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情恶棍》 楔子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金缕衣的语译是--劝你不要只知爱惜华丽贵重的事物,应该要把握年少青春的时光!就像花开时要趁早折取;不要等到花儿凋了,才去折取无花的空枝。 这首诗的诗意,不是教人及时行乐,而是劝人好好把握少年时光…… 她是个教育程度不高的母亲,然而却不因此忽略儿子们的教育,总是用这首诗--也是她唯一会背诵的一首诗--教导儿子正确的人生观。 由于孩子父亲恶意的遗弃,家里环境十分清苦,她一个女人得扶养四个儿子,记忆中,温饱对他们母子而言,是一件极度奢侈的事。 然而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儿子们仍让她感到自豪,他们确实争气,并未辜负她的期望,一路走来,各自都已闯出一片天。 大儿子宋恺津,是美食工作者;二儿子宋恺宓,是个艺术家;三儿子宋恺翊,活跃于商界;四儿子宋恺琪,服装设计师。 他们为自己创造了财富、创造了地位,也给了她衣食无忧的日子--一栋坐落于洛杉矾的豪宅,极尽华丽,却空荡荡得像座坟场--因为只有她一个孤独老人独居在此。 温室外走来一抹高大的身影,是她聘请的保镖。 宋夫人降下手中的洒水器,让水平均浇在盆栽上,看都不看他一眼地问:“邮差送信来了吗?” “是的。”戴着墨镜的大汉应道,信就握在他手中。 “第几封了!” “第四封,是四少爷的。” “全到齐了。”她说。“不用拆也知道,信封里装的又是支票。” 大汉默不作声,长久以来都是如此,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 宋夫人手里整理着花花叶叶,口里却是沉沉的感叹。 “每年的生日都是我一个人过,没有一个儿子在我身边,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句问候,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唉!难道是我的教育错了?” 大汉可以了解她的感受。 “我教他们爱惜年少时光,但没教他们爱惜到连一天时间都吝于拨给我这个母亲。我真的生气了,关先生!”她道,脸上飘出一抹愠怒的表情。“老太婆也是有脾气的!” 第一章 意大利,米兰 透明帐棚层层相接,灯光闪闪辉映,流线的紫色舞台营造出充满时代感的时尚气息。 极富节奏感的轻快音乐为婀娜多姿的模特儿开出伸展大道。 首先登场的是以皮革为主的设计…… 斜裁裙装、开襟外套,直筒长裤、七分裙、及膝短裙,配上细致的丝质衬衫、无袖高领毛衣等等,显现出性感迷人的风格。 黑人模特儿踩着自信的步伐登上舞台,她所展示的是抢眼的斜纹毛呢马甲,合身的剪裁既性感又流行,搭上色彩明亮的裙鞋,看来格外摩登时尚。 毛料设计品紧接着登场…… 模特儿一个接着一个登上舞台,展示毛料设计的系列服装,羊毛外套、灯芯丝短夹克、土耳其蓝斜裁长裙、多色针织套装等,都是cly下一季的发烧单品。 整场秀中,融合了时尚的性感风情,经典的优雅品味,以及不可或缺的青春风貌、令人惊艳的民俗风造型,星空下的cly,已然为流行风尚留下了美丽的印记! 谢幕时,伴着掌声而出的华裔设计师--宋恺琪,与模特儿们一起登上舞台。 他给人的印象,就像他的作品一般,随意自然,但又集奢华与时尚感于一身,注定了他绝对是引领流行的风云人物! 夜色已浓,一幢私人住宅里,挤满了众多名模及服装秀的幕后工作人员。 服装秀的成功落幕使在场人士欢欣鼓舞,接下来的庆功宴,便是极度疯狂的情绪解放时刻。 “大家来玩传樱桃!” 人群中有人提议,女士们立刻响起一片尖叫,但抢先排好传递顺序的人却也是她们。 男士们分别为自己找到“肥缺”,男女间隔的游戏在裁判一记口哨声后,疯狂进行。 “传樱桃”,顾名思义是在排列成一行的队伍里,由队员彼此嘴对嘴去传递只有拇指头大小的樱桃。 游戏的乐趣在于樱桃小,所以总能轻易赚个意外之吻。 女士乐得颇送香吻,男士也乐得处处接招。 舞池的另一边,是爱好音乐的男男女女,他们没有狂欢人群的放肆行径,只是人手一杯酒,踩着舞步,随兴摆晃身体,在浪漫中寻找快乐。 企划部人员--吴斯,心情不坏,运气不差,刚进豪宅大厅就有名模向他搭讪。 “阿斯,你这次的舞台规划做得挺不错的!” 身材高挑、模样娇俏的模特儿向他走近,说话的声音又嗲又细,阿斯听得整个人都软了。 他泛开笑容,带着几分得意的说:“为了这场秀,我的废寝忘食是有道理的。” “你真是有才华!” “哪里、哪里。” 名模又笑了,眼睛弯成两道优美的弧线。“黑珍珠十分欣赏你的才能,她很想好好认识你,你们聊聊吧!” “咦?!” 阿斯的笑容顿时僵住,转瞬间她已旋身离去,留下藏身在她身后的黑妞。 黑珍珠漾开笑容,在这样灯光昏暗的场合里,阿斯只觉得她那两排牙齿分外“雪亮”。 “阿斯你好,我叫蒂娜,朋友们都叫我黑珍珠。” “你……好!”阿斯客气地应道。基于礼貌,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该笑一下,纵使他心里闷到极点。 黑珍珠被他的笑容迷死了,热心的问:“喝酒吗?” “可……可以,当然。” 他还搞不清楚她为何这么问时,一个顺势的动作,她已由服务生端高的托盘中拿来一杯鸡尾酒塞进他手里。 “跳舞吗?”她再一次灿若春花地问。 “一……一点点。” “那就来吧!” “啊--” 他惊叫一声,整个人不由分说地被拖进舞池。 “哇呜!”黑珍珠兴奋地大叫,在他有所反应前径自将身子贴向他狂扭起来。 阿斯被挑逗得全身紧绷,呼吸祖嗄。难得有女人主动接近他,偏偏是个黑人女孩,他真不晓得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只知道心理与生理正在激烈的交战中。 宋恺琪独自坐在酒吧欣赏这出闹剧,看到好友隐忍欲望的痛苦表情,他就发笑。 “看我进退两难让你很开心吗?” 不久后,阿斯总算摆脱黑珍珠的纠缠,满身是汗地来到酒吧休息。 宋恺琪懒洋洋地喝上一口酒,点燃手中的烟。“是啊,一个月后我还可以再看一次。” 一个月后原班人马将在台湾粉墨登场,为他的品牌造势。 “千万不,别再把‘她’带去!” “我不能决定,去跟模特儿经纪公司谈。”他微笑着,弹掉烟头的废屑。 宋恺琪,三十一岁,从母姓,出身单亲家庭,幼时家境困苦,成年后力争上游,如今总算顺利跻身为世界级一流服饰设计师的行列,以他的设计天分傲视全球服装界。 眼前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幸苦后所应尝到的果实。 也因此,他的座右铭是“能赚大钱,就能花大钱”,也许是因为过去穷怕了、苦怕了,也寒酸怕了!他如今放纵自己沉浸在放荡奢华的生活中,享受挥霍无度的日子,喜欢用钱堆砌快乐,而从不愿付出真心。 “你非决定不可,否则我一定会被她生吞活剥!”阿斯烦躁地掏出一根烟,放在嘴边准备点火。 “你有种族歧视。” “这是两码子事!” “我来。”恺琪低谓,玩心大起,直接将含在嘴里的烟倾至他面前,眼对眼,鼻对鼻,烟头对烟头,两人互望的瞬间,他唇边绽出一抹尔雅的笑容。 阿斯被他暧昧的表情震了一下,连忙弹离,皱着眉头说:“你这样子会让人误会我们两个有什么!” 恺琪露出惬意的笑。“不正好可以帮你摆脱黑珍珠的纠缠!” “这种方式?谢了!” 恺琪回他一眼,戏谑道:“跟你搞同志?我也不想!” 说完,他随即从高脚椅旋离,不知不觉地融人人群中,拥着美女笑着、舞着,并不时在她们耳边说着挑逗情语,盯着她们的眼眸勾魂摄魄,正施展着无人能敌的魅力…… 一个月后,台北,金屋书店。 “……在会展中心,工作人员搭起白色舞台,舞台线条如云雾般蜿蜒不尽……三天后,轻快的音乐将为这场时尚飨宴揭开序幕……” 莫贝贝眼睛骨碌碌地盯着眼前的杂志,用泛着丝绸般光泽的红唇,压低音量念出杂志的内容。 这是最新一期,刚出炉的服装杂志! 杂志的首要采访重点,正是不久前在米兰举行的秋冬时装发表会。 发表会集合了欧洲时尚先锋,共同发表今年秋冬的流行服饰,其中最吸引贝贝的,是一袭妩媚动人、剪裁又不失俐落的白色不织布洋装。 贴身修长的线条设计,丝质荷叶形缀花,搭在拥有感性气质的名模身上,立刻营造出摇曳生姿的幽媚倩影。 这一系列的优雅设计,全是出自设计师--宋恺琪之手。 想到站在流行尖端的创意才子宋恺琪,莫贝贝不禁漾起迷恋的笑容。她会注意到他,全是因为一本过期的杂志。 一年前,刚到书店工作的她,被指派到书库整理书籍。 一堆一堆的书,一叠一叠的杂志,她必须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整理上柜。在成天埋首书堆的出清中,忽然间,她被以他为封面的时装杂志吸引住。 这男人是谁?这么帅气、这么年轻,不像演员,也不像歌手,是哪号人物?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把工作往旁边一扔,直接坐在书报堆上翻阅起杂志。 原来是一位意大利华裔设计师,书上说精致、优雅、性感是他的设计风格,对于流行,他所下的注解是“有主见的浪漫风情”。 孽缘! 从那一刻起,她就像上了瘾似地迷上他;也从那一刻起,不管再忙,她一定按期欣赏他发表的作品。 他所创立的cly女装其实已经登陆台湾,但价位偏高,不是她能光顾的品牌,所以她始终都是站在橱窗外观赏的观众,没有能力购买。 不过,她崇拜他的心,是绝对坚定不移的…… “贝贝,”店长秀秀正好推开书库的门,拉回她的注意力。 “客人太多了,出来帮忙结帐好吗?” 她赶紧把杂志放回原位,神采奕奕地回应:“来了!” “你又在看你的“宋恺琪’了?” 贝贝傻傻地笑了笑,默认了。 秀秀用手肘握了她一下,提议道:“今晚发薪,不如我们明天去他的店里逛逛?” 因为贝贝的关系,她知道东区有他的门市。 贝贝的眼中马上闪出不敢领教的光彩。“很贵的耶!” 两万多的薪水能买几件!一条袖子吗?! 秀秀挑高眉,不以为然的说:“逛又不一定要买。去不去?”简单一句话。 贝贝好生挣扎。“去……当然想,不过……” “那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他店里面的东西价位很高,是有钱人在逛的,我们这种市井小民逛不起!” 她早就想去了,但衣服的价钱实在太高,高到她没勇气跨进店里。贝贝马上退缩地摇头。 “一共是两百二十元,您的发票,谢谢光临。”回了秀秀的话,她对着柜台前的客人露出礼貌的笑容,将发票及零钱找给客人。 “欢迎下次再来!” 两人一起出声喊,笑容美、声音佳,服务非常周到。 收回视线,秀秀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你都几岁的人了,做事推三阻四的,怎么成得了大事?争气点行不行!?” 她伸出右食指狠狠戳了她鬓角一下。 贝贝头都被她推歪了。“我才不是怕事,我只是比较谨慎!” 她嘟囔着反驳,很不服气。胆小鬼跟设想周到之间有很大的差距,这样说她等于在污辱她! 秀秀半仰下巴,盯着天花板,从鼻腔用力“哼”了一声。 “我们是去逛服饰店,你以为我们去逛总统府吗?” “小姐,我需要统一编号。”一名客人来到柜台前。 秀秀没有听见继续道:“谨慎?哼!”有没有搞错! “小姐,我说,我需要统一编号!”很不耐烦的声音。 贝贝看客人快发火了,赶紧推了依然“哼”个不停的秀秀一把。“客人要统一编号啊!” 秀秀倏地回神,视线一接触到柜台前的客人,果然被一双冷怒的眸射到。“是的,我立刻帮你打统一编号,请问号码是?” 客人念出一串数字。 “你的书。谢谢光临,欢迎再来!” 秀秀公式化地绽放微笑,温柔似水地送客。 客人一走,贝贝立刻勾起唇,凉凉地取笑道:“‘随便’过头了吧?” 秀秀冷下脸,骄傲不起来了。“总而言之,今天领薪,明天休假,去不去随便你!” 贝贝瞄她一眼,犹豫不决地咬唇。“我想想。” 东区的门市是cly进攻台湾市场的首要据点,以忠心不贰的服装迷的身分来说,她确实是该去走走。虽然价格是贵了些,但反正-- 买不起又不是她的错! 这样一想,就再也没理由不去了。她狠下心肠道:“去!” 莫贝贝,花样年纪,面貌姣好的她,常给人家教良好的感觉。其实也是,只不过她个性直率,不懂得隐藏心里的想法,以致她的喜怒哀乐向来表现得直接且激烈。 所以公司的人都知道,别惹毛她,否则她一定给你好看! 苏秀秀,外在条件一等一,自信过人,具有超强的行动力,职场表现一百分,曾经荣获公司年度排行榜笑容最美丽店员的后冠。 贝贝与秀秀,身为公司人人皆知的一对死党,两靓女与cly初次交锋,候教!候教! 电控玻璃门自动往两边退开,两人一踏进服饰店内,立刻被它雅致清爽的布置摆设震撼到。 “贵!”这个字再度跳进脑海,贝贝不由自主地胆怯起来。 “秀秀……看起来就很贵,我们还是走吧!” “没用!”秀秀斥道,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抓回来。“来者是客!在这里,客人最大,怕什么?” “请随便看看。” 两位女店员冷淡地瞟她们一眼,随便打了个招呼,继续翻着手上的杂志,脚步移都没移一下。 姿态之高,一目了然。 贝贝及秀秀马上激怒,她们一个觉得不舒服、另一个则浑身不爽。 秀秀抢先发难,白了她们一眼,走到衣杆前胡乱翻了两下,故意大声嚷道:“贝贝,这件衣服很适合你耶,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这件衣服好可爱,我穿应该很好看。” 贝贝合作的出声,假装很有兴趣的把衣服拿在身上比了比。反正秀秀喜欢教训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司空见惯,随秀秀爱怎么恶捣,她只管在旁边搭腔就对了。 “不过好像小了点。”秀秀整眉道。 “小!没错啊,是我穿的尺寸,应该合身才对啊!”贝贝很认真地研究着衣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闭嘴呀,笨蛋!”秀秀暗骂道,继续若无其事,大声地说:“你的三围凹凸有致,胸部有d罩杯那么大--”她在胸前比了两个碗公的形状。“这件衣服太小了,你一定塞不下!喂,那两个看杂志的小姐,麻烦拿件大一点的尺寸出来!” 哇!真是敢!贝贝恍然大悟,深感佩服。但太离谱了,她哪有d罩杯?两边叠起来还差不多! 店员扔给她们一记卫生眼,悻悻然地拿走衣服,到里面拿了一件大一号的出来。 秀秀不客气地将衣服拿过来。“贝贝,你去更衣室换!” “哦!” 贝贝应了声,拿着衣服进更衣室。 几分钟后,她换上衣服走出来,秀秀挑起眉左看右看,最后故意叫道:“哎呀,真对不起,尺寸我搞错了,应该是刚刚那一件才对。麻烦你再拿出来,谢谢。” 店员的脸色难看至极,但又不能拿她们怎么样,只得乖乖去拿。 望着她的背影,贝贝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来人家店里捣乱根本不是她的初衷,她幻想的画面是她优雅闲适地欣赏店里每件衣服,如果可以的话,甚至与店员尽情地畅谈设计理念……这才是最棒的邂逅方式啊! 看到现在局面这么僵,实在令人难过。 小一号的衣服送来,脱衣、更衣,贝贝几分钟后重新站在大家面前-- “不好看!”秀秀摆明了找碴,又拿了另一件衣服来。“去换这一件,这一件比较适合你!” 事实上,她根本看都没看衣服一眼,随便拿了件衣服就往贝贝怀里塞。 她的恶搞引来经理的关切,他靠过来喊住正要去更衣的贝贝。“小姐,我看不用试了。” “为什么?”秀秀问。 “我们这里衣服的单价很高,并不适合两人。”经理的目光明显地有着蔑视之意。“光这位小姐手上拿的那件衣服就价值三万一,我相信你们是买不起的。” 贝贝愤怒地眯眼。啊?什么?她有没有听错? 秀秀则倏地将目光射向他-- “你再说一遍!” 第二章 面对一脸怒容的秀秀及贝贝,经理不由得心生畏怯,有点被她们的表情吓到。这两位小姐的脾气似乎不太好,他忍不住考虑是否要放软态度。 “你……” “你们的服务态度真是太恶劣了!”秀秀的话还没讲完,性子较直的贝贝已经一把推开秀秀,跳在前头据理力争。纵使她不像秀秀会跟人争得面红耳赤,但同样不会任人欺负。“店里的这两位小姐虽然态度傲慢,但没想到你更糟糕。光听你看不起人的话,就叫人忍不住火大!” 两位店员抗辩。“谁态度傲慢了,你们才傲慢!” 经理抬高下巴,一样被激得胀红了脸,一副想立刻赶人的模样。 “你……” “你们太不应该了!”贝贝再度抢在秀秀之前,快一步怒气冲冲地教训人。“凭你们现在说的话,我就可以评判你们是失职的门市人员!包括你,先生!” 她一瞬不瞬地瞪着他,毫不退缩。 经理恼羞成怒地叫道:“你们……你们今天是存心来找人吵架吗?!” 他伸长脖子吼叫,整张脸胀成猪肝色。 贝贝两道眉毛蹙得死紧,更火了。想用音量压过人?谁不会?! “我们可不是生来就喜欢泼妇骂街的女孩子,”骂人前,她不忘先表达自己的无辜。“今天慕名来到贵店,一进门就碰上傲慢无礼的店员,然后又跑出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经理,我们只是据理力争,你却说我们存心找人吵架,简直本未倒置!” “出……出去!” “好啊,我们出去找人来评评理,看看谁对谁错。”她面不改色说。 一个赶人的手势,经理指着大门,气得直发抖地吼:“我说,你们给我滚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这种人!” “衣服你们根本就买不起,快滚吧!”门市小姐一把抢回贝贝手上的衣服。 贝贝与秀秀几乎快气炸了,仁立在原地,震惊不已。这……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竟然不把她们看在眼底! “怎么一回事?” 身后响起一阵男音,众人的目光同时转向,冷不防看清来者时,全部人顿时停止声音,屏住呼吸地呆在原地。不知何时,店里竟来了一团声势浩大、个个打扮奇特的人种! 阿斯东张西望地说:“不赖嘛,挺有格调的!” “工作室在哪里!我背包里的文件重死了!”其他的工作人员道。 “有没有无糖饮料,口渴了!”模特儿吵着问。 秀秀不自觉地吓退三大步,四肢乏力。这些人光是身高就足以压过她,再加上尽是金发碧眼的俊男美女,她整个人的气势瞬间被削弱一大截。 贝贝无法置信的凝视着带头男子的面容,双颊不自禁地热了起来。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瞳,充满了魁力及威胁性,黑瞳下是充满男人味的挺直鼻梁及泛着性感光泽的唇瓣。再加上一头黑发浓密有型,身材高瘦而结实,浑身上下都显现出性格的一面,以及散发着卓越超凡的气质。 “宋恺琪……” 贝贝下意识地唤出这个名字,两眼僵成两粒冰球,动都动不了。 秀秀也震撼地愣住。“真是他本人?!” “老板?!”两名店员呆若木鸡,露出“糟了”的表情。 经理首先回神,激动地辩驳。“是她们不对,根本没有能力消费,存心来捣蛋!” 宋恺琪蹙眉,目光冷冷地盯着他。“所以你叫她们‘滚’!” 经理猛一怔。“是……是的,不过我这全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他打断,神色冷静地转向贝贝与秀秀。“请问是哪位小姐要看衣服!” “她!”秀秀立刻出卖朋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贝贝措手不及,没料到秀秀会马上指她。 宋恺琪突然对贝贝绽开一抹迷人的笑容,展开右手臂忽地绕过她的背,搭在她的肩上,以柔和的嗓音问:“想看什么款式的衣服!” 贝贝紧张死了,结结巴巴地说:“洋……洋装!” 死了,她根本没钱买! 恺琪刻意提供最贴心的服务,引她走到洋装区,再从衣杆子上抽下一条皮尺亲自为她量肩宽、腰围。“五号尺寸应该就可以了,试试这件,一定适合你。” 他转身从衣杆子上拿下一件镂空白背心及色彩鲜艳的印花圆裙,配成一套令人耳目一新的洋装。 他一下子就捉住了她的味道,贝贝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没钱买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谢谢你,不过不用试了,我的预算……” 恺琪没让她把话说完,径自对经理吩咐。“帮小姐把衣服包起来,这是我送小姐的礼物。” “礼物?!”贝贝及秀秀不敢置信地互看一眼。 “这是向你赔不是的礼物,我的员工太不应该了。”他边说边从经理手中接过打包好的衣裙,再将它交到贝贝手中。“真是对不住,请多包涵。” “哪……哪里。” “要不要再看看其他衣服!”他不慌不忙的说,有礼地对着她微笑。 “不、不用了广人家身段放到如此低,她们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补偿,立刻闪人才是上上之策。“我们走了!” “欢迎下次再来。” “再见!”夹着尾巴,两人飞也似的一溜烟跑掉。 她们一走,恺琪眉头一拢,立刻冷下笑眼旋过身来骂人--“你们有什么话说?” 他语调骤降,声音冷硬得令人发颤,他向来最重视自己的事业,知道每一个顾客都是他的衣食父母,纵使顾客真有不对的地方,但他们不客气地叫人滚蛋,已经先错了一大半! 经理愤怒的说:“她们两个根本是存心来闹事的,老板,我不知道你是搭今天的飞机,否则我一定到机场接机……” “别跟我岔开话题!”恺琪怒火犹炽,大动肝火。“我花钱请你们,不是叫你们来当大爷的!‘滚出去’三个字,亏你们讲得出口!” 刚刚一进门时看到员工和客人对骂的画面,他就惹得怒火攻心。 “但是……” “但是什么!?”他高声反问,眉毛紧蹙,怒气未平。“你们开口骂人就不对!那两件衣服一共八万五,我会从你们薪水里面扣!” 话题结束。 三人恍如晴天霹雳。“啊?!” “别再给我得罪客人!得罪一个,我扣你们一次薪水,看你们有多少薪水让我扣!” 冷瞪他们一眼,他带着来台筹办服装秀的伙伴往内部工作室走去。 *** cly服饰店所在的大楼,除了对外营业的门市部外,楼上的三层楼都是设计部的工作室。 宋恺琪才推开办公室的门,电话就响起。 “谁啊?人到电话就到,这么神通广大!”阿斯碎碎念着,上前接听,听了几分钟,就看见他掏出记事本速记。“是、是,我一定确实转达。” “你的电话?”直到电话挂断,宋恺琪问。 “不,你的,宋夫人打来的。” “我妈?”宋恺琪突然停下脱外套的动作。她人在洛杉矾耶,怎么有办法算准他进门的时间?“她有交代你什么事吗?” 瞄了记事本一眼,阿斯点头。“很多!”记事本里抄得密密麻麻。 “说呀!”还等什么? 宋恺琪舒服地在沙发坐下,掏出烟来点。 阿斯并没有马上回话,反而先四处观察了一下办公室的摆设。有意大利制真皮沙发、水晶玻璃杯、名陶瓷家手制烟灰缸……” 都被说中了!一番慎重的打量过后,阿斯开始同情起恺琪。他还不知道有场大灾难正冲着他来。 他盯着记事本的第一排字,念道:“儿子,好久不见。有多久了呢?妈已经记不得了。不过我倒还清楚去年妈过生日时,你没回来。半年前,老妈得了一场肺炎,你也没回来。园丁约翰先生的太太生了个儿子,妈特地替他们开了一场家庭派对,想借着这次机会,邀你回来聚聚,你依然没回来。做妈的想念儿子,想看看儿子,你偏偏老是缺席,让妈好失望。” “工作忙有什么办法?”宋恺琪闲闲地应道,从口中吐出一圈烟,呛人的烟雾,令他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电话是阿斯接的,我跟他说男人的生活以事业为重,我可以理解,不过,这一次我实在忍、无、可、忍了!”阿斯尽职地附上抑扬顿挫。 “什么事这么火大?” “前年我生日时,你送我的礼物是支票一张。中国新年时,你送给我的礼物,还是支票一张。中秋节,有点新意,支票两张!” “送支票是希望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是好意,怎么到了她口中,好像我很不孝似的?!” 阿斯竖起食指摇晃,表示还没念完。“今年新年,我还是收到装在红包袋里的支票……我深切地盼望,今年妈生日的那一天,我不、会、再、收到任何一张支票--” 老妈在拗脾气了,恺琪忍不住说:“但是除了支票,我真变不出其他花招。” “唉!但我还是失望了。为了让你彻底省悟自己的错误,我决定让你回咱们家的老房子去住一住。唯有如此才能让你体悟没有钱,一样能过日子;一样能够从生活中寻得乐趣,以及更无价的宝藏--心!” 猛一愣,他的烟掉了。 “有没有心去关怀身边的人、有没有心领悟人生道理、有没有心对人感恩、有没有心体会生存的意义,这些都是钱买不到的体验!就这样吧!我知道你人已经在台湾了,这段时间你就给我乖乖地回家住。” “开什么玩笑?”他的音调略扬,讶异的瞪着阿斯。 留言还没完。“你一定不服气,但我是拉拔你们长大的妈,我就有权利命令你这么做!你太奢华了,食衣住行都用钱在堆砌,甚至连我这做妈的也用钱在打发,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不是用钱在打发,我只是忙!” 他激动地抗辩。叫他搬回老房子住,岂不等于将他打人十八层地狱?!现在的他根本没办法适应粗劣的生活。 “为了不让你一错再错,我决定给你上一课震撼教育!”将他打回原形,从零开始。“你那些哥哥们也都休想逃避。我虽然老了,但并不表示我就没能耐管你们了。” 宋恺琪越听越害怕。“别闹了行不行?” “怕你忘记,老家的地址和钥匙我已经放在桌上,你看着办吧!”念到这里,阿斯瞄了一眼桌上,果然看到了她说的东西不禁对宋夫人肃然起敬起来,因为她是真的有能耐,并非胡诌的。“我这全是为你好,你好自为之。补充一点,我会留给你必须的生活费,郑重警告你不得接受其他同事的资助,否则我会让你的日子更难过。当然他们也不准主动资助你,否则我一样会让他们日子很难过!” “不行!”他赫然起身。“小时候一家人挤在那破房子里贫困度日,已经够了!我现在成功了,有钱了,还要我放弃应得的享受去活受罪,办不到!” 阿斯拍桌怒吼。“你若不从,我就召开记者会哭诉你不孝,舆论的压力可以让你的事业瞬间毁于一旦,你想赌一赌吗?” 宋恺琪冷眼狠瞪着他,拧紧的眉心煞是吓人。 阿斯咽了一口口水,指着记事本申辩。“不……不是我说,是你妈说的!” 梦! 她一定是置身梦中,情节才可能这么美好。 才刚回到家的莫贝贝,始终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事是真的。但是她手中明明握着宋恺琪亲自为她挑选的洋装,那个对她而言像天际悬挂的星辰一样,遥不可及的天才设计师宋恺琪,亲手为她挑选的衣服! 这是真的吗?贝贝满面春风的自问。“维也纳的华尔滋是怎么跳的?右脚后退,左脚并向右脚……朝左一、二、三,右一、二、三……” 她漾着微笑,随着节奏轻快地舞动、旋转,手里的衣裙跟着飞扬。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她喃喃自语着。请问是哪位小姐要看衣服?“天啊,实在迷死人了!”一句话就深深打进她的心坎里。 回想起他突然出现的帅模样,她心都飞了,不禁想着,莫非这就是命运中的相遇? “可是他又怎么会回来呢!”不一会儿她又小声咕哝,一脸迟疑的神色。“他是生活在时尚界中的明星、是引领流行风潮的才子,应该是生活在那些先进而五光十色的环境里的,纽约、日本、意大利、巴黎……” 那才是他通常会出现的地方,但-- 他却蹦出来,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太神奇了!” 停止转圈,她跪近床侧窗边,望向天空,突然看见有流星飞过,机中可失! 她赶紧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请上天赐给我一段最最最浪漫的恋情。” 流星稍纵即逝,转眼间消失在天边。许了愿后,她更笑得合不拢嘴了。 “啊,洗澡水放好了!” 刚回过神,便听见浴室传来水声,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衣服放好,而后才快速地转身跑进浴室。 伴随着刺耳的煞车声,黄色的计程车稳稳地停在巷子口。 在青山镇这个城郊地方,不用遵守交通规则,车子爱停哪就停哪,方便就好。 推开车门,阿斯首先下车。 一见到眼前这偏僻、纯朴到足以媲美花东小渔村的地方,他马上大吹口哨起来。“大台北居然还能够存留这种仿佛数十年未开发过的小乡镇,真是奇迹!” 宋恺琪潇洒的身影,紧接在他后面出现。他模样高傲地看着眼前朴实无华的村落,一脸不快。 低矮的墙壁隔出一户户人家,墙上长着湿润的青苔。几片篱笆隔起的空地里,种了不少的青菜萝卜,已经可以收成了。巷弄只到前方为止,再过去就是竹林子跟稻田。 这就是他幼时居住的环境,在他的印象里,这是一个文化水准低落、生活环境粗鄙的地方,四周的邻居不是老荣民就是老农户。 重新回到这里,他丝毫没有怀旧的心情,只有对“贫穷”的强烈厌弃感。 他老妈怎么可以这么残酷的对他呢?! 瞪视着前方,他的面容僵硬得有如一座雕像。优雅的王子从这一刻起变成暴躁的青蛙。 “二十七巷三弄五十八号……”阿斯念着记事本上的地址,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标。“恺琪,就是这间!” 儿时的故居登场! 红砖块砌的五o年代老式旧建筑物,相邻的两户合为一栋,每户各有两层楼,但外观看来都旧得可以。 不过老房子也就算了,眼前这两户人家的整洁度却有天壤之别,右边这一栋色调鲜明,窗外、门外都种有花草,颇具生气;左边那一栋可乱了,门窗布满蜘蛛网及灰尘,没有精心栽种的花草,只有胡乱窜生的藤蔓,到处都还散落着由墙面剥落下来的水泥块及红砖角。 废弃空屋,是唯一适合它的形容词! 阿斯仔细看了看地址,庆幸地说:“还好是右边这一栋,万一是左边这一栋那就惨了。” 恺琪提步踏上五阶台阶,来到大门口。“应该是有请人在维护。” 记忆中就是这栋房子没错,外观是一样的,同样的红砖墙、同样的台阶、同样的老旧……不,好像应该更老旧……就在他踏上台阶的那一刹那,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 阿斯递出钥匙,霍地唤回他的注意力。“拿去。” 早已忘了刚才的怀疑,恺琪毫不犹豫地拿钥匙开门,发现锁头很旧,又习惯性地命令:“明天叫人来把锁头换掉,够旧了。” 阿斯愣了一拐。“你有钱吗?你妈……” “我妈只提到‘短时间’内冻结我的资金,却没限制我使用‘长时间’后才须兑现的支票!” “原来如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就换喽! 进了玄关,只见屋里窗明几净,古色古香,所有陈设都是古迹级的程度,但是-- 按下日光灯开关,定眼一看,恺琪立刻皱起眉头。 他首先盯上的是放在玄关地板上的长形小踏垫。是谁的主意,居然在这里放了一块hell-kitty的粉红色地毯? “换掉!” “没问题!” 阿斯也笑歪了嘴。是谁那么天才?什么不放,放hello-kitty?! 恺琪瞄了俗不可耐的廉价鞋柜。“换掉,明天让人送一组全新的进口鞋柜过来。” “你鞋子全是名牌,鞋柜当然也得是顶级制造,没错,一定要换,这一定要换!”阿斯边说边在记事本上龙飞凤舞的记着。 “沙发换掉!” “太旧了。”阿斯说,再记一笔。 “酒柜换掉!” “配不上你的身分。”非换不可。 “电视换掉!” “这种小电视看久了,有伤你的视力,留不得、留不得。” “餐桌换掉、椅子换掉、窗帘换掉、冰箱换掉、锅碗瓢盆全换掉!” “用这种桌椅吃得下饭才怪;房子已经够旧了,还配上这种碎花布,简直要命;哎哎哎,谁都知道你用惯了精致的法国餐具,这种粗糙的碗筷当然不能用。丢丢丢,非丢不可。” “换!全部给我换掉!” 恺琪大声下令,不屑地瞄着屋里的每样家具,这些家具都亵读他的身分,厌恶的神色跃于眼中。 “是!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话,夫人叫你来住这贫民窟,还有任何意义吗?” “本来就多此一举,你听我的就对了!” 话刚出口,保险丝倏地烧断,只见日光灯急闪两下,接着屋内便暗了下来。 “老板,停电了!” “我知道。” 真是倒楣!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一片漆黑,宋恺琪情绪愈加恶劣,心里不断地暗骂-…… 第三章 停电?! 贝贝突地从泡泡浴中弹起来,瞪大眼睛戒备地盯着漆黑的四周。黑暗总是让人的感官变得特别敏感。 四周一片静寂,除了因她动作而激起的水声外,再无任何声响。 沉默地静了一下,下一秒她立刻伸手打开窗户,把头往外探,却发现别户人家都有电,换言之-- 不是停电,是保险丝烧断了! “怎么可能?为了不让保险丝又烧掉,我还特地把客厅及房间的电灯关掉,怎么可能再烧掉呢?”她一边碎碎念,一边从浴缸中爬出来。 “对了,一定是电锅里的那锅汤惹的祸,炖汤向来很耗电,这种老房子当然负荷不了!” 唉,老房子就是有这种缺点。如果不是看在租金便宜的分上,她真想换间舒适的新房子住。 摸黑抓了条毛巾擦掉身上的水滴,套上浴袍,她光着脚匆匆出去找电源箱。 “啊!” 太暗了,一个转身,她一头撞上墙壁。 “好痛!” 她拼命揉额头,该死的墙壁,痛死她了! 不行,她必须去客厅拿手电筒,屋里太暗了,什么都看不见,换保险丝时,难保不会被电死! 老建筑物的浴室设在二楼,手电筒放在一楼客厅电视柜的抽屉里,贝贝于是摸黑下楼。 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下楼,她放慢步伐绕到楼梯口的置物柜处,然后再一路摸索抵达客厅。 这里应该是放沙发的地方……哈,摸到沙发的椅背了,她佩服自己的判断力。 正高兴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怪声,霎时,她心中警铃大作,全身戒备了起来。 是错觉吗?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客厅理所当然、也确实该了无声息,但为什么她觉得四周的气氛有异,颈后寒毛撩起一阵骚动? 她快步沿着沙发走了半个马蹄形,摸黑到达电视机前,伸出手直角转弯,顺着荧幕往下摸,找到抽屉后悄悄拉开,一把就抓起手电筒-- 打开开关!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抢先从她的喉咙炸开。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贝贝竟见到一张青面撩牙的鬼脸上在她面前,狰狞的模样吓得她摔倒在地。 手电筒从手中滚落,灯光倏地熄灭。 灯光一灭,她叫得更大声。“啊--啊--” 宋恺琪被她尖锐的叫声震得眼冒金星,两耳发痛。“不要叫!” 贝贝惊吓过度,压根儿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一迳地嘶吼尖叫。 恺琪捂住耳朵,受不了了,对阿斯道:“明天起,把这女清洁工也给我换掉!吵死了--” 她顿时停止尖叫,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是人,而且还是两个人! 恐惧的心情骤然由对鬼怪的畏惧转变成对入侵者的惶恐,她伸手摸索地上的手电筒,一握住,倏地直接丢向距离她最近的陌生人。 “坏蛋!”她大喊。 “混蛋!我的鼻子!”恺琪咒骂,鼻梁被打中了。 贝贝起身就跑,并猛力推了阿斯一把,阿斯防卫不及,整个人倒头栽落在沙发与茶桌中间的地板。“哎呀!我的腰!” 贝贝两腿发软,吓得推门躲进厨房。黑暗中,她及时摸索到放在厨房的无线电话,赶紧缩蹲到墙角打电话报警。 电话才响了两声就接通-- “青山警察局,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贝贝张大嘴巴,声音却卡在喉咙出不来。“歹、歹……” “歹?!”经验丰富的警员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对,抓着电话紧张的说:“你想说什么?慢慢讲。” “歹……歹徒,闯空门” “闯空门!”事势严重。“快告诉我地址,我立刻派人过去……是是,二十七巷三弄五十八号……你撑住,我们马上到!” 电话挂断。“各位弟兄,出事了,民众来电报案有歹徒闯空门,情况紧急,必须立刻出动救人!” “地点?” “二十七巷三弄五十八号。行动!” “是!”一声应和,所有人员同时动员起来。配枪、子弹、警棍、防弹衣、防护罩,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出发!” “是!” 整批警员冲出曾局,案发地点--隔区!包围时间--一分钟! 局长站在最前线,拿出漏斗型扩音器,威风凛凛地朝屋里喊:“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青山警察局的警员,你们已经被包围,赶快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你们逃不了的!” 正忙着换保险丝的恺琪及阿斯吃惊地望向窗外,果然看见大批警员将屋子包围住,枪口一致对内。 阿斯急得跳脚,手足无措地问:“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叫我们放下武器出去投降,他把我们当什么了?!” “是那女的!” 恺琪猛然咒骂,一意会过来,俊容变色,怒气冲冲地转身要找人理论。 来到厨房前,他一脚踢开门。“喂!你……” “啊--呀--” 他还没开口,贝贝再度一鼓作气地死命惨叫,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叫声传到屋外,老局长大为震惊,漏斗型扩音器立时转向同僚们大喊:“不能等了,冲!” “是!” 整批人抢快急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破门而人,并在屋里三人的惊呼声、抵抗声、呼救声、尖叫声中,将恺琪及阿斯反手压制在地,粗暴地困住他们的手脚。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是坏人!”恺琪的怒火急飙,愤然咆哮。 “废话少说!”老局长大喝一声,一拳往他的俊脸揍过去,正中鼻梁! 宋恺琪再也无法开口,就此昏了过去。 青山警察局 局长一声令下,恺琪与阿斯被警员推进牢内暂时拘留,牢门应声落上。 鼻青脸肿的两人,旋过身来立刻抓着铁条拼命摇晃。“冤枉啊!我们不是强盗小偷,你们误会了!” “安静!”守门的警察粗声喝道,拿警棍往他们的指节打去,好在恺琪及阿斯及时缩手,不然手指肯定又遭殃。 啧,没人性! “警官,警官,有话好说,用不着这样子吧?很难看耶!我们也是有身分、有地位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恺琪眉峰纠结,焦躁地说。 “是啊,我觉得丢脸去到家了,你也要听我们解释啊!”阿斯道。 “你们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闯人家空门前怎么不‘有话好说’?人家是独居小姑娘,瞧你们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子?!” 警员粗声粗气,丝毫不跟他客气。 阿斯说:“这是误会,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人,我们以为那是一间空屋!” 屋里头根本没点灯,鬼才晓得有人在。 “你们有见过清理得那么干净的空屋吗?” “听我说,那房子是我家的财产,我也算是那房子的主人,从小就是在那长大的!” “是啊!我们有钥匙!”阿斯拿出钥匙,伸长手臂从铁条缝递出去。“这是证据,你看清楚点。” 警员愣了一下,忽地一把抢过来,不敢置信地说:“天啊!想不到你们这两个家伙,居然连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 难怪他们敢在警察局隔壁犯案,丝毫不把他们青山警局放在眼底,原来,因为他们事先已作了万全准备。 “房子是我的,当然随时都有!” “真是胆大包天!”警员劈头就骂。 恺琪一呆,随之气愤地骂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凶什么凶?!” “我凶你又怎么样?!” 阿斯也放弃再解释了,对警官说:“你凶、你凶,但钥匙是我们的东西,你至少还来!” “作梦!”这么重要的证据,他当然要没收喽。 恺琪的火气当场飙上来,怒喝:“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们!” 警员眯眼,意识到他不爽的情绪,凉凉地道:“不相信又怎么样,我怕你不成?” “你证据不足,绝对没办法定我们的罪!” “证据我们会调查,你们就忍耐点,再待着吧!”他讽刺地说。 “警官、警官,这一切真的是误会,我们两个都是守法公民,怎么可能去闯空门呢?反正最后的结果,一定会证明我们是无辜的,不如现在就把我们放了,省事!” 硬的不行,来软的,恺琪意识到情势敌强我弱,当场又改变了态度,翻脸此翻书还快。 “哼!”不相信,这种小混混他看多了。 “你想想嘛,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警员怒号。“叫我警官!” “警官,有话好说,你这样把我们关起来,我们很没面子耶!” 恺琪拿出最大的耐性跟他周旋,要不是怕耽误筹办服装表演秀的时间,他哪有可能这样对人低声下气的?依他平时的个性,早就抓狂,说不定还会接他个十几二十拳。无奈虎落平阳,再怎样火冒三丈,也得装出好好先生的表情苦苦哀求。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警官恶狠狠地教训他。 哪一个贼不说自己无辜?说词也就是那一百零一套,他听都听烦了。 “这全是误会!”恺琪重申,表情出奇的温和。“那房子是我家的祖屋,我是那房子的主人,那女的应该是我妈请来打扫房子的清洁工,再不然,也是跟我妈租房子的房客,一切资料都可以查证的,那女的不认得我,所以才会产生这种误会,但是这些我都可以跟她讲明白,只要让我们出去,一切好谈…… “出来?作你的白日梦!” 警员嗤之以鼻,狠瞪他们一眼,甩头走人。疯子,懒得理他们。 “不不不,别走!别走!” 恺琪及阿斯抓着铁条想力挽狂澜,偏偏人家压根儿不配合。 贝贝趴在桌上哭个不停,身子因为啜泣而微微颤抖着。 惊魂甫定的她发丝犹湿,身上穿的仍是那件浴袍,正哭得像个小可怜似的坐在警局里作笔录。 刚从牢房处出来的警员正好经过,看见她哭得那么凄惨,忍不住摇头。“被吓成这样,真可怜。” 老局长心疼的看着贝贝,安慰她说:“贝贝,人平安就好,别哭了,别哭了。” 贝贝抬起头,水灵灵的美眸盈满泪水,痛心地解释。“局长,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了,我哭不是为自己平不平安的问题,而是……而是……我作梦也想不到闯进我家的,会是他!” 宋恺琪--她绝对联想不到的人! 当警察把他拉到明亮处,她猛地看清楚他的长相时,整个人当场因过度震撼,从头到脚彻底冰冷。 宋恺琪--活在她美梦中的偶像,怎么会是他?!他闯进她家究竟想作什么?!她依稀记得他说她误会他了,但他狠瞪她时,脸上的表情多教人不寒而栗。这、这真是太伤她的心了! 想到伤心处,她一声哽咽,痛哭失声。 老局长安慰她说;“好了,别哭了,你也累了,先回家休息吧!详情我们会调查的。” “嗯。”贝贝点头起身。 老局长一旁护送。“好好睡一党,没事的。” 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外走。 途中,经过牢房处,她有些不安地往里面看,与恺琪他们对望一眼,随后才默默无语地低头出去。 阿斯慌张的说:“完了,那女的要回去了!” “太好了,我们两个在这里睡定了!”恺琪怒道,泄愤地将西装外套一把甩得老远,铁着一张脸席地而坐。 他不爽毙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阿斯抓着铁条呢喃。“完了,若是让其他伙伴知道我们在牢里蹲,肯定会被笑死的……” 隔天一早-- 清新的青草香弥漫在空气中,长在路边的小草随着清晨的和风摇曳着,草尖上还悬着来不及蒸发的露珠。一夜过后,天亮了,又是崭新一天的开始。 “起来!起来!”砰砰两声,警员拿警棍敲打铁条发出声响,叫醒睡梦中的宋恺琪和阿斯。“你们可以回去了!” 喀啦一声,锁开了。 恺琪跟阿斯猛然惊醒,对看一眼,即刻飞也似的逃出牢笼。鬼地方!再待下去,会倒八辈子的楣! 两人急忙拍打衣裤,想拍掉一身秽气。 “害你们两位在牢里待了一夜,真对不起。” 宋恺琪闻声侧过脸去,见到一名身着黑衣黑裤、留平头。戴黑色墨镜的壮硕男子。 俊眸闪过一股狐疑的神色,他站直身子,双臂在胸前交叠,态度从容不迫地问:“我认识你吗?” “我是宋夫人的特助!” “我老妈的特助?” 男子必恭必敬地向恺琪鞠躬。“正是。代替夫人与你接触的一切事宜都由我负责,敝姓关。害两位在牢里待了一夜真是抱歉,不过,我已经向警官证明你们的清白,现在没事了。” 恺琪敏锐地听出话里的问题点,拧眉问:“你害我们在牢里待了一夜?怎么说?” “祖屋的钥匙及地址是我送到cly办公室,不过中间出了一点小错误。”男子的声音渐渐变小且微弱,明显地在避重就轻。 恺琪不容敷衍地向他欺近,眯眼问:“你说出了一点小错误,那请问是多小的错误?” 男子似乎有些忐忑不安,喃喃嘀咕了一阵才说话。“……祖屋的钥匙夫人在多年前就已遗失,至于地址,更是遗忘多时。这次为了让四少爷顺利住进去,所以夫人派我到台湾重新打一把钥匙……” “嗯,然后呢?” “不幸的是,我疏忽了,征信社调查到的资料出了一点小差错,使得我将错误的地址跟钥匙放在办公室的桌上,因此造成昨晚的骚动。” “什么?你给我的是错的地址和钥匙?!”阿斯听了也讶异万分。“这么说,我们昨天真的是闯了人家的空门?!” 男子低声回话。“大致上……确实是如此。宋家的祖屋不是昨晚你们进去的那栋房子,隔壁才是。” “王八蛋!现在才说!” 恺琪一把冲上前,抡起拳头想揍人。 他总算明白为何当他踩上台阶时,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原来根本就弄错了房子,难怪与他小时候遥远的记忆有些许的不符合。 怪来怪去,都怪这个办事不力的糊涂虫,搞得他和阿斯阴错阳差被逮进警察局。此仇不报非君子! 阿斯及时上前拉人。“别动手动脚的,大家都是文明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黑衣男子闪到一旁,从口袋里掏出新的钥匙。“这是正确的钥匙,你拿去吧!” 恺琪更加激愤,愠怒地吼:“还拿?!” “我拿了、我拿了……”阿斯接下钥匙。“你快走!我快挡不住了!”再不走就要演出全武行。 他这位老板的个性就是这样,直觉胜于理性,别看他平时风度翩翩,其实个性固执,牛脾气大得很。绝对自我中心,一些小事就能让他大动肝火。 不拉住他,他恐怕真的会打人! 一直静待一旁的警员,看到三人混乱的情况,额冒青筋,终于忍不住地开吼。“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吗?走不走?不走我再把你们抓进去关!” 三人被轰出警局。 恺琪灰头土脸,眉头深深纠结,而黑衣男子则在转眼间像阵风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斯左右张望找不到人,惊愕得双眼都快凸出来,心想老板的母亲已经够神通广大,有办法抓准他们刚踏进工作室的时机就来电;想不到这位关老兄更是道高一尺。 “恐怖!” 他起了一阵哆嗦,恺琪则冷瞪他一眼,忿忿地转身就走。 “等等,你的钥匙记得拿呀!”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得住到老家去啊! 第四章 莫亚酒店 这是一间满溢着温馨气氛的商务套房,环顾四周,典雅的床组、灯饰、地毯、壁画……每一样都美轮美奂、气派十足。 刚离开警局的宋恺琪,手拿外套,开门进到房间,整个人直接就往柔软的大床上倒去。他没有回去祖屋,只是先指使阿斯去处理更改祖屋家具的工作,自从知道自己将住的是另一栋更形破旧、有如鬼屋的古厝后,他更不想回去了。 “鬼地方!”他充满嫌恶的斥道,已经后悔回台湾了。 他一动也不想动,一晚的折腾让他筋疲力尽,此时此刻他只想要好好睡上一觉,至于何时由饭店搬进那栋破房子,等他醒来再说。 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沉地推远。 “喀--” 才睡了一会儿,房门冷不防地打开,五名饭店服务生鱼贯入内。 宋恺琪猛然睁开眼,只见饭店经理站在床前开始下命令。 “你们两个去那里整理,你们两个去那里收拾,记得要将东西打包完整。” “每样东西都收吗?” “每样。” 一票人对床上的人视若无睹,迳自忙碌起来,东收西收,突地被惊醒的宋恺琪回神时,正好看见他们将自己的衣物、日用品一件一件往他行李箱塞。 “嘿!你们干什么?!”他光火地喝止,跳下床。 经理客套地陪了一个笑脸。“宋先生,您好。” “我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别跟他嘻皮笑脸,他最厌恶别人皮笑肉不笑的嘴脸了。 瞄一眼他指的衣物,经理还是继续暗笑。“我们在收拾您的随身物品。” “干什么?” “上头给我们的命令,必须立即‘协助’你搬出酒店。我们只是在执行自己分内的工作。各位,勤快点,别因为我跟宋先生讲话就乘机偷懒。” 他击掌两下,服务员马上加快速度。 “该死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恺琪不留情地大吼,睡意顿时消失。“我预定搬出酒店的时间是月底,时候还没到,你们收什么东西?!” 昨晚的乌龙事件所引发的不悦尚在他心头打转,别选在这时候又惹毛他! “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必须请宋先生‘一个人’离开。” 经理镇定地微笑,不慌不忙的重申。 “你……”就在他正准备破口大骂时,余光一扫,赫然发现那票狡猾的服务员竟趁着他理论时,悄悄地把行李拼命往外提。“呀!我的行李!” 他赶紧冲上前抢救自己的行囊,气急败坏地道:“你们的服务态度太差劲了,我要申诉,这里的负责人在哪里?叫他出来!” 为了回台筹备名下品牌的造势活动,公司是长期向饭店承租房间,他手下的一票工作人员都住在这酒店中其他楼层的商务套房里,他凭什么要一个人被轰出去?! 经理仰高下巴,从容不迫地说:“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大小事情由我全权处理,您要申诉,直接向我说就行了。请问,您要说什么呢?” 附上笑容一抹,洗耳恭听。 恺琪为之气结。“可恶!” “没话申诉吗?那我就送客了,你们两位上前‘协助’宋先生。” “放开我!” 恺琪仰头大叫,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遭受到这般对待,好歹他也是国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居然被以这种方式请出酒店,简直就是将他的尊严丢在池上踩! “可恶……” “先生,你的外衣。” 不顾他歇斯底里的咒骂,服务生将他架出酒店门口,随后又将他的外套送出来,放在行李箱上,随即掉头就走,看样子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等一下,我的皮夹跟手机还在里面……” 宋恺琪猛然想起,要冲进去,但守门的服务生却不留情地阻挡了他的去路。“宋先生,请您不要再进来了!” “我的手机--”他戛然止声,突然明白多说无用。“很好,够狠,英亚酒店是吧?我记得你们!” 他当街撂下话,也不跟他们说了,拖着行李箱悻悻然地走开。 他已经猜到了,今天这一切八成也是姓关的在搞鬼,目的就是要他不得不搬回祖屋! 瞥见路灯下的垃圾桶,一把火冒上来,他一脚就踢了过去。 “王八蛋!” 可惜手机不在身边,否则他一定打电话给母亲,问她这样耍自己的儿子很有趣吗? 莫名其妙,哪有母亲这样对儿子的? 他明明有丰厚的收人,没想到会为了送母亲几张支票而落得流浪街头,身无分文,没有手机、没有皮夹、没有信用卡,这样算什么?贫穷贵公子吗? “倒楣,早知道生日礼物就不送支票!”他悔不当初。 “身上没有半毛钱,又没有手机联络服饰店的人,怎么办?” 回到现实,他开始烦心起切身问题。 提起行李走到街上,他不经意地一瞥,突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长相…… “啊!是那女的!”他大叫。 下班时间,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娉婷倩影蓦地映入眼帘。他有印象警局里的警员称呼她叫……叫…… “贝贝!莫贝贝!” 在东区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贝贝与秀秀赶在下班时间,踩着金色的夕阳光华漫步街头。 “就是他?真的假的?!”秀秀满脸不可置信的接腔。 “真的!”贝贝再次强调,转头瞥见路边有阿婆在卖口香糖。可怜!慈悲心一起,她顺手拿出二十元,买了一条无糖口香糖。 “你有没有看错?” “没有!没有!他真的摸黑闯进我家,如果不是我机灵,现在的我说不定早出了事,就不可能再和你在这里闲逛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菩萨保佑!她夸张地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地念念有词。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秀秀回绝她递上来的口香糖,疑惑地问。 “不是劫财就是劫色喽!”贝贝义愤填膺地道。走到一半,又看见路边有大婶在卖青草茶,辛苦!她又拿出二十元,买了一杯喝。 “财嘛……你连人家名下品牌一件衣服的袖子都买不起,哪有财?色嘛……”秀秀轻视地将她全身上下瞄一遍。“也没有啊!” “讲什么鬼话你!”贝贝瞪眼娇嗔。“那你说,他干么进我家?” 秀秀歪脑想了一会儿,突然大笑出来,嚷道:“也许他想闯入的是我家!” 言下之意,她比贝贝富有,比贝贝更具姿色,宋恺琪看中的其实是她! 贝贝受不了的白她一眼。“够了你!这种事有什么好抢的?” 她还在笑。“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走吧。” “恩!” 贝贝点头,顺手将饮料的空瓶丢进路旁的垃圾筒,正准备往前走时,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一名男子的身影,正怒气冲冲地前她急行而来,吓得她两腿发软-- “宋……宋恺琪?!”她喊出声。 秀秀不解。“你说什么?” “糟了!” 贝贝害怕得手心冒汗,顾不得回答秀秀的问题,急忙左顾右盼寻找地点藏匿。她打定主意要装作没看见这个人,她不认识他! “贝贝,你吃错药了吗?”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钻,秀秀看得一头雾水。 “百……百货公司前的大柱子!” 急中生智,就地取材,拉着秀秀,贝贝快速地闪到百货公司前的大柱子后,并将秀秀推挡在自己面前。 “贝贝?”秀秀拉长了音。 “嘘!嘘!” 她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多心,但那人确实是宋恺琪,他看起来也确实怒气横生,两眼射出火花,而且笔直的朝她走过来。不过那也许只是巧合,他要去的方向,可能正好是她这方向而已…… 但是,他为什么那么快就被放出来了?!他可是闯进她家偷窃不成的贼耶!那些警员在想什么?! 不会吧?他该不会是冲着她来,想报复她的吧? 她满怀恐惧,满腹疑惑,半蹲着从秀秀身后探出头,想确定他走远了没。谁知道一双修长有力的腿霍地出现,挡住她的视线。 她抬眼往上望去,当下对上恺琪利如刀刃的冷寒眸子,震得她尖锐的抽息,血液骤然降至冰点。 真的!他真的是冲着她来的! 贝贝顿时更加惶恐不安了,但也不能继续这样躲下去啊!她暗自苦恼的皱了皱五官,下一秒,她已换上另一个表情,挺直背脊面对他。 “你这么快就离开警局了?”她问,没好脸色的装模作样着。 “你很希望我永远在牢里蹲吗?” 恺琪一开口口气就很冲,贝贝立时脸色一沉,也被激怒了。“你是特地来怪我的吗?” 她的话换来他更冷硬的表情。“是啊,我是有仇必报的小人!真感激你的帮忙,让我在警局里过夜,我记着!”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由齿缝间逼出,英俊的面容神情变得格外冷峻,深邃的眼眸射出恶毒的目光,低沉富磁性的嗓音此刻分外寒冷刺骨。 贝贝听得脸色惨白。这么苛刻的话他也讲得出口? 她不甘示弱地顶回去。“你、你自己做出那种事,我会报警也是出于自卫、出于自然反应,你才应该好好反省自己!” 否则他究竟期望她该怎么做?坐以待毙?还是泡茶招待,热络的招呼他说:“欢迎你闯人我家,感激你扮鬼吓我!” 有这种道理吗?贝贝越想越是火冒三丈。 “你至少该确认当时的情况,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们移送法办!多给我一分钟,我就可以解释清楚所有误会,避免这一切羞辱!” “我吓都吓死了,别说一分钟,连一秒钟我都支持不下去!” 两人高分贝的争执引来行人的侧目,甚至有人干脆停下脚步看个过瘾。面对这种情况,秀秀觉得丢脸透顶,拿皮包挡住自己的脸已经不够了,索性乘机没义气的跑掉。 “笨蛋!” 一句晴天霹雳的话霍地劈下,贝贝双颊瞬间红了起来,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脸错愕。“笨……笨蛋?!你竟然骂我笨蛋?!” “是啊,骂你又怎么样?笨蛋!胆小鬼!” 他不屑地淡扫她一眼,将视线拉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样。 “说我是笨蛋,你才是大呆子、大笨蛋、大蠢蛋!” 多一个“大”字奉送给他,哼的一声,她索性甩头走人。 “等等。”他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干么?” 他张开嘴似乎有话要说,但随即闭上,顿了一晌,才重新开口,一鼓作气快速地道:“借我一块钱!”说完,他像是不好意思地马上别过头,看向另一边。 贝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跟我要钱?” “借!”他激动地接口。“是‘借’钱,而且只是一块钱。” 该死的,快拿出来,好让他打公共电话联络阿斯,叫他叫计程车来接他回祖屋! 在台北,他没有自己的车子、房子,只能一切从简,但一切从简的下场,居然是丢人现眼地向人开口借“一块钱”,真是他始料未及的下场! “shit!”思及此,他忍不住骂脏话。 “你骂我shit?!” “我不是骂你shit,shit!”该死的,他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贝贝气得鼓起腮帮子,死瞪了他老半天,冷下脸绝惰道:“管你是借还是要,不给!” 是的,没错!她就是“笨蛋”,就是“胆小鬼”,但敌我她分得很清楚。对象是他,别说一块钱了,一毛钱,她也不借! “你这女人这么冷漠?”他不敢置信。 “我就是冷漠。”怎么样? “你以为我想跟你借吗?若不是我的皮夹和手机掉在饭店,再加上附近没有我认识的人,我根本用不着跟你开口。” “是啊,我好荣幸。”酸毙了!她冷言冷语。 ‘不然你手机借我!”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换个方式总行了吧? 贝贝愣住,傻眼,咋舌。“神经病!” 骂他一句,她甩头就走,已经忘了要找秀秀,只是独自匆忙地往公车站牌走去,准备直接搭车回家。 “不要走!”他拔腿追上,现在只有她能帮他了,他不能放她走! 贝贝见他追过来;一害怕使本能地拔腿就跑,一辆会经过青山镇的公车正好抵达,她想也不想地跳上车。 宋恺琪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也跟着跳上车,反正依一般人的正常反应,面临危机时应该会直接逃回家中避难。 他狗急跳墙,就跟着坐霸王车吧! 静-- 公车内一片寂静无声,全部乘客鸦雀无声地盯着这对在公车开动前及时跳上车的男女。 男的,目不转睛瞅着她,眼色如霜,神情如冰,一语不发。 女的,显然没料到他会跟着自己上车,所以先是讶异的瞪大眼,接着则一脸敌意地回瞪他。 不寻常的火药味在车内弥漫,所有乘客都不敢作声,已经察觉一场两性战争即将开战。 “上车收票,给钱呀,两位。” 只有公车司机才不管他们上演哪门子的戏码,拍着零钱箱讨钱收。 贝贝没有说话,低头打开皮包匆匆找出两个十元铜板上前投币,然后再度冲回自己站的位置倨傲的抬高下巴,别向另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先生,你的钱呢?”司机拍箱催讨,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宋恺琪用下巴指了贝贝一下,不慌不忙的说:“我没有半毛钱,你找她拿。” 贝贝面色一阵白,倏地回头,张大眼睛望向司机。 司机果然将矛头指向她。“给钱哪,小姐。” 不给钱,不开车。 “我……我跟他又不熟,干么给钱?” 他的名字叫无赖吗?不理他竟还缠着她不放!天啊,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坐霸王车的人是他,居然还理直气壮地叫司机找她付钱?! 哪有这样子的人嘛! 恺琪瞄着她,臭着脸说:“我们很熟,而且熟透了。” 拜她所赐,害他在警察局窝了一夜。对他来说,她可是他毕身难忘之人。 他的话吓住了贝贝,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他语焉不详的讲法,会让人误会的! “请你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 贝贝正欲严正反驳时,四周却突然响起批判的声浪。 “都已是男女朋友了,要互让一些,女孩子不要太任性!” “是啊,好好沟通,没必要像这样子闹情绪。” “几十块钱而已,快付了吧!不付,司机不开车,耽搁了大家的时间,就太过分了。” “对嘛,我们在赶时间耶!” 怨声四起,贝贝无从回嘴,事情都到了这地步,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驾驶座,掏出零钱替他付车资。 付完车资,扁着嘴,她怒气冲冲的远离他,迳自找了个远远的地方站着。 车门关上,车子启动,驶离。 一路上,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一直臭骂他低级! 恺琪也没开口,任由车子将他载往城郊。他神色黯然,懊恼自己的处境。一夜之间他老妈让他见足了她的“能耐”,让他由云端摔落地面,现在他知道自己绝对没办法扭转乾坤,只得乖乖接受老妈的安排。 公车减慢速度,转了个弯,在下一个站牌前停了下来。 车门一开,轰的一声,涌上来一堆国中生。 国中生人数众多,逼得车上乘客纷纷往后退,座位早就没有了,可站的空间也有限,但拼命往公车上挤的学生,却丝毫没有停止拥上公车的意思,于是乎-- 挤! 无情的挤、霸道的挤,没挤上这一班车,他们誓不罢休似地! 贝贝难以幸免,学生越来越多,她也被迫节节退让,退到不能再退时,她终于被紧围在人群中,挤成沙丁鱼。 “别挤……我站不住了……” 车子开动,脚一滑,砰的一声,她迎头撞上面前一堵胸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她歉疚的说,视线向上方一看,不料竟对上宋恺琪阴沉的眼神。 她猛然一怔,急吸一口气,目光一转,蓦地瞥见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竟熨上他的胸膛,正紧紧贴着他。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怎么可以摸他呢? 她一惊,急忙缩手,厌弃地拍掉上面的触感。 煞车,危险! 贝贝睁大眼睛,脚还没站稳,再度撞向宋恺琪。 额头正面击中他的胸膛,震得她眼冒金星,她被迫得伸出手扶着他,才能重新站稳。只是如此一来,她又摸到了他硬实的胸膛。天啊!手要烂掉了! 她赶紧甩甩手,抹掉手上遗留的触感。 “下车,借过、借过!” 一名胖妇人要下车,由车尾走向前头,所经之处,分外拥挤。 贝贝再度被推挤到宋恺琪身上,纵使有千百个不愿意,胖妇人一掌巴过来,她的脑袋瓜不由自主地被巴过去黏在恺琪身上。 她呼吸困难,脸部潮红,羞赧得快无地自容。 两人是剑拔弩张的敌人,却被强迫靠在一起,两人之间已是密不可分,了无空隙……她心跳如擂鼓,天啊!她的胸部都顶到他身上了,还不快让他们两人分开?! 快走过去啊!贝贝在心里呐喊。 花了颇长的一段时间,胖妇人才蹒跚下车,危机解除,贝贝立刻弹离。这下子要去掉皮肤对他的感觉,可有得拍了! 车子再度开动时,她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宋恺琪,她想,这样一来,两人总可以避免撞来撞去的窘境了吧! 但她很快就发现这决定是错误的。 车子行驶间不停摇晃,连带地也使她不断倒进、撞进、挤进、靠进他的臂弯里。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瘦小的她和他硬碰硬的结果是痛死了! 不堪忍受疼痛,她原地转换方向,兜了九十度,没想到竟转回宋恺琪面前与他面对面,她愣了一下。 才不跟他面对面呢!暗哼一声,她再兜转了四十五度。嗯,方位不错! “你烦不烦啊?!” 她正准备舒服的喘口气时,恺琪一声怒吼,震得她脑筋顿时一片空白,下巴几乎要合不上来…… 第五章 贝贝与宋恺琪一同在青山镇下车,公车驶离后,两人开始一前一后地走着。 贝贝眼中绽放着怒光,两个腮帮子气鼓鼓地,一脸不悦地以千斤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恺琪则拖着行李箱,一句话都不说地尾随在她后方。 经过了一大片田地,转过田尾岔路,爬上山坡路段……柳暗花明又一村,一片菊芋田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数不清的黄色小花随风摇曳,搭配着与菊芋田相对的一条清澈小河,有潺潺流水声作为背景音乐,眼前的画面好得有如一副风景画。 只是风景如此美,贝贝的心情却异常的糟!紧闭两唇,没多忍几秒钟,她已经忍不住发难了-- “不要跟着我!”她旋过身来,横眉竖目地对他怒骂。 恺琪一脸莫名其妙。“谁跟着你?” “我走哪里你就跟着我走哪里,还说你没跟着我?!” 贝贝还不知道未来的一个月内,他将成为她的隔壁邻居。她只晓得他跟着她一路走来,经过一大片田地,转过田尾岔路,再爬上山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最后与她站在河边叫骂。 “只是方向刚好相同而已。” “你从台北市缠我缠到台北县,你到底有何企图?”她面有愠色地追问,觉得自己真是倒楣透顶。 恺琪拉长了脸。“都跟你说是方向刚好相同而已,干么还大呼小叫的?” 歇斯底里的女人!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贝贝睁圆了眼睛,抗议道:“究竟是谁在公车上大呼小叫。骂人的?!” 做贼的喊抓贼,哼,可笑! 她忙着批评他之际,似乎忘了一开始质问他时的问题,话题莫名其妙转了个方向。 “公车上已经够拥挤了,你一直动来动去,谁受得了?” “我……”贝贝百口莫辩。“我是觉得一直撞你很不好意思,所以才换方向站,没想到还挨你骂,真是好心没好报!” “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他不改他的冷言冷语,口气依旧难听。 贝贝一听,哪还忍受得了,立刻火大的弯腰脱鞋,拿鞋子扔他。 “太过分了,你!” 他头一闪,手一伸,准准地接住她的鞋。 她瞪大眼。“我的鞋!” 宋恺琪一脸不驯,冷着眸子当着她的面,毫不犹豫地把她的鞋子往河中央丢。 贝贝大叫:“我唯一的香奈儿!” 她惊慌地赶到河边四处寻找,但鞋子已瞬间沉入河底不见踪影。 “穷酸!”恺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的恶劣性格作祟,使他不但没有帮忙,还不耐的发出啧的一声,最后自己扬长而去。 钥匙穿进钥匙孔,转了一圈,喀地一声开启门锁。 光线射人屋内,只见空中有灰尘悬浮,他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果然是一栋陈年的老屋子,屋外杂草丛生,藤蔓满布;屋内久未整顿,灰尘厚到跌下去足以留下清楚脚印。相对于隔壁整理得井然有序,这里则是绝对的萧条冷落。 然而恺琪一进屋内,没有先检查住处的残破,反而来到窗台前大大吸气,试图平抚躁动的心跳。 此刻他的血液滚烫,心跳紊乱,满脑子都是那女人的身影。 别看他一路上表现得一派冷漠,其实早在公车上时,他就已经一再因她不知情的挑逗,痛苦得如同置身十八层炼狱。 莫怪他在公车上对她恶言相向,事实上,从头到尾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她! 他是男人,会有正常的生理反应,在整辆车挤满人,彼此跟彼此间了无空隙的情况下,她却仍是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变换姿势。 一下正对他,一下背对他,完全罔顾两人身体摩擦时产生的炽热感觉。 一会儿伸出小手轻柔地碰触他的胸膛;一会儿是她柔顺的发丝扫过他的喉咙、肩膀,挑逗他的敏感带;这还不包括她细嫩的手臂、她的胸部…… 种种刺激他感官的火辣感受,令他简直是痛苦不堪!他全身僵硬、不能动弹,她却毫不知情,越加变本加厉地变换姿势,简直欠骂! 如果不是他的定力太好,他早就放纵自己再度施展无人可敌的魅力笑容迷倒她,让她对他百依百顺了。 而他没有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知道她不是以往他在时尚界交往的那些女子。 她纯朴得多,反应也直接、好捉摸多了。她没有那些模特儿的冷漠、高傲,反而像邻家女孩一样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竟让他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 不会吧?他猛然回神……她是长得比别人可爱一些,表情比别人丰富一些,但两人天生八字不合……不可能! 恺琪皱眉。 “罢了,不想了!” 没耐性的他,深吸一口气,恢复冷静之后,第一步就是走出屋子绕到巷子尾的杂货店借电话。 杂货店的老板娘热心的将电话借给他。 “谢谢你。”恺琪道了谢,立刻拨电话给阿斯。电话在十秒钟后接通。“喂,是我。” “老板?”阿斯的声音传来。“我听饭店的人说你离开饭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恺琪眉一敛,忿忿地道:“一肚子气,别说了!总而言之,我现在在青山镇的老房子这边,我叫你安排的事情,你安排了没?” “跟家具行联络过了,现在就等你的电话。” 阿斯今天一整天都在忙老房子重新装潢的事,下午回饭店找宋恺琪,就是要告知他所有联络事项皆已办妥。 “那就送过来!”恺琪说。“还有,顺便请清洁工过来,屋子脏死了!” “知道了,马上到。” 所幸现在是夏天,即使卷起裤管、撩起袖子涉到深度及膝的河里,也不必担心天气太冷令她两腿冻坏。 贝贝将皮包侧背在腰际,站在河里不死心地找寻自己的宝贝鞋。 宝贝!真的是宝贝!那可是她买的最贵的一双鞋! 都怪那没无良的坏蛋,竟然狠心地把它扔到河里,好啦!搞得她现在仍没回到家。真是气死了!河面虽然清澈,但难免有杂七杂八的垃圾,使得她寻找的工作更加困难。 不过,为了香奈儿……这一切都值得。 她突然眼尖地发现一件色泽相似的物品,伸手用力抓,费了好大的劲将东西拉出水面--原来是破布鞋一只。 “我不会放弃!” 她气势十足的喊,扔开布鞋,继续伸出手在水面下挖宝。 火死了!任凭她想破头,也绝对料不到那时他会突然来这一招。 “当时他是这样把鞋子举高,然后直接往这个方向丢,鞋子在空中画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扑通一声,便掉进河里,地点确实在附近,应该不难找才对……为什么找不到呢?” 她站挺腰杆,眉心纠结地盯着水面,满腹疑窦。 世界上果真什么人都有,他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明明五官俊逸有型,却老是用臭脸对着她;一双手修长漂亮,却有办法做这种幼稚行为;优雅充满诱惑力的嘴唇,却能讲出各种蛮不讲理的话……哼!亏她曾经拿他当神一样地崇拜他,真是瞎了眼。 现在好了,感谢他的傲慢、感谢他的小心眼、感谢他的情绪化,让她度过人生中最凄惨的一天! “香奈儿--”贝贝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地瞧见沉在两公尺外河床上的女鞋。“找到了!” 心头一阵雀跃,披高膝盖,她刻不容缓地往鞋子所在地点跑去,但太兴奋过了头,突然脚底一滑-- “啊--” 尖锐的惨叫声霎时冲出,刹那间,她屁股朝下脚朝上,整个人摔进河里,成了道道地地的落汤鸡。 回家的路上,贝贝全身上下湿淋淋的,像从暴风雨中走出来般狼狈无比。发丝凌乱,纠缠成一条条打结的发束,额前刘海依稀挂着水珠。脸上的彩妆完全脱落,只剩苍白的脸及毫无血色的唇瓣。 红色背心、圆领罩衫,乃至于铁灰色长裤,都已经湿到边走路还会边渗上水的程度。 此时夏夜凉风一吹来,她尤其冷彻心扉。 “好冷!”她马上打了一个冷颤。 一路上,贝贝就这样抖着身子,默默无语地朝自家方向走去。 至于她的香余儿,没捡着不打紧,反而被她激起的那阵水花冲得更远,最后不知去向。 起了阵哆嗦,她忙搓着手臂取暖,快到家时,她抬起眼看向前方,整个人又是一愣,眼前的景象再度令她傻眼。 六辆卡车大刺刺地停放在她家门前的广场上,好几个搬货工人相继把卡车上的家具及电器产品一件件搬下来。 头一转,她看见他们接连不断地将东西往她家隔壁的空屋里搬。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上前问其中的一名搬货工。“有人搬进去住吗?” “是啊!”搬货工正与同事吃力的从卡车上搬下一组衣柜。 “不好意思请让让!柜子很重,砸到你就不好意思了!” 他们没时间理她,迳自往门口走去。 贝贝好奇地跟着他们一边走、一边问:“这房子这么破还能住人?” “不清楚,你问主人吧?” 工人进屋,贝贝被撂在屋外。 问不出所以然,她耸耸肩想回家,岂料才刚转过身,竟正对上宋恺琪寒冰般的眸子,当场吓了她一大跳,骇退半步。 “有何贵干?”恺琪问,挑衅的挑眉,口气一迳的不友善。 见鬼了,为什么走到哪里都遇到他?贝贝按着胸口,惊魂未定。 还有,他的出场方式难道就不能正常点吗?不是在黑鸦鸦的屋内扮鬼吓她,就是在闹区惊天动地的出现;现在又无声无息从她背后冒出来,还有没有其他的方式?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脑中一个念头倏地闪过,脸色一变,她突然转而戒备的问:“该不会又想溜进我家吧?” “臭美!上次是弄错房子,才会误闯你家。” 恺琪冷冷的说,伫足在她面前,站累了,索性用右手肘顶着墙壁,手掌则顺势曲回来托着右脸颊,整个人的模样只能以潇洒非凡来形容。 真要命……帅毙了! 贝贝的心绪再度不由自主的倾向他……等等,她在干么?这男人坏到骨子里去了,她怎可以轻易被他迷住?! 猛然回神,她恢复理智,正色的说:“弄错房子?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你住这里,这些家具都是你叫人搬来的吧?” 恺琪故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个邪气的笑容。“请多多指教呀。” “真的?”她高声惊呼。 “不行吗?” “当……当然行!” 她深恶痛绝自己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瞧,他那无赖样哪里是叫人家指教的表情? “哎呀,你去捡鞋吗?”他明知故问,讥讽地端详她狼狈的模样。 贝贝窘迫地用双臂搂住自己的身体,微微侧过身,逞强地回道:“不然呢?” “鞋子捡到了吗?” 宋恺琪眼底闪过一丝好笑的光芒,视线由她光溜溜的脚丫子往上游行,锁住她纤细的脚踝,停顿了好一晌,才继续攀上布料紧贴的腿,然后是她的腰、她玲拢有致的胸…… 湿漉漉的衣裤紧紧裹住她的娇躯,此刻的她曲线毕露,韵味十足。他开始笑不出来了,想阻止自己的视线肆无忌惮的停留在她身上,但眼睛硬是不受指挥。 停止!他暗吼,倏地闭上眼睛。 “捡到了还会光着脚吗?”她对他毫无悔意的表情很光火,但已没有心力再跟他斗嘴。“算了,我不想跟你吵……不过我天性善良,看到别人有问题,没办法坐视不管,我警告你,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再睁开眼时,他总算能自制了。“干么,小心什么?” “这房子的屋龄很老,你不应该一口气把这么多东西搬进去。” “哦?” 恺琪淡淡地抬眉,表情摆明了不信,心里哼道,他需要让个外人来告诉他自家祖屋的年纪有多大吗? “它很旧、很脆弱,没办法承受你这样的虐待,那些柜子、桌子,对它来说都太重了,我劝你少搬一点得好!”她是过来人,很有经验。 宋恺琪没有说话,给她的答复是直接对着工人扬声道:“二位,你们那组柜子请直接搬上二楼,将它放在窗户边,还有那组皮沙发也是!” 那两组柜子和沙发大得吓死人,他以行动来表示自己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没礼貌!贝贝不悦地翻了个白眼。“总之,我已经站在人道立场给你忠告,你爱搬就搬,爱怎么蹂躏你的房子就怎么蹂躏,哪天房子垮了,别怪我没知会过你。哼!” 说完,她掉头就走。 走了一半,她又回头冷喝。“还有,我不管你怎么伤害你的房子,但千万别连累到我,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恺琪不理会地嗤了一声。“大惊小怪!” 第六章 回到屋里,贝贝立刻进到二楼的房间,将身上湿淋淋的衣物脱下扔进衣篮里。 她的脸色难看至极,语气忿忿不平,喃喃自语。“别以为我没听到,说我大惊小怪,你才不知死活!” 她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连到这种乡下地方都爱阔气!” 不过,说也奇怪,像他这么有钱的人,不去住高楼洋房,干么跑到这里凑热闹?无聊?自虐?或者,他只是表面上光鲜亮丽,其实根本就是个穷光蛋?!不不,不可能,他那些家具可都是所费不赀、名家设计的高级品呵! 好吧,发神经!最后的结论。 她转进浴室,扭开由天花板垂悬半空中黄色灯泡的电源开关,让昏黄的灯光照亮整间浴室。 “从现在起他最好祈祷一切平平安安,稳稳当当,不会出任何状况。要是牵累到我,一定让他死得很难看!”她斩钉截铁地放话,震撼力十足。 浴缸里的水已经盛满,她决定要好好泡个澡,借以松弛紧绷的神经。 对她而言,今天一整天太辛苦了…… “呼!”她好整以暇地躺进热水里,水一浸浴到她颈部以下的肌肤,立刻让她满足的呻吟。“太舒服了……” 抬高两脚,露出脚丫子,她两脚交叠地搁在浴缸边缘,享受肌肉放松的舒畅感…… “宋先生,所有家具和电器,我们都依照你的意思摆妥了。”服务完毕,工人们站在门口做最后交代。 “太谢谢你们了!”恺琪微笑地向他们道谢,展现他对外一贯的谦和态度。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慢走。” “有任何问题欢迎随时与我们联络,我们一定提供最好的服务。” 不愧是有口碑的家具行,服务绝对到家。 “再见。” 工人一走,关上大门,恺琪转身望向焕然一新的摆设布置,胸口不禁盈满了一股成就感,令他扬起唇,眉眼间尽是笑意。 经过他的改造,绮丽华美的大厅内,有设计优美的水晶立灯、贵气十足的厚绒窗帘,色调漂亮的酒柜、桌椅,再搭上织功细腻的昂贵地毯,成功营造出优雅宽敞的空间感。 至于他的卧室则采用成套寝具,一系列精致雕功,塑造成简单浪漫的风格,没有过度复杂的色彩、过度复杂的物品,就已能衬托出最适合他的静穆之美。 恺琪满意地坐入沙发,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看起来总算像话些。” 他狂傲的说,挑起后,露出满足的表情。蓦然一瞥,他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放了一幅画。 “忘了挂。”他起身,从储藏室内找出一把铁锤和一根铁钉。“就挂那里吧,房间的墙壁太空了。” 打定主意,扶稳铁钉,举起铁锤,咚的一声,他直直往房间墙上敲去! “唰……” 钉子首度嵌入壁面时,一阵奇怪的声响相应而起。 恺琪顿住,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像是沙石滑落的声音,也像是碎砖崩散的声音……”他眯眼呢喃。“究竟是什么?” 他倾耳聆听,但声音却像跟他作对一般,此刻又了无声息。 等了等,还是一片寂静。“管他的!” 他本来就不是有耐性的人,为了迅速解决这件小事,他没有多想地一鼓作气敲到底-- 咚!咚!咚!休息一下。咚!咚!咚! 看见钉子已钉进墙里一大半,他笑咧嘴,神色大为开怀。 “最后一下了!” 高高举起锤子,敲下-- 铁钉瞬间再嵌进半公分,就在这一刹那间,一声轰隆巨响突然由远处窜袭过来,直直打进恺琪耳中,他即刻转头,眼前的景象当下惊得他哑口失声,无法呼吸-- 墙倒了,走廊的尽头崩出一个像人一般高的大洞! “啊啊啊啊--” 大洞另一边传出贝贝凄厉无比、惨绝人寰、魂飞魄散的尖叫声。 他心中一揪,立刻拔腿奔向声音来源,深怕出任何差错。他动作迅速地闪过地上碎裂的砖块石壁,来到洞口前,定眼搜寻墙后的人。也许她被倒塌的墙壁压住、也许她的四肢被砖块砸伤,也许…… 蓦地,他在混乱飞舞的灰尘中瞥见她的身影,他想都没想地跨进大洞。“你没事……” 他还来不及把话讲完,眼睛已在错愕中瞪大-- 莫贝贝一丝不挂地曲着双腿缩在浴缸的一角尖叫连连,湿润的发丝黏贴在她的脸庞两侧,她的胸部藏在她的腿后,但柔软白嫩的肌肤却走光-- 哇!想都没想到会看见她的裸体……好棒! 宋恺琪可是正常男人,心态一转,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 “啊--” 看见他出现在自家浴室,贝贝更慌了,双须绯红,急得一边护住自己的身子、一边死命的拿东西丢他,沐浴精、洗发精。肥皂、毛巾、内裤……凡到手之物品皆没命似地往他身上砸。 “色狼啊--” 恐怖的尖叫声足以杀人于无形。 青山警察局“进去!” 警员一声令下,宋恺琪又被推进牢房,牢门又应声落上。 脸上还印着水瓢痕的他,旋过身来又抓着铁条激愤地摇晃。“不要啊!我这次真的是被冤枉的!” “安静!”警官同样粗声粗气地拿警棍击打。 恺琪赶紧缩手,免得被打中。“警官,你听我说,这是误会,大家有话好说,别这样嘛,很难看耶!” “你这小子,把人家的墙壁出一个大洞的时候,怎么不‘有话好说’?人家是独居小姑娘,瞧你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子!” “总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要挂一幅画,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钉这边,会倒那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激烈抗辩。“冤枉呀,长官。” “每次你都这样说!” “每次我都被冤枉,我当然每次都这样说……”他苦苦哀求。 “你好好反省吧!” 警员嗤之以鼻,狠瞪他一眼,甩头走人。 “不不不,别走!别走!”恺琪抓着铁条拚命想挽回。警员若走开,表示他又得在这里睡上一夜。“警官,求求你别走!别走啊!” 声声泣喊,句句哀鸣,然而此刻是没有人会来帮他的。 贝贝趴在桌上哭个不停,她的发丝依然湿漉漉,身上穿的还是和上次同样的浴袍,人依旧哭得像小可怜似的进警局作笔录。 离开牢房处出来的警员,恰巧经过,看见她哭得那么凄惨,忍不住摇头。“又被吓成这样,真可怜。” 老局长安慰她说:“人平安就好,别哭了,别哭了。” 上次他也是这么说的。 贝贝抬起头,眼眶盈满泪水,更加伤心的说:“局长,我真的……真的没想到又是他!上次闯空门,这次偷看我洗澡,我、我都被他看光了!” 想到悲恸处,她一声抽噎,彻底崩溃痛哭。 老局长感叹。“唉,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贝贝用沉重的眼神看着老局长呢喃。“没想到他这么卑鄙,太过分了……” “现代的年轻人真可怕!”那是老局长永远的结论。“好了,别哭了,你也累了,回家休息吧!详情,我们会调查的。” 贝贝乖顺地点头,起身。 老局长护送在旁。“好好睡一觉,没事的。” 她含泪转身往外走。“嗯……” ***** 离开警局回到自己住所的贝贝,其实对浴室的大洞很感冒,但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暂时这样吧!” 她已经苦闷到了极点,无力地看了大洞一眼,她决定放弃,绕到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梅酒。梅酒甜甜香香的,很容易入口,微量的酒精浓度,除了可以压惊,更有帮助人眠的功效。 “这正是我需要的,明天还要上班呢!” 一口喝光杯中的梅酒,扔下玻璃杯,踩着疲惫的脚步,她回到二楼房间,倒头就睡。 合眼前,她不经意地瞥了窗外月亮一眼,只觉得它比平常朦胧,像罩了一层纱,而下一秒,她便失去意识地昏睡过去进入梦乡…… 无庸置疑的-- 这是一片色调诡活的地域,光线森暗,烟雾弥漫,无边无际。 她迷失在烟雾之中,分不清方向,虽然想尽办法要找出一条路,但烟雾的后方仍是烟雾,她走不出去。 身处一团迷雾之中她没来由地感到害怕,总觉得从烟雾后方即将走出邪恶的东西。 果然,一抹高大黑影突然间从烟雾后现形。 她因太过惊吓而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前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显--是恶魔!没有五官的恶魔! 不见五官,但她却能从隐隐约约的黑影中看出他有着一对健硕利角、一对强韧翅膀,以及十根尖锐的指甲。 “不……不要过来……” 她胆战心惊,但恶魔仍伸出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的脸颊,其锐利程度立刻使她的皮肤隐隐作痛。 他持续向她靠近,十指往她胸口一按,突然间她动弹不得了,全身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呼吸困难,心跳狂乱。 “不……不要!” 恶魔发出阵阵的狂笑。 “放……放开我!”她气急败坏的怒骂。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邪恶的笑着,凶悍地一把扳正她的下颚,让她直直与他狰狞阴沉的面目相对。 她心中涌起一股极度的恐惧感,惊恐地几乎无法呼吸。 他轻而易举地攫住她的身子,在他面前,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脆弱,全身无力。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却清晰感觉到他是看着她的,先是她的瞳眸,然后是她的鼻,接着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最后,恶魔倾下身子,逐渐靠近她……靠近她…… 她害怕得紧闭着眼,他即将吻到她了…… “不--”咦?! 当湿润双唇碰在一起时,她第一个反应是纳闷。 这触感、这密合度,甚至这技法,都不像一般的吻法…… 她禁不住睁眼一瞧,结果声音因为太过震惊而破碎--“变……变态” 恶魔哪里是在吻她,根本是伸长舌头像狗一样地舔她! 舔完左边脸颊,又舔右边脸颊,舔完额头,再舔眼皮。 “变态!不要啊--” 她激烈地挣脱,忍无可忍地发出尖叫声-- 蹦的一下,她霍地弹坐起来,从噩梦中惊醒。凝聚焦点,镇定思绪,她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外面传来吵闹声。 “东西我已经买了,你们凭什么说搬就搬?!” “先生,我们是听命行事,请别为难我们好吗?” “谁啊!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 贝贝紧皱眉头,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汗,开窗探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宋恺琪站在自家门口对着搬家工人怒不可遏的咆骂,而昨天才刚搬进屋的豪华家具,正一件一件被人往外搬。 “怎么会这样?”她不解的呢喃,同时也看见恺琪再咆出骂人的话。 “付钱的人是我,就算要搬也该先得到我的同意,你们问都没问一声,进门就搬,太过分了!” 看到他手上的钥匙,贝贝猜他刚从警局回来,大概一开门,搬家工人便一拥而上冲进他家里搬东西了吧!若不是这样,他应该不会如此生气才是。 “我向你说明过了,先生,我们是遵照老板的指示将家具收回,不做你的生意。有话,请你去跟我们老板说。”工人也很无奈。 “为什么不做我的生意!我又不是没钱付给你们!” 他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两眼带着深深的黑眼圈,呼吸沉重,一副快杀人的模样。贝贝站在楼上袖手旁观,惊愕于又见到他的另一副面目,看来风度翩翩绝不是他的本性,火爆浪子才是他的标签。 “钱你付是付了,不过我们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收!我的钱是脏的吗?”恺琪气到快得内伤。 “不脏,但我们就是不能做你的生意,唉!”工人摇头走掉,与另一个工人合力把沙发搬上卡车。 贝贝看不下去了,连忙起身下楼。 “等……”恺琪正打算追上去要他们解释清楚,一个念头倏地闪过他的脑海,他的脸色瞬间刷白。 他明白了,这八成又是他母亲的意思、姓关的杰作! “可恶!” 他低声咆哮,握紧拳头隐隐发抖。饭店不让他住,也不准他把这里搞得太奢华,他老妈分明就是存心要让他惨到极点! “太绝了!”他垂头丧气,怒火无处发泄,朝墙壁狂一拳。 贝贝连睡衣都来不及换,气喘吁吁地跑到他屋子前,还来不及追问怎么一回事,载满家具的卡车已从她眼前驶离,卷起一片灰蒙蒙的灰尘。 她转头见到沮丧的他,心中突然起了恻隐之心,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无言以对,于是只好就这样呆站一旁,默默无语的陪着他。 第七章 屋内光线幽暗,厚厚的墙面将大部分的阳光阻绝在室外,阴凉的湿气、静穆的气氛与空旷的环境,都使得老房子的大厅显得格外阴暗。 宋恺琪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虽然不发一言,但眸子里映着火光,火光背后,依稀流露出一丝颓靡与抑郁。 他好像被激怒了,但激怒他的对象,却又仿佛是他不能报复的对象,因此,他只能沉默无言地生闷气。 贝贝站在破墙前偷偷打量着他。其实要他不苦闷也难,根据她的观察,从他自意大利回到台湾的短短时间内,他由服装界众所瞩目的时尚新贵落魄到公车钱都付不出来,甚至连自己家里的家具都保不住,这样的境遇任谁都无法接受。 但她还是相信,虽然目前他看起来很糟糕,但其实他还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拥有无比自信的宋恺琪。毕竟,沉默中的他反而更显威严,全身上下散发着不凡的气焰。 一个失败潦倒的人,不可能有那样的气势! 结论是他真的被某人整惨了! 贝贝被他沉思的模样所影响,禁不住同情起他,唉……看他现在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真的很不习惯,很想走过去告诉他,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她帮忙,反正他们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他这里没沙发,她那里有,最多借他躺喽!他这里没有电视、音响,她那里有,借他用喽!大家是邻居,守望相助也是应该的。 不过-- 一想到他老是跟她过不去,她就忍不住小心眼!恢复理智后,她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老觉得有责任照顾他! 她嫌恶的自责:关她什么事啊?!他家的家具被搬光,又不是她害的!何况他三番两次对她恶言相向,闯空门、拆她房子不说,还一点悔意都没有,这样恶劣的男子,就算长得再帅、再有才华,她、她也不屑一顾。而且修补她身后那片破墙的费用,还不晓得他付不付得出来咧。万一他不行,她还得自行吸收,那不就太倒楣了! “当我没说过!” 厌弃的皱紧眉头,把心一横,贝贝决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转身准备回自个儿家里梳洗更衣上班。 “喂,你就这样走了?” 她正欲掉头离开时,宋恺琪低沉的嗓音忽然由她背后响起,她不明白地回头看他。 他不是忙着生闷气吗?怎么知道她在偷看? 不过都被发现了,她干脆跨过“国界”,挑眉好心地问:“不然呢?” 答案--付公车钱。理由--因为他的皮夹尚未要回,而他必须去工作室。承诺--他一定会还她钱,只要拿回皮夹。于是--两人再度一同搭上挤死人不偿命的公车。 “不……不要挤!已经没位置了!”贝贝神情恼火,不满地叫道。 这些学生简直不可理喻,不只一次告诉他们没位置了,还拚命往里面挤,拚命往里面推。害她……害她一直被推到宋恺琪的怀里去! 而宋恺琪也够狠,完全不懂怜香惜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她被挤成肉干,他则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站着,全然置身事外。 车子动,载了一票沙丁鱼缓缓往区前进。 “啊!” 有人偷袭!趁她不注意,由背后推了她一把,这下子他们是得到了多一点空间,但她整个人已紧紧地黏到他身上了。 宋恺琪皱了皱眉头,凉凉地瞄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自己体恤她情非得已,所以就勉为其难让她靠着吧! 谢了!她可不领情,费了好大的劲,推开他的胸膛。 “你们不要太过分,我的位置已经够小了,再推你们也不到多大的空间!” 她回头就骂,气冲冲的瞪着后方的学生。 但那些学生根本不甩她,当她是疯狗乱咬人。 下一个站牌到了,公车靠边一停,车门一开,立即拥上另一群人。 贝贝在心中叫苦连天。不会吧,都已经挤成这样,还停车?! 这下好了,现在她已经不必因为挨在宋恺琪身上而感到不好意思,反正她也算完完全全塞进他的怀抱里了。她决定放弃。 只见宋恺琪伸长手臂一手紧抓杆子,一手扶握着椅侧的拉把,而莫贝贝则被四周围的人逼得站在他的臂弯内。两人紧靠在一起,车子稍一摇晃,就无法避免地开始摩擦、撞触。 一下是她撞他,一下是他抱她,烫人的体温不时透过衣衫传送,烧灼着彼此的毛细孔。 宋恺琪面无表情地站着,态度从容不迫,实则浑身不自在,因为她温润的呼吸正刺激着他的感官。 贝贝靠着他强壮的胸膛,感觉到他炙人的体温及规律的呼吸,不自禁心跳加速……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迷人气息--是混杂着烟草香的古龙水味。昨天他肯定在牢里抽烟了,那些警员是一堆烂好人。 但无可否认,那味道特别好闻,她不由得陶醉其中…… “扶着我吧。” 他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低下视线,抓起她的右手搁在自己的胸膛上。 贝贝僵住,双颊染上红潮,几乎快无法呼吸。 天啊!此时的他实在太体贴,太迷人、太有魅力了! 她抬眼看着他微微忧郁的神态,毫无预警地心中一动! 她火速转开目光,紧咬着下唇不看他-- 太危险了,贝贝,你快被他俘虏了! 她内心五味杂陈,恍如晴天霹雳。别这样快就迷住了呀! 然而从一开始她就错估了他的魅力,当一个坏男人对女人展开温柔攻势时,有谁能抵挡得住! 纵使心中千头万绪,但她此刻的表情是心花怒放的,双颊嫣红娇美,笑容甜蜜醉人。当莫贝贝一脚踏进书店时,表现的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书店同事见状,连忙拥上来关心。 “哇,你没事吧?” “脸红成这样,是不是发烧了!”赶忙用手背试试她的体温。“是有比较热一些。” “今天不是假日,客人比较少,你要不要回家休息!” “不是发烧……”贝贝神情恍惚地低语。“是发生了意外……” “意外!莫非……是那个姓宋的!”秀秀一针见血道。 同事们纳闷不已。“哪个姓宋的?” “宋恺琪,就是那个从意大利回来的服装设计师,贝贝崇拜的偶像,昨天下班时间还追着贝贝上公车呢!”秀秀快狠准的解释。“说,在那个很丢脸的场面之后,你们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后续发展?” 进人逼问程序。 “难题,是难题……”贝贝两眼发出梦幻的光芒。 “什么样的难题?”同事不约而同的问,她的说法太含糊,令人摸不着头绪。 “我有预感,我就快爱上他了……”贝贝懊恼地说,蹙眉托腮,今早的情境犹在她脑海里余波荡漾,她心里满满都是暖意。“可是他明明有很多缺点,任性、脾气坏、行为恶劣,我怎么可以爱上他呢!” “说什么鬼话,喜欢就追啊,管他那么多!” “就是嘛,你现在除了引起他的注意外,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多想。还是……他其实也已经注意到你了?” “唉呀,你们不懂。一旦爱上,就希望对方能有所回应,等待的心情是很煎熬的!” “我们看你!现在就够煎熬了!”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贝贝愣住,甜蜜的心绪瞬间冻结。“真的吗?” “不,我看你是印堂发黑!” 身后不知是谁接了口,霎时气氛凝结住,众人表情一愣,将头一转。“谁?是谁在乱放炮?” 她们问完,循声望去,只见收银机旁站了个秃头的老头子。 看他一手拿着书籍,一手拿着钞票,应该是要来结帐的。秀秀不明白地问:“我有没有听错!你刚刚是说我们谁印堂发黑吗?” 老头子伸手指着贝贝。“她。” 贝贝傻住。“我?!” “她现在春心大动,红光满面,怎么可能印堂发黑嘛!老伯,你是不是搞错了?”秀秀严重质疑。 “我是道行高深的鹤仙居士,怎么可能弄错!” 大家半信半疑起来,贝贝抢先问:“理由呢?我为什么会印堂发黑?” 她格外重视这个问题,因为她早觉得自己这几天不太舒服了,常常全身发烫,双颊发热。还以为是恺琪加诸于她身上的魔力丝毫未减,而且持续发酵中所造成的,现在听这老头子一讲,又似乎有他的道理。 “对啊,理由,你倒是说清楚。” 老头子不慌不忙的说:“你家有道符破了。” “符?!” 大家忙问:“贝贝,你家是不是真有一道符破了!” “我家没有什么符……”贝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突地恍然大悟地说:“难不成……你指的是我家的墙壁!” 那是她家唯一破坏的东西! “你家墙壁破了吗?”秀秀问。 “哎呀!其实因为宋恺琪住在我家隔壁,所以我们才认识的。昨晚我在洗澡时,他在他家钉钉子,结果不小心伤到房子的结构体,我那一头的浴室墙壁应声垮下,现在破了一个大洞。” 众人直觉反应--“那你不他看光了!” 贝贝双颊顿时暴红,腼腆的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她。哇,原来他们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看来贝贝手脚快得很! 贝贝赶紧转移话题。“那不是重点!居士你说的符,是不是就是指我家墙壁?!” “镇压妖孽的法物已破,首当其冲被冲煞到的就是你。结帐,谢谢。”他递上书籍及钞票。 贝贝手脚不听使唤地乱包一通,害怕的问:“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解?我不要紧吧?” “在劫难逃,你好自为之。” “啊?就这样?”贝贝呆掉。“等……等等!不要走,居士,不要走!” 贝贝连声呼唤,慌慌张张追出门口,却已不见居士飘忽离去的身影,心头登时蒙上一层诡谲的阴影。 ***** 你是印堂发黑、在劫难逃,你好自为之! 虽然是白天发生的事,而现在都已经晚上八点钟了,不过贝贝依然被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给折磨着。 她的脑子里除了上午那位老伯说的话外,根本装不下其他东西,一整天下来魂不守舍,紧张兮兮。 如果不是秀秀阻止她,她现在可能已经带道士回家降妖伏魔了。 站在自家门口,贝贝胆小的个性作祟,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门,两道眉毛耸得老高,害怕地瞪着手中钥匙。居士说她“首当其冲”,会不会她这一开门,就马上撞邪?! 可若是不开门,难不成要她在这里站上一整晚! 撑得过今晚,那明晚、后晚呢! “唉!就算要搬家,还是得进门去啊!”她决定豁出去了! 把钥匙迅速插人钥匙孔中,扭转,开锁,推开门,动作一气呵成,贝贝把眼睛瞪得老大,勇敢地冲进家里。 放眼望去--四周静寂无声,乌漆抹黑,连只苍蝇也没有。 “虽然跟平常一样,但一定有鬼……”她喃喃自语,殊不知真正的鬼是藏在她心中。 放轻脚步,她摸黑小心翼翼地往客厅电灯的开关走去,谁知只走到一半,她脚踝猝地被一个冷凉的异物扣住,她顿时全身冰冷,下一秒,已经颤声尖叫出来-- “哇啊--有东西抓住我的脚了!” 她吓得寒毛四起,闭眼叫个不停。 “哇啊--救命啊!” 拚命挣扎的她情绪几乎崩溃,但那异物仍紧着她脚踝不放。就在脚边的危机尚末解除之际,天外又飞来一股重力突然压在她的肩膀上。 她微侧身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手?“啊啊啊啊呀--”这下子她叫得更惨,还变本加厉地伸臂胡乱拍打挥捶。“走开!走开!” “你干什么?!”黑暗中响起一个男音。 然而此时的她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忽地挥翻一袋温热的液体。哗的一声,温热的液体洒了满地,溅到她的脚,她这才回过神来。 “汤?” “是啊,罗宋汤。” 她呆愣地抬眼,迎上的是面红耳赤、气喘如牛的宋恺琪,只见他提了两个便当站在她面前瞪她…… 原来,在地上勾住她脚的只是一把伞,一把伞骨末端有弯柄的雨伞! 开灯之后,贝贝皱起眉头看着地上的伞,下一秒则抓起抹布不情不愿地开始擦拭伞面的汤渍。 都是这把烂伞惹的祸,如果不是它的弯柄扣住她的脚,她也不会叫到快断气,更不会一手挥翻宋恺琪带来的罗宋汤。 白白糟蹋了人家的一份心意! 想到这件事,她抬头,见到面对面坐在小茶几前的他仍是一副不理不睬人的模样,不禁有些愧疚。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我……帮你擦干净。” 他低头瞄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不……” “没关系,应该的!” 贝贝怕他不好意思,快速抢话后拉过他的手腕,手中的抹布已经准准地朝污渍擦去。 恺琪的眼睛猛然惊异地睁大。“你刚刚好像也用这条抹布……伞……” “没关系,刚刚用正面,我现在是用反面。” 不是一样没卫生吗?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但也没有阻止,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清理他的衣服。“谢……谢谢……” “不客气。”贝贝咧嘴笑着,表达友善。 宋恺琪却看得愣住了,她难得对他绽放如此和煦灿烂的笑容,一下子震到他的灵魂深处,好、好可爱! “怎么了!” “没、没事!” 他飞快地低头拆开便当盒,佯装没事样的吃饭。 “你不生气了?” “啊?!”他没听清楚她的话。 “打翻你特地买来的汤,你不生气了吗?”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她的模样这么迷人,睁着大眼睛内疚地望着他,铁汉都被她感化成多情种子了,哪还生气得起来? 有种异常的情绪在他心底酝酿。不自觉地,他的视线顺着她的鼻梁落到她的唇瓣,然而顺着唇瓣往下移……白细的颈项、锁骨,最后是--胸部! 他还记得它们有多软、触感有多舒服。回想起在公车上两人紧紧相靠的情形,他不禁失神…… “不过,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听到她开口,他心头震了一下,赶紧仰头猛灌茶。 惨了!他怎么越来越低级了! 他瞬间换了一张严肃的面孔,郑重澄清。“我刚刚才买了便当回我家,便当都来不及放下呢!突然就听到你的尖叫声,我急得从我家大厅跑上二楼,二楼穿过那面破墙,直接冲到你家客厅来,哪知道看见你一个人在那里叫得欲罢不能,一靠近你,我手上的东西就你一手挥开了!” 所以汤打翻了,现在两人都必须吃便当配白开水。幸好汤是温的,否则两个人说不定还会烫掉一层皮。 “难怪你气喘吁吁、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贝贝暗自缩了缩脖子,装死地打开便当挟菜吃饭。 “对了,你拿回自己的皮夹了吗?”不然怎么会有钱请她吃饭?还顺便还她公车钱。她好奇的问,瞪大了清澄的眸子。 “是啊,皮夹要回来了。便当好吃吗?” “好吃。” “我也觉得不错。”他牵动嘴角,漾开柔和的笑。“吃惯了饭店里的菜,我都不知道小吃店的便当这么好吃,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他从容的言谈,散发出迷人的气息。 “是吗?” 贝贝笑弯了后,看着他吃饭的动作,发现他就和她一样,肚子饿时就大口大口吃饭;口渴时就大口大口的灌茶,再也不管什么气质、形象问题了。 突然间,对他感觉亲近了许多。 在她的印象里,他其实大多时间都是高傲难以亲近的,但现在却和蔼可亲地和她闲聊、和她吃着一样的饭菜,感觉好神奇…… 贝贝不自觉地着迷看着他,陶醉在他的一举一动里。 恺琪这时候刚好抬眼,正好对上贝贝的视线,贝贝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胃部打结,急忙别开视线。 “说……说真的,你明明是有名的设计师,为什么会落魄到连公车钱都付不出来!”她结结巴巴的说,胡乱扒饭,企图化解她的不自在。 恺琪回以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把我家的老佛爷惹毛了,现在正在接受惩罚。” “你家的老佛爷?” “我妈。”他解释道。“我连续三年的生日礼物都送她空白支票,她一气之下,冻结我全部的资金,把我打回贫穷的原形,说这样我或许能领悟,在这世界上有比钱更珍贵的东西存在。” “那你领悟到了吗?” 他潇洒一笑,笑得好有魅力,令人心神荡漾。“根本没有,我反而更加体会了钱的重要性。” “唉,你妈的心血都白费了!”有道是朽木不可雕也。 “大概吧!”他霍地深深地凝视着她。“不谈我了,谈谈你吧,刚才你为什么叫得那么恐怖?” “因……”她本来要全盘托出的,但在最后一秒打住。“嗯……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先试探的问,确定他不是无神论者,才不至于被他取笑死。 “不对劲!什么不对劲?”他皱眉地问。 天啊!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是!“没什么!吃菜、吃菜!” 她蒙混的笑嚷,没多想地把眼前的豆芽菜挟进他的饭盒里,态度自然地开始吃饭。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着自己饭盒里的豆芽菜说不出话,世界仿佛在这刹那间安静下来。 他的心紧缩,眼里闪过一丝极深极深的感情…… 吃菜!多吃一点菜! 你们四个兄弟多吃一点菜,才能长得比别人高、比别人壮,以后才能高人一等…… 妈,弟弟偷挟人家的排骨! 乱讲,我哪有? 有……你明明就有…… “莫贝贝……” 夜里,躺在床上的恺琪咀嚼般地吟念着她的名字,眼底尽是温柔。 她不会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动作,竟勾起他许许多多的儿时回忆。 一个小动作与一张空白支票之间的差别,应该就是老妈一直试图传达给他知道的意念吧! 她不就是希望和她几个儿子再次好好的吃顿饭吗? 笑容在他脸上浮现,窗外的夜色好深……好浓…… 第八章 房间里,没有床铺,没有衣柜,只有一组书桌椅、一床棉被枕头,随意铺在地上,提供睡眠之用。一夜过后,棉被已经一片凌乱,至于枕头则被踢飞到墙角去。 七点整,手机的闹铃装置响起,恺琪的手从被子下伸出来,胡乱摸索一通,才按闹铃。 紧接着见他爬出棉被,打着呵欠,一边用手指梳理乱发,一边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关上浴室的门,满意地看了一眼昨晚临时搬来挡住破墙的木板,今天总算可以好好洗个晨间澡了! “两天没整理门面,胡渣都长出来了。”手指搓着粗糙的下巴,恺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眉呢喃。 动作迅速地,他拿起刮胡刀俐落地刮起胡子,接着刷牙、淋浴。 没有热水,没有蓬蓬头,他索性抓起橡胶管,直接让冷水淋在身上,精神马上抖擞起来。 梳齐了头发,换上干净的衬衫、西装裤,再穿上烫得笔挺的外套,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不用看,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充满了男性魅力,气质俊雅不俗。 抬高手腕,瞄一眼手表上的时间,七点半,他准时来到贝贝家门前等她上班,希望她开门后的第一眼就见到焕然一新的他。 当然,他也正为了即将和她一起坐车上班,一颗心急速跳个不停。 说起来这段日子他的改变还真是神奇。原本他因为被迫住到这间破房子,脾气变得比过去还要暴躁易怒,没想到几天下来,因为隔壁的这女人,他的心情骤然改变,总是心神不宁,时时刻刻都期待看见她,期待和她多相处一分一秒,自然……也包括了搭车上班的这段时间! “应该快出门了吧?” “再过一分钟,再过一分钟,她一定就出门了!” “啧,怎么还没出来呢?再等一分钟!” 一分钟过后又是一分钟,他足足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钟,却始终没等到她的人。 “她今天该不会是休假吧?” 重叹一口气,双肩忽地垂下,他失望地独自离去。 而此时的二楼,金黄色的光线已经照亮了整个房间,空气清新,阳台上玫瑰花的倒影,投映在被单上缓缓摇曳。 窗外的阳光已经十分刺眼,贝贝却仍蜷卧在床上没有起来。不是她赖床,而是她根本无力下床。 此刻的她颈部酸软,肌肉乏力,再加上脑子昏昏沉沉的,很明显是生病了。 在床上又多躺了几分钟,她才勉强伸手去拿手机,拨电话给秀秀。 “喂?”秀秀的手机接通,她正在上班的路上。“哪位?” “是我,贝贝。” “贝贝,什么事?”她看了一眼手表,急急在问。早班员工必须在九点前到达书库整书,她快迟到了。 “帮我请假。”贝贝病恹恹的说,发现自己额头都是冷汗,顺手抽了一张面纸擦汗。 “请假?你怎么了?” “我生病了,全身没力。” “严不严重啊?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不用,抽屉里还有感冒药,我吃了再睡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秀秀忍不住教训她。“你啊,少吃成药,真的不舒服就赶快去看医生。行了,我会记得帮你请假的。” “谢谢。”感激不尽。 “你多休息啊,拜拜。” “拜拜。” 挂掉电话后,贝贝再度瘫死在床上,阳光直接照在她脸上,她半掩着脸注视着窗外的天空。 天空这么清朗,阳光这么柔和,可想而知,前往搭车途中会看到的稻子、绿油油的青草、甚至河堤的小野花,今天一定特别朝气蓬勃。 “唉……本来可以和宋恺琪一起欣赏这些风景的,却错失机会,真是太可惜了……” 再次坠入梦乡前,她颇感遗憾地吃语着。 ***** 排气管喷出一团黑烟,公车驶离站牌。 “不要挤!不要挤!” 今天和昨天一样,公车上挤满了学生及上班族,只有少数几个家庭主妇混在人群中插花。 恺琪站在习惯站的位置上,身边少了贝贝,却冒出了个讨人厌的欧巴桑。 “对不起啊,年轻人……” 欧巴桑不断向他道歉,偏偏身子还是老挤着他。她的说法是旁边的人在挤,害她臃肿的身体老往他身上压,软软的肚皮则不断磨蹭他的腰。 管她什么理由,恺琪只晓得自己背脊发凉,胃部绞痛无比,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不好意思,人真的太多了。” 这次她干脆用巨乳顶他。欧巴桑的吨位重,这一顶,他险些失去平衡。 宋恺琪气得赏她白眼。 “不好意思,真的不是我的错……”欧巴桑口口声声说,但巨乳却始终贴着他的背不放。 从她虚伪的笑脸就看得出,她根本乐在其中。 恺琪的眸子里积满了厌恶,巴不得一把拉开她,逼所有人都离他远一点。但这是公共运输工具,众怒难犯。 他不想被围殴,也只能自认倒楣,一路忍气吞声下去。 昨天在天堂,今天在地狱,这趟车程几乎要了他的命…… *****漫天雪羽扫描、小狐狸校对***** cly工作室宋恺琪名下的品牌cly,虽然已经打进台湾市场,但还不够响亮,所以这次由设计师亲自带领相关工作人员来台举办造势活动,希望借着在月底举行的服装发表会,引发另一波新闻热潮。 工作室里的工作人员,此刻正针对着重要的舞台设计讨论不休。 “主要的架构已经出来了,时尚‘夜’是一个重点。” “特别强调‘夜’的用意何在?” “夜是浪漫、是优雅的,所以我提议在舞台上营造出诱人的气息,利用会发亮的布料裁制礼服,在夏夜中,可以显得特别抢眼。” “好是好,不过……” 工作人员热烈讨论着,唯有身为设计总监的宋恺琪没有专心投人会议中,反而甩着原子笔,情绪不明地盯着会计小姐修长的美腿看,从会议一开始,视线就随着她的身影时远时近地四处流转。 会计小姐的曼妙身段,无庸置疑是最顶级的,男士们的目光会被吸引也是理所当然,但他实在“盯”得太放肆了,两只眼睛就像两只小苍蝇死绕着她不放,引起她的不满! 会计小姐索性一个优雅的旋身,在众人吵杂的讨论声中走至他面前,双臂交叠在胸前,不悦地说:“亲爱的,我知道我的腿很美,但行注目礼只要一下下就够了,你这样老盯着我的腿看,我压力很大耶。” 她话一出,吵嚷声瞬间中断。 众人不约而同转头盯住他们俩。怎么回事?刚才好像听见离题的话?! 恺琪回看大伙儿一眼,微笑地解释。“你误会了,我其实是……” 会计小姐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又迳自娇嗔道:“你应该知道我有男朋友吧?” “是啊,不过……” “那就对了!”她又打断他的话。“若是你早一点注意到我,我会很高兴,而且会毫不考虑地和你在一起。不过我现在名花有主,你就必须对我放尊重点!” “我向来很尊重你。但其实我看的是你的……” “那就对了,别再盯着我瞧了,亲爱的。” 会计小姐满意地对他眨了一下眼睛,转身笑盈盈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准备核算这次造势活动的预算。 她如此这般的自以为是,宋恺琪除了干笑,还能怎么办?罢了,自信也是一种美! 他的视线再度兜回众人的脸上。“我知道你们想取笑我,但是还是等吃饱饭后再笑吧。会议暂停,下午再继续。” 工作人员立时一哄而散。 早在三十分钟前就先出去觅食的阿斯此时提了个便当进来。 “我听见了你们刚才的对话,恺琪,不会吧,你连行政人员都勾搭?” 恺琪没回答他的话,接过托买的便当,迳自吃了起来。 阿斯拉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继续说:“你离她远一点的好,听说她男朋友是什么柔道教练,万一打起来,我可救不了你!” 恺琪依然不说话,闷不吭声地吃着便当,心想又是一个妄下断语的家伙! “有没有搞错啊?讲了你那么多句,吭都不吭一声。”阿斯眉一皱,受不了的埋怨起来。“自言自语最让人难受了,好歹你也回个一字半句嘛!” 恺琪吞下口中的饭,不耐烦地说:“请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她有兴趣了?” “会计小姐说的啊!” “她说你就信?” “不然你干么老盯着人家看!” 他今早一进办公室就发现他暧昧的行为了,不是喜欢人家,又何必对人家看个不停? “我看的是她脚上的鞋。”那双鞋和贝贝上次被他丢掉的鞋是同样牌子、同样款式。 “鞋?!那你真的对她没兴趣!”他还是有点怀疑,她的鞋有什么让人感兴趣的地方? “没有。”他拉长了音。 “耶,算你聪明!”阿斯改口笑道。“那些行政人员跟那些走秀的模特儿不同,她们都是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正经女孩,不适合你,吃了她们,你会消化不良的。” 宋恺琪不以为然地冷看了他一眼,突然毫无预警地挟起一块炒豆干塞进阿斯巴啦巴啦个不停的嘴里。 “什么味道?” 阿斯咬着豆干,不明白地问道:“什么什么味道?” “家乡味!”他加重声音,还点头强调。 这看来普通的炒豆干,其实作来可复杂的很,当中包括母亲费尽心力照顾他家四兄弟的记忆。看见这道简简单单的菜肴,他就不禁回忆起母亲在闷热厨房里挥汗做饭的情景,她一辈子辛苦,就为了给他们兄弟一顿温饱。 “家乡味?!” 阿斯茫然的皱紧眉头,根本搞不懂他在说哪一国话。他是在告诫他别对行政人员出手,会消化不良,他却放了一块炒豆干到他嘴里,告诉他那叫家乡味!什么跟什么呀? “现在呢,我把我的菜让给你吃,你有什么感觉?” 发问的同时,恺琪再放一块炒豆干到他嘴里。 阿斯一脸疑惑。“家乡的感觉?” “不是,是窝心的感觉!” 恺琪唇边露出温暖的笑容,对他而言,这种感觉只来自于贝贝,过去他交往的对象不是名流千金就是顶尖模特儿,但是在她们身上,他却找不到归属感,直到那一晚,贝贝为他夹了一口豆牙菜放进他的饭盒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感觉瞬间包围他。 在那一刹那间,他被朴实的她所震撼,蓦然明白自己多年来所寻找的,其实就是像家一样温暖的安全感。 “反正,”他冷下脸,一瞬也不瞬地瞪着阿斯轻叹。“我喜欢得不得了,一口一口的品尝,不仅乐在其中,还非常安心顺受。说我会消化不良,见你的大头鬼!” 白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 站在红砖块砌成的台阶上,恺琪的心情是雀跃的。 今早没办法和贝贝一起坐公车上班,使得他的情绪低落了一整天,现在下班回家了,想到她就在隔壁,开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哼着歌,他愉快地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进到屋里。 他自言自语地算着时间。“现在只是傍晚六点钟,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换言之,他现在不能用同样的理由提着便当到隔壁拜访,因为时间还早。“善用时间吧,应该还可以做点什么事……” 他爬上楼梯回到房间,舒服地坐在沙发上,很认真的安排接下来打发时间的计划。 嗯……他可以趁着这个时候清理皮夹里的发票,这几天为了换零钱,他的发票已经多到快把皮夹塞爆了。 然后他可以把行李箱里的充电器拿出来替手机充电,不然明天就没得用了。 接着,把身上的外套吊起来通风,以去除挤公车时从学生身上沾来的汗臭味;甚至可以洗把脸,让精神好一点…… 仔细想想,他有这么多事情可以做,做完之后,贝贝应该已经下班回到家,那时他去找她,就是最恰当的时机了吧! 所以现在,他应该要赶快动手进行自己刚刚排好的计划才是! 不过想归想,他却一动也不动,只是站在浴室遮掩破墙壁的木板前--傻笑! 责怪的话逸出他的唇瓣。“我在干什么啊?站在自家的厕所里望着别人家的厕所,太奇怪了!” 他强逼自己拔腿离开,多少还有些自觉。 快步离开浴室后,他心不在焉地拿出皮夹往桌上扔,还记得刚刚安排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皮夹。但他迟迟未动手,脑海里都是贝贝的身影,等到蓦地回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又站在木板前痴等,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 他猛然一震,懊恼地自问:“怎么可以这样?” 他老想着要破“板”而人,直接冲进她家里找她;甚至还一心幻想木板突然倒下来,让他看见正在沐浴的她?! “真是荒唐!”他严厉的斥责自己越来越夸张的想法。时间还早,她也许还没回到家,他站在木板前呆等也没有用! “啊--” 他正要转身离开,谁知道从木板另一头冷不防传来贝贝恐惧万分的叫声。 “原来她在家!” 宋恺琪也搞不清心里的感觉是惊讶还是喜悦,总而言之,他根本没有考虑,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推开木板,直奔隔壁二楼。 “我来了!”他开心地道,一把推开二楼房门,跑进她房里。 “怎么回事?” “啊--””贝贝缩在床角,冷汗淋漓,不断尖叫。 “怎么了,贝贝?”他靠到她身边询问。 贝贝指着窗户大叫:“有鬼!有鬼!” “鬼?” 他疑惑地要到窗边检查,但贝贝一阵低颤的呻吟后,冷不防地冲上前抱住他,不让他走。 恺琪呆楞住,低下头打量怀里的娇弱女子,此刻显得格外柔弱可人。 她惊悸的喊:“有鬼!真的有鬼!” 两人对望的瞬间,四周形成一种奇异气氛,他听见了她战栗的语气,感受到她冷冻的体温,他应该同情她的梦魇,用心安抚她的,但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却唤起了他体内的激情及喜悦。 他不自禁地抬高手臂,一把搂住俏佳人,以低柔的嗓音安慰她。“不怕,不怕……” 右手则适时地拍抚着她的背,感觉她柔软的触感。他贴着她耳畔软语呢喃,鼻子贪婪地吸取她身上传来的香气,心中涌上的满满都是对她的疼惜和眷恋。 “我先帮你冲杯牛奶。”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恺琪打开房间的灯,让屋里不再显得那么昏暗。 温热的白烟从马克杯中冉冉飘出,恺琪端着马克杯坐到贝贝身旁,房间灯火通明,让贝贝心安不少。 恺琪看了她一眼,把杯子送到她面前。“喝点热牛奶压压惊,感觉会舒服一点。” 贝贝只喝了一口,忍不住再度追问。“你真的检查过窗外吗?确定没看见奇怪的景象?” “看过了。外面是你家的院子,除了你种的花花草草,我没看见任何诡异的影子。” “那房子里呢?”贝贝提心吊胆。“厨房、阳台、客厅、浴室……这些地方也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影子吗?” 望着她魂未定的模样,恺琪知道她真的吓坏了。 毫不考虑地,他侧倾过身去,伸出右臂搭住她的肩安慰道:“一定是噩梦把你吓坏了,屋子的里里外外我都看过一遍,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别再自己吓自己,胡思乱想了。” 贝贝急忙转过头,再次强调。“不是噩梦,是真的!” 恺琪听她描述这两天的经历。 “墙倒的当天晚上,我就作了个噩梦,梦境中有个像鬼一样的人掐住我的喉咙,用他的舌头舔我,恶心死了。天亮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发烧,本来以为是因为你……因为天气热的关系,”她及时改口。“不以为意,没想到接着就病倒了。” 所以她没去上班!恺琪对她今早的缺席恍然大悟。 “人家不是说如果被鬼魂缠住,首先的症状就是大病一场,而后开始感应到不该感应到的东西吗?都发生了,种种怪事都一一发生了,我完了!” 贝贝害怕得把头埋进棉被里哭叫个不停。那个叫什么居士的说她会首当其冲被冲煞到,难道果真被他说中了! “你到底感应到什么东西?”恺琪正色问,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把她吓成这样。 “一整天我都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到了傍晚,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醒来,迷迷糊糊之间,突然看见自己的胸口上有团黑影,我吓了一大跳,接着就看见一双死白的眼睛直直瞪着我,好像在说--纳命来!你纳命来!” 太恐怖了!贝贝不堪回首,恐惧得想哭。 “死白的眼睛?”恺琪伸出手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她的话。“瞪着你?” 她回想起恐怖的记忆,惊慌失措的点头咬唇,颤声说:“怎么办,我不敢一个人住了。” “我们一起住不就好了!”恺琪想也不想的接口。 虽然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应该严肃一点,但她软弱的表现实在可爱至极,让他情不自禁想占她便宜,虽然只是口头上的。 像找到避风港似的,她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我们一起住!” 太好了,有人陪她了! 贝贝感动到不能自已,忘形地抱住他的腰,闭上双眸靠着他的胸膛,用心去感觉这份窝心的力量。“谢谢你!谢谢你!” 但只维持一秒,一个念头闪过,她立刻清醒地仰起头来。 “等等,我刚才说什么?我好像说……一起住?!” 恺琪点头。“对呀,同居。” 他表面上看来一脸无辜,但心里的念头则是:哎呀,今天真幸福,抱了她两次,真不想放开这柔软的身躯…… 贝贝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抱着他不放,当场脸红得一塌糊涂,连忙缩手撇过脸去,喊道:“对不起,就当我说错话了。” 恺琪失望之余,补充解释说:“没关系,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同居今天一个晚上,一起抓鬼。” “抓鬼?”贝贝眨巴眨巴大眼睛。“你?” 他淡淡地挑眉。“不行吗?” 贝贝狐疑的膘他,迟疑的低喃。“行吗?”瞧他细皮嫩肉的,有这能耐吗? ****** 午夜时分,恺琪与贝贝藏在床铺边,各拿一支球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等待“鬼”的出现。 他们刻意把灯关了,使得房内格外阴森幽暗。 恺琪其实不相信这屋子的鬼魅之说,认为贝贝所见的异常现象,是她过度虚弱产生的幻觉。 但他不能老实对她讲,所以他陪她在这里等。一旦今晚安然度过,她会发现一切都是子虚乌有,自己吓自己罢了。 缓缓的放松身子倚在墙上,他盯着窗台处说:“一点动静也没有,真的是你多虑了……” 语未落,贝贝失去支撑力的脑袋忽地落到他臂弯上,臂弯能依靠的面积不够大,她便顺着臂弯的弧度滑到他曲起的大腿上。 恺琪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没想到她已经睡死了,从放松的眉心与平稳的吸呼声可推断,她睡得很熟,看似处在某个安详的梦中。 他不想吵醒她,所以始终不敢乱动,尽量维持固定的姿势。 望着她甜美的睡容,他紧绷的表情逐渐软化下来。 他从没见过她闭紧双眸、如此安静恬美的模样,自从遇见她以来,他看见的,都是她活泼有生气的一面。 灵动的眸子里,时而映着翻腾火炬,时而骄傲不驯,时而清澈友善,却都美丽至极。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唇上,一个不规矩的念头突地萌发--他想吻她!趁她毫无防备时偷亲她! 可以这么做吗?有何不可呢? 偷笑一叠,眼神变得意昧深长,他决定放纵自己一次。 低头、弯腰、噘嘴、再缩下巴,亲…… “可恶,角度不对!” 他想要碰触到她的唇,但以他俩的位置来说,那角度根本早超出人体肢干所能弯曲的极限。 正在他低咒的那一瞬间,一抹黑影突然从他眼前闪过,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确信自己真的看见了。 “屋子里真有不对劲的地方。” 追查真相的欲望蠢蠢欲动,褪去激情,他摇醒贝贝,戒备地起身。 “怎么了?”贝贝睁开惺松的睡眼问。 “出现了。” 敏感的字眼马上把贝贝震得弹缩到墙角。“在哪里?!”她紧张地看了看房间四周。 “影子往那边过去,我去看看。”看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放开我的衣角。” 原来她不自觉地揪紧了他的衬衫下摆。 “哦,对不起。”她赶紧松手。 “还有,你的脚别勾着我的脚,这样我会走不开。”仿佛像在说不要丢下我。 贝贝摇头,瞪大眼睛看着他,意思是:我没有! “不是你?” 贝贝再摇头,不是! “不是你的话……那是谁?” 阴森的恐怖气氛倏地弥漫在两人之间,恺琪先意识到不对劲,贝贝接着脸色发白,两人的思绪顿时凝结。 两人不约而同地缓缓放低视线……再放低……直到目标锁定缩在恺琪脚边的那团黑影,黑影唰地一下缩起来,以一双死白的眼瞪住贝贝。 贝贝脸色发白,立刻放声大叫。 黑影窜离。 “不要走!” 恺琪反应极快,出手急抓,影子由地面跃起,踩上恺琪的肩膀,恺琪反手一按,但接踵而至的撕裂痛楚,却令他痛叫一声。 黑影在墙上弹了一下,窜往衣柜方向,最后消失在衣柜微开的门缝内。 “流血了。”难怪会刺痛。 “你受伤了?!”贝贝焦急地靠上来,立刻看见他肩膀处的伤痕。“别抓了!还是让别人来处理好了!”这鬼太厉害了! 恺琪火大了,啐道:“士可杀不可辱,把我惹毛了,我非拆下它的鬼面具不可!” “宋恺琪!” 他想也不想地跳进衣柜,为了不让那东西逃走,他索性把门关上,紧接着便是一阵怵目惊心的摇晃震动。 贝贝在外面吓死了! “宋恺琪!” 柜子仍惊天动地摇晃。 “可恶--” 恺琪一声猛吼后,一切归于平静。 贝贝抖着手去开衣柜的门,门一开,恺琪的身子突然失衡地往外倾倒、坠地。 她反应不及,破嗓尖叫。“啊啊啊--” 恺琪其实是故意吓她,他压根儿安然无恙,突然翻过身来,由下往上对着她笑望,并将手里逮住罪魁祸首往面前提。 “是一只猫。” 贝贝止住叫声,惊魂未定地眨着大眼睛,无法言语。 他勾起唇,笑说:“根本没有鬼怪,你可以安心了。” 贝贝瞅着他,脸一沉,冲上去便是一阵气呼呼的乱槌乱打。“可以安心才怪!你吓死我了!可恶!可恶!” 恺琪笑得不能自已,整人的,永远是最乐在其中的一个。 ***** 没有月亮的夜晚,星光显得特别闪耀,在揭开怪力乱神之谜后,恺琪与贝贝相偕上天台聊天、看星星。 迎面吹来的晚风,就像一支柔美曼妙的乐曲,令人得以舒展紧锁的双眉。鬼魅之说已证实是子虚乌有,贝贝的心情跟着轻松起来,病似乎也不药而愈了。 恺琪仰望星空,笑眼停驻在云际。“我家里除了我老妈,还有三个哥哥。” “你排行第四?”贝贝好奇地接道。她本来就是他的设计迷,对于他曾经办过哪些服装展、发表过哪些作品,甚至与哪个模特儿传出绯闻,她都有兴趣,当然也包括这些私人的家庭背景了,平时根本无从得知。 今天能亲耳听他述说,死也无憾,她暗自感动在心里。 “是啊,我最小。”恺琪有些感叹地道。“三个哥哥的成就都在我之上,我的工作算是最虚华的,何时会落幕谁也不晓得。” “怎么会呢?”她不以为然。“设计才华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除非是你自己放弃了这条路,否则谁都没办法阻止你动笔设计!” 她侃侃而谈地鼓励他,令他不禁笑了出来,俊朗的笑容打进她的心房。有好半晌的时间,她根本移不开视线。 他的眼神太温柔、太迷人了…… 在她几乎快被他的魅力淹没前,她倏地撇开脸,故作镇定的转移话题。“我嘛,只是一个平凡的专科毕业生,学历不高,成绩不突出,出社会后,做不了大事,所以现在在一间书店当一个小小的店员。” “你不喜欢你的工作吗?” “才不呢!就是因为它,我才认识你……” 最后三个字她含在嘴里咕哝着,声音小到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 “什么?你说你才怎么样?!”恺琪偏头回问,不确定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 贝贝对着他俊魅的神态摇头,暗自低笑着。就是不给他知道,才故意讲得那么小声。 恺琪挑高右眉质疑问:“我好像听见……你说因此才认识我之类的话……” 她猝地转头看他,心脏几乎从喉咙跳出来。 确定了答案,他露出俊朗的笑靥,乘胜追击。“你以前就认识我?” “不……” “我很少在台湾露面,所以你不可能是在路上碰到,或是在电视上看到我这个人。” “这……” 他邪魅地一眯眼。“加上你因为是书店店员才认识我,换言之,如果你不是,就不可能认识我。所以,你是从杂志上注意到我的,是不是?” 她脸红地愣住。他猜的完全正确! “注意我多久了?” 恺琪用犀利的眼色盯着她,意味深长地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贝贝被他突兀的举动吓得屏住呼吸,双颊布满红潮。“不是……我……” “怪不得你会出现在我的店里,是崇拜的心理作祟,也是期待的心态鼓舞了你。你幻想有一天,能在店里和我相遇!”他推测她的种种心态,而且都十分正确,逼得她汗流浃背。 “而就是那么巧合的,我竟然真的出现在你面前,那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她退无可退,沿着天台的围墙被逼到墙角。 他追到墙角,用令人胆战心惊的敏锐眼神凝注她,作出最后结论。“换言之,你喜欢我,从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 贝贝一阵错愕,心思千头万绪骤然拧成一团。 她不敢多作表示,因为对于他的感情,的的确确是从杂志作为倍看。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台下支持他、欣赏他,本来以为只能这样看着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竟潇洒地出现在她面前。当他用深邃眸子注视着她时,她的心就乱了,从此不再只是满足于默默看着他。 即使他们发生争吵和冲突,对于他的男性魁力,她根本无法无动于衷,无法对他的存在感视若无睹。 她是喜欢他,而且喜欢得不可自拔!爱恋与迷恋只有一线之隔,她知道自己对他的迷恋,早已转变成爱恋。 她爱他大发牢骚的直率;爱他整她时的邪恶;爱他直直盯着她时的专注;爱他…… 他的出现,为她的生命添加了好多好多的色彩,她已经不能没有他了。 “见到我,一定令你又惊又喜……”他低声呢喃,拨玩着她耳畔的发丝。 贝贝猛地震回心思,是啊,他说的都对,但要她怎么回答在?赤裸裸的坦白吗?她办不到,女孩子都会矜持的! 她显得很慌张。“别再靠过来了,后面没路……” 她闪烁的话语突然被冷不防降下的丝柔触感截断,脑海里仅存的意识瞬间消散,因为他灼烫气息而僵住。 恺琪带着试探的意味细吻她唇瓣,柔情似水,细腻探索。 当她由惊恐转为融入,更伸出手臂勾住他的颈项时,他再也忍不住,强悍地回应与侵略,任性地攫取她的气息…… 总是这样-- 对于她的喜爱,总是迅如潮水地吞噬掉他的理智,从很早以前他就想像现在这样吻她、搂她,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他笑着继续吻她,直到满足了,才松开她的腰。 不料,贝贝一被放开,下场竟是直接往后仰--晕了! 他的吻来得太突然、太刺激,所以脑部骤然缺氧,她就这样晕了。 “你没事吧!贝贝!贝贝……” 第九章 司机熟练地操控方向盘,将载满乘客的公车向市区驶近。 理所当然的,在尖峰时段开出站的这班公车,还是塞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拜托!不要再挤了!这里已经没位置站了!” “这位先生,公车里头已经这么挤了,请你不要在这个时候看报纸好吗?” “小姐,你要不要坐?不坐的话,请站开一点!”挡住座位又不坐,真不晓得在想什么。 此时司机靠边停车,打开车门迎接另一批学生。“里面的人站进去一点,有人要上车了。” 贝贝收回观察身边景象的视线,一边浅笑,一边低头看着紧紧守护着自己的强壮手臂。 宋恺琪以他自己的手臂及身躯为屏障,小心翼翼地圈护她,将她安稳地围在他的臂弯中,不受推挤。 她心中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仿佛从这一刻起,这世界不同了,在他的守护下,她不必再为每天都必须上演的戏码皱眉,他就是她最稳固的堡垒。 她又一次地抬高视线,暗自打量他的模样,每看一次,对他的爱恋就加一分。 他全身都散发着无人能比的强烈气势,致使她-- “唉呀!车子好晃!”总是喜欢假装失去平稳,靠上他胸膛,偷尝被他体热淹没的幸福感。 她早知道这种感觉很棒!第一次被撞进他怀里时,她就已经尝到甜头,并且牢牢记住这堵胸膛的厚实。 现在可好了,他的宽肩、窄臀……她都可以理所当然地欣赏个够了。 呵,真令人兴奋难耐!她故作没事地站挺身子,又低下头贼头贼脑的窃笑不已。 “车子太晃了吗?”恺琪问。“那你再靠着我一点!” “好。”贝贝不假思索地道,笑容好不甜美,两手稳稳地搭在他胸前,模样充满幸福。 表面上并无异状,实际上在这一刹那间,恺琪心里的感受就如初恋般激动、狂乱,快乐得不能自拔。 他当然也喜欢她的碰触,两只雪白小手就像两片浮荡的小雪花,需要他强而有力的身躯给予依靠。 第一次和她一起搭公车时,他便因体内两股矛盾感觉而煎熬得快要死掉。 一方面,对她害他在警察局蹲了一夜,记恨在心;另一方面,又对她直率不做作的个性有着莫名的好感。 当两人被挤在一起时,他闻到了她及肩的秀发上馨甜的香气;她表情多变,似乎永远有着用不完的朝气;而她那曲线分明的身段,更是要命的触动他的感官。 尤其…… 是的,尤其!尤其是她的娇臀或酥胸不经意地碰触到他时,他全身的血液立刻转为倍看,恨不能立刻将她拥人怀中狠狠地吻个够! 车子晃? 晃得好!嘿嘿! 以前必须假装敌视,现在则不必,带着笑,带着体恤,他可以恣意地搂她的腰、扶她的肩,甚至借故让她毫无防备倒进自怀里。 他独自在外闯荡多年,似乎唯有这一刻,才感受到全然的安心。 车子继续行驶,车上一对男女互相依靠着,一种微妙的情愫悄悄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漫天雪羽扫描、小狐狸校对*****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恺琪与贝贝间的感情,就这样稳定的发展下去。 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恋爱中的男人也最幸福,他的情绪渐渐影响到他的工作及行为,眼下就是一例! 向来高傲的宋恺琪,开始在吃饭时为亲朋好友夹菜,借以展现热络、关怀之意。 而且不仅如此,他做得还有点过头。 他送菜的对象已不只限于好朋友阿斯,一到用饭时间,他就开始到处送菜,送饭,凡是他劳苦功高的员工们,人人都有份。 怕别人不懂他的心意,索性附上一句:“多吃一点!” 随赠笑容一个。 大家压根儿不想吃他口水,他却自以为亲切的不断在重复这个动作,导致同仁们不是结伴到外面自行解决,就是干脆抱着饭盒坐得远远的,深怕又受口水攻击。 不过这不打紧,真正要命的是,他不再像工作狂似地老待在办公室里,反而时常利用空闲时间,下楼到门市部巡查。 谁都晓得他心情好,但他实在太招摇过市,冲着每位上门的女客猛笑,弄得大家芳心大乱,终于造成眼前这幅混乱的景象-- “我是你的迷!签名、签名!” “我也要!我也要!要写‘给珍’!” 所有女客们几乎都为了他而疯狂。 “设计师,上次你帮人家选的那件衣服,人家好喜欢哦,朋友们都说非常适合我。今天我再来多买几件,不过,你一样也要亲自帮人家选哦。”一名富家千金妩媚地说着,看得出来他深得她的心。 依照他的作风,他理所当然地回给她一抹迷人的笑容。 “没问题。” 是的,他总是这样安抚客人。 “我也要!我也要!昨天我也因为你而刷了好万块钱的衣服,今天我也要你亲自帮我挑衣服。哪,帮我量身!” 一名身材丰腴的妇人解开开襟外套,向他挺出胸部,真敢。 “当然。”笑。“经理,麻烦帮我拿皮尺。” “我先!” “我先!” “不,我们先!我们先来,要量身,当然应该我们先!” 皮尺才交到他的手中,客人们就已吵成一团,谁也不让谁。 她们都为他着迷,也都为了他在店里消费了不少金额,但看着众女客们已吵了大半个钟头,他却不再-一安抚,总在这几近混乱的时刻,将皮尺反扔回来。 “五点钟了,我下班了,明天见!”然后就不负责地转身离开。 “不!宋先生,你不能就这样走掉!”经理脸色发白的急喊。“昨天这样,今天你又这样,我会被她们宰的!” “经理,你们老板怎么又这样跑掉了!” “他答应我们的事怎么办?” “我们大老远跑来,可不是来耍的!” “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啊,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所有矛头立刻指向经理,他何其无辜,却必须帮忙善后。 女人有多蛮不讲理、有多歇斯底里,每个男人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就非这样制造乱源不可?!经理想破头也想不出个答案来。 “宋先生,你不能走!” 倒楣的经理望着他的背影凄声呐喊,衰到极点。 即将消失的夕阳斜照宽阔的河面,水深及膝,刚下班的恺琪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勘查地形,即丢下外套、扔开鞋袜,涉人水中。 水的冰凉感一下子窜上他的头顶,令他长吁一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一面用目测的方式搜寻河面,一面自责的低喃。 当初若不是他爱要酷、爱耍帅,手一挥,把贝贝的鞋子丢入河内,现在他也不必泡在水里盲目找寻那双鞋。 “鞋呀、鞋呀,你在哪里?” 他呢喃,双臂伸进水里,摸遍每个石头缝,但拉起的不是塑胶袋就是瓶瓶罐罐,把罐子里的水往下倒,居然还可以倒出小螃蟹。 “一堆没用的垃圾!”他道,扔开罐子,继续找鞋。 先前他请贝贝吃便当,她今天要回请他一顿晚餐,人家如此热情款待,他自然不能失礼,为了回应她的心意并讨好她,所以他计划要帮她找回她的“香奈儿”。 他当然可以上鞋店买双一模一样的鞋,但他觉得那太不够诚意,他满腹的热情想表现给她知道,而他选择了最直接的行动来表示。他曾经在这里把她的鞋子丢掉,那么他就要负责把她的鞋子找回来,以表达歉意。 多感人肺腑呀! “鞋呀、鞋呀,你在哪里?”他继续在找。 收音机里传来轻快的音乐,贝贝随着节奏哼着歌,心情愉悦地准备今晚的晚餐。 “芹菜切末备用,虾仁洗净……” 扭开水龙头,她熟练的翻洗草青色的虾仁,再将之沥干,哼着歌,顺着一道道步骤做,她脸上的笑容尽是幸福与喜悦。 “打两颗蛋,搅拌均匀……再和虾仁和在一起……” 热油、微炸,捞出,加人爱心的虾仁,立刻变成漂亮的黄色。 贝贝对自己的杰作露出满满的笑意,迫不及待想恺琪细品尝它们时的表情。 她的思绪每分每秒都紊绕在他身上,她期待与他共进晚餐,两人可以天南地北的闲聊,有时她聆听他的想法,有时她畅所欲言,谈到好笑处,两人开心的笑在一块儿…… 她的双颊泛着幸福的红光,满怀期待。 “叮咚--”电铃声响起。 一定是他!贝贝有预感,连忙将酥炸虾仁盛盘,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出去开门。 门外守候的人果真是他!见到他的一刹那,她笑得如沐春风,但当她视线往下移,忽地瞥见他湿淋淋的衣衫时,笑容顿失。 “你怎么全身都湿了!”她问。 “我去河边。”恺琪说。 去河边?“干么?”她不解。 恺琪的唇瓣染上了笑意,将藏在背后的鞋子拿出来。还“热”着呢,正不断的“滴水”! “啊!香奈儿!”她惊呼,难掩诧异,飞快地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鞋。 只见鞋面布满青苔,甚至挂着几根水草,除此之外,鞋底也分开了,泡水过久,使鞋底的胶失去了黏性。 它其实已和垃圾堆的破鞋相去不远,恺琪知道,于是说:“我去捡你的鞋,不过它因泡水泡太久,已经坏了。改天我再买一双新的送你!” 原来他是为了找她的鞋,才会弄成这模样,贝贝的双颊顿时热烘烘的。 落难的他,哪有多余的钱去买名牌送她?鞋子坏了又怎样,重要的是她的心狂跳不已,已然被感动得不能自己! 抿紧唇瓣,带着悸动的心情,她轻轻地摇头。“不用了,鞋底黏一黏还能穿。” “可是这鞋……” 她漾起笑容,打断他。“谢谢你帮我找回鞋子,我会珍惜的!” 她确实珍视地将鞋子握在手里。 “可以开饭了,进来试试我的手艺。”胸口溢着满满暖意,她热切的邀他人内。 恺琪欣然接受。“不过这鞋……” “待会儿再说!待会儿再说!” 大门随即关上。 正好下班的警局局长碰巧经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纳闷道“是不是我看错了,贝贝竟然请那个姓宋的进屋!” 同行的警员说:“不可能的事嘛!” 老局长点点头。“也对,大概是我眼花了!” 两人随即慢慢地走远。 ***** 贝贝和恺琪对坐在客厅的和室桌前,矮小的桌子、昏黄的灯光,加上一道道热腾腾的菜肴,气氛温馨到最高点。 贝贝拿起筷子,挟起一口鱼香肉片,放到恺琪的白饭上,兴冲冲的说:“试试看,看我做得好不好吃?” 她的眼睛在发亮。 话语方毕,恺琪已将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忙不迭地点头。“不错,味道浓郁,很下饭!”语罢,连扒数口饭。 “真的吗?那再试试这个!”这次送入碗中的是杏仁猪排。 “真豪华!”他眉开眼笑,眸光如月,吃得可乐了。 “味道怎么样?” “一级棒!好厨艺!” 见到他的笑容,贝贝也很开心。 “这是什么?”不经意的一瞥,恺琪蓦地留意到桌上的金黄色饮料。“汽水吗?” “台湾啤酒。”贝贝答道。 恺琪浓眉大皱,露出一丝狐疑。“吃饭配台湾啤酒?行吗?” “行!把饭当成下酒菜就行了!”她毫不迟疑的说,仰头便灌下一大口,发出畅快的一声叹息。“难得今天心情这么好,当然要喝酒助兴!” 再喝一口,杯子立刻见底。但是不打紧,今天准备最多的就是啤酒。 漾着一朵笑花,她天真烂漫的替自己倒酒。三分满,怎么够!五分满,不行!八分满,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她像个水桶,也像个酒鬼。 “你这种喝法会醉的!”恺琪告诫,转眼间已见她的脸蛋红成一片。 “人生得意须尽欢,醉了也好!” 恺琪挑眉,沉思了半秒,随即送出“共襄盛举”的答复--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一起陪你人生得意须尽欢。干杯!” “干杯!”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笑语连连,一杯接一杯,在酒精的催化下,两人渐渐抛开男女间最后一道防线,她开始跟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恺琪愉快的笑着,喃语问道:“你都是这样和朋友喝酒的吗?” “是啊!”她格格发笑。 ‘有异性在场也是吗?” “有何不可呢?” “当然不行,异性都是坏东西,会籍酒装疯,然后对你……” “对我怎么样?” “对你这样!” 顺着彼此的话题,他示范性地吻上她的耳根,热呼呼的气息喷进她的耳里,搔痒的感觉立刻令贝贝噗嗤地发笑。 她全身起了疙瘩,但很舒服! “也可以这样。” 他依着她下颚的线条,吻熨上她的颈项,唇瓣细腻的爱抚她敏感的皮肤,让那诱人的感觉刻入她的心田。 “还有吗?” 贝贝迷醉在其中,有些难以自拔。 他搂着她往后平躺在地,贝贝的手肘不小心撞翻桌上的碗,碗中的饭倒出一半,落在桌面。 “饭打翻了。”贝贝说。 恺琪没回答,迳自伸出手拨动她的秀发,让它们展成扇形平铺在墨绿色的地毯上。他着迷的凝视她生动的眸子,再往下移到她饱满的红唇。 “你不会去注意碗筷,因为我们正准备……接吻。” 他的唇随即吻上她的唇,疼爱的熨合、挑逗,不断以舌尖及唇细细品尝她的馨软。 贝贝开启唇瓣,贴向他倾吻他的热情,把体内的渴望释放出来回应他。 有多少个夜晚,她梦想着宋恺琪用他的双臂像这样拥抱她、亲吻她,而现在都实现了,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胸膛、他的体热皆一点一滴攻占了她…… 激情过后,贝贝蜷曲在他的臂弯里,以右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擦着他赤裸的胸膛,轻声低语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恺琪合着双眼,闲适地问:“什么怎么做?” “你的工作!” 她其实想问的是两人的关系,只是话到嘴边,不由自主的又吞了回去。 “月底cly会在台北举办一场秋冬服饰发表会。” 贝贝抬起头注视他。“是像在意大利米兰或法国巴黎举行的那种正式发表会吗?” 他微笑的点头,眸子依旧没睁开。“那是我来台湾的主要目的。” “你来台湾的主要目的?” “否则我又怎么会离开意大利?” “对,也对……意大利才是你活跃的舞台……” 宋恺琪嘴角上扬,应道:“没错!” 贝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默地凝视着他的面容。 她的心在一瞬间悬上了半空中,两人前一秒还激情缠绵,但下一秒他却说如果不是为了服装展,他不会离开意大利。换言之,服装展后,他势必会回到意大利,那里才是他的根。 那么今天这一切对他来说究竟算什么?一场游戏吗? 如果只是游戏,他的眸光为何那么温柔?如果只是游戏,他的吻为何仿佛快要穿透了她的灵魂? 她的心里藏着一些问题,令她欲言又止,眼光始终紧锁着他不放。 忽地,她扶正他的脸庞,主动偎向他的唇,狂猛、迷恋地吻着,决定将一切烦恼抛之脑后,沿着他的唇线吻咬月,引发他另一波的低声呻吟…… “贝贝……” 第十章 两人的关系迅速发展,恺琪决定从此以后每天都要提早一站下公车,亲自送她到书店上班,再步行前往自己的工作室。 他的行为确实令人感动,只是贝贝始终都以含蓄的微笑回应他。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直到距离书店大约十公尺的转角,她才停下脚步与他道别。 “谢谢你送我上班。再见。” “再见。” 简短的道别后,恺琪朝工作室的方向走去。 贝贝始终保持笑容目送他离开,直到他消失在衔尾,笑容瞬间垮下,出声道:“你看见了?” 不用回头,光闻到空气中的香水味,她已经猜到身后的人是谁。 秀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目标这么大,当然看见了。小色女,动作挺快的嘛,转眼间已经把人吊上手!” 贝贝唉声叹气,皱着眉头,扁着嘴巴道:“你觉得我幸福吗?” “不幸福!”秀秀正色,肯定的说。“看你这副德行就知道有问题!” “没错,是有问题,而且是大大有问题!”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嘛。” 贝贝一五一十地把恺琪来台湾的目的告诉秀秀,最后一脸阴翳的说:“问题的症结在于半个月后他要去哪里?回意大利吗?那我呢?我们之间是不是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秀秀理解的猛点头。 “你说我最后的下场会怎么样?是不是像作了一场梦般的醒来?” 这件事情让她彻夜难眠,真佩服自己刚才还笑得出来。 “他呢?他怎么说?” “我没问……” “这么重要的事你没问?” “我没有勇气问!”就怕问出残酷的答案。“我害怕他会说,我们只是一夜情,过了今晚,谁也不欠谁!” 她话一出,秀秀立刻挑眉。原来做了! 贝贝继续说道:“或者说,你是我的迷,我愿意跟你共度一夜,已是对你最大的恩泽,你应该满足了!呐,最惨的就是这一个,你听听看--抱歉,我的女朋友多到能从街头排到衔尾,你是最后一号,要和我约会必须排到明年去!天啊,我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 贝贝突然抱头惨叫,歇斯底里的突兀举动,引来过路人的莫名打量。 秀秀受不了的瞪她,心想是不是恋爱都会让人变得不正常? “还有呢?”她问。 “你绝对想不到我昨天干了什么好事。问题都浮上台面了,我还故意忽视它,反复沉迷在肉体欢偷中。我根本就是鸵鸟心态,回避问题、逃避解决!”贝贝哀叫,一脸慌乱。“我很想问清楚他究竟把我当什么!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在和我发生关系后,还若无其事的说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服装展!我知道他当然不可能为我而来,毕竟那时候我们还未相遇,但至少,他应该让我知道他对我是有感情的,不是……,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也不是酒后乱性!” “你爱他?” “当然爱!”贝贝想也不想的说。“我是认真的,不然怎么会和他发生关系呢?” “这不就得了?” “得了?”哪里得了?问题才大呢! “你就是怕这个月过后,他咻地一声飞回意大利,直接把你撂在台湾。既然如此,让他忘不了你、离不开你,所有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说得容易。“怎么做?” 最后一种法宝都献出去了,还变得出花招吗? 秀秀猝地握紧拳头邪恶道:“抓住他的心!抓住他的人!让他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抓住他的心?抓他的人?” “你长得这样可爱有这么多优点,就表现出来让他晓得嘛!他会发现自己在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觅觅寻寻,原来就是为了找你!” “哦!” 贝贝挑眉,若有所思的沉吟…… 秀秀的一席话给了贝贝新的动力,下午特地请假回家。 带着全新的心情,她在厨房忙进忙出,为他烘烤小饼干,预计三、四点时送到他的工作室,做为他下午茶的餐点。 每个步骤她都特别小心仔细,每一个成品,都包含了她满满的爱心。 秀秀说得对,困扰她的问题在于服装发表会后,两人是否还能够继续在一起。但是她不必这么担心,她有许多优点,个性善良,也乐于助人,她是这样好的女孩子,自然值得被爱。 把小饼干送进烤箱,拍掉身上的白面粉,她转而来到玄关处,从鞋柜里拿出她残破不堪的“香奈儿”修补。 鞋面的颜色褪了一些,她拿干净的布拼命擦拭,竭尽所能地想让光泽尽量变得鲜亮些。 鞋底的胶失去了黏性,强力胶可以让鞋底再度绷得紧紧的,不过需要一点耐心等待。 同样道理--急不得的!她和恺琪之间的感情是急不得的,既然她珍惜这份感情,就必须细心经营。 烤箱叮的一声,通知烘烤结束。 “饼干烤好了!”她高兴地嚷道,把黏好的鞋子整齐的放在地上,她则赶到厨房将饼干装袋,再转上楼换衣服。 白背心、印花园裙,正是他送的那套洋装。 穿上香奈儿鞋,提着刚出炉的小饼干,临走前,她站在立镜前打量自己最后一眼。 “好极了!” 一个愉悦的答案,她笑盈盈地出门。 ***** cly 距离服装发表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整个cly作团队也时常加班,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工作室内依然一片忙碌。 当恺琪正为模特儿出场顺序做编排时,阿斯踏进工作室,为恺琪带来一个坏消息-- “情圣,门市那边有人指名找你。” 恺琪从资料夹中抬眼。“有人指名找我?” “是啊,而且是个大美人。” 关于他近来在门市惹出的风风雨雨,他耳闻多时。本来他就不赞同他这种行为,今天果然出问题。 “大美人?”贝贝吗? “人家冲着你来,指名你服务,门市不敢自作主张,双方起了冲突,整间店已经快被掀了!”他算是逃离战场。“你还是快下去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恺琪纳闷的自言自语,起身离开办公室往楼下走去。 同一时间,两条街外-- 贝贝付了计程车钱,推开门,从车内出来。 午后东区的街景十分宜人,柔和的阳光照得人慵懒起来,贝贝笑弯了眉,心情格外舒畅。 将下午茶的点心好好提在手里,她朝他进工作室的方向提步前进。 她的速度原本十分轻快,但走到一半突然想起鞋子不久前才黏合好,照她这种走法,有可能会再把鞋底撑开。 “还是走慢一点。” 她不想辜负恺琪的用心良苦,所以放慢速度,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经过咖啡店时,她灵机一动,顺势转进去。不久后,她走出店门口,手上便多了一杯外带咖啡。 “下午茶除了点心,当然也需要热咖啡喽!”她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持续她发自内心的嫣美笑容,漫步于街头。 ***** “说我无理取闹!我看你们才无理取闹!” 在店里消费了几次的女客人,今天火气特别大。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除了好看、好美、很适合你,这几句屁话外,再也编不出其他花样!” 从衣着及身上名贵的饰品判断,可以猜出这位女客人的家境十分不错,但她的教养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门市经理、门市小姐一个个满脸菜色。 “这位小姐,请你不要污辱我们的专业……” 女客傲慢地扬高下巴。“是啊,我就是污辱你们的专业,除了你们的设计师外,我谁都不相信!我知道他在里面,叫他出来!” “小姐你……” “谁找我?” 两方人马正吵闹不休时,恺琪适时来到。 女客一看见他,马上展开笑颜,热络地迎上去。“你明明就在,那些门市小姐还谎称你不在!” “我之前确实出去了,她们不知道我回来。”自己门市人员的面子仍需顾及。 女客不想听他说门市人员如何又如何,她只晓得自己的目的-- “上次你话说到一半人就跑了,我不跟你计较,今天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陪人家!人家是你这品牌的大客户!” 仗着荷包有钱,语气自然多了一份骄纵。 恺琪给了她一抹职业级的俊美笑容。“是吗?那真感谢你如此支持本品牌!” “知道就好!”她娇声道。“我好早以前就看中了这几套衣服,不过我的上围比一般人丰满,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帮我看看。” 她忙着翻服装目录。 “你是衣服的设计者,最清楚哪种身材适合哪种衣服了,那些门市小姐哪里懂!” 她就是咬着这点为难他们,让他们无从服务起,逼他非出现不可。 吵个几分钟,他果然就出现了! 门市经理寒着脸色,在恺琪的耳边嘀咕。“客人太刁了。” 恺琪微微点头,暗示他知道客人难缠。 “这件衣服在哪里?我要试穿!” 恺琪十分清楚她在玩什么把戏,无非就是想要他亲自服务,享受被男人捧在手中的感觉。行,他既然能开店做生意,就有能耐安抚各种客人。 “衣服在这里,我拿给你。” 他一笑,拿来她指定的样式。 “试试看,你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合身的剪裁,更能衬出你的味道。”他以温柔的嗓音哄着她。 “嘴真甜,冲着你这些话,我一定要试试这件衣服!” 女客拿了衣服欣喜地进入更衣室更衣。 几分钟后,她拉开更衣室的布帘,对着他笑问:“好看吗?” 她将纤手插在腰际,唇边勾勒出妩媚的线条,任何一个男人都逃不过她这一关,她有信心。 恺琪莞尔一笑,知道她正对他卖弄性感。 “很合身。”他道。 “你喜欢吗?” 大庭广众下,她玩起大胆的勾魂游戏。 恺琪绽出一贯的迷人笑容。他不是初出社会的毛头小子,这种暧昧不明的场面他见多了。“很漂亮。” “不是问你漂不漂亮,而是问你喜不喜欢?”女客娇声说。 “开门见山吧,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说呢?”他从容反问,对她露出一抹笑意。 “我做你的女朋友不晓得够不够格?” “好问题!”他状似需要深思地皱了皱眉头。“可以的话,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那有什么问题?” “衣服呢?你喜欢吗?” “当然!同款式、不同色系的我各买一件!” “乖!”他提高嘴角的弧度,适度地哄她。“那么,我请门市小姐替你打包喽!” “好啊。不过……”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盯着他的唇瓣低喃。“看在我这么大方的分上,附赠一个吻,应该不算过分的要求吧?” 他耸肩一笑,没多拖一秒钟,暖热的唇倏地擦过她的唇旁,当她以为他即将占据之际,他灵活问过,在她颊边轻印一下。 “感谢你的光顾,刷卡还是付现?” 唇从她脸部移开的同时,他立刻现实地问道。然而不经意的一瞥,注意力忽被店门口仁立的身影吸引过去,定眼一看,脸色当场绿了一大半-- “贝贝?!” 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点。 贝贝看到了这一幕,心跳几乎完全停止,瞪大眼睛,无法言语。 她在恺琪疾步走向自己前,羞愤地转身跑走。 “贝贝!” “谁呀?!”女客还在痴喃。 “我的女朋友!” 恺琪惨叫,眼中流露着急之意,没再多讲一句话,旋身便以惊人的速度追出去。 ***** 午后的阳光投射在人行道上,拉长了每个人的影子。 贝贝的鞋跟敲打着红砖道,发出急骤的响声,显示她正以极快的速度行走。 “贝贝!贝贝!”恺琪喊道,以颇大的步伐追上去,快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但她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使得他必须紧追着她不放。“你听我说,那是误会,我和那小姐没什么?” 他郑重澄清,想力挽狂澜。 贝贝既伤心又难过,气急败坏的叫骂:“没什么就已经搂搂抱抱,要是有什么,是不是就滚到床上去了!” “她只是一位客人,我是情非得已!”他以严肃的神情为自己辩护。 “当时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写的!”她恼火的骂,看都不看他一眼,死命加快脚步,巴不得将他甩得远远的。 臭男人!一被发现出轨就来这套! 恺琪低咒一声,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臂,强逼她停下脚步面对他。“那只是演戏,不含一丝私人感情!” “你又不是演员跟人家演什么戏?!”她内心极度委屈,同时觉得他的说词极度可笑。“电视上的演员也甚少有肢体上的接触,你们都已经嘴对嘴的吻在一起,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 她霍地打断他。“你觉得我今天的打扮怎么样?” 他低眼一看,才发现她身上穿的是他送给她的小洋装,脚上穿的是她失而复得的泡水鞋。今天她特地为他装扮了一番。 掺杂着几分内疚,他由衷道:“很好看……” “但你却伤透了我的心!”她忿怒吼骂。“我太天真、太傻气了,居然幻想你看见我这身打扮时,会为我的用心而感动。结果你根本忙着跟别的女人难分难舍的吻在一起!” 他伤透她的心,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恺琪的眉头紧锁,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会来。” “那是不是我不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和其他女子抱在一块儿!” “你不要扭曲我的话!” “我只看见你不诚实的一面!” 恺琪耐下性子,好声好气的向她解释。“那只是逢场作戏,在我的工作领域里,多的是闹情绪的女人,这只是一种安抚她们的手段!” “我现在也在闹情绪,你是否也要用同样的手段应付我呢?” “当然不。” “为什么不?” 恺琪开始觉得有理说不清。“别再闹了,好吗?” “骗子!” 还说不一样,明明都一样! “贝贝!” “你明知道我要的答案是什么,我只想听你说一句--因为我喜欢你,你跟别的女人不同。为什么你就不肯说呢?究竟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我回台湾的目的是为了服装展’让我有多不安!我试着乐观、试着不往坏处想,你却让我陷入更大的不安里!” “如果你执意那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他的眉头锁得更紧,凝重的脸庞有着困扰和烦躁。 为什么女人都是一个样,上床之后就觉得自己有权力干涉他的生活态度,不准他这样、不准他那样,要求他哄她这个。要求他哄她那个! 她以为他有多大的耐性! 烦-- “那你希望我怎么想?接受你轻而易举就能与人亲吻,轻而易举就能说出甜言蜜语吗?” “我们如果要在一起,你就必须接受这样的我。” 贝贝眨了眨眼,紧咬着唇,痛心的问:“我们能在一起多久?月底一到,你还会留下来吗?” 兜了一大圈,他的去留问题,才是她心中最大的隐忧。 “我不知道。”老实讲,他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太自私了。” 眼睛蒙上一层脆弱的泪雾,她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如果自私,就不会追来……” 他冷然低嘶,整个人被躁怒淹没,忿忿地掉头离去。 ***** 随着服装发表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一切的准备工作皆紧锣密鼓进行。 恺琪已经忙到没时间回老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工作室度过。 贝贝从浴室的破墙往隔壁望去,一片黑暗,没有半点光亮,她知道他又没回来了。 虽然她的表面平静,但其实心底五味杂陈,懊恼、失望、落寞、伤怀,各种怅惘的情绪都在她心底倍看。 用餐时,常常不自觉多做了一人份的食物,而陪伴她的,除了电视上传来的吵嚷声外,就只有孤独。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这样的寂寞,而这一切都是恺琪造成的,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她不会依恋有人陪伴的日子,不会在夜里不断想起他…… 今天她又烧了两人份的饭菜,根本吃不完。 把碗中最后一口饭塞进口中,她自言自语地说:“留着明天再吃一餐吧!” 说完,起身把用过的碗筷收进洗碗槽,剩下的饭菜,则用保鲜膜细心包好,放进冰箱。 关上冰箱门,也暂时关上她的心房,隔离孤独感。 感到孤独的人不只是她,待在cly工作室的宋恺琪也同样陷在情感的泥沼中。只是他把这份惆怅锁在内心深处,不对任何人提起,旁人除了看到他恢复往日拼命工作的模样外,并不晓得这段日子他发生什么事。 “吃腻中式了,拜托来顿西式的吧!”吃饭时间,工作室中的同仁突然吵道。 恺琪冷瞪他们一眼。“有得吃就不错了,挑什么!不喜欢的话,自己出去外面吃,限你们半小时内回来!” “半小时?太不通情理了吧!” “废话少说!”他严肃道,说完便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他坐在位子上打开便当盒,赫然看见当中一道菜又是炒豆干,忽然,母亲及贝贝的脸孔皆在这一瞬间由眼前闪过。 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对阿斯说过,这道家乡菜会令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以及贝贝第一次和他共享晚餐的情景。只是此刻突然看见这道莱,他内心着实百感交集。 虽然,和贝贝之间的感情陷入僵局,但至少,他还能拨通电话给母亲。 他随即拿起话筒,拨打越洋电话。 此刻他的心境平和许多,脸上也不自觉出现柔和的表情。他不得不佩服老妈的本领,说要给他再教育,果然没多久的时间,他感恩的心情已被激起,竟会主动与她联络了。 “喂” “老妈,是我!” ***** 青山镇 “丢掉!连同感情一起丢掉!” 贝贝冷着脸拿开垃圾桶盖,将手中的泡水鞋扔进垃圾桶中,象征从这一刻起她要完完全全忘掉宋恺琪,忘掉这个人的存在。 “把他彻彻底底从生命中剔除!” 她加重语气从真的说,盖上盖子从厨房往客厅扬长而去。 只是一分钟后-- 她嘟着嘴,摸摸鼻子又转回来,打开垃圾桶盖,捡起鞋子,用手指抹去丢进垃圾桶时不小心沾到的污渍,最后小心翼翼地将鞋子放回玄关处的鞋柜。 “留着吧……” 虽然他曾经让她置身天堂,也让她坠入地狱,但对他的爱意仍然充斥在她的胸口,只要她一想起他,和他曾经有过的种种回忆,便会重新在她的脑海里上映。 一双褪色、毁坏的鞋她当然可以丢弃,但对他的感情不能。 两样她都珍藏,一样珍藏在鞋柜里,一样珍藏在心里。 天色暗了,她旋身走到后阳台,把洗好、脱过水的衣物从洗衣机中捞出,并将衣物高高挂起来。 蓝色衣架挂的是白背心,绿色衣架挂的则是印花圆裙,和鞋子一样,两件衣服都是被她丢弃后,又改变主意找回来的。 风儿吹动云朵,云朵飘开,露出璀璨如梦般的满天星斗,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划过天际。 “啊!” 她叫了一声,一个快手,扔开衣篮,闭目许愿-- “上次没实现,这次一定要赐我空前绝后的浪漫恋情!” 流星飞逝而过,留下一道璀璨。 ***** 待在cly工作室的阿斯,正对着开门欲出去的宋恺琪大皱眉头,他问:“你要去哪里?工作还没忙完耶。” “明天再忙。”恺琪淡漠道。 “那你要去哪里呀?”没说嘛! “去搭公车!” “要去哪里?” “就说去搭公车了!”耳聋吗?“烦!” 他斥道,甩门走掉,留下满屋子错愕的人。 “他真的越来越没耐性了……”阿斯道。 走到街上,恺琪随便搭上一辆公车,任公车载着他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霓虹闪烁,惑光荡漾,景物一幕一幕闪过,他的心情依然沉重,太多太多的思绪紧紧缠绕在他的脑海里,令他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他有过许多的女人,谈过许多场恋爱,但最后都没有结果。 也许彼此都不想负责,也或者两方都是玩票心态,所以分分合合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但唯有她是特别的,与她分开之后,他有种深深的遗憾,莫名的情绪鞭答着他的良知,仿佛一切的错,皆来自于他。 他随时随地都在想她,她的身影占满了他的思绪,让他无法移转注意力在工作上。 回首过去,再看看此刻的自己,他不禁自嘲这实在是一种愚蠢的迷恋! 然而…… 他大叹了一口气,双唇抿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那不是明确的答案却是认命的叹息。 是啊,他认命了! 三十一日,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天气晴。 正好是休假,贝贝躲在家里,像朵枯萎玫瑰般地死瘫在沙发上,脑子迷迷糊糊地,始终逃不出恺琪的迷咒。 梦究竟还是梦,即使她对流星许再多次愿望依然无法成真。 隔壁的窗台已经复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她知道再过不久,就会恢复成昔日废墟般的模样。 她的心也跟着灰暗下去…… 中学时,她喜欢上隔壁班的男同学,后来男生转学了,她哭了一整个礼拜。 高中时,她和大她一届的学长谈恋爱,人大了,胆子也大了,最大胆的行径是在放学后躲在教室里接吻。 后来,因为对方是她的学长,早她一年毕业,感情也因此画下旬点,当时她也哭了一整个星期。 大学四年,交过两任男朋友,两场恋爱的结束方式都是哭了一整个星期。 这一次,她是不是也要哭上一整个星期呢? 爱情明明是这样的苦,为什么每个人仍然急于想拥有它?她不解…… “铃--铃--” 电话响起,她伸手抓起听筒。“喂,哪位?” “贝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喂’什么‘喂’!”秀秀震惊的声音传来。 “不然呢?” “快开电视吧!”节目都快结束了。 “开电视?”贝贝一头雾水,照她的指示将画面切换到某一频道,频道锁定,她猛一看,惊愕地瞪圆双眼,立刻正襟危坐。 “这是……” 电话那头抢道:“是谁的服装秀,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是宋恺琪的……” 鲜艳多彩的舞台设计,一改秋冬季节向来给人的灰黯印象。 各式各样的长短裙裤设计,交错搭配轻柔华衣、外服,模特儿自由伸展于舞台上,完全不受拘束。 他仍旧不改他优雅的设计风格,以缤纷的亮蓝、鹅黄、原红等色彩,别具新意地表现出秋冬的生命力。 丰富的剪裁、多变的线条,演绎出不凡的品味。 纵然只有短短数分钟时间,她还是被他的才气深深打动。 谢幕了! 模特儿相继走上舞台,却不见他的身影。 “为什么呢?”她疾声问,整个人被巨大的失落感吞噬。“为什么他没出来谢幕?!” 她想见他,就算是透过电视萤幕,她也想再见他一面! “嘟--”一声,电话切断。 “喂?喂?喂?” 怎么回事,干么突然挂她电话?贝贝纳闷地皱眉。 叮咚-- 门铃响起,她不得不放下电视遥控器,起身开门。 “谁……” 大门往外推开的一刹那,她瞪大两眼,心跳如飞-- “你?!” 恺琪玉树临风的站在门前,周身环绕着阳光反射的光影,整个人仿佛刚从幻境中走出来一般。 他直直注视着她,嘴边漾着潇洒笑意,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凡气势。 贝贝陷人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电视正在转播的不正是他的服装发表会? 他人在这里,那么…… 贝贝霎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没谢幕,因为他人在这里! 她的目光飞快梭巡过他身后一票的闲杂人等。 其中包括了秀秀、阿斯、关先生,还有工作室的幕后同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跟出来的人不是为了采访、就是纯粹为了想看戏凑热闹,不过也有些人是为了节目ending,追着他出来拍摄正好凑上一脚。 众多人中,有的她认识,有的她不认识,但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心脏狂跳不已,就像疯了一样! “你觉得我这份礼物怎么样?”他轻柔低语,两手奉上礼物。 她呆呆地低头,一看,赫然发现他手心捧着和她那双泡水鞋一模一样的两寸高跟鞋。 “这是?” “好几天了,每天我都在幻想当你看到这双鞋时,会为我的用心而感动。”他深邃的眸子直直望着她,眼底无限深情。“你可以笑我天真、笑我傻气,但请不要伤透我的心。” 都是她曾说过的类似句子。 无以名状的震惊表现在贝贝的脸上,她用双手复住自己既惊又喜的酡红双颊,心跳几乎停止,受宠若惊的奔腾情绪,使她彻底屈服。 她本来就爱这个卓越不凡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莫不牵绊着她的心、迷惑她的感情。说要分离的同时,她也是痛彻心扉,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能得到快乐。 情绪濒临失控边缘,她怕自己随时会哭得浙沥哗啦,于是牢牢捂住口鼻。 “你喜欢吗?” 不敢出声,她忙不迭地点头。 她当然喜欢这双鞋,就算他送她一双又破又旧的老人鞋,她也一样会爱不释手,况且他送的还是一双“玻璃鞋”! 她的心融化了,误解冰释了,他们是一对恋人,都想讨好对方,都重视对方,也都爱着对方。 秀秀从宋恺琪身后蹦出来,笑道:“不好意思,他来书店找我,说要给你一份绝对惊喜的礼物,希望可以和你复合。所以我同意打电话给你,让这场惊喜揭开序幕,你应该不会怪我背叛了你吧?”劝合不劝离,她可是在为她往后的幸福着想哟。 贝贝摇头,笑眼中盈着泪光。 恺琪朝她走近一步,极为诚恳的说:“我喜欢你……陪我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聊天,一起搭公车,一起斗嘴赌气,一起在拥挤的公车上眉目传情,一起……” 贝贝听他说了许许多多喜欢和她一起做的事,却始终听不到最重要的一句话,不禁快要变脸,就在此时,他终于说“当然,最喜欢的是你!” 一句话令她热泪夺眶而出。 恺琪嘴边的笑意好深好深。“贝贝,我爱你,在我心里,你绝对是最与众不同的。意大利,我会回去,不过我希望一路上有你同行。” “哇呀!” 贝贝扬声高呼,感动地投入他怀里,紧紧与他相拥。 “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觉得我们注定了是天生一对。”恺琪热血倍看,他扳过她的脸,在她的唇瓣上印下无数个吻,靠近她耳畔倾吐一切。“各方面都速配,包括公车上的各怀鬼胎……” 贝贝浑身一僵,推开他的脸。 只见她脸色倏地刷青。“你看得出来,我是故意……” 恺琪狡黠地笑眯了眼睛,答案即刻蹦出来-- “唉呀!车子好晃!” 语毕,无视于身后众多的观众,他戏剧化地倒向她胸口,刻意重演她在公车上的一幕。 羞惭的呻吟从贝贝的喉际逸出,她脸红惊叫。“讨厌!” 嬉闹过后,这对恋人甜蜜地互视彼此,对他们而言,今天已不只是一个天气晴朗、阳光普照的日子,更是一个证明他们感情的纪念日。 风吹绿叶密密层层,筛漏万片金屑,印证了两颗真心。 感谢流星,她的梦想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