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情解忧》 第一章 骏马在官道上飞驰,扬起漫天滚滚黄沙,快节奏的马蹄踢踏声伴随风啸,在烈日下划破宁静。 白色的骏马上,是一个高大俊挺的身影,配上冷漠的脸庞,让原本就显得耀眼的男子更加引人注目。 白马上的男人不算俊美,而全然冷冽的眼神,和毫无表情的脸庞,让炙热的阳光也降了温度。 乍见他的人,大抵会被他全然冷漠的表情吓得躲到一旁;如果再知道他的名号,多半会敬鬼神而远之——因为他正是人称“阳间阎王”的冷面杀手。 一个让人闻名色变的鬼见愁——慕容无恨。 一提起“阳间阎王”,三岁小孩儿会吓得半夜做恶梦,大一点的孩子会尿床,连平常百姓都噤口,不敢多加谈论。 慕容无恨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人闻之色变? 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因为他没有朋友,加上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连一流的探子都追不到他的行踪。 真的假的? 没有人知道……据说,只要是他想杀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出他的剑下——据说,虽然他是个杀手,也不是有钱就请得动他。 慕容无恨杀人有三不原则:不明原因不杀;不是大恶之徒不杀;能躲过他三招者不杀。 至于有没有人躲得过他三招,至今还是个谜,因为江湖上始终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他躲得过阳间阎王三招。 一切都只是传说,也许他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冷血,也许会有个让他改变的契机——未来的事谁知道? 身为杀手,他过的是没有明天的日子! ???慕容无恨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三天,总算回到睽违已久的窝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扯紧缰绳,胯下的白色骏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停在一座大宅邸前。 慕容无恨跃下骏马,将马交给门前两名门房,放缓脸上的表情,进入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这里是惟一能让他抒放身心的地方。在这里,能让他忘记自己的身份,在这里,他不是阳间阎王,他只是个平凡人……离开腥风血雨的杀戮战场,迎接他的是绿意苍苍的林子、满园清香扑鼻的花卉和有山有水的庭院。 他放松紧绷的神经,高大的树木阻绝了头顶上的艳阳,一阵带着花香的凉风袭来,让他此刻感觉到自己真的存在。 少了荫凉的树木,前头的景致豁然明亮;潺潺的流水声愈来愈清晰,走过荷花池,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山水景致出现在眼前——台榭、小亭、林径蜿蜒,假山、流水、如茵的绿色草坪,满园七彩的各色花卉争相争奇斗妍,辉映在金光闪闪的阳光下,洗去慕容无恨一身疲惫。 此刻他应该回房洗个舒服的澡,疯狂的睡他个三天三夜,但,此刻他却宁愿站在这里,享受只有此时才有的宁静。 凉风徐徐吹拂,让他忘了他该见的人。 能够失约吗? 身为杀手,应该有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但是他却不敢不赴约! 他和他谈不上交情,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建立在金钱上,更不是义气或道义;只因为那个人手中握有他致命的把柄,而他为此任他差遣。 慕容无恨闭上眼睛,却无法平静起伏剧烈的情绪。 原本他是一个按照自己心意行事的人,但因为他——是他让自己成为江湖上人人畏惧的杀手,是他将自己塑造成这般冷硬无情,是他害自己日夜不得安宁——是他、是他,一切都是他——那个他无法违抗的人! 突然,一个□□的声音在凉亭的另一边响起——慕容无惧的警戒心瞬间灌满全身。虽然他非常笃定不是仇家找上门来,但也不敢轻忽。 他放轻脚步往声源处走去。 当他靠近凉亭时,发现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姑娘,毫不端庄地坐在凉亭的栏杆上,悠哉地摇晃着光溜溜的脚丫子。 他浓眉一皱,眼光往上瞧,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 这娃儿长得可真标致! 两眉很有个性的斜飞入鬓,俏鼻直挺,小嘴殷红,黑发如云,尤其那一双星眸,像是会说话般的叫人迷失心魂。 小小年纪就生得这般娇嫩动人,将来长大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天仙美女!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虽然是个美人胚子,但却不能因此而得到特别的待遇。 原本有恃无恐的齐无忧,被这声冷然吓得从亭子的栏杆上摔下来。 这宅子不是长年无人居住吗?怎么会迸出人声来? ???齐家原是地方仕绅,历代经商,农地不计其数。齐家与慕容无恨的宅邸比邻而居,两座宅第有着明显的区分;外表较为朴实的是苏州出名的赌徒齐耀宗的住处,而另一宅邸,华丽中不失稳重,是慕容无恨的住处。 齐耀宗育有二子一女,长女齐无忧今年十四岁,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生性活泼好动,虽无乃父的可恶行径,却也承袭了大半的鬼灵精怪,完全没有女子该有的端庄贤淑。 平时她总爱四处游荡,最大的嗜好就是翻墙进入隔壁的华宅游玩,反正这宅邸一年四季也没几天有人在,而且这座超大的宅邸居然连一个仆人也没有,正好能让她随心所欲的来去自如。 这一日,齐无忧闲来无事,又翻墙进入偌大的后花园,这里的台榭、小亭、蜿蜒林径,都是齐无忧平时消间解愁的去处,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洒落在她的发梢,让她暂时忘却父亲的种种恶行。 太湖附近人人皆知,这里是禁地,闲杂人等不能随意侵入。当然,她是例外,谁叫她就住在隔壁? 方便嘛! 但是方才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所惊吓,害她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她满脸无惧,理直气壮的仰着头面对来人,又回又大的黑眸写满气愤。 “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她仰着脸问道。 近看之下,那美得无与伦比的容貌,差点让他停止呼吸,他发现,她的雪肤比他想象中还要细致粉嫩,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当然是从大门进来。”他摇摇头。这种问题还需要问? 齐无忧拍掉身上的灰尘,张大一双无邪的清灵黑眸。 “有没有人看见你进来?” 慕容无恨像是在审视猎物般的打量着她。 “有啊!”而且是一堆人。 她左瞧右看,发现四周还没有人发现。 “你不要命了,连这里都敢进来!” 齐无忧紧张地拉着他走到围墙边。 “快点翻过去,从我家逃跑,再慢就要去吃牢饭了!” 这小姑娘真是奇怪,他从大门走进自己家里,为什么会吃牢饭? 这个怪异的少女勾起他隐藏许久对人的一丝兴趣。 这些年他除了钻研武学,让自己随时保持最佳的备战状态之外,还必须研究对手的习性、出没的地方,除了敌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引燃他的好奇心。 但是这个女娃儿却让他燃起深藏许久的童心,不,应该说是从没有表露过的童心,因为他的记忆里没有童年。 “快呀!再不走我可帮不了你。”齐无忧慌得冷汗直流。虽然她不知道这里住了什么人,但光是门外那两尊门神就够叫人害怕的了。 “我为什么要走?”他气定神闲地走进凉亭内,悠哉悠哉地用袖子扇着风,完全不将她的好意放在心上。 她瞪大眼睛。 “这里是不准闲杂人进来的。”齐无忧认真地提醒他。 但是她的好意被当成耳边风。 “难道你不是闲杂人?”他不知道哪来的兴致与这个小鬼头闲扯起来。他刚处理掉一个讨厌鬼,现在应该回房养精蓄锐,不是在这里接受她的盘问。 “我?当然不是!”她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家主人不在,我替他看房子。”齐无忧面不改色的撒下漫天大谎。 有趣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请了一个小娃儿看房子? “你见过这家主人?”慕容无恨笑了笑。满身的瞌睡虫被她驱跑了,抓她来聊天解闷应该不为过。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怎么了,就是想和她说话,就像喝醉酒一样,无法抑制心里的冲动,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大堆打死他都不会说的话! “废话!”齐无忧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没见过主人怎么替他看房子?” “敢问姑娘,主人生成什么模样?”这小丫头,说谎不打草稿。 “你管人家长什么样!”她又没见过! “好奇而已。” 好奇就足以害死她了!不问她就不必编谎言,在他追问下,她不说谎都不行了。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娘知道她又说谎骗人,否则又会被娘罚背书。 她最讨厌那些要死不活的诗词了,好好的话不会说,偏偏爱“之乎者也”个没完,让她背得一个头两个大! 既然这家伙害她说谎,不如吓吓他。 “这家主人身高一丈,虎背熊腰,红发绿眼,青面獠牙……”她边说还边装鬼脸。 慕容无恨皱着眉头凝视她。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慕容无恨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 “那副德行不成了妖怪?你不怕吗?” 他有些不悦,不是因为他的尊容被污蔑,而是这丫头的说谎功力……真是后生可畏! “我才不怕咧!人家是面恶心善。”齐无忧口沫横飞地比手划脚,大有指桑骂槐之意。 接触到她俏皮又大胆的眼光,慕容无恨竟羡慕起她的天真。 他偷偷笑在心里。 还好,不是把他说成一无是处,总算还有点儿良心,还知道他的心地善良,冲着这一点,他准许她可以自由入他的窝。 “听你这么说,主人应该是个男子喽?” “当然,女子若生成这副德行,谁敢娶进门?”齐无忧不但白了他一眼,还啐了他一声。 这丫头的言下之意,男人生成这副德行就娶得到妻? “瞧你将他说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看八成也是讨不到老婆。”他心里可有一股深深的怨气了。想攀上他的女子可多着呢,排到京城都排不完,这丫头居然敢这样破坏他的形象! “他讨不讨得到老婆关你什么事?”齐无忧双手插腰,一脸凶巴巴,昂着头向他质问。 “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怕那个青面獠牙万一讨不到老婆抓你充数,可怎么好?”慕容无恨撇撇嘴。 无忧气呼呼地鼓着双颊,眼里喷着熊熊怒火。 “那还得看姑奶奶愿不愿意。”齐无忧懒得与他嗦。 “喂!你到底要不要从我家逃走?不要我可要走了。”站在墙边,见他没反应,她身手矫健地跃上树,跳到围墙上和他打招呼:“我要走了,别怪我见死不救喔!我可警告你,要是被人抓住了,千万别说你见过我,听到没有?” 见她消失在墙后,慕容无恨不禁摇头。 将来谁要是娶了她,可有罪受! ???无忧从小就聪明伶俐,却也十分难管束,女孩该会的女红、刺绣她一窍不通,反倒是爬墙、攀树她样样会,成天像个男孩似地到处乱跑,没个闺女样,搞得苏州城内内外外没有一个人不识齐无忧的大名。 “娘,我不是野,是去开开眼界,增广见闻。”齐无忧对着她娘撒娇、耍赖。只有这时候,她才会出现一丝女儿家的娇羞。 “好好好,娘说不过你。”齐夫人温柔的替无忧梳理蓬乱的发丝,拉整一团乱的衣裳。 面对娘的温婉雅致、柔情似水,无忧简直充满崇拜、羡慕到极点,她想她大概永远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无忧,娘要你练字,为什么你就是静不下心?习字会让你增加稳定性、忍耐力,对你助益良多。”齐夫人苦口婆心的劝导。 “我不喜欢诗词,更不喜欢拿着毛笔涂鸦,怎么静得下心?”娘真奇怪!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为什么还要她念书、习字? 黑缎般的发丝扎成两条辫子,俏丽的脸上嵌着一双翦水瞳,流转间顾盼生妍,玫瑰花瓣似的朱唇滟潋泛光,一股慧黠的灵采让人禁不住多看一眼。 “有兴趣自然就会喜欢。”她知道无忧就是坐不住,像她这样,将来怎么嫁到杨家当媳妇儿? 齐夫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娘?” 齐夫人攒着眉头。 “娘,你倒是说话呀!”齐无忧一脸不知愁的模样。 无忧的模样让齐夫人很是心疼,但是,她也没办法呀!总不能为了无忧,让一家子陷入困境。 “你爹已经把你许配给杨世昌,下个月杨家就要来迎娶了。” 齐无忧脑中一片空白,秀丽的眼眉间尽是失望——爹真的做了? 她原本还心存侥幸,心想,爹再怎么荒唐,也该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没想到爹……他竟然不顾她的幸福,硬要将她嫁给杨世昌那个恶霸! 杨世昌家财万贯,是太湖的霸绅,成天无所事事,只知鱼肉乡民,欺负善良老百姓,而且坏事做尽,她怎么能嫁给他? “我不嫁!”以她的性子,不出三天就会被休,嫁了也是白嫁! 齐夫人低头垂泪。 “娘也舍不得,都怪你爹欠下大把的赌债,才会受杨世昌威胁。” “娘……”无忧无奈的低头哭泣。 齐夫人无言以对。 “无忧,娘也舍不得你,但是……你要想想,两个弟弟还小……”齐夫人将女儿的伤心尽收眼底,初闻这个消息时,她也是如此惊愕的表情。 虽然齐无忧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乍听到这个噩耗,她的心儿仿佛要跳出喉间,整个人“轰”的一声,只觉得头昏。 “爹爹太狠心了,他明知道杨世昌的为人,却狠心的将我往虎口里送……更何况我还小,什么都不懂……” “无忧,事情也许没那么糟,也许你嫁过去,他会好好待你……”齐夫人知道事情没有转圈余地,无忧的反弹早在预料之中,但她也只能这样安慰。 “娘,是不是爹爹欠下赌债?我们把银子还他,无忧就不必嫁过去了。”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还装出笑脸天真的提议。 “无忧,我们还不起这笔银子,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些年来,能卖、能当的都已经卖光当尽了,齐家只剩下这座空宅子,还能卖什么? “那该怎么办?难道爹爹连孩儿的幸福都要狠心出卖吗?”最疼她的娘都这么说了,那表示无论她如何努力,也都是白费工夫! 齐无忧受伤的眼神直直地射入齐夫人的双眼,她十分不舍的用力搂住她。 “傻孩子,女孩大了,终究是要嫁人,不要想太多,只要你安分一点,相信没有人会为难你。” “不要!我不要嫁给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那种感觉好可怕,也许他会欺负我,也许他会虐待我……”齐无忧将所有可怕的画面灌输到齐夫人的脑海,想借此博取同情。 她曾经在客栈听说书的说过:江湖儿女不必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口,可以自行定下婚约。 她好羡慕那种感觉,一个人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心甘情愿的付出一切,甚至性命……那种感情真叫人动容。 她从来没想过要嫁人,但总向往能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将终身托付给他。 她想要的婚姻决不是因爹爹的一句话,以还债的方式决定她的一生。 齐夫人的眉心紧锁。女儿不愿嫁的心思她能理解,也感同身受。 “无忧,你冷静一点,这桩婚事已经成定局了。” 齐无忧本想反抗到底,但是她看见娘比她还痛苦的脸庞,她这才真正体会到,她再怎么抗争,也无法争过命运无情的安排。 这时丫环端出茗茶、点心。 “饿了吧……吃块桂花糕。”齐夫人心想,无忧毕竟年纪小,有得吃就会忘了烦恼。 无忧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为了让娘安心,她拿倍看心吃将起来。 齐夫人破涕为笑的看着。无忧的个性就像她的名字,乐天、开朗,一些精致的小点心便能让她忘记所有不愉快。 “娘,如果我不见了,杨世昌会不会对爹不利?”无忧一不小心噎着了。 齐夫人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天真、率直的无忧从小就鬼灵精怪,这会儿一定又在动歪脑筋。“你不要乱来,会害死你爹爹!”齐夫人轻拍无忧的背替她顺顺气。 对娘的话,她颇不以为然。 爹不是也不顾她的死活,硬是拿她当摇钱树? “我只是随便说说。”其实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齐夫人心怀歉疚地凝视她良久。 “无忧……你会怨娘吗?” 怜爱的眸光让停止哭泣的齐无忧再度濡湿眼眶。 “不会的。”她含着泪猛摇头,执起娘亲的手。她怎忍心让娘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若要怨,也该怨那没心没肝的爹。 齐夫人苦笑着。这孩子的嘴巴虽然利,可是心地太善良了,将来难保不吃亏。 天黑了,齐夫人点上烛火,透过摇曳的烛影,齐夫人仔细地端详爱女,想将无忧清秀的姿容印在心头。 端看许久,一股难舍的酸涩强烈地扎进眼眶。难道就为了夫婿的放荡,就要葬送这孩子的一生? 她伸出手,一寸寸的仔细抚摸女儿清丽的娇颜,每根游走的手指都流露出无限的疼惜,让齐无忧明明白白的感受到。 她美丽的无忧才十四岁,却要为上一代的荒唐付出一辈子的幸福……齐夫人心中无限感伤。可叹她这无用的娘亲,竟无法为她争取地在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上最悲凉的命运。 但她又不能让两名幼子无依靠,只能作出不舍的决定——为了这个家,牺牲无忧…… 第二章 跃上这堵熟悉的高墙,无忧小心的张望,发现四下无人,才放心的从树上滑下来。 屋子里好像没有人! 齐无忧松了一口气。 这里好像变成了她的避风港。 再过几天,杨世昌就要来迎娶她过门。即将失去家人的保护,投入一个未知的环境,让她不由自主地产生畏惧。 无忧思前想后,觉得只有躲在这里最安全了。 这整座屋子里没半个人,也不知道屋主是什么身份,好像连杨世昌都不敢来这里撒野,是最好的藏身所在。 以往她进来这里,都只在后花园□□,现在既然决定暂时躲在这里,总得找个地方睡觉,是以她决定去探勘一下地形。 她东逛西荡,忽然听到西厢房的方向传来轻微的淋水声,因而兴起一探究竟的欲望;她好奇的往西厢走去。 她搜寻着每个房间,终于来到声源发出处——房门半掩着,她探头往里边瞧——哇!屋子里头竟然有人在洗澡! 这下她铁定会长针眼。 不过既然已经看见了,针眼也长定了,不看白不看!反正她向来就不是人们口中的大家闺秀,无所谓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 哇噢! 真是好一幅俊男出浴图——健硕的背肌、坚挺的臀部……那黝黑的皮肤闪闪亮亮,宛如铜墙铁壁般的健壮——蓦然,俊男转过身——“啊!” 齐无忧大叫一声,双手摇住眼睛。 糟了! 这下不长针眼都不行了,她竟然看见了……看见了男人特有的家伙! 慕容无恨听到一声尖叫,慌忙抓起外衣罩在身上,两只眼睛喷着火焰,狠狠的盯着捣着双眼、却从指缝露出些微星芒的齐无忧。 “你在这里做什么?” “嗨!你好,这么巧!”无忧看见他披上外衣,便放下捣住眼睛的手,但是脸上还留着羞红。 慕容无恨被她这么肆无忌惮的瞧着,即使是大男人也会难为情。 “不是巧,是你无所事事。” 看自己一身的狼狈,他几乎忍不住想打她一顿屁股。 哪有姑娘家成天往外跑?还跑到别人家里看男人洗澡! 原本已经忘了要伤心的齐无忧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自己可怜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索性席地而坐,哭了起来。 嘿!这是什么情况? 全身被看光光的是他,怎么她哭得那么凄惨? 活像是被人非礼了一样! 他蹲下身子望着她那一双盛满泪水的乌黑大眼,而他的诧异表情让她的哭声更加惊天动地。慕容无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哭什么?我又没非礼你!”他不善于与人交际,更不懂小毛头的心思,她突来的眼泪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你只不过是被我看了一点点就一副要杀人似的,我被迫嫁给一个无赖,难道不该哭?” 慕容无恨不问还好,问完之后,齐无忧更是扯开喉咙,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从小到大,除了作戏之外,她几乎不流泪,可是为什么见到他会有一股依赖与信任的感觉?他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掉。 看了一点点? 恐怕不止吧! 他总觉得她连不该看的地方,恐怕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没心思计较这么许多,只是心里觉得诧异,这个小毛头尚未及笄,她的父母怎就急着将她许配于人? “别哭了!” 他想拉她起来,可是齐无忧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慕容无恨拿她没办法,干脆弯腰抱起她,走进内堂。 齐无忧似乎也不觉得诧异,静静的让他抱在怀里。 这丫头怎么轻得像羽毛,一副没吃饭的模样! 让他抱着的感觉还不错。无忧转动水汪汪的灵眸,嘟着嘴道:“你应该多笑,否则会娶不到妻子。” 这是什么论调? 他笑不笑跟他娶得到妻子与否有关吗? 他窃笑在心中。刚刚还哭得唏哩哗啦,一转眼就担心起他的终身大事——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慕容无恨微扯嘴角,唇边泛开一抹笑。 这小丫头好玩得很,闲来无事,逗逗她也不错。 “这么巧!你不想嫁,我又娶不到妻子,干脆我们送作堆,一切的烦恼不就都没啦?” 对这个娇小、弱不禁风的小女孩,他可不敢有任何遐想,纯粹只是逗着她好玩而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但是,心里为什么会有另一个声音,指责他言不由衷? 听不出他话语中的玩笑成分,齐无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着他,认真的思考他的提议。 她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而且他看起来也不怎么讨厌,比起那个恶霸杨世昌要好上几百倍。 干脆就答应他好了! “好啊!好啊!这样我就不必嫁给那个无赖。”无忧兴高采烈地认真说道。 “嗄?” 慕容无恨没想到这丫头会满口应允。 他原本轻松的心情,被齐无忧认真的态度骇住了。 慕容无恨像碰到剧毒一样,立刻将她放下。 “你不是当真的吧?”这会儿他被她吓到了。 话是他讲的,她可没逼着他开口说要娶她,齐无忧怎能让他轻易反悔? 她顺势机灵地往他身上扑——慕容无恨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下意识地接住她。 “我是认真的,既然一定要嫁人,我宁愿选你。”无忧不害臊地搂住他的颈子,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天啊!他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可是……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怎么可以……”慕容无恨长这么大,头一次说话结结巴巴。 她的话虽然让他全身轻飘飘的,但,他可不敢当真! 想他镇日与人结怨,随时都有仇家会找上门来,多一个牵挂就是替自己多找一个麻烦,他可不想害人又害己。 齐无忧仰着头对他漾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喔,我是隔壁齐家的女儿,名唤齐无忧,今年十四岁。你是谁?平常做什么买卖? 家里有些什么人?”她天真的认为问完这些两人就算认识了。 无忧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管他是谁,先躲过杨世昌那一关再说! 慕容无恨颇感讶异。如果他随便说说,她也信吗? 在他低头接触到她一脸灿然的笑容时,便呆呆的将自已所做的买卖一古脑儿的说了出来——“在下慕容无恨,做的是杀人买卖。” 齐无忧闻言,在他臂弯里大笑。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吓得腿软,转身就跑吗?”她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摇晃。“等我们成婚以后,你就教我武功,咱们夫唱妇随,一起携手闯天涯。”她说着,眼睛就跟着发亮。 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 他干么没事找事做,捉弄人也没挑对对象,这下好了,竟然惹到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小妖女! “不行!” 杀手惯有的疑心病让他再度警觉。 这丫头实在可疑,平常女子哪敢这么与男人说话?而且三言两语就将终身托付给一个几乎不认识的陌生人? 何况就算她是一个平常女孩,他也不想带个小麻烦在身边。 “为什么不行?”这是他自己提议的,她可没拿剑逼着他,他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慕容无恨一时语塞。 “因为……你太小;我太老。”他搔搔湿漉漉的头发,勉勉强强找到一个推托之词。 “原来你在戏弄我!” 齐无忧挣脱他的怀抱,转身往荷花池跑,一面跑还一面大喊着:“你让我没脸活在世上!” 慕容无恨紧张的随后追至。 “你要做什么?”他紧紧的抓住她,深怕她一时想不开,就这么跳进池子里;要是闹出人命可不得了! “我是没人疼爱、惹人憎厌的可怜人;爹娘把我往外推,你又无缘无故戏弄我,说好了要送作堆,原来只是欺负着我好玩……我……”无忧没打声招呼就想挣脱他的钳制往池子里跳。 看见那股深切的悲痛在年轻稚嫩的脸庞出现,勾起慕容无恨百年不曾一见的同情心。 齐无忧早算准他能轻易的抓住她,所以不顾生死的拚命挣扎——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嫁给他。 如果他能替爹解决债务,以后她多的是办法躲开他!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没想到他自己提出的办法,转眼他就后悔了,害她的如意算盘断成好几截! 慕容无恨虽然是一名杀手,可也不代表他会见死不救,是他活该,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她。 “我认了!只要你不寻死寻活,不要死赖着我不放,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办。”慕容无恨很是无奈的应允帮忙。 聪明如他,怎会不知道是这丫头片子耍了他,活该他没事找事,以为她年纪小,想逗着她好玩。 谁知这次他阴沟里翻船了,居然栽在一个小女娃的手里,如果传到江湖上,怕不笑掉武林中人的大牙! 齐无忧瞪了他一眼。 瞧瞧他说的是什么话? 要不是她看他顺眼,想娶她?下辈子吧! 算了! 看在他开出不错的条件分上,暂且放他一马。 齐无忧眨眨眼,晶莹的泪珠在长而浓的睫毛上闪闪发亮,她无视于慕容无恨替她拭去泪水的亲密举动,满脑子尽是奸计得逞的快乐表情。 “你会不会言而无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慕容无恨举起手无奈的立誓。 见他不是很有诚意,泪水再度光临她的眼。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君子?”空口说白话她最在行了,太湖边上谁没吃过她的亏? 慕容无恨硕长的身形倚靠着墙柱,半敞开的外衣下露出诱人的胸膛,双手气定神闲的环在胸前,唇角扬着一抹了然的笑。他已经摸清楚她的企图了,瞧她这副唱作俱佳、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怀疑有任何事能难倒她。 他撇撇唇角,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一脸春风和煦的笑道:“只有自己不守信的人,才会处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慕容无恨摆明了指桑骂槐。 “是啊!也只有小人才会这么清楚这些伎俩。”齐无忧一脸天真的把小人之名免费奉还给他。 慕容无恨认命了! 在见识过这丫头的嘴上功夫之后,他知道再扯下去只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他微微一笑,好奇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说吧!如果是我做不到的事,就只好委屈姑娘你再寻死一次,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拦着你。” 死男人、臭男人……居然没同情心的想见死不救? 无忧在心里骂他千万次。 “如果你肯替我还债,我就可以逃过一劫。”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傻瓜,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的要求让慕容无恨微微一怔,而且意识到她的精明。 这笔买卖怎么也不划算! 这娃儿翻墙进入他的府邸,不但将这里当成自个儿家一般的闲晃,还偷窥他沐浴,到头来他还得拿出银两替她还债! 到哪儿去找这等好事? 他没向她要一笔遮羞费就很便宜她了,她竟然想从他这里捞到好处?! “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你?”这娃儿凭什么吃定他? 无忧故意笑嘻嘻的加重语气:“一定要沾亲带故你才肯帮忙吗?”她贼贼的笑。“嫁给你算不算就有关系了?” 是他自己开口说要娶她,不算是她赖上他。 又输她一着! 好男不跟女斗,就当作行善好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如果能救她脱离虎口,也算是美事一桩。 无忧看着他扭曲的脸,知道他认栽了,于是她满意的笑了。 “我爹向杨世昌借了五万两银子,只要还给他,我就不必与他成亲了!” 慕容无恨虽然不常待在太湖,但对杨世昌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他肯以五万两作为聘金,可见他对齐无忧的重视,想要他松手恐非易事。 身为杀手,许多事不宜亲自出面,这件事他更不能直接插手。 “过几天我会把银票交给你。” “就这样?” 齐无忧问得他心慌。 难道花钱还不能消灾? 她还有新花样? “不知姑娘还有何高见?”经过一番交手,他已不敢再轻视她,规规矩矩的向她请益。 “你这次还了五万两,下一次呢?下下次,还有再下下一次……数不尽的下一次,你是否能次次救我?” 就算打开皇上的金库也禁不起数不尽的下一次! “要如何才能解除你的危机?”慕容无恨真是头痛万分。 凡是金钱无法打发的事,对他而言都是头痛的事。 “你拿十万两去向我爹提亲。”齐无忧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想赖着我?”他有种摆脱不了她的感觉。 她年轻所以未经世事,他可以理解,但这么容易就信任他人却不是一件好事。 “谁说我耍赖你!这是掩人耳目之计,惟有如此,我才能一劳永逸。”无忧神情正经,语气轻松。 慕容无恨又气又好笑。 是这样吗!为什么他有种不详的感觉! ???齐无忧似乎是玩上了瘾了,只要一天没有翻墙过来,她就浑身不对劲,好像没吃饭一样。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她先四处查看清楚,确定慕容无恨不在家之后,才安心的在池塘边坐下。 以前因为不敢随便乱闯,以致没发现庄院南边有这么一个清澈的小池子,现在既然被她发现了,当然不能轻易放弃嬉戏的好机会。 她飞快的褪下身上的衣物跳入池中,畅快的消除一身的暑气。 哇!真是凉快! 还是这里舒服,没有娘在耳边叨叨絮絮,也不必理会什么闺女应该遵守的规矩,真好! 刚回来的慕容无恨在后花园没见到齐无忧,还以为她对这里玩腻了,遂举步来到南边的练功房,准备练功。 这几天,他似乎很习惯齐无忧在他的府邸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四处游荡,有时候没见着她,心里还会像遗失了什么似的,怪不舒坦的。 他才进入南厢房,就听见厢房外的水池中传来哗啦啦的戏水声。 慕容无恨微眯着眼往池边望去,在看见池中的人是齐无忧之后,便大方的举步向池子走去。齐无忧正开心的在池中嬉戏着。这样炎热的午后,戏水是最清凉消暑的好游戏。 她洁白的娇躯在水里快乐的翻转,就像跳舞般的轻盈舞动,一下拍打水面激起水花,一下潜入水中再冒出来,那无拘无束的玩耍方式,正符合她爱自由的个性。 直到她听见一阵由慕容无恨喉间发出来的“嗯哼”声音,她才惊慌的将身子藏入水中。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双手紧紧的环在胸前,却遮不住已经成熟的白皙浑圆,而若隐若现的春光更吸引慕容无恨的目光。 “你玩疯了吗?这里是我的地方,我不该在这儿吗?”他带着玩味的笑容,一双深幽的黑眸无礼的凝视着她光裸的双肩。 对喔!是她开进他的地盘。 虽是这样,他也不能如此无礼的用那种贪婪的目光紧盯着自己不放呀! 那是登徒子的行为! “池子放在这里也是闲着,借人家玩玩会死啊!”她虽然娇羞,但却不肯在口头上认输。 “哦……是这样啊!那么你在这里玩水,我闲着也是闲着,借我看看又不会少块肉!”碰上爱耍嘴皮子的齐无忧,连带他也变得多话了。 慕容无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面对齐无忧,他似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平平凡凡的人。 原本以为自己的眼睛有问题,竟然会为一个黄毛丫头怦然心动,原来他的男性感应比眼睛聪灵敏多了,早知道她是颗成熟的蜜桃。 那一天抱着她轻如鸿羽的身子,没三两肉的重量让他误以为她乳臭未干,没想到脱下衣衫的她,竟然像朵将开的花,让人有想埋首其间、嗅其芬芳的冲动;阳光照在她半裸的身子,沾着露水的香肩闪动着眩目的光华,就像……就像出水的九天仙女,下凡来引诱他——心中的想法引发他来自胸臆的喜悦畅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你娘没教你吗?非礼勿视你懂不懂?”齐无忧横眉怒自的指责他。 她的怒斥方落,又引来慕容无恨一连串的笑声。 “你忘了吗?等我把你爹的债务还清,你就是我的娘子了,何来非礼勿视之说?” 他再次低笑。 “你……是个大色魔!”齐无忧愤恨的伸出手指着他。 伸出的手自胸前移开,凶狠的指向慕容无恨,齐无忧一时气愤的忘了外泄的春光正一丝不漏的进了慕容无恨的眼底。 慕容无恨的目光移向她的胸前,凝视着她裸露的春光。 “那你这样算不算在邀请我观赏?”他也伸出手,指着在水面载浮载沉的玉乳,眼光更肆无忌惮的欣赏着。 齐无忧惊觉的赶紧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走开啦!我要起来穿衣裳。” 与他僵持一段时间后,渐渐的,阳光照射不到池子,她觉得有点冷了。 “要我走也可以,你站起来让我瞧一眼。”他并非如她所说的是一个色魔,只是存心捉弄她。 “你无耻!”齐无忧可以感觉到自己全身覆满红潮。 “我怎么会无耻?我只不过要求一个公平而已。”他意有所指的道。 她知道慕容无恨在说什么。 “我又不是故意偷看你沐浴,谁叫你洗澡不关门?”齐无忧强词夺理,完全忘了她是由半掩的门缝中偷看到慕容无恨的无限春光。 但慕容无恨并不说破她,只是以其人之话还治其人。 “真是抱歉,我也不是故意来看你光着身子戏水,而是你翻墙过门,脱光衣服在“我”的地方洗澡,而且又不“关门”,所以我“不看白不看”。”慕容无恨一口气将重点强调出来。 “你……”讲遍天下无敌手的她,终于碰到对手了。 “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既然偷看了我的身体,不管有意无意,你也该让我看一下,咱们就两不相欠。”慕容无恨双手环胸。 齐无忧将脸别到一边,用冷哼回应。 “你是想让我多欣赏一下美女沐浴图吗?那也不错!在下奉陪。”慕容无恨在池子边侧躺下来,用手支着头,继续和她耗着。 齐无忧宁愿在水里打哆嗦,也不愿离开水池让他羞辱。 “你以为在水里我就没办法了吗?”慕容无恨怕她着凉,不得不逼她上来。 他突然站起来,开始脱他的衣裳。 “你……想做什么?”齐无忧惊慌失措的大喊。 “嘘,小声点,你想让大家来看我们两个在水池里共浴吗?”他已经解开腰带,脱得只剩下亵衣。 “等一下……” 齐无忧觉得他不像是在作戏,而且很可能会付诸行动,只好赶快出声制止他继续脱衣服的动作。 “怎么样?愿意起来了吗?”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齐无忧紧咬着下唇,放弃坚持,往岸边移动。 “你先闭上眼睛,等我上岸你再张开眼。”齐无忧哽咽着说。 慕容无恨很合作的转过身子。 齐无忧含着泪水爬上岸,然后哭着说:“你可以转过身了。” 听见她哭泣的声音,慕容无恨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得过火了。 他弯下腰,捡起脚边的衣裳,用力甩向后方——“今天就算了。女孩子家,以后别那么贪玩了。” 慕容无恨向来时路走去。 齐无忧拿着衣物,怔怔的看着慕容无恨的背影,一颗心似乎跟着他走远了。 第三章 齐无忧坐在慕容无恨的花园里,双眼呆滞地望着荷花池,阵阵凉风拂过荷叶,惹得荷叶上的水珠随风舞动,她心中浮起娘和慕容无恨的约定。 那日爹爹拿到银票,笑得嘴都合不拢,顾不得谈婚事细节,急急忙忙的拿着银票就出门去了。 娘故意支开她,可是她好奇的折回厅外偷听。 “很感谢公子伸出援手,虽然我不明白公子的用意是什么。”齐夫人诚心的感谢慕容无恨。“齐夫人言重了,无忧非常天真、可爱,我很高兴能帮上忙。”才偶尔做一下好人而已,就博得这么多赞美,也许他该考虑考虑,以后每杀一个人就做件好事,以弥补自己的罪过。 齐夫人迟疑了一会儿,很为难的开口:“照理说,我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再麻烦公子,但是,我非常担心无忧的未来。”齐夫人深怕丈夫再一次出卖无忧。 她自己的身子骨不好,又有两个年幼的儿子,能拨出来关心无忧的时间无多,偏偏丈夫又不争气,不但万贯家财让他挥霍一空,赌输了竟把脑筋动到无忧身上。她每天烧香拜佛、求菩萨,都无法让他回头是岸,如今惟有送走无忧,她才能够安心”。 “齐夫人不必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他是不是吃错什么药?想不到事情一路发展至此,他的同情心忽然澎湃起来,似乎甩都甩不掉! “拜托你带无忧走。”每当她知道丈夫把脑筋动到女儿身上,心中总是充满不忍与不舍。 “这……”齐家母女强人所难的本事如出一辙。“我都可以当无忧的爹了,实在不适合……” 齐夫人急慌慌的开口请求:“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娶无忧,只求你照顾她到及笄,之后就随她自己的意愿。” 二十六岁的慕容无恨过惯了独自漂泊的日子,忽然间要他照顾一个小女娃,简直比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还难受。 “也许该问问无忧的意思。”银两给了,亲也提了,希望齐无忧能知足,不要再缠着他不放。 齐夫人瞥了瞥门外。 “无忧,你进来。” “来……来了……”原来娘早知道她躲在门外偷听。 齐夫人起身朝她走去,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衫,而后轻柔的说道:“你都听到了?” 齐无忧点点头。 “那你的意思呢?”齐夫人隐去笑容。 “齐姑娘,你要想清楚,这关系着你一生的幸福,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慕容无恨别具用意地提醒她两人的约定。 呵!想吓她? 原本她只想摆脱了杨世昌就算了,但是见到爹拿了银票之后,就急着往赌坊跑的样子,让她十分担心,现下只好借助他的力量,避免爹爹再打她的主意。 最重要的是,这个大色魔竟然戏弄她! 为了抚平自己受创的心绪,她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 齐无忧故意不去看他冷冽的眼光。 “无忧全听娘亲的安排。”她朝慕容无恨漾出甜腻的笑容。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柔顺,竟然愿意听她娘的安排?! 无忧已经开始在想象往后云游四海的美好时光,乐得她在一旁窃笑。 慕容无恨的表情与无忧刚好相反,他的脑海掠过他受无忧百般折磨、刁难的可怜模样。 ???收回思绪,齐无忧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已是五天前的事了。 慕容无恨把她接过府之后,买了几名丫环供她使唤,然后就不见踪影,让她想四海云游的梦支离破碎。 她才十四岁,玩心甚重,怎堪被囚禁于此? 回家找娘说说话吧! 她当下半跑半跳的到了围墙边。 齐无忧的脚刚攀上树,就听见齐家传来一声惨叫,凄厉之声让她毛骨悚然。 “杨大爷,求求你放了宁儿、兴儿。” 是娘的声音! 齐无忧忍住即将出声的惊叫,仔细聆听。 娘亲断断续续的哭声让她心如刀割。 但是她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回去也是白白送死。 她捣着嘴,咬着手指,血丝由唇角渗出。 人间之苦莫过于此,一墙之隔,她在墙的这一方听着惨绝人寰的天伦悲剧上演,叫她情何以堪? 杨世昌的声音又响起:“说!齐无忧在哪里?” 娘亲哭喊着要他饶了弟弟,宁儿尖声大叫。 “求求你放了孩子……” 一阵哭喊之后——瞬间,哭声停止了。 一切全都静止了,不再有弟弟的哭声、娘的求饶声,什么声音都没了……世事无常,血泪火光交织得太匆促,谁又会料到不过顷刻间,笑语纷飞的宅第竟已尸横满地,凄凉得连嚎啕声都听闻不到! 无忧万万没想到,为了她的一己之私,竟造成天人永别的杀戮,她甚至来不及再拥抱一下娘亲,见见娘亲的最后一面,只能隔着冰冷的墙壁,听着亲人一声声惨绝的凄厉哀嚎——先是娘亲的求饶声,后是弟弟们惊吓的哭泣声……每一声都让紧靠在墙边的无忧心头泣血。 齐无忧忍住满腹辛酸,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报仇!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太湖边上游人如织,湖中画舫林立,好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这么美丽的天气应该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不论有什么天大的烦恼,都应该抛诸脑后才对。 但,事实不然! 慕容无恨已经回到苏州城外好些时候了,而他脸上很明白的写著「近家情怯”四个大字。 为什么他会将宝贵的时间花在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身上? 慕容无恨自己也百思不解。 他缓缓的进城——找了一家茶楼坐下,两手托着腮,目光茫然、脸色无奈。 他着实想不通,连皇帝他都不怕,为什么要怕齐无忧? 光是想到她甜腻腻的笑容,和那一双随时算计他的黑眸,他就全身发软、呼吸困难,只想逃之夭夭。 那小女娃只要不如她的意,就一会儿撒泼,一会儿怒骂,让他既烦躁又不耐,但偏又狠不下心不理她。 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 但是不回去他又能去哪里? 唉!真是痛苦! 这时茶楼忽然热闹异常,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们听说了没?”苏州有名的包打听小三子,一副悬疑的表情,准备发挥他说书的本事。身为杀手,对这种小道消息最是敏感,此时不想回府的慕容无恨,正好留下来听一些街坊的消息。 “程员外的三姨太偷人吗?” “还是县太爷家的小狗满月,想请满月酒,收百姓的红包?” “唉呀!这已经不够耸动了。”小三子嗤了一声。 “别瞎扯了,太湖边上平静得很,连盗匪都少得可怜,能有什么令人讶异的事会发生?”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近日太湖边上发生了一件灭门血案。”小三子为了增加神秘感,压低了声音。 “你说的是这件事呀!这早就传遍苏州了,哪值得你拿来要嘴皮子?” “想不想知道案外案?”真没趣,事情传得这么快,那他小三子要混什么吃? “真的假的?你别又乱造谣。”苏州城里谁不知道小三子最爱道人长短、论人是非,一张嘴巴吃遍四方。 “什么造谣?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雷捕头那儿探听来的消息。”小三子喝杯茶润润喉。“据说罪魁祸首就是苏州的恶魔小美女。” 恶魔小美女是小三子散播出来的封号,只因齐耀宗拒绝小三子暗示性的提亲,而且反讽小三子没前程,一辈子只能靠嚼舌根糊口,以致他愤而散播恶言,存心要让齐无忧嫁不出去。 慕容无恨不知道这些事,是以尚不知小三子所言何人。 “不会吧,她虽然刁钻,倒还不失分寸,怎会惹上杀身之祸?”街坊邻居虽然对齐无忧的言行稍有微词,但基本上却不排斥。 “你们有所不知,她爹欠下一大笔赌债,早已经把她许配予人,谁知她水性杨花,和人私奔而去,才引来杀身之祸。”小三子趁此良机,极尽毁谤之能事。 “你小心祸从口出。”众人提醒他说话要留点口德。 这种毁夸的话用在齐无忧身上可没人相信。 虽然齐无忧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没有一点淑女风范,成天爱到处游荡,但也没作什么大恶之事;她平常在市集上□□,见了摊贩的生意不好,总是扯起嗓门帮忙吆喝,也时常帮忙年纪大些的老人家打杂什么的,算起来是个很讨人喜爱的姑娘。 “你呀,根本是挟怨报复!”知道内情的人,随口替齐无忧出气。 众人不相信小三子的话,收起嘻笑一哄而散。 “喂!别走啊!”全都是一群胆小鬼。 慕容无恨眼露寒光,站起来走向小三子,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小哥,你似乎消息很灵通。” 听见有人奉承,小三子神气的拍拍胸脯。 “苏州城大大小小的事,没一件逃得过我的耳目。” “我不信世间有人神通如此广大?” 慕容无恨深知,对付这种人不外乎吹捧,说些好听的、灌他一点迷汤,包准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三子全身飘飘然。 苏州城里人人识得他,也都知道他有几两重,难得有人这么称赞他,嗯,听起来挺受用的! “不是我爱吹牛,只要你问得出来,没有一件事是我小三子不知道的。”他夸下海口慕容无恨双手环着胸。 “先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方才你说的灭门血案是哪一户人家?” 终于有人有兴趣听了。 小三子除了叙述一些事实,还加油添醋的胡诌了一堆虚假。 “现在齐无忧下落不明,不知道又跟谁私奔去了!” 听完齐家的遭遇,慕容无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知道无忧是否平安无恙。 他丢下一锭银子,匆促的往他的住处赶去。 齐夫人的托付言犹在耳,怎么才五、六天的光景,人事就全非了! 惟一庆幸的是无忧应该安然无恙,至少没听见她遇害的消息。 杨世昌真的为了齐无忧杀了她全家?或者另有隐情?如果这件事属实,他又该如何处理? ???慕容无恨横冲直撞的四处寻找齐无忧的踪影——终于在围墙边看见缩成一团的女娃儿。 她在这儿窝了多久? 这几天她又是怎么过的? 他为无忧雇请的丫环、仆人呢? 此刻,齐无忧似乎真的成了他的责任。 “无忧?无忧……” 仿佛听见慕容无恨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 无忧似乎有睁开眼睛瞧了一眼,但还没开口就昏了过去。 慕容无恨急忙从怀里拿出一颗丹丸塞进她的嘴里,再抱着她进房。 夜里,无忧开始发烧,慕容无恨熬了一帖退烧药,端到床前想喂她喝下,但无忧的双唇紧闭,药汁顺着嘴角往下流。 慕容无恨试着让她躺下,让药汁能顺利进入她的口中,却害她呛着了。 迫不得已,慕容无恨只好将药汁含在口中,以唇对唇的方式,将药汁一点一滴的哺入她的口中。 她发烫的唇好柔软,好香甜……他由喂汤药,变成了索吻——多奇怪的感觉,他竟然对一个十四岁的娃儿产生异样的情感。 “无忧,别害怕,我会照顾你。” 昏沉沉的无忧,就在这声声的温柔与关切中攸然转醒,当她一睁开眼帘,她猛然抱住慕容无恨。 “娘死了,宁儿、兴儿也死了……我变成孤儿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孤儿!不再有人疼、有人爱……”她紧搂着慕容无恨,哭得泪痕满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他的肩膀擦。 “别哭,我都知道,我都了解。”他紧握着她的手。 “你不了解,也不会明白。杨世昌不但杀了我全家,还动用府衙的势力四处搜捕我,如果我继续待在这里,你也会受我连累。”她的声音哽咽而虚弱。 虽然她急需一个依靠,但她却不愿意连累慕容无恨。 无忧啊!无忧!也许是她的善良牵动他的心。 慕容无恨和她额头相抵,轻轻的搂住她的肩膀。 “别哭,我会保护你,答应你娘的事我也一定做到。” 无忧抽噎的微仰起头,再也抑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孺慕之情,冲动地偎在慕容无恨的胸膛里低声啜泣。 看着她发丝凌乱的交错在满是泪痕的小脸上,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等你恢复,我就带你离开苏州,远离这是非之地。” 无忧咬着下唇,背过身子。 “我不走!” 不是赌气,是复仇的心强烈的告诉她,不能轻易的放过杨世昌! “除非你杀了杨世昌。” 慕容无恨抱紧她,心酸的闭上双眼,对她的仇恨感同身受。她小小年纪就得面对死亡的煎熬,又何尝不是他的写照? 如果可以,他会马上挥刀砍掉杨世昌的脑袋,但是杨世昌身系一桩通敌卖国的案子,在未查清楚之前,他不能动他一根汗毛。 “灭家之仇不共戴天,你应该手刃恶贼,不该假他人之手。振作起来,学好功夫,才能亲手砍下杨世昌的项上人头。”他只能这样敷衍她。 也许时日一久,她就会淡忘,等她年纪再大一点、成熟一点的时候,她就会明白,报仇不是嘴巴说说的那般容易。 “离开这里,我们何处栖身?”在她心灵深处,她只有一个家,就是苏州。 “傻瓜!难道我会让你露宿街头?” 无忧瞟了他一眼,只淡淡点个头,便不再作声。 慕容无恨宽慰地偎近她,想给予她真诚的慰藉,偏生怎么也无法平息心中汹涌的怒潮,不但无法安慰无忧,反而让仇恨敛去去开朗的个性,转而变得阴郁—— 第四章 齐无忧以为,慕容无恨急着赶路,一定会带着她骑马,等她看到门外的马车,不禁有些失望。 慕容无恨看见她的一双翦水瞳,直直地盯着马车边的高大骏马,眼底流露出殷切的渴望。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同骑马?”在苏州她虽然野,可还没野到能骑马迎风恣意驰骋,是以看到眼前精壮美丽的马儿,她便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你会骑!”像她这般不谙世俗的女子,会骑马他也不觉得奇怪。 “不会,你可以教我。”齐无忧天不怕、地不怕。 “下次吧!我们得赶路。”这次他学乖了,不敢轻易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慕容无恨说的也没错,他肯带着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怎好再多奢求? 她不待慕容无恨扶持,迳自走向马车,双手撑着轿身跳上马车。 在下人的诧异眼光下,她才惊觉自己又做了惊世骇俗之举,连忙点头向慕容无恨道歉。 慕容无恨只是笑着对她摇摇头。 若她不是这般惊世骇俗,恐怕也无法牵动他的心。 马车的外表有蓝色的团盖,四柱有帐幕遮挡,四边垂下宽大的带子,由两匹马驾驶。 车身以橘色为主,车厢上有各色的丝帛装饰,甚为华丽。 慕容无恨为了方便起见,并未带随从丫环,他专心驾着马车,无忧则是仔细研究这豪华马车的装饰。 马车里面甚是宽敞,除了她随身携带的行李之外,还有一席羽毛软被供她卧躺,慕容无恨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许多点心。 奇怪! 虽然慕容无恨生活一向过得富裕,但有必要弄一辆如此奢华的马车吗? 她怎么看都觉得这马车像是官家的配备,一点也不像平民百姓该有的东西。 起先,齐无忧因为没坐过马车,心里有着兴奋与好奇,可是过不了一个时辰,新鲜感没了,她开始坐不住,老是探出头和慕容无恨聊天,甚至试着跨出脚想坐在他身旁。 “无忧,回马车里。”他一脸担心。 “人家快闷疯了!”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慕容无恨抬头看看天空,已经日正当中了。 他将马车停在树荫下,伸手把无忧抱下来。 由于没有佣人随行,慕容无恨亲自动手,准备在野外炊煮午餐。 无忧在一旁帮不上忙,嘴巴却是没闲着。 “如果捉到杨世昌,能不能让我亲手杀了他替娘报仇?”她拿着树枝搅动火堆,一面偷偷观察慕容无恨的反应。 慕容无恨转动火上的熏肉。 “你下得了手吗?”杀人可不只是动动嘴皮子那么容易。 无忧认真地考虑了会儿。 他说的对,她连鸡都不敢杀,何况是杀一个活生生的人!到时候她有可能会下不了手。 “要不,你先杀他个半死,我再补他一刀意思意思。”她开心的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十全十美的好办法。 他双眼注视着她忽而为难、忽而开心的表情,拿起随身携带的剑在手中把玩。 “如果这支剑是杀死你娘的凶刀,你会找这支剑报仇吗?”慕容无恨盯着手中闪亮的剑问道。 无忧皱了皱眉,怀疑的看着他。 “当然不会!它只是听命于它的主人,何罪之有?”白痴才会拿死东西出气,剑如果不在人的手上,它如何行凶? 慕容无恨放下剑,不自禁地挽了撮她的秀发把玩。 “杨世昌就如同这把剑,只是听命行事,杀了他并不代表你已经报仇了,因为幕后还有一只大黑手。” 无忧似懂非懂。 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剑无法反抗持剑者,人却可以不必听命于人,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你是说,你不会杀杨世昌?” 无忧的脸色在瞬间变换。 慕容无恨摆明了不想替她报仇! 他知道一时之间她无法接受他的说法,是以委婉劝说:“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杀几个喽并不能解决问题,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出真凶替你报仇。” 真凶? 他连幕后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还妄言替她报仇? 齐无忧默默地吃着他递过来的食物,心想:要报仇还是得靠自己。 ???入夜后,他们在客栈中投宿。 为了安全起见,慕容无恨与她同住一房。 “早点歇着吧。”慕容无恨对着她说。 无忧望了望那张大床。睡两个人肯定是没问题,不过……她虽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儿,可是最基本的男女有别她还懂得,这会儿两人共处一室,改明儿个店小二就会尊称她一声夫人了。 慕容无恨见她站着不动,再次催促:“睡呀!” “这……这……”无忧指指床,又指指他。“这怎么睡呀?” 这时他才明白她在担忧什么。 原来她也会害臊! 这是前不久嚷嚷着要嫁给他的人吗? 慕容无恨顿时起了捉弄的心理。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与我携手闯天涯吗?现在正是实习的好机会。”说着,他脱下外衣,敞开中衣的前襟,露出壮硕的胸膛,大剌剌地躺上床。 无忧震惊地睁大眼睛。他竟然在她面前脱掉外衣、敞开胸膛?! 这一看让她心魂俱失。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但却是头一次这么仔细地看。 她一直知道他有副结实健壮的胸膛、很有男子气概的体格,平常他在练功时,她会躲在一旁偷偷的看,不过只是顺便欣赏,她的主要目的还是偷学他的武功。 “瞧够了吗?”他下床走向她。“你是要自己上床,还是要我动手?” “呃?” 齐无忧没听懂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想侵犯她,遂双手紧拉着衣襟,瞪大双眼,防备的看着他。 “不行不行!嫁给你是一回事,胡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无忧摇着头上步步的往后退。 慕容无恨开怀大笑。 “什么胡来?得逞?我只不过想把床让给你睡,连这都要嗦半天?”他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芒。 “嗄?”齐无忧羞愧地急忙钻进被窝里,不敢再看他逼人的眼光——??? 无忧一沾床就睡着了,大概是真的累了。 慕容无恨穿上外衣,走出房外巡视四周。 睡了一会儿的无忧,不知怎地忽然醒来,睁开眼睛没看见慕容无恨,心里正犯嘀咕,凑巧望见窗外有条人影晃动,她直觉跳下床,抓起一把椅子躲在门边上。 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一个身影轻巧的进来,无忧二话不说,使尽全力将椅子对准来人的头狠狠地敲下去,瞬间,椅子变成碎片—她的手腕也差点被震断。 “无忧!”慕容无恨发现攻击他的人竟然是无忧,急忙收回发出的功力。 “怎么是你?”无忧甩甩手,咬着牙不敢哼出声。 “怎么不睡觉?”要不是慕容无恨惊觉那椅子砸下的力道不足,无忧的手恐怕就不保了。 瞧他脸上怒气腾腾的,她才是应该老大不高兴的人咧! “如果你发现有人在房外鬼鬼祟祟,你还睡得着吗?” “你又不会武功,就算有人不利于你,你也莫可奈何。”他大手拉她到身边,仔细察看她手上的伤。 还好,她的力气小,反弹的力道也跟着减弱,除了些微红肿,并无大碍。 “不会武功就活该躺在床上等死吗?”还不是他害的,说什么学武太辛苦,硬是不肯教她。无忧这几句话点醒了他。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如果没几招防身的功夫,连最基本的逃命本钱都没有。 “遇到这种情形你应该呼救。” “该保护我的人不见踪影,我呼救给谁听?”齐无忧还是气呼呼的。 慕容无恨心里有一丝愧疚,虽然他并未走远,只是四处察看一下,却暴露出种种事先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我答应以后教你几招防身术。”慕容无恨再次许下承诺。 ???马车渐渐驶离苏州,终于,他们抵达一座大宅院。 一进厅内,无忧便被里头形形色色的人吓坏了。 一堆的牛头马面、凶神恶煞,一双双眼睛圆睁睁的直盯着她瞧,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往慕容无恨的身后躲。 而厅堂内的人,依旧目瞪口呆地将眼光放在齐无忧身上。 “他们做什么直盯着我瞧?”无忧一时不能适应被几百双眼睛盯着瞧的场面,拉着慕容无恨的袖子低声的问。 “他们在欢迎当家主母来到。” 虽然慕容无恨一直不肯给她什么承诺,可是来到此处,他却不得不昭告众人,齐无忧将是他此生的惟一。 齐无忧四处张望。 “当家主母在哪儿?” 慕容无恨笑而不答。 他为她在此正位,只是想保护无忧在此处不被欺负,并不代表他会这么做,就让她这么过吧! “帮主。” 一个面带刀疤、俊朗出色的男人恭敬地立在一旁。 慕容无恨点点头,转身为齐无忧引见。 “他是这里的总管水野遥,以后有什么事,他会帮你解决。” 无忧觉得满屋子的人都阴阳怪气的,她不知不觉拉紧慕容无恨的手。 慕容无恨伸手搂住些微颤抖的她。 “别怕,他们都不是坏人,虽然长得难看了点,但比起那些人面兽心的大恶之徒,他们算是善良的一群。” 惩恶帮是这几年慕容无恨所创立的帮派,虽然成员龙蛇混杂,却多是一些有心洗心革面之人。 三年来在慕容无恨的致力经营下,包括一些皇上要他解决的人,多数都被他安置在这里。在他用心计较下,不但对皇上交了差,也让这些人保住了性命,每个人都有所出路。 慕容无恨牵着她坐在首位的右侧,立刻有人奉上茶水,接着她看见一个令她恨之入骨的人——杨世昌。 无忧不由分说的跳下来,却被慕容无恨拦腰抱住。 “大家都等着看你的笑话呢。”他在无忧的耳边提醒。 果然上屋子人的眼睛都专注在她身上。 “杨世昌,密函呢?”慕容无恨低吼着。 杨世昌吓得直发抖。 “我已经说了,密函被齐耀宗偷走了。” 无忧大声喝道:“你胡说!死无对证的话谁相信?” 慕容无恨没有制止她,无忧问的正是他所怀疑的事。 “是真的,若不是如此,我何需上齐家找密函?”杨世昌这条命是惩恶帮救的,否则他早已经死在大内高手的手上了。 “我不管什么密函不密函,你杀了我娘,我要你偿命!”无忧顺势抽出慕容身上的剑,冲到杨世昌面前没命地乱砍。 杨世昌人在屋檐下,只敢问躲,不敢回手,直到无忧累了,手软的停下来。 无忧恨恨地看着慕容无恨。他居然眼睁睁地看她面对仇人而无力报仇? “我恨你!”她大喊一声,转身向内堂里跑。 慕容无恨没有追过去,只吩咐一名管事,张罗无忧休息的地方。 ???天才刚亮,无忧便起床四处晃荡。 昨儿个夜里,慕容无恨没来安慰她,也没来解释他不插手的原因,让她着实不舒服,所以整晚没睡好,才会一大早就醒来。 这个宅子好大、人好多,怕不住有上百人! 一大清早,中庭便挤满练功的人,无忧好奇地随着他们摆出各种架势,想象自己已是个武功高强的方外高人,能取人性命于弹指间。 那个一脸冷硬、脸上有一道由左额斜划过鼻尖向下延伸到右脸的疤痕的人,他就是慕容无恨口中的总管,所有练武的人就属他的架势最好看,想学武功,学他的准没错。 水野遥知道有人在偷窥,本想一掌打过去,却发现偷窥的人是当家主母,遂不在意地继续练功。 他像是有心教导她一样,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慢慢演练,不细看还以为他在打太极拳。 正当齐无忧躲在一旁,得意的偷偷演练,冷不防一阵尖声的斥喝,吓得她跌个四脚朝天。 “做什么偷看水爷练功!” 说话的是一名美艳的女人。 这倒稀奇!昨儿个除了服侍她的丫环之外,没见着这里有女人,她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水野遥闻声走过来。 “齐姑娘好。”帮主交代过,暂时以姑娘相称,免得吓坏她。“冷艳,休得无礼! 她是帮主的客人。” 冷艳见水野遥袒护无忧,一股气儿往脑门上冲。 “是客人就可以偷看别人练功吗?她知不知道这犯忌讳?” 无忧确实不知道什么江湖忌讳。 “冷姐姐,水总管,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事儿做不得,无忧在这里赔罪。”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我只是急着报杀母之仇,想学点功夫而已。” 这件事帮里人尽皆知,只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有如此大的毅力。 冷艳可不理会这许多。 想那慕容无恨,除了入帮的人之外,何时带外人来过这里? 这半大不小的娃儿,竟然能让慕容无恨青睐,当着众人的面宣她是当家主母,这口气她当然咽不下去。 昨儿个她听说帮主回来,特地到厨房展露一下身手,想讨好慕容无恨,没想到就传来帮主带着主母回来的消息,气得她一整天不肯露面。 冷艳自知不能逾矩,遂起了别的心思,当下牵起无忧的小手。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一些功夫。” “真的吗?”无忧兴奋地笑眯了眼。 “冷艳,没有帮主的许可,不可胡来。”水野遥提醒她。暗中帮助齐无忧练功是一回事,明目张胆的对当家主母胡来又是一回事。 无忧知道他们畏惧慕容无恨,想要取得他们的帮助,不外乎从慕容无恨那里下手。 “慕容无恨那里我自会担待,绝对不会连累你们,我这就去找他说去。”无忧兴匆匆的想找慕容无恨。 “帮主不在。”水野遥对她恭敬得吓人。 无忧急着找慕容无恨,一时也没心思注意他的态度。 “他去哪儿?” “办事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看似关心,其实她心里打的可是别的主意。 瞧瞧这里这些人,似乎每个人都有两把刷子,如果能从他们身上学个一招半式,就算不能成为高手,自保应该没问题吧! “要好些天。帮主交代过,在这宅子内,你可以行动自如,人员随你差遣。”水野遥转达慕容无恨的话。 太好了! 既然人员随她差遣,就表示她能为所欲为! “你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我不要求出去,你们都得听我的?” 水野遥再度弯下身子点头。 “很好,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明天开始教我功夫。”无忧很有当家主母的架势。 “这……”帮主虽然没有规范所有的细节,但这事儿能做吗? “别这呀那的,我说教就教!” 水野遥别无选择,再说,他也十分欣赏无忧的天真、率直,就赌赌看吧,顶多挨帮主几句骂,死不了人的。 不过冷艳的心里可就不舒坦了。 自从她进入惩恶帮,无时无刻都想着坐上帮主夫人之位。为了亲近慕容无恨,她收敛起暴躁的脾气和江湖儿女的豪气,认真学习一个传统女子应该有的礼仪。 但是她这些努力,却因为齐无忧的出现而付之一炬。 她必须想办法清除障碍! ???接下来的日子让齐无忧没心思惦念慕容无恨。 水野遥在第二天即安排好一连串的基本功,加上帮里奇人异士不少,让无忧的练功之路顺遂许多。 先是有人拿出一颗百药百毒丹,据说可以打通任、督二脉,还能百毒不侵,不过没人试过,也没有人敢尝试。 但齐无忧初生之犊不畏虎,一把将丹药抢过手,二话不说就往肚子里吞,那份视死如归的勇气,看得这些大男人们不禁汗颜。 无忧吞下丹丸之后,全身发热,大伙儿怕把当家主母给整死了,以接龙的方式不断传输内力给她。三个时辰后,无忧总算醒转,口里直说体内有一股力量想冲出来,需要找出处发泄。 无忧资质甚佳,学习能力颇强,短短几天便习得多人的武艺精华,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然啦,火侯方面是需要经验累积,几天的时间并不能将她变成武林高手。 无忧交代,她练武这事儿就瞒着慕容无恨,反正这几天他都不在,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与其大家找骂挨,不如一起装聋作哑。 才在自我陶醉,慕容无恨的声音随即出现。 “无忧,该上路了。”慕容无恨的话声刚落,人就已经飘到她身边了。 唉!什么时候她才能有这种来去无踪的火侯? 虽然吃下了神丹,有助于她的功力,但武功一事需经年累积,怕没有个三年五载还是无法成气候。 “你的事办完了吗?”她还多想学一点本事,舍不得这么早离开。 “怎么?舍不得走呀?”慕容无恨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水野遥。 齐无忧知道他起了疑心,赶紧拉着他的手。 “怎么会舍不得?走,我们这就走!”齐无忧忍不住回头向水野遥眨眨眼,以示感谢之情。 ???“慕容王府”——当这亮铮铮的四个大字映入齐无忧的眼帘,她几乎要昏倒了。 她没想到,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杀手的慕容无恨,竟然是个王爷! 想那王爷的身份何等高贵,而她竟然强迫他必须照顾她……“慕容无恨……我……” 幕容王府占地之广,这样的豪门世家,岂是她一个小家碧玉所能高攀? 慕容无恨望见齐无忧惊慌的黑眸,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容。总算让齐无忧显出心慌的一面,他还以为她真的不怕天、地咧不惧! “怎么了?”慕容无恨明知故问。 “我……还是别进去的好。”想想自己,一直就不像个姑娘家,如今进了王府,恐怕让老王妃当丫环都不够格,她怎么能进去丢人现眼? “为什么不进去?”这点让慕容无恨感觉很奇怪,她仿佛不是害怕而已。 “我害死了全家,我怕自己真的是一支扫把,也会害了王府的人。” “放心,慕容王府里的人不信这一套。”慕容无恨给她下了一帖定心丸。 听他这么说,齐无忧终于收起满脸愁容,回复以往的古怪精灵。 “希望你不会后悔收留我这个大麻烦。”齐无忧甜甜的一笑。 第五章 方婉柔自从儿子慕容无恨被封为密使后,已经有半年没见到他的面,为此,她一双愁眉深锁,不住的叹息。 “王爷还是没捎信回来?”周昆言趋前询问。 他是慕容无恨的师父,也是王府的护卫队教头。 方婉柔摇头。这小兔崽子,出门就像失踪,回来像捡到,眼里根本没有王府的存在,放了十几只飞鸽,就是不见他有任何回音。 眼看就要过年了,他还流连在外,她想抱孙子的希望要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实现? “夫人无须发愁,王爷办完事一定会回来。” “这不是废话吗?”方婉柔端起参茶喝一口润润喉。“我的命真苦,有儿子跟没儿子没什么两样。” “既然王爷不肯娶妻,夫人何不替他订一门亲事?”周昆言深知王妃忧虑的事情无非是慕容家的香火。 “你说得倒轻松!”方婉柔心烦的在大厅踱方步。“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私自安排,不但会害了人家闺女,咱们也甭想安静过日子。” 这话不假,慕容无恨仗着与皇上交情匪浅,多少朝中大臣想攀亲都遭他拒绝,当初皇上不也想赐婚,还不是一样被他一口回绝! 天子他都敢不买帐,这个世上还有谁治得了他? “唉!” “唉!” 两人除了长吁短叹,实在想不出方法可以治他。 “娘!娘!”慕容多情连跑带跳地蹦进前厅。 已过弱冠之年的慕容多情虽然身材伟岸、气宇昂藏,却少了哥哥那份稳重和逼人的灼灼神采。 “都已是成人了,还这么轻浮毛躁!”方婉柔充满慈爱的瞅着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儿子。 “不跑快点,怎能让娘早些开心?” “你别老是毛毛躁躁的,为娘就很开心了。” 慕容多情瞥了眼娘亲。 “真的?那我就稳重一点,不告诉你哥哥回来的事。” 嘴巴嚷嚷着不说,却一古脑的全泄漏了。 方婉柔看儿子满脸的不正经,似是不相信。 “无恨回来了?人呢?” 慕容多情露出和煦的笑容,眼光投向门外。 只见慕容无恨领着一个小姑娘向厅堂走来。 “娘,孩儿给您请安。” 看着慕容无恨跪下,无忧也跟着双膝着地。 “娘,无忧向您请安。” 方婉柔听见她柔软清亮的嗓音,浑身舒坦,一时没注意她的称谓。 “哪儿找来的可人儿?”方婉柔招手要无忧过去她身边。 这娃儿真不是普通的美,白皙无瑕的脸蛋显出清丽的气质,五官精致绝伦,尤其那一双翦翦水瞳,灵动慧黠得像是会说话一般,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嗯,不错!不错! 一旁的周昆言也暗自在评量。 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明眸皓齿、翠眉琼鼻,标准的美人胚子,将来长大,可会迷倒众生。 无忧落落大方的起身走近方婉柔。 “为什么你跟着哥哥叫娘?”不知怎地,慕容多情就是很在意。 他一说,众人这才发现。 “是啊,怎么回事?”方婉柔也察觉有异。 无忧正待解释,慕容无恨抢先一步开口:“她全家死于非命,齐夫人托我照顾她。” “不是这样……” 无忧想抗议他的说词,却被他一口打断。 “你答应我的事想反悔吗?” 无忧一双水汪汪的澄澈眸子瞬间流下两行清泪。 “反正我已经无依无靠,随你怎么编派都行。”齐无忧仗著有人撑腰,装可怜的埋怨。 方婉柔见她流泪,于心不忍。 “别怕,有话就直说,娘帮你。” 慕容无恨瞪着铜铃大眼。这小魔女,刚刚还推三阻四的说她不想进王府,不过才一转眼,就装起温顺可怜的模样,精明如娘都被她骗得团团转……他开始后悔把她带进王府。 无忧哽咽低泣,哭诉她与慕容无恨相识的经过,并聪明的省略俊男出浴的那一幕。 方婉柔正为慕容无恨的婚事伤脑筋,如今他自投罗网,带回一个精雕细琢的漂亮娃儿,倒也让她省事不少。 “无忧,你多大了?”方婉柔慈蔼的问道。 “回娘的话,无忧十四岁了。” 十四?似乎是小了点。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个浪荡子也不肯早些安定下来,再过些时候刚好。 “你安心住下来,有空就和多情一起习字、念书。” “娘,还得劳烦师父教她武功。” “女孩子家学什么功夫!”方婉柔反对慕容无恨的提议。 慕容无恨头痛的表示:“她身负血海深仇,没有功夫怎么报仇?” “她的仇就是你的仇,你应该视为己任,而不是让她学功夫。” 听见方婉柔的话,无忧再次心痛逾恒,她紧咬着下唇,不肯让蚀心的痛苦逸出口。 “娘,我要学,我要为亲娘报仇!”无忧咽下泪水,坚毅低语。 也只有杨世昌那种目无王法的邪恶之徒,才会为了女色,灭了她全家,她不会轻易放过他!杀人偿命是江湖不灭的准则,既然他不屑王法,她又何必为正义之名忍气吞声? 既然他杀人不眨眼,冷血残酷地视人命如蝼蚁,她又何必戴著「慈悲为怀”的假面具放过他? 什么“以德报怨”、“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全都不懂!她只知道不能让那人渣逍遥法外,继续过着无法无天的日子。 无忧复仇心切,完全表露在过分僵硬的脸上,慕容无恨不免忧心如焚,担心自己这么做会害了无忧。 “无忧,要小心控制你的情绪,别让仇恨蒙蔽你的善良。”慕容无恨好心提醒。 他不希望无忧带着恨过一生,因为一旦有机会报仇,就算豁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快意恩仇的后果,带来的只是无止境的冤冤相报。 不! 说什么他也不能让无忧蹈入一辈子没完没了的报复中。 这世间没什么因果报应,如果有,就不会有“好人不长命”这句俗谚,他不要无忧再领受他所承受的腥风血雨,他宁愿她名副其实地做个无忧的姑娘。 郁恨难平的无忧噤声不语。 没有失去亲人的人,怎会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倔强地绷紧脸不答话,说什么也不肯轻饶不共戴天的仇人。 慕容无恨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既然无法劝醒她,只好改采其他方法让她死心。 ???“师父,你什么时候才开始教我武功?”一路紧追不舍的齐无忧,满脸可怜样地问着周昆言,慕容无恨则是沉稳地跟在后头。 “还早着。”周昆言奉慕容无恨的命令推托着。 “骗人!”齐无忧狠狠地瞪了慕容无恨一眼。 “根本就是你们串通好要敷衍我!” 说着,她就赖在地上嚎啕大哭。 慕容无恨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以眼神向周昆一言求助。 周昆言爱莫能助地摇摇头。 自己的麻烦不自已搞定,他一把老骨头了,可禁不起十几岁的娃儿折腾。 “唷!好不要脸的小姑娘,是不是要不到糖吃,干脆坐在地上耍赖?”慕容多情不疾不徐地取笑,夹带一丝鄙视。 齐无忧一来到王府就抢走了他的光采,娘对她的疼爱程度令他眼红,虽然他并不讨厌她,可就是看不惯她撒泼的模样,是以找到机会,就在言语上挖苦她两句,也好消消他的心中气。 “谁说我想吃糖!” 无忧啧怪地白了他一眼,兀自从地上爬起来,飞奔到慕容多情面前,双手插着腰,指着慕容多情的鼻子大骂:“你没长眼吗?这两师徒欺负我是个弱女子,存心欺骗、敷衍,比起他们的卑鄙,耍赖算什么?” 对!他就是要让她站起来骂人,这样才好玩。 “你不是很坚强,想亲手报仇吗?”慕容多情左瞧、右瞧,一脸鄙视。“坚强的女子怎会有这等懦弱的行为?” 慕容无恨靠在树干,想看看慕容多情怎么料理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片子。 多情向来开朗,不像他成天郁郁寡欢,也许他和无忧会处得来。 他不否认,会带着齐无忧进王府,目的也是想让她认识多情,因为他觉得多情比她更适合无忧。 “坚强女子也会有喜怒哀乐。”微愠的眼略过一簇伤心的泪光。 “哦?”慕容多情顺口哼着,考量该怎么让她知难而退。 慕容无恨沉眸深思。 他低估了无忧的固执,早知她如此执着,那日他便不会以此敷衍。 “你真的想学武?不怕苦?” 慕容多情趁与她说话之际,点燃一炷香。 “想试试你有多少斤两,能吃得了习武之苦吗?” “有何不可!”不认输是齐无忧的本性。 多情居然想让无忧蹲马步一炷香的时间! 慕容无恨忧心地瞥了眼。无忧撑得住吗? 不过他没阻止,若是能让无忧知难而退,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果然,才半刻钟,她就俏脸泛白,额头上一颗颗珍珠般的汗珠“无孔不出”地直冒,脸蛋白白转红,晕得红通通,身子摇摇晃晃的,似是撑不住了。 “无忧!” 慕容无恨一声惊叫,快步向前,接住倒下来的无忧。 “你真会出主意!”就知道慕容多情的鬼点子不可靠。 “刚刚你可是一句反对的话也没说唷!”慕容多情谄媚地一笑。反正出事了有人扛,他何必紧张? 无忧是个讨人喜爱的姑娘,莫怪大哥为她牵肠挂肚,连他对齐无忧都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呢!如果无忧知道大哥是皇上的心腹杀手,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对于慕容无恨,王府有份亏欠。 当年若不是慕容无恨的爹,今天受苦的人应该是自己。 虽然慕容无恨已入籍王府,却注定一生得为皇上卖命,任谁都违抗不得,这也是当年他能死里逃生的代价。 转眼二十个年头已过,不知道慕容无恨心中的怨恨是否烟消云散? 娘之所以将所有过往告诉他,无非要他明白,王府的一切是慕容无恨一家用命换来的! 慕容多情一直谨记在心。 ???慕容无恨望着怀里的佳人。 谁说她还是个丫头片子? 每抱她一回,心里的情愫就会增加一点点,虽然他极力抑制这样的情愫产生,但是,感情若能随心所欲,便不叫感情了。 他才刚把无忧放上床榻,无忧便挣着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没?” 想起惨死的娘亲,她难忍伤心,又不想叫慕容无恨看见她脆弱的一面,匆促地背过身去,拎起袖摆擦掉眼角的泪珠,无意间瞄到慕容无恨担心的眼眸,不禁庆幸老天爷还是没有遗弃她。 慕容无恨似乎不再那么讨厌她,尤其近来凝视她的眸光,总让她觉得像两簇火焰在焚烧,害她乱不习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习惯与他针锋相对,她爱看他不在乎的神情,喜欢他识破她伎俩时的得意……然而,他燃着火焰的眼神却害她无措。 “别管那一炷香,我服了你的毅力,明儿个师父会开始教你基本的功夫,如果你觉得辛苦,不想学,只消说一声,师父便会停止。”他屈服了,无忧的坚毅是他当初预料不到的。 “真的?” 无忧兴奋地双臂展开,环抱着坐在床边的慕容无恨,浑然不觉他陡然僵直的身躯,亦没发现站在一旁免费观赏的慕容多情。 无忧的头深埋在他的肩窝,已经发育很完全的双峰紧紧贴在他的胸膛,柔软的唇抵着他的颈子,鼻孔呼出来的幽兰香气,搔得他痛苦难耐。 慕容无恨不着痕迹地轻轻将她的身子推开。 “记得,不要逞强,就算要习武报仇,也要保有你原来的纯真善良。”虽然很难,但他希望无忧可以做到。 “就算学成,也不一定……” 慕容无恨带着警告的眸光,打断慕容多情想说的话。 “不一定怎样?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不像男子汉。” 难怪她号称苏州小魔女,区区几个字就让男人吃不消。 试问有几个男人受得住女人轻视?慕容多情才想说出刚刚被打断的话,却看见齐无忧昂扬的脸庞还门着泪光,让他硬不下心肠。为了他的尊严,去伤害一个似乎轻轻一碰便会化为尘灰的女子,着实有点不通人情。 “就算你学成了,也不一定有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火侯。” 慕容无恨松了口气。 “你好好休息,明天才有体力练功。” 慕容两兄弟走后,齐无忧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吧!她只消耍耍诡计,不就骗倒了大家? 她要是把在惩恶帮所学的露出来,或表现得强悍些,慕容无恨一定会找借口就这么算了;但是她表现出柔弱的一面,很容易就博得大家的同情了。 ???他爱煞血的芬芳。 空气中飘浮着浓烈辛辣的气味——一抹只有他才闻得到的气味。 不必回首,当这抹属于他的香味远远飘来,他便知慕容无恨已经完成了他交付的任务。 皇上满是算计的脸上满盈着笑意,伸手替破风而来的人影斟上一杯菊花酿!翠碧的琉璃杯里晃动着淡黄的液体。 慕容无恨恍若无人地窜入御书房落坐,举杯以敬,仰首直灌入喉,浅淡的酒气渗入喉头,稍稍纡解御书房带给他的压迫感。 “你迟了好些天,”笑容里带着责备,却不会让人感到难堪。 “权倾天下的你,不必我浪费口舌向你报告吧。”对着烛火,慕容无恨快意地转动酒杯,观察着西域进贡的精品可有瑕疵。 “所以朕才急着召你入宫,想听听你的说法。”大内高手何止千百,偏偏没一个抵挡得了他,要是他心怀不轨,普天之下,恐怕很难找出能与他抗衡之人。 他这个皇帝是天生一把贱骨头,就爱看慕容无恨对他傲慢的姿态,那高深难测的狂狷性子老爱处处顶撞他,但他就是看不腻他的性格如风、行事若火,那样的他让人难以抗拒。 他自嘲自己,怎么像个初探情滋味的竟蕙少女,竟会对慕容无恨脸红心跳?要是让那些嫔妃知悉,不撕烂了慕容无恨才叫奇怪! “爱卿……”趁着醉意,他忘了九五之尊该有的威严,越过桌面,将手覆盖在无恨强劲的手掌上轻轻抚摸。 慕容无恨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脸上若无其事,暗地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上,我还不打算金盆洗手,所以还不需皇上供养。” 慕容无恨的话并未惹怒龙颜,反而让他龙心大悦。慕容无恨若是这么容易收买,就不配是他的心腹兼好友。 在他还是储君之时,有天趁着皇后到相国寺进香时,偷偷溜出相国寺到市集玩耍,偏偏有不长眼的小乞儿见他一身富贵气,想从他身上揩点油水,一群乞儿蜂拥过来。没见过这等阵仗的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幸好慕容无恨钻进重围中,有条不紊地介绍他一身华服的出处,更扬言他这一身装扮,不是皇亲便是国戚,谁要是敢动手,改明儿个就没头可以吃饭了! 他的话果然发生效用,不一会儿,小乞儿溜得一个不剩。 事后,他询问慕容无恨何以知道他的身份。 慕容无恨居然说是胡诌的,是因为想救他又没能力,所以来这招狐假虎威,吓吓他们而已。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慕容无恨绝非池中物,才会在先帝排除异己时,破例地留下他一条命。 之后,他竭尽所能地栽培、训练他,而慕容无恨也不负所托,不管任何奇门功夫,到了他手上,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学成,像是天生练功夫的命,他的武功可谓已经出神入化。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颗深沉难测的心,让人无法捉摸,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丧父之痛。 他也曾经想过以色诱慕容无恨终身对他忠诚,但不管多么绮年玉貌的少女都无法打动他的心,让人有时产生遐思:或许他也是个喜男不爱女之辈? 不过他可不敢轻言试探。 以慕容无恨残酷的性子,与多年血腥的洗礼,难保他不会出言无状,害他伤心欲绝,连带坏了这多年的情谊。 “爱卿,难道你没想过要娶妻?”在君王的羽翼下,他拥有呼风唤雨的权力,没有个女人似乎是美中不足的事。 “皇上似乎比我还心急?”他神色自若,懒得表现出一丝感动。 “朕当然着急喽!” 他轻易脱口而出后,才猛然发现自己太过失态,连忙找着话题掩饰——“爱卿一表人才,权力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朝宰相都没你来得风光,想必慕名想下嫁于你的名门闺秀也不少,难道没一个你中意的?” 他的手段是卑劣了些,但确是诚挚的关怀,他不想让慕容无恨孤独地终老一生,又怕他为爱离他而去,两全其美的法子便是招他为驸马,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如此一来,背叛他的机会便微乎其微。 “我还在等,等一个能与我契合、不计较我满身血腥的女子。” 他在暗喻,这样的敷衍态度、讽刺之词,有些惹恼龙颜。 “爱卿,你的话太过了!” 这话对慕容无恨来说不痛不痒。皇上对他可说是极尽地容忍,这番景象若让满朝文武瞧见了,定要啧啧称奇。 一直以来,他都以桀惊不驯的性子与皇上相处,就算皇上登基了,他也一样这个脾气,他不否认他是故意一点一滴在逼皇上露出底线,他要知道皇上对他有多大的容忍度,这关系着他将来的去路。 他不可能一辈子替皇上卖命,充当万岁爷的地下杀手,有朝一日,他会年老体衰,也许会因为他知道太多皇上的肮脏事,而替他招来杀身之祸。他必须在能逃的时候,离他远远的! 所以他舍弃美酒佳肴、红颜美色,为的就是要习惯将来离开官场之后粗衣淡食的日子。 这一点皇上当然不知道。 “万岁爷还是直言比较不费事,微臣懒得用脑。” 太过谦卑的口气,引来皇上惊异的一瞥。 何时狂傲的慕容无恨竟也懂得君臣之道?莫非他早已知道今天所言何事? 慕容无恨懒洋洋地等着皇上说出口。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娃儿是何人。” 慕容无恨闻言,放肆的仰头狂笑,响亮的笑声在御书房内缭绕,冲破屋顶,摇撼星空,惊醒了夜寐的大地。 显然,皇上惊异之下的陈词不足以取信于他。 “万岁爷的探子全都是些只拿饷俸不办事之人吗?”他摇头轻叹,眼角的笑纹透着淡不可闻的了然。 皇上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你就不能好好地回朕的话吗?”不与他计较君臣该有的分寸,并不代表他能如此无状。 “失礼了,我以为君无戏言,还把万岁爷成天挂在嘴边的情同手足当了真呢!”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凄凉;高兴时可以和你称兄道弟,愤怒时一句话便要将人推出午门斩首。 他是说过这话,但即便是手足,也该顾及彼此的颜面,像慕容无恨这样无状,亲兄弟也难免起冲突。 皇上轻叹一口气。 “太过耀眼的光彩无法让人直视,就像太过招摇的人不懂谦卑之理,终会招来不幸。” “我的不幸来自万岁爷,所以只好请万岁爷高抬贵手。”慕容无恨嘴里这么说,表情可是全然的轻蔑。 再这么唇枪舌战下去,正事儿都别办了! 不得已,皇上只好纡尊降贵先低头。 “朕的一封密函被齐耀宗偷了去,朕要你找回来。” 慕容无恨严峻的面容,并未因这惊人的消息有所改变。 “我的双手只染血,不做琐事。”要他费事去偷或查,那可有得等了。 “密函可能在你带回来的娃儿手中。”万岁从画筒中拿出一幅画轴,准备在他面前摊开。“这是你带回来的人没错吧?” 来不及打开的画轴忽被一阵风往房外卷,惊鸿一瞥中,慕容无恨瞧见画中女子的绝色姿容,遂起了拥有画轴之心,一蹬脚,身形翻飞,潇洒地截住了画轴,再一个迅捷的落地,飘然坐回椅子上。 “给本宫看!”公主的声音出现在御书房门口。 “公主,若要换了别人,现在可没命站在这里撒泼!”慕容无恨不经心地扭头看着她,脸上徐徐绽出放荡不羁的轻浮笑容。 公主的娇容霎时惨白,血液瞬间凝结成冰,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无法相信他竟敢当着皇兄的面威胁她! 一直以来,慕容无恨的翩翩风采深深吸引着她,不管他替皇兄杀了多少人、双手沾染多少血腥,也不管他有没有人性,总之她就是深爱着他,但是这一刻,她深深地觉悟,他是一个不容别人驾驭的男人。 “就……只因为本宫想看一眼画里的女子,你就对我怒目相向?”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公主飞奔到皇上面前颤声控诉:“皇兄……你看他的态度……我不管,皇兄得替我作主……” “安分做你的公主吧。”皇上无奈地回答。 他绝对不会为了公主去惹恼慕容无恨。 连皇儿都怕他?! “本宫不依!”皇兄靠他维护江山屹立不摇,她可不指望他什么。 皇上的鼻中飘来浓辣的血腥味,又看见慕容无恨眼中的一丝异光,只得大声斥退不知死活的公主。 “下去!” 脸色苍白的公主双手掩面,由指缝间偷偷瞥一眼两双冷眸。 该死的慕容无恨! 居然罔顾她长年深埋的爱意。心中的酸急遽发酵,顿时火冒三丈,公主未加细想地探手抢画。 慕容无恨提手扣住她的手腕,不快地警告她:“下次这只手可没这么幸运。” 慕容无恨狂傲的拔身离去,连君臣之礼都忘了行。 难道他想废了她的手?! 望着远去的人影,公主不甘心地吼着:“慕容无恨!本宫要你后悔拒绝我。” 第六章 学武真的很辛苦! 齐无忧悲苦的叹着气。 周昆言所教的都是一些硬底子的功夫,不似水野遥的功夫轻巧,是以无忧学来倍感辛苦。 当慕容无恨如疾风般地飘回王府,看见无忧疲累地趴在石桌上睡着,心底不禁起了一声轻叹。 几日来的挑水、蹲马步,让她本就不很硬朗的身子更加吃不消,幸好师父知分寸,总会让她适度的休息,否则这会儿恐怕早躺在床上呻吟了。 他轻轻抱起无忧。这些日子她几乎没长到肉,而且愈来愈轻盈。 到现在他都还想不透,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她的无理要求,这不符合他向来的无情冷酷。 他从不相信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会对任何人产生爱意,即使是养育他二十载的王妃,也从未得到他的爱,他所付出的仅止于尊重。 而现在他却发现他的深情渐渐在发芽,不管他怎么压抑,结果都只有更揠苗助长而已。 好可笑,他居然对个小娃儿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他的轻笑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无忧。 “你回来了。’她已经有三天没见着他了。 “怎么?想我啊?’慕容无恨露出在她面前才有的风趣与笑容。 “谁想你了?是娘整天念着你!’无忧的娘叫得真顺口。 “嗯!比我好听多了。’ “什么?’无忧不知道他说什么,瞪着大眼儿直瞧进他眼里。 “你叫娘的声调比我好听多了。’慕容无恨带着取笑的口吻。 “那当然!’ 这丫头似乎不知害躁为何物。 “你饿不饿?’已过了晚膳时分,这丫头一定累得连晚膳都没吃就睡了。 “还好啦!’她可不敢说自己快累瘫了,哪有时间想到吃饭,怕他一气之下,不准她再学武。 “我带你出去逛逛。’来京城有一段日子了,她哪儿也没去过,真是委屈了这个一刻不得间的人。 “可以吗?’她虽然野,可是闺女该守的规范她都懂,况且她身在王府中,总不能坏了王府的名声。 “有什么不可以?那些教条你几时遵行过?’他爱极与无忧谈话的感觉——轻松、无拘束。“可是现在不同了。’无忧叹口气。 “有什么不同?’吃几天苦真的就变成熟了? “现在我是王府里的人,多少要替王府顾点面子,太任性妄为,哪天娘一生气,轰我出王府,那我……’说着,无忧又泪满腮。 慕容无恨轻轻拥她入怀。 “不会的,我喜欢纯真无邪的你,不必为任何事、任何人改变出自己。’能做自己的人最快乐,他不会让自己受过的苦,在她身上重演。 “真的吗?我真的不会让王府威名受损?’她还是对慕容无恨的话半信半疑。他们这些达官显贵不是最在意虚名? “别提这些,我带你到京里去逛逛。’ 慕容无恨将她抱下床,替她理理衣裳,牵起她的手,往夜市出发。 这个画面让他想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能吗? 可以吗? 慕容无恨懒得去想。他只适合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未来对他而言是一个遥远的未知。 ???在京城里,有名的夜市在州桥一带。 从皇城南门的朱雀门出去,直往龙津桥,偏向东方便是州桥。 州桥南方一带有各种的吃食摊贩,种类名称极多,当街有水饭、熬肉、肉干之类的小吃,一般官府宴客也常吃。还有不少的山产、野味儿,如权儿、野狐肉,和一些肉脯、野鸡等。 再往前走,通到朱雀门一带也是夜市的范围,那里卖的是旋煎羊、白肠、鲜脯、钻冻鱼头、抹脏。夏天更有清凉的吃食,如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沙糖、冰雪冷丸子、水晶皂儿、生腌水木瓜、药木瓜、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广芥瓜儿、碱菜、杏片、梅子姜、芥辣瓜儿、香糖果子……各色的食品用梅红色的匣盒盛装,摆在摊位上售卖。 冬天一到更让人食指大动,热烤的食物纷纷出笼,有盘兔肉、旋炙猪皮、野鸭肉、滴酥水晶鳍、煎夹子、猪脏等等,加上龙津桥那儿的须脑子肉,这些杂嚼会让人百吃不厌。 齐无忧好奇的东张西望。京城比苏州热闹多了! 慕容无恨低着头问无忧想上哪儿吃。 无忧让各种吃食扰得眼花撩乱,加上他的介绍,她连现在的时令都搞不清,哪知道要吃什么! 慕容无恨带着她走到一家酒楼门前,商家在门口用彩带结成一道“欢迎’之门。 进门一条正面走廊,主廊长有百余步,南、北天井两边的走廊上,有着小阁子的房间,每个房间都点上灯火,一片辉煌,明亮得有如画书。 数百名歌妓浓妆艳抹,彩衣飘飘,群集在走廊檐边等待酒客召唤,看起来犹如仙境里的仙女。 “我们真要在这里吃饭?’看这排场,一顿饭吃下来,怕不花个百余两是无法走出去。 “你不喜欢?’慕容无恨当然清楚这里的花费,他只不过想试试无忧。 如果她是虚荣浮华之性,趁现在来得及撒手之时,早早替她选个好人家嫁了,免得日后跟着他吃苦受罪。 “这太奢华了,我们还是随便到饭馆、店摊解决就好。’一样是填饱肚子,何必一定要挥金如土? “偶尔为之没关系。’他还想再确定。 “我怕吃完了回去会拉肚子。’无忧顽皮的吐吐舌头。 慕容无恨满意的搂着她。这才是他要的女人。 “咱们上南方馆子。’慕容无恨体贴地想解她的思乡愁。 他们来到一家门前搭有枋木和各种花样杏木结扎而成的棚子,棚子上面挂着整片大块猪肉、羊肉,约有二、三十块之多,店面相当大。店门及门边镶着红、绿色的边框,有个很特别的名称,叫“罐门’,罐字同欢,大概是欢迎的意思吧。店内有东、西两廊的厅院,每个座位都有称呼的号码。客人一到,就有人拿着筷子和纸笔过来询问客人点菜。 无忧对京城不熟,所以由慕容无恨点菜。无忧的食量较小,他替她点了碗单羹,自己则叫了一碗合羹。 还未上菜之前,只见“行菜’的左手操三个碗,右手由臂到肩,叠着约二、三十碗之多,无忧吓傻了,连“造孽’端上来她都没察觉。 “无忧,吃面了。’真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将眼光转到桌上,无忧的双眸又为之一亮。琉璃浅棱碗上精细的吃食,让她的肚子直嚷饿。见她的眼光盯着琉璃浅棱碗看,他小声地为她解说:“这叫作碧碗,也称造羹。’ “很贵吧?’她不是被它的美丽吸引,而是怕所费不赀。 二碗十文钱,还算便宜。’ 官家的生活就是不一样。 不过王府倒是例外,她之所以会吃惊京城里的排场,是因为王府一向吃食随性,既不讲究也不奢华,害她以为她冤枉了所有当官的呢! 当他们步出饭馆,已经是二更天了,慕容无恨虽然有意带她逛逛耍杂技的地方,但无忧的眼皮几乎快张不开了。 “困了?’ 无忧乏力地点点头。再不睡觉,怎么应付明天累人的训练? 慕容无恨拦腰抱起她。 “睡吧!我抱你回去。’ 无忧噙着笑意,在慕容无恨的怀中沉沉睡去。 ???慕容无恨将怀中的齐无忧放在床铺上,他的皇帝主子便由屋宇轻巧地落下,眼光灼灼地望着榻上的小美人。 “臣恭候圣上多时。’ 皇上没空听他说假话,一双眼睛直盯着标致美丽的齐无忧,他弯高刚毅的嘴唇,盈笑的眼神凝神地将她与挂在墙上的画中人比对。 “朕要她交出密函。’皇上单刀直入。 慕容无恨放下床前的帘子,阻挡皇上的视线,接着拿下墙上的绢轴,慢条斯理地卷着。 “万岁爷那么确定密函在她身上?或者……杨世昌想挟密函以令天子?’ 皇上极力想忽视慕容无恨引起的那股无由来的不安。 慕容无恨的话不无道理,也许杨世昌真的别有所图。 “如果密函真在无忧身上,我一定会知道。她所随身携带的不过是柜子上那几件破衣裳,我打算丢了它,万岁爷如果不嫌脏,尽管拿去!’他的神态轻佻,眉宇之间尽是耻笑。 “朕要你杀了杨世昌!’一不做、二不休,所有牵扯在内的人都得死! “皇上确定?’ 据他所知,杨家虽无官职,却是皇上在民间的一大主力,如果杀了杨世昌,无疑是自断一臂。 “杀无赦!’皇上毫不留情。 皇上惟一的优点就是简洁干脆的个性。 问题是,这绝不会是结束,反而是另一场杀戮的开始,他该为无忧高兴,还是为她伤心? “对了!’皇上在转身之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后天公主办了一桌宴席,希望你和这娃儿能赏光。’ 慕容无恨爽快的答应,让皇上颇为惊讶。 聪敏如慕容无恨,绝不可能不懂宴无好宴的道理,难道他不怕他心爱的娃儿遭逢不测? 有意思,皇上愈是多疑,愈是忐忑,他就愈是轻松自在,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喜欢这种被激发时的热血奔腾,他活着的惟一乐趣就是不断地受刺激,就像他的无忧,那是另一种不同的刺激。 慕容无恨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诡异,强化了皇上的不安,也坚定了他想除掉慕容无恨的心。慕容无恨喜欢皇上的反应。 “既然密函对万岁爷如此重要,需不需要用刑让杨世昌交出来?’ “不必了!’他虽然下令杀了杨世昌,但却坚信密函一定在齐无忧身上。“今晚就下手!’ 皇上以为苏州就在隔壁吗? “恐怕无法从命。’ 是他太急躁了! “好吧!朕等你的消息。’ “赴了公主的宴席,微臣马上动身。’ 慕容无恨微弯着身子恭送万岁爷。 ???说是宴席,不如说是示威。 公主了心彰显自己的身份,一场宴会下来,无忧着实被比到天涯海角去了。 原则上,一般臣女的装扮不能太过招摇,更何况齐无忧不是官宦之后,自然必须严守分际。慕容无恨将她打扮得非常得当——上好的丝绸,朴素的颜色,衬托出齐无忧与众不同的气质。 无忧的表现让慕容无恨非常满意。他的无忧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表演的尽是取悦人的戏码,但配上他这个杀手恰如其分。 齐无忧虽然是正当人家的女儿,却因为不安分,爱在坊间茶楼、酒肆闲逛,会的绝活可不少。在慕容无恨的鼓励下,她起身为万岁献唱。 “请客民女敬奉杯酒,歌唱一阙词,来为皇上助兴。’ 接着,无忧施展出她小唱的本事,唱道:“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这阙“兰陵王’博得在场人士的一致好评,掌声不断,如雷贯耳。 齐无忧没想到这首由李师师所唱的阙词,在坊间的歌舞娱乐场所流行后,由她再献唱会博得众人的掌声。 受到现场气氛的鼓舞,无忧一时兴起,问在场的官员,可要听听时下最盛行的儒、佛、道三教会通。 平常的官宦人家,出入的都是高级场所,许多民间的技艺往往不好意思光临,好不容易有此机会能开开眼界,自是不肯放过。 大家的兴头正热烈,催促无忧赶紧表演。 齐无忧一人分饰两角——男音:“你说你博通三教,请问如来佛祖是何人?’这问题可真直接。 女音:“她是一个女人,’ 男音:“怎么会是个女人?’ 女音:“你太没学问了,难道你没读过佛教的金刚经?’ 男音:“佛经里说了如来佛祖是女人?’ 女音:“经里说了:“敷座而坐”。如果佛祖不是女人,为何要等到夫坐而后坐?’ 这句话引起哄堂大笑。 接着男音又问:“那么老子又是什么人?’ 女音回答:“当然也是女人!’相当坚决肯定。 男音:“此话怎讲?’ 女音:“道德经里写着:“吾有大患,是吾有身;及吾无身,吾复何患?”假使老子不是女人,怎么会“有身”呢?’ 这下不但百官大笑,连皇帝也笑弯了腰。 男音又发问了:“那么,被封为文宣王的孔夫子又是何人?’ 女音还是那个答案——“一样是女人!’她装得很有学问的样子。“试想看看,论语里面明明记载着:“沽之哉!沽之哉!吾待价者也。”如果他不是女人,干什么要待嫁?’ 无忧用三个同音假借的方法,把佛、道、儒三尊都幽了一默,当然也是在讽刺三教论的泛泛之辈。 “你这丫头,这些鬼灵精怪是自己想的吗?’万岁爷笑得泪水直流。 “禀皇上,民女哪有这等能耐,不过是从小不受教,性喜四处游玩,在坊间听多了说书们编讲,自然会学上一、两手。’无忧倒是颇有大将之风,应对得很得体。 不过,看在公主的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个死老百姓,居然敢抢公主的锋头! 千万别让她达到机会,否则一定要齐无忧没命! 慕容无恨把公主咬牙切齿的样儿,一览无遗地尽收眼底。想不到无忧有这等才能,哪天他要是不做杀手,想要饿死恐非易事。 经过这场宴会,皇上觉得应该好好再与齐无忧聚一聚,遂开口约定下一次的狩猎行,但遭到慕容无恨的婉拒。 “皇上,我想趁着执行任务之便,顺道带无忧回家乡祭祖。’ 虽然不愿意,但却不愿慕容无恨耽误行程。 “爱卿快去快回!’如果能有命回来,当然来日方长。 ???对于慕容无恨的提议,齐无忧一则以忧,一则以喜。 前些时候水野遥捎信过来,说杨世昌从惩恶帮逃走了。 她心里十分清楚,杨世昌那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虽然她学了不少拳脚功夫,但对于逃命的要招——轻功,却一无所成! 她越想心越呕! 枯坐花厅一上午,齐无忧努力地不让明天的行程影响心情,全神贯注的集中精神打坐,但试了几次,均因内心烦躁不安而告徒劳无功。 在苏州时,每当她心烦意乱,只消翻墙到慕容无恨的宅第,便可打发掉烦郁的心绪,偏偏这会儿人在王府内,却无法静下心来。 越想心越乱,她决定到练功房继续练迷踪步。 心不在焉地踏过满园泥泞,骤雨初歇的窗棂还滴着雨珠,刚被大雨清洗去灰尘的花香迎面扑来,掺杂着午后山峦独有的青草香。 丧母的痛苦至今犹回荡心底,时时戳伤她的心。满心的悲伤无处发泄,遂随着师父画在地上的脚印,一古脑地走着。 嘴里喃喃念着口诀,脚下不停歇,泪水随着脚步滴满衣衫,她任性地折磨自己,直至筋疲力尽。 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娘…??? 一心想除掉齐无忧的公主来到王府,找遍整座王府,却怎么也找不到齐无忧的踪影。 她有些不耐烦地在后院闲逛,终于在后院的练功房里,看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齐无忧。 这丫头片子浑身是汗,满脸是泪,有什么迷人之处? 慕容无恨竟然会钟情于她! 想她乃堂堂一国公主,竟要与民女争夫,传了出去,她还要不要作人? 这些日子,皇兄变得多疑猜忌,对慕容无恨的信心已经动摇了,若不赶快让他成为驸马,只怕慕容无恨的处境会危险异常。 “齐无忧!’趁着慕容无恨不在,杀了她一了百了,如此慕容无恨便永远属于她。 “我心情不好,别烦我!’无忧不疾不徐地拎起袖子揩去脸上的泪水。 公主气坏了。齐无忧居然敢气焰高张地对她说话! “大胆!竟敢对本宫无礼!’这慕容王府都得买她的帐,一个小小民女竟敢顶撞她,不想活了! “好好的皇宫不待,谁要你来自取其辱!’齐无忧擦干泪痕,渐渐露出掩不住的厌烦。 公主一向如众星拱月般的被捧在手心巴结,齐无忧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让她娇容泛青。 “齐无忧,你若想活命,就快快离开慕容无恨。’等她与慕容无恨成亲,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结束齐无忧的生命。 拍掉身上的灰尘,齐无忧平静心湖,打算再练习迷踪步。 “你聋了吗?本宫在问你话呢!’ “我宁死也不离开。’她一面说一面练起迷踪步。 没一会儿,无忧兴奋地大叫出声——“我练成了,我练成迷踪步了!’ 娘在天上还是有在保佑她,如此一来,若是打不赢杨世昌,逃命也绝对没问题! 公主被她兴奋的神情惹得火冒三丈,阴狠地将袖中的白色粉末,顺着风势向齐无忧撒出。 正沉迷于迷踪步的齐无忧,越走越顺,瞬间有如一阵旋风,将白色粉末挡在风墙之外。 沉浸在胜利中的公主大意轻敌,待那股香气入鼻,发现异状,为时已晚。 齐无忧发现公主有些不对劲,便停下脚步一看究竟。 只见公主雪白的肌肤上,透出一层色泽柔嫩的粉红,才半刻,公主变得妖娆,笑得十分淫荡。 齐无忧吓坏了。 公主怎么会变得这么的……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齐无忧一刻也不敢停留,跌跌撞撞的冲出练功房。 慕容无恨在练功房门口一把抱住慌张而出的无忧。 “怎么回事?’ “公主她……’她已经吓得口齿不清。 慕容无恨探头看了一眼便知情况,吩咐无忧速去找慕容多情前来,自己则进练功房点住公主的穴道。 片刻,慕容多情火速赶到,慕容无恨在他耳边叮咛几句,便带着无忧离开。 ???“公主到底怎么了?’无忧心有余悸。 慕容无恨思索着该不该告诉她。 几经考量,他深知江湖险恶,这些必备的常识若不告诉无忧,怕她将来碰上了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公主中了迷药。’ “公主也太笨了!干么对自己下迷药?’ 齐无忧不解地看着慕容无恨。 “傻无忧,她要下手的对象是你呀!’慕容无恨的手指戳上齐无忧的额头。 “我?’她更不明白了。“既然下手的对象是我,公主又为何会害人害己的吸入迷药?’ “这就要问你了,当时你有没有闪躲?’ 无忧仔细地回想。 “我根本不知道她使坏,当时我沉醉在练成迷踪步的喜悦中,对外界发生的事全然不知。’这就是了! 迷踪步一使出来,外围会形成一道风墙,轻如空气的粉状物只会被挡在风墙之外,难怪公主会吸入自己撒出的迷药。 “中了那迷药会死吗?’无忧不是坏心肠的人,她当然担心公主的安危。 “你当真想知道?’他怕无忧听了会脸红心跳。 无忧点点头。 “那是一种下流的迷药,吸入之后,若无男女交欢的行为,必死无疑。而且在尚未与人交欢之前,那种折磨人身心的痛苦,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熬得住。’ 无忧果然脸红到耳根子去了,但是求知欲在心里蠢蠢欲动,让她不得不搁下羞耻心追问。 “那些下流东西可有名称?’ “当然有,而且五花八门,是谁发明,就由谁命名。合欢散是最普遍常用的名称,再高竿一点的会因时、因地、因人,发展成不同的名称,如翻云末、云雨粉等,名称不同,效果却大同小异。’怎么也想不到无忧是这么好学的姑娘。 “不论男女,都需以那种……行为才能保住性命吗?’无忧的脸红透了。 “没错!’ 无忧听得汗流浃背。 先前她还戏言要与慕容无恨夫唱妇随,携手走天涯,现在她可要打退堂鼓了,江湖这么险恶,还是归隐山林来得安全。 第七章 城西的顺天门外。 街北的金明池在三月一日这天开放,平时这儿禁止闲人进入,但今天皇帝亲自在此校阅水军的演习,可以随人观赏,即使是御史台也不能禁止。 金明池是平日皇帝与达官颢贵们游玩的所在,据说太祖皇帝在刚平天下之初,实施中央集权政策,许多地方上的藩镇都被解除了权力,大多数便移居在京城里,享受优厚的待遇。 有一天,这些将领们陪同太祖到金明池喝酒、泛舟,十分尽兴,尤其谈到往日,更是欲罢不能。 由于太祖在登基之前,与这些将领的身份相仿,也是握有兵权的高级将领,算起来也是旧时的同僚。 正当大家开怀畅饮之时,太祖指着皇帝的宝座道:“这个位置是有天命的人才能拥有,朕不过是因缘际会下,被人推拥得之,众将官若有人觉得能比我胜任,朕马上让位!” 话语一毕,所有将领皆匍匐在地不敢起身,表示绝无非分之想。 如今,当朝万岁爷似乎也有意重演历史,只不过被释兵权的主角换成了慕容无恨,而且不只要释兵权,还想要他的命! 金明池相当辽阔,周围约有九里三十步,东西直径有七里许。走进池子大门,从南岸往西约百余步左右,有个面向北的临水殿,是皇帝驾临时停留之地,皇上就在这里观看各样操演、竞赛,以及赐宴。 临水殿的节目最先展开,仪卫队列站在伸出水面的棚台上,靠近殿前的水面上横列四艘装饰花彩的小船。 水军演习是一种竞赛,更是一种表演,是临水殿的主戏。 开演前,水中的一艘小船结架起一座小彩楼,楼下有三个小门,形状有如傀儡戏棚,正对着水面。另外两艘乐船上有军中的各种戏乐表演,如大旗、狮豹、掉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称为“参军戏”。另一艘则是举行“进致语”,说一些吉祥话。 与皇上同桌共饮的慕容无恨,专心地看着水面上的表演,只见傀儡戏棚中的小门打开,走出了小木偶人,有的垂钓、有的划船,小船还具的绕了几圈,垂钓的木偶,也真的钓上一条活生生的鱼。 “爱卿,你说这是不是很假,任人摆的木偶真能钓到鱼吗?”趁着几分醉意,万岁爷提醒慕容无恨,别忘了自己的身分。 “木偶可怜在他没有大脑,不会思想,不过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台上的演的,台下随时可能发生。”有人就是驽钝地需要人提醒。 水面上的戏码换成了水秋千,大偶则踢球、跳舞,配上“致语”、唱和、音乐。 水军的演习尚未开始,皇上似乎很烦闷。 “皇上似乎很担心船上的傀儡会拿着刀行刺?”慕容无恨似笑非笑。越是怕死的人就越担心死神的降临。 “皇帝心中诧然,脸色平和地抬头望着他,见他不避讳地直视自己的酒杯,才发现他正拿着空酒杯往嘴里倒,不禁为之失笑。 “朕只是担心傀儡们不知道是朕赋予了他们生命,竟不知道要感恩图报,还妄想展翅高飞。” 像是在应验万岁爷的话,画船上真人表演的水千在荡到高度与架子平行时,表演都突然一个觔斗,纵身跳入水中。 “就像他一样,达到巅峰时就弃船而逃。”皇上行至殿前,望水兴叹。 “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没有高低之分时,当然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慕容无恨替皇上斟酒。“况且皇上也绝对不想要一个胸无大志之人。” 慕容无恨的话太讽刺了! “为什么杨世昌没死?”皇上脸色一变,语调也随之严厉。 “他说密函不在他身上。”慕容无恨厌烦透这种无聊的娱乐。 皇上的眼中略过一丝愠色,但他按下满腔怒火,以超凡的度量捻髯微笑。 “朕说过杀无赦,你没听懂吗?” “我的双手有太多血腥,能饶过一人算一人。”慕容无恨无所谓的回答。 “你敢抗旨?”皇上的脸一片煞黑。慕容无恨太目中无人! “抗旨?没有密函、密旨,除非皇上随便安个罪名,否则恐难服众!”好歹他是王府的继承人,没有个好理由,也不能说杀就杀。 昨夜他才由苏州回京,皇上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悉杨世昌没死的消息。 贪生怕死的杨世昌若那么容易被找到,也没那个能耐与虎谋皮。 看样子,是有人想让他早些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享福,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杨世昌,他逃命都来不及。那会是谁呢? 会是惩恶帮出了内奸吗? 慕容无恨从来就不曾担心身边的人出卖他,不是因为他的人忠心耿耿,而是他看得透彻。 人们贪得无厌的欲念若是存在着,必定会为自己所贪的事舍命,既是如此,当然就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 既然没有人能信任,他就不必时时担心有人背叛,因为他从来不轻易信任何人。 水戏差不多到一个段落,船只纷纷向两旁退避,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挥舞旗子,消失在正面的水域。 水军演习正式开始了。 二十艘小龙船上有穿红衣的士兵各五十人,旗、鼓、铜锣具备,船头有一虎翼水军官舞动旗子指挥。 另有十艘虎头船,有一人站在船头手拿小旗,身穿锦衣,其余船员都穿着青色短衣,长头巾,手握船桨,整齐排列在两旁,这些人都是在宫廷服务的平民百姓。 其余四艘船是由商人们提供,其中两艘飞渔船,样子最为精巧,彩带的颜色中带有金色的勾画,船上五十多人,穿着各式各样的彩色戏服;有人拿杂色小旗、或红色的伞左右挥舞,属于敲锣打鼓的乐队船。另外两艘鳅鱼小船是标准的独木舟,各由一人划船。 节目开始,各种小船都朝“奥屋”前进,把大龙船拖出来往水殿开去。只见小龙船在前导路,团转飞舞,虎头船就用绳索牵引大龙船而行。 大龙船的长度约有三、四十丈,船的头尾都饰有鳞片,雕镂着金色线条,使得船身、甲板各处相形失色。 甲板两侧建有十间小阁子房间,充作官员休息房。船中有个与皇上御座前样式相同的龙水屏风,屏风后有个观望的楼台,栏杆围起之中就是皇帝的御座。 从船身的甲板到底部深达数尺,在船底有金属铸成的大圆盘,紧密的排列着,主要的目的是避免船身摇晃倾斜。龙头上有人舞旗指挥,左右两边的水棚各列有六支桨,由众人齐力划动。 慕容无恨发现了异样。 他并不是第一次观看水军演习,心思缜密的他发现,大龙船吃水的程度比往年深了许多。 按以往的惯例,大龙船只是供人欣赏,以及官员休息之用,此时官员们尚在水殿上,大龙船应该不会吃水如此之深。 慕容无恨再也无心观看表演。 万岁爷还真聪明! 他思绪才刚走下来,大龙船上就有动静了。 二、三十个黑衣人从龙船跳上水殿,将众官员团团围住。 慕容无恨挡在皇帝的前面,命人掩护皇帝离开,还高声斥喝:“大胆狂徒,竟敢行刺皇上!” 声音嘹亮得让整个水面上的水军都听见了,也让众军知道,黑衣人行刺的对象是皇上,而不是他。 文武百官以及军士一致认为有人想行刺万岁爷,众人紧张得不得了,军队立刻在外围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默不作声,但是全部攻击的目标都放在慕容无恨身上。 一时之间,二十几条人影夹杂着刀光剑影袭来,慕容无恨的武功虽然不弱,但面对刀山剑海,依然显得吃力。 慕容无恨一边抵挡,一边思索:该怎么做才能有效地降低敌人的戒心? 见皇帝已经安全撤离,他故意让黑衣人有机可乘,在他身上划了一刀之后,纵身逃离现场。 ???月明星疏的子夜,淡白的月光透过鸟云探照大地。 阵阵微风吹来,轻轻拂过树梢。 齐无忧在窗前等待慕容无恨回来。 今天一整天,她心神不宁,眼皮直跳,像是有事要发生。 这些日子来,她发觉她愈来愈离不开慕容无恨,可是慕容无恨却有意无意地疏远她,害她成天食不下咽。 “唉!今夜想他是不会回来了。” 齐无忧叹了一口气,转身上床就寝。 花影摇曳,一道黑影在房门口现身。他先侧耳聆听房内的动静,接着,缓缓推开房门,没有一丝声响的,一步步走向床边。 黑衣人伸手掀开帘帐。 “难怪慕容无恨会为你抗旨。” 他将手上的匕首放在一旁,飞快地点下她的穴道,开始翻箱倒柜的搜索起来。 一阵声响惊醒齐无忧,她愕然看到一条黑影在房内搜索,不假思索地大喊:“有贼呀!” “你这臭丫头!”他明明连哑穴都点了,怎么还发得出声音? 齐无忧见他开骂,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往屋外冲。 黑衣人见状,甚为惊讶。 怎么连行动都自如? 他来不及细想原由,急着将她抓回来。 谁知这丫头的步伐怪异,他怎么也追不上。 齐无忧一边跑一边大喊:“来人呀!抓贼!” 可是整座王府犹如死城,没有半个人回应。 “甭叫了!所有的人都中了迷香,不会有人来救你。” 听到这消息,她不得不心惊。 她的迷踪步虽然厉害,可是她的体力不足,顶多撑个半时辰,到头来还不是要束手就缚! 不行!得想想办法! 齐无忧忽然停下脚步,让黑衣人颇为怀疑。 “不跑了?” 齐无忧咧咧嘴。 “既然你只是迷昏王府的人,可见杀人不是你的目的,我干么傻傻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黑衣人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点头回应。 “你做人这么干脆,我也爽快一点,说说你的目的何在。”整个王府就只有她幸免于难,可见她大有用处。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满知轻重的嘛!” “谢谢夸奖!” 黑衣人想了想。 “你身上是否有一封信?” 信? 娘是有交给她一封信,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你要我的信做什么?” 果然!那封信在这娃儿身上。 “只要你交出那封信,我绝对不为难你。” “可是我娘交代过,信只能给慕容无恨看。”她怎么能违背娘的话? 黑衣人更确定齐无忧手中握有密函。 “你觉得人命重要,还是信比较重要?”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齐无忧还是坚持不交出信函。 “不懂?没关系。我先杀掉慕容多情,看你懂是不懂!” 他要杀慕容多情? 不成!不成!娘的话固然要听,可是慕容多情的命更重要。 “好嘛,给你就给你,不过你先转过头去。” 黑衣人在犹豫。 “你转是不转?”齐无忧脸上出现红晕。她为了保险起见,将信藏在肚兜里,他不转头过去,叫她怎么拿? 看见她脸上的红晕,黑衣人顿时明白。难怪他翻遍屋内都寻不着。 他乖乖地转过身。 齐无忧好不容易将信拿出来。 “哪!你把解药交出来,我就把信给你。” 小小年纪就胆识过人。他由衷地佩服。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交给她。 “信可以给我了吗?” “等一下!我先试试药的真假。” 齐无忧问清楚解药的用法,救醒倒在花园的一个丫环。 丫环在闻过药粉散发的味道之后,瞬间清醒。 她非常守信地将信交给他。其实不守信也不行,她根本打不过人家,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黑衣人接过信,脚下一蹬就飞出王府。 这一夜,皎洁的月光陪着她救醒王府的每一个人。 ???慕容无恨带着伤回到王府,吓坏了没见过血淋淋场面的无忧。 “怎么会这样?”无忧哭了。 “别哭,快去请师父,小心别让王妃知道了。”慕容无恨交代着。 不一会儿,周昆言提着药箱过来。 这一刀不必挨的!” 周昆言一看便知道他是故意露出破绽的。 “昨晚王府也出了点事。”他收拾好药箱。“问无忧吧!” 周昆言匆匆走出去。 慕容无恨两眼凌厉地瞪视齐无忧。 “说!怎么回事?” 昨晚惊吓了一夜,今天又见他一身是血,她早就吓破胆了,苏州小魔女的封号也早就卷铺盖回苏州去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有人半夜间进王府翻箱倒柜,说什么信函的,又把王府的人都迷昏了,最后我把娘给我的信交给他,才换回解药。” 信函?难道是密函! “齐夫人的信中写些什么?” “字认识我,我又不认得它,怎么知道里头写什么?”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无忧觉得好委屈。 好歹她也救了王府几十条的人命,他不但没有半句称赞,心思却都摆在信函上。 “为什么没告诉我信函的事?”要是密函落在皇上手里,大事就不妙了! “你又没问,要我说什么!”娘也说了,等他问起的时候再交给他;他没问,她当然继续把信放在身上呀! “信函都被拿走了,再吵也没用了。”慕容无恨生气的说。 “可是……我还有另外一封耶……”无忧嗫嗫的说。 “还有……在哪儿?”慕容无恨的脸上出现兴奋之色。 “就在马车内的桌子下。”当初娘千叮咛万交代的警告她,千万不能弄丢信函,是以她不敢将信函放在身上。而交给黑衣人的那封信确实是娘要她交给慕容无恨的信,只是不知道里头写些什么。 慕容无恨丢下齐无忧,急着去找密函。 ???无聊透了!慕容无恨到底又跑哪儿去了? 他的伤势还未痊愈,却整天忙得不见人影,害她觉得顿失依靠。 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想借助神明保佑,无忧也不例外。 趁着大伙忙碌,她一声不响地跑出王府,准备到相国寺求佛祖保佑。 大相国寺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寺庙,也是古迹。 它的历史久远,屋宇宏伟,可追溯到战国时代。 当时它是魏国公子魏无忌的故居;南北朝时,北齐曾辟为建国寺;到了唐朝,曾为郑审的屋邸。 后来有一名游方的和尚,因为见到后园池中有梵宫的影子浮现,认为是神迹,于是就化缘收购这块土地,建造佛寺,又铸了一尊高一丈八的弥勒佛。 寺里的东塔叫“普满”,西塔“广愿”,后合“资圣”,前门有三楼,旁有长廊,寺内有五百尊铜造的罗汉像。 寺内有八个院落——东面的宝岩、宝梵、宝觉、惠林,西面的定慈、广慈、普慈、智海。它的建筑与装修有十绝:一是大殿内的弥勒佛光照天地;二是宋太宗赐名所写的“大相国寺”匾额;三是名工匠装金粉肉色的佛像,以及三个大门下的一对善神,四是名画家吴道子所画的文殊菩萨像;五是刻佛殿障日九间;六是唐明皇修建的排云宝阁;七是名家所画的护国除灾患变相;八是北方毗沙门的天王像;九是梵王释像,以及法华经二十八品功德变相;十是三乘因果入道位次图。 礼佛完毕,无忧看看天色。她也出来了大半天,该回去了。 咦?前面为什么黑压压的围着一群人? 无忧抬眼望去,只见漫天浓烟,将京城的天空遮去了大半。 “那不是王府吗?”无忧心急地往人群里钻。 一具具焦黑的尸体被抬出来,惨不忍睹的状况让人心伤。 蓦然,她看见那一夜入府行窃的黑衣人也在其中,他翻动焦黑的尸体,似乎想确定死者的身份。 无忧心一惊,迅速逃离现场。 难道她真是扫把星,走到哪里都会克死人? 她才克死一家大小,如今借住王府,又害王府惨遭毒手……也不知道王妃和慕容多情是生是死。 慕容无恨是否知道这件事? 现在人海茫茫,她又该往何处去? 第八章 开封有三道城墙,最内围属于皇城,也就是所谓的大内,外一城为旧城,又叫里城或者内城;最外围叫新城或外城。新城共计有十八个城门,旧城也有十二个城门。 无忧在束南方的东水门徘徊,忽然被人拉进小内。 “无忧,是我。” 齐无忧认得这声音,她像久旱逢甘霖,转身一把抱住来人。 慕容无恨伸手按住她颤抖的双肩。 “没事了!”他带着心疼的口气,像是责备自己的粗心大意。 齐无忧止不住泪水往下流,心口有如刀割般的疼痛。她努力摇着头,想将浮在眼前的景象挥走。 拥着冰凉的身子,慕容无恨横抱起单薄瘦弱的她,怜惜地看着她苍白且泪流满面的脸蛋。 “哭吧!发泄出来会好一点。” 有了他这一声安慰,齐无忧仿佛沧海遇孤舟,攀着他的颈子嚎啕大哭,所有的不安恐惧、痛苦无依都随着泪水瞬间涌出。 慕容无恨就这么将她抱在手上,让她尽情地发泄。直到无忧声嘶力竭,全身痉挛,她才止住哭声。 停止让人闻之心碎的哭声后,慕容无恨一身的锦织绸缎也报销了。 他轻轻地低声安慰,温柔的语调连自己都吓一跳。 “别哭了!王妃和多情都没事,只有一些来不及撤走的仆人、丫环死于非命,这笔帐还要我们讨回来呢。”将她放了下来,瞧见她哭得红肿的双眼,他忍不住取笑:“天哪!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哭完之后,齐无忧才发现她的手指紧紧蜷曲着张不开,只能以拳头向他抗议。 “你是欺负我没错啊!一走就好几天不回来,如果今天我没溜出来,说不定我也会变成焦尸。”刚才使劲的大哭一场,现在不仅手指痉挛,声音也沙哑虚软。 顾不得她还抽搐不停,慕容无恨一把揽她入怀。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想起他二十六年的孤单岁月,即使身处在嘈杂的人群中,他还是觉得自己孤独得紧,没想到自从沾惹上齐无忧之后,他的世界改变了;他不但时时刻刻想着她、念着她,还不惜为她得罪皇上,惹来杀身之祸。 原来他不是天生的冷酷无情,而是后天将他悲天悯人的因子掩盖掉了。 江湖上的虚伪狡诈,让他对人性彻底失望,让他以为冷血的人才能在江湖上屹立不摇。 但是齐无忧却让他冰冻的血液倍看,改变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原则。 总而言之,不管是为她,或者为自己,他决定让倍看的血液不再降温。 齐无忧听了他的回答,满意地抱着他的臂膀,紧紧地挨在他身边。此刻是最安心、最真实,也最安全的一刻。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齐无忧总算笑颜逐开。 在他发现一切似乎都走样时,他已经认真地思考过,事情的起因似乎和密函有关。 此刻他不得不怀疑皇上对密函的说法,他认为有必要走一趟苏州,找出密函,才能解开这中间的许多谜团。 “我们回苏州。” 齐无忧柔顺地点点头,心安地任他安排。 ???他们一路行来,似乎一直有人跟踪,但因对方一直没有什么具体的行动,是以慕容无恨没有太在意。 这一日,马车行到一处溪流边,齐无忧因多日未曾梳洗,便要求慕容无恨停下马车,让她下车梳洗一番。 就在马车停妥时,后面跟踪的一群人蜂拥而上。 “王爷,皇上有旨,请王爷回京。”来人虽然恭敬,但一双眼睛闪烁不定。 齐无忧眼尖的发现来人将手伸入怀里,似乎取出了一个瓷瓶,就在她出声警告慕容无恨时,那人手中挥洒出一片白雾,齐无忧施展迷踪步躲开,慕容无恨却躲避不及,不小心吸入一些粉末。 慕容无恨深知事情不妙,一面要齐无忧自保,一面挥剑奋力退敌。 但是因为身中暗算,加上寡不敌众,慕容无恨节节败退,齐无忧只好尽量往慕容无恨的身边靠。 当两人的背部相抵,同步退到断崖边,齐无忧见已无退路,反转身子,紧紧的搂着慕容无恨。 她丝毫没发现慕容无恨有何异样,坚定的对他说:“反正终归是一死,不如跳下悬崖,或许会有一丝生机。” 她没等慕容无恨的反应,咬着牙,紧紧抱着慕容无恨往悬崖下跳。 直线坠下的两个身躯紧紧相搂着,失速的下坠感,仿佛要将人撕成碎片一般。齐无忧虽然害怕,但是有慕容无恨相伴,让恐惧的力量传达到手上。她死命的搂住慕容无恨,以消除心中的恐惧。 就在齐无忧将要受不住揪心撕裂的坠落感时,他们幸运的落入水中,冰冷的水让她迅速清醒。双手还紧紧抓着慕容无恨,她手脚并用的让两人浮出水面,接着驮浮似乎已经昏厥的慕容无恨上岸。 差不多已经虚脱的齐无忧喘着气,看见倒在一旁的慕容无恨满脸通红,担心他受了什么伤。她抬头观看四周,岸边不远处似乎有个洞穴。 她将慕容无恨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上,使尽吃奶力站起来,半拖半拉的扶着他朝着洞穴的方向前进。 这个洞穴似乎深不见底,看起来怪吓人的。不过没关系,他们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只需在入口处将就一下便可。 她收集一些枯叶铺在地上,再将慕容无恨身上的湿衣服脱掉,让他躺在枯叶上。 接着她到外头捡拾一些枯枝,回到山洞,拿出慕容无恨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生起火堆,让山洞温暖起来。 齐无忧在火堆上方架起三角形的支架,将湿衣物晾在上头烘干,也脱下自己的衣裳。 褪下护身的金蝉甲时,她庆幸的笑了。 多亏水野遥送她这件刀枪不入的金蝉甲,她才得以全身而退。 她将脱下的衣物也晾在一起,一边打散自己的头发,让湿发快点干,一边看着慕容无恨。 这是第一次他问着嘴巴和眼睛随她观看,不再满嘴道德礼俗,不再嫌她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既然他没有知觉,她可不可以偷偷亲他一下? 齐无忧想着,昏昏欲睡的感觉也阵阵袭来,迷迷糊糊中,她靠在慕容无恨的身旁昏睡过去。 ???一股暖意夹带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情欲渴望,一点一滴渗透到慕容无恨的四肢百骸,侵入他的骨髓,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温暖的香气和柔柔软软的触感,让他抵挡不了苏醒后发作的药效,他下意识的收紧手臂,让软玉温香紧紧的靠在他的怀中。 尽管思绪尚未清明,但体内发酵的药力可不管他清醒与否。 虽然平日的他有绝佳的自制力,可是此刻不同,他被人下了药。迷乱的眼神自齐无忧的小嘴往下看洁白的玉颈、凝脂雪白的丰胸上如花盛开的粉红花蕊让他强自压抑的喉头困难的蠕动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如此放肆下去,他应该推开她,但是眼光却不听使唤的继续往下瞧——动人的玲珑曲线、平坦的小腹、浑圆饱满的双臀…… 第九章 羞怯的齐无忧好不容易穿好衣裳,趁慕容无恨疲累睡着之后,转身跑出山洞,直冲到水潭边,双手掬起冰凉的潭水,为热烘烘的双颊降温。 真是羞死人了! 冰凉的潭水让她的情绪渐渐的稳定下来,想到刚才两人亲密的情形,她却忍不住甜蜜的笑了。 现在她真的是慕容无恨的人了,她要快点长大,不可以再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 虽然齐无忧又羞又愧,但她不后悔为慕容无恨付出自已。 她在潭边梳洗干净,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她不要慕容无恨为此事自责。天快黑了,他们一整天都未进食,齐无忧就近采了一些果子,又摘下大叶子,盛了一些水,准备拿回去让慕容无恨食用。 回到山洞,慕容无恨似乎还没醒,她就坐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 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竟然会赖着他。 他是不是真心的喜欢她? 她自己也没把握。 “唉!你让我患得患失。” 齐无忧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偷偷的亲了一下他紧抿着的唇。 当四片柔软的唇相触,她的脸陡然变得嫣红。 她连忙退开,双手覆在烫红的脸颊上,轻拍了几下,想降低温度。 哇!她变得不知羞耻了。 她无法确定慕容无恨对她是什么感觉,只是本能的想接近他。她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因为一次的亲密接触而有所不同,却又渴望他再次拥抱……想起方才的亲密接触,她蓦地全身发热,身体里似乎有火焰在窜烧,需要某种力量来抚平,而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平息那股无由来的骚动。 就在她难耐内心的骚动时,一双坚实的男性臂膀,瞬间将她紧紧锁住,压向温热宽阔的胸膛,她别无选择的将所有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胸前的丰盈被他撞得有些疼痛。 她惊呼一声,抬起眼看见慕容无恨那双因情欲而深浓的眼眸,她有些惊慌。 齐无忧全身紧绷的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慕容无恨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在她的耳朵里鼓噪着。 “你怎么了?”她不是帮他解过迷药的毒了?为什么他还用那种眼光看她?“是不是迷药的毒没解干净?” “或许。”他带着淡淡的笑意,欣赏着她心急的窘状。 “那……那怎么办?”她担心的询问,小手不停的摸索他的全身,想借此缓和他的痛苦。 她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带来的销魂触感,让他想再次要她。 “看你愿不愿意继续解救我?”慕容无恨慵懒的问道。 黄昏时分,山洞外橘红的昏黄光线,掩饰掉他眼眸中的危险气息,闪烁的黑眸中,有着一股不知名的激烈情绪在燃烧。 “我当然愿意救你。”俗话说:送佛送上天,她都救他一次了,哪会在乎第二次? 何况“救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那我要开始让你救了。” 慕容无恨修长的身躯翻压在她的身上,厚实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丰盈,温热的阳刚气息吹拂在她耳边…… “你的残毒还剩下多少?还需要治疗几次?” 这几乎是齐无忧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句问候语。 慕容无恨虽然觉得自已有一点点卑鄙,但是齐无忧太吸引他了,让他食髓知味的不想暴殁天物。若不是以解毒为借口,他怕无忧会狠心拒绝他的求爱,不得已,只好继续骗她。 “好多了,不过还必须多做几次。” 齐无忧很满意这个答案。慕容无恨的伤势好转,是她最最期盼的事。 “今天可以去找出路了吗?”她还是认为慕容无恨应该找个大夫来看看比较妥当。 江湖是非恩怨多,不如待在这里与世无争。但是为了不扫无忧的兴,他也只能点头。 他们四处走动,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在此已经五、六天,却一直没有人下来打探他们的生死,可见这悬崖地形险恶,寻常人难以下来。 两人边走边做记号,免得在茂密的树林里迷路,更提防两人找不到原来居住的洞穴。 两人走了大半天,树林却似乎永无尽头般,四周所见,除了树木,还是树木,也不知道得走多久才出得去。 “我的脚好酸,走不动了。”齐无忧蹲下身对着走在前头的慕容无恨撒娇。 “我们刚刚才休息过,就在前面那棵大树旁。”慕容无恨停下脚步提醒她。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走不动嘛!”齐无忧耍赖着。 其实她哪是走不动,只是觉得无聊。想想之前的日子,温馨又甜蜜,哪像现在,净在这树林里兜圈子。 慕容无恨没办法,只好扶着她在树下休息。 慕容无恨打开竹筒作成的水壶,递给齐无忧;齐无忧则挽袖替他擦汗,患难见真情,在此时表露无遗。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怎么这些天却提不起劲?”吵着要找出路的人是她,走两步就喊累的人也是她。 “我们找了老半天,一点眉目也没有,或许我们一辈子都出不去了。”齐无忧绝望的说。 “出不去就算了,这里有吃有喝,在此终老也不错。”比起齐无忧,慕容无恨要乐观多了。“你真的这么想?”齐无忧讶异他的想法。“别忘了,王妃还有慕容多情会挂念着你,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他们?” “没什么好担心的,水野遥会照顾他们。” 别人照顾哪比得上亲力而为?齐无忧在心中反问。 她不喜欢慕容无恨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再怎么说,王妃对他视如己出,他怎么可以这般无所谓? 休息一会儿后,天色将黑,慕容无恨提议先回去,明日再作打算。 齐无忧也累了,两人便一起走回原来栖身的山洞。 ???天黑之后,慕容无恨和齐无忧回到山洞。点燃的火堆上,烤着从水潭里抓回来的鱼。 就在两人吃饱之际,山洞深处传来一阵呻吟的声音。 齐无忧害怕的往慕容无恨的怀里钻。 “什么声音?会不会是野兽?” 慕容无恨宠爱的点了下她的俏鼻取笑:“什么野兽看见你这只母老虎都要退避三舍。” “好啊,你竟敢趁机欺负我!”齐无忧窝在他怀里捶打着他。 “我这不是取笑,是恭维。若是真的有野兽,本王受你庇荫,可保长命百岁。”慕容无恨故作严肃的说。 “那好,我这只母老虎就前去查看,吓走一干野兽。” 说着,她作势站起来,转身向山洞内部走去。 慕容无恨在枯叶上躺下,双手枕在头下当枕头,悠哉的看着她。 “你不拦我?”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你不是发愁找不到出去的路?也许出口就在山洞的那一头。”他断定齐无忧没那个胆子前去探险。 “真的吗?”若真是如此,倒值得一试。 “也许。”慕容无恨模棱两可的回答。 齐无忧一心想找到出路,一时忘了要害怕。 她拿起一根着火的树枝,真的想去探险。 慕容无恨看她往前走,故意要吓唬她。 “你不怕黑暗的那端有鬼?”看她胆子有多大。 齐无忧差点为他的话笑岔了气。 “你见过鬼啊?告诉我,鬼长成什么模样?”想吓唬她?还早着呢! 从小她就是一个怪胎,所有姑娘家害怕的蛇、鼠、虫子她都不怕,而且最爱听鬼故事,可惜她一次也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子,有时她真羡慕那些指证历历说他们看过鬼的人。 不愧是苏州小魔女,真是当之无愧! “很好,够胆识,找出路的事就交给你了。” 他说完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齐无忧虽然嘴里说不怕,但是见慕容无恨不再出声,手里的火把在洞壁照映出自己晃动的身影,她脑海里一直浮现黑暗与鬼的相关问题。她忍不住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就怕真的有什么魑魅魍魉会出现。 原来只要气氛营造得当,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害怕。 隔着火堆,慕容无恨双手枕在脑后,胸口规律的起伏着,状似睡熟了。 自己夸下了海口,怎好又搬石头砸出自己的脚!齐无忧狠下心,一鼓作气,迈开步伐往里头走。 齐无忧走了好长一段路,一直都平安无事,直到她看见——??? “啊——” 齐无忧凄厉的叫声一喊出来,慕容无恨随即将她揽人怀中。 齐无忧的前脚才踏出,他就不放心的尾随在她身后。 因为怕被她发现,所以他没拿火把,以致未能先发觉前方的状况,才会让齐无忧受到惊吓。慕容无恨拿起火把照看,发现一个披头散发、胡子杂乱的男人,被人以铁链锁在山壁,而他身后的山壁也刻意挖凿凹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嵌在山壁中。 “别怕,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活人。”慕容无恨搂着她,不断的安慰。 那人听见慕容无恨的声音,显得非常激动,困难的发出哈哑的声音:“慕容……” 模糊的声音中,慕容无恨听见他似乎叫着自己。 “你是谁?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他大胆的往前走一步。 “慕容无恨,你不认得我了?”他挣扎着想让慕容无恨看仔细。 慕容无恨将火把推近到他眼前,仔细的辨认,可惜,他满脸落腮胡,声音也唱哑了,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见慕容无恨认不出他,急得心乱如麻。 “是我呀!愿有生福共享、难同当……” 说到最后,他竟流下眼泪。 “你是……” “不要泄漏我的身份,”他担心的看了一眼齐无忧。“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将我救出去。” 慕容无恨看了他身上的铁链一眼,摇着头。 “别说我现在手无寸铁,就算有,恐怕也很难砍断这铁链。” 齐无忧拉拉慕容无恨的袖子。 “这可不可以?”她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 “你怎么会有这把匕首?”慕容无恨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 这把匕首是宫中的东西,齐无忧绝对不可能拿得到。 “是那个黑衣人去找什么密函的时候丢在我房里,我见它很精致,所以就藏起来把玩。” 齐无忧看见慕容无恨的凌厉眼神,很不是滋味,便退到一旁。 慕容无恨听到无忧的解释,虽然对她有所怀疑,但是救人要紧,他无暇再去深思别的问题。“这把匕首削铁如泥,我这就帮你脱困。” 不一会儿,铁链应声而断。 “无忧,拿着火把在前方开路。”慕容无恨神情严肃。 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一见到他,慕容无恨整个人就变了一个样。 齐无忧不情愿的拿着火把走在前方,引领两人往洞口走。 ???回到洞口,齐无忧便让慕容无恨支开,她气闷的走到洞外。 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窃窃私语,自己就像个外人似的被支开,齐无忧的心情非常低落。 现在原本应该是“解毒”的时间,但是自从救回那个人之后,她明显的感觉慕容无恨变了,变得疏远、淡然,连对她也一样。原本亲密的感觉消失了,明明只有近在咫尺的距离,此刻竟有如千山万水之隔。 慕容无恨如果早听她的话,早点找到出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在另一头,慕容正恭敬的向那人报告齐无忧的来历。 “事情就是这样。”慕容无恨简单的说明。 “我获救的事绝对不能泄漏,连齐无忧也必须隐瞒,等离开这儿之后,你必须改名换姓,才有利于行动。” 慕容无恨点点头。 “我明白。”他当然不希望齐无忧卷入其中,她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我们之间的问题好解决,但是她怎么办?” 他似乎有意将她送走。 面临这么大的危机,慕容无恨当然希望齐无忧远离是非风暴。送走她不失是一个好办法,但他要如何说服无忧? “请放心,我会安排一切。” 第十章 第二天,他们往山洞的深处走,奇迹似的找到了出路,因而顺利的回到了惩恶帮。 但是齐无忧的世界变了! “你终于回来了!”冷艳热情的挽着慕容无恨的手,亲密的问候。 慕容无恨一反常态,对冷艳十分热络。 “到里面说话。” 他拥着冷艳往大厅走去。齐无忧默默的跟在身后,看着慕容无恨亲密的拥着别的女人,不由得伤心不已! 出了山谷,多的是能帮他解毒的人,她应该要看开了。 习惯慕容无恨处处呵护的齐无忧,对他的改变感到非常不适应,跟在他们身后显得无所适从。 “大家请坐。” 慕容无恨展现帮主的气势,安排冷艳坐在身边,将齐无忧安置在一般的座位。 等大家坐定之后,他只简单的描述这一段时间所遭遇的事,介绍他所救的人名叫王尊,并宣布五日后将与王尊一同远游。 无忧不敢置信。慕容无恨竟然想把她丢在这里! “慕容……我呢?” 慕容无恨的眼神冷淡。 “你当然是留在此处。” “可是……”他答应会好好照顾她的。“我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慕容无恨正待说话,冷艳抢先开口:“怎么会不习惯呢?悬崖下那么艰苦的生活你都能适应,在这里有仆婢打点一切,怎么会不习惯?” “可是……”无忧不肯轻易屈服。 “别说了,你如果受不了,尽管可以回苏州去。”慕容无恨脸上表情冰冷,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这绝非是他的本意,而是不得不为的下下策,希望无忧能够谅解他。 慕容无恨的话让人无法接受,在场除了冷艳和王尊之外,大家都不赞成。 “帮主,齐姑娘是一个弱女子,你怎么忍心……”水野遥率先发出不平之呜。 冷艳强抑满腹的怒火,拉着慕容无恨求情。 “是呀,帮主,你看她年纪小又不懂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大家都不好过,这样吧,让她留下来,我负责照顾她。” 慕容无恨自然高兴有人替无忧求情,当下一点头,默许冷艳的提议。 齐无忧就像在看一场戏,不发一语的站在一旁,任由众人决定她的去路。 “帮主,你想在这里跟我玩吗?不怕给别人瞧见啊!你真是个坏男人。”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花园里响起。 “你不觉得这样才刺激吗?”慕容无恨的嘴角噙着一个挑逗成分极浓的笑,手掌毫不怜香惜玉的抓着女人的胸脯揉捏。 身为杀手,女人一向只是他发泄欲望的工具,而这些烟花女子,一旦给过她们甜头之后,无一不对他赞不绝口因为他的“功夫”了得。 “你真是坏得让我心醉!”敏儿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 “真的吗?你这张小嘴儿也坏得让我高兴。” 慕容无恨搂住敏儿的纤腰,在她的脸上、颈项、嘴唇上,又亲、又舔、又啃的,让敏儿不住的咧嘴呻吟浪叫。 “想要我爱你吗?”对付这种猴急的女人,他连力气都不用使,她自然就会往他身上黏。 “要,当然要!”敏儿急切的回答,而且已经将手探进他的裤腰内。 慕容无恨半躺在假山上,视线越过她的肩头,终于看到他等待的女人向这里走来。 他任由敏儿在他身上爱抚,一双眼却都在来人的身上。 他不屑的看着跨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刚刚还作戏的娇喊着难为情,这会儿却连有人走近也没发现。 他希望精心安排的这出戏能让齐无忧对他死心,免得到时候连累了她送命。 “这样舒服吗?舒服就叫大声一点。”慕容无恨见齐无忧渐渐靠近,伸手握住敏儿裸露在外的乳房,用力的蹂躏着。 “啊……”敏儿就爱这样狂野的对待,她不禁疯狂的喊叫。 齐无忧闷闷不乐的想到花园散散心,一听到有女人的“惨叫声”,马上循声望过去,却被眼前的画面惊吓住——慕容无恨又在“解毒”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带着他的“解药”回房去,反而要在这个人人都有可能经过的花园里“解毒”? 她觉得很奇怪,她帮慕容无恨“解毒”时,那感觉很舒服啊,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叫得那么大声? 会不会是慕容无恨的病情加重了? 齐无忧一脸担心的看着慕容无恨,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 慕容无惧看见齐无忧的反应,他简直想吐血! 他苦心的下“陷阱”,目的无非是要她难堪、伤心,可看看她脸上那是什么表情? 竟还不知道回避的两眼直盯着他身上的女人看! 他一把推开身上的女人。 “你先回去!” “可是我还没……”敏儿正在兴头上,一脸欲求不满的痛苦表情。 “我叫你走!”他现在整个心思都在齐忧身上。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他只是想赶走她,可不能让她寻死! 敏儿不情愿的拉拉衣裳,恨恨的瞪了齐无忧一眼,转身就走。 齐无忧等那女人走了之后,急忙的走近慕容无恨,一脸担心的开口:“你觉得好一点了吗?为什么毒才解了一半就叫她走?” 老天!慕容无恨几乎想放声大笑。 原来这丫头把男女之间的性爱,当成是一种解毒的“药物”! 该怪她单“蠢”,还是怪自己作了错误的引导? 看来老天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让他的苦心都白费了。 “你到底有没有好一点?”齐无忧焦急的问。 为了她的生命安全,慕容无恨不得不板起脸。 “谢谢你的关心,难道我的毒没解,你愿意再充当我的“解药”?” “我愿意,”即使会像刚刚那个女人一样“痛苦”,她也愿意救他。 看着她那双蕴藏着深深情意的眼眸,慕容无恨有些不忍心,胸臆间一股难舍的疼痛愈来愈明显。 明知道如此伤害她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他却不得不做。 慕容无恨蓦地欺上她的红菱,毫无预警的动作让齐无忧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任由他的唇在自己的双唇上流连,让他的舌头滑进她的唇内,勾起她的反应。 “你想的是这种愉悦的感觉,并非真心想为我解毒吧?” 他的话轰醒了沉醉中的齐无忧。 虽然她从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她确实喜欢替他解毒时愉悦的感觉,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能够进一步,是不是更好?” 慕容无恨轻佻的将手伸进她的大腿间,搔弄她的敏感处。 乍听他冷酷的嘲讽,就像一盆冷水淋上了她陶醉泛红的脸颊。 “你……”想起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得到的竟然是他无情的羞辱,她感到又羞又愧。 他令她失望! 记忆中,他不是如此的轻狂淫邪,或者说,她心目中的慕容无恨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吧!” 齐无忧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梨花带泪的面容使得她益发显得楚楚可怜,但是慕容无恨却必须狠下心肠视若无睹。 慕容无恨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之后,转身离去。 ???慕容无恨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原来王尊才是当今的圣上。 当初拿到齐无忧藏在马车下的密函,他一直不明白密函所指到底何事,直到在山洞里救出真皇帝,他才明白,原来密函所记载的是赵刚仁图谋不轨的事,只因圣上未能及时察觉,才会衍生这一连串的事情。 原来当年圣上受了朝中大臣赵刚仁的蛊惑,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形下,带着两名随身护卫微服出巡。 赵刚仁还骗得圣上同意,暂时由他扮演皇帝,谁知他根本是有预谋的想篡位。因此皇上一出宫!就被赵刚仁关在山洞中,日夜折磨,要逼他交出玉玺。 幸好圣上懂得自保之道,誓死不透露玉玺的藏处,才得以苟延残喘的活到今日。 终于,慕容无恨替圣上制伏了假皇帝赵刚仁,让真正的帝王要回王位。之后,他向皇帝求得圣旨,自此隐退官场,打算和无忧作一对神仙伴侣,完成齐无忧伴君走天涯的愿望。 但事与愿违,当他回到惩恶帮,水野遥却告诉他:冷艳与齐无忧一起失踪了! 众人都觉得是冷艳挟持了齐无忧,但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冷艳为什么会挟持齐无忧。 慕容无恨也因失去了齐无忧而心痛,他决定千里去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任何人都阻挡不了他。 “帮主,让我陪你去。”水野遥当面请命。 “不,惩恶帮就交给你,我自己一个人去找。” 齐无忧这一失踪就是六年,没有任何音讯,也找不到蛛丝马迹,甚至连冷艳也毫无消息,慕容无恨几乎要绝望了。 他恨自己当年不该因为圣上的一句话而疏远、伤害无忧,他应该尽力向圣上解释无忧的好,而不是一味的将无忧推离身边。 可是,错误已经造成,悔恨也无法弥补……这六年来,他走遍大江南北,行过万里路,他实在是累了……慕容无恨来到昔日和无忧坠崖落脚的山洞,想在此了却残生。 谁知,他才举步想进到山洞里,就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顿时痛昏了过去。朦胧间,他仿佛听见一个小孩儿的叫声——“娘,我出去看看,也许又抓到了什么野兽。” 缥缈蹦蹦跳跳地走出山洞,看见捕兽器上夹住一个人的脚。 怎么会这样? 这里除了他和娘之外,从来没见过别人来呀! 看这人一脸长长的大胡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哼!坏蛋死了活该,“娘,你快来呀!我们的捕兽器抓到了一个大坏蛋。” 缥缈叫声方歇,一个面掩青纱的女子,快速的走出来。 “小孩子别乱说话!”她一边斥责孩子的无礼,一边解开慕容无恨脚上的捕兽器。 “帮娘把他扶进山洞里。” 母子俩吃力的将慕容无恨扶进山洞。 “缥缈,把药箱拿来。” 缥缈不情愿的将药箱递给母亲。 “为什么要救他?” 自从他懂事之后,几乎天天遭人追杀,但是娘死都不肯对他说出原因,他只能怀疑每一个接近他们的人,即使无冤无仇。 “缥缈,娘说过很多次了,并非每一个人都是坏人,像姨娘不就对我们很好,为了救我们母子,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每回谈到往事,她总是泪眼朦胧。 “是,除了姨娘之外,谁又是好人?”缥缈点到为止,他怕娘伤心。 她知道儿子所指为何,但她能说什么?世事无常,她也只能认命。 “娘出去摘些果子,你好好照顾他。” 缥缈看娘走远了,胸中的气一直未消,他又不能对付这个受伤的人,娘知道了一定会打他一顿屁股。bf】不过……剪掉他的胡子应该没关系吧? 如此一来,他的气也出了,这个受伤的人也没什么损失……就这么办!! 五岁的缥缈拿起剪刀,慢慢的“修理”伤者的胡子——??? 慕容无恨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得有人在拨弄他的胡子。 他慢慢睁开眼,看见一个小孩站在眼前,拿着剪刀非常疑惑的望着他。 他想坐起来,脚上却传来痛楚,不得已,他只好躺着。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看他的模样不过五、六岁,不可能一个人住在这儿。 他环顾四周。 这个山洞他很熟悉,但现在却有家的味道。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见他不回答,慕容无恨再问一次。 “缥缈。”他迟疑了一下。“我该叫你爷爷还是叔叔?” “什么?”他有这么老吗? 这些年,他为了寻找齐无忧,变得不修边幅,不但衣衫褴褛,胡子也任其生长,连头发都白了不少。 “刚刚你像一个爷爷,可是胡须被我剪掉之后,忽然又变成了叔叔。”小小年纪的缥缈,没见过谁像他这么神奇,一下就能判若两人。 慕容无恨摸摸下巴,胡子果然被这小鬼剪光了。 “我当然是叔叔,你见过像我这么年轻的爷爷吗?”他笑着问。 缥缈听见他说出叔叔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变得愤怒异常。他举起手中的剪刀,狠狠的要朝慕容无恨刺下去。 慕容无恨一抬手,抓住缥缈的手。 “为什么?”他不明自己说错什么。 “你是坏人!”缥缈挣扎着。 “谁说我是坏人?我像坏人吗?”他抢下缥缈手中的剪刀,然后放开缥缈。 “是不是坏人又没写在脸上!”缥缈气嘟嘟的说。 “既然没写在脸上,你凭什么断定我是坏人?” 也许曾经做过杀手的他,没有资格说自己是好人,但他没伤害过这孩子,为什么这孩子会认为他是坏人? “凡是“叔叔”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缥缈啐了一声,外加一副鄙夷的表情。 “愿意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慕容无恨招手要他过来。 缥缈想了一下,乖乖的走过去。 “娘不准我问,更不准我提起,我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娘喔!”他一脸慎重。 原来是缥缈的娘救了他。 “你爹呢?” “我不知道,我一提起爹,娘总是哭,而且还哭很久,后来缥缈再也不敢问。”泪珠在缥缈的眼睛里滚呀滚的。 慕容无恨搂紧缥缈的肩膀。 缥缈吸吸鼻子,擦掉眼中的泪珠。 “以前有个叔叔很照顾我们,常常送食物、衣服来,他也很疼缥缈,直到一年前,姨娘忽然跑到家里来,说那个叔叔要杀我们,起初娘不相信,但是有天夜里,姨娘满身是血的闯进家里,教我们赶快逃……”缥缈拉起袖子擦掉滚落的眼泪。“后来我和娘就逃到这里来。” 隐藏许久的痛苦终于得以倾诉,缥缈就在慕容无恨的怀里尽情的哭泣。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遭受重大打击! ???缥缈的娘回到山洞,看见剃光胡子的慕容无恨,震惊得松开手上装果子的篮子。 她站在原地,脚步凝住,无法移动半步。 “你是缥缈的娘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慕容无恨象征性的点头,以示答谢之意。 她被慕容无恨的声音惊醒,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她强装镇定,压低声音道:“不必多礼!” 慕容无恨惊讶的张着口。 这声音……好熟悉……虽然她压低声音,但他认得这个声音……“无忧……”慕容无恨忍着脚上的伤痛,挣扎的想站起来。“你是无忧!”虽然她的脸上蒙着青纱,让他看不清楚脸庞,但他肯定,她一定是齐无忧没错。 六年了,他没有一刻忘记无忧,她的声音、容貌,无时无刻都在脑海里浮现,即使她化成灰,他都认得。 齐无忧觉得眼眶酸涩。 老天真是作弄人,再见面,她才发现,在他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之后,她竟然还是无法狠下起心来恨他! 但是那又如何?所经历过的残酷事实,让她不愿再面对他。 “你认错人了。”她弯下腰,捡拾掉落在地上的篮子。 慕容无恨心急的扯掉她脸上的青纱——“你——” “娘!” 慕容无恨和缥缈一起惊叫出声。 齐无忧用眼神瞪了缥缈一眼,缥缈随即乖乖闭起嘴巴。 “你的脸……”慕容无恨无法形容那一张脸。 洁白的脸庞上有一片焦黑的疤痕,破坏了她的美丽。 “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齐无忧摸摸脸颊上的疤痕。 “你还认为我是齐无忧吗?”她凄苦的笑。 慕容无恨回复镇定。 “不管你变成怎样,你永远是我的无忧。”慕容无恨伸出手抱住她。 他的手劲强而有力,令她几乎要弃械投降,但她强忍泪水,低头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慕容无恨急切的握紧她的双臂。 “难道你还在记恨当年的事?”慕容无恨慌了。“我是为了保护你,不得已才冷落你。” 听到这些话,齐无忧忍不住激动起来。 “是!为了我你可以不择手段,杀害冷艳不够,还四处追杀我们母子!老天!我已经躲得远远的,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你能不能放过我?”齐无忧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被拧绞得不成形。缥缈听见无忧的话,一张小脸怒气勃发,哭喊着:“你是坏蛋!” 缥缈一把将慕容无恨扑倒,小手握紧成拳头,并命的槌打慕容无恨。 齐无忧想上前阻止,却被慕容无恨阻挡下来。 他是该打,害他们母子吃了那么多苦,今天如果不让缥缈出这一口气,往后相处时,彼此心里的疙瘩一定无法去除。 无忧阻止缥缈的冲动。再怎么说,慕容无恨都是缥缈的爹,目无尊长不是一个儿子该做的事。 慕容无恨对无忧所说的话只觉一头雾水。 “无忧,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慕容无恨暗忖,难道缥缈口中的坏蛋叔叔就是指自己? “别再装了。”齐无忧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丢给他。“我累了,不想再逃了,我们母子就站在这里,要杀要剐随便你!” 齐无忧一脸的视死如归,让慕容无恨心碎。 他丢掉匕首,激动不已的狂吼。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上前抱住无忧纤细的腰身。“我怎么可能杀你和我们的孩子?” 缥缈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坏叔叔”是他的亲爹? 不,怎么可能,娘不是说他追杀他们母子? “娘……” “缥缈,别听他胡说!”无忧阻止儿子发问。 “你要定我的罪,也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何况我一点也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慕容无恨只觉得天地都弃他而去。 “好,你想听听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吗?” 齐无忧泪痕满面的泣诉:“当年你和王尊离开惩恶帮,水野遥就告诉我,你派冷艳要杀我!于是他连夜把我送走,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但是我没告诉他,他以为我是胖了,但是等我生下孩子之后,他千方百计的想抱走孩子,于是我心里开始怀疑。 “就这样战战兢兢的过了四年,有一天,冷艳找到我,说想杀我的人是水野遥,我半信半疑,因为冷艳一直对我怀有敌意——“直到有一天晚上,冷艳满身是伤、浑身是血的跑来警告我,才让我们母子逃过一劫……”那些咬牙苦撑的日子,不敢哭出声音,怕吓着孩子,只敢在夜里摧心折肺的恨他无情,夜夜流泪到天明……“不!不是我!当我办完该办的事之后,急急忙忙的回到惩恶帮,水野遥却说冷艳挟持你逃亡。这六年来,我走遍大江南北,只为了要找你,没想到,一切都是水野遥的计谋……” 他恨不能现在就杀了水野遥! 难怪,难怪水野遥热心的想帮忙找无忧,难怪他一直觉得惩恶帮里有内奸,原来陷害他的人就是水野遥……“无忧,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齐无忧不肯听他的解释,奔出洞外往林中跑,直到她累得胸口剧烈的起伏,她才扑卧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 其实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就知道真相了,但是她不得不对他质疑。 命运着实摆了她一道,让她的青春岁月都用在仇恨上,整整哀伤了六年,到头来却发现她恨错人了! 这些年,她虽然不说,但是聪明的缥缈似乎也知道了一些大概,她不希望孩子的心中认定慕容无恨是个狠心的爹,所以她不得不演戏给缥缈看。 “娘……” 惊急的呼唤声传来,一道小小的人影气喘吁吁的奔到她的眼前,小小的手里拿着一块巾帕。“娘,别哭。” 缥缈泪痕满面,怯怯的问:“娘,他真是我的爹吗?” 齐无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娘不说,缥缈也猜得出来。” 他的一张嘴儿翘得半天高,倒教无忧心慌了。 齐无忧擦掉眼泪。 “你不是一直吵着要一个爹吗?” “我是想要个爹没错,但总不能让娘白白伤心六年呀!” 齐无忧真是哭笑不得。 “应该是缥缈不甘心少叫了六年爹爹吧!” 缥缈鼓起小腮帮子,噘高了小嘴。 “没错,我要把六年来受的苦要回来呀!” 齐无忧将缥缈揽进怀里。这小鬼肚子里不知又生了什么坏点子? 她心里何尝不是有气,但如果出了气之后,一家人能够心无芥蒂的和乐相处,这未尝不是个好法子。 ???缥缈拿着纸笔,坐在洞外涂鸦。 慕容无恨好奇地跛着脚到洞外观看。 “你会写字?”这令慕容无恨惊奇。“谁教你的?” 据他所知,无忧根本不识字。 “我当然会写字,娘告诉我,要多读书才不会被欺负。” 小手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但是内容却让慕容无恨吓一跳。 这小家伙竟然想替无忧作媒! 慕容无恨生气的一把抢过缥缈手上的纸,撕个碎烂。 “你干什么?”刚从洞中出来的齐无忧,看见慕容无恨怒目对着缥缈,忍不住开口斥喝。 “你养的好儿子,竟然想替你作媒!”他气愤不已。 他改变很多,竟然会为了小孩子一时兴起的举动而生气。 “哦?是吗?那我可真该好好嘉奖缥缈。”无忧笑在心里。 “你……”慕容无恨气得说不出话。 缥缈见慕容无恨脸色丕变,张开双臂,挡在齐无忧身前。 “不准你欺负我娘!” “我什么时候欺负我老婆?”慕容无恨不认输的与缥缈拌嘴。 “你住口,谁是你老婆!”齐无忧红着脸抗议。 “对!她是我娘,不是你老婆。”母子二人联手抵御外敌。 慕容无恨才不管他们两人的说词,迅速的搂住齐无忧,吻住她气嘟嘟的小嘴。 齐无忧的娇唇完全被封住,强健的手臂有力的圈住她,直躯而入的火舌立刻颠覆她的理性。她仓皇的抵抗,却怎么也推不开那如石的胸膛。 “你放手!”好不容易得到一丝缝隙,她立刻尖叫。 慕容无恨抚着她的丝丝秀发,眼眸中有着难掩的浓郁深情,却又带着丝丝愁苦……“无忧……”他温柔的呼唤。“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他颓丧的埋首在她的颈间,低声启口。 无忧明白他说什么,那急促的呼吸吹袭在她的颈间,让她的体温随之升高。她红着脸,试图推开他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慕容无恨却握住她的手,抬起她的头,认真的看她。 “我慕容无恨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你是我这一生惟一的妻子。” 语毕,他再次俯身吻住她娇艳的红唇,撬开她如贝的玉齿,诱惑她的粉舌甜腻的交缠。狂列的热吻,让她没有丝毫喘息的空间。 无忧用力推开他。 慕容无恨昏了头,她可没有! 儿子就站在身旁,他怎么能做出让人脸红心跳的举动? “为什么?”说着,他又攫住她的芳唇。 “我配不上你……”齐无忧刻意考验他。 “若真要追究,我更配不上你。”慕容无恨执意侵袭她的口,不让她再有拒绝反抗的能力。他才不管缥缈在不在,没有两人的亲热,这小家伙哪生得出来? “你不能这样对我!”齐无忧的小手抵住他的胸膛,用残余的理智对抗他。 慕容无恨顿时像战败的公鸡。 他已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证明自己的真心,用什么方法才能让缥缈开口叫他爹,他完全不知所措了。 慕容无恨放开她,转身望着眼前一泓潭水。 “如果我必须以死证明我的心意,那么我愿意死在这里、死在你们母子面前!”他走向潭边。 “爹!不要啊!”缥缈没料到无恨竟然会以死明志。 “你原谅爹了?”慕容无恨转身看着缥缈。 缥缈点点头。 “娘说过,缥缈的意思就是要让世间的所有仇恨缥缈无踪。” 缥缈看着齐无忧。 “娘,告诉爹你已经原谅他了。” 齐无忧睁开湿润的眼帘,漾起一抹让天地为之动容的微笑,让他坠落谷底的情潮,瞬间再度澎湃激升。 慕容无恨伸手牵住齐无忧的手,一手抱起身旁的儿子,开怀的大笑。 “娘,你的脸……” 缥缈不说,他差点忘记了。 “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慕容无恨心疼的抚摸着。 无忧伸手撕下脸上的树脂。 “这是……”他不明白无忧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一副丑陋的样子。 “这样才能吓退你这个大色魔呀!”原来她害怕救起的人见色起歹念,所以到外头采些树脂糊在脸上,以保自己的清白。 “无忧……”慕容无恨说不出话来。 如今一家人能远离江湖恩怨和朝廷的控制,有什么比此时的幸福更重要? 就让他们一家人在这山洞中快乐过一辈子,让世人对他们的记忆缥缈于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