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寂寞》 序 宛琬 hi! 大家近来好吗? 算一算时间,《还是会寂寞》可说是我这二年来写得比较久的一本作品了。 因为情感太纠结?因为前世今生的剧码太复杂? 不,因为事情太多! 写这本稿子时,杂事颇多。有快乐的事、有让人不开心的事,有那种八百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稿子一度停笔了三个星期。 再回来写这本稿子时,字量却一发不可收拾地膨胀了起来。完稿后,仔细地看了一回作品,痛下决心砍掉约莫二个章节,然后重头让故事在不同的地方转弯,并且在快乐的地方结束。虽然对于删除那些自己产出的文字,有些心痛,不过为了顾及整体的流畅度,却也不得不为之了。 毕竟,我是在写一本爱情小说。我的责任是在一定字数范围内,表达我想传达的意念,并尽可能地把故事写到最精采。 老实说,若是每回写稿的时间拖得太长,我的情绪就会开始不自觉地累积得太多、太况。当然,这本作品在未砍删前也不例外,男女主角身上的负面情绪,压得连我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了。 虽然我私心认为柯磊的挣扎犹豫及他踌蹰不前时的某些特质,和某些时候的我很相像,也因而自我认定他的反应很人性,但是,但是问题来了! 这样不干不脆的男主角会让我发疯,也会让我想一拳捶死他,所以,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让他的龟毛性子,只是某一段过渡时期的心情。 至于,男女主角对前世记忆执念太深的这个部份,我并不打算冠上太多解释。毕竟,这原本就不是逻辑范围内能说明清楚的事。一如,我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从小就会重复地梦到自己在一座黑暗的地下城隍庙中被追逐着;一如,我朋友在懂事之后,便持续梦到一张她并不认识的男人脸孔…… 这种事太多了,所以结论就是 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事! 毕竟,世界无奇不有嘛! 无论如何,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一个故事。 咱们下回见! 〈还是会寂寞〉作词者:陈绮贞 离开你的我 不论过多久 还是会寂寞…… 第一章 云南洱海间的「玉几岛」上,绿水如镜,春风若醉。 岛上的年轻女子穿着白族传统服饰,发上的雪白帕巾衬着红色织花盘头,粉色袄衫衬着青春笑脸,亦是岛上另一处引人注目的风景。 一阵凉风吹过洱海的碧色清光,拂过岛上的浓荫树梢,拂过那一捧捧开得正盛的红色山茶花,拂过山茶花丛边那一张不耐烦的男性脸孔 柯磊板着脸,瞪着身边那株随风轻曳的朱红山茶花。 他讨厌刺目的嫣红花朵,讨厌山茶像在引人亲近的娇姿软态。 他痛恨红色山茶花! 痛恨到想将之蹂躏成片片残红! 那他现在为何站在这满山遍野的红色山茶花海里? 柯磊抬头瞪了朋友耿胜文一眼。这人不是说要带他去看几只极有身价的玉镯吗?怎么他们现在竟站在这里,听着地陪小姐闲扯云南白族的风土人情? 不能赚钱的风花雪月,他全当是个屁! 「我们这有句对子「下关风,上关花,下关风吹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映苍山雪。」形容的是咱大理的风景如画。更妙的是,这『下关风』也像是白族姑娘头帽上的那只白色……」地陪小姐说着一口卷舌的普通话,从头到尾都只敢看着耿胜文。 「你可以闭嘴了吧!从一下船之后,你的嘴就没停过。」柯磊不耐烦地眯着利眸,不客气地低吼出声。 地陪小姐一听,立刻红了眼眶。 「柯磊,人家好心地介绍风景名胜给我们听,你别不识好歹。」耿胜文马上担任起怜香惜玉的角色,又是掏面纸,又是拍肩安抚的。 「那我付钱请她闭嘴别说话,这总可以了吧!」 柯磊冷哼一声,径自走到一处阁楼型式的木制建筑前,自顾自地打量了起来。 一件简单的马球衫,挡不住柯磊一身的魁梧健壮。山水的灵气不但没有软化他的坚毅,反倒突显了他的阳刚之气。 他孔武有力的雄壮身影和周遭的湖光山色,极不相衬。 他的轮廓太粗犷、黑眸太杀气,没有几两勇气的人决计没有法子迎视他的寒瞳太久。 这男人,非善类。 第一眼看到柯磊的人,总会作出这样的结论。 柯磊的气势太狂,实在称不上好看,可他身上有股唯我独尊的孤傲气势。这股气势让他像遗世独立的苍鹰,无论到哪里,都是要引人侧目的。 「柯磊,你是怎么搞的?干么一脸要痛殴人的表情?」耿胜文走到柯磊身边,拍拍他手臂。 「我是来谈生意的,你没事找个导游来哩叭嗦做什么?」柯磊拨开肩上稍长的头发,莫明地烦躁了起来。 打从昨晚一入境云南之后,他就心神不宁。 这地方的风水和他不合! 「卖玉镯的那个白族长老要下午才会到家,我们提前来岛上了解一下风土民情,也算是知己知彼嘛。」耿胜文说到这里后,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啊,人家地陪小姐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别找碴。」 柯磊厉眼一射,看向那个地陪小姐,果然已经哭到脸色惨白了。 哼,女人! 「柯磊这人天生一副粗暴臭脾气,你别放在心上。」耿胜文回头,朝地陪扮了个鬼脸,好不容易才让她破涕为笑。「瞧瞧你们这些女孩子穿起白族传统服饰来,个个美得像山茶花一样。」 「我讨厌这种衣服!不干不脆,披披挂挂的。」柯磊冷声说道,语调怎么听都像是在威胁人。 身着白族传统服饰的地陪小姐一听,再度委屈地抿紧了唇。 耿胜文翻了个白眼,决定对那家伙的讥诮采取不予理会的态度。 「前面那座是什么庙啊?看起来香火鼎盛咧。」耿胜文热络地问着地陪小姐。 「那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王妃庙。相传在唐朝时候,南诏王……」地陪小姐顺口又要背出历史,眼神却害怕地朝柯磊瞄去一眼。 「地陪美女,你别理这个不解风情的大老粗。你说说那间庙的典故给我听,我很有兴趣。」耿胜文安慰着她。 柯磊拧起浓眉,直觉便不想听那个故事。 他沿着木造阁楼的外墙一路往前走,踱步到洱海边,瞪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眼前的洱海碧蓝得让人眩目,这种奇丽的蓝,他感觉自己曾在哪个地方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一阵刺痛击上柯磊的太阳穴,他原就阴沉的表情遂变得更加沉郁寡欢。 此时,一阵春风撩过山茶花丛,地陪小姐的诉说伴随着花木摇曳的声,一并传入了柯磊的耳里。 「……在唐朝时候,咱大理是为南诏国建国之处,当时这处『玉几岛』上住着一群白族人。那时白族最神勇的猎人九隆和姑娘沙云是岛上公认的神仙眷属。一日,南诏王到这岛上来散心,爱上了沙云,想娶她为妃,她的家人惧怕于南诏王的权势,趁着猎人九隆上山打猎之际,硬是把沙云嫁给了王爷。」地陪小姐说完之后,还哀怨地叹了口气。 柯磊闻言,一把无名的怒火在瞬间烧上他的胸口,倍看了他的血液。 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毕露,因他没法子压抑自己对那个故事的深痛恶绝。 「不过是个背信忘义、爱慕虚荣的女人,居然也值得别人盖庙祭祀?一群愚民。」柯磊脸色铁青地丢出二句评语。 「怪了!你站那么远,居然还偷听得到啊?」耿胜文一挑眉,出声嘲笑着他。 「她说话声音太大,还怪得了别人偷听吗?」柯磊冷戾地回话。 耿胜文一听,只想直接口吐白昏倒在地。 难怪柯磊身边的女人总没有一个能待超过一个星期,这家伙根本是个没有神经的粗人。 「王妃是被她的家人强迫出嫁的,她是很爱猎人九隆的。」地陪小姐显然发火了,昂起下巴反驳着柯磊。 「真的不想嫁,就会想出不想嫁的方法。那个叫沙云的女人不但嫁了王爷,享受了荣华富贵,而且还作威作到让后人建庙祭祀。好一个三贞九烈的王妃!」柯磊面容铁青,低哑的语调,冷嗄地像一把利刀。 「王妃嫁给南诏王,那是因为王妃不忍她的家人受到牵累;她受到人民的祭祀,也是因为她爱民如子,书上都有记载她的懿行。」地陪小姐不服气地说道,「她嫁给南诏王一年就过世了,正表示了她是不快乐的,而且她还是特别跑到相思湖结束她……」 「那么那个猎人呢?他就活该被他的女人背叛吗?」柯磊寒声打断她的话,一对烈眼熠熠如火。 「书上没写猎人怎么着了……我不知道……」地陪小姐怯懦地说道,避开了他的瞪视。 「美女,麻烦你去帮我买二瓶水。」耿胜文急忙塞了张钞票到她的手里。 地陪小姐手抓着钞票,迫不及待地飞奔离开。 「柯磊啊,你今天很不对劲喔,干嘛那么火?你又不是那个被王妃抛弃的猎人?」耿胜文摸着下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柯磊一怔,石雕般的粗犷眉眼顿时凝结成霜。 没错,他是没有发脾气的必要。地陪口中的故事不过就是一段历史! 即便他再不认同,那也与他无关。 「在道上混的人,最恨「背叛』,最重「信义』。」柯磊随便找了个理由说道。 「你已经离开那个圈子了,没必要反应这么激烈吧!」耿胜文叹了口气,拍拍好兄弟的肩膀。 他和柯磊曾经一块在江湖的刀光枪影中生死游走,他们都很清楚「背叛」的惩罚是最致人于死地的极刑。 「显然我离开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否则陈火木不会找上我,要我帮他的伪造首饰找销赃管道。」柯磊拧起眉,浓眉之间的杀气凛凛。 「要怪,只能怪你在古董首饰这一行搞得太成功。」耿胜文说。 柯磊天生优秀,十几岁便在黑道上闯荡出一番名号,就连从黑道上金盆洗手后,都硬是在古董首饰界闯出了一番让道上兄弟眼红的成绩。 近来道上兄弟几度纠缠柯磊,无非就是想分一杯羹。 「只要不是想不劳而获的人,都有机会能成功。那些家伙一日弄不懂这些,他们就永远都只能靠着威胁及暴力过日子。」柯磊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略为弯曲的右手食指。 那是他为表态不再与道上有牵扯时,拿起大石自行砸断的手指。手指是接回来了,却再也没法子灵活地开枪。 那又如何?他其实不是那么在乎。 他对于自己向来都很狠心。所以他当初可以很快地在黑道闯出名号,所以他也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开。 他活着,也只为了「活着」。其他的事,他并不认为有多重要。 「你啊,光是事业成功还不够啦!我觉得你应该快点找个老婆定下来,生个儿子、女儿啦,包准你时时眉开眼笑、眉飞色舞。」耿胜文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女儿,就忍不住开始关心起好友的孑然一身。 「我不需要那些累赘。」他对亲情、爱情那一类的事情过敏。 「以前大家在道上混,怕妻儿亲人被威胁,所以才孑然一身打光棍:现在都已经金盆洗手,而你年龄也不小了……」 「你结婚之后,倒是愈来愈嗦了。」柯磊的唇扬起一道嘲笑幅度,低头瞄他一眼。「如果你话已经说够了,那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前往那个玉镯主人的家了吧?」 「可是我们还没去参观那座王妃庙啊」耿胜文哇哇大叫着。他好不容易来趟云南,该看的名胜古迹他统统要看,这样回去才能跟老婆报告啊! 柯磊烦躁地抬头看向那座巍峨的唐式王妃庙建筑,他的下颚抽紧,牙颚咬得极紧。 他不想去看那座王妃庙! 他的血液此时奔腾着蛮强的恨,那恨意强烈得让他只想狂奔离开这里。 他不屑去看「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柯磊脑子里千头万绪,闪过一堆连他都不清楚的符号、画面,涨得他的脑子昏疼欲裂。 柯磊压住自己抽痛的太阳穴,健壮手臂竟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柯磊,你没事吧?」耿胜文关心地上前询问。 「没事。没睡饱,头痛。」柯磊深吸了一口气,捏紧拳头,强迫自己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 此时,地陪小姐拎着二瓶水走回他们身边。「你们待会要去瞧瞧王妃庙吗?」 「那个王妃长得如何?」耿胜文好奇地问道,接过她手中的矿泉水。 「王妃的容貌比白色山茶花更圣洁,她美若天仙呢!庙内的那座白玉雕像就是照着王妃的样子雕刻的。」地陪小姐说得很是陶醉。 「一个抛弃旧人,另行他嫁的三心两意女人,居然也配『圣洁』二字,你们云南人的『圣洁」定义还真是广泛啊!」柯磊讥诮地冷冷说道。 「你少说几句话啦!」耿胜文连忙塞给他一瓶水,要他闭嘴。 柯磊打开瓶盖,豪迈地仰头饮水。 几颗水珠顺着柯磊麦色的脸颊滑下他精壮的颈项,在男性的喉结上转了一圈,而后湿了他胸前的衣襟,隐约透出他结实的胸肌。 地陪小姐盯着柯磊,不自觉地羞红了一张脸。这男人不说话时,其实蛮吸引人的…… 耿胜文一看她对柯磊心动的模样,立刻当机立断地想帮他们制造出更多相处的机会。「既然地陪小姐说那个王妃美若天仙,那咱们就一块去看看嘛。」 「我不想浪费时间去看那种女人。」柯磊斩钉截铁地拒绝。 「庙里的一砖一瓦全是依着当时王妃的别院而改建的……」地陪小姐飞快地看了柯磊一眼,「王妃庙后面还有一座相思湖,传闻在相思湖许愿并饮用湖水的人,对情人的相思将会永世不绝……」 「你可以闭嘴了,我不想听。」柯磊不耐烦地蹙着眉,他背过身面对着澄澈如镜的洱海。 一阵风拂过柯磊不羁的黑发。他眯起眼挡住风袭入眼里的不适,径自掏出一根香烟叨在唇边,强壮的身躯映衬着肩臂上的那片阳光,威猛得让人无法逼视。 「二位在这里等我十分钟!我自个儿去看那位美若天仙的王妃!」耿胜文朝地陪小姐挤眉弄眼一番,还顺手把她往柯磊的方向推。 地陪小姐身子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撞向了柯磊的身侧。 「啊~~对不起……」地陪小姐红着脸低呼了一声。 柯磊眼也不抬地扶住她的肩,仍旧敛眉望着前方的洱海。 耿胜文一见时机大好,马上转身吹着口哨走向王妃庙。 耿胜文完全不知情,就在他转身的下一秒,柯磊也同时推开了地陪小姐,自个儿在洱海边找了块大石坐下,吞云吐雾起他的第二根香烟。 耿胜文忘了柯磊对女人向来只有一种「性」趣,也忘了柯磊从没兴趣招惹像地陪小姐这种一看就要负责任的良家妇女。婚后生活太平的耿胜文,只顾着夹杂在一群台湾观光客中间,沿着王妃庙的外层廊道,走向内殿那座白玉刻成的王妃雕像。 「哇!」耿胜文一见到那座肤触如真人般细滑的白玉石雕,马上叹为观止地惊呼出声。 那般细致典雅的纤美五官,那样温婉柔美的天人之姿,嗯,这位王妃果真美得不象话啊! 耿胜文先是对着玉雕陶醉不已,左看右瞧觉得王妃的容貌无一不动人。 只是……只是……只是看得愈久,他就益发地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这王妃长得很眼熟咧! 耿胜文摸着下巴,陷入苦思之中。 他究竟在哪里看过和王妃容貌神似的女子?他拧着眉,挪动了下身子,试图从王妃各个不同的轮廓角度去回想。 似乎是在台湾看到的……耿胜文的视线乍然停在王妃那双似颦非颦的含愁秋眸上。 啊!他想起来! 这王妃长得和罗予曦一个台湾新窜起的仿古首饰制造者,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耿胜文兴奋地冲出王妃庙,三步并作二步地就往柯磊的方向直奔而去。 洱海边畔,柯磊孤身一人,昂头长吐着烟雾,地陪小姐则已经不见踪影了。 「柯磊,大消息!你知道那个王妃长得像谁吗?」耿胜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从柯磊的臭脸,不难发现地陪小姐为什么失去了踪影。 「她长得像谁不关我的事。」柯磊抛下一句话,捻熄了烟蒂。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冷冽没有拂平他心里的千头万绪,反倒让他的心头更加无端地发寒。这里的天蓝水碧让他感觉太熟悉了,仿若他曾经在这里经历过长长一段时间的清风水月…… 「那个王妃长得和台湾的一个首饰制造者罗予……」耿胜文无惧于柯磊的泥浆脸色,仍然不屈不挠地要继续发言。 「你今天的废话已经够多了,到此为止吧!」柯磊拧起浓眉,粗声打断他的话。 他讨厌那个王妃,更讨厌他心上此时的莫名惆然! 「可是那个王妃……」耿胜文一副不吐不畅快的模样。 「闭嘴!」柯磊一拳击向身边的柳条。 「小心!」耿胜文惊叫出声。 柳丝柔软如绡,柯磊的重拳全都落了空,壮硕身躯随之踉跄地倒入绿柳间,狼狈不已。 耿胜文想笑,然则柯磊狂乱撕扯着柳丝的动作却震惊了他。柯磊今天是怎么了? 「你干嘛那么凶?我可没欠你钱啊!」耿胜文故作轻松地说道,拉了好友一把。 「我要是知道我干嘛这么烦,我就不会这么烦了!」柯磊站稳身子,大掌暴躁地扯着发丝,对着柳树咆哮出声。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像是心脏整个被人剐空一样地空荡不安。 「别烦了。我们今天是来买货赚钱的,你总不至于跟钱过不去吧!」耿胜文拍拍他的肩膀,「待会儿要看的那几只玉镯,是他们家族的祖传宝贝。要是能收到那几件货,我们接下来在台湾的『亚洲古董首饰展』,一定能大出风头。」 「那我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柯磊反问他。 「现在才十点半,我和卖方约下午一点啊!」耿胜文无辜地说道。 「那我们就现在去吃饭,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柯磊迈开大步,快步沿着洱海岸边前进。 直到那座王妃庙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才算是平心静气了下来。 ※.4yt※※.4yt※※.4yt※ 当天下午,柯磊以高价购得了三只甫出土不久的古董玉镯。 其中一只无瑕的羊脂白玉镯,玉色冰清、透度极佳,让买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柯磊发了痴似地盯着,盯到连那位白族长老都知道他的爱不释手,进而开下了高价。 但是,柯磊买了。 他连一块钱都没有讨价还价! 耿胜文在目瞪口呆之余,也只能暗暗懊恼着柯磊今天的不对劲。 当天傍晚,柯磊先行搭船离开了玉几岛。 他漠然地站在船板上,瞪着远方渐缩渐小的绿色小岛,他的手掌始终摆在外套右边的口袋中那只白玉镯就搁在那里。 回到云南的饭店房间后,柯磊双眼发直地盯着玉镯内侧栩栩如生的的螭龙,喝了一肚子闷酒,把自己弄得醉醺醺。 他醉到连自己拿着镯子倒回了床上沉沉入睡,都毫无自觉…… 直到他被恶梦惊醒! 柯磊霍然从床上弹跳起身,手掌间的玉镯在瞬间逃离出他的体温。 他深眸一瞠,急忙伸手去接,在千钧一发之际,在床沿接住了玉镯。 止不住身子的冲势,他整个人跌落到床下。 他蜷住身子,双掌将玉镯保护得又密又牢。 手臂与地板的高速摩擦,让他感觉到一股刺痛,但他始终没松手。 墙上的温度计显示着现在是二十度的凉爽温度,可他的额际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他起身将白玉镯仔细地收回丝绣荷包之中,再放入外套口袋里。 他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结实的胸膛有如经历过一场斗殴般地剧烈起伏着。 他疲惫地阖上眼,方才的梦境却如影随行地缠上他的思绪…… 梦狸,有个身穿白族衣服的女子。她肤柔似白色山茶,凝睇着他的眼神温柔得像能沁出水来。 雕花菱镜前,他为她梳发;彩绘蓝窗前,她娇笑着捧茶喂他喝水,一只羊脂白玉镯在她雪白的腕间滑动着。 烛光曳动下,四手相执。他望着她的眉目如画,忍不住啜吻着她的唇,醉在她的温柔里…… 突而,梦境从绿野如茵换成了一片凄风苦雨。 他听见她在门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他的名,玉镯敲击在门上发出叩叩叩的击声。 他紧贴着门扇,满脸的怨、满眸的恨,粗厚的手里牢牢地握着一把短匕首。 梦境至此,开始呈现一种诡异的慢动作。 他趴在门上粗喘着,心痛到甚至无法站直身体,匕首的握柄被他握得灼烫无比,像一团在他手心间燃烧的火焰。 时间过了多久,他不知情。 他只知道她在门外的哭泣声开始破碎沙哑,而他双眸含恨地站直身子,拉开了那道破旧的木门。 她梨花带泪的脸庞,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再度痛哭失声。 她泪眼汪汪地冲入他的怀抱,而他的男性脸庞却突然露出诡异的一笑。 她怔楞地看着他唇边的笑意,他则在同一刻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刺向他自己的胸口! 血,像怒放的红色山茶花染了他一襟,染了她一身…… 血,像丽江的淘淘滚水咆哮着染红了一地的尘土…… 「啊!」 柯磊蓦然睁开眼,悍然捶打着自己痛到无法喘息的胸口。 「滚开!」柯磊抓扯着自己的发丝,暴戾地嘶吼出声。 他怎么会那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痛苦?他最痛恨那种以死来解决事情的人啊! 柯磊抓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向墙壁。 木椅不堪重击,在一声巨响之后,顿时四分五裂为碎木片片。 柯磊紧捏住一块碎裂的木头,让木头刺入掌心之间,用身体上的痛苦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之中。 见鬼了!他做的是什么鬼梦! 柯磊的手移向外套口袋中,再度取出那只玉镯。 是这只玉镯的主人来向他托梦吗? 他的指尖滑过莹亮的玉镯,玉镯上的冰凉沁入他的皮肤,震得他又是一惊。 黑道闯荡十多年,他从来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事。 可梦中女子的一颦一笑,真实得让他为之心醉神迷;可梦中的心碎真实得让他几乎要落泪! 「该死。」柯磊对着玉镯,诅咒了一声。 柯磊燃起一根烟,坐在床头瞪着那只白玉镯,再也无法成眠。 他拚命地抽着烟,抽到他头都晕了,抽到他的体力再也无法支撑他的清醒。 他握着白玉镯,昏沉沉地陷入半梦半醒。 他从来不曾在意过任何女人,然则此时他竟荒谬地觉得寂寞,觉得心痛了。 他想要 梦中的那个女子。 柯磊不敌睡意地跌入黑暗睡乡。 「沙云……」他微张的双唇里,逸出了这样一个名字。 只是,他没听见。 第二章 午后三点的台北街头,毛毛细雨浸入红砖道里,染得整片红砖道浓艳得一如盛开的红色山茶花。 空气中漾着雨水的湿气,说它只是水气嘛,可又偏带着一股春天的气息。淡淡的花味、淡淡的青草香、淡淡的尘土味…… 这雨不像都市的雨,倒像是从遥远大地飘来的一阵回忆之雨。 罗予曦抱着一本书,站在榕树下躲雨,举起纤指拂去颊边一颗不请自来的雨珠。 只是,她的娉袅身影引来的又何止是雨珠一颗。 雨丝氤氲之间,她的细致轮廓蒙上了一层娇弱。一双剪水秋眸、一肩丝绸乌丝、一袭浅紫薄羊毛长衫,那纤纤袅袅的飘然姿态,怎能不惹得路人频频回首呢? 专心呼吸着雨中气息的罗予曦,对于旁人的侧目像是习以为常,更像是恍若未觉。 只是,她的宁静没能维持太久。 一对母女档朝着她窃窃私语了一阵之后,终于决定朝她走过来。 「请问你是罗予曦吗?」女儿活泼地开口问道。 罗予曦闻言一楞,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雪白的脸颊已经先泛上了一层樱花般的淡红。她不是那么习惯和陌生人攀谈哪…… 「我在杂志上看到你的专访,我觉得你做的那些首饰好美。」女儿急忙忙地要表达自己对罗予曦的喜欢,年轻的眼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瞧。「你长得好美哦!」 罗予曦的手指揪住自己的衣襟,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长得和我去云南时看到的……」站在女儿身边的妈妈突然冒出一句话,眼睛死盯着罗予曦的脸。 罗予曦被盯得不自在了起来,她绞着手指,柔声地说道:「对不起,我有事要先离开,对不起……」 她唇边噙着一个淡淡的歉意微笑,转身步入了雨间。 半大不小的梅雨落在她的发上、肩上,淋得她一身湿答答的。 她打了个冷颤,加快了走路脚步。 不该答应经纪人接受杂志专访的。自从接受了那一次专访之后,她就不得安宁了。 她知道经纪人是开心的,因为她的作品在一夕之间打响了名气,可是,这样的名气却也让她不知所措了起来。 陌生人让她感到不安,而硬要她对着自己的设计说出一套大道理,也让她备感压力;下个月还得去参加一场「亚洲古董首饰展览会」,好累人哪! 她不否认自己确实颇想去观赏那场展览,可是一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围着她问东问西,她就觉得怯步。 雨势落得更大了,罗予曦将怀里那本日本出版的《云南少数民族服饰》的精装书抱得更紧了。好不容易才拜托书店买到的书,可不能弄湿啊! 罗予曦跑得气息微乱,好不容易才跑到那间她常去的咖啡厅。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她坐好了位子,点了一壶熏衣草茶。 熏衣草茶还没送来,服务生已经送来了一条干毛巾,和一杯热水。 「谢谢。」罗予曦扬起水漾的眸,感动地说道。 「不客气,老板交代的。」服务生和她说话时,也是情不自禁要放柔声音的。 罗予曦闻言,抬头望向柜台,给了老板一个浅浅的笑。 老板红了睑,胡乱地摇头又点头。 罗予曦拿起毛巾小心翼翼地拭去了书本上的水气,然后才擦干了自己身上的水珠。 她捧着热开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身子暖和了,意识却开始涣散了起来。 她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的雨丝蒙蒙。 她昨天没睡好。 因为又做了同样的梦了! 她又梦见「他」了! 「他」身穿黑领褂衫,面容轮廓深邃,魁梧身材加上一身剽悍之气,一望即知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梦境的一开始,「他」总是满眼的温柔,看得她心都快融化了。 梦境的终止,总是她一身华服站在「他」的家门前,又哭又嚷地唤「他」出来:她抓破了指尖,鲜血印在木门纹路上。 终于,「他」推开了门,「他」冷然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然后,她就醒了。 她是哭醒的,满眼满脸的泪痕,哭得凄凄惨惨的那种心碎感,就连现在想起来,都要觉得心酸哪~~ 她近来身体状况良好,工作平顺,也没有什么感情困扰,那她这半个月来,为什么会频频做着相同的梦境呢? 梦中的一切,包括那男人的脸、她手上的那只白玉镯以及她的心碎,全都真实得让她感到害怕。 她甚至没法子阻止自己不停地猜想着:当「他」打开了门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心痛蓦地刺上罗予曦的胸口,痛得她深吸了一口气。 「您的熏衣草茶。」服务生将一壶飘着淡紫色花卉的茶,送到她手边。 「谢谢。」 罗予曦柔声说道,低头呷了一口熏衣草的淡香,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又啜了一口茶,她侧身从杂志架上拿起一份报纸,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 把报纸翻到生活艺文版,恰巧看见一大栏的本日星座运势。她找着了自己的星座,仔细一瞧 本日将会遇上你(你)前世今生的情人。 她扬起唇,本想一笑置之,可一思及梦境里的「他」,她的笑容便染上了哀愁。 如果真让她遇见梦里的「他」,她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他」的。 毕竟「他」的样貌已经深烙在她的脑海中了啊! 罗予曦放下报纸,一双迷蒙的眸子,无意识地看着窗外。 雨,下得不小哪! 行人手上黄的、蓝的、黑的……各色雨伞全成了雨中的点缀。 咦,倒有个男人挺率性。那黑衣男人没拿伞、没穿雨衣,就这么特异独行地走在大雨中的斑马线上呢!那挺直的背影,傲慢的像是不屑其他人遮挡雨势的局促状。 这男人好狂! 罗予曦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停驻在那个男人的高大背影上。 男人穿了件黑色t恤,或许那t恤原本不是那么合身的,只是被雨淋湿了之后,竟贴合了身体,毫无遗漏地展现出他的身体线条。 他……好壮! 罗予曦莫名地红了脸,对于自己脑中这种近乎绮想的念头,感到羞涩。 性别对她而言,从来不需要区分的那么明显,可她现在却很清楚感觉到那个男人,是个「男」的。 罗予曦的雪白耳廓染上一层淡粉,她掩饰地喝了口熏衣草茶,目光却仍然不由自主地追逐着在条马路之外的他。 男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发现她在偷看他吗?罗予曦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十指温度全降成了冰冷。 傻予曦,他刚才背对着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在看他呢?她长吐了一口气,眨眨水眸,放心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罗予曦噙着笑,抬头再度看向那男人。 男人正巧在此时转过了身,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一张轮廓阳刚的脸庞,顿时跃入她的视线中。 罗予曦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她必须抓住桌子才有法子不让自己昏倒。 他……他……他…… 他是她梦中的男人! 罗予曦猛打了个冷颤,全身骤泛出了冷汗。 她的小手紧掐成拳,惊骇地紧盯着那个男人浓眉厉眼,及一身不妥协于城市的天然野性姿态。 他和梦中的「他」长得一模一样哪! 男人黑色的身影在街角转了个弯,消失了踪影。 突然之间,罗予曦完全没法子阻止自己的行动。 顾不得旁人惊诧的目光,她慌慌张张地冲出咖啡厅大门,狂奔至倾盆大雨之中。 大雨像利箭一样地刺入她的骨骸里,让她脸色青白,让她瑟缩了下身子,让她牙根开始打颤。 可她脚步未停,仍然执意走向他消失的那个街角。 雨开始愈落愈大,急落而下的雨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环着不停发抖的双臂,硬是咬着牙逼自己前进,突然一阵晕眩袭来,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太久了。 她的身体不好,从来就经不起什么大折腾。 罗予曦扶着转角的电线杆,孱弱的身子在滂沱大雨中危险地摇晃着。 他呢?他呢? 她拨去眼睑上的雨水,心急地睁着大眼寻觅着他。 「柯磊,车在这边!」一声大叫,划破了雨声。 罗予曦闻声往马路边一望,一辆黑色吉普车正停在「他」身边! 他叫「柯磊」吗? 罗予曦张开唇,想唤他的名字,无奈的是身子已经没有法子再支撑下去了。 柯磊……柯磊……罗予曦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感觉有一道液体滑过她的脸庞,可她分不清楚那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还能再见到他吗?罗予曦的身子一软,双膝缓缓地落在冰寒的红砖道…… 「想不到你自诩的猎人方向感也会有出错的时候。」耿胜文从驾驶座探出车窗,笑着揶揄柯磊。 「少嗦!这一区我没来过。」柯磊绕过吉普车车头,打开车门坐上车,再重重地甩上。 「柯……磊……」 罗予曦在雨中轻唤出声,闭上了眼…… 黑色吉普车在同时往前驶动…… 柯磊皱着眉,肌肉倏地一紧,被人窥视的感觉让他的后背紧绷了起来。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中打滚那么久,他的第六感很少失灵。 他回过头,鹰隼般的视线扫向大街。 倾盆大雨中,除了一个背对他的妇人撑着一把红色大伞走在人行道上之外,雨中再也别无他人了。 「怎么了?」耿胜文见他的神态僵凝,口气也随之严肃了起来。「是陈火木那帮人?」 「应该不是,那帮人不会费事在雨中搞跟踪这一套。」柯磊简单地说道,黑黝深眸无意识地盯着车窗上的雨珠。 打从在云南拿到那个白玉镯之后,他就开始失眠,失眠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恐惧睡眠。 他不想再作梦了!他不想对一个和他完全无关的梦中女子心生内疚! 烦透了!柯磊抓着一头乱发,刚毅的唇瓣抿得死紧。 如果他真的是见鬼了,至少那个鬼得出来现身,让他心服口服一下啊! 柯磊不自觉地再度回头看了一眼雨中的街道仍然只有一名拿着红伞的妇人正走过电线杆边…… 「下个月,那个英国的大买家查理会来参加『亚洲古董首饰展览会』,顺便到我们那里挑货,我到时候会去机场接机,也会陪他到首饰会会场。至于他想了解的古董首饰部份,就交给你了。」而后,耿胜文谆谆告诫地说道:「你记得穿正式服装。」 「知道了。开车吧!」柯磊简单地说道。 黑色吉普车驶过一池水,溅起一圈水花,而后消失在雨中。 「小姐……」街道的另一方,撑着大红伞的妇人停住了脚步。「小姐?你没事吧?」 有人在叫她吗?罗予曦全身哆嗦着,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 「小姐,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妇人为她撑伞遮雨,担心地站在她身边。 「我……」罗予曦挤出一个感谢的微笑,好不容易才从青白的唇间吐出话来,「麻烦你……打电话给我哥哥罗仕杰……他的电话是……」 罗予曦说完了这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意识了。 之后,她被送到了医院,她发高烧,大病了二个星期。 她病到再也没力气作梦,病到她差点以为自己在雨里见到的「梦中男人」只是一场梦,病到她差点没有法子参加「亚洲古董首饰展览会」。 差一点…… ※.4yt※※.4yt※※.4yt※ 「亚洲古董首饰展览会」,与其说是展览会,倒不如说是上流贵妇和各家珠宝公司的联谊场所。 业者前来观看有何新进名流并和旧客户联络感情,贵妇们则是争奇斗艳地展示着最出色华丽的珠宝。 在这样的场合中,炫耀富贵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所以,当柯磊陪伴着英国客户,看完了现场的所有作品之后,他找了个人最少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对古董首饰有兴趣,却对现场无聊的寒暄感到不耐烦。 柯磊从侍者手中拿过一杯香槟,表情却更加难看了。 供应什么香槟嘛!又甜又腻的,一点都不合他的胃口。可他和那个英国客户扯了一堆话之后,也真是渴了。 他一脸厌恶地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只当自己喝了杯糖水。 卖弄什么奢华场景嘛!他冷眼旁观着满屋子的珠光宝气。 这些人知道古董中盘商和他谈生意时,是什么模样吗?他们经常挽起袖子,坐在路旁的海鲜餐厅吃吃喝喝;再不然,去酒家买醉饮欢之事,也是经常有之。 要不是近来他在伦敦分店的市场需求量颇大,他有意要提升整体形象,好撑持价格,他也犯不着来这种场合和这群不自然的人打交道。他对于这些所谓的「高级」份子,很感冒。 他现在只想坐在路边的海产店喝生啤酒,或者再配上一盘海鲜碳烤。 柯磊的浓眉锁成二道墨色小山,浑然不觉他特异独行的身影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一身铁黑色立领西装的他,太高又太壮、气势太压迫、样子太男人、样貌太狂野,现身在这样阴柔的奢华布景中,很容易引起惊艳。 「柯磊,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耿胜文冲到他身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休息。」柯磊简单地说道。 「这位先生,该喊累的人应该是我吧!」耿胜文眉毛一挑,嘴巴开始说个不停,「查理先生一下飞机之后,就由我全程招待至今;我忙了好几天,才得了空休息一下,而你居然大言不惭地……」 「这笔交易如果谈成了,你多抽一成,这样行了吧?」柯磊烦躁地打断他的话。「以后这种场合别叫我来了。」 柯磊的虎背熊腰置身红色时尚沙发里,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对劲。 「你不来,那些古董知识我哪懂那么多啊?」耿胜文哇哇大叫道。「我们说好的,古董介绍全靠你,我只负责招待娱乐大众。知道吗?」 「知道了。」柯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而耿胜文也只能对他的漫不经心,回应以一记莫可奈何的叹气。 如果鉴赏古董这事儿需要天分,柯磊显然可以直接列为「天才儿童」等级。 当初柯磊因为对玉镯感兴趣,进而转战至古董首饰界时,可跌破一堆人的眼镜。想想,一个曾在枪里来刀里去的黑道硬汉,左手拿着项链、别针,右手握戒指、耳环,这……这象话吗? 偏偏这家伙一声不吭,四处去挖掘古董进货门道。几年下来,柯磊识货之精准,加上其掌握市场走向的高度敏锐能力,让他在短时间内就窜起成为古董界的黑马。 每每就问他是怎么辨识的,他只淡淡地说:「看多了就懂了。」,存心气煞旁人也。 「对了,你知道罗予曦吗?」柯磊突然脱口问道,原本漠然的双瞳,在瞬间冒出了狩猎的光芒。 「嘿,大黑脸先生,原来你还是对大美女心存不轨嘛。」耿胜文挤眉弄眼,兴致高昂地说道。 「谁跟你讨论女人?我问的是『罗予曦』这个人。」柯磊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他一来对良家妇女没兴趣,二来对会在这里出现的女人更是兴趣缺缺。 「你看过罗予曦本人吗?」耿胜文捧着胸口,一脸为她心折的表情。 「没见过,不过我对她的作品有兴趣。会场上展示的『水月』『葬花』系列,很精采,也很有古意。」他一直认为古董首饰的新创作,缺乏的经常是一股古意。而罗予曦在这方面的用心,细致得让他目不转睛。 「她的作品是从几个月前开始出现在市场上的。不过,真正大红大紫,是在她接受了一次专访之后,她古典美人的模样让她的身价顿时水涨船高了起来。」耿胜文说得很是心醉,仿若罗予曦本人正站在他面前一样。 「她的东西很有味道。有专人销售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先去跟她谈,她的作品我全收了。她的东西有国外市场,很适合放在伦敦那个点。」柯磊直截了当地说道,满脑子都是对市场的盘算。 事实上,他认为此次来这场展览会的最大收获,就是看到罗予曦的作品。 「你不要一副唯利是图的样子,罗予曦本人比她的首饰还美上一百倍。还有啊,她长得跟云南那个王妃……」 「我不想听到任何跟云南有关的事。」柯磊脸色一沉,再度打断了他的话。「还有,罗予曦美不美根本不关我的事,我今天是来做生意,不是来玩女人的。」 「先生,你说话也看一下场合吧!什么玩女人!你当这里是酒店啊?」耿胜文啐了他一声,并附赠白眼一枚。「对了,那个老外查理先生,专门搜集玉镯,而且付钱也很干脆。怎样,你在云南买的那只白玉镯,卖是不卖啊?」 耿胜文一挑眉,好奇地盯着柯磊在瞬间抿紧的唇。 他们这种铁齿男人当然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不过,柯磊被那只白玉镯迷惑住的样子,倒真像是被人下蛊哩。 「那只白玉镯不卖。」柯磊粗声说道。宽厚的手掌紧握成拳,像是怕人抢走最心爱的宝物一般。 「其实啊,那只羊脂白玉镯最适合罗予曦那样纤柔的人配戴了。」耿胜文突然冒了一句话。 「你能不能不要再对她流口水了?」柯磊决定自己受够了。 「只要是男人见到罗予曦,没有不对她流口水的。像她那样的柔弱女子,天生就是要让人保护的……」耿胜文边说话边往门口一瞄,立刻一脸兴奋地惊叫出声:「喂喂喂,罗予曦来了!」 这回,翻白眼的人换成柯磊。 天知道,要不是罗予曦的作品让他动容,他才懒得看她的尊容是圆是扁! 柯磊双臂交又在胸前,懒洋洋地抬头往门口的方向一瞟。 ,这位罗予曦小姐怎么已经被人群包围了? 敢情,大伙对于代理她的作品,亦是兴趣浓厚? 强大的危机感,让柯磊立刻从沙发上一跃起身。 「走吧,我们过去拜访罗予曦。」柯磊抬起下巴,往罗予曦的方向-点。 「你不是对她没兴趣?」耿胜文觉得奇怪地看他一眼。 「没错,但是我对『生意』有兴趣。」 柯磊踏着大步朝着罗予曦的方向前进,结实高猛的身材穿梭在一群城市人之间,更显得狂放不羁。 这种旷野的气质让他显得有些鲁莽,却也让他别有一股与众不同的男人味。至少,那些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贵妇名媛们是这么想的。 柯磊旁若无人地走进人群之中,试图在一群娇小女人间寻找着耿胜文口中美丽的罗予曦。 他不经心地低下头往右方一瞥,一双水漾秋眸便迎上了他的视线。 是「她」! 柯磊瞪着眼前长发披肩的婉约女子,后背猛升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是他梦中的女子! 柯磊瞪着罗予曦,颀壮的身材悍然向前跨了一步,旁人全都因之而退到一旁,罗予曦却是不曾移动半分。 罗予曦紧咬着双唇,漾着水气的秋眸就这么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 是他!是她梦中的男人! 罗予曦看得那么专注、那么认真,看得他刚毅脸庞变得横眉竖目了起来。 可她没法子控制自己。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柯磊瞪着她,胸口感觉到一股被撕裂的痛楚。他想紧紧地抱住她,又想狠狠地推开她,但是不论是哪一种情绪,都不适合于现在表现出来。 毕竟,他与她在现实生活中是第一次见面! 于是,二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四目交接着,直到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们之间不合常理的对望。 「你们认识?」耿胜文左看看、右瞧瞧之后,下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你是罗予曦?」柯磊在发问的同时,也几乎已经肯定这件事。 罗予曦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他连声音都跟梦中的他一模一样啊! 她揪着胸口的衣,低头喘着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可她没法子控制自己澎湃的情感。 她想哭…… 「不舒服?」柯磊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为她挡去其他好奇的视线。 「我没事……」罗予曦挤出一个笑容,才抬起头,却被他的过分接近弄得方寸大乱。 罗予曦倒抽了一口气,身子向后一退的同时,雪白脸孔也染上了一层粉红。 「啊~~」她后退的身子碰到了一组木制立灯,一时之间又要伸手扶住灯架,又要不让自己跌倒,一双柔荑于是慌乱地在空中挥舞着。 柯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飞快地出手,在一秒钟之内扶正了立灯,也将她的身子牢牢地揽到了身侧。 「谢谢……」她的脸更红了。 柯磊瞪着她娇柔的神态,刚硬的面容变得更加狞恶了。 她就非得要这么弱不经风,却又纯美得像朵百合一样地让人移不开视线吗? 他抿紧了唇瓣,凶神恶煞的模样让旁人退避三舍。 可她显然丝毫不害怕。 她甚至还对他微笑!柯磊倒吸了一口气,感觉他的思绪全被她的笑容融成了一团烂泥。 「我带你到旁边休息。」柯磊二话不说地揽住她的肩膀,直往前走。 罗予曦心窝一热、粉颊一红,感觉他的体温从她的肩上漫入了她的肌理间。她心慌意乱了,她心跳加快了…… 罗予曦忍不住张开唇,用力吸了一口气。 「我走太快了吗?」柯磊停住了脚步,口气却谈不上和善。 「不会。」 罗予曦摇摇头,一股发香随之飘散在空气里。 柯磊眉头拧得更紧了,把她揽得更紧密的同时,亦加快了脚步。他此时只想找个地方让二人独处,他要好好地看看她…… 「不会吧~~」耿胜文在后方看傻了眼,变成一尊震惊的雕像。这二人如果没见过面,那才有鬼咧! 于是,耿胜文和所有人一样,视线如影随行地跟着这二人而移动着。 眼见他们绕过了一座展览柜,眼见柯磊扶着罗予曦的腰避过了一个冒失的侍者,眼见柯磊将罗予曦带入了全展览区里最阴暗的一处角落,眼见…… 吓! 柯磊一双厉眼,火般地疾射而来。 所有人全都识相地挪开了视线…… 第三章 柯磊瞪走那些闲杂人等的好奇目光之后,他将罗予曦安置在沙发的最内侧。 他并未随之入座,仅是双臂交又在胸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他沉默着,一盏金色宫灯投射在他的半边脸上,让他的姿态更显得疏离。 「别走……」罗予曦一见他挪动了下身子,想也不想地便拉住他的手臂。 「我没有要走。」柯磊瞪着她雪白如玉的小手,一时间竟失了神。 她精巧得像尊白玉雕出来的人儿! 「我去帮你拿一杯热饮,你的手像冰一样!」为掩饰自己的失神,他粗声地说道。 「我的手经常都冰冰的,没关系。」她摇着头,汪汪水眸仍然舍不得从他脸上挪开。「你不坐吗?」 柯磊抿紧唇瓣,皱着眉,大剌剌地往她的身边坐下。 没有多余的人来干扰,这处角落突然变得亲密了起来。他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感觉到她目不转睛的注视。 柯磊深吸了一口气,难堪地发现自己居然别扭了起来。 他抬了下肩膀,松开拳头,努力放松全身的肌肉。该死,她不过是个女人!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你以前见过我吗?」柯磊板着脸,看着她。 若说他见到她的反应不寻常,那她的反应也绝对有问题。 「我在梦里见过你好多次了……」 罗予曦凝睇着他,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滴答滴答地掉了下来。梦见过他那么多回,她有好多的心情、好多的疑惑想和他分享啊~~ 「不准哭。」他恐吓道,全身细胞陷入备战状态之中。 「我也不想哭……」 罗予曦抿着唇,晶亮的泪珠一颗一颗地从眼中滑下她白晰的颊边,荏弱模样是我见犹怜的。 「你如果再哭下去的话,我就没法子保证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了!」柯磊瞪着她娇柔的脸庭,粗声咆哮道。 罗予曦不解扬起眸子看他,粉色唇瓣微张,一滴泪珠沾在眼睫逗人地滚动着。 「该死的!你再这样看我,我会吻你!」柯磊诅咒出声。 罗予曦圆睁着眼,却被他脸上的气急败坏给逗笑了。她咬着唇,想忍住笑声,却藏不住唇角那一抹微扬的笑意。 柯磊的理智在瞬间消失,他低吼一声,倾身向前,覆住了她的唇。 罗予曦睁大了眼,全身的知觉全都集中在唇上。 她觉得头好昏,她觉得体内的氧气全被他灼热的唇给吮走了,她觉得……她觉得她等待这一刻已经千百年了啊! 罗予曦低吟了一声,在他霸气的唇舌吻入她的唇间时,她什么事都无法思考了。 害怕自己融化在他唇舌所引起的狂烈热焰中,她只得伸手攀附住他宽厚的臂膀;而她的依附与柔顺让柯磊忘了他们现在正在公开场合中,他大掌握住她的后颈,吮住她柔软的舌尖,纠缠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从来就不是喜欢接吻的那种男人,他要的是更直接的肉体欲望发泄。接吻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一种接触。 可她的唇,像最好的毒品,会让人在瞬间丧失理智。 他混过黑道,比谁都清楚毒品的魅力与害人不浅! 柯磊捏紧拳头,硬生生地挪开自己的唇。 罗予曦倚靠在沙发上,一双氤氲眸子仰望着他,气息仍然微乱,如玉的肌肤因为他的吻而泛上了一层妖丽的艳红,让她的美丽更加生动。 柯磊瞪着她,气自己看得目不转睛,却又无法命令自己移开线线。 「我们……算是一见钟情吗?」她将手轻置于他结实的手臂上,眸波似水。 「你说你在梦中见过我很多次了,所以我们不能算是一见钟情。」柯磊在心中诅咒了自己一百次之后,却还是倾身伸手握住她的下颚,并对她细腻如玉的肌肤爱不释手。「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你和我在一起,我们、我们感情很好……」 罗予曦羞于将那些亲密说出口,只好垂下眸,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梦见我们梳妆台前、在雕花窗边相依偎,是吗?」他灼热的眼盯紧着她的每一个举动,就怕她像梦境一样地凭空消失。 「你、你也做了同样的梦!」罗予曦惊呼出声,顿时红了眼眶。 原本以为自己的激动只是一厢情愿,没想到他竟也有着同样的经验。 罗予曦伸出手,想碰触他的脸。 柯磊眉头一拧,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冷与热的极端情绪,同时在他的胸口冲击着,弄得他百感交杂。 梦中的他们,并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不是曾经在梦中见过你,我不会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如此冲动。」柯磊用最疏离的语气说道。 罗予曦缩回她得不到回应的手,困窘地将之背在身后。她不该太热络的,因为他……并不友善啊! 「我们做了相同的梦哪,你觉得这可能是什么前世今生的宿命吗?」为掩饰不安,她随口这样说道。 「我希望不是。」他表情冷凛,颊边的肌肉紧绷如石。 「我也希望那只是凑巧。」她低喃着,却不自觉地握紧了十指。「我不喜欢做那个梦。梦境只有在一开头的时候是快乐的,梦到后来,总是我被你挡在一扇门外,我一直敲门,一直敲,可是你不理我。我一直哭、一直哭……然后就醒了。」 罗予曦嘴角颤抖着,抬起头看他,却被他脸上的寒酷所惊。 她蓦地打了个冷颤,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此时眼前的男人,是柯磊,还是她梦中那个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男人。 柯磊没有忽略她害怕的神情,他倾身向前,将她逼入沙发深处。 「幸好,你只梦到敲门的那一部份。因为接下来当我走出房门之后,发生的事并不是太动人。」他眯起眼,森冷的话铿锵有力地从他的口中吐出。 他无法阻止自己想威胁、伤害她的念头。 谁让她在梦中先伤害了他! 「你打开门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罗予曦的后背沁出了冷汗,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答案。 「我打开门之后,拿了一把刀,在你面前自杀。」柯磊瞪着她,一字一句地清楚说道。 罗予曦咬住自己的手背,怕自己就此痛哭出声。 他的话把她推入一道悲伤冰河之中,她不停地颤抖着,全身血液全都凝结成冰。 「为什么……为什么……」她喃喃自语着,觉得快喘不过气来。 「我如果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还需要被那堆恶梦折磨吗?」柯磊狺狺咆哮着,牙齿闪着寒光。 「对不起……对不起……」她摇着头,哽咽地说道。 那不关你的事!柯磊漠然地望着她哭泣的模样,明知道他应该这么告诉她,可他没有开口。 他只是冷言旁观着她的哀恸。 他不知道她在前世究竟背叛了他什么?可是梦中的那种椎心之痛,他是决计不想在现实中尝到的。 所以,离她愈远愈好,这才是上上之策。 「你哭也没用,那些恶梦不会因此而结束的。」柯磊漠然地说道。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我们该去找法师还是师父来化解那些前世的恩怨吗?」她无助地看着他,只希望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既然已经知道了梦境的结局,她怎么有法子再若无其事地入睡、作梦呢? 「既然是前世,就代表了那些事已经过去。梦境要出现,就让它出现,我不可能让上辈子的事来干扰我的今生。」他的话说得潇洒,完全不曾提到自己因此而失眠的事。 「可是我们都没法子否认,我们见面的第一眼就被彼此吸引,正是因为那些梦境啊!」罗予曦咬着唇,轻声反驳着他。 「我被你吸引的原因与前世宿命无关!你是个美丽的女人,而我是个正常男人。」柯磊眯起鹰眼,握住她的下颚,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吗?」罗予曦蹙起柳眉,水眸直瞅着他威厉的五官。 如果不是已经大习惯他在梦中的容颜,他的气势这么骇人,又比一般人来得高大威猛,她是一定会对他的接近感到害怕的。 「我刚才去找你,是想和你谈谈你的作品代理权的问题。」柯磊粗声说道,打断她近乎着迷的凝视。 罗予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于他的话听得模模糊糊,她茫然地眨着那双梦幻的美眸,樱唇疑惑地微张着。 「我说我要和你谈你的作品代理权,你听到了吗?」柯磊低吼一声,猛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指尖陷入她的臂膀之间。 罗予曦怔楞了一下,这才回过了神。 「会疼……」罗予曦指指他抓着她手臂的大掌。 「我根本没用力……」 柯磊的话语顿时中断,因为就在他松开手的那一刻,他便发现了她的手臂已经被他握出了一圈红痕。 她,一碰即碎。 她,根本就不适合他。 「不是你的错,我本来就容易淤青。」罗予曦拚命安慰着他,连忙把手臂藏到身后。 「你不用解释,你淤青不淤青不关我的事。」柯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瑟缩了下身子,口气依然冷硬,「我和你之间要处理的事只有一件就是你作品代理权的问题。」 「我的作品数量不多。」罗予曦轻声说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再地拉开彼此的距离。 他们不能再更了解一下彼此吗?不论是前世的纠葛或是今生的吸引,对她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悸动,她想更接近他啊! 「作品重质不重量,我认为你的作品相当有市场价值。」他寒声说道,却无法不注意到一身白色洋装的她,是多么地不染俗尘。 「如果我的作品让你代理的话,那我就可以经常看到你了吗?」罗予曦只问了这一句。 「!」 柯磊粗喝了一声,咬紧牙关瞪着她。 他庆幸此时灯光昏暗,自己肤色又深,否则他生平第一次脸红,岂不让这个小女人全数看尽了吗? 女人之于他,向来是毫无影响力可言才对啊! 一股不悦跃上心头,柯磊弯下身逼近罗予曦的脸孔,轻佻地用食指挑起她的下颚。 「你现在是在挑逗我吗?」该死的,她身上为什么要飘着这种若有似无的淡香?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让你离开。」罗予曦老实地说道,口气仍是一派地轻柔无防备。 柯磊下颚蓦然抽紧。 「我们不适合。」他倏地直起身,心绪一片混乱。 「我、我们还没开始交往,你怎么能说我们不适合呢?」她急了,起身站到他身边,一脸哀求地望着他。 「我不和女人交往,女人对我来说只有一种用途,那就是上床。」柯磊粗鲁地说道,故意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胸前。 罗予曦倒抽了一口气,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柯磊冷笑一声,转身要离开。 她马上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我、我也可以的。」 罗予曦鼓起此生最大勇气看向他。 柯磊一阵错愕,感觉她指间的冰冷正渗透进他的肌肤。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与她,就「这辈子」的定义而言,只是二个陌生人啊! 「你也可以什么?可以和我上床吗?」他火了,黑眸闪着危险的亮光,气她根本不懂得保护她自己!「你以为和我上床之后,一切就会改变吗?」 柯磊怒戾地扯住她的手臂,将之反折到她的身后,并狠下心来对于她的痛呼不予理会。 他蓄意用自己的胸膛摩挲着她柔软的胸口,在她难堪地别开头时,他则变本加厉地低下头朝着她的耳朵吐气。 「看看你这一脸的单纯,没想到你这么想要男人。我是不碰处女的,不过如果你免费送上门的话,我可以考虑满足一下你。」他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要故意说这些话呢?我在男女情爱上或许缺乏经验,可我相信你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罗予曦握紧拳头,故作镇定地说道。 她不会因为他的蓄意挑衅而离开的,她对他有太多的情绪还没厘清啊! 「何必说得这么道貌岸然呢?不过就是你这个清纯玉女想要找个男人来尝鲜吗?」他重重地咬了下她的耳朵,毫无意外地感觉到她全身猛然一震。 「你……你-定用这么粗俗的话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她抿住唇,已经无法控制声调的颤抖了。 「你认为我那样的话很粗俗吗?那你该见识一下我在床上的样子。」他使坏地勾起唇角,嘿嘿笑了二声,他的大掌压住她的臀部,让她的身子紧紧抵住他的男性部位。「或者,你希望我对你更粗暴、用力一点,这样你才会欲仙欲死,对吗?千金小姐都爱这一套的。」 罗予曦望着他脸上的调戏神色,她低下头,屈辱地只想掉眼泪。 她受够了,她没必要站在这里忍受他言语上的侮辱! 抬起头,正想斥喝他放开她时,却看到了他颈间动脉的剧烈跳动。她心口一揪,愤怒的眼波于是开始转得柔软。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想逼退她呢? 他怕伤害到她吗?还是,他怕他自己会受伤呢?罗予曦水灵的眸子迎上他的,直勾勾地看入他顿显狼狈的眼瞳间。 「你怎么能说前世的事情没有影响到你呢?你现在正在用前世的事情来惩罚这一世的我,不是吗?」罗予曦冰凉的小手置上他坚硬的手臂,语气轻柔却颇为冷静。 「我对待女人,一向就是这种态度!」他脸红脖子粗地低吼出声。 「我不相信。」她摇头。 「我不需要的相信。」他皱起眉头,不客气地把她推到一臂之外。 「我只是想弄清楚我们之间的吸引力,我只是想更进一步地认识你。」她向他靠近了一步,水眸中只有坚定。「这样有错吗?为什么要拒绝我?」 或许,她仍然弄不楚自己对他的心动是因为前世,还是因为今生。但她心动了,总是事实。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想争取一段感情啊! 「我说过我和女人之间的『认识』只有一种。」柯磊板着脸,后退了一步,恼怒地看着她不怕死地再度朝他靠近。 罗予曦静静地凝视着他,并没有接话。 柯磊火了,猝然低头在她唇上烙下重重一吻。既然她不听劝,就该让她知道玩火自焚的滋味。 「你想和我更进一步,只有一个法子今晚十二点到『四季饭店』920号房来。」柯磊威胁地说道,深黑眸子又像火又像冰。「敢吗?」 罗予曦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启朱唇。「我敢。」 柯磊闻言,脸庞变得狞恶无比,他掐住她的下颚,警告地说道:「你搞什么鬼!你以为我会心软吗?……」 「抱歉喔,打扰一下二位的含情脉脉。」耿胜文笑容可掬地走到他们身边,眼睛眉毛鼻子全都在笑。。 「干嘛?」柯磊没好气地问道。 「我刚才和查理聊天,发现他对罗予曦的作品惊为天人。他想知道她还有哪些作品在出售中,听起来很有长期合作的可能。」耿胜文低声地对柯磊说道。 「你的经纪人在哪里?」柯磊转头看向罗予曦,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我现在口头把我的国外代理交给你了,你可以这样告诉你的客户。」罗予曦眸子望着柯磊,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还没有听过我这边开出的条件!」柯磊颈间的动脉剧烈地跳动了下,他低吼一声,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想掐死她,还是摇醒她。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罗予曦嫣然一笑,在二个男人失神的注视之下,翩然离开。 耿胜文一桃眉,对着罗予曦的背影吹了声口哨。「你这家伙还真会装蒜,明明跟她认识,之前还故意装出一副和她不熟的样子。老天爷,你们刚才在大厅里见面的表情,完全是在上演天雷勾动地火啊……」 「你给我闭嘴,我和她今天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在现实中第一次见面。「我们以后也只会有生意合作上的关系!」 「只有生意上的关系?!那你干嘛一直盯着罗予曦的背影瞧?」耿胜文不怕死地问道,一径笑嘻嘻地。 柯磊回过头,用最凌厉的视线瞪着耿胜文。 可惜,一个狼狈的男人是没有什么威严的。 ※.4yt※※.4yt※※.4yt※ 柯磊和罗予曦就这样结束了吗? 至少柯磊是这样想的。 所以,当柯磊离开「亚洲古董首饰展览会」之后,他在饭店大厅的酒吧里把自己灌到三分醉。 他盯着酒杯,偏偏杯里冰块反射的光线,像极了她那双闪着幽光的眸子。于是,他的酒喝得更猛了。 只有在辛辣的酒气冲向喉间的那一刻,他可以暂时地遗忘她。 他看了下手表,十二点了。 她到了吗? 他其实并不预期她会来。像她那样一个气质优雅的干净女孩,不会只身到饭店来让人糟蹋的。 她如果来了,他还真得要怀疑她的脑子有问题。他与她是云泥之别,她是那样干干净净的-朵水莲啊! 而他……他算什么?一个俗不可耐的商人罢了! 柯磊把外套往肩膀一甩,在桌上搁了数张钞票,在酒保的道谢声中,走出了酒吧。 雪白立领衬衫早已被他解开了数颗钮扣,露出了他黝黑的锁骨。他像一个历经了三个月的狩猎,身心都已疲惫不堪的猎人。 柯磊走入电梯,闭上双眼,什么也不想去想,却没法子阻止她的容颜占据他的脑海。 如果她真的出现的话,他也会把她赶出去的。 该死的! 他居然在期待她的到来! 「当」地一声,电梯抵达了九楼。 在电梯开门的那一刻,柯磊马上就看到了 罗予曦。 第四章 罗予曦屈膝坐在他的房门前,抱着双膝,下颚搁在膝盖上。 她绑了条长辫,更衬得她一脸的脱俗。清雅小脸上的水眸微闭着,像在小憩,又像是倦极睡去。 柯磊听见自己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朝她走去的脚步。 就在他的步伐停止在她的面前时,她缓缓地抬起头。 「你迟到了。」她睡眼朦胧的,看来娇憨得紧。她拥着自己的双臂,打了个哆嗦,小声地对他说道:「这里的冷气好冷。」 「你就不会多穿件衣服吗?」他说话的同时,肩上的外套已然覆盖在她的身子上。 「谢谢。」她拥紧外套,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她怎能这样一脸清纯无辜地坐在他的房前?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回去!」柯磊从齿缝间迸出声音来,左手指向电梯。 罗予曦脸上的笑容敛去,她扶着房门,慢慢地站起身。「为什么叫我回去?是你叫我来的……」 「我后悔了,我不想要你。」他凛着脸说道。 罗予曦靠着墙壁,凝望着他黝亮的眸子。 「谢谢你。」她低语道。 「谢谢我?你脑子有问题吗?」 柯磊咬紧牙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有法子不对着她大吼大叫。 「我脑子没问题,所以才知道你在用你的方式珍惜我。如果你想要的只是我的身体,那你早该对我下手,而不是站在这里劝我离开。」她温柔地看着他。 来饭店之前,她天人交战过。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像是羊入虎口,真要发生了什么事,也怨不得任何人,可她没法子不对他执着,她甚至没法子控制自己一秒钟不去想他啊! 不过,幸好她来了。因为他是珍惜她的。罗予曦仰望着他不笑时便显得阴沉的眸,她唇边漾起了一朵莲般的笑意。 他倒抽了一口气,横目竖目的凶恶模样足以吓瓖正常女人。 「像你们这种女人最麻烦!只要男人看妳一眼,你就以为别人爱上你了:说什么不介意用我的方式玩,可是等到我真的玩过你之后,就是用十辆卡车都拖不走你!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低贱吗?」他咆哮出声,语气刻薄完全没留情面。 罗予曦瑟缩着身子,却没有被他特意粗鄙的话给吓走。她既然来了,便是鼓起了十足的勇气,她没有理由退缩。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我是不会纠缠你的。」她坚定地说道。 「我讨厌你,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吧!」柯磊想也不想地说道。 她对他愈执着,他愈恐惧。 恐惧自己的无法自拔,恐惧他们之间的恋爱在这一世又会得到与前世相同的后果。 「你讨厌我什么?」罗予曦握住他的手臂,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此时,隔壁房门被推开来,一阵大声的嬉闹充斥在安静的饭店长廊之间。 柯磊回过头去瞪人,不料却看到了一个他不想见到的道上兄弟——陈火木。 他原就凝重的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一身怒气像是火山爆发前的蠢蠢欲动。 罗予曦不安地看着他的侧脸,她咬住下唇,从他身躯的紧绷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不悦。他真的这么讨厌她吗? 「磊哥!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你。」陈火木涎着脸,一脸的谄媚地朝他们走来。 柯磊嘴一抿,根本无意和这人打招呼。 幸好,柯磊的怒气不是针对她。罗予曦松了一口气,偷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后,她选择了缩在柯磊身后。这人看起来好猥琐…… 「我二个马子想玩点高级的,所以我带她们到『四季』来开房间。你也来玩哦?」陈火木左揽右抱着二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双细小的贼眼频频看向柯磊身后。「你这个马子穿得很像千金小姐,玩起来一定……」 「你给我闭嘴!」柯磊眼眸一瞪,让陈火木惊吓地后退了一步。 柯磊挺直健硕的身子挡住罗予曦的身影,不让陈火木有机会看她一眼。 罗予曦低下头,咬住唇抑住喉间作恶的冲动。 柯磊对她说过比这男人更粗鄙的话,可她却不觉得被轻贱了,因她很清楚柯磊的话只是为了逼她走,但这男人说话的模样却让她觉得难受。 「既然磊哥不爱我看你的马子!那我就和你谈点其他的。磊哥,你不够意思啦!我找你谈做生意的事,你根本都没给我回电话,算是老天有眼,今天让我们在这里碰到。怎么样,你对我那批古董首饰有没有兴趣?包准你赚得爽到脱裤子。」陈火木自以为幽默地大笑出声。 「我不收假货。」柯磊面无表情地说道,从口袋里拿出房间的磁片卡。 「什么假货不假货,能卖出去的就是好货。」陈火木得意地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 「那你去卖啊!」柯磊漠然地说,鹰眼中尽是不屑。 罗予曦的脸颊轻偎着他的后背。她知道现在不是陶醉的时机,可是能够像现在这样和他站在同一边,听着他用坚定的口气拒绝不法的事,她觉得好幸褔啊~~ 「唉呀,谁不知道磊哥现在是古董界第一把交椅,你磊哥要卖的货,品质绝对有保证,别人宁愿花钱来抢你的货,也不愿在外头胡乱买。」陈火木吹捧一番,还用手捏了几下身边的二个女人,要她们帮腔。 「对啊,磊哥哥最厉害了~~」高个子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好崇拜磊哥喔!」矮个子女人还抛出了一个媚眼。 柯磊冷笑一声,丝毫不给面子地背过身。 他左手将罗予曦紧拥在胸前,不许她的样子再被闲杂人等瞧见:右手则将磁卡放入插孔里,打开了门。 「既然你们全把我说得那么厉害,那么为了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期待,我更不能破坏我自己的行情。谁知道你那些假古董里头,是不是还藏了什么毒品想要趁机蒙混过关!」柯磊把罗予曦的身子往房间里推,她却坚持要拉着他的手。 「谁敢玩你啊!磊哥。」陈火木心虚地嘿嘿笑了二声。 「识相的话,就自个儿滚,不要我开口赶人。」柯磊冷言说道,健臂一抬就要甩上房间。 「别这么急着赶回房间玩女人嘛!」陈火木吊儿啷当地上前一步,抓住身边高个子女人的手挡在门隙间。 在三个女人全都惊叫出声时,陈火木正巧瞄见了柯磊护着的女人的脸。「哟~~磊哥人高贵了,陪睡的女人果然也不一样喔。这个有气质,看来你这回是认真的喔。」 「我偶尔想换换不同口味的女人玩玩,不行吗?」柯磊沉声说道。 看到陈火木把他女人的手硬塞进门缝中,他除了不齿之外,也很清楚陈火木这种小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威胁他的机会。 他无法容忍罗予曦遭受到一丁点的危险。他眯起眼瞪着陈火木,不自觉地将她的手掌握得更紧了。 罗予曦倒抽了一口气,感觉柯磊的力量几乎将她的手掌捏碎。她想缩回手,可他不许。 「磊哥,不用来这套啦!我知道你不招惹那些会认真的女人,这个女的一定是你认真的马子啦!」陈火木一脸兴奋地瞪着柯磊,自以为抓到了他的把柄。 「正经女人会跟男人到饭店开房间吗?」柯磊撩开罗予曦身上的外套,大掌揽住她的纤腰,并顺势地往上滑,直至覆在她的胸部下方。 罗予曦瑟缩了下身子,头于是垂得更低了。柯磊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他该知道她会到饭店来找他,只是因为他是柯磊啊…… 「你这样说也没错啦!」陈火木露出感兴趣的目光。「不过这种清纯玉女型的算高档货,还真是看得人心痒痒的。你一晚收多少钱啊?小宝贝。」 罗予曦吓得连呼吸都紊乱了,手指揪着柯磊的衣袖。 「她一晚二十万。」柯磊眉也不皱一下地说道。 「啐,二十万!我找三个处女也不用这个价钱!」陈火木大剌剌地说道,一旁的二个女人不是滋味地跟着打量起二十万的女人究竟长成什么德性。 「我现在只爱这一型,我高兴付二十万。」柯磊不耐烦地说道。 「小宝贝,你今天陪磊哥睡过一次了,下次我找你出场的时候,你至少也要打个五折。和我过夜,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陈火木挺了挺裤档,一脸的志得意满。 罗予曦倒抽一口气,抬起头瞪着那个出言低级的男人。 「果然是美人啊!愈看愈有味道,把电话留给我,明天晚上我包你一晚!」陈火木惊艳地叫道。 「我不接你这种只有本事包我一个晚上的客人。」她昂起下巴,瞪着那个男人。 生平第一次,她气得想和人吵架! 「你以后走路给我小心!老子难道不会找那种不要钱的玩法吗?」陈火木恶意一笑,满嘴的口臭就连身边的二个女人都忍不住露出一脸想吐的表情。 「我会去警察局备案,说是有人要威……」罗予曦正义凛然地说道。 「你给我闭嘴!」柯磊扯住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完全拽进门后。 「磊哥,我就知道你对这个马子是认真的。如果真的是出来卖的女人,哪敢去警察局备案!而且你要不要回去照照镜子啊?我才亏她二句,你脸色都发白了。」陈火木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今天爬着出饭店。」柯磊厉眸一眯,恶狠狠地瞪着陈火木。 如果他晚一点上楼,罗予曦就算是被陈火木绑到房里非礼,他也无能为力! 柯磊瞪着陈火木,狰狞的拳头像是随时都要炸开一般。 「磊哥,如果想要你马子安全的话,那么我这几笔生意,你最好多考虑……」陈火木勉强站稳脚步,努力不在柯磊的气势下后退。 「你是耳聋,还是听不懂人话?」柯磊一把拎起陈火木的衣领,把陈火木整个人抬到半空中。「我说过不会接你那堆烂生意!」 「磊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陈火木被衣领勒得呼吸困难,从眼角余光发现他二个马子都已经逃之夭夭了。他脸色一变,硬是要装出老大的架式,「我现在在道上的人脉,可是比你强多了。你最好别惹我。」 「凭你这种角色,也敢对我撂话!」柯磊轻蔑地冷哼一声,重重地将把陈火木甩击上旁边的房门。 人体撞击到门板的巨大声响,在饭店长廊里回荡,令人胆颤心惊。 柯磊伸出拳头,在陈火木还来不及开口之前,悍然一拳痛击上他的腹部。 「啊!」陈火木痛叫一声,整个人动弹不得地蜷曲在地上。 罗予曦从房门探出头时,看到的正巧是柯磊出手的这一幕。 柯磊转过身,暴戾的深瞳对上她震惊的眸子。 「你给我进去!」柯磊暴吼一声,伸手就要去推她—— 「小心!」罗予曦却夺门而出,对着柯磊的身后惊呼出声。 「你、你别太嚣张……」陈火木颤抖地举起枪,对准了柯磊的后背。 柯磊的背肌一紧,在江湖中历练多年的第六感,让他在瞬间弯下了身。 柯磊一个侧身跃出,在陈火木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之前,他已经飞扑到陈火木的身边,铁拳击落陈火木手中的枪,旋即一个反掌折住陈火木的手腕。 一声轻脆的骨折声在空气中响起。 「啊——」陈火木这回的叫声恐怖得让人不忍卒听。 罗予曦摀住耳朵,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她睁大了眼,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敢惹我的话,我下回折断的就不只是你的手臂。」柯磊冷眼旁观着陈火木的惨叫,表情阴寒地撂下了话。 「痛啊……」陈火木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惨叫连连。 柯磊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掌倏地抓起罗予曦的腰,狠狠地将她拽入房间内。 「谁叫你出来的!你不要命了吗?」饭店房间的门才关上,柯磊便朝着她大吼出声。 他突如其来的大吼,让罗予曦吓了一大跳。 「我担心你被子弹打到……」罗予曦屏住呼吸,小声地说道。 「你就那样从房间里跳出来,如果他的子弹不长眼,直接射到你,你就一命归西了!妳懂不懂!」柯磊咄咄逼人地朝着她的方向逼近。 罗予曦像只脆弱的白狐,被愤怒中的猎人追击到房间角落,只能不安地抿着唇,焦虑地仰看着他。 「可是,我……我没被子弹射到啊……」罗予曦低声说道,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他好凶。 「子弹是不长眼睛的!生命这回事,还能有个『可是』吗?」他大吼一声,怒焰从他全身激射而出。 罗予曦惊跳了一下,像个孩子一样地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 柯磊瞪着她无辜的娇俏模样,嘴角抽搐了下,不许自己因她的可人模样而心软。 「可是……」罗予曦才开口,便懊恼地遮住自已的嘴巴,闷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都很平安啊,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还敢回嘴!你当初就不应该走出这个房间的!」他的怒火愈烧愈旺,只差没叫她面壁思过罚站去。 「你不要生气了,没事了啊!」罗予曦试探性地给了他一个笑容,见他火气仍然不消,她内疚地抿住了唇,不安地低下了头。 二人之间的沉默,维持了大约三秒钟。 罗予曦突然心有余悸地抬头对他说道:「外面那个人的手断了,对不对?那……我们要帮他叫计程车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却忍不住揉着自己的手肘,好像被折断的是她的手一样。 「他刚才开枪时如果射到我,你认为他会帮我叫救护车吗?」柯磊浓眉一拧,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被她的天真弄得火冒三丈。 「那真的不管他了吗?」她冒着生命危险,问了最后一句。 「妳有空管他,倒不如管管妳自己!」柯磊大掌倏地握住她的下巴,猛然把她的脸庞往上一抬。「现在已经半夜十二点半了,而你居然和一个陌生男人待在饭店房间里!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危机意识?」 「我是成年人了。」罗予曦小声地说道,双眸只敢瞧着地板。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如果他们的关系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开始,那她也豁出去了。 「非常好。你既然这么想奉献你自己,我没道理不享用,对吧?」反正,陈火木已经认定了她和他有关系,她已经变成他的责任了。 柯磊脸色一沉,铁臂勒住她的腰,在她低呼出声之际,拖着她往床铺的方向走。 罗予曦被他推倒在床上,长发拂乱在她脸庞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心慌意乱地想拨开脸上的发丝,他的重量却已经一古脑儿地压落在她的身上。 罗予曦小脸涨得通红,一边用力地深呼吸,一边则忙着推拒他的胸膛。 「怕了吗?」他出言讥讽她的恐惧姿态。 「你好重,我喘不过气了。」 罗予曦的小小拳头捶打着他的肩膀,眼眸已经泛着泪光了。 柯磊看着她小脸上的可怜兮兮表情,他开口想斥喝她,可她却是一副要昏倒的模样。 他的健臂一撑,不情愿地侧翻起身。 非常好,她是第一个嫌他重的女人! 柯磊坐入床铺边的单人沙发里,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床上的她,正摀着胸口,微喘着气,白晰脸颊泛着淡淡的粉。 他什么都还没做,她就已经呈现这般柔弱姿态,万一真的进行到最后一步,她的弱不经风将会是何等的风情万种啊…… 柯磊怒眸一瞠,孬种地发现自己居然因为想到那副景象而兴奋了起来。 「开始吧!」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猿意马,他故意漠然地睨视着她。 「开始什么?」罗予曦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她拨开脸上的发丝,不解地看着他。 「脱衣服。」他命令道。 她在瞬间涨红了脸,蓦地垂低视线,不知所措地把自己的双唇咬得红肿。 当沉默几乎持续了一世纪那么久之后,她的长睫悄悄地颤动了二下,然后开始有了行动。 她飞快地瞟了他一眼,慢慢地走下床,缓缓地站到他面前。 柯磊不能置信地瞪着站在他面前的罗予曦。 他真是错看她了! 这个小女人居然敢站在他面前脱衣服! 柯磊紧盯着她紧张的呼吸频率,刚毅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结实的颈项僵紧成水泥块,喉结不知是因为期待还是兴奋而不住地上下滑动着。 该死的!是她要脱衣服,他干嘛紧张! 柯磊咬紧牙根,努力地在她含羞带怯地瞄了他一眼之后,力持着他大男人的镇定。 罗予曦深吸了一口气,她扬起纤手,伸向—— 他的钮扣。 「你在做什么?」他猛地冒出一声巨吼,吓得她整个人激跳起身。 「我、我、我在脱衣服……」罗予曦被吓得连说话都结巴了。 「我是叫你脱你自己的衣服!」柯磊睁大了眼,脸部的肌肉忍无可忍地抽搐了下。 他从没遇见过这种奇怪的女人! 二人之间明明就正处于性张力扩张的关键时刻,可她居然让他想发笑! 「我以为……我不知道……我以为你要我脱你的……」罗予曦的脸更红了,连呼吸也开始觉得困难,只好张开粉唇,轻喘着气。 柯磊微眯起眼,在下一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往前一扯—— 「啊……」罗予曦的惊呼全被吻入了他的唇间。 他的唇舌像火,燃尽了她的理智,他将她从窄小的单人沙发移到了大床。 他纠缠着她唇齿间的每一处柔软,吮吻出她不能自己的呻吟。激情之际,他覆在她胸前的大掌不耐烦地扯开她胸前的扣子。 嘶——罗予曦听见衣料被撕裂的声音,羞怯更甚。 「你不要那么急……我、我不会跑掉的,我保证……」她的小手揪着自己的衣领,羞涩地抿着唇说道。 柯磊皱起眉,目光锁住她无辜的眉眼—— 老天爷,他真的忍不住了。她实在太逗人了! 「哈哈……」柯磊仰起头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来得那么突然,笑得罗予曦不知所措地僵在他面前。她红了眼眶,觉得自己成了他眼中的笑柄,于是难堪地想转身逃开。 「坐上来。」 柯磊长臂一伸,把她抱到他的腿上,仍然搂着她笑,却是把脸埋到她颈间磨蹭的亲密笑法。 当他的呼吸拂过她颈后的肌肤时,罗予曦紧张得差点没昏倒。 她没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过,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摆在哪个地方。她眨着眼,满脸的不知所措。 当柯磊笑声渐歇,再抬起头时,正巧把她的不安看入了眼里。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柯磊撩起她的发丝,闲聊似地问道。方才的欲念早因为她纯真的神态而弥平一空了。 「我还有一个哥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想到要问她的家庭状况。不过,有问题好回答,至少不会让她那么紧张。 罗予曦顺着他的手势,把脸颊偎到他厚实的胸膛上。 柯磊低头凝望着她柔顺小猫般的姿态,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她是如此单纯哪! 他不想伤害她,即便她曾经在梦中带给他那么多的伤心。 「你哥哥知道你现在在饭店里准备和男人上床吗?」他锐利的眼锁住她的眸,严肃地说道。 「他不知道。」她不安地看着他,呼吸开始紊乱。 幸好大哥最近出国了,否则一定会对她这些时日的心神不宁有所猜疑的。 「要不要我打电话告诉他,你现在人在哪里?」柯磊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不知道他的电话。」她惊恐地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可以请你的经纪人代为转达。」柯磊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冷着脸将她从他大腿挪至床上。要逼她走,便不能给任何好脸色。 「不要!」 罗予曦抓住他的手臂,脸色吓得发白。 「如果你和我两情相悦,如果你和我只是一般交往中的男女,妳又何必怕妳大哥知道。」柯磊握住她的下巴,不许她逃离。 罗予曦蹙着眉,一双柔得几乎要沁出水的柔波潋眸瞅着他,瞅着他…… 「我只是想找方式接近你,而你只容许我用这个方式接近你。」她说话的声音像在叹息。 「你搞清楚,就算我们今晚发生了关系,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的。你仍然不会是我的谁!」他板着脸说道。该死的,她哪来这么多不屈不挠的毅力? 「可是……我们之间已经改变了啊?你在关心我啊,不是吗?」她一手揪着衣服,怯怯地抬眸问道。 「你谈过恋爱吗?」他双臂交握,突而问道。 「没有。」在他充满戾气的瞪视之下,她不自在地拿过一颗枕头挡在胸前。 「难怪你会觉得我们之间会有可能。你根本不食人间烟火、不切实际!」 他唇角一撇,冷笑一声,原就冷峭的轮廓更漾出一股浓浓的江湖味。 她望着他,脸颊斜倚在枕面上,二者竟是不分轩轾的雪白。 「那你呢?你谈过恋爱吗?」她问。 柯磊闻言,一楞。 他瞪着她娟雅的脸,脑子里出现的却全是那些与「她」恩爱的缠绵梦境。 见鬼了!他记忆中刻骨铭心的爱情,除了「她」之外,还是她! 「我对女人的了解,比你对男人的了解来的多。」他粗声说道,脖子上的筋络开始扯紧。「你现在就给我离开!不要呆呆地坐在这里,等着被我糟蹋!更用不着被你自己的梦境催眠,以为我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柯磊霍然背过身,壮硕身材因为忿怒而僵直如钢壁。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子,但是我知道我好不容易才遇见了你,我不希望再有任何遗憾发生了。我不要在梦中哭着醒来!我不想离开你!」 罗予曦骤然从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他,整个脸庞全埋入他的后背。 柯磊猛颤了下身子,感觉他后背的衣服被她的泪水浸透,就连她哭泣时的颤抖也一并地传送到了他的心里。 「别哭了!」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以免自己转过身去抱住她。 「我要哭!你不理我……在梦中不理我……现在也不理我……」她管不了自己现在的话是不是在耍任性,她反正就是觉得难过。 「烦死了!我理你总成了吧!不准哭——」 柯磊火速地回过身,而一个哭成梨花带泪的美人儿则在同时柔弱地倒向他的胸前。 他瞪着她迷蒙的眼眸,望着她欲言又止的粉唇。 理智在瞬间离他而去,他吻住她的唇,再没让彼此有机会思考。 他吮吻住她带着泪水味道的唇,他的舌尖抚慰着她温软的舌,他的指尖开始抚上她水嫩的肌,他的热情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第五章 激情过后,柯磊在饭店的大床上支肘撑起身子,望着紧闭着双眼的罗予曦。 她一动也不动地蜷着身子,看来像是累坏了,长睫上甚且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水,胸前肩臂上的玉肤也尽是一片缠绵之后的粉红。 柯磊感觉自己的雄性冲动,又在瞬间被撩起。 他拧起眉,诅咒起自己的兽性。 柯磊翻过身,想佯装冷漠,大手却自有意志地拉过棉被覆住她的身子。 「谢谢……」她低喃着。 她蜷缩着身子,倦极了的身子不敌睡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柯磊燃起一根香烟,她在睡梦间皱着眉,轻咳了几声。 他低声诅咒了一声,捻熄了香烟。 因为无事可做,他开始心烦意乱了起来。 他瞪着她的睡颜,看着她露在棉被外的光裸玉臂。 梦中的「她」手上戴着一只羊脂白玉镯! 他毫不怀疑自己抽屉里的玉镯正是那只镯子。 身为古董商,他必然研究过一些风水师对出土陪葬物的说法。 传言出土的陪葬物会带着前世的磁场,陪葬物的前世主人会影响今生拥有者的意志。传言,要将玉镯子画上朱砂,再加以烈阳曝晒,方能完全地洗净前一世的浊气。 他从没信过那一套。 然则,他对云南的余悸犹存。然则,他在拥有了玉镯之后,所经历的夜夜恶梦,已经让他不得不相信那些光怪陆离的前世今生了。 因此,他才不愿意和罗予曦有任何牵扯。不论是在梦中,或者是在现实人生,她都太容易影响他的情绪了,这不是他所乐见的。 加入黑道、离开黑道,都是因为他讨厌被情绪牵着走。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掌控他的人生! 不过,既然都已经发生关系了……柯磊弯下身,拂开她脸颊上的长发。 他也几好快刀斩乱麻,选择当个无情男人,省得她对他再有幻想,省得他因为她的在意而动心。 柯磊下床穿好了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锦囊,从黑色绒布中取出一只冰透水亮的白王镯。 这只白玉镯,是他梦境开始的肇因。 那么,也让这只白玉镯做为这一夜的结束吧! 柯磊执起她的手腕,将白玉镯套入其间。 她蹙了下眉,呼吸频率变得凌乱了。 他微一使力,让白玉镯滑过她的指尖、指节,白玉镯在她的腕间转了一圈,腴脂白玉映衬着她肌肤的脂嫩玉滑,炫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柯磊穿上衣服,站在床边深深凝视了她许久。 他知道她醒了,因为她的身子正不自觉地颤抖着。 而他选择了佯作不知情。 他转过身,离开。 当房间的门轻轻地被关上的那一刻,罗予曦的眼眸幽幽然地睁了开来。 ※.4yt※※.4yt※※.4yt※ 其实,在柯磊起身抽烟的同时,罗予曦就醒了。 她原本就不容易睡得沉,更何况是在一个陌生地方。 她想睁开眼看他,可她不敢。 她是真心想要他的。可是对他来说,这种没有加诸任何承诺的激情,其实带有唾手可得的不珍借意味吧! 她没有勇气看着他毫无牵挂的离开,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卑贱。 于是,她努力地让呼吸维持在同样的频率。 但是,当柯磊温柔地执起她的手腕时,她却忍不住要鼻酸。 她能感觉到他正尝试着将一只冰凉的镯子滑入她的手腕中,是故她的心跳陡然加速了。 她知道他为她戴上的是什么样的镯子。 梦里的一切对她而言,是等同于真实世界的。 玉镯的冰寒沁入她的肌肤中,心窝处传来的阵阵拧痛,让她不自觉地拧起了眉。 接着,他离开了她身边,径自打开了门,又关上了门。 然后,她睁开了眼,一颗酝酿许久的心酸泪水,赶在第一时间滑下眼眶。 她举高手腕,一只完美无瑕的白玉镯时从她的手腕滑至她的臂间。 她全身陡然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罗予曦将脸颊偎在玉镯上,泪水无法自制地奔流满面。 梦境里刻骨铭心的心碎是她生命里的缺口,她只是想试着让她的生命圆满。这样有错吗? 她当然知道今晚一夜温存之后,她可能仍然是一无所有,但她还是鼓起了勇气走进了饭店。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多给她一些时间?他为什么不愿意多和她相处一些,多了解她? 他怎么可以真的一去不回头呢?泪水汨汨地滚出她的眼眶,滑至玉镯上,再滚落到枕头间,湿了枕巾。 她哭着哭着,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昏睡之中…… 铃铃铃 手机铃声将她从似睡非睡的梦境中惊醒,她揪着床单,整个人慌跳起身,水盈盈的大眼茫然失措地望着饭店的装潢。 这是哪里?罗予曦环住自己的双臂,全身发冷。 铃铃铃 她抿着唇,看着窗外的阳光普照,手腕上的玉镯重量,提醒了她关于昨晚的一切。 她握着玉镯,身子再度无力地卧回了床上。 铃铃铃 罗予曦蹙着眉,接起了手机。会是柯磊吗? 「喂。」她揪着心,紧张地说道。 「予曦,你身体不舒服吗?」罗仕杰的声音威严地自手机中传来。 「哥!」罗予曦的神智顿时清醒了起来,她更加缩入床褥间,一副生怕哥哥从听筒透视到她的心虚模样。「我、我没有不舒服。」 「为什么没接家里的电话?」罗仕杰命令地问道。 「我……在外面买早餐。」罗予曦紧张地小声说道。 「已经十点多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吃早餐?你记得午餐还是要多少吃一点。」罗仕杰命令地说道。「还有,我搭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台湾。」 「我知道了。」她用力地点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大哥远在国外。 「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又感冒了吗?」 「我没有感冒。」她认真地回答道,不想让哥哥担心。 「没事就好。我挂电话了。」 「大哥,再见。」 罗予曦柔顺地说完后,垂下脸庞,对着手机发楞。 她突然想起,她和柯磊之间,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啊!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好男人又不只他一个……况且,他一点都不好……」 罗予曦抚着玉镯,自言自语地惹出一缸子的泪,心酸到连她自己都没法子收拾,可她的脑子还是忍不住地想着 她和柯磊还能再见吗? ※.4yt※※.4yt※※.4yt※ 柯磊坐在办公桌前,窗外的夕阳透过木雕窗棂,撒落在他的肩上、脸上。 夕阳的金光没为他的轮廓染上任何柔和的色彩,他抿着唇,脸部线条冷硬得毫无妥协的痕迹。 眉间的拧蹙及手臂上纠结的肌肉,显示出他正处于愤怒之中。 「……这些是关于罗予曦的采访,到时候会一并展示在伦敦的店。她的经纪人还会再提供一些她本人及作品的照片……」耿胜文坐在柯磊的对面,对着一桌子的文件,淘淘不绝地报告着。 柯磊自始自终都没开口应话,他瞪着夹在采访稿上,那几张罗予曦的新近照片。 她是不是瘦了?第一个问号刺进柯磊的心里,他眯起了眼。 他们才分开了一个月,她再瘦也很有限吧!一定是照片拍摄角度的问题。柯磊安慰着自己。 她看起来似乎不快乐?第二个问题刺进柯磊的心里,他咬紧了牙根。 是她咎由自取的!他早就已经告诉过她,他们之间只会有「那一夜」! 可他明知道她对他有期待,他怎么还可以对她下手?更该死的是,他怎么会鬼迷心窍把那只玉镯戴到她手腕上,像是把她列管为他的所有物一般! 该死该死该死……他柯磊向来不清楚罪恶感是什么东西,可他现在一想到她,居然会内疚到心痛! 「烦死了!」柯磊大吼一声,手掌重重地住桌上一拍。 一只蛋雕装饰,应声滚落下玲珑木架。 「小心!」耿胜文惊呼一声,连忙扑身上前抢救。 可惜,他晚了一步! 蛋雕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是谁谆谆告诫我,古董是拿来赏玩、拿来珍惜、拿来赚钱的!结果自己没事把这个蛋雕从柜子里拿到桌上摆,现在可好了,这个蛋雕少说也值个十几万块吧!」 柯磊皱着眉,怔楞地看着耿胜文,一脸完全不清楚这人在说什么的表情。 他缓缓地挪低视线,一脸错愕地看着地上碎成片片的蛋雕。 挑了这个蛋雕放在桌上,正是因为蛋雕上那个身穿云南白族服饰的女子有些神似罗予曦的唯美风情。 现在,全碎了…… 耿胜文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教训起柯磊的失魂落魄 「柯磊先生,我们现在把话讲清楚,免得你今天砸蛋雕,明天摔瑚瑚挖簪,后天掉一对翡翠发簪……」 「你那么嗦做什么!我刚才只是一时不小心而已。」柯磊闷吼了一声。 「死鸭子嘴硬。」耿胜文从桌上的照片堆里找了一张罗予曦的半身照,直接送到柯磊的脸前。「请问一下阁下喔,那只『某人』死都不肯售出的羊脂白玉镯,为什么会挂在罗予曦小姐的手上呢?」 柯磊瞪着一寸之外,照片上她淡淡的愁容,心猛地一拧。 「你怎么知道她戴着那只玉镯?」柯磊沙嗄地问道,心头开始剧烈震荡。 「我那天跟着记者陪同采访罗予曦。她最常做的动作,就是一脸忧愁地抚摸着玉镯,我除非是瞎了眼才会没看到。」耿胜文故意大声说道。 柯磊没接话,依然是一脸的沉郁。 那个傻女人! 「喜欢她就去追啊!」耿胜文一拍桌子,不悦地说道。 「我和她不适合。」他掏出一根烟点燃,烦躁地吞云吐雾了起来。 「请问你试过了吗?」 与其看着柯磊继续恍神下去,不如把他惹到发毛,看看这人在受激之下,会不会突然冲去找罗予曦。 「有些事不用试,也知道结果。」柯磊叨着烟,脸颊线条绷紧,一副硬汉不妥协的姿态。 「啧啧,你瞧瞧你这副轻言退缩的孬性,根本不像我认识的柯磊。」耿胜文交握着双臂,一脸挑衅地问道:「当年是谁让枪抵着额头,却仍然眼也不眨地说要保护老大的?」 「感情和那是二码子事。」柯磊长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近乎颤抖地在空中散开。 「怪了,你连死都不怕了,居然还怕谈恋爱不成?」耿胜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柯磊闻言,暴戾地拈熄了香烟。 梦中的他拿着匕首自尽的那一幕,蓦然刺入他的脑海中。他记不起匕首刺胸的痛苦了,但还是能感觉得到被背叛的痛不欲生。 「死亡只是一瞬间的痛苦,感情才是让人生不如死的长期酷刑。」柯磊瞪着她的照片,沙嗄地说道。 「老天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了?」耿胜文猛搓着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 「我不是感性,我是实际。」柯磊又点燃了另一根烟,只为了让自己有事可做。 看看柯磊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样子,他根本是爱惨了罗予曦嘛!耿胜文一桃眉,决定再下一记猛药。 「其实,我觉得最不实际、也最不会保护自己的人不是你,是罗予曦。听说她前阵子因为感情失利重病了一场,还弄到肺炎住院咧!」耿胜文一脸悲惨地说道。 「你说什么?!」 柯磊倏地冲到耿胜文面前,猛地揪住他的衣领。 「罗予曦为了你重病一场,肺炎住院。」耿胜文重新说了一遍,而且还「好心」地放慢了说话速度。 「她怎么会得肺炎!」柯磊拎起耿胜文的衣领,凶恶地逼问着。 「我发誓不是我害的,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耿胜文无辜地高举着双手。 要不是自己和柯磊认识太久,现在肯定会被他的横眉竖目给吓到。这家伙眉目间有股蛮劲,忘了控制时,是挺恐怖的。 「她出院了吗?」柯磊把放开耿胜文的衣领,尽可能平心静气地「咆哮」道。 「她出院了,目前在家静养中。」耿胜文说完,跑去一旁喝水压惊。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住院的?为什么没告诉我!」柯磊眯起眼,忍住再把他抓起来逼问的冲动。 「她的经纪人今天上午拿她的作品来给我,顺便解释说罗予曦有件作品可能要迟交,因为前阵子咱们的古典美人生病了,所以我才知道的。」耿胜文幸灾乐祸地看着柯磊脸上的焦躁。「至于为什么没有马上告诉你嘛,因为某人刚才不是说『我和她不适合』、『有些事不用试,也知道结果』吗?」 「你想被揍吗?」 柯磊抡起拳头,孔武有力的身躯陷入战斗的绷紧状态中。 「她经纪人说,罗予曦是早产儿,本来就弱不经风,加上最近吃少睡少,没事又常在阳台看星星看到睡着;身体不舒服,却又硬撑着,所以才会把感冒拖成肺炎的。」耿胜文说得一清二楚。 「早产儿又怎么样?她家里的人难道不会帮她调养吗?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一天到晚挂病号,她争不争气啊!」柯磊的眉头紧拧着,紧拧到眉宇之间出现了一道长状凹痕。 「你别只对我发脾气,心里有话就直接对罗予曦说去啊!」耿胜文闲闲喝凉水,在一旁敲着边鼓。 「我知道她没事了就好,她的事不关我的事。」柯磊立刻凛着脸说道。 「你现在还有脸说这种话!」耿胜文拿起二张罗予曦的照片,夸张地在空中挥舞着。「你刚才差一点就因为罗予曦而把我揍成猪头了!现在干么又要故作镇定?谈恋爱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她和我在一起不安全。陈火木见过她,可能会对她不利。」柯磊突然冒出一句。 「那你不在她身边保护她,岂不是更置她于危险之间?」耿胜文哇哇大叫着。 事实上,他们在台面下还是有些势力可以运用的,陈火木根本不足以为患。 「陈火木现在应该还没力气地惹她。」柯磊话锋一转,又如此说道。 「所以?」耿胜文发现他真的快受不了所谓「恋爱中的男人」了。 「没有『所以』!这个问题就到此为结束。」柯磊狼狈地说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处理」罗予曦! 柯磊走回桌前,飞快地把桌上关于她的文件资料全收拢回资料袋里,不让她的容颜干扰他的思绪。 「是啊,罗予曦只要有作品能帮你赚钱,就算病死了也不关你的事。」耿胜文讥讽地说道。 「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你三天下不了床。」柯磊怒瞪着耿胜文,一脚踹倒一把木椅。 「你再说一句什么你和她没有未来这种话,我才要揍得你七天七夜下不了床咧!」耿胜文也撂下狠话,接着气呼呼地冲出柯磊的办公室。 一分钟后,耿胜文抱着二个纸盒冲回办公室里。 「我跟罗予曦没有关系,原本是没必要帮她说话,但是,你这人太固执、太死没良心了!所以,我决定我要帮罗予曦!这是她经纪人带来的作品!你给我睁大眼睛看!」 耿胜文把二个纸盒全推到柯磊面前。 柯磊瞪着那二个纸盒,像看着毒蛇猛兽。 「第一件是『长相思』。」耿胜文示威地看了柯磊一眼,打开了第一个纸盒。 第一个纸盒内有着一只金簪,簪身上头的刻纹,正是柯磊手臂上的龙形纹身。 柯磊抿紧唇,一句话也不吭。 「第二件的名字,简直俗气到不行。」耿胜文翻了个白眼,打开了第二个纸盒。「叫做『忘不了』!」 一只银镯摆在纸盒的正中央,镯面刻了一道又一道的如意,炫染着纯银的光采。而原该是光滑的镯子内侧,却密密地刻上了一道龙形图腾。 「这只银镯每戴上一次,所戴之人的手腕便要压上那龙形图腾一回,无怪乎要取名叫做『忘不了』了!」耿胜文补充说明,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柯磊。 柯磊的肩臂因为激动而坚硬地拱起,他瞪着手里的银镯,突然大声地咆哮道: 「见鬼了!她脑子有问题吗?我哪里好!」 「这种事,你得问她才知道,我不清楚。」耿胜文自以为幽默地接了一句。 柯磊的拳头用力地击向桌面,震得二件首饰全都在纸盒里弹跳了下。 「罗予曦家的地址是某区某路某号某楼……」耿胜文伸手想抢救那二件首饰。 「我没问你她家的住址。」柯磊火红的戾眼猛瞪着耿胜文,不许任何人碰触「他的」首饰。 「啊?你没问吗?可能是我会读心术,是这样吗?我反正都已经念完了……」耿胜文淘淘不绝地说道。 柯磊根本没听清楚耿胜文说了什么,他只是怔怔地望着纸盒里的金簪和银镯。 她身体不舒服还搞这些东西做什么?什么「长相思」、「忘不了」,都是废话! 她如果不懂的话,他很乐意告诉她! 「做人不要太固执,偶尔也是要听一下朋友的……」耿胜文看柯磊一径低着头,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样,他于是说得更加起劲了起来。 冷不防,柯磊突然站起身。 耿胜文闭上嘴,从柯磊面无表情的脸庞上,实在是看不出此人是想给他一个拥抱,还是给他一拳叫他住嘴。 结果,柯磊二样都没做。 他只是阖上纸盒,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二件东西,不卖。」 耿胜文一挑眉,嘿嘿笑了二声。 柯磊瞪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往门口前进。 与其把他的心悬在她身上流浪,倒不如把她牢牢拴在他身边,好好保护着。 况且,罗予曦那样一个小人儿,能飞得出他的手掌心吗?他根本没必要害怕她的背叛啊!不是吗? 柯磊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走出办公室,「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耿胜文眉飞色舞地看着那扇门扉,嘴里开始吹出「结婚进行曲」旋律的口哨。 嗯,关于罗予曦与那个云南王妃之间的神似之处,他想还是暂时不要告诉柯磊好了。 柯磊内心的矛盾与自卑已经够多了,如果再让他知道那事的话,一定会把那段历史投射到他和罗予曦之间,然后再找出一百个理由来推开她的。 耿胜文摇摇头,长叹了口气,暗暗祈祷着柯磊能拥有一段美好的将来。 柯磊孤家寡人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该是他幸福的时候了吧! 第六章 柯磊离开了古董店之后,飞车直冲向罗予曦的住处。 此时,他站在罗予曦所居住的大楼管理处前,高壮身躯兼以浓眉深锁的姿态,让人一见即生畏。 「我找罗予曦。」柯磊冷冷地对大楼管理处的人员说道。没拿下墨镜的他,看起来莫测高深。 「你是?」身着制服的管理人员,紧张地问道。 「我是她的作品代理商,柯磊。」他表情仍然一派漠然。 「请稍候。罗小姐,有一位柯先生找你,他说他是你的作品代理商……我知道了。」管理人员挂上电话,给了柯磊一个颇紧张的笑容。「罗小姐请你上去。」 柯磊点点头,走上电梯,眉头始终紧拧着。 他居然已经冲到她的家门口了!他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情绪完全无法控制的情况里? 真的拥她入怀,把她变成他的人,就能解决这一切问题了吗? 他真的有法子不去在意前世的一切吗? 柯磊还来不及想太多,电梯就已经抵达了她居住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个淡紫色的身影飞也似地朝他直冲而来。 多年的江湖经验,让柯磊背脊整个绷紧了起来。 他火速地往旁边一闪,突袭的纤柔身子一时收不住冲劲,整个人倏地偏斜倒向一边,眼见就要摔倒在地。 是罗予曦! 柯磊浓眉一拧,快手伸臂搅住她的腰,让她免于跌落地面的惨状。 「你搞什么鬼!要是我把你当成要刺杀我的人,给你一拳的话,你现在就已经被我打到吐血了!」他开口便是一串骂,黑眸冒火地瞪着她。 罗予曦激动地仰头看着她,双手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我……我……」她二丸眸子水亮,好半天还说不出话来。 「你给我闭嘴,气喘过来之后再说话。」柯磊拉着她的手臂走出电梯,满脸凶恶地命令道:「深呼吸!」 罗予曦乖巧地点头,可她实在是太兴奋,以致于连好好呼吸这件事都做不好。 「深呼吸。」柯磊干脆抓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跟着他一块儿深呼吸。「吸气、吐气……」 罗予曦圆睁着眼,才吸了口气,便一古脑儿地冲进他的怀里,纤柔的手指紧紧地掐着他的衣服。 「我现在没有法子深呼吸啊!我现在太高兴、太高兴了!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要闯进电梯里吓你的,我就是没法子坐在屋子里等你啊!」她迫不及待地一口气把话说完,雀跃声调早已不复平时的和缓。 「你……」柯磊低头瞪着怀里笑逐颜开的人儿,完全没有法子阻止她的笑容渗透入他的骨血之间。 「傻子。」他扯过她的身子,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傻子……」 「快乐的傻子,只会知道自己有多快乐。」她的脸紧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被他牢牢的拥抱搂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柯磊望着她柔软的发丝,望着她牢牢偎着他的身影,他听见自己心里的防备决堤的声音。 他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男人,他只是一个独行独往了太久的男人啊! 柯磊挑起她的下颚,灼热的唇印在她的额上。 她掉下了泪,因为他的温柔。 他凝视她的泪眼凝然,伸手拂去了她眼睫上的水珠。 「不许哭了。以后跟着我,就再也不许你哭了。」他的眼神坚定得像是要许下三生承诺。 「我不哭……」她笑着,泪水一时之间却无法说停就停。 含泪的笑容让她的模样更惹人怜爱了。 柯磊蓦然低头攫住她的唇,却舍不得吻得太用力。 他轻啄着她的唇,用最宠爱的方式柔吮着她香软的舌;他炽热的呼吸温炙了她的,二人的气息至此再也分不清彼此。 这个吻并不需要灼烈如火,他们只是需要感受到彼此的心。 罗予曦揽着他的颈子,即便喘不过气了,还是不愿意松开手。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他的话轻吐在她的唇上,大掌轻抚着她的背。 「我不知道。但是你肯来找我,总是一个机会。」罗予曦仰起头,双手从他颈项移开,密密地握着他的手。 「你既然这么在乎我,这些日子为什么没来找我?」柯磊问出他心中的疑惑。 「如果你对我们之间的事,仍然存在着那么多的成见,我一再的主动,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她的声音渐小,脸上的表情也不自在了。「很低贱。」 「不准你那这些话来形容你自己!」他拧起眉头,锁住她的视线。 「我很难不那么想。那天晚上,你不告而别,把我一个人留在饭店房间里,虽然你早就告诉过我结局会是那样,可我还是觉得被遗弃了。」她说得云淡风轻,脸上的笑容凄楚地像随时要落泪一般。「事实上,我觉得我的心痛得快死掉了……」 罪恶感排山倒海地涌入他的心头,他握住她的肩,凝视着她的脸。 「为什么对我这么投入?我不是个好对象。」柯磊的薄唇抿得极紧。 「你是不是个好对象,应该由我来判断,对不对?」举起手,罗予曦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迷恋着他男性的粗犷轮廓。「我在梦中见到你的时间太久了。我对你的样子,我对我们之间的感情,都已经太熟悉了;这种熟悉,让我在一见到你时,心中的感情就完全决堤,我从没想过我会有这么激动的时刻,可我完全无法控制。」 「那只是你的梦境。」他沙嗄地说道,心里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开始浮动。 他早该知道她会看上他;全是因为那只白玉镯作祟柯磊低头望向她纤柔手腕上的那只白玉镯,深眸之中闪过一道利光。 「我相信如果二人都做了相同的梦,那一定代表了某部份的意义。我相信缘份。」她极度认真地说道。 「即使梦境的结局是悲剧?」他执起她的手腕,让白玉镯的冰凉沁入他的掌间。 「梦境让我们的缘份从上一世延续至今,所以,我们更该好好的把前世的不圆满化成圆满啊!」罗予曦放柔了声音,试图用她的诚恳打动他。「和我交往,好不好?」 她捧起他的脸,要他只看着她。 柯磊失神了。在她这般柔情似水的目光中,他怎能再怀疑她的心呢? 「你一向这么固执吗?」柯磊拉下她的手,在她的掌心间烙下一个吻。 原来,有个人愿意为了爱他而努力,是件这么让人感动的事。 「我择善固执。」她着急地凝视着他的眼,想看出他的想法。「可以吗?我们可以交往吗?」 他失笑出声,想不到这么柔弱似水的小女人,却有着这样钢铁般的意志。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比她还没勇气,对吧? 「我丑话说在前头。」柯磊正了脸色,不打算让他们之间有任何芥蒂。「梦中的你,背叛过我。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我会用更苛责的态度来要求你的爱情。」 「没关系,你可以尽量要求我。」因为他话中的可能性,她的眼底眉梢便全都是笑意了。 「我很霸道,我不会允许你注意到其他的男人。」他低语着,黑眸微眯。 「你为什么要担心这点?」罗予曦不解地眨眨眼,樱唇微启道:「我不想看其他男人,我只想看你啊!」 柯磊低吼了一声,将她的脸颊压入他的胸膛中,以免她发现他有多为她心动。 原来,他不是那种狂野如风的男人,他不过是没遇到让他想停留的女子罢了。他现在就有股冲动想将她锁在他的天地,不让她接触任何人。 她由内而外的无瑕美丽,只该由他一人专宠。 「我喜欢你这样抱着我,这样让我觉得很安全。」她伸长手臂环住他的腰,开心得几乎快掉出眼泪来。 「我不喜欢身体太差的女人。」他粗喝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 「我不是故意的……」罗予曦仰起头,眼眸水凝地望着他,委屈模样楚楚动人。 「所以,你把你的身体给我顾好!」他粗声命令着她,口气眼神尽是凶恶之态。「不准动不动就肺炎!不准吹风淋雨就生病!不准让我担心!懂吗?」 「懂!」她立正站好,清脆地应了一声。 柯磊被她一板一眼的姿态给逗笑了。 他挑眉睨着她,对着她勾唇一笑,脸庞顿时染上了一层难得的轻松,柔化了他那不羁的线条。 「那……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吗?」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儿怦怦直跳。 「没错,你有意见吗?」 柯磊低头吻住她微笑的唇,打算再一次心醉于她的温柔与美丽之中……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了来。 柯磊感觉到一股不友善的视线朝着他们射来,他的手臂一抬,旋即防备地将罗予曦推到他的身后。 「你们以为你们在做什么?」一个身着三件式西装的修长男人,冷冷地望着他。 柯磊不客气地回以一记凶狠的视线。这男人凭什么一副把予曦当成所有物的模样? 「予曦,这位是……」罗仕杰表情严肃地问道。 「我是予曦的男朋友。」柯磊没让她有开口的机会。他对于这个说话口气命令味十足的男人,非常反感。 「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的?」罗仕杰没理会他,一径对着她说话。 「我……」罗予曦从柯磊身后探出小脸,忙着要解释。 「她没义务向你报告。」柯磊打断罗予曦的话。 罗仕杰停步在他们面前,二个男人四目交接,彼此都看对方极不顺眼。 「身为予曦唯一的哥哥,她为什么没有资格向我报告?」罗仕杰语气凌厉地问道。 该死!柯磊在心里诅咒了一声,抿紧了唇。 「大哥,他是柯磊。」罗予曦拉着柯磊的手,喜不自禁地说道:「柯磊,这是我大哥罗仕杰。」 「原来,你就是柯磊。」罗仕杰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予曦前阵子生病时,嘴里喊的正是这个名字。他问过予曦,可她对于她与柯磊之间的情份并不愿多谈,今天总算是见到面了。 这个柯磊,太剽悍,不适合予曦。 「我们到家里坐着聊,好不好?」罗予曦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开心地拉着柯磊的手,往家门走去。「我煮咖啡给你和大哥喝,大哥刚买了一些很棒的咖啡豆。」 「我不喝咖啡。有中国茶吗?」柯磊低声问道,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瞪视着他。 「没有……」罗予曦开门开到一半,内疚地回头看着柯磊。「大哥喜欢咖啡,我则喝没有咖啡因的东西,像果汁啊、花草茶之类的。」 「看来我们三人之间没什么交集。」罗仕杰站在门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可以和予曦喝一样的东西。饮料只是小事,生活、感情有交集就行了。」柯磊亦回以一记不太有温度的笑容。 「我看不出你们之间可以有什么交集。」罗仕杰说。 「这一点,不劳阁下费心了,不是吗?」柯磊揽着罗予曦的肩,满意地看到罗仕杰冷眸瞪了他一眼。 「哥,你干嘛还站在门口?快进来啊!」罗予曦才走进客厅,马上回头唤着哥哥,接着又忙着把柯磊推到沙发里坐好,快乐得像只采足了花蜜的小蜜蜂。「柯磊,你等我一下子喔,我泡我最喜欢的熏衣草茶给你喝。」 罗予曦紧捏了下柯磊的手,对他嫣然一笑之后,翩然地飞进厨房。 柯磊则对于一个昂藏威武的大男人喝熏衣草茶一事,在心中犯了一声嘀咕。 罗仕杰在柯磊对面坐了下来,也没主动开口。 柯磊双臂交叉在胸前,打量起她家的环境。 客厅布置得简单且优雅,欧式的家具配合上中国丝绸抱枕,典雅而大方。 这房子的风格不像罗仕杰的冷傲,反倒比较像是予曦温柔的品味。 这男人很疼她妹妹。柯磊看了罗仕杰不悦的冷脸一眼,再度地肯定了这件事。 「我不会把予曦交给一个我不接受的人。」罗仕杰直截了当地说道。 「只要她愿意握住我的手,你接不接受与我何干。」柯磊也不客气地回话说道。 他这人向来铁齿,愈有挑战性的事,他做起来就愈带劲。 「没有人会把一株柔弱百合栽培在高山悬崖上。」罗仕杰双臂交叉在胸前,内蕴的神态让他看来像个谈判桌上的冷静杀手。 「在温室里的百合,美则美矣,却没有新鲜的自由空气。」柯磊的姿势和他如出一辙,野性的面容却让他的姿态显得挑衅且危险。 二个男人的气质不一,然则,他们共同拥有的是对同一个女人的在乎。 「这株百合从一出生便待在温室内,把她移植到高山上只是拿她的生命作赌注。」罗仕杰面无表情地说道。 「也许这株百合最适合生长的地方,正是高山。」柯磊不客气地回答道,完全忘了自己先前曾经未经尝试就否认他和罗予曦之间的未来。 「追求予曦的男人,从没有一个敢在我面前这么大言不惭的。」罗仕杰的脸色难看得骇人。 「我和她之间,从-开始就不曾平凡过。」柯磊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怆然及无奈了。 「我不冒任何风险让予曦不幸。」罗仕杰果决地说道。 「那么,你更应该让她跟我交往,因为那是让她死心的最好方式。我身上缺点无数,她也许很快地便会感到失望。」柯磊努力忽略着心头闪过的失落感。 不,他今天既然坐在罗家的客厅里,便不会让予曦对他有失望的时候。柯磊极力说服着自己。 「你很会谈判。」罗仕杰冷哼了一声。 「谢谢你不跟我计较。」柯磊对他轻颔了下头。真要一直在口舌上争辩,他想自己不见得会是这男人的对手。 二个男人对看一眼,其实不无互相欣赏的意味。 「我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我挣扎了这么久才来找予曦,正是因为我不想让她的未来不快乐。所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柯磊从沙发上起身,面对着罗仕杰,做了他生平以来最标准的一个九十度鞠躬动作。 罗仕杰坐在沙发里,在心中笑了。要这样一个男人卑躬屈膝,的确不是件易事。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罗仕杰淡淡地说道。 「我会尽力的。」柯磊挺直了身躯,知道这男人「暂时」是同意了他和予曦的交往。 如果罗仕杰知道在他和予曦的二人关系中,最怕受伤害的人其实不是予曦,而是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喝茶了。」罗予曦端着圆托盘从厨房走出来,一看到客厅的情况,她的笑容中掺杂了些许诧异。「柯磊,你干嘛站着?」 「我习惯站着。」柯磊做了一个不甚自在的耸肩动作。 「那就站着喝茶吧!」罗仕杰故意丢了这句话,大有看好戏的神态。 「那我也陪你站着,好吗?」罗予曦端着一组淡紫手绘杯盘,巧笑倩兮地站到柯磊身边。 罗仕杰见状,也只能对着咖啡杯叹了口气。 看来,他们家予曦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柯磊。 只希望她和这个柯磊之间,顺顺利利,不要再因此而夜夜恶梦不断了…… ※.4yt※※.4yt※※.4yt※ 罗予曦这几个月来都开心得像只小鸟。 因为柯磊在她身边。 因为柯磊开始让她走入他的生活之中。 罗予曦眯着眼睛,趴在小型工作桌上,习惯性地要伸手去拿位在右手边的焊枪,这才想起她现在不是待在家里,而是坐在柯磊位于古董店二楼的私人住所。 一想到这里,罗予曦典雅的脸庞亦益娇艳,像夏日初生的荷。 她抚摸着工作桌上崭新的耐火砖和焊枪、杂物柜……每触摸一样,她的眼波就更加醺然若醉。 这里是柯磊为她装潢出来的工作间,所有她创作时所需要的工具,所有她梦寐以求的古董首饰图鉴、研究书籍,全都陈列在工作桌边的明式书架上。 她知道他舍不得她哭,可当他第一次带她走进这个工作室时,她却是无法自制地哭到视线模糊。 他是用了心在待她的! 罗予曦揉着眼睛,掩饰自己又在泛水光的眸子,可她的唇边还是不自觉地漾出太幸的微笑。 他们交往了多久的时间,她记不清楚了。她只觉得二人像是已经认识了一辈子的天长地久。除了生活习惯略有不同之外,他的呵护备至让她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开心的女人。 她做古董首饰,而他很懂古董首饰。每次听他向她解说着新旧镶嵌法的不同,听他述说着店内那些首饰的历史,她就觉得自己好幸运,竟然可以找到一个能和她同样为古董首饰而感动的另一半。 罗予曦回过身,偷偷看了柯磊一眼。 柯磊就坐在那张他最喜欢的太师椅里,抱着一台笔记型电脑,像在计画着什么。 能够和他一起工作,是件好开心的事哪!偶尔,当她感受到他正在注视着她时,她便连呼吸都要幸地叹息哪~~ 罗予曦亲吻了下手上的玉镯,她轻哼着歌,拿起吹风机将蜡模温热后,她眯着眼睛,一边对照着设计图,一边在蜡模上按压刻制出她想要的纹路。 她做得投入,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过,在拿起一柄蜡雕刀修整着蜡模形状时,眼睛却真的感觉到有点酸涩了。 她用力眨了几下眼,蜡雕刀却不小心刺到了手指。 「呀……」罗予曦痛呼一声,急忙低头查看蜡模是否有所毁伤。 「怎么了?」 柯磊在下一秒钟冲到她身边,一看到她纤白的手指沾上了血渍,马上横眉竖目了起来。 「怎么不小心一点!」他不高兴地说道。 「一点小伤,不要紧的。」她安慰地说道,快手把蜡模放入塑胶盒中,冰入冰箱。 「什么不要紧!你给我包扎起来!」柯磊皱着眉头,从工作桌下方的抽屉拿出一盒大型急救箱。 「手指包扎起来,我就不能工作了。」罗予曦抗议地说道,却还是乖乖地伸出手指头,让他用棉花棒帮她消毒。 「你给我休息。」 「手指头被刺到就要休息?」罗予曦圆睁着眼,不可思议地叫出声来。「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休息呢?你那天从摩托车上摔下来,伤势比我还严重啊!你手臂上的擦伤好一点了吗?」 那天他骑着重型摩托车,在书店外等她。岂料,她从书店出来时,唤了他一声,他却戏剧性地连人带车往左边一倾,在一声剧响之后,翻倒在地。 「我不是叫你不准提那天的事吗?」柯磊恼羞成怒地低吼道。 「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啊!」罗予曦丝毫没把他的怒气放在心上,她蹙着眉,卷起他的衣袖,柔声地说道:「我看看你的伤口好一点了没。」 柯磊紧抿着唇,一脸不情愿地任由她摆布他手臂上的「小」伤。至于他耳朵上的微红,他是绝对不承认的。 那天在街上,被她一声招呼分了神。 她一袭粉紫色洋装,站在书店前对着他又跃又笑的样子,美得让他目不转睛。 所以,他的重型机车才会一时重心不稳,整个摔倒在地上。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从车上跳开,免除于被二、三百公斤的车身压住的惨剧,手臂却不小心在地上摩擦了一圈,留下了约莫二十公分的擦伤。 柯磊别扭地看着她在他的「小」伤口上又是消毒,又是敷药粉的。他真的必须承认他的英雄气概在她面前全都变成了英雄气短。 「包扎好了。」她巧笑倩兮地抬起头来。 他吻住了她的唇,吻住了她的惊呼,他轻着她柔馥的唇瓣,热情地攫取她唇间的每一处敏感。一如惯例,这样的吻会慢慢变得灼烈;一如惯例,她会在他的唇瓣开始袭向她的胸口之时,扯住他的头发低喊了一声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手指仍然执意覆在她敏感的温滑肌肤上。 「大哥说,在婚前不可以和你……在一起。」她红着脸,呼吸微喘地小声说道。 「那是你大哥不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过了!」 柯磊恶拧着眉,强忍住身下欲望得不到纾解的疼痛。 他暴躁得想抓狂,偏偏眼前的她是个水晶人儿,大吼一声都可能把她吼碎。 「你不准告诉大哥我们在一起过。大哥会生气的。」她纤长的手指覆在他唇上,担心地瞅着他。 柯磊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她惊呼一声,却是无法阻止他的手指解开她胸前的衣扣。 在他的唇齿轻住她粉色蓓蕾时,她咬住唇想忍住体内急窜而过的快感,却不知道她那些未唤出口的低喃,反倒让气氛显得更加诱人。 「我干嘛陪你玩这种十八岁以下的游戏?」柯磊灼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肌肤上,满意地听见她动情的低喘。 「因为你在乎我啊!」罗予曦的手指梳理着他刚硬的发丝,温柔地仰头望着他。 柯磊抬起头,瞪着她全心信赖的神态,他挫败地大吼一声,霍然站起身,快步朝着厨房走去。 他俯首在洗手台前,用大量的冷水冲着自己的脸庞,再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掉了大半瓶,才算是稍稍平息了火热的欲念。 「如果我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对你负责任的话,你怎么办?」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她看似柔弱,然则二人之间的情势,最后却似乎都成了她的主导。 「你不心留抛下我的。」她说。 罗予曦拿起随身携带的小手帕,站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帮他擦去他额角、鬓边的水珠。 「我还不想结婚。」他挑衅地说道。 「我知道,我不会逼你的。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她搂着他的手臂,唇边噙着一抹心甘情愿的笑。 柯磊瞪着她,直勾勾地瞪着她,瞪得她惴惴不安地抿住了唇,瞪得她不安地眨着眼,怯生生地问道: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柯磊抓过她,把她重重地搂到他怀里。 她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的生命中从没有过这样的美好,所以,他仍在适应之中。 他总觉得她随时会从他身边消失,他总是在等待她开口说「他们不适合」。 或许,前世的背叛仍然干扰着他的心,可她凝望着他的眼神是这么深情款款,是这么无怨无尤啊……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她柔声问道。 「因为我想守护着你的一切。」柯磊将她拥得更紧,感觉她的心跳正轻击着他的胸口。 前世,她有理由背叛一无所有的他,可今世的他,事业有成,他完全没必要因为自卑害怕而推开她,不是吗? 「那你会很辛苦,我身体这么不好。」她仰起头,朝他皱皱鼻尖,俏皮又清丽的模样,惹得他忍不住啄吻了下她的唇。 「放心吧,我会把你的身体调养好的。」他抚着她柔软的肌肤,说话口气恢复成一惯的自信。对她,他心里已经有打算了。「上海那边有个中医师,对针炙很在行。我有一回受了枪伤,虽然抢回了一条命,却因为失血过多而病弱不堪,是他的针炙检回我一条命的。我带你到那里待个二、三个月,一定可以把身子弄好的。」 「大哥不会让我单独跟你去大陆那么久的。」她要的从来就不多,只要他愿意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她就会很开心了。 柯磊望着她脸上心满意足的笑容,自责感重击上他的胸口。 他在这场爱情中,自始自终是个害怕过去记忆的懦弱者。可她,从不曾因为他的迟疑与不安而嫌弃过他。 如果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深信不疑的话,那就是 罗予曦爱惨他了。 那他还在等待什么? 柯磊挑起她的下颚,轻抚着她唇角微笑的线条。 他黑亮的眼毫不掩饰他对她的爱恋,就这么露骨地锁住她的目光,逼得她脸颊酡红地垂下了长睫。 「丈夫和妻子一起到大陆待个二、三个月,合情合理,我不认为你大哥会反对。」他唇边噙着笑,指尖轻逗她轻颤的睫毛。 「丈夫……妻子……」她一惊,蓦地睁大了眼,结结巴巴了起来。 一股气流在胸口乱窜着,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她绞着手指头,突然坐立不安了起来。 「是的,丈夫与妻子。」他执起她的手掌,让他的指尖滑入她的指间,十指牢密地交握着。 「哪有人求婚是这样……」她话才说了一句,泪水就滑落了脸庞。 「你不愿意吗?」他心一沉,表情凝重地看着她。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她一连迭地说道,整个人跳入他的怀里。 她觉得自己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千百年了! 「没人告诉过你要含蓄一点吗?」他笑着,任由她像个孩子一样地在他胸口磨蹭着。 她摇头又摇头,仍然又哭又笑的。 「我们真的要结婚吗?真的吗?你不后悔吗?」她看着他,没有法子阻止自己不去问这个问题。 「我不会后悔。」柯磊肃然地说道。 「我们要改变梦境的结局了,我们再也不会拥有分离的结局,对吗?」她把脸颊倚在他的手臂上,任由他结实的双臂将她抱个满怀。 「也许吧!」他似乎有一段时间没作过那个梦了。是因为在爱情中心满意足了吗?还是因为白玉镯物归原主了呢? 「一定不会了,因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她肯定地说,拉着他的手覆住她腕上的白玉镯。 柯磊拥紧她,并没有接话。 梦境中的前世毕竟太玄妙,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然则,他此时想和她厮守的欲望,强烈过一切。 那些梦境,他现在可以全当它们是个屁! ※.4yt※※.4yt※※.4yt※ 一个月之后,柯磊和罗予曦结婚了。 罗仕杰一开始并不赞成,毕竟柯磊有过相当不良的背景,而罗予曦为了哥哥的不赞成,那几日哭成了泪人儿,一个不小心又生了场病。 某日,柯磊私下和罗仕杰联络,罗仕杰对这个男人才算真正地放下了心。 柯磊够坦白,当着柯磊的面,把他这些年的经历说得一清二楚。 柯磊甚至没隐瞒他的仇家陈火木在复原之后,对于罗予曦蠢蠢欲动的恶行。他也坦白地告知罗仕杰关于他找了保镳保护罗予曦一事,并用自己的性命和荣誉来担保她的安全。 柯磊没想到的是他这样的坦白,却让罗仕杰大为赞赏了。 罗仕杰唯一的要求,就是柯磊不得再涉足任何与黑道有关的古董买卖。这点要求近乎刁难,可是柯磊为了罗予曦,他答应了。 婚礼之上,当罗仕杰慎重地把罗予曦的手交到柯磊手里时,罗予曦泪水盈眶,而柯磊的眼神坚若盘石。 罗予曦右腕上的白玉镯是她雪白臂套上唯一的首饰,她把白玉镯当成是他们爱情的媒人。 她真的相信,她和柯磊会一辈子这么幸下去的。 她没预料到的是 从新婚之夜那一晚开始,柯磊再度陷入恶梦之中,且梦境开始变成了另外一种景象…… 第七章 灰沉沉的天色间,猎人九隆背着一把长弓,风尘仆仆地在洱海的水雾间,撑船上了岸。 踏上玉几岛,离回家的路还有好长一段,肩上的二头白狐沉旬旬地压在九隆的肩上。 族人传言猎到白狐将会遭遇不幸,可九隆并不在乎。 只要一想到卖出这对珍贵的白狐后,他就能够筹到银两和沙云成亲,再累,他也不以为苦了。 他的沙云比任何女人都美好,她值得最好的。 前些时候,他救了一名富人之妻免于跌落山崖,那名富人之妻当场拔下了她手腕上的名贵白玉镯送给了他;他还记得当他为沙云戴上白玉镯时,她开心的样子,就像红色山茶花一样的明媚动人。 那日,他和沙云还一块儿到相思湖边喝下湖水许愿,要生生世世不分离的。 他拥有了沙云,哪有可能遭遇到不幸呢? 九隆开心得大声地唱起歌谣,豪爽的歌声在蓝天绿树间回响着。只是,这样的歌声并不响亮太久。 喜锣与歌唱声在不远处响起,震耳欲聋的热闹声让九隆黝黑的脸上出现了诧异。 今日是岛上哪户人家在嫁娶呢?竟摆出这么大的场面。 九隆站在河边,掬水喝了一口解渴,也顺道等待着观看迎亲场面。 不久后,就是他和沙云的大喜之日了吧!他的沙云啊……九隆咧着嘴笑,仰头望着迎亲队伍朝着他缓缓步近…… 新娘子低头坐在红绸高椅上,由四个人高高扛起。 红色嫁椅前前后后,尽是送嫁的人群,那一车车令人目不暇给的珍奇异宝,炫耀地展示在新娘子身后。就连新娘子一身的织金红罗嫁衣,也是一般寻常富者的身分所不能负担得起的。 他的沙云不需要那些华丽衣装,一样是白族最美丽的一朵花。九隆在心里忖道。 「小心!」扛着新嫁椅的一名轿夫突然绊了一跤。 新娘子在高处颠簸了下,茫茫然地抬起了头。一朵红色山茶花簪在新娘子的耳边,那眉眼明艳得让人屏住了呼吸。 站在河边的九隆,瞪着新娘子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那个新娘子是沙云! 他的沙云在他外出至仓山狩猎时,嫁给了别人! 啊九隆听见自己痛彻心扉的叫声在河边、林间回响着,像最可怕的诅咒,打断了成亲的鼓乐…… 柯磊从梦中蓦然惊醒。 他瞪着床边的小夜灯,恍惚之间还弄不清楚今夕是何夕。 直到他的眼适应了黑暗,看清楚了周遭的现代化设施。 这是他的房间,而他的新婚妻子正躺在他身边。 柯磊看向身边的罗予曦她恬静的睡容和他梦中的激动,恰好成了最强烈的对比。 他终于知道梦中的「她」背叛的真正原因了。 「她」嫌贫爱富,「她」贪慕虚荣,「她」趁着他不在家时,一身绫罗绸缎嫁给了别人。 「她」的情深意重,原来只是口头说说。 原来,他强烈的不安全感是源自于此。 她背叛了他、她背叛了他、她背叛了他……这样的句子一直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 在他还没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之前,他的巨掌蓦然已抓住她的肩,恶意地把她从睡梦中扰醒。 罗予曦睁大了眼,惊跳起身。 她猛眨着眼,直到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柯磊之后,她才放了心,娇柔的身子也就顺理成章地偎向他的胸口。 「怎么了?」她睡眼蒙地瞧着他。 「没事。」他瞪着她,粗重地喘息着。 她望着他铁青的脸色,神智突然间清醒了起来。 「你又梦到我们的前世了?」她蓦地打了个冷颤,担心地问道。 「你会背叛我吗?」柯磊脱口问道,手指用力地抓着她的肩膀。 「我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她发誓般地慎重说道。 骗子!柯磊望着她柔情似水的眼,却无法压抑住心中的厌恶。 「柯磊,相信我。」罗予曦握住他的手掌,急切地保证着。 柯磊瞪着她,脸部肌肉因为忿怒而绷紧着。他现在没有法子昧着良心说他相信她,他才刚在梦中经历过她的背叛! 「柯磊?」她担心地拿过一张面纸轻拭着他额间沁出的汗水。 「我没事,只是好久没做那个梦了,所以觉得不舒服。」柯磊揉着抽痛的太阳穴,转动了下头颈以松弛肩膀的僵硬。 他没打算开口告诉她关于这次梦境的转变。毕竟,说了又如何?她能解释她的前世背叛吗? 「你知道梦的背景在哪里吗?」罗予曦扶着他的手臂坐起,纤长手指自然而然地攀向他的颈间,帮他按摩。 「我不知道梦的背景在哪里。」他面不改色地说了谎。 他记得「洱海」,记得「仓山」。这二个地方,应该都位于云南大理。原来,他讨厌云南,是有迹可寻的。 「你的肩膀怎么这么硬?会痛吗?」她按压着他穴点的手腕又多使出了一些力气,呼吸于是开始微喘。 「不会痛。」他拉下她的手,把她抱到大腿上,以便盯紧她的眼。「你干嘛问梦的背景在哪里?」 关于那个梦境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坐立难安。 「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你知道梦境的地点在哪里,也许我们可以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啊!」罗予曦眨着眼,一脸无辜地说道。 前世的他对她有着很大的误会。她虽然不明白那个误会是什么,可梦中的痛苦,是那么刻苦铭心,她也想找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你与其猜梦境的地点在哪里,还不如想想我们要去哪里度蜜月。」柯磊转了个话题,在她额间印了个吻。 他对她太苛求了。梦中的她虽然背叛了她,然则今生的她拥有一双藏不住心事的眸子他知道她爱他。 「去哪里度蜜用都依我吗?」她兴奋地睁大了眼,眉眼全漾着笑意。 「当然都依你,我只负责搬行李和付钱。」他抚着她的脸颊,心情开始变得轻松了。 他必须忘了那个梦境,才能和她好好过他们的婚姻生活。 「那我们去云南。我一直很喜欢云南的异族风情,我们去云南,好吗?」她双眸发亮地抓着他的手臂,雀跃地扬高了声音。 柯磊脸色骤然一变,他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将她推在一臂之外。 她居然还敢怀念云南的景物! 或者她是在怀念某个人,某个用大红花轿把她迎进荣华富贵里的男人! 「我不去云南!」他浓眉紧拧,凶恶地低吼道。 「为什么?」罗予曦紧张地咬着唇,在他杀人的瞪视之下,显得不知所措了。 她说错了什么话吗?云南有他的仇人吗? 「那边的生活环境不适合你!」柯磊粗声说道,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啊,担心太多了。」她闻言,漾起了一道盈盈笑容,俯身在他的颊边印上了一个吻。「你不要跟哥哥一样,老把我当成玻璃娃娃,我的身体没那么不好啊!而且我们是去蜜月旅行,又不是去长住,不会有那么多问题的。」 「你为什么想去云南?」他反问,咄咄逼人的视线像在审视犯人。 他不是要猜疑她,他只是不想怀疑她,所以才要把事情问清楚的。柯磊这样告诉自己。 「我觉得云南的少数民族,很有文化特色,而且我也很喜欢那里的山水。」她说。 「再说吧,你别忘了我们明天要搭飞机到上海,针炙调理你的身体吗?」他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身子压平躺在床榻之上,为她拉平被子。他不想再谈及任何与云南有关的事!「等你身体好一点之后,我再带你去埃及、希腊那些文明古国。」 可她不想去埃及、希腊啊!罗予曦蹙起柳眉,嘴巴没说,眼眸却不解地直瞅着他。 柯磊抿紧唇,侧身关上床边的小夜灯。他现在没法子看着她的脸,而不去胡思乱想。 「不要关灯,好不好?」她揪着他的手臂,想起身开灯。她还不习惯他的房间。 「别怕,有我在。」柯磊将她的身子揽到怀里,双眼却直勾勾看向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点点头,蜷缩着身子,像个孩子一样地窝在他的肩臂间,好一会儿才缓缓闭上了双眼。 柯磊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只知道当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缓时,他却仍然毫无睡意地睁着酸痛的眼,看着天花板。 如果睡着了,还要再重复刚才的恶梦,那他宁愿不要睡觉。 什么前世今生,全给他滚到一边去! 他爱她,他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改变! ※.4yt※※.4yt※※.4yt※ 上海的外滩,入夜之后更加璀璨。各式线条优美、造型或古典或现代的建筑,全都让夜间探照灯映成了一幅幅金灿耀眼的图像。 带着罗予曦到上海已经一个月的柯磊,无视于街道二侧的美景,他匆匆地穿越马路走向对街的咖啡厅。 今晚收到的一对老灰白玉镯,品质出于意料的好,他和卖家相谈甚欢之下,便忘了时间。等到他记起自己和予曦的七点晚餐之约时,时间已经是八点多了。 刚才先拨了通电话给她,就不知道她有没有乖乖听话,自已先叫份餐来吃了。 柯磊推开咖啡厅大门,简单的黑色上衣衬着他独特的霸气,倒是挺有型有款。 「欢迎光临。」有着卷舌京片子的女声随之响起。 「我找人。」 柯磊面无表情地径自往餐厅里走,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在窗户边的座位找到了罗予曦。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柯磊豪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利眸瞪着她对座那名穿着光鲜的男人。 男人的斯文和予曦的娟秀,正巧是属于同一类型的儒雅气质。 更让人不快的是予曦正专心地聆听着那男人的话,她的唇边甚至还漾着一抹微笑! 柯磊的唇线抿得死紧,他沉着脸,大跨步地走向她的桌旁。 「柯磊!」罗予曦一抬头看到他,马上雀跃地站起身来,眼神甜蜜得像要渗出蜜来。 柯磊揽过她的腰,在她的发间印上一吻,心头的不是滋味这才稍稍地平息。 「柯磊,这是我前天去参观的那间『虹海艺廊』的老板温志仁,他也是我经纪人的朋友。他来这间餐厅找人,正巧看到了我。」罗予曦搂着柯磊的手臂,温柔地说道。「温先生,这是我先生柯磊。」 「你结婚了?」温志仁的笑容停顿了一下,眼神闪过诧异。柯磊剽悍的气质和这么纤雅的佳人,实在是……不怎么协调。 柯磊的鹰隼利瞳当然没忽略这人的惊讶,他脸色一沉,整体气势于是更显得戾气。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和予曦。 他恐惧的是她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个事实呢? 等到她遇见了另一个和她更登对、投契的男人时,她会像梦中女子一样地另嫁他人吗?柯磊孔武有力的身躯倏地紧绷了起来。 「对啊,我结婚了。」罗予曦的螓首轻偎在柯磊的手臂上,心满意足的娇美,任谁一看都知道她是个陶醉在幸福中的小妇人。 柯磊望着她脸上毫不矫饰的快乐,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慢慢、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柯磊先生可是从事古董首饰的生意?」温志仁强打起精神问道。 「没错。」柯磊漠然地说道。 「久仰柯先生的大名了。」温志仁说道,脸上的笑容又光采了几分。柯先生在古董界也是一号人物哪! 「我不认为自己那么有名。」柯磊面无表情地说道,完全没掩饰他不想和人寒暄的意图。 没有人开口,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 「我不打扰二位了。欢迎两位有空的时候,到我们艺廊来参观。」温志仁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于是自己找了台阶退场。 柯磊嘴角一扯,此时方露出了些微笑意。 「再见。」罗予曦礼貌地点头微笑着。 「再见。」温志仁的目光在她柔雅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终究是怆然地转身离开了。 「瞧,你把人家吓走了。」罗予曦轻捶了下柯磊的肩膀,喃喃抱怨着。 「算他识相。」 柯磊哼了一声,搂着她在座位上坐下。 「人家好心来陪我聊天,你还摆脸色给人家看,没礼貌。」她拿过自己的花草茶,倒了一杯递到他唇边。 「别有目的时,当然好心又有礼貌。」他就着她的手势,把一杯没什么味道的茶,全都喝光。 「你吃醋啊?」她把茶杯放回桌上,好气又好笑地睨他一眼。 「谁让你长得一副激起人保护欲的样子。」他挑起她的下颚,脸上的表情全无玩笑意味。 她另嫁他人的梦境,已经成为他夜夜出现的恶梦,他对于每个接近她的异性都感觉到惊骇。他一直在克制他自己,但是连他都不确定他心里的那簇无名火,会在何时爆炸开来。 「那我也要担心你啊!」她的纤指抚过他墨黑的浓眉,滑下他坚毅的挺鼻。「你每次一出现,在场的女人都目不转睛地瞧着你……」柯磊有股纯男性的魅力,这种特质让他无论在哪里出现都很让人难忘。 「我没有那么好。」柯磊握住她腕上的白玉镯,让白王镯的沁冷消降他体内莫明的炽火。 「在我眼中,你就是这么好。」她好认真、好认真地看着他,「我喜欢你工作时的认真,喜欢你保护古物时的眼神,喜欢你进行买卖时的犀利,喜欢你保护我的样子,我喜欢你好多、好多啊……」 「傻子。」 柯磊耳朵发烫地低头在她唇上轻啜了一个吻。 尽管是因为前世的因缘而让他们一见钟情,可她如今爱得全是这一世的柯磊啊!没有一个女人,会像她爱他这般地投入与痴迷。 「你吃饭了吗?」他问。 「还没,我忘了。」她吐吐舌尖,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是叫你先吃吗?」柯磊不悦地皱起眉,挥手让服务生拿来menu。「你血压低,一饿就会四肢无力,还等我做什么!」 他飞快地点了二道店内最贵的餐点,没注意自己为她点的海鲜类餐点其实并不符合她的口味。 「柯磊,我们还要在上海待很久吗?」罗予曦抓着他的手指头问道,柳眉低垂的模样甚是孤单。 「你想回台湾了吗?」他拧起眉,握住她微温的手。「可是你的身体状况现在已经比较好了,至少要等针炙疗程告一个段落才能回去,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只剩一个多月的疗程了。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还在再住一小段时间的话,我们能不能去租间房子呢?饭店冷冰冰的,住起来不舒服。」重点是,一个人住在饭店里感觉好寂寞。 「找房子很麻烦。」柯磊马上拒绝了她的提议。 「如果有间自己的房子,我就可以在我喜欢的角落画画、做首饰,偶尔,我也可以做菜煮饭,这样子我就多了很多事情可以做了。」她偎近了他,急切地想说服他。「我听说这边有些公寓是专门租给短期洽公的商务……」 「我没法子经常陪你,你会觉得寂寞吗?」柯磊打断她的话,拂着她的发丝,内疚地问着她。 「我在台湾时,也常常是一个人。我只是不习惯住在饭店。」她挤出一个笑容,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说出口的,是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不安…… 「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依你吗?」柯磊的拇指抚上她唇角那个颤抖的笑。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还是会住在饭店啊,我最听你的话了。」她的眼睛发亮了,她唇边的笑像花朵一样地绽开了来。 「我有哪事件没依过你?」柯磊宠溺地将她揽往自己的胸口,在她的发丝上印了个吻。 罗予曦笑靥如花地偎在他的胸膛上,当真努力地回想了起来。「你才不是什么事都依我呢,你就还没带我去云南啊!」 柯磊一听到「云南」二字,身躯顿时僵直,脸色也马上变得不友善了。 「你现在二天就要针炙一次,疗程不能中断。」柯磊沉声,嘴角戾气地往下一撇。 她一定要提起那个地方吗?那个地方让她那么念念不忘吗? 「那等针炙疗程结束之后,我们就去云南?」她没注意到他的不悦,仍然想着云南的行程。「啊~~不行,我要先回台湾看哥哥。」 「没错。总是得让你哥哥看看我没有虐待你。」柯磊同意她的说法,眉宇间的尖厉也稍微和缓了些。 「二位的面包与浓汤。」服务生在桌上摆好了前菜。 「那我们回台湾之后,你再带我去云南,好不好?」她把餐巾纸打开,为他摊平在他的大腿上。 「到时候再谈吧!」柯磊避开她的视线,不置可否地说道。 等到那个她另嫁他人的梦境不再骚扰他时,也许他就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谈论那个梦境,也许他就愿意带她到云南一游了。 有些事,他现在还不想提,他不想让她觉得她嫁了一个肚量狭小的男人。 柯磊低头喝了口汤,脸上神色阴沉。 罗予曦看着他疏离的侧脸,她抿住唇,看着木碗里的面包,心窝闷闷地泛着疼。 他最近总是这样,经常突发性地就一语不发了起来。 她不敢问得太多,就怕他觉得婚姻束缚了他。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面包趁热吃。」他取过一块刚烤热的面包,递到她的餐盘。 她撕了一小口,却始终咽不下口。不行,她得把事情问清楚!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仰起头,水眸直勾勾地凝望着他。 「我能有什么事你?」他勾起唇角想给她一个笑,却因为脸颊肌肉太僵硬而让笑容显得极不自然。 「我不知道。可是,你这几天经常在半夜醒来,一个人抽烟……你心里有事不能告诉我吗?」罗予曦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事,只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太干燥了,我睡不好。」他随口找了个理由。 「真的吗?」她真的很想相信他。 「你不相信我的话?」他浓眉一蹙,不悦地反问道。 他是为了她而在忍耐,她为什么还要频频追问? 「如果不相信你,就不会嫁给你了。」她伸出手,想拍拍他的手臂。 「是啊,你是该相信我的,因为我不会是背叛的那个人。」他脱口说道。 他闪身避开了她的碰触,眸光因为想起了梦境而变得森冷。 「你……说什么?」罗予曦颤抖地问道,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成冰。 柯磊瞪着她眼中的泪光,他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可以没有证据就指责她的不是?他想开口道歉,可他的唇却自有意志地紧闭着。 他该相信她的眼泪吗?最初的梦境总是她泪眼汪汪地奔入他的怀里。 然则,在她坐在花轿上的那一天,她却不曾哭泣啊! 「我该怎么做,你才会真正地相信我,而不是那些梦境呢?」罗予曦拂去眼角的泪珠,握紧双手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崩溃。 柯磊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揍了一拳,痛得他倒抽了一口气。他的理智跑到哪里去了? 眼前的她是罗予曦,不是什么沙云啊! 「瞧你说的是什么傻话?我刚才只是说我们之间怎么会有背叛的问题嘛。」柯磊倾身把她的发丝拂到耳后,佯装轻松地笑着说道。 罗予曦勉强地扬起嘴角,也学着他笑。只是,泪水却在微笑之间,不停地滑落她的脸庞。结婚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法子信任她吗? 「我接下来这二个礼拜会很忙,我安排人陪你到处走走。」他心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驼鸟地假装刚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自己找事做的。」她哽咽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你是我的女人……」 像是要弥补他方才的情绪失控,他的唇热情地吮上她细滑的颈子,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挑出一道粉凝色泽…… 「有人在看。」她蹙着眉推着他的肩膀,不想他用这么刻意的态度来亲近她。 「别人的目光重要吗?」他没有松手,仍然执意品尝着她的味道。 「别人的目光的确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她的剪水秋眸坦荡荡地凝睇着他。 柯磊心一慌,猛然别开了眼。 他望着她垂在身侧的细白柔荑,他想也未想地便牢牢握住她的手,感觉她的身子一颤。 「来到上海之后,我事情多,没能多陪你,你别多心。」他低声说道,没有抬头看她。 「多心的人,是你。」她说,无法阻止自己的颤抖。 「我相信。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柯磊拉下她的手,把唇覆在她的手背上,不停地低语着。 他不知道他的话是要说服她,还是说服他自己。他只知道他愿意付出一切财富,来让他的恶梦从此停止,他也不想情绪失控啊~~ 「二位的餐点来了。」服务生站在桌边,好奇又兴奋地看着这一对俊男美女的亲密模样。 柯磊把唇从罗予曦手背上移开,起身拿起刀叉帮她把海鲜类的壳刺剔除。 「这二天还想去哪里走走?趁我还有点空的时候,我带你去。想去苏州还是杭州走走?或者你想看看上海这里的建筑,我们可以找个地陪来导览……」 没让她有任何发问的机会,他开始淘淘不绝地说起话来。 罗予曦望着他不曾有过的殷勤与多话,她低下头,一语不发地吞咽下那些她其实并不喜欢的虾蚌类食物。 谁来帮帮他们啊……一颗泪水从她的眼眶落到食物里,又被她的银叉叉起,咽入她的心腹里。 第八章 罗予曦站在新租屋的阳台上,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柳眉拧蹙着。 柯磊告诉过她,他接下来的二个星期都会很忙碌。 他没说错,因为他每天都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才有法子回到家。 要不是他不论多忙,每天仍然坚持要拥着她入眠,她几乎开始要怀疑,他们二人是否同居一室了。 幸好,他快忙完了;幸好,他们下星期就要回台湾了。否则,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的沉默了。 夜里,他仍然是热情的,甚至,她有时必须拒绝他的求欢,因为她的体力着实无力承受太多的他。然则,她的不安却是与日俱增。 她知道他经常在夜里惊醒,她知道他经常盯着她彻夜未眠,她知道他再也不曾搂着她谈天说地了。 「不许胡思乱想啊!他只是太忙了,回到台湾就没事了。」罗予曦对自己说道。 她揽紧了粉紫色披肩,从阳台走进客厅里,打亮一屋子的灯。 才晚上七点半,柯磊当然是还没回家。 他还在忙着和那些卖家交际应酬,忙着从各种管道寻觅古玉首饰吧!罗予曦抚着腕上的白玉镯,轻咬了下唇。 他花在她身上的时间,是不是太少了呢?她叹了口气,为自己冲了一壶熏衣草茶。她知道应该吃晚餐了,可是她却提不起劲为自己下碗面来吃。 好久没吃法国料理了。但是,如果她一个人去用餐,必然会成为全餐厅的焦点,那会让她不自在。柯磊为什么还不回家呢? 她忽而住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屋子里的宁静,让她好难受。 铃铃铃 一定是柯磊。 罗予曦的眼眸一亮,像小鸟般地飞到电话边。 「喂。」甜笑已然跃上她的脸庞。 「喂,是罗予曦小姐吗?我是温志仁。」 「你好。」她的心情陡然跌宕到谷底,可她仍努力打起精神,挤出一个微笑。 有人陪她说话也是不错的。 「我有位记者朋友想访问你,我刚才和你的经纪人谈过了,她说只要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可以进行访问。你方便跟我约个时间吗?」温志仁礼貌地问道。 约时间吗?罗予曦抬眼看了下时钟。柯磊昨天十一点半才到家,她出去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现在访问可以吗?」她脱口问道。 「你方便的话,我们这边没问题。」 「啊,对不起,我还没有吃饭。」她看着桌上的茶,抱歉地说道:「还是改天吧!」 「太巧了,我这位记者朋友是美食主义者,我正好要请她去吃法国料理。我们可以一块儿吃。」温志仁笑着说道。 「真的吗?我正想要吃法国料理呢!」罗予曦惊喜地说道。 「也请柯磊先生一块来用餐嘛。」温志仁的声音有些不自在。 「他不在家。」她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觉得有点内疚。 她是不是不该一个人跑去吃法国料理? 可是,柯磊不喜欢法国料理,他不懂一顿饭为什么要吃上那么久?他总是三两口便把精致菜肴吞咬入腹,接着便百般无聊地将双臂横在胸前,直盯着她瞧,每每弄得她的吃饭速度也跟着急迫了起来。 「那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开车过去载你,约莫二十分钟就到了。」温志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可以吗?会不会太赶了呢?」 「可以的,谢谢你。」她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我不能太晚回家。」 「我会让你在十一点前回到家的。」温志仁保证地说道,却忍不住补说了一句,「原来柯先生管束得这么严格啊!」 「他不会管束我,是我自己不想太晚回来的。」罗予曦急忙解释道。 「是吗?希望真的是如此。」温志仁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瞧柯先生那天对我似乎颇有敌意。」 「你弄错了,他不会的。待会儿见。」 罗予曦语气轻柔但坚定地挂上了电话。 她不想向旁人讨论她和柯磊之间的事,也不喜欢温志仁这种交浅言深的态度。 况且,柯磊只是不喜欢她和陌生男人交谈而已,他不会限制她的活动的。 可他那天怎么会在餐厅说出「因为我不会是背叛的那个人」的话呢?她已经尽可能不让自己去回想了,可她就是无法把这句话从脑子里挥抹而去。 罗予曦压住抽痛的太阳穴,心里的怨与累已经快堆积到她无法忍受的程度了。 她没法子再待在这里了! 罗予曦飞快地拿起一个随身的皮包,写了张纸条压在桌上。 她站在玄关前,在门铃响的前一秒,就关熄了一屋子的灯,飞也似地逃离了这个空间。 ※.4yt※※.4yt※※.4yt※ 柯磊站在阒黑的家门前,看了下手表。 才晚上九点,予曦没这么早睡。 柯磊打亮客厅里的灯,屋子里有着淡淡的熏衣草气息,却没有她的影子。 她在这上海人生地不熟的,会走到哪里去? 一阵空虚袭上心头,他像无头苍蝇似地在屋内晃了一圈。 桌上有张纸条 温志仁还有一个记者接我去吃饭,十一点前会回来。予曦 柯磊把纸条捏成纸团,他想也未想地便拿起电话拨她的手机。 「你什么时候吃完饭回来?」他劈头便问道,颊边的肌肉绷得极紧。 「你回来了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意外。 「对!而且我还没吃饭。」他瞪着桌上那壶喝了一半的熏衣草茶。 她就这么急着和温志仁出去,急得连茶水也来不及收? 「对不起,我吃饭正吃到一半……」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声。「你先去外面吃,好不好?」 「我等你回来再吃。」他固执地说道,眼神变得冷硬。 「可是,我不确定要几点才能回去,你先去吃饭,好不好?」她柔软的声音像在诱哄一个不肯睡觉的孩子。 「我等你。」 柯磊蓦地挂断电话,不许自己对她心软。 他在闹别扭,他知道。可他不管! 他就是不想看到她和那个温志仁在一起。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才是真正的才子佳人。 她一定要让他这样提心吊胆的吗?当他每夜的梦境都是她另嫁他人的画面,叫他如何对她放心! 天知道他要花费多大力气,才有法子不去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铃铃铃 柯磊飞快地接起手机。「喂。」 「柯磊,我耿胜文。」耿胜文说话口气有些急促。「我长话短说。陈火木的生意垮了,这几天偷渡到大陆,他那人神经质,又和你有过节,一定会以为是你搞砸他的。我怕他去找你们算帐,你最近尽量不要让予曦一个人落单……」 「她不会落单的。」柯磊打断他的话,语气酸味冲天。「她的护花使者可殷勤了,全程到府接送。」 「小俩口吵架了?」 「废话少说,我要去休息了。」柯磊眯起眼说道。 「喂,真要有事,记得我送你的结婚礼物。你的手表上有高科技的卫星定位,按下按钮,不论你人在何处,我都会在十分钟内找人赶到……」耿胜文一说起话,便没完没了。 「知道了,我不会有事的。我要休息了!」柯磊铁青着脸,挂断了电话。耿胜文以为他离开黑道这么久,就成了废物了吗? 柯磊坐在沙发上,泄忿似地抓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好让屋子里有些声音。电视里正播放着一个介绍云南的节目。 「这是我们云南最有名的王妃庙。里头供奉的王妃雕像,眉目美丽慈祥,保佑我们白族人平安如意……」 镜头正随着主持人的话,转入了王妃庙中。 柯磊眉头一皱,直觉反应便要转台。 只是,他的动作太慢了一点,他还没成功转台,镜头就已经照到了王妃雕像身上。 柯磊的眼睛再也无法从萤幕上移开! 那个王妃 是予曦! 遥控器从他的手中掉落到地上。 「王妃庙后有个相思湖,传言在相思湖共饮湖水的情人会生生世世相随。而在相思湖自刎的伤心人,将会生生世世追寻心之所系。当然,这些传闻只是好事人穿凿附会之说,观众们……」 电视里的主持人说了什么,柯磊全都没听清楚。他只知道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直攀而上,顺着他的血液凝冻了他的心。 他的手臂冒出一片的鸡皮疙瘩,他的目光无法离开萤幕上那尊维妙维肖的玉像。 那是他梦中的她! 那是一个身着富贵服饰、一身珠宝玉翠的王妃! 他从镜头上看不到「她」的手上是否也戴了一只玉镯。 但是,那重要吗? 反正,他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前世的她,变心改嫁的对象是一个王爷! 一个猎户和一个王爷,再笨的人都知道要选择谁! 柯磊瞪着茶几上的二人合照,他猛地伸手把相框挥打到地上。 相框落地后发出破裂的声音,碎玻璃散了一地。 「该死!」柯磊抱住自己的头,放声咆哮着。 他不是不相信前世今生,毕竟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巧合。 他的生命中没有什么事是幸运的,从混帮派到现在的古董生意,他每一步都走得比别人努力。 唯独她的爱……来得太轻易。 因为上辈子欠了他,所以她这辈子才来还情债的吗?他不要这样的怜悯! 门口传来开锁的细微声响,柯磊狂乱的眼立刻直射向门口。 「柯磊,我回来……」罗予曦带着一个浅笑,站在门边。 柯磊眼中的怨恨将她整个人定在原地。 罗予曦瑟缩了下身子,脸色一片惨白。她不过是和朋友出去吃顿饭,他为什么要用这样恶毒的眼神看她? 「进来。」他粗声说道,颈间青筋怒极而起。 「你怎么了?」罗予曦双手紧握成拳,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 「你吃饭吃得高兴吗?」柯磊不答反问,声音冷得像冰。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她,一双黝黑的深眸燃满了愤怒。 「那家餐厅的食物很好吃。」她在他身边坐下,尽可能地让语气保持正常。「你吃饭了吗?」 柯磊没答话,深黝的眼像二只无底洞,让人探不清里头的真相。 「你在生气吗?」他的手臂肌肉僵硬得一如钢铁。 「没有。」他僵着声说道,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另一个人。 「你明明是在生气。」她闷声说道,见他仍然不答话,她轻拍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和别人出去吃饭了,好吗?」 柯磊挥开她的碰触,站起身向前跨了一步。他背对着她,眼神拧恶而骇人。「你高兴和谁出去吃饭就和谁出去吃饭,我不想让别人说我干涉你的生活。」 一双玉润手臂环上他的腰间,他感觉她的脸颊贴上了他的后背。 「想不到你这人居然也会吃醋。」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雀跃,却无法止住全身的颤抖。发生什么事了? 「这和吃醋无关,我只是替你感到委屈。」他冷笑了一声。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突如其来的讽刺,让她错愕地怔住了身子。 「这个意思!」 柯磊伸出手攫住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往前一拖。他不顾她吃痛的叫声,硬是把她扯到玄关的镜子之前,强迫她看着他们二人。 「瞧瞧你自己,一身的灵秀、眉目如画,你就适合和温志仁那种家伙走在一起!」他的语气又凶又狠,分明就是和仇人说话的狠劲。 「我适合和谁走在一起,是件很重要的事吗?我爱的人是你,在我眼里,你做事负责、顶天立地;你看似粗犷,却对我细心无比,你是最好的丈夫,我根本不觉得委屈,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眼泪滚落她的眼眶,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柯磊阴沉的凝视让她觉得好心慌,她张开双臂,牢牢地抱紧了他。 柯磊一定是太忙了,才会对她这么不友善,才会对她产生猜忌的。 否则,他们在交往时也有许多男性对她示好啊,可他从不曾为此而发过一顿脾气。 「哭什么?哭自己必须言不由衷地说谎吗?」柯磊不留情地推开她,所有的思绪仍然停留在刚才所受到的震撼之中。 他拿出一包香烟走到窗户边,不客气地吞云吐雾了起来。 烟味呛得罗予曦一阵猛咳,他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吗?」罗予曦面对着他的不友善,她掐着自己的手臂,不许自己掉下泪水。 「我天生就是这种态度。」他的心正一寸寸地缩入铜墙铁壁的城堡里。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拿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对我发脾气?」罗予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高亢了起来。一个想法跃入她的脑子,她摇着头,却无法阻止自己神经兮兮地追问道:「是不是你又梦见了什么?」 「你觉得我梦见了什么?你终于知道心虚了吗?」他凶恶的眼倏地逼近了她,吓得她倒抽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梦见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为我不知道、也不曾做过的事,感到心虚!」她脚步蹒跚地后退着,只觉得眼前的他陌生得让她心寒。 她与他之间的感情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说得真好,责任完全撇得一乾二净。」柯磊讽刺地举手鼓掌了二下,话说得咬牙切齿。 罗予曦仰起下巴,凝视着他脸上的恨,她的心里开始有了壮烈成仁的打算。 面对一个不愿沟通的人,她还能怎么做?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伤痕累累了。 「你又梦见了我的背叛,对吗?」她问,气息浮虚。 「我不但梦见了你的背叛,而且还知道了你前世的身分!」柯磊的眼神激烈得像要喷出火来一样。 「我的前世……」她握住了手上的白玉镯,玉镯上的沁寒让她猛打了个冷颤。 「我们前世原本是一对情人。我前世是个猎人,而你趁着我到仓山打猎的时候,把自己嫁了,成为一个风风光光的王妃!」柯磊指着她的脸,口气之严厉根本是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罗予曦重重地咬住唇,看着他狂怒的怨恨姿态,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他的积怨已经不是什么情绪化的反弹,他把这种情绪积压在心里太久,久到他心上的那层恨已经在他心里染上了颜色,再也褪不去了。 「无话可说了吗?」他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她侧着脸看他,唇边竟漾起一朵凄艳的笑花,绝色得让人失神。「你想听我说,我是为了弥补我前世对你的亏欠,所以这辈子才选择了你吗?你想听我说,幸好你这辈子是个有成就的人,否则岂不是又给了我机会,让我投入像温志仁那类有钱公子的怀里吗?」 柯磊瞪着她,二道浓眉郁结地蹙聚在一起。如果不是她的口气太温和,他会以为她在嘲讽他。 「你很差劲。」她黑白分明的眼珠直视着他。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子仍然无法控制的颤抖着,她看起来几乎是平静的。 「我本来就很差劲,是你发现的时间太晚。」他声音沙嗄、苦涩地说道。 「你还敢说!」罗予曦瞪着他,狂乱地大喊出声,成串成串的泪水也在同时随之滑落她的脸庞。 柯磊瞪着她失控的神色,他混乱的脑中突然吹过一道清醒的风。 他是不是太过火了?他太冲动了,乍看到她的前世是王妃这件事,让他整个人怒不可抑,他还来不及冷静好他的情绪,她却已经回到了家。 所以,他才会对她失控的。 「我……」柯磊开了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毕竟,他对她确实是存在着怀疑与不安啊! 「我从来就不认为你有哪里差劲!我只知道自己喜欢你那种不顾一切的努力特质,你的身家背景我从来没在乎过!我就是爱你!傻呼呼地爱你!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罗予曦握紧拳头,咄咄逼人地走到他的面前,双拳一下又一下地落到他的胸膛上。 「你可以嫌弃我身体不好!你可以说我养尊处优!你可以说我不知人间疾苦!但是你不能拿前辈子的什么王妃改嫁的罪名来欺负我!」她的拳头击上他的胸膛,每一下都击得那么用力,捶得那么痛心。「王妃关我什么事!我干么要负担我前辈子的罪!我只知道我爱你,这样还不够吗?」 一阵昏眩朝着她袭来,她双膝一软,整个身子忽而往地上倒下。 「予曦!」 他脸色一变,立刻弯下身子,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 「我送你去看医生!那个鬼大夫,不是说你的身体已经调养差不多了吗?我叫人去砸了他的诊所!」他心慌意乱地望着她惨白的脸庞。 「我没事,只是体力不够。」罗予曦紧紧咬住唇,倔强地缩着身子不让他碰触,颤抖的双手却仍然想挤出力气来打他。 「你理智一点!」柯磊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用任何方式伤害她自己。 「该理智的人是你!」她激烈地挣扎着,一口气阻在胸口,差点闪呛了气。「放开我!」 她用力地喘着气,长发狂乱地披散了她一脸。她从发缝间瞪着他,那视线连她自己都觉得阴毒。 柯磊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她的视线惹火了,他蓦地握住她的肩膀,狂狮般地朝她吼: 「你懂什么理性!你知道每天梦里都要被人背叛的感觉吗?你知道猜疑枕边人随时会离开的那种痛苦吗?我已经快要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了!我已经快被你逼疯了!」他摇晃着她的肩,不住地朝着她咆哮着,「你懂吗?你懂吗?」 「你痛苦,我难道就不痛苦吗?我们是夫妻,你的怨恨怎么可能不影响到我!你心里难受,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面无血色的她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平衡。 「说了有什么用!你能让我不再作梦吗?」他气息粗喘地大叫着。 「我至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看心理医生,让你认知你自己有多荒谬!你的疑神疑鬼、你的梦境已经严重影响我们的生活!你扪心自问,除去你莫须有的自卑感与猜疑之外,我有什么事对不起你?」 她的喊让柯磊松开了手,他狼狈地颠簸着身子后退到了墙边,他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懂……」眼前的她与脑中的她开始重迭,他后退了一步,痛苦地扯住自己的头发。 「如果你觉得我不懂你的痛苦,你也只能怪你自己什么事都不说!」悲愤让她的语气变得尖锐,而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你闭嘴让我静一静,可以吗?」他火红着眼,像受伤野兽般地朝着她咆哮着。他现在脑子一团乱。 「不可以!」 罗予曦心上的最后一丝留恋被他的咆哮给击散,她颤抖的右臂高高地举起,想甩他一巴掌。 柯磊瞪大了眼,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没让她的举动得逞。 「没有人甩过我巴掌!」他的话是从齿缝间迸出来的。 「那我就当第一个吧!」 在柯磊还来不及反应前,罗予曦的左手已经甩上他的脸。 啪!轻脆的巴掌声在屋内迥响着。 她的手劲不轻,他的脸颊甚至被打得发麻发辣。 柯磊太震惊,一时之间只能瞪着她,而做不出任何反应。 罗予曦看着他,淡淡地笑着,她的平静让柯磊颈背上的汗毛直竖了起来。 「打了这巴掌之后,我们现在已经互不相欠了。」她仰起下颚,表情很骄傲,细致的轮廓却是不堪一击的脆弱。「柯磊……我们离婚吧!」 「离婚?!」一股火气直冲上柯磊的脑门传来一阵晕眩,他咬紧牙关,瞪着她一脸的坚定。 「对,离婚。」她伸手拂去脸上的泪水,声调平静地说道。 「你终于说出口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对吗?」他有力的肌肉危险地起伏着,他眯起眼,朝她跨近一步。 他早就知道她一定会提出离婚要求的,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你说错了。离婚是你想要的结果!」罗予曦抚着手腕上的白玉镯,不敢让自己看他,怕自己会失去这股冲动的勇气。「你梦里的鬼魂不停地指使你用偏见来判断我的言行举止,我何必让自己永远陷在那样一个无力反击的场面中呢?」 「是啊,高贵如你,根本不用忍受我这种凡人的评断。」他陡然出手握住她的下颚,讥讽地说道。 她离婚是因为温士户仁吗?妒意烧尽他的理智,让他的手指愈发地用力。 「柯磊,我要的只是一个平凡人所要的『公平』,你连这二个字都没办法做到,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呢?」罗予曦想拉开他的手,他却执意要弄痛她。 「我不会和你离婚!」他低吼着,鹰眼发了狠地怒视着她。 「我爱你。」 她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柯磊猛然松了手,然则她雪白的下颚早已布遍了他的指痕,又红又紫的看来甚是吓人。 罗予曦从他的眼神知道自己脸上此时的「精采」,她黯然地低下头,轻轻地说:「如果你总是不听我说,我就会这么一直伤痕累累啊!」 「我不离婚。」他眼神木然,重复地说道。 「我要离婚。因为我不希望看到你折磨我的爱,也不忍心看到你因为这段感情而受到折磨。」她娓娓道来这些日子的委屈,每说出一句,她的心里就更加地坦荡。「我们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因缘而相聚,但是,你这一世用心对待我了吗?你主动问过我喜欢什么吗?你陪我去看过电影吗?你陪过我去逛街吗?」 她的问句回响在室内。 她粉白的唇,轻启:「没有。」 「我不知道希望我陪做那些事。」他无力地说道。 「没关系,那不重要了。」罗予曦轻描淡写地说。 柯磊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心脏像被人连根拔起一样地痛苦。 她的人近在咫尺,可她的心却已经飞到他看不到,也摸不着的千里之外了。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他不是早就预期她会离开的吗? 「你说不重要是什么意思?」他说。 她摇头,只是淡淡地笑着。 柯磊望着她脸上的云淡风轻,他手背上的青筋狰狞地偾起,刚毅的脸庞和双唇却失去了血色。 他后退了一步,原本强健的体格竟虚弱到必须抵着墙壁才能勉强维持站立。 「陪我去一趟云南吧!」她凝望着他,她看得那么专注,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轮廓全都印入心里一样。 「你去云南做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力气说话,他觉得他已经无力到快蒸发的地步了…… 「去云南替我自己的前世寻找真相。」她说。 「你认为如果解决了那些疑点,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吗?」一道光彩射入柯磊的眼中,他挺直了身躯,感觉体温又一点一点地回到体内。 她毕竟还是对他有情的。 「人生是由一世一世的经历组合而成的。你这辈子没通过的试炼,下辈子一样要完成。这一世,我逃避了我们之间的情感,下一世,我仍然会在同样的点上感到痛苦与挣扎。所以,我想去把一切做个了断。」她说。 她是铁了心要分手的! 柯磊看着她,视线变得模糊了,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他对于凡事只会找理由逃避的人,总是不齿。可他在这段感情中,一直是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人,难怪她要离婚…… 「比我勇敢。」柯磊低哑地说道。 「我不勇敢,我选择了逃避。」罗予曦摇头,笑容凄美得让人动容。「我只是要还自己一个清白,我只是再也不想这么痛苦了。」 柯磊一个箭步向前,想握住她的手臂,她却轻巧地避开了他。 她侧着头对他嫣然一笑,眼里依稀闪过一道水光。 她推开大门,一袭淡紫色的刺绣长衫像一阵忧愁的风,缓缓地拂过了门扉,慢慢地远离了他…… 「不!」柯磊声嘶力竭的大吼,叫得他连心肺都痛了。 他瞪着那扇被关上的门,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自有意志地一跃而起冲向门口…… 第九章 「予曦!」柯磊才跨出大门,一股不祥的感觉就朝着他迎面而来。 有许多过度压抑的呼吸声,就在他们附近! 「予曦,你进去!」 柯磊大叫出声,搂住了罗予曦的身子,正要把她往屋里推时,一群凶恶之徒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带头的人正是陈火木。 「陈火木,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柯磊出声咆哮道,一手揽紧了罗予曦,一手则悄悄地在手表上按下了一个求助钮。 希望耿胜文真的能在十分钟内找到人来! 该死的!他没想到陈火木这个孬种居然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磊哥果然不愧是大哥,被人团团围住,还有法子出口骂人。」陈火木瞪着柯磊,表情十分难看。 罗予曦猛打了个冷颤,此时只能紧紧地偎在柯磊身边。她不知道这帮人想做什么,可她害怕柯磊会因为顾忌她而被受这些人欺负。 「你如果不叫这些人滚开,我待会儿折断你的手臂时,我会骂得更难听!」柯磊察觉到她的颤抖,将她揽得更牢。 「我谅你今天没那个胆!你顾得了自己,也顾不了大嫂吧!」陈火木仗着自己人多,口气也益发地嚣张了起来。「啧啧,大嫂还真是愈看愈美丽……」 「你再看她一眼,我待会儿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柯磊的眼里冒出火来,手臂颈间的青筋全都暴戾地浮现。 「柯磊,你别太嚣张。咱们今天算完帐之后,再看看是谁挖出谁的眼珠!」陈火木贼笑一声,暗示身边的人再往前跨近一步。 「我和你没什么帐好算!」柯磊威厉的眼神一扫,那股气势让陈火木身后的五个喽-全不自在了起来。 柯磊紧搂着她微凉的身子,雄壮的后背急出了一身冷汗。 陈火木没有亮枪,八成是弄不到枪枝,所以只能找人来围殴他。如果不是顾忌着她,他早把这群混蛋全踹到垃圾堆里了。 「你还装蒜!是你叫警方去抄我的那批古董假货,对不对?」陈火木一想到那一整柜的货全都警方拿走,他就忍不住大吼大叫了起来。 「那种告密的小人手段,我不屑做。」柯磊开始用拖延战术,希望能撑到十分钟。 「不是你去告密的话会是谁!只有你知道我手边有货要卖!你怕我手边的货出来之后,会抢走你的市场,你赚的钱就会变少。」陈火木龇牙咧嘴地说道。 「我的客户都是有鉴赏力的人,他们不会去沾假货。还有,你那票货经手过多少人,就有多少次被泄密的机会。」柯磊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火木,内心却是心急如焚。 他不介意被打、被揍,可他不能让予曦受到一丁点伤害。 她比他的命还重要! 「如果你当初早早收了我这笔货,现在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陈火木摆明了就是要把这笔帐赖在柯磊身上。 「废话少说!」柯磊不客气地怒吼一声,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我这人很也讲道理,你拿出个一、二千万,算是补偿我一点损失,我就考虑不和你计较。」陈火木吊儿啷当地说道。 「一、二千万?你还真敢开口!」柯磊不屑地抿着嘴角说道,把罗予曦整个人搂到了他的胸前。 最坏的打算就是一手护着她,靠另外一只手闯出重围了! 「你还敢说大话啊,你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好自为之一点。」陈火木伸手要碰罗予曦。 「你敢动她试试看!」柯磊眼眸一眯,锐利的眸光凌厉得像要致人于死地。 「我就偏要动!」 陈火木使了眼色叫兄弟们朝柯磊一拥而上,他则伸手想去拉罗予曦的手。 柯磊一记飞拳,揍向陈火木的下巴,一个侧身,飞踢向另一个男人的重点部位,在那人的哀号声中,他又一拳击断了另外一个人的鼻梁。 柯磊动作之迅速俐落,让其他三个还未受伤的男人全同都为之一楞。几双眼睛在互使了眼色之后,决定同时从不同方位攻击柯磊。 「找死!」柯磊大吼了一声,他的右臂紧扣着罗予曦的腰,那偾起的肌臂张狂得像是随时要爆开来一样。 罗予曦脸色惨白地埋首在柯磊的胸前,随着柯磊愈来愈剧烈的移动,她有好几次都差一点从他的身边被甩走。 她吓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双手紧抱着柯磊的腰,连头都不敢抬。 在几个男人的围攻之中,柯磊终究没能完全避开那些拳头。 加上他舍不得让罗予曦被碰到一根汗毛,于是乎他的身体便成了一只替她挡拳的肉盾。 几番缠斗下来,柯磊在口中尝到了血的味道,他表情变得更加狰狞,却始终没有一刻停止过出拳。 因为惊吓,罗予曦满脸是泪地伏在柯磊心脏剧烈跳动的左胸上,她抬起头偷望了他一眼,却被他一脸的血渍给吓得松开了手。 「抓到-了!」陈火木在罗予曦失神之际,高高扯起了她的右手。 柯磊一记狠拳向前,只差一寸就揍上了陈火木的脸。 陈火木这回没躲,因为他撂了狠劲扯住罗予曦的手,满意地看到她痛到几乎要昏厥过去。 「放开她!」柯磊粗声咆哮道,冒出了一身冷汗。 「柯磊,如果不想你马子的手被扯断,我劝你最好收手!」陈火木笑露出一徘黄板牙,在罗予曦的痛呼声中,反折她的手。 柯磊胸口一痛,他瞧着怀里额上沁着汗、双唇毫无血色的她。 他明白最好的作法是任由陈火木折断她的手,然后他便可以趁着陈火木分神的时候,护着她打出重围。 最坏的作法就是--他现在松开搂着她的手。 因为他一日一松了手,陈火木将会把她当威胁他的工具,接着,他便会屈于无法反击而被重殴的局面。到时候,他和她两人都要遭殃的。 「磊哥,她快哭了喔!」陈火木兴奋地把她的手扭曲成一种奇怪的姿态。 柯磊看着罗予曦,当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 他松了手。 罗予曦被扯到陈火木身边勒住了喉咙,而其他几个男人则在同时一拥而上,对着柯磊拳打脚踢了起来。 「你们别打他!」罗予曦大哭出声,使出全力要挣脱。 当所有的外力全都猛击上柯磊的身躯,当他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被打到移了位时,柯磊选择了低下头,不忍心让她看见他痛不欲生的神情。 「不要打了!」罗予曦狂乱的哭喊让人心酸,柯磊的右眼已经肿到睁不开了。「我求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一群男人打红了眼,每一次出拳都是一次要见血的杀孽。柯磊感觉自己的神智正在模糊,他晃动了下身躯,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 「不--」她看着柯磊,尖叫出声。 此时,一辆黑色房车在他们身边猛地-住了车,几名壮汉从车内跳了出来。 一秒钟之后,数支手枪全都对准了陈火木的头。 「放开她。」带头的壮汉寒声对陈火木说道,并对柯磊点了点头--他们显然正是耿胜文派来支援的人。 陈火木迟疑了一下,并未立刻松开了手。 「啊!」一颗子弹在瞬间射入了陈火木的大腿中。 陈火木痛得松开了手,而得到了自由的罗予曦则是又爬又冲地跑向柯磊。 「柯磊……柯磊……」她抱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柯磊,眼泪失控地流了满脸。 「别哭……没事了。」柯磊紧握了下她的手,勉强睁开眼。 罗予曦看着他青白的唇及额上的冷汗,感觉自己心都碎了。「你别说话……」 「扶我到那家伙面前。」柯磊命令道,说话声音却像是在粗喘。 「可是你……」他连说话都很吃力了,他还想做什么? 「他伤了你,我可不会善罢干休。」柯磊坚持地说道。 罗予曦咬着唇,吃力地扶起全身沐血的柯磊。 柯磊站在陈火木面前,用最后的意志力出拳「回报」他。 几拳下来,柯磊的力道和拳头都没出过错,陈火木则眼斜鼻歪地被打平在地上,凄惨地呻吟着。 「磊哥饶命……我瞎了眼才会来惹你……我以后绝对不敢了……」陈火木哀叫着,连磕头动作都出来了。 「瞎了眼是吧?」一道血液从柯磊额上的伤口流下,让他的表情更显得阴沉。 柯磊左手掐住陈火木的颈子,右手就要直接挖向他的眼珠子。 「柯磊,住手!」罗予曦慌乱地哭喊出声,吓得整个人蹲卧在地上。 「丢把刀给我。」柯磊朝那群前来支援他的男人们说道。 一把瑞士刀被交到了柯磊手里。 「磊哥饶命啊!」陈火木一看到刀,吓得眼泪鼻涕全流了出来。 「柯磊,不要!」罗予曦看着柯磊,惊恐地后退着。她不要柯磊再和谁结下仇怨了! 柯磊看了她一眼,高高举起他手中的刀。 「柯磊,不要!」罗予曦紧闭上眼,紧-住自己的耳朵,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啊!」在陈火木的尖叫声中,那柄瑞士刀刺入了他的大腿里。 「是她为你求的情,记住了吧?还有,我脱离黑道了,不想再沾惹太多的血腥了。这样,你清楚了吗?」柯磊冷声说道。 「懂了!懂了……」陈火木哀号着在地上翻滚着。 「我说最后一次,你再敢来犯我,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柯磊一脚踩上那柄瑞士刀,让刀身更加刺入陈火木的腿干里。 「我不敢了……」陈火木哭喊着。 「哼!」柯磊瞄了他一眼,转身一跛一跛地朝着罗予曦走去。 罗予曦才睁开了眼,柯磊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脸部原有的刚毅轮廓,像被人放在地上狠狠踩过一样地惨不忍睹,更遑论他全身处处可见的皮绽肉开及浑身的血污。 「你刚才为什么松手,让他抓到了你?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柯磊大吼出声,全身颤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当她刚才被陈火木抓住手腕的那一刻,他以为被抓住的是他的心脏。 但是,如果他连她受到一丁点伤害都无法忍受了,那他先前怎么会用那么多的猜忌来伤害她、逼她离开? 当这个念头刺入柯磊的脑中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对不起……」她没注意到他的神情有异,她只是拚了命地想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送你们到医院。」黑衣男人想撑扶起柯磊,柯磊却摇头拒绝了。 「予曦,你扶得住我吗?」他问她,用仅存的视线余光紧盯着她脸上的担心。 他不能任由她走出他的生命!他会用尽所有的方法留住她! 「我可以。」罗予曦用力点头。 「那我们走吧!」 柯磊闭上了眼,把脸庞垂落在她的肩膀。 接着,他便不省人事了…… ※.4yt※※.4yt※※.4yt※ 伤势颇重的柯磊,在医院里沉沉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总算是清醒了。 柯磊才睁开眼,便开始寻找着罗予曦的影子-- 她趴在他床边睡觉,裹在紫色毛披风里的她,娉袅地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了。 她是不是又瘦了呢?而他怎么可以一直到现在才发现呢? 都是他的错!柯磊脸上染上痛苦的神色。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最讲究公平的人,可他却因为那些虚幻的梦而开始怀疑她真实的爱。 如果硬要叫她对上辈子的她负责,那就像叫一个出生在杀人犯家庭的婴孩,对家人的罪行负责一样的不公平。 她说的没错,他该去看心理医生的。是他的不够自信、是他的猜疑和不安毁了一切!差点失去予曦的恐惧,让他明白了一切。 「予曦……」他的脸庞蓦地埋入她的发丝之间,声音显得低嗄而痛苦。 罗予曦仍在睡梦中,所有的动作全都是习惯性的反射-- 她闭着眼,伸手拍拍他的手臂。 柯磊心一紧,牢牢握住她的小手。 「柯磊!」她突然惊醒,整个人弹跳起身。 她怔怔地看着他变形的左眼,怔怔地看着他布满了瘀青和纱布的脸孔,仍然是一脸的余悸未定。 她被昨天的一切吓坏了,现在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 「乖,我没事了。」柯磊勉强坐起身,不顾抽搐的手臂,咬牙拥起她的身子,把她搂进了他的怀里。 罗予曦不停地颤抖着,在他充满了药水味的怀里,听着他低声哄她没事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她紧握的双手才能渐渐地放松,她才有力气再度抬眸望着他。 「没事了。」他凝望着她,眸中尽是柔情。 她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个没事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极为短暂。 昨天的争吵、离婚,已经全都一古脑儿地涌入她的思绪里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别开了头,想闪躲他的注视。 柯磊火速握住她的下颚,锁住她的视线。 「对不起。」他说。 她抿住唇,胸口一窒。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宁可他维持先前的愤怒与漠然,这样她会比较容易坚持啊~~ 昨天的事,只是证明了他们仍然在乎着彼此。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她不要再伤心了,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坚强,还能够再次忍受他的爱与怒。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柯磊低沉地说道,黑眸急切地锁住她的视线。 她望着他眼里灼热的情感,手被他揪痛了,却没有马上接话。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她气若游丝地说道,眼中却已经泛起泪光了。 对他,她从来不是不爱。她只是怯步了、犹豫了,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爱他爱得义无反顾了啊! 柯磊的指尖接住她一颗泪水,大掌捧起她的脸颊,专注地凝视着她,仿若要将她的模样烙入心里一样的专注。「我又把-弄哭了……」 「求求你,不要这样……」她怯懦地紧闭上眼,不敢再看他。 「我知道我很混蛋,我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你的身上。」他的指尖抚摸过她每一寸细致的轮廓,整颗心扭紧了起来。「我的多疑一再地逼你背离我。但是,就算你真的背离我了,我也会把一切归于前世,而不会真的认为自己这一世做错了什么……」 「谢谢你理解了这一切,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了。」罗予曦打断他的话,用力地闭紧眼睛,呼吸急促不已。 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再动摇了!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我就相信你。」柯磊语气严肃地说道。 罗予曦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飞快地扬起长睫。 「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在她睁开眼的同一瞬间,紧揪住她的手掌,重复着他最热烈的要求。 「我不要!」罗予曦大睁着眸,音量失控地拔高,眼泪也再度夺眶而出。「我受够你的反反复覆了,我不觉得我还有法子和你在一起!」 她推开他的手,从他的身边跳开。 柯磊面对着她剧烈的反抗,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的回头?是他的软弱和无情毁了她所给他的每一次机会。 心虚与不安让他垂下了双肩,他瞪着自己的双膝,一颗心悬宕在半空中,慌乱到不知如何自处。没有她的日子会是怎么样…… 罗予曦咬着下唇,看着柯磊眼窝因为受伤而凹陷,看着他粗犷面容上的疲惫与狂乱,看着他这样一个健壮大男人失落地坐在病床上,一副英雄气短、随时要掉泪的挫败模样,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地走近了他。 「你别这样……」她会心疼的。 「我对不起你……」她温柔似水的声音引得他胸口一阵揪动,他猛然抬头看入她的眼里。 四目相望,他炽烈的眼神一如往常,而她含泪的水眸百感交杂。 「予曦……」他激动地捧住她的脸庞。 「别说了。」她哽咽地说道,仍然是摇头。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我甚至没有法子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要怎么过!」他的声音沙嗄到要用嘶吼才能把话说出口。 「可我没有法子说服我自己,你在未来的日子里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她掐住自己的手臂,不准自己心软。 「你不用说服你自己,这次让我来说服你吧!」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如果我无法说服你的话,那么你再离开我。但是,不要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好吗?」 「我……我已经给过你太多次的机会了……」这男人紧张得连手心都流汗了啊! 罗予曦看着他的黑黝眼眸,清楚听见心海因为他的脆弱而撩起的惊涛骇浪之声。 「我知道你给过我机会,但是,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会不一样。」才听见她声音中些微的妥协,他整张脸就全泛上了光彩。「这次,我心里一有不自在,我就会马上和你讨论,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的。相信我,好吗?好吗?」 他一连迭的问句,让她红了眼眶。她觉得好不甘心,为什么只因为爱上了一个人,就要变得如此心软呢? 她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他,她不是爱计较,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泪水流得有点不值得。 「我……我……我一个人过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了你,我不想再回到那个灰暗的世界里。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好,你让我想变得更好,你让我……」 柯磊说到这里,性格脸庞上的薄唇忽而抿紧着,显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我让你想怎么样?」她感觉他的身子颤抖了下,她抬头看他,他的眸子里闪着心慌。 「你让我开始感觉到害怕。」柯磊抚摸着她的脸颊,深深、深深地凝视着她。「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很怪的感觉。我在刀枪里打转了这么久,从没有害怕过,总觉得最多就是丢了一条命罢了;可是遇见你之后,我居然开始懂得什么是『害怕』了,害怕失去你,害怕没法子让你得到你应得的珍惜,害怕你终究是不属于我的人。」 他蓦地打了个冷颤,而她暖馥的双臂则在下一刻间拥上了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那份害怕,让你远离了我。」罗予曦眸中闪着泪光,她抚摸着他刚挺的鼻梁,柔声地说道。 她知道要他这样一个傲然的男人开口说「害怕」,是件多难的事。 「也是那份害怕,让我想重新拥有你。昨天的事,真的把我的胆子给吓破了。」他的唇狂烈地印在她的脸上,只想证明她的平安无虞。「这一回,我不会再一个人猜疑与不安了,我想为你而改变。但是,你愿意陪着我一起改变吗?」 柯磊挑起她的下颚,用最诚挚的眼神与最卑微的语气询问着她。 罗予曦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她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子拒绝他。 光是拖延久一些时间再原谅他,好让他忐忑不安这件事,她就做不到了。 她太爱他,爱到只要他愿意敞开一点心门,她就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地飞进他的心里,而忘了自己曾经被他的烈焰灼伤过的事实。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这辈子是不会爱人的……」柯磊的头抵住她的额头,灼热的呼息吐在她的皮肤上。「更奇怪的是,即便是在我最不快乐的时候,我也不曾不爱你。我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的爱呢……」 她听着听着,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泪眼汪汪地瞅着他。 「你真的不愿意吗?」他没有好口才,不会说服人,可他必须努力。 「我不……」不是不愿意。 「我不接受拒绝。」柯磊-住她的嘴,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着。 「哪有人这样的……」 她的声音透过他的手掌,模模糊糊地传出。小脸被他的大掌遮去了一半,就连唇边的笑意也被他挡着而见不得光。 「我爱你。」柯磊脸色凝重地说道,耳朵辣红了一片。 罗予曦温柔地拉下他的手,仰望着他刚毅的脸。 这人啊,对于说情话这件事,怎么这么硬邦邦的呢?活像她拿着刀抵住他的脖子似的。 她抿着唇想笑,却怕他脸皮薄而恼羞成怒,只好用力地抿紧唇,以免笑声失控。 「你……」她的脸颊线条因为抿着嘴而绷紧,意外地显得有些不妥协。 「我爱你。」柯磊紧张到开始用这句话来打断她可能会说出口的拒绝。 「你别……」这么大声。 「我爱你!」 柯磊的音量开始加高,口气严肃得像在宣誓。 「你小声一点啊!」罗予曦羞红了脸,小手直接覆住柯磊的唇。「这里是医院,不能这么大声啊!」 「那你愿意原谅我了吗?」他从后背揽过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罗予曦抿着唇,不点头也不摇头。 「不说话是代表原谅我了吗?」柯磊牢牢握住她的肩,坚持要听到肯定的答案。 她飞快地抬头啾他一眼。 「予曦。」他低声唤道。 「予曦……」她的沉默不语让柯磊紧张了起来。 老天爷,让予曦给他一个机会吧! 柯磊发冷的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专注地想在她的眉眼间寻找着她的答复-- 她对他笑了! 她红着脸,眉眼弯弯的模样尽是娇羞啊! 柯磊的脸跃上了一层狂喜,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密密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那么温柔,吻得那么缠绵,那种恨不得把她全揉进身体的吻法,让罗予曦喘不过气地伸手推拒着他的双肩。 「这里是医院……」她捶着他的肩,要他放开她。 「会痛。」柯磊倒抽了一口气。 罗予曦一看自己的拳头就压在他染血的绷带上,她急得就要按下紧急铃叫来护士。 「没事的。有你留在我身边,再捅我二刀,我都可以忍。」柯磊笑着拉过她的身子,仍然执意要搂着她。 「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她-住他的唇,对于他被打之事,仍然是余悸未定。 「那你说些好听话来安慰病人。」他心情大好,忍不住逗她。 罗予曦抿着唇,很认真地想着,还没开口,倒是又先飞红了双颊。 「我一直知道,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管走到哪里,都还是会寂寞的。」她樱唇微启,水然眸子瞬也不瞬地直瞅着他。 柯磊凝望着她,感觉一股热气冲上鼻梁。 她是这么善良啊! 他的额头蓦地抵住她的,因为不好意思让她看到他水亮得太可疑的眼睛。 「谢谢你。」他沙嗄地说道,将她揽得好紧好紧。 罗予曦把脸颊紧靠着他,感觉他脸上的泪水湿了她的肌肤,于是她也忍不住流下了泪。 「等我们有空的时候,我们去云南吧!」他红着眼看着她,一手握住她手腕上的纯白玉镯。 「我们还需要去云南吗?」罗予曦讶异地望着他。 「我们一块儿去找出可能的真相,把一切做个了结。」看她又开始紧张地蹙眉,他俯身在她的白玉镯上印下一吻。「别担心,不论真相如何,我们之间都不会再改变了。这只玉镯,现在就是柯磊与罗予曦的定情物,和什么前世今生全都无关了。」 「真的?」罗予曦的脸上漾出一朵美丽的笑,像最纯洁明艳的山茶花。 「真的。」 柯磊坚定的回答,在病房内回响着。 而她知道,从今以后,他们都不会再寂寞了。 ※.4yt※※.4yt※※.4yt※ 一个月后,云南。 柯磊和罗予曦才走下飞机,还没走出机场,已经有着大批的云南当地人对着罗予曦指指点点了起来。 原本好奇地左右张望着环境的罗予曦,在感受到那些视线的压力之后,她低下头紧搂着柯磊的手臂,偎他偎得更紧了。 「不理他们就好了。」柯磊揽着她的肩,把她牢牢护在他的身边,用他凶恶的目光吓阻那些想上前打扰的人。 「那些人干嘛一直看着我?」她紧张得连指尖都发冷了。 「你忘了你长得像王妃吗?」柯磊笑着说道。 「可是……真有这么像吗?」她疑惑地眨着眼。 柯磊但笑不语,拥着她走向机场外,寻找着耿胜文为他们安排好的接机车辆。 「柯先生吗?欢迎。」司机笑呵呵地迎上前,却在看到罗予曦的那一刻,下巴差点掉下来。「你……你长得好像我们王妃。不、不、不!你们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什么王妃。」柯磊沉声说道,先帮罗予曦打开了车门,让她坐入后座。 罗予曦咬了下唇,仰头看了柯磊一眼,见他的表情甚是平静,甚至还给了她一个微笑,她才放下了心。 「天老爷啊,要不是亲眼看到,我还真是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长得这么像王妃……」司机绕回驾驶座,却还是忍不住从照后镜打量着王妃……不,是柯太太。 罗予曦不自在地侧过脸,把脸庞倚在柯磊的臂膀上,不自觉地抚着手上的白玉镯。 「那个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呢?」罗予曦好奇地问道。 「王妃啊,她那人可好了……」司机一提到王妃,语气熟稔得像和她是左右邻居一样。「王妃和王爷成亲后,就没一刻是空闲的。她四处帮忙贫困的百姓,不但让王爷盖了房子收容孤儿,还拨地让穷人耕种,而且还开了学堂让没钱的孩子们读书。王妃对百姓们来说,就像是好心菩萨一样,一直到现在,我们这儿的人要是生活困苦、日子难过了,也都会去祈求王妃的帮忙。」 司机说起王妃的丰功伟业,忍不住就是一串完全没打结的赞美。 「幸好我是个不算差的王妃。」罗予曦附耳在柯磊的耳朵说道。 柯磊微微一笑,抚着她的发丝,心中却闪过了另一种情绪--除去私情不谈,她这个王妃其实做得很让人赞赏。 「我们这儿的人都说,王妃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来济世的,时间一到,老天爷便要召回天上去的。」司机一见后座的人听得认真,说得就更起劲了。「你们二位打外地来,可能不知道,我们王妃才嫁给王爷一年就死了,当时可是下了三天三夜的雨,天地同悲啊!之后,王爷和人民为了怀念王妃的恩德,所以才盖起了这样一座庙。」 「听起来很吓人。」罗予曦俏皮地吐吐舌尖。 柯磊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也许我该换个角度想。如果『她』没有当上王妃,而只是一个猎人的妻子,『她』绝对没法子帮助这么多人的,对吗?」 因为顾及外人在场,柯磊特意说得模糊。 「但是,『她』却不快乐,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哭泣梦境的出现了。」她的柳眉轻蹙,揪着胸口的衣,仍然因为过去的那些情感而感到心悸。 「她的爱人选择了那么绝裂的方式分手,无怪乎她会胆颤心惊。」前世的他只为了要让她后悔,就冲动地结束了他的生命。 他当时完全没想到她可能是因为家人逼迫,或者是其他原因而出嫁的。他们都只是平凡人,而王爷的权势该是大如天。 柯磊叹了口气,低头轻吻了下她温凉的唇。 幸好,他们现在都已经脱离那些阴影了。恶梦仍然出现过几次,可她的吻总是适时地抚平了他的恐惧与不安。他早该把他的恐惧说出口的…… 柯磊揽着她,看着前头路上的沙尘,丝毫不理会司机从照后镜中的频频注视。 罗予曦仰头望着他脸上的平静神色,她把身子窝到了他的肩臂间,将脸颊倚在他的胸瞠上,微笑地聆听着他的心跳。 这些时间,她和柯磊什么都谈,偶尔也因为意见不同而起争执。可是她却觉得好幸-,因为他们真的是在做一对现实夫妻了。 铃铃--铃铃-- 柯磊的手机响起,他一手接起电话,一手仍然揽着她。 「柯磊啊!」人在台湾的耿胜文在电话那头大声地说道:「你上回向他买玉镯的那个白族长老,前些时候搬到了大理城里了,他说他们搬家时又找到了一批画卷,上头还有一段用白族文字写的王妃故事,看你有没有兴趣过去瞧瞧。」。 「我有兴趣,我现在刚出机场,叫他拿到我住的饭店。」柯磊低头把她脸颊上的发丝拂到她耳后,随口问了一句。「那个长老懂白族文字吗?我希望待会儿如果真的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的话,他可以马上翻译。」 「放心啦,他懂一点。」 「那就没问题了。」柯磊再和耿胜文讨论了一些台湾生意上的事情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你这次来还要谈生意?」罗予曦柔声问道,长睫稍嫌疲惫地垂下,脸颊半埋在他的肩上,遮住了一个哈欠。搭飞机总是让她觉得疲累。 「耿胜文说有人要贩卖一批关于王妃生活的画卷。」柯磊爱怜地轻抚着她的发丝。 「王妃的生活?」她好奇地睁大了眼,可又忍不住揪了下心。「如果画卷上面画着王妃的子孙满堂,那怎么办?」 光是这么想,她便觉得不自在了。 「介意什么?王妃嫁给王爷一年后就死了,和王爷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我们所拥有的未来岁月远比他们来得长久。」柯磊安慰着她,不敢说他完全不介意,但他敢说他现在正慢慢地在释怀中。 她蹙起了眉,偎他偎得更紧了。「我好怕事情又出错……」 「别怀疑你自己,之前是我把一切复杂化了,所以才辜负了你一颗单纯只想爱我的心。」柯磊拧起的浓眉充满了悔意。「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不会允许我们之间再出错了。」 她的心里被他的话哺入了一波甜蜜,沁得她连呼吸都要发着甜哪~~ 「我爱你。」她说,眼底心里全都是他。 「我爱你。」他凝视着她,用最慎重的语气对她说道:「生生世世。」 司机从照后镜偷看着这一对情侣谈情说爱的模样。虽然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不过,光是看那位先生宠爱夫人的模样,及那位夫人温柔的笑容,便让人觉得幸-了起来。 司机吹起口哨,前方的地平线那头,夕阳正闪着金暖的光辉。 前方,一片美好啊~~ 于是,司机心情大好地说起关于王妃沙云和猎人九隆的传说。 传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传说,沙云在九隆死后,曾经遇见一位白族巫女,告诉了她关于相思湖的系魂传说。 传说,沙云是在九隆祭日的那一天,投湖自尽的。死时一身缟素,全身上下只戴着一只白玉镯。 传说,永远说不完…… 有情人的故事,亦然。 ※.4yt※※.4yt※※.4yt※ 一年之后,台湾。 在柯磊的策画之下,罗予曦的古典首饰正式成立国际品牌「沙云」。 记者会之后,罗予曦正和几名记者朋友们聊着她新一季的作品特色。 罗予曦身着一袭白族服饰,雪白绢衣上的精致刺绣及头上刻意盘起的云髻,在在都让她的古典美出落得更加超凡不俗。 这样一个翩翩佳人,站在记者会上刻意布置的古老画卷前,看来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从记者会一开始到结束,相机的闪光灯就没停止过,罗予曦的娟雅杀了现场记者不少底片。 「罗小姐,你背后那几幅画卷里的姑娘和你长得好像喔!」记者好奇地追问道:「那画卷里画了什么?」 「画卷里的那个姑娘名叫『沙云』。这些画卷,据说是沙云死后,她的家人因为她的托梦而找人手绘而成的。」罗予曦柔声说道,回眸望着画卷里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庞,娓娓地对着大家道出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故事。「画卷里的内容描绘的是沙云的一生……」 几位记者按下录音钮,录下了罗予曦口述的这一段故事-- 「……害怕王爷迁怒于家人,杀毁全村性命,沙云被迫嫁给了王爷。」罗予曦走近画卷,抚着画卷上沙云颊边的眼泪。「而沙云在亲眼看到爱人自戕之后,她大病了一场,是她的母亲找了白族巫女作法把她唤回人世的;沙云醒来后,便以王妃之名四处行善,并精心安顿了她家人的一切生活。」 罗予曦走向另一幅画卷,看着上头陌生的白族文字,口头转述着她所先前所听到的翻译。「约莫过了一年光景,在沙云爱人的祭日上,她到村内的相思湖投湖而死。相传那座相思湖有灵气,会让死者的魂魄生生世世地追寻着心之所系者,直到再度拥有那份真爱,这样的迷咒方会破解。」 罗予曦言毕,轻叹了口气,结束了故事。 「这个故事听起来好悲伤。」女记者们低呼着。 「不悲伤的。我相信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罗予曦扬起长睫,粉唇边漾起了一个美丽的笑,美丽得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相信画卷里的沙云已经有了好归宿,所以你才将首波推出的系列名称取为『缘起不灭』?」记者问。 「是的。」罗予曦点点头,一双剪水秋眸在看见正朝着她走来的柯磊时,水莹得像要沁出水一般。 记者们随着罗予曦的目光看去,全都在心里低赞了一声-- 好劲的男人! 阳刚气十足的他,身材魁梧威猛,粗犷有棱的脸庞上镶着一对炯眸,任谁看了都要心跳几下的。 「还在接受访问?」柯磊没理会那一堆盯在他脸上的视线,径自走到罗予曦身边,揽住她的纤腰,在她颊边印上一个吻。 她今天真美,美得让他目不转睛。 「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在和几个朋友闲聊。」她仰起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记者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对夫妻,只觉得这二人之间的那种英雄美人氛围,让人眼睛为之一亮。 「晚上要去吃什么?」柯磊问,伸手将她颊边的一丝发拂到耳后。那种旁若无人的温柔,看得女记者一阵羡慕低叹。 「对喔,今天是星期六了。」是他们的美食之夜呢!罗予曦笑得甜蜜,小鸟依人地把脸颊偎在他结实的臂膀上。 「吃法国料理?」这些日子,他在她的教导下,已经锻炼出不错的食物味觉了。 「可是我想吃烧烤类的东西。」她搂着他的手臂,软声地撒着娇。 「那我们就吃烧烤。」柯磊微弯下身在她的发间印下一吻,举动自然得仿佛一天都要做上好几十次一样。 二人之间的浓情蜜意羡煞了一帮子人,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着这对夫妻是否正处于新婚期。 「罗小姐,这位是你先生--柯磊吗?」有眼尖的记者认出了柯磊这位古董商,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对。」罗予曦笑着点点头。 「帮你们拍张照好吗?你们看起来好配喔!」记者说话时还伴以一个陶醉的眼神。 柯磊微微地一挑眉,对这样的赞美照单全收了。 「拍照好吗?」知道柯磊不爱拍照,罗予曦挽住他的手臂,柔声问道。 「有何不可?」柯磊凝视着她,眼眸带笑。「趁着你现在刚怀孕,肚子还不明显的时候,多留一些美丽照片,岂不很好!」 「罗小姐怀孕了?」记者们又是一阵惊呼。 「对,二个多月了。」她的手放在肚子上,眼里满溢着温柔。 柯磊低头看着她,从头到尾视线都不曾离开过她。 「要拍照了,笑一个。」记者说道。 柯磊和罗予曦闻言,同时抬起了头,却是对着彼此相视一笑。 如今,他们真实拥有了对方的爱及肚子里新生的小生命,他们怎能不笑呢? *欲知温婉百合李心渝如何征服冰山酷男罗仕杰,请看旋转木马013《好好爱我》 *想了解娇蛮千金李琳如何请易家文入瓮,请详阅旋转木马021《只爱陌生人》 *想看丑小鸭吴心兰与设计师尚保罗的浪漫恋曲,请瞧旋转木马040《怪你过分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