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奏曲》 第一章 西大平洋上关岛 无垠的水面平滑如镜,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倒映着蔚蓝的海水和绵延细白的沙滩,几只海鸥在蔚蓝的水面上飞翔而过,温暖的景致静谧而祥和。 夏若曦懒洋洋地躺在海滩椅上,从太阳眼镜底下眺向海波远处。三年多来.她难得有机会享受这样的悠闲时光,庞大的使命和责任感令她将所有的时间都耗在工作上,忙得几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月前,她带领公司员工争取到一笔百家争鸣的广告合钓,大伙儿在开心庆祝之余,她的特别助理兼好友许情萍近乎强迫地“建议”她应该去渡个假。 “休个长假吧,老板。你为了这桩合约不眠不休了几个月,也该是你好好慰劳一下自己的时候了,搞不好你会在这段假期里遇上一个帅哥,进而来一段终生难忘的艳遇呢。” 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倩萍当机立断地帮她做了决定,不但力荐她来拜访这个位在西太平洋上的渡假岛屿,更神通广大地帮她排出长达半个月的假期,让她完全没有推拒的借口。 就这样,她轻装便服地来到这个位于马里安纳群岛中的渡假天堂关岛。来到这的第三天,她让自己完全放松,在杜梦湾区的沙滩上漫步或做日光浴,或在饭店做spa和游泳池里淤泳,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放松。 能拥有如此悠闲的时光真好,没有每天追着工作跑的压力,也没有推拒不掉的应酬和必须伪装的笑脸,或许来渡这个假真是对了 远方的太阳已经逐渐藩下,黄昏的余晖漾满整个天际。夏若曦坐起身,想着该回饭店去吃晚餐。沿着海滩来到杜梦湾区最繁华的圣维克多路上,她跟着来自全球各地的游客悠闲地逛着,一面浏览着商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正看得入神。一个不小心便踩在某个人的脚上。 “对不起。”她连忙以英文道歉。 那相貌黝黑的男人对她露齿一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她回以友善的微笑,回过身继续浏览橱窗内的小饰品。宽边的白色草帽似乎遮掩不住炽热的阳光,她拍手调整一下帽檐,正想转身回饭店去,立刻便瞧见方才那个男人还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而且不只他一个,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她怔了一下,脑中迅速响起警戒的钟声,无论在多么先进的国家,一个单身女子孤身旅行,往往成为当地歹徒下手的对象。她别开目光,慢慢地随着街上的人群移动,开始暗暗留意起那三名男子的行动、 或许那些人只是在街上闲晃罢了,并不是在跟踪她。她力持镇定地想着,在街角的商店前停了下来,假装欣赏橱窗内的摆设,由眼角的余光,她看见那三个男人仍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停住脚步,那三名男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被盯上了!一阵寒意窜上她的背脊。幸好时间还不晚,再加上这儿位处闹区,谅那些人不敢在大街上轻举妄动。她环视着四周,衡量着跑回饭店的可能性。这儿离她住的饭店不远,只需要拐个弯,如果她跑得够快的话…… 决定好之后,她开始快步朝饭店的方向走,待一转过热闹的街道之后,她拔腿就往前冲,她可以听见那几名男子的粗声咒骂,而后是一连串急起直追的脚步声。 她心里更慌了,心跳猛烈得几乎无法呼吸,突地一只手臂由身后勾住她的腰,令她重重地撞上一堵男性厚实的胸膛。 她尖叫了起来,使尽了力气想挣脱开.然而那双有力的男性胳膊有如铁般紧箍住她,继之而起的是一个操着纯正英文的男性低沉噪音,“别怕,我不是坏人。不要挣扎,只要让那些人知道你有伴,他们很快就会离开。” 她停上挣扎,几乎因释然而瘫软在他怀里。“你是谁?”她低问。 “只是个陌生人。” 他一手松松地环住她的腰身。“那些家伙还在观望。放轻松,我会平安送你回饭店去。” 夏若曦无法开口,只能无言地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相信他,或许是圈在她腰间的手臂结实有力,也或许是他沉稳冷静的噪音带给她其名的安全感。 她渐渐平静了下来,任他搂着她往饭店的方向走去,待看见饭店门口的人潮和服务人员时,她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她感觉他停下脚步并且转头往后望,“没事了,那些人走了。” 她不稳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他,怔怔地望进一对深幽的眸子里。她原本预期会见到一张西方人的脸庞,没想到眼前却是一张俊朗英挺的东方脸孔。 他的身材十分高大,宽阔的肩膀,肌肉十分结实,牛仔裤下的双腿强健有力,他的鼻梁挺直,粗犷的轮廓有如雕刻般鲜明,衬得那对灼亮的黑眸更加醒目,十足的阳刚和性格。 他并不是那种斯文型的俊美帅哥。他的眼神太过凌历,脸型也不够柔和,但无疑的,只要他一出现,女人的目光就不会离开他。 而此刻,他正微挑着一对英挺的剑眉看他,浓密的黑发被风吹得蓬蓬的,一身轻便的装扮显示他必定也是在这儿来度假的游客之一。 “你也住这个饭店没错吧?” 见她点头,他语气轻松地接续道:“一个年轻漂亮的单身女郎,很容易成为歹徒觊觎的目标,建议你最好别再单独逛街。” 她本想告诉他自己是一个人来的,但话到嘴边又紧急地吞了回去。无论他是否为她解了围,这个男人对她而言还算是陌生人,她提醒自己别太快放松戒心。 “我知道。”她拘谨地道:“谢谢你。” “不客气。你一个人来这里渡假?” 见她眼底亮起警戒,他立刻投降地举起双手,“嘿,我没有恶意,只是认为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我只是想表现我的码头而已,绝对没有不良的企图。” 一朵红晕浮上脸颊。她注视着他,他脸上的笑容颇为真挚,她实在不该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并没有这么想。”她说道,但她的脸红显示出完全不同的答案。她轻咳了一声:“我该走了,再次谢谢你的帮忙。” “能为美丽的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他殷勤地欠了欠身,两人一起朝电梯方向走去。进了电梯之后,他询问地转向她,“你住几楼?” 见他态度如此自然,她也不好再隐瞒。“二十楼。” “真巧,我也是。很棒的楼层,可以俯瞰整个美丽的杜梦湾海岸线。”他按了楼层键。等电梯门合上之后,他往后一靠,扬着眉毛看她。“为了这一连串的巧合,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共进晚餐?三楼有家餐厅专卖本地家乡菜,也许你愿意试试。” 她还没回答,他慢条斯理地又道:“当然,如果你怀疑我图谋不轨而拒绝我,我也并不意外。我得承认我的确别有居心,毕竟能和一位漂亮的小姐共进晚餐,绝对比自己一个人吃饭来得愉快多了。” 夏若曦抿起嘴角,克制着不笑出来。他的神情依然自若,随意的姿态令她纳闷,是否这样的邀约对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刚刚才“救”了她,于情于理,似乎不该拒绝这个礼貌的邀请。 “好的,我愿意。”她说。 他漂亮的嘴角向上弯起一抹笑意,“那么,六点半,咱们餐厅门口见?” 她点点头。 出了电梯之后,他送她到房间门口,微微颔首后才转身离去。她一直等到他消失在长廊转角,才进了自己的房间,背靠着门做了个深呼吸、 搞不好你会在这个渡假里遇上一个帅哥,进而来段终生难忘的艳遇呢。倩萍的揶榆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她对自己莞尔一笑,走进浴室开始梳洗。反正只是和她的“救命愚人”吃个饭而已,过了今晚之后,她和这个男人就再无瓜葛,既然如此,又何必想这么多? 六点半整,当夏若曦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她一眼便认出那个高大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站在餐厅门口,正在打量橱窗里的陈设。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来看她,俊挺的脸庞立即露出微笑。 他目光赞赏地扫过她身上飘逸的白色裙装,然后轻吹了一声口哨。“美极了。” “谢谢。” 她勉强按捺略显急促的心跳,走近他。 就算看出了她仍然带有戒意,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她比了个手势,两人在侍者的带领下人了座。 “你想吃什么?”他问她。 ”你点吧。”她将菜单交还给侍者,“既然这儿是你推荐的,我没意见。” 他点点头,低声向侍者吩咐了几句,侍者微笑的离去了。 “你对这儿很熟?”见他一派轻松的模样,她忍不住问道。 “不尽然。我之所以知道这家餐厅,是因为柜台人员向我大力推荐,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过去两天我的中餐和晚餐都是在这儿打发的,连这儿的经理都认识我了。” 他委屈的表情令她微笑了起来,原本还有些戒慎的心情也平缓了些。 她暗暗地打量着他,他显然刚沐浴过,一头浓密的利落短发仍然微湿,弧形优美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的。他仍然是一身轻便的衬衫和休用裤打扮,然而即使是这么随意的穿着,他看来仍然十足迷人,散发出一股令人心跳加速的魅力。 “你是哪里人?” 由于他一直说英文,而且纯正流利得听不出任何腔调,她感到好奇极了。 “我来自台湾。你呢?” “真的?我也是。”她脱口而出,顿时涌上他乡遇故知的亲切。“真巧。” “看来是我们必须自我介绍的时候了。”他微微地笑了,这回出口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他朝她伸出一手,“我姓殷,殷馗。贵姓芳名?” “夏若曦。”她伸出手和他一握。 “你看起来不像台湾人。”他端详着她深邃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 “我的母亲是中英混血儿,我想我比较像她吧。”她笑容可掬地道:“世界真小,不是吗,没想到咱们居然会在离开台湾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遇见。” “呃,或许也没那么巧。”他轻咳了一声,“事实上,今天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喔?”她蹙起屑,“怎么说?” “两天前我刚到这儿,在饭店柜台checkin时,正好瞧见你从一楼的礼品店里走出来,两手提满了大包小包的礼物。我想你应该有两打朋友和家人等着你回去当圣诞老人。” “真的?”她微笑了起来,露出颊边若隐若现的酒窝。“我没瞧见你。” “当然没有。当时你身边围了三位男土.每个都争着要帮你服务,你不会有空注意到其他人。这两天我一直在留意那家礼品店,想说或许有机会再见到你,结果不但没有,还让那位长得虎背熊腰的黑人女店员大为紧张,大概以为我正在计划抢劫她的店。” 夏若曦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连尚存的一丝不安也消失无踪。侍者在此时为他们端上咖啡,她靠向椅背,让侍者为他们服务。 “今天下午呢?” 侍者离去之后,她用一手撑着下巴瞅着他看,”你怎么会刚好即时出现、帮我解围?” “也算是巧合。正当我几乎放弃遇见你的念头,踱到街上去闲逛时,一转头便瞧见你就站在一家商店外。我在一旁考虑了老半天,正准备上前去对你来番自我介绍时,正好瞧见那些人。”他以一摊手做为结语。 她笑而不语。侍者正好在此时送上了餐点,暂时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你也是个人到关岛来?”等他们再度独处时,她问他,“渡假还是工作?” ”渡假。我刚结束在美国三个月的工作,我的老板建议我休个假,我就来了。”他看了她一眼,“看你的模样,不像是来出差的。” ‘的确不是。我刚拿到一家化妆品公司的年度广告合约,我的助理建议我放个假,犒赏一下自己,连这个地点都是她选的。” “广告合约?”他拱起一眉,“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在哪行高就?’ “当然不会。我在一家女性杂志杜工作。” “晤……就是专门介绍女人的衣服和化妆品、怎么穿着打扮的杂志?” “这就是你对女性杂志的认知吗,”见他无辜的表情,她轻笑一声,思索地接续道:“杂志社是我母亲创办的,刚开始的确是以这些为主题,但这几年已经遥渐转型,不再拘泥于女性市场。我希望能让它成为一本结合艺术、生活和流行时尚的杂志,除了女性读者,连男性也能欣赏它。” “嗯,野心很大,成果如何?” “我还在努力当中,慢慢来喽。”她眨眨眼睛。“你呢?你从事什么样的行业?” “我?” 他宽肩一耸,“我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市侩商人,成天只想着怎么打败对手、赚取利益的那一套。你确定你要听吗?我可不想破坏你渡假的心情。” 夏若曦注视着他。不知怎的,她知道他是太过自谦了,他并不像那种唯唯诺诺、只听从上级指示办事的劳工阶级。 她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认定,或许是他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自信,也或许是他眉宇之间那抹非比寻常的冷静,和仿佛时常面对大场面般的镇定从容。 她本想再往下问,却又即时制止自己。这些问题已经太过私人,不属于她应该知道的范围,反正今晚过后他们就会分道扬镳,又何必知道这些?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享用着热腾腾的餐点,一面闲聊着,他问了她几十问题,包括她在工作上遇到的挫折和难题等等,她也老实地一一回答。 “你定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察觉自己几乎滔滔不绝,她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会?”他瞥了她一眼。“你以为男人都不看女性杂志?” “当然不是。”她噗哧一笑。“只不过我很难想像你会对女性杂志感兴趣,男人不都该看什么汽车杂志、远见杂志和商业周刊之类的?” “那你显然太不了解男人了。很多人只是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私底下还满喜欢看八卦杂志,在人背后遭长论短的,一点都见不得别人好。” 她再度忍俊不住。 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殷馗说得没错.这家餐厅的家乡菜的确做的十分可口,餐厅里的气氛也十分轻松而闲适,再加上他的谈笑自若,她不自觉卸下了所有的心防,开始和他侃侃而谈。 话题转到她对杂志未来的愿景和期许,令她意外的是,殷馗显然真的对她的工作感兴趣,不但十分专注地倾听,并且精准地点出她的间题,让她讶异于他缜密的心思。即使只是一句不经意的看法和建议,也能让她打从心里由衷折服。 他们交换着彼此的工作心得和趣事,热烈地讨论着对某件时事的看法,两人都未察觉时光飞逝,直到一位侍者略带歉意地前来提醒他们。 “这么晚了?” 她看了一下表,将近晚上十点,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们居然不知不觉聊了三个多小时,她不记得自己曾和人如此忘情地聊过。 “你刚才太忙了。”他笑着起身.点头示意侍者结账。 夏若曦正想婉拒,他已经丢来一个不容辩驳的眼神,“为女士付账是男士的义务。只要你没打算继续当圣诞老人,我想这一餐我还付得起。” 她对他皱起小鼻子,他的回应则是低声笑了,帮她拿起搁在椅背的披肩,两人并肩走出餐厅。 “你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出了餐厅大门,殷馗问她。 “半个月。今天是我到这儿的第三天了,你呢?” “一样,也是半个月。命运还真是奇妙,不是吗?” 她还来不及探究他的意思,他已经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愿不愿意去沙滩上走走?听说关岛的夜生活多采多姿,既然来了,何不去好好见识见识?” “我……” 夏若曦迟疑着。她应该要拒绝的,她知道。至少她应该犹豫一下,毕竟她和这个男人才刚认识,然而……老天,她却根本不想拒绝。“好。”她轻声说道。 “我也希望你说好,因为如果你拒绝了,我就想不到别的借口可以拖延说再见的时间了。”他极为绅士地伸出臂弯。 她抿了抿唇,也正经八百地挽住他的手臂.两人坐进电梯,到了一楼后.穿过饭店大厅朝海滩走去。 虽然时间已近午夜,杜梦湾的沙滩上却还是人声鼎沸,三三两两的游客聚集在小酒坊前谈笑。一组乐团正演奏着热情的拉丁音乐。有人已经开始随着节拍扭动了起来,空气中充满着如同庆典般欢乐的气氛。 他们原本只是站在旁观看,但不会儿便被热情的游客拉了下去,大伙儿一起围着火堆又叫又跳,再加上围观的人群吆喝鼓噪,整个沙滩上简直是呼声震天、热闹非凡。 “你还好吧?”殷馗边跳边回头看她, “我很好。” 夏若曦透过如雷的音乐声喊了回去,一面忙着跟上其他人的舞步。“真好玩。我在台湾从来不跳舞的,没想到跳舞居然这么有趣。” “你平常缺乏运动.流些汗对你有好处。”不待她回答,他便拉着她加入另一群扭动的人潮。音乐不知何时已经转成支快节奏的播滚舞曲,瑞奇马汀热情的歌声充满在空气中,更令所有人陷入一片疯狂。 等音乐声终于停下来时.夏若曦差点被绊倒,幸亏殷馗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才没有跌到沙滩上去。 她抓住他的手臂稳住自己,笑倒在他的肩上。 “我不行了。”她耍赖地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了下来,“我好累,要休息一下。’ “这么快就认输啦?”他摇头叹道,走到一旁的洒吧去带了两瓶矿泉水回来,将一瓶递给她。 她接过水瓶,斜睨着他。即使经过刚才一番激烈运动,他看来仍然脸不红气不喘的.上扬的嘴角令那俊朗的男性脸庞看来好年轻,呈现出一抹令人惊讶的魅力。 “流些汗会让你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他在她身边坐下,仰头喝了一口水。 “运动可以产生恩多芬,会让人感觉到快乐.我还听说运动可以克服忧郁症。” “说得好像你是健身教练似的。”她从鼻子里轻哼着,拿起水就咕噜咕噜直往下灌,谁知道喝得太急,马上被呛的咳了起来。 “嘿,慢慢喝,没人跟你抢。”他连忙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她又呛又咳,一等气喘了过来之后,又忍不住咯咯直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的那么爱笑,她的脸颊因跳舞而晕红,整个人也因方才一番运动而轻喘着,但她却感觉好放松。她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种感觉,如此愉悦而充满活力,仿佛整个人都苏醒过来般的精神奕奕。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她笑嘻嘻地对他说。“你知道,除了你的名字之外,我还称不上认识你,你甚至可能是潜逃出境的枪击要犯,到这儿来躲避通缉的。” “我绝对不是。”他向她保证。“至于你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她捶了他一拳,他立刻按住被捶痛的部位龇牙咧嘴,令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他不说话了,只是凝视着她.她的眼睛因愉悦而闪亮,长长的睫毛诱人地扇动着,明灭不定的火光在她发际上闪耀光芒,将那张美丽的脸庞罩上天使般的光晖,美得能吸引住任何人的目光。 他费力地移开目光站起身,朝她伸出一手。“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噢。”她垂下睫毛,目光调向逐渐平静下来的沙滩。他说得对,夜已经很深了,月亮早已偏西,人潮也惭惭散去,不知怎的,她竟然感到有些失望。 她顺从地让他拉她起身,两人朝饭店方向走去。他并没有松开她的手、她也没有挣开,就好像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你去过恋人岬了吗?”回到饭店大厅,进入电梯后,她问他。 “没有那是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恋人岬?”见他疑惑的表情,她笑着接了下去,“恋人岬是关岛的著名景点,从那儿可以俯瞰整个美丽的杜梦湾海滩;那儿还有一座情人钟,传说只要恋人到那儿去敲响钟声,就能保有永久的爱情。” “是吗?”他目光闪烁:“看来我的行前功课准备的不够,可能得劳烦你这个导游带我去好好见识见识了” 出了电梯之后,他送她回到房间门口,她掏出钥匙开门,然后转过身面对他。走廊上十分安静,不甚明亮的灯光在他的发际映下一圈金光,他看来更显高大,宽阔的肩膀几乎笼罩住她。 冲动之下,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印下一吻。他显然有些讶异她的举动,双手本能地按住她的腰际。 “谢谢你,我今天晚上很愉快。”她朝他嫣然一笑。正想往后退开,他的手仍然环在她的腰上没有移开。 “你可以回报我。”他低语道。她还来不反反应,他的手已经微一施力,黑色的头颅朝她俯了过来,嘴唇轻柔地覆上她的。 那是个很轻柔的吻,只是唇和唇的触碰,却有如触电般地让她身躯微颤,尚未来得及回应,殷馗已经放开了她。 她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保持平衡,怔怔地凝视着他。他的跟里仍有着欲望的火光,深幽的阵子似乎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催眠力,但他却没有更进一步。 “明天我可以见到你吗?”他低声问道。 她咬住嘴唇,理智和情感在脑海中交战,但最后仍是情感胜利。 “好”她轻声回应。 他唇边又出现那抹令她心跳加速的微笑:“那么,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见她点头,他一手滑过她颈后的发丝,而后像下定决心般地放开了她转身离开。 有好一会儿,夏若曦就这么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后才调回视线。 安静地合上门回到房间,她慢慢走回梳妆台前坐下,凝视着自己闪亮的眼眸和晕红的脸颊。她微启的双唇湿润而红艳,身躯依旧微微发热,但她不确定那是因为在沙滩上的一番运动所致,抑或是由于方才那一吻。 她居然吻了他,吻了一个才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她是不是太放荡了? 拿起梳子,她慢慢地梳理着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心绪有些紊乱。或许她真是疯了!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她对他一无所知,然而她却无法抑制想再见到他的冲动,这种情形令她感 到不安。 明天开始,她得和他保持距离,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她来这儿是为了放松心情,并不是想寻求一段短暂的假期恋情。她并不想找乐子,也对一夜情没有兴趣。如果殷馗以为她是那些随时可以狩猎的女人,那他显然是大错特错了。 明天,她必须让他确实的明白这一点! 第二章 无论夏若曦如何下定决心,事情却不在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内。 接下来几天,她和殷馗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关岛,除了最热闹的杜梦湾区之外,他们还租了车到首都亚加纳去参观了总督官邸和拉提石头公园,而后一路南下,到关岛南部去体验纯朴的查莫落人村庄生活。 再接下来他们的相处模式是,白天他们一起徜徉在挤满戏水人潮的沙滩上享受日光浴,或者搭乘渡轮,到位于岛屿南端的渡假胜地可可岛,去冲浪、潜水和体验各种刺激的水上活动,尽情享受和煦的阳光和碧海蓝天。 到了夜晚,他们一起漫步在圣维克多路繁华的街道上,有时随意找个餐厅用餐,品尝专为观光客开设的各国小吃,或者坐在某个海边的小酒坊等待日落,享受那份难得的宁静和安逸的气氛。 然后他会吻她,在月光闪耀的抄滩上,在满天繁星的见证下,仿佛他们已经相识了许久许久。每一天,夏若曦都告诉自己这是和殷馗相处的最后一天,毕竟他很可能在台湾已经有老婆、小孩在等着…… 然而无论她多么努力想和他保持距离,却始终无法拒绝他微笑的眼神。随着更深的相处,她心里的矛盾更深,困扰于自己对他的感情竟然发展得如此迅速。 这种假期恋情是不会长久的,她知道。单身在外国旅行,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很容易就会被浪漫的邂逅冲昏了头。或许殷馗只是想找个伴,为自己平淡的假期找一些乐趣罢了,等回归正常生活之后,他就会忘了她。 她明白这个事实.然而这却未让她心里的不安退去。随着假期逐渐接近尾声,他们都绝口不提这个话题,然而夏若曦却可以察觉那份压抑的情绪已经逼近极限。 那天晚上.他一如往常地送她回到房门口,他并没有马上离开,只是用手撑在她的门框上,深幽的眼眸凝视着她 “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嗯?”他沉沉地开口。 “是的。”她知道他的意思。她是后天早的班机,他则会在后天下午离开。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这个假期永远不要结束。 “回台湾之后,你还愿意见我吗?”他半响之后又问。 她无法面对他的凝视,只能垂下目光,轻轻地摇头。 “我想我们都该冷静一下,殷馗。”她吞咽了一口,低声开口,“就当这只是一次短暂的邂逅,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好吗,回到台湾之后,我们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恬,不久之后。你就会忘了我,或许别再见面,对我们反而比较好。” 短暂的寂静后.他缓缓出声,“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吻我,当做告别,好吗?” 她仰头看他。她可以说服自己,他是个厚脸皮的登徒子,到处对女人献殷勤的花花公子,她应该要严辞拒绝才是,然而他眼中温柔的神情却击溃她的理智,令她尚未出口的话全堵在喉咙里。 即使她的理智还在挣扎,她的感情却已经做出了回应。踮起脚尖,她将嘴唇轻轻地印上他的。一个吻,以为谢意。 毫无预兆的,他的手臂立即环过来圈住她的腰,嘴唇野蛮而需索地盖上她的。 原本道别的轻吻立刻燃起熊熊烈火。她启开双唇,感觉他一手缠进她颈后的发丝固定住她,狂野且不甚温柔地肆虐她的唇,瞬间夺走她的呼吸。 “我必须放开你,若曦。”他的唇埋在她的颈项里,噪音粗嗄地道:“如果我现在不放开,我怕我就再也放不开了” “那就别放开我。”她低语,手臂更加环紧了他,讶异于自己的大胆和主动诱惑。“别放开我,殷馗。” 她听见他低吟了一声,仿佛强自压抑的情感全爆了开来。 他一把抱起她进了房里,而后用脚踢上房门。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当她再度恢复意识时,她已经仰躺在沁凉的床单上,他结实的用身躯将她压进柔软舒适的床铺,她的手被按压在枕头两旁,嘴唇被他灼热的吻堵住,鼻尖里充满他温热的男性气息。 她轻喘着,感觉他的手正在解开她薄薄的衣衫钮扣,将它扯离她的身躯,而后探进她腰间柔滑的肌肤,娴熟地抚摸过她娇躯的每一寸。他坚硬的胸膛和她相贴,温热的嘴唇在她细致的肌肤印下灼烫的热吻,令她所有的感官为之焚烧。 一等她的手重获自由,她立刻将手指缠入他颈后浓密的发丝,而后往下抚摸他背部坚硬的肌肉,感受那每一寸结实的起伏曲线。 就在激情即将吞噬理智之际,他的声音穿过激情的迷雾“这是你想要的吗,若曦?我不希望你后悔。” 她睁开眼睛,他坚毅的脸庞就在她的上方,脸庞因涨满的欲望而紧绷着,双臂肌肉也因强力压抑而贲起。然而即使要控制自己是如此的难,他仍然顾虑到她的感受,给予她反悔的机会。 理智在瞬间返回。她猛地推开他,踉跄地起身跳下床。他显然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因为他并未阻止她。 “对不起,殷馗。”她颤抖着,手指紧攒住胸前的被单。“这太快了……我想我们刚才喝了太多酒,以至于有些神智不清。这根本……是不该发生的。”她语无伦次,几乎说不完所有的话 殷馗没有回答。他坐在床上,眼神透过幽暗的灯光凝视着她,双臂环抱在胸前,那张俊美的胜庞半隐在阴影之下,赤裸的身躯雄伟得有如希腊神祗。察觉他点也没有要遮掩自己的意思,她羞怯地别开视线。 半晌之后,他终于动了他起身抬起丢在床边的长裤套上,然后走到她身前,将她的衣衫披上她的肩膀: “我明白,若曦。”他一手缠入她颈后的发丝往后拉,强迫她被动地直视着他。“我们都是成年人,已经到了可以为自己负责的年纪,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绝不会强迫你。” “你不明白。”她猝然说道,咬住下唇。天哪,她几乎和他上了床,如果不是他惊人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做爱了。 那又如河?心里有一个更大的声音反驳她。这段日子以来他们朝夕相处,她从未如此放松、快乐,感觉生命如此充实和完整,在他身边,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她仿佛已经和他相识了半辈子,而不是只有短短半个月。 她轻吸了一口气.强逼自己出声。“我现在没办法思考,我还要……再想想。别逼我,好吗?” 他先是默不作声,而后她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好。我们等你冷静之后再谈。” 他倏然起身,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他的长裤仍然松松地挂在腰际,结实劲瘦的身躯映入她的眼帘,令她的脸涨得更红。他的表情十分乎静,令她纳闷他怎能恢复得如此快速,仿佛方才的火热激情从未发生过? 莫非是在别的女人身上训练有素了?这么一想之后,她察觉心里居然冒出一丝酸意。 他拿起搁在一旁的衬衫套上,着装完毕之后,他走回她身前坐了下来,一手轻搭上她的肩膀。 她惊跳了一下,连这么轻微的触摸都令她的身躯窜过阵颤抖。 “我们明天早餐时见?”他静静地问。 她只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没有再看他的表情。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安静地转身离开。直到门轻轻地合上,她才紧紧地闭上眼睛,感到全身一阵虚脱。 不行,她不能再让事情这样下去了。她睁开眼睛,视而不见地注视着前方,她玩不来这种游戏,无法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了他,之后再潇洒的和他说再见,如果她不想放任这段感情失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那一切就得到此为止。她必须马上离开! 半个月后台湾 “你见过若曦了?”宽敞的客厅里,任川铭询问着站在后地窗前的男子 “嗯。”殷馗从窗前走了回来,坐进他对面的沙发里。 任家的管家正为他们沏上一壶香茶.空气间弥漫着茶叶淡淡的清香。 “那么,情况如何?”任川铭紧接着又问。 殷馗的反应只是耸耸肩膀,轻描淡写地道:“聪明、美丽,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目前是台湾‘协奏曲’杂志杜的社长兼总编辑,和您查到的资料大同小异。” “喔?”任川铭微挑起眉。“这‘协妻曲’是本什么样的杂志?” “结合艺术、流行时尚和两性话题的女性杂志,除了中文版之外,它还在北美和英国地区发行英文版,销量稳定而且风评甚佳,是本相当受欢迎的杂志。我怀疑夏若曦会需要你的金钱资助吗,因为她本身就是个相当成功的女企业家。” “我想也是,”任川铭的眉峰疏展了,脸上浮现欣慰的神情。“想不到她年纪轻轻轻就这么有成就,真不错。” “我仍然不懂您为什么做此安排。”殷馗将双臂交握在胸前,眉峰傲拢。“如果您对夏若曦有兴趣,查到这些资料也该够了,何必非得要我放下公事……” “要你到关岛去见见她?”任川铭斜睨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渡假休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我需要找个人去了解若曦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而你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人选,反正你也忙了大半年,趁这机会顺便去渡个假,有什么不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您要我无论如何都得排开手边的公事,‘务必’到关岛走这一趟。严格来说,那算是个命令。” “我听到抱怨了吗?”任川铭微笑了起来.饶富兴味地看着眼前这个挺拔的年轻人。”怎么,你的假期过得不愉快。” 殷馗一摊手,不置可否。 据他所知,任川铭虽然是个纵横商场毕生的企业巨子,但他逢插作戏一向极有分寸,并不特别热中于那些应酬性的社交派对,更对那些主动上门的女人兴趣缺缺;他有些纳闷任川铭这回居然会对年纪小得足以当他女儿的夏若曦感兴趣。 当然,夏若曦年轻漂亮,这一点无庸置疑,所以即使年过半百如任川铭,会对她这个标致貌美的小妞儿有意思,也不令人意外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任川铭为何不等夏若曦回台湾之后再亲自和她接触,反而特意做此安排? “您似乎很重视这个叫夏若曦的女孩。”殷馗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问道:“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任川铭态度依然十分悠闲。“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即使感到十足震惊,殷馗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涟漪。“喔?” “你不惊讶?”任川铭显然对他平淡的反应感到惊奇。 “您会向我解释的,不是吗?”他淡淡地答道。 任川铭先是一怔,然后笑了,睿智的眼里光芒闪烁。“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殷馗。你够冷静、沉得住气,不像公司里那一堆急躁的毛头小鬼只会冲动行事,这也是我会决定将公司的营运权交给你的原因。” ”我知道,若非如此,您也不会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办了,不是吗?” “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啊?” “我可不记得您教过我这项美德,干爹。” “你这小子。”任川铭笑骂。他一直没问殷馗关于这次的关岛之行,可以确定的是,他见过夏若曦,但然后呢,殷馗和若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殷馗不说,他也不打算问。 “在事情还没曝光之前,我不希望因为走漏风声,而给若曦带来不必要的压力和困扰。除了你之外,我信不过别人。”任川铭说。 “我明白。”殷馗点头。 “你知道我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就是宛灵。从小我就把她捧在手掌心里,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她的母亲过世之后,她骄纵的个性更是变本加厉,连我都管不了她。”任川铭停了下来,仿佛陷人了沉思之中。 殷馗保持沉默,等着任川铭告诉他整个故事。 “直到几个月前,我才知道除了宛灵之外,我还有另外个女儿,就是若曦。”片刻后,任川铭缓缓接续,“我和若曦的母亲是在英国认识的。当年我到英国做为期一年的商务考察,而若曦的母亲则在一家服装公司担任品牌经理。 “她有一半的英国血统,是一个很美、很可爱的女人。她有自己的事业,从来不把我的财富看在眼里,和其他那些因为钱而接近我的女人大不相同。 “或许就是那份率真和坚强的特质吸引了我,让我深深为她着迷。我们认真交往了好一阵子,彼此都喜欢对方的陪伴;她给我的那份温暖和自在的感觉,是我在其他女人身上所感受不到的,连宛灵的母亲亦然。” “后来呢,您为什么和她分手?”他半晌后才问。 “不是我和她分手,而是她离开了我。”任川铭苦笑了下。”因为我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我并没有告诉念慧我结婚了,而且还有个女儿。为了我,她放弃她在英国的事业,千里迢迢随着我回到台湾来从零开始,然而我却不敢向她坦白这个事实,因为我太了解她的个性,我怕失去她。 “就在我决定要和我太太摊牌时,我太大却早一步发现了念慧的存在,并且偷偷去找她谈判。我知道这件事后,简直气炸了,急匆匆的想去向念慈当面解释,却吃了闭门羹。从那天之后,念慧就再也不接我的电话,也不肯见我,我原本以为等她气消了之后就会肯听我解释,但她没有。 “她搬寓了原来的住处,也换了电话号码,存心不让我找到她。我到她的办公室去,她的合伙人告诉我,她回英国去了,要我从此以后别再找她,之后我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和她也就这么断了联络。” “既然如此,您怎么会知道……” “知道若曦是我的女儿?”任川铭看出了他的疑问。“当年念慧离开之后,我和宛灵的母亲有过一番长谈,我很感激她愿意原谅我和念慧的这一段情缘,所以直到她过世之后,我才开始重新寻找念慈。” “前两年,我重新得到念慈的消息,才知道她这些年来都待在英国,而且一直没有结婚。我和她见了面,彼此都有恍如隔世之感,她知道我太太已经过世了,而我是那么迫切的希望她能谅解我当年的错误。” “她还没有给我答复,但至少她没有再排拒我,一直到前几个月,她才告诉我,我们有个女儿,也就是若曦。” “您怎能确定夏若曦是你的女儿?”殷馗冷静地提出疑问。“如您所说的,夏念慈美丽聪慧,事业有成,她回到英国之后不可能没有机会,嗯?” “你那凡事必先心存质疑的习惯又出来了,嗯?”任川铭笑了。“是的,我很确定若曦是我的女儿。撇开若曦的出生日期不谈,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绝不会要你去做浪费时间的事” 殷馗抿紧薄唇,脑中迅速浮起那张娇美细致的脸庞。在关岛相处的一幕幕闪过脑海,他忆起她柔软的身躯,诱人的嘴唇是如何在他的诱哄下开启,她身上的玫瑰香味始终在他的脑中盈绕不去,思及此,他的身躯不由得一阵紧绷。 “既然夏念慈已经和您拒绝往来这么多年,现在又为什么要让您知道夏若曦的存在?”他的语调依旧锋利。“莫非她知道你富可敌国,让女儿认你这个父亲,将来可以得到一笔为数庞大的遗产?” “或许因为我们都老了吧,已经不适合再像年轻人那般斗气了。”任川铭对他隐喻的嘲讽不以为意。“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年轻时的倔强和好胜都矗争一时之气,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了解再僵持下去也没有意义。既然老天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我们何不放下无谓的自尊,好好把握时间相处。” 殷馗没有反驳,只是将目光调向桌上那张八寸的照片,照片中的女郎巧笑倩兮,穿着一袭浅灰色的套装,浓密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个发髻,薄施脂粉的胜庞神采飞扬且充满自信,十足是个事业成功的女强人。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望向一旁的简介文字:夏若曦,二十四岁,英国伦敦帝国学院毕业,于两年多前回到台湾接手“协奏曲”的社长职位…… 他没有注意其他又写了些什么,只是凝视着那张照片,思绪不由得回到半个月前离开关岛的前一天。 犹记得前一夜他彻夜未眠,满脑子想的尽是该如何再面对她,而不令她感到尴尬。他想要她,但他要她是心甘情愿的降服在他怀里,而不仅仅是出于欲望和一时冲动。 然而第二天当他去敲她房门时,却发现她离开了。她的房间里空荡荡的,行李箱和衣物也都消失无踪。他又急又气地冲到柜台,服务人员告诉他,她天未亮便办理退房前往机场,而且不曾留下任何讯患给他。 他愣在当插,先是愕然、不敢置信.接着是无以名状的愤怒。她为什么一声不响的离开?她就真的这么不想再见到他,连一声再见都吝于对他说? 即使事情已经过了半月有余,那股被愚弄的怒意仍在他心里积压着,未曾悄散。 “殷馗?”任川铭试探的声音响起。 他将思绪转了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拳头握得死紧,他缓缓放松,强迫自己面无表情。“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我还不知道。”任川铭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想太贸然而吓坏了她。既然你已经认识若曦,那就制造机会多接近她,探探她的口风。无论如何,她是我的女儿,我希望有一天她能接纳我这个父亲,回到任家来认祖归宗。” “宛灵呢?她知道这件事吗?”任宛灵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妹妹”,但以她骄纵跋扈的个性,他怀疑当她知道自己还有个异母妹妹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还没告诉她,不过要她接受这件事恐怕并不容易,这一点也得要你多注意了。” “我会的。”殷馗点头应允,然后起身。“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干爹。” “不等宛灵回来再走吗?”任川铭诧异道,“她一直嚷嚷着好久没瞧见你了,你不留下来和她打声招呼?” “不了,明天一早还有会要开呢。”他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外套。“关于夏若曦的事,我会想想该怎么办。” “嗯。”任川铭送他到门口,这才像想到什么似地问:”对了,你知道若曦有个男朋友,叫什么……简嘉甫的?” “我知道。”他过了半晌才道。或许这就是她那天早上仓卒离开的原因,她是因为差点和他上床而感到有罪恶感? “我查了一下那个简嘉甫的身家背景,他是一家日本电器的代理商,也算是个青年才俊。”任川铭沉吟地转向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若曦?” “当然得先制造磋面机会了。”他的嘴角傲微上扬,眼里却毫无笑意。 他想着,当他再次出现在夏若曦面前时,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若曦?” 夏若曦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的助理倩萍正好奇地盯着她看。 “什么?”她掩饰般地笑。 “你不专心。”倩萍直截了当地批评道:“正确一点来说,从关岛回来之后,你就一直是这样。看来你是休息过头了,心都还没收回来。” “或许吧。太久没休长假,一下子回到工作岗位有些不习惯。”她勉强附和道。 “我也想是。”倩萍耸耸肩,没有再往下问。“下午我会把开会的资料整理好送过来。争取和日东集团的合作是咱们下半年度的重头戏,你量好多花点心思在上头。” “我知道。”她点头,看着倩萍离开了办公室。 一等门合上,她用手揉揉两眼之间疲惫的肌肉,走到窗前去凝望着晴朗的天空。 不晓得殷馗现在在做什么?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回到台湾这段日子以来,她仍然时常想到他,每天早上醒来,她都会有同样的错觉,觉得自己仍然在那座美丽的岛上,殷馗会来敲她的房门,用他温暖的微笑迎接她。 到机场的一路上,她甚至一度冲动得想提着行李回饭店去,和他一起共渡所余不多的时光,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不止一次,她想着当他知道她提早离开之后的反应,或许他只会稍微感到意外,之后也就作罢了,毕竟他们素昧平生,更何况他们早有默契,等假期结束之后就不再和对方有所牵扯。 就当那是一段短暂而美好的邂逅吧。她一再地告诉自己。 天知道,他甚至可能连名字都是假的,她绝不能由着情况发展到失去控制的地步。而现在,知道他们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同一座城市里,却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相遇,她是该忘了他…… 门上响起两声轻敲,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由窗前走了回来,“请进。” 办公室的门开了,一张俊秀的男性脸庞出现在门后、“若曦。” “嘉甫,”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公司里没什么事,我就来了。”简嘉甫合上门,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午休时间,你们办公室的人都走光啦。一起吃午饭?” 她正想说她还有公事待处理,然而筒嘉甫的笑脸却令她不忍推拒。 “好。”她点点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太好了。你的助理告诉我,你最近天天加班,我还担心你连陪我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呢。”筒嘉甫走到她身边,俯下头去想吻她,她却微偏了一下,他的吻落在她的颊上。 “怎么了?”察觉她的僵硬,简嘉甫疑惑地看着她。 “对不起,嘉甫。”她避开他询问的目光,故作忙碌地收拾着散乱的桌面“我开了个早上的会。有些累了。” 简嘉甫审视子她半晌。“还在怪我没陪你起去渡假的事?”他柔声问道。“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公司临时派我出差,我定会……” “我了解。”她回以轻柔地一笑。 坦白说,她并不真的那么介意这点。简嘉甫的工作繁忙,她也是。身为一家著名杂志的发行人,她必须一手统筹所有的细节,包括每一期的主题企划和话题走向等等,有时一忙起来,两个人十天半个月见不到面是常有的事。 交往这两年多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向理性而平稳,不像般恋人总是分分秒秒腻在一起,他们各自在自己的领域上发挥所长,在彼此空闲时相约吃个饭、看场电影就算完。这也成了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 她想着如果嘉甫和她去了关岛,那她还会不会遇见殷馗?她没有答案。 “你的业务经理告诉我,你目前正在争取日东集团的广告合约?”他问、“听说他们厂半年打算引进瑞士一系列的顶级钻表,下了上亿的预算在平面和电视广告上,想必很多人都想抢这块大饼。” “是啊。”她微笑地道。“日东集团旗下的产业横跨各领域,珠宝精晶业只是其中一项。我们明年甚至未来几年的广告量都靠它了,自然得全力以赴。” “你会成功的,若曦。”简嘉甫玩笑地道:“看你这么努力,害我也不敢偷懒,我可不想输给你。” 她淡淡一笑,听着简嘉甫开始滔滔不绝地叙述他上回到日本出差的种种,心思仍在手上的文件上。 察觉到她的漫不经心,简嘉甫停了下来。“若曦?” “嗯?” “你愿意嫁给我吗?” 有一晌,夏若曦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待她的脑子能理解那些话时,她感到再惊讶不过。她一直以为嘉甫还想冲刺事业,并不想那么早成家;更何况她一直忙于工作,也无暇想及结婚的事。 “我吓到你了?”见她的表情,简嘉甫搔搔头。“对不起,我大突然了,但我有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交往了这么久,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才是。” 看着简嘉甫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套到她手上去,她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我还没想到这个问题,嘉甫。”她轻咳了一声,口气婉转地告诉他,“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才刚上轨道,现在杂志还在转型阶段,我不认为现在的我适合结婚。”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我可以等你慢慢考虑。” 她还想说话,然而简嘉甫认真的表情又令她将话吞了回去。 垂下眼,她注视着手上那个光彩夺目的戒指,讶异自己心里居然没有喜悦之情、她该有的,不是吗,毕竟一个男人才刚跟她求了婚。 “谢谢你,嘉甫。”她轻声道。 “傻瓜。”他笑了起来,用力拥抱了她一下。“对了,这个周末晚上我在西华饭店有个饭局,你愿意陪我去吗?” 这个周末?她侧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点头,看着简嘉甫脸上立即泛起的喜悦,忍不住也跟着微笑了起来。 是的,嘉甫就是她的未来,或许她现在还无法给他肯定的答复,但她的确是喜欢他的。她绝不能让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男人影响她。 她必须彻底忘了殷馗,将他的影子摒弃在心门之外!地下定了决心。 第三章 饭局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夏若曦一直静静地坐着,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这几乎是她陪简嘉甫出席应酬的一贯模式,她总是扮演着陪衬的角色,绝少插手简嘉甫的公事。 她倾听着简嘉甫和两名日本客户的谈话,一面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盘中的菜肴。餐厅里的气氛很好,流泄的琴音优雅而闲适,然而她的思绪却不在这儿,反而想起在关岛的那些天,和另一个男人的晚餐约会。 “就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最后,那两个男人站了起来。“先预祝咱们合作成功,简先生。” “不会令您失望的,田中先生。”简嘉甫连忙起身,夏若曦也跟着站了起来。 “对了,两位应该是好事近了吧?”另一个日本人笑咪咪地接口,“简先生和夏小姐郎才女貌,有好消息别忘了通知一声。” “一定。”筒嘉甫客套道,两个日本人微笑地离去了。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等两人重新入了座,简嘉甫打量着她。 “哪有,是你多想了吧?”她闪避他的目光。“倒是你,工作还顺利吧?” “嗯那两个日本老头是龟毛了些,但总算是搞定了。”他耸耸肩膀,“不过他们倒是提醒了我,关于结婚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怔了下由于最近忙着杂志出刊,再加上和日东集团的代表洽谈合约的事,她简直忙得昏头转向,若非简嘉甫提起,她根本忘了有这么回事, “呃,对不起,嘉甫。”她清了清喉咙,仔细考虑着该如何措词。”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忙,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看见简嘉甫的表情,她知道他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 “你为什么害怕嫁给我,若曦?”他过了半晌才问:“或者,你是害怕结婚,因为你母亲的例子,让你对男人没有安全感?” “当然不是!”她立刻否认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的求婚?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过着像你母亲那样的生活……” “够了,嘉甫。”她冷静地打断他。“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请别把我母亲扯进来。” 简嘉甫还想反驳,见她漠然的表情,又将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对不起,若曦。我想是我太急躁了一点。”他满脸歉疚地道。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忽然停了下来,目光调向她身后“咦,那不是殷先生吗?” 夏若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待见到前方那个高大的人影时倏地冻住,血液在一瞬间灌上脑门。 是殷馗,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察觉她脸色不对,简嘉甫径自起身“我过去打声招呼。” “不要,嘉甫。”她急急地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简嘉甫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她。 努力按下那抹惊慌,她强自镇定地遭:“我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 “可是……”简嘉甫还想开口,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他没有再坚持。“那好吧,我送你回去。” 他帮她拉开椅子,夏若曦低垂着头站起身,目光却忍不住往殷馗的方向瞧。 仿佛意识到他们的动作,殷馗不经意地回过头来,黑色的眸光对上她的。 她迅速转身,感觉心跳沉沉地撞击着,仿佛要跃出胸膛,她暗自祈祷他没有认出她来,然而她的祈求落空了,那个熟悉的低沉嗓音传进她的耳际 “简先生,你也在这儿?” “殷先生。”没发现她霎时僵住,简嘉甫笑容满面地迎向前去。“真巧,你也来了?” 夏若曦极力按下惊惶,强迫自己转身面对殷馗。 近一个月不见,他似乎比她记忆中来得更加高大,浓密的黑发修剪成一个利落的发型,他穿着一袭正式的深蓝色西装,合身地衬托出他的宽肩和结实的臂膀,令他看来更显出众和……慑人。 他仍然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不同的只有他脸上的神情,严酷、冷峻,刚毅的下巴绷得紧紧的,那对深幽的阵子没有温柔和暖意,只有一片平淡和客套的光芒,一点也不同于那个她所热悉、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的男人。 她就这么定定地瞪视着他,直到简嘉甫的声音响起 “若曦?” 她回过神,命令自己挤出一个量自然的笑意。“看来你遇到熟人了。” “是啊,殷先生是我在商场上的朋友。”简嘉甫亲热地拉过她,才转向殷馗开始介绍,“殷先生,这位是我女朋友夏若曦小姐。若曦,这位是日东集团的总经理,殷馗先生。” 日东集团?夏若曦相信自己的脸色更白了。 然而殷馗的脸上未曾显露丝毫情绪,锐利的眸光隐抑闪烁。 “夏小姐,幸会。”他礼貌地朝她伸出手,就好像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既然他能装做若无其事,她也能。夏若曦一咬牙,硬着头皮和他握,“殷先生,幸会。” “若曦是‘协奏曲’的发行人,最近正在争取和日东集团的合作,还请殷先生多多照了。”简嘉甫趁机帮她做了公关,然后转向站在殷馗身边的女郎。“这位小姐是……” “任宛灵。”不等殷馗帮她介绍,任宛灵已经大方地伸出手“两位,幸会。” “任小姐,久仰大名。”简嘉甫眼睛一亮.笑容立即显得殷勤。“原来你就是任董事长的千金。我对令尊一直十分景仰,希望有机会能见见他,和他当面讨教关于企业管理的事宜。” “我会转告家父的。”任宛灵得体地说道,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夏著曦。“我刚刚听简先生说,夏小姐正在争取和日东集团的合作?” “是的。”她简短地回答,庆幸自己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敝公司目的在在争取日东集团的平面广告合约,希望贵公司能审慎考虑。” “既然这么巧遇见殷先生,你何不就趁此机会,和殷先生好好聊聊?”筒嘉甫建议道,然后转向任宛灵。“任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支舞吗?” “好啊。”任宛灵大方地伸出手,两人朝着舞池的方向走去。一时间,这个卡座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有好一会儿,他们就这么静默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好久不见了,若曦。”他事先打破沉静。”世界真的很小,嗯?没想到兜了一圈,我们又会在这儿遇见。” 夏若曦垂下目光,发现自己无法直视着他,因为那会让她想起他们曾经多么亲密。 “我也感到感外。”她的表情平静无波,不让他察觉自己内心紊乱的情感。“你没有告诉我你是日东集团的总经理。” 他的回答是微微耸肩,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用眼神示意她也坐下。 她原本不想从命,但几番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坐回她原来的位子,眼神仍然充满警戒。 “你不用这么怕我。”他朝她挑起一眉,好笑地道:“如果你记性够好的话,应该记得一个月前在某个太平洋小岛上,咱们似乎没这么疏远。” 他轻柔的语调令她想起他们共渡的那些美好回忆。他爽朗的微笑,结实的身躯环抱住她,还有他温柔的吻……一丝燥热袭上她的颊。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强自镇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广告的事。” “那天早上,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他单刀直入地问。 他犀利的问题令她微微僵直。她不想谈那天,不想忆起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 “如果你不想谈公事,恕我不奉陪了。”她说完正想起身,他却更快一步地覆住她的手,她想挣脱,他却掌握住不放。 “殷馗,你做什么?”她惊惶地环视四周,害怕有人看见这幕。“这里是公共场合,你想引起别人注目吗?放开我!” “我把话说完自然会放开。如果你不想引起注目,你最好静静坐着,保持脸上的微笑。” 她咬了咬牙,然后点头。 他缓缓地放开她的手往后退开,目光仍然紧盯住她。 “你那天为什么离开?”他重复问道,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正确一点来说,你根本是逃走的。为什么?” 她别开脸去。她怎么能告诉他,她害怕情况会失去控制。更怕自己舍愈陷愈深,到最后会无法离开。 “公司临时出了点事,我必须赶回来处理。”她撒谎。 “在三更半夜?” “对!” “匆忙到告知我声都没有时间?” “有这个必要吗?”她挤出虚假的微笑。“我以为我们都很清楚那只是一段花花轶事,等假期结束就再无瓜葛。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深思的目光打量着她。她强迫自己面无表情,不在他窥探的目光下显露心迹。 “所以那就是理由,是吗?”他过了会儿之后才道:“你声不响的逃走,不是为了简嘉甫,不是因为差点和别的男人上床令你有罪恶感?” 一朵红晕飞上腔颊。她的表情告诉他,她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可是记忆深刻。 “既然你已经知道嘉甫,就该知道那根本是错误的。”她低喃。 “为什么?你还没有结婚,我也没有,两个未婚男女在起称得上什么错误?” “或许在假期时找个玩伴对你而言是家常便饭,但我不是。”她探吸了一口气,勇气回来了。她定定地直视着他,“我不是那一型的女人,殷馗。如果你只想找个女人来场短暂的爱情游戏,你显然找错人了。” 有好半晌,殷馗没有再出声。她咬住下唇,感觉自己手心汗湿。 “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他最后说道。 “什么?” “在假期时找个玩伴。”他慢慢地道,语调颇为玩昧。“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你当时似乎并不讨厌我的陪伴。” 她咬住嘴唇。“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难道不能当做我们现在才认识吗?” “不能!” 这男人简直蛮不讲理,她气恼了起来。“那是你的问题。从现在开始,我希望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要如何从我手中拿到日东集团的广告合约?” 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恐怕早巳经碎尸万段了。 “‘协奏曲’目前正在争取和日东集团的合作。方才简先生是这么说的没错吧?”他的脸上依然带着那抹懒洋洋的笑容。“我很期待在我的办公室见到你,到时我们再详谈。” “关于这点,我会请公司的业务总监和广告经理和你接拾。” “我想见到的人是你,若曦。”他轻柔地打断了她。“如果你够诚意,日东集团甚至可以无条件全权赞助‘协奏曲’,包下你们未来几年的广告量,但必须由你亲自来和我谈。” 她瞪着他悠闲的表情,他自信满满的表情告诉她,他认定她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这是交换条件吗?”她挑衅道,声音冷静到连她自己都感到满意。“‘协奏曲’能赢得任何一桩合约,凭借的是实力,而不是走后门。如果贵公司没有选择和我们合作,我们也会接受结果,绝不强求。” 意外的,他的反应居然是轻声笑了,令她为之气结。 “我提供了一个聪明人都不会拒绝的条件。当然,最后的决定权仍然在你。”他故作礼貌地抬起眉。“礼拜一下午三点,逾时不候。我们达成协议了吗?” 就在两人对峙的同时,简嘉甫和任宛灵已经从舞池里走了回来。 “若曦。”简嘉甫迎向她,没注意到这两人间的波涛汹涌,“你和殷先生谈得怎么样了?” “我想我们已经达成了一些共识。”夏若曦还没回答,殷馗已经抢先接口,“你说是吗,夏小姐?” 她才不会被他眼里的促狭之意所影响,“今后还请多指教了,殷先生”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再朝任宛灵微微颔首,夏若曦率先转身离开,简嘉甫朝他们露出抱歉的檄笑,也随即跟了上去。 “你和她说了些什么,”望着那两个离开的背影,任宛灵侧过头来看他, 殷馗没有回答,只是用手轻抚着下巴,眸里闪现深思的笑意。 没想到这个小女人是只有爪子的母老虎呢,他桃着眉想:在关岛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他从未见过她这么冷静的一面,如此淡漠、疏远,高傲得难以亲近,然而却又如此令他深深着迷。 他想要更了解她,想挖掘出她内心深处的火焰,点燃那份他曾经见识过的热情。 而他会的,他确信。毕竟,他殷馗从不拒绝任何项挑战。 在回家的路上,夏若曦一直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窗外,听着简嘉甫不断地称赞着任宛灵的美艳绝伦。 “任宛灵是日东集团董事长任川铭的独生女,人长得漂亮又热情大方,社交圈里仰慕她的单身汉有一萝筐。我原本以为这种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一定不好伺候.没想到她本人居然这么随和。” “是吗?”她对这个话题没有多大的兴趣。 “是啊,只要能娶到她,下半辈子都不用奋斗了,谁不心动?”简嘉甫依然口沫横飞。“不过这些年倒没听说过她和谁走的比较近,如果外头的传言属实,她和殷馗应该是好事近下……” 听到殷馗的名字,她的心猛地一跳。“她和殷馗是一对?”她故作不经意地问。 “你不知道吗?”见她摇头,筒嘉甫耸耸肩膀。“殷馗目前是日东集团的总经理,也是任川铭认的干儿子。谣传说任川铭将来打算把女儿嫁给他,如此一来,殷馗等于白白得到日东集团这个嫁妆了。” “喔?”她怔了怔,讶异自己心里居然涌起一丝古怪的情绪。那是嫉妒吗?当然不是。殷馗将来和谁结婚关她什么事? “谁都知道任川铭十分器重殷馗,前几年就把自己打下来的整片江山都放手给他去经营了。虽说殷馗接手之后的确让日东集团处于不败之地。但谁知道背后靠的是不是任川铭的人脉?” 夏若曦微傲蹙眉,发现自己不喜欢简嘉甫的语气。那似科有点……酸溜溜? “对了,你刚才和殷馗聊了些什么,”仿佛这才想到似的,简嘉甫侧头看了她一眼“我瞧你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开心,你之前和他见过面?” “当然没有”她否认道。“除了公事,我还能和他谈什么?” “我想也是。”筒嘉甫再度耸肩。“那你和他谈得怎么样了?我还特意帮你制造这个机会呢,结果如何?” “谢谢你。”她勉强笑了一下。事实上,她怀疑筒嘉甫是想帮自己制造认识任宛灵的机会。“这件事情得慢慢来。我会和公司的业务小组多做讨论,结果得到时才知道” “这倒是。”简嘉甫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夏若曦暗自松了一口气,身躯却没有因此而放松。她的心思却仍停留在方才和殷馗见面的那一幕 我提供了一个聪明人都不会拒绝的条件。他的声音在她耳际回响 他的确是!她咬咬唇。 她从未想过会有再见到他的一天,然而命运却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她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震惊、矛盾……然而不知怎的,再次见到他的喜悦却远盖过其他情绪。而她为自己不受控制的心思感到恼怒。 这是公事!她在心里提醒自己。既然将来不可避免的得和他碰面,那她就必须抛弃其他杂念,公事公办! 如果她够坚定,或者事情不会那么难办到。 “没想到夏若曦居然这么年轻。”坐在办公室的沙泼上,任宛灵正在发表她的高见。“我知道她在社交圈里还挺活跃的,有不少名媛淑女都是‘协奏曲’的忠实读者,只不过直没见过她。我原本还以为她是个三,四十岁的老处女呢。” “你似手对夏若曦很不以为然。”殷馗往后靠向椅背,将双手交握在胸前。“怎么,她哪里得罪你了吗?” “我只是看不惯她骄傲的样子。”任宛灵撇撇嘴。“只不过是个小杂志的发行人嘛,有什么好神气的?那些人就爱盲目跟流行,管他杂志里头写了些什么,也要买一本来附庸风雅一番。一个二十几岁的小鬼能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她的年龄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用她的智慧所带领的团队为杂志做出了什么样的成果,成果会反应在销售量上,能获得大众的回响就是成功,这和经营一个企业没什么两样” “那又怎样?我听说她母亲是‘协奏曲’的大股东,可想而知又是一个有后台的人。她能当上杂志社社长,还不是靠地母亲在背后撑腰?” 殷馗对她的评语不作评论,注意力又回到手工的卷宗去。 见他不说话,任宛灵从沙泼上起身走到他身边,臀部挨着他的办公桌沿。 “说真的,你对那个夏若曦有没有兴趣?”她从刷得又浓又长的睫毛底下瞧着他。 “你问这个做什么?” “怎么,不能问?”她柳眉一插。“我瞧见了那天晚上你看她的神情。这几年来,你身边一直不乏主动投怀送抱的花蝴蝶。那个夏若曦长得挺漂亮的,别告诉我你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的杂志正在争取我们的广告合约,我和她谈的是公事。”他淡淡地回答 “是吗?”任宛灵拉长了声音,眼珠滴溜溜地在他脸上转了圈。“不过话说回来,她那个男朋友还挺不错的,叫什么……简嘉甫是吧?家世背景是还不差,外表也够体面、再加上一张嘴巴能言善道,也难怪夏若曦会看上他。 殷馗微蹙起眉,抬起头来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去抢夏若曦的男朋友?”她咯咯娇笑道,伸出一手轻轻刮挠他的胜颊。“别把我想得那么邪恶,我对男人的眼光可是挑得很,除了你之外,其他男人根本不够格让我多看一眼哩。‘哥哥’。”她故意加重了那两个字。 殷馗没有回答,也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他了解任宛灵的个性,身为豪门千金兼独生女的她,从小就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在她的世界里。任何人见下她都该卑躬屈膝,都该对她俯首称臣。男人对她而言,只是绕在指头上玩玩的调剂晶罢了,根本无足轻重。 “殷馗’”见他的心思似乎不在她身上,任宛灵有些不悦。 “嗯?”他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你应该知道,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将来他的事业都会是我的吧?” 这句话显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一丝胜利的火光闪进了她眼里。 “你想说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道。 “意思是,虽然你是他的干儿子,但不管你对日东集团有多卖命,将来的职位多高,你仍然都算是个外人。”她狡黠地一笑,纤纤玉指在他的胸前游移。“不过女婿可就不一样了。将来只要谁娶到我,那么我爸爸的事业都会归他,针对这一点,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我好一点吗?” 殷馗握住她在他胸膛抚弄的手,目光直视着她。“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待,宛灵。”他温和地道。 她僵了一下。只一刹那,妩媚的笑容又回到她脸上。 “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哥哥,殷馗。”她俯近他的唇畔,柔声说道:“我并不反对你逢场作戏,只要求你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如果你想更巩固你在日东集团的地位,将来顺理成章的继承我爸爸的事业,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知道。”他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道。 “那就好。”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她顿时心花怒放。她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火辣的热吻,走回沙发前去拿起皮包。“那就这样喽。不吵你办公,我先走啦。” 再朝他抛去一记飞吻,她轻快地拉开门出去了、 直到办公室的门合上许久,殷馗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对面大楼的玻璃榷幕。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来,他倾身拿起电话。“什么事?” “殷总,夏若曦小姐到了。” 她果然来了。他扬了扬眉。“请她进来。”他吩咐道。 几秒钟之后门开了,他的秘书领着夏若曦出现在门口。 “你来了。”秘书离开之后,他将高大的身子往办公桌沿一靠,朝她挑起浓眉,“要不要喝些什么?茶?咖啡?” “不用了。”她没有微笑,丝毫不浪费时间便切入正题“协奏曲’这几年来的销售量和口碑一直十分稳定,如果贵公司选择和我们合作,您的商品一定能获得最大的广告效果。” 殷馗没有接过她手上的文件匣,反而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她想挣开,但他握得牢紧。 “你定要这么遥不可及吗,若曦?”他柔和地道:“我以为你至少还不讨厌我。” 讨厌,她的心扭搅了起来。她也希望自己能讨厌他,那么或许她就不会如此轻易被他所影响。 “我来这儿是因为公事所需。”她平稳呼吸,不被他轻柔的嗓音所迷惑。“请你放开我,殷先生。” 他没有立即从命,双眼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 “哪里不对了,若曦?”他静静地问:“怎么,后悔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低喃。“那整件事都不该发生,我连吻你都不应该。” “为什么?你也想要我,我知道。” 她咽了口气,无法直视他。那对黑亮的眸子有着诱惑般的魔力,每回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她就会无法思考。 “别这样,殷馗。”她轻叹声,秀眉微蹙。“我们只保持公事上的来往,好吗?我已经有了交往的对象,我不该……不该……” “不该再想要别的男人?”他帮她说完。“我怀疑你真的是受西方教育的吗?若曦。你的保守和道德观令我大开眼界。” “我受的教育告诉我,必须对未来的另一半忠诚。” “你已经认定简嘉甫是你未来的另一半?”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不想谈公事,那我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她想转身离开,他的手却仍握住不放。 “还有事?”她没有浪费力气挣扎。 她冷淡的表情令他眉峰蹙拢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只是凝视着那长长的睫毛、那细致的眉眼,一直到那红润紧抿的小嘴儿。他想抚摸她,想将手埋进她脑后绾起的长发,吻得她无法呼吸,但他不想再吓跑她。 “我说过,日东集团可以无条件成为‘协奏曲’的最大赞助厂商。”片刻后,他徐徐地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她想挣开他的手,他却加重了力道。 “你何不听我把说完再做决定?” 她瞪视着他。他的眼睛紧紧地捕捉住她的,气氛有好一会儿的沉闷。 “你想要什么?”她终于道,眼神充满戒备。 “我要你陪我一个晚上。” 见她脸色一变,他微笑了起来,眼中却毫无幽默的神色。 “你放心,我只要求一顿晚餐,一个晚上,到午夜十二点为止。你可以把它当成灰姑娘的约会,之后这桩合约就是你的。我殷馗做任何事都可以不择手段,唯独女人,我绝不强迫!” 他诱惑挪榆的语调令她微微脸红,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若他真是个霸王硬上弓的登徒子,那他早在关岛时就会那样做了,绝不会等到现在。 “想来你比较擅于用诱惑替代逼迫?”她嘲弄道。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拱起浓眉,跟底浮现笑意。 “我凭什么信任你?”决心不被他所影响,她用舌尖润了润唇,谨慎地问道:“只要一个晚上,无接触?” “别重复我说过的话,我不喜欢人家怀疑我。”他用手指轻摩着她的掌心,给了她一个令人炫目的微笑。“只要几个小时就可得到日东集团的赞助,对你绝对是个划算的交易。除非你不敢接受挑战?” 他是在激她,她知道。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该断然拒绝,因为他根本不值得信任。然而她却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好。”不服输地,她点头,看见他眼里闪过的一丝光芒那是什么?胜利吗? “那么,这个周末下午五点,准备好,我去接你。” 她再度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回他的办公桌前去,悠哉的表情仿佛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纳闷着自己是否落入了他所布下的陷阱 不管怎么说,她才是这桩交易的赢家,她告诉自己。她只要将这个约会当成另一个例行性的应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日东集团的合作,何乐而不为? 然而不知怎的,她却感受不到丝毫胜利。 第四章 你实在不该答应这个荒谬的约会的。坐在梳妆台前,夏若曦蹬着镜子,第一百遍在心里痛骂自己。天知道她是发什么神经,居然相信只要—顿晚餐,就可以获得一个大财团的无条件赞助。 更疯狂的是,她居然连续几天忐忑不安,考虑着她该穿什么衣服赴约。盛装打扮?还是随意就好?殷馗只叫她准备好,却没告诉她要去哪里。如果他以为她会为了他而特别精心打扮,那他显然是太高估自己了。 几番考量之后,她换上一袭淡黄色的长裙,薄纱的布料只到她的小腿长度,服贴地顺着她柔美的曲线而下,在下摆呈现不规则的波浪。揽镜自照,她知道自己看来清新而飘逸,鹅黄的色泽衬出她白皙的肌肤更加吹弹可破。 这只是个例行的应酬,她严肃地提醒自己。拿起梳子,她将一头长发梳理好垂在肩后。 当电铃声响起时,她的心一跃到了喉咙口。她深吸了口气好稳定自己,带着些微的警戒前去开门。 “嗨。”殷馗斜倚着她的门框,看起来精神奕奕。“准备好了吗?” 她飞快地瞄了他一眼,他穿着简单的蓝衬衫和黑色长裤,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英俊得足以夺走任伺女人的呼吸。 “好了。”她走回客厅去拎起皮包,在心里暗骂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就算殷馗看出了她的紧张,他也聪明的不多做评论。 上了他的车之后,夏若曦的态度仍有些拘谨,“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吃饭喽。”他神情自若地说,将车开上马路。“放轻松,我不会吃了你。” 放轻松,他一定在说笑。这不是件简单的事,任何事只要和殷馗沾上边都不会简单。如果她不小心防卫,她的理智会再度沦陷,她一定要记住这—点。 “你刚刚才离开公司?”她假装漠不关心地问。掌管一个如此庞大的企业是没有周末假日可言的,她知道这—点 “是啊。我开了一整天的会,直到刚刚才脱身。我想我大概从早餐过后就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他委屈的表情令她微笑了起来。原本有些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如果她也可以像他这么泰然自若就好了,那么,或许这桩“应酬”就不会如想像中般困难。 半个小时候,他们已经置身在一家饭店顶楼的餐厅内。侍者带领他们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从整面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瞧见远方的夕阳正缓缓落下海面,将整片辽阔的天空抹上浅浅的金红色,美得令人为之屏息。 “喜欢这儿吗?” 她闻声回过头,殷馗正询问地看着地。 “噢,这儿好棒。”她由衷地道。“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家餐厅。” 他斜睨了她—眼。轻声对着侍者交代了几句。见他一副熟稔的模样,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常来这里?” 几乎在话一出口,她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由那些侍者恭敬的表情看来,这儿显然是日东集团的旗下产业之一;他不只对这儿很熟,而是拥有这个地方。 “不常,几乎都是为了公事。”他老实地答道,又露出那个令她心跳加速的微笑。“希望今晚是例外。” 她听出了他的意思,抿抿红唇。一会儿之后,侍者端上一瓶上好的红酒,并为他们斟满酒杯。 “真奇妙。”侍者离开之后,她轻声开口,“我从没想过会再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低语。 “什么?”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相信命运之神的安排吧。”他一甩头,向她举杯。“敬今晚,也敬我们的……重逢。” 她回以浅笑,酒杯相磋发出轻微的“锵”一声。她轻啜着杯中冰凉的酒液,那芳香的液体顾着她的喉间而下,也温暖了她的身体。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悠闲地用餐。殷馗问了她一些公事,包括杂志下期的主题和未来的企划走向等。几分钟之后,她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为他幽默的言语而发笑。 他们似乎极有默契,言谈绝不触及他们这桩“交易”。 餐厅的气氛恬适,悠扬的音乐飘扬在空气中,每个餐桌上都有一盏小小的烛光,装点着餐桌中央一朵娇艳欲滴的粉红色玫瑰,感觉既忧雅又浪漫。 夏若曦一面用餐,一面暗暗地观察着殷馗。他仍然一派轻松自若,似乎真的只打算和她共度一顿晚餐时光,而没有其他意图,这令她在稍微松了一口气之余,也隐隐感到困扰困扰什么?她也不知道。 “谈谈你吧,殷馗。”等侍者撤下餐盘之后,她说道。 他扬扬眉毛、“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好奇,比如——你为什么会为任川铭工作?”见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她匆匆地接了下去,“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他微笑了起来.眼睛闪闪发光,似乎为她的局促感到有趣。 “我不介意回答你的问题,若曦。我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他转动着酒杯,似乎正在思索如何开口。“我为任川铭工作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因为我的父母都是日东集团的员工。” “我五岁那年,他们被调派至日东集团纽约分部工作,所以我是在美国长大的。我十二岁那年,他们在高速公路发生车祸身亡,之后任川铭便把我带进他家里,并且收养了我。” 噢,她轻怔了一下。“我很抱歉,”她呐呐地道。 “没关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他的表情十分平淡,看不出任何喜恐哀乐。“我真正进入日东集团是在我念大学那一年。那时我每年暑假都在日东集团的工厂里实习,了解整个生产线和企业运作的流程。” “研究所毕业之后,我在任川铭身边担任他的秘书。看着他如何冷静处理每一桩企业危机,学习如何和竞争对手谈判周旋。对我而言,他不止是个恩人,更是个严格的老师、慈祥的父亲。” 夏若曦静静地倾听着他醇厚的嗓音,叙述任川铭如何将他带进了任家,并且将他如同亲生儿子般带大,对他的栽培和器重远超过任何人。她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脏,那刚毅的下巴显示出他是个冷静且意志坚决的人。 她可以想见他在董事会上掌控大局,因他灵活的商业手腕而赢得所有人的敬重。她突然间有种奇怪而强烈的直觉,知道他之所以能成为日东集团总经理,与他和任川铭的这一层关系毫无关联,反而是他的能力、旺盛的企图心和领导才华为他赢得那个位置。 “你很尊敬他。”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他—定很信任你,才会把整个日东集团都交给你经营。” “是的。我对他的印象远比亲生父母来得鲜明,他送我进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教导我所有做人处事的道理。他这么看重我,我自然得全力以赴.否则岂不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他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纤细的平指。看着他宽厚的大掌和自己白皙的小手相映,她纳闷自己为什么没有挣开。她应该的,不是吗? 有好一会儿,他们没有再说话。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墨黑的天际缀上点点繁星,霓虹灯火将整个城市装点得明亮非凡。 “说完我,该换你了。”他半侧过头来看她。“你的父母呢,他们又是什么样的人?” 有好一会儿,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应。就在他以为她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时,她才缓缓开了口—— “我的母亲是‘协奏曲’的创办人,她一直待在英国,这一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至于我父亲,我从来没见过他。” “你母亲没和你提过他?” “没有。从我八岁之后,我也没有再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用手指轻划着杯缘。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话就本能地脱口而出。“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和母亲相依为命,那个男人是谁,对我而言并不是很重要的事。”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她细细想了一下,然后摇头。“知道又如何?这么多年来没有他,我和我母亲也过得很好。” “也许他是因为不得已的理由而离开,并非无情的抛弃了你们。”殷馗轻搓着下巴,片刻后才再度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的父亲出现了,你会怎么做?” 地秀眉微颦,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她迟疑道。“在成长过程中,我想像过无数次他的样子,我想我母亲—定非常爱他,才会一直没有再结婚。我甚至想他是不是不在了,否则他为何不曾试图找过我们?” 殷馗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她。那沉鸷的目光令她陡地有些不安,她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来吧,我们去跳舞。”他突然说道,倾身拿走她手上的酒杯,拉她起身朝舞池里走去,她顺从地将手交到他手中,两人随着音乐移动。 “你和简嘉甫交往多久了?”他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会看上他,他根本配不上你。” “这不关你的事,殷先生。”她回嘴。 “怎么会不干我的事?我想先知道我有多少敌手,分析我目前的优劣势,想办法将对手一一击败。” 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他当然不是说真的!以他出色的条件,多的是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天知道他是否将每一个女人拐到这儿来,告诉她相同的话。 “别浪费你的时间了,殷先生。”她故作轻松地道:“我有简嘉甫,你难道忘了吗?” “无所谓,我一向喜欢面对竞争。” 她早该知道他是不好打发的登徒子。“你……”她找不出话来骂他。 “猪猡?混账东西?”他热心的提供。 这个男人简直是个无赖!她抿起嘴巴,却无法掩饰那抹一直要浮上来的微笑。 “嘉甫前阵子已经向我求婚了。”她冲口而出、 殷馗略感意外地静默丁一下。“那你怎么说?” “我还没有给他答复。” 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是不是如释重负? “但我会的。”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心意似的,她强调地又道:“我和嘉甫对未来都有共识,现在是冲刺事业的时期,将来我会嫁给他的。” “未来的事很难说,别这么快下定论。”他咧嘴—笑,表情又回复为原来的自在从容。 她注视着他。如果她够理智的话,她就应该甩掉他的手立刻离开,阻断他想更进一步的尝试,然而她却没有。 “那你呢?”润润嘴唇,她试探性地问:“我听说你和那位任宛灵小姐是一对。看来任董事长不只想培养你成为他的接班人,还打算让你成为他的女婿呢。” 他微微耸肩,大手抚摸着她肩后的发丝。“我无法制止别人的想法,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该怎么做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咬住嘴唇,感觉心中略过一阵轻微的失望。他有一张只有在他愿意时才会显露出内心情感的脸,那对探幽的黑眸一贯莫测高深,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别说话。”她还想开口,他的手臂环紧了她,温柔的呢喃飘进她的耳际。“假装我们还在那个小岛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其余都不重要。” 她没有再反驳,只是柔顺地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这么偎着他的感觉好舒服,他那么高大、强壮和温暖,令她觉得好安心;想永远就这么待在他的怀抱里。从没有男人给过地这样的感觉…… —定是刚才那杯酒的关系。她在心里说服自己,过了今夜之后,他们或许不会再有机会这么亲密,既然如此,放纵下又何妨? 一舞完毕之后,他们回到座位上。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直很少交谈,仿佛一开口就会打破这份魔咒。 —直到他们离开餐厅往回程的路上,两个人仍然沉浸在各自的思绪当中。 当殷馗送夏若曦回到住处时,时间已近午夜。 “交易完成了,嗯?”终于殷馗先打破沉静。 夏若曦吞咽了一下,点点头。“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轻声遭,拉关门车门下车。 他也跟着她下了车,绕过车门走到她身边。 她不由得仰起头看他,“还有事?” “有”他低沉的嗓音划破沉静。“我还有另一个要求” 他的眼神令她的心怦怦狂跳:“我以为你只有一个要求。”她低喃 “我说谎。”他柔声道,一手缠进她颈后的发丝。 “我说过我不想和你有所牵扯,殷馗。”她将手撑在他胸前,理智摇摇欲坠。 “来不及了。早在我们遇见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牵扯上了。”他低哑地道。 没有等她回应,他的唇俯压了下来,轻柔地封缄住她的,他先是轻轻地啄着她的唇,而后蕴含力量地施压,挑逗地撩拨着她,娴熟地诱哄出她的回应。 她想避开他逗弄的唇.却发现自己像被催眠了般无法移动。即使她告诉自己不要回吻、不该回吻他,然而她却无法克制。她的嘴唇轻颤着启开,感觉他的舌尖探了进来,缠弄着她柔软的舌,令她的呼吸开始喘急。 他不止是在吻她,而是在和她的唇做爱。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吻竟能引起这么多的感觉,这么大的欢愉,仿佛能攫取她的所有、占有她的灵魂。 就在她几乎无法呼吸时,他才离开她的唇,将脸埋在她的颈项里平稳呼吸。当他再度抬起头时,那时眸子深幽有如夜星。 “我会遵守承诺。”他的声音仍因未熄的激情而粗哑。 “一个晚上加一个吻,换来这么划算的代价,很值得,是吗?” 她微微僵住,理智在刹那间返回。他以为她的回应是因为想得到日东集团的赞助? “是的。”她不带情感地回道。天知道,她刚才一秒钟也没想起这件事。 “那么,你成功了。”他在她的唇上印下温柔的、留恋的一吻之后才退开身子。“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直到车子消失在她的视线,夏若曦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她没有开灯,慢慢地褪下身上的衣物换上睡衣,飘飘然地躺上床睡觉。 她的确是做梦了,但梦中出现的不是简嘉甫,而是另一个有着恶魔般微笑,谜样的男人。 晚上,任家大宅里灯火通明。 星期五晚上一向是殷馗和任川铭的例行聚会。在这天,殷馗会将一整个礼拜来的工作进度向任川铭报告,另外也将遇到的问题和任川铭做一番探讨,然后拟定下一个礼拜的工作计划。 通常任宛灵并没有兴趣参与这个聚会,但今晚却有些不同。 整个晚上,她一直很有耐心地坐在—旁听他们商讨公事,偶尔插话个一两句,等他们的公事告—段落,任宛灵立刻偎向任川铭身边。 “爸,你不觉得你给殷馗的工作量太重了吗?害他都没时间陪我。”她娇嗔地道。“就连上回他去关岛的事也没告诉我,还故意趁我到澳洲的时候偷偷跑去,这算什么嘛?” “我派他去关岛是为了公事。”任川铭睨了她一眼。“对了,你今晚怎么会在家?没和朋友出去逛街、看电影?” “当然是为了殷馗喽。”她的目光瞥向殷馗,声音有些酸溜溜“你这个干儿子难得回来一趟,我当然得恭迎圣驾了。平常我想见他还得亲自到他的办公室去,他可不会为了见我而特地回这儿来。” “你也知道我工作忙。”殷馗说。 “忙是个烂借口如果你真的有心,总会找得到时间陪我的。”她不以为然地哼道,然后昂起下颚。“下回你再出差,叫你的秘书订两人份的机票,我要和你一起去。” ”别胡闹,宛灵。”任川铭皱起眉毛。“殷馗有他的事要办,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你到处溜达。你都几岁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我才不管。什么事情会比我重要?这件事情我说了算。”见任川铭还想训话,任宛灵径自起身。“我出去啦!” 没等两个男人回答,她拎起皮包出了书房。 “唉,都二十七岁了还像个孩子。”任川铭摇摇头,目光瞥向殷馗。“你知道宛灵的母亲过世的早,我因为工作的关系也不常有时间陪她,也难怪她会怕寂寞。她大概只是说说而已,别理她。” 殷馗不置可否地耸肩,看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 “不过宛灵倒是提醒了我一点。”任川铭停了一下,才慢慢地说道:“她从小就眼光高,又心高气傲,除了你之外,其他男人她根本看不上眼。如果你们能结婚,耶我自然是乐见其成。” “我知道。” “那你的意思呢?我一直没问过你对宛灵的想法。你想娶她吗?” “我还没想到这个问题,干爹。”他一会儿后才回答。 “现在不想,什么时候才想?你也不小了,是该早点定下来,除非你除了宛灵之外,心里有更好的对象,你有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您这么关心起我结婚的事来了?”殷馗先是扬眉,而后笑了。“我才刚接掌您的事业,您吩咐的事我都还没办成,哪有心思谈这个?” “你回来台湾都三年多了。日东集团有目前的成绩也令我非常满意,这根本不是理由。”任川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罢,干爹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催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干爹。” 任川铭摆摆手,蓦地像想到什么似地问:“对了,你最近有见到若曦吗?” “有。” “那情形如何?”任川铭迫不及待地接着问:“你有告诉她我的事吗?她愿不愿意见我?” “您太急了,干爹。”他往后靠向椅背,深思地沉吟道:“这件事得慢慢来。毕竟她这些年来一直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如果您突然出现,恐怕她会无法接受,您要多点耐心。” 任川铭静了下来,表情看来有些失望。 “我知道。这两天我和念慧通过电话,她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任川铭苦笑着,—晌后才嘱咐道:“找个机会,把若曦带回来这里一趟。就算她不认我,至少让我见见她,嗯?” “我会的。” 再拍拍他的肩膀,任川铭转身离开了书房。殷馗注视着虚掩的房门,心思不由得回到前些天和夏若曦相处的那个晚上。 她的唇是如此甜美,拥着她的感觉美好得令他几乎沉溺其中。他不记得曾有女人这么影响过他.—直以来,女人对他而言有如探囊取物,从来不值得他多花心思,因为永远会有更多女人在后面等着他。 是什么令夏若曦如此不同?他想要她,但她吸引他的不仅仅是由于欲望的驱使,还有其他一些更深沉,无以名状的东西,而他打算弄清楚那是什么。 他起身走到窗前,凝望花园里昏暗的灯光,想着她。 如果有一天你的父亲出现了,你会怎么做? 夏若曦坐在办公室里,翻阅着手上的文件匣,然而她的心思却不在那上头。她转动着手中的笔,耳中回响着殷馗的问话:也许他是因为不得已的理由而离开,并非无情的抛弃了你们…… 在上班时间分心绝不是个好习惯。在以前,她一向极少让其他事情干扰公事,然而最近这个习惯似乎愈来愈难保持了。她摇摇头,试着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公事上。 门上响起两声轻扣,倩萍走了进来。“若曦,这是咱们和日东集团签定的合约,你过目一下。” 她伸手接过,快速且仔细地浏览过一遍。殷馗的确很守信用,第二天便派人来和她洽谈合作事宜,很快便和她签定了她极力争取的广告合约,并且在未来三年无条件成为“协奏曲”的赞助厂商。 她十分惊讶于他的慷慨,但也隐隐感到不安。像殷馗这样的男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她很清楚这一点。他的目的会是什么?她已经明白的拒绝了他的追求,然而她也知道他绝不是个轻易打退堂鼓的男人。 “对了,你记得晚上的应酬吧?”情萍提醒她。“咱们曾经专访过爱马仕的台湾区总经理。基于礼貌,这场时尚派对你无论如何得去露个脸。” “我知道。”她看了腕上的表一眼。简嘉甫前两天便说好要陪她一起出席,都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还不见人影。“你先走吧,嘉甫待会儿会来接我。” 情萍点头,还想说些什么,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朝倩萍做了个手势,伸手接起,“喂?” “若曦,是我。”是简嘉甫的声音。 “嘉甫?”她又瞄了了一下表。“你到了吗?” “呃。对不起,若曦。”筒嘉甫轻咳了一声。“我临时下班前被一个客户绊住,晚上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出席派对了,我很抱歉。” 她愣了—下,“没关系,那你忙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她温和地道。 “ok.过两天我们再一起吃饭。” “好”地放下电话,迎上倩萍疑问的目光“他说临下班前被客户绊住了,恐怕赶不过来”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陪你去吧”倩萍耸耸肩膀,半开玩笑地道:”小心啊,通常男人有了新欢都是用加班当借口,你最好事注意这一点。 夏若曦的回应只是淡淡一笑。之前嘉甫也曾有过临时取消约会的情形,她并不是很在意这点。她烦恼的反而是接下来如何面对殷馗,如何只把他当成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客户,而不是—个深深困扰她的男人? 她轻叹一声,望向窗外渐暗的天空,找不到答案。 第五章 “我听说你决定和‘协奏曲’签约,成为他们最大的赞助厂商。有没有这回事?”任宛灵高高地挑着眉毛,对着站在档案柜前的殷馗问道。 ”我不知道你会对公司的业务感兴趣。”他没有多大的反应。 “我是没兴趣,不过你会选择和夏若曦合作,这就令我感到好奇了。”任宛灵目光精明地审视着他的表情。“比‘协奏曲’更大、广告效果更好的杂志比比皆是,为什么你单单选择了和她合作?” “‘协奏曲’的读者群集中在二十岁以上的上班族,都会新贵和名流人士,和咱们的广告诉求不谋而合。我做的是最实际商业考量,如此而已。” “是这样吗?”任宛灵眯起眼睛。“不是因为你是对夏若曦有兴趣?” “就算是,我也不认为需要向你交代!” “你……”他冷淡的回应令任宛灵七窍生烟。从未有男人敢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一向只有她对男人颐指气使的份,没有人敢对她如此不耐烦。 换作其他男人,她早就甩头离去了,反正等着巴结她的男人多的是,她才不吃这一套。但殷馗不同,他不会为她做任何改变,或许根本不会为任何女人改变,她早该清楚他的个性。 “别这样,殷馗。”她不由得放柔了语调。“你也知道我是嫉妒嘛。你把太多时间放在公事上了,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我不喜欢这样。” “我是你父亲雇用的员工,你父亲把日东集团交给我,不是让我在上班时间做私人的事。” “难道就不能为了我破例吗?”她走到他身边,一手软软地攀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边低语,“我说过不介意你逢场作戏。如果你看上了那个夏若曦,我也不反对你和她玩玩……”她吻上他的唇。 殷馗没有动,也没有反应。任宛灵恼怒地扯开唇怒视着他,“殷馗,你……” “你走吧,我还有公事要办。”他平静地说完便不再理她,径自走回他的办公桌前去。 听出了他正在下逐客令,任宛灵再也压抑不住怒气。 “你好大胆,殷馗。你不怕我会让你在日东集团混不下去?”她尖声道。 “如果我在日东集团混不下去,那也是我的能力不够,怨不得任何人。”他对她的威胁不为所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日东集团的企图。别人不了解,我可是清楚得很”她怒极反笑,睥睨着他:“你也想得到它,不是吗?如果我们结婚,将来整个日东集团都会是你的;如果你想得到它.你娶的人就必须是我!” “你说对了,我的确想得到日东集团。”他冷静回视她、“但是没有娶你,我仍然会让日东集团成为我的。” 任宛灵握紧拳头,被拒绝的难堪比羞辱更甚。 “所以,你是打算和我作对了。”她声音嘲讽地遭:“那个夏若曦还真有能耐,居然能让你这么慎重其事,不惜花大钱讨好她?看来我是低估她了,我早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可真懂得见风转舵钓大鱼啊?” “够了,宛灵。”他打断了她,脸上开始显现怒气。“我说过你是我的妹妹,永远都是,别让我觉得你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你说我无理取闹?”她跳了起来,盛怒地狂喊,“那个夏若曦有哪一点比得上我,有哪一个女人比得上我?你宁可花时间在她身上,却始终不肯多看我一眼?” 殷馗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如果你不离开的话,恕我不再奉陪了。” 他说完便拿起外套离开办公室,没理任宛灵气得脸色发白。 “你以为我希罕吗,殷馗?想娶我的男人多的是!”她对着他的背影尖叫。“等着瞧,既然你敢这样对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谢谢你,杰诺先生、查理先生。”殷馗站起身。 “你大客气了,殷先生。”杰诺先生笑咪咪地握住他的手,用力上下摇动。“我们很荣幸能和贵公司展开合作,也希望咱们未来合作愉快。下个月在洛杉矶的开幕酒会请务必光临,让敝公司好好招待你。” “一定。” 再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之后,那两个高大的美国人笑容满面的离去了, 殷馗重新坐了下来,他的主任秘书徐伯仁正坐在他的对面,面收拾着桌上刚签约的文件,眼睛还瞄着那两个美国人的背影。 “如果让争夺这桩合约的对手知道,我们这么容易就和罗曼集团达成合作共识,他们可要呕死了。”徐伯仁打趣道。 “做生意原本就是各凭本事,罗曼集团只是选择了最有利的合作对象。” “这是当然。”徐伯仁挑挑眉毛,往后靠向椅背;“对了,你看过这期的‘协奏曲’了没?” “还没。有什么特别的?” “既然咱们现在是‘协奏曲’的赞助厂商,我劝你最好看看。我老婆可是它的忠实读者哩。”徐伯仁笑容满面地道:“老实说,‘协奏曲’的读者群虽然以女性为主,但我觉得它也挺适合男人看的,可以更了解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以及想要什么。” “有必要吗?” “你是指有必要看,还是有必要知道女人想要什么?” 殷馗不置可否,心思仍然专注在手上的文件。 见他不打算多作回应,徐伯仁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协奏曲’的形象良好。以般粉领族为主要读者群,提供十岁以上的女性所有美容和时尚新知,这是它成功的原因。”徐伯仁客观地分析道:“不过除了拥有一流的编辑和时尚专栏之外,还得归功于夏若曦的个人魅力,毕竟有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形象代言人,也为这本杂志加分不少。” “嗯”这倒无庸置疑。 “如果我还没结婚,我也想追求这么漂亮的小妞可惜啊,听说夏若曦已经名花有主了,你知道这回事吗?” “那又如何,只要她还云英未嫁,任何男人都有权利追求她。”他一点也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话是没错,不过传言这位夏小姐是冰山美入,她眼里只有她的现任男友,对其他男人追求都不屑顾。” 殷馗微蹙起眉,没吭声。 徐伯仁还想发表高论,眼角不经意地一瞥,然后略带讶异地扬起眉,“咦,那不是任小姐吗?” 殷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待看见任宛灵身边的男伴时蹙拢眉峰。是简嘉甫! “任小姐身边那个男的有点眼热。”徐伯仁皱着眉毛,询问地望向他。“你认得他吗,殷总?” “当然,插声电器的总经理简嘉甫。”殷馗面无表情,目光仍然紧盯住任宛灵的方向。 “简嘉甫?”徐伯仁的眉毛更皱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不就是夏若嗜的男朋友?’ 殷馗站起身.还没来得及举步.前方的任宛灵已经看见了他。 “啊,是殷总和徐主任。”任宛灵挽着简嘉甫的手走了过来。“你们也在这儿。” “殷先生。”简嘉甫的表情看来有点尴尬。 “简先生,真是巧合。”殷馗皮笑肉不笑地道,目光警告的停在任宛灵脸上。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完全明白她在搞什么把戏。 任宛灵故作没看到的把头转开,更加亲呢地偎近简嘉甫的臂弯中,美艳的脸上泛起灿烂的微笑。“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课公事了。嘉甫,咱们走吧。’ 没等他们回答,任宛灵挽着简嘉甫的手走远了。 “任小姐怎么会和简嘉甫在一起?”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徐伯仁忍不住疑惑道。 殷馗没有回答,目光仍然紧盯住他们离开的方向。是的,这也是他急欲知道的答案! “我知道了,没关系,你忙吧。” 夏若曦放下电话,在文件上签好名后递回给站在办公桌前的倩萍。 “是简先生?”倩萍接过文件匣,一面问道;“怎么?他又要加班?” “嗯。” “你不觉得他最近太忙了吗,若曦?”倩萍忍不住直言。“哪有那么巧,每次和你约好一起吃饭,总会临时出状况?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做生意难免会遇到突发状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夏若曦笑笑,伸手翻开另一份档案资料阅读、一会儿之后,情萍仍然没有离开。 她奇怪地抬起头来看她的助理“还有事吗?” “是……”倩萍欲言又止,末了才像下定丁决心般地开口道:“若曦,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关于简先生的事。” “嘉甫?”她不解地道:“他怎么了吗?” “他……”见她疑惑的神情,倩萍迟疑着,似乎正在谨慎斟酌用词。“前天晚上,我和男朋友去一家法国餐厅吃饭,凑巧看见筒先生和日东集团的千金任宛灵也在那儿.你知道这件事吗?” 夏若曦微怔了一下“或许那是为了公事。”她恢复镇定 “由那天晚上他们亲热的动作看来,可一点也不像是在谈公事。” 见她怔忡的表情,倩萍语重心长地劝告道:“或许是我多事,但他最近经常告诉你要加班,却被撞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觉得很可疑吗?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想你该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有好半响,夏若曦只是静静地坐着,连倩萍离开了都浑然未觉。 她开始细想起最近简嘉甫的不寻常之处。 半个多月来,筒嘉甫时常以加班为由,取消他们的约会,即使有时见了面,他也总是来去匆匆、神色闪烁,甚至借故离开到别处去接手机。 她一直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毕竟她能理解公司总会有许多没来由的突发事件,她并不以为意。但如果真像情萍所说的,那只是简嘉甫的借口呢? 只要能娶她,下半辈子都不用奋斗了。简嘉甫的话在她脑中响起。 如果嘉甫真的和任宛灵在一起,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因为他想脚踏两条船?抑或他对任宛灵还没有把握,所以不想轻易放弃任何一方? 她反复思索这些问题,直到门上响起两声轻扣才回过神。“请进。” 门开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门口。 “殷馗?”她惊讶极了,甚至没发觉自己站了起来。意识到那抹流窜过全身的喜悦,她警觉地将上扬的嘴角拉回原位。 “怎么,不欢迎我?”他合上门走进来,在她的办公桌前站定。 她突然觉得无法呼吸,仿佛全部的空气都被他给吸走了。 “当然不是。只是……有点意外。”她胡乱地收拾好散乱的文件,借以掩饰她的紧张“有事吗?” “我正好到这附近,就顺道上来拜访你。”他露出一个极富魅力的微笑“有空吗?愿不愿意陪一个饥肠辘辘的男人吃个有点晚的午餐?除非你拿到日东集团的合约之后就翻脸不认人,那我也只好认了。” 她抿起红唇。他的话里有陷阱,她知道。话说回来,他是那种并不接受拒绝的男人,她早该知道这点。 “好。”在她能思考之前,那个字已经冲口而出。见他脸上迅速扬起的笑意,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轻易了,仿佛这个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同于上次,这回殷馗没有带她到高级餐厅去用餐,反而绕到一家颇富盛名的中餐馆去打包了两份餐点。 “回来台湾之后,深深觉得台湾真是个美食之城,有时到外国出差,发现自己最想念的还是家乡的味道”等待的空档,他玩笑似地问她:“你吃得惯台湾小吃吧?”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每天都吃什么过活?汉堡、牛排吗?”她对他皱皱鼻子。 他微笑了起来,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丝,那动作是如此自然,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你要去哪里?”车子重新开上马路之后,夏着曦忍不住疑惑道。 殷馗没有回答,只是朝她抛来坏坏的一眼,令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打算将她载到什么地方去卖掉。 四十分钟后,车子已经奔驰在滨海公路上。当车子在河堤边停下来时,夏若曦简直惊讶极了,无论她先前猜想过无数次,也没想到殷值居然会带着她到海边来。 “哇,海。”她深吸了一口微凉的梅风,忍不住兴奋的大叫。 黄昏时分,沙滩上聚集了三三两两弄潮的人群,有人在放风筝,还有奔跑追逐寄居蟹的孩童,整个海滩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迎着海风,夏若曦眯起眼凝视低垂在海面亡的夕阳,感觉和煦的阳光照耀在脸上,觉得心情好平和,仿佛所有的压力都被释放了。 “这儿没有椅子,小姐只好将就点喽。”他随意地在河堤上坐了下来,一点也不在意昂贵的亚曼尼西装沾上尘土。“因陋就简,不介意吧?” 他挪愉的目光在她身上的粉蓝色套装打量,似乎在赌她敢不敢席地而坐。 “当然不会。”她不服气地昂起下巴,脱掉高跟鞋在他身边坐下。只穿着短裙的腿有点凉意,她的丝袜也有被租糙的地面勾破的危机,但她却从未感到如此自在,仿佛在他面前光着脚丫子,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很意外我会带你到这儿来?”他问。 “有一点。”她老实地回答,微笑令她颊生梨涡,“不过我一直很喜欢海,只要来到海边,就觉得心情好开朗,再大的烦恼都可以暂时抛开。” “我也是。”他调转视线,望着天边的余晖。“我最近一次让自己真正放松、去欣赏夕阳西下的美景,是在几个月前的那次旅行。直到那时我才蓦然察觉,原来除了工作之外,人生还有更美好的事物值得我去欣赏、去把握。” 是她敏感,还是他真的话中有话?她偷偷地瞧了他一眼,但理智却制止她往下探究他真正的意思。 有好一会儿,他们不再交谈,开始享用着带来的餐点。看着沙滩上热闹的活动,直到夕阳完全落下,金色和紫红的彩霞映满整个天际。 “你父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殷馗?”用餐完毕之后,她将头搁在屈起的膝盖上,瞅着他问。 “我对他们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他一摊手,神情平淡地答道:“我只记得他们都是对工作很狂热的人,投注在工作上的时间比在我身上还多,我算是被保姆带大的” 噢!她咬咬嘴唇,不知怎的,她觉得他似乎刻意轻描淡写。 “但他们应该是爱你的。”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梭巡的目光看着他清亮的眸子。“他们工作那么努力,不也是为了你。” “或许吧”他微耸宽肩。“显然他们的‘努力’没有为我带来任何好处。他们将所有的时间都投注在工作上,甚至连唯一的儿子都无暇多看一眼,我所受的教育和人生历程、甚至做人处事的道理都不是来自于他们的教导,而是另一个和我毫尤血缘关系的人。很怪异,是不是?” 她望着他紧绷的侧脸,注意到那压抑的唇角线条和干涩的语气在那一刹那间,她陡然能明白是什么样的力量塑造了现在的殷馗。因为突然间顿失双亲,让他很早便明白今后再无依估,一切只能靠自己。 这就解释了很多疑问。青年时期的殷馗虽然得到任川铭的器重,但一定会有许多人质疑他的能力,甚至认定他是靠任川铭的力量而发迹。那是多么沉重的压力啊?而他却选择冷静地承接这一切,做他认为必须做的事。 她终于明白他的情绪始终十分内敛的原因。多年的训练和商场闯荡,让他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将所有的感情都隐藏起来,以冷酷作为他的防卫盾牌。他靠自己的双手证明他有今天的地位绝非侥幸,或者是靠任何人的庇佑。 “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他不着痕迹地道:“你见过任川铭吗?” 她微侧着头想了一下。“算有吧。几个月前我在某个酒会上见过他,之后陆陆续续有过几次碰面的机会,但是并没有交谈。” “那你对他印象如何?” “我只远远的瞧见他,感觉他是个很有权势、非常精明的生意人。毕竟能打造出日东集团这么庞大的企业体,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见他不说话,她回过头来看他。“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对他的看法罢了。”他柔和地道,嘴角微往上弯。“有一天,我想带你去见见他。” 夏若曦轻颤了一下,她知道任川铭对殷馗的重要性。他的表情看来十分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你经常带刚认识的女人去见你的干爹吗?”她故作轻松地问。 “唔,我可以假设这句问话里有吃醋的成分吗?” 他笑着握住她挥过来的拳头,作势要咬她。她扭动着想抽回手,他的手臂却由身后环了过来,将她整个纤巧的身子圈在他的怀抱里。 “别动,若曦。我想抱着你。”他低语,她身上的幽香飘进他的鼻端,混合着玫瑰和栀子花的味道,一如她的优雅和美丽。 她没有再挣动,只是柔顺地偎着他,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和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当他的嘴唇在她颊边轻轻拂过时,她感觉自己的心狂跳了起来。 “你今天和简嘉甫没有约?”他摩掌着她的手臂。 这个名字令她一震。她挣动着想离开他,他却没有松开怀抱。“你不必因为和我在一起而有罪恶感,若曦、你难道没听说他最近和任宛灵走得很近的事?” 她微微一僵。已经是第二次有人这么告诉她了。“或许嘉甫是为了公事” “什么公事,任宛灵并没有在日东集团拥有任何职位。她也从不插手她父亲的事业”他平静地指出事实。“任何男人和任宛灵在起,都不可能是为了公事,若曦。” 她静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要你明白一个事实。”他扳过她的肩膀,俯下头来看她的眼睛。“听着,若曦,我并不想批评任何人,但男人会追求任宛灵是理所当然的。她的父亲富可敌国,能娶到她就等于得到日东集团这个嫁妆,不会有男人会放弃这个可以一步登天的机会,简嘉甫亦然。” “我相信嘉甫不是那样的人。”她的辩白软弱无力。 “或许,但任宛灵一向能得到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包括男人。如果简嘉甫能获得任宛灵的青睐,你想他会笨到不懂得把握吗?” 有好半晌,夏若曦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再反驳。 殷馗紧盯着她的表情.在心里喃喃咒骂:该死的,简嘉甫这家伙有了夏若曦还去招惹别的女人,他到底把若曦当成什么了? “我宁愿相信嘉甫不是那样的人,我信得过他,但还是谢谢你的警告。”她终于说道,轻轻挣开他的手。“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有好一会儿,她以为他没有听到她的话,但他却突然起身。 “走吧。”他简单地道,随即率先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在回程的一路上,车内的气氛紧窒而沉闷,没有人试图打破沉静。直到车子的震动将她拉回神来,夏若曦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她的住处外。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低语道。 殷馗没有回答,径自拉开车门下车,随着她起走进电梯。她没有问他还有什么事,只是凝视着楼层刍往上攀升,两人之间仍然一片静默。 出了电梯,她掏出钥匙,开了门,意识到殷馗仍然站在她身后。她回过头去看他,他的脸半隐在阴影之下,那对眼睛黑黝黝的,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的的发光。 “我令你感到困扰吗,若曦?”他嗓音低沉地出声。 她张开了嘴巴又闭上。是的,他的确令她感到困扰。每回只要他用这种眼神凝视她,总会令她的心乱成一团。 她垂下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在想,如果我还不令你讨厌的话,你会允许我和简嘉甫公平竞争。” 她惊跳了一下,抬起头瞪视着他。 “为什么?”她费力地移开目光,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你为什么想追求我,殷馗?” “原因还不够明显吗?”他抬手轻抚她颊边的发丝。“因为你吸引我,在关岛的时候,我一直在计划回台湾之后该怎么继续追求你,结果你却一声不响偷偷溜走。当柜台人员告诉我你已经结账离开时,我差点没把整间饭店给拆了” 她想把脸转开,他却用手固定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如愿。 “你当时为什么离开,若曦?”他审视她的表情。“我要听实话。” 她怎能告诉他,因为他太霸气、太令人不容轻忽,她害怕自己会陷得太深,到头来却发现他只想要一段短暂的罗曼史罢了。等有一天他厌倦了,他会离开,那时她的心也会跟着死五 “你一定要追根究底吗?”她挣扎地呢喃。“我们只做朋友,难道不好?” “我不想和你只做朋友,相信那也不是你想要的,如果你够诚实的话。” “我……”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已经倾过身封住她的嘴唇。那个吻轻柔而细腻,不似上回的狂风暴雨,却依然深沉浓烈地令她浑身虚软。 当他离开她的唇时,她才发现自己竟轻轻发着抖。 “晚安,若曦。”他柔声道,然后安静地转身离开。 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才慢慢地合上门,将背靠在门板上,颤抖地轻吐出一口气。 第六章 “夏若曦那个男朋友啊,实在太好骗了。我随便跟他勾勾小指头,他居然就上勾了,真是个蠢蛋!”宛灵轻佻地道,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殷馗端着酒杯斜倚在吧台边,注视着任宛灵在他的沙发上坐下。只见她慢条斯理地啜着杯中的酒,似乎颇为她的作为感到得意。 “别这么做,宛灵。”他平静地说道:“如果你对我不满,尽管冲着我来,别去招惹其他人。” “笑话,谁说我是为了你?” 任宛灵瞥了他一眼,轻哼着,“我是因为无聊,想找个家伙来解解闷,凑巧简嘉甫是个现成的人选罢了,我只不过给了他一点甜头,他就被我谜得昏头转向的,你说男人是不是很*?” “如果你觉得无聊,你可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搞慈善、做公益.即使是做个样子都好。”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众所皆知简嘉甫是夏若曦的男朋友,你去勾引他,不怕引起流言蜚语?” “那又如何?人家会说是我的魅力大过那个夏若曦,才会让她的男人往外发展。”任宛灵妩媚地扬眉,交叠起双修长的美腿。 “不过说真的,我对筒嘉甫没什么兴趣,只是玩玩罢了。等你厌倦了夏若曦,我也会随时甩了简嘉甫。” “没有必要、”他耸耸肩膀,表情仍然轻松自若。“我打算追求夏若曦,而且我跟你保证,我对她的兴趣不会只维持一、两个月。” 任宛灵垮下脸来。“你是什么意思?” “你听到了” 他悠闲地轻啜着杯中的酒。“所以,我鼓励你去勾引简嘉甫,趁着夏若曦芳心寂寞的时候趁虚而入,也许我的胜算会更大” 任宛灵怒火冲天正想发作,蓦地,她脑中一闪.眸中开始出现怀疑。 “你会对一个女人这么感兴趣,这可真是少有的事。”她深思道,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这几年你身边一向不缺女人围绕。我倒从没见过你主动去追求哪个女人,而且还敢为了她和我作对。莫非这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你想太多了,宛灵。”他似笑非笑地道:“只因为在我眼中,她的魅力远大于你,所以你不服气?” “你……”任宛灵再也没有好风度了。她握紧拳头,下巴一昂,“好,你尽管去追求她!我告诉你,只要你对夏若曦感兴趣的一天,我就会想办法整她,让她在社交圈内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他脸色一变,表情瞬间转为阴沉“你去勾引简嘉甫还不够,还想整垮她才高兴?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 “我就是要这么做,让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你等着瞧吧!”任宛灵狠狠地撂下一句,随即怒气冲冲地起身离开,将门甩得震天价响。 直到她离开后许久,殷馗仍然坐在客厅里。面对着一室寂静。 咖啡店里,夏若曦正和她的时尚顾问雪莉讨论着今年秋各的服装流行走向,拟定下一季的企划主题。 “对了若曦,你和嘉甫最近怎么样了?”谈完了公事,雪莉问她。 夏若曦停了一下,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很好啊。为什么问?” “是吗?”雪莉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将话咽回去“没事就好。” “怎么了?”她语调轻快地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有什么不对吗?” “你都没听见传闻吗?”雪莉冲口而出,像是再也憋不住了。“最近社交圈里传得沸沸扬扬,听说简嘉甫和任宛灵正打得火热,你不知道这回事?” 夏若曦怔住。她知道,这个“谣言”早巳在整个办公室蔓延开来,已经有好几个人好心的“提醒”过她,但她仍在抗拒,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是吗?”她淡淡地回道。 “告诉你啊,这男人是宠不得的,只要你稍一放松就会做怪。”见她不说话,雪莉义正辞严地告诫道:“再说对方是日东集团的千金,美丽多金又娇媚动人,你最好把嘉甫盯紧点,免得他往外发展。” “我知道。”她勉强说道.突然觉得再也坐不住。“对不起,我去下化妆室”再朝雪莉微微颔首,她起身离开。 她需要时间整理一下紊乱的思绪。 站在化妆室的镜子前,夏若曦面对着镜中的自己,脑中再度浮起殷馗告诉过她的话:男人会追求任宛灵是理所当然……不会有男人笨到会放弃这个步登天的机会…… 或许她该正视这个问题,她想着。也许她该找个机会和嘉甫好好的诀谈,就算那是真的,她也要听简嘉甫亲口告诉她。 出了化妆室,她用手顺着垂在肩上的发丝,正想回到原来的座位,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正越过她,朝角落的卡座走去。 她先是蹙眉,而后微微愣住是简嘉甫。 她惊讶地停下脚步。今天下午嘉甫才告诉她,晚上得去机场接待来自日本的客户。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想着该不该上前去打招呼或许嘉甫正在和客户谈生意,如果她前去打扰,会不会太莽撞了?正在考虑的当儿.阵女性的娇笑声响起,而后,她看见双纤纤玉手挽住简嘉甫的手臂。 她震慑住,一时间无法动弹。是任宛灵! 只见简嘉甫低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任宛灵又咯咯轻笑了起来,一弯手便勾住匍嘉甫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旁若无人似的热吻。 有好一会儿,夏若曦就这么定定地站着,沉默地注视着那幕,直到简嘉甫抬起头来看见了她,瞬时脸色大变。 “若曦?”他随即站了起来,尴尬地涨红了脸“你怎么会……” “噢,是夏小姐啊。”任宛灵拢拢长发,表情依旧从容自若,一旁的筒嘉甫则是手足无措地站着,表情有些狼狈。 “看来你们有话要聊,那我就先走步喽。”任宛灵优雅地起身,临行前还不忘亲昵地用手指抹掉他唇边的口红印“再打电话结我,seeyou。” 有好半晌,这个僻静的角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沉默了许久许久。 简嘉甫率先打破沉静,“若曦,我……” “我不知道任小姐是你的客户之一。”夏若曦装出轻快的语气。 简嘉甫的脸由红转白。他用手抹了抹脸,不敢看她。 “你明知道她不是!”最后.他终于说道。 夏若曦静静地站着,等着他向她解释。几乎令人窒息的几分钟之后,他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来,声调不稳地开口,“我们分手吧,若曦。” 她没有马上回答,仍然注视着他。 “为什么,嘉甫?”她沙哑地低语,“如果你和任宛灵两情厢悦,你可以早点向我坦诚.而不是让我在这种情况下目睹一切。” “我也不想这样。我抗拒过,但是……我没有办法。”简嘉甫伸手耙过头发,有些心浮气躁地道:“你不了解宛灵的个性,她大胆而热情,和她在一起让我觉得火辣刺激、生气蓬勃,而这是我们在一起所没有过的体验。” “她前几天已经明白的告诉我,除非我和你分手,否则她不打算和我更进一步。我一直在思索着该怎么告诉你,才不会令你受到伤害,既然被你看见……我想也该是我们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了” 所以.就是这样了。她神色木然地想着热情、火肆、刺激……这些就是形成爱情的元素吗,因为有了这些她所没有的特质,让她成为被舍弃的方?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道 “原谅我,若曦” 他哑着声音,表情充满恳求。“我爱的是你,但我不能不为我的将来做打算。别怪我!” 她摇摇头,不再看他“过两天,我会把戒指寄还给你。也……祝福你。” 她想举步离开,他却拉住她的手。 “你不会有事吧?若曦?”他迟疑地道,注视着她的脸。 她瞪着简嘉甫犹疑的表情,突然觉得可笑极了。他居然以为她会为了他去自杀?他未免将自己估得太高,也将她夏若曦想得太软弱了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挣开他的手,安静地转身高去,没有再回头。 “你说什么?”任川铭表情愕然、“你再说次!” “我说,夏若曦和简嘉甫分手了。”任宛灵将外套交给站在门口的管家,在任川铭身边坐了下来。“是简嘉甫刚才亲口告诉我的,他居然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她说着,一脸得意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殷馗。 “恭喜你。”他淡谈地回道,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你证明了自己的魅力大过夏若曦,一定十分引以为傲。” “那是当然。”她依然笑容满面。“也谢谢你的夸奖。” “你做了什么?”任川铭皱起眉头,然后明白了。“是你故意去招惹简嘉甫,害他跟若曦分手,是不是?” “才不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就姑且陪他玩玩。”她无所谓地一摊手。“他以为跟夏若曦分手之后,我就会答应嫁给他。哈,又是一个没大脑的蠢蛋!” “这么说来,你早就计划好了?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任川铭一拍扶手,表情震怒。“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是怎么教你的,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居然去勾引别人的男朋友,你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 “干嘛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骂我啊,爸?”任宛灵不高兴地抢白。“搞清楚,简嘉甫和夏若曦又还没结婚,这哪算是什么勾引?再说是那个简嘉甫剃头担子一头热,他厚着脸皮硬要缠着我,怎么能全怪我?” “你做什么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你怎么能这么对若曦?”任川铭又急又气地冲口而出,“你知不知道若曦是你的……” “干爹!”殷馗向他使了个眼色,任川铭及时闭上嘴巴。 “那是她活该倒霉,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任宛灵目光轻蔑地道:“这只是小意思,我告诉你,接下来才更有得瞧呢。” “你做了什么?”殷馗沉声道,目光紧盯住她,心中闪现不好的预感。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任宛灵樱摆手,嘴角浮起狡黠的笑意。“如果我没料错的话,接下来就有好戏看喽。那个夏若曦啊……可能会在社交圈红上好一阵子哩。” “你还干了什么好事?”看着女儿径自起身,任川铭不满地拍着桌子“坐下,宛灵,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我累死了,要先去睡了。晚安啦,爸。”再斜睨了殷馗一眼,任宛灵自顾自地转身上楼去了,没理任川铭在身后的叫唤。 “怎么会这样?”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任川铭痛心地道;“我任某人教出来的女儿,居然这么任性妄为,都怪我太宠她……” “宛灵只是在和我赌气。”殷馗沉稳地安抚道:“你别担心,干爹。不论宛灵做了什么,我都会处理。” “我只希望她不会做出令若曦太过难堪的事来。”任川铭长叹一声,转向他,“去看看那孩子,殷旭。若曦现在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你要帮我多劝劝她。” “我知道”殷馗点头,想着任宛灵说过的:接下来就有好戏看喽…… 或许接下来,夏若曦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面对的勇气他想着 夏若曦一早进了公司,便隐隐发觉情况不对,所有的员工似乎全在窃窃私语,一见到她却又马上噤了声 她虽感纳闷,却仍微笑地向迎面而来的职员点头打招呼。才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倩萍和两位资深经理便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早安。”看着眼前几个人严肃的表情,她扬起眉。“怎么了?” ”呃……若曦。”倩萍的神情相当谨慎:“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她将手上的杂志放到她桌上去。 夏若曦不解地接了过来,而后微微一怔。只见杂志上头斗大的标窟写着: 知名女性杂志“协奏曲”社长夏若曦被甩,男友琵琶别抱,恋上日东集团千全小姐? 她霎时感到身躯僵硬,有好会儿无法动弹。那是一家专门挖掘影视明星或名流隐私的八卦周刊,她之前从来不感兴趣,却没想过自己居然有成为主角的天。 她先是缓缓平稳呼吸,才开始动手翻阅杂志的内容。周刊以超过八页的篇幅报导关于夏若曦和简嘉甫、任宛灵之间的“三角关系”,还特别介绍任宛灵显赫的身家背景。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简嘉甫和任宛灵状似亲昵的照片。 另外,报导内容还暗指夏若曦和日东集团某高级主管“交情匪浅”,所以能顺利得到日东集团的全权赞助。她的“男友”简嘉甫便是因为难以忍受这一点,才会转而向任宛灵寻求安慰,进而获得她的青眯。 整篇报导的内容荒诞不经、极尽夸大之能事,将她形容成一个喜于周旋在众男人之间、脚踏多条船的交际花。而简嘉甫和任宛灵的相恋.反而显得理所当然。 “若曦……”情萍担心地看着她的反应,却不知从何安慰。 “这篇文章根本是鬼扯一通,胡说八道!”她的资深经理义愤填膺地开口。“这已经构成毁谤的条件,我们一定要联络律师准备提出告诉。” “不用了,犯不着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夏若曦合上杂志,讶异自己心里居然十分平静。“人都是喜欢看八卦的,过一阵子就没事了。大家情绪如何?我希望他们不会被这篇报导所影响。” “早上有些电话进来,都是要求接受访问的,但都被我挡掉了。”另位经理小心翼翼地接口,“若曦.你要不要休几天假?这节骨眼,你还是避避的好。” “有必要吗?我又不是明星,对他们没有任何新闻价值。”她笑笑,开始翻阅桌上的行事历,“倩萍,我今天有哪些行程?” 储萍正想说话,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夏若曦伸手接起,用眼神示意众人离开。“喂?” “若曦,是我”是简嘉甫的声音“你……看到报导了吗?” “看到了。”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居然会有狗仔队跟着……” 简嘉甫的声音里有着探深的歉意,令她无法苛责。 “没关系,嘉甫,我不介意”她柔声道 “你怎么能不介意,那篇报导乱写通,受害最深的是你啊。”简嘉甫心急地道:“他们把你写成那样,不只对你造成伤害,对‘协奏曲’的形象更是一大损伤,你想过了吗?” 她怔了一下,她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会处理” 她很快便恢复镇定。“倒是你,现在你最该担心的应该是任小姐才是。我想她也没料到会被拘仔队跟踪偷拍,你要好好的安慰她。” “可是……”简嘉甫还想说话,终究是住了口。“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他诚恳地道。 “好。” 放下电话,她的手仍然搁在话筒上,开始思索着简嘉甫的话。 他说的没错,“协舞曲”一向形象良好,现在它的发行人却成了八卦周刊的新闻人物,而且还被影射成私生活不检点的花蝴蝶,这不仅打击到员工土气,对杂志的形象更是一大伤害。 她用手环抱住自己,从未有一刻感觉到如此无助。如果此刻殷馗在她身边,或许她就能感觉坚强一些。她凝视着电话,下意识地等着它响起。他也看到了这篇报导吗?他会怎么想? 冲动的,她拿起电话想打给他,至少能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他一定会告诉她该怎么办…… 然而只按了三个号码,她又硬生生地克制住冲动。 殷馗没有义务该安慰她。发生了这样的事,他首先该保护的也是任川铭的女儿任宛灵,而不是她。 放下电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稳定自己。她是个成功的粉领族,她的事业需要靠不断的努力来维持,所有的困境都是她该面对的挑战。公司有好几十个人得听命她的决定做事,她绝不能被这小小的挫折所击败。 甩甩头,她重新想将心思放到公事上去,桌上的电话再度响起。 “若曦,门口来了一堆记者,都说要采访你,怎么办?”是情萍的声音。 记者?她徽抽了口气。第一次,她开始感到心慌了起来。 “告诉他们,我休假当中,不在公司里。”她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挂了电话,她紧紧闭上眼睛。看来短时间内,她是休想耳根清净了 第七章 如果夏若曦以为这绯闻很快就会过去,那她显然是太天真了。 连着几天.公司的电话响个不停,除了一些推拒不了的应酬之外,她根本不敢出门,害怕看见公司和住处楼下那堆躲藏的记者和摄影机。 然而无论她多么低调行事,却仍然躲不了些名义上为“关心”,实际上却在等着看好戏的人们。似乎每个人都在掂她的能耐,等着看她如何化解这场危机,即使有些真心关怀的眼神,却也对她的处境爱其能助。 在疲于奔命的情况之下,她决定休假几天。等这桩风波过了再做打算。几天以来,她只用电话和公司保持联系,其余的邀约一概拒绝。幸好她住的大楼警卫森严,狗仔队还不至于堂而皇之的进入,这起码令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踱到窗口又折了回来。几天的隐居生活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但她明白这是必经的过渡时期,唯有靠坚强的意志力,她才能撑过这一波低潮。 然而尽管她一再地鼓励自己,为自己加油打气,那抹孤寂感仍然排山倒诲而来,令她无所适从。 大门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她反射性地惊跳了一下,带着满心警戒前去接起。“喂?” “夏小姐,有位殷馗先生在这儿等着,你要让他上去吗?”是警卫先生温和的声音 殷馗,她怔了怔,还来不及回话,殷馗醇厚的噪音传来“嘿,小妞,总不会连我都不愿意见吧?” 听到他的声音,她不自禁地漾开微笑,几天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 几分钟后,门钟声响了,殷馗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 “你的公司说你正在休假。”他走进来,顺手带上房门。 “嗯。” 她装出开朗的微笑,转身走回沙发前坐下.抓起一个大抱枕挡在胸前,仿佛那是她的防卫盾牌。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细细地端详着她。她的长发柔顺地披泻在肩上,精巧的五官脂粉未施,一件宽大的白色家居服套住她纤巧的身躯,看来完全不像平常那位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反而像个细致的、脆弱的瓷器,一碰即碎。 “你还好吗?”他柔声道:“你打算躲在这儿多久?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不是躲。我只是想让耳根子清静些。”她摇摇头“倒是你,这些天忙坏了吧?希望这件事没给日东集团带来太大的麻烦。” “这个时候,你还在为别人担心?”看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他心中交杂着心疼和怒气。“你没有想过你白已?” “我只是无名小卒,那些人很快就会失去兴趣。相反的,任小姐的困扰会比我来得大,不是吗?” “任宛灵有日东集团帮她挡着,这根本不是问题,再说那篇报导对你的伤害远远大过于她。这桩丑闻很可能毁了你。毁了‘协奏曲’,你知道吗?” “我绝不会让‘协奏曲’垮掉。” “你不该拿它做赌注。若曦。” 她瑟缩了一下,咬紧嘴唇。是的,她知道.但她又能怎么办?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泣,然而泪水却顺着眼角滚落颊边,似乎这些天来的压力、克制和委屈全在一刹那间释放了,终于能痛快的宣泄。 殷馗低呤了声,伸出双臂来拥住她,感觉她的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想到她的眼泪是为了简嘉甫而流,他感到心里划过一阵嫉妒的情绪。 该死的王八蛋!他在心里喃喃咒骂。为了追求富可敌国的名门千金,他不但连论及婚嫁的女朋友都可以抛弃,还丢下她独自承受这一切蜚短流长,简直是个天杀的混球。 “如果那个家伙会让你为他掉眼泪,那他根本不值得你爱。” 他粗声说道,随后而出的是一连串不甚文雅的粗话,那篇精彩的诅咒令她止住泪水,唇角往上扬起一丝微笑她居然还能笑,真叫她自己惊异。 “我和嘉甫……结束了。”她轻声道。 他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别以为我会说很遗憾。”他静静地道:“我不会。” 她仰起脸注视着他幽暗的眸子。这就是殷馗!他不会说些好活来哄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很好;他只是提供了他的臂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给予她支持和依靠。 “我不是为了他”她咬住唇,微蹙着双眉“我只是想……直以来,我似乎总是被放弃的一方,先是我的父亲,现在又是嘉甫……我很担心接下来,甚至连‘协妻曲’也无法保有” 他了解,他搂紧她。他知道那份无所依估的孤寂感。他们是同类的人,生来就没有受到任何庇佑,得靠自己的力量才能生存下去,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一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发处。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 她疲倦地摇头“人都是喜欢看八卦的,或许过阵子大家就会逐渐淡忘这件事……” “但是你呢?不管经过多久,仍会有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认为你是个被未婚夫抛弃的可怜女人。你真的能将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吗?”他毫不留情地点出她最惧怕的事。 见她无助的表情,他不由得放柔了声音。“你不必个人把什么事情都扛下来,若曦。你还有我,嗯?” 她感到神经束梢紧。不太确定他的言下之意,或她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她低问道 “有。”他半晌后才道,微眯起眼睛”我们结婚。” 有会儿,她只是茫然地注视着他,仿佛不懂他的意思。待了解他说的话之后时,她的眼睛修地睁大。 “你不是说真的。”她低喃 “我是说真的!” 他握紧她的手,低沉的噪音铿锵有力。“旦对外宣布我们正在交往,所有人就会知道你并不是被男友抛弃,而是你接受了我的追求。这不但可以扭转目前的情势,还有利于‘协奏曲’将来的发展,不是吗?” 她的指甲掐入掌心,但她几乎毫无所觉。是的,她毫不怀疑这个事实!以殷馗的身价和条件,一旦他对外放出消息,那这桩“丑闻”根本不再是问题。他的确有能耐运用媒体来扭转乾坤,将阻力化为助力。 “你要我和你合演一出戏给所有人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不,不是戏。”他仍然在微笑,慵懒的眼珠半掩在睫毛后。“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来我的名声有多糟,我总得让那些人知道,我真正想要的女人绝非庸姿俗粉,而是气质出众的知性美人。” 她先是蹙起眉,不甚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此刻紊乱的思绪令她无法探究他真正的含意。他说的应该是对外放出他们将要结婚的假消息,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他们再找个理由和平分手,到时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们是否真的结了婚。 “你是个好人,殷馗。”她半严肃、半认真地道。 “我不是。” 他吻吻她的唇畔。“只有这个方法,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得到你。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快了,别急,等你考虑好再告诉我答案,嗯?” 她偎着他的肩窝,觉得这些天来紧绷的情绪舒缓了下来不知怎的,在他身边,她总觉得好安心,仿佛天塌下来都有他帮她顶着,再大的困境都可以渡过。 “殷馗?”她柔声轻唤、 “什么?” ”找个时间,我想去见见你的干爹,好吗?” 殷馗有好半晌没说话。 她仰起脸看他,好奇着他为什么突然沉默了下来。 “怎么想到要见他?”他问。 “你说过要带我去见他,不是吗?”她没说出她想见任川铭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她想认识这个扶养殷馗长大、对他如此重要的贵人,或许那能令她更贴近殷馗的真实面。 “姑娘都这么吩咐了,小生岂敢不从?”他逗她 她绽开微笑,颊边的酒窝柔和而醉人。他先是注视了她半响,然后俯下头,嘴唇轻轻地刷过她的。 那是一个很温柔,充满爱怜和甜蜜的吻。她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手指抓紧他的衣袖,感觉他的呼吸加重,胸膛沉重地起伏。 殷馗从喉咙发出低吼,而后就将她拦腰抱起。 她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感觉被环在一个安全的茧中。他的怀抱很舒服、很温暖,很安全也很安适,她轻轻叹息,从未感觉如此安祥和满足。 当她的背触及柔软的垫褥时,她的手仍然环住他的颈项 “别走,殷馗。”她低浯。“留下来陪我,好吗?” 他先是停了一下,然后拉下她环住他脖子的手。 她几乎要因他的拒绝而落泪,然而他只是掀开她的被单滑至她身边躺下,再次将她拥入怀里。 她更深地沉入他的怀抱里,感觉他身躯结实的重量、他热辣辣的嘴唇在她的颈间吸吮,而后漫游至她的锁骨而至胸前,大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背。当她的指尖陷入他的肩胛时,他深吸了口气,拍起头来注视着她。“怎么了?”察觉他停下动作,她的眼睛带着三分迷惘,七分困扰地凝望着他。 她的眼神迷蒙,芳美的唇微微启开,天知道他得花费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再度吻她的冲动。 “我要你,别怀疑这一点。”他粗哑地说,大手紧抱她的身躯让她去感觉自己被唤起的欲望。“但不是现在,不是在你这么脆弱无助的时候。我要你是清醒且心甘情愿地躺在我怀里,而不是短暂的寻求安慰,我不希望见到你再次逃走。” 她粉脸一红,知道他指的是他们在关岛的最后一夜。他心真坏,到现在还不时用那件事来提醒她。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什么都别去想。”他吻吻她的额头,在她耳际喃喃低语。“睡吧,宝贝。” 她慢慢放松了下来,双手仍然环抱着他强壮的身躯,安心地沉入深探的睡眠之中。殷馗的手懒懒地抚摸着她的背脊,笑容在泛开的一秒后凝结,而后慢慢消失,浓黑的眉也逐渐蹙起。 他就这么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天花板,始终未曾合眼。 任家客厅里,殷馗坐在任川铭对面,旁的任宛灵则是愕然地张大了口。 “你说什么?你要娶夏若曦?!”任宛灵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道:“你发什么神经?我不答应,绝不答应!” “我不认为这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宛灵。”殷馗的反应十分冷淡。 “你为什么要娶她?这根本没有道理。”任宛灵挥舞着双手,忿忿不懑地嚷着,“发生了这种事,你应该和她划清界线寸是。毕竟以你的身份地位,根本不该和这种私生活不检点的花蝴蝶牵扯在一起。” “那全拜你之赐,不是吗?”殷馗目光犀利地盯了她一眼,丝毫不为所动。“那蠢新闻是你向媒体发布的吧?你事先联络了狗仔队要他们跟拍,然后设计整个事件,对不对?” 仟宛灵张开的嘴巴顿时闭上。 一直不语的任川铭转向她,不悦地皱起眉毛。“殷馗说的是真的吗,宛灵?这一切全是你搞的鬼?” “那又怎样?就算我不说.这件事过没两天照样会传得人尽皆知,到时她会被说的更难听。”任宛灵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只不过是个妖艳的交际花嘛,也值得你这么为她抱不平?搞不好狗仔队报导的都是实情哩,只有你还把她当宝。” “你说够了没有?” 任川铭沉声喝道:“亏你还是个大家闺秀,怎么张嘴巴这么刻薄,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任宛灵还想说活,见到任川铭的表情又不甘不愿地闭上嘴巴。虽然父亲对她一向极为疼爱,但发起脾气来也不是闹着玩的。她最好还是适可而止。 “在和你算这笔账之前。我倒要先问问你。你和那个简嘉甫是怎么回事?”任川铭威严地问道,声若宏钟。“如果你和那个简嘉甫是认真的,就把他带回来让我看看。” “我跟他只是玩玩而已,又不是认真的。”她满不在乎地耸肩。 “而你的玩玩却害惨了夏若曦,你知道吗?”任川铭忍不住又吼了起来,再也没有好耐性了。“你知不知道你伤害的人是谁?若曝是你的妹妹,你知不知道?” 有如投下一颗炸弹,空间一下子沉人死寂。任宛灵瞪视着父亲,满脸惊愕,“你说什么?” “我说,夏若曦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任川铭深吸了口气,半晌后才徐缓地说道:“二十五年前,我和若曦的母亲有过一段情,这件事当时你母亲也知道。但一直到几个月前,我才知道若曦的存在。” 任宛灵久久无法动弹,听着任川铭开始叙述着当年发生的一切,但那些话似乎无法一下子全进入她的脑中。 一等她从震惊中回神,她立刻跳了起来。“你说谎!我绝不会承认这件事,我绝不承认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女是我的妹妹。”她盛怒地狂喊。 “你……” 任川铭怒极了,不假思索地朝她的脸挥去掌“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若曦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一定要毁了她,才甘心吗?” 任宛灵捂住热辣的脸颊,满脸不敢置信。“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我早就该打你,才不会让你一错再错。”任川铭痛心地怒斥。“再怎么说,若曦都是你的亲妹妹,你就算不能接受她,最起码也不该这样对她!” “那你呢,你又怎么能这样对我和妈?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承认那个私生女,永远都不会”她尖声喊完,随即头也不回地朝外奔去。 直到大门被重重甩上,任川铭才颓然坐下来,用一手蒙住脸。 有好会儿,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四周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给宛灵一点时间,干爹。”终了,殷馗打破沉静。“您这么突然告诉她,别说是宛灵,恐怕连若曦也会是相同的反应。” 任川铭抬起头来,目光在那张俊美的男性脸庞上梭巡。 “你为什么想娶若曦,殷馗?”片刻后,他才慢慢地问道:“为了保护她的名声?还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殷馗静默了半晌“都是!”他简短地回答。 他的坦白令任川铭的眉峰舒缓了些。 “你知道,无论外头的人怎么说,你能坐上日东集团总经理的位置。靠的是你自己的努力。这一点我很清楚。”任川铭慢慢地沉向椅背。表情沉着地道:“相同的,如果能力不够,谁都无法在日东集团享有特权,任伺个员工亦然。” 殷馗再度默然了许久,才道:“我明白” “那就好。”见他不吭声,任川铭转移话题。“对了,若曦最近还好吗?” “差强人意。我正在和律师草拟控告八卦杂志杜的事,应该很快就能帮若曦讨回公道。” “很好。”任川铭满意地点头“还有,那个简嘉甫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他已经和若曦交往了那么久,怎么又会来招惹宛灵?” 殷馗沉默了半响.才将任宛灵为了和他赌气、故意去勾引简嘉甫的事,简要叙述了一遍。 任川惦静静地听着,末了才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个简嘉甫也和一般男人没什么两样。”他摇摇头。“若曦爱他吗?” “我不知道。” 想到若曦可能仍然爱着简嘉甫,他忍不住蹙眉,心中略过一丝不快的情绪。 他在嫉妒,他知道,这种感觉是陌生的.但他却该死的明白那代表什么。 任川铭看着他纠结的眉峰.眸中闪现有趣的笑意。他很了解殷馗的个性,他一向出乎寻常的冷静、克制,从不轻易显露情绪在脸上,但只要提到若曦,他似乎总是很难带上他无情的面具。 “那就这样了。”没去探究任川铭颇有深意的眼神,殷馗站了起来。“过几天等这件风波平缓了些,我会带若曦来见您。” “若曦愿意见我了,” “嗯。” 看着任川铭脸上又惊又喜的表情,殷馗忍不住纳闷着,一旦夏若曦知道这整件事情的始末,知道他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那她还会不会对他和颜悦色? “听说最近整个社交圈里热闹得很,谈的全是咱们集团干金爱上个身家条件差她一截的帅小子。” 结束了一个冗长的会议,殷馗和徐伯仁正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徐伯仁打趣地说:“现代人是不是都太闲了,怎么那么爱看名人的八卦?” “如果不是因为任宛灵的身份,恐怕这件事也不会被渲染得这么大”殷馗漠然地回应。 “这倒是”徐伯仁同意道:“不过也因为任小姐的身份,整篇报导对她的措辞还不至于太过嚣张,但夏若曦可就不同了。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协奏曲’目前面临空前的危机,即使夏若曦本人低调以对,恐怕短期内也无法制止流言的传播。” 他知道!进了办公室,殷馗的眉峰仍旧没有疏展。“‘协奏曲’目前情况如何?” “如果你是指销售量,这还需要时间观察。不过已经听说有广告商打算撤回广告合约了。我们的律师团已经要求八卦杂志杜公开道歉,否则便要对他们采取法律行动。无论结果如何,对夏小姐的伤害已经造成,恐怕不是时间就能平复的” “嗯” 殷馗深思地轻抚着下巴,沉声吩咐,”不论用任何方法稳住‘协奏曲’的员工士气日东集团仍然会全力赞助‘协奏曲’的营运.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我知道。” 殷馗还想再说话,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他倾身按下通话键。“喂?” “殷总,有位简嘉甫先生要见您,但他并没有预约,您要不要见他?” 简嘉甫?他和徐伯仁对看了一眼。 “让他进来。”他简单地道,按掉通话键。 “引起这件风波的男主角出现了。他还真有种,居然敢上日东集团来。”徐伯仁咧嘴一笑。”他来找你干什么?” “我也想知道。”殷馗微微扯动唇角。 门在这时开了,简嘉甫出现在门后。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徐伯仁识趣地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殷先生。”一等门合上,简矗甫才出声道 “简先生。”殷馗斜靠着办公桌沿,连客套话都懒得说“有何贵干?” “我知道你时间宝贵,我话说完就走。”简嘉甫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直视着他。”“知道这些天给你们带来了一些困扰,先说声抱歉。” “你应该去向事件的两位女主角道歉。”他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她们受到的困扰显然远大于你,因为三流杂志将整个事件形容成两个女人的战争,而你则是个夹在中间享受齐人之福,令人艳羡的风流唐寅。”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简嘉甫争辩道:”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跟踪我。” “早在你疏远夏若曦,开始巴结任宛灵时,你就该预料可能会有这后果。”殷馗的指责毫不留情,目光淡漠而锐利。“如果今天任宛灵没有亿万的身家背景,你也不会和其他男人一样,对她卑躬屈膝、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是不是?” “我承认这是我追求宛灵的最大原因,但不是唯一的原因。”简嘉甫甩甩头,粗声说道:“我听说你正在追求若曦。” 殷馗扬起一道浓眉,显然没料到他突然改变话题。 “怎么,你离开她去追求另一个富家千金,却又不准别人追求她?”他不动声色地道 “你为什么想追求她?” 简嘉甫直截了当地问:“同样在商场上,我很清楚你的商业手腕,你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会想追求若曦一定有什么阴谋……” “你追求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别的男人追求地就是别有目的?” 他讥诮的语气令简嘉甫涨红了脸。 “你太自以为是了,殷馗。”他恼怒地道:“让我提醒你,即使你是任川铭的干儿子,你还是无法和他将来的女媚相比。等我娶了宛灵之后.我不会让一个足以威胁我的人,再待在日东集团。” 殷馗微眯起眼,两个大男人沉默对峙,串间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他看着简嘉甫得意的目光,那是-挑衅? “那也得要你有能耐让任宛灵嫁给你。”殷馗微微笑了,眼中却毫无笑意“任宛灵只不过在你眼前挂了块芳香扑鼻的烤肉,而你立刻就闻香扑了上去,甚至没考虑过它有没有毒,嗯?” 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简嘉甫的脸红得像块猪肝“殷馗,你……” “我并不介意告诉你,我想要日东集团,而且我也会得到它,不论用任何方法。如果你有本事让我离开日东集团,我绝无第二句话。”他冷静地接口:“比起那些毫无作为便想在日东集团捞得一职半位的人而言,我的作法光明多了。” 设看闻嘉甫的反应,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前,简嘉甫的声音再度响起 “殷馗。” 他半侧过头去,嘲弄地拱起眉毛。“还有问题吗,简先生?” “你对若曦是认真的吗?” 他微微一愣,但表情役有显露丝毫情绪。“这并不干你的事,简先生。” “怎么会不干我的事?”筒嘉甫冲口而出,“我爱她!” “爱?” 殷馗冷笑一声,声音嘲讽刺耳。“那你把任宛灵当成什么了,简嘉甫?你有什么资格谈爱?” “那你呢?以你这些年来的猎艳名声,你又比我高明到哪里去?” “我和女人的关系一向是你情我愿、好聚好散。或许我的求爱花招并不比你高明,但如果我爱上一个女人,我根本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没有再看他一眼,殷馗径自低头去翻阅手上的文件匣。“如果你话说完了,请便。” 听出了他在下逐客令,简嘉甫沉默地站立了片刻,最后才粗声说道:“听着,殷馗。如果你对若曦不是认真的,那就离她远一点!她对感情和婚姻都有着不安全感.再加上这阵子的事……我不想再见到她受伤害。” 他说完随即掉头离去,留下殷馗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第八章 无论夏若曦帮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之后,整桩绯闻察依旧余波荡漾。 即使事情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在几个推拒不了的应酬里,她仍会接到某些关切或同情的询问,或者听到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但这些都不是她真正关心的。她心系的还是杂志杜的经营状况,和它是否因这桩绯闻案而受到无法弥补的影响。 庆幸的是,在日东集团的强力悍卫之下,再加上巧妙地利用媒体推波助澜,“协奏曲”不但未如预期的销量惨跌,反而因这桩新闻而声名大嗓,到达了从未有过的高峰。 更令她意外的是,刊登这桩绯闻事件的杂志社居然派了人来表示歉意,表达了愿意和解的诚心,并且决定在报纸上刊登启事,正式向她道歉。 她不知道是什么导至整个情况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但却也隐隐察觉日东集团的影响力有多么庞大,若不是日东集团从中斡旋,恐怕事情也不会如此圆满结束。 午后时分,她正在和她的美术编辑开会;会议室门开了,情萍捧着一大束花走了进来。“若曦,你的花。” 夏若曦接过那一大束粉嫩的玫瑰,听着背后几十女人发出赞叹的声音。她拿起花上的卡片,上头是一个苍劲豪迈的字迹: 给我的天使殷馗 她咬住嘴唇,克制不住那抹一直要浮上来的微笑。连续几个礼拜,一大束美丽的花朵每天准时送到她手上,将她的住处和办公室装点得有如一个花团锦簇的温室。 这个浪漫的举动不但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更让整个办公室的女人陷入疯狂,所有的目光全是艳羡和嫉妒 不可否认的,这样公然和热情的追求虽然令她有些困扰,但她的心里却是满满的喜悦。这么热烈的追求她并非未曾有过,但从未有次像这样,只要一想起送花的人是谁,总能令她的心里一阵温暖,嘴角泛起甜蜜的笑意。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时刻.她捧着花束,下了电梯,一眼便瞧见殷馗站在大厦门口, 听到声响,殷馗回过头来,朝她露出微笑。“嗨,我的天使今天好吗?”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俯身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呆愣过后,她面红耳赤地推开他。“你一定要这么引入注目吗?”她尴尬地看着身边来往的行人“别再那样做了。” “哪样?别再送你花、别在大庭广众大吻你、还是别再称呼你为我的天使?” 她想板起脸.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一张笑脸发脾气。 上了车.他们来到一间温馨的小店用餐,两人絮絮地交换着工作心得。这段日子他们时常在起,随着更深的相处,她一天比一天更了解他,崇拜且尊敬他在工作上的成就,虽然他从不多说什么,但她却能体会他为了工作所付出的心力。 除此之外,他还跟她聊起小时候,聊起那并不常陪伴他的父母亲。虽然仅存的记忆并不真确,但从他眼底的笑意,她可以想见他的童年必定有段快乐时光。 “对了,公司没事了吧?”用餐过程中,他问她。 “嗯。”她点头。“八卦杂志杜前两天派了代表来,表示愿意在报纸上公开道歉。” “那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认为这件事过了也就算了,没有必要再被渲染一次。”她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美眸瞅着他看。“是不是你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嘿,别把我想得那么邪恶。”他的表情很无辜。“或许他们只是不想和日东集团为敌,毕竟事件的主角关系到任川铭的女儿,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登报道歉和解,总比和日东集团打官司好吧?” 这倒是,她咬咬唇,漫不经心地拨弄盘中的菜。 殷馗深思地打量着她的表情。“怎么,还在想简嘉甫的事?”他粗声问。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忍不住眉毛纠结。“我说过那个家伙根本不值得你爱!” 她显然有些讶异他会这么说。“不。”她微侧着头,一会儿后才道:“我想我对他的感觉,从来不是爱。”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 “这是逼供吗,殷先生?”见他横眉竖眼的模样,她笑出颊上的梨祸。“从小我就跟着母亲生活,身边的男性友人也仅止于朋友或工作伙伴。回来台湾之后,嘉甫一直像个大哥哥般照顾我,帮了我不少忙,我们自然而然就走得很近。” “你把他说的像你的保姆。” “或许吧。”她吐吐舌头。“嘉甫的野心很大,心想闯出番事业,他会去追求任宛灵,我并不意外。如果他们真的能有结果,我也会祝福他们。” “别忙着想别人,偶尔也得想想我。”他的眉峰疏展了。知道简嘉甫在她心目中份量并不重之后,他顿时觉得心中积抑已久的郁闷减轻了不少。他刮刮她的面颊。“记得回台湾之后,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 “我和嘉甫遇见你那天?” “嗯。我记得你当时的模样,高傲、冷漠,可是好美,我当时站在那里,想着是该冲向前去把你搂进怀里好好吻个够,还是把你按在膝上狠狠打一顿屁股,质问你那时候为什么逃走。” “我记得那天你的表情自然得很,好像从来没见过我”她轻哼着。 “如果你有多看我眼,会发现其实我没那么镇静,我一直在想着你会不会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或者根本不想理我。” 她微笑了起来,看着他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黜黑、修长而漂亮,一双充满自信的大手,她突然领悟到这双手所掌握的权力,和他强壮的身躯所蕴含的力量,她相信只要他想,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日东集团对你非常重要吗,殷馗?”她悄悄地看他。 ”当然。到目前为止,它是我唯一能掌控的东西,如果不是任川铭给了我机会,恐怕现在的我,仍会是无所有。” 虽然他说的无关痛痒般自然,但夏若曦了解从一无所有到拥有切,那必定是段十分艰辛的过程,而他却克服了所有的困难。 “对了,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他摩挲着她柔嫩的掌心,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前两天简嘉甫来找过我。” “真的?”她有些意外。”他找你做什么?” “他来告诉我,”对日东集团而言永远是个外人,要我尽早认清这一点。” “你可以娶任宛灵,不是吗?”她想装成若无其事,却发现心里冒出一丝酸意。 “啧啧,好浓的醋味。”他低声笑丁:“如果我要娶她,你想我会等到现在吗?” “我怎么知道?搞不好你另有打算哩。”她嘟着嘴巴说。 他爱怜地笑了,手臂环过来搂住她的腰,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她正想换个舒服的坐姿时,手肘猛地碰撞上椅子的扶手。 “小心。”几乎在她发出轻叫的同时,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护住她。“撞痛了没有?”他着急地问着,细心地拉起她的衣袖,审视着那道微红的肌肤。 她凝望着他专注的神情.看着他轻柔地按摩着她被撞麻的部位,一面心疼和不舍地在上头呵着气,仿佛她是他最珍爱的宝贝,一阵暖意缓缓流过她的心田。 她爱他! 有如每一个呼吸般真实,她知道她爱上了这个男人。毋需更多的事实来佐证,她早就明白了这个事实或者,早在半年多前,她在关岛遇见他时,就爱上他了,否则她为何心慌得急于逃离他? “你为什么瞪着我?”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噢。”察觉自己正盯着他着,她抽回手,借以掩饰自己的脸红。“没什么。” 他才不信真的“没什么”,但她不想说,他也不打算追问, “对了,你考虑过结婚的事了吗?” 她一时间无法适应他突然改变话题。对了,他是说关于他们合演一出戏的事…… “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殷馗。”她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地道:“你为‘协奏曲’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件事再过不久大家就会淡忘,我想我们不用……” “我说过我是认真的,若曦”他嗓音低沉地打断了她。 她疑视着那双炽热的眸子,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心开始跳得飞快。 他是说真的!他真的在跟她求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迎视他,提聚所有的勇气问:“你根本没有必要娶我” “你不想嫁给我?” ”当然不是厂她脱口而出,察觉自己落人他的陷阱,她整张脸涨得通红 他笑着拥住气鼓鼓的她“那么,你要我拿着钻戒和红玫瑰,当众下跪?” 她仰望进那对带笑的黝黑深潭,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心爱的男人想要娶她,她应该要感到高兴的。事实上,高兴尚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更正确的形容词是欣喜若狂,但是…… “你明知道不是那样。”垂下眼,她低声说道:“只是……我不认为你真的想结婚。” “喔?”他惊异地扬着眉毛。“怎么说?” “因为……你似乎很习惯单身生恬,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用烦恼该如何讨女人欢心、付出任何保证和承诺……”她的声音哽住,无法说完所有的话。 “我从来没说过我不结婚,也没想过要抱独身主义”他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过去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遇见让我为她深沉着迷,想不顾一切拥有她、和她共度余生的女人,直到遇见了你,我想也该是时候了。” 那你爱我吗?她几乎冲口而出。只要一句话……只要他说出她最渴望听到的那三个字,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他没有。 她沉默得太久了,殷馗俯下头来端详她的脸庞。 “是不是我逼得太急了?”他放柔了声音“没关系,我说过会给你时间,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她正想说话,他已经扬手招来侍者结账,她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送她回到住处之后,夏若曦开门进到屋里。殷馗仍然站在门口,却似乎没有跟着她进履的打算。 “要进来坐坐吗?”她问。 “不了。”他一甩头,声音不在他预期中的沙哑。“你累了一天,应该早点休息。如果进去了.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她脸红了起来。 “我以为你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她挑战性地看着他。 下一秒钟,她已经撞进了一堵结实的胸膛,嘴唇被他灼热的吻堵住。她昏眩地抓着他的肩膀保持平衡,感觉他的吻变得徐缓而温柔,她可以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音,感觉他的身躯因炽热的欲望而紧绷。 “我该走了。”他呻吟地扯开唇,壮士断腕般地放开了她,咕哝着道:“别再考验我的自制力了,女人,否则我可不管这会儿是不是在家门口。” 他往后退开,朝她微笑、“晚安。” “晚安’她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才带着那抹梦幻般的笑意进门 “我不管,我绝不会承认夏若曦是我妹妹。”殷馗的客厅里,任宛灵的声音毫无转寰余地“谁知道她妈去哪里怀了个私生女,硬赖在我爸身上,我不承认,绝不承认” “注意你的用词,宛灵。我不喜欢听见任何人侮辱她”坐在她的对面,殷馗眼神漠然地盯着她。“放过若曦吧,宛灵,也放过简嘉甫,别让他以为你真的对他有意思,最后才发现你从头到尾都在愚弄他。” “那是他自己蠢,他以为娶了我就可以得到整个日东集团。简直是做梦!”她转向他,眼神灼灼逼人。”至干你,你根本早就知道夏若曦是我爸在外头的私生女,是不是?” 他静默半晌,才简短地答道:“对” “我就知道。”任宛灵胜利地一扬眉。“他那时突然派你去关岛,我就觉得事有蹊跷,之后你就对夏若曦百般讨好,还让日东集团无条件成为‘协奏曲’的赞助厂商。你跟夏若曦非亲非故,干嘛对她那么慷慨……” 她停了下来,脑中蓦然一闪。 “我懂了,这同时也是你要娶夏若曦的原田,是不是?”真相在她脑中闪现,她的表情因这猝然的醒悟而兴奋了起来。“你想娶她,就是因为你知道我爸会认这个女儿.只要娶了她,一样能巩固你在日东集团的地位,我说对了吗?” 殷馗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切。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你之所以追求她,只是在为你的未来铺路,让你在日东集团的地位更名正言顺,不会再有人批评你只是一个外人,是不是?”她向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质问道:“回答我,殷馗。” “没错!”终于.殷馗慢慢地开口,“这就是我的目的!如果我必须娶任川铭的女儿,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那么夏若曦就是我的选择。” 任宛灵脸色一变,顿时完全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一旦任川铭承认了夏若曦的身份,那么不管殷馗娶的是哪一个,样都能让他在日东集团的地位更加稳固。 “你早知道一切.却和我爸联合起来欺骗我?”任宛灵尖着声音嚷叫,“为什么?我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她?你宁可娶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女,也不愿意娶我?” “够了,宛灵。”他沉声道:“若曦是你的妹妹,你不该这样说她。” “你们根本没有资格教我该怎么做!”她直瞪着他的脸,咬着牙道:“好,你要我承认她是我妹抹,那我就如你所愿。我这就去和她把话说清楚,让她知道所有的真相。” 没等他回答,任宛灵已经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西餐厅里,夏若曦面对着坐在跟前的任宛灵。 今天下午,她意外地接到任宛灵的电话,邀请她见个面,她虽然不甚明白任宛灵的用意,却礼貌地并未回绝。 然而从进门到现在十分钟,任宛灵一直不曾开口,只是略带深思地打量着她,令她暗自纳闷,她究竟有何目的。 “我之所以约你碰面,是想把话和你说清楚。”任宛灵率先开口。“首先,别以为我会为这宗绯闻风波向你道歉,我不会!” “我并没有期望这个,任小姐。”夏若曦淡淡地微笑。 任宛灵似乎有些讶然于她的平静,但她没有多作评论。夏若曦正想向她问明来意.另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宛灵”简嘉甫在任宛灵身边坐下,待见到夏若曦也在场之后,他面露尴尬之色。“若曦,你也在” “嘉甫。”夏若曦也同感惊讶。任宛灵找他们两个来干什么? “旧情人相见,想必你们有很多话要说了?”任宛灵讽刺地道:“别担心,我不会花太多时间的。我之所以找你们出来,是想把话说清楚,从今以后,我希望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误会” “宛灵,你在说些什么?”简嘉甫皱起眉毛。 “首先是你,筒嘉甫。”任宛灵昂起下巴,睥睨着他。“坦白告诉你,我对你根本没兴趣!我会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殷馗罢了,因为他对我一向爱理不理,所以我想找个人来气气他、让他吃醋,而你是个现成的人选。” 简嘉甫瞬时脸色变 “他明知道我爸爸将来的企业都是我的,只要娶了我,他就永远会是日东集团的总经理,但他却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他从没正眼瞧过我,却突然间对夏若曦感到兴趣,还为了她不惜和我翻脸,这口气我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所以你故意接近我,让我以为你爱上了我,好让我和若曦分手?”简嘉甫咬着牙进出话,“这么说,这桩绯闻案也是你刻意制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你追求我,不也是为了想一步登天,巴望着将来能得到日东集团?” 没理筒嘉甫一脸呆愕,任宛灵径自转向夏若曦,姿态依旧高傲。“至于你,你知道殷馗为什么追求你吗?” “我认为这不关你的事,任小姐!”她表情镇定。 “我只是不想见你再继续笨下去,成为殷馗利用的颗棋子。”任宛灵撇摘嘴角,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老实告诉你吧,你是任川铭的私生女,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猛然一震,表情愕然,一旁的简嘉甫也惊得呆了。 “不可能!”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也这么认为。”任宛灵冷哼一声。“你母亲只是我爸爸年轻时风流的对象而己,天知道她发什么疯,居然想把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女,赖到我爸爸头上。可笑的是,我爸居然还挺认真的想认你,还事先振殷馗去调查了你的底细。” 夏若曦脸色苍白,试图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你是说,殷馗也知道这件事?” “他当然知道。半年多前,你就在关岛认识他了,是不是?我不管他跟你诌了什么理由,那一切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任宛灵斜睨着她,慢条斯理地接着道:“你知道殷馗为什么向你求婚?告诉你,他是为了你将来的嫁妆和遗产。他一直在盘算如何更巩固他的地位,继而得到整个日东集团,娶了你之后,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夏若曦愣愣地坐着,几乎没有听到任宛灵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她是任川铭的女儿?!她和任宛灵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太多的震撼突然间纷涌而上,她根本无法思考。 多讽刺,简嘉甫因为她没有雄厚的身家背景而放弃了她,而殷馗却为了她平空多出来的父亲,和将来可能得到的庞大遗产而打算娶她 他们的相遇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骗局。 这个认知令她的心划过一阵酸楚,仿佛被撕裂般疼痛难耐。 “我母亲从来不曾和我提过这件事。”她沙哑地出声。“你放心,我对日东集团没有兴趣,更不会和你争财产。” “如果真是这样,你母亲又何必要求我爸让你认祖归宗?你最好问问你母亲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 见夏若曦脸上全无血色,简嘉甫伸出手护住她,转向任宛灵怒道:“别再说了,宛灵。” “你没资格这么叫我,简嘉甫。”任宛灵站了起来,轻蔑地由上往下俯视他。“对你而言,我是任小姐!从今以后,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听清楚了吗?” 不再看他们一眼,任宛灵径自转身离开。 直到任宛灵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简嘉甫才回过头来。“若曦,你还好吧?”他关怀地问着。 “我没事。”夏若曦轻声道,神情飘忽地起身。“我要走了。” 简嘉甫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摇摆头,没有再看简嘉甫的反应,她安静地往门口走去。 她需要时间好好思考、整理这一团乱。 殷馗和夏若曦共进晚餐后,殷馗就直接驱车送她回家。 送夏若曦回到住处之后,殷馗并没有马上离开。她一整个晚上反常的静默,细致的脸庞有着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抚过她肩上的发丝。他知道任宛灵去找过她,但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不管若曦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都不该是如此平静的反应,平静得令他心惊胆颤。 夏若曦没有说话,只是由门口退开,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殷馗合上门走了进来,注视着她纤秀的背影,纳闷着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任川铭是我的父亲,是吗?”她并不想这么直接的,但话却已脱口而出。 一阵窒人的沉默之后,殷馗才开口说话,“任宛灵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不对?”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我一开始就说了,你会比较容易接受吗?” 她瞪视着前方,无法反驳。她想起他曾多次的试探,他不止一次问过她对任川铭的看法,当时她就该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的,但她却忽略了。 她没有听见殷馗走动的声音,直到她感觉他身上的热力传至她的背脊,才知道他已经来到她身后,他的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腰身,结实的身躯贴靠着她。一整天的紊乱思绪令她烦燥不安,此刻他沮柔的怀抱正是她所欢迎的。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若曦。”他的下颚轻轻地摩擦她的头顶,温柔地道:“相信我,你的父亲也不好受。他一直到几个月前才知道你的存在,之后就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告诉你,才能令你接受他、谅解他……” “这也是你向我求婚的原因?因为我是任川铭的女儿?” 她可以感觉他僵了一下,搁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她回过头来看他,他的眸光幽暗,没有回答,但在她眼中这形同默认。 “告诉我,你在多久以前开始调查我?”她直视着他,冷静地问道:“你知道我会在那段期间去关岛渡假,所以你查出我住的饭店和行程,刻意制造各种巧合好接近我?” “对。”他过了半响才回答。“但我一开始不知道你和任川铭的关系,只单纯认为你是他新看上的猎物。我得先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摸清你的底细,了解你是否又是另一个想从他身上捞到好处的女人。” “所以当你知道我是他的女儿之后,你决定改变计划,因为娶我可以让你更名正言顺得到日东集团?” 她看见他抽紧薄唇,拳头在身侧捏紧,似乎正在极力压抑怒气。 “你是这么想的吗?”他咬着牙根,喉结上下滚动。“我们在关岛那段日子,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你都认为是虚情假意,在你心目中,我的评价就只是这样?” “如果你从开始就欺骗我,我怀疑我还能相信什么”她声音干涩地道:“那几个坏人呢?那也是你安排的吗?” 他瞪视着她,半晌后才从牙缝里进出话.“不是!我根本没料到会有那些人。我原本还在想着该怎么接近你,那些人反而给了我一个好借口。” “你说谎!”她激烈地低喊.猛地转身退开。 原来这就是真相!原来他这几个月来的殷勤追求、细心体贴全是假装?她是如此信任他、依赖他……和爱他。然而这从头到尾只是他精心设下的陷阱罢了,为了诱她往下跳,让她爱上他,进而心甘情愿答应嫁给他。 是的,她的确是爱上他了,被他的温柔和微笑迷得昏头转向。噢,他一定很得意吧? “你之所以想娶我,全是为了日东集团?”她重复地问,近乎自言自语。 “如果你已经这么认定,那又何必在乎我的答案’”他面无表情地道,冷漠的脸庞罩上寒霜。 泪意陡地泛上眼眶.但她极力忍住。“那么,我可以现在给你答复。”她别开头去,硬声道:”我不打算认任何人当父亲,更不打算嫁给你,整个日东集团都与我无关。现在,请你离开!” 她想转身,他却更快一步地挡住她的去路,大手攫获住她的手臂。她挣动着,却根本推不开他强硬如钢铁般的钳握。 “你太不知好歹了,夏若曦。”他冷冷地说道,脸庞因压抑而绷紧。“你可以不嫁给我,但是认任川铭这个父亲对你只有好处,想想日东集团可以为你的事业带来多大的利益,没有人会笨到拒绝成为日东集团将来的受益人。” “如果我不呢?” “那么,‘协奏曲’的命运会比上回的丑闻糟上百倍,日东集团会撤回所有的赞助合约,想想外头的传言会怎么绘声绘影。”他眼神凌厉.手指钳握得更紧。“相信我,我绝对有能耐毁掉你母亲创办的事业,你可以和我赌!” 她的气息霎时梗住。“你在威胁我?” “我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记得吗?” 她脸上血色尽退。“你是个卑鄙的恶棍,殷馗。” “很遗憾你现在才发现。”他露出一个毫不幽默的微笑“我劝你好好考虑,夏若曦。至少你还有个父亲愿意认你,让你有个健全圆满的家庭,有些人却根本着求不到这样的幸运!” 她瞪视着他,怒气令她看不见他眼底那抹苦涩和嘲讽。他的表情阴沉森寒,原本温柔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疏离和冷漠。 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想不顾一切地投入他怀里,告诉他,只要他在她身边,她该死的才不在乎这些,然而她不能。 殷馗不爱她!他从一开始就对她撒谎,让她跌入他设下的情网而不自知。她已经交付了她的心,绝不能连自尊也赔了进去,那会让她更看不起自己。 “要我认他,可以!”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等我回到任家之后,我要你滚离我的视线,从今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她倨傲地挺直背脊,冷冷地注视着他。“你做得到吗?” 殷馗定定地盯住她的眼睛,贲起的臂膀肌肉显示他正在盛怒之中。他几乎想狠狠地摇撼她,又仿佛想将她碎尸万段。 夏若曦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她死也不会让他看出她的颤抖。 “很好。”最后,他由喉间硬挤出话。“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就如你所愿吧。” 再嘲弄地朝她欠了欠身,他浑身僵硬地甩头离去。 直到门砰然合上的声音传来,她才像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似的瘫滑至地上,任泪水无声无息地滚落。 第九章 置身在宽敞的客厅里,夏若曦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目光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由天花板上柔和的水晶吊灯、上好的桃花心木打造而成的全套家具,一直到落地窗外整个规划完整的庭园造景。 这儿的装潢气派而不繁复,布置实用而不奢华,却无一不显示出主人高雅出众的品味,和财力雄厚的身家背景。 多么不可思议!她迷惑地想着。二十几年来,她从未曾想过自己会有和父亲相认的一天,而现在,她居然离他如此之近。 客厅的另一边传来声响。夏若曦回过神来,目光朝向声音来源。 是任川铭!即使她只远远的见过他几次,她仍能立刻认出那伟岸的身形。 “若曦。”任川铭在她对面坐下,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和愉悦。 “任董事长。”她傲傲颔首,努力平稳有些忐忑的心情。管家在此时端了两杯茶到他们面前,稍微平缓了她的紧张。 她可以感觉任川铭对她的称谓有些失望,但他的表情并未显现出来。 “我听说了杂志社前阵子引起的风波。”他温和地道:“这件事是宛灵的错。如果她给你带来了麻烦,我代她向你说声抱歉” “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回以浅笑。开始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男人。 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大约六十岁左右,颀长的身材保养得宜,有着一对精明锐利、神采奕奕的眼睛。他穿着一袭灰色的家居服,即使两鬓已有些斑白,却更添一股中年男子的魅力,可以想见年轻时必定是个风度翻翩的美男子。 她想她有些了解她的母亲当年会爱上这个男人的原因了 “殷馗告诉我.你已经知道我是你的……”任川铭顿了下,生平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 “我知道”她简洁地回答,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但我仍然希望由您亲口向我证实。” 任川铭注视着她,眼中流露出赞赏的情绪。这女孩儿有着他少见的胆识和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真不愧是他任川铭的女儿。 他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始叙述他当年和夏念慈的一段情缘,夏若曦静静地倾听着,时而秀眉深锁,时而陷入沉思。 当他说完之后,两人之间有了好一会儿的静默。 “原来如此。”她若有所悟地道。见他不解的表情,她淡淡地解释,“我从小一直跟着母亲在英国生活、受教育。但从我十三岁之后,她每年暑假都会送我回来台湾学中文。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 “我知道这件事令你一时难以接受。”任川铭停了停,才柔声接道:”当年你母亲离开了我,我一直不知道有你的存在,直到这两年我和她重新取得联络……我希望时间还不太晚,你会愿意让我好好补偿你和你母亲。” “我不知道。”她咬住下唇,有些迟疑。“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母亲从未和我提过你的身份。我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接受这件事。” “当然。”任川铭可以理解。“这事儿原本该是我亲自去找你、向你解释的,但是这个圈子消息传得快,我怕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所以才会先要殷馗去帮我多了解你,若不是他,恐怕你今天也不会肯来见我了。” 听到殷馗的名字,她的心刺痛了一下。她不想谈他,还不能,他在她心口烙下的伤口还太新,只要一思及他,仍然令她的胸口一阵抽痛。 “你有一个很出色的干儿子。”她低语。 “是的。”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自夸的成分。“从他十二岁那年开始,我就把他带在身边。我器重他,他也尊敬我,不只因为我是他的干爹,还因为我们对彼此绝对的信任。” “我很少要求他做什么,但他却一直很上进,很努力,并且尽全力达到我所有的要求。就算我有儿子,也不见得能比他出色。” “这也是你要他娶任小姐的原因?” “如果他能和宛灵结婚,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这是我的私心,我从来不干涉他的私事,毕竟感情无法勉强,我还是希望他能娶自己真正心爱的女人。” 见她默不作声,任川铭微扬起眉。“怎么,你和他吵架了?是不是你们发生了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她涩然地答道:“他显然认为娶了我,将来就能更顺利地得到日东集团.因为他知道我是你的……”她没有说完,但任川铭知道她的意思 “是这样吗?”任川铭靠向椅背,沉吟地说:”那根本没有必要。让我告诉你,殷馗能在日东集团有今天的成绩,凭的是他自己的能力,和任何人无关。如果他需要靠裙带关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早就会娶宛灵了,不是吗?” 见她愣住,任川铭徐徐地接口,“坦白说,他身边直不乏女人围绕,但他对逢场作戏一向很有分。对他而言,似乎没有比工作更值得他狂热的事。” “直到认识你之后,他似乎有了新的领悟,性情也柔和多了,不再老像个拼命三郎似的。我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孩能够让他动心,继而定下来不再飘泊,见到你,我想我总算知道原因了。” 夏若曦别开头去,默不作声。 “过去就算发生再大的事,他一向是气定神闲冷静面对,但最近这阵子他却有些消沉。”任川铭睨着她。“我猜这和你有关。”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颊上投下一圈阴影。“他追求我,完全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 “这是他亲口告诉你的?或者是你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就定了他的罪?” 夏若曦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将双手交握在膝上。 自从那天晚上的争执过后,她便不曾再见过殷馗。他的花依然每天准时送到她的办公室,卡片上仍然称呼她是他的天使。但他却没有再出现过,就仿佛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了解他是为了她着想,毕竟一个如此热情的追求者突然间不再送花,必然会引起其他不必要的揣测。他必定是顾虑到这一点,才打算用循序渐退的方法,不让他们的“恋情”结束得太过突然。 他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她对自己苦笑着。没见到他的这段日子里,她仿佛失去了生恬重心一般,终日过得浑浑噩噩,心里像有个填不满的的大洞,似乎连她的灵魂也跟着抽离了她的躯体。 “他呢?”她鼓起勇气问道。 “殷馗?他到澳洲出差去了,要一个礼拜后才会回来。” 噢!她陡地感到有些失望,而这一幕没有逃过任川铭饱览世故的眼睛。他正想再说话,一阵驶进庭园的车声打断了他。 几分钟后大门开了,任宛灵走了进来。见到她也在场,任宛灵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夏若曦站起身,礼貌地向她颔首。“任小姐。” “你回来的正好,宛灵。”任川铭招呼道:“过来见见若曦。” 任宛灵的反应只是抿了抿唇,没吭声,也没有移动脚步。 察觉气氛有些窘迫,夏若曦明白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再见,任先生、任小姐:”再朝两人点个头,夏若曦转身离开,大厅里只剩下任川铭和任宛灵。 “你还在怪爸爸吗,宛灵?”直到客厅的门重新合上,任川铭才温和地开口,“我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你,也不能怪你时间无法接受。再怎么说,若曦都是你的妹妹,我希望你学着去接受这个事实。” 见任宛灵仍然不发一言,任川铭长叹了一口气。“从小到大,爸爸一直放纵你任性妄为的个性,但是这回,你伤害的是你的亲妹妹。在你做了这么多打击她的事之后,她仍然对你毫无芥蒂,你应该觉得惭愧。” 任川铭语重心长地说完,然后起身离开客厅,留下任宛灵默默地咀嚼他的话 坐在熟悉的咖啡店里,夏若曦仔细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简嘉甫。 临下班前,她在公司里接到简嘉甫的电话,邀请她一起晚餐。自从上回和任宛灵摊牌的那幕过后,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面对简嘉甫。 半个多月不见,他似乎瘦了些,虽然他的外表整洁如昔,但脸上原有的光采不再,似乎已经有几天不曾好好休息过。 “你还好吗,嘉甫?”见他憔悴的表情,她关怀地问道。 “还不是一样上班、下班,做和般人相同的事?”简嘉甫耸耸肩膀,询问地望向她。“你呢,我看到八卦杂志在报纸上登的道歉启事,看来风波是平息了。” “是啊。”她淡淡地微笑。“或许因为事关到任小姐的名誉,他们也不想和日东集团为敌吧?” 简嘉甫先是沉默了半晌,而后突然握住她的手 “原谅我,若曦。”他沙哑地开口。 夏若曦微微愣住,看着那张涨满愧疚的脸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知道我那么做很不应该,但……有没有可能,我们再重来一次,将那件事当做没有发生过?” 见她不说话,他很快地接了下去,“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你不知道我有多懊悔、多歉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她没有抽回手,只是沉默地任他握着。她知道这是个重要抉择,只要她一点头,她和嘉甫就可以再回到过去,将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一般,他可以绝口不提任宛灵,她也可以当作自己从不曾认识过殷馗…… 但她做不到!无论他们如何假装,他们都很清楚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永远无法忘记殷馗在她生命中留下的这一段轨迹,就如同简嘉甫也忘不了任宛灵一般。再继续下去只是欺骗自己罢了,这又何必? 沉默了几秒钟后,她轻轻地抽回手。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嘉甫。”深吸了一口气,她静静地开口。”记得上回我们和任宛灵在餐厅里,她说的话吗?她说的是真的,我和殷馗并不是在台湾认识的,而是在七个多月前,在我去关岛度假的那段期间。” 她顿了一下,开始毫不隐瞒地说出她和殷馗在关岛相遇的经过,包括殷馗受了任川憾所托、如何计划接近她而大费用章,就连后来能顺利和日东集团取得合作,也是出于殷馗的授意。 当然,她省略了她提早回台湾的理由不说,那是她内心深处的秘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在什么时候爱上殷馗的。他让她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快乐,经历了心痛和纠结的迷惘,却仍然深深爱恋着一个人的相思,而那是嘉甫所不曾给她的感受。 “你爱上他了吗,若曦?”当她说完之后,简嘉甫只问了她一句。 她本想否认,却发觉自己根本说不出违心之论。 “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问呢?”她低语。 “我并不在意,若曦。”他再次覆住她的手,并紧紧握住。“既然你知道他追求你是别有目的,那你大可以把他忘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夏若曦注视着那张热切的脸庞,无法说出会浇熄他期望的话,然而她也不需要回答,简嘉已经从她的衷情看出答案。 “我们不能,是不是?”他的表情先是失望.继而是更多的沮丧和怅然。“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被利益冲昏了头,继而鬼迷心窍去追求任宛灵,也许咱们早就结婚了,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发生” “别这样,嘉甫。”她反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道:“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 虽然感到失落,简嘉甫仍然极有风度的微笑。“是的,朋友。”他喃喃道。 有好一会儿,两人不再交谈.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咖啡店门的风钟声响起,夏若曦不经意地往门口瞄,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 是殷馗! 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有好一会儿,地就这么定定地凝视着他,近乎贪婪地掬取着他挺拔的身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想念他,近三个礼拜不见,却如隔三秋。 意识到她的凝视,殷馗回过头来,目光穿过偌大的空间和她相遇 他微眯起眼,仿佛有些意外她会在这里,但只刹那,他的表情义恢复为原来的平静。那张俊朗的脸上不再有她所熟悉的温柔。深邃的黑眸也不再充满笑意,就好像她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怎么了?”见她失魂落魄的表情,简嘉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瞧见任宛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将手伸进殷馗的臂穹里,美丽的脸庞笑意盈盈。 掉回目光,殷馗没有再看夏若曦一眼,和任宛灵离开了咖啡店。 “若曦……”简嘉甫唤着,却不知从何开口。 夏若曦没有回答。直到玻璃门合上后许久,她仍然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感觉他似乎也这么走出了她的生命。 任家的客厅里坐了三个人,气氛从未如此沉静肃穆过。 从夏念慧进门这半个小时以来,任宛灵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她原本以为会看见一个娇媚的、风情万种、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但夏念慧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即使之前设想过无数次,她也没料到夏念慧会是这么娇小。一对柔和的棕眸镶嵌在那张雕琢细致的脸庞上,看来不显精明,反而充满自信和智慧。她棕色的发丝在脑后松松地绾成一个譬,修长的身材琦珑有致,仿佛只有三十岁。 任宛灵将目光转向她的父亲。任川铭就坐在夏念慈身边,目光充满柔情蜜意。从方才到现在,她一直观察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即使并没有特别亲呢的动作,仅仅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她也能看出这两人之间浓烈的情感。 “我知道你很不能谅解我和你父亲的事,宛灵。”发觉她一直不说话,夏念慈温和地开了口,“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我也能了解。” “如果你当时知道我父亲已经有妻有子了,你还会爱上他吗?”任宛灵半响后才问。 “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夏念慧顿了一下,诚实地道:“在遇见你父亲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结婚,但命运却安排我和他相遇,要不要爱他,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爱情可遇而不可求,它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出现,但当它来时,你一定会知道。” ”如果我不接受你呢?”任宛灵叛逆地直视她。“我爸之前从来没和我提过你和夏若曦的事,却在这么多年后,突然要我接受你们,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宛灵……”任川铭正想插话,夏念慈却按住了他 “我了解。我从来没想过要取代你母亲的地位,这也是我当初会选择离开的原因。我也没想过在这么多年后,你爸爸仍然没放弃找我,我并不期望你会接纳我,但若曦是无辜的,她和你一样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见她默不吭声,夏念慈柔声接续,“我和你父亲很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如果你仍然无法接受,我只能说,我很遗憾。” 任宛炅还想说话,但在那对温柔的目光注视下,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给我时间。”她低声说道。没有再看他们的反应,她起身离开了客厅。 出了大门之后,任宛灵深吸了一口气夜间傲凉的空气。才缓缓朝花园里走去。凉事里,殷馗正手端着酒杯坐在长椅上,表情若有所思。 听到声响,殷馗侧过头来看她。“是你。” 任宛灵在他身边坐卜,和他一起凝望着前方幽暗的花园。 “你知道吗,夏念慈和我想像中不样”她平静地开口“在她来之前,我原本已经认定她是个魅惑男人的狐狸精。如果她真是那样,那我会比较容易对付她,但她和我预估的差距甚远。” 殷馗沉默片刻。“那么?”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奇怪的是,接受她们似乎没有想像中的困难。”她沉呤地回答。“我母亲过世之后,我爸一直很孤单,虽然他身边一直不缺女伴,但我几乎役见他真正的笑过。如果和夏念慈在一起能令他再度快乐起来,那我似乎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殷馗挑起浓眉,有些讶异她的想法转变如此之大。“意思是,你愿意接受夏念慈和若曦了?” “我反对有用吗?他们都几十岁的人了。我想也不需要我的同意与否。”她微微耸肩,口吻轻描淡写,“我后来想想,多个妹妹也没什么不好。瞧瞧夏若曦,她比我小三岁,却能把她的杂志社经营得有声有色,看来我是该学着点。” “很高兴你能这样想,宛灵。”他看着她,温和地说道:“如果我之前说过一些令你不好受的话,我向你说声抱歉。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我知道。”她苦笑了一下。“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也看清了一些事实。我受够了男人总是因为我的身家背景而追求我,而不是真正爱上我这个人。只有你,你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也就成了我最大的挑战。” “再说,如果你想娶我早就娶了,绝不会等到现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宛灵。” “夏若曦呢?你也把她当成妹妹吗?” 见他一怔,任宛灵颇有深意地看着他:“你爱她,是不是?” 殷馗没有吭声,只是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他不用回答,他的表情已经给了她答案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掩饰起那抹轻微的怅然,她轻柔地问:“你难道不担心她会再回到简嘉甫身边。” “若她这么做了,那也是她的选择,不是吗?”他的表情阴郁,声音带着些许苦涩。“她认定我是别有目的才追求她,否定了我为她做的一切,她要我别再出现在她面前,我自然也得照办。” “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任宛灵用眼角瞥着他;”什么时候开始,堂堂殷总经理居然这么容易就投降了,不战而败,不像你的作风吧?” 殷馗的反应只是淡淡一笑,伸直了腿往后靠,仰头望着满天繁星 不,他并非不战而败!上一回,她毫无预警地由他身边逃开,而这一回,他打算把决定权交给她…… 这次,必须由她来做决定。 第十章 当夏若曦回到住处,瞧见夏念慧就坐在她的客厅里时,她感到惊讶极了。 “妈。”她在夏念慈对面坐下,开心的笑眯了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告诉我,我好去机场接你啊。” “如果不是有些杂事搁着,我早就该回来了。”夏念慈拉着她的手,细细地端详着那张姣美的脸庞。“是不是工作太忙了,你好像瘦了些呢。” “才没有。你只是太久没看见我罢了。”她对母亲嫣然一笑,起身就要往厨房走。“要喝点什么吗?水果茶,还是玫瑰花茶?” “别忙了,我会自己招待自己。”夏念慈拉住她,拍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回来这儿坐下,妈有话要问你。” 夏若曦顺从地坐了下来。 “你是要问我关于前阵子那件绯闻吗?”她故作轻快地道:“我知道这件事给‘协奏曲’带来一些麻烦,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对方也跟我道了歉……” “我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我信任你绝对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夏念慈停了停,才温和地道:“前两天,我已经先和你父亲碰过面了。” 见她倏地愣住,夏念慈的神情十分柔和。“是的,任川铭,你的父亲我想你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是不是?” “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她-会儿后才轻声问道:“我记得小时候,每回我问起爸爸在哪里,你总是避开这个话题,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让我知道这件事?” “因为我恨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更不想让这件事情影响了你。”夏念慧心平气和地答道:“当时我是和他赌气,气他居然隐瞒他已经结婚的事实,所以才毅然决定离开他。这些年来,他仍然锲而不舍的寻找我,原先我还没打算重新接受他,直到后来知道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你爱他吗,妈?”“当然。如果不爱他,我也不会气他气这么多年。和他一番长谈之后,我想了很多,我们都不年轻了,何必为了赌一时之气而再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人生没有几个二十年可以重来的” 微叹了-口气,夏念慈转向她,柔声道:“妈不要求你定要认他,但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你的父亲是谁。无论你的决定如何,妈妈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夏若曦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谢谢你,妈。” “傻孩子。”夏念慈爱怜地摸摸她的脸颊。“还有,你爸爸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了。那个年轻人叫什么……殷馗是吧?” “你知道,”她坐正身子,再讶异不过。 “嗯我前两天和你父亲,还有宛灵见面时,你父亲把他介绍给我认识了,很出色的一个年轻人。”夏念慧深深地注视她的眼睛,“你爱他吗,女儿?” “我……”地闭了闭眼睛。是的,她爱他!无论她多么努力命令自己恨他,却终究敌不过这个强而有力的事实。 “我爱他。”当她说出答案时,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问题?他都不跟你求了婚?” “事情没这么简单,妈。”她站了起来,声调有些不稳。“或许只是我的骄傲在作祟,我认定他是因为想得到日东集团才和我在一起,所以我说了一些气话。之后他没有再来找我,我更拉不下脸去面对他,事情就一直僵着。” “所以你就打算让事情继续这么僵持下去,直到他走出你的生命?” 她一时语塞。 “别让无谓的自尊害惨了你,女儿。爱情是没有逻辑可言的,你必须决定是要把握它.或是放它走,重要的是!你将来不会后悔。除非……你不确定殷馗爱不爱你?” 见她低头不语,夏念慧知道自己说中了女儿的心事。她先是停了一下,才缓缓接续,“若是这样,有一个方法能知道他的心意。” 夏若瞄回过头来。“什么?” “问他,女儿。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爱不爱你,或许就能结束你的痛苦,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问他?她怔了一下。调转视线,她凝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看着那一大片蔚蓝无云的天空,感觉那抹由心底深处缓缓涌上,逐渐明朗的思绪……她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是的,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十一月的日本京都,秋意盎然,枫红遍遍。 站在那扇厚重的木门前,夏若曦感觉自己手心汗湿,心跳急促 在来日本之前,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不想再徨然不安地猜测着殷馗的想法,更不想再和自己的情感作战,这段感情值得她去争取、去奋斗。而现在,该是她来寻找答案的时候了。 抬起手,她轻敲了两下房门,然后等待。在那漫长的几秒钟里,她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性。如果他不在呢?或者--如果他房间里有别的女人怎么办?她不认为自己装得出笑脸。说些没营养的废话祝他幸福,然后转身离开……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头,门开了,殷馗穿着-件日本浴衣站在门后。 “你不请我进去吗?”察觉他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看,她故作从容地问道。 殷馗很快便恢复镇定。他先是沉默了-下,而后让开让她进来 她直直地走到窗前去,俯望着饭店外整个古色古香的京都府美景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听见门合上的声音,而后是他的声音响起。 她回过头去看他。他斜倚着浴室墙边,身上的浴衣长度只及大腿.领口敞开着,赤裸着肌肉结实的上半身,由他微湿的头发看来,他显然才刚沐搭完毕。 不用多问,她也知道他浴衣底下空无-物。一朵红晕飞上她的脸颊。 “我父亲告诉我的。”她清了清喉咙“他说你到日本来出差,顺便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休假--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向他要求休假。我查出了你住的饭店,所以我就来了” 即使殷馗有些惊讶她改变了称谓,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你是找到我了。”他将双臂环抱在胸前,沉沉地开口,“然后呢?” 他冷漠的表情令她一时有些畏怯,但她昂起下巴,既然她已经赌上了全部尊严来到这儿,在得到她要的答案之前,她绝不轻易退缩。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她深吸口气。她必须在勇气消逝之前问出口。“你爱我吗,殷馗?” 有一刹那,她几乎是屏息地等着他的回应。那对幽暗的眸光紧紧与她交缠,仿佛过了整个世纪之久-- “过来,若曦。”他低语。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三个大步来到她面,伸出手臂将她拥入怀里。 “你不该问这个问题,若曦。”他嗓音浓浊地道:“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就搅得我六神无主,从来没有女人能令我如此,你难道还不看出来吗?” 她还来不及回答,他的嘴唇已经凶猛地落在她的唇上。他深深的吻她,吻得深长而热烈,几乎想将她的灵魂吸进自己的身体里。 在那一刻,她忘了自己问了他什么,也不在乎答案,只知道她又回到了爱人的怀抱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还在生我的气?”他低声问道:“我没有一开始就把事情真相告诉你,是我的错……” 她很快地用一指压在他的唇上。”那已经不重要了。” “但那对我而言却很重要。当我向你求婚时,那些话都是真心诚意的,我希望你相信我!”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如果你仔细回想,你会发现我一直在试探你对你父亲的看法,思考该怎么让你们相认才不会太唐突。我只单纯想完成干爹的心愿罢了,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明白。”如果她还有任何疑问,她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你明知道我误会了你,为什么不再来找我、向我解释?” “嘿,是谁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就气呼呼的叫我滚离她的视线、永远别再出现的。”他笑着抓住地挥过来的拳头“我人虽然没出现,但我的花可是没间断过。你难道没看见l片上都写了些什么吗?” 她看了,但她一直以为那是障眼法,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你需要时间冷静,好接受这一切,我并不介意等。”他在她的手背轻啄了一下,在她耳畔呢喃低语,“你就像是我的阳光,若曦。在你出现之前,我的生活虽然被工作填满,但我却始终感觉有所欠缺,有种无法满足的空虚之感。 “我一直问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直到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找到答案了。我原本打算在假期结束后,将整件事情告诉你,向你表明我的心意,谁知道隔天却发现你偷偷溜走了” “回台湾之后你可以轻易找到我,不是吗?”她的话有三分抱怨,七分娇嗔 “是没错。”他承认。“但是在我行动之前,命运已经做出了安排。那天在饭店遇见你和简嘉甫是个巧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在我费尽心思讨好你、追求你之后,却被认定是别有居心,你可以想见我有多郁闷。” 他委屈的表情令她颊生笑意。“你打算为这件事,记我一辈子的仇吗?” “对,你最好开始想着该怎么弥补我。” 她望着他微笑的眼波,看他温柔地轻吻她的指尖,感觉身躯窜过一阵温暖的火焰。她用另一手轻触他粗糙的下巴,他则以全身的需要紧拥住她,心贴着心,呼吸交缠,仿佛要确定她的存在,证实她的确在他怀中。 “嫁给我,若曦。”他沙哑地道:“我知道这儿没有烛光,没有钻戒,也投有红玫瑰,但是我……” 她摇摇头,由浓密的睫毛底下瞅着他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你爱我吗?” 他的眼色变深了。“是的,我爱你。”他温柔地道 她投入他怀中。“你只需要说这句话。”她小声地说。 他笑着拥住她,佯装抱怨地咕哝,“我猜你早就知道。” “对,要听你亲口承认才算。你有什么不满吗,殷先生?” “没有,但如果你能给我一点补偿,我的自尊心会好受一点。” 她绽开微笑,感觉他的唇在她的耳鬓游移,而后下滑至她细致的颈项,当他的大手探进她衣衫底下,轻柔地抚摸她腰间柔嫩的肌肤时,她的身躯开始燃烧。“再说一次。”她软语呢哺。“我爱你。也许早在我们相遇的那一刻,你就掳获了我的心。”他的唇埋在她的颈间,两人的呼吸搅热了空气“不过我觉得,我受到了不公平待遇。” 她被他的话惹笑了。“我也爱你,殷馗,”她柔和地宣布。 “好多了。”他满足地低叹一声。“你绝对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若曦。” 她圈住他的脖子,感觉体内那股重新苏醒的暖意。 “你可以表现给我看。”她呢喃道,手指溜进他敞开的衣领,感觉手掌下的肌肉刹时绷紧,那对黑眸迅速转为两簇燃烧跳动的火焰。她凝视着他,眸里只有全心的爱意,再无任何疑虑 他投降般地低吼一声,而后一把抱起她,将她轻放在柔软的床上,以一个狂热至极的吻,封住那张颤动的红唇。“我很乐意,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