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蔓延》 楔子 他,等待救赎的困兽;一个被人上了锁、施了咒,必须是智勇双全的公主才能解除他身上的魔咒。 她,散发果香的女孩;平凡犹如繁花中的一抹红,在万紫千红的花卉中静静绽放她的美丽。 如果——相遇,只是撒下种子的开端。 那么——相处,便是促成枝芽的蔓延。 第一章 站在高耸气派的公司大门前,方宛琦依照着手中的面试单向警卫室申请临时证。 「咦?妳不是水果行的宛琦啊?想不到妳也来展羿面试。这间公司不好进喔,不过我相信妳一定没问题的。」乡音颇重的警卫吴汉,一见到熟人,忍不住多聊了几句。 「吴伯伯,真的没问题吗?我才刚毕业,又没有亮丽的外型,我听说展羿喜欢看起来像女强人那一类型的面试者。」一早就被人肯定,真是个好的开始;不过,她还是谦虚的多问了一点,以求心安。 「那可不?吴伯伯待在展羿快十年了,阅人无数,什么人进得了展羿,我只消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么铁口直断?要是我真录取了,以后吴伯伯来我们水果行买水果,一定会给吴伯伯更多优惠。」 「甭了甭了,我吴汉不差这一点折扣,倒是你们一家老小就靠水果行养家还债,多赚一块是一块。」 「那就先谢了。」方宛琦给了吴伯伯一张甜笑,然后低头继续在报到处写上自己的名字,眼角余光注意到一抹高瘦的身影走进了警卫室。 「杜先生早,有什么能替您服务的吗?」 杜泓祺看了腕上的表。「今天我会有一件快递大约十点左右会到,警卫室签收后记得赶紧请人送进我的办公室,我明天出差急着用。」 「没问题。吴汉办事您放心。这种小事杜先生您其实只需拨分机过来交代就可以了,毋需亲自跑警卫室一趟。」 「嗯。」杜泓祺没多说什么,很快的又走出警卫室,往办公大楼走去。 吴汉目送杜先生离开后,赶紧核对一下方宛琦的数据,然后递上一张临时识别证。「好了,这是妳的临时识别证,妳从lobby右转就会看见人资部的牌子,那里会有人事部小姐过来带妳去面试室。加油喽。」 「谢谢吴伯伯。」 方宛琦挥了挥手,依照吴伯伯的指示进了lobby。其实根本不需要人事部小姐的引路,因为大厅上早聚集了十多个打扮正式的求职者。 看着大家皆是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年纪轻的似乎想靠亮丽的穿著打扮来吸引面试官青睐,年纪大的则是靠实力取胜;瞧他们人手一份牛皮纸袋,里头肯定是他们入行以来的丰富经验吧。 幸好她一早就喝了一大杯阿满姨调配的综合果汁,事先藉由丰富的维它命c来镇定紧张的情绪,以及水果的酸甜来刺激清淅的思路,才没被这群竞争者给乱了阵脚。 星期一上午八点整,展羿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正在进行新人面试。十点半,原本几十个新人在经过笔试以及和人事小姐面谈之后,能够过关撑到最后的只剩五人来到最后关卡——主管面试。 方宛琦在人事小姐的带领下,进入一间明亮的面试室,里头正坐着三名面试官,准备评量眼前这名以最高分晋级的求职者。 正襟危坐、身穿灰色系套装,始终保持甜美笑容的方宛琦灵黠的明眸毫不怯情的迎上面试官的审视,小巧梨涡若隐若现,利落短发服贴在秀丽笑颜两侧,呈现出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 无疑的,这第一眼印象已经让面试官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们低头审视手中的履历自传,开始准备发问。 「方宛琦。」 「是。」 「首先恭喜妳顺利晋级到主管面试的阶段,接下来请妳逐一回答我们所提出的问题。」人事部萧经理率先出击。「目前光电科技产业几乎是新鲜人的首选目标,妳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选择展羿做为妳进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吗?」 要回答这问题一点也不难。 「目前科技产业多如繁星,光电技术却是日新月异,每间大厂为了抢夺市占率,纷纷投入大笔资金扩厂增加产能,却没人保证这些产业在三五年后能否持续发光发热。展羿实业是专门承接无尘室环境又兼具稳定发展的企业,无论将来这些新兴产业是否还存在,或是有新的科技取代双d族群,只要大老板想要赚钱,就必须盖座新厂开生产线,所以我认为展羿的营运势必比光电科技更长远,这正是我选择展羿的原因。」 「那么,妳能告诉我展羿必须录取妳的原因吗?」一旁年约四十出头的总经理厉国豪接着开口。 考验自信?自若便是自信。 「资深的员工固然是公司的资产,但栽培新人却是企业生存的方式之一。我没有实务经验可以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唯一拿得出来的就是诸位主管所看见的方宛琦,一个年轻又充满热忱的社会新鲜人。」 厉国豪在女孩从容的笑容中愣了一愣,暗自瞄了身旁尚未发言的第三个面试官,一个影子彷佛从记忆深处闪了一下,随即消失。 人事部萧经理在履历表里找到了疑问。「我看方小姐学历是f大经济学系毕业,不过妳的语言能力似乎更加引人注目?」 聊到专长,这可是她最自豪的部分。 「这都要感谢新闻局大力引进国外偶像剧所产生的正面效应。现在韩剧、日剧这么盛行,为了了解偶像剧里的对话内容,自然在语言文字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一来不但可以学到新的语言,也可掌握偶像们的最新动态,我的语文能力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 「方小姐不愧是时下的年轻人,能够利用对偶像崇拜的动力学习它国语言,这种求知的精神真是难能可贵。」人事部萧经理露出赞赏的笑容。这表示人事部这一关已经取得一分。 「想不到妳光是看美国影集和日韩偶像剧就能学会各国语言,显然方小姐在语言方面很有天分。」总经理厉国豪以沉稳中带着赏识的眼神频频颔首,显然他这关也顺利达阵。 「只要有兴趣,学什么都容易。就像我天生方向感差,驾照连考了三年还是拿不到驾照,每次都败在倒车入库这一关,始终搞不懂方向盘到底该打几圈,幸好展羿实业面试不需要考倒车入库这一题。」既然两大主管都已弃守关防,方宛琦也就大方的贡献出自己的缺点,试图表示自己并非那么完美无缺。 萧经理和厉国豪闻言,忍不住相视而笑;他们已经开始期待方宛琦加入展羿后所带来的蓬勃生气。 虽然面试气氛和谐圆满,但她并没有忽略那名戴着钛框眼镜、始终不苟言笑、座牌上标着「企画部杜副理」的男子,他应该就是美云姐耳提面命的那个「冷面主管」了。 「杜副理对方小姐有什么要提问的吗?」厉国豪试着提醒杜泓祺,毕竟这女孩以后可是归他管。 杜泓祺抬起一双黑眸,透过镜片直视着她。他不喜欢她自负的笑容,以及自信的眼神,还有那碍眼的梨涡,这让他有种想要揭示小女孩隐藏在自若笑容底下更真实的紧张情绪。 「我想知道,妳对展羿了解多少。」杜泓祺一开口便用英文发问,分明是冲着她的外语能力而来。 她方宛琦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反应灵敏是她众多的优点之一,语文能力更是。 「展羿实业是一间整合科技大厂在有限空间、合理预算、预计工期里规画出无尘室环境,并代为监控最高的技术水平、无瑕的施工品质,以及完善的售后服务。展羿主要的客源是光电产业,所以展羿必须了解半导体在无尘室所追求的环境先趋技术,确保产品制造流程中掌控良率。这就是我所了解的展羿。」她全程以英文回答,并带着一抹甜笑,迎视她未来的主管大人。 「解释得不错。」厉国豪笑着频频点头,赞赏有加。 杜泓祺无波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她从容不迫的优秀表现显然正中他意。「以方小姐的能言善道和临场反应,加上对亚洲流行趋势的掌握,个人有个良心建议,方小姐要不要考虑到业务部发展,也许会更合适发挥妳的长才?」 「泓祺?」厉国豪讶异他身为企画部的副理,竟会想将人才推到其它部门。 「呃……可是方小姐应征的部门是企画部。」人事萧经理有点为难的翻动手中的履历表。 「我只是站在公司的立场审慎用人。方小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企画部需要的则是缜密心思与精明干练,业务部才需要机灵反应和伶牙俐齿。」杜泓祺抬眸看向一脸错愕的女孩,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加明显。「我建议方小姐可以考虑一下更改部门,在业务部发展才能展现妳的长才。」 方宛琦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几分钟前,她还以为自己的表现无懈可击,想不到她的完美竟成了企画部副理无法任用她的理由? 看着杜副理那唇角的笑和眼底的冷,她突然有种中计的感觉,不过,这并不会打击到她热忱的态度。 她仰着脸,微怏的说:「据我所知,展羿实业的客户遍及亚洲,企画部更是一个整合业务、规画、生产、行销等相关部门的重要枢纽,如果企画部中有一个对亚洲动向非常了解又能机灵反应的员工,相信能替展羿实业取得更大的谈判优势,拿到更高的获利空间,迅速拓展市占版图,不是吗?」 「重点是,我要的不是能言善辩的员工,而是积极负责的部属。」 「我没有能言善辩,我只是针对杜副理的提问回答。况且杜副理尚未看见我的工作表现,怎知道我的态度不是积极负责呢?」 「泓祺,你对新进员工的要求太严格了,我也觉得方小姐的回答条理清楚,没什么不妥之处。」厉国豪点头认同她的说词。从头到尾,他根本不觉得这女孩有什么表现不得体的地方,倒是泓祺,彷佛一开始就否定方宛琦似的,刁难之意相当明显。 人事部萧经理听了,也附和着厉总。「方小姐的口才确实很好,反应也很快,虽然我和杜副理一样也觉得业务部会更适合妳,不过我尊重妳的选择,不知妳是否考虑转到业务部?」 「谢谢萧经理的认同。展羿实业的业务部人才济济,每位都是拥有相当社会历练和交际手腕的高手,宛琦才疏学浅,甫进社会,可能还需要更多时间和机会磨练才会适合成为该单位人员,所以我还是选择企画部做为出发的第一站。」 「妳确定选择企画部?」厉国豪挑眉的看向面试者毅然的神情,又瞄了瞄一旁表情紧绷的杜泓祺,暗示她日后的主管可能不好惹,请她三思。 方宛琦笑容不减,眼底增添坚定。「是的,厉总经理。」 「好。既然方小姐属意企画部,我想杜副理应该不至于连机会都不肯给吧?」厉国豪虽然身为公司的总经理,却从不干涉部门的人事权限,完全尊重部门主管。 杜泓祺淡然瞥了厉总一眼。「如果方小姐坚持,我当然没有意见。我只是在避免大材小用,埋没方小姐的长才。还有,企画部是个必须常常加班到很晚的单位,女孩子总是容易因为某些状况,无法满足企画部的工作需求,妳确定妳真的能胜任吗?」 「杜副理这番话令宛琦诚惶诚恐,能够得到『展羿实业』三位主管的面试机会已经是宛琦莫大的殊荣,怎么会有大材小用之说呢?」方宛琦笑眸萌生一抹挑衅的反击杜副理的话中带话。「不过若杜副理有性别上的考量,言外之意就是想要宛琦知难而退,那就另当别论了。我相信身为一个英明的领导者,应该不会有性别上的偏见,对吧?」 杜泓祺微愣的看着她迎战的表情。心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大胆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丝毫不受他冷冽态度的影响,好个勇气十足的社会新鲜人。 厉国豪在一旁忍不住豪爽的笑了出声。「哈哈哈!凭妳的伶俐和勇气,我想妳已经受到杜副理的注意了。」 「这么说……我被录取了吗?」方宛琦有些怀疑的瞄了瞄仍然不表友善的杜副理。 「没错,妳被录取了。」厉国豪第一次跳脱人事程序,率先允诺了这项人事命令。 「谢谢总经理!」方宛琦高兴得眉开眼笑。总经理最大,他说了算! 「这是方小姐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我们很期待妳未来的表现。」厉国豪说出他的期许。 「各位主管们请放心,我绝对会拿出百分之百的心力为公司效力。」方宛琦黛眉轻扬,难抑雀跃之色。 「很好。」厉国豪看了杜泓祺不冷不热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以示祝贺。「泓祺,恭喜你多了一名得力助手,好好善加利用这难得的优秀人才,别让我失望啊!」 杜泓祺不做正面回答,只是淡然地撇了撇嘴,收起人事资料准备离开。「这里没我的事了,我要去准备明天出差的事,先离开了。」 面试程序已告一段落,接下来就不关他的事了。 就在杜泓祺朝门口迈步与方宛琦错身之际,蓦地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水果香气,令他的步伐顿了一顿,回头看向她。 方宛琦的背影瞬间刻印在他脑海里。 一想到日后将带领这样一个伶牙俐齿的新人,蓦地让他感到心烦气躁,索性快步离开,暂将烦恼抛至脑后。 ※ 对一个刚进入职场的新人而言,就像是兔子在窥视丛林一样,充满了惶惑;没人知道丛林的尽头会是绿草如茵或有毒蛇猛兽等着,只能凭借着直觉与选择,迈开不安的步伐。 方宛琦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熬过在展羿的第一个月。 组员之一的陈美云是看着她长大的邻居,也是这次极力推荐她进入展羿的实际幕后推手。 有美云姐的指引,方宛琦相信她的职场丛林生活应该不至于太险峻,起码到目前为止,她觉得前辈们都很给美云姐面子,个个都把她当成小妹妹一样,同事之间的态度也很友善,不但热情照顾新人,也不厌其烦的细心教导,没让她难堪。 很快的,她就和企画部这个八人小组打成一片,也融入了他们的团队默契当中。 预产期就在近日的美云姐,上个星期就开始请产假暂离企画部,原本的八人小组顿时少了一个资深的精英将士,加上一板一眼的杜副理赴德出差,整个企画部就像是家里没大人一样,气氛轻松又欢愉。 就像现在,明明才四点半,一群大男生已经无心在公事上,早早收拾妥东西,准备五点下班。 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这种轻松惬意的日子在杜副理下星期返回岗位后就得宣告结束,大伙已经开始绷紧神经准备迎接水深火热的日子。 「宛琦,大家都走了,妳怎么还没准备下班?」企画部里头最能说善道、点子最多、拥有企画部美男子之称的刘得华,因为要等任职公关部的女友下班,常常待到最晚才走。 方宛琦从一堆草案中抬头,带着甜笑指指桌上的一堆报告。「我手上还有一些资料要整理。副理就快回来了,我得赶紧归完档后才能下班。」 刘得华看着那一堆已经结案、只剩汇整工作的报告,没好气的皱起眉。「那些赶着去联谊的大男生又把做不完的工作丢给妳了?」 「是我自己想要多学一点,所以才揽过来做。」 「真是的。其实妳大可不必替他们做这些杂务。」 「我只是希望能赶快上轨道,这里有好多东西好学,多做一件多学一件。」方宛琦一点也不在乎帮前辈们做这些琐务,毕竟这是了解企画部工作实务的最快学习方式。「对了,小刘前辈,我可以借书回去看吗?」 「别称我『前辈』,怪别扭的,跟其它人一样叫我小刘就可以了。」刘得华回头瞥了那间空了将近一个月的副理办公室。「相关书籍都在副理办公室里头,要借就借吧,只要记得书看完后务必归回原位。副理虽然同意将书本借给员工阅读,但是他不喜欢别人弄乱他的东西。」 「谢谢,我会记住的。」 刘得华瞄了瞄腕上的表,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弄完数据后早点下班回家休息,下星期千万别迟到,知道吗?」 「我知道,谢谢小刘前辈。」 刘得华离开时嘴边不忘念着:「呼,下星期副理就要回来了,苦难的日子又要开始喽。」 小刘前辈的哀怨声渐行渐远,二十多坪的办公室又陷入寂静之中。 方宛琦看着前辈们个个上紧发条的模样,不禁莞尔;虽然她已见识过杜副理的不苟言笑,却还不曾领教过他的威严。 听说他们的「冷面主管」以前是业务部课长,是厉总的小舅子,工作能力堪称一流,不但拥有高超的交际手腕,也极具业务专才,经常为公司争取到合作契约,是个十足自信又自负的男人。 她还听说杜副理三年前本来有一段婚姻,对象是甫进业务部的新人;只不过,那段婚姻只维持几个月便以离婚收场。很多人都说副理是薄情郎,因为小孩不小心流掉就把老婆休掉,还逼人离职,负面消息甚嚣尘上,喧嚷了好一阵子;后来杜副理被高层指派到日本深造避风头,直到半年前才重返展羿。 她也听说了杜副理从日本回来后性格就变得淡漠寡言,对女人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大家猜想定是婚变的负面形象改变了副理。企画部里除了资历最深的美云姐,和年纪最大的吴姐还稍稍能得到他的「善待」,其余女职员他从不假以辞色,可见杜副理在聘雇性别上确实有所忌讳。 大家都说「冷面主管」脾气不怎么好,对下属的要求也是出了名的严格,很多新人往往待不到几天就转任它职,加上杜副理力求改革企画部的行动力,更是让企画部吃足了苦头。 她真该庆幸杜副理在她面试的隔天就远赴德国出差,让她不必一开始就面对他的疾言厉色而胆战心惊。 有太多的听说萦绕在她耳边,将他型塑成传奇人物——一个充满谜样般的男人背负着神秘的过去,任人在背后说长道短。 老实说,对于杜副理这个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能够安稳的领每月薪水,早日偿还家里的债务,那才是她的工作重心;有关于他人的蜚短流长,她只会一笑置之。 方宛琦啜了一口水果茶,随即埋首在一堆数据上头,直到华灯初上,人车交错的热闹园区慢慢转为一座孤城,桌上一迭迭的报告也在时间的流逝中逐一完成。 「呼,终于搞定。」方宛琦瞄了瞄墙上的时钟,已经八点多了,她得赶紧收拾准备下班。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一堆报告整理妥当后,拿起资料走向副理办公室室,将之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转身看向那一整墙面的专业书藉,在众多原文书籍中逐一挑选。 想不到企画部要学的东西遍及各大领域。一座厂房的形成确实相当不容易,除了地形限制、干湿控制、管路配置、微尘管控,都是影响半导体生产制造不可或缺的重点项目。 她最后拿了《设计施工理念》、《环境评估概论》这两本厚重的书,准备带回家慢慢研究。 离开办公室前,她看着桌上立着「杜泓祺副理」的黑底金字名牌发了一会呆,脑里浮现一张模糊面孔。 不晓得他会是个怎样的主管? 方宛琦咬着下唇,抓了抓削薄的短发,心想,管他是怎样的主管,她只要做好分内的工作就好了。 率性的拿起背包,将书本塞进其中,然后离开办公大楼,走向机车棚中那辆孤伶伶的老绵羊,准备骑上它下班回家。 ※ 交流道与园区交汇的路口有一间用铁皮搭盖成的水果行,大部分的客源是园区下班的上班族,以及上交流道准备返乡的外地人。 这一带刚好是人车稀少、住户寥落的路口,平常只要过了下班时间,几乎就没什么客人了;不过今天是星期五,上下交流道的车流仍然不少,偶尔还是会有路过的车停下来挑选水果。 水果行里只见一名身形福态的妇人在柜台忙着结帐。 方宛琦一回到家,立刻朝柜台里忙着结帐的女人打招呼。「阿满姨,我回来了。」 阿满姨抬起头,给了她一张笑脸,然后一边找钱给客人,肩膀还夹着话筒,显示正在忙着讲电话,没空理她。 等她将机车停妥、走进水果摊的同时,屋里缓缓走出一名拄着拐杖的男人,和一个永远挂着天真无邪笑容的大男孩。 大男孩是个喜憨儿,是阿满姨最小的儿子,已经十七岁了,做起事来却比任何人细心、认真、执着,是最值得学习的榜样。 方顺达先是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间,然后用不纯熟的国语开始碎碎念了起来。「奇怪,妳每天那欸拢这么晚才下班?现在几点了,妳知呒?」 「哎唷,人家才刚进公司,有很多事要学,才会弄到这么晚,等上手之后就不会了嘛。」方宛琦从背包里取出了两本书,然后把它们小心的搁在柜台上,再接下阿满姨结帐的工作。 「人的身体不素铁打的,哪有人每天加班加这么晚。」 「公司赚钱啊,没法度嘛。」 「会累要说,千万别啥咪代志拢自己来,知呒?」方顺达嘴里虽叨念着,心里却对女儿的辛劳充满心疼。 「哇知啦!」方宛琦拿起桌上的荔枝,剥皮后将果肉往嘴里塞,暂时充饥。 甫挂上电话的林阿满立刻挺起略胖的身体,开心的说着刚听到的好消息。「宛琦,刚才林婆婆打电话来通知说美云已经生了,母子均安呢。」 方宛琦闪着一双晶莹的水眸,眼底尽是惊喜。 「美云姐生了?这么快!」满嘴的荔枝果肉让她话说得含糊不清。 「生了个胖小子,林婆婆可开心了。」 看了一下腕表,才九点,还早。 「阿满姨,快,帮我准备水果,我现在就去医院看她。」方宛琦兴奋的拿起摩托车钥匙,准备出门。 林阿满想都没想,马上阻止。「欸,太晚了,产妇刚生完最需要休息,明天下班再去。」 「喔,说的也是。」方宛琦只想着终于可以看到藏在美云姐肚皮里的小宝宝就难掩兴奋,早忘了女人生小孩的辛苦。 方顺达得知林家喜获麟儿,真心替这多年老邻居开心。「林家平常很照顾我们,明天我会请阿满姨帮妳准备好最好的水果礼盒,记得麦搁加班,早点回来,知呒?」 「我会记得的。」 林阿满注意到宛琦一直在找东西吃,索性往屋里走去。「宛琦,厨房里还有饭菜,我去替妳热一下,要不要加颗荷包蛋?」 「好。我的蛋黄不要全熟喔!」她对着已经进屋的阿满姨喊着。 方顺达笑看着阿满离开的背影,开始和女儿闲聊起公司的琐事。「工作顺利吗?」 「还不错。同事都很好,也很照顾我。」方宛琦拿了个卖相差的水梨开始啃咬,眼角余光注意到门口停了一辆进口房车,一名穿着休闲服的男子已经在门口的哈密瓜和木瓜间作选择。 男子侧脸有点眼熟,但她没去留意。 「上次妳说那位出差的副理是不是明天就要回公司了啊?」 「是啊!所以我得尽量表现好一点,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否则三个月后很可能真的会被踼到业务部去。」她一边埋首账册中,一边回答父亲的问题。 「业务部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只是那个单位听起来薪水就不稳定,又有业绩压力;最重要的是可能必须常常出公差,我不想要离开家里。」她将果核以拋物线的方式投向垃圾桶,正空心入桶! 「是喔。」方顺达挑了几颗葡萄递到女儿面前。「公司虽然福利好,但是每天加班加到那么晚,甘欸太累?」 「不会啦!而且有加班费赚,公司又没亏待我们。」她顺手把葡萄塞进了嘴巴。嗯,好吃,家里有免费的水果,真是幸福! 「要不是有债,我根本不想让妳一个女孩家担起家计……」 「不是说好不谈这事了吗?」方宛琦抬头看了老爸一眼。「放心啦,我已经开始工作了,手上也有翻译的case在做,只要我勤快一点,三十五岁以前还清那笔债绝对不是问题。」 「三十五岁?!妳拢不用嫁人了?」方顺达没好气的拉了把椅子坐下。 「爸又不是不知道我条件高,怎么可能会有男人敢要。」她拿起计算器,开始核对今天的收入。 「上次隔壁阿桃婶介绍的那个主任工程师呢?」 「喝完下午茶后就不了了之了,你说咧?」 「妳是都怎么跟人家讲,怎么都没有后续发展?」 「我只是轻描淡写的叙述一下家里的状况,如果有男人肯替我还债外加附带老爸和阿满姨陪嫁,我绝对可以马上结婚,就连恋爱这阶段都可以跳过,结果对方就没再联络喽!」 「哪有人一开头就讲这种话,正常人不被吓跑才怪。像妳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嘛在谈恋爱。」 「有啊,我不就在和钞票谈恋爱吗?瞧,我们还在热恋中呢!」说着,她便拿起白花花的钞票在老爸面前数了起来,还一脸幸福洋溢的模样,活像真的是在谈恋爱。 「傻囝仔……」 第二章 杜副理回国的第一个上班日,大伙决定要比平常早十分钟进公司待命。方宛绮当然也不例外。 已经连续一整个月最先进办公室的方宛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提早了十分钟进办公室,居然还有人比她还早一步将空调和电灯打开。 瞄了眼腕上的表,哇!才七点半,到底是谁会比她早到? 她好奇的朝办公室外头探了探头,只见办公室和茶水间空无一人,让她更加好奇那个急着表现的人会是谁。 方宛绮嘟着嘴慢慢走向自己的位子,直接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不到五分钟,办公室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早。”方宛绮逢人就道早安,看得出来周休二日后的第一个上班日,大家都早起得相当辛苦,个个皆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再过三分钟就八点了。回头看了小刘前辈和吴姐的座位仍然空着,她开始替他们紧张。 七点五十八分,吴姐匆匆忙忙从电梯内疾速冲出,一抵达办公室门口,立刻放轻脚步,喘息中故作从容的走进办公室。 “吴姐早。”她给了她一个safe的手势,表示安全上垒。 吴玉岚紧张的朝她这里探了探头,小声的问:“副理来了吗?” 方宛绮配合的压低声音回答:“应该还没,我没看到人。” 吴玉岚吁了口气后,赶紧回到位置上坐好,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化妆包开始上妆。 九十秒后,又有一个同事匆忙跑进办公室。 “小刘前辈,早。”她低声和他打招呼。 “早。副理来了吗?”刘得华心虚的用气音问。 “呃……应该还没吧。”她开始觉得,听说杜副理通常都是八点不到就会进办公室读报喝咖啡,而现在都已经八点了,怎么可能还没来。 回头环视办公室一眼,发觉同事都已到齐,有的正囫囵吞枣的猛吃早餐,有的摇头晃脑的在打瞌睡,只有少数几个已绷紧神经严阵以待。 不对啊……这些人都是她刚刚一一看着入座的人,可是明明有人比她还要早进办公室;既然不是在座的这些人,那到底是谁? 难道会是…… 方宛绮目光不觉瞟向副理室那扇紧闭的大门,没想到那已然静置不动个把月的门竟然在这时开启,一双擦亮的皮鞋、藏青色西装裤、条纹衬衫、配戴钛框眼镜的男人,正带着紧绷的下颚扫视着一群正襟危坐的下属。 “副理早。”所有人异口同声,面带笑容,似乎感受到暴风雨即将席卷而来。 “我可以请教一个令我相当困惑的问题吗?”杜泓祺拿出一叠报告,冷冽的目光迅速扫过所有人,使用的措词客气得令在场的人毛骨悚然。“我想请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手上这一堆报告全是出自同一个人处理?” 方宛绮听见他重复两次为什么,可见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 杜泓祺的问题让现场立即陷入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当中。 所有人讶异得只敢转动眼珠子,没人敢站出来为这个问题提出解释。 等不到任何声音,杜泓祺接着再发难。 “才一个月而已,看来大家已经忘了我最强调的规矩,竟然敢找人代打报告?”杜泓祺可以提高尾音,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告诉我,企划部已经不需要八人小组团队,只需一人即可扛下所有责任和职务吗?” 杜泓祺最厉害的并不是用疾言厉色来责难员工,而是用这种不冷不热的口吻,就足以令下属如坐针毡。 方宛绮看着大伙皆傻了眼、哑了口,没人可以给副理一个合理的答案,只能任由副理对大家发难。 杜泓祺见没人愿意回答,索性直接点名:“小刘,你可以为这件事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呃……是这样的,”刘得华站了起来,瞄了一下现场的同事,努力的挤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释。“副理也知道我们部门新进一名新人,这段期间,我们为了让新成员以最快的方式了解企划部的实战内容,才会想到要把已经结案的资料交由宛绮做最后规整,希望宛绮能借由整理资料的过程中透彻掌握到企划部人员所负责的工作细项究竟如何。虽然报告的制作是出自新人之手,不过保证内容和细节绝对全是同事们的心血结晶,绝对没有代打之嫌。” 刘得华一说完,大家立刻点头如捣蒜,纷纷附和,一副“就是这样,没错没错”的态度。 杜泓祺吸了口气,咬牙的硬是吞下他们自以为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接企划部才半年,很多规矩大家都还在适应,没关系,我可以再给大家一次机会。”杜泓祺迈开大步朝他们走近几步。“我要求的不多,只希望你们对于自己的case,不但要全程参与,更要用心去完成最后总结,哪怕是打上订书针这种微不足道的工作也不能假他人之手。‘有始有终’是我最坚持的原则,这一点我从一开始接企划部时就一直强调,从没变过。” “谢谢副理愿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也请副理原谅我们的无心之过,日后我们一定会谨记您说过的每一项规定,保证不会再忘记。”刘得华极尽谄媚的说着,眼前最重要的是先让老大开心,至于要他说出多狗腿的话都无所谓。 杜泓祺将厚厚一叠报告放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也就是方宛绮的桌面上,目光自始自终不曾移向她,摆明无视于她的存在。 “既然你们也认同这次的疏忽,我要求这些报告全部发还重写,我明天一早就要。此外,我还要追加一份检讨报告,我要看到你们在这次事件上学到了什么样的教训。” “啊……”副理的要求立刻让企划部陷入哀鸿遍野的怨叹声中。 “副理,这……这会不会有点困难?”小刘苦着脸,要在一天之内完成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嘛。 “越困难的惩罚,才能加深你们的记忆,避免再犯同样的错。” “可是……”刘得华一想到晚上的约会要取消,就觉得无奈。 “放心,我会留下来陪大家一起加班,就这样。”杜泓祺丢下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之后,便准备回去看那一叠厚重的报告,因为抑不下心中的那口气,索性起身替前辈们提出抗议与疑惑。 “副理请留步。”清亮的声音在一片哀叫声中传进杜泓祺耳里。 原本准备转身走进办公室的杜泓祺,因为身后的叫唤而止了步。他转身,扬起两道剑眉,一副“你有异议?”的表情等着她的下文。 “就像小刘前辈所言,这些报告都是我一字不漏的依照前辈们的意思整理出来的,就算副理发还重写,我相信内容还是一样不变,所以——”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杜泓祺不耐烦的打断。 “就算内容不变,我还是一样要他们重写,这是我的命令。”他的决定不变,表情不变,口气更是没变。 “为什么?可以请副理解释一下您的动机吗?”方宛绮并不是想要挑衅他的职权,只是提出心中的困惑。她真的不懂,难道杜副理这么做只是为了刁难下属吗? 不,她不相信他是这种主管,一定有个合理的原因。 她想知道。 杜泓祺拧着眉心,紧睇着她那对晶莹的杏眼,沉默的凝视让周遭的空气陷入尴尬的氛围当中。 小刘看苗头不对,急忙扯着干笑试图使气氛缓和下来。“呃……既然副理要求发还重写,我们会尽快完成。宛绮只是因为好心帮忙却被驳回而感到沮丧,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请副理不要生气。” 杜泓祺没有理会急着缓颊的小刘,一双犹如深泓般的黑眸自始自终没移开她那双清澈的明眸,似想看透她的直言究竟是出于愚蠢,还是出自天真。 不知过了多久,方宛绮坚持的表情仍然等着他的解惑,最后,他终于带着平静无波的口吻开口反问:“既然你是参照报告负责人一字不漏的整理出来,知道我为什么还能看出着几分内容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吗?” “我不知道。希望副理能告诉我发现的原因,并解释您的理由,否则我肯定会一整天因为这件事而困惑不解。” 杜泓祺其实大可不必解释,甚至可以丢下一句“我高兴”便一走了之,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且从方宛绮执着求知的眼神中,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改变——首度开口解释自己下达命令的原因。 “因为段落、格式,还有排列都如出一辙。”他瞥了她桌上那叠报告,仿佛里头的一切就是他的答案。“每一个人在写报告的时候都会把自己的情绪和想法附加进去,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标点符号,都充分表达了写出这份报告时的心境。我宁可这几份报告错字连篇、格式凌乱、乱下标点符号,起码这是每个负责人在结束一个案子后的最后检讨。但我看不到负责人的用心,看到的只是制式化的报告,所以我要求发还重写。这就是我的答案。” 杜泓祺的解释让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也因为有了方宛绮的追根究底,才能了解冷面主管心细的一面。 得知这样的结果之后,所有人无不面面相觑,感到汗颜,没人敢再多说什么,对于副理要求重写报告又追加一份检讨报告的事也比较能够接受了。 在场所有人再看向副理时,眼神中不但褪除了哀怨与埋怨,还增添了服从与了然之意。 杜泓祺并没有因为大伙对他少一分误解而感到欣慰,反倒带着不屑的眼神直直瞅着方宛绮,对她多管闲事之举提出言辞纠正。 “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团队之中有人企图破坏团队的默契和协调,你不要以为自己工作能力强,就可以擅自逾越自己的本分,坏了工作既定的原则。希望这件事能让你学到教训,也请你牢记他们今日为你个人鸡婆多事的行为所付出的加班代价。” 副理突然对宛绮的责怪让大家好生尴尬,毕竟是大家主动要求她帮忙,没想到却害她莫名被副理斥责。 就在大家紧张的想着要如何安慰宛绮之际,却看到方宛绮非但没有因受到副理责难而有难过或悲伤的情绪,反而是在大伙傻眼的状态下漾开了笑容,而且笑容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方宛绮是真心感到高兴,因为副理的解释让她原本发闷的胸口顿时豁然开朗,也因为了解了副理的做事态度而感到开心。 诚如她所想,杜副理果然不是个一味责难下属的冷面主管,他的每一项要求也都拥有充分合理的理由,只是过去的他从不愿去解释,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权威表征。 所以当她得到他的回答后,真的好开心。 刘得华紧张的看着她反常的反应,开始担心她是不是禁不起刺激,怒极反笑不成? “呃……宛绮,你还好吧?”小刘试着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安抚才恰当。 杜泓祺拧眉,不解方宛绮为什么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方宛绮没有理会旁人紧张的神情,笑盈盈的向副理道谢。 “谢谢副理让我们知道,原来副理是个心思细腻的主管,想不到这么小的细节都能如此观察入微,看来我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学习与改进。”方宛绮走出自己的位置,朝着几分钟前才斥责自己的主管深深一鞠躬,然后抬起下巴,笑容依旧光彩夺目。“我叫方宛绮,是上个月才刚报到的新人,今后还请副理多多指教。” 她的行为彻底把大家吓傻,唯独她自己却笑得开怀。 这就是方宛绮,一个即使面对困难与挑战也能笑脸迎人、毫不逃避的方宛绮。 “哈哈哈!笑死我了。”陈美云几乎笑弯了腰,俯卧在病床上直拍打床垫发笑。“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冷面副理那脸色铁青的表情了,哈哈哈哈……” 方宛绮讶异的看着一夕之间肚子消去了大半的美云姐。人家不都说刚生产完的产妇最虚、最累、最辛苦吗? “美云姐,你都不痛吗?” “哎哟,笑得我肚子都痛了,怎么会不痛呢!”陈美云坐起身子,以指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 “我是指你刚生完宝宝,伤口都不痛吗?” “自然产本来就恢复得比较快,现在反而是涨奶比较难受。”陈美云稍稍稳定了情绪之后,赶紧拿出抽屉里的溢乳垫熟练的更换着。“瞧!胀到我奶都喷出来了,真痛。” 方宛绮看到她胀大的胸脯,当场瞠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哇!胀得那么大,起码有e罩杯吧?真厉害。” 陈美云笑睇了方宛绮一眼。“放心,以后你也会很厉害。” “我?”方宛绮苦笑,瞄了瞄自己的小平胸。以她这种笑bcup,就算花钱隆乳,顶多只能撑到up,根本达不到美云姐那波涛汹涌的境界。 “去看过宝宝了吗?”霉运换妥了溢乳垫、整理好衣领后,得意的问。 说到几分钟前初次见面的小婴儿,方宛绮忍不住露出梨涡绽开了笑。“已经看过宝宝了。好小一支喔,长得眉清目秀的,将来长大肯定是个大帅哥。” 陈美云感慨的叹了一声。“哎,是不是帅哥我无所谓,只要平安健康长大,不要给我惹是生非,我就谢天谢地了。” “嘻,美云姐已经开始念起妈妈经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劝你以后尽量离杜泓祺远一点,那家伙从日本回国后就变得阴阳怪气,像你这么单纯又直爽的女孩,很容易踩到他的地雷,若是不想整天被当箭靶子,能闪则闪吧。” “我觉得杜副理并没有大家传的那么差,至少他给我的感觉是个细心又有责任感的主管。” “我并没有说杜泓祺差,只是说他的冷漠令人不敢恭维,还有他对女人太过薄情了。虽然他是厉总的小舅子,不过他绝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从他调到企划部短短半年,企图想根除企划部的陋习开始,就可以看出他的做事态度。虽然大家表面上怨声载道,实际上却是欣然接受这个新主管想要提高企划部素质的决心。” “难怪我看那些大男生在面对杜副理时,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原来大家其实都认同杜副理的作为,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偏偏这把火烧得旺,让大家一时之间适应不良罢了。” “所以我就说你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竟然敢在副理盛怒下热情的自我介绍,真有你的。”宛绮的真,常常让人无法招架,却也是她迷人的地方。陈美云心里暗忖。 方宛绮嘟着嘴,满心愧疚。“杜副理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应该要懂得量力而为,而不是鸡婆多事,帮不了大伙就算了,还害了前辈们今晚全留下来加班赶报告,真是罪过。” “你甭自责了,这是那几个臭男生咎由自取。他们那几个本来就喜欢跳软柿子吃,你要是给他们养成习惯了,以后可就有你累的了。” “我倒是很感谢他们愿意让我帮忙,我在企划部才会这么快步上轨道,了解企划部到底都在做些什么。”方宛绮耸了耸肩,无奈的叹了声气。“不过,经过这次教训,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鸡婆多事了,就怕惹杜副理不高兴,一脚把我踢到业务部去。” “以你的表现,不待在业务部实在可惜。杜副理毕竟是业务部过来的,他绝对是肯定你的能力才会希望你调过去。” 方宛绮拼命的摇头。“我才不要。待在业务部免不了要出差应酬,美云姐也知道我的状况,根本不可能离开家太远。” 陈美云原本愉悦的表情马上板起来了。“哼,说到这个我就气。你那不负责任的哥哥到了台北工作后就像失踪人口一样,丢下自己年迈的父亲,只顾着逍遥快活,真是太过分了。” “呃……哥哥业务繁重抽不开身,所以——” “就你这傻瓜相信这种蠢话。依我看,方书谚那小子根本是在台北交了女朋友,所以才不跟你们联络。” “不会啦!哥每个月都有汇生活费回来,偶尔也会打电话回家,并没有完全失联。”方宛绮试着替哥哥找理由。 “钱谁不会赚?电话谁不会打?重要的是孝心!懂吗?!”陈美云一双杀气腾腾的美目狠狠地看着远方。“要是三十年后我儿子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以为每个月寄钱回家就可以忘了奉养爹娘,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他鸡犬不宁,看他敢不敢!” 方宛绮因为美云姐逗趣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陈美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方宛绮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美云姐的儿子才出生不到两天,怎么你已经未雨绸缪到他三十岁以后的事上头,美云姐会不会担心得太多了?” 陈美云没好气的给宛绮一记白眼。“你不懂。这就是天下父母心。唉,以后你就明白了。” 又是以后。短短几个小时的探视,美云姐已经送给她好多个以后即将要领悟的事。 不过,她的人生哲学是“今日事今日毕”,明天的事明天再去烦恼,何苦庸人自扰呢?至于以后……就以后再说吧。 她很想这样奉劝美云姐,不过事后想想还是算了,听说产妇的情绪比较容易悲观,她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美云,我给你送饭来了。”一道男声适时插入她们的对话之中。 “怎么那么慢?我都快饿死了,还好有宛绮送来的水果充饥,不然我都快饿到腿软了。”陈美云先给老公一记白眼,然后又笑盈盈的问向宛绮:“你要不要也来一碗鸡汤?” “不了,我和出版社约好七点半要交一份稿子,也差不多该走了。”方宛绮拿起背包,作势准备离去。“美云姐多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喔,路上小心喔。”陈美云率性的挥了挥手,目送宛绮离开后,开始朝老公带来的鸡汤进攻。 方宛绮离开医院后,直接骑老绵羊来到火车站前的一间出版社。 依照出版社要求的期限如期交了翻译稿件,等待半小时的审阅和修润,确定没有问题后,马上拿到一笔小额稿费,然后又接了一笔短文翻译,这次交稿期限是两个月后。 多了一笔外快的她,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家。 市区的路口本来就人车壅塞,只要一个不留意或是闪神,很容易便被追快的车辆kiss。 归心似箭的她,不巧的遇到了赶着去投胎似的驾驶,两人擦出的不是爱情的火花,而是一身皮肉伤。 方宛绮那台五老绵羊,禁不起二跑车的追撞,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右前方滑行了十多余尺,手掌磨破了皮,也磨破了上班服,就连放在置物篮里的稿子也散落了一地,相当狼狈。 反观肇事者非但毫发未伤,只是心爱的跑车右前方稍稍掉了块漆皮而已,却是暴跳如雷。 “干!路口都闪黄灯了还不刹车,你找死啊!”满口槟榔的男子一下车就横眉竖眼恶狠狠的瞪着跌倒在地的女人破口大骂。 方宛绮本来打算只要对方诚意十足的道歉即不追究,想不到对方非但不肯认错,还将错推到她身上?! “明明是你闯红灯,凭什么凶我?”方宛绮强忍着腿上的痛,硬是站起来和男子对峙。 “你麦黑白讲,有谁看到我闯红灯?”男子凶神恶煞似的扫了附近围观的群众,一副若有人敢出面替她作证试试看,一副恐吓的嘴脸。 原本围观的路人纷纷作鸟兽散,就怕一个闪躲不及遭受牵连。 方宛绮当然不指望会有急公好义的路人出来仗义执言,而是指向市政府一年腾出数百万维护的公设,得意的说:“我不需要路人来替我作证,只需请警察来调阅路口监视器,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没怎手交通规则。” 男子搜寻着身后的监视器,压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会有这一招,偏偏监视器的角度别说是可以清楚捕捉到刚才短暂的事发经过,甚至连他回头抬望的错愕表情也全都录。 “干!算林北衰小,不爽甲你这款肖査某计较。”男子摸了摸鼻子,识趣的回到车里,火速离开现场。 方宛绮傻眼的看着肇事者竟然开快车一溜烟闪去,急忙追了几步,“喂!你别跑啊!” 她一拐一拐的追了几步,可惜人家改装过的跑车早就跑得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团排放出来的废气给她。 方宛绮懊恼的嘟着嘴,早知道就该等警察来了之后再提监视器的事。她没好气的拍去一身泥土之后,跛着脚慢慢走回倒在路边的老绵羊,将它扶正,然后捡起一地的纸张小心收好。 幸好十年的老绵羊还发得动,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原本打算如果老旧机车从此寿终正寝,就决定上警察局要求调阅录音带投诉,不过,显然老绵羊的引擎还足以载她回家休息,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唉,浑身狼狈不堪的模样,得趁回家前想一个可以搪塞的理由才行,免得阿满姨和老爸又要瞎操心。 至于要想什么理由呢? 拿到稿费太兴奋,恍神撞到电线杆?不成,太夸张。 路边窜出一只猫,反应不及骑进水沟?不成,太牵强。 脑子转了又转。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好了,反正错又不在她。 说谎太累,日后又得圆谎,只要奉上稿费,老爸应该可以很快转移注意力吧? 唉,但愿明天一早起来不会一身酸痛才好。 第三章 “方宛琦,真难得你竟然比我还晚进办公室,睡过头哦?”一名大男生逮到难得的机会,挖苦方宛琦。 “是啊。”方宛琦只能给予一脸佩服的表情,扯着皮笑肉不笑的嘴角。“看来你的闹钟终于发挥功用了。” “嘿嘿嘿。”大男生咧嘴一笑,一脸得意。 方宛琦带着隐隐作痛的小屁屁慢慢坐到椅垫上,才想乔个舒服的角度,副理室的门突然打开。 “方宛琦,你进来一下。”杜泓祺丢下话后,迳自走回办公桌。 “是。”才刚坐下的她立刻应了一声,看了看腕上的表,八点整,杜泓祺副理还真是会利用时间。 方宛琦皱了皱脸,赶紧放下背包和钥匙,尽可能用正常的步伐走到副理办公室门外,礼貌性的敲了已经敞开的门。 “副理找我?” 在埋首卷宗、振笔疾书的杜泓祺,只是淡然的指着桌上一只牛皮纸袋指示:“这是‘隼翔科技’的公司档案。隼翔年底有扩厂计划,打算将厂房设计交由我们来筹办;你先将这份资料拿回去了解一下,下午一点跟我去趟隼翔听取相关简报。” 方宛琦傻愣的接收着杜副理一连串的指示,一时之间还意会不过来,只是盯着桌上那份牛皮纸袋一动也不动。 杜泓祺因为感觉不到她的下一个动作而停笔抬头。“有什么问题吗?” “副理的意思……是要把‘隼翔’的案子交给我处理?” 杜泓祺睇着她那困惑的明眸,索性往后靠向椅背,慢条斯理的解释:“隼翔和展羿合作已经不止一次,算是公司的老客户。目前我还没有选择负责此案的专员,如果你今天的表现可以达到我的标准,或许我可以考虑。” 方宛琦欣喜的绽放笑颜,赶紧拿起桌上的纸袋,如获珍宝似的抱在胸前。“我一定会努力表现的,谢谢副理给我这个机会。” 就在她开心的拿着资料准备转身之际,杜泓祺突然开口:“等等,你脚怎么了?” 脚步僵硬的方宛琦缓慢转身,扯着尴尬的笑脸。“呃……昨晚在家不小心撞到膝盖,没事的。” “在家撞伤膝盖,为什么也会擦伤手掌?” “啊?”方宛琦低头看着右手掌上已经结痂的擦伤,她怎么忘了杜副理是个观察细微的主管!哪个笨蛋在家跌倒会跌成这副德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扯了一个很难自圆其说的诺言。“啊,那是因为……” “算了,隼翔的资料还我,我另外找人跟我去。”杜泓祺朝她伸手,打算收回刚才的指示。 “副理,我可以的。”一听到好不容易等到的第一个指派工作要被收回,方宛琦死命的将资料抱得更紧。“我保证这些小伤绝对不会影响到工作,真的!” 杜泓祺在她那因为焦急而晕红的苹果脸中,看见了一双清澄透明瞳眸里闪烁着执着,紧抿的朱唇充满了倔强。 她坚定的神情像是无形的推手,挡下了他抬在半空中的手,化掉了他想找其他代理的念头。 如果她不是一个懂得运筹帷幄的谈判高手,那么就是他的定性有待加强。 “好吧。”杜泓祺蹙眉的别开目光,表情有些不耐。“下午一点以前,我要你掌握到隼翔的背景,尤其是制造部的生产条件和流程,希望你能顺利接下这个案子。” “是。我现在马上就去做好准备功课。”方宛琦兴奋的转身离开。 这是她进入职场的第一个案子,她一定要好好做,绝不能丢美云姐的脸。方宛琦开心的暗自期许着。 杜泓祺看着她欣喜离开的背影,懊恼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他的工作原则就是审慎评估用人的标准,明知道她接这个case肯定会吃足苦头,因为隼翔的要求是出了名的严格,而他竟然考虑让毫无实战经验的方宛琦参与隼翔的企划案? 到底是她的笑脸使他失去了评估的标准?还是她身上的水果香味影响到他的理性判断? 杜泓祺深深吸了口气,将复杂的思绪抛诸脑后。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考验和磨练,毕竟她是个刚入社会的新鲜人,朝气活力、满腔热血无庸置疑。 既然大伙都认定她的工作能力,不如让她早点面对工作压力和挫折,或许她就会考虑转任其它部门,决定远离他的管辖。 一整个上午他都在这么说服自己,却没想到她的能力果然在他意料之外,不但表现卓越出众,领悟力也相当惊人。 只利用上午的准备时间,方宛琦就已经将隼翔科技摸得通透,她很快便进入隼翔科技的经营理念,然后再透过网络上的资讯,以及历年股份波动走势,加上过去两次扩厂的营运计划深入分析之后,即可完全掌握隼翔这次三度扩厂的主要动机。 隼翔科技是一家专门承接微积电实验订单的晶圆厂,所以要求的厂房格局虽然小,但绝对要精密,高架地板和回风系统比一般科技厂需求要来得严格,隔间规划也比较复杂。 加上手动化的制程环境在工安风险上本来就比自动化环境要来得高,在无尘室的厂房设计上必须更加着重细节。 “接下来我们请厂务解释一下气体管线未来的配制图。麻烦展羿人员往这边。” 戴着工业用安全帽的方宛琦,总是最后一个跟上所有人的步伐。 这次会堪施工场地的工作,展羿实业只派出了环安、制图、监工和企划四个部门的负责人出席隼翔的简报会议。 身为企划案负责人的方宛琦免不了要随着他们爬上爬下,来回巡视隼翔现有厂房的设计,借以如何在想像现在空间中规划出另一座全新的厂房雏形。 等展羿巡视完两座占地近百坪的厂房之后,她的腿都快走断了。 方宛琦知道杜副理一直在评估她的学习状况,为了不让其他展羿的同仁察觉异状,她总是忍着脚痛,努力保持专业水准,以及跟上他们的步伐。 待他们重新搭上公司的九人巴士回到展羿时,已是日落西下,都快六点了,这个时候的公司早就空空荡荡,走得差不多了。 “关于今天隼翔的勘察报告,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进了电梯后,杜泓祺语气淡漠的打破沉默。 方宛琦抬眸看了身旁高了她一个头的副理,衡量了下堆积满腹的草稿,推算一下将它们文字化的时间。 “下班前应该可以完成。” “打算留下来加班?”他俊眉一挑。 “嗯。我想赶快把隼翔的资料整理出来,怕隔了一天会把脑海里的一堆想法忘了。”她脸上带着奕奕神采,兴奋的说着。 杜泓祺睇着她那张始终挂着阳光笑容的脸蛋,不解为什么有人可以永远保持愉快的心情;明明已累了一天,难道她未曾有过任何怨悔或懊恼的事吗? 待电梯门一开,杜泓祺率先迈开步伐回到自己办公室,默视她笑容底下强忍疲累。 跟在他身后的方宛琦暗暗吐了一口长长的气,忍着脚痛慢慢走回自己的办公位置。好不容易等到休息的机会,疲累与疼痛立刻爬满她的四肢百骸,孰料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喘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 “宛琦!”刘得华跑上前献上关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厂地勘察顺利吗?” “嗯,很顺利。”方宛琦因为小刘前辈的关切,马上又扬起笑,很快的抑下几钞钟前的倦容。“咦?小刘前辈怎么还没下班?” “等你啊。”刘得华偏头瞄了瞄她的膝盖,忧心的打量。“我今天一早公出,来不及问你昨晚的事。昨晚那辆车冲得很快,我看你都滑毯子好几公尺,那场车祸有没有留下什么伤害?你没事吧?” “前辈怎么知道这件事?”方宛琦讶异的眨了眨眼,她不记得自己有跟任何人提过昨晚的事。 刘得华愧疚的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其实昨晚那场车祸我刚好路过,只是因为赶时间,所以没停下来帮你,后来对方有赔你医药费吗?” 一想到昨晚那个赶着去投胎的粗人,她提都不想提了挥了挥手。“算了,对方一听我要请警察调阅路口监视器,马上一溜烟的跑了,连摩托车都不帮我扶正,更别指望什么医药费了。” “那你怎么没跟副理说?今天是巡视隼翔厂房的日子,爬上爬下勘验现场一整天下来很累人的,其实你大可不必亲自去。” 说到隼翔这个案子,方宛琦马上忘记身上的疼痛。“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接洽案子,所以希望能够从头到尾都参与每个议程,一个都不想错过。” “虽然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只有一人,不过参与人员却是整个企划部的八人团队,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讲出来,大家都会竭力协助你的,千万不要勉强,知道吗?” “我会的。谢谢小刘前辈的关心。”她笑的灿烂,梨涡称着笑脸,格外甜美迷人。 “又要留下来加班吗?” “嗯。” “好吧,弄好后早点下班,别待太晚,知道吗?” “知道,小刘前辈路上小心。” 目送特地留下来询问她的前辈离开后,原本疲惫的精神顿时又振奋了起来。嗯,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她发觉自己开始爱上这份工作,而且热爱这份工作。 方宛琦满心欢喜的将手上一堆资料全拿出来放在桌面,就在她准备开始投入之际,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提醒她别忘了晚餐时间。 方宛琦打开抽屉查看库存,发现只剩几包三合一燕麦片和科学面,不禁抬头看向副理办公室投射出来的灯光。 若是之前,她大可取出麦片暂时充饥裹腹,不过现在办公室里不只她一人,或许基于礼貌她应该询问一下副理的意愿。 拿起了马克杯和燕麦片,慢慢来到副理的办公室前。 杜泓祺刚看完一份传签,抬眸正好注意到她倚在门边冲着他笑。 “副理也要留下来加班吗?”方宛琦笑盈盈的问。 “嗯。”他转移目光,开始在桌面上找寻钢笔的踪迹,一副像是看见了不该看的画面,有种闪避的意味,尽可能的冷漠回应。 “那,”她漾着笑的晃了晃手中的三合一随身包。“我要到茶水间冲杯燕麦充饥,副理有滑兴趣来一杯呢?肚子饿时来一杯,可以马上补充推动的活力喔。” 杜泓祺一对黑眸透过镜片再度锁住她的笑容许久,然后微微往下看向她裤装下的膝盖。 刚才方宛琦和小刘之间的对话他全听见了,没想到她的毅力如此坚定,硬是陪他一整个下午,丝豪不喊累,而且还能够神清气爽的对头他缩放甜笑。 他开始怀疑她根本不懂得运用女性的柔弱来博得男性的保护,更不懂得运用女性的优势取得职场上的特权。 经过一整天的相处,他才明白原来她的真诚并不是伪装,面是一种本质,就在他努力想要揭开她笑脸底下的真面孔时才悄然发现,原来她的表面,就是她最真实的自我。 这么单纯的女孩,激发他遗忘许多的渴望,让他突然很想要摘下冷漠的面具,敞开封闭的心房,殷切期盼她的纯洁无瑕能够重新点亮他灰暗染尘的世界。 “呃……副理?”方宛琦眨动眼睫,拉回副理看似飘远的思绪。 杜泓祺再度抬眸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然后决定—— “去拿外套。” “嗯?”方宛琦愣了愣。 “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出去用餐,吃饭再回来工作。”他把话说得很命令式,故意让她没有反对的余地。 “喔,好。” 方宛琦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乖乖将东西放回原位,赶紧拿起外套和皮包跟着副理进入电梯。 杜泓祺按了1f的钮,然后又按了b2的键。“你先到lobby等我,我去把车子开上来。” “是。”方宛琦独自走出电梯,慢慢来到大厅前面等候;没一会儿,副理的铁灰色saab房车驶进了大厅,她只好坐进副座。 今天中午他们坐的是公司的九人巴士到隼翔会勘地形,当时因为还有其他同事随同,所以一点也没有特别的情绪。瑞却是她与副理单独相处,而且还在密闭车身里头,感觉有点怪,也有些尴尬。 她偷偷瞄了副理专注开车的神情,钛框眼镜将副理不苟言笑的表情称得更加严肃。 方宛琦试图利用拨弄短发的动作、看表的动作,化解心中的紧张以及不安情绪。因为感觉不到副理的心情是好是坏,所以没敢开口询问他打算到哪里用餐,只能安分的呆坐着等待。 杜泓祺可从空气的流动中感觉到她坐立不安的心情,不禁在心理偷笑:现在才警觉到不该任意坐进男人的车似乎为时已晚。 她防备的心态令他感到好笑。 “想吃什么?”他恣意汲取空气中属于她的水果馨香,唇角轻扬的问着。 “呃……副理决定就好。”好似乎看见副理唇畔逸笑,是她累到眼花了吗? “麦当劳如何?” “麦当劳?”方宛琦目瞪口呆的张着小嘴,看来她不但累到眼花,还累到听力错乱。“副理也喜欢吃速食?” “为什么不喜欢?”说着,他将车子驶进得来速点餐道,偏过头看她。“要吃几号餐?” “……吉事汉堡。” 杜泓祺转送对头服务员直接点餐。“麻烦一份吉事汉堡儿童餐,一杯义式咖啡,还有一份苹果派。” 方宛琦眨动着眼。儿……儿童餐?!她没听错吧? 她微微瞄了瞄副理俊逸的侧脸,怎么她觉得副理离开公司后整个人就变得很不一样……好像变了另一个人,不但距离近了,笑容多了,而且还多了……幽默感? 看着副理付了钱,她很快便接过副理递来的儿童餐盒和纸袋,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是儿童餐耶,想不到副理竟然点了儿童餐。” 他横了她一眼。“有谁规定大人不能吃儿童餐吗?” “是没有。”方宛琦抿嘴憋笑,此时此刻的杜副理真的和在公司的杜副理完全不同,这是她意想不到的。 杜泓祺并没有直接开车回公司,而是将车子往一处人车稀少的路边停靠,拉起手刹车,然后解开安全带。 “好了,趁热吃吧!” “在这里?”方宛琦看了看路边。“副理不回公司吃吗?” “我不喜欢一边工作一边吃饭,那会让我消化不良。”他拿走了其中一个纸袋。“咖啡和苹果派是我的,儿童餐才是你的。” 方宛琦不解的噘着小嘴。“刚才副理为什么不直接在店里吃完再走?” 杜泓祺不经意似的瞟过她的膝盖一眼,带着懒洋洋的口吻回答:“我懒得找停车位。” 来不及了。方宛琦已经捕捉到他瞬间的目光。 虽然副理回答的方式极尽淡漠,口气也充满不屑,一副完全与她的脚伤无关的模样,却仍是有种温意渗入她胸口,让她感到暖烘烘的,相当窝心。 “谢谢副理。”她低头轻笑,心中溢满感动。 杜泓祺看着前方,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废话那么多,快吃!” “好。”方宛琦听话的开打餐盒,香味四溢的味道让她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她努力的将薯条一根根送进嘴里,好吃!真好吃! 方宛琦边吃边穷笑着,很开心的一天,很幸福的一天。 原来她身边有这么多关心她的同事,原来冷面主管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相处。 她开始爱上展羿这间充满温馨的公司,也慢慢爱上与严厉的副理共事的感觉了。 这天一早的企划部,充满了热闹的欢愉气氛。 男生们有志一同的等待着电梯那头即将走出的人影,直到一个美妇的身影优雅的踩着低跟鞋慢慢走向企划部。 确定目标逐渐接近之后,所有人立刻异口同声的欢呼—— “陈美云,欢迎归队!” “哇,吓人啊你们!”陈美云抚着胸口,没好气的睇了这群活力十足的大男生。“还好我心脏够强,否则不被你们给吓出人命才怪。” 方宛琦抑住笑声,赶紧献上由大家出资、小刘前辈精心挑选的花束。“美云姐,这是大伙的心意,请您笑纳。” “确定这花没问题吗?”陈美云满是质疑的左右打量起美丽的花束,不敢贸然接下,因为她太了解企划部的人是一群鬼头鬼脑的家伙,不搞鬼作怪就不叫企划部了。 “美云姐安啦,我保证这花绝对没有问题,就算你不相信他们那几个大男生,难道连我也不信吗?”方宛琦满脸诚意的看着美云姐戒心十足的模样,拼了命的忍住笑。 “好吧。谢了,各位。”陈美云率性的接过花束之后,直直走进已经两个月没有接触的位置,想不到桌子上又多了另一个惊喜,那就是她思念两个月之久的牙买加国宝咖啡。“你们也真是的,我不过是去生个孩子而已,有必要那么热情款待我吗?” “美云姐是企划指标,企划鬼才,我们日夜盼望着美云姐,好不容易盼到了今日,大伙当然要以最热情、热烈、热络的方式欢迎美云姐归队喽!” 陈美云被逗得眉开眼笑。“还是小刘的嘴最甜。” 另一名大男生急忙跟着谄媚。“想不到短短两个月,美云姐的身材已经恢复到和产前一样曼妙,真是看不出来美云姐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呢。” “拜讬!不有五公斤怎么甩都甩不掉,哪有恢复。”陈美云捏着腰际的肉,没好气的睇了对方一眼。 “我敢说那五公斤肯定都集中在胸围了,因为美云姐的身材真的跟产前一模一样。不,应该产更婀娜多姿才对。”大男生立刻补充。 “行了行了,你们这样左一句甜言、右一句蜜语,没有鬼才怪。算了,把你们手上有问题的企划案统统端出来吧。” 大男生互看了彼此一眼,马上咧嘴一笑。“知我者美云姐是也。” “啧!”陈美云早料到这几个不成材的大男生突然狂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眼。 方宛琦掩嘴微笑,真不愧是美云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看穿小刘前辈的把戏。 这时杜泓祺突然快步走出办公室。 “副理早。”陈美云见人立刻就喊,就怕杜副理忘了企划部不有她这一号人物。 “早。”杜泓祺确实忘了陈美云从今天起归队的事,既然她主动唤起了他的注意,当然也唤起了他的记忆。“美云,你桌上有一叠等你整理的报告已经搁了很久,麻烦你尽速处理一下,我马上要。” 陈美云一听到公事,马上唉声叹气故作可怜。“哎唷,副理,人家第一天上班都还没进入状况,您就丢了工作给人家,真没人情。” “好吧,我可以宽限你下班前交出来。”杜泓祺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他所谓的“宽限”之后,立刻朝办公室外头走去。 那还不是一样,陈美云对着副理的背影皱皱鼻子,喃喃埋怨。美目一转,马上转到宛琦身上。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大男生们没欺负你吧?” 方宛琦笑看了大男生一口白牙,忙着讨好:“美云姐的加持有如蒙受神明庇护,谁敢动我啊。” “说的也是。”陈美云谅他们也不敢。 刘得华陪笑接话:“这美云姐就有所不知了,宛琦小妹的表现有如当年的美云姐,我们钦佩都来不及了,哪敢欺负她啊。” “也不想想宛琦是谁介绍的,当然少不了我的风范喽。”陈美云就是了解宛琦的能力,否则不会极力拉她进展羿的企划部。 “是,美云姐眼光独到,知道企划部不能没有你,所以推荐了这样优秀的人才补足了美云姐不在的这段日子。” “那是当然。”陈美云看着笑得腼腆的宛琦,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不过,宛琦虽然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偏偏这丫头感情方面到现在还是交白卷,如果各位有不错的对象,千万别吝啬,帮忙推销一下。” “那有什么问题!”刘得华第一个拍胸脯保证。要不是他这个号称企划部的美男子已经名草有主,绝对会毛遂自荐。 “美云姐!”方宛琦没想到美云竟然当着大伙的面帮她徵起男友,觉得乱尴尬的。 正当大家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的同时,没一会儿,杜泓祺已经带着几名客户从外头走进企划部,直直朝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宛琦,麻烦你准备咖啡和茶水,送到会议室来。”杜泓祺在进入会议室之前,不冷不热的对方宛琦说。 “是,副理。”方宛琦赶紧瞄了一下到访的人数,然后迅速到茶水间去做准备。 大伙一看到副理室有客户到访,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办公,不敢再嬉闹。 陈美云看宛琦像个陀螺似的开始忙着打转,不禁好奇的将椅子滑到隔壁的刘得华身旁,小声问:“美男子,奉茶的工作什么时候轮到宛琦身上?企划部不是打算调来一个助理小姐一吗?” 自从杜泓祺调到企划部之后,小刘原本拥有企划部美男子的美誉早成了一种消遣,最常消遣小刘的就是陈美云了。 刘得华没好气的白了美云一眼。“那们大小姐来不到两天,就被咱们的冷面主管给砍头了。”他用手刀做了一个“砍”的动作。“谁叫她连续两天在上班时间讲么人电话被副理看见,副理老大爽,就请她走人了。” “吓!她不是行政部吴经理的姪女吗?副理也敢砍?” “若要攀亲带故,咱们冷面主管是厉总的小鼻子,略胜一筹,有什么不敢的?事后厉总还为了这档事找咱们副理上去‘闲话家常’一整个下午呢。” “啧,砍得好。”陈美云暗自拍手叫好。“那个职缺本来就跟花瓶没两样,要不是看在吴经理的面子,硬要塞给咱们企划部,否则咱们企划部根本就不用那个助理的缺。” 刘得华耸了耸肩,不予置评,毕竟部门多了个美女养眼对他并没什么损失。 陈美云觉得不大对劲,忍不住好奇的又问:“怪了,为什么宛琦进了会议室送茶之后就没出来了?” 刘得华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喔,副理通常都会留宛琦在旁边帮他做会议记录。” “不会吧?我介绍宛琦进来展羿可不是要来做这些打杂的事耶。” “副理当然不是把宛琦当打杂小妹,而是当私人秘书。” “私人秘书?” “这是最近才开始的事。”刘得华抬手指向会议室里头的主角。“副理现在不管去哪都会带着宛琦四处见习,副理似乎相当看重宛琦的工作能力,所以宛琦常常被副理当成私人秘书一样使唤。为了完成副理交代的事情,宛琦最近甚至常常加班到很晚才下班呢。” “过分!这简直是假借‘能者多劳’的美名压榨宛琦嘛。”陈美云老大不爽的挺直了背脊,忿忿不平的看向会议室。“竟然让宛琦每天加班,真是可恶!偏偏那傻丫头有委屈通常不会懂得诉苦,等会儿我一定要向副理抗议。” “呃……美云姐请先息怒,其实副理每次都会陪宛琦加班,所以并不是只有宛琦一人啦。” “副理陪宛琦加班?”陈美云真的被弄糊涂了。 “有好几次我公出到七、八点回公司时发现的。后来宛琦,后来才知道原来副理都会陪她加班,而且连续好几天了。” “哇,冷面阎罗到底是安了什么心,竟然如此‘善待’宛琦。有问题、有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里头的客户‘隼翔’,正是宛琦进公司后的第一个案子,那才叫诡异。” “什么?!宛琦已经开始接case?太快了吧。”陈美云讶异的看向会议室里的宛琦。通常甫进企划部的新人都必须见习三个月后才能开始接案子,这个杜泓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虽然快了点,不过宛琦的表现确实超乎我们想像,不但很快就能上手,而且做得十分出色,所以才会深受副理重用。” “是吗?”陈美云以食指顶头下巴,看着会议室里的杜泓祺和宛琦对角而坐,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寻常,感觉却是极其古怪。 杜泓祺特别关照宛琦,该不会别有目的吧? 不可能。杜泓祺虽然得到不少女同事仰慕,不过这半年来他却是出了名的“异性绝缘体”,就算厉总大人大力将客户的千金小姐介绍给他,他都不为所动,一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模样,对女人避之惟恐不及,何况是个性率真、浑身没有半点女人味的方宛琦。 “美云姐,如果你想要第一天上班就必须加班,我劝你快点进入状况。”小刘指着她桌上的一叠报告,好心提醒。 陈美云没好气的把椅子滑回自己的座位,嘴巴一边念着;“拜讬,明明就跟你同年,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美云姐’?不老都被你叫老了。” “尊称嘛。”刘得华笑得相当狡黠。“何况,论年资,你本来就比我多出半年;论年纪,也确实大我三个月啊。” 陈美云眯起了眼,马上还以颜色。“谢谢企划部美男子提醒,我不会忘记的。” 刘得华贼笑的脸瞬间抽动了下。 第四章 入秋的气候开始逐渐转凉,在早晚温差大的状况上,摄取水果养分可以有滋润健胃、润喉去燥的功能。 举凡柳橙、甘蔗、柚子、杨桃、柿子、葡萄、火龙果,都是富含维生素b君的圣品。 方宛琦趁着准备下班的空档时间,啃食着具有保温圣品美誉的水梨,边看着公司的notes系统刚刚发布的秋季员工旅行公告。 每年十月,是展羿员工最期待的月份;因为每年的十月底刚好是秋冬凉爽季节,也是公司年度旅游的黄金周。 一整天,部门都在热烈讨论活动的细节和行程内容,有人急着找伴出游,有人忙着询问另一半的意愿,可以想见报名参与的踊跃情况。 “哇,这次公司可真是大手笔,竟然一口气举办了国外团和国内团两种方案供员工选择。” “当然要参加国外团比较划算,只要自费五千元就可以到北海道赏枫加大啖帝王蟹的美味,聪明人都会选择国外团。” 方宛琦听着后面两个大男生的讨论,再瞄瞄国外团的行程内容,确实挺吸引人的,只不过必须出国四天,这点令她相当犹豫了。 “你要选什么?宛琦。”陈美云将椅子滑到她身边。 方宛琦看着四天三夜的北海道温泉旅,以及三天四夜的奥万大赏枫行,在两者间犹豫不决。 “呃……可以两团都不参加吗?”她怯怯的问。 此话一出,立刻招来陈美云不满的质疑,“这是你的福利耶!不去多可惜,公司又不会退你福利金。” 方宛琦缩了缩脖子,难为情的说:“我要赶稿子,答应要给出版社的翻译短文月底就要交,我到现在都没空弄。” 陈美云横了她一眼,“叫你不要每天加班到那么晚,你就是不听,什么‘今日事今日毕’的鸟原则,现在可好,连副业都兼顾不到了吧。” 方宛琦赶紧揪住美云姐的手臂,将她拉进位置里头。“嘘……小声点。为了赶稿我已经两天没回班了,我可不想让副理听见我为了副业而忽略了正职。” 陈美云没好气的拂开宛琦的手。“怕什么!难不成副理会为了不能配合加班这种小事怪你不成?”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她们的上方传来。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讨价我?”杜泓祺突然开口,吓了她们一跳。 “副理?!”方宛琦一副像是被捉到小辫子的惊慌,圆滚滚的大眼睛因为心虚而不停眨动。“呃……我们只是在讨论旅游的事。” “是吗?”不晓得为什么,当他捕捉到方宛琦羞赧的表情时,竟然有种得意的滋味。 杜泓祺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千万别因为她璀璨剔透的眸子而心动,灿烂如星晨的笑靥而迷惑。 在爱情路上,他曾经跌得伤痕累累,惨痛的经验一次就够刻骨铭心;绝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是他的座右铭。 他非常笃定自己不会再涉入爱情,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偷尝一口恋爱的滋味。 只消一小口。 陈美云注意到杜泓祺凝视宛琦时,掩住镜片底下隐约可见的温暖笑眸,这种几乎不曾见过的表情,引来陈美云的好奇。 杜泓祺悄然收回目光,抬头看着大家扬声宣布:“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公司旅游的mail内容,我来询问一下大家的问题和意见,顺便统计参与的人数和意愿。” 有人立刻举手发问:“副理,请问携伴要全额自费吗?” “是的。公司只赞助家属团险的部分,其余请自费。” “副理,我可以回家讨论过后再给您答覆吗?”又有人接着问。 “可以。想要参加国外团的最好动作快,因为名额有限。”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方宛琦可以明显感觉到他那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淡淡的古龙水味在鼻间缭绕,怦然心动取代了规律心跳。 她皱眉抚着心口。很奇怪的感觉,第一次有这种奇特的体验。 大男生们开始讨论了起来,其中有三个仍处于孤家寡人的率先做了决定。“副理,我们三个确定要参加国外团,可以先替我们报名吗?” “好。”杜泓祺顺手拿起宛琦桌上的中性笔准备抄写名单之前,疑惑的看了手中的笔。 笔不奇怪,怪就怪在,怎么连她的笔都有股水果味? 他好奇的看了看笔,才写下三人的名字。“美云你呢?” “还用想吗?我和吴姐当然是选择北海道温泉之旅喽!”陈美云向来只挑最划算的。 “好。那小刘呢?” “小刘要等女友回覆才能决定要参加哪一团啦!”美云鸡婆的替小刘代答。 刘得华看着大伙促狭的眼神,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咧嘴一笑,等于是默认了。 杜泓祺趁着大伙捉弄起脸红的小刘之际,低声问了身边的方宛琦。“你呢?决定了吗?” 方宛琦蓦地抬头,刚好投入他那幽深黑黝的瞳眸之中,急促的心跳漏掉一拍。 “呃……可能不参加吗?” “为什么?”他的反应和陈美云一样,令他拧眉不解。 “因为……因为……”方宛琦努力想着合适的理由,脑里却是空白成一片,挤不出半个字。 “还不是因为副理前阵子一直要宛琦加班赶报告,剥削了她的下班时间,害她这几天必须连夜赶稿子,所以没时间参加啦。”陈美云故意插嘴解释,多半是想测试杜泓祺的反应。 “美云姐!”方宛琦又恼又窘,讶异美云姐竟然照实全说,害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副理的表情。 杜泓祺确实感到讶异,而且饶富兴味的问:“什么样的稿子?” 方宛琦怯怯的看了副理一眼,尽可能保持无谓的态度。“一份将中文翻译成日文的工作。算了,没关系,我今天就把原谅还给出版社,请他们另外找人翻译好了。” “日文?”杜泓祺唇角一扬。“明天把你的文章带来给我看。” “啊?”方宛琦又看了副理一眼,想不到副理非但没有像美云姐那样念她,还好奇她的兼职。“副理要看我的稿子吗?” 杜泓祺颔首回家:“我曾在日本住过几年,而且我们有很多上游厂商都是日本客户,基础对话不是问题。” “真的可以吗?”不好意思的看了美云姐一眼。哪有人会把外面的副业拿来请教主管,太造次了。 “难得有主管这么关心下属的副业,你就带来给副理过目吧!咱们副理以前可是业务部的课长,英文、日文对副理来说不是问题,说不定可以帮你指点迷津。”陈美云故意看着杜泓祺说着。 杜泓祺没有理会陈美云的弦外之音,而是冲着方宛琦难为情的表情莞而一笑。 一群大男生捉弄完了小刘,没头没尾的只听见副理懂日文的片段,一窝蜂的又朝宛琦的位置蜂拥而至。 “哇!既然副理和宛琦懂日文,那你们应该会选择国外团吧?” 方宛琦尴尬的回答:“我还没决定。” “我也一样还在考虑。”杜泓祺瞥了眼前一群活力十足的大男生,就算其中几名男生的年纪比他略长,但拥有一八○身高优势的他仍然稳如泰山的居高临下。 “好啦,副理,跟我们一起去日本啦!这样一来,泡马子的事找副理出手马上就搞定。” 杜泓祺睨了他们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宛琦身上。“报名活动还有三天,你回去考虑一下再决定。” “是。” “记得,明天把稿子带来公司。” “喔。” 杜泓祺搁下笔,拿着确定名单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先替同仁报名卡位。 陈美云看着杜泓祺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里头,这才露出窃笑的表情,得意的说;“我猜的果然没错。” 方宛琦瞥了美云姐贼兮兮的模样,双手忙着收拾桌上的文具。“美云姐猜到什么?” 陈美云一语双关的说:“难道你没发觉冷面主管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 方宛琦并没有因为美云姐话中带话的猜测而窃喜,反倒有股无形的压力重击她的胸口。“如果美云姐指的是副理关心我兼差的事,要不是你多嘴透露我的状况,副理也不会开口要看我的稿子啊。” “说你呆,还真不是普通呆。我来跟你打个赌,信不信你若是决定不去参加公司旅游,副理一定也会放弃这次的公司旅游。” “就算是,也没什么大不了。所有部门起码要留一人下来值班,而你们全部报名参加旅游了不是吗?”也就是说,值班的工作绝对不是她这个新人,而是副理了。 “你唷。”陈美云拍了拍宛琦的肩头,以眼神暗示着副理办公室的方向。“你要是想让青鸟停在你的肩膀,就必须勇敢的把握住机会,千万不要有任何迟疑,懂吗?” “什么青鸟?谁是青鸟?谁的青鸟?” “算了,以后你就会明白了。”陈美云索性挥了挥手,不想把话说得太白,适度保留点想像与发展空间。 方宛琦一头雾水的看着美云姐转身离开。什么嘛,每次都不把话说清楚! 她嘟翘着嘴,拿起方才副理借用的笔,想像副理握着它的感觉。 青鸟…… 如果副理是她的青鸟,那么他愿意为她停留吗? 这个问题显然是自寻烦恼。 她和副理就像天和地,根本就不可能有未来,即使她对他早已产生了爱慕之情,那敢只是一种崇拜心理,就像高挂在天空中的明星一样,只能瞻仰,无法触及。 “企划部方宛琦。” “有”人群中一个削着短发、面容清秀的女孩急忙举起了手,随即赶紧提着简单的行李穿过凌乱的队形来到福利委员面前报到。 “这是你的房间号码。由于企划部只有你一人参加赏枫行,所以你就和客服部三个女生一起住四人房,没意见吧?” “没有。谢谢。”方宛琦接下对方手中的单据,记着上头写着游览车的编号和这三天食宿的房间号码,小心将它收好放入衬衫前的口袋。 最后,她还是答应参加了公司的旅游。 能够如期交稿的最大助力,当然是副理的鼎力相助。 令她讶异的是,没想到副理的日本文学造诣比她还高深,无论是片假名或平假名都难不了他,对于日本诗和词赋及俳句也颇有专研,日文能力根本不只基础应对而已。 尤其是诗方面,那是必须深入了解字面上的意境才能完整解释,副理不但知道出自哪个典故,才会让原本预计半个月完成的短文迅速在三天内就搞定。 既然稿子完成了,她当然也就没有理由拒绝这项福利,于是企划部的的所有同事,全部报名了公司旅游,唯一不同的是所有人都参加了北海道温泉之旅,只有她选择三天两夜的奥万大赏枫行。 偶而一个人出游散心,也是不错的选择;起码一个人自由自在,不用受到任何牵制。 坐上了游览车,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这次的公司旅游,七成的人都参加了国外团,国内团的人数租一辆游览车太挤,租两车又太空,公司索性体恤员工,大方租了两辆,让员工快乐的度过这个黄金旅游周。 才刚拿出mp3和日本小说准备在文学词藻之际漫游,一抹熟悉的身形突然从停车场跑来,吸引了她的目光。 对方的出现,让她当场睁圆了黑白分明的双眸,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顿时漾开涟漪,一波波…… 看着那抹身影先是和福利委员交谈了几句,福利委员在众多名单中找到一个名字,然后抄了一张纸递给对方,下一秒,那抹身影就直接上了这辆游览车。 颀长的身影一进入车厢内,立刻吸引众人的注意,同样也吸引了她的目光。 对方像是早就有了目标一样,无视旁边有许多空位,直接指着她身边的位置问:“这里有人坐吗?” 方宛琦摇了摇头,赶紧拿起自己的背包和书本。 只见对方先将行李塞进上方的置物架,然后一屁股坐下,大口吁了气。 “呼,平常早起不是问题,难得放假出游,竟然差点睡过头。”她今天身上有淡淡的荔枝味,最近刚好是盛产的季节,昨天他在她家的水果行也挑了一斤荔枝。 方宛琦仍然处于讶异的状态,一时间脑袋忘了运转,好半晌,她才理出第一个疑惑。 “副理不是留守值班吗?怎么会……” 杜泓祺看着导游拿起麦克风开始滔滔不绝的自我介绍,口若悬河的笑谈内容没有一个字听进他耳里,唯有方宛琦疑惑的低语声传进他耳内。 他神态悠闲的回答:“昨晚小刘打电话给我,说他女友因为急性肠胃炎,临时决定不去,他自愿顶替我值班的差,还叮嘱我一定要赶上游览车出发的时间。” “那副理怎么没替代小刘前辈国外团的名额,参加北海道之旅呢?” “唉,以前待业务部时,跟日本人讲话讲累了,我可不想难得的旅行还得和日本人打交道。” “可是企划部的人都参加了国外团呢。” “国内团还有你,不是吗?”杜泓祺偏头看了看她,黑黝的眸子里透着暖暖的情绪。 方宛琦在他深邃的凝视下不敢用力呼吸,眨动的羽睫难掩羞怯,淡淡的潮红浮上了面颊。 “我只是以为副理和大家一样,比较喜欢出国旅行。” 杜泓祺像是埋怨又像是怀念似的说着:“我常常因数业务关系往国外跑,现在年纪大了,跑不动了。依稀记得大学时代曾经去过一次奥万大,之后一直很想再去赏枫,所以就来了。” 方宛琦瞧着副理一脸怀念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说得像是已七老八十似的,令她忍不住掩嘴轻笑出声。 “笑什么?”杜泓祺皱眉好奇。 她赶紧敛起笑,端坐起身子。“没、没什么。”索性把注意力放回mp3上面,选好目录,戴起了耳机。 她的笑容充满暧昧,惹得他心头痒痒的,他想追问,却强抑下好奇,因为问题实在太暧昧。 “在听什么?”他换了个比较不暧昧的话题。 “韩文歌。副理要听吗?”摘下一边耳机递给他。 他摇了摇头。“你真是奇怪,说中文,看日文,听韩文。” 她表情可爱的吐了吐舌头。“脑子多方面吸收,才能激发出更多创造力嘛。” “难道你没听说过用脑过度容易让思考力提早退化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喜欢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有这种说法吗?”方宛琦疑惑的搔了搔头,怎么她只听说过不多动脑子的人会提早出现老人痴呆。 “不但如此,就连记忆力和想像力都会跟着受影响,不信等你八十岁之后就知道了。” “八、八十岁?!”应该很少有人到了八十岁,思考力、记忆力和想像力都能不老化吧?!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拐了一圈? 杜泓祺打了个呵欠,把椅子往后靠,有她在身边的感觉令他感到莫名安定,车子还没上高速公路,他的困意已经爬上眼皮了。 “我要再眯一下,昨晚想一份案子想到凌晨,再不补眠,等一下会没体力爬山。”说着,便阖眼小憩,没再开口。 还说她咧,副理自己还不是一样成天用脑过度。 方宛琦努嘴瞄了他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目光就忍不住盯住不放了。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又光明正大的看着副理的脸,令她有种心虚的感觉,好紧张。 想不到副理无论远观近看都相当耐看,没戴眼镜的时候更有一种大男孩般洒脱的气息,足以吸引异性忍不住多瞄几眼。 平日在公司里的杜副理,完全不同于企划部的那群随性大男生,他总是带着挺拔的体魄和高雅的气势出现在她面前,加上稳重又得体的装扮,让人不敢有违抗的念头。 看着他一头乱中有序的深褐色头发,再移到此时覆盖在眼皮底下那对总是冷酷无情的眼神,顺着挺直的鼻梁,来到那唇角上扬的薄唇…… 方宛琦贪恋的凝睇着副理的容貌,享受这偷窥的机会,尽情凝睇这个打从她每眼就偷偷欣赏的男人。 看着他睡得如此香甜,原本想要阅读的兴致全消失了。 方宛琦干脆收起mp3,阖上书本,调了个舒服的姿势,随着副理一块沉入梦乡。 山路崎岖蜿蜒,游览车绕着绕着,把方宛琦的脑袋瓜悄悄的晃到一个宽厚的肩头上。 这时,男人正贴心的替她盖上外套,同时凝睇那张拥有纤长羽睫的白净素颜,沉静的睡颜令他的胸口涌现一股暖意,瞬间将千年冰山化成千尺河川。 杜泓祺无声叹息,继续维持这个舒服的睡姿,安静的闭目养神。 一颗早已种下的种子,在这迢迢山路中慢慢滋长,悄悄蔓延…… 五星级的庐山温泉会馆是他们这三天将落脚的地方。 坐在餐厅一隅的方宛琦,一早就先享受了温泉的洗礼,驱走一夜的寒气,准备迎接一天的开始。 她选择靠近玻璃墙的位置,品尝西式早点,欣赏着会馆外头的露天咖啡厅笼罩在云雾当中,仿佛这座会馆是隐身在山谷的仙境一般,虚无飘渺,如梦似幻。 当她沉浸在诗意般的景色当中,完全没发现到自己的存在强烈吸引了另一双目光的注意。 自从大学毕业、回家帮忙维持家计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悠闲啜饮着咖啡,惬意的享受时间的沉静。 曾问自己是否觉得这种日子过得辛苦,答案:是的;不过,另方面她却觉得若得很开心,苦得很值得。这样就够了。 方宛琦一口喝掉已经凉了的拿铁,抿着唇露出浅浅的梨涡,目光从杯缘中注意到一个走近的身影。 “早。” 她一抬眸,立刻看见没戴眼镜的副理。 今天的他穿着polo衫加件休闲外套。副理似乎偏好评burberry的牌子,就连深色牛仔裤都是这个牌子。 “副理早。” “这里没人坐吧?”他没有等她回答就坐下,似乎她的回答并不重要。 “没有。” 杜泓祺一口喝掉大半杯黑咖啡,环视一圈餐厅内。“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大家昨天在奥万大累了一天,晚上又相约夜游到深夜才回来,所以都还在睡。”她注意到入口处陆陆续续有人进入餐厅。其实并不是他们睡太晚,而是她习惯早起。 “你没和他们去夜游?” “他们是去联谊,我去做什么?” “公司有很多条件不错的男生,你应该试着去注意。” “我有啊。”她泛着笑,看着连吃东西的样子都很好看的副理。“企划部的五个大男生都相当优秀,这点我早就有注意到了,不过最优秀的还是我们副理,这点我也没忽略。” 杜泓祺很乐意接受她的赞美,上扬的唇角露了他不错的心情。 “副理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的。” 他摇了摇头。“在公司太常笑,会没有威严。” “说的也是。”副理的笑容太有魅力,若是常笑,确实会使其它部门的女性职员无法专心于公务上。 杜泓祺享受着与她一起用餐的难得机会,看着她原本短薄的黑发似乎长了一些,简单大方的打扮让秀雅的她更添一抹甜美。 以前他碰到的女人,总是精心打扮、浓妆艳抹,十足的都会女子、标准职场女强人,直到遇见清纯如白纸、清新如学子的她,他才发现原来简单也有它的吸引力——致命的吸引力。 当初面试她时,以为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鲜人,甚至怀疑她对这个而虞我诈的社会能有多少承受力;后来他才慢慢发现,她的“真”是天性使然。 在深入了解她的家世背景后,知道她经历家道中落的困境,最难能可贵的是,在肩负庞大债务下还能保有如此纯挚的心,因而引起他更多的注意。 “杜泓祺,真想不到你也会参加游览,不是要值班吗?” 一道男声不请自来的破坏了他原本愉悦的用餐心情,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在凑热闹。 “哇,好可爱的小女生!”康大山拉开椅子入席,压根没有想询问意见的意思。一坐定,就直盯着与杜泓祺同桌的小女生垂涎。“你换口味啦?连这嫩草你也下得了手?” 杜泓祺没好气的瞪了康大山一眼。“你不要胡说。她是企划部的新人,年中才报到的。” “您好,我叫方宛琦。”不晓得为什么,当副理以生疏的措词介绍自己时,竟然让她觉得呼吸不顺。 “你好,我是业务部课长康大山,是杜泓祺以前的老搭档。” “幸会,康课长。”她抬眸注意到副理黑眸中的笑意已褪,浮现一贯的冷漠。 康大山啃着土司,自顾打开话闸子。“你这家伙已经很久没和女同事走那么近了,原来是个秀色可餐的小女孩,难怪你肯抛开顾忌。” “你在瞎扯什么?”杜泓祺脸色一沉。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公司都在谣传你有‘女人恐惧症’,三年前的失足让你对女同事敬而远之。” 杜泓祺咬牙切齿。“康大山,不要以为你跟我有一点交情就可以口无遮拦。” “我有说错话吗?”康大山故意贼笑的看了小女孩一眼。“还是有些话不方便说呢?” 杜泓祺没反驳,也没答腔,只是冷冷的瞪着毫无顾忌的康大山,气氛顿时陷入僵局,令一旁的方宛琦感到很不自在。 “呃……我吃饱了,两位慢用,我先离席了。” 方宛琦最怕的就是这种尴尬场面,会让她不知如何应对。既然那个叫康大山的是副理的老搭档,那么肯定是想跟副理叙旧,显然她是该退开的那一个。 杜泓祺因为方宛琦作势离开,更是一脸不耐,一口气喝掉手中的黑咖啡。 方宛琦拿起餐盘,才准备转身,不料迎面而来的竟是一阵碰撞伴随一声尖叫。 “啊!” “小心!”方宛琦直接腾出手扶住对方,而这一扶,刚好被对方餐盘上翻倒的执咖啡烫个正着。 杜泓祺同时也起身扶住了宛琦的臂膀,同时拿走她手中的餐盘。“小心点。” 对方回了神,知道自己闯祸后,连忙低头赔罪;“对不起、对不起。” “林美美,你还在睡啊!”康大山笑看着这一幕,尤其是杜泓祺对小女生的反应更惹得他注意。 林美美确实是睡眼惺忪,才会没注意到眼前有人,没想到竟被业务部的康大山瞧见了窘态,真是狼狈。“对不起,我真的没注意到。” “没关系。你有没有烫着?”方宛琦掬着笑,毫不介意逐渐泛红的手臂。 “我没事,只是弄脏了你的外套。”林美美看着自己餐盘上的咖啡酒了对方米色外套上一大片污渍,好生愧疚。 “谢谢你一早就请我的外套喝咖啡,不过,看来你得重泡一杯咖啡了。”方宛琦漾着笑,化开对方的自责。 “啊?”林美美没想到自己的冒失非但没有招来白眼,还得到一张可爱的笑颜,让她尴尬陪笑。“真不好意思……” “谢谢副理,餐盘交给我吧。”方宛琦回头接回自己的餐盘,笑着向杜泓祺示意后便离开。 杜泓祺拧着眉,看着方宛琦将餐盘交还给餐厅服务生,一股压抑不住的念头教他蓦地起身朝她的方向走去,丢下一脸促狭的康大山。 “宛琦。”他唤住了她。 方宛琦一脸疑惑的回头。“副理有事?” “把右手给我。” “嗯?”她直觉地伸出右手。 杜泓祺执起她白玉般的手,蹙眉看着。“真是的,只顾着扶住别人,自己难道不知道要闪吗?幸好只是红肿,回房后记得用冷毛巾敷一下。” 酷酷的副理,边关心部属的方式也是酷酷的。固然被念,但她原本闷闷的胸口却像是敞开了窗户,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舒坦开来,好温暖!“我会的,谢谢副理。” “先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我刚好也有一些衣服要让饭店送洗。”他又下了另一个指示。 方宛琦看着外套上的一大片咖啡渍。“不、不用了,我待会儿擦一擦就可以了。” “咖啡污渍不好处理,快点脱下来。”他的口气是命令式。 “可是……”她不敢说这是她带来的唯一一件外套,送洗了她就没外套穿了。“好吧。” 虽然犹豫,不过她不是乖乖把衣服脱下来递给了他;只是,外套一脱下,手臂上被热咖啡烫到的红肿更清新可见了。 方宛琦注意到副理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手臂,那对责备的眼神好像具有触感似的,教她发热的手臂宛如被他盈握,正在隐隐作疼。 “呃……我先回房换衣服,外套就麻烦副理了。”她局促的离开副理的视线,不敢揣测副理那一双眸子中所流露的关怀是否有其它含意。 杜泓祺紧握着手中的外套,目光却是追随着方宛琦飞快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在顷刻间乱了思绪。 康大山啜饮着香浓的卡布奇诺,忍笑的看着他们。他着实好奇,当杜泓祺这个爱情逃兵遇上了方宛琦这个爱情新兵,会迸出什么样的火花? 不管这道火花是否够绚丽夺目,他都决定试着帮它在阒黑的夜空中绽放瞬间璀璨的光芒。 康大山的笑容,下一刻,显得更加诡诈了。 第五章 “一共是一百五。收您五百,请稍等。”方宛琦熟练的操作收银机。“找您三百五十元,请您核对一下金额,谢谢。” 假日,水果行里的客人有不少是准备去拜访朋友,特地来采买新鲜水果礼盒当伴手礼。 期间最常遇见的就是全家福出游,他们挑选的目标绝对是冷藏柜里已经削好果皮、方便取用的综合水果。 方宛琦拿起老爸筛选过的柳橙,开始在摊子上堆起一座水果金字塔,看着才刚开走一辆车子,马上又来一辆,而且还是相当眼熟的车款色系,连驾驶人也很熟。 “副理来买水果啊。”她掬起了笑,只是适当的打个招呼,并不刻意前去攀谈。 “嗯。”杜泓祺的喉咙依旧沙哑作疼,已经咳了几天的他用尽偏方就是治不了咳,真实性干脆不说话,好减少喉头发痒的机会。 方宛琦看着自奥万大回来后,就因为重感冒而咳嗽不止的副理,心里满是愧疚。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赶紧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只袋子,来到副理面前。“这是在奥万大时副理借我穿的外套,我已经洗过了,现在还给副理,害副理重感冒,真的很不好意思,有去看医生吗?” 杜泓祺浅笑的接过袋子。“昨天去看过了。” “是吗?”她顺手拿了一颗长相不怎么样、味道却是绝美的释迦放在手掌里为他介绍着:这个日夜温差大的季节最容易感冒,而且只要一感冒就很难好,想预防感冒最好的方法就是多摄取维生素c,但想多摄取维生素c,不只有柑橘类可选择,现在当令的释迦,维生素c含量可是第一名呢,建议副理可以采买一些台东的特产——凤梨释迦。” 杜泓祺看了她手中的释迦,再看着她那透明的眼眸。 一早起来,突然好想吃点酸甜的东西,却一直想不透为什么非到这间水果行不可,只是,开着车子不知不觉的就开到她家的水果行来。 “宛琦,这位先生系同事哦?”方顺达拄着拐杖注意到最近常常来光顾的男人。 由于对方每次都是默默的挑完水果、结完账便离开,所以看不出男人和女儿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如今见女儿和这名男人在闲聊,终于让他逮到机会对女儿问个究竟。 “爸,伊是我们的副理啦。”方宛琦放回了释迦,赶紧替主管介绍。“这是我爸,那位正在结账的是阿满姨。” 方顺达一口台湾国语充满了热情。“原来是你副理喔,副理你好,偶家宛琦平常时感谢副理照顾咧!” 杜泓祺只是点头示意。他很不习惯别人热情的招呼,尤其是方家伯父嗓门大,直嚷着“副理、副理”,很快便引来了其他客人好奇的目光。 方顺达满是好奇的拉着女儿直直问:“伊就系约你作伙参加公司旅行那位副理哦?” “呒系约我作伙参加,是嘟嘟好一起参加啦。” “拢同款啦啦队”方顺达根本听不懂两者有什么差别,径自打量起眼前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你副理真不简单,哇以为你副理是欧吉桑,你这位副理年岁多大啊?” “哇沅哉啦。”方宛琦尴尬的拉下老爸的手,要老爸别对着副理指指点点,怪难为情的。 他们父女的对话声并不小,就算杜泓祺想要若无其事的挑选水果,仍是可以清楚听见方家伯父对他的年纪与背景充满好奇。 “呒哉?你拢呒问过吗?” “伊系主管,哪有部属问主管隐私的事。”她注意到副理只要一放假,就不戴眼镜,而且也不穿衬衫,更不穿西装裤。 方顺达看了看那位年轻副理,忍不住好奇。“好,哇来去问。” “麦啦,真失礼唷!”方宛琦极力阻止老爸乱发问。“你麦直直看阮副理啦!” “你真奇怪,不给问也不给看。”方顺达很不客气的直盯着那位打扮体面的副理,好奇的问着女儿:“你副理平常时很严哦?看伊酷酷的不说话耶!” “呒系啦!”方宛琦看着副理正在挑选她方才介绍的台东释迦。“因为副理感冒喉咙痛,所以不想说话。” “啥咪?!感冒喔!这么大一个人怎么那么不小心,现在流感病毒很凶,伊厝内拢呒郎照顾伊吗?咁娶某啊?” “副理的家人都在台北,只有他一个住新竹啦。” “系喔,金口怜咧!宛琦,你快去倒一杯碳烤甘蔗汁给你副理,热热的甘蔗汁止嗽金有效哩!” “喔。”方宛琦撇了撇嘴,赶紧走到烤炉旁,倒出一杯刚烤过的甘蔗原汁再加点姜汁,小心翼翼的端到他面前。“副理,热热的甘蔗汁有润喉止咳的功效,快趁热喝吧。” 杜泓祺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目光始终没移开她那双带笑的剔透瞳眸,余光当然也没忽略一直盯着他打量的方家伯父,和那位身形福态的阿满姨。 方宛琦微微倾身靠近副理身边,满是羞赧的小声说:“不好意思,我爸就是这样,永远不懂得修饰自己的态度。” 杜泓祺只是低头一笑,似乎很能理解她的无奈。 方宛琦注意到有客人准备结账。“我先去忙,你慢慢看。” 杜泓祺感觉到她拂过他身旁时有股碳烤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人有秋天的感觉,就象农家把成熟的稻米收割后,将晒干的稻杆中的钾藉由燃烧的方式快速释放到土中,以作为下期水稻的肥料。 喝着手中温热的甘蔗汁,蔗糖的甜搭配姜汁的辣,十分美味绝配,确实让灼热的喉咙舒缓许多。 他走向柜台,排在一位欧巴桑后面等待结账。 终于轮到他时,他的目光并不是盯着收银机上所显示的金额,而是结账的女孩。 在副理的注视下,一个很平常的找零动作却让方宛琦觉得生疏僵硬;连想偷偷给副理优惠折扣都变得心虚,就怕老爸发现她偏心。她不容易结束一切动作,两人视线不约而同的对上,她因为慌乱而别开目光,他则是因为捕捉到她紧张的表面而窃笑。 看着跟女儿眉来眼去的副理即将离开,方顺达忍不住大喊一声:“副理,蛋几咧!” “阿爸!你又想干嘛啦!”吓死人了,突然大叫,连阿满姨都被吓了一跳,不晓得老爸又有什么馊主意。 “宛琦,快带你副理去后院挑一瓶满酿的金桔醋,少年郎不趁年轻顾好身体,等吃老就知苦。” “啊?” “叫你去还傻傻站着,快去啦!”方顺达推了女儿一把。 “喔。”方宛琦怪别扭的搔了搔脖颈,朝副理走去。“呃……副理赶时间吗?” 杜泓祺黑眸里藏着笑意,朝小女孩摇了摇头。 “那,可以跟副理借个十分钟吗?” 杜泓祺对着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阿满姨,不好意思,柜台麻烦你顾一下。”方宛琦退开一步,指着一道纱门。“副理,这边请。” 他不假思索,跟着她走到屋子里头去。 “真是的,我爸就是这样,满腔热情得让人无法招架,所以我从来不敢让朋友知道我家的地址,否则外面那些水果肯定会被我那好客的老爸全发送出去,赚不了一毛钱。”她边走边念着老爸那不按牌里出牌的习惯,藉以化解尴尬的气氛。 杜泓祺跟着她穿越一处简便的客厅和厨房,直直来到后院。停立在一堆瓶瓶罐罐中,他看着她在一堆玻璃罐里逐一挑选。 “这些都是阿满姨酿的水果醋,只送给亲朋好友,所以很少人知道。不过,尝过的人都说风味很香醇,有口皆碑呢!口耳相传之下,连附近食品加工厂都想讲阿满姨传授秘方,只不过阿满姨不肯。” 终于,在众多瓶瓶罐罐里头找到了一罐陈年金桔醋,她伸长期了臂膀将它从角落给挖了出来,小心的拿起手巾拭去表面的尘埃,然后置于阳光下仔细端详它熟成的色泽。 “我敢保证这瓶一定是最棒的。副理平常只要喝上一小杯,绝对可以保一整个冬天都不会感冒。这几年我都是喝这个强健保身,已经很久没生病喽。”她自信的保证,并难为情的双手呈上。“希望副理能早日康复。” 看到她灿烂的笑容,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生着重病,却不待在家里休息,反而一大早跑来这里买水果。 她就象是万紫千红中一朵不起眼的花,静静绽放她的美丽,以独特之姿吸引了他的注目。 一张真切不扭捏的笑容,彻底吸引他的目光,原来她的笑容,就是驱使他付诸行动的主要原因。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了? 他不知道。或许,从他们见面的第一眼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注定产生变化了吧。 “哇,这是什么啊!”这天一早,展羿员工聚集围绕在公布栏前。 每年只要员工旅游结束,紧接而来的活动就是个人摄影作品的票选竞赛。 看着张贴着由同仁自行提供的摄影作品,平版的公布栏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充满活题和人潮。 几十张旅行时拍下的经典照片,其中不外乎是风景取材、动物写真,当然也有藉此机会公布恋情的情侣照。 公开情侣照不稀奇,稀奇的是照片里的主角根本就不是情侣。却拍出了比热恋中情侣还要暧昧的感觉。 看着照片中的自己,方宛琦只有一种反应——瞠目结舌。 面对身旁同事们质疑的眼神,方宛琦就算反应再灵敏,口舌再伶俐,在这种情况下也全推动了作用。 “这……我……他……” 方宛琦尽可能的扯出从容的笑颜,指着照片里的角度,试着想要解释作品的形成,不过当她再瞄向公布栏上的照片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看图说故事了。 “怎样啊?”陈美云眯起了美眸,贼兮兮的笑问。“没关系,慢慢说,欠会给你机会解释清楚。” 方宛琦绞尽脑汁,仍然想不出最佳的解释方法,向来伶牙俐齿的她竟然也有词穷的时候。 “哎唷,反正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最后,她因为敌不过四面八方投来的猜忌目光,竟然耍赖了。 “杜副理早。” 有人眼尖的看到照片里的男主角从大厅走来,连忙扬声打招呼,所有人的目光立刻不约而同投向照片里的男主角。 “咳咳,早。”杜泓祺没有发现他们诡异的眼神,只是带着沙哑的声音一如往常淡漠的打完招呼后,迳自往电梯方向走去。 管理部的某人好奇的问向企划部的刘得华。“美男子,你们家杜副理怎么了?” 刘得华憋笑的看向已经连咳了好几天的副理。“喔,好象是从奥万大回来后,得了重感冒吧。” 陈美云看着照片里的女主角,摇头叹气。“也难怪,山里天气那么冷,副理的外套却披在另一个人身上,不感冒都难。” 吴姐也跟着叹了声气。“哎,早知道国内团这么好玩,说什么我也不会选择国外团。大老远飞到北海道却遇到大风雪,哪也不能去,瞧布告栏上连一张北海道的摄影作品都没有,就知道国外团有多无趣了。” “果然还是台湾好,风光明媚,春色无边,你们说是不?”陈美云回头看了一起去北海道的大男生。 “对——啊——”五个大男生异口同声的回答。 只见美云姐那一双阴森森的美眼直盯着自己,方宛琦真想转身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美云姐……” “死丫头,你最好从实招来,只要答案让众前辈满意,或许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现在的她只能拼命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神,指指照片,再指指自己,努力摇头,挥手否认。 “这一切……全是巧合啊,美云姐。” “是啊,想要捕捉到这么暧昧的角度,还真是巧啊。”陈美云皮笑肉不笑的奚落着。 就在企划部一行人准备对宛琦采取最严刑逼供的手段同时,准时在九点整响彻整栋办公大楼的轻快铃声瞬间解救了宛琦。 其它部门的人纷纷作鸟兽散,迅速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企划部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方宛琦却没因此终结被逼供的命运,只是换了个刑场罢了。 企划部八大尖兵难得同时步出了电梯,进入办公室,所有人根本不打算庭孤立无援的方宛琦,反而团团包围了宛琦的座位,继续逼供。 刚看完notes系统发表今年摄影作品票选活动的杜泓祺,一看到作品里出现了他和她的照片时,同样也愣住了,没一会儿,倒象是置身事外似开始欣赏作品里的女主角;能够捕捉到这千载难逢的角度的人,当然是业务部那位热爱摄影的康大山了。 他唇角扬起俊逸的笑。这趟去奥万大,遇到许多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同事,偏偏企划部只有两人参加国内团,免不了招来批同事一阵揣度。他知道老同事们一直注意着他和宛琦的每一个互动,能够被康大山捕捉到这一幕,不被拿来大做文章就不叫康大山了。 听着外头的谈话声,不用想也知道照片里的女主角正遭人围剿中,身为事件男主角的他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置身事外。 一个念头告诉自己。暂时不要插手,先听听她如何解释。 “事情就象我刚才所说,一切纯属巧合。谁知道业务部的康课长竟然会在那一瞬间把照片拍下来,还洗了出来,甚至……”她原本舞动的双手最后无力的摆平在桌上,无言了。 七人审判小组看了看彼此,挑眉正在考虑要不要接受这勉强称得上合情合理的解释。 “美云姐,其他人不相信我就算了,你就象姐姐一样了解我。一定要相信我啊。”方宛琦开始采取人情攻势,希望能取得些许支援。 自诩是企划部中最冰雪聪明、明察秋毫的陈美去,干脆代替宛琦重述了案发经过。“也就是说,你和副理原本甜甜蜜蜜的漫步在青青草原的山坡上,由于你因为害羞紧张,所以一时步伐踩滑,副理为了英雄救美,急忙中抱住你一块滑下山坡,之后两人就呈现男下女上的暧昧姿势,而康大山那家伙好巧不巧的刚发路过,就按下快门拍下这张旷世巨作。我解读得没错吧?” 陈美云嘴巴说着,手腿也没闲着,肢体动作表演得淋漓尽致,说到“男下女上”的重点时,还不忘捉着小刘一块合演,最后一双双目光紧瞅着宛琦,等待她做最后结论。 方宛琦被美云捉弄到哭笑不得。“呃……美云姐差不多说对了九成,如果可以删除一堆多余的形容词,就正确无误了。” “可是,我有个疑问。如果照片里的画面是一场意外的巧合,为什么你和副理凝望的眼神中充满暧昧的情素呢?”吴姐率先举手提问。 “嘎?有吗?”方宛琦指着十九吋萤幕里的照片中的自己。“我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头只有充满惊恐,吴姐您看错了。” 小刘又指着照片提问:“那你身上为什么穿着副理的外套啊?难道你自己没外套穿吗?” “这是因为我的外套在饭店送洗,当时我只穿了件短袖,所以……就是这样。”只是没想到活动持续进行到深夜,很多人都因而着了凉。 陈美云提出最犀利的问题。“我比较好奇的是,照片里的两人眼对眼、鼻对鼻相隔不到五公分,那时候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方宛琦努力想了想,最后重叹了口气。“我吓都吓傻了,脑子根本不片空白,还能想什么。” “难道你们没有就势来个吻吗?” “美云姐,你别闹了!”光想起那个意外害副理的臂膀擦破皮,就够让她愧疚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美云姐竟然还敢大胆说出这种话!这种逼供简直就是凌迟,不如直接杀了她比较快。 “唉,老实说,这张照片怎么看都不象是一场意外的巧合,要我们相信你的解释,真的很难。”小刘虽然很想相信宛琦,不过他更顺应大家心中期待的走势而做出结论。 “噢……”方宛琦沮丧的闭上眼睛,直接把额头贴在桌面上。 算了,她不想解释了,只会愈描愈黑,任由他们去发挥想象力吧。 “看来大家似乎很闲,一大早就在闲嗑牙,难道你们都没正事可做了吗?”杜泓祺定在门边,以水汪汪的声音插入他们的对话,表情和过去一样酷酷的看着企划部的八人小组。 方宛琦一听到副理的声音,连忙抬起头,病重的他看起来除了多了一股倦容,严肃的表情依然不变。 哟!男主角终于现身替女主角解围了。大伙忍笑,心照不宣。 刘得华壅代表发言:“副理,快年底了,该结案的case都差不多告一段落,大家难得齐聚一堂,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一起闲话家常培养感情喽。” “谢谢你的提醒。确实是快年底了,既然大家有时间闲嗑牙,我想要求大家提早在十一月底前交出个人年度自评报告,应该不是大问题吧?” “自、评、报、告?!”七人异口同声迸出这惊悚的四个字。 因为他们最怕的报告,就是这种年度自我评价的报告。写太优秀,会被视为自我膨胀;写太保守,会被说成虚伪矫情,偏偏此项报告影响着年度考绩,不得不写。 陈美云有意见了。“副理,到年底还有一个多月,现在交自评报告会不会太早啦?” “刚才不是有人说案子都了结得差不多了吗?”杜泓祺故意就着小刘的话回应美云的异议。“我想十二月各位也没什么表现机会,这个时候写自评报告是最好不过。” 此话一出,立刻让小刘成了企划部公敌,所有人皆对他投以恨恨的眼神,巴不得把他的皮给剥了。 “副理分明就是假公济私嘛。”女生甲抗议了。 “是啊,不公平。”男生乙立刻附议。 “有意见?”杜泓祺剑眉一挑,立刻改了主意。“很好,那我把期限改成一个星期内交好了。” 企划部公敌瞬间换了人,大伙又将恨恨的目光转向那还不太了解副理脾气的两个甲乙。 吴姐索性倚老卖老了起来。“杜副理,年轻人不可以出尔反尔,明明说好月底交件,怎么可以说变就变呢?” “是吗?”杜泓祺看了大他七岁的吴姐,今儿个大伙好象都不怕他,竟然一个个跟他耍起嘴皮。是因为他生病,失去威严了吗? “对啊!”刘得华顺势弥补自己先前的发言失当。“副理身为企划部最高主管,要做表率,不可以反复无常,言而无信。” “既然大家都有共识,好,就月底。”讨价还价的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杜泓祺仍是达到目的的那个人。“不打扰了,各位好好写吧。” 转回办公室前,他给了方宛琦一记眨眼,然后扬起了一抹短暂的笑容,转身进入办公室。心想,这么做,应该足以替她解围了吧。 他相信大家绝对没有发现他俏皮的表情,他的笑容也肯定只有方宛琦注意到,因为其他人已经因为这安葬的自评报告开始陷入讨论和报怨当中。 “副理故意端出自评报告,分明就是要我们转移照片事件的焦点。”有人不满的小声抗议。 “嗯,够诈。”有人附议。 “我们竟然忘了逼供副理有关照片那档事,让他逃过一劫。”有人大叹错失良机。 “啧,够贼。”有人附和。 “奇怪的是,明明是副理在坑我们,为什么我们还会答应副理月底交件啊?”有人提到重点。 “……”所有人错愕。 一串此起彼落的埋怨归埋怨过后,大家还是认真思考着自评报告要怎么写比较适当,毕竟这是一份自我评价的报告,可不象企划案那般容易解决。 烫手山芋可以早日呈交出去,大伙一日都不想拖延。 方宛琦看着大伙啼着笔杆苦思的模样,心想,真不愧是副理,一出马,大家果然无法招架,马上让大家乖乖就范。 目光再转回萤幕里的照片,燥热的感觉立刻爬上心头。 之所以穿着他的外套,是因为一路上他都将它披在她的肩上。 之所以没有就势亲吻,是因为早在百分之一秒前他们就吻了。 之所以露出暧昧情素,是因为他们在唇瓣瞬间扫过后而愣住。 之所以她会无从解释,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他的心意是否明确。 唉,真烦。方宛琦抓了抓要长不长的头发,苦脑着。 报告好烦,照片好烦。 心情好烦,爱情好烦。 第六章 一年之中气氛最浓郁的节日,莫过于耶诞节了。 虽然他们家开水果行,不过也应景的在柜台上摆了一株迷你人造圣诞节树,还在上面点缀了五彩缤纷的饰物,在缠上珠链,就很有圣诞节的气氛了。 冬至那天,哥哥曾来电话问候家里的状况,顺便提到明年过年因为工作关系,不会回来吃年夜饭。她把这消息转给老爸,老板今年难得什么话都没问。 既然没问,她也就不便多说。幸好阿满阿姨平常豁达开明,常以年轻人在事业上冲刺表示有上进心,还把“儿孙自有儿孙福”挂在嘴边,试图安慰老爸。老板没表示意见,似乎已渐渐学会放手,否则她真不知该怎么替哥找台阶下。 按着手中的计算机,仔细清算家里的债务。 还剩下一百五十多万。 听起来很简单,可每月偿本金加利息就要两万多块,掐指算算起码要再七、八年才能全部还清。 七、八年后她都三十岁了,真难想像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否会因为无债一身轻而快活?还是因为年纪大了嫁不出去而苦恼? 空荡荡的水果行,眼前除了几只苍蝇飞来飞去,根本没有客人上门,让她整个人了无生气的撑着下巴,偏头看着电视上播放着不晓得重播几百次的韩国偶像剧,手上的遥控器按个不停。 水果行里只剩下阿满姨拿着喷水器在柳丁上面洒水,好保持湿度,增加水果的卖相;老爸则是坐在洗手台前筛选刚到货的大湖草莓。 “无聊不会看是要打电话约同学去逛街还是看电影,别整天把电视顾紧紧的怕人偷搬走。”在一旁筛选草莓,将之装入透明盒子的老爸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不要,外头天气好冷,还是窝在家里暖和。”重点是外面一堆情侣,她才不要去凑热闹。 阿满姨接着提议:“不然去市区逛逛买几件新衣服也好,下个月就快过年,新年应该给自己添几件新衣服才有过年的样。” “不要,逛街好累,宁可窝在家里看电视。”拿起遥控器继续转台,很快的锁定日本台的美食频道。 方顺达开始嫌弃女儿的生活态度简直跟宅女没两样。“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款懒散,你没听说过‘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喔。” “又没人要,那么勤劳打扮给谁看?”方宛琦无趣的拿起淘汰的蜜枣开始啃食。 “呼你副理看啊。”老爸笑容里充满暗示。 “拜托!副理是我的主管,他在乎的是我的工作表现,不是穿着打扮。” “系吗?”阿满姨不想说破,这段日子那位帅哥副理虽然偶尔来买水果,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帅哥副理根本别有目的。 方宛琦努了努嘴,“更可况副理的家世背景这么优秀,根本不是我高攀得起。” 林阿满笑着鼓励:“缘分若是到了,什么理由都不是藉口,爱上就会不顾一切。” 方顺达以一张暧昧笑脸冲着林阿满微笑。“就像我跟你阿满姨一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噢,真受不了。”方宛琦抖掉一声鸡皮疙瘩,索性关掉电视离开柜台。“算了,我还是去换衣服到街上逛逛好了,不打扰你们耶诞节想要约会的机会。” 她转身把果核扔进垃圾桶,直接回到房里穿上厚毛衣准备外出。要是这个冬天她再继续窝家里不出门去,想不发霉都难了。 方顺达看着女儿进了屋子之后,好奇的引颈问向那头的阿满。“阿满仔,你看那个副理对咱宛琦甘有意思?” “当然嘛有,你没注意副理每次来拢故意找机会和宛琦说话,我看伊买水果是顺便,来找宛琦才是目的。” “既然伊对咱宛琦有意思,今那日系圣诞节,那个杜副理那没来找偶们宛琦出去约会?”现在的男女交往不都很讲求效率,哪有人向他们两人那么温吞憨慢,让他这个做爸的老是雾里看花,有看没有懂。 “你有无听宛琦提到杜副理要回台北老家的事?不一定晚一点就来找宛琦了。”林阿满才刚放下喷雾器,抬头就看见熟悉的车身正从远方朝这里驶来。“才说呢,这不就说人人到。” 方顺达顺着阿满的目光看见了副理的车子,脸上马上堆满了开心的笑容,站起来迎接,欢喜的看着俊逸挺拔的主管步出车内朝他们走来。 “杜副理,来找宛琦过耶诞节哦?” 杜泓祺注意到老绵羊停在门边,却不见她的身影。 “宛琦在吗?” “有,你等下咧!”方顺达赶紧扯着喉咙往屋里喊:“宛琦,有人来找你,手脚卡紧咧!” 没一会儿,屋里立刻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谁啊?”才刚套上高领毛衣的方宛琦一打开门,马上因为访客而愣住。 “嗨。”杜泓祺打着招呼,戴起钛框眼镜的他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 “副理不是回台北过节吗?怎么会突然返回新竹?”她一边拨弄着轻薄的短发,手中还拿着准备御寒的围巾和大外套朝他走来。 “一早就被厉总call回新竹。”他的笑容有些凝重,注意到她准备外出的穿着。“你要出门?有约吗?” “喔,只是窝在家里发闷,想去市区逛街消磨时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那好,你跟我去一趟公司。” “去公司?” “路上解释,先上车吧。” 她感觉到副理的语气里有一丝严谨,难不成公司发生了什么事? “等我一下,我先去拿识别证。” 方宛琦无视老爸和阿姨窃笑的表情,赶紧丢下大外套,随手捉起背包和识别证,很快的坐上他那辆铁灰色saab。 “怎么回事?”一上车,她立刻迫不及待的问。劳驾总经理亲自把副理从台北call回来,肯定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杜泓祺流畅的回转,将车子顺利驶进快车道,直朝园区方向前进。“还记得隼翔的case吗?” “记得。” “隼翔昨天在施工时发生气体外泄的工安意外,对方现在推责我们的企划案有问题,才会导致承办施工的厂商在材料使用上和配管上出现瑕疵。我现在必须回公司重看一次企划书,以及上游承包商的合约内容,找出责任归属到底该由谁负责。” 方宛琦在副理一连串的解说下,马上想到很多问题点。“可是隼翔不是才刚开始施工,目前的进度应该是高架地板的定位,怎么那么快就进行到气体管线的配制?” “建厂的工程本来就必须onscheduled,如果outscheduled,承包商就必须付赔偿责任,所以很多建商为了赶进度,常常会同步进行多项工程,我怀疑可能是承包商疏忽其中一项细节才会发生工安意外。” 方宛琦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企划内容是否有疏忽的地方。“会不会针对的是我的企划书上面出了问题?” 杜泓祺很快的瞥了她一眼,口气极度肯定。“不可能。你的每一个报告细节都经由我过目,绝对不会是我们的问题。” “那为什么会发生工安意外?” “所以我才找你一块过去了解状况,理清责任归属。” 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不安。“副理,如果调查结果真的是我的疏失……那……” “你先别担心,目前我们公司的环安单位已经进驻隼翔科技了解状况,法务单位也已经待命就绪,就等我们查出原因了。而且,就算你怀疑自己的工作实力,难道也质疑我的领导能力?” “当然不是,副理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我只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加快。”她抚着胸口,感觉到一股压力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杜泓祺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件意外消息,这么大的工安事件其实只要由他出面处理就绰绰有余,可他就是无法自主的进公司之前绕过来接她。 他应该等她开开心心过完耶诞节才将意外告诉她才对,到底他在想什么? 看着她原版清澄的双眸流露出惶然不安,一股怜惜之情取代了所有自制力,化为瞬间的行动力。 杜泓祺趁着等待红灯之时,忍不住心疼的伸长臂膀将她发颤的身躯揽过来抱着,试图将勇气和热能传送到她心中。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嗯?”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项间,低沉的声音温柔的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 方宛琦没有多余心思去思考副理唐突的举止,只能闭上眼睛,无力的感觉他的气息笼罩住自己,催眠自己的思绪,然后儍愣的点头。 她相信他。 她一直都相信他的。 展羿花一整天的时间调查,从头到尾又反覆翻阅隼翔科技的企划内容,承包过程完全符合隼翔科技的合约要求,一丁点都没出包。既然展羿没错,那么接下来就是承包商的施工品质待勘验了。 在听取设备商和监工单位的简报时,方宛琦很快便找到出错的细节,杜泓祺同样也发现了整个施工程序确实出现瑕疵。 原来是建商在埋设管线时,因为忽略到回风系统的测试功能,浑然不觉整个无尘室正呈现密闭空间,所以当厂务人员在测试气体管线时,厂内施工的设备工程师自然毫无防备的吸入化学气体而昏迷送医。 幸好这次的工安意外并无人员伤亡,只是气体不慎外泄引发吸入性灼伤,三名员工紧急送医后已经转往普通病房。 承包商求好心切,一味的赶进度反而自食恶果,不但进度肯定dy,必须支付赔偿金,还付出了惨痛的商誉。 从隼翔科技返回展羿后,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好不容易整个工安意外调查动作暂时落幕,大伙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展羿的厉国豪总经理只花半小时召开主管会议,简短检讨这次事件后,很快的就让各部会继续去过剩下没几个小时的圣诞节。 杜泓祺拿着一叠调查报告,直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漆黑的办公大楼只有几盏路口照明,企划部的办公室同样也是。 方宛琦打开座位上的柜灯,为昏暗的办公室增添一盏照明,然后虚软无力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想不到出社会的第一个耶诞节就过得如此惊心动魄,真是令人永生难忘。一想到整个工安过程,她就忍不住吓到腿软,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杜泓祺很快整理完文件,离开自己的位子,一步出办公室,就看见方宛琦恍神的呆坐着。 今天的突发状况确实吓坏了她,不过她的表现仍是可圈可点,除了缺乏自信这一点还有待加强。 “还在想隼翔的事?” 副理的声音拉回她飘忽的思绪。方宛琦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抓了抓短薄的头发。“是啊!真是一个难忘的节日。我一度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工安而吃上官司,还好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有惊无险。” “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他不喜欢看见她没自信的样子,那会令他感到心疼。 “我本来就没什么自信。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状况,马上吓到自乱阵脚,想都没想就怀疑一定是自己哪里出了错。” 杜泓祺慢慢渡到她座位旁,单手撑着桌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自信是靠经验累计来的,你甫入这行不到一年,会怀疑自己是很正常的。” “副理……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必须先强调这是个假设性的问题才敢继续发问。“调查结果真的是我的疏失,你会怎么做?” 杜泓祺因为她的问题,沉默的思考片刻,最后才开口:“我会先要求你自动离职,等事件结束后,再向主管提出辞呈,扛起所有应付的责任。” 好可怕的结果,方宛琦鼓起了腮帮子,重重的吁了口气。“听起来代价似乎不小。” 他笑看她可爱的表情,眼底透着一抹玩味。“所以我平时对你们才会那么严格,也再三要求你们必须遵守每个动作,保持慎重其事的态度,并落实doublecheck的原则,这些细节都不容忽略。” “副理是个严厉的主管,虽然大家嘴里尽是埋怨,心里却十分佩服副理的领导能力;若不是有副理帮我的企划做把关,难保下次也能这么幸运过关。” “不,我对你一直有信心,就算我没有做你的后盾,我相信你的工作表现绝不可能让我失望。”杜泓祺打从第一眼就相信她的能力,并不认为功劳全归自己。 因为副理肯定的语气,让方宛琦暮然感到一股暖意充满胸口,仿佛灌入了全新活力。 原来得到一个人的认同会有这么大的效用,她现在才明白自己并不像外表那样独立坚强,同样也需要别人的鼓励。 方宛琦整个人顿时亮了起来,晕陶陶的滋味溢满了整个胸口,原本赛雪的面颊浮上了红晕,黯淡的玉泽浮现了光采,甜美的笑颜让梨涡更加迷人,浑身焕发着活力与自信。 “谢谢副理自始至终对我完全信任,也谢谢副理又对我上了珍贵的一课,原以为我过了一个乏味的圣诞节,想不到今年过得竟是如此充实饱满、受益良多。” 看见她仰着脸应对着自己绽放笑颜,一双透明的眸子终于重新点亮灵黠的光采,让他不由得也跟着亮了起来。 “你是个没有心眼的女孩,懂得脚踏实地的处世原则,虽然很多时候难免吃亏受委屈,不过实力是靠岁月磨练出来的,日子久了,自然会有崭露头角机会。我相当期待你未来的表现,肯定可以成为众人的焦点。”起码在他眼里,她已经成为他的焦点。 副理的话,让她的眼眶终于忍不住盈满泪水,毫不矫情的当场掉下泪珠。 “宛琦?” 晶莹剔透的泪滴,让杜泓祺当场手足无措,他紧张的抬起双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擦拭那令人心疼的眼泪。 方宛琦连忙以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对自己没来由的眼泪也感到莫名其妙;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哭,因为感动,也因为感谢。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的眼泪来得很突兀,但我就是没办法控制它们。能拥有你这么温柔又细心的主管,我感觉真的很幸福,虽然第一次和副理见面时我已经说过,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她起身站在副理面前,然后突如其来朝他深深一鞠躬。“我叫方宛琦,日后还请副理多多指教。” 当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笑颜时,她的行为已经彻底撼动了他冰封的心,瓦解他筑起的高塔,摧毁他刻意的冷漠。 杜泓祺再也不愿压抑心中的蠢蠢欲动,决定放任内心的渴望,张开强健的臂膀,将她散发着清香果香的娇躯拥入怀里。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来得很突然,但我也同样无法控制它。”他抱紧她。“请允许我们保持这样姿势,让我享受拥有你的感觉。”他的行为,确实震愣了彼此的思考能力,尤其是她的。 方宛琦只能怔楞的睁圆杏眼,感觉到副理宽厚的手正抚着她的背脊,引诱她的身躯紧密的与他贴合在一块,直到彼此间完全没有间隙,没一会儿,又听见他仿佛抱怨的咒骂。 “该死的,该死的!我竟然对自己的下属动了情,你这微不足道的丫头竟让我坏了所有的坚持和原则,而且还让我爱得无法自拔。” 听着他的咒骂,方宛琦仍是反应不过来。这是在表白吗?是他在对她表白吗? 她仍是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开口,只能任凭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抱怨,浑浊的气息喷在她敏感颈后,还有他那有力的双臂环在自己发抖的身体,改变自己呼吸的频律。 杜泓祺感觉到怀里的女孩隐隐在颤抖。“我的行为,吓到你了吗?” 方宛琦点了点头。副理的态度,真的让她吓傻了。 杜泓祺心疼的环紧了臂膀,将她抱得更紧,想要停止她的颤抖。“我的心意,会令你害怕吗?” 方宛琦摇了摇头,她只觉得错愕,宛如承蒙恩宠。 “谢谢,你的冷静,让我松了口气。我好怕你会推开我,好怕你会拒绝我。”如果她对他感到恐惧,那么他会更加无地自容。 杜泓祺轻叹了声息,慢慢放开了她。 他想看她的表情,想确定她的心意,却看见她那对浑圆的透明珠子正透着惶惑不安,甚至有一丝抗拒时拧起了剑眉。 “宛琦?” 方宛琦眨动被泪水沾湿的羽睫,幽幽说了:“不对。” “什么不对?”他丰厚的双掌细心捧着她瓷雕般的面容,晕红的脸蛋像颗熟透的水蜜桃,让他好想咬一口。 “以副理的身份,应该找门当户对的女孩才对,不应该是我,这样不对。” “去它的门当户对。”杜泓祺嗤一声;这辈子他最不屑的就是门当户对。“我喜欢谁应该由我自己来挑选,不是身份帮我作选择。” “可是我……” “你什么?”他知道她一直爱慕着他,却没想到她在吸引他决定跨出第一步的同时,竟然因为自卑的心态而选择逃避。 不,他不允许她在勾起了他的欲望后,还有退缩的念头。 方宛琦咬了咬下唇,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完全是不可思议的发展。“我只是觉得……我和副理之间有太大的差异,除了背景悬殊,身份差异,还有职务上的关系,以及——” 他极尽温柔的捧起她诱人的苹果脸,满是诚意的说:“宛琦,给我时间证明那些差异绝对不会成为我们在一起的障碍,不要轻易放弃考验我的机会好吗?” “但是我……” “如果你现在就拒绝我的追求,肯定会摧毁我的自尊和勇气,所以请不要这么快拒绝我,起码考虑一下,否则我怕从此以后会失去自信,再也提不起勇气追求爱情。”杜泓祺低声下气地央求着。 方宛琦不懂副理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以他优秀的条件,根本不需要这样。 “其实副理在公司里一直很有异性缘,其它部门的女同事都偷偷欣赏副理许久,只要副理不要老是摆着一张脸,愿意给那些女同事机会,相信副理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条件更好的对象。” 杜泓祺突然觉得哭笑不得。方宛琦竟然在他告白之后,想把他推给其他女人? “重点是那些女孩子并不是我喜欢的对象,我只想要你。”他坚定的说着自己的情意,黝黑的眸子散发着浓郁的情愫,毫不掩饰。 只想要她?这个回答让方宛琦觉得原来在副理心中,她是独一无二的。她逃避似的别开水眸,急促的心跳让她感到呼吸急促。 “宛琦,告诉我,你喜欢我吗?”他试着引诱她说出心中的答案。 “我……” “回答我。”他不想给她思考的余地。 方宛琦接收到他充满柔情的目光,直觉的点头回答:“喜欢。我一直偷偷喜欢着副理。” 杜泓祺露出满意的笑容。“既然我们彼此吸引,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怕我会配不上副理。” “配不上的人其实是我。”天晓得他的感情尘封了这么多年,一颗冰冻的心早已毫无波动,直到遇见她,他才开始拥有跳动的能量。“你是完美的,而我是残缺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爱你。” “副理?”她眨动着眼眸。 “你的单纯让我想细心呵护你;你的真切让我渴望再次拥有爱情,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有不顾一切的冲动。”他微眯的黑眸透着些微痛苦与挣扎。“别说你没资格接受我的爱,在爱情的领域上,我绝对比你更自卑、更怯懦。” 因为那段短暂的婚姻吗?方宛琦很想问,却又不愿去触碰他不愿面对的禁忌话题。 “宛琦,我会给你时间慢慢适应我们之间的改变,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丁点伤害。你愿意相信我吗?” 在他深情款款的凝睇下,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正带着诱人的魅惑勾引着她,他那一对深邃的瞳眸正充满了催眠的作用引导着她。 “嗯,我相信你。”不知不觉中,她仿佛早已交出自己的手,放在他厚实的手中,决定把自己交给他。 杜泓祺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谢谢你对我的新人,也谢谢你实现了我的圣诞愿望。”突然,他露出狡黠的笑,俯身问:“不知道可不可以再奢侈的跟你要个圣诞礼物吗?” “嗯?” 他的黑眸锁住她微噘的樱唇。“给我你的吻。” 这次,他没有等她回答,而是直接伸手轻轻抬起她因为发窘而低垂的小脸,在她愣愣瞪视下,倾身在红唇落下深深的、带着狂野的热吻。 他知道这是她的初吻,尝起来有股淡淡的水果香,温润如苹果、甜美如樱桃,让他在她唇上彻底沉醉,流连忘返。 初尝接吻滋味的方宛琦,像偷喝了爱情酿的酒一样,醉了。 迷醉在他温柔的引诱里,陶醉在他狂野的探索中,无力的发出低吟。 许久许久后,他才餍足地退开,优美薄唇扬起漂亮弧度,她羞涩的反应缭绕他的心神,满足他心中的欲望。 今年的耶诞节,是他用难忘怀的圣诞节。 第七章 方宛琦和杜泓祺之间并没有因为恋情的发展而改变工作上的相处模式,两人低调交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无法自拔的地步,深深迷恋上他成熟稳重的一切。 上班时,他是个严峻不苟言笑的主管,对她仍和其他同事一样不假辞色,做错事时同样严辞纠正,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下班后,他摇身一变成为温柔体贴的情人,利用放假时间与她约会,陪她研究翻译短文,分享彼此的生活点滴,是个满分的情人。 他总能适时拿捏应有的态度和立场,诚如他最初的承诺——慢慢改变彼此关系,慢慢适应他的关怀,从不让她感到任何压力。 然而很多时候,他也会带着顽黠的态度偷偷捉弄她。 就现在的部门检讨会议,对于每位专员上台的简报中他都可以面无表情的聆听、发问、讨论,唯独对她—— 终于轮到企画部最资浅的她上台报告,即使在昏暗的会议室里,她仍可以感受到他那双带笑的眸子凝视自己,投影机的光将她不安、局促的表情摊在同事的眼前,不知情的同事将她略带结巴的表现视为一种紧张,只有两人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他的态度。 其实她并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可以报告,顶多描述一下这半年来的心得感想;还有手上第一次、也是唯一进行式的“隼翔科技”扩厂企画所遇到的状况和大伙一起讨论。 照道理她上台的时间应该比任何人还要短,不过她站在台上的时间却比任何人都久,就因为他不停的发问。 “……关于去年圣诞节,能否请你再详述一下,我希望藉由那件事让所有人有所警惕。” “啊?”她以为他就要放过她了,想不到他又提出另一个问题,而且还是让她会错意的内容。“圣诞节……发生的事?” “对,有关于隼翔新厂施工的意外。”他平板的提醒,镜片底下的黑眸却闪着一丝促狭。 “喔,对,没错,施工意外。”方宛琦赶紧修正自己的思维,娓娓叙述那件工安意外的来龙去脉。“关于那个工安事件……” 她发现当自己决定试着和他交往的同时,脑子的反应就愈趋迟缓,甚至变得迟钝。 脑海里还会不定时跑出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害她常常在众目睽睽之下没由来的羞红了脸,有几次还被美云姐逮到,直说她血压高,担心她脑充血。 天晓得她根本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反应也不及他快,偏偏他有意无意的捉弄总让她不知所措。 唉,再这么低调隐瞒下去,只怕她真的快要有高血压的症状了。 “ok,谢谢你的说明。”杜泓棋决定放过她。“虽然这个事件错不在屏羿,不过我还是希望大伙能够在这个工安意外上学到一些警惕。吴姐,麻烦请把灯打开。” 他示意最靠近电源的同事将灯打开,结束了所有人的简报,准备换他上台发言。 方宛琦赶紧逃之夭夭的下台,坐回自己的位置,屁股才刚沾到座椅,马上接收到美云姐美目瞇起,一副“还不肯从实招来”的暗示。 她只是装傻的笑了笑,然后赶紧打开笔记本,一副佯装聆听主管讲评的好学生,认真做起笔记。 看着他台风稳健的说明这一整年的工作内容,昂藏的身躯和刚毅的脸部线条,十足领导者的架势,严峻的眼神审视过每一个自己的下属,述说起农历年后的公司规画与目标。 他是个称职的主管,对于每个专员手中的案子都能了若指掌,而且能够当下提出具提改善方案,给予完整的意见。 在她心中,他就像是白马王子,只能远远的投去仰慕的眼神,根本不敢与他平起平坐,遑论那微妙的发展。 所以当她得到他的爱情时,感觉像是得到恩赐似的,至今仍然不敢相信平凡的自己竟能够吸引他的注意。 听着他磁性饱满的声音回荡在密闭的会议间,她终于明白了阿满姨所说的:缘分若是到了,什么理由都不是藉口,爱上就会不顾一切了。 现在的她,已经开始不顾一切了。 “……明天开始就是一连串春节假期,希望年节过后大家的表现能够比去年突出、进步,也希望大家继续保持良好的合作默契。”杜泓祺的讲评进入了尾声。“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谢谢各位。” 结束了年关前的最后一场部门会议,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年节去处,愉快的谈笑声此起彼落,一颗心早已开始放年假去了。 部门里的菜鸟新人通常得负责收拾会议结束后的残局,方宛琦也不例外。 她一边收起投影设施,眼角余光注意到副理仍坐在位置上埋首疾书。在公司里,他们并不会刻意制造独处的机会,即使两人有独处的时间,仍然保持主管与部属的关系,从不谈私人感情。 方宛琦利落的缠绕手中的延长线,一并将它放进投影机的盒子里,然后搬起公物将它交还行政部时,他突然开口: “明天我要回台北,今晚一块吃饭。” 她停住了步伐,讶异的回头看他,目光正好投进他那一双带笑的眼中。 方宛琦心虚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敢小声的问:“副理晚上不是和客户有约吗?” “取消了。” “可是我已经答应我爸今晚会回家吃饭。”好可惜,平白丧失一个约会的机会,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老爸。 杜泓祺马上有了另一个提议。“那我去你家吃,如何?” 他的话令方宛琦绽开笑容,梨涡乍现。“好哇。” 其实副理并不是第一次在她家用餐,她下厨作菜给他吃也已经不止一次。 一般情侣约会都会尽量避开长辈的眼线,他们却是反其道而行,大方的在家里约会;一开始其实是为了她的短文翻译稿件,久而久之就成了很自然的相处画面,就像家人一样,除了老爸那热情过了头的个性仍然让副理无从招架外。 他是第一个在知道她背负庞大债务之后还敢追求她的男人,他是唯一愿意把她的家人当成亲人般关心的男人。 所以,她非常珍惜他的付出,他也一样。 “你下班后先别急着走,等我。” “好。待会儿我就打电话跟阿满姨说一声,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多炒几样副理爱吃的菜。” 杜泓祺迷恋她看着她那双笑弯的眼,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实不必特地炒我爱吃的菜,只要能跟你一起用餐,即便是普通菜,对我而言也会变成一道道美味佳肴。” 他说的是真心话,却没想到这番话竟让方宛琦酡红了脸。 “我、我要去交还投影机了。”方宛琦脸上的红潮顺着耳根子直直延续到颈后,羞赧的逃出了会议室。 杜泓祺苦笑的摇了摇头。宛琦还是不习惯听他说实话,更不习惯听他说情话,看来他还必须花很长一段时间,让她适应他们关系上的进展。 方宛琦才刚离开,陈美云马上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看着美云贼笑的表情,他一如往常,敛去了脸上的情绪,继续埋首于手中的文件当中。 陈美云踩着优雅的步伐,来到杜泓祺面前,递上了一份卷宗。“副理,这是‘铼瑟科技’要求的提案改善企画书,请您过目。” “先搁着,我待会儿再看。”杜泓祺头没抬,却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还直盯着他看,似乎在等待他回应。 陈美云确实在等,她在等他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既然有人不愿意承认,那么她只好找上另一个比较有担当、有勇气的当事人问个清楚。 杜泓祺索性搁下了笔,直接开口询问: “还有事吗?” 陈美云露出了窃笑的表情,朝副理挑了挑眉。“我确实有一件事憋了很久,想趁年假之前向副理问个清楚。” “如果是私事,你可以离开了。”他的语气不冷不热,表明了不希望有人触及私人领域。 陈美云干脆单刀直入。“副理到底是不是正在追求宛琦?” 杜泓祺那对微拧的宇眉流露出不耐。“需要我提醒你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吗?” “副理也知道宛琦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当她像妹妹一样疼爱,我绝不允许有人欺负她。”陈美云大概是企画部唯一不惧杜泓祺生气的人,因为她非但没有因为他不悦的表情而退缩,反倒更加表明她的立场。 “所以呢?” 她锲而不舍的追问同一个问题。“所以我想知道,副理对宛琦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这是我跟她的事,与你无关。”他没有否认,也没必要跟任何人承认。 “宛琦的事,就是我的事。” “请不要多管闲事。” “只不过是一句‘是’或‘不是’,有那么困难吗?” “我没必要回答你任何私人的事。” 陈美云火大了。想不到这两个家伙竟然说好了不透露任何线索,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听着,宛琦十岁父亲生意失败、母亲离家出走;二十岁面对哥哥远走它乡逃避债务、父亲车祸险些送命,她全都勇敢地接受命运的考验,多年来不曾有过任何怨言。宛琦吃的苦、受的委屈,我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对她的爱绝对不比你这个只出现在她生命中短短半年的男人少一丁点。要不是你过去的传闻太负面、太危险,我根本就不想干涉你和宛琦之间的事。” 陈美云情绪激动的讲了一大串有关宛琦的过去,让酷酷的杜泓祺终于有了回应。 “你想知道什么?” 陈美云深吸了口气,重问了同一个问题。“我只是想知道,你对宛琦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绝对认真。”他二话不说给了她答案。 “什么?”陈美云因为他突然的回答而愣住。 “过去的她,我没办法参与,以后的她,我会陪在她身边,绝对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从不将感情事挂在嘴边的杜泓祺,抬起一双冷然的黑眸睇着陈美云。“这样的回答,满意了吗?” 陈美云呆愣许久,最后豁然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一个拥有太多负面评价的他,直觉杜泓祺就是一个值得依赖的男人。 杜泓祺重新拿起笔,没再多说什么,迳自埋首于卷宗之中,没再理会她的存在。 陈美云看着别人面前一贯冷漠的杜泓祺,实在很讶异宛琦那个傻丫头竟然能够进驻他的心,显然他内心的冰冷只有宛琦的热可以融化它;他的飘流也只愿意为宛琦停泊。 一个冰冷迷漾的男人,一个热情简单的女孩,真是绝妙的搭配。 她已经开始期待他们的未来发展,一段隽永的恋情正在蔓延。 年节将近,展羿的所有业务早在年底就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业务也在年节封关前赶着结案。 一整天,各部门除了例行性召开的检讨会议,属于主管阶级的讨论会议同样也在年假前做最后的检讨与筹画。 显然主管以上的议程内容远比部门议会还要漫长,都过了六点了,部门员工全早早下班回家过年了,主管会议似乎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若大的企画部里,一抹只有在下班时间才会在副理办公室里出现的倩影,正在一排专业书籍前挑选适当读物,然后全神贯注的阅读。 认真的程度已到了连身后出现昂藏身影都浑然不觉,直到那高大的影子蓦地伸出手,拿走她的书本;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揽进一双有力的臂膀当中,紧密的服贴在他胸前。 杜泓祺的动作着实吓了她一跳!自从上次耶诞节过后,他从来不敢在公司里对她做如此大胆的动作。 “你吓到我了。”她的抱怨没有说服力。 杜泓祺唇畔逸笑,低头轻吻她的发梢,抱着她感觉可以让一整天的疲倦顿时消失无纵。 “开完会了?”虽然部门里的人全部下班过年去了,不过这里毕竟是公司,她还是戒慎的看了看四周,就怕有人突然闯进看见这一幕。 “嗯。”他眷恋的埋在她的颈项间,贪婪的吸取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享受拥有她的幸福。 她轻笑的任由他抱着,感觉他就像是奋斗了一整天的战士,只有下了武场才有放松的时间,允许自己放任情绪发泄。 她还没有回抱他的勇气,只敢捉着他腰际的皮带,试着将脸埋在他温暖宽厚的胸前。 “肚子饿了吧?可以下班了吗?” 提到这个,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他拉着她来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送你。” 方宛琦接过他手中漂亮的盒子,不需打开也猜得到里头肯定是饰品之类的东西。 杜泓祺倚坐在桌沿,双手重新环住她的腰身,眸里带笑的捕捉她略微迟疑的表情。“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收下吧。” 方宛琦犹豫一下,随即打开它。 果然。当方宛琦一打开锦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闪着光芒的白金细链,坠子则是有着四片心形的酢酱草。 很秀气的一条练子,一点也不奢华,却可以看见送礼者别出心裁的用心。 她眸里透着疑惑,问的是他送她东西的用意。 “你的生日刚好遇到小年夜,我是应该当天再送,但是那天我必须在台北过节,没办法抽身,所以想先送你生日礼物。” 传说酢酱草的第一片代表“信仰”,第二片代表“希望”,第三片代表“爱情”,第四片代表“幸运”,对她而言,他不只送给她一条链子,还给了她四个幸福。 她以指腹轻轻抚过那四片叶子,笑容里充满了窝心。“好漂亮。想不到你很会挑选女孩子的饰品。” 杜泓祺露出尴尬的表情,苦笑的搔了搔头。“其实这礼物是我姊帮我挑的,不是我。” 方宛琦讶异的眨了眨眼。“副理的姊姊?” “我知道这个台词很老套,但是……我真的不曾送过女孩子东西。”杜泓祺想到最近一直被瑞雪捉弄的细节,就觉得苦恼。“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送什么礼物给你,想了老半天,实在想不到该送什么才得体,求助无门,只好跑去问瑞雪。她问我你喜欢什么,我答不出来,她就要我描述和你在一起时的感觉,最后瑞雪就帮我决定买了这条链子。你喜欢吗? 光凭副理对她的感觉就可以买到这么贴心的礼物,可以想见副理的姊姊同样也是个用心之人。 “嗯,我很喜欢。谢谢你们。” 杜泓祺终于松了口气。想不到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会那么在乎对方的感觉。“看来我老姊的眼光还不赖,起码你喜欢。” 看着副理像个大男孩似的紧张模样,让方宛琦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方宛琦抑了抑笑。“记得副理曾说过对爱情没自信,我始终质疑,不过现在我终于相信了。” 一个连送女孩子礼物都要劳驾家人出马的男人,可以想见他的个性真的很闷,最难想像的是,他还是个曾经有过一段婚姻的男人。 杜泓祺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被人取笑的一天,但他却一点都不在意。 “在感情方面,我确实很笨拙,也不擅表达,被你嘲笑,我没话说。”他顺手拿走她手中的锦盒,将她揽抱进胸怀,让她感觉他的心跳和体温,姿势十足亲密,立刻惹来她羞赧的酡红。 “我不懂,像副理条件这么优,为什么会讨厌女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困惑。 “讨厌女人?”他不知道自己会给人这样的误解。“我从没说过自己讨厌女人。” “是你的表现,还有你的态度。”她忘不掉第一次接受他面试时,他的极不友善的态度,还有不屑的神情。“大家会认为副理讨厌女人,是因为副理总是不给女职员好脸色看。” 杜泓祺想起了前几天在公司餐厅遇到几个女职员,她们是业务部的新人,听说他以前曾任业务部的课长,就想过来攀谈,让他觉得实在肤浅到不行。更夸张的,还有一些女人自以为了解他离婚的原因,就想以圣母之姿抚慰他孤寂的心,接纳他负面的一切,这种女人更让他觉得不堪其扰。 “如果她们不要像花痴一样盯着我看,或是像三姑六婆那般在我背后品头论足,我就不会给别人脸色看。”这是他的结论。 “那是因为副理长得好看,女生才会想要偷看;也因为副理在公司的表现出类拔萃,才会招来女生爱慕啊。” “那你会不会偷看我?”他才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盯着他看,是不是也一样爱慕着他。 方宛琦没敢承认自己很早以前就有了偷看他的习惯,只好避重就轻的敷衍:“副理是主管,又那么凶,我也不敢呢。” “那现在呢?”他加强臂膀的力道,接近了彼此的距离。“只有我们两个独处时,还是不敢吗?” “嗯,还是不敢。” “为什么?” 她咬着下唇,噙着羞怯的笑意,目光直直定在他衬衫上的格纹线条,手指则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纽扣,就是不敢抬眼迎上他那充满浓情蜜意的眼神。 “因为副理的眼睛很好看,会勾人,我怕看久了会失了神,做出情不自禁的行为。” 方宛琦真实毫不掩饰的表达,让他不禁动容。 杜泓祺伸出温热的手掌抚摸她的下巴,教她那双透着笑意的眸里映出出自己的身影。 短发衬着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眼,让她更显聪颖机灵;他相信若她留长发,肯定另有一番韵味。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无时无刻在勾引我。”他知道明明是自己受不了她迷人的笑容而心荡神驰,却偏要将罪名挂在她身上。 她眨了眨眼。“我才没有。” 她那无辜辩驳的模样,惹来他促狭的笑。“给你一个忠告。虽然我在感情上面不擅表达,不过千万别把我当成闷葫芦,更不要引诱我,考验我的极限,尤其是我爱上的女人。” “什么意思?” 看着她一副懵懂的模样,镜片底下的一双黑眸里隐隐浮现一抹情欲,“意思就是,我正在努力压抑想把你吃掉的念头。” 方宛琦闻言,先是呆了三秒,随即赶紧收起自己还搁在他胸前把玩纽扣的手,试图保持安全距离;不过,他却不允许她挣开自己的臂弯,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他大胆的用词,显然吓到了她。 杜泓祺忍笑安抚她的不安,就怕真的吓跑了她。“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对你乱来,所以拜托你别再乱动,你愈挣扎,只会磨损我的自制力。” “副理……”虽然他这么说,不过她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反应,那是男人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杜泓祺伸手抚着她姣美的下巴,迷情心荡的凝视她赛雪肌肤透着酡红,感觉着她短促的呼吸、紊乱的心跳。 “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像极了糖蜜似的,正在蝴蝶向他翩然飞来汲取。 “泓……泓祺。” 听着她唤着自己的名,他帮倒忙荡漾的笑了。 “是的,我心爱的女孩。” 杜泓祺情不自禁的将十指插入她柔软如雪的发,轻轻将她按压向他然后贴住她的唇。 他不断吸吮她的香蜜,不顾她是否需要氧气,大胆又热情的将舌探进她口中,挑逗她的反应、刺激她的回应。 几秒过去,她的手重新攀上他的臂膀,开始回吻。 她是个优秀的学生,总是很快就能够达到他的要求,无论是在工作上或在感情上。 当然,在技巧上她绝对是个需要花时间去调教的生手,不过他就是喜欢她单纯无知的反应,更爱她直接不做作的回应。 正当两人吻得浑然忘我之际,一道声音顿时冻结了他们拥吻的动作—— “哎呀呀,瞧我真是老了,竟然把手机放在抽屉里忘了带,这没了手机,要我大过年的怎么传简讯跟同事们拜年唷!” 美云的声音让原本陶醉在激情中的方宛琦犹如被浇了一桶冰水,浑身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呆愣住。 杜泓祺则是懊恼的抬眸望向敞开的办公室门扉,本以为下属全下了班,以致教他解除了戒心,没有关上门,没想到竟然有人忘了东西而折返公司,显然陈美云刚才已经看见了他们拥吻的画面。 “唉,人老了,不但记性差了,连耳力和视力都不行喽!”陈美云经过门前时故意又扬声说着:“两位请继续,我保证不会再回来打扰了。” 坏事者消失了。 他们四目对看,原本火热的气氛,在被人打断后陷入凝结,恢复寂静后又陷入错愕。 那感觉就像坐云霄飞车后高空坠落,过程让人惊心魂魄,直到有人回过神,想起几秒前的窘态,因为不晓得该如何表达,索性大笑出声,瞬间化解所有五味杂陈的复杂情绪。 “哈哈哈哈……”方宛琦捧腹笑到几乎不能自已,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刺激太大,才会笑到眼泪都飙出来了。“好糗!真的好糗……” “糗?我倒不认为。”杜泓祺虽然也觉得好笑,却没有她笑得那么夸张。 “你不知道美云姐这几天一直在问我跟你的事,我好几次差点躲不过她犀利的眼神,心虚极了,没想到竟然被她瞧见我们接吻的画面,怎么会不糗?很难为情呢。” “是吗?”杜泓祺没告诉她其实美云今天也问过他。 待她笑够了,大大喘了口气,不料抬眸一看到他,又噗哧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是的,竟然被美云姐撞见,我完蛋了啦!” 他被她的笑意感染,也跟着笑起来。“很高兴你还笑得出来,这表示你能接受我们的恋情在同事面前公开了。” 一提到公开恋情,她就笑不出来了。 “你想公开?” “你不想吗?” 虽然她仍然很犹豫,不过既然都被美云姐撞见,想瞒也瞒不住了。“你想,美云姐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事?” “你不擅说谎,跟美云又那么熟,自然难逃她的法眼。” “唉,改天我一定要问美云姐是怎么发现的,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相处够自然,应该是滴水不漏,没想到还是被她看出了破绽。” 杜泓祺但笑不语。其实露出破绽的人应该是他。一个向来有“冷面主管”称号的人,在她面前却怎么也摆不出冷酷的表情,这无疑等于是在众人面前宣布了两人的关系。 “既然我们的关系已经被发现,过年后是不是表示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呢?”他伸手拉起她的手,诱哄着对她提议更进一步的关系。 方宛琦嫣然一笑,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谢谢你给我时间适应我们的关系,只希望公开关系后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你不会是我的困扰,永远不会。” 宛琦需要鼓励,才会有勇气跨越心中的障碍;而他心里的枷锁,却仍然找不到勇气挣脱。 她窝心的笑了。“副——” “叫我什么?”她才想开口,马上被他挑眉纠正。 “……泓祺。”她努力了一下,才敢叫他的名字。 “什么事?” 她给了他一抹可怜兮兮的表情。“我肚子饿了,可以下班了吗?” “好。”他一使力拉她入怀。“等我完成刚才被打断的吻,我们就回家。” 说着,又俯身吻她。 这一次,他们在没有任何打扰的情况下,完美结束了这个吻。 第八章 过了一个年假,她和副理间的关系仍在低调中进行,只有在部门里才呈现半公开状态。 低调,是他们的共识。 没有人喜欢将恋情摊在阳光下评论,何况他们的职阶、背景皆悬殊,更容易找来话题与讨论;为了能在稳定的状况下发展,低调是他们的默契。 他是个热情的男人,也是很懂得分寸的上司,即使两人的恋情正逐渐加温,他仍然坚守公私分明的原则,绝不在公司与她独处,绝不在同事面前表现暧昧,除非下了班。 像他这么体贴又温柔的男人,实在很难想象会有一段不愉快的婚姻。虽然她很想知道原因,却不愿开口追问,宁可等他在完全信任她之后主动告诉她那段故事,而不是给予压力。 爱情要建立在信任上,而不是猜忌。这是阿满姨告诉她的道理。 阿满姨虽然没谈过什么恋爱,不过她的爱情学问可比恋爱专家还要高深;阿满姨自嘲是从连续剧上领悟到,就像她的外语能力是从偶像剧中学来的一样。 有阿满姨这样的良师益友兼任母职,让她学会了知足常乐。 所以现在的她很幸福,也很满足,一心一意期待这种甜蜜滋味能够持续到永远。 方宛绮原本洋溢着笑意咬着笔杆的表情,因为注意到一个看似干练的艳丽卷发女人朝办公室走来而敛住。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吴姐两人,其他人都公出了,而吴姐正在和客户讲电话,只能由她负责招呼来者。 “你们副理在吗?”对方高傲的口吻不难猜想应是主管阶层。 “杜副理正在总经理办公室,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对方正以一双大量的目光盯着她看,好像在确定什么事一样,一再的审视。 “你就是方宛绮?” 自从康大山将她和副理在青青草原上“巧合”的照片贴在公布栏上,这个问题隔没几天就会有人跑来向她求证。 “是的,我就是方宛绮。” “想不到泓祺的习性还是没变,依然喜欢近水楼台的恋爱游戏。”对方冷然的口气充满嘲讽,让方宛绮感到来者不善。 “请问你是?” “我是公关课课长,郭玉真。”对方昂首示意,果然是主管之姿。 “郭课长您好,我们副理一整个上午都在厉总办公室,要不要我替郭课长留言,让我们副理方便回讯给您?”方宛绮一如往常的笑脸迎人,不将对方高傲的态度而影响自己的情绪。 郭玉真用右手取出一份卷宗递给她。“正好。既然杜副理在总经理那儿,不如你帮我送个文件给杜副理签核,顺便让厉总过目,这是很重要的急件,必须马上交到他们手上。” 看着郭课长递来的卷宗夹,方宛绮犹豫着该不该接下。“这么重要的文件,郭课长要不要亲自呈送会比较适当?” 郭玉真脸上浮现了不耐。“我还有其它重要的事,没空等他。你现在马上去帮我递交给他就可以了。” “可是副理正和总经理在谈事情,此时打扰应该不妥。” 郭玉真扬起柳眉,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不会吧?难道你还不知道杜泓祺跟厉总经理的关系?” “呃?”方宛绮眨了眨眼不解的看着她。 郭玉真只是哼笑一声,不屑神色更表露无遗。“你放心,总经理跟你们副理不过是在闲话家常。倒是这份卷宗真的很急,你必须尽快把它送到杜泓祺手上,听见没有?” “是。”在郭玉真的“命令”下,她这个小小职员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认分的接受指示。 郭玉真是真的还有其它重要事待办,因此没有多待,随即转身离开。 虽然对方的态度令方宛绮感到疑惑,不过手上的卷宗让她更感沉重,赶紧往总经理办公室前进。 总经理室的电梯门一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秘书专用的办公桌椅,位置上空无一人,显见秘书应该是去忙外务了。 一间已玻璃隔间的办公室,从百叶窗的间隙可以清楚看见办公室里有两个身影,她直接朝办公室方向走去,才想举手敲门,里头隔着门扉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一定要老提那件事吗?”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当年承诺他们的事,更不希望你在感情上面重蹈覆辙。” “不需要你耳提面命,我自有分寸。况且我们只是在交往而已,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没有打算结婚?”厉国豪相当震惊。“那你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生,难不成你想跟她玩地下情?” 杜泓祺不悦的板起脸,严肃纠正:“请注意你的措辞。” “唉,我只是提醒你感情不是儿戏,你已经三十一岁了,应该懂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要不是你姐姐担心你因为失去孩子的事就此放弃婚姻,颓靡不振,我也不想干涉你的私事。” “感情的事,没有跟你们报备的必要。” 厉国豪点了点头,无奈的退了一步。“好,既然你坚持要搞办公室恋情,我可以视若无睹;不过我希望你能考虑我的建议,把她调到其它部门去,适当的避人耳目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我不答应。” 厉国豪闻言,忍不住叨念起来:“泓祺,三年前你先是低调和女同事搞同居,然后高调的奉子成婚,发生小产后又任性离婚,我和瑞雪都清楚明白以你的个性绝对不可能做出绝情的事,到底三年前你和佳蓉之间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既然你们了解我的脾气,就应该明白三年前我不想解释,三年后我更不会。” “泓祺……” “够了。”杜泓祺对于旁人的干涉甚感不悦。“这里是公司,请不要公私不分。如果姐夫找我上来只是为了重提往事,很抱歉,我没兴趣。先回办公室了。” 就在他猛然拉开门,准备大步跨出办公室之际,迎面而来的秀丽容颜让他立刻顿住步伐,愤懑的黑眸中透过镜片闪过讶异与错愕。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听。”方宛绮结结巴巴,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同时没忘手中沉重的使命,紧张的递到他面前。“这、这是公关部的郭课长要我送给副理的急件,因为郭课长要求必须马上批阅,我只好亲自呈送上来。没其它事,我先告退了。” 完成任务后,方宛绮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鸟似的,飞快的展翅飞离现场,不敢多待一秒。 “宛绮!”杜泓祺想阻拦她的逃避,却在伸手扑了空后,失了追上去的勇气。 该死!宛绮发现了他的秘密,他该如何是好?他的解释她会相信吗?他的无奈她能谅解吗? 厉国豪从杜泓祺懊恼的表情中,看见了他不一样的态度。“如果你对她是真心的,就快去跟她解释清楚,千万不要留下任何误会和悔恨。泓祺,你和佳蓉之间的秘密,你不愿意说,我绝不会强迫你说,只要你答应我绝对不能伤害方宛绮,我保证绝对给予最大的隐私空间,尊重你们的任何决定和发展。” 杜泓祺回头看了姐夫一眼,对于姐夫的态度转为支持而露出感激的表情。“谢了。” 厉国豪点了点头。“快去吧。再不追上去,她就要跑远了。” 杜泓祺只是回头看了姐夫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像风一样追上他的青鸟。 杜泓祺强势的拉着方宛绮的手直接走入停车场,将她送上车,然后开车离开离开公司。 两人很有默契的不愿开口说话,也不希望在彼此有疑虑的情况下打破沉默,就怕说错一句赌气的话而酿成大错。 索性先让时间沉淀彼此的情绪,在紊乱的思绪中找出一丝理性。 直到方宛绮注意到他把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才开始紧张。 “副理,容我提醒,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她试着拉回他的理性。 杜泓祺的车速不变,迳自戴起无线蓝牙,拨起行动电话。“小刘,是我杜泓祺,下午我和宛绮不会回公司,有事你先帮我代理。” 挂上电话的他,仍然没有打算开口说话,而且还排挡加速,直朝他心目中的目的地前进。 方宛绮索性趁这时候消化她刚才听到的片段内容。 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在他的爱情领域中,有这么多不可告人的一隅。从同居、奉子成婚、任性离婚,还折损一名宝贵的生命,甚至他并没有和她结婚的打算,每一段话都像炸弹似的炸得她脑子一片空白。 虽然对于他的过去去她感到震愕不已,却无法改变她对他的感情,以及喜欢他的感觉。 看着他将车子一路开到宝山水库,来到一处可以远眺半山腰的露天咖啡厅的停车场,原来他想找个可以静下心来长谈的地方。 杜泓祺只是熄了火,并没有下车,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一直坐着,两人静静待在静谧的车厢内,直到车外寒冷的空气在车窗上形成薄薄的雾气,直到有人觉得情绪沉淀得差不多了。 “不愿意跟我说话吗?”他决定打破沉默。 “不,我只是在做心理准备,等着听副理的解释。” 杜泓祺因为她的冷静而备感痛苦的说出一句:“宛绮,我真的不想伤害到任何人,尤其是你。” “你放心,我并没有受到伤害,我只是惊讶。” 杜泓祺在她那双莹澈的眼眸中感受不到丝毫责问、任性,只有等待和理性。 他咬了咬牙根,决定坦承心中的一切压抑。“愿意倾听我心中的秘密吗?” “嗯,我准备好了。” 宛绮平静的情绪对他起了安心作用,一如她过去不安牌理出牌的反应,总能适时化解所有人的不安。 他深深的叹了声息,开始叙述。“还记得我曾说过我对爱情没把握的话吗?” “记得。” “以前的我相当自负,在各方面更是充满自信,直到遇见她,彻底改变了我的一切。”杜泓祺回忆起三年前的那份缘分,胸口涌现一丝苦涩。“她叫苏佳蓉,是郭课长的表妹,业务部的新进人员,也是一个亮丽都会女子。我们共事不到一个星期就因为相互吸引而开始交往,交往不到三天就发生关系,同居一年后便奉子成婚,结婚后没多久又跌破所有人眼镜的方式以离婚收场,其间还付出一条宝贵的小生命。” 方宛绮试着发问:“失去孩子,让你很痛苦吗?” 他看着她许久,才迸出一句:“孩子不是我的。” “啊?!”她的反应很直接,就是傻眼。 “离婚的真相我从未跟任何人说起,你是第一个。” 方宛绮被弄糊涂了。“副理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你的?” “我从一开始就怀疑。并不是我不愿意负责,而是我认为在没有论及婚嫁的前提下,避孕是绝对必要的防护措施;只不过我没问,而她也没说,所以结婚成了我唯一选择。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暗示我佳蓉仍和前男友藕断丝连,只是我因为太有自信,从不怀疑自己的魅力,直到奉子成婚之后,我才发觉佳蓉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 “所以你早就知道你的前妻……背着你和其他男人来往?” “是的。只是我有我的尊严,所以我一直不愿去正视这个问题;会发现孩子的事是预产期让我察觉异状,佳蓉受孕的那段日子我刚好赴大陆出差,人并不在台湾。” “那,后来你们又为什么会离婚?” “是我坚持的。我察觉蹊跷当天和佳蓉大吵一架,她本来不愿意承认,我逼她去做羊膜刺穿确认胎儿血型,她因为恐惧才从实招认出轨的事,当下我就立刻要求离婚。” “可是你们才刚结婚,双方父母一定不会同意的,不是吗?” “我知道决定离婚所有人一定会十分震惊,对她而言更是狠心;但我实在无法忍受因为孩子的父亲不想负责,孩子的母亲不想丢脸,却让我为他们禁忌关系下的冤大头,这种酷刑对我而言太残忍了,我无法忍受。却没想到佳蓉因为怕我会抖出真相,惨遭父母责难而出了车祸,导致胎儿小产,她甚至几乎命在旦夕。” “那孩子的事呢?后来双方家长知情吗?” “当时我觉得很对不起佳蓉,所以当佳蓉躺在病床上央求我不要把孩子的事告诉任何人时,我马上就答应了。后来她也决定离婚,只不过我是被迫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结束一段婚姻。” 方宛绮感觉到他说到了关键内容。“可以知道是什么条件吗?” 杜泓祺轻叹了声息。“对方父母要求除非佳蓉再嫁,否则不准我再婚。” 方宛绮恍然大悟。难怪副理会在厉总面前提到他们不可能结婚的对话,原来这才是对话中的真实内幕。 幸好她没有断章取义,成了对他千人所指的一员。 “你接受这个条件?” 杜泓祺的愁苦更深一层,懊悔的耙着短发。“当时我一心只想解脱,对这个条件根本不痛不痒,直到遇上了你,我才明白自己当时简直是在作茧自缚。” “后悔吗?” “相当后悔。” 方宛绮忍不住绽开了笑。“对不起,我并不是要幸灾乐祸,但我真的很高兴你对这个条件感到痛苦,这表示你是真心在乎我。” 她的话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杜泓祺一双痛苦的黑眸凝睇着她无邪的甜笑。“所有人对我在佳蓉小产没多久后就离婚一事非常不谅解,加上她在离婚后就离开公司,公司的人更是把我批得一无是处。我知道其实我可以替自己辩白,不过这三年夺来我什么都没做,我想,或许我并不是因为愧疚才答应她不说出孩子身世的秘密,而是我根本丢不起这个脸,才同意配合演出吧。” 方宛绮看着他许久,说出了她听完整件事后的感想。“其实你是因为太过善良,所以才选择不说出真相,与颜面无关。” 杜泓祺因为方宛绮的结论而露出愕然表情,英气的眉宇拧了又拧,仿佛看见黑暗中的一线曙光,他不确定那是不是黑暗世界尽头的光明。 方宛绮莞尔一笑,直接道出她的想法。“到底是不是害怕丢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所有人,所以才会决定承担一切责难。” “保护?” “是的。保护你的尊严,保护她的面子,甚至是保护双方亲友是否能负荷真相所带来的冲击。” 杜泓祺苦笑了起来。“我没有你形容的那么伟大,我甚至因为害怕失去你,所以迟迟不敢告诉你真相。”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适当的时机,让我有机会谅解你的处境,这也是保护我的最好办法。”方宛绮笑靥上漾着诚心,眼里泛着信任。“因为你的善良,所以忍下了外界对你的负面批判;因为你的善良,所以吞下了亲人对你的误会和责难;到头来你仍是没有对外澄清事实的真相,这些年你甚至用冷酷伪装自己、用严苛与人和下属保持距离,只因为你在保护所有人。是的,这才是你选择不说出真相的真正用意。” “宛绮……”他感觉到他的心在激烈跳动。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我爱上的男人并非如外传的那样冷酷无情,而且还拥有一颗无比纤细的心。”宛绮满是心疼的握住他的大手,将温暖送进他心中。“这四年来,你一直默默承担心中的苦楚;从此以后,在我面前,你不必再辛苦的伪装坚持,这次换我保护你吧。” 那双明亮的眼仿佛拥有透视能力,完全透彻她封闭的心,原来他在她面前竟是透明无所保留的。 宛绮了解他?是的,她了解,完全了解。 “你在意我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吗?我甚至背负着一桩无理的交换条件。”他带着些惶恐不安的语气,等待她的答案。 方宛绮笑容依旧,不,应该说更加灿烂,犹如朝阳。“我不在意副理的过去,因为我认识的是企划部副理杜泓祺,爱上的是三十一岁的杜泓祺,至于他过去的风花雪月,对我而言都已是过往云烟。我不拿一个人的过去来否定他的未来,包括他的一切。” 原来宛绮不只是他勇气的来源,更是他的精神良医,她的笑容完全抚慰了他心中的伤痕,填满了那份残缺。 他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了,因为你是如此与众不同。” “才不是呢!其实我很平凡,而且平凡德微不足道。”她努着小嘴说着。 “就因为你的平凡,让我觉得高攀不上。”在他眼里,她平凡的光芒照亮了他暗黑的生命。 “也因为你的不平凡,让我倍感骄傲。”在她眼里,他的不平凡点亮了她幸福的未来。 杜泓祺心中涌现一股相见恨晚的怨叹,却又感谢命运的安排,让他们的缘分来的如此刚好。 他忍不住伸长了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揽过来狠狠的吻上,藉以宣泄心中激昂的情绪。 原来,宛绮的影响力就像藤蔓一样,早已不知不觉爬进他紧闭的内心,深入蔓延…… 第九章 将心中的秘密对宛琦坦诚之后,他对她的感情更加坚定了。 宛琦的谅解是那么真实、真切,让他布满灰暗的过去瞬间重现光明,让他可以毫无保留、坦荡荡的做自己。 承受了三年多,压抑了逾千日,直到三十一岁的他遇见二十三岁的她,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也有勇气重新接受一段感情,还有能力再去爱一个女人。 “真爱”是可遇不可求,不过当它翩然降临时确实是挡也挡不住。 所以他相当珍惜宛琦的真爱,像对待珍宝一样细心珍藏它。 所以,在展羿成立十周年的厂庆时,他决定不再低调发展和她的恋情,而是高调的牵起她的手与她出双入对,对外界表明心迹,同时也对所有男生宣示主权。 宛琦一整天都很紧张,企图挣脱他紧握的动作已经不止一次,他却没有一次让她得逞。 他知道一年一度的厂庆是全体员工聚集联络感情的机会,也是各部门主管太太难得盛装参与的机会。 其中最令方宛琦紧张的,莫过于总经理夫人,也就是他的姐姐——杜瑞雪——的出席。 杜瑞雪期待这天已经期待了大半年,好几次忍不住想杀到公司来亲自看看传说中的女孩,都被老公阻拦,还劝说:“果实尚未成熟,实际尚未明朗,姑且稍安毋躁,以免吓跑了泓祺的女孩。” 说得好像她长得多么凶神恶煞似的,要不是顾及泓祺的幸福,她哪可能按捺得了那么久。 不过,当她终于看见老公形容的那个女孩、泓祺口中的小女孩时,她终于明白两个大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形容方宛琦了;因为方宛琦笑起来的甜美模样简直就像——天真无邪的小天使,只差头上没顶着金色光环,背后后长出雪白羽翅。 想不到三年多的岁月让泓祺的眼光长进不少,起码方宛琦散发出的自然脱俗气质就远比他那个前妻要好许多。 瞧见泓祺那始终不敢放开的手,就可以明白他是多么呵护他的小女孩了。 好家伙!有了怎么好的女孩,竟然到现在还不肯带回家给两老看。几句寒暄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啐了泓祺一句。 “真是好可爱的女孩,难怪你老是不回台北,宁可呆在新竹公司值班,原来这就是主因。” 杜泓祺瞪了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姐姐瑞雪一眼。“你别乱说,我都是为了公事才会没空回去。” “是吗?那我可就要替爸爸妈妈骂骂你姐夫了,没事派那么多事给你做嘛!” “你到底想怎样?”没好气地瞪了姐姐那一脸居心不良的笑脸。 “别紧张。我只是想要藉这机会好好认识宛琦,顺便替你说说好话,助你一臂之力。” “得了,你不要搞破坏,我就谢天谢地了。” 瑞雪睇弟弟一眼,瞧他紧张兮兮的;第一次看见老弟这么在乎一个女人,她当然更得替爸妈仔细审视一下这个未来的弟媳才行。 “宛琦,来。”杜瑞雪故意拨开弟弟的手,直接把小天使往旁边带去。“今天是展羿成立十周年的厂庆,身为那些功臣幕后的女人,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顺便跟你聊聊有关泓祺过去的糗事。” “糗事?”方宛琦两起一双兴致盎然的眼。“副理也会出糗?” “那当然。他生平第一椿婚姻,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糗事,也是毕生最大的乌龙了。”说着,杜瑞雪顺手递了杯香槟给小天使。 杜泓祺看着姐姐居心可测的带走宛琦,自然不可能离开宛琦一步,就怕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姐姐会乘机说一堆有的没的。 果不其然。他伸长了手,直接替宛琦接过姐姐手中的香槟。“你的挑拨离间发挥不了作用,我的事宛琦全都知道。还有,宛琦不会喝酒,你别想灌醉她。” “唷,我老弟什么时候这么保护一个女人了?我还以为你喜欢玩神秘游戏呢。” “杜瑞雪,我劝你最好不要惹恼我。” “哇,我弟弟竟然恐吓他姐姐,爱情的力量真的太可怕了。” 方宛琦因为他们姐弟俩的对话近似争执,让她显然十分尴尬。“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化妆室,你们慢慢聊。” 看着宛琦逃离似的跑开,杜泓祺马上恶狠狠的瞪着老姐。“把人吓跑了,这下你可满意了?” “嗯……突然想到有件事,我找国豪去。”杜瑞雪避开弟弟冷硬的眼神,吐舌耸了耸肩,赶紧找老公去,好避风头。 杜泓祺皱眉的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祸端跑去找救星,一口喝掉手中的香槟,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上进化妆室里头。 那抹身影是跟着方宛琦进去的。 “一直以为杜泓祺喜欢玩低调,想不到他竟然大方的将你介绍给总经理夫人认识,看来你们的发展似乎进行得很顺利。” 方宛琦在化妆间的镜子里看见一个女子冷艳的眉眼间尽是嘲讽,虽然女子来者不善,她却仍然毫无芥蒂的掬起大方的笑颜转身,迎向来者。 “您好,郭课长。” 郭玉真看着一脸洋溢幸福的女孩,有种讽刺的滋味涌上心头。“自从泓祺从日本回来,这一年来他在公司的表现相当低调,想不到他竟然决定在厂庆当天选择公开你们的关系,他的动机令人匪夷所思,也让我感到相当意外。” “泓祺对于感情的表达十分内敛,他会决定低调处理,全是为了保留更宽广的发展空间,选择公开则是为了肯定彼此的信念。” 郭玉真嗤然一笑。“他既然公开了你们的恋情,就表示已忘了自己答应过的‘条件’。” “郭课长放心,泓祺没忘。” 方宛琦自若的态度令郭玉真十分讶异。“你知道那个‘条件’?” “是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方宛琦笑容里充满了肯定。 “那么你应该知道你们的关系可能永远摆脱不掉佳蓉的阴影,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 “是的。” “一个被一椿失败婚姻所束缚的男人,可能永远无法给你未来与保障,你为什么还甘愿跟他在一起?” “因为我们彼此相爱。” “他当年也很爱佳蓉,不过后来他还是伤害了她;不但让佳蓉失去了孩子,还害佳蓉差点失去生命,像这种无情又自负的男人,能有什么担当给女人幸福?” 方宛琦抿了抿唇,看着郭课长的表情看似在思量斟酌,直至她觉得自己的立场足够发表感想,才反问:“郭课长愿意听听宛琦的想法吗?” 郭玉真一张艳容露出些微不耐。“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两性之间应该建立在平等与尊重之上,爱情则必须付出才会获得,而婚姻更是需要具备诚实与信任。如果苏小姐一开始愿意试着和副理沟通,给予尊重和诚信,或许他们就不会落到以离婚收场的地步了。” “泓祺是你的初恋吧?”郭玉真给了她一抹同情的讽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果然是什么都不懂。” “我确实什么都不懂,也还在学习如何去爱一个人;不过,家里的阿满姨告诉我,若爱情只是一味付出,就容易陷入自怨自艾的悔恨;垂手可得的爱情会让人不懂珍惜。我希望郭课长能试着了解一段婚姻的维系,绝非单方面的给予与获得即可成立,想要被爱或爱人,首要课题必须先学会自爱才行。” 郭玉真有点恼羞成怒。“你只是一个初尝情爱的丫头,凭什么在我面前高谈阔论爱情的道理?!” “至少我知道,若是我想要拥有一段历久弥坚的爱情,就必须学会尊重彼此立场,给予全部的信任与诚实,这样才能拥有幸福美满的婚姻。我爱泓祺,就会接纳他的全部,包括过去;这就是我对泓祺的信任,也是我对爱情的浅薄愚见。” 郭玉真顿时语塞。想不到对方竟然没因她的挑拨而羞恼,笑容可掬的谈笑间反倒突显了自己的幼稚和肤浅行径。 方宛琦看了看腕上的表。“郭课长,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有机会我们再聊。”她率先离开了化妆间,才一走出,就看见泓祺站在转角口。“咦?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和杜大姐在斗嘴吗? 杜泓祺没告诉她,刚才他看到郭玉真跟在她身后进了化妆室,他因为担心她会中了有心人的挑拨离间,才急忙追了上来。 不过,听了刚才她说的话,他感到欣慰极了。 “美云在找你,我过来告诉你。”他随便找了个藉口,其实在找她的人是他。 “是吗?我马上过去。” 紧跟着在后面走出化妆间的郭玉真深深看着杜泓祺那完全不同于过往的眼神,俊逸的侧脸出现了许久不见的温柔。 “她的直爽单纯,就是你选择她的原因吗?”郭玉真问。 杜泓祺一听见有人跟他说话,眼底又恢复惯有的冷默。他只是淡然的侧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径自追上宛琦的步伐,用行动回答一切。 郭玉真终于明白,这个男人天生不愿受到束缚,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停泊。绝非无情,只是没遇到对的人。 如果一段婚姻的失败不是单方面的问题,那么势必是双方在共识上有了偏差,至于到底是什么?看来她得回去找佳蓉好好问个清楚,到底他们当初决定离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乍暖还寒的冬天,到处充满了焕然一新的朝气,让人摆脱了一整个湿冷冬季的颓靡,准备迎向热情活力的春季。 方宛琦天还没亮就和阿贤呆在水果行外头整理着刚下货的春季水果。真是五花八门样样都有!举凡番茄、莲雾、枇杷、桃子,都是应景的时令水果,也是品尝的最佳时机。 她得赶紧趁返乡车潮出现前完成点货、拆箱筛选,再逐一摆上水果摊。待完成所有工作后,天边已经明亮起来,返乡的车潮也逐渐增多了起来。 好不容易过了假日最忙碌的时间,阿满姨已经弄好早餐出来接手;阿贤趁空进屋里吃早餐,她则是留在店面继续应付客人。 今天水果行的空气中多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本来应该充斥水果味的店面,隐隐之中夹杂着淡淡的清香。 每次只要清风迎面而来,方宛琦就忍不住抬眸看了柜台上那几株绿茎白瓣的花儿,然后又噙着满足的笑低头做事。 那时昨天她与泓祺一起到竹子湖采摘的海芋,只消看了那优雅脱俗的白色花朵一眼,脑子里就会浮现云雾缥缈间享受归园田居的悠闲景象,满满的幸福涌上心头。 方宛琦幸福甜蜜的模样连林阿满在一旁都看得不禁笑逐颜开。 知道又被阿满姨捉到自己傻笑的表情,方宛琦索性将拆扁的纸箱全搬上手推车。“啊满姨,我先把这些空箱子搁到外面去,待会儿隔壁婆婆来的时候记得提醒她去做资源回收。” “好。”阿满姨掩了笑意,答应一声。 方宛琦赶紧推着车子走出水果行,好避开阿满姨那一脸调侃的笑意。 她走到巷子后面约五十公尺远、专门堆放资源回收的地方,卸了纸箱,然后又将手推车往水果行推。 走出巷子时,眼角余光注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伫立在公车站牌前,那声音正朝水果行的方向望,步伐像是长了根似的,想要前进,却又裹足不前。 “哥……”她因为讶异,所以嘴边喃喃的唤着,声音很小,却仿佛默契似的让那人回过了头。 方书谚看着她许久,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嗨,好久不见。” 方宛琦眨了眨眼,决定慢慢走前几步,加强确定。 她的每一步都带着紧张与不安,就怕眼前的人只是幻影,直到兄妹俩的距离近到一抬手就能触及彼此,才忍不住露出了惊喜之色。 方书谚温柔的摸了摸妹妹短薄的头发,感觉着她矮自己一颗头的高度。“几年不见,你又长高了。” 方宛琦胸口溢满了激动的情绪,二话不说立刻将哥哥脚边的行李搬上手推车,然后拉起哥哥的手快步往水果行走去。 “爸如果看到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你先等我,我马上去叫爸出来!”她开心地放下手推车,直直往屋里跑去,“爸!爸……” 方书谚环视了十多坪大的水果行,最后才将目光放在一抹身形富态的妇人身上,颔首打招呼。 林阿满带着笑容,频频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是爸爸拄着拐杖急着走出来,还有跟在身旁的宛琦,以及一脸憨笑的阿贤。 方顺达原本不敢相信的表情,因为看见了儿子,马上又换上一张紧绷的表情。 “爸,我回来了。”方书谚率先打破沉默。 “哼。”则是爸爸固执的反应。 “爸,真是的,明明想哥想得要命,见了面又故意装酷,臭脾气还是没改。”方宛琦故意数落爸爸给哥哥听,为的就是不让哥哥尴尬。 这话听在方书谚耳里,倒是十分讶异。 以前的爸爸在儿女眼中是高高在上、霸气十足的一家之主,因为在事业上成就非凡,所以回到家里常常颐指气使的对待家人;事业失败后更是性格丕变,母亲就是因为受不了压力才会抛夫弃子,他也因为逃避父亲的施压,选择远走台北;没想到五年后再回来,如今的爸爸竟然只用鼻孔给了一声“哼”,这倒令他十分意外。 “好了好了,别站在店里说话。宛琦,你先带书谚进屋里,顺便把他房间整理一下,有话进屋里再慢慢说。”阿满姨开口圆场。 “喔,好。”方宛琦提起哥哥的行李率先进屋子。“哥,你的房间一直都搁着,快点进来吧。” 方书谚什么话都没说,像是经历沧桑一样,沉默的进了屋子。 这一天,家里的气氛显得很诡异。爸爸的表情很凝重,阿满姨不便多说什么,只有她一人在旁边忙着缓颊;最幸福的就是阿贤,逢人就笑,无忧无虑。 春天的清风凉爽宜人,想不到新的一年才开始,家里就又多了一椿好事,那就是—— 她的哥哥倦鸟归巢了。 “后来他们父子俩有好好沟通吗?” “当然没有。”方宛琦接过杜泓祺递来的热咖啡,两脚缩在进口沙发上舒服的坐着。“他们两个的脾气又臭又硬,谁都不肯开口,现在肯定还在家里大眼瞪小眼,我就是受不了那种诡异的气氛才溜出来的;只有阿满姨沉得住气,受得了那让人窒息的气氛。” 杜泓祺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自然敞开右臂,横过她后方,搁在沙发椅背上。“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你哥回来,是不是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那当然。虽然这几年我一直努力想代替哥哥弥补爸爸心中的失望,不过在爸的眼里,哥哥仍是他未来的一切,我只是随时可能嫁人的女儿,永远无法取代哥哥的位置。” “你曾在乎你爸爸重男轻女吗?” 方宛琦嘟着小嘴想了一下。“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在乎,反倒庆幸自己是女生,不需背负爸爸的期待。爸爸是个观念传统的人,总觉得自己一手打拼的事业最后都要交给哥哥,才会把希望全寄托在哥哥身上,所以当哥哥坚持北上发展时,我就大概猜到哥哥是为了想要摆脱爸爸的掌控才决定离开。” “至少你不曾让家人失望。” “是啊!找到了有钱的男友,马上提升我在家中的地位。”她自我解嘲的说着。 杜泓祺心疼的摸了摸宛琦的头。“那段日子,觉得苦吗?” 方宛琦想了一下,微笑的摇了摇头。“有阿满姨帮我,一点也不觉得苦。” “看来阿满姨在你心中,已经是举足轻重的角色了。” “你别小看阿满姨,她总能在有意无意间说出一堆激发我许多的启示。还有,阿贤也是。整天傻乎乎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懂,不过日子过得却比高学历、高成就的凡夫俗子还要快乐、惬意,他们母子俩绝对不是泛泛之辈,简直就是上帝派来的救世主。” “瞧你,都快把阿满姨和阿贤给神格化了。” “是真的!我爸以前的脾气真的很暴躁,不过自从和阿满姨他们一起生活后,整个人变得和善许多,也懂得知足,这些都是阿满姨的功劳呢。”回想起这五年来的变化,真有宛如隔世的感觉,“如果可以,我宁可把阿满姨当成上帝一样,每天听我祷告,起码她会教我处世之道。” 杜泓祺睇着宛琦即使回顾起苦涩的过去,仍然扬着满足的笑容,心中更是涌现无限怜爱。“希望你哥哥也能发现到阿满姨的神迹,和你一样试着向阿满姨告解。” “从我爸的态度,我相信哥哥已经注意到阿满姨的重要性。不过,失而复得的哥哥好像变了个人,不单单只有他在适应这个家的改变,连我一时间也在适应哥哥的安静。” 杜泓祺眼里闪着深邃的光芒,慢慢的欺向她的位置。“既然家里的气氛不好,不如今晚留下陪我。” “不行啦!”方宛琦赶紧推开他,保持安全距离,以免他待会儿又要陷入哀怨的情境。“我哥好不容易才回来,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起码他得负责消化我一肚子的抱怨才行。” 杜泓祺开始用哀兵政策,企图软化她的心。“琦,我明天要到大陆出差,难道你不给我多一点表示吗?” 方宛琦怯怯的看着他一脸的渴望与期待,咬着下唇想了一下,索性上前在他唇上大方得给他一记啄吻。 杜泓祺扬起了眉,哭笑不得。“就这样?”他甚至连品尝都来不及,她就已经结束了献吻。 “我是为你好,你别贪得无厌,否则等会你一定又要一脸哀怨的看我。”方宛琦甜笑的拍拍他的脸,要他懂得知足。 杜泓祺已经开始哀怨了。 宛琦观念保守,男女关系有底线,坚持不允许婚前性行为;他很想突破,却不敢逾越,只能在每次压抑到临界点时赶紧跑去冲冷水澡,强迫自己冷静。 真快憋死他了。 他用力呼吸,企图让自己的血液流速变慢,直到理性战胜了性欲。 “乖乖等我回来,不许跟其他男人单独相处,更不准偷看其他男人,知道吗?”他霸气的说。 “唔……可是小刘前辈正在跟我合作处理一个案子,很难不单独相处耶。”她必须先解释清楚,以免他乱吃飞醋。 “好吧,他例外。”他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确定自己绝对、肯定、有把握压倒蠢蠢欲动的欲望之后,蓦地伸手揽住她的腰拥到胸前,魅惑的眼直睇着她。“再给我一个吻,我要最热情的。” 方宛琦笑睇着他。“你确定?” “是的。” “好吧。”他自找的。 只见她调皮的表情敛退,改以一双足以击溃他的媚眼直勾勾探入他眼中,并伸出一双藕臂绕住他的脖颈,拉紧彼此的距离。这一瞬间,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呼吸开始急促,心跳跟着加速。 她仰起了脸,献上她的香吻,当她那香软的唇瓣一碰触到他的唇,杜泓祺的理智立刻溃散,无法自抑的吮吻起她迷人的味道,几乎无法控制…… 猛然间,他赶紧扯住她仍然环在自己脖颈上的皓腕,并迅速退开胶着的唇舌,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沙哑的低咒一声,气息微喘的埋怨: “噢!宛琦,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勾引我会把我逼疯吗?” “是你说要最热情的吻。”方宛琦无辜的说,心里却是充满甜蜜。 “我们结婚吧!”杜泓祺激动的说,臂膀又加强了力度。“别管那什么鬼条件了,我真的很想把你娶回家,合法合理的拥有你的一切。” “跟我装可怜没用,你还是祈祷你的前妻早日遇见真命天子吧。”她并不想折磨他,但她必须提醒他答应过的承诺。 “该死!当年我干嘛答应那种白痴条件,这整件事我才是受害者。”他开始恨起自己了。 方宛琦看着他因为压抑欲望而显焦躁的模样,好生同情。 她微微退开他的怀抱,决定给他一点奖励。“好吧,为了鼓励你到大陆出差的辛劳,或许我可以考虑退一小步,不一定非得等到我们结了婚后才可以突破关系。” 杜泓祺亮起一双眼,像个期待糖果的大男孩,兴奋极了。“什么时候?” 方宛琦食指撑着下巴,灵黠的大眼睛骨碌碌的流转着。“唔……等你前妻再婚之后如何?” 他看了她许久,觉得自己被她耍了。 索性不再理她,直接冲进浴室冲冷水澡去。 第十章 哥哥放弃了园区软体工程师的优渥薪水,决定接下老爸开店不过才四、五年的水果行。 想不到哥哥竟然竟然运用了他在软体程式的专长,在网络上架了一个水果礼盒宅配的纲站,使得原本只服务附近园区行号的市场,透过网路无远弗届的功能,客户族群很快就遍及了桃竹苗一带的工业区,业绩蒸蒸日上。 呼!难怪爸爸会这么期望哥哥,哥哥果然很有生意头脑,做起事来条理井然,知道如何拓展利润空间,开创绝佳的赚钱管道。 看着才十多坪大的水平行,店内的坪数不变,格局却在哥哥的巧思下整个焕然一新,变得明亮又舒适许多;尤其是小小的收银台换成了一张l型的柜台,桌面上堆满了等着出货的订购单,身后的墙上还贴着预订水果礼盒。 冲着现代诉求“送礼送健康”的观念,还有包装要求精致的面子问题,哥哥找了学商业设计的昔日军中袍泽,一块合作设计创意包装,再搭配每月推出明星水果,让这些别出心裁的水果礼盒为水果行创造了不小营收,若是再遇到特殊节日,更是忙到不可开交。 这下子,她终于不必辛苦兼差赚外快了,而是把翻译当成一种兴趣,生活不再汲汲营营,而是可以缓下步伐,仔细观察身边每个人的喜怒哀乐。 短短一年,她的生活周遭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企划部的美男子告别了单身,迎娶了公关部的小公主,成为公司受人瞩目的夫妻档。美云姐则是怀了第二胎,听说超音波照出来的还是男生,让美云姐好失望,极力等待胎儿的特别翻盘当中。 方宛琦将留了一年多,要长不长、要短不短的头发扎成了短马尾,仔细确认每一张清单,就怕忽略了某个细节,让客人失望。 假日早晨,她照例在家里帮忙整理网路订单,父亲则是忙着筛先水果,阿满姨一样热络的招呼光顾店里的老顾客,阿贤仍旧诚意十足的对头每个客人说欢迎光临、谢谢惠顾。 就在大伙各忙各的、各司其职之际,一辆熟悉的房车在比以往提早了半天出现在水果行前;阿贤一见到杜泓祺的车子,马上开心的唤着:“姐夫、姐夫!欢迎光临!”这是爸爸教阿贤喊的。 至于她和泓祺,仍持续稳定发展中。她很满意这种关系,不想改变,也不期望有任何突破。 老爸和阿满姨立刻放下手边的杂事,热情招呼着;哥哥则是保持与泓祺点头之交,偶而聊个几句,却没有深谈的机会。 方顺达马上回头对着女儿叫唤:“宛琦,泓祺来啊!” “啊,我就快好了,再等我一下下。”她惨叫一声,在一堆订单里晕头转向,没空抬头看他,要不是他比平常时间提早抵达,她也不会手忙脚乱。 哥哥伸长了手拿走她眼前的一叠订单,将她的椅子拉离了工作桌,“泓祺今天这么早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快去吧。” “喔……”事情做到一半被打断,感觉不是很好,不过当她抬眸看向远比平常约定的时间还要提早半天的泓祺正对头自己微笑时,马上又掬起甜蜜的笑。 “姐夫再见,谢谢光临。”阿贤笑着挥手送人。 她被家人“合作无间”的赶出家门,只好顺应民意的坐上了泓祺的铁灰色saab。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一上车就迫不及待的问,注意到他的笑眸里多了一抹愉悦,让她忍不住好奇那份愉悦的心情是为什么。 “我是特地拿东西给你看的。”他一边开车,一边从仪表板上取出一张帖子递给她。“喏,打开来看。” “喜帖,谁的?” 杜泓祺笑而不答,迳自把车子快速开往目的地。 方宛琦不理会他神秘又诡异的笑容,直接打开帖子,一张大红邀请函立刻映入眼帘,还有一张婚纱照做成的谢卡,让人第一眼就看见新娘和新娘幸福的模样。 仔细看着谢卡上面印着新娘的名字,她讶异的抬头看向他。“苏佳蓉。” “嗯。” 方宛琦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张帖子来得突然,喜的是他终于完成了艰难的承诺,真的是惊喜。“我们会去参加她的婚礼吗?” “不会。”他摇头,指了指里头的内容。“你看一下日期,她前天就完婚了,喜帖上的邮戳是昨天,寄件人故意安排错过婚期才让我们知道这项喜讯。” “真的耶!好可惜,来不及送上祝福。” 他又爆出了另一个惊喜。“新郎就是之前让佳蓉怀孕、却不愿意负责的男人。听说他们这次仍是奉子成婚,男方向女方提亲时,还被女方家长念闻三个多钟头才答应把佳蓉嫁给他。” “这么说……佳蓉的父母已经知道孩子的事喽?” “郭玉真表示当佳蓉知道自己又怀孕后,当下就决定向父母坦承一切,也解释了当初离婚的真正原因;庆幸的是,事隔四年后男方终于愿意负责,也肯承认四年前的错误,对佳蓉而言算是迟来的幸福,也算是还给我清白。” “太好了!要是杜伯伯、杜伯母和瑞雪姐也能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高兴,毕竟他们误会你这么多年,一定具体规定心疼极了。” 杜泓祺怅然一笑,对这硬是做了四年多的薄情郎早已习惯,只是不忍心让宛琦也跟着一起受屈罢了。 “你看谢卡后面。” 方宛琦依言将婚纱照翻过来,上面绢秀的字迹写着: 致泓祺&宛琦: 两性,建立在平等与尊重之上。 爱情,必须付出才会获得。 婚姻,需要具备诚实与信任。 谢谢你们的宽容——苏佳蓉 好熟悉的内容,这……不就是她曾经对郭课长说过的话吗? 想不到郭课长竟然将她的拙见转述给新娘子,而新娘子似乎有了一番领悟,才会写出这么一段,看来新娘子在人生上学到了宝贵的一课。 她满足的带着幸福的笑容将谢卡放回喜帖里,小心翼翼的收妥。抬头时才注意到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他独居的大厦,而他正好将车子驶进了地下停车场。 “我以为你会带我去庆祝一番,你怎么载我来这儿?” “当然要庆祝。”他朝她挑了挑眉,邪恶的笑。“用你答应我的方式庆祝。” 她知道他的暗示,所以很快就胀红了脸,脑子里开始活现各种缓兵之计。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今天要去看电影吗?” “那是午夜场的事,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利用。” “既然有很多时间,也就不急嘛,而且我肚子好像有点饿了耶。” 他不理会她的拖延战术,等停好了车,飞快的绕过车头将她请——不,应该说是抱下车,火热的唇已经忍不住烙上她的颈项。 “噢,宛琦,我为了这一天捱了快两年,此时此刻换绝对比你更加饥饿,而你必须负责把我喂饱。” 她拼命的将手抵在他发热的胸口,推抵着他几乎快不能自制的热情;不过成效并不大,他们一进电梯,他就已经不顾一切的吻上了她,激情的火花一发不可收拾。 “唔……泓祺,别……有监视器……” 杜泓祺恨不得自己坐上的是火箭而不是电梯,能够迅速直达他的楼层,十六楼。 “琦……我已经等不及要把你给吃下肚了。”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接下来的事,因为接下来的事,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 初体验的她,疲软的偎躺在他胸膛上,像餍食的猫儿一样,慵懒而娇媚。小女孩终于成了他的小女人,心中的满足,难以言喻。 他疼惜的抚着她平滑无暇的美背,替她拉高被子覆在身上,温暖的手掌仍贴心的按摩她的腰部,想替她推去他连续占有所制造出来的疼痛。 “今晚别回去。” 她仍紧闭着眼,只是轻扬唇畔,语气充满坚定:“你知道,我不行。” 他无奈的叹气,大手在她背上游移。“那我们下个月就结婚,这次你总没理由拒绝我了吧?” “结婚?”她睁开眼,也退开了身体,单手拉着被子遮掩住裸体,试着坐起身。 “难道你不想结婚吗?”他顺手扶起了她,并拿了自己的衬衫披盖住她的裸肩。 “我觉得我们这样很好,结婚只是多了法律的约束。像阿满姨和我爸爸的关系多好,只要两人真心相守,根本不需要那一纸证书。” “结婚不单只是法律的约束,也是对我们在众人面前许下永结同心的誓言,更是我想呵护你,照顾你一辈子的承诺,所以我渴望与你拥有那纸证书,因为我希望日后跟别人介绍你时,可以大方的说你就是我杜泓祺的妻子,在公司里光明正大的拉着你的手与你共进午餐。” “泓祺,你也知道我家的状况,我不可能放下我爸和阿满姨就这么嫁人。”她试着提出自己的立场,希望他能够谅解。 “谁说嫁给我之后就不能照顾令尊?”他伸手将欲逃避的手脸转过来面对他。“结了婚后,我们还是一样会继续住在新竹,未来的生活你只不过是成了杜太太,而我则是合法的拥有你的一切罢了,未来的生活还是不会改变。” “可是……”她眨动泛着感动的眼,因为他的贴心。“你才三十二岁,我也不过二十四岁,实在没有心理准备学会如何去当别人的太太。” “不是别人,是我杜泓祺的。”他强烈纠正。 “可以再等我几年吗?等我家里的债务减轻一些,家里的网路生意上轨道一些,家里的状况稳定后,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好吗?” “你要我等,我绝对可以等,不管多久,我都甘愿,但是我父母已经高龄六、七十,我不忍心让他们等太久。” 方宛琦突然想到年初见过面的杜家两老,她竟然自私的忘了有压力的不只她,他也是背负着父母对他成家的期待。 “我保证,只要两年,如果两年后你仍然愿意娶我,我一定毫不犹犹豫的答应嫁给你,可以吗?” 杜泓祺从不拒绝她,也不想让她难为,只要能够完全拥有他的小女孩,等再久他都甘愿。 他知道他有能力可以帮她,但她不肯接受,他也只能顺从她的意愿,支持她的决定。 “好吧。”她赤裸的胸膛欺向她,重新将她揽入怀里,语带玄机的说:“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结婚的事全依你暂延两年后再讨论。” “意外?”她偏头看他,似乎听见了弦外之音。“会有什么意外?” “这是机率问题。”他伸手拿走披在她肩上的衬衫,俯身吻上她光滑无暇的背部线条,湿热的唇沿着头颈慢慢往上移到香肩,细细啃咬。 “机率?这跟意外有什么关连?”方宛琦想保持理智追问,却很快的就被他的行动破坏。“唔……泓祺,你还没回答我啊……” 他仍然没有说话,而她,也没办法再追问下去,只能唤着他的名,与他的喘息相呼应。 尾声 甫进家门的杜泓祺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柳橙香气,看着桌几上搁置着喝剩的学习杯,胸口涌现一股踏实的感觉。 环视了空荡的屋里,确定没有人后,直觉就是往附近的公园走去。 果然,他在公园晨的绿地上看见他的小女人正牵着小王子在学走路,这是一幅幸福的画面,也是他值得付出一辈子的幸福。 小王子率先看见了他,摇摇晃晃的朝着他这里走来。 “把拔。” 他伸手将步伐不稳的小王子一把抱起,忍不住在儿子肥嘟嘟的颊上印了个吻。 “乖。” 方宛琦笑着看着他们父子,朝他们慢慢走去。“不是要到下星期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 杜泓祺伸手将老婆揽入怀里,也给了她一个吻,不偏心。 “巡厂的进度相当顺利,就提早回来了。”他满足的闻着老婆身上的柳橙香味,应该是方才替儿子榨果汁时留在身上的味道。 她还是像个小女孩一样,甜美依旧,层次分明的短发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孩子的妈。 原本他以为必须再过两年才能完全拥有她的全部,却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他拥有的不只有她的全部,还多了一个儿子,以及全新的人生。 眼前的一切,就是他们突破关系那天的美妙结果。 那一次完完全全是个意外。原本他想在她做好心理准备,同意结婚的前提下才不做防护措施,没想到上天眷顾,让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就中奖,一个月后她如愿成为他的妻子,他又再一次“奉子成婚”。 “宛琦,我们拼个小公主好吗?”他牵着她的手,开始暗示等会儿想做的事。 方宛琦没联想到其他,只讶异他的勇气。“小王子那么皮,你不嫌累啊?” 看着几乎和自己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儿子,心里涌现无限满足。“我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我,突然好想拥有一个小小的你,你一开始不也期待是女儿吗?” “万一又是个精力旺盛的小王子呢?” “那我们就再接再厉,直到可爱的小公主出现。” 她给了他一记白眼。“万一我都生不出女儿呢?” “我本来就打算生五个,如果连四胎都是儿子,那第五胎我们就去做精虫分离,给他一举得女。” “哇!那我的肚皮岂不是会很辛苦!说不定还没三十岁就已经有五十岁的体态了。可不可以打个折,生三个就好?”她眨了眨可怜兮兮的明眸,伸出青葱玉指比了个“三”。 “不行,最少五个。” “那……各退一步,四个。”她讨价还价,多了一根手指。 “好吧,就四个。”他叹气,很无奈的退让。 方宛琦低头看着自己的四根手根头,我难想像日后自己身旁真的会有四个小生命。 再抬头看着他俊容依旧的侧脸,三十四岁的他,并没有在脸上留下任何岁月痕迹,这让她不禁开始苦恼起来。 “万一我真的身材变形,不再像个小女孩了,你还会爱我吗?” 他低头看她,揽起她的腰肢,俯身给她一个坚定的吻。“即使我们已七老八十,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钟爱的小女孩,最疼爱的老婆。” 方宛琦唇畔漾着幸福的笑。“我爱你。” “我也一样。所以我想让我们的爱,借由生命的延续,蔓延下去。” 她因为他对爱情的坚定而软化了坚持。“好吧!说好只生四胎,若是第三胎还是小王子,那我们第四胎就去做精虫分离喽。” “没问题。”他信誓旦旦保证。 小女孩不知道精虫分离有多胞胎的机率,只生四胎是不代表只生四个。 是了。他们的爱在蔓延,无边无际的蔓延,生生不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