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的丑妻》 第一章 清康熙年间 “论美人,数姚张,你有西施女,我有杨贵妃;等闲不得见,一见魂飞扬。” 十刹海画舫上仙子似的美人歌妓唱着北京人近日常传唱的曲子,一阵阵娇柔的歌声动人心弦。 风雅悠哉的陈剑书随调哼唱着。 这陈剑书性情豪迈,爱打抱不平,擅拳法和马上骑射,月前正式成为教授一班皇子武艺的师傅,高明的刀枪技艺使得他颇受当朝天子的赏识。 他的模样在众人眼里已经够健朗伟岸了,可与他对饮的九门提督顾适尧,不论身材、体态比起他却更有过之面无不及。更奇特的是练家于的身材却配上一张英俊不已的五官,眉毛浓密、眼眸深邃.眸光里总带着一种冷凛、摄人心魂的光芒,高挺的鼻粱.一股潇洒不羁的况味,平常时候往往给人跋扈霸道的感觉,只有在面对好友时才稍稍露出友善平和的淡笑。 “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必这会是你一展长才的机会。”陈剑书吸了一口酒后问道。 “其实这个改变对我而言,没什么太大不同。” 这个回答自然无法满足陈剑书的好奇心,所以他不放松的探问下去:“皇上待你就是不同,怎会说没什么不同?” 顾适尧当然明白陈剑书为何有此一问,说穿了还不就是为着九门提督这个官衔。 按体制,这个位置怎么样也不可能轮到他,纵使他文武双全,才貌皆俱他都不够格攀上这个位置。在皇室天子脚下,没有人可以自以为是的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再自负的人都不行。九门提督,多么重要的职衔,他既非皇族又非满人,许多人心里都摆着这样的疑问,他凭什么?是啊,他凭的是什么?然后,他有了答案。 “要不是为了顾氏一家百余人的性命,我宁可不要这种另眼相待。” “赖大学士传的话到底可不可靠?” “爹一向谨慎,不可能误会赖大人的意思。” 赖大学士同爹密会后的翌日,十分巧合的传出由他出任九门提督的内幕消息。“听说那位由皇后所出的固伦公主生得奇丑无比,就是因为如此才会硬塞给你,不过以娶丑女为妻换九门提督这个位高权重的职位,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陈剑书这么认为。顾适尧浓眉扬了下,冷冷的遭:“在我眼里,女人就是女人,没有公主与平民之分。”“你别忘了,你将娶的女人姓爱新觉罗,不能得罪。”陈剑书提醒他。 俊颜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如果她有胆用这种方式找丈夫,就该有心理准备这将是她不幸人生的开始。”他希望婚姻自主,却必须与皇帝钦点的公主共结秦晋之好,他的自在悠闲、闲适不羁、风流潇洒即将毁在这个皇家公主手里.教他情何以堪。 “曼莲知道这事吗?”埋在心坎许久的疑惑,陈剑书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谁不爱美貌的佳丽?固伦公主虽贵为皇族,又是皇后爱女,但没有出众容貌,还是令人难以消受。何况,顾适尧乃人中之龙,竟娇妻哪能省略傲人美貌一项?“我准备这两天向她解释去。” 陆曼莲,一个内外兼俱、令人心折不已的女子,其父陆逵,官拜侍郎,其兄陆德承不喜仕途,在七分努力三分运气下倒也闯出一片天,成为京城首富。 “难为你了,爱新觉罗这个姓氏可不好惹。”换作他,大概无法像顾适尧这般冷静自持。“平常心看待之,我已准备好随时可以丢掉九门提督的顶戴花翎,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素来行事低调,不时兴夸大浮华那一套,如果不是因为爹苦苦哀求,不管是什么公主还是格格,我才不屑理会。”“是呀,谁不知道你不习刻意去宣扬自己的成就,对于宦悔名利更是看得淡泊,否则眼下我的位置就该属于你的才是。皇上也真是的,只会欺侮老臣,赖大学土自个儿不是也有儿子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难道不懂?”“大学士也是碍于厉公公的交代才会把脑筋动到我这里来所谓伴君如伴虎,莫甚于此。”顾适尧将黑眸移向弹琴唱歌的歌妓,心里已无法平静,不平静的心无关迎娶之女子是否为无盐女,容貌的好坏并非评论妻子妇德的惟一标准,在私心里他自然希望与自己相伴终生的女人能才貌绝佳,如果无法双全,宁择文采内涵。可是,那皇室公主,爱新觉罗·初云,竟是个平凡无奇的女子,和他想望的对象实在有十万八千里之别。娶了她,将代表着一生的黯淡和枯燥乏味的生活,完全擦不出任何火花。皇上以九门提督的高位来补偿他,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满朝文武哪一个不知道其中缘由,可他连推却职位的权利都没有。爹明白的告诉他:拒绝皇上只有一条路,一家人暗你走上黄泉路; 这是天大的压力,他即使不想认命,也得承受它。“貌丑的公主不该强人所难的。”陈剑书发出不平之鸣,像顾适尧这种对当官不是很有兴趣的人,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他才懒得进宫和一班皇于皇孙周旋咧。 “她会后悔的。” “你爹有什么建议?”陈剑书问。 “爹说了些为官之道,他自己好不容易挨到今日,不想临老还得罪皇上。”“也是,大叔好不容易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自然希望你和他一样安分守己不犯错以得平安,退休后还能颐养天年。” 顾适尧血液里流着反叛的因子,挣扎之后仍不得不低头让步,这不是他的作风,他的苦闷可想而知,尤其对不住痴情的未婚妻。“曼莲一定不会原谅我。”“以她的脾性,我怕会疯掉。”认识陆曼莲不是三、两天的事,因为太过了解她贞烈的个性,所以扭心真会弄出什么惨事来,陈剑书这几天为了好友的婚事试着暗示过她。奈何,她对自己的自信和对未婚夫的倌任以致于根本听不进他的暗示,他甚至一度想干脆明示算了,可每每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太伤人,也太伤心了,他不敢往下想象。 “皇上不会不知道我已与曼莲订亲之事,如今却用恫吓的手法胁迫我未免强人所难。”“完全同意。皇上要你退婚娶他的丑女儿对你真不公平,难道皇亲国戚做事就可以不讲良心吗?”陈剑书忍不住讲了重话,因为他心有戚戚焉。 “选择对不起曼莲是我今生最大的痛,如果可以,我想做些弥补。” “曼莲……也许曼莲不会在乎屈居偏房侧室。”顾适尧微愣了下。“偏房、侧室——?”陈剑书点头微笑,觉得自己献上了绝妙良计,不只是两全其美,还能因此挫挫皇家公主的锐气。 “不行。”顾适尧却有他不同的想法。“怎么说曼莲也是侍郎大人的千金,我何德何能,岂能让官家小姐委屈做妾?” “也许曼莲愿意,你应该问问当事人。” “这是不成,我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对不住曼莲。”“曼莲和你情投意合,这不是对不住,而是万般不得已下的权宜之计,曼莲爱你,她会同意的。“ “剑书,你我相交多年,你还不明白我吗?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得一贤妻伴侣,从一而终,齐人之福不是我的想望。”何以兴起此种思绪?外人也许不解,可他的知己好友陈剑书却不能说他一无所知,那太矫情。 “你又想起你娘和姨太太间的不愉快?”“让自己的女人争风吃醋的男人,我看不起。”这就是顾适尧不愿纳妾的原因,他的亲娘是户部尚书顾刚的元配,可也是顾刚最不疼爱的女人,不得宠的李氏平时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以泪洗面。顾适尧从小在软弱的母亲教养下,自然产生一些想法,譬如绝不纳妾,成了他婚娶的原则之一。父亲顾刚,和他素来不亲,要不是皇上将公主指给他,他和父亲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谈。 “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你把纳妾这种事看得太严重了。曼莲爱你,或许只盼着能天天见着你,哪会管自己是不是正室?反正能独享宠爱的人是她,做偏房比做正房来得开心,你父亲的那些姨太太哪一个不是活得比你娘开心的?” “曼莲太脆弱,斗不过公主。”顾适尧先人为主的认为。陈剑书却有不同的看法,“拥有丈夫的宠爱最要紧,真爱能产生强大的力量。”“我实在不想为女人的事心烦了。” “我倒羡慕你呢.曼莲美如池上荷花,皇公主又能替你带来皇室的支援,你左拥权势,右拥美人,要是我,肯定三天三夜笑不拢嘴。”可怜的公主,对自己将被弃若敝屐的命运完全不知情;高贵的公主以为幸运之神会与她同在,无奈世事难预料。 固伦公主出嫁可是北京城的大事,大街小巷,车马拥挤,看热闹的百姓老少全挤在整个礼队行经的道路旁。即将成为固伦额驸的顾适尧,骑着骏马进宫亲迎新嫁娘。公主在拜过太庙后辞别了她的皇阿玛、皇额娘,跟着骑上皇家种马出宫,随顾适尧进入九门提督府。婚宴即刻宣布开始。一班亲王、福晋、贝勒、贝子,和硕亲王、阿哥、格格……全是座上贺客。康熙皇帝为着公主下嫁的事在席上十分高兴,龙心大悦,下瀹旨道:“联实在太欢喜了,众爱卿今日定要不醉不归。”大小官宦自是不敢违逆皇帝的美意,个个吃得酒足饭饱。驸马爷顾适尧亲迎固伦公主人九门提督府后,旋即换下喜服直奔城南观音庙.庙里等着他的是他探感愧疚的丽人陆曼莲。 他的目光不由得温柔起来,让这样一个女人进九门提督府,是活生生要看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于心不忍。 初云公主是过着富贵荣华的娇贵公章.深谙侯门深似海的个中滋味,他怎能把曼莲往险恶斗争里推呢? “适尧,你终于来了。”陆曼莲的美颜上挂着两行清泪。 “婚宴才刚开始我即离席赶赴此处,对你,我有千万个对不住。”顾适尧感性的喃语。陆曼莲咬了咬下唇,楚楚可怜地眼着他。“适尧,你真不要我了?”他心疼地哄着:“别哭,别哭啊,我不是不要你,而是无福要你。” “初云公主比我美吗?”女人最在意的莫过于外貌。“你不可能没听过传闻。”他答得理所当然。 闻言,陆曼莲这才放下忐忑不安的心绪,用一种悲哀的音调恳求:“适尧,我不能失去你,失去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我的情况已是进退维谷,说明白点,我被困住了,皇上以顾家百余条人命把我给困住了。”“我知道你的难处,剑书全告诉我了,如果皇上不是这样强人所难,我相信你不会背弃我们的誓言。不要紧,适尧,不能成为你的正妻,我不怪你,只求你收我为偏房侧室,我不在乎做妾,只要能让我一辈子待在你的身边,伺候你、照顾你,好不?”她软语哀求,欲达成她许久以来的梦想。顾适尧的心里极端矛盾,嘴角抿紧,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禁得起生吞活剥的宫阉生活吗? 他不想害她,所以他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我不能害你,曼莲。”“只要能拥有你的爱,哪怕只是一小部分的情丝也行,不要抛下我,我会活不下去的。” 他搂着她,无限惆怅地道:“你将面对的是和公主的斗争,我担心你成为女人嫉妒心下的牺牲者。” 陆曼莲知道他已动摇了,忙不迭往下道:‘‘我跟着你,不是为了贪图富贵,不是因为你位高权重,我的动机很简单,只是为着一个爱字,我爱你,适尧,我真的好爱你。”这分深情告白,打动了顾适尧,他决定冒险依了她,不论他的新娘子想以什么位俩对付他或他心疼的曼莲,他会挺过去的,也绝对要挺过去;没有第二句话,第二个可能性,他不能像父亲一样让爱他的女人伤心。“曼莲,你说你愿意做妾实在让我汗颜,不能给你正房的名分是我最大的遗憾。” 陆曼莲带泪微笑。“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美人颊上那一抹单纯的笑让男人安心,陆曼莲太了解她笑起来的模样很有倾城的魅力,尤其是双颊左右的梨涡,令男人看得禁不住想要一亲芳泽。“我不要你这么大方,不要你什么都不要,你愈是这样我就愈是舍不得你。曼莲,除了不能给你正妻的身份,公主有的,你一样也不会少,明白吗?不要看轻自己,你忘了你是侍郎大人的掌上明珠,你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这是初云那女人所没有的。” 还没认识自己的新娘子,顾适尧已经主观的先判了固伦公主死刑。错在她自己,她千不该、万不该坏人姻缘,如果没有她,他和曼莲会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大喜翌日,初云在喜床上独自醒来,伸了伸懒腰,打丁龊乔贰? “公主,您醒了吗?”门外伺候她的丫环媚儿敲厂敲门问道。 初云赶紧戴上面纱回道:“醒了。”媚儿和青儿一人端着水盆、面巾,一人捧着装满早膳食物的托盘伶俐地走进喜房。 “公主,这里的下人和咱们宫里的下人黄门一样能干,辆驸肯定是个厉害的人物。”青儿放置好托盘,耐着性子伺候主子换衣服、盥洗。“你又知道额驸很厉害了?他昨天夜里连喜房都没靠近一步,分明是想对咱们公主来个下马威。”媚儿跟在初云身边比青儿久一些,自然护主心切。 檀洗着装完毕,初云安静的吃着早膳,她并不想髓着青儿、媚儿起舞一起批评她的夫君;不管是下马藏也好,逞威风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是皇家公主,要有固伦公主的风范。“公主,您不担心额驸得寸进尺吗?”青儿问。媚儿接嘴道:“有什么好怕的,额驸要是敢欺侮咱们公主,皇上自有办法治他。”“你们莫为我操这么多心,额驸欺侮不到我的。”青儿多嘴道:“我听厨娘说额驸准备在您过门之后,立刻纳妾。” 初云闻言一愣,放下筷子。“你说什么?” “公主,你难道不知道额驸在您之前曾经订过一门亲事?”什么?他订过亲了?“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可皇阿玛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皇阿玛为何要瞒着她? 她的脸色看来很难看,媚儿紧张地道:“公主,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的脸色好苍白哟!”初云摘下遮面的半张面纱,露出骇人的半张脸:从鼻梁至下颌,无一处完好的肌肤,布满高低起伏的细肉芽,密密麻麻,初见者无不觉得触目惊心。媚儿和青儿不是头一回见着主子姐此骇人的相貌,所以没有当年初见时倒抽一口冷气的模态,说难听点,她们已经习惯了。 “你们确定额驸曾经订过亲?”“是呀,据说是去年中秋订下的,太子殿下也来道过贺呢!”媚儿将昨日到今晨所听说的传言全盘托出。“太子也给过祝福?”她呆住。初云与太子,也就是二皇子胤祀感情不恶,为何他也瞒着她?难道是皇阿玛的意思?“公主,您别太伤心,我朝男子三妻四妾也很普遍,额驸纳妾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媚儿安慰她道。 “媚儿说得有理,咱们皇上三千嫔妃,不也对皇后娘娘很好。”青儿补充道。“是吗?”初云冷笑,皇阿玛和皇额娘的感情她最清楚了,没有“相敬如冰”已是万幸。“额驸也真是的,连公主的红帕盖头都不愿亲自掀开,分明是因为听了谣言对公主起了嫌弃心……”媚儿打断青儿的话:“你别瞎说,公主心美、文采飘逸,额驸只消和公主相处一时半刻,肯定会被公主的心性才华所吸引。”“你们别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真正的才貌双全才能教男人倾心,我的鬼样子不会有人动心的。”她早已死心了。 “公主。” “这是命,我虽生长在帝王之家,就算没有沉鱼落雁之貌,仍然渴求一份纯粹的真爱。” “纯粹的真爱……?”媚儿咀嚼着这句话。“是的,不是因为我是谁的女儿而爱我;不是因为我生的模样而爱我,只因为他爱我而……爱我,很纯粹,没有条件的。”“公主,您说的话好玄哦,青儿不明白。” “就是,媚儿只知道生在皇家,姓爱新觉罗是多么大的荣耀啊,肯定是您连烧了三生三世的好香才有此等命运。我们这些普通的俗胎就没这么好命了。”单纯的认为主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完全不能悟出初云公主的无奈心情。“我只想要寻常夫妻的幸福。”偏偏可遇而不可求。“公主在气额驸纳妾收偏房的事?”初云叹了一口长气。“有什么可气的?要怪就怪自己的模样生来不讨喜、不争气,弄得夫君连回顾都懒。” “额驸太庸俗了,偏爱美人,当然不能体会公主的美好,公主莫难过,要是额驸做得太过火,皇上不会轻饶。”媚儿替自己主子不值,才人顾家门,旋即面临丈夫纳妾的尴尬事,贵为公主,这是多么有失颜面的事啊!“是啊,皇上一道旨下来就能摘掉额驸九门提督的顶戴花翎。”青儿咬牙切齿地道。十八年来看遍宫廷斗争、后宫争宠戏码不知多少出的初云,有一部分的灵魂是麻木不仁的,另外充满小小幻想的那一部分,在今日,在此刻也死去了一大半。 “这些事你们别在其他公主、格格面前嚼舌根,明白吗?” 丫环俩点点头,她们了解主子的脾气,一国之母所出的固伦公主,自有其性格上的不凡之处,她的内心世界并不如她的外表般柔弱无助。“你们可知提督大人将纳的妾是什么来历?”知己知彼,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听皮嬷嬷讲,驸马爷去年中秋订下的未过门妻子,乃是侍郎千金陆曼莲。”青儿据实以告。 “陆曼莲……”初云喃语。姓陆,侍即千金,这么巧?难道会是德承的妹子?上月下旬约了陆德承月下吟诗作对子,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他的亲妹子是顾适尧未过门的妻子?大家都这样瞒着她,让她走进这个不幸的婚姻里,究竟她该向谁去喊冤? 苍天不仁,莫甚于此。 第二章 初云扮了男装,蒙上面纱,骑着栗色马,驰进陆府,将马儿交给马厩小厮后问道:“陆爷在吗?” “陆爷正在小抱厅吃茶看戏。”小厮答道。 穿过浓荫叠叠的大花园,走进主屋的小抱厅,陆德承和崔岚正吃着茶、喧着花生瓜子,好不悠闲。 “不是看戏吗?怎么只剩你两人,戏棚子空无一人?”她问。崔岚大惊小怪的嚷着:“新娘子跑来这里凑热闹,有违礼教哦!”陆德承睨了师妹一跟。“岚岚,不得无礼,初云是金枝玉叶,你要敬重她。”崔岚吐了吐舌头。“开开玩笑,别介意!”“要不要尝尝今年新采的雨前?”他问。 陆德承和初实是旧识,两人相交整整十年,当年八岁的初实骑在马背上猎狐,陆德承饲养的小白狐不小心误闯皇家秋猎禁地,初云一念之仁抱回小白狐,治好它的箭伤,陆德承亲自恳求皇家公主割舍新欢,遂得以让小白狐重回少年陆德承的怀抱。 自此,两人结下不解之缘,直至今日。“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初云根本没心情晶茗。 “呃?”陆德承一时意会不过来。 “九门提督顾适尧是你亲妹子未来的夫婿,为何瞒着我?”陆德承啜了一口茶。“曼莲没这个福气。” “她本来可以有的。”“你不觉得提督大人更适合你吗?”陆德承兴味十足的看着初云,两人间直来直往惯了,有什么说什么,他看这件婚事完全站在超然的地位。不是以陆曼莲兄长的身份,也不是以初云公主知己的身份。 “曼莲姐哭了好几天呢,昨天我听见她嘴里直嚷着情愿做妾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崔岚说。“岚岚,你又在胡扯了,曼莲怎么可能会有情愿做妾的念头?她可是侍郎千金,身份地位虽比不上公主,可做妾是绝不成的。”陆德承又白了一眼崔岚 “世间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令妹确实同意与我共事一夫,千真万确。”“你……愿意?”两人同时感到讶然。 初云无奈苦笑。“这需要我的批准吗?顾适尧决定了一切,他想收几个偏房,纳多少个侍妾由他自己决定,我这个做妻子的连被告知的尊严都没有,遑论同意了。” 陆德承又是一惊。“你是固伦公主,最起码的尊重应该要有。”初云摇摇头。“公主又如何?丑怪的模样早令人退避三舍了,也许他认为给我他的姓氏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宠了。” 这就是现实,女人再善体人意、再沮婉柔顺,再有谈天说地的本事,相貌丑陋就是致命伤。“师兄,这很平常啊,提督大人出身、地位、容貌、才能、武艺全是上乘的,大清没有人能出其右吧?自然相配的终身伴侣在各方条件上不能太差劲,曼莲姐相貌好,能歌擅舞,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初云将话听进耳里.心亦在滴血,实话总是伤人的。在紫禁城诸皇子、皇孙里,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那又如何?一旦容貌平凡,甚至丑怪,即便拥有丰富的知识、成熟的思想,爱书成痴、言之有物,皆不足以成为男人钟情的理由,可悲阿! 不在乎外貌的美丑,只在乎内涵学养的男子,毕竟是风毛鳞角的少数,她岂能奢望自己的夫婿是那样的人?悠然自得的与自己情投意合的伴侣平凡度过今生,这样平凡的想望,对她而言居然这么难以达成。“我还是不相信曼莲会这么做。”陆德承摇头狐疑。“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想我的消息来源应该是不会错的。”初云黯然一笑。顾适尧,一个未曾谋面的丈夫,另有心爱的女人,而且是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先天不足,后天又失调的婚姻,她要如何走下去?“我和曼莲谈谈,或许可以阻止她……” 初云拦住欲往外走的陆德承。“不要……我不要你阻止这件事,就让它发生吧。”“为什么?”他不解。“是啊,师兄可以影响曼莲姐的决定,如果曼莲姐成了提督大人的侧室,另说你是固伦公主了,就算你是长公主.一样得不到大人的疼爱。”崔岚好心劝道。 “能不能得到疼爱日子一样得往下过,我无所谓。”初云嘴硬答腔。 算了,天下男人要是只对美貌有兴趣,而视博学机伶的女子如粪土,她也认了。“初云.你不能这么悲观,你有好条件,虽不会是百依百顺的妻子,可你有不同于世俗女子的心性和才华啊。”“是啊,不同于世俗女子的丑陋外貌。”初云自嘲叹道。陆德承看了她良久.劝道:“我认为提督大人假以时日一定能发现你的美好,才德俱佳的你一定能得到丈夫衷心的宠爱和垂怜。”“我不敢费心妄想,他现在贵为九门提督,还怕没有各色佳丽伺候他吗?美妾、美婢一多,我这个无美颜的妻子,恐怕别想人他的眼呢!”不是消极,而是平心而论而已。 “运用皇上的力量也不成吗?如果皇上知道你受了此等委屈一定会出面干涉,九门提督也得买皇上的账啊!”崔岚微笑。“感情之事若能靠外力勉强,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旷夫怨女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固伦公主肯下嫁九门提督,顾适尧还有何不知足的?” “师兄,你也是男人,你以为男人在何种情况下会觉得不知足?”崔岚反问他。陆德承答不出话来。“所以,光有名衔、地位、内涵、心性高尚而少厂美丽的外貌,在我看来是不够的,男人也不会珍惜,不信你等着瞧。”崔岚有一点看好戏的恶意,不是真的有什么坏心眼,只是生活过于一成不变,想找点乐于凑趣。 在内心深处的某一角,崔岚有点嫉妒初云。没错,身为固伦公主的初云,在她和师兄面前从不端架子,尽可能不使公主的贵气明显的灼伤平凡如她的脆弱心灵,可就因为公主的身份,才能使外貌丑陋的初云能婚配九门提督顾适尧那么出色的丈夫。 她心有不甘,难免不希望初云好运连连。 九门提督府 已是掌灯时分,由陆府归来的初云,心情不好不坏,如果不得丈夫宠爱已是事实,她也没有过于伤心的必要,不是吗?人生太短暂,本欲嫁予不在乎外貌的好人平凡过一生,既然不可得,也就不强求了。 媚儿来问:“公主,奴才觉得您还是别待在房里用膳比较好。” “我在房里用膳自在些。”初云拿起筷子准备祭五脏庙。 “可是府里丫环、下人碎嘴得很。”青儿说。 “随他们说去,我行得直、坐得正,什么也不怕。”她自得其乐地享受着美食。 “公主,您太善良了,这里的人哪里知道您的好,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您要是不出去镇镇他们,他们还以为您是纸老虎呢.广媚儿不服气地道。初云笑笑。“纸老虎毕竟也是只虎,他们暂时不敢以下犯上,等我把这里摸熟了,自然有方子反制他们。”“到那个时候恐怕二夫人已经骑到公主头上来了呢!想想就替您不值,额驸还没进新房倒先纳起妾来了,真不知天理何在?”青儿嘟着嘴闷说。“你们不能这么批评提督大人.他与陆姑娘是旧识,他俩相识在我之前,感情基础自然稳固,何况那位陆姑娘好歹也是侍郎千金,做侧室还委屈了她。”初云有自知之明,她在容貌上的劣势,使她失去了制敌机先的可能性,如今只有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可是二夫人已经登堂人室了。”媚儿嚷道。 初云一愣。“这么快?”“是啊,真令人生气。” 青儿也跟着发表高论:“您不知道额驸多温柔,吩咐这吩咐那,还陪着二夫人用膳,左一句如何,右一句慢慢吃,肉麻得不得了。”“你们怎么知道?”没有一个女人听见这个消息还有胃口尝美食的;可初云不是普通女人。何况没什么好沮丧的,她早有心理准备,现下发生的种种不过是证明了她的预期。 她准备正常地吃、喝、拉、撒、睡,其余狗屁倒灶的烦心事就完全抛到九霄云外。 管他九门提督纳九个妾还是收十个房,她爱新觉罗初云决定走自己的路,过自己的生活。“咱们俩刚才到膳房端晚膳时,膳房里那些厨娘、丫环全乐不可支,滔滔不绝的说着,深怕咱们耳背听不清楚。更让人不服气的是,伺候公主的丫头就我和青儿两人,可伺候二夫人的丫环据说一共是六个人,另外还收了专门的嬷嬷管最贴身的大小事。这事说出去肯定造成对您的伤害,摆明了公主不如侍郎千金。” 闻言,初云不怒反笑。“我有你们两人伺候已经足够,又不是废人。” “奴婢知道公主不是废人,可那二夫人也根本没有资格做废人,额驸却安排那么多丫头伺候着。” “你们这么愤怒让我很不安,或许是曼莲比较娇弱需要多些丫环伺候,你们别放在心上。” “更高谐的是额驸竟然不准咱们唤她为二夫人,他认为这样有羞辱的意味。”青儿咕哝。 “那额驸要你们如何称呼?” “额驸说‘曼莲’夫人听起来浪漫又多情,更能贴切的形容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媚儿不禁提高音量。 初云告诉自己不要动怒,这没什么,称谓只是一种符号,陆曼莲想在提督府里塑造什么形象全由她去。“那你们就随额驸的意思做吧!”“别再说了,我的处境你们还不明白吗?要怨就怨你们跟的主子没有闭月羞花之貌,才会让人如此看轻。” 认清事实,痛苦即不会太深。从小,皇额娘就不断告诫她面貌的美丑不是强求得来的,心地美好才是最要紧的,现在想来皇额娘错了,心美不如人美,至少眼下人美是胜利的一方。 “额驸怎么可以这样,以公主的才华学养,那曼莲夫人只有靠边站的分吧!额驸是有眼无珠!”青儿轻斥。“不许说这么难听的话,以貌取人乃人之常情,世俗之人皆难以避免。” 她不想唱高调,顾适尧虽贵为九门提督,且据皇阿玛的说法,他是全大清最出色的文武奇才,但这并不代表他在看待女人上头有何不平凡之处,一样爱美甚于爱才,她早有此认知。 陆曼莲一进提督府最想见的人不是非讨好不可的公公婆婆,而是情敌初云公主。虽然以目前的情况,她确已得到夫君的独宠,固伦公主出身比她再高贵,也是枉然。但是女人心诲底针,不亲眼见见可能的敌人,她还是睡不安稳,食不知味。她特意换上一身艳丽的衣裳,梳起华菱的臀儿,脸上擦着淡淡的胭脂,带着贴身的丫环走向风阳阁。初云闲来无事坐在长廊上随意取景作画,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轻盈妩媚的女子正讶然打量着她。 “你……你是固伦公主?”陆曼莲抖声问。:初云点点头。“而你是陆侍郎的千金?”“没错,现在则多了一个头衔,九门提督的如夫人。”“额驸请你来见我?”初云放下面笔,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不知会有不遗之客来访,所以她的脸并未挂上面纱。“我没想到你的面貌真如传言所说的……” 初云了解地打断陆曼莲的话:“很丑是吧?我已经习惯了,媚儿,端张椅子来给曼莲夫人坐。”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端来红木椅。“曼莲夫人,请坐。”“见过适尧了吗?”陆曼莲在看了初云丑陋的容颜后心里如放下千斤重担般松了一口气。她对自己的脸蛋索来有自倌,她相信自己的美貌可以抓住任何她想抓住的男人,顾适尧再与众不同也不过是个男人,自然不可能例外。初云摇摇头。“还没有。” 陆曼莲露出吃惊状。“怎会还没见过?”“额驸公务忙碌,所以没有机会见面。” “公主可以主动到升阳阁等着,适尧早朝后通常会在升阳阁看半个时辰书,然后才会去忙别的事。”“曼莲妹子,你也是颧驸的妻子,唤我一声姐姐吧,左一声公主、右一声公主的,怪见外的。”陆曼莲嫣然一笑。“也好,就叫姐姐,亲切些。” “我和德承哥相识多年,怎么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你?这几年你不住北京城吗??“我大多数时候待在北京侍郎府和阿玛额娘住一道,很少和大哥相处,他是生意人,南北奔波在北京时间也不是很多。”初云笑笑。“额驸钟情于你,以后得靠你多分点心思照顾他。” 陆曼莲愣了半晌,原来她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么初云公主丝毫没有打翻醋坛子的模样?难道她的演技已臻出神人化的地步? “初云姐姐也可以和我一起伺候适尧啊!” “额驸不喜欢我,我想他肯定不会欢迎我的伺候。”瞧过陆曼莲的相貌后,她能不看得更开吗? “初云姐姐不该往坏处想的,适尧很少会有什么讨厌的女人,至少我从没听他说过哪个女人的不是,不如由我做中间人,让你们多多了解彼此。” 在见着初云的庐山真面目之后,陆曼莲松下戒心,她无意树立敌人,多一个朋友没什么不好。“不用了,谢谢好意。”初云婉拒了她。“同住提督府,迟早会碰面,太刻意就不好了。” “倒也有道理。”陆曼莲想了想后道:“姐姐既然如此决定,我就不好勉强了。” 陆曼莲离开风阳阁回到升阳阁,顾适尧正由下人伺候着更换上朝服。 “上哪儿去了?”他问。 “我到风阳阁给初云公主请安去了。” 他顿了下,转身看她。“是她叫你去的?” “不是,我自己想去就去了,毕竟在这个家里她居大,我为侧。”她接下丫头伺候的工作,柔情地道。 丫环退下后,顾适尧搂住她,低头吻上她的红唇,先是轻轻吮吻,然后才加重力道,好不缠绵。许久,他才放开她,瞅着她娇喘不已的模样,他以一种坚定的语气道:“不要在意她,她从来不在我的心上。”“是吗?听说初云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不好奇她的模样?”她探问。 “时候到了自然会见面,反正你已经见过了,不如由你来告诉我她的模样。”他轻点她的鼻头,宠溺地看着她。“她的样子和传闻中的相貌没有多大的出入。”她欲言又止地回视他。“哦……那就是不好看啰?”顾适尧平静地问道,没有任何期望,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特别情绪了。 “是不好看,半张脸长清了肉芽,只有额头和一双黑眸能见人。“陆曼莲叙述道。 他的心突然没来由的揪了一下。“半张脸长满肉芽……?”那是什么模样呢?她点了头。“一张令人心惊的脸。”“她一定……羞于见人吧?”外貌是女人的第二生命,没有人不在意才是。“不,我觉得初云公主自信极了,我到风阳阁时她正在作画,不怕吓着人似的,连面纱也没戴呢!” “这么潇洒?”顾适尧起了好奇心。面对丈夫的不屑一顾和纳妾,她居然能如此洒脱。“她是公主嘛!光是出身就赢了天下女人。” 他挑了挑眉。“她摆公主架子见你?” 陆曼莲伸右手抚上他的颊。“倒没有,她要我称她一声姐姐,别公主长公主短的叫她。”“这么说来她还挺识大体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以为两个女人共事一夫,争风吃醋之事大概少不了,哪里想得到爱新觉罗初云懂得如何泰然自处。 初云一早先给公婆请安后才回房用早膳。 户部尚书顾刚夫妇因她的身份自然待她多了一分小心翼翼,直说不用,劳驾她一早请安。这分见外初云并不以为杵,她相信持之以恒做某事.假以时日一定能改变局势。 画了一早上的风景画,站起身,她伸了伸懒腰,正准备收拾画具时,冷冷的语调由她头顶上方传来。“画得不错嘛!” 她呆住,缓缓的转身,眼前的他生就一张让人移不开目光的俊脸,皮肤晒得勘黑,高高的鼻子,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轮廓,还有高得她非得仰起头才能迎视他的身材,可惜脸上只有冰冷的表情。 她垂首,想回避他注视的目光。许久不当像这一刻如此害怕一个人的目光,她的模样实在太骇人、太丑陋了,他肯定吓坏了吧? 男人眯起眼,目光上下移动的打量她,确实如外传的丑怪,密密麻麻的小肉芽骇人地布满半张脸,完好的另外半张脸,肌肤竟然细白似羊脂。 他以指托起她的下颌。“躲什么?” “怕伤了额驸的眼。”初云哀怨地道,迎上他黑亮深眸,从中窥探他的反应,他的轻视令她不寒而栗,他是她的夫君,无法先接受她的容貌自然不可能进一步欣赏她的美好.她已死心。 “你很自卑对不对?“顾适尧突然问。 她下意识地挥开他的手,抿嘴而笑。“你不是我,怎知我自卑否?”“你的反应,你回避我的方式,透露出你的心事。” 她冷冷地反驳:“我哪有什么心事?额驸恐怕是看走眼了。” “是吗?我看走眼了。也对,你是公主,怎么会自卑呢?皇帝的女儿从来不愁嫁娶,不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公主的地位自古以来就很特殊,地位尊崇,婚配的对象门第的要求特别严格,例如唐朝高宗要把女儿太平公主下嫁给薛绍,太平公主之母皇后武则天一开始并不同意,直到有人提出证明薛绍有个嫂子萧氏乃唐朝初年丞相萧坯的侄孙,沾上了皇族旧姻的边,这件婚事才得到武则天的同意。” “那又如何?与你我亲事又有何干?” 她往后退两步说话,明显的不想过于靠近。 “我既非皇亲国戚,又非今年进士科及第的状元,皇上为了让我的身份配得上你,特意拔擢我为九门提督。”他根本不想做官,所以文武状元的考试他一项也没参加。“谁说一定要皇亲国戚、头名状元才能招为驸马?”她反问。 “我因为娶你而沾了光,步步高升的速度让满朝文武眼红,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你在说反话吧?”她看向他。 他耸耸肩。“不是反话。”“我认为你真的要表达的是你的委屈。”她心直口快地道。顾适尧冷酷地凝脸她,这个小妮子,并不如他预期的软弱。“我会有什么委屈想向你表达?”初云咽了咽了咽水道:“我皇阿玛之所以擢升你为九门提督,说穿了是为了弥补你,因为你娶了皇室最丑的公主,如果不以此为交换,相信丑公主并不如你刚才所言那么好嫁,这才是你心里想说的话。”“你真能瞎扯。”他有被看穿的尴尬。他承认;这门亲事从头到尾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乐意,要不是为了顾家百余条人命,他没必要受这一遭。“在我面前你只管说真话,我不会传到皇阿玛和皇额娘那里去。”她微笑。 “你不在乎我纳曼莲为侧室?”他好奇地问。“我能在乎吗?”她好笑地答腔。他眸光略闪,淡淡地扫睨她固执的眼。 “没错,我的决定不容任何人阻拦。”动人的黑眸里有一抹冷酷的星芒在闪烁。“所以我的喜怒在你眼里并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你想纳几个妾收几个房,我没有置喙的权利,既然如此,不如平静的接纳。” 她一古脑地将她的想法全说了出来,难得见面,下次要他来风阳阁不知得等到何时。 顾适尧撇撇嘴,皱起眉头。“你在生气是吗?”“没有,我没有生气,我不是那么情绪化的人。”初云眨眨眼,力持冷静。这样的男人,以貌取人的普通男人,她有什么气好生的,他是她的丈夫,皇额娘千叮咛、万叮咛,要她选从古训和丈夫好好相处,可眼下这种情况,她真不知该怎么与他和睦相处。“不是情绪化的人,却发了一大串牢骚?”他冷冷地反驳她的话.“我有说话的权利,不是乱发牢骚。”说完话后,她转身迈步离开。顾适尧看着她离去,不想多说什么,只当她是端公主的架子。 第三章 绕过南翼的鲤鱼池,初云一肚子闷气待宣泄,坐在池边石埠上看了一会儿池里鲤鱼嬉戏。 九门提督府原是八王爷旧府邸,初云自然不陌生,记得府外原有辕门两座,高有数丈,门壁垣上请了画匠画了凤凰。初云现下坐的位置左右各有用琉璃瓦盖着的花房,十分精致。 “这里改变不多。”她侧身,安格格不知何时手里握着一把如意,站在她身旁。 “你什么时候来的?”初云间。 “有一个时辰了吧,我到曼莲房里逗留了一会儿。”“曼莲?你认识曼莲?”安格格点点头。“她是陆侍郎的千金,去年选花魁女时曼莲差点拔得头筹,想不认识她都难,太后奶奶特地将前三名美人召进宫,本想给阿哥们指婚的,后来因故作罢,三位美人现在和我们几个公主格格们成了好朋友。”初云对这些事并不清楚,什么花魁女、美人儿一向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原来如此。”“你已经把这府邸全仔细地逛过一遍了吗?”安格格与她并肩坐在石埠上。“没有,还在适应环境。”。 “这里的许多建筑风格已经和八阿哥原来住的府邸,差异极大了呢。”安格格说。“我倒没注意那么许多。”“是皇上的主意,金柱红粱,画着虎狮象,十分华丽,光是这个池子就花了不少时间重砌青石底,可见皇上多么重视你和顾大人的婚.没啥心眼的安格格,在皇室家族里算是人缘不错的,少有得罪的敌人,和每位公主格格们都有点交情.对素来不主动与人互动的初云公主而言,她是少数能说上几句话的人。“皇阿玛疼爱咱们几十个儿女,我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我的容貌使得皇阿玛对我更多了分同情心。”初云淡淡地道。这是事实,她一直这么认为。 安格格一阵尴尬,两人同庚又是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这一路走来,她对初云的自卑心也略有感受,所以她劝说:“你是公主,地位尊崇,不该自怨自艾。” “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有自知之明。” 安格格不同意。“在所有公主格格里,你的文采和学识是有目共睹的,顾大人不是肤浅的鲁男子,不会只取外貌不看内在。” “是吗?”她怀疑。 “你不相信?” “我不知道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 “你介意顾大人纳曼莲为侧室的事是吗?”安格格直接探问,这种事没有女人不在意的。 “不全是。”初云嘴硬否认。“那是为什么?” “平安,你不会明白的。”初云看向她。“你说啊,说了我就全明白了。怎么,不相信我的脑袋?放心好了,你说一遍我就能明白。”初云摇头不语,一脸怅然。 “一定又是外貌美丑的问题对不对?曼莲这个人我敢打包票,不至于太过分,你在这个家的地位不会受太多影响,这点自信你要有。”’ “平安,别净为我的事担心了,你呢?”初云换了话题。 “我?我怎么样?” “皇阿玛下个月大寿,可能会替你们这些适婚的格格指婚,如果你有意中人可以告诉我,我替你转告皇阿玛去。” 一提到指婚,安格格整张脸红了一半。“哪有什么意中人?皇上指婚也不一定会指到我。” “这回指婚,肯定会指到你,不过对象你未必会喜欢。” “有哪些可能的对象?“安格格兴致勃勃地问。 初云不确定地道:“我只知道阿哥们的可能性最高。” 安格格翻了翻白眼,“嘎?是无聊的阿哥啊?” “你不喜欢阿哥?阿哥将来可是很有机会继承大位的,我那几位哥哥里有好些个是皇阿玛中意的大位继承人选,如果运气好,很有机会先做太子妃呢!“”太子位不是已选定二皇子了吗’”安格格皱眉不解地问道。 初云欲言又止地道:“总觉得到最后还是会有变数。” “会有什么变数?皇上不可能另立其他皇子为太子吧?初云,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内幕?” “你别瞎猜,哪里有啥内幕.紫禁城里的事不能用寻常眼光判定。” “这么说来,也许继位的阿哥可能不是二皇子啰?” 初云点点头,“世事难料,心里一直有个直觉,二哥人老实,仁慈有余,却未必能扛江山。” “那会是哪位阿哥来继承大统呢?”要选边站也得尽早。 初云笑了笑,“你以为我是神仙啊?” “刚刚听你这么说,我以为你心底已有了谱。”安格格不好意思地掩嘴而笑。 “我闲说的话你千万别传出去了,现在没个准的事说出去会出乱于的。”初云后悔把话说得太快了。 “放心,全北京墟就我的嘴巴最紧了,你是皇上的骄女,消息一定比普通人灵通,要有进一步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你是知道我阿玛的,他那人章来与世无争,什么都后知后觉,等他有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初云有感而发:“福王爷才是最懂得明哲保身的聪明人,经过这么多年宫廷争斗,他老人家却还能怕然自得地钻研老庄学说。” “只有你能用赞赏的眼光看待我阿玛。” ”福王爷近来身体可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皇上昨日早朝后还留我阿玛下棋呢?生活无忧无虑。” 这就是福王爷的智慧了,如果不是福王爷他看淡名利和权势,也不会有今日的无忧无虑。” 安格格一震,“怎么我阿玛毫不积极的个性,在你看来倒成了优点了?” 不远处一对红白鲤鱼跃出水面,激起美丽的水花。“是优点啊!” “这里的鲤鱼又肥又大,不知是怎么养的?”安格格心血来潮地问。 “听青儿说这些鲤鱼吃花吃草,所以特别肥美。 “宫里许多人都在揣测皇上的心窟。”安格格绞了绞手上的绢帕。 ”什么心意?”初云站起身,准备往风阳阁走去。 “顾大人是汉族人,皇上怎会把九门提督的位置给个外族人?” 初云蹙了蹙眉,“这也是我的疑惑。” “九门提督管的是全北京的兵权,皇上到底为什么冒这个险?” “手握这么大兵权的人竟然不是咱们满族人?说真格的.我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疑惑早在出嫁前一天即问过皇额娘了,奈何皇额娘笑而不答,未漏半点口风。 “是啊,那丰台大营、西山锐健营,全是咱们满人将军控掌兵符,皇上最近还要派阿哥去视察军纪士气,怎会将最重要的九门提督给了汉人?”安格格跟着站起身。 初云边走边说:“也许皇阿玛相信额驸会绝对的忠心吧,何况用丁汉人表示咱们满人有容乃大;可以达到汉满融合的目的。” “这么多学问啊?”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曼莲让顾大人收了房的事宫里知道了吗?” “哪里瞒得住?全知道了。” 初云咬了咬下唇,喃喃自语:“全知道了?” “你也别介意,收房纳妾合大清律法,宗人府都没意见了,难过也没用。” “我知道来人府不会有什么意见,我也不是真的介意,陆曼莲人美又能歌善舞,男人动心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她微笑,心里藏着深沉的哀伤,婚姻在她的身上变成了枷锁,她的命运由她的夫君主宰。 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不想屈服在他的冷淡之下河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骑上粟色马往城北驰去,不到一刻钟后另一匹黑色骏马亦往北疾奔。 顾适尧跨在马上,狂追初云所乘的粟色马,紧紧扣住缰绳,终于在城北丘陵下看见她的踪影。似是感应到有人追赶,初云身下的宝马—也不是省油的灯,越奔越疾。“栗儿,别心慌,不会有事的。”她轻抚马背,试图安抚马儿的情绪。后方的顾适尧将马蹄催动得更快,在后紧紧的跟着,八个马蹄像串成一线似的一前一后奔驰。 初云迷路了,四方有高山环绕,似是山谷,脚下全是玫瑰荆棘,栗色马惊慌得前蹄离地跃起,然而马蹄被荆棘缠刺住,一步也动弹不了。初云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几乎耍跌下马了。顾适尧见状,跳下马背,将他所骑的黑骥牵离荆棘丛,重回身子拨开荆棘向丛林奔去。说时迟,那时快,马背上的初云,还是让粟色马给震了下来,身体后一仰,头脸手臂全扎出血来.“该死!”他迟了一步.初云昏死在荆棘丛里,血痕斑斑,顾适尧冷锐的眸闪过一抹忧虑,他打横抱起她往荆棘丛外走。 她好轻啊!没想到她的身子居然这么;单薄,他搂抱住初云娇花弱柳般的身子跃上黑骥、迅速离去。回到提督府邸,顾适尧请了宫里御医来诊视。“情况如何?”他担心地问。 虽然他对她无男女之情,可夫妻一场,他也不愿见她就这样死去。“公主受了惊吓,服下安魂散即可清醒。”御医说道。“外伤呢?”“应该不会留下什么永久性的伤害,公主福大命大,由马上摔下来仍能安然无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请大人放心,公主不会有事的。”顾适尧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之所以会跌下马背,他也要负大半责任。“青儿、媚儿,好好照顾夫人,拿柳御医留下的药到膳房煎了,伺候夫人喝下。”他交代道。望着面色苍白的初云,他心里头有些愧疚,不该逼她逼得那么急的。 “大人放心,夫人有我和青儿伺候着,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媚儿保护道。“夜里别睡熟了,夫人醒来都不知道。”他提醒她们俩。翌日晌午,从昏睡中醒来的初云,头侧仍隐隐作痛。 拧了拧眉心,她睁开晶亮的眸子。 “你终于醒了?”吃过午膳后来到凤阳阁的顾适尧,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怎么了?”她无力地问道.“你从马上掉了下来。”他说,目光很自然的瞅住她。她看向坐在床沿的顾适尧,记起了一切。“你为什么要穷追不舍的追着栗儿?” “我以为你想不开想找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寻短呢!“他确是如此认为。“我何以要寻短见?”她莫名其妙地问道。 “许多不得宠的女人不都会用这个方法引起丈夫的注章?”顾适尧理所当然的道。 初云讪讪然的盯住他。“你以为你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不会寻短见?” 她坚定地道:“不会为你寻短见。” 他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我不喜欢女人为了情情爱爱寻死觅活的。” “请你离开我的房间。”她下逐客令。 “你以为我喜欢来吗?”他失笑。“我当然不会往脸上贴金。你是因为害怕我回天之术,皇阿玛怪罪下来要杀头,所以才施舍一点时间确定我是生是死。”她嘲讽他。 周围气氛霎时凝住!“你说话非要这么苛薄吗?”顾适尧的神情充满不耐烦。 “不是苛薄话,我说的是心底最真实的话,你之所以同意娶丑妻是因为不想与皇阿玛为敌对不对?” 顾适尧站起身。“我不想再讨论已经有结论的事。”她背过身子不再看他。“你走吧。” “放心,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他旋即拂袖而去。 他走后,初云心头一紧,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双颊,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哭,已经够丑的面貌再让泪水狂流不知会丑成什么样。她的倔强把他给激怒了,她的“事实分析”无异是火上加油、雪上加霜;她可真行,每一次见面总是意他生气。 她以为她是固伦公主就可以如此嚣张?他是她的夫君啊,他绝不会再一次允许她在他面前撒野。回到升阳阁,陆曼莲体贴地趋向前。“初云姐姐醒了吗?” 如果她有曼莲一半的温柔,他会考虑和她做朋友,可惜她不是曼莲,他盯着曼莲的美颜,心里作了比较。 “醒了。”“果然吉人自有天相。”陆曼莲心里是矛盾的、挣扎的,一半的她,善良、仁慈,不希望初云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另一半的她却是自私、无情的,她甚至暗暗盼望初云受伤严重,魂归离恨天,她才有机会扶正。”“你别去惹她。”为什么?我正想去看看初云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打断她:“她有本事得不得了,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你去惹她反而会落得自取其辱。”“呃?”她望向他愠怒的表情。 “总之,她是只母狮子,爪子会伤人。”没见过那么不识好歹的女人。“母狮子?不会呀,上回见面她挺友善的,适尧,你说的人可是固伦公主?”她想再确定一下。‘ “没错,就是我那位高贵的公主妻子。”他冷笑。 陆曼莲一头雾水,但又不敢一直追问下去,她很了解他的脾气,一发起脾气来不好收拾。“适尧,别生气了,如果初云姐姐说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你要原谅她,也许她的伤势还没好,身子仍然不舒服,才会出言不逊惹了你。” 顾适尧一双黑眸紧紧锁住她的。“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不计较,不道人之短。” 他把她看成接近完美的女人,既懂男人心,又不嫉妒,不像一般女人遇上这种情况肯定逮着机会挑拨是非。 “适尧,只要你爱我一生一世,我可以不计较名分,一辈子只守着你。”陆曼莲深情款款地道。他俯首吻住她,心里涌现许多感动。什么是爱?他不是很确定,陆曼莲向他要一生一世的爱,他不知道该怎么给予。 爱这个字眼过于复杂,她向他索讨,他选择拒绝正面回应。 说起来陆曼莲并不难哄,几个吻,一番温存,一夜缠绵,她就当他爱她爱得如痴如狂,相信他一辈子不会变心。但,一辈子到底会有多长?他不确定,他连爱是什么滋味都没个谱.如何给人承诺。好在陆曼莲不会咄咄逼人,没有太敏感的心思,并没有太多纤细的灵性,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像现在这样与之和平共处。 躺了几天,终于能下床走动,在媚儿和青儿的协助下,初云洗了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 “皇上和娘娘都担心极了。”媚儿说。 初云不想劳师动众。“不是叫你进宫传话给厉公公说我不碍事的吗?” “奴婢是这么同厉公公说了呀,可是厉公公告诉奴婢,皇上和娘娘希望到提督府亲自瞧了您才放心。” 初云叹了一口长气。“我是幸运的,皇阿玛和皇额娘并不因为我的容貌而待我冷淡。”“皇上和娘娘不是普通人,您的内涵才是他们最在意的。”媚儿嘴甜地道。 “你快进宫告诉厉公公,等过两天我精神更好了会进宫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免得皇上和娘娘出宫一次得麻烦到许多人。”“奴婢遵旨。”媚儿退下后,青儿嘀嘀咕咕地道:“额驸自您醒来后再也没来风阳阁看您。”初云不太自在的笑了笑,“有什么好看的?” “您是额驸的妻子,他不该这样对您不闻不问的。”青儿老早就看不过去了。 初云拍了拍她的肩头。“在额驸心里,他的妻子是曼莲,不是我。” “明明您才是额驸的大夫人啊,为什么他不肯花点时间与您相处?” “每个人都有一些主观,这是勉强不来的,额驸觉得和我不投缘.何必强求。”“曼莲夫人太嚣张了,仗着额驸多喜欢她几分,就一副大夫人的践样子,整座府邸大小事全听她发落安排,我就是不服气。”“我想这一定不是曼莲的主张,恐怕是额驸要她那样做的。”“您这么大肚量,人家不一定赏脸。”青儿嘟着嘴道。 她伺候的主子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就连丫环的人数都不在乎。 本来陪着固伦公主嫁来顾府的丫环有二十余人,公主只留下她和媚儿,额驸未再补足人数公主也不生气。 “青儿,做人处世并非为了讨某一个人的欢心,自己明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额驸不懂得珍惜像您这么好的妻子是额驸的损失。” 初云并不认为顾适尧会觉得这是一种损失,他已有佳人陪在身侧,元配夫人的心酸哪里比得上如夫人的灿笑。 养伤的这段日子,不是没想过想与他休战,不能相濡以沫至少不要怒目相视,只是,自从那日不欢而散后,他便不再跨入风阳阁半步,单方面欲谈和成效有限。“你和媚儿在这里有没有被人欺侮或是受到不合理的对待?”青儿提高音量道:“谁敢欺侮咱们?我们可是有后台的,不想活命的人才敢欺侮我们。”“这样我就比较放心了。” 看来大伙儿还懂得投鼠忌器。“安格格昨天下午来看您,您正午睡,格格来了一会儿就走了,她说今天下午还会再来。” “平安……她来看我?”没想到受伤的事已传开了。“老夫人和尚书大人陪着她一起来的。”“下回遇到这种情形要叫醒我。”她不希望公婆认为她只有娇气。 “是尚书大人要我别把您吵醒的,老夫人也这么认为,我猜他们有些怕您。”“怕我……?”为什么? “您是固伦公主嘛,怕您不高兴告御状。” 怕她告御状?她不是那种女人,说得直接些,她再不识好歹也懂得收敛锋芒,样貌的丑陋足以成为致命的缺点,她宁可低调些,也不会将小事弄成大事,让皇阿玛难以善后。 第四章 辗转反侧,睡得很不安稳。天才微亮,她换上丫鬟服,不愿马总管的阻拦,初云决定到街上透透气。 北京胡同大街小巷里摆满了小摊子,初云兴味浓厚地四处张望。 “姑娘请留步。”后侧有个声音唤住她。 她缓缓转身,但见一白发老妇坐在石阶上,前方摆着小方桌给人看相。 “大娘你叫我?”初云走向她。 “姑娘身上有贵气.相貌不俗,该是官家小姐吧?”老妇请她坐下. “大娘说笑话了。”她指了指身上的衣着。“穿成这模样哪能是官家小姐?我是丫环,微不足道的小丫环。” “不,姑娘瞒不过我的眼睛,姑娘确是出身高贵的官府大小姐,而且姑娘脸上的肉芽也非天生长成的对不对?”老妇目光锐利地打量她。 初云一阵讶然,仍不动声色。 “大娘喜欢寻人开心?” “姑娘原是水葱儿似的美人,幼时因故成了现在的模样,不是无药可治,只是良药难觅。” 老妇的一席话震撼住她。“大娘……曾经见过我脸上……” “姑娘今年多大岁数了?你爹该是多妻多妾的大官吧?你是元配所出,看你的面相,今年该是红鸾星动适合婚配的最佳时机。” “今年十八岁了。”初云报上生辰八字。 老妇掐指一算,娓娓道来:“姑娘幼时有奇遇,影响了你现下的容貌。” “奇遇?” 老妇点点头。“你仔细想想。” “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初云努力回想。“额娘……家里人说发了一场高烧,三个月未见起色,看遍许多大夫皆不见效,后来请来文殊菩萨寺的和尚念了三天两夜的心经才控制住病情,病好后半张脸却布满了红色肉芽。” 老妇叹了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话,那场病本来老天该收了你的命,逃过死劫的代价就是失去美丽的容貌。” “为什么?”初云的眼眶不禁泛上泪雾。 “这是你的命。” “我的命?”她不解。 “是的,文殊菩萨寺的和尚以你的美颇向阎王换回你的命,你活下来,可是必须毁了你天仙似的外貌。” “大娘……你怎能确定?” “文殊菩萨寺的老和尚是我的师父,他老人家佛性深不可测,他愿意救你逃过死劫,想必姑娘的爹娘十分有本事,能说服我师父他老人家逆天而行的人,我相信不是普通人。” 初云垂眼,黯然道:“我懂得世事古难全的道理,可是若活命的代价竟然是毁掉正常外貌,我宁愿选择死亡。” 老妇拍拍她的肩。“姑娘这么说完全辜负了我师父当年折寿救你的美意,你不能有如此悲观的想法。” 初云抬眼。“折寿?” “没错,与死神交换条件的中间人必须折自己的寿命才能完成任务。” “大娘……” “不过,也不是只有你曾让师父他老人家折寿救命的,二十五年前,紫禁城里一位贝勒爷,生了重病,命在旦歹,师父用同样的法子救过他一命。” “紫禁城里的贝勒爷?”她努力回想,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皇亲脸上也长着跟她一样的肉芽。 “那位贝勒爷后来:放弃荣华富贵,和心爱的人隐姓埋名,过着田园耕织的朴实生活。” “他……那位贝勒爷活命的代价是什么?” “英俊非凡的一张脸,全毁了。”老妇吁了一口长气。 “这么说来这是必然的现象了。”活下来,然后丑脸相伴一生。 老妇点点头。“不要难过,能活着比起什么都来得重要,外貌的美丑就像过眼云烟。” “大娘的师父何时圆寂的?” “五年前,师父仙逝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与阎王交换条件了,至少我不认为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是啊,能活着总是好的,蝼蚁尚且懂得偷生。” 老妇见初云怅然的模样,劝她:“你的丈夫嫌弃你是吗?他嫌你的样貌不够美?” 初云泫然欲泣的看向老妇。“他纳了新妾,就在大喜之日后的翌日。” “以貌取人是人情之常,你莫怨他。” “我知道,只是忍不住。” “你的脸也不是无药可医的。”老妇突然道。 “真的吗?”初云不禁燃起一线希望。 老妇微笑。“如果姑娘能有幸遇上不在乎你的外貌、真心真意爱你的男子,那人愿意为你连命都不要,一片赤诚,只为了爱你。届时你脸上丑陋的肉芽自会消失,得回一张如花美貌。” 初云不相信有那样的人。不在乎她的外貌,真心爱她的男子,太难了。 “大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她起身,就要告辞,放了一锭黄金当作谢礼。 “姑娘,不用这么多。”老妇忙不迭的道。 “这是你该得的。” “太多了……” “不多,大娘的师父为了救我的命而折了寿,是钱财难以报答的恩情,我给你的这锭金子主要是希望你可以安度晚年,不需如此辛苦谋生。” 老妇感动得揉了揉泪眼。“姑娘懂得感恩,一定会好人有好报,遇上情投意合的男子……” 初云摇摇头,打断老妇欲往下说的话。“我完全不痴心妄想。” “师父尚未出家前曾立过誓,这一生绝不逆天而行,结果出家后却在因缘际会下破了戒,所以,我以为,世间事自有它巧妙的安排,姑娘莫灰心。” “我明白,我也不是灰心,只是听天由命罢了。”初云苦涩一笑。 “姑娘,听老妇的劝,和你的夫君和气相处,生下他的子嗣,能替你带来好运。”老妇喃喃地遭。” “生下子嗣?”那是天大的难事。 老妇热心的点头。“不错,当年那位贝勒爷有幸让一位将军之女深深爱着,结为连理后,将军之女替他生下一双儿女,贝勒爷脸上的疤痕竟然奇迹似的消褪,因此,我相信姑娘若能生下一儿半女,姑娘的夫君定会转念,发现姑娘的美好。” “我没那么好的福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我的丈夫不是一般人。” 老妇沉吟半晌后道:“我称你为姑娘自然明白姑娘的夫君同姑娘尚未圆房,没有圆房的夫妻如何生下子嗣?” 初云拼命眨回将要落下的新泪,难为情地道:“大娘,谢谢你,我不想讨论这件事。” 闺房之事,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好启齿。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姑娘是聪明人,定能扭转乾坤,否极泰来。” “公主,您上哪儿去了,额驸早膳后到凤阳阁来说要见您,我和青儿推说您进宫去了。”媚儿着急地嚷道。 初云换回正式的旗服,眸中闪着惊讶。“他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奴婢不敢多问。” “你们回答得很好,一会儿额驸再问起,我会处理。” 一个时辰后,顾适尧一脸不悦地踏进凤阳阁,劈头即骂:“你是什么意思?” “额驸怒气腾腾所为何来?”她不怕他,直视他的怒眸。 “马总管告诉我你天一亮就出府去了,为什么这样我行我素?” “我没有我行我索。”她淡然以对。 “还说没有,”上回骑着粟儿私自出府,这回穿着丫环服又是私自出府,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不能忍受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心头一把无明火涌上。 初云盯着他发怒的表情,不畏惧的反问:“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不该生气吗?”顾适尧大吼。 “不该生气,至少没必要发这么一顿脾气。”初云不以为然地道。 顾适尧指了指站在一旁,正抖着身子的媚儿和青儿。“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和夫人有话要谈。” “公主……”媚儿唤着。 “不碍事,你们先出去吧!”初云安抚她们,温柔一笑。 媚儿、青儿正欲离去,顾适尧却又叫住她们:“等一等。” “额驸?” “以后不准再让我听到公主这个称谓,这里没有公主,只有夫人,明白吗?”看来他不纠正这两个丫环是不行的。 “明白了。”媚儿、青儿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语,立刻闪人。 初云不高兴地横了他一眼。“你这是做什么?” 突地,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腕,眯起眼,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你这种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毛病什么时候会改?” 初云不服气地挣扎着,“放手,你快放手。”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他凶了起来。 她咬了咬下唇。“我没有自作主张,更没有自以为是,你要我回答什么?” “八王爷的福晋一刻钟前才离开,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却不在正厅招待,成何体统?”他气极了。 “八哥的福晋?我不知道她要来。” 顾适尧挑起眉,尽可能的控制住脾气。“她知道你受了伤,吃了早膳后带着八王爷的问候来看你,你倒好,一意孤行出府闲逛,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你不需要这么冲,我不在府里.曼莲一样会招待得很好!不是吗?” 他的脾气又上来了,“曼莲是曼莲,你是你,你的责任别往曼莲身上推。”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什么责任?” “曼莲有孕在身,要好好养胎,我不希望让她扛太多应该由你承担的责任。” “原来是曼莲怀了孩子。”她明白了。 “没错,她会生下我的子嗣,继承我的血统,这是我期待已久的事。”他松开她的钳制,表情冷酷地道。 她揉了揉发疼的手腕,他的力气劲道真的很大。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忘记我的责任,更不会把责任往她身上推。” “以后不准一声不响地出府。”他严峻地道。 “抱歉,我没法答应你。” 他睨着她。“你再说一遍!” “我不会再说一遍,你已经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她也是有脾气的人。 “你——”。 初云下逐客令。“没别的事,请你离开,去陪你的曼莲,留下宁静给我。” 顾适尧不再看她一眼,旋即离去。 她悲哀的苦笑,算命大娘要她和丈夫和平相处,根本难如登天,两人都是硬脾气的人,谁也不肯让谁。 陆曼莲怀有身孕,若生下的是儿子,她的处境将更难堪,罢了,她已不抱任何奢望了 从紫禁城练武场离开的陈剑书,在畅春园遇到顾适尧,担心地问道:“怎么一脸不高兴?” “皇上总是给我出难题。” ”什么事?” 顾适尧看了好友一眼,欲盲又止。 “皇上到底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 顾适尧擞了擞嘴,露出一脸苦笑。“剑书,如果皇上逼你和你不爱的女人生孩子,你会如何?” 陈剑书先是一脸疑惑,然后明白一切。“皇上要你和固伦公主?” 他无奈地点头。“没错,分明是强人所难。” “你告诉皇上了?” “皇上又拿夫妻相处之道把我训了一顿,告诉我若是抗命,要以欺君之罪诛九族。” “固伦公主告你的状?说你从没碰过她?”陈剑书探问:“你没碰过她吧?” “我不碰没有感情基础的女人。” “公主呢?你要怎么告诉她?” “我们一起进宫的,我想她现在应该在皇后娘娘的慈宁宫,由她额娘告诉她这件事。” 陈剑书闲闲地笑道:“没这么痛苦吧!你是嫌人家长得太丑是吗?” “不是美丑的问题。”他否认。 若只是无法忍受和丑女行房,倒是不难解决,你可以选择大半夜,没有月光的晚上,捻熄屋里的烛光,颠鸾倒风间,就当身下躺着的女体是个美人儿, 直到让她怀上身孕为止。”陈剑书认真的献计。 “胡闹!”他不领情。 “皇上如此强求,你又不愿与丑女合欢,不是非杀头不可吗?” “都说了,此事不关美丑。”他真正受不了的是她的脾气,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令他头皮发麻。 “你怕曼莲不悦?” “曼莲肚量大,不会在意这种事。” 陈剑书有不同看法。“那是因为曼莲太有把握你不会爱上丑女,所以她才会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你把曼莲说成什么样的女人了?” “女人看待这种事没有一个可以真正大方的,是你太高估曼莲了。” 顾适尧不同意他的说法:“曼莲心思单纯,没有你说的心机。” “是吗?我怀疑。如果你真的把皇上对你的要求视为畏途的话,你可以考虑找个男人代劳,就像我刚才说的,黑夜能隐藏人的面貌……” “胡扯!”他打断陈剑书天马行空的言论。 “适尧,我提供这个建议完全是出于一番挚诚,再说凭我们之间的情谊,我会害你吗?” 顾适尧不由分说地否决了陈剑书的馊主意,那种惊世骇俗的行径,他不屑为之。 回到九门提督府,为了不让陆曼莲担心,他一个字也没向她说。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她问。 “皇后娘娘留初云住一宿。” “皇上召你进宫,有什么指示?”她伺候顾适尧脱下官服。 他轻描淡写地道:“会有啥事?不过是一般的闲话家常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皇上对你纳新妾没意见吗?” 他不愿多谈。“没有意见。”她不信。“皇上没责备你?” 他摇头。 她明白他不想往下说的用意,也就不急于一时,也许她可以从陈剑书那里打听。 “明天中午你会在家用午膳吗?”陆曼莲随口问起。 “有事吗?” “如果你会在家里用午膳,我想亲自下厨给你傲几个下酒莱,陪你喝几盅。” 他搂住她,哄着道:“你好好安胎,别太劳累,下酒莱由膳房的厨娘做去,我不喜欢你累坏身子弄东西给我吃。” 陆曼莲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杆。“一点也不累,我喜欢做菜给你吃。” “以后吧,等你生下孩子后。何况明天上完早朝后我得去兵部转转,有些事要和军机大臣研究研究。” 她难掩失望。“好吧,你总是这么忙碌。” 一只小手不安分地开始在他身上游移,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 “曼莲,别这样。” “为什么?”她嘟哝着。 “你正怀着孩子,我不想伤害到你和孩子。”顾适尧体贴地道。 陆曼莲咬了咬嘴唇。“你不爱我了?不要我了?” 其实,她心里害怕极了,她怕她有孕在身,不能纾解他的生理欲望,要是他忍受不了而找别的女人宜泄,她的地位怕是很快就会不保。 “曼莲,别孩子气,你的身子不同于平常,我不想弄伤你。”他婉转道。 “不会的,我没有那么脆弱。”她说。 “乖,别同我争辩。”他安抚她。 “你……会不会去找她?”她可怜兮兮地问道。 “找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公主。” 他微蹙眉。“你说到哪里去了?”他以为她不是小心跟的人,看来剑书的话是对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在意的。 “你不碰我自然就会去碰她啰,反正她才是你的元配嘛,我又不是你的惟一。”陆曼莲扁着嘴,泫然欲泣的模样。 “曼莲,要对我有信心,我不是那种禽兽不如的男人,你为了替我生孩子,身子受着苦,我再去找别的女人,还算男人吗?”他捧着她楚楚可怜的嫩颊,再次提出保证。 “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你的妻子。”她纠正他。 “没错,她是我的妻子,可我对她没有感情。” 她瞅着他的黑眸。“我呢?你爱我吗?你从没对我说过爱我的话。” 他有片刻的怔忡。 陆曼莲的恐慌其来有自。顾适尧太自制也太压抑了,就算两人翻云覆雨至最激越处,他从来不曾表现过任何失控的情绪,一次也没有。 顾适尧被她的问题给问住了,是啊,他为什么惜宇如金,不能说出“爱”这个字眼? 不过张开嘴,让喉咙发出声即可,简单的动作,不花一文钱就能买到她的笑声和热情,他还是说不出口。, 为什么?女人只要爱情即可讨好,他为何不做? 这么困难吗?他扪心自问。是他单方面出了问题吗?那又是什么问题? 可他就是想不透。 “为什么不回答我?”陆曼莲不放松地问。 顾适尧回过神,表情是少有的严肃。“你希望我回答什么?” 她立刻说:“吻我,然后说你会爱我到天荒地老。” 他反问:“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吗?” “你对我很好,可我还是认为少了点什么,我想了很久突然发现,原来我好想听你说爱我,你一天不说,我一天没法安心。”她柔情地陈述。 “爱是什么?曼莲,你知道爱是什么吗?”他再问她。 “我当然知道,我爱你,没有你我会死,我一定会死的,所以你不可以离开我,一辈子不准离弃我,我爱惨你了。不然我不会不在乎名分,甘愿当妾。”她占有欲十足地道。 看着她发光的双眸,他冷峻的神情掺了一抹疏离的神采,这分疏寓只有他心里最清楚其中的涵义。 “曼莲,除非你将来做了什么让我无法忍受的事,否则永远别担心我会不要你。” 陆曼莲并不以此而满足。“你爱我吗?” 他松开她,凝滞不动的沉默在他们周身蔓延,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无法承诺你仍不确定的感觉,爱的精神是什么?我对它一无所悉,我不想骗你,所以我选择模糊,模糊才是最好的回答,原谅我。” 她呆愣住。 “你说什么?”选择模糊是什么意思?深奥的字眼不在她能了解的范围里,她的眼眸中乍然掠过一丝受伤的痕迹。 “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他保证。 “可是这里头并不包括爱?”她快哭出来了。 “曼莲,不要自寻烦恼。”他只能这么说。 她十分失望,这和她所预期的相差甚远,不过她不是这么容易被击倒的人,至少他说了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话,有了一生一世做后盾,她不信顽石不点头。 第五章 陆曼莲托人带了口信给陈剑书,约他到九门提督府一叙,有些事她必须弄清楚。 “适尧不在?”陈甜书站在花厅入口处问道。 “兵部有事。你进来坐啁;干吗站在门口?”陆曼莲招呼他。 陈剑书微笑道:“你想问什么?” 她微愣。“你怎么知道我有事问你?”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不认为你只是为了请我喝杯茶,却挑个适尧正好有事的时候。” “没错,我是有些事想问你。”陈剑书是老朋友了,她不需拐弯抹角。 “问吧,只要是我能回答的部分,我会满足你。”他坐下,先啜了一口茶。 “昨天皇上召适尧进宫,所为何事?” 他沉默一会儿才道:“适尧没告诉你?” ”他只说皇上找他闲话家常。” “你不相信?” 她不否认。“我该相信吗?” “倌与不信端看你的智慧。“他巧妙的回答,心里正忖着该说到什么程度。 “剑书,我们是朋友吧?” 他点点头。“不是敌人自然是朋友了。” “告诉我真相,我承受得起打击,皇上到底说了什么?” “你凭什么以为我知都皇上和适尧昨天谈话时我并不在场,你问我不如去问适尧。” “他什么都不肯说。”她的眼泪已在眼眶打转。 陈剑书觉得她可怜,叹了一口气。“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你确定要我说?” “请告诉我。”她哀求道。 “皇上希望固伦公主能生下适尧的子嗣,最好是嫡长子,如果不依旨,皇上要摘适尧九族亲友的脑袋。” “皇上是明君,怎会说出如此强人所难的话?”陆曼莲大惊失色。“皇上太偏心了。” “偏心?固伦公主是适尧的妻子,皇上急着抱皇孙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是皇上不能逼迫适尧……” 他打断她:“皇上当然可以逼适尧,你忘了皇上对任何人都有生杀大权?” “适尧……”她几乎晕过去了。 “他很不愿意。” 她闻盲,小小的窃喜了一下。“真的?” “没错,所以你可以高枕无忧。”陈剑书再喝下一口茶。 “是因为容貌吗?” 他耸耸肩。“不确定,我原以为是,但后来遥尧否认我的猜测。” “皇上那里该如何交代?”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我出了主意,适尧不接纳。” 她倒是兴致勃勃。“说来听听,也许我能替适尧摆平这件事。” “我提议找个男人趁夜混进固伦公主的闺房强要了她,反正大黑夜,样貌一概不知,让固伦公主误以为要她身子的男人是她的夫婿。何况,固伦公主对皇上的要求同样一清二楚,相信她不会有太大的反抗。” 陆曼莲聚精会神的听着,灿然一笑。 “这个主意不错。” 他瞪大眼,然后哈哈大笑。“适尧还说这是个馊主意。” “如果要找个口风紧的男人应该上哪儿去找?”她已经开始盘算这法子的可行性高不高。 “我想男人不难找,不过不能让那个人知道对方是固伦公主;否则我认为不会有男人敢碰她。” ”自然不能说出真相,我要的是让别的男人尽快使她受孕,受孕后一切好办。” “你真的要这么做?”陈剑书不确定地反问。 “这法子是你想的,怎么?你怕了?” 他咽了咽口水。“不是怕,只是没想到随便想的烂办法你会采用。” 他真的没料到陆曼莲会如此热衷,他承认自己献计之时的心情有一半不是认真的,爱开玩笑的脑袋能想出什么带有建设性的主意? 他有不祥的预感,怕是要因此闯下大祸来了。 “我觉得这个法子很好,只有如此才能两全其美。” 她既可保住顾适尧为她一人所有,又可解决皇上丢出的难题,何乐而不为? “我担心适尧会大发脾气。”他想抽手。 “适尧想做君子,所以才会认为你的妙计是馊主意,我没有做君子的压力,坏人就由我来做吧!” “我还是觉得不妥。”他开始后悔自己太多话,太爱管闲事了。 “不会不妥,如果你不想参加我也不勉强,我自己一样可以独立完成。” “你准备上哪儿找男人?” 她神秘一笑。“花钱买。” “上哪儿买?”他可急了,陆曼莲为了避免可能失去顾适尧的风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街上。”她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你不能胡来。”陈剑书站起身,试图阻止。 陆曼莲诡笑。“来不及了,你想了这么好的计划不用可惜。” “曼莲——” “你别劝我了,我不能让另一个女人怀有适尧的子嗣,我要一辈子独占适尧的爱。” 她露出坚定的眼神,为了捍卫她的爱情,略施小计是有必要的。 陈剑书完全傻眼,怎么合有这么巧的事?不过随便说了几句自己天马行空的突发奇想,陆曼莲竟然奉为主意,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顾适尧进宫接回初云,一路上无言,两人各踞轿内狭小空间之一方,怀着自己的心事。 他打破沉默问道:“我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初云屏息喃问:“什么事?” “别装作不知情,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决定怎么做?” 初云噤语,一时之间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进宫住了一宿,皇额娘先是欲言又止说了一些话,又问了一些事,绕了半天,就是想问她和顾适尧圆房了没有。她不好答腔,因为不想说谎,所以她采取回避的方式,回避了一会儿,皇额娘才说出了重点: “你皇阿玛希望快点抱皇外孙,你不能让你皇阿玛失望,得加倍努力,尽快有好消息。” 初云记得她的回答是:“皇阿玛已经有这么多皇孙了,不愁没有皇孙抱。” “初云,你阿玛的用意你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她嘴硬地道。 皇后握住她的手,温婉地道:“你阿玛很担心你的婚姻生活,当初透过厉公公找了赖大学士把你们姐妹几个全嫁了出去,你皇阿玛在你大喜之日后感叹的说了句:“若不是因为初云的半张脸……我还真舍不得把她嫁给没有感情基础的顾适尧。”“是啊,又是我的这半张脸。” 皇后难过的抑郁一笑。“初云,你是不是在心里怨着我和你阿玛?” “怨?何怨之有?” “怨我和你阿玛不该以你的外貌换你的性命。” 正想得入神,他不耐烦的声音穿过她的耳际。 “沉默不语代表什么?” 初云回过神。“呃?” “你准备如何回应皇上和皇后的一番‘美意’?”顾适尧冷笑道。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反话,咽了咽口水后道:“你认为呢?你想我怎么配合你瞒过皇阿玛和皇额娘?” 他咧嘴而笑。“我问你话、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你是可能掉脑袋的那一方,我当然必须先知道你的立场。”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要生下子嗣比摘月揽星还困难。”他起了头。 “所以?”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看你态度而定。” “有些女人,你是知道的,并非所有女人结了婚,有了男人就能怀孕的,假如你愿意配合,我们可以制造一种错觉……”他把话在此打住,试探她的反应。 “什么错觉?”她张着黑丝绒般晶钻的黑眸,静待他的下文,她很好奇他预备怎么办。 “告诉皇上和皇后,不论咱们多么努力,就是无法使你有孕。”顾适尧冷淡地道。 初云杏眼圆睁,似乎不是很了解他的意思。“努力?万一皇额娘问起我们都是怎么努力的,我该怎么回答?” 顾适尧俊朗的轮廓上牵出一抹邪恶的笑意。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初云面有赧色。“懂什么?”男女之事,她一无所知。 “不可能,你嫁人之前宫里的老嬷嬷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又是这般模糊的答话方式,让她不知如何与他商量。 “老嬷嬷该告诉我什么?” 他轻笑,饶富兴味的瞅着她。“夫妻闺房之事,早该在成亲前一晚弄明白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她回避他调侃意味浓厚的问话,大咧咧说这种事,似乎于礼不合。 “这和你所谓的‘努力’,有何相干?”她的心不禁狂跳着。 “你以为男人如何使女人受孕的?”他干脆这样问。 初云一惊,太羞人了,他怎么可以问她这个大胆的问题? “不懂?”顾适尧笑容古怪地问。 “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女人看待了?卖弄妖挠媚惑男人的娼妇?还是包藏祸心的坏女人?”她觉得深受侮辱。 “你说到哪儿去了?”. 他说这话时暖轿已停在九门提督府前,他伸手欲扶她下轿,她敏感地拒绝了他。 “你把我当成瘟疫避着?”他失笑。 她不语,径自往府邸走去,他一把抓住她,不让她离开。“今天无论如何我要你把话说清楚。” 初云涨红了脸,挣扎着要把手收回,可他越发使劲,牢牢地将其执在大掌里. “我们不能好好沟通吗?”顾适尧闷声问. 她收回心神,转过身面对他,纵是如此相近的距离她还是不敢过于直视他的眼。 “我们能沟通吗?我怀疑。你在心里早巳把我定了型,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有你的主观偏见,我说的话你大概只会否定吧?” 她努力地想要摆脱他大手的钳制,却不得要领,力不从心。然后,她决定放弃,随他去。 “你不也是早已把我定了型,有了主观的偏见?”他反击她的攻讦。 “请自重!这里可是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以后还要不要做人?”她着急的说。 他低笑,“你怕,你一定是因为害怕身子才会抖得这么厉害,对不对?” 初云呐呐说道:“你胡说……我不怕……” 他注意到她的颈子十分细致白嫩,完好的半张脸,上头的肌肤也和颈子的一样娇嫩,如果不是因为鼻梁下的半张脸满了小肉芽,他想她定是一个清秀娇艳的美人。 他望着她不禁出了神,马总管唤住他,他才回过神。 “大人。” 顾适尧神情自若地放下他搁在她下颔的手指,侧身问马瑞:“什么事?” “曼莲夫人找您。” “告诉她我现在有事忙着,有事午膳时再说。” 马瑞面有难色,“曼莲夫人像是知道大人回来了却站在大门前同夫人聊天。” “照我的话去做。”顾适尧不容任何人质疑的道。马瑞衔命退下。 “何必让马总管难做人?”她不再看他,捡起地上的面纱走进大门往凤阳阁迈去。 她没料到他会跟着她往与升阳阁相反的方向走来,停住脚步,初云回首疑惑地看着他。“你不要为难我行吗?” “为了顾家百余条人命,我要你的承诺。”他说。 她闻言,反而松子一口气。“你们顾家百余条人命完全安全。” “你也是顾家人。”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我不……”她正想说她不姓顾,她有个尊贵的姓氏。 顾适尧打断她的话:“别和我辩,女人太好辩不是好事,那只会让男人望而却步。” 初云冷笑。“我无所谓。” 顾适尧点点头。“你生长的环境养成了你现在的性格,放心,我无意改变你,只是,希望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他提醒她:“你的身子无法替我生下子嗣,不论是皇上或是皇后问起,我希望你配合着这么回答。” 她看着他冷酷无情的俊容,慢条斯理地道:“如果,有个男人不在乎我的外貌愿意让我生下他的子嗣,你会怎样?” 顾适尧呆愣了半晌,清了清喉咙道:“假使你有这个魅力,我不反对你生下那人的孩子。” 他的回答已经够清楚的表达了他对她的毫不在乎,她也该停止不合理的幻想了。 虽然这段日子她极力说服自己休想在他身上求得一丝真爱,可在内心深处,她仍然期待奇迹的发生。看来,她恐怕要失望了,非死心不可。“谢谢你,至少你很公平。” 顾适尧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觉得她的背影里有着强烈的寂寞,他突然心生不忍,他是怎么了? 崔岚陪着师兄陆德承来看陆曼莲。 “大哥呢?”陆曼莲问。 “他陪大人在小抱厅下棋。” 陆曼莲与崔岚并不亲近,两人之间没什么可以闲话的题材,因此陆曼莲叫丫环端出一碟碟的小点心,招待着:“多吃点,这些东西是御膳房师傅做的。” “这么好,这里还能尝到御膳房师傅做的东西?”崔岚拿起一块桂花糕问道。 “原是宫里送来给固伦公主尝的,我沾了公主的光才有机会尝到御膳房的美食。”这是陆曼莲的优点,她从不避讳自己得了什么好处。 “看来大人待你不错。” “我值得适尧这样待我。”她的另一个优点是自信。 “听说你怀了孩子?”陆曼莲点点头。”我希望生下儿子。” “初云公主真可怜。”崔岚口尝美食,却说出这么一句话,论交情,她和陆曼莲没什么私交。 “你们认识?你们怎么会有机会认识彼此?” “师兄和公主私交甚笃,我自然也有幸攀亲带故和公主做朋友。” “大哥和公主是旧识?我怎会不知情?”这一听非同小可,陆曼莲得重新定位她与兄长的关系. “你们兄妹一向不亲,师兄当然不可能把他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陆曼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怪我很少和大哥往来是吗?” “我没说,反正你们兄妹好不好、亲不亲根本不干我的事,只是我不太喜欢有着看不起商人的那种势利眼,如果你不是势利眼,就不需要板着一张兴师问罪的脸。” “你太过分了。” 崔岚扮了个鬼脸。“小心你肚子里的胎儿,我可不想害你小产。“ “你不怕我向大哥告状?”她威胁崔岚。 崔岚扬起不驯的下巴。“师兄一向拿我没辙,你说了也无关痛痒,师兄疼我甚于疼你。” 陆曼莲气结,“你——” 崔岚旋即起身,端着两碟点心盘。“我请公主吃点心去,免得正主儿一块也没尝到,全给小妾拿来借花献佛了。” “崔岚,你太嚣张了!”陆曼莲咆哮道。 崔岚哪里怕她,蹦蹦跳跳地往风阳阁凑热闹。 “小丫头,提督夫人住的风阳阁怎么走?” “姑娘是……” “我是夫人的朋友。” 小丫环上下打量她,怎么看都不像她家夫人的朋友。 “你不相信?” 小丫环摇摇头。“夫人是金枝玉叶,不可能……” 崔岚抢白:“不可能有我这种朋友?” “你是新来的丫环吧?”小丫环问。 崔岚不想吵架,撩下性子道:“好吧!如果我说我是新来的丫环,你是不是就愿意告诉我凤阳阁怎么走?” 小丫环指了指东侧。“你要给夫人送点心去吗?” “算是。”她看子看左右手端着的点心。 “夫人正在看书,你把点心搁着就走,别吵到夫人看书,明白吗?”她一副交代新丫环的态势,弄得崔岚又好气又好笑。 崔岚摇摇头,不想发作,走了几步,突然听见一阵笑。“是谁?” 大榕树后走出一个人,看上去像是个练家子。 “我也不信固伦公主有你这样的朋友。” 崔岚瞟了他一眼。 “生气了?” “你们九门提督府的人怎么全这么奇怪?我是哪点长得不够高贵吗!不配交个公主朋友吗?”崔岚火大了。 “公主通常不与平民为友,你不是平民吗?我觉得你的气质分明是平民的气质。”他好笑的看着她,心里烦着一串事,逗逗小妹妹开心解闷。 “你呢?你又是谁?”崔岚恨不得喂他自以为是的脸,吃她手里端着的点心,为了不失礼,她已经够有风度了。 “在下陈剑书,风度翩翩的武状元。” 她嗤笑一声。“豆腐渣的身体还敢自称武状元,你若是武状元,我就是当今的太子妃了!”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她。“我真的是武状元,不过你不可能是太子妃。”“你又知道太子妃长什么模样了?”崔岚反驳回去。 “对不起,我昨天才陪太子妃喝茶,当然知道太子妃的模样。小心,你这种招摇撞骗的行径会赔上一条命,最好改掉这个坏习惯。”“彼此彼此!”. 陈剑书提议:“不反对的话,我们请固伦公主评评理,看谁才是冒牌货。” “可以,我是公主的朋友,如假包换。”她赞成。他指天为誓。“我是武状元,如有说谎,愿受天打雷劈。” 第六章 万枝香雪开已遍,细雨双燕。 钿蝉筝、金雀扇,画梁相见。 雁门消息不归来,又飞回。 蕃女怨.温庭筠 陈剑书怔怔地站在风阳阁右侧凉亭里,因是头一回见到初云公主的庐山真面目,虽然早已预期到不会有太好看的画面,仍是不免受到强烈的震惊。 “呆子,你杵在这里做啥?”崔岚推了他一把。 他回过神,露出尴尬的笑。“公主的模样实在……” 崔岚打断他的话:“闭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岚岚,你怎么会在这里?”初云放下手上的书卷,微笑问道。 对于陈剑书异样的眼光,吃惊的呆样,她只在心里小小的悸诧了—下,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家伙叫陈剑书,自称武状元,我怀疑他说谎,所以想问你有没有听过今年的武状元正巧就叫陈剑书?” 初云看向他,细细想着。“陈剑书……你是专门教授皇子们武艺的陈师傅?” “没错,就是在下。”陈剑书得意地瞟了一眼崔岚。 崔岚还是半信半疑,上下打量他。“武状元?” “就是武状元!”他作势摆出虎拳架式。 崔岚不甘示弱地道:“我也没唬你,公主的确是我的朋友,咱们算扯平了。” 陈剑书的目光仍无法从初云身上移开。 多可惜啊,要教男人不爱美人实在太困难了,喜好女色并且沉迷其中,是多数男人的劣根性,纵使像顾适尧那样不受女人所牵绊的男人,怕也不会接受如此貌丑之妻吧! 不论她是多么耐人寻味的女子。 他相信在才貌无法两全的情况下,大多数男人会以外貌为优先取决的条件,丽非唱高调的以才德取人。 唉!他不禁为初云公主的处境感到悲哀。 再加上陆曼莲怀了顾适尧的孩子,种种情形都对她很不利。 “初云,师兄也来了哦,他在前厅陪大人下棋。”崔岚兴高采烈地道。 “德承来了……怎么没有人通知我?”她正奇怪着,一早上青儿、媚儿全不见踪影。 “果然不出所料,这里的下人都把重心放在陆曼莲身上,你这个正主儿都给忽略了。”崔岚摇摇头。 “不会这样吧,下人们都受过训练,知道所有主子都要伺候,不可能怠慢了正主儿……” “事实摆在眼前,我和师兄来这儿也有个把时辰了,怎么不见初云出来招呼客人?她才是正牌女主人,只有在女主人不方便见客时才会由侧室代劳。” 陈剑书被堵得哑口无言。 “也许适尧担心公主碍于外貌不愿见客。”陈剑书随口道。 “你这样解释实在太伤人丁,何况我和师兄与初云公主是旧识,没有外貌上的问题。”崔岚轻吼道。 一旁的初云怕他俩为了她的事吵起来,赶忙打圆场:“你们别伤了和气,我的脸……存在十多年了,我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果还有人不能适应,我也莫可奈何。”她指的“还有人”很明显的点明顾适尧。 “初云,你也别太难过,我早就提醒过你男人全是以貌取人的傻瓜、蠢人,顾大人自然不可能例外,曼莲在先天上已经占了优势,现下又怀了孩子,顾大人当然更是多宠几分。” 陈剑书思及陆曼莲可能采取不利于初云的举动,暗示性地道:“公主最好能注意曼莲的小心眼。” “曼莲占了便宜还有什么不平衡的?”崔岚嚷道。 初云皱了皱眉。“你们别抬扛了,我不犯人,相信人也不会来犯我。”她做的退让还不够多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并非人人都这么识大体。” 陈剑书的话在此刻并未得到共鸣,所以一点影响力也无。他开始干着急,希望陆曼莲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搬了颗大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怕她陆曼莲把他给牵连进去,他成了共犯之一。 康熙皇帝又把顾适尧夫妇俩召进宫里,主要话题还是往两人的感情上打转。 “朕希望你俩早日给朕添个皇孙,怎么别人做来没这么难,三个月过去了,你们却是一点好消息也无?” 初云开口解释:“皇阿玛,这种事急不得,要怪只能怪女儿肚皮不争气。” 康熙目光凌厉地看向顾适尧,“爱卿是否不够努力啊?” 顾适尧一脸正气,声音和缓地道:“臣与初云说好并不强求一定要有孩子。” “这怎么行?朕希望能有个集合了你俩优点的皇孙,以后能替大清效力,你们万万不可有此随缘的态度。” “臣不想给云儿太大的压力。”顾适尧温柔的说道。 初云附议:“皇阿玛日理万机还要替女儿操此心,让女儿十分过意不去。” “你们快快替朕生下皇孙,就是对联最好的报答。” 康熙心里搁着一些话并不想说得太明白,他自然看出初云和顾适尧之间表面上客气而有距离的互动,怕是相敬如冰吧!夫妻间如此淡漠,如何能生下孩子?为了女儿一生的幸福,他不推波助澜一下是不行的。 “皇阿玛……”初云欲言。 康熙挥了挥大手,打断初云的话。 “适尧,上回联所言非戏言,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朕要云儿生下朕的皇孙。” 康熙皇帝的话不啻成丁无形的网,将两人同时网住,上回,由皇上与皇后分头进行劝说.这回皇帝老爷干脆直接对两人施加压力。 回程时,初云见顾适尧为难的模样,主动说:“你不要太烦恼,皇阿玛那里我会想办法。”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哼笑。 “看出什么?” “皇上早已猜出咱们可能并未圆房。”他苦笑。 初云的心狂跳了一阵,哑口无言。 “你怕吗?”他敛下眼问道。 “怕……怕什么?”她迷惑。 “怕和我圆房成为真正的夫妻。”他作了大胆的决定。 她低下头,心坎上有股陌生的酸涩。 “我知道你并不想要我,如果只是为了皇阿玛施加的压力,其实你不需要在意。” “抬起头,让我看你。”他的睁光闪了闪。 她犹豫着。 “云儿,抬起头,让我看你。”他再次催促。 他叫她云儿,她的心口突然揪得好紧,然后她缓缓地抬眼对上他的。 “拿下面纱。”他命令她。 她摇摇头。 他不想再等待了,直接像上回一样扯下她的面纱。 这回他们乘坐的是马车,比上回的暖轿空间大,她多了闪躲的空间。 “你是我的妻子,在我面前不需要遮掩住你的任何一部分。”他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 她红着脸,心跳加速。“为什么?”她想问的是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说这些话。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他的外貌,我知道你的自尊心比谁都强,因为有这样的容貌心里一定异常脆弱,可是我希望你能了解人没有完美的,接受它,并且喜欢它。” 初云抿着嘴,好想大哭一场,她哭,并非喜极而泣,而是心酸得想痛痛快快的狂泣。 他的一番“晓以大义”,并没有让她心里好受些,看来他对她的了解非常有限。 “谢谢你的劝导。”她说的是反话。 他听出了她的苦涩。“你不同意?” “算了,我看我们还是甭往下聊了,聊来聊去都是不愉快的话题。”她叹了口气。 “你不愿敞开心怀自然不能愉快的交谈了。” 她噤声,等待马车停妥,拒绝他的协助径自下车。 走进提督府邸已过午膳时间,丫环们大多各自回房休息了,大约要等到晚膳前才会开始忙碌。当然,这是在没有特别事情要出劳力的情况下。 “到书斋去,我有话跟你说。”顾适尧握住她的手不顾她的反对往书斋走。 韧云有片刻的迷乱,这是两人之间头一回手指与手指的接触,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轻易的使她心跳加快。 “额驸,你不要这样……”她提醒他。 陆曼莲要是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怀着身孕的女人特别爱胡思乱想,初云实在不愿意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毕竟家和万事兴,她宁愿自己低调些,哪怕得牺牲些,她也不要引起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攻讦对方。 她生长的环境已见多了这样的事,她所唾弃的,岂容在她身上发生。 “你操的心没有一样是该操的。”他说。 “这里随时会有下人经过,你不怕曼莲不高兴?” 他不再说话,直到走进书房门。 “我非治好你的自卑不可。”这是他一刻钟前下的决定。 初云退到墙角,戒慎地看着他。“你不需要多此一举,我不自卑,也不脆弱,你误解了。” 顾适尧撇起嘴,不以为然地道:“我没有误解,我相信我的感觉,你因为外貌的特殊一直无法以平常心参加社交活动,在陌生人面前尤其严重。” “感谢你用‘特殊’这两个字眼,而不是‘丑怪’来形容我的外表。”她的心抽痛了一下,她好希望她不是现在的模样;她好希望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拥有正常容貌的她,就算是平凡无奇的五官也好过现下。 “我说的是事实。”眼底掠过一丝惆怅,她垂眼掩盖它。 “要怎样才能改掉你这个毛病?你是皇家公主,已经比任何人都要得天独厚了,身上的不完美是老天爷待人公平的地方,你不可能贪心的想拥有十全十美。”他说。 初云沉郁的回腔:“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 他冷下脸。“是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接受皇上的指婚呢?” “不是皇阿玛指的婚。”她抬眼否认。 “不是?那是谁?我不记得我爹曾说这们亲事是他主动攀上的。” “皇阿玛透过厉公公找来赖大学士所做的安排。” “是啊,赖大学士自己有几个未娶的儿子,却不愿自己的儿子趟浑水,欺侮我爹嘴巴笨不会拒绝。”他反讽道。” “你上了贼船,来不及后悔了。”她难过地看着他。 顾适尧盯住她。“一开始我确实很后悔,因为我不要这样的婚姻,我认为你肯定也不想要,对不对?皇上很聪明,用同样的法子不知嫁掉了多少适婚的公主。” “我知道娶了像我这样的妻子,你心里难免有许多委屈,所以我并不反对你多纳几个美妾,多找几个美婢伺候,当然,曼莲恐怕不会同意我的看法。” 唇角微扬,他伸长臂,一把将她的身子纳进怀里,双臂环住她的纤腰。 “你真大方。”他黑眸灼灼锁住了她。 初云羞红了脸,惊讶得无法顺畅呼吸。, 他一手托起她的小下巴,另一手将她的身子微微撑离地面,俯首以舌尖轻舔着她耳后柔软的肌肤,然后来到她白嫩的颈子,用力的吸吮着……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样对她。 他同样感到震惊,他原来只想逗逗她,给她自信,可她纯真的娇躯居然蛊惑了他. 顾适尧松开她,粗重的喘息着,咽下喉头的干涩,诡笑的看着她。“吓坏你了吧?” 她的双唇抖得很厉害,失血的樱唇诱人地微启着。 “你是吓到我了。”初云平息情绪后道。 他抿嘴而笑。 “我想撕裂你冷静自持的面貌,所以决定让你惊慌失措。” 她为之气结,不想理会他,转身选择离开。 他及时拉住她的手,低喃:“别走!” 初云愣住,旋即恢复理智,她告诉自己定不能陷入他的陷阱里。 他不是真心的,而且他也没有真心,他的真心只给陆曼莲吧 初云并不打算留下。“请不要为难我。” “你是我的妻子,不能拒绝我。”顾适尧霸道地说。 她心头一颤。“妻子?我们是夫妻吗?我不认为我有这个福气。” “如果你想诉苦,也请你转过头让我看你的脸。” 初云正欲说什么,陆曼莲的头就在这个时候往书斋里探看,两人快速分开,好像被元配捉奸的偷情男女。 陆曼莲当然看见了一切,可是她不动声色,因为她不想太早掀底牌,她有她的计划。 “适尧,马总管说你回来了,原来你和初云姐在书房啊!你们用过午膳了吗?” 顾适尧清了清喉咙。“用过了,在宫里用的。” “是御膳房的手艺吧?” 顾适尧点点头。“下回能不能也带我进宫见识见识?”她走向顾适尧,手拉着他的健臂,不是真想进宫,这是她缠人的方式之一。“等到皇后娘娘举办百花宴时再带你去。”他承诺。初云不想看他们在她面前卿卿我我的模样,那会扎痛她,所以她选择离开。顾适尧没拦着她。 陆曼莲立刻窝进他的怀里。“好想你。” “才一早没见,有什么好想的?”他笑问. “当然想了,我的丈夫这么迷人又风度翩翩,我怕被别的女人抢走,自然会想哕!” 顾适尧心虚的笑笑。“你想太多了,也太看得起我了。”虽然他觉得心虚得很莫名其妙,初云是他的妻子,他与她说话、亲近本是无可厚非的事,他应该坦荡荡啊。何况,他和初云之间啥事也没发生。 他吻她,是因为她因外貌对自己太没有自信心,如果他表现得不像她以为的嫌弃,她的自卑感应该可以不药而愈。 没锗,他在吻她的过程里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因为他没想到她尝起来如此甜美,竟然撩起了他想更进一步占有她的欲念,他必须靠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对她的欲火情潮。“适尧,你会不会因为我怀着孩子而嫌我太痴肥?”陆曼莲担心的问.他捧住她的双颊。“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男人了?” “我好怕你变心。”她流下泪。 “不要老往坏处想。”他哄着。 “我不得不想,初云公主是皇族公主,我不过是个侍郎的千金,除了脸蛋,没有比得过她的优点。如果你看上她容貌以外的东西,我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陆曼莲找到机会就是哭诉,现下眼泪和腹中的胎儿是她的利器,她必须以此牵制他。 “我不够关心你,对你不够好吗?”他问她. 女人的眼泪并非永远都能奏效的,特别是过于泛滥的眼泪,有的时候反而令人反感。 “你很关心我,也对我很好,可是却不够爱我。” 陆曼莲不断提出爱这个字,希望从他嘴里听到她满意的答案,可是她不知道她注定是要失败的,顾适尧并没打算下这方面的承诺。 “别又来了,曼莲,人不能太贪心。”他回答。 她不觉得自己哪里贪心了,天理何在?她跟着他不是只求天天相见不稀罕爱情的,她陆曼莲同样渴望一往情深的爱恋啊! “适尧,听你这样说,我觉得你有一天肯定会离开我。” 她不会甘心的,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她就算死亦不能暝目,她会毁掉夺去她幸福的人,她不在乎有人因此痛苦,因为顾适尧,她爱的男人,只能属于她。 他不再说任何话,只是搂着她走回升阳阁。 “你好冷酷。”陆曼莲微仰首看着他。 他的思绪早已飘向另一处,心里不禁起了想要多认识初云的念头 第七章 离开书斋后,初云返回风阳阁,心中的酸涩顿时蔓延了身心。 “初云。” 抬眼望去,他不意对上一双关怀的眸子。 “德承,来看曼莲的?” 陆德承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来看你的,你好不好?” “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的,生活就是这样,一直随着时光过下去。”初云有些黯然地道。 “你不快乐对不对?”他盯住她。 她微笑,笑中有说不出的苦。 “是不是曼莲太过分,欺压到你头上来了?”他对妹妹虽然不亲近但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不是,曼莲很好。”她忙不迭地否认。 “我不相信,曼莲被宠坏了,她若真要不到想要的东西往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自小就是如此。她对顾适尧有狠强烈的独占欲,除非你不在乎自己的丈夫一辈子属于另一个女人,否则你很难真正快乐。” “德承……”’ 他打断她:“听我说,你很好,各方面都配得上顾适尧,不要一直活在外貌不如人的阴影之下。” 初云压抑许久的泪水,在这一刻溃堤,她为自己无可奈何的命运悲哀,为自己莫名的情愫怅然。 她问自己,到底怎么了?以前她不是这么爱哭的,为何嫁人之后,她的泪水却能说来就来。 陆德承让她尽情哭泣,约莫一刻钟后,初云才止住了泪,用手绢拭了拭泪痕,哽咽道:“对不起,我实在太丢脸了,怎会在你面前哭成这样。” 他拍了拍她的肩头。“你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可以让你靠。” 她笑开,笑中还有泪光。“曼莲真幸福,有你这样的大哥,还有适尧那样的丈夫。” “那你为什么不争取?”陆德承坦率地问。 “争取?”她吓一跳。 他点点头。“顾适尧是你丈夫,他同样也属于你。” “他不喜欢我做他的妻子,他后悔娶了我。”她说这话时心在滴血,她不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不管他是不是后悔了,他有责任照顾你,毕竟他已经娶了你。” 陆德承一直很不安,她不该让初云嫁给别人的,如果他当时明白自己有多么爱她……他该大胆示爱的。 他知道不论在哪方面,都是他高攀了她,这也是他迟迟表示不出爱意的原因。现在看她愁容满面,他心疼极了,要不是初云对他没有男女情愫,他几乎要做出带她远走高飞的放肆行径。 “不,这不是他的责任.何况我不要勉强他,他是自由的,他喜欢令妹,就该和她在一起。” “我去向他说,他有本事娶一妻一妾,就该有本事摆平他的女人们,公平分配……” 初云拦住他,语气哀求:“别……我不想把事情复杂化。” 陆德承看向她,“顾适尧真是该死!” 她摇摇头。“是我一开始就错了,我怎么可以接受皇阿玛的安排嫁给早有心上人的他,假使我事先知情我不会这样做的,我根本不想夺人所爱。” “听说与你差不多时间出嫁的公主也有幸福的。”他有个与宫里关系很好的朋友告诉他的。 “她们个个如花似玉,惹人疼怜,并非如外传的丑怪,只有我,确实丑陋无比。” 他立刻接口道:“你也不是天生的啊,既然不是天生的,我想一定有法子治好。” 她早已死心,“不可能的,不知看了多少大夫,问了多少高人,就是无药可医、无计可施。” “初云,北方无这方面的奇医,并不表示南方没有,我们可往南方寻去。”他提议,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不,我不想再为这样的事白忙了。”她抗拒。 “你不试试怎知是白忙?” 初云还是摇头。 “你怕顾适尧反对?如果你不想和我单独南行,你可以请顾适尧多派几个丫环同行。” “不是的.他并不在乎我守不守妇道,又怎会介意这类事?”她想起他说过的话。 “什么?他真如此无情?”他实在无法置信。 “不是无情,而是无心。他这样反而是有仁有义,他不能给我的至少不会反对我去追求。”初云平静地道。 陆德承没想到她会以此种角度看这件事,他为她感到心酸与悲哀。 “如果是这样,我们到南方去,也许你的脸能治好。”他兴致勃勃地道. 她摇摇头。“我不想离开北京城。” “北京只会让你流泪,你为什么不离开?想办法治好你心头最在意的这半张脸再回来北京城,得回属于你的东西。”他比她乐观。 “我的脸不可能好了,除非有奇迹出现。” 看来我的口才不够好,怎样都说服不了你。” 初云知道自己的拒绝令他很受伤。“德承,不是你的口才不好,你提的建议让我很感动,是我太固执了。我不离开北京城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好,而是在于我的脸是不可能治好的了,我已经死心了。” 他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转口道: “好吧,我不再劝你了。不过,我还是认为不要太绝望,肯定有高人可以治好你脸上的小肉芽。” 陆德承冲动地想告诉她,他完全不在乎她的外貌,反而她脸上的这点小瑕疵,让她显得容易接近些、平凡些。 陆曼莲将那日在书房撞见的那一幕牢牢地记在心上,小腹已经明显隆起的她趁着顾适尧到军机处不在府邸时,决定同初云把话讲清楚。 “初云姐,我有事想和你聊聊,单独聊聊。”她刻意在脸上堆满自然无害的笑,黑眸看了一眼青儿和媚儿。 初云遣退青儿和媚儿,放下正在临摹的字帖道:“你身子不方便,若有事要聊可请丫环来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到升阳阁去。” “这怎么好,姐姐是大夫人,我只是小妾罢了。”陆曼莲微笑道。 “你万万不可有这种想法,你腹中怀着额驸的孩子,我和额驸都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你是不是侧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替额驸生下的孩子传的是顾家的血脉,比起我这个无用的公主,你才是真正的九门提督夫人。”陆曼莲哪里会相信初云的话,书房那一幕在她脑海中烙下了太深刻的印痕,她怕哪一天,就算初云不是有心跟她抢丈夫,她一样会失去他。“我只是区区侍郎之女,哪能跟姐姐相比,姐姐是金枝玉叶,我不敢有此痴心妄想。”“曼莲,相信我,若真要比较,我的外貌丑陋至此,又该如何配得上额驸呢?”“姐姐是固伦公主,乃大清皇后一国之母所出,高责无比,自然配得过周尧。”突地,门外传来青儿的嚷声:“安格格,您别进去啊,公主和曼莲夫人正在谈正事!” 安格格哪里介意这些繁文褥节,无礼惯了,横冲直撞的,青儿还在百尺外,她的双脚已踏入门槛,朝里头的两人咧嘴而笑。 安格格和陆曼莲一起喝过几次茶!加上陆曼莲是花魁女前三名之一,所以两人间有些私交。“初云,天气不错,咱们出去骑马。”安格格身穿了一袭桃花虹骑马装拉着初云的手。 “平安,曼莲在这里,我们有事要谈.”“有什么好谈的,你们住在同一个宅邸里随时可以聊天解闷,又不差这一天。”“安格格说得有理,你们出去骑马吧!”陆曼莲识趣道。 初云看了看陆曼莲再看看安格格。“平安,曼莲身子有孕,不如咱们一起陪她聊天解闷。”“不用了,我不闷,没有什么闷需要解的,你们还是出去玩吧,甭管我了。”陆曼莲不觉得自己和她们有什么好聊的,大家坐在一起反而尴尬。“初云,走啦。”安格格甜笑着。初云拗不过她,只得答应。“我得换上骑马装。”两人在半个时辰后出发。 一路上她们并辔而行,初云抬头看了看天上白云。 “带你去一个地方,介绍个朋友让你认识。”安格格爱热闹、爱朋友,当然不会有意见。 “什么朋友?” 初云笑道:“先卖个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然后,初云带她到陆德承位于皇城之南的宅院。 “道德庄,这是什么地方?”安格格跃下马背问道。 “一个朋友的家。”初云也跃下了马背。安格格跟着初云走进道德庄。“怎么这里的人不拦你就让你进来?你和这里的人很熟吗?”安格格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这里挺漂亮的,有钱人的房子。” “富贾。” “喔,难怪可以把房子盖得这么大,到底是阿方神圣?” 初云侧首看她。“陆德承,曼莲的哥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早已听曼莲提起过。” “不曾,我还以为陆侍郎只有曼莲一个女儿,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作买卖的,怎么,他们父子不和啊?” “父子不是不和,只是德承对仕途没兴趣,所以走向不同的生活方式,德承结交不少江湖好友,如果你对北京城以外的事有兴趣可以和他做朋友,他很喜欢讲故事。” 安格格眼睛为之一亮。“可以吗?”“你是我的朋友,德承肯定欢迎得不得了,他很好客,多一个朋友对他而盲就是财富。” “这里的下人、奴仆不比王爷府邸少,他们对你全都恭敬有礼,是因为你是公主,还是另有原因?”安格格敏感地询问道。 “会有什么其他原因?我除了公主的身份有一些作用之外,不会有什么让人对我这么恭敬的理由。” “也许陆德承仰慕你。”安格格随口道。初云轻斥:“瞎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来了……怎么不先差人通报一声?我可以派车去接你。”“这位是福亲王的格格。”初云介绍着. “叫我平安吧!我想你和初云之间一定也不这么客套。” 两人彼此打量了半晌,留下不恶的印象。 “我姓陆,陆德承。”他自我介绍道。 “我和令妹曼莲是朋友,不过不曾听她提起过你。”陆德承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直爽的回答:“我们很少有机会相处,所以不似一般兄妹热络,她不曾提起我很平常,如果她提起了,我反而会有点吃惊。”“你不生气?” 陆德承摇头,微笑。 安格格又追问:“也不难过?” “早已过了会有那些情绪的阶段,她是我妹妹,这是一生一世无法改变的.这就够了。” 初云站在他们之间,“你们要站在这里聊天吗?” 陆德承热情地招呼。“肚子饿不饿?”“岚岚不在吗?”初云问。 “她到城隍庙上香去了。” “难得她没黏着你。” 三人一起走进正屋花厅,丫环下人们正忙着准备茶水点心,一会儿工夫便摆满了一桌。 “你们聊。”初云突然道:“我先回去了。”“你为什么要先回去?”安格格可不想屁股还没坐热就走人。 “老夫人身体不舒服我得留心着,怕有什么闪失,额驸会怪罪。”老夫人生病是真,但她也想让平安和陆德承独处.“下人会看着,你先不用操那个心,而且还有曼莲,她会要丫环们注意。”安格格道. 陆德承当然不希望她才来就离开,急切地道:“是啊,你久久才来一次,既然来了就多留一会儿嘛!” “真的不行。”初云为难地看向他。 “那我怎么办?一口茶还没喝就要走了。”安格格心有不甘,望着初云。 “你可以留下来呀。”初云站起身往外走。 安格格看向陆德承,“我可以留下来吗?初云要回去了,我是不是也得走?” “格格来者是客,自然也是我陆某的朋友,欢迎留在道德庄做客。”他边说话边往初云的方向追去,很快又回来花厅。 “初云不让你送?”安格格了解地道。 “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喜欢初云?”安格格托腮兴味浓厚地看着他。 他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你别乱猜,这事可不能乱说的,会坏了初云的名誉。” “没那么严重。”平安不以为然。 “格格不能随便开玩笑,我和初云公主是清清白白的朋友。”陆德承不想害初云。 “知道,否则她不会把你介绍给我。”她格格笑。 “呃?”他尚未会意。 “你以为初云为什么特意带我来这里?这里虽然华丽美好,但我住的地方、生长的环境,道德庄之于我而言并不特别,我没有非来不可的必要。” “你的意思是……做媒?”陆德承大胆假设。 平安点点头。“就是做媒。” 他傻了眼。“太……太荒谬了。” 她大笑。“也许初云猜到了你很喜欢她.她怕辜负你太多,因此想替你做媒,而我是她所认识的少数几个能谈天的朋友。” 他恍然大悟。“所以她匆匆离去,想让我们独处?” 她笑得更开怀。“看你吓得——”, “你还笑得出来,我实在搞不懂初云,她自己的烦恼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要管起我的婚姻大事?” “怕你缠着她。” 他指了指自己。“我缠她?我有自知之明,不会死缠着她。” “跟你开玩笑的啦,你怎么这么认真?初云是好意,你如果不希望多我这个朋友,我马上走人。’’ “不……不是的,格格,你别误会,我只是太惊讶了,你是格格,我没想到你会愿意交我这种卖货郎当朋友。” “你太谦虚了,你连固伦公主都能直呼其名了,我这个小格格算什么?” 陆德承沉吟了一下,瞅着平安。“格格,我想帮助初云,你愿意帮我吗?” 平安皱着俏眉。“初云是公主,什么都不缺,你想帮她什么?” “得回她的丈夫。” 平安反问:“你忘了初云可是令妹的情敌,如果初云得回了她的丈夫却导致令妹失去丈夫,岂不麻烦?” “不会,初云不是小心眼的人,她会和曼莲分享顾适尧,齐人之福你懂吗?” “齐人哪有什么福?” “这是顾适尧的问题,而我只想知道顾适尧能不能做个不以貌取人的丈夫。” 平安叹息一声:“初云挺幸福的,至少你是个不以貌取人的好朋友。” “因为我知道她的内心比任何女人都美。”陆德承的声音里充满了欣赏之情。 平安抿嘴而笑,“还不承认你是初云的仰慕者,你分明已被她迷得团团转了。” 他不好意思的回避她的注视。“我承认我很仰慕她,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好吧!看在你这么痴情的分上,我同意和你站在同一阵线做做好事。”平安道。 城隍庙 “奇了,你也会来上香。”崔岚在庙中巧遇陈剑书后,以一种不敢相信的口吻道。 “这里不是私人土地,你能来,我自然也能来。”陈剑书点了香,朝城隍爷喃所喃自语。 两人上完香后,她实在忍不住想取笑他两句: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他早已失去耐心。 “上香是女人的事,如果不是你做了亏心事怕东窗事发,你不可能故意来城隍庙引起骚动。” 陈剑书翻了翻白眼。“会有什么骚动?只是你个人的偏见吧!你看不得男人也会有虔诚之心。” 崔岚噗哧一笑。“虔诚之心?如果你也懂得虔诚二字怎么写,我也不会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你,你根本很少来。” 他为之气结。“干你何事?” “纯粹是好奇,一个大男人拈上香嘴巴喃喃自语,不是做了亏心事就是缺德事。”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话没一句好听的,你到底在好奇什么?” 陈剑书真是因为前段时日献了一个错误的计谋,心中始终忐忑不安,他一直祈求城隍爷能让陆曼莲忘记他的提议,将可能的大灾难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你的表情很不对劲,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崔岚其实是乱猜的。 “你鬼扯什么?”他有被看穿的不耐。 她耸耸肩。“只有你自己才明白啰,是不是鬼扯你心里有数。“ “我可是坦荡荡的,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是吗?我看你直冒冷汗,分明神情闪烁,还敢说你坦荡荡的?”她指了指陈剑书额际的小汗珠。 他狼狈的抹了抹宽额。“闭嘴!” 她偏着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槭隍爷一定不会保佑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没有哪个神仙菩萨喜欢你这种人。”她开始收拾祭祀的用品。 “我已经够烦了,你别在一旁煽风点火好吗?”陈剑书终于坦诚自己确实心乱如麻。 本想干脆主动向适尧认错,可思及曼莲什么行动都尚未进行,讲太多反而会使事情更复杂,还会因此造成适尧对他人格的怀疑,实在讨不到半点好处。 “活该!一定是你自找的。”崔岚嘲讽道。 “我是无意的!”陈剑书提高音量,拎起祭拜牲礼和用具,往庙外大街走去。 老天总要可怜可怜他吧! “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崔岚追上他。 他没兴趣地道:“我认识的人并不多。” 她不死心。“拜托了,如果你肯帮我打听出这个人,你的亏心事也许我可以帮你分忧解劳。” 他停下脚步。“你想打听谁?” “宫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崔拓的太监?” 他想了想。“宫里的太监实在太多了,我不好打听,你得先告诉我他是哪一年进宫的?今年多大年纪?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特征?” “他大概是在六年前的冬天进宫的,今年二十岁了,长得一脸聪明相。” 陈剑书进一步问:“崔拓是你的谁?” 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他挑了挑眉。“不方便说是吗?那就算了,当你今天没拜托过我这件事。” 看他不理人又要走开,崔岚一急,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崔拓是我哥哥,惟一的哥哥。” “你哥哥怎会进宫做太监?又是你惟一的哥哥?你还有弟弟吗?” 她摇头。“就一个哥哥。” “你家岂不是要绝后了。” 她可怜地说:“没法子,家里太穷了,哥哥为了改善家庭环境才会进宫做太监去。” “一直没和家人联络?也没透过关系查过?” 崔岚无奈地道:“宫中无熟人,自然无从查起:哥哥进宫后第二年就没消息了。” “你是初云公主的朋友,怎会没托公主替你查?” “我问过初云认不认识我哥,她替我问了太监总管,说没有我哥这个人。” 他原以为不过是打听一个人的消息,会有什么难的?一听连固伦公主都没辙了,他这个武状元大概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既然如此,我恐怕也莫可奈何了。” “拜托,替我多问几个小太监嘛,太监总管也许并不认识所有的太监。” “有名册嘛,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查过了,都说没有我哥的名字,我在这世上只剩哥哥一个亲人了,求你替我进宫问问好不好?”崔岚恳切地哀求。 看她可怜的模样,陈剑书起了同情心。“好吧,我试试;但不保护会找到人。”她笑逐颜开称谢 第八章 尚书夫人生了一场急病,群医束手无策,瘫了几天,还是不敢病魔和阎王联手,撒手人寰。 忙完了尚书夫人的后事,老尚书大人辞去了官职,不想再理世俗红尘事,上五台山清修去了。 顾刚的这个决定,大家都很惊讶,而且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尤其是顾适尧。 “爹,我明白娘过世给您很大的打击,可您要是上了五台山,我这个做儿子的心里好不舍啊!” 顾刚笑道:“山上清静些,适合修身,我年岁大了,如今你娘又去了,我在这里已无牵挂。“ “您留下来吧,我好孝顺您。” “我可以照顾自己也明白你的孝心,如果你真能做到坚守岗位为我大清效力,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顾刚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担心自己辞官后再不需投鼠忌器,他会也跟着辞去九门提督的职务,所以他临上五台山之前说出他的希望。 “爹的心意我明白,也会努力去做,请爹放心。” “还有,你的媳妇儿……我,指的是固伦公主,她虽贵为公主,可总是放下身段的嘘寒问暖,这回你娘生病,她亲自奉汤待药,有时甚至衣不解带,彻底不眠的照顾你娘,她是个好女人,你切莫因为她的容貌而离弃她。” “爹,我早已发现了她的好,不会因为她的外貌而嫌恶她。” “那就好,至于我上五台山的事你不要太难过,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今生我很高兴能和你结下父子亲缘,我一直以有你这个儿子而骄傲。” “爹,我心亦然。” “好了,爹已决定明早天一亮就上路,你别派人送我,我自己可以上五台山。”顾刚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坚定地道。 “爹,让我送您。”“不,这样劳师动众会令我不安,皇上那里我一早就去辞行了,皇上日理万机,你要多多给予协助,咱们汉人,能得到九门提督这个位置很不容易,皇上赏识你,除了因为你的才能,还因为你娶了公主,所以你更要好好对待初云。”说了半天,绕来绕去,顾刚还是不忘提醒儿子,不要冷落了自己的妻子。翌日天微亮,顾适尧仍坚持送顾刚一程,并且在顾刚的反对下仍派了六位家丁同行,将顾刚安全的送上五台山。 顾剐敌不过儿子的决心,只得让步,儿子不想让他在路上受苦,他心里当然明白。陆曼莲大腹便便的站在大门不远处,看着心爱的男人一手搭在另一个女人的腰肢上,心头一把无明火窜起。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的身子也愈来愈臃肿。 她不是天生就想扮坏女人的,没错,老夫人病时,她是不够孝顺,常常躲在房里休息、睡觉,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她自己就是半个病人,哪里有体力去照顾另一个病人?何况府里奴仆如云,她才不像某人矫情的随侍在侧,装模作样。她最近老想着陈剑书提过的法子,本来她不愿意做出这么狠的事情,如今,不这么做是不行了。 她先是招来心腹丫环到大街上暗地里花钱买回愿意出卖身体的汉子,随出去的马车藏着进府。 “夫人,您看我给您找来的男人身强体健,不错吧?”陆曼莲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壮汉,体型与顾适尧颇有几分相似,黑夜中相信那女人肯定分辨不出其中差异,她只要交代这名男子行房时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一切应该可以顺利完成. “多大年纪了?”她问。 “二十五岁。”他是个庄稼汉,这一生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不禁想入非非。 “身体可有什么病痛?”陆曼莲看出了他的意愿。 “没有。”他盯得更入神。 自从怀有身孕后,她的男人再也不曾要过她的身子,说是怕她受到伤害。 可她已识情欲,又是个正常的女人,当然会有正常女人的欲念。她想要,她的男人却不愿给她,几次挑逗,顾适尧完全不受诱惑,频频要她小心身子,别动了胎气,她气在心里却不敢发作。 现下看着这名身材极好的壮汉,面貌亦不差,她竟动了情欲之念。 “小梅,你先下去.守在门外,不准让任何人进来。”她媚眼勾人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向丫环下命令。小梅立刻明白,她的夫人想做啥风流事。 “大人要进来也不行吗?”: “就说我太累,想好好睡个年觉。”她的肚子已大到让她看了就烦的地步,不知这男人对她的兴趣有多强烈。 小梅推门而出,再小心地关上门。 “你可知我为什么花下那么多钱买你一夜吗?”她问,目光完全锁住男人。 男子走向她,握住她的手。“自然是要我好好伺候你啰,美人。” “其实不是伺候我。”陆曼莲娇笑着。 “那是伺候谁?”他吻上她的柔荑。 她满意地任他胡来。“伺候一个很丑的女人。” 他停住。“很丑的女人?” 她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他宽厚的胸膛。“你不能让她看见你的脸。” “为什么?” “因为我和她共用一个丈夫,而你的体型和我的丈夫极像.黑夜中她认不出你。”她愈磨蹭愈大胆。 “你丈夫为何要娶如此丑的女人为妾?”他见她不拒绝,更是色向胆边生。 陆曼莲妩媚一笑。“她不是妾,我才是妾。” 男人微愣。“你的丈夫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只管替我办事即可,今晚就进行,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着。 她环住他的头颅,开心地笑着。“我的肚子都这么大了,能美到哪里去?” “不!这个小肚子,影响不了夫人的美。”男人的大手抚上她的肚子。 她主动送上唇,狂野的吻他,她的身子需要抚慰,生理的欲求更需要他的纡解。“我要先验收你的能耐。”她扭动身子,全心全意地邀请他。 “夫人,我真的可以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虽然大着肚子,还是比他玩过、抚过的女人有吸引力。 “你想要就快点,我不希望我的丈夫发现。” 得到应允和鼓励的男人,立刻卯足了精神,全力以赴地伺候她。 两人几番云雨,颠鸾倒风,一个半推半就,一个乘机尝美人,很快即成就了好事。 事完后,男人亲自伺候她穿上衣物,再调笑一回,两人才分开。 “夫人果然是奇女子。”他从没如此舒服快活过。 她理了理乱发,“你差点把我给弄死了。”陆曼莲嘴里轻斥着,媚眼里全是笑。 “夫人好香。”他的嘴不禁又欺了上去。 她也不避,“你晚上得努力伺候另一位夫人。” 他搂着她,“我还有机会来找你吗?” “看你今晚的表现哕。如果不好,我只好再找别人替我办事。” 他放肆地上下其手,弄得她呻吟出声,好不放浪。“夫人请放心,我会非常努力的表现。” “也不能太努力,不许让她比我刚才更快活。”她要独占最好的。 “夫人真贪心。”男人说道。 “当然,你是我买来的人,我当然要做最享乐的主子。” “今晚之后,我们何时能再见面?”他已食髓知味。 “看情形,我有丈夫,不能随心所欲。” 他开始吃味。“你的丈夫比我行吗?” 她着了男人一眼。“吃醋了?” “是不是比我行?下回我会更卖力。”他保证:陆曼莲抿嘴而笑。 “他很行,你也很行,不过他长得比你好看,身量比你高大些。” 男人垮下脸。“这么说来我不如他啰?” 她安慰他:“你已经很不错了,我很满意。” “要不是因为你怀有身孕,我会更卖力。”他说。 陆曼莲点点头,心情大好。“我相信,等我生下孩子,我会向你求证你说的话。” 一听到还有见面的机会,他高兴得像个孩子。 “真的吗?我们还可以……” 陆曼莲掩上他的嘴。“我丈夫来了。” 门外,小梅照她的交代说话:“曼莲夫人刚睡下,她今天感觉不太舒服。” “有没有请大夫来看过?” 小梅谎称:“大夫说不要紧,睡一下就会好些。” 顾适尧不放心地道:“我进去看看。” 小梅立刻拦住他,“大人,曼莲夫人要我务必做到不让任何人打扰她休息,夫人浅眠,很容易惊醒。” 闻言,顾适尧不再坚持。“好吧,夫人一醒记得通知我。” 屋里的两人听见顾适尧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偷情的滋味特别刺激。”陆曼莲说道。 “要不要再来一回?”男人见机不可失,随即问道。 她看他一眼。“你可以吗?我可不要敷衍了事的对待,我要像刚才一样快活。” 他立刻情绪高昂。“没问题,我能做得更好。” 然后,两人的身子又纠缠在一块儿,淫声浪语,传到外头把风的小梅耳里,让她不得不把耳朵捂住。 子夜星空,一轮明月高挂。 睡梦中,有人侵入房中,初云的身子一颤,直觉地睁开眼来。 “你……”她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 但对方蛮力太大,她实在不是他的对手。“放开我,你到底是谁?” 拼了命与对方缠斗,最后双手仍被他反剪于后,将她紧锁在大床上,不给她半点使劲的机会。 “媚儿、青儿……快来人啊……”她顾不得公主的形象扯开喉咙大喊,猛踢两腿,不让来人侵犯她的身子。 旋即,她的嘴被强捂住,男人的大手在她身上大胆的探索着,随即一把扯下她身上的衣裳。 初云得到自由的双手继续死命的抗拒,她的心掠过惊恐的颤抖,在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当口,有谁能救她?难道她的清白就要这样教人给莫名其妙的毁了! 她发现她根本不可能撼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倏地她想起自己预藏在枕下的匕首,那是皇阿玛送给她防身用的。 她抽出匕首,猛力一刺,不知刺中那人的哪个部位,只听得一阵惊心动魄的嘶叫—— 终于引来宅邸里其他人的注意。 媚儿、青儿从隔壁房冲人,手里握着扫帚和木棍。 “公主……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的,马瑞总管亦率了一批护卫奔进风阳阁,一下子灯火通明。 顾适尧来不及套上外衣,急如星火的赶到,映入眼帘的是玉体半裸的初云,身上瘫着了名精壮的男子,男子几乎光着身子。他喑沉的眸子专注地凝脸着她,移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体,然后替她盖上被子,命令马瑞:“把他抬走!”初云里眸微张,身子不住的颤抖,她的神志尚未从方才的惊慌失措中恢复。“青儿、媚儿,准备热水,夫人要沐浴。”顾适尧转身指示。“还有,找两个丫环来凤阳阁,尽快把这四周的血渍清洗干净。” 交代完后,他不再说一句话,表情不怒而威的离开风阳阁,返回升阳阁换上正式外衣。 “发生什么事?外面怎么这么吵?”陆曼莲明知故问道。 “有名男子闯进初云房里侵犯了她。”顾适尧火大的想杀人,从刚才到现在他完全冷静不下来。 他完了,他发现自己竟然在乎起她来,而且超乎他的想象。 “得手了吗?”陆曼莲小心翼翼地问。 “不确定,我要亲自审问那个色胆包天的采花贼!” 陆曼莲下床,趋近他,环住他的腰杆。“也许那个人是初云姐自己找来温存快括的男人,你这样做会让公主难堪的,算了,放他一马吧!” 他扯开她紧环的双手。“不可能,要是他没让初云的匕首刺死,那么我会补上一剑杀了他!” 陆曼莲惊呼:“匕首?” “没错,所以那人绝不可能是初云找来的相好。” 陆曼莲的脸色立时惨白,心狂跳着,万一她被他咬出来该如何是好?老天保佑他已经断气了。 应该天衣无缝的啊,两人身形相似,连她都觉得差别不大,初云那女人是怎么发现的? 是月光的关系吗?不可能,纱帐里就算有月光也看不清楚;可万一真是天要亡她,那…… ]遣返所有奴婢,顾适尧掀开纱帐,坐在床沿,目光灼灼的盯着初云。 你一定吓坏了。”他伸手握住她放在被褥外的一只柔美。” 房间已恢复了干净、清爽,她也是。 “他死了吗?我杀死他了吗?”初云抽出自己的手,放进被褥里,她不要他的同情。 “没有,只去了半条命。”他不喜欢她特意制造的距离感。 “那就好,我以为我杀了人。” “我会杀了他。“顾适尧严肃地道。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不要杀人。” “他……侵犯了你就该死。”他抬起手抚上她的颊,无限柔情的,他不懂自己是怎么了,竟完全被她吸引住目光;她长满肉芽的半张脸在他看来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成了他疼惜她的原因。 她移开脸,想闪避他的大掌。 “他没有真正侵犯到我,而我也捅了他一刀,算是两不相欠,他不该为此赔上一条命。”她说。 “初云,不能姑息养奸,我怕他有一就会有二,现在不杀了他,万一他再……” “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等他发现他想侵犯的女人竟然比钟无艳还吓人,他会为今晚的行径后悔一辈子!”初云自我解嘲道。 他皱眉。“你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把自己比喻成钟无艳太妄自菲薄了。” 他在看见她赤裸的上半身时,恨不得自己能攀抚其上,缭缠燃烧,羊脂白玉般的身子,纤细的腰肢,美好的身段,他讶然自己居然无力抵挡想碰她的欲望.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初云幽幽的道。 “看着我。”他命令。 她闭上眼,就是不看他。 “看着我,否则我不保证不会做出什么后悔的事。”他半威胁地恐吓着。 初云犹豫了一下才睁开眼,心跳飞快。 她好恨自己.因为她爱上他了,不知不觉间爱上他了,明知是一条坎坷的路,她还是奋不顾身的往前走。 “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同情。”她又说了一次。 顾适尧叹了一口气。“我曾说我给你的是同情吗?你今晚受到了惊吓,我是你丈夫,不该来看看你吗?” “请原谅我,我就是一个这么别扭的人。”她也不想这样,可在他面前,她永远只会往坏处想。 发现顾适尧眉宇之间竟也有了淡淡的愁绪,她本想问他正在烦的事是哪桩,想想又算了。 “我答应你不杀他。” 初云点点头。“放他走,也许他是因为家里穷想来府里偷点东西,临时起了邪念才溜进我房里来的。” “他该死!要不是你替他求情,我一定会杀了他。”他对她有了独占之心,这是始料未及的。 另一厢,一夜无眠的陆曼莲直担心那壮汉将她给抖了出来,丫环打探回来的消息显示,那人并未死在初云的匕首下,现在由马瑞守着,在等候顾适尧的盘问。 “曼莲夫人.大人在大厅审着,您要不要在一旁听?”小梅问道。 “不了,我在一旁那家伙更会把我咬出来,真气人,不该让他先沾了我的身子的。” 小梅却有不同看法。“也许就是因为如此,王屋才会念在与夫人之间的关系,不会抖出夫人来。” “他叫王屋?你看我连他姓啥名啥都忘了问。” “听媚儿说,那位丑夫人替王屋求了情,请大人给他留活路呢!” “哦……奇了,是不是没得逞?” 小梅道:“是没得逞。” “可恶!王屋太笨了,竟然让人分出了不同。” “也不知道怎么分别的,曼莲夫人,小梅以为若是王屋还是供出了夫人,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 陆曼莲娇笑。“我自然不会承认。” “大人碍于对您的感情,一定会相信您的话。” “你话太多了,小心隔墙有耳。”陆曼莲横了小梅一眼。 “是,小梅不说就是了。” “还有,那王屋家离这儿远吗?也许等这事平静些,我会找他叙叙旧。” “不远,乘马车半个时辰左右。夫人,您想再见到王屋?”小梅猜也猜得出来是为了什么。” “怎么,不行吗?” “不是不行,而是那王屋已有妻室儿女了。” “有妻室更好,至少不会缠着我。” 小梅噤声,主子的愿望,她只有尽心替她完成,谁教她投胎为下人呢? “快去探探消息。” 小梅离开后,陆曼莲打了个呵欠,真累人,陈剑书的法子根本不管用。’ 早知道她也不会白忙这一场,不过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让她认识了王屋,以后要是适尧不愿给她她想要的,她可以找王屋去。 第九章 消息断,不逢人,却鼓细眉归绣户。 坐看落浴花空叹息,罗袂湿斑红泪滴。 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 韦庄.木兰花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陈剑书无语问苍天。 “发生这种事顾大人都没喊完了,你这个不干己事的人鸡猫子乱叫个什么劲?” 崔岚带来消息,可不知道他现下在发什么疯。 陈剑书颓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你到底怎么了,这事又不是你干的,你怎么一副受到很大刺激的样子?” 陈剑书抓了抓脸颊。“总之,我完蛋了。” “你的亏心事是不是和这个有关?”她突然问道。 他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有关?“他点点头。 “那个叫王屋的淫贼是你的朋友?”她开始探问。 “不是,他不是我的朋友。” 她提高音量.失去耐心。“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剑书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说一遍,边说边叹气。 崔岚听得目瞪口呆。“老天爷,你出的什么鬼主意?” “适尧当初也是这么说。” “难怪你说你完了,这次你真的完了一半,你真是糊涂,如今事情闹大了,看你如何善了。” “看来连神明也不会帮我了。” “你别误会城隍爷,城隍爷可是尽心尽意帮你了,好在初云没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惊吓过度罢了。” 陈剑书一喜。“真的?” “是真的,不过顾大人几乎要杀了王屋,要不是初云求情,王屋也算是因为你的诡计给害死的。” “陆曼莲真够狠心的。” “她这样做是因为怕适尧迫于皇上的压力,非得让初云怀上孩子不可。” “那也不能这样啊,你也够恶心的,想出这招害人。”崔岚双臂交握于前,白了他一眼。 “我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陆曼莲可不是善良的女人,她没闲工夫后悔,这么说来王屋是她找去的人。” “应该是,九门提督府戒备一向森严,要溜进去谈何容易,没有内应难矣!” “好样的,我得告诉师兄去。”崔岚立即迈步往外走。 陈剑书连忙拉住她。“别,你会害死人的。” “你本来就该死。”她微笑。 “我死了,谁替你找哥哥?” 闻言,她冷静了下来。“也是,你有我哥的消息了吗?” “还在打听,我虽然进宫方便,可也不能随意行走,放心,我会想办法。”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不告你的状。” “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安格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和我师兄走得很近,今天一早她带来的消息。” “王屋没抖出什么吧?” “安啦,他连曼莲都没抖出来何况是你。” 陈剑书非常自责,不知如何弥补,下午便抽了空走一趟九门提督府。 “适尧不在。”陆曼莲瞟了他一眼。 “我不是来找适尧的,我来找你。” 她没好气地道:“找我干吗?” “王屋是你找来的吗?” 她一愣,放下手中的杯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在我面前装糊涂,你真的用了我告诉你的方法,你真够狠的。” 她笑了笑,不以为然的看着他。 “谁用了你的方法?拿出证据来,别含血喷人。” 陈剑书气疯了。“小心我告诉适尧。” “去说吧!他不会信你的话。”陆曼莲故作镇静地道。 他自认倒霉,惹上了母夜叉。“我会提出证据的。” “如果你不怕适尧不高兴,尽管去说吧!毕竟这法子的始作俑者是你。”她浅浅一笑。 陈剑书愤怒的离开,陆曼莲不悦地将茶杯一砸,碎了一地。 “夫人,谁惹你不高兴了?”小兰、小梅闻声冲了进来。 “把地扫一扫,叫马总管备马车,我要出府。” “夫人,这不好吧,您肚子这么大了,大人知道了会责怪咱们的。” “我回娘家坐坐也不成吗?快去叫马总管准备马车。”她的心情糟透了,不出府透透气她会疯掉。 马车并未驶向侍部府,却反方向往王屋家驶去。 “小梅,带路。” 一路上跟着的小梅害怕极了,“夫人,我怕风声太紧会惹上麻烦,何况驾车的车夫也不是您的人,万一传到大人耳里,事情会弄大的。” “给车夫一些银两,一会儿到王屋家附近,叫他去花街快活,个把时辰后再回来。” “夫人——” “闭嘴,我想做什么事还要你来教啊?” 小梅噤声,什么话也不敢再多说。 到了王屋家前的土地庙.小梅依夫人所言给了车夫一笔逛窑子的钱,将他打发走。 “把王屋找来马车里。”陆曼莲又下了命令。 小梅不再赘言相劝,下车找王屋去。 一会儿,王屋掀开车帘看了看车内的美人,确定是陆曼莲,他才踏人马车。 “夫人,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废话少说,快来伺候我。” 王屋真的二话不说,卖力伺候着她,小梅一样在外头看着,好在今日不是初一也非十五,土地庙附近不是太多人,否则这马车里的异状,她不知如何问路人解释。 这就是为人丫环的悲哀。 许久之后,王屋满足的从车里出来後,朝小梅笑了笑。“你家夫人可真行。” “快走吧!你的妻子还在田里等你呢!”小梅挥了挥手赶人。 王屋眨了眨眼。“以后可以直接到我家,在马车里不太舒服。” “你还不走吗?”小梅叉腰大嚷。 王屋走後,小梅立刻登上马车,帮着陆曼莲整理衣裳。 “夫人,您还好吧?” 陆曼莲酡红着双颊甜笑着。“他真有两下子。” 理好了衣裳,小梅道:“那王屋沾上了夫人,恐将会害了夫人,请夫人三思而后行。” “怕什么,沾上了就沾上了。” 小梅担心的看着陆曼莲。“王屋好像认定夫人会再找他,夫人,您千万要洁身自爱。” 陆曼莲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小梅眼冒金星。 “谁不沽身自爱来着?是大人不要我的,如果有大人爱着,我自然不会来找王屋,可是大人不稀罕我,我只好来找王屋解闷。” 小梅心里很委屈。“夫人,我是一番好意。” “你只管听我的话照做.什么意见都不许有,明白吗?” 小梅点点头。“明白了。” “去找马夫,咱们回去了。” “车夫就快回来了,我主动去找恐怕也不容易找著。” 当天夜里,陆曼莲阵痛许久后产下一女。 “是女儿。”来接生的产婆抱着女娃儿道。 陆曼莲一听,失望透顶。“你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是女儿。”她看了一眼产婆怀中的孩子。 “夫人,千真万确是个女娃儿。” 陆曼莲不再看婴儿第二眼。“抱走。” 产婆把孩子交给房里的丫环,“夫人要林息了,你把孩子抱出去给大人瞧瞧。” 房里清静后,陆曼莲开始思考着一些可能性。 她生下的是女儿,并不能让她在这个家里提高多少地位,那个固伦公主迟早有一天会爬到她头上来,她不想个法子挫挫公主的锐气是不行的。 屋外一片恭喜声。“大人,是个漂亮的女娃娃呢!”“大人,您要给她起个什么美丽的名字啊!” 顾适尧将孩子抱在怀里甚是高兴,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不在乎是男孩或是女孩,他很高兴新生命的来临,这让他看到了世间的希望。 他还希望另一个女人也为他生育子嗣,一个像她一样聪明、善良的子嗣。 不过,要说服她让他亲近恐怕难如摘星。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情,他与她成亲之初,并没有料想到有一天会对她用情,他以为他不会爱人的,结果,他却把曼莲向他苦苦索讨的爱给了她。 是的,他想,他是爱上她了。 他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它发生了,而且已到了泥足深陷的地步。 “公主,曼莲夫人给额驸产下一个漂亮的女娃儿。”青儿一早就来报喜。 “好在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她不知会有多骄傲呢!”媚儿在一旁补上这段话。 “母女平安就好,这次生下女儿,下回也许就是儿子了。”初云也替曼莲高兴。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她是爱孩子的,可惜这辈子恐怕没有机会生下一儿半女了。 突然青儿像是发现了么似的尖叫:“公主,你脸上的小肉芽变少了。” 初云微愣。“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抚了抚下巴。 平日,她很少照镜子,因为看到丑陋的半张脸心情不会太好。 “是真的。”媚儿也加入观察的行列。 青儿找来铜镜。“您自己瞧瞧,主子,您最近可是食了什么灵丹妙药?” “哪有什么灵丹妙药。”初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肉芽的范围确实缩小了。 “主子,您的脸有救了。”媚儿高兴得哭了。 “是啊,至少有了一丝希望。” 初云想起北京胡同大街上算命大娘的话,她说如果能找到相爱的人,不计较她的外貌的丈夫,并替他生下子嗣,她的容貌或许有复元的一天。 可到底那人是谁?德承吗?不可能啊,德承最近和平安走得正近。 没错,她知道陆德承一直以来暗暗喜欢着她,而且亦是少数不在乎她外貌的人,是他吗? 她不确定,如果真是他,她必须生下他的子嗣她的肉芽才会全部消失,诚如相命大娘所言。但是她不想为了这张脸做出不守妇道之事,她不能对不起她的丈夫,不管他怎么对待她。 宁可人负她,她也不负人。 用过午膳后,她来到升阳阁着陆曼莲,顺便看看孩子,听说是个漂亮的小娃娃。 陆曼莲躺在床上作势要起身。 “你休息吧!我坐坐就走。”初云阻止她。 “姐姐想不想抱抱孩子?” 初云喜出望外。“我可以抱吗?” 陆曼莲将孩子抱给她。“可惜没能替适尧生下儿子,看来得指望姐姐了。” 初云忙不迭道:“女儿一样很好,下回再替适尧生儿子,适尧不是重男轻女的人。” “姐姐呢?可有好消息了?”她故意问道。 “我没你的好福气。”初云被问得好生尴尬。陆曼莲叹了一口气。“这哪是什么福气啊,生孩子可是件苦差事。” “所以适尧会加倍怜爱你、疼爱你。” “是吗?我可没这么有把握。”初云看着怀中的孩子,“她生得真漂亮,很像你。” “像我不好,若像适尧的话会得到多一点的疼爱。”违了孩子一会儿,初云回到风阳阁,不意会在房里见到顾适尧。 “去看孩子了?”他笑着问。她点点头。“很美,像曼莲,让人忍不住疼爱。” “既然这么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吧!”他突然道。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呃?” “替我生个孩子。”他深情的说。 初云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会对她做出这个要求。 “大……人……” “叫我适尧。”他盯着她的晶眸。 “我不明白。”她完全糊涂了,被他弄糊涂了。 “需要我解释吗?”顾适尧一把拉过她,搂在怀里,俯身轻吻她的唇。 他准备承认自己浓浓的爱意,并彻底地征服她的身子,他决定在今天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不再让她将他排拒于生命之外。 狂肆的欲火在彼此间漫开,诱惑两人迷离的神志。 顾适尧将她抱躺在床中央,脱去身上的衣裳,压上她…… 情欲的甜腻在四周弥漫,房门不知何时被懂事的丫环关上。 过火的热切是他对她示爱的方式,诚心深情交付的真爱让彼此很快达到爱之颠。 他陷进去了,没有冷漠,失去理性,一败涂地的陷落,倾心的眷恋。 攻占强掠,彻彻底底地要了她的纯真。 她完全相信他,任他予取予求,给予温存柔情的回应,因为她爱他。 许久后,她累得睡去,他则露出幸福的微笑,带起她的身子让她躺在他宽敞的胸膛上。 黑眸充满柔情蜜意地凝睇她的雪肤。 与初云之间的结合和曼莲的完全不同,他无法用言语明确的分析出其中的差异.总之,他感受到通体舒畅之感,仿似天上神仙才知道的滋味。 他一定要她生下他的子嗣,如果她不愿意,他就说尽甜言蜜语哄她,直到她答应为止。 初云醒来时,顾适尧已不在床上。 “公主,您可醒了。”媚儿微笑。 她害羞地拉上被褥遮住赤裸。“我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 “额驸……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一会儿了,升阳阁的丫环小梅来找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初云觉得身子有些酸痛不舒服。“媚儿,我想泡个热水澡,能不能替我张罗一下?” “遵命,公主……呃,现在应该改口叫您夫人了,您现下是名副其实的夫人。” 初云非常不自在的嘟哝:“贫嘴。” 才洗浴完毕,着好旗装,青儿的声音随推门声扬起:“不好了,不好了,升阳阁出大事了。” “什么事?”媚儿问。 青儿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喘,“曼莲夫人昨儿个夜里生下的娃儿没气了。” “怎么会没气了呢?”初云心口一阵悸动。 “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传话的小兰说,公主抱过孩子后就没人再抱过了,也是公主把小娃儿抱回摇床的,曼莲夫人午睡醒来要抱孩子喂奶,就发现孩子没了气息,脸色发黑。” 媚儿大叫:“升阳阁的二夫人在暗示什么?” “很清楚的在暗示咱们夫人闷死了孩子。”青儿接话道。 “不——他们不能这么误会我,我离开时孩子抱给曼莲,孩子当时还活着。” 初云知道自己遇上了百口莫辩的难题。 “青儿,你去升阳阁听听看额驸是怎么说的,他不会全信二夫人的说法才是。”初云急道。 “公主,你别慌,会有办法解释清楚的,一等额驸来就向他说明一切。” 初云从傍晚等到夜晚,再从夜晚等到天明,可顾适尧并没有来。哪怕是向她兴师问罪都强过不闻不问。她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向她求证了,因为他已先定了她的罪,他肯定相信了别人的指控,认为她就是害死孩子的凶手。他不愿听她解释,连面都不愿意见了何况是听她说话。 她该怎么办?老天啊,为何给了她希望,立刻又丢给她一个失望呢? 初云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只喝下一点水,她决定主动见他。 她问马瑞,马瑞说:“大人在书房。” “他没有去早朝吗?” “回来了,一回来就待在书房里。”马瑞同情的看向她。 “马总管,你相信我吗?” 马瑞点点头。“我相信夫人不是这么残忍的人,夫人一定要向大人好好解释清楚,二夫人又哭又闹的指控任谁也受不了。” “曼莲……她怎么说?” “二夫人硬是指称您就是杀死小小姐的凶手,她说您见不得她生下大人的孩子,才会下此毒手。”马瑞摇头长叹。 “她真这么说?”她心乱如麻。 “二夫人还说您一直瞪着小小姐,好像要把小小姐摔死似的。” “大人可有说什么?”她在意他的看法。” 马瑞为难地遭:“大人久久不发一语,一直待在书房。” 初云点点头。“我明白了,马总管,谢谢你。”她抿了抿下唇,就算硬着头皮,她还是要同他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第十章 书斋里的顾适尧表情沉郁,只是坐着,完全无办公的样子。 初云敲了敲门。半晌后他才答腔:“进来。” 她轻移莲步,定定地审视着他。“你相信我是个残酷的女人?” “这没什么好争辩的,孩子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走近他,怯怯地握住他放在桌案上的大手。 “我明白你心里的痛苦。” “你明白吗?”他怅然地锁住她的眸。“你不可能真的明白。” “适尧,我承认我很羡慕曼莲能替你生下孩子,但仅止于羡慕,我怎么会做出把一个小娃儿闷死的事来?我不会这样毫无人性的夺去一条小生命,尤其她是你的女儿,我知道你是多么期盼她的到来。”她由衷地陈述。 顾适尧搂住她的纤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我知道你不可能害死小娃儿。其实,我所害怕的是事情的真相。”他低语。 她抱住他,掉下泪来。“会有什么真相是你所害怕的?” “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但是我有不好的预感。”顾适尧的声音很沮丧。 “适尧,不要胡思乱想。” 他抬头,看着她。“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我不确定,能让你害怕的事一定是真正可怕的事,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往最坏处想。” 他长吁一气,将她抱起坐在他的膝上。 “我错了!” “呃?”她与他相望。 “我不该纳曼莲为妾。”他语重心长地道。 “怎么突然说这些?” 他不疾不徐地道:“我既娶了你,就应该只守着你一人,是我让自己陷入两难的。” “你是不得已才娶我的,你和曼莲相爱在先,反而是我硬拆散了你们,如果我知道……我会劝皇阿玛取消婚事。” “我不爱曼莲,应该说我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收她为妾是因为想看看你的反应,想向你示威,那不是爱,你带给我的心动,有别于她,这是真心话。” “你……感动了我。”初云流下开心的眼泪。 “我不要你感动,我要你爱我。”他深情的说。 她仿似被冻住。“爱?” “我爱上你了,不管你是谁,长得什么模样,我就是爱你。”顾适尧握住她的手,执着地道。 她淌泪的颊也因快乐而勾出笑纹。“你是认真的?” “一开始,我告诉自己你配不上我,虽然你是固伦公主,可光是容貌这一项即显示你高攀了我,相处之后我慢慢因为了解而对你动了真情,配不上的反而是我。” “适尧,你不要这么说,你没有配不上我,我们之间要谈这个……从来都是我配不上你。” 他紧拥住她,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我们扯平好不好?谁也不许再说配不配得上的话好不?” 她同意的微笑。“你真的爱我?” 他不想压抑。“是的,爱到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地步。” 她想到陆曼莲,“曼莲失去孩子一定很痛苦,你要多陪陪她。” 他摇摇头,“她对我不忠。” 初云闻言大吃一惊,“怎么会?” “马瑞告诉我的,我本来也不相信,后来把车夫找来问话,那日闯入你房里想侵犯你的王屋是曼莲的相好,不过我不怪她;近日,我因为心里有了你,所以待她冷淡许多,她因寂寞而找上王屋我完全能理解。”他轻语。 “曼莲一定是为了气你才故意和王屋在一起,以后你要对她好一些。” 可他知道自己和陆曼莲缘分已尽,“很多事再也回不到从前。” 马总管的声音在书房响起:“大人,陈先生和崔姑娘在花厅求见。” “剑书?” 他牵着初云的手走进花厅。 “适尧,我是来负荆请罪的。”陈剑书开口直说。 “讲什么罪?你何罪之有?” 崔岚在一旁窃笑。“他闯了大祸,陈兄,需不需要我替你说明?” “不用你多事,我自己来。”陈剑书嘀咕着,然后面向顾适尧,惭愧地道:“你还记得几个月前我在寄畅园外同你献上一计?” 顾适尧想了想,“记得,可我拒绝了你的好意。” “你是拒绝了我,可是我把那个馊主意告诉了曼莲,她非常有兴趣,并且采用了……公主,我真是该死,我对不起你。”他自掴脸颊左右各十下。 初云听懂了一半,“陈公子,请不要这样。” 崔岚补充了另一半,“是他活该!” “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我连王屋都原谅了,更何况是你和曼莲,不要再自责了。” “师兄要他无论如何都得来认错,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崔岚说道。 “德承也知道这事了?”初云间。 崔岚点头,“师兄现在有很多内幕消息,全是安格格告诉他的。” 心头死结解开后的陈剑书整个人呈现许久未见的放松,他很高兴自己听众人的建议前来认错。 “我听说才出生的小娃娃昨天让人给闷死了?”崔岚好奇地问。 陈剑书碰了碰崔岚的手肘,“你别多事。” “是马总管说的嘛!” “没关系,这事恐怕很快就会传出去,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崔岚一副三姑六婆的模样,“怎么会闷死呢?没有请奶娘照顾吗?不可能呀,你们这种大户人家多的是奶娘的人选。” “我还在了解当中,很可能是在睡眠中摔死的。”顾适尧难掩心中的悲痛。 “崔岚,走了啦,人家家里一片愁云惨雾的,你就不要再问下去了。”陈剑书拉着崔岚的手,抱着她往外走。“适尧,你们节哀,我把这个麻烦精带走,省得碍眼,下回有空再叨扰。” “干吗啦?我有权关心师兄的……”崔岚咆哮。 他们离去后,四周又回复宁静,初云说:“我不知道曼莲这么恨我。” “对不起,这一切全是因我而起。”他希望重新做一次选择,只是已无回头的可能。 “会过去的,你要原谅曼莲,不要自责。”她劝他。 他无言,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他不该已有妻又纳妾的。 “王屋是曼莲的人,你教我怎么原谅她?”他越想越不能忍受。 “适尧……” “我甚至怀疑孩子是她弄死的,然后嫁祸给你。”他害怕的真相就是这个。 初云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会的,曼莲是孩子的母亲,虎毒尚不食子,你别自己瞎猜。” 顾适尧希望自己猜错,否则他的罪孽将因此更深重,他了解曼莲所做的一切只为了想要独占他,她犯下的错成了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的原罪。 陆曼莲发了疯似的朝顾适尧叫嚣。 “因为她是公主对不对?所以你不追究她害死了我们的女儿?” “初云没有害死女儿。”顾适尧冷冷地道。 “没有吗?你好偏心!女儿死了你不查出凶手替女儿报仇,却袒护那个女人!”陆曼莲愈哭愈凶,她不让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白白牺牲。 “曼莲,你心里清楚谁才是害死女儿的凶手。”他严厉地盯着她。 陆曼莲指着他,“是你,是你害死了女儿,我可怜的女儿,是你和那个矫悄的公主害死了女儿。” 他长声叹息,“不错!某些程度上是我害死了女儿,所以我不忍心责怪你。” 陆曼莲苍白的脸血色尽失,“怪我?为什么要怪我?” 受够了她的死不认错,顾适尧火气上扬怒吼:“你才是闷死女儿的刽子手!” 她呆住,“你胡说什么?” “你为了丑化初云的人格,闷死了女儿,嫁祸给初云。之前没揭穿你是念在你我之间的情分,又刚生完孩子,身子尚弱;不愿意刺激你,没想到你一点悔悟之意也没有。” 陆曼莲跳下床,拉着他的手臂,仰首可怜兮兮的娘着:“不是的……我没有……” “还有王屋的事,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对吧?”他又说。 “你听谁胡说八道?” “剑书说出了他先前向你出的主意。” 陆曼莲一时脚软,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不是的!” “曼莲,不管你做过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毕竟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以前的你不是这样可怕的女人。” 陆曼莲哭得不能自己,“我做的一切全是因为——爱你。” “我知道。”顾适尧扶起她,“所以我原谅你。” “王屋他——”她想要说些什么。 “我明白,你和他之间有了不清白的关系,我说过不论你做过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她瘫软在他怀里,他抱她躺回床上。 “你为什么不恨我?还要原谅我?”陆曼莲不解地道。 他苦涩一笑。“因我一开始做了错事。” “适尧,你会不会赶我走?”她担心的问。 “不会,只是我们不再是从前的关系了,你是自由的。”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我是自由的?”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真心待你的男人,我鼓励你追寻属于你的幸福。”他决定一鼓作气地说完。 “你不要我了?”她心碎的低喃。 他必须说实话,“我们不适合。” “你希望什么样的妻子,我可以改变自己符合你的要求,适尧,我知道错了,女儿断气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不应该闷死她。你是如此爱孩子,期待她的出生!适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给你更多孩子,求求你,我不能失去你……” 她的泪水再也打动不了他。“我只能说抱歉,因为过去的事永远不会再现。” 陆曼莲伤心欲绝,“我知道全是我的错,我不要离开你……适尧,我错了,我太小心眼,我……” 顾适尧告诉自己已经明确的心意不能任意动摇,他爱初云,他的未来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曼莲,不要强求。” 他知道自己可能要花上许多年的时间,才能彻底说服曼莲离开他,但他相信命运,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曼莲的真命天子不久之后就会出现。 “你为了那个丑公主不要我?”她觉得匪夷所思。 顾适尧反驳:“初云不丑。” “你真的爱她?”她快要崩溃了。 “是的,我爱她。” 她不甘心! “她还好吗?”初云偎在顾适尧怀里哺语。 “不好,直掉眼泪。”他搂着她,心情沉重。 初云抬起小脸瞅着他;“如果你心软,我不介意。” 他立即阻止她说下去,“别自作主张,我爱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曼莲也爱你,她已失去了孩子,如果你也不要她,她会受不了的。” “你呢?你为什么从不替自己打算?”他心疼的看着她。 “我……我已经习惯了。”她感伤的说。 “习惯于分享?习惯于把丈夫推给别的女人?我不喜欢你这项习惯,我希望你为我改变它。” 初云愈是这样识大体,他的自责愈深,他为什么不能在一开始就好好了解她、认识她呢? “适尧,我明白你的为难,曼莲也是你的妻子,你娶了她,承诺要照顾她一辈子,在你心里甚至曾经喜欢她甚于我,现下的情况落差如此大,我担心她会想不开。她好胜心强,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妾室的身份不如我,所以才会用尽心机,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顾适尧勾起埋在怀中的螓首,心动的看着她。“你善良得令人心疼。” “别同情我。” “不,我不是同情,也不敢同情你,在你面前我才是那个需要被同情的人。”他自嘲地道。 “从小,我便过着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外貌上异于常人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打击,有时候想想,老天待我是不薄的,比起许多人,我太幸福了。”她说着内心话。 他对她用情至深早巳放不开手了。 月影慢移,光芒四射,床榻上的两人眉目缠锁,唇手身子已迫不及待的想拥有彼此。 风阳阁内一夜销魂—— 隔日一早,首先发现奇迹的自然是枕边人。 初云,你的脸——”顾适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悠悠转醒的初云下意识地抚了抚面颊。“我的脸怎么了?变得更丑了吗?” 顾适尧摇摇头,笑意浓浓地道:“你的脸纤洁无瑕,白净美丽。” 她先是一愣,然后喜出望外地道:“真的?” “不信你自己照镜子。”他急忙下床找镜子,却遍寻不着。“镜子呢?你这里没有镜子吗?” 她披上外衣,“收起来了。”她走下床从五斗柜里拿出镜子,揽镜自照。“算命大娘的话是真的!” 他环住她,“什么算命大娘?” 她将那日巧遇大娘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你脸上的小肉芽不是天生的。”他替她感到开心。 她张着翦水瞳眸道:“老天让我遇见你,治好我的心病,现在又让我的半张脸恢复原貌,适尧,真谢谢你。” 顾适尧的黑眸漾满笑意,“现下你是美人胚子了,可别变了心,移情别恋。” 初云嗔怒道:“你放意取笑人家,明知我只想守着你。” 顾适尧闻言掩不住兴奋,“我这个九门提督,看来终究是高攀了公主——”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往下说。” 顾适尧轻咬着她的手,她本能的移开,荚面羞红。 “讨厌,不理你了。” 他促狭低笑,“真生气了?” 她不语,推开他,他随即抓住她的手往他胸膛搁,手心压覆下的心口律动强而有力。 “这就是我.一个爱你爱得痴狂的人。” 初云明亮的黑眸感动得流下多情泪,他俯首,吻去她秀颜上的清泪。 他专注的吮吻着,然后吮上她的唇,令她的身子抑不住情潮的轻颤起来。 “适尧——” 他放开她的唇,眼底全是温柔。“爱不爱我?” 她抿辱一笑,“早已爱上许久。” 他心底徽感讶然。“什么时候?” “你救了我的那一天。”她措的是她由马上摔下的那一件意外事故。 顾适尧思及当日,仍心有余悸,更觉得要珍惜两人相处的每一天。. “我说过许多残忍的话。” 然她早巳释怀。“不需计较过去,我们只能往前走,你看,老天一直待我极好。”指了指镜子中的丽人。 有人笑,也有人哭。 “小梅,我真的失去他了,教我怎么话下去啊?” “夫人,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在您做了那些事后,大人还能原谅您,您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陆曼莲一惊,“小梅,我真的是个坏女人吗?” “而且是个狠心歹毒的母亲……”小梅硬着头皮说出真心话。 “狠心歹毒?”陆曼莲呆在原地半晌,泪水直流。 “夫人的自私害人害己,今后若不痛改前非,怕还要吃更多苦头。”小梅陪着掉泪。 “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家里又没脸回去。”待郎府出入的几乎是父亲官场上的朋友,那些人的指指点点足以令她崩溃。“夫人可以投靠自家兄长。”小梅提议。 “投靠大哥?” “是啊,我记得上回夫人的大哥来访时,十分关心夫人的生活起居。” 是啁,她怎么没想到去道德庄避避风头?’ 阴雨绵绵,陈剑书跑进城隍庙躲雨。 “怎么又是你?”崔岚上完香一转身,看见一身湿的他,好笑地嚷着。 “雨这么大你还来上香?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他调笑道。 “我不是来为自己祈福的。”她说。 “那是为了谁?” 她欲言又止。 “你师兄?” “都有啦,安格格和师兄的婚事到现在还得不到宗人府的同意,不过他们决定不顾一切。” “这么勇敢?”他就着庙里的火盆烤火。 “本来我希望能嫁给师兄的,结果却是安格格后来居上。” 陈剑书半开玩笑道:“是啊,安格格和你师兄初识时,还口口声声嚷着要帮助公主和适尧,没想到两人忙着卿卿我我,什么忙也没帮到。” “就是,好在初云和大人有天助,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崔岚有感而发。 “陆曼莲在道德庄没惹什么麻烦吧?”他问。 “有了新欢。” “这么快?” “美丽的女人永远不寂寞。”她羡葛箸。 陈剑书见她一脸酸葡萄的模样,打趣道:“初云公主就要做母亲了,怎么你总是后知后觉?” “你才是后知后觉呢!说好要我打听我哥的消息,都多久了;一点影子也没见到。” “唉!”陈剑书长声叹息,“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不然我找你帮忙找好玩的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听着,据我向宫里同一年进宫的太监打听,崔拓在进宫的第二年就死了。” 虽已有心理准备,崔岚还是难掩悲痛。 “知道你会伤心,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能拖多久是多久。” 雨停了,两只燕子飞了进来。 崔岚难过的拭了拭泪。 “别哭了!”他拍了拍她的肩,之后干脆搂住她的肩。 “大家都有归宿,就我形单影只,连燕子都成双成对。”她不禁怅然。 他试探地问她:“我也是孤家寡人啊,不如咱们俩凑成一对,学燕子双宿双飞。” 崔岚抬眼看他,“是不是真的?” 陈剑书点点头,提起谢篮往门外走,另一只手握住她。“骗你的是小狗。” “我要隆重的婚礼、七彩轿、美丽的新嫁衣——” 声音渐渐远去,风静静的吹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