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童颜》 楔子 生下来时,他就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人。 他空有人的形体、五官、内脏、脑部结构,却没有人的七情六欲。 他只知道要吃、要喝、要睡、要拉,还有,为了活下去,必须杀人。 而这个近乎是无欲无求的人生,却在他活到了生命中的第二十个年头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小小的、柔柔的、暖暖的人类,而有所改变了。 那次,是他生为人类以来,第一次有了所谓的渴望,有了所谓的欲望。在此之前,他只爱吃甜食。 记得四岁的时候,有一次他饿得快要死掉,勉强爬到臭水沟旁才刚喝了一口水,竟看到不远处的前方有尊柔白的石头菩萨像。 「那菩萨像如果是食物就好了!这么大尊,也许吃下后,我就能活下去。」 可偏偏只保佑着那高大屋宇里的人,保佑着那些宁愿把食物倒进臭水沟、也不赏给他吃的人。 「可恶的菩萨!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吃了祢!」 这念头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后来,他学着杀人,脑子里也始终没有忘却过这个念头。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她。 她有点像菩萨,却又更像是巧克力火锅加上草莓派加上鲜奶油泡芙加上提拉米苏加上蜂蜜蛋糕加上鲜嫩奶酪那种种香甜酸滋味混和在一起的样子,他发现菩萨跟她之间,他比较想吃她,虽然他一点都不饿。 但是,他却想将她那张粉嫩的脸庞、软软温热的小身躯、甜灿的笑容、以及馨甜的香味占为己有,连同她的骨、她的血、她的发、她整个人呼吸进肺里,好让她能流窜在他的血液里。 这欲望一直累积在他的身体里,某个阴暗处,某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在哪儿的角落中。 它就像正在逐渐生长的植物,不用刻意照料,不用费心想起,只要不自觉给它晒到阳光、淋到雨,它就会茁壮。 是的,那想法一直在他身体里生长着,即使当他以为已经将它遗忘时,它依然在成长。 直到再度遇见她,他才惊觉自己已经被想要吞噬她的欲望给完完全全占有,他的身体里再也没有自己的存在,只剩下「想吃了她」的这个欲望而已 第一章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过阴暗的角落,一张破烂得不成形的报纸被风卷起,翻飞了几下,在一双黑色短跟皮靴的大脚旁停下。 死寂的空气里,连风都有股腐烂味。 从数层楼高的上空,透过破烂屋顶洒下的阳光所构筑成的明亮光圈中,一大一小面对面的身影正僵持着。 阗黑深邃的眸中没有半丝情绪,隐约还轻飘着烟的枪管缓缓举起,对正了前方,那个跟他一起沐浴在光亮中的娇小身影。 「你要杀我?」嫩红的柔唇中,吐出的是中文。 稚气未脱的五官加上清汤挂面的发型,她的模样看起来有点俗,双眼却炯炯有神,即使面对着他手中那把刚夺人性命的枪,她依然毫无畏惧地看着他。 不远处传来警笛声,让他知道自己能停留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一分钟内解决这个看过他长相的东方娃娃,如果她没有这样跟他面对面相望,或许看在她这张特别的娃娃脸份上,他会放过她一命。 「没错!」「黑」面无表情的用英文回答她的问题。他不是不会说中文,而是对于一个即将消失的生命,实在不需要费太多精神去回想那已经遗忘许久的语言。 消失……是的,他要她消失,这不是谁的错,而是她活该,活该选在这种时刻出现在这栋废弃大楼的电梯旁,跟他相遇,甚至看清了他的容貌。 她跑过刚开了枪的他的身畔,说是追一只受伤的小猫来的,她竟还可笑的问他有没有看到小猫! 哼!笑话!她明明看到他开枪,还看得清清楚楚,杀她是毫无疑问的! 直指她眉心的枪管动也不动,修长的食指轻轻地对着扳机施力…… 「我们来猜拳!」 赫然,东方娃娃举起她短短却细嫩的手臂,用力握拳。 「猜拳?」眉毛浅扬了扬,扣着扳机的长指不着痕迹地放松,这一次,中文自然而然地从他口中冒了出来。 他瞪着她,有点费力地瞠大自己向来不被情绪牵动的瞳眸,同时诧异自己竟然有一霎时失去了清晰冷静。 这女孩,娇小的身高、童稚的脸蛋,看来不到十岁吧?可不管几岁,在面对一个刚杀了人、手中还拿着枪正准备取她性命的男人,她竟然还能说出「猜拳」两字! 「你猜不猜?」嫩雅的嗓音又响起。 哼!她竟然逼迫他?第二次的诧异,让「黑」忍不住起眼。他有点不能承受这接二连三的诡异状况,他就像只为了生存而掠夺的野兽,只习惯掠夺人的生命,却不习惯自己该有所谓的情绪跟反应。 「我要杀了。」他再次重中,但这次他的指尖彷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竟然退开了扳机。 他的话跟他的动作不一致,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向那双圆净又澄透如水的黑眸,突然感到有点狼狈,在那双眼睛里,他捕捉不到半丝害怕或是惊惧神情,反而是他自己,对于心底那陌生的、再三上涌的情绪变化感到无所适从。 怒气骤起,他的手指再次伸向扳机! 「猜拳!」清嫩的嗓音又响起,比原先多了分坚持意味,「你赢了,就杀我;我赢了,你就得等到我二十七岁时,若那时你觉得杀了我还是不会后悔的话,就杀了我。」 「无论输赢都能杀?」「黑」起眼睛,不相信。哪有这种事?做了多年的杀手,也遇过有人跟他求饶的状况,但从没有人会还是愿意一死,就算是延后时间。 「没错,我说话算话,如果我赢了。」 「……」为什么要等到她二十七岁时?「黑」想问,但终究没问出口。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可笑了,他应该杀了她,然后转身就走,现在竟然冒着随时会被警察逮住的危险,站在这里陪她废话! 「对!来,黑白猜,快点,不然警察就来了。」 「黑白猜?」「黑」又起眼了,该死的他越来越火大。 这女孩很好解决的,大圆点的复古洋装,纤细的足踝上踏着布鞋,看样子似乎什么证件都没带,杀了她后处理尸体一点都不难,况且她是这么的娇小。 可是……眼角余光突然瞄到自己的手指,他惊讶于不知何时手指竟又退开了扳机位置,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黑白猜,男生女生配呀!你不会玩吗?」她的声音中竟然有丝讪笑。 浓黑的眉微微聚拢,他低头看着她,愕然发现自己竟然任由她拨开了枪管,然后近身一步,举起小手,「来!我教你!」 接下来,他听着东方娃娃的讲解,一直想举起手中的枪,无奈就是没有行动,只是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扬眉生动的表情。 最后,他终于动了,然而举起的却不是枪,而是手。 「会了吧?」看他举起手轻握成拳,她高兴的道:「来!开始!黑白猜!男生女生配……黑白猜!男生女生配……黑白猜!男生女生配……」 偌大空荡的楼层里,残破阴暗得像是直通地狱的废弃电梯旁,只听到女孩清脆悦耳的嗓音,而「黑」是一脸的茫然。没错,他茫然的跟着女孩的动作,一次又一次的猜拳。 随着本能反应猜拳、然后动作,他都没有上小女孩的当,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和警车鸣笛声在在显示他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他知道自己已经错过逃脱的最佳时机,只因为顾着跟这小女生猜拳。 脑海里猛然了悟这一点,他不自觉的头一低…… 「我赢了!」纤纤玉指抓住机会往下一比,清嫩的嗓音顿时扬起,其中有着明颢的兴奋。 「黑」看见她慧黠的大眼睛里闪现出柔和的笑意,「我赢了!所以你得到我二十七岁时才能杀我。」 啊?他输了?他竟然输给了这个动作看来迟缓而慢半拍的女孩?! 「二十七……」 「对!二十七,庙里的师父说过我在今年跟二十七岁那年都会有大劫难,所以遇上你,我想这真的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难,既然这样,要是你真决定今天不杀我,那就等我二十七岁吧!两次劫难的对象都是你的话,我想我会比较省麻烦,呵……」说玩,她笑弯了一对圆眼。 「黑」却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搜查那两栋大楼!」 不远处隐约传来人声,显示「黑」没有时间了。 「怎么样?你是要让我在这次的大劫中死去?还是等我二十七岁那一年呢?」圆眸里依然无所畏惧,只是看着他等待答案。 刀型眉这会儿严重的紧蹙。活了二十个年头,他第一次感觉到想皱眉,因为他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从不放过组织以外任何看过他行凶的人,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可是…… 他却输了!而承诺,向来是杀手最该遵循的。 看他不动,女孩两道柳眉轻蹙,疑惑的问道:「决定了吗?决定的话,你还不快逃?」她也知道他所拥有的时间不多,那些警察随时会上来抓他。 「几岁了?」好吧!如果真要到她二十七岁才能杀她的话,至少他要知道自己得等几年。 「十四。」东方娃娃清浅淡柔的笑声扬起,她没想到自己真能逃过这次的劫数。「你再等十三年就好了!」 「黑」推开门,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散发出的却是沉静得像鬼魅一般的气势,映着灰白灯光的深眸中看不出情绪,只是定定地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东方稚颜。 他的眸光黯了下来,不明白那时为什么会带着她一起逃命,他早该对准她的小脑袋拉下扳机,甚至将她留给那群白痴警察,当成误杀的目标都好。 但是,当警察对他开火时,他竟然把她打昏、扛上肩膀,让自己陷入更难逃脱的境地,直到现在…… 「看够了吗?」 满脸横肉的警察用力拉了拉「黑」置于背后的手铐,手铐一牵动,他的身子不由得后退一步。 「看够了就走人!等一下被记者知道的话,我们可会吃不了兜着走!」穿著灰色西装的检察官道格.蓝斯冷冷地说。他可不是心肠好才让杀人凶手来看证人的,要不是看在他愿意配合去歼灭那个杀手组织「致命」的话,说什么他也不会让他进这间医院的大门。 「她还在昏迷?」「黑」看着东方娃娃。不知道为什么,左胸腔内好象有某个东西轻轻-揪,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正迅速地从他的脚底直窜向上。 道格.蓝斯看着他那张太过年轻、却也太过缺乏情绪的脸孔,一会儿后才开口:「她命大,没有生命危险,子弹只是从她的侧腹擦过而已。看够了吧?看够了我们就走人。」 再待下去就太冒险了,这个年轻东方杀手神出鬼没的杀人能力强悍得教人无法抵挡,这次能顺利逮人,全都归功于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东方女孩,要不是这个女孩,恐怕只能看着他再一次溜走。 「你们会保护她吧?」「黑」知道,如果「致命」知道他的背叛,绝对不会放过他,更可能的是他们可能会透过警察这里的管道知道导致他被抓的原因,进而对这个东方女孩不利。 面对他的问题,道格.蓝斯没有回答,只是轻抬下巴示意手下带他出去。 满脸横肉的害察上前拽人,好半晌竟然没办法拉动「黑」分毫。 见状,道格.蓝斯轻叹一口气,说道:「既然她是能注你入狱的重要证人,我们当然会对她执行证人保护计画。」 「你们的证人保护计画漏洞百出!送她回国,所有的罪行我会承认,不需要多个证人。」 「黑」说。 这番话却让道格.蓝斯听了非常刺耳。他该死的为什么要听这个东方小伙子的?!可偏偏他知道他说得没错,这女孩不过是出现在他们逮捕「黑」的现场,谁也无法保证她真的看到了什么,而「黑」更可能随时会跟他撕破脸,违反他们当初的协议逃走。 「送她回去没有问题,」他说道。反正这小女孩的父亲是军中将军级人物,已经透过办事处跟几位国会议员在关心小女孩的下落了。「但你一定得帮我们消灭『致命』。」 「我不会忘,只要是承诺……」黑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黑」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我都不会忘。」 没错,他要这女孩安全的离开美国,不想让「致命」发现她,因为她的命是他的,而他将在十三年后取走。 被抓,的确出乎「黑」的意料,要是当时他没有要带她一起走的意思,是绝不可能落入警察手中。 可是,跟检察官谈条件,连根拔起「致命」这个美洲最大的杀手组织,不啻是还他自由的一个快速方法,更别提这念头已经在他脑海中滚了许多年,几乎是从他被带进「致命」的第八天起,他就有着想要杀光那群人的复仇意念。 十二岁开始,他就被赫拉带着出任务,杀第一个人,然后又被赫拉强拉着手一枪解决掉那人的小儿子,从此他的心便沉沦在无边无际的地狱中。 他不干净了,永远都洗不干净了,但就算不干净,这辈子注定沉溺在黑暗地狱,他也宁愿这件事是自己来作主,而不是出卖自己的灵魂跟技巧给赫拉,替她杀人。 所以,这次若能顺便藉由司法之手摆脱「致命」的首领赫拉,灭了组织,那倒也不是件坏事。 只是,他没想到司法程序竟然如此冗长、烦闷,更该死的是道格.蓝斯竟然没有送走那名女孩,甚至让她出席公听会,虽然她已经被刻意装扮过,不至于教人轻易认出。 她为什么还没离开?留着等死吗?她的命是他的,他可不许她放任自己曝露在随时会有「致命」杀手出现的危险中。 「所以,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减刑。」短小精干的律师亨利有一双湛蓝眼眸,透过金边眼镜闪闪发光着,充满企图心的说。 减刑?深黑的冷眸微微一抬。哼!他有说过要坐牢吗?真是够烦的了!什么司法制度?明明已经有罪,也谈好条件,偏偏莫名其妙的派个公设律师来,天天在他的耳边嚼舌根。 「我们要让陪审团知道你其实是有良心的,做杀手是不得已,你放过那个东方女孩就是你有良心的最好证明,而且你也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让杀手组织彻底灭亡。」 良心?留她一命,不代表他有良心,他只不过是遵守那个十三年之约罢了! 「要知道,那种杀手组织向来不会对背叛者留情,必要时他们会派人潜入监狱杀人,你待在牢里越久就越危险。」 「黑」不置一词,因为他自己也曾潜入监狱杀过人,不需要他提醒。 「我能跟检察官谈证人保护计画!相信我,我是站在你这边,我一定能帮助你得到最大的利益。」 沉黑的眸子冷冷地瞥他一眼,以森冷不带温度的语气开口:「那你的利益是什么?」 「我?」亨利一愣,随即笑道:「我的利益当然是能伸张正义,注美国精神发扬光大……」 「我会杀了你!」 「嗄?!」亨利瞪大眼。 「你想利用我出名,卖我的故事出去,把我的相片注销去。先申明,所有跟我这个案子的相关细节,只要在报章杂志上有一点点的影射,我就会立刻取你性命,包括那个东方女孩。」 「呃……」亨利脸色苍白,脚底盲窜上寒意,他呆愣了好几秒钟才找回力气,颤抖地开口:「我……我是真的想帮你……」 「帮我?」沉黑的眸子闪过一抹嗜血笑意,「上次有人说要帮我,结果是把我训练成一个杀手,所以现在我打算毁了她。请问你又想怎么帮我?」 「嗯……呃……」亨利站起身,踉跄地退了好几步,「我想……我想你也许、也许不是很需要公设律师……」 「黑」还颇满立星于利的识时务,森冷的嗓音敛起杀意,恢复一贯的冷漠,「我是说过我不需要,我只要审判尽快结束,所以,对于检察官开的条件,你就全答应下来,让我越早入狱越好。」然后,暗地里入狱过无数次也出狱过无数次的他,要亲自去把那东方女孩打包起来,送回远离「致命」的地方。 「是……是,那……我知道了……」亨利抖着手,慌张地收拾起桌上的文件,还有录音机。「我会尽快安排,尽快跟检察官讨论!」 看着亨利仓皇逃开的背影,性感的唇轻轻扬起一个弧度。他喜欢这种感觉,虽然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却还是在他的控制之中,只是那个该死的东方女孩为什么不回去: 第二章 纽约,希尔顿饭店某客房。 电视上正转播着新闻,全美黑白两道所畏惧的杀手组织「致命」总部遭到警方攻坚,几位重要人物遭到逮捕,枪战中双方各有伤亡,连带也提到几天前的枪击案凶手代号「黑」的男子被判处无期徒刑,目前已送至内华达监狱服刑。 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戎芸菩愣愣地看着新闻画面。 「怎么了?小菩。」戎方生正要进房间帮女儿提行李,见到她发愣的模样,关心的问。 「我总觉得自己好象做错了什么……」他不该入狱的,如果那天不是她绊住他,他能逃走的。她看得出那人虽然年轻,却比抓他的警察更为厉害。 「嗯?」戎方生浅浅一震,「女儿,妳在胡说什么?他杀了很多人,甚至差点害死妳!」 戎纭菩低下头,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都是错,因为在父亲的眼中,那个男人是十恶不赦的恶徒。 「唉!我就知道不该答应妳的请求,让妳去法庭看他受审过程,看看妳……又给我动了那不必要的恻隐之心,真是……」 戎方生直摇头,后悔为了要让女儿躲过师父口中所说的大劫而带她到美国,让她陷入了更危险的处境,如今虽然幸运逃过大劫,她却惦念着那个差点杀了她的人。 到底他该怎么教这些孩子? 这半年来,一向刚毅严肃的戎方生遭遇不少折磨,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搂上女儿的肩头,「女儿,别想了……对方是位杀手……」他的声音出现了因恐懼而无法抑制的颤抖,「没杀了妳是有菩萨在保佑,妳就不要想这么多了。」 「我知道他杀了人,应该得到惩罚……」心里有一股不安在浮动,让戎芸菩好难过,「可是无期徒刑……他不过二十岁吧?真的有必要一辈子困在牢狱吗……」 「别说了!」戎方生制止女儿的话,他不愿去想,也不愿再面对差点矢去女儿的事实。「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在服务生来搬行李前,妳再检查一遍,我下楼办退房手续,若再不去机场就来不及了。」 「哦……」看着父亲高大却彷佛在半年中苍老十岁的身影,戎纭菩深感自己的不孝,哥哥戎莫醒的矢踪,姊姊戎纭绨的心伤,加上她今年的这场大劫,就算是身为将军的父亲,也几乎是要撑不下去了。 但是……她又看向电视屏幕,入眼的却彷佛是那男人的眼睛,深邃的黑,教人想逃避却又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那男人,很年轻,媒体说他二十岁,没有注销他的照片,却对他的生平做了简单交代。他是来自东南亚的市场孤儿,一群没人照养、往往被犯罪集团拐来卖掉或是当作工具使用的边缘人口。 可怜的人呀!他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的人生一开始,上苍就这样惩罚他?没有好的开始,甚至连个光明的末来都没有…… 「喂!」 突然,一声低沉的呼唤在门旁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以为是服务生,连忙扣上皮箱,开口道:「行李在这里!」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她皱了皱清秀的眉,走向电话接起,「哈啰……」 「女儿!快点关上房门,不管是谁敲门,都不要让他进来!刚才我接到检察官的电话,说那个杀手逃狱了!女儿……小菩?小菩?!」戎方生慌张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还兀自说着,就感觉到电话这头的不对劲,他慌忙大叫,却得不到女儿的半点响应……匆匆忙忙挂上柜台电话、他吩咐柜台人员报警后便往楼上冲,但是房内哪还有人,只有行李箱好好摆在床上。 戎方生不敢相信!短短不到半个月,他竟然二度失去了小女儿…… 平淡的苍白从山坡边缘缓缓升起,洒在戎芸菩身上,好象也因为是照在她身上而有了温度,一种圣洁又柔和的温度。 「嗯……」随着一声璎咛,长睫轻微颤动后,戎纭菩缓缓睁开双眼,也看见了旁边的人。 是他! 清灵的眸光从他刚毅的下巴移至厚实丰美的双唇,然后是直挺的鼻梁,最后再望进浓睫下的眼眸中。 他的眼神好空灵! 这是第一个震入戎纭菩心里的想法,除了空灵,还有一种冷冽迫人的戾气,给她的感觉好沉重。 为什么会是沉重呢?或许是因为他那被压抑住的灵魂在隐隐发出不甘的呼救声。 忍不住地,白柔的小手在月光中缓缓抬起,轻轻地用滑嫩的手背贴上他的脸,再顺着刚毅的颧骨线条移到微冒扎人责髭的唇边,但他赫然一退,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空虚。 「黑」瞇起眼看着她,眸底快速闪过一丝震惊,震惊于自己的动作,但他强自压抑下那种不该有的情绪。 「醒了!」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绑她来,明明她就要回台湾了,他只需要躲在暗处确定她平安上了飞机,然后就不关他的事了,就算有关也是十三年后,不是吗? 床上的小人儿看着他,又看看自己的手,久久才开口:「你的戾气好重,」稚嫩的嗓音中丝毫没有诧异或是紧张。 「黑」不自觉地摸上脸颊,随即放下,古铜肤色的脸庞莫名地隐隐发烫。 「妳该知道妳面前的人是个杀手。」她怎能对他毫无畏惧,甚至用手触摸他?她的举动让他有丝心慌,心头更是泛起一阵暖意。 「知道!」圆眸里溢满着浓浓的关怀,「但我也担心你!」 担心?这两个字陌生得教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响应。 「妳的命是我的。」言下之意是她不该担心他,担心她自己比较重要。 「但你却得在监狱里待上一辈……」秀眉突然皱起,像是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她从床上弹坐起来,瞪着他道:「等等!你不是该服刑?难道你逃狱?」 「对!」阒黑的眸子第一次闪过类似笑意的光芒,「而且还多犯下一条罪名,绑架妳!」 「啊?」戎纭菩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你……你绑架我干什么?」 「怕妳赖皮去躲起来!」这些话就是莫名其妙的从嘴巴里跑了出来,连「黑」自己也吓了一跳。 「赖皮?」平静的稚颜初次让人看到不悦,小红唇微微嘟起,「我才不会赖皮!」 「我怎么知道妳不会为了保命而躲我?别忘了妳的命是我的。」 「我知道。」螓首微微一点,娇俏的唇角微扬,「十三年后。」她温柔又笃定的补充道。 「黑」瞇起眼,发现冷静的神情又回到了她的脸上,跟那时候明明居于下风、却还能掌控猜拳游戏的她一样;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样子。 他看着她把双脚从床上挪到地上,与坐在沙发椅上的他面对面,穿著休闲米色长裤的膝头对着穿著黑色休闲裤的膝头。 挪了挪小屁股,她像是坐稳了身子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直到他的面前,「你好,我叫做戎纭菩,今年十四岁,住在台湾台北,地址是……」她自我介绍着,然后问他,「你呢?」 「我?」 「对呀!我已经跟你说了我的名字,也告诉你我绝不会逃走,」一只小手在半空中等着与他相握,握不到却不觉尴尬,反而镇定的收回,「现在就该换你了。新闻媒体从没有报过你的真实姓名,但因为我很关心你,所以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的问题让「黑」再度瞇起眼,心中莫名地起了震荡,来得狂急、来得悍然、来得教人慌张。 「名字……」黑眸黯了下来,他看着她,突然有一种正看着自己最钟爱甜食的错觉,竟然觉得她看起来很甜,很好吃…… 「嗯!名字。你是东方人吧?新闻说你来自东南亚的市场孤儿,虽然你有一点混血儿的感觉,但你的中文说得很标准,应该是中国人吧?你来美国多久了?在东南亚时你住在哪?有去过台湾或大陆吗?你本来的名字是英文的还是中文的?啊!瞧我笨的,你应该是两者都有……」 戎纭菩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不怎么稳,她很少这么多话,但自从遇见这个男人后,她知道自己的心情再也不会平静了。 本来她以为是因为劫数的关系,现在看到他,她才知道,并不是因为劫数的问题,而是因为他的关系。 「我的英文不好……」见他一直沉默,她不由得紧张起来,「但说个英文名字应该还不难,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瞇着的黑眸缓缓地睁开了些,眸光闪闪地看着眼前温婉如玉雕般的东方嫩娃娃,没有想到她竟有张如此多话的樱红小嘴。 「还是你要我猜?我知道的英文名字不多耶!麦克?杰克?约翰?吉米?珍妮?啊!那是女生的名字呢!那……阿杰?阿龙?阿华?阿李?阿三?阿四?阿猫?阿狗?阿猪?阿花?三八……」 「我没有名字!」为了避免听到更难听的,他不得不开口,好制止她往下说。 「不会吧?」她太讶异了,却也怀疑是他不愿意说。 「我没有名字!」他又说了一次。他有数十个回家的护照和身份证,名字对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有名字……」她无法想象一个人竟然没有名字。粉嫩的容颜蒙上淡淡怅然。 「黑」看着她低垂下头,粉嫩樱唇被一排小贝齿轻咬着,同样一股感觉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他心里激荡不去,尤其是现在,他同时发现,她不只是那张嘴看起来好吃,就连她的脸以及垂挂在耳际的轻柔发丝看起来都可口不已。 「妳不需要道歉!」「黑」说道。他从不跟人说「请、谢谢、对不起」,也不爱听。 「为什么……没有名字?」他的表情平淡,一点悲伤都没有,这让戎纭菩不由得好奇。 「我不需要名字,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你怎么能这么说?」 「对一个生存在……那种世界的人来说,名字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是妳,我没有朋友、家人,甚至是任何可以信任的人……」说完一连串话,他才愕然发现,这是个连他自己的理智都没有听过的心声,而他竟然对只见第二次面的她说。 「啊?」她怔然,没想到他竟然会给这样的答案。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一个人怎么能活得如此悲哀? 「我该现在杀了妳!」他突然对自己生气。 「无所谓呀!」她的答案也教他吃了一惊,「你要杀我可以,但先让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嗯?「黑」忍不住退后,凝视着她。 「我觉得没有名字太悲哀了,这样的话,要是我有机会上西天,如何祈求菩萨跟佛陀保佑你幸福呢?所以我希望你能有个名字,」 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眸,一是之间他陷入自己无法掌控的思绪中,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当他说要取她性命时,她竟然还想帮他向神明祈福? 见他不说话,戎纭菩想他是答应了。「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长大后要做什么?或是最想变成什么?要不就说喜欢什么东西也可以!」 迟疑了一下,他又不由自主的开口了,「都没有。」他过的日子一直都只有努力的在脱离,脱离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地狱。 那一段被打骂以及禁食的回忆,并没有随着催眠而消失,六岁以前,他是个自闭儿,他被亲人遗弃在菜市场,靠着偷窃捡食维生,只知道拿弹弓打人,打任何会动的东西。 「那……」戎纭菩凝视着他的眼,心揪了一下,「那我帮你取个名,叫云。」希望你那被深锁的灵魂能重见天日。她在心底补充着。 「云?」 「嗯!就是天上飘来飘去的云呀!它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这样的话,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变什么,很棒对不对?」 「是吗?」男人叫「云」?听起来是不是太柔和了一点? 「对呀!至于姓氏……就姓龙吧!因为我们都可以说是龙的传人,况且取别的姓氏会侵犯到你真正的祖先,姓龙就无所谓了,所以……」一击嫩掌,戎纭菩好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深切感觉到帮助一个人是如此快乐的事。「嗯!你就叫做龙云吧!」 「龙云?」「黑」皱眉重复着。 「嗯!这名字很棒对不对?」 他可不认为,反而觉得很可笑。 「但我觉得你已经戾气太重,这名字似乎还不怎么理想……」螓首偏了下,黑圆的眼儿转了转,立刻有了主意,「加个封吧!这个』封』字就当可以封住你的戾气,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永远忘却它的存在!嗯!就龙云封吧!」 她笑着站起身,小脸蛋凑到他眼前,对他露出灿烂无比、能令满室生辉的笑靥。 扑鼻的香味嗅入鼻中,感觉是如此謦甜,他看着她,突然有些呼吸困难,时间也彷佛停止一般。 戎纭菩对他傻笑了好一阵子,看他始终一脸呆滞,粲笑不由得越来越僵,渐渐转为轻浅怒意。 「龙云封!」她大叫一声。 「嗯……什么……什么事?」活了二十年,从没有过名字的他,突然要适应一个新名字,却一点也不困难……怎么会这样? 「你不会笑呀?」看他始终面无表情,忍不住地,玉自小手抬起捏上了他两边的脸颊。 她的笑、她的香、她的碰触,教他心中兴起一股莫名的火热,他再往后退,摆脱她的触碰。 「我当然会笑!」远离她的香之后换来一股凉,教他不舒服,但起码一颗心平静许多。 「那就笑给我看呀!」平日总是心平气和的戎纭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恼怒,另外,她也觉得眼前这男人缺乏一种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人性」。 好半天都等不到他半点反应,她两手一摊,故意对着旁边的空气道:「看看他!竟然连笑都不会。唉……」 生平第一次,「黑」被激怒,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接着,牠用手势要戎纭菩看着他,看着他将嘴角往右上轻轻一扯,然后回复面无表情的问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笑?」 「啊?」粉嫩小脸上的五官顿时皱成一团,戎芸菩摇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脸「你已经无可救药」的表情。 果然啊!灵魂若是堕落在暗沉地狱中,是有可能会连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也忘记。 然而,菩萨说过要普渡众生,只要是有生命的都应该给予帮助。所以,她微微一笑,「来!我教你……」 这辈子,唯一让他觉得艰难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当他想吃掉她时,张了嘴,就算只是在她嘴上咬一小口,他的左胸就会微微发疼? 只是咬一小口耶!他都会疼成这样,若是吃完了她,他岂不是疼得躺平到地狱里去? 「所以呀……」 细致的眉扬起,戎芸菩虽然疲累,却还是继续说着,「那只小白兔就很认真地看着大老虎,跟牠说要是被我追上,你就输了;大老虎喷气一想,小白兔说得也对,牠既然是森林之王,当然要有接受人家挑战的气度,所以牠就答应了小白兔的要求……」 戎芸菩努力发挥着平日在医院当小义工的说故事本领,比手画脚的讲着她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笑话。 「然后大老虎就开始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得气喘吁吁后,牠回头对着空广的草原大笑说:哈哈!小白兔,你输了,现在乖乖地进我的肚子吧!所以啰!你说这老虎是不是……欸!唉!」照例她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作为故事的结尾。 「说完了?」 照例,浓黑的刀型眉轻轻一挑,「黑」的脸上依然只有这一丝表情,当作对她辛苦说了这么多废话的慰劳。 「你真的……真的很让人沮丧耶!」 他都没笑!他真的不会笑耶!一向看事淡然、少有欲望的戎纭菩,生平第一次尝到所谓的挫败感,只因为她狂说了一堆故事跟笑话,却只换来他挑眉这一个响应。 她一脸的挫败跟浓浓的失落感映在「黑」漆黑如子夜的眸中,霎时,一股温温暖暖的热流龑上他的心头,比之前那种心脏怦怦狂跳的感觉更教他迷惑不解。 「嘿!」看着面无表情的他,戎芸菩轻唤一声,同时伸出小手…… 还陷入惑然中的「黑」一抬起头,就看见她对他扮鬼脸,滑稽的挤眉弄眼,好不可爱。 没预期看见这样一张鬼脸,讶然浮现黑眸,接着是柔和的笑光闪烁,丰厚美丽的唇线不自觉地优雅上扬。 鬼脸消失了,戎纭菩一脸的震惊。 他笑了!好美、好美的笑容啊! 她的表情今「黑」困惑,他微微的蹙眉,霎时又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 「怎么了?」 「对!那就是笑!你方才那表情就是笑!」 她好感动! 要不是从小生长在台湾,东方人又向来矜持,她早就飞奔向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了。 「笑?」 「黑」看着她然后不自在的转开视线,没多久还是回到她脸上。 「那种感觉……很突然……」他试着捕捉刚才那种感觉,却怎么也抓不回来。 「嗯!是呀、是呀!笑是人类的本能,你只是不小心遗忘了,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戎纭菩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可笑,因为她在傻笑,但她却是心满意足的,只因为能笑得这么纯然温柔的男人,一定也有个非常纯净的灵魂。 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突然间,戎芸菩如此的坚信。 「我说过会让妳再活十三年。」他突然开口,吓了她一大跳。 「嗯!然后呢?」她只是一脸平静的等他说下去。 「妳想死吗?」他挑眉问道。 她摇摇头,「我不想死!而且我也不怕死。」 「没有人不怕死。」她也不会例外。 「因为我不怕你。」她笑道。 「黑」愕然地望着她,她的眼中柔光闪闪,彷佛春天吹起的和风,教人打从心底舒服起来。 「为什么不怕?」突然,他有点不想面对她的眼睛,试图凝聚一点杀气在眼底。「我会杀人的!」 「对呀!我该怕你的。」她心中有一种感觉,好神奇、好温暖的感觉,就好象她一直在找某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如今却在他眼中寻得。 「黑」说不出话,只因为她明明是同意他的话,却反而变成他语拙了。 「可惜的是,」戎纭菩浅浅开合着嘴唇,脸庞散发出柔情,「我就是不白!」 她凝望着他的眼神静柔得不见一丝波澜,她看着他的样子,好柔、好暖,好象他是个什么珍贵而重要的宝物一般。 「为什么不怕?」他的心中莫名有种漂浮多年、直到现在才安然落地的感觉。 「因为我不相信你会真的杀了我,再说,菩萨说过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你真要杀我,要我下地狱,那我去就是了,我是真的不怕。」 「黑」突然感觉到她的笑容很刺眼,叛逆因子随着他的情绪逐渐冒出头,「谁管妳的菩萨说过什么?!我只要取人性命!」这句以往是事实的话,现在他说起来却有丝逞强意味。 「不论你决定怎么做,我还是会请菩萨保佑你早日脱离这种杀欲的苦海。」戎纭菩有些失望,不希望他轻易放弃他自己。 「黑」的眼睛一瞇,怒气涌上心头,喉咙彷佛瞬间灼烫起来。 「我不需要菩萨保佑!」他的声音嘶哑。 「但菩萨还是会保佑你的。」 她那副从一开始就安然到现在的平静神情,终于彻底惹恼了「黑」。 她以为她是谁?小小十四岁年纪,竟该死的能说出如此让人动容的言语!他蹙起眉,气她如此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更气她不怕他,并非是因为她对他对他……他希望她对他怎么样吗?该死! 「妳的菩萨才保佑不了任何人,因为现在我可以选择绑妳十三年,虐待妳,然后用最残忍的方法杀了妳,妳知道吗?」他语带狂暴的威胁,他从不威胁人的,更别提狂暴,他向来是干净俐落的一枪毙命,不带任何情绪,可这女孩偏偏让他火大,更让他失控频频。 这下子,戎纭菩也莫名地脱离了平常的冷静,语气激昂起来,「我知道!但就算你现在决定要虐待我十三年,我也要祈求菩萨让你脱离苦海,脱离那害你受苦的环境!从现在起,我就开始吃素,我相信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 她的话再一次让「黑」的心一痛。 「该死!」 赫然俯下身,连「黑」自己都不察自己的行动,两瓣厚实的唇瓣便压上戎芸菩柔嫩香甜的小嘴。 两瓣热唇霸气又温柔地贴着她的,却动也不动,没有更深一步,不到三秒钟,他松开了她的柔软! 他竟然吻了她! 他瞪着她,神情中有怒、有温柔、还有一堆无以明状的情绪。 「我不杀妳。」他瞇起眼说道,「至少现在不会杀妳。」 这是初次,他动了渴望的念头。 「可是我要妳好好活着!」他沙哑着声音,压抑着想再度吻上她那生涩唇瓣的渴望,「教妳的菩萨好好保佑妳,因为十三年后我要妳!」 圆眸晶亮地睁着,戎芸菩震惊的看着他。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一股强烈的暖流刷过她的全身,冲荡进她的心底,撼动了她的灵魂。 「记住!妳的命是我的,这十三年之内,都是!」他再一次强调。她是他生平第一个让他产生占有欲的对象。 「嗯!」小小臻首重重地一点,澄澈的眼眸凝视着他,毫不犹豫的,承诺般的话语就这么说出口,「你也不要忘记了,从今天开始,你有名字,你就叫龙云封,而我会天天替你念经,请求菩萨帮帮你,活十三年,我就祈求十三年。」 他的心抽动了一下。十三年……她非得这么强调不可吗?好象十三年一到,她跟他就再也无瓜葛。 美丽深邃的双眸瞇了起来,「妳真的会等我去找妳?」杀她的念头,此刻已经不存在他的脑海。 「会的,就十三年,我等你来。」 第三章 九年后 「黑」,龙云封,会笑了! 不但会笑,甚至爱笑,因为往往只有最灿烂的笑容,才能杀人杀个措手不及,才能让人不对拥有六尺昂然之躯的他产生防备之心。 笑里藏刀,听过没? 只不过,他藏的是枪,还有在「致命」这组织被摧毁、头头赫拉失踪后,他用来保命跟赚钱的无数诡计而已。 可现在 这些年来总是面带笑容的龙云封,此刻却紧抿着嘴。 他作梦都没有想到,不过是帮好友阴绯扬查个怪女人戎纭心的背景,竟然会查到她有个妹妹,而「这个妹妹」还很不幸的跟那个欠他一条命的「她」长得一模一样! 龙云封定定地看着在远处跟人谈笑聊天的她,特殊太阳眼镜的镜片后,一双眼彷佛激射出火似的熊熊光芒。 他凝视着她!盯着她!看着那张经过了九年岁月依然粉嫩的容颜。 她在这! 当年那个小女生不过才十来岁,却什么都不怕,而她那张柔美的、稚嫩的笑靥几乎每晚都出现在他的梦里,如今却活生生的在他眼前! 多年来纹在他心上、烙在他脑中、刻在他骨上的,正是这张粉嫩容颜! 一个二十三岁的人怎么可能跟十四岁时一模一样?还是那样的可口、甜 她的脸稍微纤瘦了些,圆脸也有点拉长成了优雅小巧的鹅蛋脸,她的五官几乎跟他印象中一模一样。 看着那几乎没有变的容颜,他火也似的目光渐渐往下移。看来她的身高也没有多大的改变,只除了绵质衬衫下窈窕丰盈的体态,以及被牛仔裤紧裹着的丰翘臀部。 她的身体已经是个女人了! 这个认知莫名地在他平静许久的心湖重重地激起一波波涟漪! 他找到她了! 其实,早在前两天在阴绯扬那里帮那个戎纭心入侵他的住宅时,他就感到困惑,只因为向来对图利以外的人事物漠不关心的他,竟会突然关心起戎纭心能不能进入那屋子,虽然当时他只是觉得她的神情有点熟悉而已。 而现在,看到了戎纭菩,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对戎纭心如此介意了,那是因为她们两人有些地方真的非常神似。 太阳在几朵大大的云后躲着,随着云朵飘扬,映照在大地上的阴影也跟着移动。 夏季的风少有今晨这么清凉的。 坐在巷子口的吉普车里,龙云封定定地看着那两个在巷子中谈论不止的人。 那男人究竟要纠缠她到几时? 在这想法掠过脑海之际,他却看到她那双看似慵懒的温柔视线突然移往他所在的方向,那脸容似乎带着点困惑,晶眸轻浅地眨了几下,可不到两秒钟,她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淡然温柔,宛如玉雕菩萨脸上的浅浅笑容重新对着面前正说得口沫横飞的年轻男人。这一下小动作,让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她、并没打算现身的龙云封突然感到无法忍受。 于是,他跨出吉普车,挺直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往两人交谈的方向走去。 戎纭菩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难道要说,一点都不觉得方教授保护末期病人的作法太过分?天呀!我不懂,为什么也反对拿那些注定活不下去的病人来做可以帮助他人的实验?你们佛教总是把一切都交给轮回之说,这未免太轻贱人类的科技了!小菩,这次的游行可能事关未来子子孙孙的生命健康,所以我是真的很需要的帮忙呀!」年轻男人,明日医疗界的耀眼之星,蒋方朋语气夸张的说着。 「我想我应该能了解你的愤怒。但游行这种事情,我认为并没有多大的实质效益……」 「谁说的!」蒋方朋赫然打断她,「游行可以吸引媒体注意,透过社会舆论来让那些末期病人的家属同意我们需要的活体实验!」 「但不管是病人还是家属,都应该都得到尊重……」 「我才觉得方教授不该去鼓吹生命自有其去路的说法!」蒋方朋再一次打断她的话。「方教授让我们白白浪费掉这么多可以研究的题材。要知道,我爸一手创立的』净莘末期病人养护基金会』可不是白白砸钱的,想想,那么庞大的看护跟人力物力砸下去,当然得得到该有的回报!所以,我们需要病人跟家属的配合,而说的话方教授一向都接受……」 「嗯、嗯……」戎芸菩猛点着头,从蒋方朋「净莘末期病人养护基金会」那一句后面就听不进去了。 天呀!她快睡着了,这个蒋方朋可不可以别这么多话呀? 昨晚熬夜安抚了两个想自杀的case,还陪着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病人妈妈哭了一个晚上,现在的她已经筋疲力尽,已经不想再应付任何事了,更别提下午一点她还有课,而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呜……谁来解救她呀…… 「净莘末期病人养护基金会在这里吗?」 突然一道低沉豪气的嗓音响起,同时让昏昏欲睡的戎纭菩回了神。 「嗯?」蒋方朋因为话被打断,有点不高兴地看着来人。 「我来找人!」 低沉的声音来自一名个子高大的男人,一条金红色跟黑色参杂在一起的马尾辫束在他的颈后,戴着棒球帽跟墨镜,黑色的镜片跟阳光所造成的暗影虽然遮掩了他大半的容貌,但这张脸…… 戎纭菩愕然地看着他,「你……你是……」 「我不是!」突兀地打断她的话,龙云封拿下棒球帽,刀型眉不带善意的蹙起,镜片后的眼眸透射出锐利而带着明显敌意的光芒,看向蒋方朋。「我有事要借用这位义工小姐,可以吗?先生。」他的间句中带着明显的威胁。 「啊!不……不……我……」 蒋方朋又不是笨蛋,虽然不知道这个高大男人是何方神圣,但光是他的身高跟背心所无法遮掩的贲张肌肉就不可小觑了。 「还是两位都是义工?」龙云封咧嘴一笑,气势逼人,「这位先生也愿意帮我?」 「我不是!」蒋方朋否定得很快,不等戎纭菩责怪的眼光丢来,他主动退后一步,「小菩,先帮这位先生……晚上我……不!晚上要开学生会……明天或后天我再来找吧!」 「嗯。」戎纭菩下意识的响应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蒋方朋已经匆匆地坐进一旁的轿车,发动车子引擎火速开离她的眼前。 她只是凝望着眼前的男人,凝望着以为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的脸庞。 圆睁的眸眼中是教人沉醉的温柔,巧丽的小鼻梁下是桃红般的唇,该是性感明艳,却嫩柔得像是春天的花蕊……她,是如此的清新可人! 「你……还活着?」她颤抖的声音中有掩不住的狂喜。 浓眉一皱,龙云封突然不想跟她相认。这家伙!一见面就咒他该死?! 「我不是以为的那个人!那家伙不缠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他 「呃?」他的回答教她一愣。 什么意思?刚才他是刻意过来解救她的吗? 不对! 更是不行! 她等了他这么多年,还日日夜夜替他向菩萨祈求,希望他能早日脱离地狱苦海,怎么他才出现就要走了呢? 「慢着!」她慌张地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背心。「别走!龙云封!」 如此精准地,她喊出了他的名字,喊出了他在台湾用了好些年的名字,这个她曾经坚持他该有的名字。他心底有股深深的撼动。 「是我!戎纭菩,你忘了吗?」见他不回头,戎芸菩慌了,从未有过的心慌攫住了她。 当年他离开时是这么的毅然决然,让她以为他又重返地狱,过着那种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日子,如今她遇见他了,她想…… 她想怎样呢?她微微蹙起秀眉。 这些年来她替他吃素,祈求菩萨保佑他,现在看到他安然无恙,她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却紧抓着他的衣服?难道她在意着他是否记得她远比他的安危更重要吗? 「我没有忘。」低哑的声音发自背影宽厚结实的他,「只是我没打算见。」冲出来只是个意外,当他发现那个年轻男人教她很不舒服时,他人就已经冲了出来。 「为什么不能见到我?是有危险吗?」柔夷将他的衣服扯得更紧,不让他走人的决心明显,「你又陷入危险了吗?美国还在通缉你吗?我……我能帮你什么吗?」 她知道当年他逃狱,也知道当年他把她丢在机场、塞了机票跟护照给她,然后不愿她说要联络父亲就把她丢上飞机的用意,他只是不要她再度陷入危险中。 「那不关的事!」低哑的响应隐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结,听来教人情感澎湃,却又分不出是哪种情感。 「啊?」他的声音撼住了戎芸菩的心。为什么听见他的回答,会让她有一种像是腹部被人揍了一拳般难过? 她这一怔,让他摆脱了她的小手,大步往前离去。 「龙云封……」她唤他,却鼓不起勇气追上去。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一刻遗忘他,她也不曾忘记承诺过自己的命是他的,更没将他从脑海中抹去。 九年来,每天早上诵经前,她习惯先翻阅世界各地的英文报纸,没有看见与他或是任何杀手字眼的消息时,她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安,虽然这代表她的生命犹受到那个约定的威胁,也宁愿他是平平安安的啊! 烦!烦死了! 龙云封暴躁的挂上电话,根本无暇去想童年好友阴绯扬对他这少见的暴躁情绪会有什么想法。 为什么近来事情这么多? 两个远在东欧的投资案出了问题,南欧那里也因为意大利黑手党内讧而导致上百万美金的货滞留在港口。 更教人气愤的是,阴绯扬也挑在这时候动用两人的大笔资金,准备将多年来累积的陈年旧帐做个了结! 建造一个新基地?!哼!光是工程的设计就很麻烦了,更别提实际施工的时候!阴绯扬那家伙根本是存心跟他过不去,找麻烦嘛! 猛地灌下手中纯浓的威士忌,酒精灼烧着他的食道,辛辣气息直冲脑门! 「该死!」他低声诅咒着,心中比谁都清楚,之所以会这么暴燥,是因为他弄不懂,不懂今天早上明明只是去观察戎纭菩状况的一个简单行为,最后为何会爱成是出现在她眼前,甚至还帮她赶走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 思及她身边可能已经有男人的想法,他胸口一窒,几乎不能呼吸。 「是我的……」他咬牙低吟,至少她的命是他的! 只要她一满二十七岁,他就杀了她,因此他当然不希望有人来阻挠,没错!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努力压抑下在胸口翻搅的情绪,他拒绝承认此刻烦躁的心绪是因为见到她,或者是受她呼唤他的名字所引起。 没错!名字对他来说从无任何意义,他也只是图个方便使用而已,就这样!宽厚的双肩颓然一沉。 真是这样吗?他在骗谁?骗自己吗? 但是……可恶!他就是想要她!该死的想要她! 大掌捂住俊美刚毅的脸庞,手掌后逸出低沉叹息。 他知道从九年前的初次见面,自己就很想要她,所以当年他不舍得杀她,这已经无关讨承诺了…… 他想起资料上写着她从十四岁就开始吃全素,并且养成打坐与去佛堂做早晚课的习惯……她是想当比丘尼吗?抑或是…… 一点小小的希望火光在心底燃起,她是因为对他有承诺才这样做的吗? 可是,就算是承诺,那又如何? 她与他,一个天、一个地,一个受尽眷顾、一个饱尝艰辛,一个注定死后上天堂、一个注定死后下地狱。 既然横竖都是分离,他又何必自我虐待,去碰触那段他早该遗忘的过去呢?那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她教他笑的小小插曲… 第四章 在戎家所在的军眷村,附近有个小山区,山区里,有一小块属于戎家的土地,在小小的山坡地上,稳稳地立着一座简单而雅朴的小小祠堂,而在这小小祠堂的水泥地板上,有一小块由木板加工砌成的台座,也是戎纭菩每天晚上都会打坐静心的地方。 可这一夜却…… 「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戎纭菩第三度放弃了打坐的姿势,站起身,走到旁边的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水。 手拿着透明的水杯,走到门口,看向幽暗静雅的树林,月光下,树林里黑影幢幢,随着夏夜晚风的轻抚而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唉……」又是幽幽地一叹,她摇头,自言自语:「还是不行呀!的修行太差了,只不过是一个突发事件,就让困惑了这么久……不可以这样呀!振作一点,戎纭菩,想不通就把这件事忘了吧!」 可是……忘得了吗?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突然的转开呢? 她想起那双透过墨镜隐约可以窥看到的眸子,她的呼吸依然被困在那双美得教人惊叹的眼眸中。 那双眸子如果笑起来,一定很美、很美吧? 好想看他笑,怎么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没有学会笑呢? 他看起来比九年前成熟许多,几乎可以算得上虎背熊腰,比起九年前那股沉冷清冽的调调,似乎也多了股人性,这些年来,他是否历经了更多沧桑、更多危难呢? 那是一定的吧!她的心拧痛了一下。 他跟她,本来就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而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跟上苍乞求,希望他能平安。 可是……为什么在认出他的那一瞬间,她会有这么大的狂喜?又为什么在他转身离去时,她心底会有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台湾?还是奔波世界各地?从这个地狱跳到另一个地狱: 他那依然听不出腔调的国语似乎渐渐有了人味,跟多年前那种冰冷的语气相较,他似乎越来越像个人了。 只是,他对她为什么这么冷、这么沉呢? 那双在墨镜后的俊美眸子如果肯对她笑的话,一定会像阳光: 心底突起的紧紧抽痛,让她讶然。 对她笑?她竟然期望他对她笑?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从未有过如此深沉的渴望,渴望某个人能特别的对待她,唯独对他龙云封如此期望。 「这……实在是……」她喃喃地说着,但是「太离谱」三个字她却说不出口。 泪水沿着颊畔流下,但她不知道自己哭了。 从没有一夜忘记过他曾经有过的笑,那令她屏息的笑…… 那是一种深深的思念,深得似乎会将人的灵魂吞噬。莫名地,她在温暖的夏夜里打了个冷颤,也发现了脸颊上的湿意。 她为什么哭?幽幽地叹一口气,她抹去泪痕,不愿去探究自己流泪的原因。 走回祠堂里,她看着堂前墙壁上的菩萨画像。 「菩萨姊姊……到底为什么……我会一直想着他呢?」 「南无.喝怛那.哆夜耶……」 像是响应她的问题般,禅唱声的突然响起,吓了她一大跳,定神一看,才发现是手机铃声。 「真是的!」 都怪二姊纭心,在网络上找来大悲咒经文灌进她的手机,害她每次接手机时都心惊胆战,生怕引人侧目,怕会有人骂她不尊重佛教经文。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她秀眉微微一蹙,来电话的是方教授,基金会里她的直属上司。 「喂!方教授,有什么事吗?」侧耳倾听一会儿后,秀气的眉皱得更紧了,「那种场合我不懂……方教授,我……是!好!我帮你整理那些捐款者的名单资料、写邀请函当然都没问题,可是我不会……就算有治装费我也不想……啊?哦……」咬着下唇,戎纭菩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去就是了!」 灯光璀璨,笑语如珠,碰杯声不绝于耳。 戎纭菩揉了揉太阳穴,清秀的柳眉微蹙,莫名而来的头痛,让她更是受不了这种场合。 联合慈善拍卖晚宴,这种昂贵欧式自助餐的场合,能吃的素食总是没有几样,倒是能看到几只鸡,那完整的尸身躺在餐盘里的模样……老天!她看了忍不住会一直想念经。 这种场合对她来说实在是个天大的折磨呀!可是,既然答应了方教授,她又不能不来,因为今天的募款项目中,有一部分款项是专门要捐给她的好友兼良师净心师父所负责募款的仁修佛堂的,而净心那极度讨厌这种场合的性格,是不可能出席代表接受捐款支票的。 所以,她当然只好来了。 「嘿!怎么了?看起来不太舒服。」斯文英俊、温和中带着飒爽气息的方雍,体贴地看了她一眼。 「嗯……我想我出去走走好了。」她歉疚的一笑。这种场适合手段八面玲珑的方雍,却不适合她,要不是因为她的模样看起来够「慈善」,恐侧方雍也不会要她来。 「嗯!等等要记得回来帮净心那个胆小鬼领支票喔!」方雍优雅一笑,眨了眨眼,在她额前落下一吻,作风洋派的他,向来喜欢对这个可爱的助理表示友善。 「好!我……」有点脸红的承受这个早该习惯的举动,突然,黑眸愕然一闪,那是……是她看错了吗? 怔怔地望向方雍身后不远处的酒吧,那里有一小群穿著华丽、时髦亮眼的男女,看似正快乐的聊天着,而其中吸引着她、让她瞬然失神的,是龙云封。 高大的他笑得有如盛夏的阳光,粗犷中带着和煦的刚毅俊颜、以及充满纯男性的无敌魅力,让几个女人围在他身边,个个都是眼露着迷,而他身畔的男人则是一脸的崇拜。 那人真是他吗?那个笑容,比她印象中那惊鸿一瞥的笑更加耀眼夺目,让人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真的会笑了,还如此的有魅力,不但超出想象,更…… 她想起一个月前遇见他时,他那严肃到近乎深沉的模样,她的心莫名一紧。为什么这样的笑容不曾对着她…… 「嘿!我亲爱的,怎么了?还好吗?」一颗大头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是方雍,一脸讶异与关怀之后是更多的好奇。「怎么了?看到什么人了吗?」他从没见过小助理脸色发白,就连有一回陪某个老师父去收妖、真的遇见灵异现象时,她都没怕过。 「没……没有!我想……我出去……」 突然,那双锐利的黑眸穿过层层人群,眸光对上了她的,宛如一道电光直直地震撼进她的灵魂,只不过他很快就撇开了。 这一眼中没有笑意,他望着她时,黑深的眸子只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他显然不可能、也不愿意跟她相认。 「一下……」她终于把话说完了。 「的脸色看起来好糟……」方雍看着她,「要不要我陪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不用了!」慌忙摇头,她的心好乱,思绪像是千万条飞在空中的细线,眼看就要纠缠,她却无力阻止。 方雍了下眼,俊眉锁起,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仔细观详她的脸色,「确定?」 「我出去一下就好了!」她点头,转身就离去,一眼都不敢再看向龙云封所在的位置,这一刻她只想赶快逃离! 那男人是谁? 龙云封的眼起,透过宴会厅的落地长玻璃,看着月光透过上方的天窗,浅映进距离宴会厅有一段距离的走廊,那轻浅窈窕的模糊身影,穿著一袭让她在美艳女人群中看起来特别柔雅的暗灰色丝质洋装。 过去曾偷观察到的,那一贯轻柔优雅、散心似的优闲脚步,此刻却像是逃难一般地踉跄急躁,往花园走廊最深幽的角落走去。 俊朗的笑容依然挂在那张脸上,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眼中的笑意已经全然消失。 「啊!来……我带你认识一下,」发现他的目光凝视在宴会主人的脸上时,旁边一个美丽的女子露出讨好的笑容,「认识我们最风雅又最有爱心的方教授,方雍先生。」 她殷勤地勾上他雄壮结实的手臂,整个人几乎黏在他身上,颔着他穿过人群,直直地走到方雍面前。 「方教授!」 「啊?周小姐您好,感谢你参加这场宴会,这位是……」方雍笑容满盈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警觉。 「你好,方教授,敝姓龙,龙云封,是一家小小贸易公司的老板。」龙云封一笑,爽朗亲切地掏出名片递给方雍。 「啊……龙腾贸易股分有限公司、狮子会执行委员、和龙国小家长会会长……」方雍念著名片上一长串的抬头,警觉之心骤降。 方才在对方眼中看到那丝锐利的敌意,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一个爱在名片上印这么多抬头的人,想必心机大都用在浮世名利,嗯……这种人…… 方雍嘴边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通常钱多,更爱面子,而他……嘿嘿!比较爱後者。 「哪里!小小不才,只是刚好有这么些工作罢了!」 「这么说太谦虚了,您一看就是了不起的人,年纪轻轻,已经如此热心公益,真不简单呢!」 「哪比得上方教授呢!」龙云封嘴角一扬,又是亲切灿烂如阳光般的笑容。 「哈哈!我可不热心,这种募款宴会只是工作而已,没办法,不工作,没饭吃呢!」 「哪儿的话!就凭方教授的人才跟人品,还有这俊雅非凡的外貌,要什么样的名利不是手到擒来,是您甘于平淡,宁愿在幕后工作,帮助他人,才选择这般的行业。」 「啊?哈哈……您太客气了,这么说教我汗颜呀!」方雍干笑两声。事情有点失控,他怎么没办法引导龙云封呢? 「汗颜?怎么会,我认为您是实至名归呢!」 「我哪比得上您?不过就小小一个心理教授罢了!」 「教授可不简单呢!我可是连小学都没毕业呢!」没念过,当然没毕业。 「啊?您是……失学?」 「嗯!」忙着学杀人。 「既然如此,想必您一定能体会那些失学孩子的痛苦吧?」 「当然……」很难,除非是那几个同期被带回去训练、后来却被他干掉的杀手。 「嗯!是这样的……」方雍暗暗叹口气,对方终于上钩了。「我们最近在花东有个小小的助学计画,眼看就要执行,却在经费上出了点意外……」 「哦?」龙云封扬起刀型眉,「这样呀……那我实在是应该要略尽棉薄之力。」 「呵呵!」万岁!方雍在心底笑呵呵。「我们就是在等像您这么热心慷慨的人呀!」 「好说,能帮助那些可怜的孩子,我也是非常荣幸,只是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可千万别让我错过了。」 「当然、当然!」 方雍心底简直是笑歪了,所以一向敏锐的观察力没有发挥作用,没发现那隐在形状优美的深幽眼中,一直闪烁着如狼眼在暗夜中准备撕裂猎物的凶残。 戎纭菩纤细的手臂像溺水的人紧抱着浮木似的紧紧地围抱着自己,她低着头、屈着膝,纤瘦的身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般脆弱,坐在冰凉湿透的雕花石椅上。 就在花园最隐密的木亭子后方,周遭的树丛早已被夜露染湿,湿意荡漾在空气中,缓缓地透浸她柔嫩的肌肤,凉进她的心底。 月华在顶上,穿过细致的樟树叶影,点点透透落在她的周遭。 就这样,这静,这凉,支撑着她。 心底直诵着心经,心里那莫名的慌乱似乎也慢慢随着她的心跳稳定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某种像是人在交谈的声音透过清凉的夜色传入了她的耳里。 「算你三千万,这点小钱并不过分呀!」 「可是……这案子……我以为黄董他早就搞定了,你现在又这样对我说,我……我要怎么跟董事会交代?」 噢!戎芸菩不耐烦地捂著耳朵。讨厌、讨厌!又是这种黑暗的事情,这些人为什么老爱藉著慈善晚会来搞这种完全相反的恶劣事情呢? 「搞定?嗯……污了三亿多的案子,给个一百万就当搞定?」 「可是……那一百万不甘我的事,那是黄董跟您之间的问……」 「说得对呀!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黄董那家伙已经被我请到巴西去度假了,你现在这样说,是也想去度个假、修身养性个几年再回来吗?」低沉的笑声轻响,其中的威胁语气却教人浑身发冷。 戎纭菩缓缓抬头。不会吧?那个威胁者的声音听起来好像…… 「巴西?!不……当然不……我……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跟董事会……」 「呵呵!跟董事会拿钱是吗?当然,你最好确定他们会给,因为我要先把你口袋中已经污进去的钱拿出来,我知道你那里就不止三千万了,所以你少的三千万,可以自己慢慢跟董事会讨。」 皮鞋踏在木头廊道上的脚步声显示两人越走越近,戎纭菩不想听都不行,她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什么?不行!你不能动我的钱!」 「你的钱?哈!这说法好耳熟,跟黄董满像的,看来嘴巴上说不想去,实际上你其实很想去巴西度假是吗?我是真的很愿意招待你免费一游喔!」 两个男人踏着脚步的声音似乎又逐渐离开。 「呃?我……」 「你知道我的户头帐号,明天下午要是还看不到里面的数字的话,后天晚上你就可以在巴西欣赏美丽的日出了!」 「呃……我……」 「好了!进去吧!还有群美女在等我呢!你说是吗?哈哈哈……」 「是、是!我会要她们好好服侍你的……」 是龙云封!那的确是龙云封的声音没错! 可恶!怒气盈满戎芸菩的胸口。他竟然胆敢在这慈善晚宴上公然威胁人,甚至还……哼!美女吗?真是下流的色胚! 可恶!她要赶快回会场,告诉警察跟方教授…… 告诉警察跟方教授又能怎么样呢? 当年他连美国的司法体制都逃得过了,再说……她低下头,逸出一声长叹。她并不希望他坐牢呀! 浓浓的无力感充斥在她全身,方才那股乘着正义之气而来的怒火,这会儿全变成深深的惆怅。 为什么?龙云封没做杀手后,却做起更差劲下流的勾当!真是讨厌呀!她怎么每次都会撞见他做坏事……唉! 菩萨怎么没有好好开导他?反而让他越来越沉沦呢?明天去净心的佛堂,她一定要更诚心的祈求…… 净心的佛堂?哎呀!支票! 她慌张地看向手表,秀眉一拢。糟糕!她这一坐,竟然坐了快一个钟头,她得赶紧回会场,万一领不到支票,可就对净心难以交代了。 责任感让她忘记了心里的混乱,匆匆地,她站起身,拍拍衣服,绕过树丛,穿过花亭,才想往走廊走,突然 「啊!」 仰首看着挡住去路的庞然大物,她惊呼出声。 龙云封浓眉皱起,惯于上勾着的丰润唇角,这会儿是严肃下垂的。 「是?!」他知道刚才有人在树丛后面,那种压抑的呼吸声躲不过他训练有素的耳朵。没想到为了解决麻烦才过来,竟然会遇到她。 「你……不关你的事!」想起刚才听到的,她心里就莫名一股怒,「你……在这里干嘛?」你不是要去找女人吗?她努力压抑住后面想说的话,却压抑不住心头那莫名的酸意。 「我刚才在这里谈公事。」他还不太确定方才在树丛后的人是不是刚踏上廊道的她。 「公事?哈!」戎纭菩嗤之以鼻。 龙云封浅浅地起眼。偷听的人竟然是她?很好! 「没人告诉过,偷听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吗?」 他悄悄地收起抹着新几内亚奇毒、可以让人在受伤一个月后才慢慢死亡的小刀。别的偷听者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可是,对她,他却连想也不想地就收起致命武器。 听到他这句话,黑净眸子一亮,惊讶消失了,紧接着是灼灼地闪出愠气, 「偷听会比威胁还有玩女人更不道德吗?」突然而起的怒气毫不遮掩地在反讽的回答里,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龙云封轻扬浓眉。好家伙!她还是跟十四岁的时候一样,大胆得不可思议。 「既然知道我是个会威胁的坏人,还敢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不怕我对怎么样吗?」丰润的唇抿起一道浅勾的弯度,那笑容,让戎纭菩心一跳。 好美、好美的笑容呀!就像夏日的璀璨阳光。 笑容突然接近,浅浅的烟味跟酒味隐约飘浮着危险却又性感的气息,让戎纭菩赫然从他的灿笑中回神,警觉心顿起,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背部抵着墙。 「怎么样?你刚才说……你想怎么样?」 她平日的义工工作,也跟坐监的罪犯打过交道,可是,那些罪犯跟龙云封身上所散发的那种宛如来自荒蛮丛林的危险气息,还有那种谈笑间所带着的冷冽戾气实在是差了太多。 这男人,果然还是陷在那个如地狱般的世界中…… 这样的认知,痛灼了她的心。菩萨保佑了他的平安,却忘了引他回正途,拯救他的灵魂。 「我能对怎么样?」 「我的命是你的,这承诺从没变过!」对他的轻佻生气,她一脸严肃,「虽然离十三年之约还有四年,但你随时可以取走我的性命,我绝不怨!」 「啊?要我杀?」他讶然。这女孩果然是过去的那一个,拥有超乎常人的勇气跟反应。 「我没要你杀我,我只是告诉你,如果想杀,尽管下手,只是……」 「只是什么?嗯?」他看着她严肃的神情,感觉像在看戏,明知道不真实,却忍不住心神被牵动着。 「我希望杀了我之后,你能放下屠刀。」 「啊?」他有想大笑的冲动,「放下屠刀?!」 「是的!」他的反应教她的心好痛,可是她忍着,更严肃地看着他,「九年来,我每天求的就是这个,我从没忘记过你,每天每夜都渴望着菩萨能救你出来。」 菩萨?!他愕然一惊,突然从咧嘴微笑中凝神起来,他看见她美丽的眼中蒙上了层雾气。 对呀!他能对她怎么样呢?四年后杀了她?!不!他知道自己已没这渴望,也不想讨这公道。 可是,过去这一个月,他却想她想得好紧、好难受,那种感觉是过往的人生从未有过的,他没刻意遇上她,也没刻意躲着她。 为什么他不躲着一个知道他最阴暗过去的人呢? 他为什么留她活口,甚至没威胁她要保守秘密,而只是放任她自由地过活着? 难道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的容颜在月光的掩映下看起来很像新鲜酸甜的奶酪?那样的嫩白无瑕…… 想到这,胃里莫名起了股骚动。 他好饿!一股深沉的饿缓缓地缠着他,缠进他的胃里,他的心里,他的脑子里,还有他的下腹部。 「为什么?」他突然俯身,靠向她的耳畔,「为什么要替我这样求菩萨?是要我报答吗?还是另有原因?嗯……」她好香!她的发、她的耳……有一股清新淡雅的皂香味。 「你……」眨了眨水亮的黑眸,戎纭菩顿时感到一阵晕眩,嫩白的脸蛋也跟着一路火辣辣地烧到耳朵去。 「我很愿意报答的……要知道……这世界上,想要什么……我都能给的……」他诱哄着他,丰唇浅浅地厮磨在那双如贝壳般细致的耳廓上,那刻意压低的性感呢喃,听在耳里,就像上好的白兰地一样,先是香醇诱人,接着是抵挡不住的灼烧感。 「你……在胡说些什么?」用尽力气,她才撑住逐渐虚软的身躯,柔夷举起,虚弱却坚定地阻止他的更靠近,「我只是……」 「只是什么?嗯?」龙云封被她的抗拒推得退了些,深眸着迷似的看着她那粉嫩的脸蛋,那儿醺醉一般的酡红让他心底一阵兴奋,很高兴的知道,这小女孩非但肉体方面成长了,心智上显然也跟着长大了。 「我只是想拯救你的灵魂。」她咬牙,拒绝去感受他的气息有多么性感,自己的心神又是如何地震荡。 「灵魂?!」高大的身躯骤然一僵,黑眸里柔腻的着迷消失无踪。 「没错!」她努力挺起娇小的身躯,正气凛然地瞪向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看着他的眼睛比看着他的笑容容易,因为他笑起来实在是太迷人了,说像阳光还是太贬低他了,他现在的笑容更像带着顶级酒香的醉人微风。 「多年前你能说自己是因为环境所逼,才坠落地狱,可是离开那里之后呢?为什么你不试图振作?」 「振作什么?」他怒!怒在那种心底的饥饿感,更怒在自己为何不直接杀了她或是吃了她算了! 「振作成为一个不愧对自己良心的人!」 「我从不愧对自己的良心!」他看着她,眼里那教人森泠发颤的邪恶,毫无遮掩,「因为……」他咧嘴,没半丝笑意,「我没有良心!」 「你有!」他的否认让她的心脏剧烈地绞痛起来,「你有良心!」她近乎是在哭诉着。 「在哪里?良心可没让我安全地活过这么多年,」他逼近她的脸庞,这次没有性感,只剩绝对的威胁,「还是根本早就希望我死掉,嗯?」 「胡说八道!你难道没发现吗?」她好气!气他的不珍惜自己,气他贬低她心底对他的情意。 「发现什么?」鲜少有人能在他如此的威胁下,还有这种发怒的气魄,他怔了下。 「我还活着,就证明你有良心!」 第五章 龙云封瞪着她,好一会儿,动也不动。 戎纭菩眼皮眨也不眨一下,心跳宛如停止。他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在那几乎难以呼吸的几秒钟过去后,他突然仰首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笑了!我是认真的!可恶……别笑了!」 气、羞、窘,让她忍不住跺脚。这人不知道他的灵魂已经陷入了多深的地步吗?为何就是不肯听她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说……咳……哈……咳咳……」他努力停下笑意,是因为险些笑岔了气,他扬起眉,好笑地看着她一脸气嘟嘟的粉嫩嫣红,「真的……真的是认真的?」 心底的欲望已经具体成形,龙云封的心在经过九年的隐约不安以及过去一个月的骚动茫然后,终于在方才得到解脱。 「没错!」她点头,笃定的神情少了丝安然沉稳,却多了丝坚强。 「既然如此,为了要认真解救我的灵魂,可想过除了吃素念佛外,真正该做的是什么?」 「是什么?」她戒慎恐惧地看着那双黑眸,里面有赤裸裸的欲望闪现着:她不懂,却知道怕。 「一个女人能对一个男人做的事情可多了呢!」他的手这会儿爬上她的肩头,手背搁着她半裸的肩头,指尖玩弄着她的发。 「什……什么事?只要能解救你的灵魂……」她强调,因为要说给自己听,他的靠近,那肩头肌肤上传来的阵阵热力,教她头发昏、脑晕晕的,「我……我会尽力……」 「是吗?」 他浅笑的望着她,她今天的穿著比起那天算是刻意的打扮过。 在两绺轻垂在颊旁的柔软发丝衬托下,娇嫩的小脸蛋上淡抹着轻柔的妆彩,更凸显了她蜜般香甜的可人五官。 她虽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腔调说话,但他看得出来,她对他这种肢体上的接近反应很强烈。 「嗯!」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下地狱,「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嗯……既然这么问……」优美眼眸上方,那昂扬的刀型眉轻挑,磁性的嗓音像是做爱时才有的缠绵柔和,「那就把自己给我吧!」 「给你?!」 「这样给!」一只大掌同时覆上她胸前柔软的浑圆卧。 「啊」 好猖狂!那臭男人没救了! 可恶!气人! 尖叫後,打了龙云封一巴掌,匆匆回到宴会的戎纭菩情绪依然混乱。 「你怎么了?」方雍的声音突然传来,「我都送走一半的客人了呢!嗯?你……没事吧?」 他正要找她,但一找到人,却发现她的脸上有著少见的红晕,人好像还喘著气,一脸的惊慌。 「我?没事的!」她强迫自己深呼吸。 「一定有事!告诉我,是谁有这本事惹你激动成这样?我倒很想认识、认识。」 温和皮相下透出调皮气质,方雍伸长脖子顾盼全场,看戏心态明显。 「他有在这里吗?」 「方教授!」捺著性子的声音中夹杂著些许不悦,戎纭菩说道:「我的……我是说,你要净心领的捐款支票呢?」 「你失踪了,支票当然是……」方灯雍用手做了一个消失的姿势,差点惹得戎纭菩哇哇大叫。 「不会吧?」 「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变这样,我就给你支票。」方烃雍边威胁她,边将眼光移向会场中的人群,继续搜寻,嘴里不经意地道:「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可以让你情绪激动至此的事情呢!王董事长要走就走吧!又没人拦他,今天才捐了一百多万而已,让小卓他们去送客就行了。对了!说到这儿……今天刚认识的那个大恩公呢?失踪这么久,是哪去了?」 「什么恩公?好难听!把支票给我啦!要让你拿给她,我会被净心骂的!」 戎纭菩柳眉紧蹙,拉扯著他的手臂,就想去掏他的口袋,可突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心跳顿时停了一拍。 被裹在优雅西服里的高大身躯正散发著无懈可击的佣懒性感,龙云封定定地凝视著她,可那满扬笑意的眸光却在视线定在她勾著方雍手臂的瞬间凝结。 方雍甚至都不用闪躲她,就发现她的手僵在他的胸前,动也不动。他满意的回头。嘿嘿!找到元凶了! 「你……你想干嘛?」戎纭菩一出口,是毫不客气,没半分优雅气质地质询,龙云封郁沉的眸子好骇人。他这样看著她干嘛?是因为那一巴掌吗?他明明挡掉了呀!还挡得她手腕的骨头好痛。 「啊?龙先生!」方雍打著招呼。原来惹得他最平静的小菩萨一颗芳心纷乱不已的罪魁祸首,就是今晚的大恩公,这真是诡异的巧合。 顿时,男人与男人之间打量的目光在空中无声无息交战。 但不到一会儿,方雍瞬间有了结论。 这个有双美丽黑眸的男人,视线正锁在戎纭菩跟他相拉扯的手臂上,而龙云封脸上的表情……他很了解,那就叫做嫉妒。 啊!有趣了!同时,他也想起刚才那张今晚面额最大的支票,就是龙云封给的。 想到这里,他咧出笑容,故意勾起手臂,把戎纭菩的嫩白柔荑夹在背弯中,然後欣赏著龙云封眼底越来越沉郁的杀意。 「小菩,你也认识这位先生吗?真是太好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我们今晚的大恩人,捐了一亿呢!」 「他什么也不……」不耐地应了一句,戎纭菩连忙调整语气,恢复自己平日的柔稳声调,「只不过是捐了……什么?!……一亿?!」 她愕然地转头看向方雍,又转头看龙云封,再转头看方雍,後者点点头; 「他一次就解决了三间学校的建设经费问题。」 「你……」戎纭菩愕然地看著龙云封,呆了两秒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行!他的钱……」 「我的钱怎么了?」他低沉柔和的声音教人听不出半点情绪,刀型浓眉浅浅扬起,锐利的眼神隐含警告。 「他的钱怎么了?」方雍好奇。 「没……」戎纭菩喘了一口大气,平稳自己的心跳,这一晚受到的刺激真是过去九年加起来都不及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钱……」 「嗯!他的事业很成功呢!贸易……中东地区的,不是吗?」方雍笑了,笑容有点太温文儒雅,隐含著一股教人莫名警惕的神秘气质。 「是的!」优雅点头,方才那灿烂亲切的笑容已不复见,龙云封看著戎纭菩的手臂还紧紧地被另外一个男人亲密搂在臂弯里,双眸不禁更加深沉,连嘴角的微扬都很勉强。 「所以呀!他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呢!小菩。」不怕死的,方雍又故意用手拍拍被怀中的柔荑,「你可要帮我好好招待人家呀!啊!对了……」他故作无辜地迎向龙云封那阴沉的视线,「你找我们家小菩有什么事吗?」 一句听来亲密不已的叫唤,让戎纭菩傻了眼,「教授?」他是怎么了?平常不是都叫她阿菩的吗? 「有点私事!」沉阗的黑眸里杀戾之气越来越明显,低沉的声音也快要掩不住教人窒息又教人发狂的妒意,「是我跟她之间的……私事!」 「私事?」他的强调让戎纭菩轻易的又恼火了,「我跟你之间没有私……」 手臂上突然传来扯动,教她住了口,还来不及往下说,就听到方雍平静温文却带著丝戏谵的声音道:「啊!有私事是吗?既然这样,小菩,我看你就先忙你的事好了!」 「啊?」戎纭菩愕然地看著方雍,後者正一脸笑容,然後缓缓地放开她的手,「对了!晚上我的车要帮忙载两位小姐,所以可能要麻烦你自己搭计程车……」 「我会送她回去!」龙云封有点不悦的声音赫然插入。 「啊?」戎纭菩慌乱的反对,「不!不用麻烦龙先生了,我自己会搭……」 「那太好了!」方烃雍笑咪咪的声音截断了她的话,「有人照顾我亲爱的小菩,我就放心了。就这样……我去送客了,小菩,你好好跟朋友叙旧吧!」他又不是白痴,再不走,可能就要被龙云封眼中所射出的杀气给杀死。 「啊……」看著方雍走开,戎纭菩一时间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有力粗糙的男人掌心贴上她裸露的肌肤时,她才愕然回神。 「走吧!」龙云封面无表情,没有半分之前看过的朗朗笑意,彷佛连嘴角都不愿意牵扯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我……」她直觉地开口,可下一瞬,却被他冷厉的黑眸给定住。 他在生气!突然知觉到这一点,让她说不出後面拒绝的话语,他眼底的怒气还有那好像被人伤到的感觉,是这么的明显,这么的教她心疼,她甚至感到 有些愧疚…… 「走吧!我的车在地下停车场!」龙云封眼一眯,扶著她手臂的大掌坚定有力,领著她往电梯走去。 「我要上十七楼准备室拿背包。」还有换衣服…… 「我陪你去!」低沉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却有股沉沉的、宛如雷雨欲来的窒闷感。 「哦!」闷闷地回了一声,戎纭菩心底的感觉好奇怪。 现在龙云封脸上的表情,又让她的心软化了,非但没有半点之前抗拒跟愤怒的情绪,还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那个方雍,那个轻易就能让一堆社会名流、政商大老吐出钱来做慈善事业的家伙,让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感。 他似乎眼戎纭菩很要好! 这个想法让他没来由的兴起一股火气,然後是一股沉猛的欲望,他想要在戎纭菩身上烙下属於他的印记! 该死的!一想到那个叫做方雍的男人,他就气愤! 那男人怎能这么亲密地叫唤戎纭菩?然後又将她丢给他? 走进基金会租来作为工作人员准备跟处理资料的房间里,龙云封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怒气,他用力把她推往沙发。 「啊……」跌坐在沙发上的戎纭菩吓了一大跳,黑眸写满了怒气。 「我可能是个坏人,想对你有所不轨的坏人,那家伙知道吗?」低沉得像在怒吼的语气,让她瑟缩了一下,手一捞,刚好抓到自己放在一旁的背包,她不自觉地把背包放在胸前,寻求安慰似地紧紧抱住。 「嗯?这个……你说的那家伙是……」 没有坏人会这样说自己的吧?她可怜兮兮地想辩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的怒气里带着一丝关心的责备,她知道。 耶?不对!她干嘛对他这么客气,他是坏人耶!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坏人哪! 但是,他的怒气虽然好可怕……好令人难过……她却忍不住想要安抚他。 「方雍!就这样让的方教授命令着走?他叫跟杀人狂走也乖乖的去吗?该死!自己的安危自己要保护,知道不知道?」忍不住,龙云封开始在她面前踱着大步。 「呃……」张着小嘴,戎纭菩依然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她愣愣地看着他来回地走了七趟,突地,他的脚步停下,转头,黑眸瞪着她。 「不懂得照顾的男人不适合!把他甩了!」 「啊?」 这突如其来、霸道又凶狠的命令,让戎纭菩又发出了一声全然是困惑的语气词,脑子里还是想不出任何适当的响应。 於是她轻轻摇头,深叹一口气。 见她螓首摇晃,他慌了! 「你不愿意?!」他走到她面前,俯身直逼向她。想到她真的会属於另外一 个男人时,他心底有一种像被千万只蚂蚁啃蚀过的虚慌。 「不愿意?什么不愿意?」仰起螓首,她赫然发现自己的模样竟然映在他的眸底,心一颤,这情景……好熟悉…… 「你不愿意跟方雍分手吗?」他凝望著她,她的脸好嫩好柔,仿佛轻轻一掐,就可以滴出水似的,让他好想尝…… 「分手?我跟他又不是……唔!」 两瓣唇突兀的覆上她的,一时之间,戎纭菩脑中一片空白。 那略感粗糙的性感厚唇,狂肆地吻吮著她的小嘴,接著是湿滑异物入口的感觉,她慌然一惊,猛然推开他! 「你……你在干嘛?」 煌瓶的俊颜显然也是愕然,愕然的原因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吻了她| 「你这个差劲的、可恶的……」 忍不住,她拿起背包打向他,他愣愣地被打了两下后才回神。 「听我说……」他抓住背包。 「我不要听!你放开我!放开!」她怒吼着,连自己都不知所以的情绪泛滥在胸腔里。 她歇斯底里的模样教他惊慌又心疼,只能本能反应,「好!我放开。」 他的猛然松手,让戎纭菩娇小的身躯往旁边跌去,眼看就要撞倒一旁的立灯,情急之下,大掌又是一伸一捞,却只捞住了背包,背包发出布料撕裂的声音,但还是有所功用,因为当她的惊呼声跟一切动作都静止时,娇小的身躯是跌坐在立灯之前的地毯上,却没有碰到立灯。 「不要紧吧?」看她坐在地上,一脸愣然的模样,他蹲下身,紧张地想检查她。 「不要碰我!」大掌快要碰到她的手臂时,她一缩,那惊慌又恐的模样,让他的眼神一黯。 「好、好!我不碰……」他慢慢举起双手,跟她保持距离,「确定自己没事就好。」 他语气里那不自觉的关怀跟妥协,让戎纭菩缓缓地将双眸定焦在他的脸上。 她凝视着他,他也看着她。 眼神一来一往,看似说尽千言万语,却又好象半个字都没传给对方,这样僵持的情形不知道过了多久…… 戎纭菩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背包,带子断了,她的心却渐渐地平静了。 她从地上爬起身,拍了拍衣服,又拍了拍背包。 「我想……」她轻柔的开口,平静地看向他,「如果你真的要我,龙先生,那我们就赶快解决吧!」 她那生疏的语气以及平静,让龙云封莫名地慌了起来。 「解决?」 「嗯!」她抬眼看他,眼中已没有激动,「你想要我,要我跟你上床,我们就快点把这件事结束,这样的话……你就该……」 「该怎样?」龙云封猛然爆出怒气。 「该好好检讨自己的人生,造这么多孽,不该是人的生存之道。」 「什么?……」 可恶呀!这女人先是突然失控教他着慌,接着又冷静得像什么似的,还把那种事情说得像是吃饭上厕所一样随便,然后还能教训他? 「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你为什么又生气了?」 「问我为什么?竟然问……」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她说得对,为什么他又生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对自己的疑惑。 他要什么?不就是要她吗? 可是,为什么当她说好时,他又气成这样? 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到底要不要?」见他不说话,她平静的假象快要崩溃了,她告诉自己再撑一下,再忍一下,也许她真的能解救他,然後解脱掉这九年来蚕食著心底的牵挂。 「别逼我!」他瞪她。 她瑟缩了一下,再度鼓起勇气开口:「还是你得想想看,到底要我为你做什么?也许,我们可以先从平心静气的聊天开始,而不是……直接上床。」 「聊天?」俊美的眸一眯,心口一阵拧痛。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真的以为他是个大色狼吗?那隐带著怒气的冲动,在他喉头滚了滚,却始终没有发作。 先聊聊……怎么可能? 他要她!想吃了她! 这些年来,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肯定的事情了! 「怎样?」他似乎在思考,而他的表情很骇人,戎纭菩彷佛看到地狱正等在前方。 天呀!裸裎相对的地狱…… 一思及此,不论她再怎么努力维持冷静,脸上也浮现两抹红晕。 「把我当成需要辅导的人吗?」 「我……」被说中总是难堪的,她努力维持的淡然柔静瞬间变调,「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真的不该……」纤嫩的柔夷随着话语抬起,莫名地,在她发现时,小手已经贴上了他的脸。 龙云封脸上的神情因为这个动作瞬间僵凝。 她选择忽略,继续说下去,「有这么重的戾气一直在里面……你是个如此优秀的人,不该会是个被上苍遗弃的人……」 她的话,让他心底那个伤口有再次被人掀起伤疤的痛,在这出神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掠过各种复杂情绪,紧锁的眉头深深撼动着她。 心底那股想要帮他抚平眉间皱痕的冲动是这么的强烈,强烈到她无法再忍受,「你真的要我吗?如果这真能帮助你的灵魂……我愿意!」 龙云封深深一震,深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好半晌,接着闪过一种刺眼而危险的光芒。 他低沉的开口了,「我不要帮我,我要心甘情愿属于我!」 第六章 「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隔天一大早,看着昨晚把她「推入火坑」的万拴雍,柔静的神情起了些微的波动,净黑的圆眸里荡着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怒意。 「当然!」方雍笑得优雅温和。为了大恩客……不!是大恩人,说一百次他也愿意。「对于一个一口气就出一亿的大恩人,知道,我们该有多感激他,要介绍这些捐款应用状况给他,更是不能荒废的工作。所以,我左思右想,那三所学校也是一路参与着计画上来的,又跟龙先生认识,所以应该没有比更适合的人选。」 「那……你是要我……」自投罗网?! 不!莫名地,眼前出现了那张光也似的朗笑俊颜,还有……他吻过她后的懊恼模样。 心蓦地一紧,心思完全地飘向那容颜的主人…… 为什么?他总是轻易的就能撩拨她? 又为什么?表面这么像阳光的他,在那亮丽粗犷的笑容后,却是这么尖锐的深沉,隐在他那双如上好纯墨般黝黑的眸底。 她想帮他! 心甘情愿的…… 「所以能答应吗?」 「啊?」 她闪神了,方雍看得出来,他笑道:「我想应该是没有理由反对的,毕竟这是能帮助很多人的工作,有机会的话,从他身上多挖点钱出来是更好的哦!」 「我又不是去卖身!」嘟起嘴,方雍的话让她想到上床那件事,粉嫩白的脸蛋红了又红。 「我可没要去卖身呀!我是要去改造他的灵魂。」 「嗯?改造?」她讶然地看方雍,有点心底想法被人窥探到的错愕。 「嗯!」方雍的眼底是抹深沉诡异的光芒,「改造他成为一个死命捐钱给我们的人吧!不管他钱的来源是什么!」 「啊?!」他知道?她突然有种愧疚感,愧疚昨晚差点拽了龙云封的底。 「我尊重的隐私,」她的神情让方雍笑咪咪的下了结论,「不过,既然打定主意要当终身义工,就不要忘记一切要以大家的幸福为前提,所以帮我好好的去服侍他吧!」 「服侍?!」 她纤细的柳眉隐隐地抽动了一下。真讨厌的词!她可不是为了钱才渴望去帮助龙云封的! 瞪着高大宽敞的黑色玻璃门,戎纭菩全身都在颤抖。 深呼吸、深呼吸! 在心底默念了两遍心经,她才鼓起勇气推开门。 一脚踏进去,才想说话,突然听到低沉的嗓音正用英文道:「说好是两百万美金,就一毛都不能少,那些小宝贝只算你这么点钱,你已经占了太多甜头了。就这样,我有客人,明天中午以前,我要看到户头里的钱。」 挂上电话,龙云封抬起头,迎向来人,这个他从一早等到现在的小姑娘。 在阳光的沐浴中,她看起来依然这么甜嫩,让他蠢蠢欲动。 戎纭菩瞪着他,刚才的紧张,现在全被另外一种自心底冒出的气愤所掩盖。 他怎么能……怎么能又做坏事呢? 「不要以为我是为了鼓励你继续赚那些脏的钱而来的,我来是真的想帮助你,同时我还肩负我们基金会的任务,想要邀请你去参观学校,不知道龙先生你什么时候有空?」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调高昂,听起来像是非常不屑似的。 冰冷的银钢配上墨黑色调,唯一有点温度的是深蓝色的软质家具、沙发、桌巾、窗帘等,整间办公室给人的感觉都比较偏向龙云封眼底那抹隐藏得很好的深沉冷厉,而不像他常爱露出的朗朗微笑。 龙云封就坐在那里,背面是一大扇玻璃窗,窗外是耀眼的午后阳光,他高大的身影靠在皮椅上,就像是一尊动也不动的黑色石像。 尽管来之前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可是一看到他,所有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 那阵听到他说电话而起的愤怒一消失,她的心跳依然处于加速状态,血液奔腾在血管中,一向静柔自持的心也顿时乱了。 她是怎么了?来之前不是才告诫过自己要平静以待吗?怎么…… 「说来干嘛?」低沉的嗓音浅浅逸出。 「我说我是来邀请你去参观学校的……因为你那笔捐款的缘故……那三所你大力赞助的学校……他们希望感谢你……」她说得结结巴巴。 「这我听见了,我是说一开始说的那句话。」 「一开始?」冷汗开始往下冒。 「嗯……是……我的意思是……不要以为……」她的脸蛋一红,继续说下去,「我是说……不要以为我是为了你的钱而来的,我来只是想帮助你……」 「忘记加』脏』两个字了。」丰润的唇角自嘲的扬起,「我说过不要帮我的,倒是很快就忘得一乾二净。」 「可是……你需要帮助!」不去想他的拒绝为什么让自己有被刺伤的感觉,她坚持的说。 他凝视着她,「帮助?真以为自己可以给我什么样的帮助吗?」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 「是吗?」他邪邪一笑,「要用的帮助来换钱?」 小脸顿时涨红,「我没这意思!」 「可我有!」 「什么?」她愣愣地看着他,「你说你捐钱……有条件?」她早该想到的,可是为什么心底有丝痛,痛在她竟然相信他是真的想帮助人,他还是有善念的。 「嗯!」龙云封低哑的嗓音混入她的思绪,「我的条件是得跟方教授分手!」 「啊?」她愕然。 他的脸上有抹几乎难以察觉的赧然,「我知道这样要求很突兀,不过我一点都不认为那个花花公子适合!」他花了些时间调查方雍,却发现他在名女人间如鱼得水。 「方教授他……」她本想替方教授辩解,最后却是实话实说,「他的确是有点花心……不过那不甘我的事,因为我只是他的助理而已。」 「助理?」 龙云封那少见的错愕表情,第一次让戎纭菩有了点占上风的感觉,嫩唇不觉轻扬。 「对!上次……在楼上……那个吻……我本来要说的,是你不听,现在,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就不会……真的……捐钱还要条件了吧?」 她希冀的眸光看着他,惹得他心神一动。 「我还是有条件!」 「啊?」 「对!不过,我想这该不算捐钱的条件,该算个对的测试。」 「测试?」 「不是想帮我?」浓眉一挑,阒暗的眼神邪气逼人。 「我……我是呀!」她不知道自己心底那浓烈的渴望是哪来的,可是……九年了,眼看终于跟他相见,她当然希望…… 「那就先来一个吻如何?」 「什么?」他的话让她震惊得中断思绪。 眼看他起身,跨过那块被阳光造成的阴影范围,来到她面前,她惊骇地想后退,却被他的大掌轻易箝住她拿着小皮包的手腕,小皮包应声落地。 「我想我们也许该去沙发那里坐下……」 「放开我……我不……」 纯男性的强悍吓坏了她,她扭着手腕,试图挣开他的掌控,他的手却紧紧地扣着她,不用力,却也让她难以挣脱。 「我不喜欢站着吻人。」 低醇如酒般醉人的嗓音响起,她浑身一僵,一直努力维持淡泠情绪的亮圆眸中那抹浮躁再也无法掩饰。 「别……别开玩笑了,你……真的要我吻你?这……能帮你吗?」 她话里的恐惧意味是这么的明显,让龙云封眼神一黯。 「是讨厌我的吻?」 「呃?」 她呆愣了一下,顿时醒悟。不!她并不讨厌他的吻,可是,她却害怕自己在他的吻中那种轻易失控的感觉。 她对他的恐惧,并非来自于他的强势,而是她害怕自己是如此轻易地就在他面前失控。 「怎么?连个吻都不敢?还以为自己真能帮我?」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他的表情像在玩弄猎物般,「还是,跟大多数的慈善家一样,也只是喜欢嘴上说说而已?」 「不!我……」她吞了口口水,逼自己面对恐,轻柔的嗓音轻颤着,「真的……真的只有吻?」 她在寻求他的承诺,更提醒自己不要失控,这男人对她的影响力强烈得惊人,从小就淡然惯了的她,只有他,今她害怕会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龙云封看着她,有些讶然,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愿意给他吻。 顿时,一丝轻浅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情渗进黑沉阕幽的眸子里,他低沉的说道:「吻吗?当然,只愿意给吻的话,那就只有吻……而已。」 大掌轻柔地扣住她的双腕,缓缓下拉,拉近两人的距离,直到两人的呼吸相混,被彼此的气息围绕。 她的身躯僵直着,黑眸紧闭,美丽的长睫在白嫩的肌肤上形成两弯迷人的暗影。 他定定地凝视着眼前这副景象,眸光搜索着,轻滑过她脸上每一分每一,在多年前来不及看清楚的细节。 他的眸光令人屏息,他为什么还不快吻她?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看她不敢呼吸,脸颊逐渐涨红,双眸紧闭,嫣红的唇更是僵硬的紧抿着,那模样不觉逗笑了他,他开口,带着男人气息的暖湿喷在她的脸颊上,「我说过,我不要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吻。」 「啊?」他的话让她赫然睁开眼,圆眸不解地大睁,红唇微启。 可就只这么一怔忡,就见眼前那对长睫缓缓垂下,深幽浅笑的眸光已经近到无法看清的距离。 男子的气息瞬间侵占了她的感官。 两瓣刚毅的丰唇轻柔地封含住她微敢的小嘴,带着既霸道又柔情的节奏,轻轻地来回摩裟着她的柔嫩。 她一骇,闭紧双眼,本能地想退缩,却被他温暖的掌心牢牢扣住了后颈。 察觉到她的后退,龙云封眼一,紧贴着她的唇低喃:「想逃?」 他语气里的猖狂吓到了她,不自觉想偏过头,躲开那教人逐渐昏沉的碰触。 可这一偏,却刚好让她的下唇撞进了他的双瓣之间,这一下突如奇来的接触,让他在她的唇中低吼了声,本想慢慢来、诱哄似啄吻的想法,一瞬间被欲望牵扯得全然变了质。 浓烈的欲望翻涌而上,性感狂肆的唇舌再也不受控制地悍然封住香甜湿嫩的小嘴。 他忘情地蹂躏着渴望已久的芬芳,深沉的想望伴随着陌生的湿润触感强横地侵入她的嘴里、她的脑里,赶走了所有理智。 一股从口腔里蔓延窜烧而起的火焰,将她的讶然理智跟恐慌瞬间烧灼殆尽,想推开他的小手反而忍不住平贴上布料后面宽阔刚硬结实、不断起伏的胸膛。 舌尖彷佛有自己的意识,她开始笨拙地响应着。 发现她的柔嫩小舌主动侵入口中时,龙云封忍不住低吟一声,大掌一收,索性将她柔软的身躯拥进怀中吻个过瘾。 他毫不犹豫加重了吻的深度,充满热情的嚼、咬、挑、弄、翻、搅,玩弄着她柔嫩香甜的小嘴。 一股不知名的火焰在戎纭菩的身体里窜烧着,那股莫名紧缩却又好似瘫痪的感觉,让她不自觉自己正紧偎在他胸前,两人之间几乎是没有半点空隙。 感官与知觉不再清明,一切都紧缩到了唇齿之间,沉沦进逐渐发热发狂、无法控制、更无法阻挡的混乱中。 他不想吓到她,但她的气息却香软柔嫩得远超过他的想象,让他进入了从未有过的失控情境,一心只想得到她。 宽厚而略显粗糙的大掌,再也忍不住地攀上她胸前的浑圆,这突兀的动作,让她在他的吻中惊喘。 胸部传来的异样触感教她浑身像是着了火,更像中了毒,再也没半点力气 她好娇小,可是胸前却是这么地契合着他的手。 他的大掌一伸,煽情地握揉着敏感的娇乳,不住揉捏,长指甚至隔着衣物,夹起一颗嫩峰顶端,搓弄拉扯着:另一只大掌则压向她丰翘的臀部,让她从侧身转成正面,完全地迎向他,让她裙子后方那柔软的女性敏感地带隔着衣物狠狠地压挤向他那以完全无从掩藏的昂挺。 诡异的快感一波波从胸前、小腹下方袭来,戎纭菩几乎连呼吸都无法,她璎咛着喘着气,却又被他的吻吞下了她所有的喘息。 她已经完全迷失在这个吻之中了,一如她所畏惧的一样,全然失控,甚至连那一次又一次的电话声响都没有听到。 等到她再有意识时,瘫软的身躯正在被人轻轻抬起,放在旁边的沙发上。 看着她那无助娇喘、星眸迷蒙、红唇肿胀、瘫软无力的性感模样,龙云封的下腹几乎要爆炸。 「我去接电话!」 深浓的眸子里,滚烫的欲火依然燃着,还有着绝对不会错认的懊恼,他走到办公桌旁,抓起话筒,没好气的就对着秘书大吼,「他妈的我不是说别接电话进来……什么?真的?嗯,我了解了,先让他等一下……」 他带着一丝歉意的眼神转向在沙发上那个正在低头整理衣物、一脸紧绷的戎纭菩。 该死的!真是电话不对!地点不对!时间也不对! 「我……」 「我了解!」戎纭菩慌忙站起身,往前一步,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小皮包,「你有杀人放火的勾当要干,我不会打扰你的!」惊惶的她,忍不住语气中的讽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至少她不会对别人用过这种语气。 她的话让长睫下的深邃瞳流泄出沉黯,「说要帮我……但只是一个吻,就让变成这样……」 「我没……」 「听好!我从来不缺床上的女人,更不缺一个帮我吃斋念佛的小尼姑!」 她望着他,深感屈辱,「你怎能这么说?!」竟把她说得像个物品似的!她心中莫名一阵绞痛,「我只是……」 「只是什么?同情?道义?承诺?那些对我的生命从来没有过任何帮助!」他截断她的话,轻轻地勾起她的下巴,沉沉地望进她的眼底,「告诉,我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会主动吻我、陪我上床、或者干脆陪我下地狱的女人,甘愿为了我堕落到世界底层杀人放火的女人!」说完这段话,他起眼,看着粉嫩脸颊慢慢地失了血色。 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寒,血里肤上,全漫起一阵寒意,她在一瞬间苍白得像是透明的。 果然不是人!没有半丝妥协的余地,他绝对不会愿意离开那种靠着别人尸体堆积起来的世界。 在好长的一阵沉默后,她轻柔的开了口,「我懂了,抱歉,打扰你了。」 嫩颜上冷凝的神情落入他眼底,他一扯嘴角,故意语气轻蔑的说:「知道就好,我现在还要忙着杀人放火,可以走了!」 「是吗?」她才转身要离去,却又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嫩柔的小脸蛋上带着一股嘲讽又温柔的笑意对着他,「也许,照当初的约定,等四年后再给你我的生命……会简单一些。」 他深深一震,望着她再度转身,消失在门后。 他刚才只是本能的回击而已,去伤害伤了自己的人是应该的,但为什么他的心是加倍的痛呢?甚至痛得无法自己…… 第七章 戎家。 「呜……」 今人心酸的哭声不会间断,肩负开导二姊重任的戎纭菩举起手,小心翼翼地敲着门,呼唤着哭声来源。 「二姊。」 「进来!」戎纭心连泪水都懒得抹去了。反正她这副死样子,家人这三天以来也早已习惯了。 「要吃饭了,还需要卫生纸吗?」戎纭菩看到地上空了的卫生纸盒。她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姊姊怎么办?她很想安慰二姊,却也知道这时候也许让她哭个过瘾,才是她最需要的。 二姊说她心仪的那个计算机天才阴绯扬,不但被人抓走,甚至还曾经欺骗她说他没有家人。 她知道二姊是在担心阴绯扬,却也难过自己竟然会被欺骗。 「不要……小菩,跟我说……他是不是嫌我不会穿衣服……」 「姊……」 「不然就是因为我太沉迷计算机了,对不对?我是个傻丫头,只知道玩计算机的笨女人……」 「姊……」 「不对!不对!应该是我的长相问题!没事一张孩子脸……啊?小菩,对不起!找不是说……」 「没关系的,姊……」从来就只对计算机痴情的二姊,竟然也会陷入爱情的泥潭,还好她…… 心猛然一震,莫名的苦涩涌上喉头,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光也似的朗笑俊颜。该死!她并没有能逃开好吗? 「呜……」一连串的哭声,让她听了也想落泪,为自己的心落泪。 戎纭心的声音断断续续,「说他没有家人,我说要当他的家人……啊……只是家人而已……他没说过他爱我……呜……呜……」 爱?这个字眼莫名地让戎纭菩的心又是一紧。 爱吗?她任二姊偎在肩头放声大哭,没感觉到那一大片湿意,只是一脸怔忡…… 突然,冷冷的湿意穿过手臂直窜腋下,她才发现二姊已经哭湿了她的衣袖。 「姊,我去拿卫生纸过来给擦擦好了!」 「不……不用,我等一下就去洗脸了。」 「哦!好……对了!上次用的那个背包能借我吗?我的破了,还来不及补……」这才是她来找二姊的主因,借背包。 「嗯?借无所谓,我现在很少用……只是……的袋子怎么会破了呢?」 一想到将袋子弄破掉的罪魁祸首,戎纭菩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不小心跟人拉扯到,就破了……」 「拉扯?」戎纭心又挑眉,看了妹妹一眼,更加难以想象了。小菩会跟人拉扯?这听起来就跟天下红雨一样不可思议。 「嗯……马上来!」戎纭菩对远处传来的声音回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在床上发呆的戎纭心,「在催我们上桌吃饭了,袋子等一下再拿就好了。」可突然,她发现到不对劲之处,二姊正盯着自袋子倒出的杂物中的一个小小银色东西,显然那已经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姊,那是……」 只见戎纭心用一种极为小心翼翼的神情拿起光盘,放在两指之间,然后抬起头,透着光探看,高容量光盘里面的小小圆盘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龙, 「那是什么?」戎纭菩好奇不已,才靠近,戎纭心却突然将那东西抓紧。 看着姊姊匆匆地下了床,把那东西塞在牛仔裤里,然后取出小皮夹,穿上球鞋,戎纭菩急忙问道 「姊,要去哪里?」 「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吃饭吧!」戎纭心的语气突然正常了,一点哭泣的感觉都没有,只剩红肿的眼跟湿湿的双颊。 「可是……」她要出去?哭了三天现在又突然变正常,然后要出门? 「再见!」戎纭心并没有给妹妹太多的时间反应就急奔出去。她知道那片光盘是阴绯扬专用的,而阴绯扬从来就不是会乱放东西的人,更别提他会把重要的资料丢在她那个在他口中总是「乱七八糟,要找东西比大海捞针还难」的背包里,所以,这东西绝对是非常重要。 直到听见大门被关上、以及父亲和小阿姨的声音,戎纭菩才愕然回神。二姊当真是不顾反对,就这么直往外冲了。 「姊……」 她才从房里出来,就被父亲一手拦下,「快去追姊姊,别让她出去……抓阴绯扬的组织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呀!」 「哦!好!」 父亲的担忧直接传给了戎纭菩,她连忙抓了钱包、追了出去…… 「啊?是你!」 戎纭菩作梦也没想到会在自家附近、还是在这种紧急的时候遇上龙云封。 然而,就只是这么一愣,她就只来得及看见戎纭心坐进出租车的身影,然后黄色小车扬长而去。 「等等!糟了!」 「需要帮忙吗?」龙云封挑起浓眉,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 「帮……什么……忙?你在这里干什么?」圆亮的水眸戒慎恐的看着他。 「路过。」他笑着,当然不会蠢到说自己正在监视戎家,但遇到她,的确是个意外的收获,他本来只是要帮阴绯扬来顾好戎纭心的安全而已。 戎纭菩起眼,瞪向他太过璀璨的笑容,「我不相信你。」 「菩萨教做人要多疑的吗?」他打开车子侧座的门,「上来吧!就当是菩萨派我来接的好了。」 「你不要满口菩萨、菩萨的!」怒气冲击着她的脑袋,连带的说话也是少见的冲。 「怎么?这样说会污蔑吗?还是认为我太过低下?不配提菩萨?」 「你……」胸口起伏着,她凝视着他,突然意识到他那张刚毅的脸庞是太过好看,明亮得几乎教人不舍移开视线。 一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心跳也更紊乱,嫩颊也因自己的思绪而染上一抹潮红,「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我是要……啊!」 她突然想起自己追出来为的是什么,再转头,黄色小车早就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 「可恶!」重重一跺脚,她怎能因为一个男人而忘了自己的姊姊呢?颓丧的感觉加在原有的怒气上,让她更无法把持心情的平静,「都是你挡路!我姊姊不见了啦!」 猛然伸出手,她重重地关上他刚才打开的车门,掉头就走。 「嘿!等等……」走不到两步,大掌突然扣住她,虽不用力,但手上的拉力让她不得不回头。 「干嘛?」她没好气地仰起头,想骂好狗不挡路,可是,从小浸润在佛教的训诫中,让她即使心底再怨毒,也无法造口业,说出难听的字眼,只能睁着一双又怒又怨的水亮星眸瞪着他。 「我猜现在一定很想骂我。」大掌轻压却坚定地扣着她的皓腕,低沉的语气有点讪笑意味。 赫然大睁的纯黑净眸盈满怒火,证实了他的猜测。 「没错!」她气死了!气自己竟会被这看似无赖又诡异的男人吸引。 噢!让她死了吧!他在办公室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屑她,也不要她。 「你想要怎样?」厌恶自己无法抵挡他的魅力,戎纭菩的口吻更凶。 「就这样放弃姊姊了?」挑起浓眉,他的语气像是责备。 「放弃?我怎么会放弃?但人都已经坐出租车走了,就算我现在上车,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呀!再说……耶?为什么你知道我刚才追的是我姊姊?」戎纭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可以帮,反正我也是受人之托得去找她。上车吧!」 「你要找?你为什么认识我姊姊?你受谁之托?」 「阴绯扬!」 三个字,捞回了她胡思乱想的魂。 他说的是那个前几天在港口被人抓走的家伙,也是让戎纭心落泪不止的人阴徘扬。 「啊?你认识他?那个阴龙?」 「我是他朋友。」他简略的回答,没说网路上大名鼎鼎的阴龙的龙字,用的就是他的姓,她给他的姓。 要不是为了调查戎纭心,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原来戎纭菩距离自己这么的近。 龙云封那突然沉静下来的凝视,让戎纭菩好不容易有些平静的心又是一阵慌乱。 他干嘛这样看著她?他那模样……好像在依恋很深很深的人…… 依恋?老天!别再胡思乱想了! 「别再胡思乱想了,」仿佛能看穿她的心似的,沙哑的嗓音传来,「上车!」 「啊?我……」话才出口,一双大掌赫然放在她的腰侧,接著她只感觉到双脚离地,猛然的惊慌攫住了她。 「啊!放开我!」一声大叫,紧接著是赏他一巴掌。 天啊!她又歇斯底里了,她真不敢相信! 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无法接受刚才打人耳光跟尖叫的人竟然是自己。 「你打完了,我们可以去找人了吗?」 随著低沉的说话声,她只感觉到自己的屁股稳稳地坐在车上,然後他弯身替她系上安全带。 帮她系好後,他退一步,抬起头。 这吉普车的高座椅,让她的目光首度能与他平视。 她凝视著他,脑中一片空白,方才是为自己的举动呆愣,现在则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错愕,心悸、紧张…… 两人的视线纠缠在半空中,呼吸近得混著彼此的味道…… 她以为他就要靠近,就要吻她了…… 「你这么紧张,是在害怕自己喜欢我的碰触吗?」 他的声音教她赫然回神,慌忙举起小手,挡住他越靠越近的唇。 「我……唔……」小手紧捂著嘴,声音一点也不清楚,发现这一点,她尴尬地放松了小手,却依然戒备的瞪著他。「你……别再碰我……」 「我也不想!」他知道自己不该吻她,但就是忍不住靠近。 真该死!他何时会这样无法克制自已呢?他甚至连她指间的香气都依恋! 「可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丰厚的唇瓣抵著她的掌背轻轻地道。 热唇碰上肌肤所带来的热气、以及那太过亲近的距离,带来一波又一波的强力震荡,教戎纭菩全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戎纭心蹲在满是杂草跟泥上的路边时,戎纭菩焦急地叫唤 「姊,你真的在这里!」 戎纭菩没想到真的会找到人,刚才龙云封开车带著她转了两个地方,都见不到戎纭心,没想到却在这荒山野岭中找到。 她兴奋地朝姊姊跑过去,可是跑没两步,又赫然想起一路上她都命令著自己保持冷静,不要轻易被龙云封牵动,所以,她停下脚步,回眸,一扫在车上的冰冷以对,轻柔地道谢,「龙先生,我现在相信你了。」 龙云封咧嘴一笑,却不见平常的爽朗,只让人觉得他阴冷邪气,「你早该相信我的。」说完,他凌空给了她一个亲吻。 戎纭菩眯了下眼,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维持冷静,她转头看著姊姊,「姊,我们先回去吧!这里晚上很危险。」 「是呀!」龙云封佣懒的声音从吉普车上传来,「阿心小妹,跟你妹妹回家吧!省得她又歇斯底里了。」 「歇斯底里?」戎纭心一脸茫然。她搞不清楚为何眼前这两个人会认识,更让她不解的是,天底下最不可能歇斯底里的人就是小菩,不是吗? 「姊,别听他胡说!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突然跑掉,爸爸本来要归营的,却又因为担心而请假了。」戎纭菩扶着姊姊从地上站了起来。 「啊?是吗?对不起……」戎纭心在妹妹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可突然,她身子一顿,再抬头,原本哭肿的双眼此刻却亮得灿烂,「龙哥……」 「干嘛?」 「你家有计算机对不对?」她还记得上次阴绯扬在他家乱动麦克的事情。 「呃……我……」龙云封愣了下,他受阴绯扬之托,要让戎纭心远离危险,但是让她去用阴绯扬独创的那套系统……他在脑中思索了会儿……阴绯扬好象也没说过不行,不是吗? 「姊!」戎纭菩一看到姊姊又这样,着急了,「我们要先回家啦!爸爸他……」 「我要去你家,龙哥!」戎纭心立刻截断妹妹的话,「等会儿我会打电话给爸爸……不然跟我一起去好了,这样老爸就不会担心了。」 「什么?」戎纭菩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我不要!」 可是,她的抗议声怎么可能传进戎纭心的耳中,她拉着她急急上吉普车,一点也不容许她拒绝。 一脸不情愿的戎纭菩,只听到龙云封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传来凉凉的一句:「不要也由不得!」戎纭菩嘴角噙着淡淡微笑,参观着龙云封本是用来当作暂时栖身之所、却一住住了近十年的房子。而龙云封一点都不喜欢她那种好象在分析他的表情,他比较想直接把她拖进卧室,丢在他那张大床上。 「怎样?还喜欢看到的吗?」 「嗯……」听出他语气中的敌意,戎纭菩回眸淡望了他一眼,「还好,没有人头、眼珠那种东西,基本上……」 她看着温暖的原木色调,还有沉蓝色所建构出来、已经有一定年龄的家具和装潢,小东西上的风格有点他眼中隐藏着的冷厉,却有更多的温暖,从阳台旁边那几个生气盎然的小盆栽就能看出他的细心。 「那种东西都是藏起来的,有好买家出现时,我才会秀出来。」顺着她的话,他开玩笑。 戎纭菩有些惊喜又讶异地看着他,但是,他避开她的目光,「我这只有矿泉水。」高大的身子踏着轻浅的脚步,走到吧台旁边,他从小冰箱里拿出矿泉水,倒了两杯。 「喝水就好!」 「当然!」递了水杯给她,他举杯,眼底嘴角都挂着嘲讽的笑意,「我都忘记了,是个心如止水、准备当尼姑的女人。」 「也许不是!」她举杯相碰,低头啜了口,没理会他眼中那一闪面过的讶异。 信步定回舒适温暖的深蓝色布沙发上坐下,刚才在来这里的路上,在吉普车里,看到姊姊对爱情的执著,让她想了很多,现在,趁著姊姊在书房里借用电脑解决爱情问题时,或许她也该面对自己的。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著那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显然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的娇小身影,他的心口莫名一紧。 「怎么了?」他绕过沙发,低哑的嗓音带著一丝不确定是想问或是想逃的感觉。 她抬超脸,小脸上神情轻柔,看来有丝迷茫,「我在想……或许我爱上你了。」 俊眸倏地一眯,刚毅粗犷的轮廓线条变得僵凝,「你在胡说什么!」 「因为……」她忍着他脸上那表情带给她的刺痛感,维持轻柔而略带笑意的嗓音道:「我一直不了解,为什么九年来我都没忘记过你,而再见你时,却又如此牵挂……」 「这听起来不像爱!」他要她!可不是爱!所以他必须坚决否认。 「面对你我容易失控!」她的语气开始有点生气,气他的否定。 「我也容易失控,那可能只代表我们两个非常不对盘。」 柳眉微皱,圆眸浅,「我跟别人就不会这样不对盘,不管是谁!」 「我是个不愿停止作恶的坏人!」 「那不是重点!」 「同情跟爱容易搞混!」 「我喜欢你的吻!」 龙云封一震,哑然地看着她。 圆黑的晶眸里有丝惶然,「找知道这不对……我不应该这样被情欲陷住……可是……我……」 「男女之间的吻没有对不对的问题。」他在她身畔落坐,再也忍不住,大掌轻扣住她的纤腰,他逼近她,看着她精致小巧却逐渐泛红的贝耳轮廓,呼吸渐渐逼近,他的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呢喃着,「只是把情欲跟爱情搞混了。」 掌下的身躯突然一震。 「放心吧!」他邪气一笑,「爱上一个人没这么简单,那个吻只是……」他停顿了下,连他自己也无法合理地替那天那场在办公室里惊天动地的激吻找出解释,不过他还是找到了形容词,「欲望而已。」 娇小的身躯又是一震,这会儿,不顾他贴着腰际的大掌,她硬是推开他,站离沙发。 她低头看着他,他慵懒地舒展着结实高大的身躯,坐在沙发上回望她,俊眸里是一片平静。 「你对自己这么有把握?」 那天那个吻几乎让她丧失了一切自信,再也不了解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可现在她只知道,她的确是喜欢他,在乎他到几乎超出想象的地步。可是,这男人却把那天那样的吻看成「欲望」而已!如果只是简单的欲望,那为什么向来无欲无求的她无法抵挡. 黑眸轻睇她,他不喜欢她脸上那种柔凉却坚定的神情。 「当然,我不像……这方面我经验比多多了。」忍不住地,他开口激她。 他的话对她不啻是一个猛烈打击,可她依旧神情淡然,「如果你经验多多,为什么那天只是吻我?直接征服我不是更快?」 「不要征服,我要的是心甘情愿!」龙云封看着她,直言不讳。 「但我只是想帮你,却不打算陪你下地狱。」怒气在心底纠结到了顶点,她的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俊眸底下的静阒渐渐被粉碎,九年前,他就是被她这种神情给勾走了自己原先冰冷的心智,进而影响他的一生。 「我知道,所以我没让留下!」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嗯?」 「你是真的无法脱离杀人、威胁那种世界,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处在那种没有爱、没有信任的危险世界中?那样坚持着……真的会让你比较快乐吗?」, 粗浓的黑眉一扬,嘴角勾起不带笑意的弯痕,「的问题可真好,一听就知道是个生活在幸福中、不知人间险恶、自命清高的人才会想的问题!」 他瞪着她,身子虽然没有动,心中却狂燃着一把火。 柳眉一蹙,她说道:「我没这个意思,我在乎你,当然希望你快乐……」她望着她,心底迥荡着某种她不熟悉、却感到温暖自在的思绪,她真的知道自己爱上了他了,不管他怎么否认或抗拒,都无法让她改变。希望自己爱的人是个好人,过着平安的日子,是每个人都会想的事情吧! 「在乎我?」 「对,在乎你,几乎比生命里所有的人都还在乎,不然我不会跟你定下十三年之约。」 「我以为那时候只是苟且偷生。」 「也许是,但现在见到你,我依然愿意把生命托付于你,这若不是爱,那么,这辈子我想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的话教他深深一震。 「但当我听到你把我们之间的那个吻说得跟垃圾一样廉价时,一开始我觉得很愤怒,接着又觉得你很可怜,我敢坦然承认爱上你跟在乎你,你却因为那种世界的牵绊而连在自己的情绪上都需要以压抑来欺骗自己。」 「我不要的分析!」他暴喝,猛地从沙发上弹身站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啊!」 她吃痛地叫了声,但他充耳不闻。 「我不要的同情,更不要自以为是的爱情!别以为吃素礼佛,过的是那种好人家的日子,就以为所有的人都应该过那样的生活,告诉,世界上……」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魔性光芒,「更需要一堆活在黑暗里的人,才能帮你们维持这种自以为是的的幸福跟快乐生活!」 猛然甩开她的手,害她往后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后,她本能的伸出右手护住肿痛的左手腕。 看到她那模样,他才发现,对她,是第一次忘了节制自己强大的力量,那白手腕上红肿的痕迹,就是对他的暴力控诉! 「该死!」 不自觉地低咒一声,心底的烦躁及混乱让他倏地转身,想回卧房。 「等等!」 一只冰凉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他的。 他回眸,她脸上竟然没有半丝责备,反而是深浓的歉意。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不了解你就妄下结论。」 他方才发怒的神情紧揪着她的心,这男人的确对她有股强大的吸引力。 俊眸里的怒气渐渐缓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疲惫,「不用道歉!」是他伤了她。 「不!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不懂黑暗,也不懂为什么有人甘愿活在黑暗里……要走向光明的路有很多方法,我可以陪你一起找。」 她说得真心诚意,他听了却刺耳难当。 「我说过,我要的是陪我下地狱的女人!像这种清高的仙女,还是省省巴!」 「我不是仙女!你真这么执意沉沦地狱?!我这些年来发的愿、天天祈求就是要你脱离那个世界,平安喜乐,可不是要你继续痛苦的处在那个危险的世界中,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固执?」俊眸看着她,眼里的神情诡异难辨,良久他才开口:「因为这是我唯一能保有的世界。」 她无语了。 「真的爱我吗?」 「呃?」这问题来得突然,她脑筋一时转不过来,「我……」 他用手指抵在她的唇上,阻止她开口。 「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我!」刚毅的脸孔线条柔和了下来,说的话却教人不寒而栗,「因为代价可是要下地狱的。」 第八章 没错!下地狱! 这地狱还是她自找,专为她量身定做的。 「我……要离开了!」 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响在海风中。 戎纭菩愕然地看着龙云封。 是她听错了吧?一定是她听错了!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时间,她能见他的次数少之又少,那天之后,他们甚至没有两人独处过,因为他忙着安排好友阴绯扬解救爱人,而这个人刚巧就是她的二姊纭心。 而上个月,当二姊终于安全的回到家后,她还以为自己就能看到他,满心的思念也终于能够倾诉了,却没想到他只是将二姊留在机场后便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讯息。 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他突然出现在基金会门口,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上车,然后把车子开到海边,接着就是这句话。 这算什么?才见面就要走? 「为什么?二姊跟阴大哥不是都救回来了吗?」她力持镇静,忍着想尖叫着扑打他的冲动。 「我会伤害到的……」 救回了唯一的伙伴阴绯扬,相对的代价是他自己曝了光,不但又得开始一段见不得光的亡命生涯,情况还可能比过去几年都更惊险,因为探子回报过,「致命」不但死灰复燃,对他下达了夺命通牒,甚至还掌握了不少他在「致命」消失后夺来的赚钱路子。 所以……在她跟他之间,现在就断了一切,应该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经过这几个月,对她越来越强的思念,已经让他忘记了两人不配或不该在一起的理由,只有满心浓浓的思念,他渴望见到她,却不敢来找她,直到现在,在这个他不得不离去的前夕。 「我等你!」她的声音好肯定。 他讶然转头,看着身旁的她,那秀美的侧颜正一脸专注地凝望着大海,「……」 「我爱你!」她截断他的话,突如其来的坦然,让他一脸震惊。「所以我等你!等你回来。」 她依然看着大海,不敢看他,娇小的身子在海风中颤抖着。 「我喜欢你的吻,也爱你,所以,你不会害了我,因为是我自己要爱上你的。不管前方是不是地狱,我会不会陪你掉进去,我都不会放弃你。」说完这段话,她僵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这么无怨无悔的付出是为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她不要失去他,无论多久,她都会等。 当年说要等他十三年,如今她愿意等他一辈子,就算他从不曾说过爱她、喜欢她,甚至不曾给过她半点柔情蜜语,但她依然无怨无悔,知道自己会等他回来。 风声中,一片静然。 突然,一只大掌搂上了她的肩头,让她靠向宽阔温暖的胸膛。 「龙……」她抬头看他。 一个热切的吻悍然地封住了她的疑问。 可是这个吻,却跟之前的感觉截然不同,虽然一样热情,一样充满性感的挑逗,但不知道为什么,惊慌的感受却始终在心底不散。 他的吻好绝望又好温柔!温柔得几乎不像他! 良久,他放开她,她气喘吁吁地瘫软在他的怀中。 「我们回去吧!」 他搂着她走向吉普车,抱她上车,帮她系安全带,又偷了一个热烈的吻。 可是,那种近乎绝望的感觉,却始终萦绕不去。 她告白了,他似乎也接受了,但为什么她却比没告白前还要心慌、还要害怕呢?就好象他将从此消失了一般? 吉普车一路驶回台北,到达戎纭菩家的巷子口。 车停妥,她却没有解开安全带的意思。 诡异的静默弥漫,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午后的暖阳渐渐变成火红灿烂又悲伤的夕阳…… 「你要去哪里?」她幽幽地开口。 「不一定,我会每个国家到处走。」危险哪里都有,他一方面得保命,一方面得想办法清除掉死灰复燃的「致命」,否则他再也没有安稳的一日。 「那……你会来台湾吗?」她转头看他,莹莹的黑眸里闪着水光,泫然欲泣的模样教龙云封心一紧。 又是一阵静默,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良久,她幽幽的声音响起,「我想……去你家。」 「什么?」 「我想……跟你在一起……」去地狱也好,去杀人放火也好,她就是想跟他在一起,这辈子再也没有这么深沉又激烈翻搅的渴望了。 龙云封一震,「别傻了!知道在说什么吗?」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力气才把持住自己,在这几个月中不来找她,以防想把她给吃了的欲望攻占自己的理智,可她现在竟然自己送上门? 「我不下车!我要去你家。」她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置物箱,噘起嫣红的小嘴,一脸的固执。 龙云封眼一,大手伸过来,赫然打开置物箱,随即按下置物箱里侧面板的一个钮,赫然,一把点四四的手枪从实物箱上方掉落。 看到枪,她一愣。「我说过,我要我的女人陪我下地狱,不是开玩笑的!」他的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响起,「那是想也想不到的生活,也许比地狱还可怕!」 他威胁她,是因为不想伤害她。 可是,天知道他渴望她已经超过了世界上任何的人事物! 看着她白嫩的手搁在膝头不住轻颤,他以为她在害怕,心一紧,压抑着自己不要去搂她。 他把枪放回去,关上实物箱,挺直身子靠回驾驶座。 「下车吧!今天我恨本不该来找的……」 「应该的!」戎纭菩突然提高声调,顽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结论,「你来找我,就表示在乎我,你在乎我的,对不对?」 他瞪向她的脸,却赫然一惊,只因为她已泪流满面。 「让我去你家……求求你……」她宁愿承受未来那无法预测、无边无际的失落与思念,也要把握住现在能相聚的每一刻。 「……」随着她的泪从脸颊滑落,他的心也好象被侵蚀出一个个缺口。「别哭……」低沉的嗓音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过的温柔,「别哭呀!」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流眼泪,却没有一次像现在的这种感觉,甚至是如此的震撼! 「我要去……让我去……拜托你……」 他看着她,不发一语,良久才转头面对前方,发动车子引擎、放下手煞车,踩下油门。 这一刻,他只知道,天地之间,除了眼前这个纯净美丽的女人,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占据他的心神。 在他家,他的卧室,深蓝色的丝质床军衬着柔白娇嫩、只穿著纯白内衣的娇小身躯。 「……确定吗?」而他,竟然破天荒地在这种情况下还努力压抑着自己。 白的小脸早已嫣红,戎芸菩目光坚定的点点头。 「我不想后悔……」他嘶哑的声音伴随着浓浓的欲望,目光似能烧灼一切地浏览着眼前的娇躯。 大掌赫然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你会后悔吗?」 他看向她,「傻瓜!」他低下头,在她光滑的额前印下一个吻,「男人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后悔的。」 「我不问其它人,我只问你。」她仰首看他,神情好认真,认真中更带着一种不自觉的纯真媚态,「我把我自己交给你,我不后悔,那你呢?会后悔吗?」 她的话温暖了他的心。向来是被利用或是利用别人的他,曾几何时有幸得到这样柔情深切的佳人? 「我只会因为没有拥抱而后悔。」他低喃,浓浊的气息吹拂上她圆润的肩头和细致的颈间。 「我也是……」她闭上双眸。 他低哑地笑了出来,捧起了她稚嫩的小脸蛋,「吻我……」他要求着。 而她也毫不犹豫,笨拙地凑上红嫩的软唇,紧贴着他丰厚刚毅的唇瓣, 渐渐地,连他也不知道事情是什么时候脱出了掌控,和她一起奔向连他都不曾经历过的美丽殿堂…… 第九章 她醒来,在晨光中,在温暖的怀抱里苏醒,实在是人生最幸福的一件事,简直像是天堂…… 然而,她现在却在地狱里。晨光透过窗十孱下迷蒙不清鉴色光影。沐浴在阳光中,像是天使一般圣洁美丽的她,蛲首跟着长睫毛轻轻地垂下,阳光在白嫩的脸蛋上投下两瓣心伤的弧影,她的身体忍不住轻颤,一滴滴的泪珠早已汇集成河,在她的脸上散成水光一片。 她躺在那儿,嘴角上扬着浅弯,眼神凄柔地看着旁边空了的床,她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身畔那犹有余温的被枕。也的昨晚,她没睡,唯那沐浴在月光中、刚毅性感的侧颜,如火一般烫烧进女眼里,更烙进她心里。 「忘了我吧!」 盈满爱意的低喃自私到了极点,还回荡在她的心底。 「我愿意下地狱,也不愿遗忘你……」 她那让他深深一震的回答,相反的,更是无私到可怕,甚至导致了他的不告而别…… 在她醒来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消失了! 泪水,又如江水涌出,湿了她的眼、她的颊。 「要小心……要保重……」 近乎心碎的声音,响在她的喃喃自语中,一场近乎天堂的喜悦,满盈的爱意,这一瞬,只剩消失……没有了……再也不曾回来的虚空…… 这无关背叛或遗弃,所以她无法生气,无法愤怒,无法哭吼,只能静静地躺着……流泪! 原来,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距离,不是人间,而是一夜。 三年多的时间,匆匆地,在戎纭菩眼底的落寞流逝。 转眼间,她毕业了,顶着社福律师的头衔,成为方教授的同事,再过几个月就要迈向二十八岁的她,已不知不觉成为各方认识的慈善名人。 看在朋友的眼中,心性向来恬适柔静、不喜交际的她,却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后截然不同。 她非但不厌恶社交场合,相反的,她还积极参与所有慈善晚宴,甚至开始主导策画,并且跟达官名流往来密切,也努力研习多国语言,好争取机会参与跟世界各国合作的跨国慈善活动。 然而每到一处,她的目光总是不忘搜寻,她的心底也总是不希望菩萨保佑,保佑那个在黑暗中、也是她最心爱的男人。 心,在他那天离去时已碎成片片。 但是,她又很努力地缝补起它们,让它继续发挥功用,继续用她的方式爱着他。 她依旧吃素,依旧长期虔诚地祈求上苍保佑。 一切的一切,她所做的一切,只为他…… 因为,这年,她二十七岁,她的命是他的! 那个承诺他也许会忘记,但她不会。 随着心中那莫名流转从不停止的思念之轮,在她满二十七岁这一天,她因缘际会地到了纽约,来到了她与他初识的地点…… 纽约的秋天,浪漫,风大,娇小的身影力抗著顽固的秋风,背著背包,抓紧了资料袋,一步步地走向地下铁的入口。 那里,有个不想让风吹乱头发的男人迎向她,走出入口拉了她一把,以防娇小的她被风吹走。 「亲爱的阿菩,辛苦你了,你今天在会议上的表现真棒!」 「谢谢你,方教授。」 没太多时问感激方拴庸拉了她这一把,戎芸菩踏著那穿在淑女套装下面的球鞋,匆忙地往阶梯下走,边走边问:「等下你有空吗?因为我还得去饭店一趟,讨论一下明天晚上舞会聘请乐团的问题,所以我没办法去机场接净心,你可以帮我吗?」 过两天,以他们基金会为首的七个来自台湾的慈善基金会,将在希尔顿饭店举行一场为纽约华人所举办的慈善募款舞会,而这次舞会的主办人、事务协调委员长正是戎纭菩。 「净心?没问题!我当然很乐意,她也来参加舞会吗?我要不要买顶假发送她?」过了这么多年,年近三十五的方雍,依然是那副很痞的调调。 戎纭菩无奈地笑叹,「除非你不想活了,她是来参加法会的,又不是来参加我们的舞会,她飞机是五点四十分到,你如果要帮我去接她的话,就要赶快回饭店去开车,别迟到了,她不会说英文呢!」 「放心啦!她会宇宙语言就够了,会英文干嘛呢?多余!」 「宇宙语言?」停下脚步,戎纭菩转头,愕然地看向方雍。 「就是那句』阿弥陀佛』呀!」玩笑话说到一半,方雍正等着戎纭菩笑,可是等了三秒钟,他却突然发现不对劲,戎纭菩怎么好象傻眼了,一直看着他,却动也不动,忍不住,他拿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在看什么?怎么不笑?喂!」 手上的资料袋应声落地,重要的资料从袋口滑出,撒落一地,从楼梯上往下方的进票口漫撒过去。 「封……」 圆亮的眼眸愣愣地看着方雍后方的月台,那个在人潮中一闪而过的背影,好象……像极了…… 「阿菩!」方雍大叫一声,「什么风呀?害连资料袋都抓不稳?」 「啊?」 戎纭菩猛然回神,低头一看。糟糕!重要的资料撒得到处都是,可再抬头,方才那背影已经走向另外一个出口。 「你帮我捡!」 「啊?」 匆匆丢下一句,让方雍愣在那儿,戎纭菩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来时路跑去。 那是龙云封吗?是他吗?真的是他吗?一颗心缩得好紧、好紧! 龙云封还活着,还活着吧? 她毫无准备地闯进了纽约的大风中,顿时,被风吹得一个身子不稳跌向马路的方向,在一片煞车声中勉强稳住身体后,喇叭声跟着此起彼落地在风声中狂哮。 她顾不了这么多,连道歉都没有,就往方才那个背影的方向跑去,在大风里踉跄又跌撞的跑到那出口后,只见人来人往…… 没有半个跟刚才那个相似的背影。 浓重的失落感狠狠地攫住了她。 顿时,失了力气,她在风中跪坐了下来,任由人行道的砖石表面刮破了她的丝袜,圆亮的晶眸凝着好浓好深的失落,她愣愣地看着人来人往,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龙云封……」茫然的呼唤从粉嫩的樱唇中逸出,消失在纽约的风声中,「你到底在哪里?在哪里……」 「砰!」 枪声骤然响起,紧跟着是更多的枪声。 「该死的!」龙云封撇头,示意同伴从其它方向对着火力强大的方向包抄过去。 「砰!砰!砰!砰……」 烟硝味四处弥漫,到处都有人倒下的哀号声,隐约的血腥味参杂在火药的烟味中,这就是他的生活,一直以来无法摆脱、更无法逃脱的日子。 「砰!砰!」两颗子弹窜过他的耳际,火辣辣的痛感伴随着流到嘴角旁的腥味,让他知道自己被子弹划伤。 「不要紧吧?」男人关心的声音在枪声中传来。 「小伤而已!麦克,我要你带着四、五小队,对着大楼左翼左右包抄,他们的车库出口在那里,大部分人一定会从那边逃走!」指着大楼迅速地下了命令,龙云封起身,到装甲车旁的枪械箱中,又抓了一把新弹匣塞进口袋里。 麦克迅速对着对讲机下命令,下完命令又回头问他:「好!那你呢?」 龙云封任由浓稠的血液从颊边流下,连抹都懒,他露出灿朗得教阳光为之失色的笑容,换着弹匣的大掌一拖一扣,点四五的黑色手枪在他手里闪闪发光。 「废话!当然是去逮赫拉。」 这场战役,他们已经接近胜利边缘,一开始就炸了对方储藏弹药的那个楼层,导致对方弹药不足,是他们即将取得胜利的主因。 可是,对龙云封来说,只要一天逮不到赫拉,就不算胜利。 「别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放心吧!我下地狱也会拖着赫拉的。」 「我担心的是你!」皱起灰眉,一双大又深的褐眼瞪着他。这个臭小子,自从两年前投靠调查局后,虽然屡立大功,但每次出任务,只要是逮赫拉时,就一副打算跟敌人同归于尽的白痴英雄样。 「放心!麦克老哥,我搞得定的。」 「至少带个人去呀!你脸上还有伤呢!别这么想死好不好上麦克抓着他的风衣衣角不放。 「放开我!赫拉不死,我也保证我不会死,可以吧?」 「才不行!」麦克坚持,在调查局三十年,没见过比这小子更拚命的人了,就算他那黑暗的过去急需要立功来漂白,也不该这样卖命。「你至少要为爱你的人想一想!」 有这么一瞬间,那张出生入死时也总是带着灿笑的脸上失去了笑意。 麦克看着他,知道这代表什么,他在枪声中大吼,「对!就是你现在想起的那个人!要为了那个人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就是为了她!」 猛地一吼,龙云封扯开衣角,摆脱了麦克的牵制,一个人直往大楼里面闯! 三个小时后 龙云封满脸的血迹已经被抹到医护人员手中的纱布上,他疲惫地坐在救护车旁的担架上,任由旁人摆布着他身上的伤口,他一声不吭,只是焦急地看着大楼的入口处。 不一会儿,三个穿著风衣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堆透明的塑料袋朝他走过来。 「怎么样?」他没逮到赫拉,可是他相信,这是他最接近狡猾赫拉的一次。 「好消息!坏消息!」领头的人道。 「好消息是赫拉刚才真的在这里,而且走得很仓卒,真的是被我们吓跑的。」麦克在他身边补充。 「她溜走了就是坏消息!」龙云封的脸色沉了下来。 看着他那模样,另外三人面面相觑,过了几秒钟,麦克在另外两位的眼神示意下,才开了口:「抱歉!兄弟,我们恐怕还有更坏的消息。」 「嗯?谁受伤了?」 三个人一起摇头,受伤的弟兄现在都在救护车旁,没有人重伤,因为龙云封设计的突袭行动非常完美。 黑色的浓眉皱起来,「那是什么坏消息?」 麦克提起手上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有许多纸片跟照片,他指着最下面的角落,「看看这张照片。」 龙云封顺着他所指的位置看过去,一看,脸色瞬间冻结起来。 不!那是一张很多年前的照片了……怎么可能?他不信!这么久以前,赫拉就已经盯上他了吗? 不!不可能! 他猛然抢过麦克手上的塑料袋,盯着角落的照片,上面有十分不清晰的两个人影,还有那辆他曾经每个星期都勤于清洗的心爱吉普车。 龙云封咬牙切齿,俊眸染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血红,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拧过般。 赫拉竟然已经知道了戎纭菩的存在?! 慈善舞会上,人来人往,因为是顶着慈善之名,所以前来参加的人非富即贵,保安工作当然也是做得十分完美。 而这场名为专为纽约华人举办的慈善舞会,当然也不会拒绝西方富豪的爱心,就算大部分前来的人都是为了有机会秀一下,看有没有机会登上世界性的杂志, 但是,戎纭菩还是很感激,感谢这么多人愿意为了那些需要的人们伸出援手。 她在长达六个小时的宴会上,脸上始终挂着和善优雅的笑容,从容地用各种语言招待所有的来宾,只希望大家能尽兴。 所以,当有人递纸条给她,要求她到宴会厅外的花园-叙时,她也不疑有他,匆匆地跟身边的人打过招呼后,就走向花园。 花园里的空气有些混浊,突然,一张美丽却阴冷绝鸵的容颜出现在她眼前。 这个女人好美! 那北欧美女才有的高姚身材,穿著一袭简单俐落的艳红色套装,一双浅绿色的眸子,跟那头像在璀璨灯光中燃烧着的红发,相互辉映。 可是,戎纭菩讶然的发现,她的衣服似乎有些破损跟灰烬似的东西黏附在上面。 啊!这样狼狈,难怪警卫把她挡了下来,不让她进去。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转过后,她露出和善亲切的笑容,「好!我是戎纭菩,请问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忙吗?是……」 「我叫做赫拉。」阴柔的声音,既媚且沉,美女伸出手,她自然回握。 「赫拉?嗯……好熟的名字……」但一时间,她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名字很普遍的!可能听过吧!但是我想龙先生应该不会提过我。」 「对不起!请问说什么?」戎纭菩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对方说得很像中文! 「我是说,龙云封先生大概没跟提过我。」 「啊?」戎纭菩愕然地看着她,惊喜过度让她没有注意到那双绿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过去这三年,戎纭菩几乎将所有的薪水都用在委托征信社寻找龙云封的下落,但绝大部分的消息是没用的,可眼前这个女人,那笃定的神情:似乎教人想不相信都难。 「……认识龙云封?他现在人在哪?知道吗?」她的心神完全被这今人狂喜的消息所占据。多久了?除了自家人非常偶尔的提到外,她几乎都只能一个人寂寞地唤着这个名字。 「我当然知道。」赫拉笑咪咪的,甚是得意。 还好这几年来她掌握戎纭菩的下落掌握得很好。 虽然她在被猛烈的攻击下根本没时间准备什么东西,但她还有更强而有力的武器,那就是一张嘴。 「怎么会……我是说……噢!天呀!真是太好了!菩萨保佑!他真的还活着!」这么多年来的寻寻觅苋,戎芸菩不敢相信,好消息竟会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候降临。 「当然是菩萨保佑了!」赫拉笑意盈盈地道,看着戎纭菩眼中那不自觉泛起的惊喜泪光,知道她对龙云封一定非常在意。 看这情形,相信龙云封应该不会不顾她的生死吧?毕竟他跟戎芸菩是多年的老交情,不是吗? 「他现在在哪里?」戎纭菩激动地抓着赫拉的手臂。 赫拉微笑,毫不在乎地拿出她放在包包里的手枪,然后对上戎纭菩那张愕然又不敢相信的脸。 「想见到活着的他的话,就跟我来。」绿翡翠般的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就快要见血了!眼前这个东方小娃娃,当年害得「黑」背叛组织的罪魁祸首……「黑」竟然以为自己可以将她藏得很好吗?当年所谓需要保密的旧资料,要调查起来可是一点都不难呢! 赫拉在心底狂笑。等着吧!「黑」,你当年恩将仇报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敢对我赶尽杀绝,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清除与你有关的一切人事物! 第十章 好冷…… 为什么这么冷…… 戎纭菩抱紧自己,缩成一团,宴会上专用、连纽约秋风都抵挡不了的薄布料,让她的四肢逐渐麻痹,没有感觉。 黑暗袭来之后,紧接着是更多的东西相继而来。 那浓得教人作呕的血腥味,像是突然淹漫了她所有的呼吸,滑腻浓浊的触感缠绕上她的肌肤,在一片混沌黑暗中,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找不到光: 然而,却看到了那片触感跟味道都教人心惊恐慌,彷佛永远也摆脱不了的腥红…… 腥红中,有一张脸,年轻、俊朗却面无表情的脸孔。 「龙云封!」她尖叫。 「我没有名字。」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有!你有!你叫龙云封!」她又尖叫,「我取的!你不可以忘记,不可以……」 「他是活在地狱里的人,跟-不配……」幽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胡说!我爱他!我爱他!」她哭着,搜寻着周遭的黑暗,龙云封呢?去哪里了?为什么又不见了?「他还活着!告诉我!他还活着,回答我!龙云封,你还活着对不对?对不对?」 「忘记吧!忘记吧……」声音继续着,彷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血泊中,那张年轻的脸孔渐渐沉入血中,沉入黏碉的腥红之中,依然面无表情: 「不要!不要进去!龙云封!出来!出来」她哭吼着。 「忘记他吧!」 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依然回响在耳畔。 「别去地狱……」 「我不要忘!不要!我要下地狱,我要去找他」 「别去……」 「啪!」 好痛!她痛呼一声。 「醒醒!醒醒……我求求-!醒醒呀……」 眼前那一条缝的景色有些白茫、有些雾气,什么都遮住了,好象有些人影在晃动,但她看不清楚,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有那声音是清晰的,清晰到让她想尖叫、想哭吼: 她蠕动着嘴唇,想要吐出一个「封」字,但嘴唇好象不是她的,连舌头的感觉都不像是她的了。 「是我!-醒醒呀!醒醒!」 鲜浓的血液从龙云封右胸的一个血洞中流出,染得戎纭菩雪白的脸庞都是黏腻的盛红。 「别睡!别死……不准死!」他疯了似地摇着她,「救护车呢?快!你们把衣服都脱下来,包住她!」 「你受伤了!看在老天份上,先救自己呀!」 外面的世界有着不清晰的声音在怒吼着,「你们去帮他止血!放开她,黑,我们会救她的!」 「不……」 一声听似绝望到顶点的怒吼声,是龙云封的。 她找到他了吗? 牵动嘴角,戎芸菩想笑,却无能为力,不过她的心在笑。 笑……她终于找到爱人了呀! 白茫的景色再度被取代,一瞬间,她又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不--」 龙云封怒吼着,他的心剧烈地在胸膛里震荡着,加速了血液流动,让右胸前的血洞涌出鲜血。 除掉了多年来的宿敌,却赔上了戎纭菩的命?!他不要!绝对不要! 该在地狱里的人是他!怎么能是她?怎么会是她? 上苍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 他犯的罪、他造的孽,他自己来担就好了呀! 为什么一定要扯上她? 该死! 而他……甚至连最后一眼、在她最后见到他时,连「我爱-」三个字都不曾说出口…… 为什么不是他而是她…… 他宁愿在地狱里待上千万年都好,只求上苍给个机会,让他见到她活过来,活过来吧! 「我心爱的……」 他紧抱着她,任由自己的血沾满两人身上,喃喃自语着,几乎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隐约中,周遭嘈杂的声音中,有人在说:「扳不开他的手!我们没办法送两个上担架啊!」 「打昏那个臭小子!」 另外一个好象听过却不甚熟悉的声音,在龙云封还有意识的阶段窜进了他的脑海中。 该死呀!在这世界上,他已经没有半点存活的价值了。 可为什么甚至连想死,上苍都不允许…… 身体为什么这么沉重、不听话……甚至抱不动她……他的脚似乎也没办法移动了: 渐渐地,随着往后倒下的身躯,他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漂亮安静的医院,每间病房看起来都像是高级的套房。 然而,打开了漂亮的橡木门后,后面的景象却是震撼人心。 一个像是透明亮丽、感觉几乎没有生命气息的东方娃娃,在压克力舱里躺着,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子。 「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走进休息室,男人大掌一伸,揽住娇妻那看似脆弱轻颤的肩头。 「一样,医生说,她能有生命迹象,就已经是奇迹了!她现在的情况都还过得去,半个月后,如果生命迹象稳定的话,就可以移到一般病床。」 戎纭绨眼里蓄满泪水,偎向丈夫强壮的肩头。 「我好没用!我这个大姊……连自己的妹妹都帮不了,无海……我……」她叫唤着戎莫醒另外一个名字莫无海。 「好了,别说了。」早已放弃戎莫醒这个名字的莫无海安慰着妻子,「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教人持续盯着她的……该死!早知道龙云封就是那个』黑』的话,我才不会让小菩来纽约,要不是他,小菩也不会变成这样……」 看着莫无海半晌,戎纭绨的神色里掺入了一丝悲哀,「不,这不是你的错,你们男人都是这般愚蠢……」 「呃?」 「你们总以为女人无法接受现实,无法承受生命中的危难,所以才会丢下心爱的女人在一边,自己跑去承受一切痛苦……」 「抱歉……」这句抱歉就算说再多年都嫌不够,只因为当年曾经丢下她是事实。「别说了!对了,你不是去外科加护病房看龙云封吗?他怎么样了?」 「他……应该活得下去吧!」那个混蛋…… 病床上,龙云封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一脸青髭。 要不是旁边的电子仪器显示着他的心跳,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已经死去。 「他的状况都安定了,脑波也很正常,应该这一两天就会醒。以一个右胸穿孔的人来说,那家伙的复原能力是所有我见过的病人中最好的了,那种身体强健的家伙,只要有跟死神搏斗的意识,就不会死。」听完医生解说着龙云封的状况后,莫无海、戎纭绨夫妻便把昏睡的两人安排到同一间特别病房中。 午夜,戎纭绨看着戎纭菩沉睡的容颜,又看了看她身边同样紧闭着双眼的龙云封,不禁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疲惫的用手揉了揉眉间,她看向一脸凝重的莫无海,「你的意思是……医生说小菩若再这样昏睡下去……会成为植物人?」 「恐怕是。」 「不!」戎纭绨胸口一紧,无法接受亲爱的妹妹落到那种下场。 「嘘!别说了……」莫无海说道,同时,一抹锐利的寒光闪过眼底,他看到病床上有丝细微的动静。 「但小菩是无辜的,这种事……」戎纭绨带泪的眸光转过,看向病床,赫然止住了话头。 一双满是深情温柔、愧悔心痛的眸子,正紧紧凝视着戎纭菩。 「你醒了?」戎纭绨问出口后,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床上的高大男子柔和下脸庞坚毅的线条,轻缓地一点头,温柔的眸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另一床的戎纭菩。 他眸中的深情撼动了戎纭绨,对莫无海却没有半点影响。 「你真的是十三年前被小菩看到的杀手?」他冷肃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戒备之意。 那犀利的问话让戎纭绨倒抽了一口气,「无海,别这样……」 「没关系。」龙云封虚弱地开口,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戎纭菩的睡颜移向旁边的莫无海,「你说得对,我就是被她看见的人。」 「这么说来,你也是』致命』的一员,那为什么要帮助调查局毁掉』致命』?」莫无海咄咄逼人的说,「调查局相信你,我可不相信,死在冷冻库外面的那个尸体,真的是』致命』的赫拉?」 龙云封的眼神冷凝了起来,对上眼神一样森寒的莫无海。 「她是不是赫拉我不必向你证明,调查局相信我,也许是因为他们比你还聪明。」 莫无海眼睛--,「我不容许你这么危险的人接近我妹妹!」 「你不是她哥哥,你只是戎家的养子,有资格干涉吗?」他对戎家的状况多少知道一些,也知道在他重伤之际还教人打昏他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你……」 「好了!」戎纭绨连忙上前拉住莫无海,「你干嘛?他只是个病人!」 「这男人连用小指头都能杀人,他是世界最顶尖的杀手』黑』,只是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黑』会是个华人,更没想过』黑』就是在我们家出入这么多次的龙云封!」言下之意就是,若是早知道,他死都不会把小妹送入虎口,早就宰了他! 可偏偏这些资料都是那天戎纭菩在舞会上被绑架后,隔天他跟调查局的人携手合作找寻妹妹的下落时,才旁敲侧击得到的。 「那又如何?」戎纭绨真想甩他一巴掌。这个臭男人就是这样,才害她爱他爱得这么辛苦。「他是小菩真心爱上的人呀!她为他几乎连性命都丢了……」 「她还活着……」龙云封略带泣音的声音突然传来。 「是呀!」戎纭缂紧紧搂住老公的结实腰部,企图用女人的柔软平抚他的怒气,一边回头跟龙云封解释,「你那时不肯放开她,是因为以为她死了吗?其实当时她还有非常缓慢的心跳,所以没有生命危险……」 「都是我害的!」龙云封的声音带着凄然,还有几乎要让人心脏扭曲的沉痛。、莫无海严肃地道:「本来就是你!你该受审判,我不会让你这种人污了我妹妹!」「我不需受审判!你查我的资料时没查清楚吗?三年前我就跟调查局做了协议!」 「他们说了!」莫无海的目光又是先前的森寒,充满敌意,「但是,我会想办法送你进监牢!你的事迹是如此精采,我相信随便都可以找到愿意了结你的政府。」 「在那之前,我会先了结那个政府的!」龙云封瞪着他,「就算是你背后那个大靠山,我也有能力毁了它!」容貌苍白的他,冷冽的气势丝毫不输给莫无海。 「你这家伙……」开玩笑!他莫无海可是英国联邦调查局特别外聘的顶尖干员,龙云封这家伙以为自己能动英国71 在一旁看着两个男人吵架的戎纭绨也火大了,一把推开床边的莫无海,火也似的美眸瞪向两人,「够了!你们这些男人,在说些什么鬼话呀?毁来毁去干嘛?要毁掉我们女人的心吗?」 「这……」老婆突如其来的火爆,让莫无海顿时气势消了不少。 「你别想叫我冷静!」 戎纭绨一想到自己受过的情伤,又想到两个妹妹也是如此愚蠢,她就气得推莫无海一把,又指着床上的龙云封。 「你也是!你们男人什么都自以为是,自以为这样做对女人最好,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心里是怎么想?要是你看过小菩这几年来的神情,你就会知道,思念只会随着时间累积越深,永远不会消失!你说你要继续干坏事,好!你高兴了,那小菩呢?等她醒了,你要把她一个人留在思念还是懊悔违背自己的地狱中?做人不要太自私,龙云封,我第一个不准你这样伤害我妹妹,要不是我妹妹这么深爱着你,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焚着怒火的双眸对上龙云封越沉越冷、厉气四射的寒眸,不由自主地,她的气势骤减一半,往莫无海身后一站,逞强地道:「就算我不能动你,还有我老公会代劳!」 「-说的一切我都知道。」 龙云封一脸沉怒,但眼中所带的怒气其实是针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并不是想吓戎纭绨。 为什么?他明明深深地爱着戎纭菩,却没有办法让她快乐,甚至还差点害死了她…… 「既然知道,为什么……」 「我爱她!」 「啊?」 「我愿意为了她重新活一次,到阳光下……」 戎纭绨沉默了,眸光移向始终沉沉入睡的戎纭菩脸上。小菩是否也听到了呢?听到心上人所说出的承诺? 「可是……」突然,莫无海开口了,话里是残酷的事实,「小菩可能永远不会醒!」 强烈的酸楚从心脏传来,龙云封的眼睛湿了,苍白脸庞上、丰润的唇角,扯起一个凄然却又爱意满盈的笑容。「无论如何,这一生我再也不会再离开她了。」 戎芸菩一直在心底听到龙云封的声音。 从那一瞬间,被赫拉那女人关进冷冻库后,她好象就一直听到龙云封的声音。 他总是温柔、愧疚、爱怜地喊着她的名字…… 他说赫拉死了,他的生命已经安全无虞,漂不漂白其实已不重要,他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就好了。 要她好好的活下去,不准死,因为她的命是他的。 那语气又温柔又霸道,占有的感觉让人既窝心又幸福…… 她贪恋着他的声音,所以不愿醒来,不想面对那个醒来的世界…… 但是,那个不准她死的声音,却又在某一天开始变了调。 他一直教她睁开眼睛,要她看看他。 他还对她说,他要陪她上天堂,这辈子再也不让黑暗侵扰她。 她很想跟他说没关系,她很坚强,再怎样的黑暗她也不怕。但她说不出口,她也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他低沉的、沙哑的、好象在哭泣的声音,让她的心头一阵又一阵的紧揪。 她睁不开眼……睁不开…… 她听到他哭……她害怕了……他为什么哭?为什么…… 她要醒来!醒来安慰他…… 不管周遭多么可怕,多么像地狱,她也要保护他,她要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她,有她陪在他身边: 「醒了?!」 虚幻低沉的沙哑嗓音,逐渐真实了起来。 「小菩,-终于醒了!」 好象……还有大姊的声音。戎芸菩心想。 「医生……快去请医生!」 她听到大哥莫无海的声音。 接着是铃声,还有脚步声……冰冷的仪器贴到了她的肌肤上,这些碰触几乎都是冰冷的,只有缠绕在她指间的温柔暖意让她想哭…… 「她哭了!不……」 她听到另外一个像是哭泣般的沙哑嗓音。 「小菩,醒醒!我在这……再也不会离开了……别哭……别哭呀!」 她努力地撑开眼皮,那浅浅的、几乎不太真切的景象,人影的晃动中,她终于看到了,看到那张跟四年前一样俊雅,今她满心盈满爱意的脸庞。 虽然憔悴了点,虽然还插着供氧的呼吸导管,但是他没死,他从地狱回来看她了! 戎纭菩流下眼泪,她好想看清楚他,于是不停的眨眼…… 真的!他还活着! 明亮的阳光,美丽的晨曦,染得天边灿亮。硬撑着简直像石块一样重的眼皮,戎芸菩的视线依然不曾移开过身边床畔的那张脸。 床上的俊美容颜笑叹着气。 自那晚她醒来,就一直是这样固执的,不到支撑不下去的地步绝不睡。 医生、护士、家人,还有他,对她都是劝了又劝,但全都没有用,最后只好拜托医生偷偷给她点安眠药。 「-已经看了一个晚上了,还没看够吗?」他好笑的问。 「没有!」戎纭菩说道,她连摇头都舍不得,贪婪的眸光直想将他尽收眼底。 上次月光下那个容颜烙得不够深,这一次,她要把所有的他都收进她脑中那个无限大的内存里,无论是他笑着她、怒着医生、冷着护士、烦着无聊、怨着伙食的模样,她都要深深地记忆住。 「过来!坐在这儿。」大掌拍了拍床畔。 「不要!太近我会看不清楚全部的你。」 心头满满得要溢出来的喜悦,让她不敢太靠近他,怕他会消失。如果这是一场美好的梦,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 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她的感觉还是幸福得像在梦境里。 俊眸浅浅地扬起温柔的笑意,「可是我想碰-,我没力气……过来……」她的复原状况比他的枪伤还要好,虽然有些虚弱,但至少行动自由。 一听到他的话,小小身躯迫不及待地移到病床旁边,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手,下一瞬间,她已经将小脸埋在那只大掌中,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傻瓜!」吃力地抬起另外一只手,龙云封揉了揉细嫩的发丝,然后勾起她满是泪水的小脸,「别哭了,我在这里,不是吗?」 「我好想你!」她重复着几天来一直说的话,晶灿的水光泛自眼底,那股无法遮挡的爱意就像光芒四射的阳光,直直窜入龙云封的心底。 凝望着她,他眼底一点保留都没有的,释放着连自己都不曾意识过的柔情爱意,「我也是。」他将她的两只小手紧紧握在手中。 「嗯?」她露出一丝疑惑。 「我也爱-。」低沉的声音像是仙乐,让人有了飞行的能力般。「当初我不该离开-的,抱歉……」 「哇!」她突然放声大哭,紧紧地抱住他。 龙云封皱了下眉头,忍住她压在伤口上所带来的痛楚,他只是紧紧地回搂住她,感受这个令他思念不已的娇软身躯。 她哭了老半天,几乎把他的伤口都哭湿了,才被前来检查的医生打断。 医生好笑的摇头道:「这样伤不容易好呢!」 「对不起……」她羞窘的低下头,龙云封却没有放开她,紧紧地抓着她的柔夷。 医生检查完她,又检查龙云封,接着他宣布小姐情况良好,而龙云封也是状况良好,过两天再照x光,确定肺部状况后,就可以撒除导管,到时候两人爱怎么抱就怎么抱。 戎纭菩听了,整张小脸红通通的,将脸埋在龙云封旁边的枕头里,老半天都不敢抬头示人。 直到医生离开,病房又回归两人世界。 在龙云封的诱哄下,她才慢慢抬头看着他。 「医生都走了,-的脸怎么还红成这样呀!」粗犷英俊的脸庞带着好深、好深的柔情,取笑着她。 「是吗?」黑圆在灵透的大眼睛里转了两圈,嫣红小嘴嘟了起来,「我脸红……是因为……因为……」 「嗯?」 「我想吻你。」 「啊……」仅是一下下的失神,龙云封就尝到了蜜般小嘴的猛烈攻击。她笨拙地吻着他,显然这些年来都没有练习。 很好!龙云封在心底笑着,不顾胸肌拉扯的疼痛抬起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贴近自己、诱哄着她,好让自己可以越吻越深入。 渐渐地,一开始的温柔思念逐渐变了质。 他猛烈地汲取着她如蜜般芳香美好的气息,想将她整个灵魂都吞噬似的。 这一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沉,近乎要夺取她肺部所有的空气般。 戎芸菩忍不住伸出小手,抵在他的胸膛,想推开他。 但他依然霸占着她的唇,直到胸口吃痛,他才低呼一声,放开气喘吁吁的她。 他望着她,眼中充满情欲。 棉质睡衣下的胸脯急速起伏着,她睁着圆亮的大眼睛,惊愕的看着他。 「你……你……」她瞪着他,又要说话又要呼吸,有点忙不过来,「不可以因为自己有呼吸导管,就忘记我……我也要呼吸……」 她的控诉逗笑了他。 「还笑?不准笑!医生说你不可以太激动,这样伤会好得慢!」 刀型浓眉轻佻地扬起,丝毫不掩眼中浓烈的欲望,「-错了,越激动血液流得越快,我才会好得越快。」 「你胡说!」 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肩膀一拉,索性将她整个人拉到床上,跟他面对面躺着。 他看着她,浓烈的目光从她的脸庞一路下滑,来到白-的颈线,再往下,到达末入睡衣领口的嫩白皮肤,柔软布料后面一对浑圆的柔软正轻轻地抵着他的肩膀。 欲望让他的眸光更显炽热。 「真的,不然-把衣服脱了,我证明给-看,马上我的病就会好了!」 「你……不行啦!护士会看到的!」 「给她们看呀!」 一个吻又欺了上来。 「不要啦!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急什么?」好不容易从热吻中逃脱,戎纭菩笑咪咪地推开他。 「啊?」 他错愕的神情,让她莫名困惑。 「怎么了?」她紧张问道。难道他依然会离开她?不是说好一辈子在一起的吗? 「对呀!」俊美容貌上的错愕突然转化成温柔的浅笑,「我们有一辈子呢!」 感谢菩萨的保佑,他吃到她了呢!这辈子他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