?」他在她唇上呢喃着。「一个白天就发生了这些意外。」 「提斯,我」她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头来,「钦若检查出来那支狗是因为吃了巧克力才中毒的。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个人,目前不要声张,我自有打算。怎么了?又头昏吗?脸色这么差?」 蓝提斯把她抱在怀中。关于紫窒息及那条狗中毒这两件事,绝不是单纯的意外。时机未免太凑巧!凶手熟知他所有的一切,而且就在身边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推动死亡的凶手的话! 「答应我,小心蓝钦若好吗?」她接住他的手臂,焦急地说:「我知道他是你哥哥,可是自从他出现后,发生了好多意外。」 「的确是。」他伸手捏住自己疼痛的眉间,知道她的关心,也知道她仍处在危险之中。「我会调查清楚的。」 也许他们该分离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推动死亡的凶手的话她会愿意离开吗? 「我们去看可可吧!」未见到他不舍地变了脸色,她拉着他向外走去。 *** 「也许我就是凶手!」蓝钦若环着双臂,一贯调侃似的笑挂在他脸上。 他们刚才谈过这些不像意外的意外及二十年前的死亡事件,蓝提斯甚至一并将紫的怀疑及他的打算,告诉了蓝钦若。 「你不是凶手。」蓝提斯简短的说。 「如此确定?」他挑挑眉。 「你的确很有嫌疑。只是如果一个离婚两年的男人,还会偷偷在梦中喊着前妻的名字,还会在她不注意时观察着她,这种男人大概不会在十来岁的时候谋害他弟弟的朋友,而放任自己的前妻在外头流浪旅行。」 「你这该死的家伙监视我!」少见的恼火飞上蓝钦若的眼中。 「我只是在你的房间里装了摄影机,你也不过在海神号住了两天。别生气了,我需要确定一些假设。」篮提斯的脸色异常地怔忡。 「你这么坦白以对,我能不原谅你吗?」蓝钦若看着床上因注射药物而沉睡的胡紫,「真的要送她回去吗?安全措施没有问题吗?」 「她房屋周围的警备已经部署完成,我会让一切意外看起来像真实的事件。」蓝提斯走到她身边,在她的颈间挂上了一串镶着黑宝石的项链。「如果她再受到伤害,那么凶手就是你了,因为只有你知道一切!」 「福斯坦知道吗?」蓝钦若摸着自己方正的下巴。 「他不知道。如果有人要得到我的资料,第一个找的会是他。他上了年纪,我不想让他再烦心这些事。目前,就让所有人以为她被遣送回怀俄明,这样就够了。」蓝提斯轻抚着她的睡颜,有些不舍。 「要是她自己也以为她被遣送回去了呢?」蓝钦若想起初次见面时,她主动坐到玻璃窗那边的保护举动,「对一个可以为你而死的女人玩这种游戏,适合吗?」 「聪慧如她,会原谅我的。」 「然后发脾气?」蓝钦若苦笑地摇摇头,想起另一张骄傲的脸。 「你也有份啊!麻醉剂是你给我的,我会要她找你一块算帐的。」蓝提斯将她的身子扶正了些,希望她能好好地入睡。「谈谈你的看法吧!」 「我认为那全都是人为的谋杀!」他并不意外,蓝提斯立刻坐直了身子。 「怎么说?」蓝提斯走到他面前,双拳紧握。 「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吧!第一个死亡的克莉丝汀在靠近海的三楼阳台边落下,而且被尖锐的东西刺入心脏。太巧合的死法!一个在那边住了两个多月的人,竟然会忘了阳台的高度?」蓝钦若把他这几天想出来的看法全数告之。「但是如果有人从四楼阳台呼唤她,在她来不及闪躲时,把凶器刺入她的心脏,在她毙命时,再把她拨下来。」 「那凶器呢?」蓝提斯皱着眉,对于当时的情景,他并不愿回想! 蓝提斯拿出随身的瑞士刀,「这种有形的东西会留下线索,但是有很多致命武器是可以自动消失的。当时是冬天,不是吗?」 「你是说用冰柱杀人?」蓝提斯将身子靠向墙面,身体紧绷得一如凶手就在眼前。「三楼是仆人们合住的房间?会有人可以单独动手吗?」 「仆人们睡前会在走廊唱歌,当然有人留在房间,而且他们的房间有冰箱可以放冰柱。」 「该死的!我们早该在当时想到这一点的。」蓝提斯懊恼地一掌捶向墙面。 「谁会想到死亡会一件件发生呢?蓝岛是个平静的地方,除了罗特事件外,不曾有过凶杀案。」 「你观察力这么敏锐,怎么会让老婆跑掉?」蓝提斯向蓝钦若挑挑眉,「如果我的报告资料没错你在当兵时是求生专家中的佼佼者,退伍后虽然身为外科医生,却常常担负着解救人质的危险任务。你的身分在英美的情报站中大有名气,在世界各地跑,为的是救人,却只有少数人请得动你,因为你开的常常是天价。你的财产现在可以买下好几个蓝岛!」 「你的报告正确到让人讨厌,不过我下回需要情报时,会记得找你。至于我跟老婆离婚一事嘛!你的面具会在胡紫面前瓦解;我的雷达一碰到那个小吉普赛就失灵了。这是同样的道理!」蓝钦若耸耸肩,有些无奈。 「回归正题吧!关于吉尔斯和马丁呢?我和吉尔斯常在那个地方玩捉迷藏,不曾有人跌下去过啊!而马丁也不是第一次在水中抽筋,他总是可以忍痛游回岸上啊!」蓝提斯说出心头二十年来的疑问。 「我接下来的话只是猜测,在这个凶手没有再次下手前,我什么也不能确定。」蓝钦若抿了下嘴角,一再重复地把瑞士刀打开又阖起。 「你说吧!」蓝提斯脸色沉重。 「假设有一条毒蛇在你身边绕来绕去,这时有一个人拿着瑞士刀冲进来,你觉得这个人是要用刀杀你还是被蛇?」 「如果是熟人,我会认为他是要杀蛇。但是如果是陌生人,我会认为他是要杀我。」蓝钦若的意思是什么?蓝提斯沉重地喘息着,脑中出现的情景让他揣揣难安。「不可能的他一直那么」声调破碎。 「我说了,一切只是猜测。熟人去救你时,你不会有心防,因为你认为他一定会救你,而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推你一把,却又在悬崖边拉住你,虽然他最后还是松手让你上了天堂。而一向能克服抽筋的人,竟然会在有别人帮助时溺水而止,我们很难不去猜测扯断他生命之线的人是不是就是那个救命恩人?」 「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胸口传来欲呕的感觉,他扶住自己快爆开的脑子。「你怀疑他多久了?你一直知道这一切是人为谋杀吗?」 蓝提斯谴责的眼瞪向他。 「二十年来,我一直以为一切只是意外。前不久和你见面后,你的想法才引起我的怀疑。加上胡紫和可可这两件事,我几乎确定了他的嫌疑,现在只差当场捉住他的行动了!」 「啊」蓝提斯疯狂地在室内大叫,狂乱的发披了一头一脸。他拚命地撞着墙壁,拳头传来的痛楚起码可以不去让他想到那险恶的一切。 他会逮到他的!虽然他们曾经一同走过那么长远的岁月,虽然他不明白他动手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如果真的是他的话 蓝提斯靠在墙上,冷汗潸潸地湿了整个背脊。 第十章 这里是哪里? 浅茶色的家具、垂着白纱的雕花窗框、玫瑰浮雕的梳妆镜与浪漫的法国躺椅。 胡紫压住有些发晕的双鬓,拉住身旁床柱上所垂下的纱慢慢慢爬起身。 她抬起头看着仿古床铺上头的木头饰纹,又低下头望着蜷曲在床脚下熟睡的可可。 这是她家! 她怎么会在这里? 伸手向后一捉,如预期地拿到她的万年历闹钟。星期四早上十点! 提斯要蓝钦若帮她打一剂营养针的那天是星期二。她睡了两天! 还是她根本是作了一个怪异荒诞的梦?蓝提斯是梦中的主角,海神号则是梦中的场景?看着床头柜上电话答录机闪烁的按钮,她连忙按下了放音钮。 她需要一点东西来证明她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 「小,我是妈妈。我们在摩洛哥的赌场小赚了一笔,现在要顺便到阿尔及利亚。希望你和卜卜有新的进展!」 没错啊!她真的和卜卜到过纽约,因而遇见了蓝提斯。胡紫抱住双膝,混沌的脑子开始运转。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会丧失两天的记忆?那一针是…… 该死的他!为什么故意把她送走! 难道这些日子,终究是他的一场游戏?胡紫握着拳头,不相信蓝提斯竟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把她送回怀俄明州。发生了什么事?是蓝钦若向蓝提斯说了什么话?还是蓝提斯对于过往的凶案已有了定数,不愿她涉险,让人悄悄把她送了回来? 太多的问题在脑袋中炸开,答录机中纷至沓来的留言,只听入她的耳朵,却不曾进入她的意识中。 「hello,winnie.whereareyou?whenyoeback」 「小,我下星期要办个派对,回来打个电话」 「我是心帆,我们学校新来的讲师很适合你,你愿不愿意」 胡紫漫不经心地听着答录机中每个人的声音,直到盛子薇温婉的留言自机器中传出来,她的精神才又集中了起来。 「紫,我是子薇。你现在好吗?我呃」声如其人,盛子薇的声音还是有些羞怯。「我现在很好,现在和高瑜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来台湾找我?你等一下哦。」一个男人斯文而好听的声音加入留言:「你好,我是高瑜。谢谢你对子薇的帮助,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有空请到台湾来。」「紫,再见。回来再和我联络。」 胡紫笑了。羞怯的子薇,走出了阴影,高瑜的爱让子薇的声音中多了轻快。她曾在一份介绍台湾电脑界的产业杂志上看过高瑜的照片及肩长发扎在身后,戴了副细边眼镜,有模特儿潇洒自若的架势及足够引起骚动的自然性感。 有情人终会成眷属的。 那她和蓝提斯算什么! 胡紫跳下床,光着脚在室内走来走去,气恼他这种霸道的行为。 她不相信蓝提斯会放开她,一个打算放开她的人,不会在让她离开之前的那一夜,告诉她他想要个女儿像她的女儿。而且彷佛想让他的话立刻成真似地,和她缠绵了整夜,直到清晨才让她倦极地在他胸前睡去。胡紫的脸蛋因为想起那一夜而泛红。 不他不会放开她! 而她不会放过他! 再怎么说,也该给她一个解释或是一个理由,让她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紫跑回卧室,拿起电话,却对着电话开始发呆。她竟然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一双澄澈的眼眸,气得圆滚滚。她按下了查号台的号码,却又在接通的铃声响起前,切断了电话。 要怎么问?问军方的电话号码,然后说明她是蓝提斯的女朋友,她只是不知道蓝提斯的电话!听起来就像谎话,而且是超级差劲的谎话! 偏偏那些话保证可以通过测谎的检定! 胡紫嘟起小嘴,气呼呼地把电话丢回床头。拉开衣橱,捉起浴袍,冲进浴室。 瞪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她发现的是一个并不熟悉的自己眉眼仍旧是她喜欢的雅致古典,然而眼瞳中却充满了愤怒和迷惘。 「为什么?」镜中那张有些苍白的唇这样问道。 她拉起毛衣的下摆,举高手臂让那羊高领的剪裁脱卸适她的颈间,拂过她的脸颊,终至成为一堆瘫软在地上的衣料。 「上帝!」胡紫惊呼出声。 她的颈子上系着一条链子,而她的胸口竟为了一排字: 你身上还留着我的烙印。等我。 「王八蛋蓝提斯。」她低头看着身上龙飞凤舞的草书,又是气又是羞又是惊又是喜,就如同对他复杂的情感一样。 好狂妄的口气,他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原谅他,一定要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历劫归来吗?两个人应该是同行的! 她很乐意用一生来教育这个大男性主义的人,不过,她可不要等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起码要给他一些教训。 拿起链子,她端倪着黑色的坠饰,黑色的石头在她移动时,流转出蓝色的光采像他的眼睛。她不懂珠宝,再名贵的珠宝就她看来也不过是矿物的一种,高兴的是他的这份心。 她亲吻了它。却没打算放过蓝提斯! 放了一缸的热水,投入两颗沐浴球,在香气的薰染之间,她放松地躺在水中,胸口却怦怦跳得她不安宁。 蓝提斯和蓝钦若回蓝岛了吗? 她很难想像蓝钦若是个冷血的谋杀者。可是一切的事情,总在他出现了之后才发生。恐怖份子的冷枪、她与可可发生的意外每次都有蓝钦若。 尽管伸出援手救助的人,也是蓝钦若。 蓝钦若说,可可吃进了轻量的杀虫剂究竟是谁下的毒,没有人知道,只晓得下毒的人把杀虫剂放入巧克力中,幸好可可只咬了一口。 不是蓝钦若!她倏地从浴缸中坐起身子。 没有人会喂狗吃巧克力!就算那条狗的中文名字叫「可可」,也不会有人去做这种无聊事。 蓝钦若在船上停留的时间并不长,起码没有长到看过她喂可可吃巧克力。但是船上的其他人却都看见了。凶手就在船上吗?而耳朵装置了晶片的船员,会冒着泄露行踪的危机去害一条狗吗?她不认为如此。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努力过滤任何有可能害可可的人。若她的缺氧状况也是蓄意的杀机,所以从没出过问题的空调会故障。一定是这样,否则蓝提斯不会把她送回老家,他说了要带她到蓝岛那个由蓝家长子继承的私人岛屿。 一定是发生了某些她不清楚的状况。 如果书房一事不是意外,那么知道她在书房的人有谁?福斯坦?! 她从浴缸中跳起身,胡乱擦了身子套上睡袍就往外跑。不对!她懊恼地呻吟一声,福斯坦那个时候并不在船上,他去理发。 究竟是谁?她抱住自己的双臂,要命!这种猜疑的状况会让她精神崩溃。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铃铃」 胡紫被门铃声吓得跳起身。 「谁?」她大声地喊着。 「我是福斯坦。」 她冲到门口,快速地拉开门,入目即是福斯坦的脸庞。「发生什么事了?蓝提斯呢?他人来了吗?凶手找到了吗?」 「凶手?」福斯坦皱起眉,显然有些不解。「提斯要我过来找你。」 一阵风吹过,她冷得打哆嗦了,「我们先进屋子里吧!」 福斯坦默默地跟着胡紫走进客厅,他正经而笔直地坐在沙发上,显然有话跟她长谈。 「等我一分钟,我去换一下衣服!」她朝他点点头,才朝卧室走去,可可就慢吞吞地从卧室内走了出来。 「它的状况,好一点了没?」 「我想没问题了吧!应该是又能吃又能睡了。」她搓搓可可的头,见它对福斯坦摇了下尾巴,算是打招呼。「不过啊,如果它要是老爱吃甜食的话,不久之后,大概就成了全美第一支装假牙的狗了!」 「的确是很少见到狗喜欢吃巧克力的,还好那天它只吃了一点点。」福斯坦礼貌地回答。 胡紫笑勉强地期他笑了笑,拨拨可可的头要它跟着进去。 故作镇定地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悟住自己的鼻与日,以免自己过分急促的呼吸声传到门外。 他怎么知道可可因为吃了巧克力而导致中毒?除了她和提斯、蓝钦若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提斯告诉他的吗?可是提斯要她保守秘密,怎么可能又告诉福斯坦真相呢?这并不合理。 她飞快地捉过长袖上衣与牛仔裤套在身上,招招手要可可过来。「大声地叫!」 「汪汪汪汪汪」可可合作地大吠数声。 「胡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听福斯坦的声音显然正贴着门板。 「没事,可可看到一支蟑螂。」她随口说道,立即又俯下了身,对可可耳边说道:「继续叫。」 在狗吠声中,她跑到窗户边拉开窗的扣环,在可可的叫声盖住窗户门栓被推开的声音时,她推开了窗户。 福斯坦也许并不是凶手,但是她宁可做个操心过度的神经质女人,也不要莫名其妙地成为一具完全放松的尸体。 在她的前脚跨上窗台时,福斯坦的一声大叫,让她缩回了脚步。 「你是谁?」 外头有其他人!胡紫咬住唇,侧耳倾听外头的叫声。 「我跟你拚了!你别想动胡小姐还有提斯一根汗毛!」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伴随着家具被推落的声音传入门内。 天啊!凶手在外头。 胡紫跳下窗台,顺手捉了把剪刀,快速移动到门边,悄悄地打开门,自门缝间偷窥里面的状况 一把枪对准了她的额头。 「胡小姐,请出来。」福斯坦冷笑着瞄了眼打开的窗户,眉毛眼睛全都兴奋地往上扬起。「聪明的话,就把狗关在房里,还是你要它陪葬?」 胡紫屏住呼吸,额头上有一把冰冷的枪械顶住,她还能说什么。 「跳出去!」她低声对可可喝道,走出房间迅速地关上门。希望可可知道跳出窗台求救。 「难怪提斯喜欢你,跟那些无脑女人比起来,你的确满聪明的。还知道要逃走!」福斯坦跟在她的身后,踢开了一个他刚才故意摔破的花瓶。 「可惜还不够聪明。」胡紫将十指相扣,努力止住自己的颤抖。冷静,要冷静。 她犯的最大的毛病是她并不真正相信陪伴蓝提斯二十多年的福斯坦会是凶手。 「坐下!」他推着她走到沙发。 「为什么是我?」胡紫鼓起勇气问道,他显然还没打算杀了她。 「他爱你。」福斯坦将她的长发向后拉,让她的头颈仰成一种不自然的姿态。 她为什么没发现福斯坦有罪犯常有的长相前额窄小、颚骨突出。也许是他英国管家的冷漠气质掩饰了一切吧!胡紫忍住头皮上传来的麻痛,不屈服地望着福斯坦。 唯有拖时间,等可可找到救兵,她才有生存的机会。 「蓝提斯如果爱我,就不会把我丢回这里了。」她吸了一口气,因为头发又被向后狠狠地拉扯。 「把你送回来,是因为怕你有生命危险。你知道他在你家周围埋伏了多少安全人员吗?」福斯坦磨着牙说道,原本苍白的脸色在此时竟显得青蓝。「六个!他自己出门都没带过这么多人,却要这么多人来保护你。该死的你!」 胡紫的胸口怦怦地剧烈跳动。蓝提斯那个傻蛋呵!怎么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应该把她留在他身边的。「既然有那么多人在外头,你这样走进来不怕被发现?」 「发现?尸体是不会说话的。咻地一声,子弹就打到了心脏。一群没有用的家伙!」看着胡紫的额上开始冒出冷汗,他大笑起来,「他们根本对我没有一点防备,我很容易撂倒他们,我待在蓝提斯身边不是白待的。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曾经是英国特种部队的一员。因为艾莎结婚,我才放弃当教练的机会,否则现在早就得到功勋,光荣退役了。」 「你爱艾莎。」胡紫大胆推论,从她的角度倒看福斯坦扭曲的脸庞她猜对了。 「没错。我就知道你很聪明,就像她一样。」福斯坦咧嘴一笑,让她坐直,不过仍将枪柄抵着她的头。「她只活了三十六岁,而你活不过三十岁。想想看提斯看到你脑浆喷出的样子,会有多难过。」 「你不怕提斯知道你是凶手吗?他把你当成爸爸一样看待!」 「他如果把我当成爸爸,就不该像那个该死的东方佬一样有一头黑发,艾莎的金发多么漂亮!他有她的眼睛!他如果把我当爸爸,就不该听蓝钦若的话回到蓝岛去调查。他们一定会拿到检查报告的,我知道他们会的!我这几天作梦,一直梦到蓝勋来找我,说提斯不要我了他们一定会找到资料的。蓝钦若那双该死的眼睛像猎犬一样,总是瞄着我、瞄着我」 「为什么要害死他所爱的人?」他的精神耗弱症状相当明显,也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在他情绪崩溃时逃脱。当然,这有一定的危险程度他也可能在一怒之下杀了她。「艾莎是你妹妹,你该照顾她的孩子的。」 「为什么要照顾?那孩子又不是我的骨肉。不过,我会守住他他有艾莎的眼睛。」 「你告诉过艾莎你的心意吗?」胡紫看了眼墙上的钟,心中的绝望一点一滴地加深。如果一直没有人来救她呢? 她咬住唇,不让自己逐渐增加的恐惧浮在脸庞上。与福斯坦这种幻想症的人在一起,如果没有办法比他还冷静,就只能任由他宰割了。 提斯人在哪里?还在蓝岛上头吗? 「我知道她也爱我,我从她的眼里看得出来,只是她没有办法挣脱世俗的成见。」福斯坦逐渐陶醉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兄妹为什么不能相爱,就因为我们有相同的血缘,所以更应该保持这种血缘的纯净。而她竟连死都跟那个该死的东方佬在一起!不公平啊!所以,提斯的身旁只能有我,我本来会是他最亲近的人如果你不出现的话!」他大吼。 在福斯坦的喃喃自语中,胡紫左右张望着在最近距离内所能找到的遮蔽点。「这些意外都是你做的?喂可可吃巧克力一事,我可以想像出来。但是你怎么有办法把书房的空调弄坏,你那时并不在场啊!」让他不断的说话,她才有机会跑到离门口最近的柜子旁。 「把线路烧成半毁状况,一段时间过后自然会因为无法负荷电力而跳机停摆,而电线表面看起来就像一般的电线走火。」他得意的笑着,不过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 门被撞开了! 胡紫往门口的方向跑去,没有想到福斯坦也朝她扑了过来。 「不许动!」福斯坦勒住胡紫的脖子,用枪指着她的头侧。 「和你一起生活二十多年,却一直到今天才知道你是英军的特种部队。」蓝提斯的脸色充满了杀人的暴戾之气,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枪指向福斯坦。 「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福斯坦呵呵地低沉笑着,目光痴痴地望着蓝提斯的眼瞳。「你爸爸抢走了艾莎,而我要在你面前杀了你最爱的女人。你尽管开枪,没有关系。我杀了她,你再杀了我。我要死在艾莎的眼睛里,她正在看着我」 胡紫咽了口口水,明白福斯坦已经陷入幻想与真实不分的高度疯狂,而那勒在她脖子上方的手已经愈来愈紧,她已经喘不过气了。 「放了她。」蓝提斯威胁地低吼。在看见她的小脸胀成青紫时,他的身子燃烧在怒焰之中。「如果你真有你说的那么爱我妈妈,你应该有勇气和我一块死。放她走,我陪你!」 福斯坦放松了手劲,胡紫咳嗽地呼吸着空气。少了一个人!蓝钦若并没有来,而她太了解提斯的完美主义?他绝对不可能一个人贸然地冲进来,除非于是,她投降地举起双手。 「我不想死。如果你们两个要死,请先让我离开!」 「这就是你爱的女人!」福斯坦甩了她一巴掌,「不要脸,你怎么可以欺骗他的感情。」 「杀了她。」蓝提斯脸色阴沉地说道:「朝她的心脏开枪。这种女人,我不要。」 蓝提斯的话,让在场两人同时愣住。 胡紫的双腿一软,几乎倒到地上。他把她的话当真了吗?她伸手握住胸前的项链,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嘻嘻。」福斯坦突然笑起来,用腿踢踹胡紫要她起身,「你们两个以为演一场戏,就可骗过我吗?真的要我朝她心脏开枪?你舍得吗?」 胡紫的身子不停地发颤提斯是认真的吗? 「你注意看她的脖子挂的是什么?是妈妈的项链。她连这种东西都偷走了,而且在死亡与我之间,她竟然选择了苟活。你尽管开枪吧!射中她的心,替我看看她的心是不是黑色的吧?」蓝提斯冷冷地看着她,彷若真想置她于死地一般。 说完,他转身离开。 「你站住!」福斯坦大喊了一声,在蓝提斯仍然不回头之时,他着急地稍稍放松了手臂。「等一下!否则我先射死你!」 就在蓝提斯不为所动,依然自顾自地按住门把时,一把刀自福斯坦身后割划过福斯坦的手,挑断了福斯坦右手的动脉,而那把抵着胡紫筑的枪则掉到地上了。 胡紫用最后一丝力气,向前一跃,正巧跃进了蓝提斯等待的怀抱之中。她畏惧地缩了下身子,却仍紧紧抱住不放。 「近距离之间,用刀比用枪的速度来得快,这点你该知道吧!福斯坦先生。」蓝钦若拿着那把不离身的瑞士刀,轻巧地抵住福斯坦的脖子。 「我不会输给你!你已经得到艾莎了,这样还不够吗?」福斯坦朝着蓝钦若大吼,精神似乎完全错乱。他已经将酷似父亲的蓝钦若,当成蓝勋的化身。「你动手杀我啊!杀啊!杀啊!」 「我不用杀你,你已经杀死你自己了!」蓝钦若叹了口气,伸手臂向福斯坦的颈背,「好好休息吧!」 在福斯坦倒向地面时,大叫的可可硬拖着一名路人走进了庭院。 *** 「提斯!」胡紫大叫着从睡梦中惊醒,泪痕满面。 「没事了,没事了。」蓝提斯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用他的身子温暖她冰凉的身子。 她真的被吓坏了!整个晚上,她一直辗转反侧地无法安眠,她不断的喃喃自语、发抖着。 「不要不要不要」她无意识地低喊着,泪珠就这样滚了出来。「我以为我活不了了!」 「别怕呵!我的中国娃娃。」他低头亲吻她的眼泪,「如果你真的被射死,在黄泉路上,也会有我陪着你。生或死,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 「你吓死我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还要那个人杀死我!我的心脏很脆弱,如果他真的射了,我怎么办?」她喘着气,握紧拳头捶向他的胸口,「死了也就算了,死亡的世界也许是另一个没有感觉的世界,但是死前的那种绝望,那种被彻底欺骗的感觉才是最痛苦的!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一点在乎我。」 「如果你知道我在说那句话的时候,连气都不敢喘,你还会这样想吗?正常人没有办法对抗一个疯子的行径,我要他把枪指着你的心脏而不是脑部,这样你才有活命的机会记得我说过你的心和常人不同,所以才会爱上我吗?这句话不是只能做一种解释。」蓝提新抚摸着她的脸颊,擦去她的泪痕,「你受伤时,大哥发现你的心脏位置较一般人偏左。」 「所以,你要他射我的心脏?」她捉住他衣服的前襟,双眼大睁。 「没错。不过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 「拖时间让蓝钦若从后门进来。」她接着说道,得到他一个机许的微笑。「你们怎么知道我被挟持了呢?福斯坦又怎么确定你会来找我?」 「送你回来的前一天,我们收到了关于福斯坦的报告书,我们其实只多知道了一件事他天生痛觉神经异常。一个痛觉神经异常的人为什么要宣称他因为救吉尔斯而失去痛觉,这点让我们起了疑心。我和蓝钦若趁福斯坦外出时到他房间搜查,却意外的发现了大批的弹药。所以,我改造了那些枪管,让他在射击时的威力减弱,同时将子弹内的火药减少,让他拥有的武器只能伤人而非杀人。而为了测试他是否真的是杀人凶手,我们故意让那些穿了防弹衣的安全人员在你家门口站岗、故意让他知道我们今天会从蓝岛回来我们实际上并没有去,而是一路尾随着他。」 「我的天,我觉得自己好像走进杀人电影的场景里头。幸运的是坏人被制裁了,不会再有续集。」胡紫偏着头说着、说着,突然又问道:「如果你们一路尾随他,知道他射杀了安全人员,为什么不直接捉了他,一定要等到我身陷危险之后,才冲进来?」 「射杀安全人员可以找到一百个理由解释,毕竟他们是无关紧要的人。然而福斯坦若是射杀你,就绝对只有一个理由。」蓝提斯轻咳了两声,目光不自然地越过她的肩头。 「什么理由?」她狡黠地一笑,吐气如兰地贴近他。 「你知道的我在乎你。」要他完全转个性子,向她谈情说爱。他实在办不到。 「不是那种三个字的话吗?」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地腻着他说话,坚持要答案。 「四个字岂不更多。」蓝提斯拍拍她的头,跳过那个话题。「还会怕吗?」 胡紫半跪起身,认真地注视他仍未完全放松的眉心。 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他啊发现一个陪在自己身旁二十多年的人,竟然就是谋杀自己身旁亲友的凶手,情何以堪。「不许自责,没发现他是凶手,并不是你的错。就像飞机失事,也不是福斯坦造成的,那只是导火线罢了。福斯坦已经毁了你二十年的人生,你还要让他的阴影再继续毁了你二十年吗?我不允许!」 蓝提斯扶着她的腰,看着她神情愤慨地说话,看她激动地舞动双手,他抿起唇笑了。「你既然连我脑中的想法都知道了,那么告诉我,你打算如何辅导我?我的中国娃娃。」 最后一句话,轻吐在她的唇上,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 在蓝提斯的热吻之中,她忘情地拥上他的颈项。 「以后有我陪你,我们会长命百岁的走完这条路。我会当你的守护天使,而你会是我永远永远的情人。」 尾声 「喂。你那个武器王子怪吓人的,是挺有男人魅力没错,不过整个人的感觉阴阴沉沉的,好像地狱王。」盛子蔷抱着一杯奶茶,边喝边发表感言。 「姊姊!」盛子薇尴尬地望着自己的双胞胎姊姊。 「没关系的,她又没说错。提斯是吓人了些,看起来的确不像个好人。」胡紫-安慰着依然温柔似水的盛子薇,同时转过头对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说道:「不过,他现在不是什么武器王子,他已经不制作那些东西了。」 「是,要改名叫国防顾问!」俏皮的盛子蔷举起手朝胡紫-敬礼,同时好奇地问:「对了,你打算逃离他吗?否则他干嘛在街上对你说什么--我要的绝不放手?」 随着姊姊的问句,盛子薇也跟着发问:「是啊!你为什么说他从美国烦你烦到台湾?还说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说真的,我头先还以为在拍连续剧哩!」盛子蔷补充说道。 胡紫-呻吟了声,捂住泛红的颊。今天才下飞机没有多久,就在大街上被蓝提斯逮个正着,还当着一群人面前强吻她。 她绞尽脑汁想了十多天,好不容易才趁着和爸妈见面、而他在开会的时机偷溜到机场--结果她的逃跑彻底失败。 她前脚才跳上回台湾的飞机,他后脚就跨上了下一班次。 「如果不方便说,没有关系。」盛子薇体贴地拍拍她的肩。 「其实,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她乾笑了两声,有些无奈,「提斯曾经失去所有爱他的人,因此不免有些缺乏安全感。所以他希望把我留在他的身旁,片刻不离,只是--我有我的生活方式,有我的世界。我不可能因为爱他,将自己定位成一个依附他而活的娃娃。」 「他的占有欲或是保护欲很惊人吗?」盛子蔷说话向来是不修饰的。 「这些日子以来,我可能只有在熟睡时是见不到他的。」胡紫-轻声地说,看到盛子薇两姊妹不能置信的眼神,「我承认这种说法有些夸张,不过已经是最接近事实的说法了。我试过在他开会、做事时偷偷逃跑,但他就是有办法用他的不悦、他的怒火,逼得下面那些部属求我回去。很可笑吧!我是心理医师,却没办法给他任何援助。」 「话不能这么说啊!你们两人的立场都不再中立,怎么有办法客观地去解决问题呢?」盛子蔷摇着头,又低头沉思地吸了口奶茶,「找过其他心理医生吗?」 「他不愿意。」 「那--怎么办?」盛子薇着急地握住胡紫-的手。 「我不知道。」胡紫-典雅的脸庞上写满了挣扎。「因为爱他,所以我留在他身边。也因为爱他,所以我没办法看着他把「爱」变成囚笼,让我窒息,也让他失去冷静的判断。」 所以,她跑回了台湾。 出走只是要让他知道她的抗议,在街上朝他吼的那些重话只是要让他晓得她真的恼火了。她爱他九十九分,也得让她留一分来爱自己啊! 「叮当。」门铃声惊醒了三个沉思的女子。 「来了。」离对讲机最近的盛子薇跳起来接听。「你是哪位?要找哪位啊?」 「蓝提斯,找胡紫-。」男人简短的话颇具威严。 盛子薇回头看着胡紫-,「他找你。」 胡紫-点点头,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借你家的庭院一用吧!虽然每次谈,每次没有结果--他太害怕失去我,也太清楚--我爱他。」 她拉开了门,隔着草地与镂空雕花铁门外的蓝提斯相望。握紧拳头,要自己对他狠心一点、有魄力一点--否则他们两人不会有未来可言。 「跟我回去。」在她拉开铁门时,蓝提斯拥过了她,蓄意控制的力道之中有着爱怜。 「怎么了?」昨天在街上碰到他,他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跟我回去。」蓝提斯再次说道,眼中的风暴逐渐凝聚。 「你要讲理。」胡紫-咬唇,伸手抚摸他的颊,「我爱你,不论我是否在你身边,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蓝提斯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戾气虽被她的温柔化去不少,但肩头之上却隐约显得紧绷。他明白他爱人的方式已经对她造成了压力--她才会逃到台湾。他不是未曾感觉到她的笑容不再那么灿烂,却很难让自己将视线离开她的身上。 只要她不在他身旁,他就难以安心地做事。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即使嫁给了你,我还是那个叫做胡紫-的人,我也需要自己的生活空间。而这种情形再持续下去,只会更糟。昨天在街上,你可以若无其事地吻我,是因为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掌握。而这样真的是爱吗?」 「我要你留在我身旁。」留在他身旁,这么让她难以忍受吗?蓝提斯的脸上闪过痛楚。 「那你想过我要的是什么吗?」她的话让他一愣。 「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蓝提斯的唇抿成一直线,似乎有些悔意。 他的生活中除了她之外,专业的枪械领域依旧让他非常忙碌。但,在船上闲晃的她却成了他的陪伴品。 「我爱你。可是我也希望能拥有我自己的生活啊!试着让我过自己的生活,好吗?我并不脆弱,而你--」她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不会失去我。」 蓝提斯一把扣住她的后背,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真正脆弱的人是他! 他放不开她!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将人命视为无物,而紫-美好善良,不像是他该拥有的伴侣。上天会如此仁慈吗? 「要我一下子转变个性,或许办不到,但是--」他捧住她的脸颊,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为了你,我愿意尝试。你都已经出走到台湾了,我可不愿意穿梭在世界五大洲中找寻你的踪影。」 胡紫-看着他有些勉强的表情,依然笑了。唯有他改变方式,他们的未来才有希望。 「抱我。」她伸出手撒娇地揽住他的颈。 而他脸上出现了笑容,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向他撒娇了。不费力地伸出手掌,抱住了她。「我会改的,为了你。」 「如果你真的改了,我再和你回去。」她盯着她固执的爱人。 「不许。你得现在和我回去!」蓝提斯再度强硬起来。 「才两秒钟,你就故态复萌了。这样要我怎么放心跟你走!」她气得想用眼泪淹死他! 「我今天无论如何要带你回去。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改变的。孩子的妈。」蓝提斯微笑地盯着她震惊的眼,在她来不及反抗前打横抱起了她,「医院的检查报告刚才传送到我手上--你怀孕两个月了。」 「我的妈啊!」胡紫-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又抬头看他得意的表情。她双手勾住他的颈子,在他的头间敬畏地说着:「有孩子了。」 蓝提斯盯着她的笑容,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吻着他一生的爱恋。 他爱她啊! 好奇的盛子蔷拉着盛子薇躲在窗户边,看着胡紫-被蓝提斯抱走。 「哇!应该是雨过天晴了吧!」盛子蔷朝胡紫-挥挥手,对于偷看一点内疚感都没有。「你不觉得蓝提斯的行为有点像原始人的行径吗?捉了老婆就跑,而且还不客气地占为己有。」 「不能这么说啊!每个人的个性不尽相同。因为紫-能体谅他,所以蓝提斯才会对她有那么强的独占欲吧!就像姊夫对你大呼小叫地出于关心一样嘛!」 「是啊!尉赫哲如果哪天没朝着我鬼吼鬼叫,而像你们家高瑜同你说话时一样地轻声细语,我可能会吓得睡不着觉!」盛子蔷调皮地吐吐舌头。 「说真的,跟蓝提斯比起来,尉赫哲就不能说霸道了,充其量只能说是个大声公而已!嗯--蓝提斯像北京人,尉赫哲像山顶洞人。」 「什么意思啊?」盛子薇对笑话的领悟力向来较常人低一些。 「年代进化啊!北京人是距今两十万或五十万年前的人种,而山顶洞人是二万多年前的人种,所以山顶洞人比北京人文明一点,也就是尉赫哲比蓝提斯进步一些的意思啦!」盛子蔷理且气壮地把女人梦想中的两个白马王子批评成茹毛饮血的原始人。「那高瑜应该算是什么?他对你向来体贴得不能再体贴了。一点都不原始!」 盛子薇头靠着窗台想了想说:「他像外星人吧!」 「说得好--」盛子蔷用力点头。在转身想拿奶茶时,却发出了一声尖叫。 「山顶洞人和外星人出现在后方!救命哦!」 盛子蔷左右张望了下,对着高瑜和尉赫哲咧了咧嘴后,她决定笔直往房间冲去。 「孕妇不要跑来跑去!」尉赫哲大吼一声,决定让他的妻子知道这个家男人的地位在哪里。 盛子薇偎到高瑜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对不起。」 「为什么?因为你说我是外星人吗?外星人的老婆。」高瑜轻声在她耳畔说道,身后不远处恰好传来一声盛子蔷的尖叫声。 盛子薇轻笑了起来,美丽的笑容,引得丈夫低头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