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劫》 楔子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 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玄天有书登录命数 千载姻缘己谋慎密 孰窥玄妙孰知真谛 难有天元机掌天意 天上人间知所其知 无穷无尽皆在此中 玉皇大帝缓缓地眯起眼睛,瞅著书案上打开来的天书,雪白无痕的书页在外人看来是莫测高深,唯有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天书里所有的玄机。 今日他心血来潮,兴匆匆地来到御书房,对职掌管理御书房的祈家三将军(掌印章、掌旗令、掌御书之神君)摆了摆手,神秘兮兮地要他们先退下。 “朕随意看看,汝等三人不必随侍在侧了。” “是。”三个面容一般英挺的将军躬身退下,只不过眼中皆有些讶异。 玉帝不是与佛祖奕棋去了?怎会突然回来? 不过玉帝行事向来大有玄机,他们兄弟三人只纳闷了一瞬,便不再疑惑了。 只见玉帝在打开的天书前瞧了好半响,仿佛在寻找着某项纪事,蓦地一篇文字吸引住他的目光仙界五花灵气幻化神界五郎天人心房误攀其墙误诱花蕾花灵灭去五郎束脚玉帝眨了眨眼,沉吟道:“原来如此,无怪乎朕边奕棋边跳眼皮,原来还有这等演变会发生……五花精魄尽灭,五郎打入天牢,太惨了吧!” 不过天界自有天界的律令法则,不可轻易扭转,更何况一动一静皆由因果而来,若非先种下了因,又怎会有后来的果? 五仙郎和五仙花,看来注定是过不了这个劫数。 玉帝不禁摇头,“这几个小毛头,还是习惯不了天界无尘无垢、无悲无喜的境界吗?” 花灵灭去,五郎束脚…… 他清隽祥和的面容泛起一抹古怪之色,好像强忍着笑却又发现什么好玩事物似的,而后清了清喉咙、正了正色,再度踏着象征尊贵王者的紫云离开御书房了。 数日后,天界蓦然爆出一桩令众神惊异骇然的丑闻--五名卓绝出色的仙郎和王母娘娘后花园中的五株仙花竟然发生了天庭严禁的暧昧感情! 昔日牛郎与织女、金童与玉女触犯天条的景象犹在眼前,所有的神氏都担心极了他们这五对的未来。 众神屏息着,至高无上的玉帝紧绷着脸坐在御銮上,仙花的主人王母娘娘则坐在副座,心中有着无比的惋惜和优心。 玉帝严厉地扫视过阶下的五位昂藏俊朗男仙和五名楚楚可怜的花灵,缓缓地开口:“你们知错了吗?” “情之所系,至死不悔。”尽管恭敬地跪着,男仙们脸上都有一株坚决的深情之色。 玉帝心里喝了一声采:好小子,果然敢作敢当,有个性! 可是他脸色依旧紧绷冷漠,近乎凶悍地道:“大胆!居然在朕面前说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你们五个都是仙人,多年修行,自知男欢女爱乃是凡夫俗子的业障,你们偏偏自甘堕落,如今竟然还没有半点悔意?” 五名男仙神情毅然,毫无畏惧。 “禀玉帝,我等自知冒犯天条,罪无可恕,可是情之一字发乎内心,并不是神仙就能例外,何况……”其中一位男仙望向自己心仪爱恋的花灵,眼中满是深情。“爱上她是我最大的幸福,我甘愿千年修行不要,也要和她在一起,纵然元神俱灭,我们的爱还是会存在于宇宙之中,永不消褪。” 他的话令众神都感动了,王母娘娘也不禁落下了晶莹慈悲的泪。 而那名花灵更是泪水纷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心爱的男人。 瞧见他们几个全都是一副至死不渝的坚定模样,玉帝心里感动得乱七八糟,直想着自从牛郎织女和金童玉女的事件之后,天界就再没看到过这么赚人热泪的爱情了;这群小伙子可真是了不起,敢为了捍卫爱情而冲犯天规。 千年难得一次遇到这么好玩又有意思的事,他怎能错过? 可是他表面上依旧装作大为震怒,咆哮道:“朕本来想依天规将花灵打灭元神,将汝等关入无边天牢,可是看情形,你们还是凛然不惧、死不会悔改。好,那朕就将你们谪去仙身化作肉胎,统统打落凡间,让你们知道是做神好还是做人好!去!” 玉帝大手一挥,王母娘娘和众神还来不及求情,一道金光便笼罩住了这五对男女。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他们各自凝望着自己的爱人,眼底都有着最深最深的承诺--就算下辈子、下下辈子,就算被打落凡间不知处,也要永远永远记得最心爱的人,千万千万不要忘记呵…… 金光一闪,光芒还未消失在每个人的瞳眸间,这五对痴心男女已然消失了踪影。 “玉帝……”王母娘娘忍不住了,再怎么说那也是她最钟爱的五朵仙花啊! “谁都别求情了!”玉帝倏地起身,拂袖离去,只是谁都没有看到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嘴边扬起的那一抹窃笑。 玉帝驾着紫云离开了灵霄宝殿,双手负在身后悠哉的想着--你们呀!千万别给朕漏气,朕可是做足了功夫才得以让你们顺利下去的,接下来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第一章 冉采乔闲逸自在地坐在栏杆上打盹,嘴里还叼了根芦苇草,此时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梦境,真可以用多彩多姿来形容。 梦里的他正躺在一张铺满貂毛的玉刻长椅上,如云的美女环伺在侧,桌上摆着珍珠玛瑙、万贯金银,还有无数仆役供他使唤,惬意至极。 “采乔爷,来,吃颗我刚刚才去园子里采来的红莓。”纤纤玉指夹着颗红莓,调和着莺声燕语,一块儿扔进他嘴里。 “你最乖。”他偷偷摸了把姑娘的臀,吃尽豆腐。 “还有我,我有上好的荔枝,采乔爷,您也尝尝嘛!”另一个美女也不甘势弱的献宝又巴结,差点把自己那对傲人的胸脯也塞进他口中。 “你也听话,来,就让来乔爷赏你个吻。”他抓住美女的细肩,猛然一个转身压缚住她,却在同一时刻听见一声他紧怕的尖叫嚷声----- “我说冉采乔,你又在给我偷懒摸鱼了,老娘那些宝贝鸭子都跑掉了-----” “哎哟……”他受了惊,突地一个转身竟摔进泥地中,弄得满身狼狈。 “我说娘啊,人家不过打个盹,您就在那儿鸡猫子喊叫的。这下可好,我的美女、珍珠玛瑙、我的快乐世界……” 冉采乔仰天一叹,带着满是污泥的脸根本看不清楚五官,让人以为是个泥人在那儿哀号。 “什么美人、珍珠玛瑙,老娘只要我的鸭子。”冉大娘双手把腰,一只食指指着水潭那方已游远的鸭群。 “鸭子?” 冉采乔这才赫然清醒,原来他并不是什么“采乔爷”,只是户养鸭人家的穷小子。 天哪!为何要让他梦醒呢?就算是作白日梦也让他过够瘾嘛,可他连美人的小嘴都还没亲到呢。 “你还在作梦哪!还不赶紧将鸭子赶回来。”在冉大娘的大嗓门吆喝下,冉采乔的白日梦不醒都难了。 “是的。娘。”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跑进水潭里,以他擅长的泳技赶到鸭群前头。将它们全赶了回来, 之后他又到水槽前。将脸上的污泥洗净,这才露出他原有俊朗英挺、又带点古灵精怪的精明脸孔。 “你别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也该找点事来做做。”冉大娘瞧着眼前个头不小,也长得人模人样的儿子,不禁摇头一叹,“前村张大娘的儿子去考……考什么科举都中了榜,你呢?” “哎哟,您也知道自个儿的儿子有几两重,念书?还是让我做工算了。”冉采乔打了个呵欠,意兴阑珊地说。 “瞧你就是没志气,你哪点比张大妈的儿子差了?说模样有模样,还俊俏得很,你老爹生前就常怀疑你是我去外头偷生的,想他冉大熊哪能生出个这么俊秀的儿子?”冉大娘哼了声。 “噗!”冉采乔突地一笑,“听您这么说,我干脆去卖身算了。”他随即附在她耳畔轻声说:“娘,听说城里有男妓院,而且好赚得很。” “你要死啦!”冉大娘霍然又是一记重拳,“你要是敢给我卖身去,我就一脚把你端死算了。” “娘呀,人家不过是开个玩笑,您还真粗鲁,痛耶。”他揉揉脑袋,瞄了下自己那老爱穷喳呼的母亲”,您想想看,我怎可能糟蹋我这结实挺拔的好身材去供养女人” “你会这么想表示你还有点救。”冉大娘这才带笑睨了他一眼,忽地又想到,“对了,咱们镇上范员外府上招考仆役,你去试试吧。” “啥?”他目光一眯,露出不屑,“您要我去当个伺候别人的小厮?我才不去。”说着,他已往屋里走去。 “你不去?那你还要继续这么散漫的过下去?”她在他身后嚷嚷。 “我可以帮您管那些鸭子。”他懒祥洋地说。 “得了吧。” 一进屋里,冉大娘又道:“自从你帮我管那些鸭子后,总共走丢了几只我也懒得和你计较,再让你管下去,咱们得去喝西北风了。” 冉采乔不理会她,大刺利地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面疙瘩囫图吞枣似的大啖起来。 “喂!你就只管吃,听见老娘的话没有?”冉大娘突地在他耳畔一吼。 “哎哟!会耳聋啦!”他筷子一丢,连忙捂住耳朵呻吟道:“可怕啊!爹,您也死得太早了,这种罪怎能让我一个人受?” “你少扯上你那个没良心,先抛下咱们母子俩的烂父亲。告诉你,你如果不同意也行,就得天天听我在你耳边唠叨。”她对了最后通牒,不管怎样他都必须走这一趟。 “是是是,为了您儿子的耳根子着想,我是非去不可了。 他往上吊了吊白眼,又拿起筷子捧起面疙瘩吃了起来。 天哪!老娘不知道吃饭皇帝大喝?怎么老爱挑他吃饭时对他喳吁个休? 算了,谁要他是冉采乔,从小在“母爱”的淬链下,早成为百毒不侵、千魔不惧的冉家鸭子王。 翌日,冉采乔就在冉大娘的半拉半骂半哄下起了个大早,连打了三个呵欠后,他才半睁着惺松双眼走出家门。 “喂,我说你洗脸了没?这副模样想去镇上找工作?”冉大娘喊住他,跟着叹了口气。瞧他一脸睡相,谁会瞎了眼用这种人? “洗了、洗了。”他是学猫咪,用自己香喷喷的口水沾了下眼皮。 “你得卖力点,听说范员外向来慷慨、月俸一定不会少的。如果你每个月能攒个三两银子看来再采乔爱作白日梦的天性可是其来有自的。 “您昨晚已念了通宵,我早就会背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老娘。”他无奈地转身瞪着她。 “呃……”她尴尬一笑,“好,娘就不多说,尽心点,卖力点,努力点,娘晚上烧你最爱吃的红烧牛柳等你回来。” “娘啊,您哪来的银子买牛柳?”他可不是被骗大的。 “这……娘可以宰母鸭,以鸭肉代替。”她嘻嘻一笑。 “呵呵,算了,那还是做姜母鸭吧!” “大热天,你想吃姜母鸭?”冉大娘看了看外头的天空,心想吃了顿姜母鸭一定会火气上升。 “您不就只会这道菜,难道真要我吃那四不像的红烧‘鸭’柳?”冉采乔没好气地说。 冉大娘老脸陡地一红,“那……那我等你哦。” “我走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败北”回来,还有姜母鸭可吃吗?别让他吃可怕的“竹笋炒肉丝”就不错罗! 来到泰兴镇他便直接走向范府,才刚转过街角,远远就看见大排长龙的队伍。 “天哪!照这种阵仗如果排到我早就没缺额了。”冉采乔嘴里嘀咕了几句。 突然这时候范府大门开启,一位五十开外,体格庞大的男人走了出来,在另一头排队的人全都大声呼喊道:“范老爷,早!” 范天生抖着一身的肥肉困难地下了阶梯,慈眉善目地对着他们说:“各位辛苦了。” 他一边燃须一边往前走,一个看过一个,仔细端详着。 “老爷,这里就交给小的,大热天的,您进屋歇着吧。”老总管张发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看着身材过于肥胖的老爷在太阳的荼毒下已是汗流满面,他真是于心不忍。 “也好,这次的选择你得注意人品,别像那两个人了。” 范府这次之所以招考仆役,乃是因为去年录用的两名小厮心术不正,到库房窃取金银珠宝不说,还打伤了账房与看管库房的人,范天生当下决定将他们送入官府,另找人递补他们的工作。 “是的,小的定会注意。”张发恭谨道。 “嗯”。— 范天生点点头,刚好走至冉采乔面前便打算折转回府,哪知脚边正好有块尖石,他肥胖的双腿一个重拐,踉跄之下就要栽跟头了。 “老爷!”跟在他身后的张发吃了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冉采乔立即跨前一步,接过范天生歪斜的身子,以自己当肉垫,免得范天生身受皮肉伤。 当他肥厚的身躯这么一压,冉采乔舌头一吐,差点断气。 “小伙子,你没事吧?” 范天生在张发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头一低,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猛张嘴哈气的冉采乔。 “范老爷,您还真重啊。”他扶着疼痛的腰困难起身。 “哈……你这小伙子有意思。”范天生赫然大笑。 “我可没什么意思,只希望老爷以后少吃点,得减减肥,年纪大了又大胖,对身体可不好。”冉采乔动手捏了捏范天生那三层下巴。 “大胆!竟敢对咱们老爷无礼。”张发立即喝斥道。 “张发,没关系,这年轻人说得没错,杨大夫不是经常告诫我得限制饮食吗?看来这小子还满不错,不会逢迎承,我看就录用他吧。” 此话一出,不但张发吓了一跳,就连冉采乔也愣了下,随即他张大嘴,支支吾吾道:“您……您说要用我了?” 旁人虽不服气,但谁要这小子动作利落,又靠着自己的好身体敢承受范老爷的一身肥肉重压呢。 “是啊,你这小子是唯一敢对我说真话的人,我喜欢。”范天生呵呵一笑,三层下巴轻轻一颤,抖落了几颗汗水。 冉来乔也咧嘴大笑,“多谢范老爷,我名叫冉采乔,以后老爷有事尽管吩咐。” “好好,进府后你就听张总管的吩咐,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范天生说毕,便带笑慢慢走回府中。 “是。”他立即转向张发,“张总管,小的向来直言直语,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教导。” 本来对他没啥好感的张发,听他这段说词,心口顿是暖洋洋、甜呼呼,对他的观感也大有改变,“好、好,不过既是在咱们府内上工,就得搬进仆人房,你应该没有问题吧?”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搬来这儿?”冉采乔一脸惊喜,“太好了……” 这么一来他就可以躲开老娘没日没夜的嘀咕声,没终没止的怒骂声,天助他也!天助他也! “哟荷!”他仿佛中了头彩般狂呼一声。 “你怎么了?”张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没……没什么,我明早一定到,一定到——”冉采乔呵呵地笑说。 “那就好,现在赶紧进府登记一下,明早别忘了来啊。”交代完毕,张发已回到位子上,准备物色第二位仆役。 冉采乔俊薄的唇角一咧,立即开开心心地走进范府。 东方曙光微熹,冉采乔难得主动早起,整理就绪便直接前往范府正式上工。 想起昨天他回家告诉老娘这个喜讯,她先是不敢置信地张大眼,傻愣半晌后又冲到祖宗牌位面前上香感谢,直说他之所以有这么好的运气完全是因为祖宗的保佑。太扯了吧! 他冉采乔可是顶着牺牲自己一条小命,承受被“庞然大物”压扁的危机,才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工作机会,为什么会跟老祖宗扯上关系? 算了、算了,老娘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别再。罗哩罗唆,他也会跟着高唱阿弥陀佛。一 到达范府后时间还早,冉采乔先去仆人房打理自己的住所,然后换上仆人装。不久上工时间已到,他立即扛起工具,脚步轻快地朝他所负责的花圃而去。 范府的后园花圃占地广阔,百卉含英、花娇柳媚,衬上蔚蓝长空、淡渺远山,宛似人间仙境。 此时花园中的落英亭内有几位夫人坐在其中聊天,喁喁燕语传来,仿似蝶乱蜂喧,胭脂味甚浓。 听人家说,范无生虽已年过半百、体型又大,但为人豪爽、和善。自从元配去世后,不少媒婆自动上门说亲,就在推拒不了的情况下,他也顺势纳进五名小妾。想来这亭子内的五位女子就是那五妾了。 “三妹,你瞧,昨天裁缝师傅为我送来这身新做的衣裙,我今儿个穿在身上照镜子时才发觉好像胖了些,穿来绷得——唉,丑死了。”二夫人撩起裙摆,撇嘴说道,一副懊恼的模样。 “是啊,看来真是紧了些,二姐,你该减肥了,否则像咱们老爷可就惨了。”三夫人幸灾乐祸地说。 “天哪!那可怎么办?”二夫人双手掩面,这一声喊叫,可够惨绝人寰的。 “不不不,二夫人一点也不胖,像您这样的年纪就该有点……有点肉才福态、”冉采乔上前攀说,似乎已忘了自己的身分。 “你……你是谁?”五位夫人同声问道。 “新来的花匠,你们可叫我小乔子。”他半眯起带笑双目,凝视着她们的目光熠熠发亮。 “小乔子!”二夫人趋向前,颇认真地问:“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唬我的罗?” “小乔子不敢。二夫人,难道您没听说过杨贵妃也是位丰腴美人,我想如果她太瘦弱的话,也不会为玄宗所爱。”他薄薄的唇带着抹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你说现在男人都爱胖女人可是真的?”连最小六夫人也不放松地问。 “是啊,各位夫人可能一直待在府中,对外头的一切都不太明了,但小乔子是绝对不会骗你们的。”他晶亮的眼珠子闪出令人信服的光芒。 “这么说我是该多吃点,把自己多养几两肉出来。”五夫人自言自语道。 “说得是,那我得赶紧回房吩咐丫环多端几盘点心来。”刚才嫌人家胖的三夫人也一反常态地说。 “我也得回去叫人准备了。”四夫人快速站起先离亭了。 “我看我们一块走吧。对了,小……小乔子,以后外头有什么新鲜事,或时兴啥玩意儿,一定要告诉我们啊。”二夫人要离开还不忘嘱咐道。 “小乔子遵命。” 待那些夫人们全都离开后,冉采乔这才大大地舒了口气,而后慢慢从工具袋里拿出了铲子、锄头,依照昨天报名时老花匠所吩咐的,先将花圃的土松一松,再施些肥、浇点水。 看了看这个少说也有上亩的大圃,说他不手脚发软是骗人的,不过为了回报母亲昨天那道丰盛的姜母鸭,就算再待不住,也得做个两、三天意思意思吧。 也就在他铲得起劲的当头,突然听闻一串串优雅的琴声自远方飘来,时而低吟流转,时而如高山流水,洋洋盈耳、冷冷不绝……冉采乔仿若受了吸引般,居然丢下手边工具,往余音处缓缓而行。 走过花圃,越过一弯拱桥流水,拨开茂盛的柳树林,他猛然发现一幛高雅的白楼红阁伫立在眼前不远处。 阁楼上微开着一扇古色古香的八角窗,从窗口望进,隐约可瞧见一名女子正低头拨弄着琴弦,此女有着出尘清雅的风姿,温柔娴淑的气质,令人惊艳。 “这美女是谁,”冉采乔灼热的目光直凝注在那美女的容颜上,连悠扬音律何时停止他都未曾注意。 “小姐,您已弹奏了好一会儿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春儿去帮您捧早膳过来。”这时一记清脆的女子声音震醒了冉采乔游走的思绪。 他瞬回神,只听闻那位绝色佳人回应道:“也好,麻烦你了,春儿。” 冉采乔立刻撤身一闪,躲进柳树丛后,看着那位小丫环从阁楼走出,猜想楼上那位姑娘定是范府大小姐了。 他赫然灵光一现,抬起一颗小石子,大胆往阁楼上扔去。 石子敲到窗根,发出咚地一声,那位姑娘立刻好奇地探出头瞧了瞧,当她的目光对上冉采乔那张嘻皮笑脸时,连忙惊愕地瞠大眼,闪身进屋。 这陌生男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府中呢? 莫非他是从外头潜进府里的宵小? 思及此,范莲立刻惊恐地捂住嘴,直往内屋躲去。春儿不在,要是有坏人擅闯闺阁,那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她坐立不安时。她听见外头传来的低沉男声。 “我冉采乔,是府中的新仆役,刚刚在花圃工作时,忽闻小姐悠扬绝美的琴声,情不自禁便朝这儿走了过来,还请大小姐原谅。” 冉来乔客气有礼地说,躲在一头的范莲因为看不见而漏掉了他眼底隐隐泛出的狡黯光束。 听他如是说,她终于放了心。对方既是府邸仆役,人家好意地来向她打招呼,她若再这么闪躲着,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爹爹常告诫她,对下人不可端架子,得尽量亲切、有礼。如果她这种闪避的态度让爹爹知道了,他定会说她摆大小姐脾气,故意与下人产生隔阂吧? 为此她慢慢朝八角窗挪了几步,偷偷往外头一探,轻声问道:“你有事吗?现在是上工时间,你若还在这边逗留,被张总管发现的话可是会讨顿骂的。”范莲好心规劝,试着和他说情请理。 “这倒不用担心,份内的事我一定会做好。小姐,你能否再出来一点,我看不清楚你的人呀。” 范莲秀眉深锁,对他这看似唐突冒犯的话不解,也间接对他这个人的操守打了折扣。 “我……我还有事。不理你了。”她一慌,连忙又躲向里头。 冉采乔忽然大笑,索性将两手圈在嘴前,吆喝道:“我已目睹了小姐如沉鱼落雁般的亭亭丰姿,只求再看这么一眼,我立刻离开。” 他的声音响亮,而她的阁楼后方就是五位姨娘的住所,倘若被她们听见,她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拿他没辙,她又走向窗棂,露出张小脸,两叶柳眉深深一拢,娇斥道:“求你别再穷嚷嚷了,难道你不怕我将你今天的行径告诉我爹?” 她的声音带着轻颤,却仍是这般好听,冉采乔望着她那清丽的面容忽而被慑去了心神,好半晌才回过神道:“小姐,小的倒想反问你,我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 他那双黝亮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犀锐的光芒,忽而又道:“希望小姐可别冤枉小的,小的可是连小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啊。如果你要在老爷面前虚构事实,蓄意加油添醋,倘若我被开除,也是你的错哦。” 范莲的身子突地一僵,抿起唇,愤怒地说:“我对你可是尽量客客气气了,你!你可别顺着竿儿往上爬我……” 从小到大她从没遇过像他这般牙尖嘴利的登徒子,一急之下,小脸蓦然发烫,说起主来显得结巴。 冉采乔低头一笑,双眸忽而往上轻扬,俊俏的男性五官立刻慑住了她的心魂,令范莲失措低呼。 “啊……” 他的嗓音深凝,还带着异样的浓沉,“小姐,我虽然只是个下人,但是和所有男人一样拥有七情六欲,美人在目,说起话来自然变得大胆些,小姐习惯就好。” 范莲惊愕地瞠大眼,躲进屋里不知如何是好。她可是受有女子七戒的教条,怎能让陌生男人如此轻薄? 从来没有厌恶过一个人的范莲已开始对这个奴才不屑了起来。“滚,你给我滚远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如果你还想在这府邸待下的话,就……就赶紧离开……” 她不但没骂过人,同样不曾对任何一个人发过那么大的脾气,气闷之下她的嗓音轻颤破碎,非但听不出半点傲气,还显得她胆怯得可怜。 向来聪明机价的冉采乔当然听出她这几句“勉为其难”的说词,再看看她躲在窗台娉婷袅娜的身子,嘴畔所咧开的笑意就更夸张了。 “小姐,你别害怕,我不是登徒子,你一向是众人所捧所宠的娇娇女,我又怎敢僭越?” 他突变正经一笑,见她没有任何回答,又说:那么我告辞了。” 范莲没有回答,一双小手紧张地颤啊颤地,等了一会儿,心想他该离开了吧,这才偷偷转过身靠到窗口。 蓦地她又望进一双漂亮、邪气的男性黑瞳,那薄逸的唇勾出了一抹浪荡不羁的笑。 她的心猛地一抽,觉得被骗了一般,柳眉轻锁、朱唇轻启地娇斥,“你……你怎么还不走?” “我只是想再见小姐一面,会马上离开。” 冉采乔故意以暧昧不明的语气误导她,随即放肆的对她做了一次精锐的审视,这才满意地离开她的眼前。 事实上他对她只是存有一丝的好奇,平日在镇上闲晃惯了,所遇到的女人大都是些市井村妇,可从没遇过像她这种胆小又好玩的大小姐,更可笑的是她虽嘴里骂着人,但听在耳里却仿若在搔痒般有意思。 逗她玩玩颇可调剂一下整天枯燥的工作所带来的乏味感。 他忍不住摇头大笑了出来,刚刚他没想到如果当真惹恼了她,自己会被扫地出门的可能,看来他还真是被她的单纯给吸引住了。 想想方才是一堆好骗好哄的姑奶奶们、现在是位单纯幼稚的大小姐。看来他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太寂寞。 而在房内的范莲自从冉采乔走后就一直傻愣地站在原地,可见受惊不轻。 以往她所认识的男人全都是彬彬有礼、附庸风雅的儒土。可为何他……他不仅对她过度的失礼,而且还做出了超越奴才应守的礼仪。 难道他真不怕她一状告到爹爹面前吗? 但愿……别再让她遇上他…… 第二章 高阔长空,棉絮似的云缓缓从头顶飘过,轻柔的风夹带着些尘土,微微吹扬在冉采乔一张俊脸上。 屈指一算,他已在这儿上工近半个月了。由于他个性洒脱开朗,又爱与人称见道弟,这儿的仆人丫环从上到下都亲热地喊他一声“小乔子”,就连总管张发也不例外。 “小乔子!” 张发拔高嗓音这么一叫嚷,冉采乔立刻丢下铲子朝他走去。 “张总管,有事吗?” “五位夫人说了,要你去前面叙叙,这儿的工作你就搁下吧。”张发从前面跑来这后园,在这大太阳下已是一身汗水。 “可是我这边的工作……”他指了指被他铲了一半还没栽进花苗的软土地。 “快去吧,我会叫别人接你的手。”张发以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水,微喘地说。 “是,小乔子这就去。”临走前,他还不忘递一条手绢给他,笑得淘气道:“擦擦汗吧,这手绢是北四胡同的严姑娘赠我的,挺香的哦! “喂,你给我站住——”张发走近他,往他的耳.朵一拧,“你这小子居然去逛花街!一个月才挣多少银子?就这么想不开。” “张总管呀,你手下留情行吗?” 冉采乔立即从他手中救回自己的宝贝耳朵,向来顽皮捣蛋的他没想到自己难得做一次好事,还得遭受皮肉之苦。 “你话不给我说清楚。我可要告到老爷那儿去。” 冉来乔就是有这种魅力,就拿张发而言,刚开始看他那副刁钻滑头的个性不顺眼极了,但久了竞发现他也有可爱真诚的一面,没想到更久些想不把他当自己人看都难罗。 既然将他当自己人,他又怎能见他年纪轻轻就如此堕落呢? “张总管,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去北四胡同买花苗,正好瞧见琦云楼的严姑娘被流氓欺侮,所以我就上去把那些人打跑,严姑娘为感激我才赠我一条手绢。我的娘啊,哪知道为了条手绢,差点少了只耳朵。”冉采乔还直拚命揉着疼痛不已的耳垂子。 “是这样吗?”张发对他的话颇是质疑。 “是啦!”冉采乔皱了下两道浓眉,对他摆摆手, “我得去前面了,否则去迟了五位姑奶奶又会念半天,耳朵受伤还得承受长耳茧的危机,这可不妙。” 他离开后,张发摇头叹息,“这小子不知是不是嘴里沾了蜜就会哄女人,连琦云楼向来眼高于顶的花魁严姑娘都会送手绢给他。唉,改天得向他讨教两招骗女人的招数。” 一进前院偏厅,冉采乔立刻扯开无懈可击的笑脸迎向五位夫人,“姑奶奶,你们早啊。” “什么姑奶奶,都被你喊老了……”三夫人拿着丝绢掩嘴娇笑。 “不老、不老,姑奶奶只是代表你们身份地位的尊贵,怎么会和老扯一块儿?”冉采乔肆无忌地坐进她们为他预留的椅子上,此时早已没有主子与下人的分别了。 “你哟,就会说话。是这样,下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咱们姐妹想去游街赏月,只是不知外出的服装该做成什么款式才赶得上时兴,不被人比下来?”二夫人以大姐的身分开口。 “这个嘛……” 冉采乔对她们评头论足了一番,“我倒有点小小的意见。” “什么意见?快说啊!”五位夫人齐声喊道。 “咳……是这样的。”他顿了会儿又道,“小乔觉得姑奶奶们的衣裳都太保守了些。” “保守!”六夫人看看自己微露的雪白胸肌,“我们这样还算保守?” “您不知道,外头的姑娘们穿得有多暴露,还露脖子呢,然后就在外头罩层薄纱,若隐若现更是迷人。” 冉采知边说还边舔了下唇,半眯着的眸子映照出他脑海里的绮丽幻想。 “这样吗?”二夫人有些犹豫,“我们可都是已婚身分,穿成这样不让人笑话了?” “真傻!”他赫然大笑,“你们看过京城里盛传的小人书吗?” “小人书?我们没进过京。”她们泄气地说。 “那就对了,小人书里头画着的妇女哪个不是袒胸露背,可见京城定是流行这样的衣裳,反正你们这样穿准没错。” 那些小人书还不是他在市集廉价摊上买来打发解闷用的,哪知真伪,反正哄哄她们就行。 夫人们考虑了一会儿,一致豁出去道:“好,就这么办,小乔子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去办了。” “没问题,五位姑奶奶。” 就在这时,偏厅外有人影走过,五夫人眼尖地。瞧出那是范莲的贴身丫环春儿,立刻叫道:“春儿,你上哪儿去啦?” 春儿听见叫唤,这才折返至门口,行了个礼道:“五位夫人好,春儿要去给小姐买绣线。” “那就不急了,你快进来坐。对了,你认识小乔子吗?”五夫人指着冉来乔。 “他不是花匠吗?我在花圃见过他几次。”而且好几次都是见他鬼鬼祟祟直往小姐阁楼上瞧。春儿在心底暗骂了几句。 “那你一定对他不熟了,他叫小乔子,是咱们的军师。我看这样,小姐中秋出游的衣服也交由小乔子处理,咱们范府的千金怎能丢颜面呢?” “呃……是,没问题。”冉采乔干笑两声。他哪舍得让小姐穿得如此暴露逛大街,又不是想自找罪受。 “他真的这么行?”春儿怀疑道。 “当然,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几位姐妹近来都比较会打扮了,昨儿个我刻意上街去绕两圈,遇上牛大婶,她直称赞我变漂亮了呢。”二夫人开怀道。 “好像真的耶。”春儿这才仔细打量起她们五位,也不得不对冉采乔的眼光举起大拇指称赞一番,“你真的很不错哦,那小姐的衣服就交给你了。” 冉采乔的眼光本就不差,再加上五位夫人对他的信任,脸上流露出的自信更能加强他魅力的散发。 “是,春儿姑娘有令,小乔子定当从命。”他又是两声傻笑,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了! 春儿掩嘴低笑,才转眼间已被他所摄服。 桂魄出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 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 范莲停下手边稳上旋律,倚在八角窗头,看着窗外已坠的夕阳余晖,再望向另一方浅淡扬起的昏白月晕,心头一动,便回到案头在宣纸上写下一首王维的秋夜曲。 手执墨迹尚未全干的宣纸,她又折返窗前哺哺念着,一遍又一遍。 “是啊,空房寂寞又怎敢进屋呢?原来小姐也害怕春闺独守?”不知何时,竟有人在阁楼下偷窥,还口出狎肆之语。 “又是你!”就着余光,她认出了他。 “‘又’!呵,想不到小姐还记得我。”冉采乔瞪眼瞧她,由于天色已昏暗,她又站得老远,他瞧不清楚她的表情。 虽然他天生不爱念书,但冉大娘爱面子,也送他去混了几年私塾,这种较浅显的诗词,他还是懂的。 “你居然还敢来!快给我走。”范莲心一慌,对他斥责了几句。 “如果我偏不走呢?”冉采乔兴味一笑,鼻上一对清澈双眸直对住她,虽未见分明,却也目不转睛。 他话意分明暗含戏侮之意,使得单纯的范莲心底莫名产生几许骚动,犹豫好半晌才近窗户拉上窗户,怎知她身后的门扉竟响起轻啄声。 “呃!”她猛地一惊,额上已泌出惊愕的汗珠。 “小姐开个门行吗?” 真是他! 范莲急忙奔向内室,以轻颤的嗓音喝令,“你若再得寸进尺,我会叫春儿过来,到时候,……到时候……” “到时候又如何?”冉采乔抠抠鼻翼,低沉的嗓音微含几分游笑。 “嗯……我,……”她真想咬下自己那没用的舌头,怎么说句话也不会。 “别你呀我的,春儿家里有事,刚刚已告假三天,况且你又住在这种离正厅这么遥远的地方,即便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他并无意吓她,只是要让她知道她再怎么反抗对他而言都属无效。 “我……我五位姨娘住在后面。”她心念一转,急急的说。 “但她们全移驾到贾府去看戏了。”一抹勾魅人心的笑声又至门缝处飘过。范莲已站不住脚的跌坐在床榻上。 “小姐,你别紧张,我来只不过是有事相告,能不能让我进房?”他大胆地说。 范莲困难地存了四唾沫,“有话你可在屋外说。”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刻说不清楚,如果我在这儿耽误太久,被人看见产生误会,那岂不……” 他虽说得义正辞严,但意思里多少带着一股要挟。更何况他心底尚有这么点奢望,想再看看她,近距离且毫不遮掩地将她看个够。 范莲虽知不妥,但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让他送来。 “有人过来罗,你还不快开门?”他又在外头催促。 她一听有人经过,连想都不想就走出去将门拉开,而冉采乔就大方的闪进屋里,回身将门上了闩。 范莲立刻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徐徐转过身,深邃的瞳眸勾惑她无措的容颜,撇嘴肆笑,“难道你希望待会儿有人闯进,见到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蓦然膛大杏目,突然发觉自己受骗了。 “你出去——”她紧咬着下唇,纤纤食指指着门处。 冉采乔猛地抓住她的指头,含在嘴中,接下来是一阵强烈的吸吮…… “啊!”泪珠悄悄滑落范莲惨白颤抖的脸庞,她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抽不回自己的手指。 “别这样……”她发觉从指尖传来的热力倏然漫至全身,震骇得说不出话。 他这才撤了手,主动退后一步靠向门板,以挑逗的目光凝注她,“你怎么还是这种别扭脾气,咬一下手指又有什么关系?” “你……你这个登徒子,竟然骗我——”范莲紧抓住那只被他侵犯的手指,气愤的说:“我以大小姐的身分命令你立刻走……走出我的房间。” 他吹了声长长的口哨,“怕怕哦,我说大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冉采乔出生养鸭人家,最恨别人说我身分低贱,拿高身段压我。” 冉采乔刻意一字一顿,加强对这大小姐三个字的不屑与鄙视。 “不过,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莲儿。”他深潭似的眸子倏然一眯,好笑的弯了嘴角。 “你……” 泪水在她眼眶内打转,她本想转向窗口大喊求救,偏偏刚刚她将窗户给拉上,现在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注意。 “别这样嘛,虽然我只是个花匠。说学问没学问,说钱财没钱财,但我同样是个男人,全身上下一样不缺,何必那么会挑呢?”他一把压缚住她,将她紧紧缩拢在一双健臂间,以自己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调戏道:“你仔细想想,我这种男人是不是也很值得爱?” 冉采乔温热的体温紧贴住她,熨荡了她身子的每一处,撼住她每一条神经,以强硕的纯男性姿态紧锁住她。 “你放开我……”她惊愕地直在他怀中挣扎。 “别紧张,我只想知道答案。”他捆得她紧紧,笑得开怀。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她泛白的唇轻轻掀动,冷冷注视着他流里流气的顽劣表情。 “我刚刚问过啦,你瞧我这样的男人值不值得你爱?”他慧黠的眼睛转了几圈,灿烂地笑说。 “我……”她又是委屈又是无奈地抽嘻着。 “说啊,莲儿。”他表情轻怫,嗓音却沉得轻柔,夹着一股潜藏的霸气。 “我没必要回答你,你别逼我。”范莲故作冷静地回视他,并不时左右望瞭望,寻找退路。 “是吗?”他睇着她诡怪地扬起眉,眯眼笑看她那紧张防备的姿态,扣在她腰间的指头有意无意地抚弄着她的腰窝。 范莲身子一缩,埋怨地盯着冉采乔,“你……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全死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她的恨意表达得“雄壮威武”但噪音却不见说服力,颤抖得让冉采乔直想可怜她。 他唇角扯开一抹幽冷笑容,覆在她耳畔,耳语似地轻话,“我指的不是‘喜欢’,而是‘爱’,你究竟有没有可能爱上我?” 范莲红唇微启,被他这几句暧昧唐突的话吓得瞠目结舌,张口无言。 冉采乔深沉的眸锁住她愕然瞠大的眼,瞬间俯首,在范莲还来不及意会之际,伸出舌尖,调皮又带戏谑地舔舐着她菱角似的樱红唇瓣。 “嗯,不错的味道,难怪你要害怕独守空围了。”他眼眸闪了闪,露出一抹讪笑。 范莲一双杏眸被逼出了水气,眼底更蕴藏着怒火,但她却只能冷冷地瞪视他,一张秀丽小脸红白交错。 “你再不走,我真的要喊人了。”即使是毁了声誉她也不管了,说什么她也不要再让这个登徒子玩弄。 冉采乔俊俏的脸上立刻绽开了一弯诡笑,“你可以尽量喊。尽量叫,也可以不顾自己的颜面。但是范老爷呢?你是范家独生女,这事若是传扬出去,难做人的可不只你一个而已。” 他虽松开她,却更加放肆地笑出声,“至于我呢?反正这辈子没什么成就了,再被扣上个探花贼的恶名也无所谓。不过你说,我名字里有个‘采’字,刚好来你这株莲花,是不是上天注定、月老成全…… 冉采乔咧开大嘴,递给她一个暧昧的微笑。 “你……你简直是痴人说梦!”范莲因这句话羞得无地自容。 他忍不住发噱,眯起一时闪亮的深透瞳眸,“就当我是痴人说梦吧,但我喜欢上你是事实,总不能因为我是你的下人,就得憋在心底什么话都不能说,那可是会憋出病来的。” 他靠近她,暧昧不明地又问:“如果我病了,你会来照顾我吗?” 范莲一咬牙,“走……你走……我又不认识你,你何苦这么对待我?” 她难以应对,转身拔腿就逃,哪知道冉采乔动作更快,他一手拦住她的腰,从腰间抽出条布尺套住她。 范莲觉得好像有条类似软布的东西扣在她腰间,让她动弹不得。 “别动,我正在为你量身。”他板起脸色,并从袖口甩出一本小册,看了下布尺上的数字便抄录进去。 范莲不解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五位姑奶奶要我为你量身制作一件中秋夜好出府游街的衣裳,裁缝师傅明天就要,本来这事得劳驾春儿,偏偏她告假,时间紧追,我只好自个儿来了。” 他耸耸肩,又拉近她一点,转而将布尺圈上她的手臂,量起她的臂宽。 除了她爹外,从没一个男人这么靠近过她,更甭说是如此近的触摸,范莲一阵脸红耳热,完全不知如何应对了。 “五位姑奶奶的尺寸全都在我手上,目前就只差你一个,赶快量身我还得送到裁缝师傅那儿。”他的口吻突然公事公办了起来,布尺一松,又绕上她的臀部。 “裁……裁缝师傅应该自己来量吧?”她挣扎地说。 “没办法,人家生意好,分身乏术。”他扬眉低笑,没说出这是他的诡计。 “别碰我——”女人身段的尺寸可说是秘密,怎能让男人随便知道,再这么下去,她全身上下岂不要被他全碰光了? 她范莲就算再笨,可也不是傻瓜啊。 “你凭什么帮我量衣,姨娘们又为什么要你来替我决定出游服的样式?你窨在搞什么鬼?”她拚命与他找出一段距离,语气急促又不屑。 “哟哟哟……现在说话开始大声了?好现象。”冉来乔扬唇大笑,以一种非常做人的语气说:“姑奶奶们之所以会分派给我这种工作,无疑是对我的信任,满意我给她们打理的一切事务,你何不也来试试我的能力呢?” “才不——” 说时迟那时快,冉采乔又跨近一步,这回将布尺置于她滑嫩如凝脂的玉肩上,度量的同时手指头皮似有若无地磨蹭她的肩头,由他指尖发出的热力熨伤了她的肌肤,令她浑身燥热了起来。 “你……你放手……”她的嗓音颤抖如风中飞絮,就快要站不住脚了。 “莲儿,你身材比例匀称,凹凸有致,现在得让我量量这儿,看看女人的最傲人处,你得几分?” “不——” 范莲嘶喊出的嗓音顿成七零八落,他却无意罢手,布尺旋即滑向她的胸前,两手一拢,在她的玉峰上顿住。 “呃……”她倒抽了口气。浑身僵直。 冉采乔却佯装看不见刻度.放肆低下脑袋,将鼻子塞进她双峰间,汲取柔软磬雅的体香,手拿着的布尺恶意地上下滑动.逗弄着她顶端两蕊俏丽的乳蕾,使它们更为坚挺。 她急得快哭了,若再不喝止这个狂徒,那她当真是一辈子都完了。 “你……你到底好了没……”她不停深呼吸,试着以最平静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轻声低笑,扬起眉凝望了她一眼,“行了。” 瞬间抽回布尺,他后退两步,“说真的,我还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若不是因为这事不得再耽搁,得赶紧办妥,我还想与你多聊一会儿。” “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给我滚出去!”这时候,范莲的泪水就像脱了匣般止不住地汩汩泄下,泪湿衣襟。 “别哭别哭,我走就是了,你好好睡,没事的话想想我吧。”冉采乔乘其不备,贴近她的耳畔,邪诡一笑,“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会想我吗?嗯?” 范莲立刻回开他邪亮的目光,咬着唇道:“你作梦——” “唉,好吧,作作香艳的美梦似乎也不赖。”一抹笑痕深勾在他唇角,冉来乔低首尽纳她晕红的娇颜。 这一靠近,,可又让她吓得送退数步,怔愕地瞪着他,心口一阵抽搐,两滴豆大的泪珠又这么含在眼眶内,眼看就要坠下。 “哎呀,别那么怕我啊!”他无奈地往上膘了膘眼,嘴角扬了抹嗤笑,攫住她惊疑的眸不放。 “你赶紧走……”她连声音都抖得让人心疼。 冉采乔呼地吐口气,眼底带了抹不同于他外貌轻率的精锐,“小姐,你是不是很少出门?” 范莲不解其意,始终不敢做出任何反应。 “别把自己保护得太好,偶尔出去外头晃晃,看看人生百态,你就不会这么拘束。要不你也可以站在阁楼顶着看云海,当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也会释然许多。”他扯扯嘴,双瞳流泛着异于平日的神采,“千万别因为让我碰了几个根本没什么的地方就想不开啊!我最受不了就是你们这种没事就穷嚷嚷的女人了。” 见她仍是面带惊悚地站着,冉采乔只好摊摊手,喟叹了声,“算了算了,我是该走了。” “等等” 就在他走出房门时,范莲却想到了什么,突然喊住他。 他闻声,立刻探进脑袋,咧嘴一笑,“你能理解我的话中意了?所以想与我长谈一番,好改变自己脑中那迂腐的陈旧观念?” 范莲紧张地摇摇头,才欲开口便被他的话吓住,要说的话语强在喉头,半晌也挤不出来。 “不是?”他抓抓脑门,双目突然一亮,渐露荡肆神色,“要不就是你能体会我的好处,想留我下来温存温存罗?” “你作梦——”她胳膊一缩,骂得一点威吓力也没。 “我说小姐,你就不会换换词吗?老是作梦作梦的,我冉采乔没那么贪睡。不如这么着,以后你就骂我‘死鬼’或‘杀千刀’怎么样?”他眸光顿敛,又回复嘻皮笑脸的德行。 “死鬼……杀千刀……”她哺哺念出口,根本不明白这是那些粗汉村妇们私底下的亲密称谓。 “嗯,就是这么,没借。”他漆黑的眼底探人丝丝玩味。 范莲直摇头,“不,好难听……” “难听?”冉来乔挑挑双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若是由你这位高贵的大小姐嘴里喊出来,确实是不怎么……不怎么优雅啦,要不改个称呼好了,你说什么好呢?” 她瞪着他,单纯得不知道他正在戏弄她的天真。 “既然你也想不出来,就‘亲密爱人’罗?”冉采乔嘻嘻一笑。故作羞郝的表情中满是挪揄。 “啊!”她吃了一惊,双腮蓦然翻红。 “哈……瞧你紧张的,一张小脸红得像烧虾,喊我爱人真这么难吗?”他得寸进尺地戏弄她。 “别说了!”范莲捂住耳朵,眼眶又蓄满了水气。 “别哭、别哭……我不说就是了。”他皱着一双剑眉,受不了她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个性。 眼泪虽不值钱,也不能说流就流吧。 “我只想问你,你……会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吗?”她抽噎着,说出了喊住他的原因。 “这……你说咧?”他呵呵一笑,故意逗弄她。 她心头一急,急忙喊道:“你不能——” “算了,我冉采乔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个口不择言的家伙。再说即便我说了,有几个人会信啊?所以大小姐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对她眨眨眼,在她错愕之际,他已闪身不见了。 范莲挽着衣襟,心有余悸地将门立即上闩,但挥之不去的始终是他那张玩世不恭又带点邪谑的脸庞。 第三章 “小姐,您瞧这衣裳如何,美吧?” 春儿急匆匆地奔进范莲的闺房,将刚刚才从裁缝师傅手里拿到的新衣摆在桌上,拉着近日直躲在内室不肯出来的小姐过来欣赏。 “什么衣裳?春儿,你别拉我啊。” 范莲被她拉出了内室,当瞧见桌上那件非常亮眼又新潮的出游服时,顿时双眼一亮。 “我就说小乔子有眼光,不但小姐这件漂亮,就连五位夫人的新衣也都非常适合她们哦。” 春儿敬佩的口吻直让范莲不解。“小乔子?”范莲心底突然浮出一张嬉笑又俊魁的脸孔。多日来极力压抑下的思潮又止不住地往上疾冲,差点让她站不住脚,她急急扶着桌缘,喘了口气。 “小姐,您怎么了?”春儿立刻扶住她。 “没……没什么……”她摇摇头,随之浅淡一笑。 她能告诉春儿,自从上回她被那个叫冉采乔的下人轻薄后,心底竟会思念起他,这算是她作践吗? 但当有了这种感受后,她的心口访若被他敲开,他的身影常常透过洞口,无时无刻不惊扰着她的灵魂。 “小姐有所不知,那小乔子很厉害耶,虽然只是咱们府哪新进门的花匠,眼光却好得不得了!不仅如此,又会说学逗唱,让夫人们乐不可支。”春儿开心地娓娓说着。 “哦。”范莲轻应了声。 “更厉害的是一些欠债又索讨无门的恶户,只要他前往要债,不动人手,只动他那张嘴皮子,就把积欠了两、三年的债款全索了回来。”她真想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高明的方法。 “嗯。”范莲又应了声,思绪远扬。 “老爷一开心,又在夫人们的劝说下,觉着让小乔子当花匠着实委屈了他,听说明儿个还要升他为副总管呢。 春儿对着范莲的耳,就像说书的般,一样样诉说着这丙天发生的大事,且样样脱离不了他——冉采乔,这使得范莲心底的迷惘深浓了。 对一个下人拥有这样的思念究竟是对是错?就因为他是第一个触碰她、吻过她的男人吗?或是尚有一种她未能发觉的影响力在主导着她? 春儿突然疑惑地看着范莲,“小姐,您怎么了?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范莲一回神,双眼迷茫的回睇春儿,“我……我正在听。” “那您觉得小乔子这个人怎么样?”春儿一脸仰慕地说。 “他!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你问我这个干嘛?”范莲神经质地大喊出声,就担心那天的秘密春儿全知道了。她抚着胸膛,拚命喘息,神色尽露仓皇。 春儿惊觉不对劲,连忙扶着范莲坐在椅上,“这几天您真的好奇怪呀,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有什么心事吗?” 范莲摇摇头,柔荑轻触桌上的柔软衣服。看见这衣服就知道他真的很用心,并非随意应付了事。 虽然样式新颖让她一时无法接受,但是愈看愈顺眼。也愈着愈合意……他一个下人,为何会有这样的眼光与心思呢? “小姐,喝杯水吧。”春儿立刻倒了杯热茶过来, “顺顺气、润润喉,您会觉得舒服些,待会儿我再去请大夫进府来给您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范莲拒绝了,既已明白自己变成这样神不守舍的原因,请大夫来只是多此一举。 “那明天就是中秋了,你能出府玩吗?城里一定有许多人放烟火,不去看着太可惜了。”小姐若是病了,那她也不能出去了。 并非她不愿意留在府中照顾小姐,而是小乔子偷偷做了件衣裳给她,虽然不及小姐的美,但她很满意的,若没机会穿她可是会懊恼死。 “我若不去,你可以去。”范莲淡淡一笑,自然看出春儿的心事。 “啊!不要嘛,小姐您也去啦。”倘若小姐不去,她一个人和那些夫人出门,一定会没意思极了。说不定还会被夫人们的那些丫环们取笑,唉,她还真可怜…… “我……好吧。”范莲摇头笑说。或许出去走走是好的,说不定可以挥去那道不该存在她心头的影子。 “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准备,然后与五位夫人约好时间,对了,还要请保镖保护咱们。” 春儿开心地筹划一切,范莲毕竟也是位年轻姑娘家,不一会儿便被她带入那雀跃的氛围,与她一块讨论起来。 只是花好月圆,明晚也将是愉快的一晚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竞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这样一个月满佳节,凝望天空圆月,范莲心头竟涌上这样一首思情的诗词。 竟夕起相思……她在思念谁呢?还寝梦佳期……她一个姑娘家,怎能有这样的念头,若让爹爹或姨娘们知晓,定会取笑她的不知羞。 再过一往香,她与姨娘们相约出游的时刻即到了,她有丝希冀、有丝兴奋,毕竟能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已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虽然千金大小姐在丫头陪同下游市集已是相当普遍,但是范天生向来生性耿正保守。总认为未出阁的姑娘家最好少抛头露面,免得引人非议,因此足不出户。好不容易她熬到今天,终于可出去看一看她成天镇守的小小天空以外的世界,想想,她心头还会有漏跳一拍的兴奋感。 “小姐、小姐,您准备好了没?” 春儿蹦蹦跳跳地跑进房,见范莲仍是那身白天所穿的紫孺裙时,不禁细眉一锁,哺哺念着:“什么?您居然还没把衣裳换上?” “时间还没到啊。”范莲红着脸,“再说……我刚刚瞧过那衣裳,似乎……似乎太暴露了些。” “您是说像我这样吗?”春儿掀开披在肩上的粉绿披风,“您看,像春儿身材那么烂都敢这么穿了,小姐还怕什么?” “你……你怎么这么说?”范莲娇唤道,小脸更红了。 “小姐,您未免太多虑了,这新衣裳虽然乍看是有些暴露,但是加上这件披风可就不一样了。您瞧瞧春儿,这样是不是一切都没问题了?”她雀跃地在范莲面前转了个圈,那开心的模样也间接将范莲的忧虑与顾忌一扫而空。 她仔细望着春儿那袭淡绿粉嫩的衣衫,心口也产生了丝丝的活动,于是低声的道:“好吧,我现就去换上。” “这才对啊,小乔子给您设计了这么套典雅中不失柔美、柔美中不失俏丽、俏丽中又不失灵秀的衣裳,那五位姨娘可羡慕极了。”春儿满意地说。 范莲膛大眸子,轻声取笑道:“你什么时候说起话这么文诌诌了?” 在她印象中,春儿只是个说话不经大脑、天真又单纯的女孩子,可从没听她说过这些绕舌的词儿。 春儿仰头一笑,挺有成就感地说:“这些话全都是小乔子教我的,他虽然也没念过什么书,可就比春儿要聪明多了。” 一提及他,她嘴巴又关不住了,“就连账房管事也说了,上回他一笔帐怎么抓也抓不平,正好小乔子送东西过去,见他直揪着算盘不放,好奇上前问他。于是账房管事就告诉他原因,只见小乔子把那账本拿过来翻了翻,东瞄瞄、西看看便知道他哪儿漏掉了。” “他真的挺聪明的。”范莲眼中也浮现一抹崇拜。 “是啊,所以那个向来不信任人的账房管事也对他宠信有加,还说过些时候要教他拨算盘理帐呢。” 范莲是愈听愈好奇,尤其见春儿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谈论着一个男人,不禁有点羡慕她。 “春儿,你是不是很喜欢小乔子啊?”她幽幽一问 春儿乍听,清秀的小脸立刻漾出了红彩,支支吾吾说:“小姐,您可别乱猜,我只是仰慕他而已。” 就在这时她突然记起范莲还没有把衣服换上,连忙推着她说:“行了,小姐,时间就要来不及了,您快去换装,然后再让春儿好好为您上点胭脂梳个头,我一定要让您成为今晚最美的女人!” 突然一抹赧红飞上了范莲小巧的脸蛋,她立即害羞地捧起衣服躲到屏风后头。 不一会儿当她再度现身时,春儿一见,猛然张大了嘴,半晌都合不拢。 范莲不解地看着她,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禁胆怯地问:“我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很丑吗?” 她的双手直拧着衣摆,心口彷如澎湃的巨浪直拍打着。她好紧张啊! 春儿瞬间回过神,轻叹道:“小姐,您这样若称之为丑的话,那么春儿都不敢走出去见人了。” 范莲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你的意思是不丑了?” “何止不丑,快!春儿要把你打扮得更美、更迷人,好让五位夫人嫉妒死。”说着,春儿已将范莲推向梳妆台的铜镜前,一会儿挽脸画眉、一会儿点胭脂抹粉,可把她当新娘般对待了。 而范莲就这么呆坐着,让春儿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她却紧张的得连铜镜也不敢瞄,一双晶莹的眸子直往四周飘动,隐约透露着她心脉间所绎动的粉乱情绪。 扪心自问,她在意的不是别人的对她的看法,而是冉采乔眼里的自己。他待会儿也会去街坊吗? 各种疑问充塞他脑海,没有解答,无法遗忘,却只能折磨自己一颗脆弱的心脏,对于一个无法掌握的未来感到彷徨。 “好了。”春儿的一声呼唤,把她游走的神思抓了回来。 范莲眼睫一撩,正好对住镜中的自己,蓦地她整个心神全定住了。 镜中的女人经打扮后宛若月里嫦娥,将属于她的美全都绽放出来,范莲此时还真不得不赞赏春儿的一双巧手,竟能将她打点成这般。 “春儿,你真厉害!”范莲由衷地说。 “小姐,您爱开玩笑,这是天生丽质。”春儿直率地笑了笑,“啊!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去和夫人们会合。” “嗯。”范莲点点头,带着喜忧交错的心境随春儿而去。 泰兴镇向来宁静朴实,也唯独一年一度的中秋夜才可能有这般光景。 大街尽是人潮汹涌,店家林比鳞次,平常这时刻早已关门打烊的街坊今晚却是灯火通明。店家门外摆放着月饼小礼,应有尽有,偶尔飘来清新的抽香,满是中秋佳节的味道。 虽然范莲是和五位夫人一道出门,但是她们兴趣不同,出门没多久就各自散开,范莲因不知要跟谁,索性与春儿两人去逛卖小玩意的店家。她们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挑选得不亦乐乎。 由于没料到五位夫人会分开而行,随她们出门的保镖不够,范莲便请他们先去保护姨娘,与春儿两人因此落了单。 当她们正在一个小摊子上挑选细致的小荷包时,突然背后传来了几声粗哑的叫声。 “哟,这位姑娘是打哪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啊?” 范莲与春儿同时回首,看见的是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人。 范莲紧张地躲在春儿背后。颤抖得说不出话,倒是春儿壮了胆跨向前,对着那人斥喝。 “咱们小姐可是范府千金,平日深居简出,你当然不可能见过她了。识相点的话,就赶紧给我走开。” 她双手叉腰,表现出一副凛不可犯的模样。 但她的答案却惹来对方一阵讥笑,压根不相信地说:“得了吧,若真是范家千金,出门怎么没有半个随护或保缥?范老爷不是个吝啬的人吧?”对方取笑又嘲弄,还不时露出狎肆的笑容,一会儿抠抠鼻孔,一会儿挑挑牙缝,淫秽的模样尽现。 “你也太多事了,就算我们小姐不是范府千金也不干你的事啊,让开!”春儿心里虽害怕,但仗着这儿人多,语气丝毫不肯退让。但她却不知道对方可是镇上的恶霸李昆,任何人见了就算想打抱不平,也不敢拍惹他。 “哈……”李昆霍然大笑,淫邪地看着春儿,“你这丫头有意思,老子干脆连你也一并要了。上!”他单手一扬,身后手下立刻涌上,围住了范莲和春儿。 “春儿……怎么会这样……”范莲吓得频频发抖,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势弄得额冒冷汗。她不懂围观者那么多,为何没人施予援手? “我……我也不知道啊……”春儿紧抱住她,声音也在发抖。’ “把她们拿下给我带回去!”李昆立即下令。 就在他双手抱胸,笑看这一切的同时,突然不知打哪来的一颗小石子击上他的额头,他疼得低呼了声。 “谁?谁敢袭击本大爷?”他对两旁的人潮大声吼道。 “我说李昆啊,上回你得到的教训还不够是吗?今儿个居然敢找我们家小姐的麻烦?” 人未到声先到,李昆闻声心头便已打了个突。不久,从黑压压的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个人,他手里拿了个弹弓,对着李昆嬉笑地张大嘴。 “冉……原来是冉大爷…。” 十天前他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为冉采乔所见,他立刻上前阻拦,当时他醉意正浓一气之下接受冉采乔的挑衅,却没想到长相俊伟的冉采乔竟然身手不凡,打了一架,他两排牙都快掉光了,吓得立刻落荒而逃。想不到今儿个又见着他,难不成他还要继续上次该死的拳脚对决? “我现在很闲,是不是要了结一下,我随时可以奉陪。”冉采乔笑容可掬地说。 “冉大爷……我……我只是逗逗大小姐;开开玩笑而已。”李昆嘿嘿一笑,原有的拽样全消失了,一脸讨好的说。 “那么玩笑开完了吧?”冉采乔挥了挥手,望着李昆,暗含警告的说:“回去,这么好的佳节可别被你破坏了。” “是、是,我这就走。”李昆一把握机会,立刻和手下逃之夭夭。 “哇,小乔子,你好棒哦!”春儿立即拍手叫好,“奇怪,那个恶霸为什么那么怕你?” 冉采乔瞧了眼李昆的背影,讪讪一笑,“他啊,打输我,几颗牙还寄放在我这儿呢。” “哦,他打输你?”春儿眨巴着好奇大眼,“真看不出来,你有这等身手。” “说来话长,瞧小姐已经吓坏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冉采乔瞄向一直躲在春儿身后默然不语的范莲,对她勾起一抹笑容。 范莲愣了愣,才连忙道:“没……没关系,难得出来,我不想被刚才那个人扫了兴致。” “那好,再过去不远有人放烟火,我们这就过去瞧瞧,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冉采乔不疾不徐道,眼带幽魅。 “好啊。小姐,我们去好吗?”春儿兴奋的道。 “嗯”范莲顺意地点点头。 三人行进中,春儿按捺不住地问道:“对了,小乔子,我听说前阵子你把最难应付的杨四给说服,把欠了咱们府里多年的款子给缴了,是吗?” 冉采乔只是点点头,未置一词。 “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春儿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 “抓住他的弱点罗,他贪恋美色,偏又是个妻管严,我手上握有他嫖妓的证物,呵!如果他想继续活下去,那就得听我的了。”冉采乔撇开嘴,虽笑意盎然却给人一种隐含的霸气。 “哦……你真有办法。”春儿对他更佩服了。 范莲只是静默地跟着他俩,听见他的“丰功伟业”,心底也对他产生一股连自己也说不出的好感。但他对自己的漠视让她很失望,春儿还说她今晚多美,可在他眼底似乎不及平日吸引人,否则他不会连正眼都不瞧她呢。 正当他两人高兴的侃侃而谈时,却不知愈晚人潮愈多,走路本就慢的范莲就这么不知不觉被人挤往后头,离他们愈来愈远了。 “春儿……春儿……”范莲紧张地扬声喊道,可惜人声鼎沸下,她的呼喊犹如一声吟叹。 当冉采乔发现时,他们已被拉了好远的一段距离。 “糟糕,小姐不见了!”冉采乔大喊不妙,回头望瞭望全是黑压压人头的街景。 “怎么办?”春儿急坏了。若小姐出了事,她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你去前面和五位姑奶奶会和,我去找她。”他当机立断。 “我也去!”她心急如焚。 “不,我可不要追了这个又丢了那个,你还是赶紧往前走,免得又被人潮冲散了。”他佯装心急,藏起唇角勾起的狡猾。 “好……好吧,那你一定要找到小姐啊。”春儿没辙,只好同意。 “放心吧。”冉采乔对她露出抹安抚的笑容,随即转身,努力与人潮对抗,朝反方向挤进,不久,他终于找到了被推挤到街角,满脸怔仲与泪痕的范莲。 “小姐!”冉采乔的呼唤声终于止住了范莲的泪。她回身寻声,一见是他,当下便抛开所有的礼教与约束,冲进他怀里。 “呜……呜……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我不要你了?”他洒洒地扬起笑容,对于她的投怀送抱感到惊喜。 “我……我好怕……”怯懦的小小人儿在他臂弯中哭泣。 冉采乔深吸了一口气,大手试探性地搁在她瘦弱的背脊,希冀能得到红颜温柔的犒赏。 “别怕,我不就回来找你了吗?”他低下头,炯炯的目光不曾稍离她精致的面孔,“那么美的姑娘,再哭就变丑小鸭罗。到时候人家会说范家小姐之所以向来深居简出,因为她长得像只被人遗弃的小鸭,而我这个‘养鸭王子’只好负责她的后半生了。” “你!”范莲噗哧笑出声,明眸水气氤氲,面对他刻意的调侃与过分俊俏的脸庞,心竟然慢慢的遗失了。 “你知道吗?今天你好美……美得不可方物,让我移不开眼。”初见时的悸动正慢慢唤回他的记忆。 犹记得那日在阁搂上见她低首拂琴的美姿,不就一样如此令他心动?那时他便发誓,无论他想尽任何办法、用尽所有招数,也要博得佳人青睐。让世人知道,他身分虽低却没有办不到的事。冉采乔淳厚带笑的嗓音宣扰她的心弦深处。 “你……贫嘴!”范莲羞郝地别开脸,单纯的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唐突的语句,仿佛认识他即是一种注定的沉沦。 他扳过她的身子,温柔的眸光水漾晶条,“我可不打诳语,你的美是无法以任何一句形容词来粗略概说,却只能放在心中低回浅尝。” 她的心砰地一跳,仿似漏跳了好几拍,面对他大胆的说词和放肆的话意,她只能对住他闪烁的的瞳眸,默默无语。这个充满猎人本性的男人,便是她的良人吗?本不该恋栈这样的恋情,但她已脱不了身…… “你……你刚刚并没注意我……”她垂首轻吟。 “谁说的,我一直注意着你,你的一颦一笑、一呼一息全都牵动着我的心。”冉采乔眯起眼,双眸变得黯沉。 “骗人,那我走失了,你又怎么不知道?”她小嘴一噘,小女儿的娇态尽现。 “你又怎么断定我不知道?嗯?”他欺近她,执起她纤细的下巴。 “呃……那你……”她眨巴着大眼,不解他的意思。 “其实我是故意让你走失了。”冉采乔撇撇嘴,魅惑低笑,轻柔如丝的嗓音直诱惑着范莲的心。 她低着,避开他灼热的眼神,“我……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呵……你真单纯。”他扬首一笑,刚才春儿直喳呼、扰得我头疼,我若不用计撇开她,回去可能得吃药止疼了。” 范莲掩唇轻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你真坏!春儿真的很仰慕你。” “我要的不是仰慕。”他眸光探幽,动情地为她拂去鬓边乱发,轻柔的指有意无意挑勾她耳后的敏感肌肤,“你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我怎会知道……”她看着路上的行人,担心如此近的距离会遭人非议,以至仓皇难安、心惊不已。 “小骗子,说谎。”他噙笑,两指箝住她下额,不容她闪躲。 “呃……我真的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她睁大双眸,以轻得不能再轻的嗓音说:“请你放开我。” “小姐,你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吧?”他轻笑,瞳底闪着诡橘的光芒。 “我……” “自幼便被加在身上的教条束缚了你的心,但面对我,请你抛下它们,我喜欢刚才那个不顾一切向我疾而来的小女人。”冉采乔眯起眸子,仔细端详她粉嫩桃腮及映上的那层魅人红彩,“我要的可愿给我?” “你要?”她声若蚊蚋,双腮更为潮红。 他探手抚向一片红透的双颊,扯开一抹笑,“你知道的……你的心、你的爱——”冉采乔使坏地笑笑,刻意拉长“爱”这个字眼。 范莲倒吸口气,心悸从他大胆的逼视,目光慌乱得不知看向哪儿。“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我……” “你不会这么残忍。”他轻率一笑。“因为你已经爱上我了。” “我哪有……不……不理你了!”范莲一跺脚,已不管自己是否会再度走丢,转身奔出了他灼热炙人的视线。 不明白啊!她应该生气才是,怎么心口流落着的竟是热腾腾的暖流? 第四章 “你到底要跑去哪儿?”冉采乔故意在她后头慢慢跟着,直到范莲发现自己已不知何时跑出了镇中心,来到安静的镇外,才赫地煞住脚步。 “这……这里是……”她眼底泛出惊恐,回身察着离她三步之遥的冉采乔。 他摊摊手,耸耸肩,邪魁低笑,“我哪知道?我以为你是故意把我带来这儿,想找机会与我独处呢。”冉采乔牵动唇角,笑得莫测高深,隐约还含着淡淡的嘲弄。 “不是的!”她仓皇地直摇头,心头怦怦直跳,“我绝不是这个意思!”范莲睁大蓄满仓皇的眸子,才抬首,恰巧对住他那戏滤诡橘的眸光,是如此地慑人心神。 “你何必那么紧张呢?我不过是随便说说,想逗你开心,没想到意若你掉泪,还真是让我错愕。”他走近她,深沉的眸子迸射宠溺的幽光。 “你……你能带我去找春儿吗?”范莲一年难得出门一趟,这街坊简单的井字路形,对她而言却已成了迷宫一般,倘若靠她自己或许一辈子都走不回去了。 冉采乔笑意渐浓,慵懒地徐言,“现在是在府外,我小乔子有权力不听大小姐的……如果我不肯呢?”他拉长诺调,吊她胃口。 “啊?”她惊端一声,引发他脸上那抹兴味更浓。 “你……你不要就算了,我自己找路回去。”明白他对她又不正经了,范莲愠恼地伸手想推开他。哪知她藕臂才一扬,便被他擒住一收,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别逃——” 他贴近她的唇谑笑,眼底尽是揶揄狂浪,“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就只是一个答案,当真给的那么困难?” 范莲诧异地看着他,简直又羞又恼,“你疯了?我不会跟你一块疯的。让我走……”她轻颦蛾眉,虽然对他有着一份不一样的感觉,但是面对他如此大胆的调戏。她已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现在不说没关系,我可以等,总有一天我要你说出那三个字”冉采乔覆在她耳畔低语,那浊热的气息拂上她白皙的颈项,使她凝脂般的肌肤上浮现粒粒疙瘩。 “别——别这样……”她急忙闪避,十分窘迫。 “就因为你是大小姐,我就必须停止自己的欲望是吗?”他勾出邪笑,唇角邪扬。 “我不是这个意思——”单纯的范莲被他这么一问,迷迷糊糊的脑子居然反应出这句话。 他噙笑,“这么说我可以了?” 冉采乔邪恶地以言语去诱惑她,并更进一步地凑近她颈畔耳语,故意“断章取义”。 范莲深喘了口气,双腿发软又不听使唤。 “其实你若喜欢我可以直言,不用去在意那些不必要的礼数,我冉采乔从不信那一套。”他的唇瓣轻拂过她的脸,又道:“以后我会多带你出门四处看看、到处逛逛,开阔你的视野,让你知道女孩家不单是只能躲在家里绣绣花、弹弹琴,也可以和男人一样拥有许多娱乐,只在于你要不要去争取罢了。”语意方落,他已与她的四片唇交迭一块,缠绵拥吻。 范莲一惊,亟欲推开他,怎奈他仗恃着男人的力气。未动分毫,右手已开始抚弄怀中的柔软身躯。 “你!”范莲哽住了声,屏住了呼吸,血色渐渐从她脸色上消褪,脑子与心同时深陷了。 “求你……别……”她身子发软、嗓音轻颤,无助的眼神与他两泓邪魅幽光对峙。 “别太固执,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真的不喜欢我。”他贴近她的擅口,放浪地啃咬着她柔嫩唇瓣,专注地在上头烙下齿痕。 “嗯——”范莲身子一紧,强烈的晕眩感让她摇摇欲坠。 “你真的好香啊!”冉采乔更加肆无忌惮地往下舔吻,两片唇紧呃着她柔嫩的肌肤不放,当遇到阻拦时,他扯开她的衣襟,将里头的春光一览无遗。 范莲猛然一震,发觉他愈来愈放肆的举止,强烈的恐慌刹那间攫住了她的灵魂,让她想拔声尖嚷。 冉采乔的动作却更快,在她张口之际便咬住她的小嘴,舌头探进里头舔吮那香蜜空间,一寸寸地征服她脆弱的坚持。范莲拚命摇头。身子像被悬在半空中。 “难怪你那么紧张,这是你的初吻了?”他紧盯着她那惶恐韵大眼,嘴角的笑痕扩深。 她低低别开脸,颤抖地说:“你赶快离开……我可以为你保住这个秘密……希望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冉采乔扬眉轻笑,搂住她的下巴,用力抬起她低垂的螓首,“你这个小骗子,一点也不老实,难道你不喜欢我刚刚那么对你?” 范莲一惊,连他手指触碰她的地方都感到火热且炽烫,藏在胸腔的心脏如同要跃出一般,怦然不休。 “我还吻不够。” 眼看他俊邪的五官愈来愈靠近自己,逐渐变得模糊,范莲还来不及闪避,菱口已被他占有了。 “可以走了,想必春儿已经急坏了。”他帅性一笑,温柔地带着她走出暗巷。 范莲双腿已软,好几次都以为自己会跌倒在地,但在他健壮的胳臂扶持下,才没让她陷于难堪。她空洞的眼神望着面前交错的人群,思绪直飘荡在冉采乔刚才那些似乎不着边际的谈话内容上。 天!他为何总是那么大胆?不仅窃走了她的初吻,还大胆放肆地抚摸她的身子,而他却仍是这么的自在又从容,浑身充满自他为何要她的心?她的心是这么的贫乏,塞不满理想,展不出志气,这样枯涩的心他要去做什么?低首看着他用力拉着自己的大手,是这么有粗实有力,仿佛深怕她就这么被人群给冲散而紧紧抓住。 她压根不嫌弃他的出身,心也不知在何时已一点点地交给了他,只是自幼的礼教让她说不出,更无法承诺他什么,这么做与私定终生有何差别?倘若让爹爹得知,定会气她的放浪形骸吧? “小姐!”远远地,春儿的叫嚷声便超越嘈杂的人群,朝范莲飘了过来。 她猛然抬睫,在看到春儿的刹那淌下了泪,待春儿推开人群奔近时,她挣开他的手抱住她。 “春儿……春儿……” “别哭、别哭,回来就好,是春儿不好,没好好看顾您,是我该死。”见小姐这么伤心,她可是自责极了。自己的一时疏忽,害小姐走丢,还让她陷入莫名的恐慌中,还好小乔找着了她,否则她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冉采乔在一旁高扬右眉,笑得瓷意,唯有他明白范莲这泪是为谁而流。 范莲慢慢止住泪,抬头轻问,“姨娘她们呢?” “夫人们在对面的茶楼等您呢。” “那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范莲直拉住春儿往对街走,有意将冉采乔甩在身后,她只想得到宁静。 “小姐,你等等我啊。”冉采乔故意在范莲身后大声嚷着,嘴畔勾起的笑痕隐约透着胜邪气,让范莲连瞧都不敢再瞧他一眼。 福华鼓楼在泰兴镇上开业四十年,店中尤以采办的碧螺春最为著名,各大城镇不少贵族富家均不远千里前来这儿品尝这一味绝等佳茗。它的滋味香醇甘美,带着浓浓的茶香,再佐与桂瓣与福华独门秘方调配,涩味自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自然的甜沁与温润。 茶楼老板邵清是一位肥胖和蔼的中年人,只要有客人,无论生熟,均能立刻与他们打成一片,自从冉采乔来到范府工作,便常来这儿串门子,自然与邵清混得顶熟,成为忘年之交了。邵清有一女名邵圆圆,年仅十六,长相虽普通但笑容甜美,待客更有一套,在福华茶楼可是位不可或缺的人物。 当她一瞧见冉采乔进入茶楼,连忙丢下正在招呼的客人,上前笑问:“小乔子,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没去游街吗?”此时她眼底只剩下冉采乔一人,其余两个女人可没放在心上。 这一幕看在春儿眼底,可是不屑得紧,她放意扬声笑说:“哟!他是客人,难道我们两个就不是吗?” “你是?”邵圆圆不愧是生意人,虽被讽刺得极不高兴却没表现在脸上,还带笑问道:“你……咦,你好像是范府的小丫头嘛!那这位姑娘呢?” “她是——” “春儿,不得无礼。”范莲及时阻止春儿不礼貌的回应,转向邵圆圆轻声道歉,“我叫范莲,她是我的贴身丫头春儿,失礼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哪里的话,你们可是客人,我只是店家的女儿,被客人调侃责骂是常有的事,谁要我们命底不好。无法投胎在有钱人家家里。”邵圆圆脸带虚伪的笑容,刻意大叹了口气。 “我……”范莲面对她的快言快语,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够了,圆圆,我渴了。”冉采乔及时打了圆场,缓和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哎呀,我多嘴的毛病又犯了,小乔子,不好意思。”她对他亲昵地眨眨眼,扯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径自带领他们来到二楼。 “别理她,她就是这个样子。”在上楼同时,冉采乔偷偷挨近范莲,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她怔忡了下,随即说道:“我不会在意。” 趁春儿不注意时,他贴近她又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有风度的女人。” 范莲小脸一红,顿觉无措,脚步也加快了起来 “莲儿、小乔子,你们来了。”一上二楼,五位夫人立即瞧见他们。“刚刚听春儿说你走失了,快把我们吓坏了,以后你就跟牢小乔子,他要比春儿可靠多了。”二夫人立刻拍拍身旁的位子,“来,莲儿这边坐。” “谢谢姨娘。”她从容地走向她们,坐下后才发现冉采乔已不在,不由自主地她抬头四处张望了下,突然听见春儿抱怨的声音。 “那个女人又把小乔子拐骗到一旁,说什么悄悄话,真恶心。” 范莲循着春儿的视线望去,即在楼梯口的角落发现他们两人的身影。小乔子不知跟那位姑娘说了什么么,只见她笑得合不拢嘴,笑靥有如灿烂的阳光,她不受礼教束缚,能自由畅意的表达心里的想法,就连笑声都是那么的随性恣意。而她……处处得顾及自己的身分、爹爹的想法、范府的声誉,永远都不可能像她这般洒脱。他要她撇开束缚,是否就是希望她能成为像那姑娘一样的女孩儿呢?可她办不到,她真的没办法…… “莲儿,这里的茶真是好喝,你长年不出府,今儿个可要多喝点。”三夫人为她倒了杯碧螺春。 “谢谢。”范莲接过手才刚沾舌浅尝,那香沁甘泽的滋味立即滑入喉间,果真是好茶。 “小乔子是这家店的常客,与这里的老板可熟了。你们瞧,现在他不是与店家的女儿交谈甚欢,可见两人感情不错哦。”五夫人说出看法,压要没注意到范莲脸上那抹陡变的苍白。 “小乔子是不会喜欢那种女人的。”表现出一副醋意横生的人是春儿。只见她龇牙咧嘴地瞪着他们,气呼呼的模样直让五位夫人看在眼底,笑在心里。 “我说春儿,小乔子不会喜欢她可也不属于你一个人的。”三夫人掩嘴轻笑,“那小子就是一张嘴皮子厉害,好似蜜糖做的,说出的不是花言巧语就是甜言蜜语,喷喷喷,连我们几个老太婆都受不了罗!” “春儿又没说他是我的!”春儿一跺脚,恼怒地瞪了邵圆圆一眼,“我只是不喜欢那个女人,自以为多会说话,还调侃咱们小姐呢。” “我没关系的。”范莲立即表示。 “小姐,您这样不行的,该理直气壮时就得理直气壮,要不肯定会被人吃得死死的。你可是大小姐,别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春儿着实为她打抱不平,甚至要她改改逆来顺受的个性。 “春儿…” 范莲震惊不已地看着她,轰轰作响的脑袋正遭受前所未有的震撼。为何春儿的说法与小乔子一样,难道她真该走出来,不能再做只井底之蛙,得仔细看看她所不知道的世界? “春儿,你这些话若是被老爷听见,肯定会被剥层皮。”四夫人取笑道。“莲儿性子温柔,脾气好,从不与人争执,这才是大家闺秀啊。” “四夫人,大家闺秀可分为好几种,不一定要当个足不出户的女人吧。”不知何时冉采乔已走了过来,持了张椅子双腿一跨坐在上头,双肘交迭在椅背上支着下巴,一副慵懒恣意的模样。 “小乔子,那你的意思是……”四夫人颇不解地问。 “四夫人,你认为小姐她快乐吗?”冉采乔目光犀利地直盯着垂脸不语的范莲,以极煽动性的口吻说。 “莲儿不快乐吗?”四夫人彷若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挑眉轻笑,“有多少人羡慕咱们莲儿的命,她打从出生到现在可从没吃过苦,光看她那双细绵绵、白嫩嫩的小手,连我这个做姨娘的都吃味了。” “拜托,你吃什么味?要不你蹦出个子儿来啊,让你的子子孙孙也能享有莲儿的好福气。”五夫人冷冷嗤笑。 “你这是什么态度?”四夫人猛拍桌站起,对着她擦腰瞪眼道:“取笑我也要自己行啊!要不你生个一男半女让我瞧瞧嘛。”四夫人也同样笑话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一时之间场面尴尬不已。 其中最难自处的莫过于范莲了。她霍然抬起一张饱含痛苦的小脸。眼底薄含轻雾,与冉采乔那双狂肆的眼牢牢对住,感觉有股强烈的羞辱正撕扯着她的身心,令她浑身颤抖不已。“姨娘,对不起,我想回去了。”她咬了咬粉嫩的朱唇,美丽的娇容顿显憔悴。 此话一出,春儿连忙道:“小姐,既然您想回府,我就陪您回去吧。” 范莲摇摇头,“不用了,刚刚来这儿时,我特别认了路,不会再走丢了,你不是说想看杂技表演吗?就留下吧。” 范莲故作坚强,即使她仍害怕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感觉,也不想破坏了春儿的兴致。今儿夜里的游街可让着儿期待了好久,若她就这么草草回去,自己会不安的。 “春儿不看又不会少块肉,我们还是回去吧。”她听也知道夫人们刻意拿话讽刺小姐,小姐此时心里一定是很难过,她又怎能弃她不顾呢? “你还是留下吧,护送小姐的事就交给我了。”冉采乔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自告奋勇。 范莲怔忡地看着他,觉时心中百转千回,不明白自己究竟该不该接受他的护送。 “不用了,你不是说被太过保护不好吗?”情急之下,她对他说出这番道理,不过她的话倒是让冉采乔深感意外。 他以古怪的表请盯着她,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竟然若有所思。 范莲被他那静默不语的神情弄得不知所以,慌张地站起身,对五位夫人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匆忙奔下楼。 “喂……等等!” 冉采乔连忙朝她跑了过去,一手撑着栏杆,顺着把手滑下一楼,顺利地在茶楼门外拦住了她。 “呼!想不到你一个女人,又裹了双小脚,跑得还真快,追得我都冒出汗了。” 他粗率地拎起一只袖子擦了擦脸,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让范莲无措至极。 她别开眼,“有事吗?”此刻夜已深,但是大街上的人潮并未退,似乎比刚才更多人了。 “我?”冉采乔好笑的指着自己的鼻尖自问,“我也不知道耶。” “你!”范莲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大小姐又生气了?”他追上她,双手插在腰带内,嘻皮笑脸地说:“不过这算是好现象,不是吗?”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说啊!”范莲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按捺不住地对他扬声喊道。 “你知道的,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冉采乔凝视她眼中的泪水,表情似笑非笑的说出这句话。 望着他那张俊美邪恶的脸庞,范莲懊恼自己怎么说都说不过他,只好举步离开。 冉采乔猛然拉住她一双藕臂,指着不远处一位穿着打扮光鲜亮眼的姑娘,“她就是咱们镇上与范老爷子名声相当的大善人陆风的千金陆小婵。”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不知为什么,只要他在她面前提起另外一个女子,她总会心口泛疼发酸,难受得不得了。 “吃味了?”他眉宇斜扬,“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她虽然与你同是名门闺秀,但行为举止可是豪放洒脱得很。前几天我亲眼目睹她在街头打跑两个混混,她这么做不仅保护了自己,外人见了也没说她什么。” 冉采乔敛眉浅笑,目光湛亮地望着她,五官深邃的脸几乎要欺上她的。 范莲立刻往后一退,震愕他竟于大街上也能做出如此狎肆的动作。 “瞧你,又把我当成鬼魅魍魉了。”他恣意一笑,随即勾勾手指头,“你跟在我后面,我表演一出戏给你瞧瞧。”说着他便转身,朝那位名唤陆小婵的女子走 “嗨,小婵姑娘,你也出来游街啊?”他走近她。 “哦,原来是小乔子。”陆小婵一见是他,彷若相当熟识般地谈天说地,还不时敲他的胸膛、拍他的肩。 冉采乔抚着胸,佯装呻吟,“我说小婵,你也未免太粗鲁了吧?” “这是粗鲁,人家说打是情骂是爱,我这可是爱你的表现喔。”她对他眨眨眼,又回身向小贩叫价去。 “你没有带仆人或保镖?”他又问。 “何必那么麻烦,他们跟着我,我反觉得累赘,连点自由也没有。”陆小蝉转身对他一笑,“这么吧,要不要到那边的茶楼坐坐,我请客。” “就我们两个?”他又一次地佯装讶异。 “有什么关系,我都不怕了,难道你还怕我吃你豆腐?”陆小婵呵呵一笑,说着已勾起他的手臂往茶楼拖。 “不用了,我刚刚才从那里出来呢。咱们可再约个时间,你说如何?”冉采乔客气有礼地回绝了她。 “好吧,那就明儿个下午一块喝个茶吧?我要去那儿玩了,明天见。”她对他摆摆手,一转眼就溜到别处去了。 冉采乔回首瞟向正站角落偷瞄的范莲,笑意盎然地走向她。“瞧,人家过得是不是恣意又快活?” 范莲点点头,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那么一个女孩子买东西送给一个男人,算不算是解脱礼教束缚的第一步?” “你的意思是?”他挑起眉,表情暧昧。 她指着身旁摊贩桌上一块亮得发光的牌子。“虽然我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但我觉得它在烛光油灯的照射下变得金光闪闪,非常引人注目,想买下来送给你。” “这位姑娘真有眼光,它可是天上神君随身携带的令牌哦。”小贩一听她这么说,立即鼓吹道。 “得了吧,谁真的见过天上神仙,更别说他们用的令牌了。”冉采乔直认为那是小贩拉生意的手段,嗤之以鼻的道。 “哎呀,这位大爷,小的卖东西向来看机缘,绝不随便卖的,今天这位姑娘看中它,就表示它属于你的。”小贩用他三寸不烂之舌继续道。 “哦,这么说你可以免费赠送罗!”他机伶地问。 “呃、这……”小贩脸一黑。 “别这样、如果你不喜欢它,那我不买就是了。”范莲低下头觉得好难堪,没想到想买个东西给他竟会这么难。 “莲儿,你误会我的意思,而是——”他迟疑了一会儿,“其实我很喜欢它,但不希望你为我破费。”不愧是滑头小乔子,转起话还真顺畅。 “那你是不介意我买东西送你了。”她小脸一亮。 “嗯。”他扯出一抹宠溺的温柔笑容。 范莲掏出荷包,付了银两,将这别致的令牌交予他手中,“希望你永远将它带在身边。”她脸儿一阵臊红,朝范府的方向跑了几步后突然又煞住了动作,回头迷惘地问道:“你明天下午真要和小婵姑娘喝茶?” “嗯” “我也想去,你能带我溜出府吗?” 冉采乔眸子突地发亮,带着一抹兴味的笑,对她点点头。 范莲满意地嫣然一笑,重新迈开步伐走回府。 第五章 翌日午后,范莲依约在阁楼上徘徊,等着冉采乔来接她一块出府。为了能顺利成行,事先她已遣退春儿,然而随着时光的消逝,却始终不见他前来。她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忘了吗?或是压根不愿让她跟随?抑或是她的跟随会破坏他与佳人的约会?倘若真是如此,他为何要对她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莫非她的驱避让他开始厌恶她? 她无力地倚在顺着阁楼红柱攀爬而上的藤蔓旁,心却陷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中,宛如这藤蔓早已纠结零乱,扯也也不清了。 “等我?” 正在她绝望的同时,冉采乔磁性、慵懒又深富谑意的嗓音蓦然飘进她耳中,她倏然僵住,转首望向站在阁楼前的他。 “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嘛!会让我压力沉重耶!刚刚在账房学拨珠子的时候,直想着我心爱的莲儿在等我,差点在百位那儿多拨了个子儿,天,如果这么一个误差,说不定我得在你们范府卖身一辈子,陪你一生一世罗!”他戏谑一笑,话带双关。 “我……我没等你……你大可去忙。”她访似被他看透了般,无措地低下头。 “是吗?老实说你真的很单纯,单纯到肠子打几个结我都知道。”他挂挂鼻翼,邪肆一笑。 “啊?”她被他这句过分坦白的话弄得一愕。 “瞧你,”他低头嗤笑又说:“现在一定是这么想……难道我脸上有写字吗?怎么小乔子连我暗藏的心事都知道,对吧?莲儿……” 她抿了抿唇,因他这声亲昵的称呼霎时红云逸布满脸。“我什么都没说,这全是你的片面之词。” “哦,若仅是片面之词,你的小脸为何会红成这样?实在违心之论喔!”冉采乔对她眨眨眼,“时间不早了,去不去?” “去哪儿?”她佯装不懂他的意思。 他椰输的道:“想不到莲儿也会装模作样。” “我没有——”她急急为自己辩称。 “算了,那就甭去了。”冉采乔嘴角勾起一抹笑痕,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过身,“既然不去,那我继续去拨我的珠子罗。” “别走!”范莲急急喊住他。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走。”他咧开嘴一笑,食指朝天一指,“那你还不下来,天色都快变暗了。 范莲对他扬唇笑了笑,“等我,我马上来。” 她终于释然了,既要去又何必扭扭捏捏,否则定会让小乔子看不起。从今起,她不要再过像以往那种拘束的日子,他说得对,从小到大她从没快乐过,自此刻起她要过属于她青春岁月该有的日子。 见她冲下楼,他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柔夷,“走吧,今天定让你‘开开荤’。” 沿路冉采乔带着范莲逛着街上的店家,还吃着小摊子,刚开始她觉得挺别扭,但走了几个地方下来,她也习惯了他人好奇的眼光。不过她对他们的行为感到不解。 “为什么他们都以那么奇怪的眼光看我?”她小声地附在他耳边问。 “你不知道?”他带笑回睇她。 范莲摇摇头。 “因为有位美女坐在眼前会让他们心神恍惚。”冉采乔眯起弯弯笑眼。觑着她顿时变得薄霞染红略的双颊。 “你……你就会花言巧语!”她垂首,嘴角微漾温暖笑意。 “莲儿,你错了,我可不是对每个姑娘都这么能言善道哦。”冉采乔突地执起她的下颚,“另外我有个不清之请,从现在起你喊我小乔子吧。别再你呀你的,听得我像是没名没姓、没爹娘生养似的。” “可——” “又来了,才刚有点进步,别再走回头路啊!”他伸出食指抵住她湿润柔软的粉红擅口。 范莲这才领悟地点点头,“我尽量。” “乖,这样才是我的好莲儿,吃也吃饱了,想不想去茶楼,不知道小婵可等着我?”他倏然站起,望着不远处的福华茶楼。 “嗯” 她不自在地点点头,其实她此时一点也不想去茶楼,与他独处是这么有趣,她还真不希望让人打扰了,无奈他已与人有约了,而且还是个女人! “那得快点。”他迅速付了帐,范莲眼看他如此心急的模样,心底竟然渐渐发凉,后悔自己跟他前来了。 范莲也快步跟上,当来到酒楼门外她却却步了。 冉采乔见她未跟上,于是回头张望了下,“快点,别怕,有我在。” 她这才深吸了口气,再度迈步跨进,果然又看到那位圆圆姑娘快乐的迎上前来。 “才不过一天你又来了,是因为割舍不下我吗?”邵圆圆对他甜腻一笑,刻意营造一种暧昧气氛。 “呵……岂止是割舍不下,简直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笑脸迎向她,那耍赖的模样在姑娘眼里是既讨喜又顽皮,逗得邵圆圆捧腹笑个不停。 “你哟,说吧,想喝什么?我可以向我老爹坑起来,算我请你罗。”邵圆圆也丝毫不避讳地与他当着众多的客人面前打情骂俏起来。 望着他俩你来我往暗涌的情潮,范莲胸口莫名涌塞了股沉重紧张的情绪。她不禁自问,她来这儿真是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吗?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潜移默化,她会有面对任何情况的坚强意念,但为何单单就他们之间的谈笑风生,便让她受不了了。 她是吃味。她承认…… “谢了,我得先带我们小姐上楼,对了,小婵姑娘还在吗?” “她呀!刚刚直骂你不守信用,还在楼上生闷气哩。我倒要看你有多大本事,一口气安抚三个女人。”邵圆圆眸子含有深意地膘向范莲,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冉采乔立刻上二楼,还不等陆小婵发飙,便自行认错,“小婵姑娘对不起了,小乔子我分身乏术,是不是罪不及死?” 他这句话果真达到预期的效果,就见陆小婵掩嘴吃吃一笑。 “你就是这副滑头样。每次要发火都被你给压了回来,结果是烧得自己满肚子火气,而你呢,还是安然恣意又自在。” “是小婵姑娘宽宏大量。” 冉采乔噙了抹诡橘的笑容,对着陆小婵作揖又鞠躬。 “这位是?”她斜眼他调皮的模样,而后眼神转向站在他身后的范莲身上。 “她……”他想了想,随即说道:“是范府千金。” “她就是范天生的女儿?一点也不像她爹,长得好看多了。”陆小婵怎么也没法子将娇柔可人的范莲与肥胖的范天生联想一块。范莲有着柔若初春融雪般的嫩肤,墨黑的柳眉,匀称有致的身段,果然是美人胚子一个,但她陆小婵可不想就这么认输了。 “我说小乔子,我约你出来,你带着你们家大小姐做什么?”陆小婵口气陡变不善。 范莲凝视着她,赫然发现她眼底蓄满的敌意。 “我们小姐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我就带她出来玩玩,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其实比她想象得还美妙。”冉采乔不讳言道。 他转身紧抓住范莲的手,将她拉到他身边给予她勇气,“你又没错,别像个小媳妇似的,嗯?” “小乔子,你这么护着她,该不会有什么要不得的野心吧?”陆小婵挺不屑地说。 “要是小婵姑娘也需要我保护,我一样是义不容辞。”他阳刚俊伟的脸庞有着邪邪笑意。 不知为什么,见他能这么容易周旋在所有女人之间,范莲突生一种无所适从的惶乱。他是否对所有女人都是如此和颜悦色?对她是否有一丁点不一样的感觉?倘若她不是范府千金,他还会理会她吗? 她想回去了,真的想回去了……或许重返她那个封闭的壳中。才能让她觉得自已是安全的,她根本就不该自大的想要脱壳而出,还是回去吧……回去吧…… 一思及此,她突地拉了下他的衣袖,“小乔子,我想——” “你又想离开了?”他口气不善的打断。 被他这么一瞪,范莲竟然说不出口了,但幸运的是,她的救星春儿寻来这里了。 “小姐!您真在这儿,可让春儿找死了。”春儿一见到她,立刻冲上前将她拉到一边,冷睨着冉采乔,“小姐,您怎么会和小乔子一块溜出府呢?” “我……他……”老天!她竟没办法将话说清楚。 “春儿,我只是带小姐出来走走,你平日不是也说她闷在府中太久,迟早会闷出病来。”冉采乔倒是不以为意的为范莲开口解释。 “那你又何必带着小姐偷偷摸摸出府呢?”春儿顿觉事情似乎并不单纯。 “春儿,你别对我凶嘛!我何时得罪你了?”冉采乔嘻皮笑脸地问。 “哈,小乔子,敢情你是想大小通吃?”陆小婵笑得极暧昧。 她这句话一出口,可让范莲与春儿都顿觉错愕。 “春儿,我们回府吧!”范莲觉得好累,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能与他四处走走看看,并不想让自己成为旁人的笑柄,还连带使春儿遭殃。 “可是小姐,她——” “别说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了。”说着她拉起春儿的手直奔下楼,完全不理会冉采乔在身后的呼唤声。 回到府邸,范莲便把自己关在房里,无神的眼直望着窗外圆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句话不就摆明了许多事都没有所谓的完美?她心动于小乔子所说的“自由与恣意”,却发现自己好象失去了更多… “小姐,您开开门让春儿进来啊!”春儿在门外喊道。 也难怪她会这么着急了,自范莲从茶楼出来就不说半句话,蓄意将自己锁在更粗更牢的枷锁内。她低下头,故意不将春儿的喊叫声放在心上,或许她等了一会儿没见她回应,就会除死心回去了。 “小姐,您若再不开门。春儿就在门外打地铺,睡在这儿不走了。”春儿也很固执,若见不着范莲她怎么睡得着。 范莲听她这么说,无奈地将门打开,“春儿,我很好,你回房睡吧。” “不。”春儿扶着范莲坐下,为她倒了杯水,“我知道您心情不好,有句话春儿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她接过茶杯,浅吸了口。 “我想问的是……您是不是喜欢上小乔子?”春儿察颜观色边问道。 “啊?”范莲手一松,端在手心的茶杯突然落了地。 “您没事吧?”春儿紧张地趋上前,查探范莲的衣裳是否湿了。 “我……我没事……”范莲神情茫然的道。 “其实您若喜欢小乔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认识他的姑娘,哪一个不喜欢他?那家伙就是有女人缘,明知他口蜜腹剑,还是愿意听他的甜言蜜语。”春儿拿手绢拍了拍范莲身上的水渍。 “你不生气?”范莲小声试探。 “我气什么?哦,您以为我喜欢他呀?”春儿轻笑道:“坦白说,我是满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但知道他绝不会看上我,我从不会作这种白日梦的。” “春儿,你的意思是并不气我和他一块出去了?” “不会,我只希望小姐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小乔子他真的很厉害,是我崇拜的对象,不过与您……实在不适合。” “不适合?”范莲目光变得黯淡。 “对呀,不仅是身分的不适合,你们两人的个性也不同,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活跃,如鱼得水。但您就……”春儿住了口,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范莲陷于沉思,犹似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懂了,春儿,谢谢你,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小姐,您真的不要紧?”她不放心。 “嗯。”范莲强装出一抹笑,“没事了,时间已不早,你回去歇着吧。 春儿看了看她,这才点点头,“您也一样,早点睡。得到范莲允诺后,她便略微放心地退出房间。 待春儿离开后,范莲则回到了床畔坐下。虽然她明白春儿方才话里的意思,然而固守了十七年的心已渐渐撤了防。并习惯有他的存在和对他的依赖,要舍弃又谈何容易? “年纪轻轻就老爱叹息,那可是会长皱纹,老得快哦!” 突然间,窗口近距离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吓得范莲立刻站起藏身在屏风后,透过窗户的帘布她看见一个黑影隐藏在窗外,不进也不退,那种如鬼魅的气息让她的心跳猛然加速。 “谁?”她一手按着胸口,望向随风飘扬的帘布。 “我说莲儿,你怎么可以忘了我的声音呢?不怕伤透了我的心?”随着那玩世不恭的嗓音飘进了屋里,范莲紧揪的心这才松懈,并重重地吐了口气。 “是你!为什么要待在那儿装神弄鬼?”她语气不善地问。 “想来看看你,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为我开门,只好想办法溜上来了。”他掀起帘布,往内一跃,慢慢走了进来。 “你……你是怎么上来的?”范莲提防地瞪着他。 “白槐树是一种很好的攀爬工具,不过秃了些,折腾我一把老骨头,快累翻了。”他捶捶双肩,那邪肆的魔魁笑容扬起。 范莲一愣。生气地别开脸、故作冷漠地说:“夜已深,你还是快点回去。想说什么明天再谈。” “哟哟哟……别又对我摆架子嘛,陪我聊聊又有什么关系?”他眸光一敛,突然高叫起来。 “小声点!”她心急地转过头。春儿才刚走,若被她听见那可怎么办才好? “怕什么?我一点也不怕。”他故意逗弄她。 “你!”她深吸口气,“你若不离开,那我走好了。” “喂——”他一把握住她的柔夷,眉宇一皱,俊脸略带凝重地睇视着她,“就是这样的你老让我放心不下,经常动不动就一溜烟跑了,可知道我在你后头追得有多辛苦?” “你别过来,我刚刚说了,已经很晚了——”她被他快速的趋近所震住,甩开他的手,迭步直退下小腿不小心撞到了床沿,跌坐在床。 “既然你不请我坐,那我只好自己来了。”冉采乔摊摊手,再次走向她,往她身旁一靠。 范莲顿觉一男一女同坐于床,实在于礼不合,正要站起时却被他扯住手腕,强势压制在床。 她瞠大眼,无助的望着他,“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你说我想做什么呢?”他邪谑低笑,身上隐约散发着一股压会性的魄力。在他邪魅的笑容下,范莲不禁心跳加速,连呼吸也都浅促急喘着。 蓦然,他捧起她迷离泛白的娇容,贴向她的唇,发狠般地猛力狂吮住她,放肆的去舌她的相互纠缠。 范莲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开他,过了好半晌,生涩的她却在他狂吻的调情中迷失了自己,身子渐渐发软。 冉采乔望着她的娇弱,体内竟萌生了深沉的渴望。原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到最后竟是他放不下她。 他的吻渐渐悖离了温柔,转为霸气与狂狷,亲密强烈得令她双腿发软。 “嗯……”范莲还来不及反抗,他壮硕的躯体已贴上她纤细的身子,紧紧将她锁在怀里。 “小东西,你知不知道你非常吸引我?”冉采乔好不容易移开后,大手漫不经心地抚弄着她优美的颈线,来回摩拿出火般热力。 “别说……”范莲不安地挪动身子,却让他更加的贴近她,感受她凹凸的曲线在他身上蠕动的滋味。她用力挣也挣不开。许久之后,已是满脑通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我起来,待会儿春我会过来。”范莲大口喘着气,混乱的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是希望他能知趣撒身。 “别骗我了,我亲眼看着她离开的。”他挑起眉,覆在她耳畔粗哑低语,“大家闺秀是不说谎的,你这个小骗子就只会骗我……”冉拓采乔撇嘴低笑,男性醇厚如酒的嗓音也益发深沉,湿热的唇徐缓地滑向她凹陷的颈窝。 “不、不要——”她全身倏然绷紧,眼底浮现出一丝惊慌。感受到他的侵犯与那熟悉体味的侵入,范莲本能地感到不安。 “乖,别躲我,我向来不强迫女人,你这样的反应好像我强了你似的。”他忍不住发噱。 瞬间,他又将滑舌窜进她口内搅动,勾抚又撩戏,放浪又大胆地爱忧着她柔软滑嫩的内壁,想突破她那份胆怯的矜持。 “呜……” 范莲忘了挣扎,只觉得她所有的感官被他男性的气味包围,脑子渐渐变得沉重,令她更害怕的是,在他舌头强势的攻吮下,她也忍不住轻轻地吮起他的舌…… “莲儿,你做得很不错,尽量与我的舌一块嬉戏,我非常乐意。”他在她口中含糊地说着,诱哄着她放开所有的束缚顺从那与生俱来的欲望。他用力吸住她的小舌,以渐进、邪恶的方式吞噬她,而她发自体内的自然馨香芳郁亦眩乱了他的心。 “呃……不……” 他的这番话突然唤醒了她该有的知觉,她猛地退开他的唇。 “莲儿乖,别让我失望好吗?”他舔了舔她紧抿的唇角,低柔的嗓音缓缓诱导着她。 “小乔子,我……”范莲无助地看着他氤氲多情的眸子,心也随之陶醉了。 “这次我要你老实告诉我,喜欢我吻你的感觉吗?”他撇开嘴,戏谑一笑。 “我……我……”她迅速别开眼,小脸刹那间变得羞红。 她那红彻的脸庞,眼睑微合的媚样,无不蛊惑着冉采乔的心,他轻抚着她的下巴,状似深情地问: “别瞒我。” 范莲急急低下头,嗫嚅的道:“我喜欢,可是好像不……” “嘘……别想太多,两情相悦本就是难能可贵,太过记较旁人的眼光与你自己的心思压力而弄得浑身难受,不是太虐待自己?”他那双如深海般的眼含带着一股她所不能理解的激切,仿似他俩之间本就有着一段情切意绵,让人黯然销魂的情缘。 “既然你也喜欢,那就试着以我爱你的方式来爱我。”冉采乔柔声诱哄,轻指她的乌丝,动作是这般轻柔,仿似一个多情的男人。 “我……我该怎么优质?”范莲仰起小脸,已决定放肆一回。 “来,你咬住我的舌。”他边教,边伸出湿濡的滑舌。 范莲怯怯的上前,檀口正要与他衔接却又退却了。 “嗯?”冉采乔挑眉笑看她,觉得她这种慌张的举动幼稚得可笑。 她再次深吸口气,而后豁出动的张嘴咬住他的舌,那紧张的模样直逗得冉采乔咯咯笑不停。 他改以主动,反身压制住她,将她柔软的身子嵌入身下,长指深入她领内,轻怫地把玩她丰润的胸乳。 她极不自在地望着他,“小乔子,你为什么……为什么老爱碰我这儿?” “我不但想碰,我还想咬一口。”冉采乔正欲解开她的衣衫时,门外突地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他心头一震,立即附在她耳畔道:“有人来了。”在她还来不及意会下,他一个翻身躲进床内,并顺手拉下床幄。 而范莲却愣在当下,颤着身子,根本不知如何面对接下来突兀的情况。 第六章 果然,外头就传来了春儿的声音。“小姐,您睡了吗?” 范莲紧张得浑身打颤,嗓音更是抖得厉害,“我……我已经睡了,有……有事吗?” 见她嗓子抖成这般,冉采乔忍不住暗笑,于是打起了逗弄她的念头。于是他接续方才的动作,将她整个身子揽在怀里。动手卸下她的衣衫,贴着她的唇,嘴角扯一七丝邪气的笑痕,轻声呢喃道:“别太紧张,会漏馅的。” “我忘了告诉您,明儿是上芡山拜神的日子,要起大早,小姐可别又熬夜刺绣了。”春儿轻声道。 天未亮,范莲疼得惊醒,再加上那场似有若无的绮丽梦境,醒来时她已是冷汗涔涔、双颊酡红。昨夜的激情历历在目,再加上凌乱的床面为证,她和他……她和他真做了那种惊世骇俗的事! 可他人呢? 是啊,他是不该留下,倘若被发现,无论是他或是她都是终生永难磨灭的污点,可她的身子、她的心全都交给了他,被他一声不响带了走,从此她一人又该如何独活? 莫非他们俩真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过一辈子?但他可愿交付他的一生给她?或是这件事自首至尾影响的就只有她一人,他依然优游自得,唯有她得在长吁短叹、慢慢不乐中度日? 抬头望向窗外,天空已呈现浅浅均匀的蓝,可为何她的心却怎么也未见清澈?她不后悔给他一切,只怕他俩这段感情不会有好的结果……想着想着,她内心百转千折,泪水禁不住滴至枕上,凝聚成珠。 对了,今儿个可是古佛菩萨万寿,春儿就要来唤她前去山上进香,而每年的今日她依例都会上文山为爹爹祝祷,祈求他益寿延年、福如东海。快速起身的刹那,范莲才明白她的那儿有多疼了。但怕露出马脚,她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紧张的整理起床面,看着床褥上不小心留下的暗红色痕迹,她不禁面红耳赤又怅然若失。情急之下,她赶紧将它把一背,塞进檀木柜中,但愿春儿忘了它的存在。 将床整理好、换好衣裳,春儿正好来敲门,进了房她立即走近范莲身边,忧心忡忡地问:“小姐,您还好吧?” 范莲一愕,避开眼道:“我很好啊。” “可是您昨晚——” “你准备好了吗?可以走了吧?”她无意回答她的问题,那只会让她思及小乔子,无法从想念他的情绪中抽离——才分离不过数个时辰,为何罹仍是那么深、那么浓、那么强,唉,如果世事都能讲求平,那他呢?是否也会想念着她? “嗯,香烛素果都准备好,可以出发了。”春儿改了口,看出小姐无意回答,便不再多问了。但她可以感觉得出来,事情并不单纯,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范莲轻展笑靥,刻意佯装愉悦的口吻。 “嗯” 于是春儿便与她一块离开阁楼,来到后院时已瞧见丫头小玉与仆人阿义在等待,他们手上都拎着上香用品,而后门外则有等候多时的四人轿,待范莲上了轿,大伙正要出发时,突然听闻后面有男子叫唤的声音。 坐在轿内的范莲心口一窒,手心紧捏成拳,隐约还沁出不少冷汗。 他来了?他怎么来了? “咦?小乔子,你怎么来了?”春儿转向发声处。 冉采乔跑到她跟前,双手直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还好,呼……终于让我赶上了。” “瞧你跑得这么急,可别岔了气。” 春儿低头望向他微红的脸庞,只见他抬头觑着她。扯出一记笑,“你真的挺关心我的哦。”她一瞪眼。“去你的。就会油嘴滑舌。” “嘿嘿……”冉采乔扬扬眉,冲她打趣的笑。 “说啦,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候不早了,你别打扰我们。”从这儿到芡山有一段路,他们可得在午时前赶到。 “是这样的,就因为路途遥远,所以老爷不放心,特地要我当随护,护送两位姑娘前往。”冉采乔漾出低沉浑厚的低笑,若仔细观察当能察觉他眼中泛着的流光,可见范老爷之所以会这么吩咐,八成是他的计谋。 “哦,可是老爷已经派阿义他们跟随了,为什么还要多你一个?”春儿想不通地皱起眉。 “这么说你是质疑我护主的能力罗?”冉采乔撇嘴轻笑,以一种近乎赖皮的模样死缠着不放。反正他就是跟到底了,说什么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我哪敢怀疑你的能力啊,你不仅办事的能力佳,就连诱拐女人的心也颇有一套,这可是大伙有目共睹的。”春儿笑睨着他,顺手往后一挥,轿夫立刻扛起轿子,众人便直往芡山迈进。 “哦……我终从搞懂咱们春儿姑娘对我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原来是不希望我太有女人缘?”冉采乔快步跟上,并故意靠近花轿。企图从圆窗探得里头佳人的倩影。 “你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如果要跟麻烦你站远点,别老挡住我的路。”春儿无奈地瞪他一眼。又摆起个架子继续往前走。其实她也不是气他的女人缘,而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招惹小姐。 小姐心思向来单纯,非常容易受骗,而且是那种会钻牛角尖的个性,如果爱上某个人定是用尽了整个生命去爱,哪是小乔子这痞子的对手? 冉采乔耸耸肩,对她暧昧地扯开唇,“今儿个春儿姑娘可能是生理不顺,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春儿闻言,顿时是又恼又羞,“冉采乔——” 她正要发威之际,突见轿子停了下来,轿夫蹙眉对她说:“前阵子这里下了场大雷雨,山路都被雨水冲平了,非常难行,何况我们还要抬项轿子,所以只能送小姐到这里了。” “你说什么?只能到这儿?”这消息不啻是火上加油,让春儿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山路有问题你怎么不早说呢?如果小姐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可是我们真不敢走,你若是硬要我们扛可会更危险,倒不如下轿自己用走的吧。”轿夫好心劝说。 “你愈说愈离谱,居然要我们小姐——” “春儿,别挣了,轿夫是顾及我的安全才这么说,你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我下来走路没关系。”说完,范莲已轻掀起轿帘,缓缓地下了轿。 “可是……不好啦,您是千金之躯,怎能受这种折磨,既然这样我们干脆回府算了。”春儿立刻趋前道。 “不行,来芡山祈福上香是我向古佛菩萨许的愿,说什么我也要做到。”她坚持道。范莲转首启步,蓦然一抬头,水柔的眸子正好对上冉采乔那深邃慑人的目光,她立刻着赧地别开脸,神情满是无措。 “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上路吧。”为了隐藏心里的惊慌,更为了排解这尴尬的气氛,她率先朝山顶走去。 “小姐,你等等我。”冉采乔也跟上,却有意落于她身后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并超春儿赶上前,以仅她能听见的音量意有所指地说:“怕被人撞见,所以昨夜我先行离开,就因为这样你生气了?” “我没生任何人的气。”范莲头也不回的道。 “何必呢?难道你希望东窗事发,让我无地自容你才满意?”他轻轻地说,低沉的嗓音温柔得教人听不出威胁。 范莲凝住气。佯装没听见似的加快速度继续往前走。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对她说这些话,她从没要让他无地自容过,他怎能这么诬陷她? “小姐,你们走慢点啊……”春儿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突然走得那么快,让她追得浑身冒汗。她更担心范莲那纤弱的体力,铁定会吃不消的。 “小姐,你是该走慢点!” 冉采乔眼看范莲走起路来已呈现颠簸,但依旧不肯放慢脚步,让他大感不妙,于是他向前跨了几步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再这么折磨自己的小脚。 “你别拉我……”范莲哽咽的道,两行泪水挂在睑上是这般凄楚可怜。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缠了小脚的女人走起路来也能那么蛮横!”他咧出一记笑容,隐约透露出一股邪佞的味道。 她哑着声,顾不得一切地对他大喊:“你究竟要做什么?如果是怕我把昨晚的事说出去那就不必了!”范莲痛心地抚着胸,苍白的丽容上有着被爱与恨所冲击的苦涩。 冉采乔灿灿黑眸闪着兴趣盎然的光华,肆笑道:“你真以为我是怕你说出去才来找你的?” “不是吗?”她甩开他的手,旋过身子继续往山顶走。 “难道你忘了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他依然穷追不舍。 范莲这回不再多话,只是专注于前面高耸的山路,每一步都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好,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重复一次。”冉采乔立刻上前扶住她颤巍巍的身子,“算了,我背你吧” 范莲虽已是香汗淋漓,但她仍是固执地摇头,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你走开,我能给的全都给你了,你究竟还要我怎么样?”她拭了拭汗,心底的话也就这么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 “ 果真,我就知道,你为我昨夜的不告而别一直耿耿于怀。”他凝席着她微愠的俏脸。 “早就没事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绝不能因为他的一两句话又掉泪。 “你说得没错,我是得到了你的……”他看了看身后,没见春儿跟来,于是压低嗓门,附在她耳畔, “你的身体,但我同样也得到你的心了吗?” 冉采乔薄薄的唇逸出了低沉的笑意,刻意压低的嗓音更具魅力。 他的这句问话使得范莲目瞪口呆地瞪着他, “你以为我是一个随随便便就把……就把一切交给一个男人的女人?如果我对他无心无意无情,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她挣开他,疾行的步子转为奔跑。 “小心,莲儿。”冉采乔已顾不得被别人听见的危险,倏然冲向前扶住她的纤肩,“你这是何苦?告诉我,除了我的不告而别外,我还做错了什么?” “如果……如果你真有心,就该去向我爹坦白这一切,然后派人来说亲啊。”她被逼急了,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只会一直逃避,难道也要她忘了这一段不该有的情愫吗? 蓦然,冉采乔自喉间发出一串诱惑的笑声,“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抓了抓后脑,扬扬眉又说:“这事我迟早会去办,不过总得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吧,否则不但我们没有将来,就连我也会被轰出范府,到时候你要想见我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范莲凝住泪,茫然地问:“你的意思是?” “我不会负你,我——” “喂!小姐、小乔子,等等我啊” 不知何时,原本一直落后老远的春儿,突然跑了过来,还插进他们两人中间。“你们别走那么快嘛,小玉在后面突然扭伤了脚,我打算让阿义送她回去,但是阿义做事向来鲁莽,我实在不放心,所以想跟着回去看看。”她气喘吁吁地解释。 “她没事吧?”范莲关心地问。 “应该没事了,我看小姐也别逞强,咱们就一块回府吧。”春儿看了看前面还不知有多远的山路。 “没关系,我绝不能自毁在菩萨面前所许的愿。你先与他们回去,人家在咱们府中做事,绝不能出事的。”说着,她又回头继续走。事实上她已经快累垮了,双腿觉得好酸麻。 “可是——”春儿追上几步。 “别紧张,小姐由我照顾着。”冉采乔对她扯出一抹笑容。 春儿前思后虑了一会儿,最后不得已才道:“好吧,小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平安将她送回府。” “小乔子遵命。”他立即对她漾出一丝腻笑。春儿斜睨了他一眼,又对范莲说;“小姐,您得一路小心。 范莲回过身点头答应后,春儿才提着一颗心回去了。 待看不见春儿的身影,冉采乔才道;“搞半天,又只剩下咱们两人了。” “你如果想回去……也可以走。她喘气的声音愈来愈严重、额上汗水也淋漓不止。 冉采乔望着她那不堪劳累的赢弱身子,不禁摇头大叹,随即走到她身前,毫无预警地背起她。 “喂!你这是干什么?”她惊喊出声。 “背你这个固执的女人上山哪。”他回头对她轻绽笑颜。 “不用,我自己走。”她又恼又窘的叫道。这一幕若让旁人看见,她还怎么见人呢? “你认为以你目前的体力上得了山上的碧云寺吗?小心点,再乱动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翻下山去。”他无意恫吓她,也不在乎她在他身后的尖嚷声,只怕她一个不注意摔着了。 “你——”范莲噤了声,想想自己的处境还真不得不受他威胁。 “乖一点、听话点,我保证能平平安安地将你带上山,也绝对会在午时前到达碧云寺。”他蓦然回首,深海般的眼定定的对上她的脸,接着他双手往上一腾,重新撑住她的臀。“别乱动了,我们走吧。” 范莲靠在他结实的背上不再多言,羞红着脸感受他放在她腿根处的指头总是有意无意地拨弄着她,带给她一阵又一阵的脸红耳热。 冉采乔噗哧一笑,“别那么敏感,把身子绷得太硬可是会加重我的负荷啊。” 对于他肆无忌惮的狎肆言词,她竟狼狈得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潮又无风起浪。 “害羞了?又不是没被我摸过那儿,嗯?”他性感的薄唇噙着一抹放浪淡笑,笑眼中融入了丝兴味。 范莲顿时心跳如擂鼓,被他的淫言浪语激得绯红了媚脸,才欲赌气挣扎脱身,他却转首笑睇她不驯的眸,“逗你的,算我说错话,咱们从现在起很认真赶路。” 就此,他不再调戏她,稳住地迈开每一个脚步,终于在午时前赶抵碧云寺,实现对她的承诺。 第七章 范莲先在正殿古佛菩萨前上香祈福、虔诚默祷,随后便在冉采乔的陪同下转往偏殿为其它众神一一供香。 当来到月老殿时,冉采乔突然在她身侧跪下,大声的说:“我冉采乔一心想与莲儿共结连理,还请月老成全。” 范莲闻言立刻掩住到口的惊叫,再看看身侧还好没人,这才放下一颗心。 “你别随便大声嚷嚷,我们的事别人还不知道!”她压低噪音在他身旁说。 “你这个女人还真奇怪,我不理会又骂我对你无情无意无心,说了又怕被别人知道内情,你这不是在整我嘛!”冉孙乔大呼吃不消,又对她说:“你瞧,这是你送给我的……嗯,算是定情令牌吧,虽然我不是天上的神佛,但我是真的被你感动了。” 他从袖口翻出那块在中秋夜里范莲亲自买下的令牌。“从小到大除了我娘外没人买过东西给我,我甚至连我爹的长相都不知道。” “小乔子……”范莲欲言又止,就怕会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没事,别为我愁眉深锁,我一向看得开。”他噙了抹洒脱的笑,突然汗颜地说:“莲儿,我身上什么都没有,等我哪天发了,一定会回送你一样可代表情意弥坚的东西。” 范莲听闻至此已激动地流下泪,“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别哭、别哭。”他对她皱眉吐舌扮着鬼脸,拧拧她的鼻尖,“你不怕月老见了会笑话你这个爱哭鬼吗?” 她破涕而笑拭了拭泪,“对不起,小乔子,是我误会你了。” “时候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否则回到府里春儿又会给我脸色看了。” 他潇洒的畅笑,在他身上范莲始终看不到所谓的愁与苦,为何他永远都能这么快乐呢? 出了偏殿,他俩走在下山的小径上,范莲有感而发地突然开口问道。“乔……能不能告诉我,该如何保有你的那份快乐?” “呃……”他转首蹙眉地望着她,“你认为我是个没有烦恼的人吗?” 难道不是?”她以惊异的眼神回睇他。 冉采乔笑得肆无忌惮、仰首捧腹,突地狂笑一收,对她绽出温柔的笑,“莲儿,我真是服了你的天真。” “什么意思?”她不懂。 他眺望远山,深吸了口气,微微侧首,微眯的眸瞥向她,“这窨是为哪桩呢?” “嗯?”他自始至终都不愿切入正题的诡谲言词,把她弄得更胡涂了。 “究竟是为什么,上天让我遇见你。隐约中我总觉得这样的你让我好熟悉,尤其是你的名字——莲儿,令我好几次想起了沉睡的睡莲。”他眯起眼,思绪访若已飘远,眸底看似不经意地闪过一抹伤痛的痕迹,“一株沉睡在鸳鸯池内,珍贵高雅,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粉白睡莲。” 语歇,冉来乔感觉自己下半身开始有种挡不住的冲动,随即以唇覆唇,一偿欲念。他气息微乱地吹拂在她温柔的发鬓,温热的舌在她的檀口中轻捣挑逗,撩拂她全身上下每一处… 突然范莲思及他们此刻可是站在佛门圣地,怎可—— 她排拒的话被他辗转加深的吻吞回腹中,冉采乔脸上浮起一朵微笑,魅惑双眸凝注着她仓皇容颜。 久久他终于放开她,“我懂你的意思,更无意挑战佛法,只是想在你身上寻求一些慰藉。回府后,不知得多久我们才能再次温存。” 他的率直让范莲红透双腮,立刻别开脸,垂首嗫嚅道:“我……我等你准备好,向我爹提亲。” 冉采乔嘴角徐漾一丝笑容,温柔的眸光与她含羞的双眼胶着,“放心,我不会忘记你是我的。” 她专注的凝视他眼中那丝执着,那柔情蜜语仿似魔咒般从他口中传出,是这么的温暖浓烈。那一字一句正诱惑着范莲信任他,毫无条件的信任他…… 才刚下山进入镇里,好巧不巧地,冉采乔与范莲在半路上遇见了陆小婵。 当陆小婵乍见他们两人时惊奇地张大了嘴,“晦,小乔子,真巧,又遇见你们了,看来近来你们主仆两人‘感情’不错嘛!” 她刻意强调“感情”两字,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调侃范莲向来为人所称赞的大家闺秀的气质早已毁在冉采乔手上。 冉采乔却聪明地反驳道:“是啊,我们家小姐向来没架子,对待咱们下人就如同朋友般亲切。” “是这样吗?那我可要和范莲姑娘多学着点了。在我们陆家,每个下人可是怕我怕得要命,有谁敢在大街上与我走在一道啊?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家可没有一位像小乔子这么样俊挺又出色的下人。” 陆小婵话一出口便充满了酸呛味,让范莲顿时不知所措。 “小婵姑娘真是太抬举我了。”冉采乔打躬作揖地调笑道。 他当然明白陆小婵的心态,他本可不予理会。错就错在这句话在敏感的范莲耳里可能就变成杀人武器,影响深远,到时候可得花费他诸多口舌才得以摆平了。 “你哟!对了,你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些知己话想对你说。”陆小婵笑眯眯地拉拉冉采乔的衣袖,附在他耳畔状似亲热地说。 “不太好吧,我们家小姐在这儿,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冉采乔看了看范莲,对陆小婵耸耸肩说。 “这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会儿时间,你们小姐又不是没有脚,叫她自个儿走回去不就成了。”她装模作样地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但范莲还是听见了。 于是范莲只好对他笑说:“既然陆姑娘找你,你就随她去看看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冉采乔想了想,仍觉不安,还是坚持道:“算了,我还是带你回去,今天你已赶了那么多的山路,现在体力一定很虚弱,不送你回府,说什么我也不放心。” “小乔子,你几时对我那么好了?”陆小婵听他这么说,立刻拔高嗓门叫嚷道,巴不得路上的人全都听见似的。“她是金枝玉叶,难道我就不是了?你要护送她回府,为什么就不能陪着我?” 冉采乔双手环胸,对她跋扈的行径感到鄙夷,“小婵姑娘,你别忘了,我是拿范家的工资、替范家做事,保护小姐就是我应尽的职责,难道你连这个也要计较吗?” 陆小婵不依地噘起小嘴,直勾住他的手臂道:“要不,你来我们家做事,看他们付你多少工资,我就付你两倍。” 她傲慢倔强地扬眉,眼神还有意无意地瞟向脸色发白的范莲脸上,嘴角已挂上得逞的笑容。 冉采乔又怎会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根本就是想当他的面挑战范莲,问题是范莲又怎么会是她的敌手呢? “你别闹了,我真的得走了。”他拍拍她的肩,安抚地哄说。 在他眼底,像陆小婵这种大小姐只要宠宠就没事了,殊不知他这样的动作已在范莲心底留下了个非常大的疙瘩。 “人家这次才不让你骗呢,你以为我在开你玩笑啊?你的事我已经向我爹说了,他非常敬佩你的才华和能力,还要我来告诉你,他愿意出范家双倍的价钱请你来咱们府中做事,你说好不好嘛?”冉采乔愣了下,倒是没想到陆小婵真的这么做了,而陆老爷居然也同意了她的鬼点子。 “小乔子……”范莲本不想插嘴,但见陆小婵说得这么起劲,她好担心他会就这么离开她。 冉采乔冲着范莲魅惑一笑后,便转向陆小婵。 “小婵姑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当初我进入范府可是签了契约,期限末至,说什么我也不能走啊。”他只好拿出推托之词。 陆小婵立即垮下了脸,“什么嘛,我倒忘了有这么一点,你和他们的契约究竟还有多久?” “当初我签下的是半年约,莫约还有两、三个月吧。”他笑了笑,“所以这段时间里我还是必须为范府效命,真是抱歉了。” 也不知怎么的,以往他是欣赏家小婵这种活泼开朗又率直的个性,但如今倒觉得这种类似男人婆的性情还真让他受不了。仔细想想,还是莲儿温柔,她从来不会对他大声说话,即使笑也是这么的含蓄羞涩,访若那含苞的玫瑰,美丽动人…… “好吧,那我就再等你三个月了。’ 陆小婵对他笑开脸,表情中显露着完全的自信。依小乔子的个性喜欢的一定是她,而那个死气沉沉的范莲绝不会是他的所爱。 冉采乔不置可否,只是拱手道:“多谢姑娘,时也不早了,我们是该回府了,后会有期。” 当他和范莲继续走向返回府邸的路途时,范莲这才轻声问道:“三个月后,你真要过去陆家?” “没有的事。” “是吗?你没骗我?”范莲停住步伐,转首问道。 他可知他与陆小婢交谈的那些内容对她伤害有多大?尤其是他这种无所谓的语气更是令她心痛。如果他真要走,就不该对她那么好。 “莲儿,你不信任我?”他专注睇凝着她的眼,而她微颤的眼睫已泄漏了她情绪的波动。她好担心……担心他就将离她而去,再也不要她了! “我怕……”她细声嗫嚅。 “小傻瓜,你以为我会不要你,回头去找那个陆小婵?” 若非是在大街上,他真想将她拥入怀中,狠狠地吻住她,吻得她没有档余的工夫再胡思乱想。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这么说只是敷衍她而已?在范府,不但老爷对待我有如亲人,所有人也都喜欢我小乔子,说什么我也不舍得离开你们呢。” “真的?”她一双灼烫的眸子直接望进他深幽的眼底,企图从其中找出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可见你还是对我持疑心了,枉费我对你的一片真心,真是让我的心好痛哦!”他双手捧心,装着丑角的模样故意逗她开心。 看着他那夸张的表情、听着他说的那些不算爱语的言辞,却是那么的甜沁人心。她蓦然垂眼,有些害羞于他这样似宠似溺的表态。 “我是喜欢你的,莲儿,对于其它女人我顶多是对她开开玩笑,把她们当哥儿们对待,唯独对你……是一种真心的互属,你懂吗?”他将她带到街角,躲开路人的视线,在她耳畔轻声的说。 他这种毫无道理又极近赖皮的示爱方式,惹得范莲又羞又窘。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对爱这字的感觉太严苛了? 一时之间,笑与泪一前一后地涌上她纯净绝美的脸蛋上,她的释然也终于让冉采乔放宽了心。 “回去吧,春儿肯定是急坏了,再不回去她八成会剥了我的皮,指着我鼻尖大骂:“你这个小乔子,究竟把小姐带去哪儿了,给我从实招来。”他又摆出一副春儿耍嗔的模样,那感觉还真是惟妙惟肖。 冉采乔唱作俱佳的表演,终于让她噗哧笑出一声,而且笑得极为开怀。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很美,应该多笑。”冉采乔情不自禁地端起她的下巴,深沉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范莲羞怯地点点头。 “所以罗,以后你应该要笑逐颜开,这样不仅能够保持心情的愉悦,人也会变得更漂亮哦。” 范莲睨了他一眼,害臊地推开他,“难怪春儿会说你就会耍一张嘴皮子。”她羞红着脸,不理会他便转身走去。 “喂,等等我,莲儿……”冉采乔撇唇低笑,立即尾随跟上。 才回到范府,春儿与五位夫人已着急的在偏厅里等着了。 春儿一见范莲立即上前急促问道:“小姐,你们怎么一去那么久才回来,害春儿快急坏了。” “你也真是的,有我在你紧张什么?”冉采乔笑睨着春儿。 “我就说嘛,是你杞人忧天了,有小乔子在你根本不用担心。”四夫人边修着指甲,边笑说。 “可是……”春儿咬着下唇。本来她对小乔子也是和她们一样充满信心,但自从知道他会招惹小姐后,对他反而怀着种提防的心态。 “也不知为什么,春儿近来好像对我充满偏见,可真是奇怪。”他对住春儿嬉笑,幽幽凝睇着她。 “我懂了。”三夫人突地拍手叫道。 “哦,那么还请三夫人提示一下罗。”他对她暧昧一瞟,以惯有的轻柔慵懒语调问道。 三夫人掩面一笑,“还不是因为吃醋了。” “怎么说?”冉采乔兴致高昂地问道。 “三夫人,您别乱说,我哪有吃醋。”春儿一跺脚,急忙为自己辩解,她惊慌地看向范莲,就担心会让她误会了。 而范莲只是怔怔地看着冉采乔与五位夫人亲密交谈的洒脱,有这么一瞬间,她竟觉得自己好像离他好远。 他一向有着游戏人间的潇洒、畅意说笑的闲雅,又岂是她缚锁得住的? “还不是刚刚茶楼的圆圆姑娘来找你,当时我就发现春儿的脸色不对了。”三夫人语不惊人死不休。 “三夫人,您别说了。”春儿的小脸乍白转红的,可难堪极了。 “说说又没关系,既然没那回事何必怕别人说。对不对?”二夫人转向冉采乔,“她说约你在老地方,不见不散。” “哦,那么重要,有急事吗?”他蹙着眉问。 范莲听不下去了,她倏然站起对春儿说:“我们回阁楼去。” “好的。”春儿也同意离开。不想再坐在这些夫人中间,她一张嘴可说不过她们五个啊! “莲——小姐……”冉采乔急忙喊住她。 她仅是回首淡然地逸出一丝笑容,“快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了。我也累了,想回房歇着。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凝视了他一会儿,她这才拎起裙摆旋身走出去,离去的仓卒跫音扰乱着冉采乔的心神,他郁闷地搔搔脑门,向五位夫人点头致意后走了出去离开范府。 “二姐,你不觉得奇怪吗?小乔子与莲儿之间好家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耶!”六夫人好奇地问。 “你还真傻,如果你现在还是位待字闺中的姑娘家,难道不会被小乔子那帅挺的模样、鬼灵精的小聪明所诱惑吗?”二夫人嗤笑了声。 “这……” “别不好意思说,若我年轻个二十岁,连我都想倒追他。”二夫人极为坦率的表示。 “话虽没错,但他没钱也没势啊。”最虚荣的四夫人不禁感叹道。 “你认为凭小乔子的聪明与口才,他还那么年轻,会永远屈居人后吗?”二夫人又道。 “嗯……说得也是。”几个女人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这么说咱们连儿也逃不出他的魅惑手段了?”六夫人喃喃的道。 “那还用说,你没瞧见她刚刚的脸色可比春儿还难看哩!反正咱们就静观其变,我已迫不及待想看看莲儿与小乔子的结局了,怕就怕这是咱们家莲儿的一相情愿了,唉……” 二夫人这句话立即得到众姐妹的认同,大家开始猜测着这段姻缘究竟有没有善终,却没有人真心为冉采乔与范莲祝祷。 范莲一进房,春儿便忍不住在她耳边叨念着,“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从昨天起就不太对劲。”她真的好想知道小姐与小乔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她面带微笑地对着春儿说:“我只是累了,刚刚那段山真的折腾得我好累。” “小姐,我看得出来您分明是在强颜欢笑。”春儿见她苦涩的笑容,心里更显著急。 “真的没事,你太多心了。”她倩然一笑,坐在椅子上捶了捶自己的小腿,“今天可是我长那么大,走路走得最多的一次。” “春儿就说嘛,您简直就是找罪受。” 她拿了药油过来,半蹲在范莲面前,掀起她的裙摆,将药油涂抹在僵硬的小腿上,“瞧,都变得好硬,您一定吃了不少苦。” “不打紧的,虽然满辛苦,但我觉得很快乐。” 她嘴角漾出一丝甜笑,终于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和平常人一样,不需要靠别人的伺候活出意义来。 想想,这次的碧云寺之行可算是她多年来最有收获的一次。 “小乔子一定没好好照顾您,否则您也不会累成这样。”春儿似乎没心听她说一些心底话,兀自在那儿生着冉采乔的闷气。 “他已很尽心照顾我了,你别多心。” 她又不能告诉春儿,上山的陡峭小径几乎全仗赖着小乔子背她,她才得以平安到达,只是下山。她坚持要自己用走的,才弄成现在这样疲累的情况。 “我才不信呢。”春儿翘起小嘴。冷冷一哼。 范莲疑惑地望着她,嘴畔凝了份关怀的笑意,“以前你不是对他钦佩不已、崇敬有加,怎么自从中秋夜后就什么都不对了?是不是因为我……”她突地打住笑容,神情中带了份隐忧。 “不是的——”春儿慌忙地解释道:“小姐,您千万别胡思乱想,春儿不是解释过了,对小乔子我有的真的只是佩服之意,可没涉及什么男女感情。” “那为什么……” 范莲与春儿这段主仆情谊维系了七年之久,春儿是在她十岁时进府伺候她的,两人从幼年的玩伴,变成如今无话不说的朋友,可范莲从没见过她有事这么难以启齿的。 “小姐,我是担心您受伤害啊。”最后春儿不得不坦言。 “嗯?”她仍不解地问道。 “小乔子他……他心性不定啦!”春儿气鼓鼓地说。 “怎么说?” “他就是太有女人缘,所有女人都喜欢他,就连五位夫人年纪这么大了都还巴着他不放,您说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很危险?”她一口气说出心底话。 “这些你不是以前就知道的?”范莲别开脸,有意躲过这犀利的话题。 “以前是知道他有这方面的优势,却不知道他竟是来者不拒。”春儿眸光微沉地说。 范莲自然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他人好,从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 “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谁约他他就出门吧?”春儿不满的说,“虽然他只是名下人,但春儿相信凭他的长才,只要他肯发挥、肯做事,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的好机会会等着他的。说不定就连老爷也会成全您跟他的好事,但……若成亲后他仍是这样,那对您而言是不是太吃亏了?” “春儿…” 范莲一愕,她从不知道对念书向来没什么兴趣的春儿居然会说出这么一段长篇大论。 “您别笑春儿,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不对,但意思到了,您应该懂的才是。”见到范莲一副征愣的模样,她不禁摸摸耳朵,羞怯的笑了。 “我懂……”范莲感动的点点头。 “那您的意思是……” “春儿,你想太多了,我与小乔子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她仍没向着她承认自己那颗早已为冉采乔迷失的心。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不敢在她面前赤裸裸坦白自己的真感情。 “小姐!”她不相信小姐与小乔子之间真没什么。“您忘了,我们可是相处了七年的时间,说短不短,但您的心事春儿全能掌握了。” 范莲看见春儿那双忧心忡忡的双眸,不禁笑了,“既知道,就该明白我会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件事。” “啊?”春儿被她这么一句话顶住。小姐也真是的,明知她不会用这种迂回的理论,还硬要她接招。 “春儿,我会给他时间,我要信任他。”范莲转身走向窗口,望着外头夕阳余晖。 尽管他是只习惯周游在花园内的采花蜂,相信终有一天他会为她这株睡莲驻足,其余的艳花彩蕊再也不能诱惑他的心。 “什么嘛!您这是什么论调?”春儿非常不以为意地说。 “他教过我很多事,我一直觉得他说得很对,是我太自我限制,许多事我都该学着自己去主张,也该有承受一切后果的勇气。” 她幽幽说来是如此的云淡风清,殊不知她是耗费多少气力才能不让自已对他的信心瓦解。 “勇气?”她可就不明白了,这和勇气有何牵连?大不了就忘了他,真忘不了就大哭一场。 “我……”转过头,范莲欲言又止。 她已将自己的全部给了他,这难道不是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要有相对的勇气来接受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吗? 可这些话是说不出口的…… “很多事不是你能明白的。”她只好这么说了。 “是这样吗?”春儿不解地皱了下眉,“或许是你们读过书的人想法都比较不一样吧。” “不是这样的,春儿——” 她想解释,可又被春儿打断了。 “您不用向我解释,春儿只希望您能幸福,这样我就能完全放心了。” 春儿真诚一笑,那关怀的微笑让范莲感觉窝心不已。 她真挚地对她说:“你放心,我会的。” 春儿也走向窗边,看向满园的秋菊映照在残阳下的金黄光泽煞是迷人,于是道:“小姐,我们去赏菊看夕阳吧?” “嗯。”范莲微笑应和。在春儿的陪同下,走入那一片柔和光晕中。 第八章 日子就在这种看似平静却又扰人的氛围中徐缓地飘落过。 三个月了…… 眼看冉采乔与范府签定的工作契约也将到期,范莲是既紧张又担心,紧张时间一到他就会挥别这儿、离开她身边,虽然这阵子他对她依然好得看不出改变,可陆小婵紧迫盯人的功夫又让她忐忑难安。 她原以为即使与他没有未来,或者他压根无心向爹爹提起他俩的事,自己仍是可以如以往般沉静度日,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 唉!该怎么办才好? 咚、咚…… 窗边发出声响,她知道是谁来了,顿时甩开了所有烦恼走了过去,看见的是冉采乔站在下头对住她笑的俊逸祥。 “你等会儿,我这就下去”。范莲开心地打开门,奔下阁楼,在冉采乔极度诧异之下扑进他怀里。 尽管他们两人早已有肌肤之余,但她仍是那么的矜持含蓄,几次夜里偷欢,她依旧是羞怯害臊,像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还真是少见哩。 “莲儿,怎么了?”他轻拍她的背脊,宠溺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好想你。”她将脑袋整个埋在他胸前,已不在意被人发现的可能,将他抱得好紧好紧。 “小傻瓜,我不是时常来看你吗?”他掬起她的小脸蛋,灼热的视线在她脸庞上来回校巡,却让他发现了不该有的东西。轻叹了声,他以大拇指背掉眼角那不该有的泪水。 “怎么又掉泪?该打小屁屁罗。” 范莲赶紧拭泪,强言欢笑,“是我不该,但人家就是想你。” “那以后我有空就来这里见你,好不好?”冉采乔性感的薄唇据起一抹笑,如夜风温柔的吻轻柔地降临在她唇上。 她发出轻颤,轻别过脸。羞赧地说:“你这回怎么敢来,不怕被春儿撞见?” “我就是看她人出府往镇上去,才赶紧趁这机会来找你。”他邪魅一笑,轻抚着她细如凝脂的双颊。 “还好你谨慎,否则被瞧见就怕麻烦了。”她暗吐了口气。 “你放心,我冉采乔虽向来漫不经心,但也绝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他笑着她由仓皇转为心安。 “在府邸我凡事都不能表现得太猖狂,否则若让五位姨娘知道了,那我可就麻烦了。”她压低噪音柔柔地说道。 “以前我一定会认为你顾虑太多,硬是把自已压抑在硬壳中,无法翻身。但如今我却发觉我以前观念错了,你这样的性情才能赋予女人柔美温驯的气质,进而雕塑出像你这样一位娴淑的女子。” 冉采乔勾深笑纹,看着她的眼瞳更为深邃。 范莲神情一震,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红晕不褪反增,霎时变得无措又赧然。 “怎么?害羞了?”他放浪地贴近她的耳畔粗嘎低语,幽暗的眸潋过一抹柔性的幽光。 “走,到我那儿去。”冉采乔眯起眸,嗓音微哑地说。 “去你房里?”她讶异的说:“这不好吧,我……”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已是我冉采乔的女人了吗?”他低笑了声,瞳光转为深浓。 范莲想了一会儿,这才点点头,随他到他房里。 在她的思想里,她已是他的妻子,两人只是少了婚约,无论爹爹最后会不会答应,她依然是跟定他了。如今不过是她心底的一丝矜持在作祟,让她在该不该放开间犹豫不决。 当进入冉采乔位于北边单独的副总管房舍时,范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抬首问道:“小乔子,你和我们家所定的契约究竟几时到期?” 他眉一蹙,扯唇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就要离开这里了。”范莲垂下小脸,声音隐约含带些微的颤抖。 这事已纠葛在她心底好久,她一定要在今天向他索个答案。 “你又在那庸人自扰了。放心,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即便是要离开也一定会带着你。” “那么你还会留下继续在府中做事?”她略显紧张地问。 “你这小东西,就这么想一辈子挂着我,要我一辈子在你们范家做牛做马啊?”他嘴畔勾起一抹笑纹逗着她。 范莲眸光转暗,回身看向不远处的菊园,那里头满是因冬天来临而不再绽放的菊丛。 想了想,她才道:“对不起,我太自私了。”他是个男人,有自己的理想,她又怎能绑他一生一世? “你想去陆家?”她眼中浮现泪光。 “陆家?我几时说过要去陆家了?”他突地放肆笑出声,牵引着她进入房里,带她坐在床边温柔耳语,“相信我,我绝不会舍你而去的,就算以后不再是范家的仆人,我依旧是你的男人,难道你不想嫁给我了?” “我当然想成为你的妻子。”她轻声地说。 冉采乔撇嘴轻笑,勾住她的肩,与她鼻尖碰着鼻尖,轻声呢喃,“这样吧,咱们来打勾勾?” 范莲睁大眸子看着他,“怎么打?” “用手指打太平常,没什么好玩的,干脆我们换点新鲜的花样。”他眯起狭长的眼,邪魅地笑说。 她单纯的不解其意,“可是人家只会勾手指头而已。” “今天不勾手指头,咱们……勾舌头。”他含笑谑睇着她。 “啊?舌……”范莲却是直摇头,窘迫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别害羞,把我当成你的相公,试试。”他盯住她看,嘴角的笑痕扩探,眼光也变得更为深浓仿似含带着浓浓情意。 “我……我该怎么做?”她怯然地瞄了他一眼。 “很简单,你只要把舌头伸出来,剩下的就交给我。”冉采乔沉着声说。 “可是……” 看着他那充满希冀的眼光,范莲不好意思拒绝,可是要她玩这种游戏,还真是令她难为情。 “来,伸出来。”他给予她鼓励的笑容。 她先深吸口气,而后试着吐出舌尖,脸儿早已涨得通红。 冉采乔见状忍不住大声笑了,摇头道:“这样不行,再伸长一点。” 范莲索性捂住脸,这才将自己的丁香小舌缓缓吐出,就在刹那间,他霍然衔住她,以自己的舌慢慢与她的嬉戏逗弄,始终不肯松开她。 他粗糙的大手探进她的裙摆内,沿着她白玉似的双腿往上摸索,急切的指头探入她的亵裤缝内找到他渴望的私密处,占有她的柔软……而且在穴门外逗弄不去。 “可以吗?”他轻声问。 “呃……”范莲弓起身子迷乱地点点头。 他眯紧双眸,猛然又戳入一指。 “啊呀!” 她惊叫了声。一双柔荑紧环绕着他的颈子,全身依附关齿,无言的将自己全部交给他…… 激情过后。冉采乔紧抱着范莲,细细温存着。 “你还好吧?”他宠溺的低语,稍稍推开她的身子审视着。 她羞赧地点点头,又朝他挪近了数分,也只有贴着他的身躯,闻着他身上那股自然的青草味,她才能够得到一丝丝的宽慰与安全感。 “怎么了?”发觉她突如其来的静默,他关心地问道。 “小乔,不要让我等太久行吗?”她暗抚着小腹。当真不能再等了…… 他轻撇开嘴,伟岸的身材再度压锁住她,眸光生辉地笑着她,“怎么?等不及想当我们冉家的媳妇了?” 她羞怯一笑,“就不知你娘喜不喜欢我?” “放心,我娘她最崇拜的就是你这种温柔可人的女人了。”他爽朗一笑,语带促狭。 “哦,怎么说?”她轻笑道:“该不会又是你在唬我了?” “才不是。”他倏然坐起,表情十分认真,“我娘啊,她什么都会,养鸭、喂猪,什么男人的活儿她都干得起劲。尤其我外公是开武馆的,她的拳脚功夫更是一级棒。我那几抓防身武术都是由她那儿学来的,偏偏她就是装不出温柔迷人的样子,呵……” 所以每当在路上瞧见走路轻巧细腻,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姑娘,她总会在我耳旁唠叨着:“我说采乔,以后你一定要找那样的姑娘当媳妇,这样我们冉家的后代才可能有点气质,你放心,娘可是一点粗活也不会舍得让她做的。” 范莲闻言至此已掩嘴笑出声,“你娘好有趣。” “所以我说,虽我们冉家并不富裕,也绝不会让你吃半点苦。养鸭王子还是让我当,你只管做个贤妻良母。”他深邃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神情中流露了几分稚气。 “小乔!我……我想告诉你……”范莲突然变得激动。 “什么事你说。” “我……” 她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作罢。他都已经承诺她了,她又何需拿这事去压迫他,给他压力呢? “有什么话就说,憋在肚子里可是会生病的。”他带笑鼓励道。 “没什么,这事不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时间不早,怕春儿待会儿找不到我又四处询问。” 她正欲起身,却被他紧抱入怀。冉采乔细闻她身上一阵阵簿酿般的幽然香气,足以又令他心旌轻荡。 “真舍不得你走。”她低语道。 范莲轻抬睫,望着他那乱中有序的黑发紧镶住他那张阳刚又俊挺的脸孔,不禁幽然一笑,“还是得走了,但我等你。” “莲儿,放宽心,将一切交给我,嗯?”他终于还是放了她。 范莲点点头,羞赧的低头整理好衣裳,便如彩蝶般翩然飞出他的屋子,冉采乔带笑凝视这一切,眼底的柔情更浓了。 冉采乔恣意地走在大街上,嘴角隐约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将位于三星镇上李老板的欠资收了回来,其实他并非想以此回府向范天生邀功,而是开心经由自己才能的认可,可早些对范老爷提出与范莲的亲事。 他要的是凭自己的能力来说服老爷子成全,所以近些月来他不仅勤学理帐技巧,私下还翻出十来年不曾碰过的四书五经在夜里独自钻研。他不禁暗骂自己,早知今日。当年就该勤学些,就不用让老娘成天骂着玩了,更不用现在半夜三更不睡觉。还拚着老命背着一些他以为这一生永远不会用到的绕舌词语。 不过他并不觉得累,反倒恰然自得,因为他有自信,自己与莲儿的好日子不会太远了,况且他也不能再让她在这种没有保障的情况下继续提心吊胆度日。 “公子、公子……” 走过市集,他突闻一名小贩叫唤着他。 于是冉采乔停下步伐,走向那位面带笑容且有些面熟的小贩,“你叫我有事吗?” “这位公于您还真健忘,真把小的给忘了。”小贩扯开一记笑容。 “你是……” “还记得那块令牌吗?上回有一位姑娘不是向小的买了一块送给您吗?”小贩提醒他。 “哦,我想起来了,怎么?还有另一块令牌要卖?”冉来乔撇开嘴冷笑,直觉判断这贩子肯定又在招揽生意了。 这不就是市集贩子的花招吗?往往揪住了一个熟客就不放,目的就是希望能有第二回甚至更多回的交易。 “不、不、不,”小贩咧开大嘴,“公子,上回我说过,小的卖东西只卖有缘人,绝不勉强的。只是刚刚见过公子路过,突然想问问那块令牌您使用的如何了?” 他一脸认真的说,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那模样可让冉采乔觉得很荒谬。 “够了,买你那块东西不过是看在我们小姐的面子上,你还真以为那玩意是天神令牌吗?得了吧。”冉采乔指了指在一旁地上玩耍的小孩童。“骗骗他们可以,要骗我——回去再修练个几年吧。” 说着他转身要走,却突闻小贩在他身后吟了几句奇怪的词儿。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玄天有书。登录命数,千载姻缘,已谋慎密;孰窥玄妙,孰知真谛,唯有天元,机掌天意;天上人间,知所其知,无穷无尽,皆在此中。” “你念的那是啥玩意儿?”冉采乔本可不予理会,就当他在发疯,但不知为何在乍听的刹那,心头居然会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冲动。 “公子,虽然经过轮回与重生,我想您应该没有彻底忘了为何走此人间一道才是吧?”小贩闲适地开口,眸子一黯,注视他的目光有丝异样的光影。 “你……”冉采乔眯起双眼,瞳底轻掠一道惊奇。 仿佛有这么一工夫,某些暗藏脑海里镜花水月、风起云迁的过往又窜上心头,形成一道道朦胧又无法忽略的影像。 “在玉皇身边有三位祈家神君,你可有印象?”小贩又问。 冉采乔照视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行了,老兄,是不是没生意,一个人无聊得慌,所以找小弟说书?你找错对象,我没空,失陪了。” 他才回身,小贩面容一整,又颂道:“仙界五花,灵气幻化;神界五郎,天人心房;误攀其墙,误诱花蔷;花灵灭杳,五郎束脚……” 冉采乔神色一凛,眉头倏然打了个死结。这几句话居然揪得他的胸好痛啊!但好半晌他仍理不出个所以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贩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思后想了许久,他依旧确定除了中秋夜那一面,以往绝对没见过这个人,不得已他只好轻叹一声,佯装没听见,加快脚步疾行而去。 小贩凝视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嘴角不禁咧开一抹笑,喃喃自语道:“采花郎啊,你凡间的劫数将尽,但考验却正要开始,好自为之吧。”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近来您好象都没什么胃口。” 春儿一进范莲的房间,便看见早膳仍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她摇头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身子哪吃得消。” “我……我不饿。”范续低头避开春儿关怀的脸色。 “不饿!?您已好几天这么了?莫非……莫非生病了?”春儿紧张地胡乱猜测。 “没……我哪有——呕……”突地一阵反胃的感觉袭上胸口,范莲忍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瞧您,还说没有,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正当春儿要转身奔出房间,却被范莲猛地扯住衣袖,急唤道:“不许去!我真的没事,你为什么不能让我静一静?” 春儿征忡住了。小姐这几年来可从没这么对她大声说过话呀,今天是怎么了?是有厘不清的心事吗? 范莲看着春儿那副百思不解的模样,懊恼地坐进椅中,低声说:“对不起,春儿,我……” “小姐有什么话想对春儿说吗?”她蹙眉轻问。 范莲摇着头,面带牵强的笑意,“我真的设事,只想一个人静,想些事情而已。 “又在想小乔子?算了吧,他前往洛县收帐,一去就是十来天,还真会闲逛呢。我说小姐,忘了他吧。您知道吗?五位夫人直在老爷面前说您和他的坏话,老爷本防她们的私心,就要将您许配给张家少爷了。” 她本不想说,但见小姐这么执迷不悔,实在是于心不忍哪,说了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呀! 范莲身子刹那间仿似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她震惊又惶然地看着春儿,久久才挤出声音, “你……你说什么?” “老爷受了夫人们的鼓吹,她们说您年龄也不小了,是该为您主张终身大事的时候。” “那我爹就这么同意了?”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 “老爷想了想也说了,他是因为生意忙,把你的婚姻大事给忘了,于是就嘱咐五位夫人帮你注意点。”春地摇头道。“正巧前两天张家派媒婆来提亲,五位夫人认为对方还不错,有家产也有事业,便替老爷决定了。” “怎么可以这样?她们怎么可以这么做?那我爹知道吗?”范莲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她的紧张与无助又有谁明白?_ 小乔子呢?他远在洛县,她该如何向他求救? “老爷也不在府中。听说下个月初才会回来,小姐,您若不愿意、一定得在老爷决定前告诉他啊!”说着,春儿便走向檀木柜伸手打开,“我想老爷那么疼爱您,您若不喜欢,他不会勉强的。” 范莲深吐了口气,“但愿如此。”就在她抬首的刹那却惊见春儿翻动柜子,惊吓得连忙喊道:“你在做什么!?” “最近天气变了,春儿是想帮您把衣裳换一下……”她被范莲的一声重喊吓住了。 “不用……” 太迟了,春儿已将放在柜中的床褥拿出,还笑着说:“真是的,这床褥我可找了好久,原来在这里。” 她抖开一瞧,蓦然被上头几点怵目的暗红色血渍震住了,而范莲只是颓然的坐在床畔,神情中尽是说不出的青涩与苦楚。 她该怎么向春儿解释呢? 天哪!为何要让所有的乱事全挤在一块? 室内的空气仿似凝滞不动了,直到一只飞鸟从屋外掠过,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扰乱了静止宁谧的空气。 沉默了好一会儿,春儿才开口,她愁苦着脸,着实为范莲心疼。“是小乔子干的?” “他说会娶我,我愿意等他。”范莲淡淡地叹道。 “您就是这样!上次说要给他时间,这次又说要等他,您到底要给他多少时间?等他到几时?”春儿激愤地吼叫着。“如果您有了身孕,那该怎么办……”她突地住了口,直望着范莲那张愈垂愈低的脸庞,“这阵子您一直食欲不佳,难道是……” “春儿,别再说了。”范莲闭上眼,已无心去理会这些扰人的问题。 “这怎能不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春儿挥挥手,立刻下定主意,“等小乔子回来您一定要他向老爷说亲去。” “我……” “您不敢说,就交给我去说。”春儿端起托盘,软化语调说:“有了身孕怎能不吃东西,我去灶房为您换些清淡的点心。” “春儿……”范莲快步走上前,紧握住她的手。此情此义又怎是谢谢两字可说的,对春儿她除了感激还有感恩。 第九章 在园子里散步的范莲远远地就听见丫环们在叫唤着。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她心头一动,正在思虑着该如何向她爹说服她不嫁给张家少爷的决心时,突然又听见另外一阵的叫嚷声。 “小乔子也回来了,还真巧呢,主仆两人去的地方不同,居然不约而同的一块回府了。” 范莲的心又是一阵波动。天啊!她该如何面对爹爹与小乔子呢?偏偏春儿这时候又不在,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她还是鼓足了勇气,迈步直往前厅而去。才到厅口,她却惊见除了她爹、冉采乔外还有陆小婵及一位长辈。 冉来乔眼尖的看见她,立即上前兴奋道:“莲……小姐,你怎么来前厅。有事吗?是不是想见某人?” 他的暗喻是如此明显。不过除了他俩旁人都未感觉出来,不过陆小婵隐约察觉他们之间暗藏的暖昧,于是等不及说话了。 “爹,您有话快跟范老爷说嘛,您曾有恩于他,他不会不答应的。”陆小婵使着性子,撒娇的说。 范无生拿起手巾试了拭额上的汗水,肥胖的身材挤进为他特制的大椅上,“到底是什么事,老陆你就直言吧。” 陆风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转首望冉采乔一眼,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小婵直说你们的小乔子能干又聪明,打听出他和你们府上的契约将至,所以我想如果你愿割爱,能否将小乔子转让给我们?” 范莲心头一紧,全身忍不住打起冷颤,她质疑的目光也投向冉采乔,脸上的表情尽是苦涩。 “小乔子,你的意思呢?”范天生问道。 “我……” “小乔子当然是答应了,上回咱们不是说定了?”陆小婵勾住他的手臂,巧笑倩兮地阻止他发言。 “等等……”冉来乔转向陆风,“陆老爷,我想您定是误会了,我并没同意啊。” “既是如此,你也不用那么早就表达立场,我先带小婵回去,你考虑两天再与我联系。”陆风聪明的不让冉采乔立即拒绝他。说完他便拉住女儿的手, “走,咱们回去吧。” “可是爹——” “别啰嗦,咱们回去。”陆风向范天生点头示意道:“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回去,一切就看小乔子的意思了。” 待陆家父女离去后,范天生也道:“如果你真有意思转往陆家发展,我也不会阻拦,你仔细——咦,莲儿,你怎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范莲捂住嘴,呜咽一声即奔出前厅。 “老爷,我去追她去。”冉采乔交代了声,立即心急如焚地追了出去。 范天生疑惑地望着他俩一前一后奔出的身影,心头不禁疑问,怎么他才出门几天,府中竟发生那么多乱事啊! “莲儿……”冉采乔追上她,扳过她的身躯,语气急促地追问道:“你怎么了?是因为我没有当面拒绝他们而不开心吗?”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这么做?” 范莲心慌意乱不已,尤其想起自己被草率决定的婚事都还没有机会向她爹开口提及,如今又蹦出这件事,真让她觉得好仿徨。 “谁道你听不出来我已经尽量婉拒了,但是陆老爷子他却硬是要我过两天回复,反正我的答案都是一样,也就随他的意思。你应该不会不明白我的心吧?”冉采乔无奈一叹。 “小乔子,你说我该信任你吗?”她突然想起春儿的话,像他这么一位活跃于众人间的男人,可会居安于室,将心留给她一个女人? “莲儿,我知道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但你放心,这次回来我已经决定向老爷提咱们的亲事了。”他柔柔一笑。 范莲眸中含泪,终于闪烁出丝丝喜悦,抖着声问:“是真的?你真的决定向我爹爹坦白了?” “是的。”他含笑点头,“况且时机已成熟,我也不愿再拖延,让我的女人心慌意乱,嗯?” “小乔子……”范莲感动地投进他怀里,紧抱着他的身躯,抽噎道:“没错,你得快……真的得快了 冉采乔揉抚她的背脊,“我知道你身负的压力很重,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了。”他俊薄的唇勾起,脸上的刚毅线条也跟着柔化。 “我已经不能再等了。”她再一次提醒他,其实应该说是她肚里的小孩不能再等了。 眼看自己的小腹一天比一天微微隆起,她的心便随之揪紧,不过亦有丝为人母的喜悦在心底泛起,怎么也让她忽略不了。 多希望她与小乔子的感情能尽快摊在大太阳底下,接受世人们的祝福,排除掉那些她所不能承受的蜚短流长。 “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久等,一定会让你做个最快乐的新娘。” 他细柔低沉的嗓音浅浅缓缓地融入范莲心底,让她感到微微暖意。 “嗯。”她点点头,抬头带笑地问:“这一次去收帐,怎么收得那么久?” “还不是那个刘员外难搞,我足足在那儿待了五天才全收了回来。”他吐了口气,嘲谑一笑,“那家伙虽然麻烦了点,不过我还是圆满达成任务。别为我担心,我做事绝不会让老爷失望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浑身充满朝气。 “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说那个刘员外不好应付,最后是怎么说动他的?”范莲皱皱小鼻子,疑惑地问道。 冉采乔牵引她到花园的亭内坐定。“刘员外贪财,偏又嗜好小赌,于是我就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挑战。赌他个几局罗。”他恣意地说。 “你说什么?赌!”范莲对他这样的说法,实在不予苟同,“这多冒险,如果你输了呢?” 她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以这种方式来达到索讨的目的,一个弄不好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你以为我会贸然跟他赌?”他机伶一笑,“我可是躲在赌场里观察他的手法长达四天之久,第五天才下注的。呵……你猜结果如何?我让他赔得他哭无喊地,不仅收回了帐,还赚了外快。” 他得意的漾起一抹魅笑,那流洒不羁的模样是如此地迷人,直牵引着范莲的心。 “难道你不怕压错注?那可不就完了?”想起他大胆的作风,范莲还是不禁为他捏一把冷汗。 “你想,如果我连这点自信都没,又怎么能承接老爷所交代的任务,又还有什么资格娶你这个美娇娘呢?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了,开心地等我的好消息。” 范莲羞涩地点点头,微笑地说:“你也累了,该回房歇着了。” “不要,人家还想跟你聊聊,再多看你几眼。”他又恢复他那死皮赖脸的馋涎样子了。 范莲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我又跑不掉,更不会平空消失,什么时候想看我还不容易,快去歇着吧”她直推着他住他的房间走去。 “莲地,老实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平空消失了,你猜我会怎么样?”他突然凝视着她,神情变得认真。 “我哪知道。”她抿了抿唇,不敢猜测他的心。 “我不管,你说说看嘛!”他倒是很固执。 “嗯……”她想了想才道:“说不定你会很开心,因为你摆脱了一个累赘。” 她是故意这么说,想试试他的反应如何。 “你该打,竟然又故意误会我!”他眉一蹙,随之紧扣着她的身子,面带专注地说:“我一定会去找你,疯狂的找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非找到你不可。”他灼视着她,不仅表情慎重,就连嗓音也变得沙哑。 他一双犹带激切的黑瞳紧揪疼了她的心,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小乔子……”她因感动,眼中闪动点点波光。 “只要你不嫌弃我不过是个胸无点墨又没读过什么书的莽夫。”他眯起眸子,贪婪地掬饮她那夺人心魂的美。 “我从没嫌过你——晤……” 话犹未尽,他已倏然覆上她轻颤的唇瓣,满腔的柔情倾泄而出,同时吻去她的生涩与馨香,让彼此的气息在吻里酝酿出一阵阵迷惑熏醉,两人沉迷在深情与挚爱中。 “小姐不好了! 春儿匆匆忙忙的冲进范莲的房间,一见到她便拉住她的衣袖道;“小姐,您怎么还有时间在房里刺绣?” “到底怎么了?”范莲一头雾水地问。 “我问您,您到底跟老爷说了没?”她可是心急如焚,但小姐却是那副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范莲别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乔子昨天已告诉我会向爹爹提我俩的亲事,所以我想我可以不用提了。” “您说什么?”春儿大叹一声,“您又信他?他的话哪能信啊!” “你这话怎么说?”范莲不解地看着她。 “五位夫人刚刚向老爷提起张少爷的事,哪知道老爷居然笑眯眯地一回答应,还说可促进两家事业的合作呢。” “你说什?” 范莲重重一震,霎时面如白腊、泪光隐闪。 怎么会那么快?快得竟然让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我看五位夫人定是怀疑您和小乔子的事了。”春儿气得直跺脚,“她们八成有什么野心,巴不得把你送出府。” “野心?”范莲双唇微抖地问。 “她们……他们一定也喜欢上小乔子,不希望他属于任何一个女人。您不知道,昨儿个小乔子一回府,当晚她们就不避嫌地去他房里大闹、大笑,所有后院的仆人都知道这件事。” 她真是为小姐叫屈,不知她为小乔子这么等待和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我不管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小乔子。”迟疑一会儿,范莲才开了口。她可以不为自己想,却不能不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小姐,您终于想通了?”春儿开心地大笑。 “嗯,我们走。” “我听说小乔子一早便去镇上,将收回来的帐交到钱庄去,现在一定还在镇上,我们去找他。” 春儿说着,已拉着范莲的手走出府外,直向镇里迈去。 冉采乔交清帐款后,正从钱庄走出时,居然又看见那个奇怪的小贩在对街与他含笑对视。 他半是疑惑地一皱眉,随之抿唇带笑,吊儿郎当地走向小贩,率性地拍拍他的肩道:“我说老兄,你未免也太可怕了吧?我小乔子说钱没钱财,说人也没人才,你这么对我穷追不会到底是啥意图啊?” “我……呵呵!”小贩嘻嘻一笑,“我没什么恶意,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业障太深,得靠我救你才成。” “你救我?哈……”冉采乔瞠大眼,忽而仰头狂声大笑,笑得几乎失控了。 “是啊,看样子你似乎什么都没记起来。”小贩立刻板起一张脸,刚才的轻松模样已消失无踪。 “记得什么?”冉采乔发觉小贩眸底出现异色,于是也正色问道。 “看见那块跟在你身上已数千年的令牌也听了我上回念的那几句天书词意,难道你一点印象也没?” “什么跟什么啊?”冉采乔眉一蹙,“你这个人有话就说清楚,少装神弄鬼的捉弄我。” 小贩摇摇头,噙着抹笑走向他,“采花郎,看情形沦落人间对你而言并不苦了,但是惩处期限已届,你还是得回去了,就让我老祈点你一下吧。” 突地他手一扬,在冉采乔脸上洒下一些天界的无形金粉。 冉采乔顿时目光一眩,晕沉了一会儿,当他摇,晃两下再站定后才赫然发现那个小贩居然不见了。 他浑身重重一颤,直觉不可思议。 也就在瞬间他脑中突然产生数个奇异的幻影,随着幻影愈来愈多,愈来愈杂,他竟感到头痛欲裂。 他蹲下身体抱住脑袋,原本挣扎滚动的身躯在经过一番狂乱的扭动后突然静止。 冉采乔张大了眼,猛地坐起,双目圆瞠地直瞪着前方,全身还禁不住颤抖着,喃喃自语,“祈天君……是他……他来了!那陆小婵她是——该死的!” “小姐,您瞧小乔子在那儿呢。奇怪,他怎么坐在地上?” 远远地春儿便看见坐在地上神情怪异的冉采乔。 “小乔子!”范莲见他这般,立即紧张地走向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莲儿……”他徐缓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凝视她那张忧心忡仲的小脸,“好个沉静如睡莲的佳人 范莲一睑迷糊,不解地问:“你说什么啊?” “我心目中的绝代佳人,你忘了我俩的誓约了吗?”他激动地眯起眸子,赫然站起道:“但现在我得先去找小婵。” “什么?”春儿拉住他,愤意不已地说:“这时候你还要去找她?” “我不能不去,这是我欠她的。”他眸光一凝,激出一道犀利的火花。 “欠她?你究竟欠她什么?”春儿不放过的追问。 “前世的思恩怨怨不是你们能够理解的。”冉采乔急促地表示,“现在我已没时间对你们详尽解释,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往陆府冲去,完全没看见范莲脸上的悲戚以及那道在心脉间幽幽蔓延的绝望。 他去找陆小婵是因为前世欠了她,那么她呢? 冉采乔匆匆忙忙赶到陆家,经仆人通知后走进前院,便已。看见陆小婵优困地坐在厅外的栏杆上等他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怎么,决定来我们府里工作了?” 陆小婵咧嘴笑说,那夸张的笑容直让他感到厌恶。” “我说‘清芸’,你就别再胡闹了行吗?”冉采乔重重蹙起眉,在心头叹气。 陆小婵闻言脸色倏变,“你知道了!?” 她完全没料到原本一无所知的他会在一夕之间了解一切,忽而,她眼神一闪,又问:“莫非玉帝后悔将你打落凡尘,派人来接你回去了?” “玉帝是仁心大发,知道惩罚已够,所以才会叫祈天君下凡带我回去。”冉采乔讥讽地眯起利眼,难得对女人板起脸孔的他,这回真的变脸了。“没想到你还真有能耐,居然跟着我一道来了人间。” “这表示我赖定你了。”她邪佞地扬起唇角,“既然祈天君已下了凡尘,想必已将令牌交给你了,否则你绝对没有办法返回天界。” 陆小婵挑了挑眉,漾出一抹城府极深的笑容,“那正好,我们现在便可回天界过我们的生活,即便暗渡陈仓也很快乐啊!” 原来她本是何仙姑身旁的弟子,因暗恋采花郎,刻意以美人计诱骗他,使采花郎犯下淫乱之罪。 这件事最后被何仙姑得知,由于在众弟子中她最疼爱的就是清芸,于是私底下掩护他们,并嘱咐采花郎永远都不得负清芸,而他也被迫答应。 哪知过没多久,他居然按捺不住去诱骗王母身旁的花灵——睡莲,这次他没那么幸运,被玉帝得知,以致遭遇打入凡尘的惩处。 清芸不甘心他们就此下了凡间,于是偷偷尾随而下,决定誓死缠着他,无论天上地下皆不让他和其它女子婚配。也为此,她已破坏了他们多世姻缘,但为何这一世就出了岔? “我不会一错再错了,何况以前我不会对你动心,今后亦然,因为我心里已有另一个女人了。否则为何你愈是破坏,我还是世世寻找她呢?”他郑重实事道。原来这一清醒,前世种种他也全然了了。 “你……难道你是指那个范莲?” “你或许不知道她就是王母身旁的花灵睡莲,我俩一块落入凡尘,经过数个轮回,好不容易可以再度和她相遇、相逢、相爱,这表示我和她心里都放着彼此,也一样投注了真感情,所以对你我也只有抱歉。” “你说什么?”陆小婵双手紧握成拳,激动地咬牙切齿。 “清芸,你应该也明白当初我们在定起并非出自我的自愿,难道你敢说你一开始并没有诱惑我?冉采乔眼神一冷一炽交替交替,表清则是纯然的慎重。 “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的小脸气得青白交错,差点冲上前对他拳打脚踢。 “那天你趁着何仙姑外出,故意跑到我们五郎的住处,趁夜溜进我房里脱衣诱拐我.这些全不是我胡诌的,之所以不在仙姑面前提及只是怕你难做人。”他目光灼视,咄咄逼人。 “是又怎么样?毕竟体欠我一个交代。”她被他逼得无话可说,只有无理取闹了,“你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就闹到底,就算你回到天界,我也决定拆穿一切与你同归于尽,你看着办。” 冉采乔微勾起唇,摇头轻笑,“谁说我要回天了,回去后我必定得和莲儿分离,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宁可与她成为人世间最平凡的夫妻,即使仅有一世相随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深情的绽出一道笑痕,说出的话直让陆小婵震惊不已,但她就是不相信采花郎会变得这般彻底,于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信了你?采花郎是什么样的个性我会不知道?风流成性,拈花惹草,你会为了一朵睡莲而定性吗?”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今天来我是要给你个交代,你回天上吧,否则逗留人间太久,只会自寻祸端,而我是不会回去的。” 语毕,冉采乔已认为无话好说,转身欲走却被她唤住。 “等等,你要我走也行,但我的交代呢?”她冷着声说。 “你要什么随你开口。”他也答应得爽快。 “我只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她哼笑了声,表情邪佞十足。因为她知道冉采乔是绝对不会给她这样东西。 “什么?”他顿住不语,眯眼凝注她。 “令牌,可让你自由返回天界的分牌,没有了那样东西我看你还怎样。”她扬起弯月般的唇,等着他拒绝。 但她绝没想到冉采乔居然二话不说便从袖中掏出令牌丢在她脚前。 “拿去吧,这种负担的东西送给你。记住,从今以后咱们俩不相欠。” 目睹他转身就走,陆小婵气得浑身发抖,捡起那块令牌便往旁边花园猛力一扔,发泄着积压许久的怨恨。 不过她真的输了,那风流的采花郎真的为了一个女人牺牲到这等地步,她不服输又能如何? 淡淡的雾霭浮上远山近林也渐渐拢上范莲的心间,使她的心也蒙上一层轻愁。 千般憧憬、万般期盼瞬间化为空,冻结了她满腔热情与爱意,一切都变得好迷惘、好迷惘。 “小姐,您真的要离开这里吗?”春儿拿起包袱,想了想又放下,“可是您能去哪儿呢?” “我……我也不知道。”范莲蹙紧两道柳叶眉,暗自低吟,“但不走又不行,我无法听爹爹的话嫁给别人,只有选择这条路了。” “可是小姐——”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而且我又怎能眼看自己的肚子慢慢大了,然后让镇上的人议论纷纷,让爹与府中的人丢了面子?”这种流言不是她所能负担的。 春儿点点头,突然她扬眉说:“对了,我有位姑姑就在后面那座山中的尼姑庵内带发修行,并负责打理厨房的工作,我们可以去那儿。” “这样好吗?”范莲摇摇螓首,甚感不妥,“我—个孕妇在庵里走动,定会让庵里的师父说闲话的。” “反正也没法子了,咱们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春儿皱眉一叹。 “春儿,其实你不必和我一道去,还是留在府中吧,你可告诉府里的人是我自行偷偷一人离家出走的,我想我爹是明理的人,他不会责难你的。”范莲实在不愿意因为她一个人的情债而连累了春儿。 “这怎么成,春儿绝不是这种人。”春儿气得噘起唇,“算了,既然要走就得快点了。” 于是范莲便在春儿的带领下趁夜前往她姑姑修行的尼姑庵。 到了那儿,天已蒙蒙亮,当春儿的姑姑玉娘看见她们主仆两人时,非常惊讶,在得知原因后,她连忙将她们带往尼姑庵后院的小屋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俩怎么会将事情闹得那么大?”进入小屋后,玉娘连忙劝道:“我想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一个大姑娘离什么家呢,实在是不成体统。” “姑姑,你怎么那么不通人情,不过是借我们暂住一些时候,等我们找到了地方自然会离开嘛。”春儿见姑姑这么唠叨,直觉对范莲不好意思。 范莲对她摇摇头又转向玉娘,诚恳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逃家,因为我……”她吸了吸口气,终于道出:“因为我已有了身孕。” “什么!?”太娘睁大眼。 “我知道像我这么一个有孕在身的未婚女子住在庵内很不适宜,也会让师父们招来闲话,如果真的不方便我可以马上离开。”范莲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她和春儿离开泰兴镇,再去找一处没有人认识她们的地方。 “唉!造化弄人哪,难道这就是因果轮回?算了,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这里是尼姑庵的后院,庵里的人不常到这里来,只要你们别胡乱走动,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么说您是答应留我下来了?”她激动地问。 玉娘点点头,和谒一笑,“歇着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既然有孕在身就得好好照顾身体,别再胡思乱想了。俗话说的好:烦恼不来身,自寻烦恼之。什么事想开点,一切灾厄自然会消退,所有业障也会在修行中减轻到最低,阿弥陀佛……” 待她颔首离去后,范莲便沉浸在她刚才那两句话里。 春儿的姑姑说得没错,烦恼都是自己找的,但是若要忘却一切烦恼又谈何容易呢? “小姐,这里环境那么简单,直是委屈您了。”春儿看了看周遭一眼,不禁皱眉道。 “出门在外怎能计较那么多,有一个地方能够让我栖身已是福报。” 范莲的眉宇轻蹙,不禁想起了范天生。倘若爹得知她无故离家出走,不知会有多担心啊! 如今想来,为男女私情她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她真是个不孝女。 “小姐,您又想起小乔子了?”春儿见她凝神不语,于是猜测道。 范莲一愣,随即摇头道:“不再想他了,我是突然想起爹,希望他千万别因为我这个不孝女而气坏身子。” 是啊,不再想他了,但愿一切的情债都能到此为止,希望能如玉娘所言,不再惹烦恼上身。 第十章 冉采乔仿若如释重负,兴高采烈地返回范府,却怎么也找不到范莲,就边春儿也一同不见了。他询问过所有的人,小厮、丫环没一个放过,就连五位夫人的住处他都前往打探,却没有一个人得知她们两人的去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往从不曾发生这样的事啊! 直到他寻至深夜,才发现事态严重,范莲居然一夜未回府,这时府邸突然传言小姐离家出走了,还留了封信在范天生房里。 冉采乔全身定住,顿觉难以呼吸,脑子一片混乱。莲儿……莲儿离家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要离家也得让他知道,等着他一块去啊! 等他!? 难道她就是因为等不着他,所以才会做此抉择?还记得在镇上大街她和春儿匆匆忙忙来找他,似乎有什么话急着告诉他,可他却一心去找陆小婵而将她搁在大街上。该死的冉采乔!你怎么可以不等莲儿把话说清楚,不让她说出心底的急躁,就这么离开她,她又会怎么想?一定是误会了! “张总管,您可知道府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何小姐会打离家出走的念头?”已是心绪纷乱的冉采乔只好求助张发了。 刚从外头寻人回来的张发,挥着一头汗水,也是理不出头绪,“我也弄不明白,小姐向来柔顺,想破头我也想不出来她怎会突生这种念头。” “不,一定不单纯,她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府中,别的不提,她可是最孝顺的,又怎忍心让老爷这么伤心?” 冉采乔慎重思考着,将所有事情抽丝剥茧的分析,就是不相信范莲会是个可以不念及老父而不告而别的女儿。 “说得也是,但究竟是什么事呢?咦……该不会是——”张发抓抓脑门,想了一想。 “什么?”冉采乔可不愿放弃任何一丝线索。 “可那是件喜事啊!”张发有些怀疑。 “喜事?什么喜事?”他愈听愈觉不对劲。 “还不是小姐的婚事,老爷昨儿个赞同了五位夫人的提议,将小姐许配给镇上那个张大户的大公子。” “什么?”冉采乔一震,蓦然冷汗涔涔。 难怪他去找五位姑奶奶询问莲儿的下落,她们个个脸上挂着暧味不清的微笑,原来她们早已怀疑他和莲儿了。 也莫怪莲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这可是关系到他们俩的未来,偏偏她来找他,想与他一块找出解决事情的方法,得到的却是他那样的响应。要她等……要她等……自一开始他便要她等……她也听话顺从的等了一次又一次,但在最后的节骨眼上他居然还叫她等。 冉采乔,你简直不是人。 “喂,小乔子你要去哪儿?”张发见他的表情变化得这么剧烈,又要匆匆离去,不禁担心地问道。 “我去找莲儿回来。”他僵住身,淡淡地说。 “莲儿……”张发似乎听出溪跷。他怎能这么称呼小姐呢? “对,我去找我的莲儿,麻烦你告诉老爷,小乔子契约已满,已无意在府中当职,今生若找不回莲儿,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范府,恍若未闻张发在他身后的叫唤声,满心充塞着范莲的去处与此时的状况。 不知她可好? 范莲在庵后的小屋一住便是两个月,这期间原本平坦的小腹渐渐凸起,她浑身充满女人该有的孕味与韵味。 每天傍晚时分她都会走到屋后的小山坡上,看着渐晕的霞彩、散发柔光的夕阳,是那么美,那么令人动容,然而她却不禁感叹,为何这一切的美都只是近黄昏的刹那? 困难地蹲下身子,踱回屋前,她都会摘些小野花进屋,将它们摆在瓶中细闻那一股股自然清新。但愿能因此将心中暗藏的灰沉阴影淹没。即便无法彻底消逸,也能暂时寻求一些自我。 别再为他忧,为他恼,为他足陷深泥…… 站起身,她回首来时路,眸子却不经意对上一片幽造的深海。 冉采乔就站在她面前数步之远,潇洒从容的笑靥里潜藏着几分释然,面容虽憔悴、发丝虽散乱,但那魁惑深邃的眸光仍胶着在她脸上。 突然一股发自肺腑的渴求震撼了范莲,她手一松,几朵小野花就这么落入泥地上。 他的眼光精锐地往下一瞄定在她微隆的小腹,久久,他表情艰涩地点头又摇头,紧闭的眼中溢出了泪。 “我真该死!难怪了……”冉采乔用力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眸光绽出簇簇火红的星焰。 见她这么苦,他恨死自己为何那么久才找到她,让她承受那么多煎熬!这阵子他像疯了似的四处寻她,没想到她居然躲在这座不起眼的尼姑庵后面,若非有次他无意间在街上见到正在鬼鬼祟祟购物的春儿,还不知要折磨彼此到几时? “小乔子!你这是做什么?” 范莲紧张地趋向他,小手微抬,在该不该碰他中深受煎熬。 当一滴泪滑下眼角,她终于抚上他红肿的脸颊,噪音沙哑地说:“你为何要这么做,可知我有多心疼?” “莲儿,你还心疼我干嘛?”他执起她的小手,紧紧握住。 “别这样。”她抽出手,立即转身,“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神情着急地望着她,见她仍不愿面对他,只好走到她面前强行抬起她垂泪的脸。 “施主,请自重。”她往后疾退,脱离了他的掌控。 “施主!?”冉采乔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拜托,你一个孕妇喊我施主?我可是你孩子的父亲!” 范莲咬了咬下唇,对于口齿伶俐的他不知如何反驳。 “半晌,她抬头凝唇一笑,只能淡淡吐语,“我已下了决心,等孩子一出生,便交由春儿带回府中……” “那你呢?”他听出她活里玄机,倏然打断。 “我……”她垂首道:“出家为尼。” “什么?”他赫然狂笑.猛点头道:“好!真好!出家为尼摆脱一切爱怨嗔痴,那我问你.你办得到吗?” 冉采乔无法想象她出家后自己将变成如何,他更不相信他的莲儿居然能够这么洒脱地甩开他。 若非她现在有孕在身,应该是返回天庭的时候,也该有人来带领她,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落到现在哪儿也去不成的惨状。 但无所谓,他不也放弃了回去的机会,只愿和她相守。可她呢?她居然说要出家为尼,当尼姑来报复他! 业障!果真是千年万世也摆脱不了的业障! “我会尽力。”她内心挣扎地说。 “不准!我不准你这么做!”他深吸了口气,一双黑瞳发出摄人锋芒,豁出去地吼道:“你可知道你不是凡人,而是天上王母娘娘身边的花灵?” “你说什么?”她一头雾水地回睇他激动的神情。 “我……我说你本是天界花灵,而我是花郎,只因我对你做了一次逾越仙规的淫乱事后,被玉帝发现,将我俩打入凡间。” 冉采乔眼底浮起浓浓的不甘心。天上的仙灵都非得无情无欲吗?或是自己的情缘需掌控在玉帝手上。就连选择伴侣都不及凡人自由? 他的话带给她极大的震撼,让她莫名的发觉胃部频频紧抽,就连脑子都觉得晕眩。 “莲儿。”见她身子摇晃,他赶紧上前扶住她.“你是不是感觉出什么了?” 她无力地摇摇头,“我……哦只是突然感到有点头晕。” “那你是否有天界的印象?”就连冉采乔也头疼了。如果她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就无法体会他的用心良苦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自行编撰的内容,若你所说的都是实情,那么陆小婵她又是谁?你又欠了她什么交代?” 若此刻仔细思量他在大街上强烈的反应,那么陆小婵才应该是他在天界的最爱吧!自己不过是他的一次出轨而已。 “我承认她也是我的前债,但我已不欠她了。”他不顾她的推抵紧紧抱住她,“所以这次我不会再轻易放开你了。” 范莲的脑子已是一团乱,根本弄不清他所言是真是假,只是“天界”这两个字对她而言似乎并不陌生,她甚至可幻想出一引起如雾般的情景。 “我将令牌交给她了,没了令牌我就再也返回不了天界,所以我在凡间陪定你了。”冉采乔开心地说。心地说。 “什么令牌?”她愈听愈不懂了。 “你忘了?在中秋夜时你曾买给我一块亮闪闪,样式奇特的分牌?”冉采乔激动地又道:“那小贩便是天界祈天君,你之所以看中那块令牌,也是天意使然。” 范莲惊愕地捂住嘴,难以相信地问:“对,我还记得那时候他也说那块令牌是天上仙郎随身携带之物,当时你听了还笑他胡言乱语。” “是啊,我怎么也没法子相信我冉采乔这个养鸭王子居然会是个仙郎,若非祈天君点醒我,我还在懵懂中呢。” 他低头一哼,嘴畔挂上一道迷离笑意,笑叹他的命运就这样被玉帝玩弄于股掌间长达数百年之久。 “可……你刚刚说什么?你把它交给陆小婵了?” 虽说她尚未忆及过往,但隐约有某种不可磨灭的印象在她脑海虚幻回旋,使她不得不相信冉采乔所言。 “嗯。”他冷冷嗤笑,“她想逼我和她在一块,否则打算缠我永生永世,但我告诉她我不回去了,怕她不相信所以将令牌给了她。”冉采乔紧搂住她的肩,双眸微眯道:“你为我怀了身孕,玉帝是绝对不会让你返回天庭,若只有我一个人回去,又有何幸福可言?一样被天规所限,无法团聚。不如……让我陪着你,即便时间不多,即便肉体终有结束的一天;但我们曾经互属了。” 看他说来轻松,可范莲却满心感动与不安。他为了她舍弃回天界的机会;但她怎能那么自私呢? “不!我不要你陪!”她痛心地大喊,嗓音破碎的道:“你去陪她,去陪陆小蝉,我不需要你,你走!” “莲儿……”冉采乔眼底有着茫然,“你怎么了?” “你别碰我,你走!”她忍着痛说,明知这一分离将是一年一世,甚至来生来世都不可能再相遇,但她又怎么能牵绊住他。 他了然地望着她,“我知道你的用意,是怕连累我吗?” “我……”范莲凝住神,顿觉沧桑孤寂的心灵空荡荡得让她害怕。 “你错了。是我的自私害了你。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仍在王母身边做个睡莲仙子。心同此理你不愿让我为你舍弃返回天界的机会,我又怎能舍弃你一个人独活在永远的悲痛中?” 冉采乔试图攻破她的心防,也轻易攫住她心头的轻颤,但范莲只能咬牙强迫自己不得动容。 她艰困地往后退了几步,“别追我,我将出家为尼,永伴木鱼青灯,你别再来纠缠我,也别追过来,否则我会极力抵抗,你若不想伤了孩子就听我的话离开我,离开这里,和陆小婵回去吧!”说着,她便含泪快步离去,每一个步履都是万分沉重。 再见了,小乔子,但愿在世世轮回中,你我还有回再见一面的机会。 冉采乔只能动弹不得的站在原处,一阵晚风吹乱了他的黑发,他的眉宇间浮上了一层坚决。 “小姐不好了!”春儿匆匆忙忙地奔进小屋,“衣服晚点再做吧,赶紧去找孩子的爹。” 正在缝制娃儿衣裳的范莲胸口一窒,针差点刺进她的指头,她不解地想,春儿怎么知道小乔子曾来这儿找过她呢? “我跟他不再有关系了。”她故作淡漠地说。 “什么不再有关系,您敢对天发誓心里不再有 他?”春儿气得直跺脚,“别再呕气了,去迟了可真的糟了。 范莲这才察觉春儿言词中的急促,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春儿,他到底怎么了?快说清楚啊。” “紧张了吧?还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春儿睨了她一眼,“现在说不清楚,您快点跟我来。” “去哪儿?” 在春儿的牵引下,她只好疾步跟上,一直往另一头的小径迈去。 “春儿,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你啊。”范莲挺个肚子,追得有点吃力。 春儿恍然大悟地停下脚步,“该死,我怎么忘了您是个孕妇!”她脚一踩,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你还是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范莲捶了捶双腿,直喘气道。 “小乔子……小乔子他要出家当和尚了。”春儿无奈一喊。 “什么?”范莲小脸瞬转白,全身一震。 “我刚刚在镇上听说的,小乔子他回府中向老爷辞行,并扬称要到后山的庙宇出家为僧,这事一传开自然是倍看得不得了。” “他……他要出家?”范莲喃喃念着。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莫非是因为她…… “是啊”。还听说庙里的师父已答应为他剃发,怕再不去阻止就来不及了,看来能劝他的就只有你了。” 春儿搀扶着范莲慢慢走,嘴里还不断念着:“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个念头,他不是还有个小婵吗?不过听说那个陆小婶也突然不见了,陆老爷急着到处找她。” “她不见了!”范莲落下泪,“她回去了……” “回去?小姐,您怎么知道陆小婵去哪儿了?”她突然觉得小姐今天变得好奇怪。 范莲摇摇头,拭了拭汗,“没事,我现在得赶紧去找小乔子,绝不能让他剃度出家。” “嗯” 于是范莲在春儿的扶持下,往冉采乔正准备剃度的庙宇走去。 当到了那儿才发现庙门外已是挤满了好奇的人徐,大家都想来看看潇洒倜傥又极具女人缘的冉采乔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打算出家。 “天,好多人哪,不知道我们还来不来得及。” 春儿嘴里碎念着,而范莲则是加快脚步往庙门口直奔而去。 “小姐。您慢点。小心儿”乍见莲还不要命的跑过去,春儿都快吓死了。 一进庙门,她的现身立即引起众人的窃窃私语。大伙都揣测失踪多月的范莲怎会突然出现,又见她挺了个小肚子,细语更是碎念不断了。 范莲恍似未闻地往前殿走去,而众人也很有默契地让出一条路让她能顺利地往前走。。 当到了殿门口,她瞧见一个和尚手拿剃刀在佛前一念,然后欲往冉采乔垂放的长发上剃下第一刀。 “不!不要!” 她含泪大声嘶喊,而后跨进殿门,奔到和尚面前跪下,泪流不止地说:“大师,您不能这么做,他……他是小女子的丈夫,未尽照顾之职怎能出家,请求大师成全小女子。” “莲儿……”冉采乔没料到她会赶来这里,乍见她的刹那眼眶略红,他温柔笑说:“别这样,你这是何苦呢?” 殿内的佛灯照耀在他高耸的颧骨、挺直的鼻梁及深邃的五官上,更柔和了他脸上每一道线条,这样的他看来是这么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何苦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泪痕交错在她脸上,她跪在他面前,若非此时此地围观者众多,她真想扑进他怀里,重温那已深埋在她记忆深处的男人体味。 “与你一同,你为尼、我为僧,就近照料你和孩子。”他恳切地微笑。 “可我不要——”她直摇头,哭得肝肠寸断。 “我也不要你出家,既然你坚持,那我只能选择陪同。”他伸手拂去她满脸的泪水,嘴角轻扬,“好啦,别哭了,让我擦都擦不完,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也是个爱哭的小子。” “小乔……”她握住他的手,激切地说:“听我的话,告诉师父你不出家了,我求你。” “那你呢?”他眯起眸子,嗓音低沉得让人心中一麻,性格的脸庞闪过一抹苦笑,苦涩得让人不忍卒睹。 “我……我和你不一样。”她茫然地找理由搪塞。 “是吗?不一样?但我总觉得你我是一体的,你体内有我的种,我体内有你的心,这就够了。”他深情地望着她。 “求你打消出家的念头,回去吧。”范莲抓住他的手,“尽管我不记得以往的一切,但我可由你眼中看见你的深情,那就够了!” “以前的我太过荒唐,入佛门是我自行选择的,与你无关。你不记得也好,那时候的我太糟了。”范莲含泪的轻泣声直敲过他的心坎,令他不舍极了。 “我不管过去,只管现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满是执拗和坚决。说什么也不让他牺牲自己。若真要耗,她会跪在他面前与他耗一辈子! “别闹了,你既然心意已决,应该能了解我的心意才是。”他一双孤傲的眼泄漏隐藏在他笑脸之下的倔强。 “说穿了,你只为报复我了?” 一股辛酸的滋味狠狠侵袭她无助的心头,更有着数不尽的自责深深困住她的心,萦绕着苦楚。 她不要他出家,他若真那么做会为她带来一辈子无法磨灭的内疚。 她爱他,更不要他因为她草率地作出这样的决定。 “你该知道这不是报复。”他摇头苦笑。 “我不管,你若不听我的劝告,就是报复!” 看她气得浑身颤抖,他不禁忧虑道:“莲儿,回去吧,别那么激动,对你、对腹中的孩子都不好。” “小乔……”他悲切地喃喃说着:“别对我敷衍,我不要你的关心,只要你告诉我不出家了。” 他深吸了口气,刻意尘封心底那道滚滚翻涌的感情,双手合十向一旁的和尚行礼道:“师父,可以了,请动手吧。” “小乔!”范莲用力地推了推他屹立不摇的身子,“不可以,求你不要啊!” 冉采乔无动于衷地闭上眼,“师父,请动手。” “不!”范莲挡在他面前。对和尚滴泪直言,“师父,他六根不净,实在不适宜做个方外人土,请您三思。” “这……”和尚果真犹豫了。 “莲儿你——”冉采乔猛睁眼,含泪凝住同是受尽折磨的她。 “我也六根不净,想要躲避尘缘的本事还不够,所以我……我收回决定不当尼姑了。既然不出家,就需要有依靠……但你若出家,谁来养我……” 她再也顾不得旁观的人群,倏地抱紧他,泪盈于睫、动容不已地说:“你说得对,我仍离不开尘世的爱恨嗔痴,怎有资格遁入空门?” 冉采乔紧紧将她抱住,恨不得能将她揉入心间,感受她此时的深情。他哑着声问道:“当真?” “嗯,看不破红尘、离不开你,我已没得选择了。”她轻眨着黑睫有笑意,眼中却涌出了一串伤感的泪水。“那你呢?是否还执意出家?” “莲儿……”他逸出一声唱叹,嗓音蓦然飘浮走调,“这就是我的答案了——” 出其不意地,他当着神佛与众围观者的面火热地吻住她的檀口,饥渴且狂野地索求他期待已久的甜美飨食。 他的莲儿正亲密地靠在他怀中,将一颗早已托付于他的心在他身上落了锁。 瞬间四周扬起了鼓掌声,与大伙慑服与钦佩感动的目光。 帮冉采乔剃度的和尚只好转首面佛,转动佛珠念着:“阿弥陀佛……。” 尾声 “玉帝,采花郎一入凡间竟变得那么深情,连我都感动了。”王母边看着人间感人的一幕,边拭泪道。 “是啊,以往他在天界总是见一个爱一个,我还以为这小子从此都将恶行难改了。”玉帝拈须笑说:“考验完后,是该让他们返回天庭的时候了。” “哦,原来玉帝并非真心要惩处他们!”王母惊愕地掩嘴一呼。 “其实应该说是佛祖的佛法无边。” “怎么说?”原来这还有一段她所不知的内情。 “呵……还记得那时朕与佛祖相约对弈吗?”玉帝的思绪飘向以往,“就在中途佛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什么话?” “佛祖突然问我是不是许久没翻阅天书了?”玉帝潇洒一笑,“被佛祖这么一问,联才惊觉真是许久没碰了,从那刻起朕便眼皮直跳,于是草草结束赶了回来。” “那么天书上究竟写些什么?玉帝能透露一二吗?”虽明白天书记实乃属秘密但王母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于是玉带笑了笑,便将上头的几句词意念给她听。 “什么?花灵灭音、五郎束脚!”她难以置信地复诵了句。 “经我调查数日,才知他们之间各有不一样的情缘因果。采花郎因为浪荡成性,又与何仙姑身边的清芸纠缠不清,导致睡莲为情所苦,成天郁郁寡欢。” “哦,我还真疏忽了,怎么都没发觉。”王母懊恼地自责道。 “这不能怪你,睡莲那丫头向来就矜冷沉默,有心事也不会向任何人吐露的。”玉帝安慰道。 “那后来呢?” “后来我便决定以惩处来考验他的心,要让那小子在睡莲面前自动坦白心意。若他对睡莲情意不够坚定,自然害怕堕入凡尘,而决定不再与她纠缠。” “可……可当时花郎个个表现得意志坚定,根本看不出是虚请假意,难道采花郎对睡莲并非出于真心?”王母不解地锁起柳眉。 “姑且不提其余花郎,光采花郎那小子就很麻烦。他也并非对睡莲丫头完全不具真情真爱,只是他的心已被他过多的欲望所掩覆,使他看不清楚自己的心。”玉帝灼烁的朗目微微眯起。 “既是如此,他当时应该就认错,也就不会被处以沦落凡尘的大罪。” “那你就太不了解他了,采花郎生性贪玩,常在天界‘照凡镜’内偷窥凡间的一切繁华,甚至一心想与凡尘女子一夜风流。能有这种机会他哪会放过?”玉帝挑起双眉笑道, “哼!他的胆子还真大。害得我的睡莲遭殃,实在太不该了。”王母生气地道。 “别气了,你没瞧见他现在这副情深样不是足以弥补以往的风流孽情了?”玉帝点头又道:“那小子经过几次轮回.已看尽人生百态、摸清女人性情,所以这一生才能这般深得女人缘。既已看尽摸清,他对女人的情意也唯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玉帝恣意一笑,瞳底反映出由照凡镜中所显现的恩爱情景。 “那么玉帝的意思是?” “就让他们欢欢乐乐、无拘无束地在凡间过完这一生吧。事后请祈天君再跑一趟将他们一家人全都接上来。”考虑良久,玉帝已决定这么做了。 “可是他的令牌不是已经交予清芸了?” “她一气之下将它给扔了,正巧掷在土地公头上,土地公一看此乃天界之物大吃一惊,立刻将它送返朕的手上。”玉帝哈哈一笑。 “这么说来,我们也只有等着他们返回的那天了。对了,您方才说一家人,这么说那孩子也是咱们天庭的人了?是谁呢?”王母听出玉帝话中有话。 “你说咱们天庭最顽皮淘气的是谁?”玉帝的眼底迸射出玩味的笑意。 “哪叱!?” “哈……” 玉帝不置可否,只一味笑看镜里那对恩爱男女,还有睡莲腹中隐约显露的那张孩儿吮指的调皮笑脸。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