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与我》 楔子 残阳如血,田野苍茫。 天气闷热,晚风不知藏匿到了何处,树梢彷如被魔法凝固,连聒噪不已的蝉也无力吟唱,只偶尔能听到城外一、两声凄厉的鸦叫,一种不祥的气氛笼罩著古老的都城,闷热已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边缘。一辆牛车缓缓驶出城门,牛是瘦弱的,车是破旧的,摇摇晃晃、吱吱地叫著。车上坐著老中少三名男子。老的面庞清瘦、长须飘冉,看上去约有古稀之龄;中的年纪也在五十挂边,两眼有神,落拓不羁,少的头戴纶巾,身披八卦衣,手拿羽扇,一十开外,骨秀神清,飘飘然如神仙临世。 老人指着眼前暮色苍茫的黄昏,缓缓摇著银丝霜染的豉颅,“襄阳王朝就如眼前此景,王室衰微,朝纲不振,外强环伺,执戈纷争,天下将大乱矣。” 中年人瞥了老人一眼,声音低沉地说:“夫子,这就是你告老还乡的原因?”老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青年人轻摇手中羽扇,“何必如此悲观?在江南锡山挖出一块石碑,上有签语云:‘有锡兵,天下争,无锡宁!天下清’。锡山矿场,经过数百年开采,而今停工,预示着天下即将统一清平,这也是天理昭昭呀。” 老人双手举向天,“老天爷,你总算哀怜万民……三、四十年的兵荒马乱,生灵涂炭啊……”说着,不禁红了眼圈。 青年人扬扬剑眉说:“国家承平有望,治乱世、消疮痍、安民生,非儒学不可,夫子是难得的儒学大师,怎可轻言退隐?” “唉!老啦,有心无力,不像两位贤弟,还大有可为。但愿太平盛世早早来临吧,唉!不知我有没有福气……”老人感慨万分。 “夫子此言差矣,夫子老当益壮,必能恭逢胜世。”中年人连忙劝慰道。“我已经心灰意冷,提不起劲了,今後只想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老人执意淡出。 “现世君庸臣鄙,我等既不愿同流合污,又心系黎民百姓,何不将一身所长,给卢授徒,各自栽培一个得意门生,让他们来实现我们的理想,不知两位兄长意下如何?”中年人闻言精神一振,“我举双手赞成。” 老人略一思忖,点点头,“有人承传衣钵,未尝不可。” “太好了,关於门生,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我们三人所长皆自诩天下之冠,但不知何者才能真正济世?小弟想我们三人各自收养一名三岁女童,十五年後,看哪位女门生能救天下苍生於水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古有梁红玉,巾帼不让须眉。”中年人慷慨激昂地说。他,前朝武状元,武岳阳。 “一亡一兴,虽说有天命,却也在心力。兴亡之间,名将如云,人才辈出,女流一样可以出人头地。”老人欣然地说。他,两朝文状元,佟青图。“好,十五年后见真章。”青年人微微一笑。他,当朝皇上御封智状元,风鹤镜。三人击掌为定。 第一章 农事方毕,秋霜初降。 马兰村一年一度的谢神盛会。 村口鞭炮隆隆震天,人们纷纷涌向路口,翘首眺望。 一张长两丈、宽三尺的红色长幡,由一群吹鼓手热热闹闹地簇拥着,一进镇,欢迎声倍看,盖过唢呐之音,像着魔似的镇民,彷如一波浪潮打来,每个人都忘了别人的存在,使劲地朝前进,大家你推我挤,场面登时一片混乱。直到一张绣满绿竹、白底红字,上书“南无南海观音菩萨”的神幡,冉冉而至,众人一改冲动,双手合十,跪拜在地,虔诚地迎神。神幡下的观音菩萨是由真人所扮,云髻高耸,顶着雪白的佛巾,两绺青丝轻飘飘地垂在胸前,杏眼半垂,朱唇微努,眉问一点鲜血似的红痣,一手托净瓶,一手持柳枝,一动不动的,活脱是“净瓶观音”降世。忽地,采声如潮,许多人随著神幡一步一揖,三步一叩首地同往东岳庙祈福。“好一个南海水月观音!”人群中一个带刀的侠士对同伴大声说。 他的同伴却拈著胡须看呆了,过了半晌,才开口说:“宝相庄严,真如清香白莲,狮驯象伏,令人尘心顿洗。”“此少年姿秀神朗,眉目轩爽,但不知是男是女?倘若男身,他日定有所为。”“不然,此人龙瞳凤颈,是极贵之相,若是女,将为万人之上,值得访她一访。”“道长,我们此行的目地在寻找隐居的鹤镜先生,不要节外生枝才是。”两人谈论问,进香队伍渐次过完,忽见一名身穿鹿皮的小姑娘飞檐走壁而至,她两色惨白,标致的小脸被惊恐的大眼睛占去一半,很是引人注目。小姑娘一个纵身,落在观音大士身旁,不知她说了什麽,但见观音大士脸色遽变。“各位乡亲父老,家有急事,先行一步。” 在众人不依的喧嚷声中,鹿衣小姑娘和观音大士一飞冲天…… 不一会儿,她们来到一问陈设筒朴的书斋,屋内一片宁静,充满了说不出的窒问。“佟伯伯,雪个怎麽样了?”扮演观音大士的风波臣焦急地问。 “唉!恐怕不行了。”佟青图脸上像堆满了厚重的乌云般黯然。 “啊!”风波臣惨呼一声。 佟伯伯的医术素有起死回生之功,连他都说不行,由此可见,雪个的生命危如风中烟火,或许,一个不注意将天人、水别。一想到此,风波臣和鹿衣小姑娘武破云,不约而同咬著下唇,脸上的表情皆是超乎年龄的平静。“这孩子体质不好,从小体弱多病,能熬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佟青图又是哀声又是叹气的说。风波臣扑跪在风鹤镜跟前,“师父,你卜个卦,看有没有解?” 风鹤镜抚著风波臣的头,温和的说:“孩子,这就要靠你了。” 风波臣仰起脸,不解的问:“我?我能为雪个做什麽?” “为师也不是第一次逆天,波臣,你的命很尊贵,只要你减寿十年,就可以换回雪个一命,而且让她延寿五十年。”当年选徒,他不算磊落,选择波臣实因她非凡的相貌,将来必可名垂青史。风波臣连忙道:“那还等什麽?师父,我们赶快进行。” “不在此时,戌时的时候,你到祖师爷山洞来。” “嗯。”她含笑地点头。 拜别师尊後,风波臣和武破云赶快跑去佟雪个的绣房,报告这天大的好消息。风波臣撩开纱帐,微笑地望着佟雪个美丽、清瘦的病容。 佟雪个一双水灵灵的黑眸忽而转向窗外,忽而瞅著风波臣、武破云,眼神恍惚、无神。“水……”佟雪个呓语道。 风波臣连忙从保温的棉褥子里拿出一把热呼呼的紫砂壶,一手撑起佟雪个,一手小心喂茶水。“波臣……”喝下水後,佟雪个稍微清醒,“破云……” “雪个,不要担心,你很快就会好起来。”风波臣握著佟雪个的手说。 佟雪个费力地摇摇头,“不,我不行了……” “风叔叔说你还有五十年可活。”武破云比出五根手指头。 “带病延年很磨人的。”佟雪个愁眉不展地说。她自小就是个药罐子,什麽仙丹妙药她没吃过,但她的身体依旧毫无起色。“过了此劫,你会像我一样壮得像头牛。”武破云笑著说。 佟雪个喘著气,“傻话,要也是一头病牛。” “你不知道,波臣十年的天命可抵消你的大厄。”武破云高兴地说。 “波臣,谢……“话语未完,佟雪个再次跌人昏睡中。 风波臣为佟雪个盖好棉被,和武破云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不速的访客到门,惊动了风波臣,她站在门後窥看。来者一为道士,一为侠客。他们所为何来?风波臣满是疑问。 “两位稍待,我去通报一声。”家丁一转身,道士迳自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双手扳住风波臣的肩膀,“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佳公子,但见他月白风帽,月白长衫,一领湖色披风飘在身後;双瞳如水,肤白如云,隆鼻朱唇,皎如玉树临风,有飘飘欲仙之概。道士眼中流露出赞美和惋惜之色,只可惜他不是女子! 风波臣拨开这士的手,“你这人不经通报自行闯入,太没礼貌了。” “你是风鹤镜的什麽人?”道士忽然问道。 “敢问找家师何事?”风波臣反问。 道士略微沉吟,低声说:“请他重出江湖。”说完,他和另一名侠客两人前後进入花厅。风波臣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在雅致的厅堂里,充溢着从薰炉飘出的檀香气息。 “鹤镜先生,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可说是跑遍了大江南北。”道士夸张的捶了几下腿。“黔翁,找我何事?”风鹤境气定神闲地问。 “德皇后遭人下咒,丧魂失魄,请先生为皇后作法收魂。” 风鹤镜摇摇头,“当年皇上质疑我卜的卦,将我逐出官时,我就说过此生不再踏入皇城,黔翁,我恐难答应你。”他一向照卦象直言,奈何皇上只想听好话。思及此,风鹤镜不胜喟叹。伴君如伴虎,伴虎者,进退何从? “当年的事我清楚。可是德皇后贤淑多才德,太子刚毅而武勇,对人讲信义,礼贤爱士。唉!如今皇后神魂颠倒,胡姬又得宠,还引进妖僧,只怕皇上会废皇后、太子,另立胡姬和她暴戾荒淫的儿子,如果是这样,襄阳王朝不出三年就会亡国了。鹤镜先生,你忍心看黎民百姓被蛮夷奴役吗?”道士说著,眼里突然涌出泪水。“这样吧,我引荐一个人。”风鹤镜平静地说。 “什麽人?”道士抹去泪水,急急地问。 “逗草,去叫波臣进来。”风鹤镜吩咐身後一名丫头,後者福了福身退下。不一会儿,风波臣神态洒脱,不疾不徐地走到风鹤镜面前,恭敬唤道:“师父。”“波臣,这位是黔道长,这位是陆侠士。” 风波臣朝两人作个揖,“黔道长、陆侠士。” 风鹤镜若有所思地看著爱徒,是时候了。 “黔翁,她是我唯一的弟子,不要看她年纪轻,已尽得我的真传,德皇后这件事,她出马就绰绰有余了。”“师父?”风波臣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师父。 “波臣,跟为师学了这麽久,为师已没有什麽可以再教你。所谓十年勤苦事鸣窗,有志青云白玉堂。现在该是你下山济世的时候,把所学贡献给社稷,造福百姓。”“弟子定不辱师命。”风波臣盈盈下拜。 “此番前去,险阻难免,为师有一锦囊,危急时再打开吧。”风鹤镜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递给她。“是。”风波臣接过锦囊,心头涌上一股酸楚。虽早知会有离别师父的一天,但她有如恋恋不舍窠巢的乳燕,在振翅远征的前夕,心中有若无可形容的离愁与抑郁。纵然此刻直想落泪,但她还是压抑下来,一脸平静无波。她一直被师父当成男人在教导,而她不过是十七岁的姑娘呀!别家十五及笄的姑娘早就婚嫁,而她却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女儿身? “黔翁,什麽时候起程?”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不差今晚,波臣有些朋友要话别。”风鹤镜体恤地说。 风波臣感激地看著风鹤镜。这趟下山,她有明日天涯的伤感,所以她迫切的需要跟她的异姓姊妹佟雪个、武破云秉烛夜谈,相拥痛哭一场。“师父,多谢您十多年教养之恩,等我功成名就,再言报答。”风波臣叩别。风波臣的声音,是那麽平静,也是那样坚决,仿佛像在神前发誓般。是的,她在心里发下誓愿:她一定要达成师父的期望!时近黄昏,西天的晚霞悄悄染上淡淡的嫣红,在这淡红的暮霭中,大内重重叠叠的官脊飞檐,像蒙上一层厚重的幕,压角的一排排蹲兽,也显得诡异而吓人,深寂无人的御道,更令人心头空落。人呢?都到哪去了?风波臣心中纳闷著。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这里怎麽不见半条人影?”黔道士突然开日。 “是呀。”她正想问呢。 “因为坤宁宫有怨灵作怪,很多人都不敢接近这里。” 嗯,这里是有些邪门。风波臣心中暗忖。 他们一踏进坤宁官,便看见一位身著戎服、手持弓箭的年轻人,他两眼凝神,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嗖”的一声,一箭正中红心。“太子神箭,有如古之后羿。”黔道士鼓掌称赞。 年轻人闻声转过脸来,“黔道士,你可回来了,鹤镜先生也来了吗?他是……”两人的目光迎上,风波臣微微一震。 这一路上,她听黔道士形容巽太子为人中之龙,相貌奇伟很好辨认,但仪表堂堂、威风凛凛之语仍不足以道尽他浑身非凡的气质与丰采。她想,九五之尊应该就要是这种威仪吧!“他是鹤镜先生的得意门生,风波臣,特来为皇后驱邪的。”黔道士恭敬地说。“他……行吗?”巽太子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个俊美、不经事的少年,能有何作为?那口气、目光,分明在怀疑她的能力。 风波臣冷硬地说:“不让我试试,怎知我行不行?”当然,初出茅庐,她也不是很有把握,可是在他面前,她不想承认她没自信。“是吗?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巽太子还是不怎麽相信,这小子连胡髭都还没长出来。“哼!用人不疑,既然不相信,那就另请高明吧。”风波臣没好气地说。她不是来给人糟蹋的。“不会是没本事,想逃走吧?”巽太子揶挪道。 “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求人还这麽高高在上,搞不清楚,是你有求於我耶。”风波臣语气傲慢地说。“素闻鹤镜先生虚怀若谷,待人谦冲有礼,怎会教出你这个大话徒弟?”巽太子的脸色不太好看。想他贵为皇子,很少有人敢拂逆他,不把他看在眼里,而眼前这位风波臣却比他还趾高气扬。风波臣刷地脸红,“别拿我师父压我。有本事就是有本事,干嘛虚伪?”提到风鹤镜,多多少少还是有喝阻的作用,师父的美名万万不能毁在她手上。他一个大男孩,动不动就脸红,巽太子嫌恶斜觑风波臣,美容如面柳如眉,秋水为神玉为骨,鹤镜先生怎麽会收这种娘娘腔为徒?“看不出来你这娘娘腔还懂得尊师重道。”巽太子嘲笑道。 “谁娘娘腔?”风波臣脸色大变,“黔道长,我要走了。” 黔道士连忙打圆场,“殿下,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他不行,你再讥笑他。”“什麽!”风波臣给黔道长一记白眼。这个臭道士,马尼精! “不行的话就别逞强,胡姬请来的妖僧法力很强,前几位请来斗法的道长不仅没能打败那妖僧,还身受重伤,你自己衡量,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巽太子还有点仁心,不像黔道长哄骗他师父安心,把妖僧说得好像没什麽,害她差点犯了兵家大忌轻敌。这个死道长,八成想她“羽化成仙”後,师父才会出马,为徒报仇。“如果我洽好德皇后的失心疯,殿下要怎麽答谢我?”风波臣骄傲地问。“金山银山任你搬。” “不希罕!”金钱乃万恶之源--她两袖清风的师父说的。 “天上的星星,我是没办法搞到。”巽太子说个笑。 “拜托,谁要那个,不实际。”她啐他一口。 “那你想要什麽?”巽太子不耐烦地问。 “你给我磕三个响头。”谁教他有眼无珠,竟敢鄙视她。 “这……好,只要你能救得了母后,我一定磕。倘若不行,你又当如何?”巽太子咬着牙说。风波臣,恃才傲物,他不喜欢这样的人。“你放心,没有倘若。”大话都已经说了,只有打肿脸充胖子。 “有自信最好,但如果有个倘若,你得净身当太监,伺候我一辈子,怎麽样?”巽太子挑衅道。这个风波臣不用官刑,就很像粉面小太监了。哈!当太监,她还没有“宝贝”可阉割呢。风波臣快笑出来了。 “可以,现在要去皇后那里吗?” “母后时好时坏,等发病的时候再传你,你先跟我回养心殿。”巽太子大踏步走出坤宁官。他走得飞快,风波臣跟在他身後小跑步了起来。 快到养心殿时,巽太子突地放慢脚步,猛地转身,风波臣一个反应不及,整个人撞了上去。男女授受不亲,风波臣一把推开巽太子,却怎麽也推不开心里那一份震撼。她的心为什麽怦怦急跳?大概是刚才冲撞太猛了吧。风波臣迳自做了解释。她面容微愠,“走得好好的,干什麽突然停下?” 巽太子目光紧紧盯著风波臣,一团疑云罩顶。 “你在看什麽?”他的日光像一簇芒刺,扎得她浑身不舒服。 “没什麽。这段日子,你就住我对门。”他是有目的的。 “噢。”风波臣撇撇嘴,不是很乐意。 黎明时分,养心殿里忙得不亦乐乎,在昏昏的天色中,人影幢幢,来去匆忙,都在为巽太子起身、梳洗奔走。吵死人了!绮罗帐内,风波臣拉起被子蒙住头。过不多久,她拿起枕头砸向帐外。烂太子,自己不睡觉,吵得她也不能睡,风波臣索性坐直身。咦?眼角馀光好像瞄到墙角边有个物体晃动。 风波臣转过脸,瞪大了眼睛,“你……你是谁?怎麽会在这里?”她本能地拉起被子覆身。“奴才小安是太子派来伺候风公子的。” 找半个男人来伺候她……敬谢不敏! 她挥挥手,“我不用人伺候,你可以走了。” “没有太子的御令,小安不能走。风公子准备起身了吗?小安这就给您打洗脸水去。”小安恭敬地退下。风波臣赶快起身著装,她可不要小安帮她穿衣、穿靴。 对镜打理头发时,小安走到她身後,捧起她乌黑的青丝,“小安来为风公子梳发。”说着,他拿起云篦认真地为风波臣梳理头发,“你的发质好好,又浓密又黑亮。”“父母生得好嘛。”风波臣皱著眉头,双手横胸。先忍耐一下,待会儿再把小安辞退。此时,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口通报,“风公子,太子殿下请您一起用早膳。”进了偏殿,风波臣顾不得君臣之礼,一屁股坐下。 “起得这麽早。”巽太子笑吟吟地说。 风波臣瞪了他一眼,“被你吵醒的。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把小安撤换,我不要他服侍。”巽太子闻言,转头斥喝道:“小安,是不是你粗手粗脚,惹得风公子不高兴?”小安连忙跪下,神情惶恐的说:“奴才没有。” “小安很好,是我不习惯,生活起居我向来不假他人之手,所以你不用替我设想,也不要责怪小安。”风波臣皱著眉说。“来者是客,何况先生此番为救母后而来,怎可怠慢?”巽太子好言地说。“不必跟我客套,我只是个布衣,不会使唤下人。” “皇宫这麽大,你又不熟路,有小安在,对你多少有些助益。” 他说得没错,可是有小安随侍在侧,难保不会察觉到她是女儿身。 “这样好了,小安,我有需要你的时候再传唤你,没事,你不用到我房里来,我注重个人隐私。”只能做这样的安排了。“小安,随时在风公子门外待命。” “你简直是虐待人嘛!小安,辰时上工,戌时下工就可以了。”她不快地说。宦官也是人,不是牛马,她向来痛恨那些奴役宦官的人,她不禁仇视地睨了巽太子一眼。那星眸里一闪而过的火焰,他尽收眼底,风波臣在为他安排小安日夜待命的事给他眼色瞧。巽太子瞟了她一眼,这雌雄莫辨的小子,岂不知太子也操生杀大权,只要一声令下,就可要他人头落地,而他却为个下人甘冒天威,触怒龙颜。有点欣赏他了……或她? “小安归你管,你怎麽说,他怎麽做。来,用膳,当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泥。”他招呼著。其实,小安是奉他之命调查风波臣的性别。昨日,虽是闪电似地一触,但那柔软的前胸,令他起疑。而且像风波臣这般年纪的男孩,不管发育再慢,唇上也该有点胡髭,而他却像小安,嘴上无毛,粉面含春。巽太子偷观正在夹菜的风波臣,他若是女儿身:….看著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风波臣放下筷子叹道:“唉,一想到来的路上还看到饿殍,我就吃不下。”“等父皇批准了我的奏摺,要不了多久,老百姓的生活就会有所改善。”巽太子也放下筷子。他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风波臣心想。 “你慢慢吃,我跟小安认路去。”风波臣欠身道。 “我来带路。”巽太子跟著起身。 “你忙你的,不用陪我。”她肯定自己不喜欢有他作陪,所持的原因不外乎他是太子,而她绝对无法像人臣那样奉承他、讨他欢心,他们两个在一起,只会产生磨擦,她也知道,万一顶撞过火,他有可能赐她一死。巽太子耸耸肩,“今天刚好没事,起驾。” 一旁的太监、宫娥分侍两侧,巽太子从中而过,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 风波臣觉得自己像深宫怨妇,很哀怨地跟在他身後。 第二章 巽太子信步走到养心殿檐下,兴致高昂地为风波臣逐一介绍各殿。 轻风拂面,飘来一阵阵花香;这是茉莉和晚香玉的气息,馥郁的暗香缓缓流动,萦绕在身旁。这时节不该有这种花,风波臣心想。一阵娇声笑语从明秀轩另一侧传出,几位官妃贵人在十多名官女的簇拥下,也来到明秀轩。风波臣貌比潘安,令众女眷眼睛一亮,一时矫柔造作了起来。她们款款走向巽太子,福了福身,“殿下好。”无非是为了近看风波臣一眼。巽太子微笑地走过她们,很清楚地听到她们私语着风波臣的种种。 “风公子玉树临风,已招来一堆狂峰浪蝶,日後艳福不浅。”巽太子咧嘴笑道。她们看风波臣是英俊小生,他却看她是美娇娘,不知是她们还是他眼拙?“哪比得上殿下你的艳福?三官六院七十二嫔妃任你钦点。”风波臣泰然地说。孔夫子说“食色性也”,男人只要有权有势後都会讨个三妻四妾,更别说权倾一方的君王,后官粉黛三千,但只有少数人能蒙受宠幸,大多数女人到死都还是“白纸一张”,她为进宫的女人不平,简直是扼杀少女的青春与爱情。她看了巽太子一眼,她绝对不跟三千个女人共侍一夫,就算让她当皇后,也不要! 巽太子负著手,抬头望向天空,“有时当皇子也挺悲哀的,连选择所爱的权利都没有,只不过是为巩固权势而配对的种猪。我真希望能打破传统,只要情投意合,管她什麽身分都行。”这只大猪公,有那麽多母猪可交配,还不知足!风波臣想在心里,表面上却说:“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可以改制呀。” “话是没错,但祖先遗制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推翻的。” “迂腐!好的制度当然要保留;不合理的,应该要大刀阔斧,以免沉疴难治。”她尖刻地说。最好废除一夫多妻、贩卖女奴,哼!制度都是男人玩的把戏,故意把女人贬得不值钱,好一逞淫欲。巽太子听了连连点头,“公子不愧鹤镜先生爱徒,立论独到,又敢言,以後我要多向你请益天下事。”他一向求才若渴,喜纳谏言,而风波臣有济世之志,雄才伟略,又不媚於俗,是他心目中理想的谋臣。风波臣笑了笑,“就怕我的敢言,殿下不中听。” “我能接受批评的。”他笑了笑。 “那以后我就言无不尽了。” “官中美女如云,公子若有中意的姑娘,可明说,我替你作主。”巽太子剌探道。这个巽太子可以改行去当媒人婆!为她牵线,会把人家小姐给害死--女人怎麽娶女人?乱点鸳鸯!风波臣灵机一动,“实不相瞒,家乡有人在等我回去。” “哦,那个幸运的姑娘,一定很特殊?”真的是他多心了吗?风波臣不过是前胸长了两团肉瘤?“她很美,才气横溢,真所谓锺天地灵秀之气,和她在一起,永远不觉厌倦。”她笑吟吟地说。她说的姑娘是她的好友佟雪个。“风公子,好福气,我开始羡慕你了。”巽太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一讲到那姑娘,风波巨便一脸幸福的样子,那表情不像伪装出来的,他原先的臆测不禁有些动摇。“殿下,太子妃或许由不得你作主,但你还有三千粉黛可挑,燕瘦环肥、应有尽有,普天下的男人都巴不得做你。”她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但不知那一瓢饮何在?”巽太子幽幽地说。“看不出殿下还是个专情的人。”她讪笑道。哼!美色当前,就不相信他能坐怀不乱,肯定是恶虎扑羊。“公子不信?”巽太子挑眉问道。 “我信不信不重要,这事留给你心爱的女人去伤神。”风波臣伸出纤纤玉指,临空遥点,“我们去那里吧。” 一行人来到莲华阁。莲华阁建在水中,周围净是荷叶莲花,那条通往岸边的小路完全被亭亭加盖的莲叶遮住。巽太子坐在红栏上,“牡丹虽号称国色天香,但哪里能比江上芙蓉风流潇洒,面加芙蓉柳加眉,此话正可赠予公子。”风波臣反感的说:“在下堂堂七尺之躯,怎可比作花?” 树木似男子,花草似女子,她的高度不在一般男子之下,只不过骨架单薄了些,而且她的举止、气度完全仿照师父的洒脱不羁,全马兰村的人,十几年来没人怀疑过她的性别,为何巽太子将她比作荷花?她不禁有些困惑。“公子的确风流潇洒啊。”巽太子露齿一笑。 “殿下是笑我不像雄赳赳的男人。”女人扮男人,就是少了点男子气概。“以男人的角度来说,你属於书生型,这是女人最喜欢的一型哟。”他眨了眨眼。听说男人在一起的话题离不开女人、权势,她可是见识到了。巽太子谈到政洽方面最少,谈女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可见他性好渔色。“可惜我名草有主,喜欢我的女人,只有伤心罗。”知道她是女人後,可能不只伤心,还伤肝、伤肺……伤脑筋!“大丈夫有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何必单守一枝花?”巽太子边说边偎近她,双手放在她肩上。一个小小的测验。风波臣打掉他的手,“讲话就讲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巽太子一双明净如秋水的眼睛,出神地望著风波臣,“这有什么?男人讲话就会这样。”她的反应像女人。风波臣芳心一颤。他的眼神好清澈,好像会说话。 她别过脸,局促地说:“我不喜欢跟人勾肩搭背的。” “你的规矩还真不少。”巽太子假意埋怨道。只有女人,才会订规矩。 巽太子有些怪怪的,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只觉他像有什麽企图。 他们沿着汉白玉雕栏,顺著曲折的虹桥往东。 进入慈宁花园,便见青石由墙角向外散开,奇形怪状,有的倒地,有的直立,石色深青,颇具苍劲深远的意趣。穿过花坛,一声声男女对话从参天银杏林传了过来。 “小美人,不要跑。” “求求你放过我……” “抓到了,跑不掉了吧!来,让我亲亲。” “不要……” 风波臣怔怔地看着林中追逐的男女。那个头戴红顶花翎的男人好下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官娥,还一副想要就地办事的猴急样。无耻!“皇弟!”巽太子怫然大喝。 那名宫娥拉拉衣领,梨花带雨地告退;而那名皇子亳无愧色,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看来他应该是恶名昭彰的泓三皇子,胡姬生的。 风波臣别过脸,看这种人会污染她明亮的双眸,不如看花草树木来得好些。“大皇兄,什麽风把你吹来?” “暴风。我问你,荷香的肚子是不是你搞大的?” “是又怎样?”他吊儿郎当地说。 “我警告过你,少打我宫里婢女的主意,既然生米煮成熟舨,你要给荷香一个交代。”巽太子咬牙切齿地说。三皇弟性好渔色,京城内外,不知毁了多少女孩的名节。“交代?不就打胎一途,再给她些钱,打发她走。” 风波臣听得肝火上升,冲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敢咒本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哪!”泓三皇子高喊,立刻来了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一边一个架住风波臣。“不得无澧!退下。”巽太子看着泓三皇子说:“风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贵客也一样,本皇子非得教训教训。”泓三皇子一个箭步上前,举手就要掴风波臣一巴掌。风波臣一个闪身,泓三皇子重心不稳,登时跌个狗吃屎。 活该!她在心里暗骂。 巽太子拉起皇弟,“荷香肚子大得不能打胎,她虽出身卑微,好歹怀的是你的骨肉,也是皇孙,该给她个名分。”“我不要贱种的小孩,会污了皇室的血脉。”泓三皇子大声咆哮。 不知谁才是贱种?“哼!”风波臣冷哼一声。 巽太子和泓三皇子同时转头看向她,只见三皇子一脸要杀人的样子;巽太子眼里流露出激赏;小安苦著一张脸,双手合十地求她不要多话。风波臣一语不发,径自走开。听不到,就不会生气。 巽太子使个眼神,小安赶紧跟了上去。 在这个时代当女人真是可怜又可悲。风波臣满心凄楚,缓缓地向北走,折而向东走进一所不知名的官殿。两旁宫墙矗立,头顶只露出窄窄一道天,重重殿阙,层层官院,仿佛陷没在斑驳的漆墙内,只有飞檐上两个欲飞的龙头,求救似地浮出墙头。她和小安的脚步声在宫墙间空寂地回荡着,直走到尽头,也不曾见到一个人影。要不是现在是大白天,真会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风波臣推开门,木门发出“咿呀”一声,她正想踏进去--“风……风公子,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得好。”小安咽了咽口水。 “为什麽?”她回头不解的问。 “里面……里面不乾净。”小安嗫嗫地说,脸色非常难看。 “哦,是吗?走,我最有冒险犯难的精神。”学了这麽多年的奇门遁甲,一直苦无实战经验,趁此机会她可以试试身手。她一脚才跨过门槛,小安便急忙拉住她的衣角,“不要啦,风公子,我不敢进去。”“那你待在外面等我。” “我……我也不敢一个人在外面。”小安头低下来不安的说。 “亏你还是男人!”风波臣嘟著嘴,斜睨了他一眼。 “我……不算男人。”小安的语气里带著血泪。 风波臣自知失言。“不敢在这,那我们赶快走。”她很自然地牵起小安的手,火速离开。奔至善心殿宫门,就看到巽太子脖子伸得长长的倚门向外望。 “跑去哪了?我找了老半天。”巽太子气急败坏地说。 风波臣松开小安的手,耸耸肩说:“我不知道那是哪里?你问小安。” 巽太子眼尖看到风波巨的动作,心里颇不是滋味。等等,他在嫉妒小安?巽太子搔搔脑袋,在还没验明风波臣是男是女之前,自己就已对他产生高度的爱意,万一他看错了,那……可是,尽管风波臣举手投足问像个儒雅的美少年,但仔细一看,他脸上有种忘形的明慧感,这不是男人该有的细致。风波臣不会是男人!巽太子在心底大声说。如果风波臣着女装,想必艳光四射,他好期待那一刻。“风先生走到凤霞官。”小安心有余悸地说。 巽太子闻言,立刻正色警告道:“下次不要去那里。” 越是禁止她,越禁止不了她好奇的脚步,风波臣决定找个黑夜一探究竟。南窗下摆著长椅,铺上毛毡,风波臣舒舒服服地倚着靠枕和扶枕,半坐半躺,小安拿了一对美人拳为她轻轻捶腿。这几天小安带她四处逛,可把她吓坏了。每天後头跟了一队人马,清一色都是女子,全是一副羞人答答、欲语还休的模样,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那些向她示好的女人?只好窝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倒是和小安建立起似姊弟的情谊。 “小安,依你之见,最有可能当上皇帝的,除了巽太子外,还有哪位皇子?”“嘘,这种事不能议论,小心隔墙有耳。”小安四下张望,神色异常紧张。“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外人。”风波臣压低声音说。 “我只是奴才,只知服侍主子,不过问国家大事的。” “你在後官走动方便,消息最灵通了,说啦,各宫的动态如何?” “皇上的龙子虽多,但都太小了,届弱冠之年的,只有巽太子、炎二皇子,和泓三皇子,三位皇子的实力和声势不相上下。”“那个浑球拿什麽跟巽太子一较长短?”风波臣鄙夷地说。 “风公子,别小看泓三皇子,他收揽人心,给党营私,朝中大部分的官吏都与他交好。现今皇后染上怪病,皇上已有废后另立胡姬之心,这样一来,泓三皇子当储君的可能越来越大。”小安俊俏的脸上掠过一片哀愁,不禁轻叹口气。要是真给泓三皇子当权,天下人都将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了。 “那炎二皇子人品如何?我来了几天,好像都没看到他。” “他统兵五十余万,戍守北塞,一年难得回京一次。” 风波臣双眉微蹙地说:“一个掌兵权,一个得势,那巽太子岂不是没戏唱了?”“谁会得天下应读问你,风公子不是会卜卦吗?”小安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看你的样子,很想知道天机?”风波臣莞尔一笑,其实她自己也很好奇。小安用力的点点头。 “好,你去端盆清水来。” 小安依言端来一盆水,风波臣先净手,然後从行囊里拿出一个装着龟甲的卦筒。她焚香叩首,对天默祷片刻,然後摇动卦筒,随即从卦筒里掉出一片龟甲来,她拾起龟甲仔细看著。“是什麽卦?”小安着急地问。 “天风妈”风波臣带著诡秘的笑容回答。 “天风妈?有什麽含意?”小安紧接著问。 “你们太子单名巽,巽为风,他的名字跟卦意吻合,意味他将得天下,只是他已有天时地利但差人和,若有人和,事情就稳当了。”风波臣解说。“哪样的人?谋臣?还是武将?” “女人!”风波臣简洁地说。妈就是女后的意思。 “女人?”小安闻言,怔愕了一下,“女人能做什麽?” “小安,你这观念很要不得,女人能做的事多了。”风波臣不悦的瞪了小安一眼,“历代多少王朝都毁於女人之手,西施的故事,总听说过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隐喻红颜祸水。你看着好了,你家太子的霸业还是要靠女人。”小安撇撇嘴,还是不大能接受。“这卦准不准?” “别怀疑。这卦不要张扬出去,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戒备,知道吗?”她交代道。小安面色凝重的点头,“我懂。” “也不要告诉你家太子,我可是把你当弟弟才说的。” 以巽太子高傲的个性,就算知道,也未必会采信。小安暗忖。 此时,巽太子正好推门进来,“什麽事我不能知道?”他听到风波臣的後话。“殿下,这里虽是你的地方,但也不能不尊重我,下次请你先敲门好吗?”风波臣手插腰的说。这人的家教实在不好。巽太子微挑一眉,“你有什麽见不得人的秘密,怕我撞见?” “没有。但如果我正在换衣服或沐浴,你这样闯进来,岂不是很没礼貌。”“都是男人,还怕我看。”巽太子调侃道。 “你……我有一短,自卑,怕殿下见笑。”她随日胡说。 他失笑,“要不要请御医帮你看看?” “不必了,先天缺陷,后天药石罔效。”她断然拒绝。开玩笑,若给御医看,她不就穿帮了。“刚才的话题被你岔开了,到底什麽事不能让我知道?”巽太子想起先前的话题。“跟你无关的事。”风波臣闷闷地说,心中的火苗开始窜升。 “既然跟我无关,为什麽怕我知道?”他没闻出她的火药味,迳自追问道。“你很罗唆!不想让你知道,还要问,反正不是说你的坏话就对了。”风波臣向来最讨厌别人硬逼她说或做她不想说、做的事。巽太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二话不说,悻悻然地拂袖而去。 “风公子,他是太子耶!你项上人头还要不要?老是惹他生气。”小安无奈的说。“谁晓得他说不得,还嘉许过我敢言。哼!什麽礼贤下士、虚心求教,说得那麽动听,你家太子根本不能接受逆耳忠言。”风波臣很不服气地反驳。“你说话那麽冲,又不给人台阶下,我听了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殿下?”风波臣吸著嘴,不悦的说:“净为他说话。” “本来就是你不对。” “好啦,我知错,我是有点直率,没办法,一条肠子通到底,气特别通顺。”“去跟殿下这个歉,我想这不会太为难你吧?” 她老实的点点头,“是有点为难。” “殿下下午都在御书房,你自己看著办吧。” 风波臣搔搔头,苦笑道:“真的要道歉?小安,你帮我跟他说对不起。”小安不赞同的摇头,“那怎麽行?太没诚意了。” “唉,饶了我吧!”她高举双手告饶。和巽太子单独在一起,真让她“小生”怕怕。风波巨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脚步似有千斤重般地走进御书房。 她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枯坐了一炷香,她不耐烦地起来活动筋骨一下。风波臣走到一排用蓝锻遮掩的巨大书橱前,打开蒙著调帘的橱门。 “哇!”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呼,没想到门後别有洞天,庞大的书海,令人不知读如何选择是好。师父要她多读史书,说前人的故事是後人的镜子,但她每次读史书,都只看儿女情长的部分,至於男人斗智斗狠的部分,是她睡不着时必读的催眠书,不出三页,她就昏昏欲睡,接着就一觉到天明。随手抽出一本後宫秘史,她本以为那是本充满旖旎爱情的书,岂料越读心情越坏。书中记载,前朝贵妃为使自己的儿子能立为太子,不择手段,不怛鸩毒皇后,计废太子,还陷害忠良,私通阉臣,淫乱後宫。甚至还有一位太子,为了巩固权位,不惜献上太子妃供父亲淫乐……人性至此,真是丑陋!只要想到失败的一方被诛杀,灭九族,她的眼泪就有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师父曾说,她家在苏州已住三代,虽没负郭之田,但有容身之所。她父亲是以笔耕为生的名士,坐馆兼卖文,只因谋反不成的前皇叔曾上门求教,就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风波臣!”巽太子人未到声先到。听小安说,风波臣是来负荆请罪的。风波臣闻声,忙不迭地拭去泪水。 “怎麽了?”他瞅着她的脸看,想看出些端倪。 “没什麽。”她转过头,不与他的目光相接。 “还没什麽,你看你一双兔子的眼睛。” “说起来徒惹人伤心,害殿下也不痛快,又何苦说出来?” “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有什麽不如意,不妨跟我说说。” “好吧,我就说给你听。”於是风波臣细叙身世以及家变。 一迳看著她的脸倾听的巽太子,听完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为她一吐不平。“太悲惨了!”她说的事,他曾听人提起过。当年皇叔谋反一案,株连甚广,但其中的内情为何至今仍不得而知。“惨绝人寰的事,又岂是只有我一家?” “我帮你平反,还你家一个清白。” 她轻轻摇头,“逝者已矣,只要不再发生类似的惨事,就是万民之福了。”“嗯。”他同意的点头,指着南窗下的长几,转移话题,“那儿有数幅你师父的字画,帮我鉴定一下真伪。”风波臣小心地打开卷轴,看得出来她谨慎的做事态度,不一会儿,她的表情出现转变,或喜,或赞,或惊,或叹,各有神韵,各有特色,但不论是哪种模样,都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巽太子旁观,觉得很有趣。“真迹吗?” 风波臣点点头,“笔力道劲圆活,确是我师父所画。我画个人给你看。”她走到书房正中的案边,拔出笔架上的狼亳,在雕满梅鹊闹春图的砚台上添足了墨,抚平案上的雪浪纸,运腕急书,挥洒自如。过了半晌,风波臣微笑著把那张画出示,“像不像?” “我有这麽帅吗?”巽太子忍俊不住地说。画上之人是他,笔墨淋漓,衣纹线条虽很粗略,但姿态风采却唯妙唯肖,眼睛画得尤为传神,入木三分。“你没照过镜子吗?不知道自己长得就这样帅。”她实实在在地说。 “这张画我要珍藏起来,签个名吧。”他高兴地说。很高兴风波臣觉得他帅。风波臣摆摆手,“信手涂鸦,不值得珍藏。” “唉,别老跟我唱反调。”他的语气相当不悦。 她无奈只好重又提笔,在画纸左下角落款。“不蒙弃嫌。”写好後她递给巽太子。“礼尚往来,你想我画什麽送你?” “你别问我,问我就麻烦了。” “不要紧,我不怕麻烦。” “我要一幅青山绿水,配上月白帐子才好看。” 巽太子提笔在手,略一沉思,低头作画。笔下林峦深密,水明石秀,神清意远,寥寥数笔,一幅清淡爽朗的水墨山水便呈现在眼前。风波臣不住点头,“你可以去卖画了。” “你真的这麽觉得?”巽太子放下笔,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她的手全包在他温热的掌心里。风波臣心口怦怦乱跳,理不清是什麽心思,只觉脸热,而且很无措。 “我对你有一种知己难觅的心境,待母后的事解决後,你能长留在我身边吗?”她轻轻抽回手,“我脾气不好,怕常惹殿下不高兴。” “没关系,把我当沙包打也可以。” 他有被虐待狂? “这是你说的,下次可不要说你几句,就摆出皇亲国戚的臭架子。” “不会,我们平起平坐。” “我要找小安作证。” 两人相视而笑,一瞬间,他们的友谊是如此密合,令她不禁有些迷惘…… 第三章 风波臣回房,稍事休息,就和巽太子前往坤宁官向德皇后请安。 已是申时,西斜的太阳照得人暖烘烘的。 跨过坤宁官正殿门槛,她便听到一个慈蔼、圆润的声音。 “皇儿,你来了。” 巽太子赶上几步,向皇后行个礼,恭顺地问起她的饮食起居。 德皇后该有四十多岁了,但仍显得年轻,只是有点病恙,一张轮廓鲜明的脸,看上去很果决;她神态安详,举止端庄,风波臣不禁升起敬重之心不仅仅是因为她崇高尊贵的地位。德皇后望著她,“想必你就是鹤镜先生的得意门生。” 风波臣拱手一揖,“得意不敢。” “英雄出少年,我的事尚请你多费心了。”皇后温和地说。 “应该的。” 皇后的目光转向巽太子,“皇儿,太子妃之位不宜久虚,你究竟怎麽打算?”沉默片刻,巽太子无奈地说:“听母后的安排。” 显然很委屈的模样,风波臣想。她听长舌男小安说过,废去的太子妃,是皇后哥哥的女儿,容貌秀丽、性情纯良,只是没有掌管六官的能力,常显得畏缩胆怯。婚後,巽太子、太子妃果然格格不入,不到两年,反目成仇,家事闹成国事,巽太子执意休妻,文武百官上书劝阻,皇上为此龙颜大怒,下诏彼此冷静,三个月後再议。结果巽太子郁闷成疾,日渐消瘦,皇后爱子心切,代为求情,皇上只好同意废妃,巽太子这才眉开眼笑,又回复往日奕奕的神采。由此可见,巽太子是非常固执的。 “你长大了,未必肯听母后的。”温静的语调掩不住淡淡的不满。 巽太子低下头,沉默不语。 “我不想翻旧帐,你的意思呢?” “尚无定见,儿臣只想母后的病快点好。” “母后的病一天不好,你就拖过一天?康妃已经怀孕了,母以子为贵,若她生了儿子,就立她为太子妃好了。”巽太子微摇头说:“立太子妃,等於是立后,康妃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他曾喜欢过康妃,那时的康妃不经世事,稚嫩得像春天初生的绿芽,对他十分依恋。初次承欢,她受伤的眼神深深撼动他,遗憾的是,一旦跟她说起唐诗宋词、天下事,她就两眼茫然,一味地傻笑,故作小女孩状,令他倒尽胄口。当太子妃被废後,她侍宠而骄,以太子妃自居,规定善心殿大小事都要通报她,使他心中残存的可爱幻影完全破灭,所以他断然冷落她,连理由都懒得讲。看来巽太子虽比泓三皇子始乱终弃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风波臣真替康妃感到不值。什麽王孙公子,全是些没良心的男人!吃完才嫌东西不可口。回春心殿後,她一定要把巽太子抓过来痛骂一顿,为康妃还有遭遇他催花的女人出气。她就是见不得男人轻贱女人。“这也不行,那又不好,你存心要让母后着急?” “并非儿臣推托,儿臣只想找一位心意相通的太子妃。母后,你也曾青春年少,你也有你的情愫,为什麽不能理解儿臣?”那些女人在他那里不过是想寻求恩宠、地位、权势、金钱,她们媚他、顺他、怕他,就是不爱恋他;但这也不能怪她们,她们自小被调教成用美色取宠,只会争风吃醋、唱歌跳舞。和她们在一起,感觉像嫖客与妓女,只有男欢女爱,而这不是他要的男女关系。“选妃不仅门第、容貌、才能、性情要能与你匹配,还要如你意,这样的太子妃,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去找,如果找不到,我这有几位候选人,到时你要从这里挑,我已经做很大的让步了,不要再孩子气。”皇后下了最後的通牒。“噢。”巽太子低应了一声。他能说不吗? “既然不反对,就退下吧。” “儿臣告退。”快到用膳时间了,他也该回养心殿。 晚膳过後,巽太子心情烦躁地在养心殿外的阳台上走来走去。 迎面走来一群人,走在中间的是风波臣,一群宫女簇拥著她,有说有笑的。但一看到巽太子那张阴郁的脸,那群宫女一溜烟不见了。风波臣横他一眼,“你看你,你的臭脸把我的爱慕者都吓跑了。” 巽太子没心情理她,只是紧皱眉头,负手在身後快步走著。 “找不到太子妃也不用这麽郁郁寡欢。”她对著巽太子的背影喊话。 他转过身来,愁眉不展,“叫你娶俗不可耐的女人,你会娶?” “我不会,但要是我让庸俗的女人蓝田种玉,我会负责,谁教我风流,图一时快乐。”她耸耸肩的说。男人只顾著享乐,若叫他负责任,跑得比谁都快。“我也会负责,跟我上过床的,都有册封及俸禄,不过太子妃不一样,康妃不够资格。”风波臣好像是来找他吵架生事端的。“你以为什麽嫔啊、妃啊、才人的名称,和锦衣玉食对她们是很大的恩惠?你有没想过,你夺走了她们的清白,从此不闻不问,她们情何以堪?你只想到你的爱情,那她们的爱情呢?全都埋莽在你手里!”她辛辣地说。“她们都是我合法的妻子,有夫妻之实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却讲成我在欺负她们。在男尊女卑的社会,丈夫就是妻子的天,她们只能接受你觉得忿忿不平的待遇。”他并没有不尊重女性,只不过社会风气如此,而女人也甘於臣服男人。很少有男人会为女人说话,风波臣……他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全是一群猪!”风波臣从齿缝里迸出这句话。 “骂到你白己了。”巽太子突然笑道。 “我才不是猪。”她把脸扭了过去。 “你在骂的不是男人吗?为什麽你就可以不算在内?”只有一种可能,她是女人!“不齿与你们为伍。”风波臣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天边门出了第一颗星,巽太子望著它。 它似乎在跟他眨眼,暗示他该行动了! 院子里一只袖珍小猫,毛色黑白交错,看起来像出生不到两个月,惹人怜爱地在草地上嬉戏,不管是弹跳的蛐蛐,还是飞舞的粉蝶,什麽都要招惹,淘气得不可理喻。一转眼,那只小猫爬上了栏杆,由栏杆又爬上了葡萄藤架,在纠缠绵延的枝叶间,蹦跳不停。因季节正逢深秋,枝叶枯萎,禁不住它的摧残,过了一会儿便枝断叶落,平空把那只小猫摔了下来。它在地上滚了几圈,歪著头发愣,仿佛弄不清是怎麽回事。真是稚态可掬,风波臣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 养只小猫也不错。风波臣跨过栏杆,心生捉猫之念,跟著小猫乱窜。 不知何时她有了旁观者,草坪旁一群莺莺燕燕,刺眼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只见那五色续纷、映光生辉的衣饰,更让她辨不出妍媸老少。风波臣半眯著眼,朝她们粲然一笑。不笑还好,她这一笑,像满园蝴蝶纷飞似地,旁观者一涌而上,七嘴八舌地问长问短,她都不晓得该听哪一位。“风公子,最近都没看到你。” “风公子,我的命盘算好了吗?” “风公子,什麽时候再去西厢玩?姊妹们都好想你。” 风波臣张着嘴巴,不知该回答哪一句问话,只好不住地点头。视线扫过钗光鬓影,落在人群外一位美少女脸上,四目相接,那名美少女脸一红,立即转身跑开。也许是太过慌乱,疏忽了脚下一块活动的青石板,美少女惊呼一声,整个身子便往一旁跌了下去。 其他女子见状,惊叫:“公主--” 风波臣赶紧飞身救美,动作既急且快,将公主拦胸一抱,刚想张口安抚,哪知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火辣辣的,好生疼痛。风波臣气坏了,“你怎麽打人?” 公主杏眼圆睁,嘴嘟著,板著一张脸,“不只是打你,还要将你打人天牢,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无法无天!”原来公主误会她乘机揩油,有意轻薄。风波臣连忙解释道:“公主,你错怪人了,事情发生得大突然,慌乱间也没注意男女礼防,真的,我真的没感觉是碰到哪里。”她这一说,令公主的脸涨得更红。他的意思是她发育不良罗? “你……你好可恶,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着,公主眼中泪光隐现。 没想到风波臣竟是这种人,那天他和皇兄去见母后,她躲在珠帘後望了一眼,就这一眼,她便对他大为倾倒。天荒地老情,有时会在一瞬间铸成,从那时起,风波巨俊拔儒雅的影子便常常闯进她的梦境。她憧憬着能和他面对面,憧憬着他也如她一样,对她一见钟情。岂知,相见不如不见,也在一瞬间,她不曾开始的恋情就结束了。 一份幻想,不去动它还好,一日破灭,她有些不能承受。她不禁哭了,放肆地哭着。看她泛滥的泪水,风波臣连忙递上一条手帕,语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我连话都说不好,任凭你处置好了,只希望你不要再难过了。”真笨,话都不会讲。风波臣一直在心里怪罪自己弄巧成拙的言行。她的话似乎起不了作用,公主依旧抽抽噎噎的,风波臣求救地看著身旁掩着嘴笑的宫女们。过了片刻,一名宫娥终於为她说话了,“公主,你弄拧了风公子的话,他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对啦,公主,他绝不是那种下流胚,他只是急着救你,手放错位置而已。”“噢,是这样……”公主应着,她噙著泪取过风波臣递上的手帕拭泪。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公主原谅你了。”一名宫娥拍拍风波臣的背,“快谢谢公主呀!”“多谢公主不罪。”风波臣优雅地作个揖。 “我也有不对,我应该谢谢你扶我。”她不哭了,此时她的心情和片刻前大不相同。释怀的心情,显现在那流转的秋波、开展的双眉上,而且脸色也变得白里透红,艳光四射。她喜欢这位小美人公主,不像先前遇到的其他几位公主那样娇贵、蛮横。风波臣含著笑问:“敢问公主称号?” “我是无双公主,巽太子的胞妹。”她嫣然一笑,顿上浮现两个极深的酒窝。“草民风波臣!” 无双公主打断风波臣的话,雀跃地说:“我知道你,你是哥哥请来救母后的。”宫里,大概没有一位女人不知道他是谁,以及他是来做什麽。无双公主朝他福个身,“母后的病,拜托了。”“草民理当尽心尽力。”风波臣自信的说:“公主放心,只要妖僧一作法,草民就会把他揪出来,皇后很快就能恢复正常。”“我对你很有信心,只是还是要小心点,不要太大意。”无双公主叮咛着。上天保佑,他不要出什麽差池。“谢谢公主的关心,草民会小心的。”无双公主的担心是多余的,假以时日,她一定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无双公主怯怯地问:“听哥哥说你的人物画画得很传神,什麽时候有空帮我画一幅?”她要多制造和他相处的机会,以观察他是不是值得托付终生。“承蒙公主不弃嫌,就明天中午,我们在养心殿的御书房见,好吗?” “好。”无双公主欣然地答应。 “风公子,风公子。”小安在人墙外喊。要找风波臣,只要到有女人聚集的地方找,准没错。人墙自动让出一条路,风波臣走了出来,“小安,有什麽事?” “你又忘了时间,该用晚膳了,太子殿下和客人在等你开动呢。”太子对风波臣澧遇有加,当然,个中原因耐人寻味。风波臣转头对无双公主说:“公主,告辞了。”今晚巽太子设宴,要她结识一些朋友。“嗯,明天见。” 待风波臣和小安离去後,无双公主像一只蝴蝶款款而飞似地,轻盈的身影,忽而到东忽而到西,她太快乐了。时才薄暮,而厅上已是灯火辉煌,人声嘈杂。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风波臣赶快人座。 东向宾位六席,西向主位两席,巽太子安排她坐在与他相邻的主位上。 小安双掌一击,厅内登时涌进十几名乐伎,个个国色天色,婀娜多姿;不管是宾位还是主位,每席都有一名乐位在後陪侍着。巽太子向侍立在堂下的小安通个眼色,不多时,便有一班垂髻侍女捧着食案,排队上堂,乐伎们帮著安箸斟酒。巽太子首先举起酒杯,“各位在此,如在府上,不必客套,务请尽欢。”说完,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多谢太子。”众宾客异口同声答道,并将酒喝光。 几巡过後,众宾客个个现出了原形--猪八戒。有人搂著乐伎的腰调笑著;有人亲吻乐伎雪白的小手,看来,这酒的“药性”比雄黄酒还强,风波臣不屑地想。而她的左邻,巽太子身後的绿衣乐伎老是趁倒酒之便,用胸部去碰撞他,看巽太子那副陶醉的样子,真令她作呕。男人没一个君子!风波臣恨恨地想。 在她身後突然响起一声轻唤:“风公子。” 风波臣转头望去,只见红衣乐伎的眼中,似惶恐、似不满,“我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怎麽都不理我。” “我没有不高兴,你也没有惹我。”风波臣应付着。 “真的,你没恼我?”红衣乐伎蹙著眉,犹豫地问。 风波臣剑眉一挑,“自然是真的。” 她真想退席,因为她不想看到巽太子饮酒作乐的丑态,虽然目前他什麽也没做,是席间最规矩的男人,但她就是怕会有不愿看到的那一幕在她眼前上演,她不知会做何感想,大概很失望……非常失望吧。 “那你得乾了这一杯。”红衣乐伎双手捧酒,奉向风波臣,“这样,我才相信你不是不高兴我。”巽太子交代,要灌醉风波臣。 “这有何难?”风波臣接过酒杯,仰头喝得滴酒不剩。 “风公子好酒量。”红衣乐伎笑着说,笑得极甜、极妩媚,一面又替她斟上酒。“原来你不过是要我喝酒,说就好了,不必找理由骗我喝。” “骗你?我怎麽敢!”红衣乐伎嘟起艳红的小嘴娇叹,“公子,这一杯是要罚你的,适才你冷落了我。”天呀!这女人在卖弄风情。风波臣暗自叫苦,此女大概是这群乐伎里最美、最骚的,巽太子也真大方,把最好的留给她,只是她无福消受美人恩。“对不起,这一杯我先乾为敬。”风波臣咳了几下。有些呛到喉,也许是喝太猛了。“慢点喝,不要那麽急,来,先喝杯热茶顺顺喉。”红衣乐伎笑吟吟地奉荼到风波臣的唇边。能伺候风波巨,她好高兴、好满足,真是不枉此生。风波臣接过茶杯,“我自己来就好。” “公子怎麽这麽害羞?”说着,红衣乐伎又满斟了一杯酒,“彩衣敬公子。”就这样,彩衣以各种名目敬风波臣,十数杯过後,风波臣伸手按着太阳穴,她觉得天在旋,地在转,眼前的人儿茫茫然。“你怎麽了?醉了?”是巽太子的声音。 风波臣连忙举杯,“谁说我醉了?来,乾杯!”没办法,在他面前,她就是会逞强好勇。“还说没醉?我在这里,你是看到哪里去了?”巽太子取下她手中的酒杯,“我送你回房。”“不要,我还要喝……”风波臣含含糊糊地说。 “别喝了。”巽太子拉她起来,後者摇摇晃晃的,“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我是……有点醉,但不是完全醉……”对她而言,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差别。前者还有点尊严,後者可就太差劲了点。“醉话。”巽太子不由分说地抱她回房。 一碰到床,风波臣就不省人事。 巽太子把灯移进点,照亮了床上的人,自己却游在黑暗中,痴痴地看著她的睡脸。风波臣和衣躺著,一手上抬,宽大的衣袖褪落,露出羊脂玉般的手臂。但光是这点,还是不足以证明风波臣是女子。巽太子缓缓走出黑暗,伸手解开她的衣带;雪白滑腻的肩膀,胸前被布条层层包了起来……答案太明显了。巽太子不禁嘴角上扬,风波臣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她不但美而且聪慧。--.--.--.-.---。。。低弯下腰吻了她的脸面一下,很轻.却很深情。 他要定她了! 一觉醒来,红日已上高墙,宿醉的感觉仍在,头疼欲裂的,风波臣懒懒地起身,心里满是悔恨,她真不该喝那麽多。 门外有脚步声接近,风波臣竖起耳朵聆听。 “风公子呢?”问的人是巽太子。 “还没醒。”答的人是小安。 “那就不要吵她。” 在别人家作客,晚起是极失礼的事,风波臣一骨碌下了床。 咦?是谁帮她脱了外衣?脱了鞋?风波臣想了又想,不记得自己有动手过,难不成是小安帮她换的?这一想,风波臣立刻犯愁,小安会不会发现她是女儿身?可是昨夜扶她进屋的好像是巽太子,要是巽太子就不可能会做下人的工作,帮她脱鞋、除在,对啦,一定是她在迷迷糊糊中换下的,只是想不起来而已。风波臣随手取了件衣服披上,趿着鞋子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小安,我起来了。”不一会儿,小安端着一盆水来供她盥洗。 小安那张脸似笑非笑的,有些不对劲。风波臣整颗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昨夜喝大多,好像有些醉,不知有没有失态?”风波臣探问,希望是她多心。“我不得不佩服你的酒品,不像那个安公子一醉就发酒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受不了,你就好多了。”小安不冷不热地说。“没闹事就好,是你扶我回房的吗?”她一派轻松自然地问。其实她内心是焦虑不安的。“你不记得了?那时你好像还没神智不清。”小安故意吊她胄口,他知道她在担心什麽。风波臣有些尴尬的说:“怎麽不记得,是太子殿下扶我回房的,对吧?”她依稀记得扶她的人高她一个头,而小安矮她一点点。。。竺“不全对,我在後面跟着。”小安咧嘴一笑。 小安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诡谲,风波臣越发觉得毛毛的。 “那……是你帮我除衣的吗?” “当然是我啊,不然还有谁?你以为是太子殿下,他把你丢在床上就走了。”瞧她那副忧心仲仲的样子,小安在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她怕的事终於发生了,鬼头鬼脑的小安会没察觉到她和男人不同?她不敢奢望会有这样的奇迹。“就这样……没有什麽……其他的事?”她战战兢兢的问。 “你认为会有什麽其他事?”小安装傻地反问。 房间内发生的事,他确实不知,因为他在门外把风,直到巽太子出来,只说验明她是女的,至於太子是怎麽得知的,可想而知应是看到了男女不同的地方。“没……没事。”风波臣松了一口气,她太紧张了。 “到底会有什麽事?”小安捉弄起她。 风波臣有些烦躁,“没事就没事,有事我自然会告诉你。” “不说算了,何必发脾气?”小安假装抱怨。看来她心里有鬼。 风波臣推一推小安,“你生气了?” “你当我像你一样,是那麽容易生气的人?”小安催促她,“快点梳妆啦,殿下早来看了你三、四遍。”“你们家太子一张开眼就要找我,好像我是他娘似的。” “因为他喜欢你嘛。”小安语带暧昧地说。 “什麽?!”风波臣闻言,瞪大眼睛,“他有断袖之癖,我可没有那种习性,以後我要离他远点。”她现在才知道,巽太子看她时的那种专注、深幽,像要看进她灵魂似的眼神,原来是想染指她,她觉得巽太子好不洁、好龌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喜欢是友情。”小安纵声大笑。她竟会把巽太子想成有断袖之癖,不过,只要她的身分一天不明朗,京城很快就会有巽太子喜欢同性的流言出现,因为巽太子根本无法隐藏他对风波臣的爱意。可是他看她的眼神,真的很不一样。 “他表现友情的方式未免让人不敢苟同,还是跟他保持距离比较好。”风波臣仍是一脸嫌恶的表情。 “你也真奇怪,太子殿下赏识你、看重你,也有错。”小安不禁数落道。他真想大声说出,怪胎的是她,好好的女人不做,偏偏学男人的样,还真以为自已是男人!她耸耸肩,“我不识抬举呀!” “知道就好。”小安撇撇嘴道。 风波臣若有所思地端详小安,“瞧你细皮白肉的,小心哪天被他看上。”说来说去,她就是怀疑巽太子有那个倾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迟早会被你气得吐血身亡。”小安气得跳脚。 风波臣冲着小安做个鬼脸,“还说不容易生气?” “是谁让我生气?”小安瞪了她一眼,“外面好天气,不出去走走?别老是窝在房里,像个大姑娘!”比喻得好,小安心中暗暗得意。这一说,倒是击中了风波臣的要害。 “你才像姑娘。”她马上顶了回去。 小安那话是无意?还是有意?风波臣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第四章 “今天不上早朝?”风波臣问道,在走廊上碰到巽太子,她怀疑他早等在那里。“皇上昨晚受了点风寒,人不舒服,所以没开早朝。”巽太子顿了顿,“棋下得好吗?”“问对人了!”她眼中有种目中无人的高效。 “厮杀几盘吧。”巽太子提议道。 “放马过来。”她轻视地说。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把我看在眼里。”巽太子歪着头看她。 “不是我不懂谦虚,只是至今还没人能让我称臣,所以我可以骄傲。”她两手一摊,很无奈的说:“唉!处在颠峰的人,总是很孤独的,一败难求哟。”真不懂得谦虚!“彼此,彼此,我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巽太子浓眉微蹙,她太自负了,有必要挫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人外有人。 “哦,既然如此,那我们玩点不一样的,有赌注的,如何?”她贼贼地说,算盘打到巽太子身上。风鹤镜向来视富贵如浮云,又不事生产,寅吃卯粮也不是办法,所以她到处找人挑战棋艺,赚点银子。 “你以为你赢定了?一盘一万两,三盘为限,拿得出来吧?”巽太子很有把握的说。找他下棋,等於在孔夫子园前卖文章。 “哼!让你知道什麽叫痛宰,小安快摆棋。”风波臣拍拍手,“有人要送钱罗!”小安摆下棋盘、棋孟,巽太子、风波臣两人入座对奕。 偌大的书房,只闻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悦耳的声音,小安一颗头颅不停地左右摆动,观看对奕者一来一往的下着。 风公子,不,风姑娘显然不敌,她被巽太子逼得改守为攻。其实,她早该倒棋,只不过巽太子并不急於将军,小安很清楚,殿下是为她保留颜面,不让她感到自己竟是不堪一击,殿下真是体贴入微!“将军!马後炮。”巽太子莞尔说道。老实说,她的确下得不错,只是没他好。“轻敌,太轻敌了,”风波臣面红耳赤地说,“你小心,我开始认真了。”看来这钱不好赚,不赔就偷笑了。她的个性他很清楚,死不认输,死不低头,死不认错。 “来吧,你先。”巽太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嬴,当然你先走棋。”风波臣粗气地说。先走棋的,最後又不一定会赢,有什麽好礼让?哼!赢一盘,就故作大方,这一盘,说什麽都要扳回来。不过想归想,现实却不怎麽配合想法,不多时,江山去掉半壁,风波臣抽车回防,“又想马後炮?有没有新鲜点的招术?”她讥诮道。亏他两句也好。“将军抽车。”巽太子伸手要取车,但车逃跑了--躲在风波臣手心里。 “不算,这步不算,我少走一格……”她直嚷著。再没这车,她只有黑卒可使唤,难逃再输一盘的命运,她坚信他会那样羞辱她,而她输不起,不管是钱还是面子。“起手无回大丈夫。”巽太子取笑道。 “我……我不是大丈夫。”她使着性子,“不管!”她把车放回棋盘,只是位子不一样。 巽太子和小安有默契地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她的确不是大丈夫,而是小娘子。“殿下,原谅她吧!”小安挤眉弄眼的说。 巽太子摇摇头,“不是说要痛宰我?看来你根本不是对手。”他存心惹她发怒,他喜欢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有点像女人撒泼的样子,除此之外,在她身上别想找到女人的影子,什麽温柔、妩媚种种女性特质,她沾不上边。平素一副自命风流的样子,真让人以为她是英俊小生,唉!不知会害死多少豆蔻少女。 风波臣绷着脸,“不下了,欠你三万两,可以吧?”三万两?下落不明。“你是承认技不如我了?”巽太子调侃道。 小人得志的嘴脸。风波臣口气不好的说:“有什麽好得意的?许久未下,当然有点生疏,假以时日,我会让你见识到我高超的棋艺。” “别让我等太久,我有可能也会生疏,忘了怎麽走棋。”巽太子戏谑道。怎麽样她都有话圆,真是死不认输。 风波臣登时变脸,“你……欺人太甚,我再也不要跟你好。”他好讨厌,一直踩她的痛脚。 巽太子涎著脸,“不跟我好,你要跟谁好?” 这句话落在风波臣耳里,暗暗胆战。她怀疑的事,果然是真有其事,他既爱女人,也爱男人!多麽令人难以相信,但却又非信不可,他暧昧的话、暧昧的眼神,不容她为他找籍口去否决,不知是失落是痛心?是厌恶是惋惜?她一时心潮激荡,几乎无法维持表两上的平静了。 她不知往後该如何与他相处?开导他?抑或不理睬他? 而就在这些电光石火般闪现的杂乱念头中,总算有一个让她抓住了当作不知道,没这回事,他爱她,是他的事,只要她不爱他就好了。 可是她现在要回什麽话?风波臣沉吟,以至没注意到无双公主也来到御书房。无双公主款款走到风波臣西前,“风公子,你怎麽了?”她诧异地问。那顾盼之间,向来神采飞扬的一双眸子,为何看来呆滞无光? 风波臣陡地回过神,是无双公主!如酷阳肆虐的盛夏里,当头落下的午后雷阵雨,虽可惊,却可喜,把她所有的烦躁旁徨一扫而空,知道如何应付眼前的尴尬。“我要跟她好。”风波巨手指着无双公主。一抹红霞飞上了後者的脸。 糟了!巽太子暗叫不好,他妹妹也是受害少女。 风波臣呀风波臣,你再不改头换面,未来将风波不断。 小安华出」匹温驯的白马,「早点回来。」 “罗唆!”风波臣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翻身上马。 来皇城也有个把月了,皇后的情形却出奇得好,没发过病,只除了看起来有些病怏怏外。妖僧为什麽不再有动作?也许是听到她是风鹤镜的得意门生後,知道怕了,哼,算他聪明! 风平浪静的後果,每天无所事事,其实也不是完全没事,只是没有正经事可做,不是躲巽太子,就是陪无双公主,生活的重心全在这对兄妹身上,一点意思也没有,她不禁觉得闷得荒。 听说,出宣武门往北有一处市集,热闹非凡,风波臣决定去哪里看看,顺便买些东西,回乡後好分送亲友。 手中长鞭一扬,前来送行的宫娥们挥舞着手绢,让出一条极宽的路,风波臣面带迷人的微笑,手轻轻一扬,随即策鞭而过。 真受不了这个风波臣!像只公孔雀在众母孔雀面前炫耀艳丽的羽毛,唉呀!她该不会喜欢同性?小安在心里犯着嘀咕,他得提醒太子正视这个不寻常的发现。行不到五里路,後头蹄声隐隐,风波臣转身一看,阴魂不散的又跟来了!小安最没道义!他自己明明答应不告诉巽太子她的行踪,她才勉强透露,结果还是被他给出卖了,根本不该相信小安--巽太子的暗椿。 巽太子远远地喊:“风波臣!” 她要去的地方,好玩是好玩,但路途遥远,飞骑往返也要三天,何况有段山路并不安宁,常有盗匪出没,打劫过往商旅。 怎能让他未来的太子妃受到半点惊吓? 其实,他还满希望遇到那群不长眼的盗匪,这样他的英勇与威武才有发挥的空间,说不定,她会因此而对他倾心,自古美人爱英雄嘛! 风波臣左右加鞭,胯下白马撒开四蹄,绝尘而驰,眨眼间,就把巽太子抛得老远。他好像不受欢迎。巽太子的脸立刻阴郁不少,这几天她一看到他,就像看到鬼似地跑开,不晓得他是哪里得罪她了? 风波臣骑的马是专供金枝玉叶溜马用的,所以很快就被巽太子的千里名驹赶上。“小心前面!”巽太子大叫。一截断木横在不远处,而她的马没受过跳跃训练。她侧头看了巽太子一眼,还没弄清楚他的意思前,连人带马便腾空飞了起来,着地前,白马的後腿被断木拐到,以至重重地摔在地上。 风波臣抚触着瘫在地上呻吟的白马,泪水不断地涌出,“都是我不好……”她这辈子,连只小虫子都没踩死过,如今,却害一匹马摔断腿。 巽太子跳下马,一把拉开风波臣,“你让开。”他找出长剑。 “不要!”风波臣急忙挡在他面前,“不要杀它。” “马失去一条腿,等於是死了,三条腿是撑不起它的重量,还不如给它个痛快。”“我在这里照顾它,你去找人来医它。如果书不好,我照顾他一辈子。”她抽泣着。也许它会好起来,她抱着一线希望。 没看过这麽有爱心的女孩,他不禁又多怜爱她一点。 “我去哪找?何况天快黑了,这里又不太安全,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我不管,你快去找人来。”她命令道。 她又任性了。“你又不会武功,万一强盗来了,你怎麽办?”说什麽也不能由她。“我的轻功独步武林,没有人能追得上。”她、雪个、破云除了要学自家师父的绝学外,尚可依各人的意愿,学师叔或师伯的一门功夫,她选择学武师叔的轻功;雪个学她师父的破阵;破云则学佟师伯的解毒。 “我不要听大话。”巽太子目光炯然地逼视着她,“你不也曾以为你的棋艺登峰造极,结果呢?” 风波臣闻言,默不作声,过了半晌,她突然掩面跑开,跑得远远的,不忍看到他结束白马的生命。 走了好一会儿,难过的情绪也过去了,倒是脚有些酸痛,风波臣停下脚步。天色垂暮,无灯无月,山路又崎岖不平,得赶快找家客栈投宿,可是只有一匹马,不好与他共骑,但也不能夜宿荒郊,风寒露重,不生场大病才怪。 该怎麽办?出门前为什麽不先卜个卦?不就没现在的困境。 巽太子绕到她面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风公子,上马吧,还要赶路。”不上马,说不过去,风波臣只好硬著头皮跨上马背。 天哪!好不舒服!她不动如山地坐著,生怕一个颠簸,她的前胸便会贴到他的後背。 他感到颈後传来的气息有些急促,巽太子诡秘地一笑。 猛地,他双手一勒,马身前蹄上扬,风波臣低呼一声,双手由後环抱住他的胸膛。天底下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碰触,软绵绵的、引人暇想的,他不禁有些陶醉。“你究竟会不会骑马?我来骑。”风波臣在差点摔下马後,凶巴巴地说。不多罗唆,巽太子很听话地交出缰绳。 一只粗厚的手轻放摘她的柳腰上。奇怪,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她的腰围像女人的蜂腰? 哦,他恍然大悟,难怪她走路会有风的样子,腰太细了,直腰的男装穿在她身上,松垮垮地,一走起路来,下摆就飘呀飘的,看起来像起风了。 “把手拿开!”风波臣忙不迭地拍打他的手。讨厌!他在吃她豆腐。 “手放在这里有什麽不对?”巽太子明知故问。 “你手放这,我觉得痒痒的,我很怕痒。”她胡谄个理由。这理由说得过去,她不禁佩服自己的急智。 “这麽怕痒,将来会很疼妻子的。”他促狭地说。他好幸福,将来被妻子疼。“娶妻是干嘛的,当然要好好疼惜!”她不置可否地说。 断袖太子,死心了吧!她、水远不会堕入那种离经叛道的爱情国度,一想到他爱她,鸡皮疙瘩便爬满全身。 他也会好好疼惜她的。 这句话,总有一天,他会告诉她的。 “客倌,小店只剩下一间客房。”店小二说。 “我们走吧,再找别家。”风波臣转过脸看着巽太子,一股凉意立时从心底冒了出来。他会对男人和女人动歪念,跟他同榻而眠,横竖她都不安全。 “客倌,没有别家可找了,整座山只有我们这一家,外面黑漆漆的,山路又不好走,暂时挤一晚吧。” “好,我们要那间。”巽太子决定道。 “那柴房可有睡的地方?”风波臣不死心的问。只要不跟他同床,即使是猪圈她也睡。 “除非你想跟我挤一张床。”店小二戏说。 怎麽每件事都不如她的意?风波臣的脸色,顿时就像屋外天色那样阴暗。“骑了一天的马,也累了,早点歇息吧。”巽太子转头吩咐道:“待会送点吃的来。”她是骑得骨头都快散了,巴不得能马上就寝,但一想到是与“狼”共枕,她的睡意立即全消。今晚不仅是个不眠的夜,说不定还是个惊魂的漫漫长夜,风波臣认命地想。须臾,店小二送来几笼热腾腾的汤包、小菜和豆粥。 饿了一天,什麽东西都觉美味,风波臣吃得既多又急,且毫无吃相可言,狼吞虎咽的,桌上的东西很快就被她这只蝗虫扫光,巽太子吃的不及她三分之一。吃完後,她打了几个饱嗝。 巽太子倒了杯茶,吹了几口递给她,“水先含在口里,再一口吞下去,就会止嗝了。” “噢。”她羞赧地接过。他的体贴打动不了她的心,只会让她头皮发麻。十几天来,她冷淡待他,闪躲他,不给他好脸色,原想他会知难而退,谁知他还是执迷不悟,对她一往情深,难道真要她明说? 可是明说,又怕巽太子会因羞愧而撵她出宫,届时,她要如何实现师父的愿望?老实说,巽太子也没什麽不好,相反的,在各方面他可以说是非常优秀,唯独他对女人、男人都爱的癖好,让她不能荀同。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也不能因那一点而把他全盘否定,只要他不“染指”她,为了苍生的幸福,还是辅佐他吧!等大事抵定後,再做去留的定夺好了。 万般无奈都归入一声喟叹,唉!眼睛张大点。 可是到了深夜,周公来访,风波臣一连打了几个呵欠,最後乾脆站起来走动。周公,周公,今晚不要来找她,没空打交道。 “有心事?”巽太子跟着站起来。 “是有些事搁在心里。”她强打精神的看著他,“你先睡嘛。” 巽太子点点头,很自然地在她面前解带卸衣,赤裸裸地上床就寝。他有裸睡的习惯。 风波臣背对着床,脸上热热的,他……好壮硕! 风波臣,你知不知羞?裸男当前,你没闭上眼睛,已经是很不应该了,还回味,更不应该。但她发誓她不晓得他会脱光光,可是春光乍现前,为什麽会有刹那的迟疑?无法理解的事,还是不要去想它。风波臣拒绝再做无谓的心理探索。 不知过了多久,天气变了,风一阵,雨一阵,吹得灯焰忽明忽暗,越发为孤寂的身影增添了几许凄凉,而巽太子的鼾声和那空着的床位,则又成了强烈的诱惑。好几次她思爬上暖软的床,却又怕头一沾枕,睡得太沉,连被人做了都不自知,所以一直强打起精神支撑着。 眼皮好重……风波臣一手撑着香腮,头不住地点着。 “去床上睡。”巽太子推一推她的手臂。看她倦得直打瞌睡,却不敢上床好好睡上一觉,他心里好生不忍。 风波臣吃力地睁开涩重的双眼,只见巽太子穿戴整齐地站在她跟前,她摇摇头,“不用了,我在这里打个盹就可以了。” “睡在这里多不舒服,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去床上躺一下吧。”巽太子劝说。她是很想,可是……“我……我不习惯跟别人睡同一张床。”她吞吞吐吐地说。“哦,你有这习性。”他装出恍然的样子,“早说嘛,床让给你。” “这怎麽好意思?你才睡这麽一点点……”他的心意她焉会不知。被他爱上的人,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只可惜,他的不吝付出用错人身上了。 “没关系,我一向睡得很少,你去睡吧。”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清丽的脸。他情愿劳累自己的筋骨,也不愿她受分亳的苦。不过是一夜不睡,这不算什麽,他愿意为她付出更多,承受更多,或者……失去更多。 他的眼神里蓄满大多的话,风波臣不由得怦然心动。 太可怕了!他的眼神会勾魂。 她一个旋身,不小心被椅子绊倒在地,急忙连滚带爬地上了床,背对着他躺下,眼睛张得比铜铃还大。 她的举动在告诉他,他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 要到什麽时候她才肯恢复女儿身?对她的好也才有理直气壮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被她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巽太子有点哭笑不得的想。 窗外已不闻雨声,但西风入室,有点冷,巽太子掩上窗的同时,棉被里的人动了一下。 他知道她睡不安稳,一有声响就会惊醒。 为了要给她一夜好梦,巽太子悄悄走出房间,去柴房和店小二做伴。 ☆.4yt☆☆.4yt☆☆.4yt☆风波臣睡到快晌午才起床,草草进食,匆匆盥洗後便上路,巽太子依然坐在她身後与她共骑一匹马。 “昨晚跑哪儿去了?”她抖一抖缰绳。 昨晚关窗後,就没感觉到他人在房里,她起床查看,发现门是带上的,於是她便把门闩上,倒头睡了个好觉。昨晚紧张兮兮的,只图自己的安睡,倒不知他是不是去解手,然後被她关在门外受冻?如果他因这样而生病,她会过意不去。 “到柴房和店小二挤了一宿。”巽太子道。 “噢。”她心里稍微好过,有地方睡就好了。 不远之处有些人家,策马到了那里一看,在榆树的浓荫下,驻足暂歇的旅客行人还真不少;也有卖豆浆、卖胡饼的小贩,正忙碌地吆喝著。 “两位客倌,要不要来碗凉的?” “你要不要?”风波臣转头问,巽太子点点头。 风波臣跳下马,走进树荫下,“两碗。” 巽太子也下了马,“要不要吃胡姘?” 她摇头。朝食太迟,此时都还不觉饥饿。目前,她最需要的是好好洗个澡,驰道上黄尘蔽天,天气又热,汗水沾上尘土,难受得不得了。 巽太子要了两个胡饼充饥。一路疾驰,刚过正午,就已走了大半行程,整个下午再走二十里路就到目的地,时间绰绰有馀,因此他们决定稍作歇息。 略作停顿後,他们走上未完的旅程。 传言总是和亲眼所见有些差距,是有市集,但并不大,也不热闹,简直可以算是简陋! 该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风波臣询问路人,“这里是新潼县?” “是啊。” “可是不是说很繁华吗?”她疑问。 “你是外地来的所以不知道,去年年底,县里的两户望族起了很大的冲突,到现在都还没平息,不要说不相往来、不做生意,前些日子,都还可以听到两边斗殴打死人的事。最近,晚上还实行宵禁,没事不要跑出来。” 真扫兴!风波臣嘟着小嘴不悦的想。 “现在回头,只会走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郊,还是先找间旅店,明天清晨再上路。”巽太子说。 也只有如此了,风波臣颓然地点点头。 少了做买卖的人,客栈多得是空房,她也就不用和巽太子同房,大可关起房门,做她想要做的事--大洗大抹。 “殿下,”她不好意思地说:“我身上腻得受不了了,想洗个澡,你千万不要进来找我。” “好。”他笑笑地说。女人总是爱乾净。 热水准备好了,天还未黑,风波臣不禁有些踌躇,门窗处处都会透光,这样大白天的人浴,如果被人偷看,岂不让人羞煞?若是等到天黑,无灯无烛,却又诸多不便。她跑去敲巽太子的门,“殿下,请你替我在门外守着,莫放闲人进来。”“知道了,不会有人来。” “你也不能偷看!否则我会宰了你。”她恐吓地说。 “我看你干什麽?都是男生,你有的,我也有,何况,我想我比你自豪,比你雄伟。”巽太子不正经地说,又捉弄了她一次。 风波臣一张脸涨得通红,“无聊男子才比大!” “以後你就会知道,‘大’有什麽好处。”他暗示道。 风波臣横他一眼,“铁杵也有磨成绣花针的时候。”帝王家的房事,早晚会让他由大变小。 “说真格的,你还是童子鸡?”他最喜欢看的那张脸快被激出来了。 “要你管!”她大吼一声,随即掉头回房,身後传来爆笑声。 笑掉下巴最好!风波臣不住地咒骂。 她“砰”的一声甩上门。说实在的,她该防的只有一个人--巽太子。等了一会儿,悄悄走到窗下往外窥看,只见他背窗而坐。 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不知廉耻的人,她这样在心中自语。躲到屋角,宽衣解带後,轻轻跨入浴盆,用皂荚搓洗身子。 本想冲个凉就好,只因盆大水多,越洗越痛快,有些舍不得起身,索性来个泡浴。屋外突然传来声音,风波臣全身的毛发立时竖了起来,由门窗的破洞看出去,来了两名官差。怎麽办?官差的脸是朝她这边看的,她一时起不了身。 “有什麽事?”巽太子问。 “查房。”一名官差拿着几张通缉犯的画像比对巽太子的脸,“打哪来的?”“京城,里面的小兄弟是和我一起来的,你可以不用查了。” “你没问题,不代表他没问题。”那位官差向前走了几步。 完了!再走几步,她的身子不但会被人看光,而且她是女儿身的事实也会让巽太子知道。风波臣为此焦虑不已。 “你们不能进去。”巽太子挡住官差的路。 两名官差手按著腰间的佩剑,“为什麽不能进去?” “因为这个。”巽太子亮出一个令牌,令牌上写着“如朕亲临”四个字。两名官差连忙跪拜,“小人不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原谅。” “你们下去吧,用不着告诉你们大人,我不想惊动地方官。” 风波臣待官差走後,赶紧起身穿好衣服。 洗完了澡,满身轻快,她坐在院子里,轻摇扇子,望着皎洁的月光,觉得非常怡然;巽太子坐在她身侧边,两人并无交谈。此刻的风波臣,别具丰神,浮尘一洗,月光映在她的脸上,如月色般晶莹剔透,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衬着线条优美的鼻子。没看过有那个人的侧面竟能如此动人。巽太子看得几乎有些失神。 总有一天他要捧着她那张俏脸看个够。 第五章 鸡鸣一声,天色微明,在晨曦中曳出两条瘦长的人影。 风波臣扬起脸问:“这里真的买不到马?”昨晚,她要巽太子去买马,怎知他办事不力,今天还是得和他共骑一匹马。这里没人卖马?她不相信,多出几两银子,应该就会有人割爱。至於他为什麽买不到?她只能往坏的地方想--他想乘机吃她豆腐。早知道她就自己去找马,他实在不值得相信。 分开骑不就失去了肌肤相亲的乐趣,他当然不愿买到马,来破坏他的好事。“不是跟你说过,官府禁止这里做马匹买卖。”巽太子凝视著她大声说,“怎麽,你怀疑我故意不买马?”说谎不仅要脸不红气不喘,气焰还要比对方强,不然怎麽唬得住。 风波臣不自觉地把脸低了下去,低声说:“没有呀。”那麽凶干嘛!她在心底抗议,也不过是问问而已。 很好!他很满意,也很高兴的发现,在他的吼声下,风波臣也有小女人的娇怯风情。 两人一马,顺着原路折回,赶到山路旅店二十里路外的望山亭时,太阳还未下山。忽然,女声隐隐,也不过刚刚注意到它,女人便已在马头前出现,後面跟著六、七个横眉竖眼拿着大刀的鲁男人,显然那些男人想对那个女人不利。 “救命--”女人尖叫不已。 全天下,大概只有巽太子一个人看到土匪是高兴的,因为表现英雄气概的机会来了。 他跳下马,挺身当在女子身前,“光天化日之下,竟想强抢民女,眼里还有没王法?”不过,那民女居然也有人要?长得比那群土匪还吓人!一个满脸横向的矮胖子手中挥舞着大刀,“王法?我们就是王法。” 风波臣也跳下马,走到那名花容失色的女子身旁,安抚道:“你不要怕。”巽太子抽出宝剑,“你们这些该死的贼子,有武功不会从军杀敌,却专做伤天害理的勾当,今天饶不了你们。” “饶不了我们?不知死活的家伙,待会儿你就是跪地磕头叫我一声老祖宗,我也不饶你,哈哈哈!”黑胡子贼人乾笑数声。 巽太子转头对风波臣说:“刀剑不长眼,你小心点。” 她点点头,拉着那名女子纵身一飞,上了树上观战。 树下的激战,一点也不精采,那些贼人根本不是巽太子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而巽太子非常仁慈,对那些贼人,他只是象徵性地教训,让他们受点皮肉之伤,并无意要他们的命。 “姑娘,没事了。”风波臣拉着那名女子跳落在倒地不起的黑胡子贼人面前,踢了踢他的腿,“不是很勇吗?” 冷不防地,那名女子拿出一把小刀抵在风波臣的颈项上,喝道:“剑放下,不然我要他见血。” 巽太子只好乖乖地放下剑。 原来她和贼人是一夥的。风波臣倒吸一口气,“你不要乱来,他可是大皇子。”“皇子?你当我是被唬大的啊!快把他绑起来。”女子冷笑道。 “大姊,不杀了他们,以免除後患?”矮胖子边绑边问。 “废话那麽多干嘛!我要押他们两个回山寨伺候我。”女子笑得花枝乱颤。这两个男人是她生平所见最出色的美男子,一个俊秀有馀,一个不失英武,她心头的小鹿都被他们两人的美色给撞晕了,能被他们“压”一下,夫复何求? 什麽!这位女土匪想染指她和巽太子。 风波臣哀求道:“这位大姊,求你放过我!我不会合你胄口的,他就不一样,保证让你满意。”不是她不够朋友,推巽太子入火坑,而是因为一来她相信他有能力逃离女土匪的手掌心,她却无逃生能力;二来就算他和女土匪有怎样,他也没什麽损失,把女土匪当成後宫佳丽就好了--最丑的一名,她就不一样了,万一被发现是女儿身,她会 遭遇到什麽下场?真不敢想像。 至於巽太子会怎麽看她?现在管不到,也不奢望他能谅解,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也真忍心要他牺牲小我。“兄弟,谢谢你的推荐。”巽太子苦笑道。那名女土匪,让人倒尽胄日,粗又勇,不把他这精壮的男子吸乾才怪。 “对不起,委屈你了。”风波臣歉意地说。 巽太子一个弹指,点了矮胖子的穴道,而他的手依然放在身後,佯装被绑手的样子。 “大姊,我没经验,你会生厌的,拜托你行行好,放了我。”风波臣求饶。女土匪摸摸风波臣的脸蛋,咧嘴笑道:“瞧你这脸蛋多嫩!多俏!秦淮河岸的女人都比不上,我怎麽舍得不要你。没经验更好,大姊会让你快乐似神仙。”“无耻!女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风波臣破口骂道。 “你--不给你点颜色,不晓得尊重我。”女土匪老羞成怒,心一狠,小刀便往风波臣的脖子划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女土匪被巽太子的暗器打中穴道,登时动弹不得。巽太子走上前,取走了女土匪手上的刀子,风波臣才得以安然脱困。 “哇!你这招叫什麽?好厉害!”佩服之馀,她又质问:“为什麽不早些使用?”“这招是弹指神功,只要任何一样小东西在我手上都可以是暗器,她是被我用捡起来的小石子打中由池穴。至於为何不早些用?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面临险境的风公子,有什麽应变能力?哪知竟是把我卖了。”巽大子挖苦道。 “你这麽说就污蔑了我,我衡量过轻重,你有武功,我没有,你留下来,可以找机会脱身,要是留我,在被那个女土匪糟蹋前,我可能就咬舌自尽了。”她不平的说。“对不起,错怪你了。”他诚意地说。她的想法不能说有错。 “本来就是!”她理直气壮地说。 巽太子默然,他心里有着浓重的不安。 风波臣没保护自己的能力,那麽在明争暗斗的宫廷里,她岂不是很危险吗?看来,他得派武功最好的人暗中保护她。 &&&这一路可说是多灾多难,然而瘟神却未见远离。 等巽太子飞骑回新潼县报官,将盗匪绳之以法後,这一来一往,天都黑了,他们还在望月亭。不久前下了一场雨,他们在望月亭躲雨,但有躲跟没躲一样,这场雨来得又骤又急,伴随着狂风,雨泼洒进了望月亭,她和巽太子登时成了落汤鸡。虽然衣服穿得不少,但秋风劲峭,再加上衣服被雨水泼湿,感觉上像只穿件单薄的罗衣,又凉又湿;风波臣两手环抱在胸前,瑟缩地躲在亭柱後。 “我们是要在这里吹一整晚的风?还是到前面不远的山洞生火取暖?”巽太子移动脚步,为风波臣挡风遮雨。 他的小动作,她了然於心。 “山洞。”风波臣冷得牙齿直打颤。 “比一下轻功,看我们谁先到那里。”巽太子笑着说,苦中作乐。 他的心情似乎不受恶劣天候和接连不断的噩运影响,总是不愠不火的,不像她,个性毛躁得不得了。他的沉稳,是师父一再要求她的,她却不常做到。经过这几天,她对巽太子的表现大为激赏;她做不到的,他能做到,就值得她甘拜下风。 “好!我数到三。”风波臣转动着一双乌黑圆滚的大眼,清著嗓音数道:“一、二、三!” 贪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地转,让他晚了一步起跑,结果自然是输了。“你的轻功果然不是盖的!”他诚心的称赞。 “武状元教的,当然不弱。”风波臣开心地说。 “这山洞满深的,”巽太子环视洞内,“我们来生火吧。” 风波臣在山洞内捡了一些乾树枝,“这些好像不够用。” “没关系,先把湿衣服烘乾,比较不会著凉。”巽太子开始钻木取火。 她的衣服从外袍湿到贴身的白布条,全身湿漉漉的,让她很不舒服。她好想把所有的衣物脱下来火烤,可是在他而前,教她怎麽拿出那条白布来,他若不会问,她才觉得奇怪。 可是她要怎麽回答?腰带,说她在束腰;她现在的身分是个男人,男人需要的是把自己锻炼成虎背熊腰,而不是小蛮腰--那是女人才需要的尺寸。 但是不把它脱下来烘乾,铁定难受一整夜。风波臣把不快乐写在脸上。 巽太子走到她身边,“火生好了,怎麽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有气无力地说。脑袋都快想爆了,还是想不到白布条的用途。“我看看有没有发烧?”他伸手摸风波臣的额头,还好嘛! “我没那麽柔弱,这点风吹雨打还奈何不了我。”风波臣垂下眼睑,只看到自己的鞋尖。发烧的不是她头,而是她的脸,还好她坐在黑暗里,巽太子看不见她双颊的红晕。他老爱对她这个假男人动手动脚,虽是表错情,但也够教她难为情,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唉!天妒英才也不要这麽残忍,什麽不好加诸在他身上,偏偏让他带这种令人扼腕的隐疾降世,实在无法和卓绝的他画上等号。 “来火边坐,祛祛寒,烤烤衣服。”他边说边脱衣。 风波臣连忙偏过头。对他的裸裎,她该表现得视若无睹,这样才像个男人,但她就是自在不起来;尤其在她不小心看到他阳刚、健美的裸背後,更无法当作没见到。她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对男人的身体怎能不害臊? “穿湿衣服不难过吗?脱下来烤一烤,很快就乾了。”巽太子怂恿著。要戏弄风波臣的机会实在太多了,他不过脱了件外袍,就把她吓出一身冷汗,脸都不敢朝他这边看,大概以为他不着寸缕吧。 “穿着烤也是一样。”她窘迫地说。他光着身子坐在火边取暖,教她如何与他面对面烤火? “柴薪不够,到了深夜,气温会更低,我们必须靠彼此的体温来取暖,不然会生病。”他忍住笑意地说。天寒地冻,男人背靠背互相取暖,再正常不过,但对不是男人、却又要人把她当成男人的风波臣就好玩了,他等不及看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他的话像一个轰顶的霹雳,震得风波臣一阵怔忡。 才躲过同床共眠,他又抛来一个难题,该找什麽像样的理由说不?风波臣努力思索着。寒夜里,男人跟男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基本上没什麽不对,但要男人跟女人那样,除非是夫妻或互许终生的情人,否则就逾礼了。她跟他什麽都不是,只是同性的主客关系,如果是这种关系,也就没什麽好避嫌,可是……唉!女扮男装,最大的坏处就在这。总之,这回她亏大了。空气越来越冷凝了,这点火已无法让人感到温暖,堆积在心头的无奈,也越来越浓了。风波臣满心惯悒郁。“你离火那麽远,不靠过来一点?”巽太子拨弄着柴火,刚窜上来的火苗,立刻让他压了下去。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怎能助长火势?“这边也很暖和。”她慢应一句,其实她冷得半死。 “那我到你那边去。”巽太子一笑而起。 他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目的在告诉风波臣他要到她西前。在他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前,但见风波臣很快地避开,整个人转到另一边。他又绕了过去,她还是背对着他。 “我有话跟你说,你看着我好不好?”巽太子有意逗下去。 “你说呀,我有在听。”风波臣大声说,像是跟什麽人赌气似的。 “你师父没教过你?听别人说话,不看着他的眼睛,是不礼貌的。”巽太子假装不悦地说。 “巽太子,你比我师父还爱训我,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去别的地方放。”风波臣的语气粗暴,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他的身子欺近风波臣,“干嘛躲着我?怕我吃了你?” 答对了!她闭着眼睛推他一把,“你有狐臭,不要靠近我。” 咦?她的眼睛倏地打开,他有穿衣服嘛……他脸上有着一抹促狭的笑。 风波臣有些迷惑,难不成他知道她心里的顾忌?不然他怎会笑得那麽诡异。“也不晓得这是哪种野兽的巢穴?我还是来守夜好了,免得在睡梦中被野兽当消夜吃。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不闹她了,他可不忍她有黑眼圈。 她有不同的意见。“我们轮班守夜,我还不困,你先睡,到了下半夜来换我的班。” “随你。”巽太子也不与她争,恬然地闭上双眼,小憩片刻。 不到半夜,巽太子便醒了过来,悄悄地起身走到风波臣身前。 她虽是盘着腿,双眼却似睁非睁,身子摇来晃去,显然在梦中。 他轻轻地将她放倒着睡。好个爱逞强的姑娘! wewe#在一趟不愉快的出游後,她和巽太子的交情反见深厚。 为什麽会这样?因为她睡得像死猪的那一夜,没少一块肉,完整无缺,所以她不再认为他是变态。其实,如果他不正常,大可仗着武功或权势逼她就范,不必等到夜黑风高的时候。 一切的事端,都是她做贼心虚的联想,她先不正常,才把巽太子看成不正常。於是,在放下戒心後,她和巽太子像焦孟般,形影不离的,这当然引起了蜚短流长,说她和巽太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事,但她和巽太子都只是一笑置之,不做任何澄清。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嘴长在别人脸上,只要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爱怎麽乱说是他家的事。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她和巽太子这般洒脱,至少那些流言就急死了一名太监--小安,疲於为他家主子辟谣。 今日逢巽太子上朝的早晨,是她一天最清闲的时刻。 风波臣信步来到後苑东北角,宫庭里她最喜欢这里,一望无垠的碧草,在明亮的阳光下看来,像上了一层油,那麽滑、那麽软,教人真想扑向草地打几个滚。远远就看到草坪上有几名官娥在嬉戏,平常这里很僻静的,因为这里只有蔓生的草,没有花可采撷,向来是女人止步的地方。 风波臣走近几步,认出了其中一人是康妃--巽太子的女人,比她小一岁,长得很漂亮,桃花般的面容可以和鬓角的绢花媲美,一双圆圆的眼睛,但那眼神却带着敌意看着她。风波臣往後看了一眼,後面没人,那康妃是针对她罗。 她和康妃好像没有过节嘛?风波臣被瞪得一头雾水。 康妃微扬着脸,态度倨傲,“你就是那个风波臣?” 什麽嘛!风波臣挺一挺腰,目光往下看,康妃足足矮她一个头。“大概是吧。”“是就是,什麽大概是,轻佻!”康妃厌恶地说。 摆明来找碴的。“你就是那个康妃?”风波臣把无礼还给康妃。 “对!我就是巽太子的妃子,未来的太子妃。”康妃摸著肚子暗示:母以子贵。“会下蛋的母鸡又不只你一个,不用太笃定。”她故意刺康妃-下。 “至少你就不会下。”康妃冲口说出。 传闻巽太子和风波臣之间有暧昧,原先打死她都不相信,但巽太子伴著风波臣出游回来後,两人整日如胶似漆的,不由得她不紧张。虽然风波臣绝不可能成为太子妃,但她担心皇上因丑闻而不再器重巽太子,倘若如此,巽太子就不可能是下任帝君,那她母仪天下的美梦不就没有实现的一天,她绝不能让风波臣破坏她的美梦。 哦!原来康妃把她当成情敌了,但问题是,她像吗?她像先前她冤枉巽太子的那种人?真令她气结。 “你眼睛有问题啊?我可是男的。”风波臣脸臭臭的。 “你才有毛病!我警告你,离太子殿下远一点。”康妃盛气凌人地说。 “你管得着吗?”她不客气地说。女人的醋坛子一旦打翻,再美、再动人的脸也变成母夜叉的脸,眼前的康妃就是一个例子。 “虽然你是殿下找来救德皇后的,但请你自重,不要带坏太子殿下。”康妃尖锐地说。这个风波臣,貌比潘安,连她都不禁要嫉妒,他实在太过俊美了。 “笑死人了,巽太子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也不是他奶娘。”风波臣故意描黑,“再说,我跟他怎麽样,也是我和他的事,就像你和他的事,我也不过问。”“你--”康妃满脸通红,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什麽?别想歪了,我跟巽太子可没做过你想的那种事。”她懒洋洋地说。“你不要脸!”康妃气咻咻地吼道。 “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风波臣缓下语气的说,因为她突然记起师父的教诲:不要把人气得失去教养。 “少假惺惺了,我告诉你,等我当上太子妃,不会让你猖狂下去。”康妃忿忿道。“我真同情巽太子,难怪他老叹没人了解他。你想错我,我不怪你,因为我们不熟;但你把巽太子想成有断袖之癖,就太不应该了。你们是夫妻,你连他是什麽样的人都不知道。”风波臣的口气坚定,不容康妃再污蔑她和巽太子之间的友谊。康妃闻言垂下眼皮,红艳的嘴唇翕动著,欲言又止。良久,她抬起眼,泪水自眼眶中淌下,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受泪水洗润,晶晶地,但也是凄清的。“巽太子也不了解我,他以为我一心只想做太子妃,我只是想他重视我,更想他好好爱我,他虽爱过我,但太短暂了,而我却爱他爱得不可自拔……” 康妃的爱与恨、情与愁,令她又惊又乱,心里还有种无法形容的酸楚,她痴痴地领会自己的心境,第一次感受到女人对女人的那种妒意。 在什么时候巽太子悄然走进她的内心?忧与愁立刻笼罩住风波臣,和巽太子儿女情长--她会受伤的! 只有短暂的缄默,风波臣嘴角浮现浅笑,飘忽的,凄迷的,“他终究会知道你的心。”她能说的只有安慰与鼓励的话。 “你也这麽认为?”康妃拭去泪痕,心情马上好转。 “你不把心里的话跟他说,他怎麽会知道?”风波臣恍惚地说,内心深处似乎有着悲痛,又似乎只是迷惘。 “我不敢,我好怕他……”康妃忸怩地说。 在她心里,巽太子像一座神祗,他与生俱来的帝王丰采,只会让她更觉渺小、更微不足道。她一直努力做个匹配得上他的妃子,但不管她怎麽努力,、永远也赶不上神啊。“他没有什麽可怕,他很好相处,也很风趣。”想起他的恶作剧,风波臣便不觉莞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很融洽,也很快乐。 “风公子,你学识好,涵养又好,也难怪他喜欢跟你在一起。”康妃终於明白风波臣何以如此受宫里人欢迎的原因。他不仅外表上占优势,他的个性迷人、作风坦率,连她都有点心动。如果他地位高过巽太子,她可能会舍巽太子而就他。 “也许吧。”她涵养好?天底下脾气最差的人大概非她莫属。 “风公子,对不起,刚才太失礼了,希望你不要介怀。”康妃福了福身。“我也有失礼的地方,我们一起忘了先前的不愉快。”风波臣作个揖回礼。“风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相信你会同意。你是聪明人,万一那些风言风雨传到皇上耳里,对太子殿下是很不好的,所以,还是请你不要跟他太过接近。”既然风波臣的地位、水远也不可能超越巽太子,她还是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巽太子身上。当然,所有对巽太子不利的事、人,包括风波臣在内,她都不会掉以轻心;她绝不允许有一颗绊脚石在巽太子登帝的路上。 风波臣闻言,不禁哑然。 风波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微风过处,冉冉飘下的桂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发际,但她浑然不觉,彷佛想什麽想得出了神。 “风公子。” 风波臣毫无动静。小安觉得有些奇怪,匆匆走到她面前,迎上她盈盈欲泣的双眼。“怎麽了?”小安在她身边坐下。谁能给风波臣委屈受?他好佩服那个人,向来只有风波臣给人气受,没气吐血已算是恩典了。 “东风无力,百花残。”风波臣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秋天嘛,百花落尽。”小安随口答了一句。 风波臣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在这里触景伤情,为赋新诗强说愁,小安却跑来闹场,害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情绪登时走样。 顷刻间,风波臣变得前後像两个人似的,她实在太难懂了。小安心中暗忖。“跟你讲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要不要听?” “我能不听吗?你不憋死才怪!”风波臣笑道。 “康妃来找巽太子耶,你不晓得,以前康妃看到太子殿下像老鼠见到猫似的,吓得直发抖,可是今天却一脸自信艳光四射,害我直揉眼睛,以为看错人了。”小安说得惊天动地的样子。 “有什麽好大惊小怪?康妃觉醒了,她会越来越有太子妃的架式。”风波臣懒懒地说。早晨和康妃交谈後,闷闷的感觉横亘在心头,所以这时对小安的攀谈,提不起什麽劲,尤其话题又在康妃身上,她更加意兴阑珊。 “我才不要她当太子妃,她的眼里只有太子殿下,皇上、德皇后和无双公主,其他的人都是狗屎。”小安怫然地说。康妃对下人向来很苛刻。 “小安,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康妃的事轮不到你关心。” “我关心的是我们家太子,难道你不关心他?” “我干嘛关心他?他有很多人关心,我又何必锦上添花!”风波臣赌气地说。傻瓜!他最盼望的是你的关爱!小安在心里说。 “你说的那些人,不过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在关心他,你跟我就不一样,我是一片忠心,你……你则是肝胆相照。” “你光生嘴皮,不过,眼光不利,要好好讨康妃欢心,以後才有好日子。”风波臣戏谑道,但她心中却有一丝痛楚。 “我不看好她。”小安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该讨好的人,近在眼前。 “听你的口气,好像已有看好的人,她是谁?”风波臣关切地问,心有着被扯裂的痛。 “她是神秘女郎。”小安卖关子的说。 她伸手摇晃着小安,“说啦,我好帮巽太子打打分数。” “满分!她可是太子殿下心头的一块肉。”小安吃吃地笑。 “你不说,我不跟你好。”风波臣威胁道。 “日後你就知道了。”小安不受威吓。 “不说拉倒,以後休想我再对你推心置腹,哼!”风波臣板着脸说。 “是巽太子不准我说的,想知道,去问他。” “动动大脑,他若想我知道,还会由你透口风?”风波臣不满地说。巽太子对她可说是毫无保留,却独独这件事,守口如瓶。 这件事也没什麽大不了,为什麽要隐瞒?巽太子心仪的那名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偏着头看了看小安。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 小安猛摇手,“你不要这样看我,我是不会说的。” “那你用写的,多多少少不小心说溜嘴嘛。”她有点火气的说。 “好,拗不过你。”小安清清喉咙,“她。美若天仙,可惜不太会装扮;聪慧性灵,可惜有些自傲;出身不高,但志高气昂;桀骜不驯,但善解人意。”后宫有小安说的奇女子吗?风波臣沉吟许久,断然地说:“你捏造的。” “慢慢想,会想得起来的。”小安笑道。 “不想了,反正她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到时,如果跟你讲得不一样,看我怎么修理你。“风波臣双手叉腰,凶巴巴地说。“啊,我怎么忘了讲这一点。”小安怪腔怪调地说,“她很凶,一点也不温柔。”看,跟站在他面前的恶婆娘,有多吻合! 第六章 点上了灯,却怎麽也不想睡,风波臣坐在北窗下,茫茫然地望着巽太子的寝居,那一方窗户透出来的昏黄光亮,告诉她,屋里的人同样未眠。对面传来一阵娇笑,她觉得非常刺耳。 这麽晚了,康妃还在巽太子屋里,他们在做什麽不难猜出,但有必要这麽大声,好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正在恩爱?康妃会是巽太子後宫中唯一受孕的妃子,也是有它的道理存在。 小安口中的那名女子,会不会也像康妃那样很懂得男欢女爱? 等等,她想到哪里去了?她怎麽在意起巽太子床第之间的事,他宠幸哪位妃子,和谁琴瑟合呜,关她何事?既不想争巽太子,何来醋吃?不过,以她的姿色,相信换上女装後,只有别人吃她醋的份,巽太子铁定为她神魂颠倒,但她没雅量和无数女人共事一夫,为免巽太子迷恋她,她还是做男人得好。月老,请听小女子一言,别在她和巽太子的脚上系上红绳。 那方窗户陡地一黑,打断了她的念头,她也该睡了。 正想站起来关窗,却听见有人在敲门。风波臣打开门一看,巽太子?! “三更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麽?”风波臣凶巴巴地问。 “来兴师问罪的。”巽太子没好气地回答。 她瞪大了眼睛,不悦地问:“又怎麽了?我又犯了什麽天条?” “可以进去吗?外面好冷。” 这男人也真奇怪,不躺在温柔乡里睡卧美人膝,却跑来她这里找碴,真是莫名其妙。“冷?回温暖的被窝去就不会冷了。”风波臣撇撇嘴道。他的被窝肯定到现在还是温热的!而且还有个抱枕! “跟你把话说,自然会回房。”巽太子微皱着眉。有鱼骨头梗在她喉咙吗?怎麽讲起话来句句带刺的。 风波臣让了一步,嘲弄道:“怎麽,被康妃踢下床?” 巽太子走进屋里,“你还好意思亏我,快被你害惨了。” 她放肆地打量巽太子,听说,人在快活後,不是倒头就睡,就是四肢无力,,但他的精神还不错嘛,没有形销骨毁的样子。 你把话讲清楚,开口问罪、闭口我害你,我究竟是做了什麽危害你的事?”“算我求你,请你以後不要再灌输康妃错误的思想,她现在热情又大胆,真教人吃不消。”巽太子苦着脸说。经过风高人指点的康妃,缠了他一整天,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一会儿落泪、一会儿轻笑,要求他这,要求他那,还要他抱她。 “你不感激我改造她?福是你在享耶。”风波臣挪揄道。哪个男人不爱床上荡妇?口是心非的男人。 巽太子挑了挑眉,不以为然的说:“享福?我想享的是‘清’福,不要有女人在耳边唠叨的那种。”康妃人长得是美,体态也丰腴,很能满足男人的虚荣与需要,但只要她一开口,美感流失,让人倒尽胃口,不懂装懂,还喜欢引经据典,却老是用错地方,同她在一起,无声胜有声。 “不、知、足!”风波臣一字一字地说。 “我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只是我唯一想要的人,却似镜花水月,看得到摸不到。”巽太子看着风波臣,眼中有抹深思。 她,他心上的人,可望而不可及,咫尺犹如天涯,真要把人想念得发狂。她一天不回复女儿身,他的真情就得虚度一天,然而他的热情却丝毫不减,极限却快到了,有好几次,他冲动地想拥她人怀,但母后的事还未解决前,他不能让风波臣身分曝光。他暗自叹口气,怨自己的优柔寡断,思前想後,徒然自苦。 看来,小安说的神秘女郎,是真有其人。 他的的确确有一个挚爱。她该替他高兴,毕竟真爱难寻,但为何她的心里像密云不雨?沉重得令她喘不过气。 风波臣眉头拢在起,不是才下定决心要像个男人,不要爱上他吗,原来她早已爱上他了! 得到的结论,令风波臣心烦不已。 心事如潮,神思恍惚的风波臣,自然忘了要答话。 巽太子不禁提高声音问:“你在想什麽?” 风波臣这才惊醒过来,直觉问出心中的问题,“那名倒楣的女子是谁?”被巽太子看上的女人,其实也没有幸福可言,随时有被取代的恐惧其实说穿了,她是眼红。“倒楣?应该是幸运。”巽太子纠正道。 “好吧,她是谁?”倒楣也好,幸运也罢,争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名女子是谁?风波臣兴起想一别苗头的心。 “那麽想知道她做什麽?跟我抢?”他都还没抢到手。 “是啊,是啊,想救她脱离你的魔掌。”风波臣敷衍两句。 “跟我有什麽不好?要什麽有什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总是为後官的女人抱屈,说他这个不对,那个不够好,好像他是个差劲的男人。 “跟我,她排行老二;跟你,排到天边。”她对这点最不满。 “你在怪我的出生,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应该看的是我这个人,我像薄情寡义的人?她是我这一辈子在找的人,不管现在有多少女人待在後宫,她在我心里是唯一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巽太子一口气说完。这也是风波臣心中的结吧,不知她能不能接受他这样的说法? 言下之意,他……爱死那名女子了!她的心受到严重创伤。 “时後不早了,有什麽话明天再说,我想睡觉了。”说完,她转身走进内室。眼睛好像有沙子吹进来,想流泪。她倔强地想,不是因为伤心。 当身後响起关上门的声音,就在这一刻,泪水悄悄滑落她的脸庞…… ##f“快,快抄家伙。”小安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风波臣抬起眼,“没头没脑的,发生什麽事了,” “德皇后发病了!” 风波臣屈指一掐,面色凝重地进入内室,出来时,身上多出一个包袱,“走吧。”秋夜的冷风吹着庭树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使深宫的夜更显深幽静谧。风波臣来到坤宁宫前,却见宫门紧闭。 秉烛小内侍上前敲门,应门的宫女问道:“天色已晚,什麽人敲门?” “风公子。” 坤宁宫门“咿呀”一声开了,只见墙上挂满明晃晃的火把,照得巽太子身上穿的银甲白抱格外显眼。风波臣一看,怔怔地忘了说话。 她看到了一个很不相同的巽太子,那双惯带浮滑的眼睛,此刻炯炯晶亮,似熟识却又显得陌生,渐渐地和昨夜梦中笑意盈盈的眼重叠。 “风波臣!” 这一声呼喊,才把她从失神中唤醒。她不禁有些惭愧,皇后的事尚未解决,救不救得了也未卜,而自己却胡思乱想起来,可耻、可鄙!风波臣痛责自己。心里像沾染了什麽不洁、不祥的东西般难受。 “我们去看德皇后。”风波臣迳自举步走进宫里。 但见玉瓶、玉盏、玉如意粉碎在地,却没见着德皇后的人影。 “母后呢?”巽太子大吼,殿内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部跪倒在地上,没有人敢出声。 “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此时,巽太子早已失去往日的和颜悦色。 “禀太子,皇后这次病发得很严重,谁接近她,她就打谁,刚刚她冲出殿外,我们怕伤到她,不敢强拦,我们……不知道她去哪了?”皇后贴身宫女害怕地说。“你们--”巽太子气得说不出话。 “不要怪他们,怪他们也无济於事。对方是有备而来,今夜子时魁星当空,我知道皇后会去哪里,那就是皇城最阴的地方,凤霞官。”风波臣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一口气。 “我们快去。”巽太子抓着风波臣的手腕跃上屋檐。 “这一场看我表演,你在一旁观看,不管发生什麽事,都不能出手相救,否则一个闪失,就是大罗神仙下几也没办法。”风波臣嘱咐。她心中十分明白,这场斗法不可能毫发无损,只是比谁伤得较重而已。 巽太子沉默地点点头,但他心里却不这麽想,他决定看情形再说。 不一会儿,他们藏身在凤霞官的屋顶上。 凤霞官里说不出的阴森,随风摆动的招魂幡,幽惨惨的灯光,血腥的牲品,气若游丝的德皇后披头散发地瘫在祭台上,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巽太子见状,不禁一阵椎心,正想纵身跃下,风波臣急忙拉住他的衣袖,使个眼色,要他不要轻举妄动。 “风公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一道声音自昏暗的甬道传来。 只见风波臣右手轻扬,撤出无数的红豆打向甬道,霎时一道人影窜了出来。这妖僧看来神清骨秀,气质不俗,令风波臣讶异不已。不过,人是不能看外表,她知道这名妖僧是非常险诈、残忍的。 “撒豆成兵,不亏是风镜鹤的传人,但却畏畏缩缩,不似个男子汉。”妖僧冷笑道。他已布下陷阱等风波臣下来送死?“上面空气很好,你要不要上来?下面熏死了。”她看得出下面布有陷阱。“你怕我?不敢下来一决雌雄。”妖僧故意用话激她风波臣大笑几声,“你说反了吧,是你怕我,上来呀,胆小鬼!” “妖道,纳命来!” “不要下去……”她的警告来不及了,巽太子的剑笔直地刺向妖僧。 巽太子的剑法非常了得,武林高手都不见得会是他的对手,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有妖术的人,所以他刺中的只是妖僧的幻影。 妖僧的笑声,时在前,时在後,时忽左,时忽右,巽太子根本分不清妖僧在哪里。一阵戏弄後,妖僧偷袭巽太子,幸好,巽太子及时躲过。 她顾不了那麽多了,再不下去,巽太子迟早会着了那妖僧的道。 风波臣跳进打斗中,脚下踩着生门,一步一步破坏妖僧布的迷阵,就在她破阵後,在巽太子那里讨不了好的妖僧转身飞到德皇后身旁。 其实,并不是妖僧杀不了巽太子,而是他无意那么做,因为杀太子的时候还没到,但风波臣必须死!他望过去,心头一恻,天底下竟然有长得比他更俊美的男子。妖僧的眼里燃起一股妒火,风波臣,非死不可!“风波臣,看你如何解?”妖僧打个法印,但见德皇后像头豹子扑向风波臣。风波臣立刻避开,德皇后踉跄几步,太子见状,上前想搀扶。 “小心!”风波臣出声警告太子,心神丧失的德皇后,已沦为妖僧杀人的工具。巽太子结结实实地吃了德皇后几掌,幸好他内力雄厚,并无大碍。 “母后,我是巽,你儿子……”他怕伤到德皇后,只好不停地闪躲。 “她现在听不进去。”风波臣也结起法印,皓腕一翻,德皇后的天灵穴上插了支银针,只见德皇后像一瘫烂泥倒在风波臣怀里。 怒不可遏的巽太子凌厉的剑势攻向妖僧,却踩着了地上的机关,霎时血水飞溅,倒在地上喘息;不远处,风波臣眉心以下的脸孔,一片阴郁,让人看不清。巽太子的伤势,不知道严不严重?她的心又痛又乱。 “现在没有人会打扰我们。”妖僧盘腿,口中念念有词。 风波臣当下不敢大意,只得收回对巽太子的关注,倾全力一搏。 她绝不能输!师父教给她的,她全用上了,至於有没有用,不久便已分晓。她的嘴角溢出血来,脸上缓缓浮现一抹欣喜的笑容。 而妖僧躺在血泊中,两眼瞪得老大,似乎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竟然输了。?“小安,又没什麽大碍,不用传御医了。”风波臣连忙叫住小安。 “可是我看你伤得不轻。”小安怀疑地说。 那场惊天动地的决斗,让风波臣一战成名,妖僧再也不能作恶了,但他们这边也没强到哪里去,德皇后昏迷不醒,巽太子奄奄一息,而风波臣则去了半条命。“你什麽时後学会看病?还学会看相的?我自己的身体,我会不知道?调养几天就没事了。”风波臣不高兴地说。御医一来,她的秘密不就保不住了。 可是,她真的快痛死了,胸口的淤血不清,迟早会英年早逝,但是……还是忍着点吧,看能不能有命回到师父那,再请佟伯伯妙手回春。 “这次不能听你的,你要是有个万一,我会被巽太子砍头的。”小安边说边做出砍头的动作。 “呸呸呸!乌鸦嘴!生死簿上还没点到我,倒是巽太子怎麽样了?”这才是她最关心的。想到巽太子受重伤,她又恼又气,不听话的结果,他若不插手不就安然无恙。“应该会没事吧,失那点血,对他不算什麽。” “听你的口气,好像并不知道巽太子的情况?”风波臣猛地坐起身。哎哟!好痛!“是不清楚,因为我很放心,你不是算过我们巽太子会当皇帝,那他当然过得了这一劫。”小安天真地笑道。 风波臣朝他挥挥手,“你去照顾他好了,我这里不用你。” “他有大医,又有康妃在照顾,我还是留在你这里。” 康妃这名字,为她带来了无可言喻的烦乱心境。 有什麽好不快乐!人家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子,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风波臣颓然倒下去,她怎麽越来越像个娘们?要是给师父知道了,非换来一顿斥责不可。 想着想着,她的泪水在眼眶上打转,多年心血白费了,女人终究是水做的。“怎麽了?怎麽了?痛得掉泪?”小安焦急地问。 “我是被你感动的,只有你关心我有没有怎麽样。”她搪塞过去。 她一次又一次驱逐在她心里的巽太子,但她却不能不想、不能不念,他如影般跟定她了。对他的男女之情,只能埋在心底、梦里;至少,他和她腻在一起的时间,比他的妃子都多,这样就够了。 “另外一个更感人,太子还神智不清,但他口中直叫着你的名字,可见他有多不放心你,多惦着你。”小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风波臣肯定是太子妃的唯一人选。“是吗?”当他的朋友比他的妃子好,而她做他的朋友很成功。 “所以说,我守在这里,不仅是我个人意愿,相信也是太子乐於见到的。”“小安,你去帮我看看他现在如何?慰问一下。” 在小安走後没多久,无双公主神色慌张地跑进来,“风公子,你还好吗?”一听到凤霞官的事,无双公主第一个动作是跑来看风波臣,接下来再去看母后与皇兄。 “托福,休养个几天就可以下床了。”风波臣笑笑地说。其实不然,她想,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她才能下床走动。 “风公子,你帮了我们这麽大的忙,又受了伤,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的大恩?”无双公主定定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风波臣,眼神满是温柔、亲切,接着她突然脸红了。羞煞人了,她的思绪怎麽会转到……报恩……以身相许…… “公主言重了,斩妖除魔是我侠义中人的本分,怎敢说是恩惠呢?” “等母后好了,再请她好好谢谢你。”无双公主对他甜甜一笑。 “不……”风波臣感到不舒服,便翻个身,“啊!”她忍不住地喊出声。痛啊!痛彻心扉的痛。 无双公主坐到床沿上,紧握着风波臣的手,“你怎麽了?我去叫御医来。”“不!不要,只是动到伤口,不打紧的。”风波臣咬着牙说。 “可是你流了好多汗……”看到他那样忍着,无双公主好生难过。 “出汗最好,伤势比较快痊愈。”风波臣胡驺个理由。 无双公主羞怯地说:“你要多保重,皇兄和我依赖你的地方还多着。”终於讲出口了!她舒了一口气。 在风波臣出现以前,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成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人见人爱,就连仇视母后的妃子们,也对她疼爱有加。但她现在有好多烦恼,不时地叹气蹙眉,担心自己不够美,不够美到让风波臣记住她,担心自己不够可爱,不够可爱到让风波臣想念她。 她以为像风波臣这样的男子,一定有很多名门淑女倾心於他,而她只是繁星中的一颗,憧憬著风波臣能攀上天梯摘星。 此刻,她找了个天梯给他,但不知他会不会顺势而上? “承蒙公主看得起,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尽管吩咐。”经过那一战,她在东宫的地位益形重要,肩上所扛的担子也会越发沉重。 他在讲什麽?出力?无双公主脸红到耳根。这话好露骨,他是无心?抑或有意?“你真的什麽都肯为我做?”她进一步探问。 “你要我做些什麽?”无双公主要她做的事,应该不会是坏事。 “要你去跳河!” “不行,我是旱鸭子。” “哼!那你还说愿为我做任何事!”无双公主嘴嘟得高高的。 这撒娇的日气、娇嗔的表情,像块砖头砸在风波巨的头上,让她震惊不已。小安不是说无双公主向来对“臭男人”都不放在眼里,没想到她却锺情於她这个假男人。风波臣脸僵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 “答不出来了吧?”无双公主怏怏不乐地摇着风波臣的手臂。 “你的事,只要它不是儿戏,在下绝对会鞠躬尽瘁。”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麽?得到这样的回答,无双公主非常高兴,笑着朝风波臣点点头。 婚姻当然不是儿戏! “唉!”风波臣叹了口气,迟滞的目光中,透露出心中的茫然,她可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情之一字,她怎会不懂?因为她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总惦着一个人,可是无双却惦着她,还要她表态。 看来,只好硬起心肠,装作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再不,只有再把雪个搬出来,让无双知难而退。 小安去了那麽久,怎麽还不回来?难道是巽太子情况有变?若果真如此,他也该回来报个讯,真要把人给急死了。还是过去看看好了,反正走几步路就到了。风波臣勉强起身,“噢!痛死了……”在她低咒的同时,她听到有脚步声。她立刻循声望去,只见小安扶着巽太子,像乌龟走路般,慢慢地走进来,後面还跟着提药囊的御医。 “你不好好躺在床上,跑来我这里干嘛?”看他那副虚弱的样子,她的心里好难过。“来看一个不知爱惜生命的人。”巽太子虚弱地说。小安说她宁死也不给御医看的模样,教他怎能安心躺在床上养伤,就算用爬的也要爬过来。 “你是来诅咒我的?”她故意曲解他的好意。 对她的故意生事,他不以为意。“我是来救你的!内伤那麽重,不请御医看不行。” 珍贵的友情!她是这麽想。他都快不行了,还为她担心。 “真是的,同样的话还要说两遍。小安,你告诉他我先前对你说的。” “太子,你什麽时後学会看病?看相?”小安一脸无辜地看着巽太子说。“听到没?请问我们三人当中谁是相命仙?”她扬着眉问。 她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但她心领了。 “你呀!” “这就是罗,告诉你们,我批算过自己的命,我会活到八十!”才怪,十八都成问题! “你是会看相,但不会治病,御医!”巽太子沉声唤道。 “我既没有感到疼痛,也没有不舒服,不用看了,不用看了。”她仓皇地摇手说道。 巽太子皱着眉,“不痛?那你下床跑两步给我看看。” “这……好嘛,我承认我有受伤,开两副跌打损伤的药好了。” “不给御医看,他怎知你伤在哪里?药要怎麽下?”他好言地说。 “就是开一些调养的药嘛。”她的声音不觉地提高了。 “不要任性,把手伸出来!”巽太子不耐烦了,低喝一声。 风波臣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地把手伸了出来。御医用两指把脉後,原本已乾黄多皱纹的脸,倏地闪现凄凉的暮色。 “她怎麽样了?”巽太子焦急地问。 “血气两亏,时日无多--”御医以略带嘶哑的声音说。 巽太子打断御医的话,“有没有救?”他心里惴惴不安的。 “有救,她胸口上的淤血,需要用外力除去,只不过……”御医停顿下来,有些迟疑的看着巽太子。 “不过什麽?”他追问。 御医拉巽太子到一旁,小声地说:“首先,要找一个内力深厚的人,配合外用药推打进胸腔,推打时不能隔着衣物,但风公子是女的,恐怕不愿意赤裸上身,可是淤血不除,风姑娘只怕活不长。” “我知道了。关於风公子是女人一事,你不可喧嚷出去,日後若是有听到这样的闲言,唯你是问。”巽太子一脸严肃地警告。 御医怔怔地望着他,巽太子的目光如冷潭,令人生畏。 巽太子略微等了一下,未闻御医回话,“御医,我的话,你可有听见?”“小的不会多嘴。”御医连忙低头。 他在说什麽?风波臣拉长耳朵想听清楚,御医好像发现了,正在打小报告……她的心乱如麻,只觉心上有无数小蚂蚁在咬着、啃着。 再往下一想,风波臣顿觉心悸,额上冷汗涔涔,巽太子会怎样对她? 请她回乡?德皇后的事已告结束,她留在这里也是多馀的;可是她舍不得离开,不只因为师父的心愿她没完成,更因为这里有个人,让她牵肠挂肚。 还是留她下来,成为後宫的一员? 风波臣心头空落落的,就这样怔怔地半躺著,让一些亳不相干的念头在方寸间流过,身如岩石,心如槁木。 忽然有个让她动心的声音出现了,“风波臣、风波臣!” 定神一看,巽太子的脸在她瞳孔前放大,她稍微移了一下,“御医怎麽说?”“他说你要乖乖的按时服药、擦药。”巽太子温柔地说,“怎麽满头大汗的?”“噢,都是御医说什麽我时日无多,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她用袖子擦擦汗。他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眸所表露的,只是对她的关怀,而不是探索;风波臣身子滑了下去,幸好!“先吃一阵药调养,等我伤好後,再帮你上药。”巽太子说。 “你……你说什麽?药不是我自己上就好了吗?”风波臣讲得舌头都打结。“不,上药时,还要用内力打散你的淤血。”巽太子气定神闲地说。她这回躲不了吧!“什麽?!”风波巨大喊,喊声响彻云霄。 小安转过身,肩膀抽动着,他在偷笑--真是高潮迭起的一出戏。 第七章 风波臣披上晨衣,扶过一个又一个桌椅,移到前厅,推开窗。她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不然她会变成蕈类。没想到她这麽不中用!竟足足躺了三个月。 初春的破晓,气候宜人。庭院里,深绿的松柏显得更加挺拔,许多鸟笼勾在树枝间,翠鸟、画眉、鹦鹉等,在充斥着花香的空气里放开嗓子,这就叫“放鸟”。马要常跑,才能日行千里;鸟要在清晨提到树林里,嗓音才会越来越清脆。她会这样清楚,是因为师父也有养鸟。晨风拂面,鸟语花香,她觉得三个月来的积劳,顷刻间都消散了。 正当她沉醉在美景之际,忽见巽太子从正殿走出来,他拉开马步,挥动宝剑,劈、斩、点、挑、撩、刺,时而飞腾,时而撒走,每一个招式,都是力与美的结合,尤其金黄的阳光映在剑上的光芒,令人眼花撩乱,美不胜收。 有功夫底子毕竟不一样,复原得比较快。 但他好得越快,她就越紧张,离上药的日子越近,她心里的害怕就越深。十几年的身分一日被揭露,她还真不知怎麽做回女人? “唉!”她重重地叹口气。那个被风鹤镜调教成顶天立地的男子跑到哪里去了?巽太子、康妃、无双公主这三个人,使她心力交瘁。 多少个不眠的夜,她辗转思量,闲愁万叠,都由这三人而起。一浮起巽太子的身影,便没来由的兴奋、激动与恐惧,然後又想到康妃、无双公主,立刻满腹烦恼,百般无奈,既无法克制,又不能驱除,简直是自讨苦吃了。 “小安!”她回身唤道。 她要跟小安说话,不管谈什麽都好,只要能使她不再去转那些折磨人的念头。自她受伤以来,小安就在外室打起地铺,以方便照顾她。 “嗯……”小安含含糊糊地应着,随即又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风波臣只得移目窗外,凝视那个吹皱一池春水的男子,眸中充满了不可告人的纠缠,层层重重的心事,要说与谁人听? 微熹的晨光中,从侧殿走出一个人来,娉婷婀娜、仪态万千,她虽没看到那人的正面,但那风情万种的姿态,全宫中只有康妃。没错,就是她,穿花拂柳,踏着晨露,朝巽太子练剑的地方走来。 产後的康妃,更有韵味了,乱而不失美感的坠马髻,和身穿轻薄纱罗,外披火红罩袍的模样,一看就知她才刚起床。 倏地,她彷佛看见了什麽,她不相信地揉了揉眼,极目望向康妃袒了领子的细颈,那里有一处鲜红的吻痕! 这代表着,他们昨晚--风波臣阻止自己想下去,却阻止不了整颗心抽痛起来。 看来,在这个风好、云好、天气好、人人好的日子里,就只有她一人不好。她抬头看着苍穹,强迫不争气的泪水回流到那已快决堤的心湖。 不能哭,她不能忘了自已目前的身分--有泪不轻弹的男子! “臣妾叩请殿下早安。”康妃跪下身去。 “爱妃请起,不必多礼。”巽太子一手持剑,伸出另一手去搀扶康妃。 风波臣咬着下唇,心中涌起阵阵无可言喻的凄凉感;他和康妃像一对恩爱夫妻。怎麽办?她的感情放得太快,也太深,收不回来了…… “身子还没完全好,这麽动着,怕要首伤复发了。”康妃贤慧地说。 他是为了另一个人着想,才会这麽不顾一切的练功。她心里明白得很。 “我不要紧,倒是风波臣,时间越久,她的淤伤越难清除。” “大内高手如云,何必非得殿下呢?何况他们马上就可以进行。”康妃抱怨道。“他为我和母后受伤,为她尽点心力也是应该的。”巽太子和缓地说。 她的身子怎能让别的男人看?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这样拖著,对他不是反而不好。”康妃带着关怀地说。其实,她才不关心风波臣的死活,她的用意,在於减少太子和风波臣过於接近。“这件事就这样做,你不用操心了。”太子闷闷地说。 康妃转移话题,“殿下,你还没为皇儿取名?” 苍天有眼,她生了个皇子!看来,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了! “嗯……”巽太子沉思。他为人父了,可是他一点喜悦也没有,反倒有歉疚的感觉,觉得对不起风波臣,也对不起康妃母子。 他真的好希望他只是一介平民,和风波臣过著浪迹天涯的日子。 “你看,叫他‘伟’如何?”康妃快乐地问。 “好,这名字很好。”就顺她的意吧,他没意见。 “这名字是我请大学士取的,也有请风公子算过笔画吉不吉……”康妃说了一大篇,浑然不觉巽太子一副没兴趣听的样子。 “唉!”他不由得深深叹息。康妃,真是生命中的一大错误。 “殿下,”斜着身子,康妃把一张粉脸偎倚在巽太子的肩头,嗔怨地说:“为何总是这样不快活,害得臣妾心里慌慌的。” 巽太子连忙装出笑容安慰她。 霎时,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心碎的声音。 风波臣望着满园春色的院子,泪眼婆娑,突然,衣袖被人扯了一下,她大吃一惊,转过身正好看见小安满脸不解地看着她。 “院子里……太感人了。”风波臣随意找了个理由。 小安向院子看了一眼,不过是巽太子和康妃搂抱在一起,这有啥感人肺腑?而她却哭得眼睛红肿,想必是哭了好一阵,小安嘴角掠过一丝笑容。 风波臣是以女人的心情在看这一幕! 而那心情是酸的、苦的、辣的--这不就说明了,她爱上巽太子! ☆.4yt☆☆.4yt☆☆.4yt☆到了近午,巽太子召见。风波臣随着小安一起进入地窖,窖中重帷低垂,密不通风,四角燃着粗如儿臂的蜡烛,一个极大的兽炉,炽炭冒起青烟,整问地窖热得像个大火炉,教人不禁挥汗如雨。 这里好像审问犯人的地方。 “你家太子在弄什麽玄虚?”风波臣挥手扇了几下,她快成烤鸭了。 “我也不知道。”小安推得一乾二净。这里即将要进行一项阴谋! 风波臣挑眉道:“你会不知道?骗鬼!” “你是说这里有一缕倩女幽魂?”小安故意装傻。 风波臣抛给他一个大白眼,“有你这个大头鬼!” “那个是做什麽用的?”她指着殿中的紫茸云气帐问。 “你看不出来?那是床。”小安怪腔怪调地说。 “我又没瞎,问你那是干什麽的?”风波臣的眼睛像要喷出火般瞪着他。“睡觉。”小安懒洋洋地回答。 果然不出所料,这里是巽太子和神秘女郎幽会的地方。 那个女的真这麽见不得人?大概是罗敷有夫吧。 “谁睡过这?”她还是要问问,看是不是猜对了。 “神秘女郎。待会儿你就可以看到她了。”小安鬼头鬼脑地说。 “她到底是谁?根据你形容她的模样,可是宫里上下,我都找不到她。”她的好奇心没法等。 “不用心急,你今天看得到她,而且保证你会大吃一惊。”小安两眼骨碌碌地转了转。神秘女郎与风波臣,两人不仅同名同姓,还是同一人。 “你真讨厌!故意搔我痒。”风波臣没好气地给小安几个重拳。 “别打了,别打了,太子来了。”小安连忙跑到巽太子身後。 怎麽只有巽太子一人?神秘女郎呢?她觉得有些奇怪。 巽太子手上拿着东西,缓步走下台阶,“小安,你先下去。” 小安敛一敛衣袖,朝他稽首後,方始离开。 巽太子走向她,她有点惶恐,因为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放下东西,风波臣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她的脸陡地泛起红云。 巽太子要给她上药!第一个闪过她脑海的念头是逃! 可是门锁起来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她大声喊叫。 “明天早上你就可以出去。”巽太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任由她发疯。 风波臣又踢又打门,“该死!我现在就要出去。” 该死的小安!竟敢骗她,要是她知道那张床是为她而准备的,她绝对跑得象飞似的……而现在,她是插翅也难飞。小安为什麽不实说?心中一连串的念头转过,她的脸色不由得变得苍白,那只有一个可能--“你知道了?”风波臣低声的问。 巽太子平声道:“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怀疑你的性别;你喝醉酒的那天,我就知道你是女的。” “你卑鄙!”她指控道。天知道,他是怎麽知道她的秘密! “我是,但你也没说实话。” “我师父交代,不能告诉任何人。”风波臣别过脸。他的眼神太过专注、深幽,令她无法对看太久,怕灵魂被他攫走。 “好,都是我的错,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过去那边,我好为你疗伤。”巽太子陪着笑脸说。 “慢慢调养身子也可以好,不用上药了。”风波臣连忙说。打死她,也不愿在巽太子面前宽衣解带。 “你把我想成大夫嘛!何况你的身子我看过一点点--” 风波臣打断他的话,“你不要脸,趁人之危,不是君子。”那一点,足以令她强迫他娶她,可是她不想加入後宫,过著孤夜无伴守灯下的活寡日子。 “你不要怪我。”巽太子像抓小鸡似地揪起她,像扛布袋似地把她放在肩上。“不要,不要……”她使劲地捶打他的背。 他轻打她的臀部,“不乖。” 风波臣一颗心怦怦地跳着,一下快过一下,直跳到喉头,连呼吸都很困难了。他怎能这般亲密地对她?好像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忽有所感,以前他对她的关怀,也是出於男女之间的感情,而不是兄弟、朋友的感情。难不成他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她努力地回想,种种迹象显示,很有可能! 他把她轻放在床上,见她的脸变了四、五种颜色,嘴唇开始颤抖,整个人瑟缩成一团。 “你需要看起来像我要强暴你的样子吗?”巽太子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走开啦!”她忸怩地说。 “我们成熟点好不好?上药才能快点好,你也比较舒服。”巽太子温声地说。“好啦,好啦,便宜都给你占去了。”碰上一个比她还拗的男人。风波臣索性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神情。 巽太子大声笑了起来,“你的样子像要献身。”就只差没噘起小嘴。 “胡说!”风波臣霍然张开眼睛,破口大骂。 “不笑了,还是赶快办正事。”他故意这麽说。 “等一下,熄灯。”风波臣微微把眼一瞪,乌漆麻黑,才没那麽难为情。巽太子几个弹指,灯光霎时全灭,然後,风波臣脱了上衣。 虽然看不到,但指尖的触感告诉他,她的皮肤又细又有弹性,令他不禁有些想人非非。 *>*风波臣无邪的面孔,在她的发际、肌肤、呼吸间散发出少女特有的、清新的芬芳,巽太子不觉爱恋地轻抚她乌黑柔顺的青丝,五官精致的脸庞…… 她微微睁开双眼,头有点昏沉,目光朦胧中,巽太子的脸浮现,她以为还在梦中,抬手摸他的眉、眼、鼻、胡髭,有点刺刺的,接着是柔软的唇……蓦地,她的手指被轻咬一口,人也跟着清醒了,满脸赤红,“你干嘛咬我?” “你也该醒了。”他笑着说。 “你整晚都在这里?”她注意到他的衣服没换。 巽太子点点头,话声清朗地说:“是啊。” 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那你睡哪?”她好奇的问。这里简陋到只有一张床、一张椅子,他该不会是…… “坐靠在床沿,看着你睡。”看了她一整晚,浑然不觉东方将白。 “这麽委屈自己,想感动我?”她稚气地笑了,心情却是复杂的。 “你总算注意到我的用心,神秘女郎。”他平视着风波臣说。她和小安的谈话,小安都有向他报告,所以她的心思,他都能切实掌握到。 她就是巽太子的心上人?! “我是神秘女郎?”她不信地问。 他捏捏她的鼻子,宠溺地说:“如假包换,小傻瓜。” 原来他的心和她的心早已相属! “不准叫我傻瓜。”她别扭地说。 “那可不可以叫你波臣?”他比较希望的是“爱妃”。 “不可以,不可以,都不可以!”她娇叹。方寸之间有如一池吹皱了的春水。“我好伤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巽太子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你讨厌!”风波臣伸手打他。 巽太子接住她的柔荑,顺势往怀里一拉,“还有更讨厌的!”说完,他的头低了下去。 他吻了她! 风波臣觉得浑身软绵绵、轻飘飘,有如微醺的感觉。一股红潮妆点她白玉的脸,她低呼一声,她竟忘了挣扎,要是他以为她是有意让他非礼,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风波臣推拒着,开口想抗议,却反倒助长了巽太子的放肆,她的肋骨几乎被他拗断,唇瓣也是伤痕累累,这人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喜欢他的粗暴。 挣扎既是多馀的,她的两只手迟疑地勾住他的颈项,闭上双眼,任凭暴雨打梨花。他对着她的耳垂轻咬逗弄,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腊做的,可以被他溶化成一滩泥腊。这家伙太懂女入了吧!肯定是被後宫调教出来的,这个杀风景的想法,让她的情欲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戳戳他的背,冷冷地说:“这一吻该结束了吧?” “啊?有时间限制?”巽太子错愕地问。好好的,她又端出僵尸脸来吓他。“对呀,你不会觉得口乾舌燥,想喝点水?”风波臣撇撇嘴说。 “口是不会渴,肚子比较饿,想吃东西。”他的嘴角向上扯,意有所指的笑着。她斜著眼看他,“笑得这麽淫荡,不晓得脑袋有多不乾净。” “知我者,莫苦你,连我脑子里的想法都看穿。”他老实不客气地位她回怀里,“你怎麽知道我想吃你。”心仪已久的女人坐在怀里,不是柳下惠的他,焉能坐怀不乱?闻言,风波巨羞到骨子里,“你坏死了!”她可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耶!“风公子今天变了样,说话、动作都像个女人。”他取笑道。 “我也是今天才认清你,专门欺负女人的大坏蛋。”她反击回去。 “我怎麽舍得欺负你!”他低声耳语,“疼你都来不及。” 她在他的臂弯里爱娇地问:“什麽时後开始喜欢我的?” “偷偷告诉你,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他吻了吻她的发丝。 “真的?”她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是真的,结果竟让你认为我有断袖之癖。小东西,你说,你该不该补偿我?”他轻啄她的唇,一下又一下。那段蒙受不白的日子,总算过去了。“我怎麽知道你知道?”她噘起小嘴道。 巽太子毫不犹豫地吻上那两片唇瓣,半晌,才放开她,“以後每天至少吻你一次。” “你有闲工夫陪我?”她吃味地说。他的时间不都被康妃占去了吗? 他低呼一声,“谁家打翻了醋坛子?”他很高兴她有这种醋劲,那代表了她在乎他。 风波臣挑高一眉,“你家呀,你家不是放了很多陈年老醋。”那些女人进宫的时间比她早,唉!往後她还得称她们一声“姊姊”。 “我把老醋坛送出官,以後你就没醋喝了。”他认真地说。後官的女人也该让她们归乡,许配他人,留在这里,只是虚掷光阴。 风波臣闻言静默,眼睛不禁湿了。他是真心对她好,她可以感受得到。 “伤心什麽?你是不是在怪我康妃的事?”巽太子苦着一张脸问。 她摇摇头,“在我之前,我没话说;在我之後,我也没话说。”花心是男人的天性,她不敢独占巽太子,只要他在乎她就好。 “小傻瓜,真会折腾人!要我掏心挖肺,你才相信我对你的情意吗?”他捧起她的脸蛋,诚挚的说:“为了你,我愿意放下江山,只愿和你忘情於山水。”风波臣伏在他肩头,“我说过,不许叫我傻瓜。” 朝巽太子的背後看去,台阶上站着个人,风波臣连忙用力推开巽太子,把身子背了过去,羞於见小安。 “殿下、风姑娘,洗脸了。”他可不敢有丁点笑出来的模样,佯装面无表情的说。其实,他肚子里的肠子早已笑得打结了。 ☆.4yt☆☆.4yt☆☆.4yt☆被小安看见她的矫情,风波臣心里很不痛快,像被人抓到小辫子般。 “小安!”她敞开嗓子喊道,有股气要出。 “风大姑娘,有何事吩咐?”小安嘻皮笑脸的说。 从那一天起,私底下他就这样称呼地。 “床上怎麽会有女人的衣物?是不是你放的?”她不好意思说出“肚兜”两字。“不是我!我不知道。”小安立刻否认。 “你去找巽太子来。”她还以为是小安在恶作剧。 “去了。”小安学戏子比了兰花指退场。 她对着小安背影拳打脚踢。可恶的小安!以前被他要得团团转,现在受他嘲笑,要不是同情他身世堪怜,早就被她大卸八块了,哼! 她走到窗边着窗户向外望,见巽太子跨过中庭,大踏步地朝地房间走来,显得十分洒脱豪迈。 “小臣臣。”他替她新取的闺名--闺房里叫的名字。 鸡皮疙瘩掉满地,风波臣拚命搓着手臂,“拜托,好肉麻!” 他眨眨眼,“不喜欢?” “不喜欢!听起来像在叫小狗。难道你喜欢我叫你‘小巽巽’?” “好,以後不这麽叫你。”很高兴他们的想法总是能一致,只要不跟她争辩。“你是不是遗失了什麽东西在我这里?”她怀疑那件红肚兜是他要送给某位嫔妃,不小心遗忘在她这里。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便觉不好受,也是忿恨的。“什麽东西?”巽太子想了想,“我只有把心遗失在你这里。” 这话叫风波臣暗自窃喜,不过,她表面上佯装不是很在意。“哼!巧言令色。”“好难伺候。”巽太子双手抱胸,摇摇头说。 “我又没拉住你的脚,你可以去想伺候你的人那里啊。”她大方地说,可是脸上明 白写着“你敢”两个字。 他半真半假地笑道:“难得风姑娘心胸这麽开阔,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去康妃那里转一转,享受帝王般的待遇。”在她这里,他的地位比小安还不如,不仅要受她打骂,还要忍受她的无理取闹。不过,他并不介意,这些都是因为她太没安全感所致,是他的身分,让她看不清他的真心。 “去,去,去。”她咬着牙说,“反正我不温柔,也不懂得狐媚讨好你。”“可是我就是喜欢你的倔强、率真。”他抬她的下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可是我的脾气不好,动不动就乱骂人。”她有些惭愧的说。 “没关系,只要记得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好。”他宠溺地说。 “你好好喔。”她将脸埋在巽太子怀里。 浓情蜜意片刻後,风波臣突然抬起脸问:“你是不是掉了一件红色肚兜在这里?”“你穿在身上?”他不禁有些躁动。她穿红肚兜……光想像就令他蠢蠢欲动。“我才不穿别人的东西。”她嫌恶地说。 “它是你的,也是新的,无双有很多没穿过的肚兜,我是从她那里偷来给你的。”巽太子腼腆地说。不好意思叫绣工做,只好施展妙手空空。 “你要我穿它?”长这麽大,她胸前都只缠白布条而已。 “对呀!缠着布条会影响发育,所以--” “你是嫌我扁?”她忿忿地打断他的话。她是比不上康妃的“伟大”,但也不是如草原般平坦啊,睡觉的时候,她都有拆掉白布条。 “我不知道你胸部大小,摸摸看好不好?”说着,他便伸出禄山之爪。 风波臣立刻打掉他的手,“想吃豆腐,门都没有。” “不摸,怎麽知道你是圆的?扁的?”巽太子佯装色迷迷地看着她的胸部。“方的!”她大喊,趁他不防,猛地推开他,掉头就跑。 巽太子追了上去,“我还没替你量胸围,怎麽就走了?” 风波臣回头对巽太子做个鬼脸,一回头,差点撞上前来找巽太子的康妃。避开几步,康妃站定脚问:“风公子要做新衣?”太子也真是的,量身这等事有绣工,为何风波臣的事,他每件都要由自己来。 “是啊。” “公子是穿得寒酸了些,也该换穿体面点的华服。”康妃的话无疑是在暗示风汶臣注意身分。 讲话带剌。“我是人穿衣,不是衣穿人,怎麽穿都好看。”她不甘示弱的回道。“皇后的病好了,风公子也轻松了。”康妃皮笑肉不笑地说。她言下之意,事情办完,赏也领到了,也该走人了。 “是啊,每天才有时间和巽太子走棋作对子。”她故意气康妃。 巽太子默不作声,隔岸观虎斗两只母老虎。 自讨没趣的康妃转向巽太子,“殿下,我们回官嘛。” 近来,她怎麽看风波臣,都觉得不对劲,阳刚味不见了,整个人柔情似水的,令她不禁开始怀疑起先前的流言。 “我和风公子还有事,你先退下吧。” 康妃跺一跺脚,十分不情愿,“巨妾告退。” 等康妃出了房门,风波臣叹了口气说:“看她也满可怜的。”自己会不会有像康妃的一天? “我会尽量补偿她,但不是感情,物质方面吧。”因为他没有多出的感情可分配了。巽太子搂过风波臣,她得他一世宠爱。 第八章 大殿的呜钟打了四响之後,传令大监报告,德皇后驾到。 风波臣走到窗前,从椭圆窗洞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院的一举一动。 德皇后驾前的行列极为气派,数十名官女排成两排引路,有持宫灯的,有持銮扇的,但德皇后并没有坐软轿,因为从坤宁官到养心殿,只有短短的距离。走在德皇后右侧的是康妃,只听她嘴里不断地说:“母后走好,宁愿走慢一点。”一举得男的康妃,最近在皇后面前很吃香,而她也很懂得把握机会,孝顺婆婆,为荣登太子妃之位铺路。紧随在皇后身左的是金枝玉叶的无双公主,长身玉立,皮肤似象牙,晶亮的双眼闪动着光彩,令人不能不多看几眼。 随扈行列的最後便是宫女、太监,其中有位太监的手中捧着锦盒。 德皇后坐上銮座,首先便问:“风波臣呢?” “在廊上等着。”小安回答,接着转身对着殿外高喊:“宣风波臣晋见。”风波臣进殿後,德皇后亲切、灿烂的笑堆在脸上,“风公子,伤养得怎麽样?”“好多了,谢谢皇后关心。”风波臣不疾不徐地说。 皇后特来慰问她?她有那麽伟大吗? “把东西摆出来。”皇后威仪十足的说。 总管太监向那个捧着锦盒的太监招一招手,一起弯腰走到殿前,揭开锦盒,里面放的是人参。 “这是千年人参,给风公子补补元气。”德皇后微笑道。 “谢谢大后赏赐。”风波臣兜头作个揖。 “风公子,今年多大了?”应该不大,嘴上连个胡髭都没有。德皇后暗忖。“今年十七。”风波臣恭敬地说。 “家乡可有婚配?”德皇后问。 康妃告诉她,官中盛传巽太子和风波臣之间关系不单纯,她想这是有心人士故意散播的,但为杜攸攸之口,她想到一劳永逸的方法--让风波臣人赘皇家。风波臣虽出身市井,但人品却是万中选一,与无双堪能匹配,何况无双也有那个意思。皇后问她这个,有何用意? “没有。”风波臣目光扫射在场的每一个人,巽太子耸耸肩,表示不知情,而一旁的无双公主脸上泛起阵阵红云,康妃则是一脸的得意。 无双公主与康妃脸上的表情,令她有些不解。 “皇城中可有看对眼的女孩?说出来,我替你作主。”听无双说,风波臣对她暗示过。 “尚无。”她中意的不是女孩。 大概是因为身分悬殊,觉得配不上无双,所以才不好意思明说。德皇后立刻摒退左右,殿上只剩下德皇后、巽太子、康妃与风波臣四人。 皇后放缓了声音,“我将无双公主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没外人在,无双也退下了,可省去许多见外的话。 巽太子闻言,心不禁往下沉,他担心的事终於发生了。 原来德皇后是来指婚的。“草民不敢妄想。”风波臣急忙答道。女人怎麽娶女人?“不是痴心妄想,是美梦成真。”德皇后笑着说,风波臣实在大客气了。“禀皇后,草民不敢隐瞒,草民在家乡虽无婚配,但有与一女私订终身,非她莫娶。做人要有情有义,草民只能辜负皇后的美意。”风波臣委婉地拒绝。“成功的男人讨个三妻四妾也是很平常的事。”德皇后淡淡的说。 “不敢委屈公主做小。”看来皇后想强行推销女儿给她,没想到她的乔扮,竟为她赢得驸马爷做,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公主当然是正室。”皇后尖声道。 风波臣瞄瞄巽太子,满眼的问号,怎麽办?怎麽办? 不用她眉目传情,他已经在想对策了。 “母后,难道你看不出来?这门亲事让风公子很为难。”巽太子说话了。德皇后闻言,脸色一变,“他有什麽好为难的?难道你皇妹不好?配不上他?”“母后,皇妹好得不能再好,只是她不能下嫁风波臣,否则她会後悔一辈子的。”唉!他多次暗示,要无双眼睛雪亮,不要将感情放在风波臣身上,无奈无双让风波臣俊美潇洒的身影,遮得什麽都看不见。 “为什麽会後悔?这里没外人,你们两人哪一个告诉我?”德皇后微愠道。巽太子睨了风波臣一眼,沉默不语;风波臣则苦了一张脸,无计可施。 就这沉吟未答之际,德皇后又催促道:“倒是说啊!”这两人在搞什麽把戏?老是眉来眼去的,难道他们真有不可告人的事? 风波臣突然想起师父给的锦囊,连忙道:“请皇后稍待片刻,草民内急,去去就来。” 德皇后挥挥手,风波臣直奔入室。 她打开锦囊,取出一张纸条,上面草草写了几个字--做女人的时刻到了。 风波臣跌坐在床上,师父要她……不必再做男人。 於是,她要小安找来一套宫女的服装。 等换好衣服,梳理好云髻,插上金钗後,风波臣匆匆穿过中庭,看到她的太监、官女莫不哗然,相互交头接耳的缺论;而无双公主则是捂着脸跑开。 她走到德皇后面前站定。 “你……你竟敢欺君罔上,鼓当何罪?”德皇后又惊又气。 风波臣跪禀道:“草民罪读万死,但并非草民有意欺瞒,乃草民师父交代草民要以男装行走,请皇后明察。” “唉!罢了,起来吧。”德皇后无力地说。再怎麽说,风波臣对她有恩,她和无双的婚事,差点成了本朝最大的笑话,幸好及时阻止。 她仅穿着宫女的衣服,已然如此清丽动人,倘若凤冠霞岐,满头珠翠地装扮起来,更不知是如何地仪态万千。巽太子脸上浮著浓重的笑意,忘形地凝视著。这样子看人,自然教她受窘,风波臣只好把头低垂著。 贱人!康妃死盯着风波臣瞧。 真想撕烂她那张造作的脸! ☆.4yt☆☆.4yt☆☆.4yt☆“你怎麽还穿男装?”小安惊呼道。 “我习惯了,男装也比较自在。”风波臣耸耸肩说。要她一下子做回女人,还真有点困难。 “不男不女!我教你怎麽做个绝色美女。”小安拉风波臣到镜子前面坐下。“我女相不够漂亮?”说到长相,她可是很有自信的。她男女皆宜,男相,器字不凡;女相,出尘脱俗。 “美,还要更美呀。”小安啐她一口。 他为她重新膏浴整发,挽成一个时样新髻,然後取来一支金玉玳瑁的凤头扁簪、绿得一汪水似的翡翠耳坠、雪白滚圆的珍珠珠花,并取出一袭粉色绮罗,双蝶丝绣,缀在裙摆间,腰间系有深红牙条的飘带。穿戴上它们,风波臣更显得雍容华贵。“真是出色。”小安满意地点头,“後官所有的粉黛,与你一比尽失颜色。”风波臣娇笑地转了几圈,忽然踩到裙摆,整个人栽了个大跟头。 这一跌把小安刚替她挽好的髻,整个披散在脸上,像个女鬼。 小安气得在她背上拍了一掌,恨声说这:“你看你,狗改不了吃屎,还像个男人,动作那麽粗鲁。” 风波臣却不在乎,把头发撩在手里,放在嘴上咬着,“我不想穿这样,好别扭。”“不行!你迟早会是太子妃,何不现在开始学习装扮仪容,学著有女人味点。”小安开始念经,“女为悦己者容,女人妩媚,才能撩拨男人的欲望;光有脸蛋,个性却比男人还粗鲁,殿下早晚会吃不消。男人都喜欢女人小鸟依人、弱不禁风,谁会喜欢不需要依赖男人,又处处跟男人一较高下的女人;就算你比他强,那又怎麽样?”“你很烦呐!”说归说,她还是乖乖地坐下,让小安重新帮她挽髻。 过了半晌,小安笑道:“惊为天人,去迷倒太子殿下吧。” 风波臣看了看铜镜,突然忸怩了起来。“不去了。”只是去上药,小安却把她装扮成这样,像要引诱巽太子犯罪似的。 “你怕被殿下生吞活剥?你若不依,他又能奈你何?去吧,他可能等得头发都白了。”小安扶着她的肩,低声说:“多吊吊他的胄日,别让他太早得手。”“去你的!”她脱口斥责,粉拳如雨地落在小安背上。 “念你多少次了?讲话要淑女点。” “你家太子就喜欢我这个调调,哼!”风波臣扭动腰肢,款步出门。 官庭里,人多嘴杂,尤其她又是大家谈论的焦点、康妃的眼中钉,为了避人耳目,她不直接去秘室,而是绕路到後花园,伺机把康妃的眼线甩掉。 到了虹桥上,风波臣看向湖面。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波光钩绚,莺飞草长,锦鳞窜跃…… 忽然,一个男人破壤了整个画面。“风姑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他来干什麽?风波臣一言不发,往反方向走去。多看他一眼,会让她三天睡不好觉,噩梦连连。 泓三皇子窜到风波臣面前,摊开双手挡住她的去路。 “别一看到我就跑!”他涎笑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放肆地上下打量风波臣。他竟敢用他的老鼠眼意淫她!风波臣一阵反胄。“让开!” “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重新认识,你会发现我比皇兄还会伺候女人。”他轻佻地说。像风波臣道等绝色尤物,他是绝不会放过的。 下流胚!“我警告你,嘴巴放乾净点。”她恨恨地说。这种无赖,跟他讲廉耻,也只是浪费口水。 “我口齿清香得很,不信你闻闻看。”泓三皇子凑上前。色心一生,恶念跟着来。风波臣怒喝一声,“你想干什麽?”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干什麽……”泓三皇子一个扑抱,结果落空了。 “无耻!”风波臣纵身一跳。此时不走,此生就毁了。 “啊--”风波臣惊叫一声,她整个人被扯了下来!泓三皇子竟捉住了她的脚踝。她跌落在地上,好不狼狈。“你不要过来,我要叫人了。” “你叫啊,叫得越大声,我越兴奋。”泓三皇子张狂地大笑。 “你敢动巽太子的人!”风波臣搬出巽太子,希望他能心生忌惮。 “笑话!你又不是他册封的妃子,不如投到我怀里,我封你做贵人。” “不稀罕。”她冷冷地说,“你趁早使了这条心。” “不知好歹!”泓三皇子用力一拉。 “救命呀!”风波臣用力踢脚。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之际,泓三皇子被一个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伟岸男子提了起来,“你还是没变,恶性不改。”说完,泓三皇子被抛得老远。 “姑娘,受惊了。”男子扶起了风波臣。 风波臣掠一掠头发,敛容一福,“多谢公子相救。” 他是何人?竟敢对泓三皇子施暴,而令她吃惊的是三皇子竟只是挟着尾巴落荒而逃,不敢动他,看来,这人来头不小。 丰姿绰约,淡雅如仙,令他为之气夺;眼中惊艳,日中就忘了说话。 “公子?”风波臣轻唤。小安做到了,她现在是个绝色美女,可以迷倒任何男子。不过,她只想迷死一个人巽太子,其他就不必了。 “对不起,我是炎二皇子,姑娘是?”他有礼地说。 咦,炎二皇子?他不是戍守边疆,怎麽无声无息地回京了?有大事要发生了!“久仰大名,我是风波臣。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来日再向你致谢。”她得赶紧去通风报信。 她撩起裙摆,走起路来的步子不小,手摆动的幅度也大。炎二皇子望着她的背影,眼里射出光采。 风波臣,一个美丽又奇特的女子! ☆.4yt☆☆.4yt☆☆.4yt☆“发生什麽事了?”巽太子满脸关切的问。看她全身都是污泥,像跟人打斗过似的。 “我碰到泓三皇子,他想非礼我。”风波臣心有馀悸地说。 “什麽!”巽太子勃然变色,额上青筋暴起,眼下抽搐得厉害,壮阔的胸膛,一阵高一阵低,仿佛要爆炸了似的。 该死的三皇弟!依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要一副那麽可怕的脸!”她没看过他如此凶恶的表情,有点怕怕。 他低吼:“我要去宰了他!”说完,转身便要走。 风波臣急忙扯住他,“那只会玷污了你的手,恶人自有恶人洽,总有一天,他会得到应得的报应。”为了她,手足相残,传出去多不好听。 “你还好吧?”他拍拍她身上的尘土。 “多亏有人救了我,要不然……我就殉节了。”炎二皇子要是再晚个几步来虹桥,她可能不是已一头撞死就是咬舌自尽了。 他圈住她的腰,“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许你寻死。你死了,我怎麽办?”“怎麽办?好好活下去呀,有很多人会让你忘了我。”她斜靠在他的臂弯里说。“没有人能取代你,失去了你,我不是出家就是隐居,终其一生,不再涉足红尘。”他感叹地说。失去她,就等於失去全世界,活着也就没什麽意思。陡觉双眼发热,旋即模糊,泪珠无声地滑落,风波臣哽咽道:“你不可以自弃,你还有好多比儿女私情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对自己的这一片心,她在九泉下也会瞑目。“嘘,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巽太子伸手轻拭去她的泪水。 “嗯……”风波臣吸吸鼻子。 “江山可以交给二皇弟,他人也不错,耿直、英勇。”可惜有些刚愎自用,无法接受不同的声音。这话他想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就是他救了我。”风波臣失声惊呼。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你确定是他?”他疑问。没有父皇的召唤,二皇弟不可能擅离职守的。“他自己说他是炎二皇子。”接着,她形容他的长相,“他长得剑眉星目,鹰勾鼻,身材壮实伟岸,像个威武的大将军,给人一种不能小觑的压迫感。”她说的人果然是炎没错。 “你把他形容得太好了。”巽太子有些吃味地说。 “怎麽,你也会打翻醋坛?”风波臣咯咯娇笑。他太可爱了,吃这种没影的乾醋。“你才知道,不准你移情别恋。”他吻她可爱的耳垂。 “不要啦,好痒。”风波臣娇笑着,“你还没帮我上药。” 上药对他无疑是种酷刑。而掌贴在她诱人的裸背上,只能传送内力,却不能游移,更不能冲动,这需要好大好大的定力。 “胸部还会不会隐隐作痛?” “不会了。对了,你想炎二皇子偷偷回来,是为了什麽事?”她拉拉他的衣袖问。“父皇久病不起,可能是为了这个回来。”说穿了,还不是为了皇位。 “可是皇上没召他回来,他这样不就是擅离职守,这罪可不轻耶。”她这样说,好像有点不知感恩,风波臣暗自吐舌,又补充道:“不过,要不是他回来,我也不会安然无恙。” “是啊,我要好好谢谢他救了我的小巨臣。”他捧起她的脸蛋,印下雨点般的吻,那麽的温柔、那麽的深情。 一如以往,他的吻令她陶醉悸动,一股热流窜过她的全身,她飘飘然地闭上眼睛,“嗯……巽……我们先把事情讨论好,好不好?”她喘息地说。再吻下去,什麽都不必讨论了。 “好!”他却吻得更深入、更缠绵。 “好在哪里?”她下了点劲轻咬他的下唇。 他叫了一声,她张开双眼,看到一对满怖欲望的眼睛,她不禁脸红了。不行!做那种事要在洞房花烛夜。?“天哪!这次不要。”他沙哑地说。每次都在他的身体起了变化後才喊停。她推开他,娇叹道:“没得正经!” 他一脸无奈,坐直身体,“好吧,我们来讨论国家大事,你怎麽看?” “你是真命天子,皇位当然由你继承。”她笃定地说。 “不是天时、地利尚差一个人和?”他眨眨眼睛笑道。 她早该想到,小安什麽事都会告诉他的。 “你自己也要努力呀。”她笑著在他额上戳了一指。 “不对吧!该努力的人是你。”他点点她的鼻子。卦上的女贵人,应是风波臣无误。 “跟我有什麽关系?”她努一努嘴。其实,她心里有数,她完全吻合天风妈的卦象,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以免让人觉得她自抬身价。 “关系可大了!”他笑容可掬地执起她的手轻吻着,“嫁给我吧!当我的太子妃。” 风波臣闻言一楞,然後心卜通、卜通地狂跳,她害羞地低下头。他是在求婚!“你还犹豫什麽?我还有什麽地方你不满意?”巽太子焦急地问。 “你很好啊。”她扑进他的怀中。 “我明天就去跟母后说。”他紧搂她,“再不把你娶进门,身心都不健康起来。”“为什麽?”她仰起脸,不解的问。 “有你在身旁,没办法清心寡欲……”他吻上她柔软的嘴唇。 他想要的更多…… ☆.4yt☆☆.4yt☆☆.4yt☆今天会是个好日子。 与其在房里像只无头苍蝇乱转,不如去後花园散步,在适合思考的天地里,想想婚後该怎麽做人家的媳妇。 风波臣吹着口哨,穿过花坛,踏上莲华亭南的石板路。两旁古老的参天银杏已经蒙上新绿,花坛上的牡丹,纷纷采出玉盘大的花朵,争呈它们娇艳的姿色。她正要穿过这片由盆栽牡丹摆成的花海时,小安从後追赶上来。 “不……不……好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风波臣愣了一下,不知怎的,她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小安的神色,好像在说天要塌下来了。 “先喘口气再说。” “德皇后坚决反对你和太子殿下的事,也不管殿下怎样要胁,还准备立刻召告天下,封你为公主,日後,你们只得以兄妹相称。”小安叹了口气,“唉,真不知德皇后心里是怎麽想的?母子之间又生嫌隙。” 迟滞的目光,透露出心中的茫然,风波臣喃喃地说:“怎麽会这样?” 德皇后为什麽要这样对她?难道是为无双的事而怀恨在心?这样想着,她的心情顿从云端跌到谷底,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下意识往养心殿走去。 巽……此刻,她好需要偎进他温暖的怀抱里。 回去大哭一场也好。小安不再多说什麽,只默默地跟在她後头。 回到内院,门是开着的,她脑海门进一个人名--巽,风波臣立即奔了进去。倚坐窗下的人却是--康妃,正一脸得意的看着她。 看康妃的嘴脸,似乎是来落井下石的,小安不禁心生反感。这女人这回可乐了。“是你啊。”风波臣难掩失望的说,她还以为是巽太子。 “除了我,还会有谁?”康妃半是讥诮的说,“我是来恭喜你的,德皇后收你为义女,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这下子,风波臣再也不能夺她所爱了,等过些时日,再在德皇后面前加把劲,把风波臣给嫁掉,来个和番什麽的,要她一辈子也见不到巽太子!康妃的嘴角微微上扬。 恭喜?康妃安什麽心眼路人皆知。恭喜她铲除了一个眼中钉。 “是啊。”风波臣意兴阑珊的说。 “皇后特派我来送上助蚕服,你试穿看看,若不合身还要赶工修改,下月初五进宫谢恩。”收风波臣为义女这件事越早成定局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说到这,康妃身後的两位宫女,揭开手捧的两个木盒。较大的木盒里西是一套公主的礼服,皂色,赤绶,另加四条飘带,颜色不同,赤、黄、淡青以及深青带红,带钩的是一个黄金的辟邪品;较小的那个木盒里置有全副首饰,玳瑁簪子、碧玉钗、垂珠耳当、金步摇,共是四件。 “你看,多富丽,穿在你身上,不知会多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康妃一个人在唱独脚戏,“小安你出去,公主要试衣。” 开口、闭口都是“公主”,小安边摇头边走出去。这女人是故意的。 “你们两个还杵在那干什麽!过来帮公主换衣。”康妃喝道。 她现在哪有心情换?风波臣黛眉深锁的说:“衣服放着,我自己会换,不合身,再叫小安送到绣纺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想休息了。”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把事情好好地想一遍,尤其是她和巽太子的事该何去何从?康妃挪一挪身子,把一只手放在风波臣肩上,“你哪里不舒服?” 看风波臣一脸想哭的样子,她巴不得鼓掌叫好。哼!她现在只是想哭,等到和番的时候,可就是“想死”罗! “有点反胄。”风波臣掩着嘴,做出想吐又吐不出的样子。 她使这一招,康妃会做何反应?其实不难想出,只有“震惊”两字,日复的每一刻,康妃会比她更焦虑、更寝食难安。 想和她勾心斗角,康妃是讨不了多大的便宜。 风波臣该不会……有喜了!康妃的脸一下子老了十岁,站在那里做不得声。枉费她在德皇后面前造谣生事,编派风波臣的不是,千算万算,还是失算了。“你怎麽了?脸色不好。”风波臣将眉一掀,装得极为诧异。她心里直好笑,康妃先前的脸色,喜气洋洋的,现在则是如丧考妣般。 她下山,本不是为了挤身後官,而是为了辅佐明君,但姻缘天注定,她和巽太子相恋,也分不开了。就算只是七十二嫔妃里的一名,她也愿意,只要能留在巽太子身边,她不计较名分。 不过,卦意要她争太子妃的位子,否则,江山是别人的,天下还是一样的乱,百姓也还是愁吃愁穿,所以为了两全其美,她一定要当上太子妃。这是为天下人而战,事关重大,封为公主的事,她会想出扭转乾坤的办法。 “呃……没什麽!你休息,我回宫了。”说完,康妃走得急怏,像有什麽人在後头追赶她似的。 康妃一行人走後,风波臣闩上了门。除了巽太子外,谢绝其他来道贺的请客。一室的静谧,却近乎凄凉;这样想着,风波臣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她推开了窗户,迎向晶灿的阳光,重重地吐了口气。满心的抑郁依然沉甸甸的。春风入户,拂面轻软,却又加深了伤感。 她闭一闭眼,不让眼泪流下来,但闭上了眼,往事呈现得更为清晰、流畅。第一次见面的敌对到相处後的互相欣赏,再到两情相悦,这中间不管是争吵还是磨擦,现在想起来,都是甜蜜的。这份回想为她带来了几许欣慰,但有更多的是恐惧--恐惧失去。 於是,她盘膝打坐,欲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却不能,思念好像进入了水的漩涡中,逐渐地转向乱的深处……她哭了,为什麽她的爱情这麽多波折? 第九章 又是一个不好睡的夜晚。 风波臣一觉醒来不过午夜,她起来喝了一杯茶,遥望对窗,犹有光影。 他在做什麽?是灯下独坐?还是椅枕想她?等了他一天,不见他来,听小安说是跟德皇后吵到皇上那里去了。但不知皇上怎麽裁决?她很想知道。披上长衣走到他的门边,却又将叩门的手缩回来。三更半夜,一个黄花大闺女怎好到男人的房里,若让人知道了,是会惹人非议的。风波臣移步到窗下,至少看他一眼。 窗纸上映出一条颀长的身影,一望便知是巽太子。 风波臣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半眯起眼从洞中望进去,正好与巽太子的星眸碰个正着。 巽太子推开窗,“进来吧,等你多时了。” “你知道我要来?”风波臣站在窗外,没有要进去的打算。 巽太子乾脆越窗而出。“你性子急,心里有事等不了一晚的,不马上知道是睡不好觉的,我说得对不对?” 从父皇那里回来,已过子时,他到过她房间,见她在睡,看了她一会儿,并没叫醒她。不过,他有发现到她的枕头是湿的,大概是哭累了才睡着的。 她的心情他完全能体会,那件事他也不好过。 她的毛病他抓得一清二楚。风波臣暗笑,他的怪癖,她也很清楚。 “事情怎麽样了?”她拉拉他的衣袖。看他的脸色,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她的心不禁往下沉。 “父皇说母后太小心眼,棒打鸳鸯,所以你不用做我妹妹了。” 风波臣闻言,脸上有了笑容,“那你还闷闷不乐什麽?” “母后虽然不反对我娶你,但她是有条件的不反对,就是你不能做太子妃,她要我从近支亲贵里另觅太子妃。”母后的意思,做儿臣的岂有不知之理?她是想利用联姻来增强他的实力。炎一回来,胡姬也开始部署,不由得母后不紧张。 天下父母心,哪一个不是为儿女着想,可是他们却从不用心去了解儿女们真正在平的是什麽?他在乎的是风波臣呀! “你没告诉她那个卦?”风波臣焦急地问。被德皇后这样一搅和,巽太子登基的希望反倒不乐观。 “有啊,但她不相信。”巽太子两手一摊,一脸无奈的说。 没想到,说出卦的事,反让母后对风波臣更加反感,她认为风波臣居心叵测,为了想当上太子妃,故意妖言惑众。 而母后对风波臣的看法,他不想让她知道,免得她心里难受。 “唉!如果她执意如此,我真不知该怎麽是好?”风波臣蹙著眉说。 师父说真龙现世,苍生有救,难道她选错人了?下一任帝君不是巽太子,而是炎二皇子? 虽然她不了解炎三子的为人,但巽太子却是好得没话说,不论是哪方面都顶尖。“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皇子是没有婚姻自由的。”巽太子紧接着说:“不管你是不是太子妃,我是不是皇上,都不能改变我只爱你一人的事实。其实相想想,不是皇上更好,我们躲到深山里去,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我也很想跟你过平淡的日子,可是我不能对不起我师父,我的命是他捡回来的,他说什麽,我做什麽,所以,我不能说退隐就退隐,这要我师父同意。而现在他是要我留在朝廷,辅佐下任君王。”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皇上,你就不会再跟我在一起;要是炎是皇上,你会靠到他那一边,当他的皇妃。”巽太子有些生气的说。 炎对风波臣有意思,这一点他清楚得很,尽管外传风波臣和他不清不白,但他想,炎一定不会在意的。 “你怎麽可以这样误会我!”风波臣失声大叫,“我说的辅佐是君与臣的关系,是以才能嬴得他的任用,不是在床上讨他欢心。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你不够爱我……”说到最後一句,风波臣已是语不成声,抽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哭出声--这不仅仅是伤心的哭,也是痛心的哭。 天!看他说了什麽?竟把他最心爱的女人弄哭了。 “对不起,我该打,我是心太乱了,才会听错你的意思。”巽太子一把搂过她,“原谅我好不好?” 风波臣并未答话,只是抽抽噎噎个不停。 “不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他吻去她的泪痕。 她摸着胸口,大吼:“我的心比你早碎!” 有心情凶他,代表她气消了。风波臣跟别的女人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她不来冷战,骂过就没事,也不记仇。 “来,我敷敷。”他盖上她的手。 她拿开他的手,“不要!又想乘机吃豆腐。” 他突然低声道:“没有你做太子妃,而应验了我坐不上帝位,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觉得我很没用。”一个男人要靠女人才会成功,对他而言,真的很没尊严。“你没当上皇帝,那也只是天意。在我心里,你是最有资格、最理想的君王。”她温柔地抚摸他的发丝。 “我想我是太爱你了,很怕炎超越我,抢走你!”巽太子将她拉坐在他的大腿上。他是有点患得患失了。 风波臣用额头轻顶着他的额,“换我叫你小傻瓜了,只有你不要我,没有我离开你的时候。”原来,在爱情的国度里,再聪明的人也会变得傻呼呼的。 月色斜照,经过泪水润泽的一张脸,更显得白里透红,光润无比。巽太子爱怜地抚摸着,“我们都不要再说傻话、再胡思乱想了,只要记得我们彼此相爱,而且心比石坚,任何人都拆散不了我们的。” “嗯,至死不渝。”她愉悦地说。 月光中,你痴看着我,我痴看着你,谁也不移开视线,也都是傻嘻嘻地笑着。不知何时,两个影子重叠成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巽太子笑着指指月亮,“真想不到嫦娥下来了。” “在哪里?”风波臣仰望星空,只看到半边的月亮,没看到什麽仙女。 “就在这里!”巽太子指着她笑道。 风波臣捶了他两下,“又寻我开心。” 巽太子握住她的手,“帮你看手相。” 她娇笑一声,挨近些说:“看到什麽?”这是他第二次抢她饭碗。 “掺掺玉手。”说完,他便低下头亲吻她的掌心。 “不了,好痒喔。”她边笑边告绕。他吻人的花样还真不少。 巽太子突然正一正脸色,平视着她,“波臣,母后的意思,立太子妃的时候,你也要到场,同时册封你为贵人。”唉,母命难逢! “噢。”她将头低了下去。她为他可能登不上王位难过,他会是个好君王。“委屈你了。”他勾起她的下巴,“我真不甘心!” “不要这麽说,只要是你的人,我就心满意足了,头衔不过是个名词。”她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中,聆听他的心跳。 “可是太子妃是正室,掌管後宫,贵人只是侧室,地位不高,没有实权,我怕你被人欺负。”後宫嫔妃间因嫉妒而害人,时有所闻,他怕她受到委屈。 “你担这个心?拜托,我没整她们就算是留情了。”风波臣低笑道。 “你会留情,别人可不留情,为我留意点好吗?我可不想你有一点损伤。”她的脾气太容易得罪人了,常教他为她捏把冷汗。 风波臣捂住他的唇,“不准说了,也不准再想这些没可能的事。” 於是,两人只是相拥,谁也没有言语,只让心底的浓情,凭藉春风向一旁的老树低诉。 夜深了,春风亦似秋风,薄薄春衫,在感觉上像件罗衣,又凉又滑,尤其是宽大衣袖中的两条手臂,冻得似乎有些麻木了。病体还未痊愈的风波臣有点受不了风寒,她推一推他的手臂,“有点冷。” 他的目光平视着她,声音很轻的说:“我们进屋里去。” 她的心悸动了一下,进去……出得来吗?“不了,太晚了,我要回房睡了。”他那一双眼,泛著荡人心弦的光彩,好迷人,她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今夜……好不好?”巽太子有些情不自禁了。 这话使得风波臣突生闲气,很快地答道:“不好!别打我主意。” 他不该问她,他应该强硬点,直接抱她入室。大笨蛋!问她,她怎麽能说好?她还知道羞。 一盆冷水泼下来,气氛都不对了。他将身子往前倾,睁大眼睛问:“我是哪里又惹到你了?” 情窦初开的女孩,一颗心就像五月里的天气,那样难以捉摸,常有些莫名其妙的闲愁、闲气,突然而生,倏然而减。 “自己去想,笨猪。”风波巨负气地说。 “和你在一起,谁有时间‘想’?”他又吻了她,重新开始培养气氛。 今夜,要把她诱上床!当然,勾引一个守身如玉的女人,不是那麽容易,他必须下很大的功夫、耐心,来引导她进人成人的世界。 他的吻愈来愈深,她发出梦般的呢喃,双手勾住巽太子的颈子,热烈地回应。“你真狂野……”他低语。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吻他,但不失热情,他觉得体内的欲火被她点燃;今夜,她是跑不掉了。 她用大拇指轻轻地沿着他下颚移至颈间,“你有没想过是你令我狂野……”她就是被他这张俊脸给欺骗,结果丢失了一颗心。他的轮廓好深,她的手又滑回他脸上,他的脸令她有点爱不释手。 “我这麽有魅力?”他抓住她的手,轻咬每一根手指。 “你不知道?後宫里有多少女人爱慕你,要不是你老板着一张脸,吝於施舍一丝笑容,让人不敢亲近,不然哪轮到我风靡後宫?”她笑着说。她的男装,也许俊俏、讨喜,但绝对比不上巽太子英俊,实实在在的阳刚。 “看来我会让很多女人伤心,因为我的笑容只留给你。”他对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你敢对别的女人笑,小心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说完,风波臣笑着倒进他怀里,“我是不是很贪心?”女人的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 “我喜欢你对我贪心,但不要多心。你呢?喜欢我对你贪心?”他挑眉问道。“你,我没有不喜欢的。”小脸更深埋入他怀中。今晚,她讲了好多心里话。他的下颚摩掌著她的秀发,“我好爱你……” 天哪!他不晓得一个人的感情竟能到如此之深,他对她的感情,深到连他自已都惊讶的地步,不可测。 “我也是……”风波臣感觉到他更加用力搂紧她。 “外面有点冷,我们进去吧,还有些话没对你说。”这回他聪明了,不给她选择的馀地,拦腰抱起了她,直接走入内室,将她放在床上,但没有马上扑上去。风波臣头低低的坐在床沿,有点局促不安。 巽太子倒了杯水,“喝水?” “不了。”她的声音像蚊子在叫,毫无说服力。 好像有什麽事要发生……该让它发生吗?现在好吗?她不知道,只觉得整个人意乱情迷…… 他坐了下来,执起她的手,一路吻到颈、脸、唇…… “我爱你……”他低语。 一个弹指,纱帐飘落,一件件衣物从帐内抛出。 “你穿红肚兜!”他惊呼一声。 “讨厌……” 窗帷邻处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风波臣稍稍侧脸,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怎麽会在我床上?”她含糊地问。 “是你在我床上。”巽太子冲着她做个鬼脸,笑道:“忘得真快,大概是我没做好,才让你不复记忆。” 风波臣双颊顿时浮现了红晕。昨夜……她是他的人了;.昨夜她是怎麽了?好像中邪了,不仅没有抵抗,反而任他于取于求,还兴奋地叫出声音…… 她不要做人了啦!她的脸更红了,她竟然那麽不淑女! “想起来了?”他轻捏她的粉脸。 昨晚的她,可真教他吃惊,本以为不解人事的她,需要一番哄骗才能摆脱青涩,没想到她领悟力很高,很快就进入状况。 她推一推他,“你出去,我要穿衣服。”时候不早了,她可不要让别人看见她躺在巽太子床上。羞死人了,还没夫妻之名,就有夫妻之实。 “现在才害羞,来不及了,你的玉体我都看遍也吻遍了。”他拉过她,伏在他的胸前,双手不老实地抚摸着她平滑的稞背。 “不要啦,服侍你起床的太监就快来了,给他们看见多难为情。”她支起身,浑然不觉她的酥胸全然呈现在他眼前。 “喷鼻血了!”他随即将她翻压在身下,吸吮她的蓓蕾。 她的欲望被挑起,但在丧失自制力之前,她一把将推开他,巽太子一个不留神,便翻落床下。 “哇!你谋杀亲夫!”巽太子摸着後脑勺,肿起一个大包包。 “那麽好色,没一点节制。”风波臣责备道,“不上早朝了?” “要上呀,时候还没到。”巽太子又回到床上,好想她的暖玉温香。 “下去,下去。”她脸色不好看了,“我还不想做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祸水。”她这一说,巽太子不好意思了,摆出笑脸道:“好了,是我不对。” “最好别说你不对,我不对的话,我只希望你有了我能更进步,还是以朝廷为重,而不是沉溺在温柔乡里,若是那样,德皇后又不知会怎麽的怪我。” 巽太子闻言默然,只报以略带羞涩的一瞥。她是如此地为他着想,顾全大局的态度,而他成天只想和她窝在一起,把该做的正事都忘得一乾二净,他真是惭愧。他下床捡起衣物,就在同时,门外已有杂杳而至的脚步声。 “啊,他们来了。”风波臣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 “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敢进来。”巽太子边穿边说。 话声方落,只听得外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巽太子立刻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是谁那麽大胆? 接著门帘一掀,康妃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道不友善的目光射向风波臣,後者挺一挺腰,不当一回事,大剌剌地穿她的衣服。 “妾身来给殿下请安。”康妃说。没想到这个贱女人竟夜宿太子这里。 “没我的传召,你怎麽就进来了?”巽太子不高兴地问。 康妃仗着儿子,越来越放肆。他很清楚,母后之所以不原谅风波臣,全都是康妃搞的鬼。 “我又不是外人,来你这还要按规矩?”康妃顶回去。 “我上母后那,也要先通传,这是朝廷的体制。”他严厉地说。 “那她呢?她就可以睡在你这?”康妃尖锐地说。 他们的行为才犯规,官中规制严格,太子只能移驾到所属的後官,宠幸妃嫔,不能在太子的寝官里。 “你可以到母后面前参我一本。”他冷漠地说。要是让她当上太子妃,波臣还有好日子过吗?不被害死,是波臣命大。 “臣妾不会,只请殿下不要顾此失彼,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何况,她又还没有受封,名不正言不顺的,若传出去,多不好听。殿下,皇上就快下谕诏了,这个时候是关键时候,你可不能出一点差错--”她滔滔不绝地说。 他打断康妃的话,“你有完没完?” “我是为你好。”她委屈地说。 “真要为我好,就请你安分守己,不要唯恐天下不乱,四处敲锣打鼓,散播不实的谣言。” “我安分得很,不像某人,暗地里勾搭男人。”康妃故意影射风波臣和二皇子、三皇子之间不清不白。 哼!真不晓得这贱女人有什麽好?三位皇子都对她神魂颠倒,她一定是施了什麽邪法! 巽太子听得一肚子气,“你光会造谣,还会什麽?” “我才没有造谣,天知道那人肚子里是谁的种?”她斜睨了风波臣一眼。她苦想了一天一夜,才想出这个谣言来抹黑风波臣。等这个谣言散开来,风波臣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谣言就是谣言,风波臣哪来的喜?问他最清楚,他是摧花人,昨晚才是她的第一次。 巽太子挥挥手,“你下去吧,我要换装上早朝了。” “臣妾服侍你。”康妃欠身。故意表现贤淑,这点是风波臣所没有的。 “不必了,小安!”他向外喊了一声。 等康妃出去,风波臣才放声大笑。 “你干嘛骗她你有身孕?”巽太子不解的问。 “封公主那天,她不怀好意地来看我,公主长、公主短的喊著,我一时气不过,就做出害喜的样子,你不知道,她那张脸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说到这里,她撇一撇嘴,“也真服了她,居然想出这麽卑鄙的流言。”看不出康妃满歹毒的! “为了不让你完美的人格上留下说谎的污点,我最好要加把劲,让害喜的事成真。”巽太子一副勉为其难地说。 “便宜了你!”风波臣白他一眼。最会占她便宜! ☆.4yt☆☆.4yt☆☆.4yt☆时光荏苒,又过了两个月,皇上的病不见起色,似乎到了灯尽油枯的关头。今日,皇上宣巽太子和炎太子进殿,都这麽久了,怎麽还没回来? 风波臣走到御道上,只见小安迎面走来,她一把拖过小安,“太子呢?是什麽……” 她话犹未说完,小安竖起一指按在唇上,示意她噤声。“进去再说。” 到了屋里,风波巨低声问:“可以说了吧。” “太子先到德皇后那里,等会儿才来你这。”太子知道她在着急,所以要他先回来报个讯。 “你知道皇上找他是为了什麽?”她又问。 “只知道是跟皇位有关,但不知道详细内容。”小安有些紧张的说。不知跟对主子没有? “噢。”风波臣漫应一声。小安的话等於白说,想也知道是跟皇位有关。她和小安都屏息着候在屋内,良久,巽太子终於回来了。 “好热,好渴。”巽太子说,跑来跑去的,一身都是汗。 风波臣亲自泡了一碗菊花茶,捧到巽太子面前,滚水新沏,茶还烫得很。“太烫了,有没有凉一点的?”她还是不会伺候人。 风波臣偏着头想了一下,“有了,上个月德皇后差人送来一罐蜂蜜,加点蜜水,也比较好喝。” 说完,她捧来一个青花小瓷缸,里面是调淡了的蜜水。 “让我来吧。”小安逼出盖碗中的茶汁,对上三分之一的蜜水,抽出手帕拭净杯沿的茶渍,方始双手捧上。 风波臣看了不禁有些羞愧,她得跟小安多学学,他比她还细心。 “挺香的。”巽太子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很快地喝了大半碗,“你要不要喝?” 风波臣摇摇头,“我不爱喝甜的。”甜的吃太多容易老,她也顶爱美的。“皇上怎麽说?”她坐到他旁边问,“为什麽只找你和炎二皇子去?不找那个浑球?” 巽太子放下手中的碗,转脸说:“父皇要把江山交给我和炎两人。” “啊,两个皇帝!”风波臣眼睛张得大大的。 “听我把话讲完。”巽太子轻点她的小鼻尖,“就是爱插嘴。” “你不一口气把话讲完,我怎麽知道还有下文?”她凶巴巴的顶回去。 “我总要歇口气嘛。”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你气那麽短?没几个字就要换气。”她没好气的说。 小安闻言噗哧一笑。他家太子上辈子八成蹂躏过风波臣,这辈子才会被她糟蹋。风波臣怒瞪他一眼,“笑什麽?牙齿白呀。” 小安连忙作出投降状,“姑奶奶,算我怕了你。” 巽太子轻咳两声,“好了,请把目光的焦点摆在我身上。” 有时,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会嫉妒她和小安要好。虽明知他们是姊弟的感情,但他就是会不高兴,也许是独占欲大强了,不愿有人与他分享风波臣的好、善良、美丽。“要不要来点掌声鼓励?”她故意闹他。 “顽皮。”巽太子正一正色,“父皇的意思是由我接他的位子……” “万岁!”风波臣高举双手欢呼。 “又来了!我话还没讲完。”他拉下她的手肘,“我是做皇帝没错,但若我有意外,炎再接我的位子,也就是说我是第一顺位,炎是第二。父皇认为我和炎都不会断送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他不放心泓,要我们两个小心泓会篡夺皇位。” “那炎二皇子会不会对殿下不利,因为殿下死了,就换他当皇帝。”小安提出疑问。 “他不是那种人。”风波臣马上予以否定。 炎二皇子来找过她几次,她对他的印象还不恶,但为免巽太子吃醋,她已和炎二皇子讲清楚了,她绝不会移情别恋,他们之间不可能跨过朋友的界线。 “你满了解它的嘛。”巽太子话气泛酸地说。 “我闻到一股酸味。”她笑啐他一句,“你已经不是醋坛了,而是大醋桶。”“你不能否认他对你可是暗恋已久。”他扬眉道。 又开始了!小安心想。这两人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就爱斗嘴,互揭疮疤。“不只一个像样的人暗恋我吧?我想有很多人是爱在心里口难开。”她的女装,一样风靡那些王孙将相。 “是我阻碍了你的发展罗?”巽太子打躬作揖地朝她一拜,“罪过,罪过。”“便宜都被你占光了,只好死心蹋地跟着你了。”她先笑了。 他将她拉进怀里,“你这个折腾人的小东西……”他的头低了下来。 她连忙推开他,“还有小安在。” 谁知巽太子竟被她一推倒地,脸色青得吓人,眼珠转都不转。 风波臣蹲了来,“别装了!”她伸手搔他的腋下。 “不对耶,太子好像真的不对劲……”小安直摇头,霎时乱了方寸。 “我只是轻轻推他一下……小安,你快去叫御医来。”风波臣大喊“快!”小安这才回神过来,马上夺门而出。 “巽,你怎麽了?你说话啊……”风波臣抱着巽太子的身体放声大哭。 巽太子像具死尸,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当然,也就没有回答风波臣的问话。“你不要吓我,你快点醒来……”她声音沙哑地说,“我以後再也不跟你作对了,你快点醒过来……” 他的手脚开始冰冷。“不!你不能丢下我……”她已经泣不成声。 不行!她要冷静下来,她要救他。 风波臣抽出他藏在靴里的小刀,用力地划开自己的手,鲜血登时泊泊地流出,她喂他喝血。 “臣……”他的声音微弱,接着眼睛渐渐合拢,昏死过去。 这时,大批人马赶到,德皇后、康妃、无双公主等人见状,立时同声衷号。“皇儿……” “殿下……” “皇兄……” 随即纷纷哭倒在巽太子身上。 “皇兄!”炎二皇子也赶来了,“你们快让开,别挡着御医救人。” 第十章 “御医,皇儿有没有救?”德皇后语气焦灼地问。 “禀皇后,臣无能,臣该死,巽太子中了剧毒,恐怕……”老御医低着头,不敢把“回天乏术”四字说出口。德皇后闻言,立刻晕了过去。 “母后……”无双公主急忙摇着德皇后,口中不住的唤道。 很快地,德皇后恢复了意识。“中毒?他刚到我那里人还好好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怎麽会变成这样?风波臣,他是来你这里才出事的。”“我不知道,他来这里时也是好好的,但过没多久就突然不省人事。”风波臣一手还按着伤口,两手都是血。 炎二皇子见状,立刻开口说道:“御医,快替风姑娘包扎。” “是你害死他的对不对?”德皇后一口咬定,“你跟别人联手害死皇儿……来人哪!” 这个“别人”是指炎二皇子,康妃说风波臣行为不检,跟炎二皇子有暧昧关系,她看得出炎很关心风波臣,想来巽有可能是被他俩为篡夺皇位而害死的。 “慢着,无凭无据的,不要错杀了。”炎二皇子站出来,很有气势。 “不是她,还有谁?人是在地房里出事的。”德皇后低吼。 “我爱他,我怎麽可能害死他!”风波臣忿忿地说。 德皇后不满地,也不能这样乱说。巽要是没救活,她绝不可能独活,不过在死之前,她一定会找出真凶,杀了他替巽报仇的。 “不要激动。”炎二皇子看了风波臣一眼後,他转过脸,“御医,皇兄是被暗器伤到?还是被下毒?” “是被下毒,这种毒,毒性极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发作。” “没话说了吧?”德皇后紧盯著风波臣看,像要把她碎尸万断。 “风姑娘,皇兄在你这有吃过什麽?” “桌上那碗蜂蜜菊花茶。”她说。 屋中有一人的脸色遽变。 “御医,去检查。”炎二皇子命令。 御医立刻拿根银针来试,结果针尖是黑色的。“这碗有毒,和毒太子的是一样的。” “风姑娘,你还有什麽话要说?”炎二皇子不相信的问,她铁定是遭人陷害。她那麽爱皇兄,都肯割血来唤醒皇兄的意识,根本不可能是凶手。他很羡慕皇兄能得到真爱。 “这茶是我泡得没错,但东西都不是我的,菊花茶是敬事房拿来的,我常喝,也没事;蜂蜜是德皇后的宫女送来的,不过我没喝过,今天才拆封的。” “我没叫过人送你蜂蜜?”德皇后说。 小安捧出青花瓷缸和茶叶罐,御医勘验过後说:“蜂蜜缸里有毒,茶叶罐则没有。” “是我宫中哪位官女送来的?”德皇后问。 “红苹。”小安代答。当初东西是他收下的。 不一会儿,红苹来了,她已是泪人了,没等人开口问,就跪在地上哭说:“皇后,不是我,不是我,是康妃叫我送过来的,我不知道那里西有毒。” 康妃连忙跪了下来,“母后,我不是有意要害太子的,我……”她趴在地上嚎啕痛哭。 此刻,大家都很明白,她想害死的人是风波臣。 “唉……”德皇后颓然地倒进椅背,她也是後宫出身,也走过那段惊滔骇浪。康妃的心态,她能明了,女人的嫉恨是很可怕的,像把燎原的火一发不可收拾。“康妃,你有没有命,就看你的造化,皇儿若能活过来,就免你一死,仅将你打人冷宫;若是……你就跟著殉葬吧。”德皇后手按在太阳穴上,她的头好痛。“母后,我有个要求,我希望您能把我跟太子合葬在一起,生,不能与他同枕,死,愿与他同衾。”康妃叩头如倒蒜的哀求。 “哀家就准你的愿。”德皇后心生同情,爱对後宫女人来说,是个奢侈品。风波臣眼中闪闪有光,但极深沉,双层紧紧闭着,看得出是在使劲。 使劲想什麽?炎二皇子心里在问。从她的脸上去读她心中的思绪,知道她此时所想的,是康妃的愿望,她必然也很想要求那个愿望。 风波臣恍然,下一刻就是她与所爱生死异途的俄顷,顿觉手足冰冷、天旋地转,仿佛平地裂开一道大缝,以至她无处立足,整个身子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她眼前不禁一黑,於是,什麽都不知道了。 “咕咚”一声,是风波臣倒在地上的声音,炎二皇子抢步上前,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和巽太子同床。 真像同命鸳鸯。小安不断地用衣袖拭泪。 “她怎麽了?怎麽会一下就晕了过去?”炎二皇子问着把脉的御医。 “一时急痛攻心,不碍事的。”御医伸手往风波臣的人中掐了下去。 不一会儿,风波臣便转醒过来。 “好好保重身体,不为自已,也要为腹中胎儿。”御医叮咛。 她有身孕了!这是何等高兴的事!但在场的人没有人上前恭喜她,这个时候,知道这事,反教人伤心,小孩生出来就没有父亲。 她有了,她有巽的孩子了!风波臣立刻振作起精神,“太子还有多少时辰,”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着。 “三天。” “三天?够了……够了……”风波臣自言自语着。感谢苍天怜她。 “什麽够了?你倒是说啊!”德皇后着急的说,风波臣好像有办法。 “皇后,我需要两匹快马,日夜兼程,带巽太子回我师父那里。” “风先生不能来吗?皇儿身子虚,我担心他会熬不住赶路。” “师父发过重誓,终生不再踏进皇城一步。” “好吧。”德皇后点头,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派两大护卫冷月、追星护送你们回去,以防路上有什麽凶险,我守在皇城,等你们回来。”炎二皇子说。泓三皇子可能会派杀手狙击他们。 “谢谢你!”风波臣屈膝跪了下去。 炎二皇子赶紧一步跳了开去,避却她的大礼,在不便伸手相扶下,只得连声地喊:“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风波臣却不管他怎麽说,依然从容不迫地跪拜尽礼,方始起身。 炎二皇子语重心长地说:“为了不让你伤心落泪,你希望的事,我一定会帮你完成。” 有哪个男人有他这等胸襟? 风波臣感受在心。是他们俩没缘,就算巽太子先走,她也只会守一辈子的寡。巽……你要为了我们的宝宝撑下去。 ☆.4yt☆☆.4yt☆☆.4yt☆ 果然被炎二皇子料中,途中是有数十名杀手埋伏,所幸没有耽搁到时间,冷月、追星没花多少工夫就把他们摆平了。 一车两马,一路不停蹄,赶到镇北二十里外的东岳庙,已是第三天,太阳还未下山。 风波臣拉开车帷,老远望见山腰上的草庐,心中涌起阵阵喜悦,因为马上就可以见到师父了,但心里又不免担忧受怕,怕的是师父云游去了。 因此,越接近草庐,她心里越慌乱,小安有些察觉了,“你怎麽了?心神不定的。” “我怕师父不在。”她愁苦地说。延命的法事,没有师父是不行的。 “他会在的啦!我家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小安拍拍她的肩,要她宽心。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车後一条黑影,往前直窜--冷月突然赶上前去。风波臣仔细一看,有一匹马正迎着他们飞驰而来,马上的少女正是武破云。师父在!风波臣登时松了一口气。因为,若不是师父掐指算出她会回来,破云不会来接她的。 “破云!”风波臣向她挥一挥手。 武破云骑到马车旁,“我们直接到山洞,风师叔在那里等着你。” 风波臣只是点头,说不出话来。师父什麽都知道了!连日以来的鸟云,顷刻间,烟消云散。 到了山洞,冷月、追星抬巽太子进去後,所有的人都退出山洞,在外面等着。洞里,师徒两人对看一眼,风波臣跪了下去,膝行到他的跟前,只喊得一声,“师父!”眼前的影像便模糊了,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出,无声地流满面。“他不会有事的。”风鹤镜慈爱地说,“不要哭了。” 风波臣依旧流着泪,只说了“师父”两个字。 “我的徒儿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风鹤镜仔细看着她,白纱衫、黑马褂的波臣,一如以往的俊秀,但少了一份傲气,眉宇间多了份柔美……女人才有的。就是这点怪怪的,他的徒儿十足像个大姑娘! 风波臣长长的睫毛往下垂,“师父,您忘了,锦囊里面写着要我换装,我已经做了三个月的女人。” 才三个月,她就像是做了一辈子的女人,这中间必有缘故。 “哦,这段日子有什麽事,是为师该知道的?”有些细节,卦上不一定会显现。“没经师父同意,我……我要嫁给他了。”她的双颊有如抹上胭脂般红。“挑得不错。”他笑了。巽太子,人中之龙。 “皇上已有口谕,要将皇位传给巽太子。”她停了一下继续说:“他会是个好皇帝。” “应该是他了,你可要做个贤内助,也要培养母仪天下的风范,不要再动不动就闹小孩子脾气,在皇宫那种环境,人事是非常复杂的,样样要面面俱到,恩威并施外,也不能让人看扁你。”风鹤镜叮咛道。她就是吃亏在太有个性,不过这也难怪,他教出来的徒儿,当然像他。 风波臣苦着一张脸,“师父,你说得好难呀。” “好吧,一下子不要给你太多功课,先把巽太子驯得服服贴贴的,对你唯命是从。” “这点我已经做到了。”她笑吟吟的说,“在别人面前,他是万人之上的太子;在我面前,是一只小绵羊。”她说东,巽太子不敢往西。 “很好!”风鹤镜露出满意的笑容。未来的一国之君都要听他徒儿的,那他和佟青图、武岳阳的赌,他是赢定了。 “师父,我们要不要开始了?”她问。 “戌时也快到了,先点上七七四十九盏续命灯。” 过了约莫五个时辰,洞门打开,风鹤镜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接下来,是巽太子抱着风波臣走出来,她衣服的下摆都是血渍,而人则是昏迷的。 “风师叔,波臣她……”佟雪个和武破云一左一右地站到风鹤镜身旁。 “这孩子有了身孕也不讲,这回孩子没了。”风鹤镜的眼里闪着泪光。她的牺牲太大了,日後不仅无法受孕,也只剩下十年的生命。 但看她嘴角边挂着一朵满足的笑容,他知道,她甚至愿意一死以换回巽太子的生命,唉!风鹤镜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巽太子跪在风波臣床旁,倾着身子看风波臣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心如刀割。她为了他,牺牲了做人母的天职,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她了。 他能弥补她什麽?金银珠宝,她不希罕,但他知道,她仍会留在他身边,只为了他们是彼此心中的最爱,但愿这份最爱能延续到来世,他不再是太子殿下,他们之间的相遇能是平凡的,在来世的终生厮守中没有任何人的介入,成就最圆满的爱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嗯……”风波臣呻吟了一声。 “波臣……”巽太子低喊。 在不安稳的昏沉中,忽闻有人唤她,风波臣勉强睁开星眸,一见是巽太子,又惊又喜、又悲又痛,一把死抓住他的手,哽咽了半天,方说出话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热泪已沿着脸颊滑落。 “你不会的,我们还要在一起,到很久很久……”巽太子执着她的手,眼含着泪水,“波臣,你怎麽这麽俊?为什麽不告诉你师父,你怀有身孕。” “我怕师父不让我救你。”她嚅嗫地说。师父要是知道她有身孕,一定不会让她涉险的。 “你太傻了,我要是活过来,而你有个万一,你要我怎麽办?”他责备地说。“我没想那麽多,我只想到要你活过来。”他活着,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麽意义!”他抚摸她的脸,语气激动地说。 她蹙著眉说:“你还有好多事要做--” 他打断她的话,“那些事我不管了,波臣,我们一起浪迹天捱,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他真的愿意为她放弃江山,只是她会不愿意他这麽做。 “你不可以这麽做,你是万民之福,天下需要你,我不能独占你。”她欣慰的说,“知道你有这个心,我就心满意足了。”她不求多,能得到他的宠爱,也就够了。“波臣,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巽太子亲吻她的手,“你是我永远的最爱。”“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说完,她主动吻上他炽热的唇瓣。 这世上的男人虽多,但能当她丈夫的只有他一个人,这辈子她是跟定他了。☆.4yt☆☆.4yt☆☆.4yt☆立太子妃的日子选在八月十五日,月圆之夜象徵圆满,是钦天监承德皇后懿旨特选的吉日良辰。 立妃的地点在昭和殿,红灯高挂,红烛烨烨,连窗帘都刻意换成红纱,一切陈设除御座仍披金黄绸缎以外,其他都是大红,宫女和太监的服饰也不例外,越发显得喜气洋洋。 殿上,四位太子妃候选人,分别是德皇后的外甥女、雍亲王的小女儿、威远将军的妹妹、咸阳侯的小姨子,另外还有一位就是风波臣,不过她只是来听封的。入选的四人都比较福态,很有福气的样子。风波臣心想,哪像她没几两肉。听说德皇后的意思是要亲上加亲,中意自己的外甥女。风波臣不禁瞟了宁婉儿一眼。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娇憨之中稚气未脱。 宁婉儿也曾是她的爱慕者之一,是个心地很好,没什麽心眼的女孩,应该会是个温顺的太子妃吧。 “把东西摆出来。”德皇后说道。 一名手捧锦盒的太监,弯着腰走到长桌前,小安揭开锦盒,将一柄玉如意恭敬地放到桌上。 “太子!”德皇后喊。 侍立在御案旁边的巽太子,旋过半个身子,朝上应声,“儿臣在。” “你想谁当你的太子妃,就将这柄玉如意交给她。”德皇后说道。 大殿上所有的人视线全集中在巽太子身上,只见他的脚步亳无迟疑的样子,心中好像早有人选似的,众人心想那柄玉如意将落在宁婉儿手里,就连风波臣心里都这麽想。但是出乎众人意料,巽太子直直走到风波臣西前,递上了玉如意。风波臣登时愣在那里,不知该不该接受。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霎时掉进一潭柔情的黑瞳里;这一刹那,两人的目光纠缠流转着,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了,殿上也没有其他人,只有彼此的心声在对话……我爱你“太子妃,还不给皇后、太子谢恩?”小安陡地打断两人的凝视道。 风波臣立刻跪下谢恩,巽太子扶起了她,“很意外?” “不好在这里说,回去再告诉我。”风波臣低声的说。他们两人若在殿上聊起天来,有些悖礼。 “今天立妃,功德圆满。”德皇后高兴地说,“新的太子妃,我很满意。”心情愉快的不只她一人,满殿皆是,一个个无不笑逐颜开。来年,有了这样的皇上和皇后,襄阳朝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