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辣小丫环》 楔子 楔子 光阴有如烟云过眼,瞬息千里的消逝在每个晨昏之间。经过世代交替,延续到了清朝,苏府依然是地方上知名的大户人家。 话说几百年前,苏家祖先苏富达曾因一时家道中落而陷入愁云惨雾的境地,所幸苏富达平日乐善好施、济弱扶倾,为苏家累积了不少福气,当年收养的五名小丫环——芊儿、咏眉、璃宣、黎朵和初晴,个个善体人意,因不忍见主子愁眉不展地为生计和债务整日忧郁而挺身站出,每个丫环靠着自己的法子与力量,总算清偿掉苏府庞大的债务。 苏府经过这一次的劫难,非但保住了苏富达的名望,更成为地方上呼风唤雨的世家。 就这样,五个小丫环舍己救主的事迹被传为美谈,不断的被歌颂、崇仰,一代接一代的传承下来……当初为确保苏府一家子的性命、地位与繁盛,贵为娘娘的丫环初晴费尽心思的跟明朝皇帝要了一个护身符,这一物俗称为——免死金牌,事实上它是一块色泽明亮翠绿、玉质温润、雕功堪称一绝的“龙凤翡翠”。 “龙凤翡翠”果真是件吉祥物,它为苏府带来了权势与安定,即使改朝易代,面临了任何重大的事态变故,苏府依旧安然无恙的度过。 “龙凤翡翠”世代流传,直到风起云涌、政权移转,“龙凤翡翠”虽失去了当初的护身、镇府效用,不过极富纪念价值的它,早已成了苏府惟一的传家之宝。 苏富达的后代子孙苏羽诚谨记祖宗遗训,视“龙凤翡翠”为传家之宝不可违,他亦是镇上有名的大善人。每年自苏府捐出去的物资食粮不计其数,天灾人祸都看得到苏家夫妇与仆役卷袖帮忙,此等义举使他们更是受到镇上民众的爱戴。 不过,很不幸地,一直是苏府精神支柱与骄傲的“龙凤翡翠”,某天竟莫名其妙的遗失了。搞丢了这件冥冥之中似乎带着庇佑能力的传家之宝,对苏府来说,是件非常严重的大事。 苏羽诚不敢张扬,不想搞得全府上下惊惶,仅能忧惧的找来夫人商量,夫妻俩暗地在府中展开搜寻,可眼见都快把苏府给翻过来了,仍杳无所获。 苏羽诚因而郁郁寡欢,经过长期情绪低潮的压抑,终于患了无药可医的心病,卧倒床榻。 而苏羽诚染病在床的颓老模样,教苏府一片动荡,所有大夫皆诊不出他的病因,自然没法为苏老爷医治。 一日,不经意间被苏府里头的五个小丫环偷听到事情的真相,她们知道造成老爷日渐憔悴的病因,原来是苏府的传家之宝不见了,这让她们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五个小丫环分别来自不同的家庭,各有各的心酸史,自小就被卖入苏府当丫头,虽名为丫环,但因苏羽诚膝下无女,五个女娃儿又可爱得紧,于是夫妇俩待她们如己出,从没把她们视为奴才般使唤。 因此,五个小丫环身世虽苦命坎坷,却在苏府受到良好的教养,读诗习画样样都有师傅教,至于学得好或不好、精与不精是另外一回事,但她们对苏老爷和夫人所赐予的恩惠总是点滴放在心头,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苏家老爷、夫人的恩情。 所以当五个小丫环一到这不幸的消息后,禁不住的为苏老爷担忧起来,聚集在后院交头接耳的讨论著—— “‘龙凤翡翠’是老爷的宝耶,这下子弄丢了,难怪老爷要生病了,呜……”向来胆小怕事的骆宣掩面哭了起来。 骆宣是五个丫头里最笨拙的一个,性情单纯到连好人坏人都分辨不出来,苏老爷总是担忧她会吃亏。 “骆宣,别哭了,‘龙凤翡翠’是苏家世代相传的传家之宝,咱们绝不能让它到老爷这一代就失去它的意义!”赫连降月心思细密,就像个带头的大姐,她安慰的拍拍骆宣的手背。 “对啊!大家都说对症下药是治病根本,为了要让老爷早日康复起来,我们要抱着不惜牺牲一切的决心,将“龙凤翡翠”给找回来!给老爷、夫人一个惊喜!”长得如芙蓉般美丽的丽儿,脸上透露出无比的光采,当机立断的说。 “丽儿说得有道理,只要把苏府的传家之宝给找回来,老爷一定可以不药而愈的。”念薏也跟着附和。 “你们说,‘龙凤翡翠’会不会被有心人给偷去了?”赫连降月猜测道。 “有可能哦!不如咱们五个人兵分五路,到各地去打听“龙凤翡翠”的下落,一有消息,说什么也要把它给抢回来。”铃缨觉得惟有这么做才能万无一失。 “这么说来,我们不就得暂时离开苏府了?”儿问道。 “可是一下子要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咱们的行踪?”骆宣忍不住问,笨笨的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五个丫环从不曾出去外头闯荡,这回出门大家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骆宣,你果然很笨耶!你可以骗夫人说,你想返回故里去探望你的亲人啊!”念着提醒她。这么简单的理由也想不出来! “可是,我的亲人早就死光光了!呜……”想起逝世多年的爹娘,骆宣忍不住悲从中来,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不要哭了好不好,没有理由就想理由啊,老爷还等着我们救命呢!”铃缨都要被她给哭烦了。 “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就各自想法子找出门的借口。不管经过多久的时间,一有“龙凤翡翠”的消息,立即返回苏府,然后想办法联络大家回来会合,听明白了吗?”见大家都如此义无反顾的寻找苏府的传家之宝,丽儿也决定不顾一切的拚了。 “明白了!”其他四人异口同声地道。 “事态紧迫,为了医好老爷的病,咱们要赶快去向老爷、夫人们告假。”念薏说道。 “为避免老爷、夫人起疑心,咱们还是要有个先后,这样才不会被老爷、夫人怀疑。”赫连降月慎重的道。 “嗯,有道理。”另外四人用力点头。 “那咱们就按计划进行了。” “好!” 第一章 苏州的传家宝为什么会不见呢?这是心思缜密的铃缨一直想不透的事。 是因为那块“龙凤翡翠”是前朝皇上御赐的东西,所以才价值连城吗? 不!若真是那样想,那么那个贼人未免也太傻了点,御赐的东西虽然价值连城,但可不好变卖。 想想看,苏家因“龙凤翡翠”而百年不衰,远近的村里都知道“龙凤翡翠”是苏家的东西,那贼人若真是偷拿了,只怕不只不好脱手变卖,就怕一拿去当铺典当,立刻遭人报官、因此入狱。 可贼人若是想要拿去别的村里、甚至是远一点的地方变卖,那“龙凤翡翠”就会失去它的意义,其价值根本比不上府上所珍藏的古董字画,要她是那个贼子,她才不会看上“龙凤翡翠”那么麻烦的东西,她若是要偷,也会偷别的东西,而不是偷那“龙凤翡翠”。 如此想来——那贼人偷“龙凤翡翠”的原因,断然不可能是为了钱财;可——若不是为了钱财,贼人还会有什么理由要偷苏家的传家宝呢? 铃缨在自个儿的房里直绕着圈子。 想想,这事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贼人偷了“龙凤翡翠”是为了让苏家败落。可苏家在镇上是有名的大善人,这里的百姓对苏家只有感激的份,哪有可能希望苏家败落的道理?除非是——苏家的仇敌! 只是——苏家的仇敌是谁呢?谁有那个可能与苏家为敌呢? 铃缨抓破了头也想不出,苏家上上下下曾有哪个人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打从她有记忆以来,苏家老爷、夫人、少爷都像个活菩萨转世,一不作奸、二不作歹,每每遇到什么天灾人祸,他们是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救人;对个外人都尚且如此了,在苏府底下当差的仆役们就更不用说了。 在苏府鲜少有卖身契这种东西,主子们把他们这些下人当作平常人一样尊重,她不信像苏府这么仁善的人家,会养出那种“养老鼠咬布袋”的败类仆役来,所以家贼这一项的疑虑可以除去,剩下的就剩外贼了。 而外贼是谁?这一点她可要好好的想清楚,否则天下之大,她上哪儿去打听“龙凤翡翠”的消息? 铃缨走到脚都酸了,这才拉把椅子坐下。 她将她的记忆一年一年的往前推,推想看看以前苏府是不是有做过什么错事,让人抓到把柄,所以今日歹人才会偷了“龙凤翡翠”。 铃缨脑际猛然闪过一线白光。 她想起来了!在她十岁那年,有个妇人手里牵着个男孩上苏家。那妇人说自己以前在苏府当差,还说那男孩是老爷的私生子——私生子! 唔,这一听,就很像是夫子在课堂上说的故事;私生子被弃养,怀着仇恨的情绪长大,为的就是期待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吓!铃缨倒抽了一口气,如此想来,多年前那个私生子很有可能就是偷了“龙凤翡翠”的头号凶嫌。或许“龙凤翡翠”真是那个私生子偷的,其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报复苏家,让苏家家道中落。 愈想,铃缨愈觉得自己推敲得极有道理,或许她该马上动身去找那个男孩。 在她记忆中,她似乎还记得那妇人长成什么模样。 铃缨凭着自己惊人的记忆,画下当年那名妇人的模样。她想,若那名妇人真是在苏府当过差,那么老一辈的管家、嬷嬷们应该有点印象,知道这妇人姓什么、叫什么,而老家又是在哪才对。 铃缨问了不下十来个老仆役,十之八九的老仆都认识这名妇人。他们说这妇人名唤嫣翠,是夫人的陪嫁丫环,夫人生了大少爷后,嫣翠便升格当起奶娘,照顾起大少爷的生活起居,只是嫣翠是个贪心的仆人,当了大少爷的奶娘尚且不知足,还妄想当老爷的二房。 老爷疼爱夫人,从不肯让夫人受一丁点的委屈,怎么可能收嫣翠当二房,所以便回绝了嫣翠的爱意。 自从那日起,嫣翠再也没提起过这一回事,大伙都当嫣翠是死了这条心,没想到嫣翠根本就不死心。有天她趁夫人上寺庙礼佛,以照顾大少爷为理由,刻意留在家里,没陪夫人去庙里烧香拜拜,那天夜里,嫣翠给老爷送宵夜进去——“她跟老爷发生了苟且之事?”铃缨等不及地开口问。 “这事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会知道呢?我们只知道那天嫣翠没回下人房里睡,隔天便不见人影了。” “她为什么会不见?” “谁晓得?怎么,铃缨,你问这个做什么?”秋嬷嬷从往事里回过神来,才发现平时不怎么爱说别人闲话的铃缨,今天倒是特别八卦、特别多话来了! 铃缨“呵呵呵”地尴尬笑了两声,双手直挥的说:“没有,没有啦,只是一时好奇。那——秋嬷嬷,你知道咱们夫人的老家在哪儿吗?” “林州。” “林州。”铃缨复诵一遍,将地名悄悄的记进心坎里。有了名儿、有了地名,找人也就好找了。 “秋嬷嬷。” “唉。”嬷嬷应了声:“什么事?” “我想请个长假。” “长假!你请长假做什么去?” “我想去找我的家人。” “你打小就让你娘给丢在咱们苏府,你上哪去找?”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若想找,便找得出来;秋嬷嬷,你就甭替我操心了,倒是老爷、夫人那边,你替我想个法子瞒过去。” “你不想让老爷、夫人知道你出去?” “老爷现在人正病着,我不想让他们老人家操心。”其实铃缨是不好意思对自己的恩人说谎。“更何况,我去寻亲这事还说不定有个准,若是惊动了两位老人家,怕是不好。” “说得是、说得是。那你快去快回,若是——若是找不到了也别强求,在苏府当差不比当寻常人家的女儿差。” “这事铃缨心里清楚;寻亲只是想替自己找个根,铃缨的家在苏府,铃缨不会忘记老爷、夫人对铃缨的大恩大德的。” “你知道就好。”秋嬷嬷拍拍铃缨的手背,要铃缨万事小心,且叮咛一些出门在外该注意的事。 铃缨告别了秋嬷嬷,便离开苏家,直往林州奔去。 铃缨足足在林州找了大半个月,才在个穷乡僻壤之处打探到嫣翠的消息;不过听说嫣翠早在五年前就病死了,留下个儿子叫天扬,卖给城东王员外家当长工。 又是个“卖身葬母”的故事,这故事听多了,铃缨都不知道伤心的眼泪该怎么往下掉,老调重弹的故事早已激不起她的同情心,现在的铃缨只想快快找到嫣翠的儿子,好早日回到苏家。 铃缨找到了城东的王员外家;那宅第虽不比苏家来得气派,却也看得出来这户人家是有家底的。 而现在人是找到了,但铃缨还是想不到见到那个天扬的办法,又该怎么讨回“龙凤翡翠”。 或者,她直截了当的跟天扬讨回苏家的传家宝? 不不不,这主意不好;要是天扬真想报复苏家,他会乖乖的把“龙凤翡翠”拿来还给她吗? 只怕是傻子才会那么乖,所以这个法子肯定是行不通的;而且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让那个天扬对她起了戒心,那可真是应了那句俗谚——欲速则不达。所以,她还是别贸然行事的好,一切按部就班的来,这样回苏家的日子才能指日可待。 咦,也许她可以卖身于王家当丫环? 嗯,这是铃缨惟一能想到的法子了。她别的本事没有,就只会当丫环,供人差使,想来也是可悲的事。 但现在不是悲哀自己身世的时候,铃缨把伤感的情绪收一收,打起精神兜到后门那,敲着王家后边的小门。 来应门的是个老婆子。 “这位嬷嬷,这府里有缺人吗?我是来找差事、干活的。”铃缨笑脸盈盈地说道。 “你想找差事?”老婆子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铃缨。“瞧你这小姑娘长相也不差,身上的衣料子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出来抛头露面的找差事呢?” “这位嬷嬷,你有所不知;前儿个我爹为了我娘的病一时给逼绝了,竟异想天开的进了赌场;这赌是害人的玩意,我爹他不只赔光了我们家所有的家产,还输了一屁股的债,债主过些日子就要找上门来了。 债主还撂下话说,我家若是还不起银子,那么就要抓我去娼楼楚馆当花娘,过着送往迎来的日子,这位嬷嬷,你就行行好,给个方便吧。” 铃缨随口编了个谎,说到伤心处,她还戏剧性的掉了豆大的泪来,看得这老婆子倒也心酸酸的。但——“不是老嬷嬷我不帮你,实在是这府里不是由我在作主,而且——”老婆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嬷嬷,你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这位小姑娘,不瞒你说,我们家老爷是个刻薄主子,对待下人不是顶好的,你若是来王家,只怕日后要受苦了。” “我不怕吃苦,我很能吃苦的;真的,我不是在骗嬷嬷;我会烧饭、会洗衣、会打扫,还会针线活,大字也能识得几个,要干什么活儿,我都可以。”铃缨急切的夸大自己的本领,深怕王家不肯用她。 “小姑娘,你没听清楚我刚刚说的话吗?我刚刚说我家老爷刻薄下人呐。” “不要紧的,我现在只图能过活、能养家,不用被卖到娼馆去就行了。”铃缨的态度十分坚决。 老婆子没辙了。“既然你心意这么坚定,那——好吧,我带你去见管事。” “谢谢嬷嬷,谢谢嬷嬷。”铃缨感激的直冲着老婆子道谢。 “你先别谢得太早,管事要不要用你,那还是一回事呢。” “不管管事用不用我,铃缨还是感激嬷嬷给了铃缨这个机会。”铃缨嘴甜,哄得老婆子心花朵朵开。 为此,老婆子领着铃缨去见管事时,她还直在管事面前夸说铃缨的本事高,做事仔细、人又机伶,当然,老婆子不会放过铃缨可怜的身世。只是这段铃缨随口掰来唬弄别人眼泪的故事由老婆子说来——哇哩咧,竟然更为凄凉可怜了。 想当然,听故事的管事也被铃缨的身世给骗去了眼泪跟感情,当下许给铃缨一个差事。 “府里头还缺个坑下婢,你会升火、煮饭吗?” “会、会、会。”铃缨点头如捣蒜,其实——她会才怪。她在苏府连老爷、夫人的洗脚水都没打过,怎么可能会煮饭、升火? 不过,不怕,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了还有地顶着”,铃缨深信,以她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想出办法来解决自己不会煮饭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进到王家了,得赶快找到天扬才是。 *** 老婆子领着铃缨出去,一边跟铃缨叮咛待在王府里该注意的事项。 “你有地方住吗?”老婆子问。 铃缨晃了两下头,说:“没有。” “那么我待会儿再去跟管事商量看看,看能不能为你讨间房,给你住下;不过,我先跟你说,像你这种没有打下卖身契的丫头,照理说是不能住在王府里的,如果管事真的应允让你住下来,那也是管事行的恩惠——” “我晓得。” “还有,住在王家的食宿费用得用你的薪饷扣,一个月一吊钱。” “什么!一吊钱!可我的工资不是才五十个铜板吗?那一吊钱岂不是要去了我大半的薪饷!?” “就是如此。”老婆子露出个莫可奈何的苦笑。“我早跟你说过了,你若想有个好待遇,就不该来王家找差事的;在王家当差的,不是从小被亲人卖来当牛马的,就是不小心误入歧途,打下卖身契,一辈子翻不了身的;要是我能选择,我肯定不来王家当下人。铃缨,你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我再去跟管事说说,他能体谅的。” “不不不,我不走。”铃缨想进来都找不到门路了,这会儿有了法子,哪有再往外推的道理。 “嬷嬷,我说过我不怕辛苦、不怕累的,王家给什么待遇,我都能接受。” “可你爹娘的债……” “我会再想法子的,现在我只想躲开那些要债恶人的手掌心,不让他们把我抓去娼馆里卖了便行。” “你要真是这么想,那我就不勉强你了。走,我带你去□房。”老婆子领着铃缨一路往西侧走。 铃缨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见到天扬——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姑娘身边围着一群衣冠楚楚的小少爷,少爷们随着小姑娘起哄,像是在欺负一个下人。 那个下人看起来约有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脸的土灰,全身脏兮兮的,看不清他原来的面貌,可他一双眼睛特别有神。 瞧,他虽被那些人围着欺负,可腰杆子却挺得直直的,一点也不畏惧他们的恶势力。 “嬷嬷,那是谁呀?”铃缨好奇的问。 走在前头的嬷嬷转回头,看了一眼才说:“是咱们府里的小姐,而围在小姐身边的不是咱们府里的少爷,就是别府的公子。” “那让他们欺负的是?” “他呀?一个下人罢了。”老婆子一句“罢了”带着嘲讽,也带着轻叹。“在王家府里当差的,是没有什么尊严,主子们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他们呀,特别爱欺负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天扬——” “天扬?他是天扬!?”铃缨吃惊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少年。 “你认识天扬?”老婆子也停下脚步。 “不,我认错人了。”铃缨忙着否认。铃缨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随口扮了个谎言:“以前在我家隔壁住了个小男孩,他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他也叫天扬;只是后来大水冲走我们大半个村子,很多人在那场大水里消失不见了;刚刚我乍听到你说他叫天扬,我还以为他就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或许天扬真的是。” “不!他不是;因为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铃缨忙着否认。 虽说她来王家是为了找天扬没错,可她却一点都不想惹麻烦。 那个天扬看起来虽比她大个几岁,可却有个倔傲脾气的个性,一点都不懂得察颜观色,光看他那被小姐、少爷围着,还不懂得低头,硬撑着腰杆子的模样,铃缨猜想这个天扬惹得麻烦事铁定不少。 而如果小姐、少爷真的特别爱找天扬的麻烦,那她还是离他愈远愈好,省得老爷的传家宝还没找着,她自己倒是惹了一身腥。 “他真的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天扬。”铃缨再一次撇清她与天扬间的关系,不喜欢别人把她跟天扬联想在一块。 “瞧你这个小丫环头,嬷嬷又没说你什么,怎么你自己倒是急着撇清来着?是不是你跟那个天扬小时候是青梅竹马,要不是那场大水,你早成了天扬的媳妇了?”老婆子取笑着铃缨。 铃缨实在是佩服老婆子的想象力。她只不过随口办了个谎,现在倒好,竟连青梅竹马都出来了! 要是再离谱点,她跟那个陌生人天扬,都快变成指腹为婚的天定良缘了。 罢了,随她想去。 现下当务之急,便是找出天扬住的地方,然后再趁其不备,偷偷调查天扬是不是真偷了苏家的传家宝。 第二章 铃缨怎么也没想到天扬住的地方竟是马厩。 那王家也真是欺负人,刻薄下人不说,竟然还让人跟马睡在一块! 那马厩里臭气冲天,铃缨人还在百尺外,就闻到阵阵的马骚味,差点没让那臭味给熏晕了过去。 忍住反胃、想吐的不舒适感,铃缨脚底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憋住气,一古脑地往马厩里冲。 冲到马厩里,正想叫天扬出来说话,不意地,铃缨却撞见一幕令她震惊不已的事件。 “你竟然在哭!”铃缨惊声尖叫。 她这辈子最恨没骨气的男人了,没想到这个叫天扬的死家伙,竟然敢这么亵渎她的眼睛,让她看到男人哭泣的场面。 “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什么哭呀?”铃缨用力给他吼过去,看看能不能吓到天扬,把天扬的眼泪硬逼回他的肚子里。 “谁说我哭来着?” 见到陌生人来,天扬粗手粗脚的把脸上、颊边的泪给抹去,可他红通通的眼睛却掩饰不了他哭过的事实。 见他拚命的掩饰自己哭过的事实,铃缨庆幸他还有得救,懂得掩饰自己脆弱的事实。 “你过来。”铃缨努努嘴巴,要天扬过去。 “你是谁?凭什么你叫我过去,我就得过去?”天扬恶声恶气的嗤道。 “嘿——你这小子,废话还挺多的嘛,叫你过来就过来,哪有这么多的废话好说?” 天扬从来没见过脾气这么坏的人,这派头哪像个丫头呀,分明就像个千金小姐。 不过,她要真是小姐,他也不怕,反正在这个府里,他还有什么委屈没受过,多添一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出来。”铃缨见天扬没反应,硬是走过去拉他。 天扬甩开铃缨的手,怒叫着:“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样是哪样?” “你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 “哟,瞧你这般模样,不像是有读过书的。” “我是没读过书,但该懂的道理一样也没少过。” “你懂什么道理?倒是说几件来听听,让我笑一笑。”铃缨嘴巴可坏,说没三句话就想气死天扬。 天扬也知道这人是来笑话他的,当下把身子一倒,躺在稻草上面对着墙壁,再也不看铃缨。 反正他生来就命贱,自小没爹又没娘,被人看不起是理所当然的事,遭人冷眼相待,是他早就习惯的事,只是——他能习惯人情冷暖,却总是习惯不了肚子挨饿。想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忍不住一时悲从中来,心酸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铃缨听见他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了。 天扬的事,她稍早听人说过。 这府里的小姐喜欢天扬,小小年纪便懂得折腾人,可天扬却偏偏是个拗脾气的小子,小姐要他陪她放风筝,他推说工作还没做完,小姐便生气了。 这王家的小姐不只脾气骄纵,更是王家上上下下捧在手掌心的宝;天扬得罪了王家小姐,这下子还有好日子过吗? 听说,王家小姐照着三餐去找天扬玩,只要天扬不依她的话做,小姐便下令不准天扬吃饭。 这傻小子,人傻脾气倒是挺硬的。 铃缨从她的袖口内摸出两个馒头来。 已经好几天没间过食物香的天扬一下子就闻到馒头的味道;他倏地转过身去,见到铃缨手中握着两个大馒头,他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铃缨也不戏弄天扬,直接把馒头递过去。 她虽然今天才认识天扬,但是一整天下来,有关于天扬的事她听多了,自然把天扬的性子给摸透几分。 要是她在这个时候取笑天扬,这傻小子肯定是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吃她拿来的馒头。 “你慢慢吃,别噎着了。”铃缨不知打哪又变出一壶水。 天扬将水接了过去,猛然灌了一口,水从他嘴角、鼻子呛了出来,猛拍着胸口咳。 “瞧你吃的!又没人跟你抢。” “我不是怕你跟我抢,我是怕待会儿有人来了——” “那你就没得吃了是不是?”铃缨问得直接。 天扬将馒头塞进嘴里,闷闷的点了两下头。 “你放心好了,你这儿这么臭,没人会来的。” “小姐会来。” “她会来是因为她喜欢你,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以为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能在这个时候来你这个下人住的地方吗?”铃缨啐了声。 天扬讶异铃缨勘透事情的能力,目光迸出异样的光芒,口气较为和缓地问她:“你也是这里的小姐吗?” “我?小姐?”铃缨哼笑了声。“我哪那么好命,还当小姐呢。” “你不是小姐,也肯定是总管大人的远亲。” “你别瞎猜了,我什么小姐都不是,只是个新来的丫环。” “丫环?”天扬明显地吃了一惊。 “怎么,我是个丫环,有那么令人难以相信吗?” “你看起来不像。” “那我看起来像什么?” “像小姐。” “哈!”铃缨冷笑着。“本来我还以为你做人多有骨气呢,没想到你的骨气也只不过值两个馒头;用两个馒头打发你,你嘴巴便变甜了,懂得说话来哄人了呢。” “我不是在哄你,你是真的有小姐的派头;你要不信我,要不——”天扬想都不想的便把手里的馒头给递过去。“要不,我馒头还你。” “你的馒头还我做什么?谁要你吃过的呀。”铃缨不屑的撇开脸。 天扬懊恼的低下了头,好半天,他才蹦出个话来。“要不,这个馒头我还没吃过,还你。”天扬把完整的那颗馒头递了过去。 铃缨睨了他一眼,又说:“不要。” “这个我没吃过,你为什么不要?” “因为你的手好脏,你瞧,你把馒头都给捏脏了,还要我吃!”铃缨这会儿分明就是在刁难天扬。 天扬动辄得咎,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铃缨见天扬为难,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骗你的啦,傻小子,我做人势利归势利,可也没狗眼看人低的时候;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这馒头你尽管吃,我不会取笑你的,放心。” 天扬昂脸看着铃缨,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像小姐,不像丫环;寻常人家的丫环哪会像她这样,一个脸儿白白净净的,就像是后园里养得那一池子水莲花,幽幽静静的,美得不可方物。 “怎么了?你净瞧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哪儿不干净了?”铃缨好奇地摸摸脸。 “没有、没有。”天扬不好意思的摇了头,闷着的头颅想着只有他懂的心事。 突然,天扬像想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 “你刚刚说你是府里刚买进来的丫环,是不是!?” “是呀。” “唉呀,那糟了,那糟了啦——”天扬急得慌了手脚,直在屋子里兜来转去,看得铃缨眼花撩乱。 “糟什么呀,你倒是说清楚呀。”眼看天扬着急,铃缨也跟着急了起来。 “你刚进府里来,府里有很多规矩你肯定不懂;你不知道这府里老爷虽是最大,但是咱们家小姐可是老爷手掌心上的宝——” “那又怎样?” “这府里大家全都得听老爷的,可老爷又听小姐的,所以说,这家里等于是小姐在作主。” “天扬,你说话说重点好吗?” “小姐最恨我了,她下令不准任何人带东西给我吃,违者就赶出王家。” “哦。”铃缨点了个头,表示她听到了。 “什么哦!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我是说——你既然是王家的下人,那么你就不能拿东西给我吃。” “那我拿都拿了,你也吃都吃了,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铃缨把问题丢还给天扬。 天扬两个肩头颓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么就听听我的主意怎么样?” “你有主意了?”天扬的两个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他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铃缨见了是又好笑又有气。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耿直的男孩子家,不但藏不住内心的感情,还把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这样的性子,难怪他会让王家那个千金小姐给欺负得死死的。 “你想什么呢?”天扬见铃缨发呆?以为她在发愁。“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可以告诉我,我替你解决。” “你自己都是一尊泥菩萨了,连自己都保不了,还想替我解决困难。” “我知道我是自不量力,可——你刚刚的表情好严肃,我只想替你分忧。” “替我分忧倒是不必了,倒是你快把你手中的馒头给吃了。” “我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 “我吃了,你就要受罪了。” “小子唉,你要烦恼事情,也得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现在都这么晚了,没人会来马厩,更何况只要你尽快把手中的馒头给吃了,便没了人证、物证,谁敢冤枉我拿馒头给你吃?” “可我知道。” “可你绝对不会出卖我、陷害我,对不对?” “这是当然。”天扬的头点得可用力了。 “这不就得了,那谁会来找我的碴?谁又能给我罪受呢?”铃缨安抚天扬的不安。 而天扬也为了不给铃缨找麻烦,快速的解决手中的两个馒头。 这两个馒头虽有点发硬了,但却是天扬有生以来头一回吃到这么香甜、这么可口的东西。 这馒头远比以前小姐给他吃的任何点心都要来得好吃。天扬在心里甜甜的想着。 待在马厩里,铃缨是频频打着喷嚏。 “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鼻子过敏。”铃缨揉揉鼻头。 就着月光,天扬看到铃缨的鼻头都红了。“走,我们出去,这里臭,你可能不习惯。” “不是可能,而是我根本就不习惯。” “你不习惯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呀,可你刚刚高傲得很,我叫你出来,你根本理都不理我,你还问我,说我是谁呀,你干嘛听我的话之类的,你忘了?” “我没忘,只是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天扬走在前头,把铃缨带离马厩,远离臭味。 一离开马厩,铃缨的鼻子就没那么难受了。 “真不晓得你怎么受得了待在那个鬼地方?那么臭、那么脏,你的身体再好,久了也会闷出病来。” “我是穷人家孩子的命,主子要我住哪,我就住哪,哪有我选择的权利。”天扬找了个地方坐下。对于自己的歹命,他是早就认了。 “王家那么坏,你爹娘怎么舍得把你卖给王家?”铃缨假装自己并不清楚天扬的身世,一步一步的入侵天扬的生活。 铃缨打算等天扬信任她之后,再套出“龙凤翡翠”的下落。 铃缨一屁股坐下,就坐在天扬的旁边。 天扬看铃缨坐下,连忙移开臀部,坐到远远的地方去。 铃缨看到天扬这个举动,眉毛高高的耸起,她瞪着天扬问道:“你干嘛坐得离我那么远?怎么,你怕我咬你啊!” 听到铃缨的怒言,天扬不气反笑。 “我哪是怕你咬我,我是怕我身上臭味重,熏了你,你又要打喷嚏了。”天扬是体贴的为铃缨好,她听了这才释怀。 “我才不怕你臭呢。”铃缨移了位置,又往天扬的身侧坐了过去。“说说你的家人吧。” “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 “你爹呢?” “我没有爹。” “没有爹!难不成你是孙猴子,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呀?”铃缨笑着。 她那银铃似的笑声没有取笑的意味,天扬只觉得铃缨的笑声好听,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你这傻小子,说你是孙猴子,你还笑!?” “我不是孙猴子。” “知道你不是,所以你爹呢?” “我不知道。小时候,每当我问我娘,爹呢?我娘总说我爹死了,但五年前,我娘却带着我上一户大户人家寻亲,说那人是我爹。” “记得那户人家姓什么吗?” “姓苏。” “苏!”铃缨心里暗喜,自己真找对人了。“那后来呢?后来那户姓苏的人家可有认你当儿子?” “苏家老爷根本就不承认有这回事,他让下人拿了一袋银子打发了我跟我娘。” “然后呢?” “我娘带着我去寻亲时,本意在于托孤,既然苏家老爷不肯认我,我娘也就不便厚着脸皮硬赖上人家,所以当天我娘便又带着我回林州。 只是我娘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舟车劳顿,原本就个疾在身的她,这下子病情复发得更是严重。 寻亲回来的第二个月,我娘就病死了;我为了埋葬我娘,所以卖身葬母,当时王家小姐经过,便直说我人长得好看,要买我当下人。” “可——不对呀,苏家老爷当初不是给了你们娘儿俩一袋银子吗?难道那些银子不够让你娘人殓?” “不是不够,而是那些银子早让我娘看病给花得一文不剩。” “原来如此。”铃缨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经过。 想想,天扬也真够可怜的了,好不容易从老爷那弄来一袋银子,却让他娘的身子骨给败光了。 “那你恨你亲爹吗?” “他不是我亲爹。” “不是你亲爹!可你刚刚不就说他是你爹吗?” “他既是不肯认我,我干嘛去攀那样的人家当我爹,”天扬愤恨地开口。 铃缨从天扬咬牙切齿的目光来看,觉得天扬对苏家的恨意果真是不小,天扬的确很有可能为了祸害苏家,而偷走“龙凤翡翠”。 “天扬。” “嗯?” “你说,要是你有机会,你会报复苏家吗?”铃缨试探性的问道。 “这是当然。要不是苏家,我跟我娘不会流落异乡;要不是苏家,我娘更不会年纪轻轻便染病身亡;要不是苏家,今天我不会从小便让左邻右舍的小孩笑说我是个没爹的私生子。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全是苏家给我的,终有一天,我会把这样的耻辱回报给苏家。” 天扬的脸上带着恨意,铃缨看得有些害怕。看来,如果苏家要永保安宁,或许她得多花点时间劝劝天扬,将过去抛开,不要让恨意绊住了他往前走的脚步。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一来是因为她跟天扬还不太熟,天扬或许信任她,但她的话他未必全然接受;二来现在天色已晚了,这一劝只怕又要花很多时间,她若耽误了天扬休息的时间,天扬明天若是无法早起,只怕又要有罪好受了。 铃缨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 “天色晚了,我要走了。”铃缨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天扬急急的跟着站起来,“你明天还会来吗?” “怎么,还奢望我给你送馒头来吗?” “不是这样的。你不送馒头来也行的。” “我不送馒头来,那你还能有什么好期待的?”铃缨笑着问天扬。 看看你也好——天扬在心里答着。 但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的,怕这话若真说了,铃缨以后就不来了——天扬正为该找什么借口而烦恼时,铃缨却当他是为了要馒头而不好意思。 “跟你开玩笑的啦,明儿个我还会给你送馒头来。” “我真的不需要馒头,你别为了我而挨骂。” “我才不会那么笨,偷馒头还让主子们抓到,你就别替我担心了,倒是你自己——” “我怎么了?” “你干嘛老是摆脸色给小姐瞧?” “我不喜欢她。” “没人让你喜欢她呀,你只需要给她好脸色看,别老是绷着脸,再说几句好听话来哄哄她,如此一来,你不仅皮肉不会受苦,连带着也用不着饿肚子,这一举好几得的事,你怎么就这么傻,硬是不做呢?” “面对她,我笑不出来。” “那面对我呢?你笑得出来吗?” “当然笑得出来。” “那么你笑给我看。”铃缨昂着脸要天扬笑。 天扬看到那芙蓉似的脸直望着他,不禁泛红了脸。 “我让你笑,你干嘛脸红啊!?”铃缨忍不住骂他一声。“傻小子,你这么傻笑法,莫怪王家小姐误以为你也喜欢她,你对人不能这么笑的。” “我是怎么笑的?” “笑得太暧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喜欢上她了呢。”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她。”天扬不喜欢铃缨老是这么误会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呀,可你的表情不是那么回事。” “我又不是想着她才笑的。”他是想着铃缨,所以才露出这种笑容的。 铃缨不傻,她当然知道天扬的心思。但是,她跟天扬这怎么可能! 她是专门来林州,骗取天扬手中的“龙凤翡翠”,她哪能什么都还没得到,便把自己的心给沦陷了! 更何况,天扬根本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男人。所以对于天扬的感情,铃缨聪明的假装听不懂。 她嘿嘿的笑了两声,“就是像现在这样,说些好听的话哄小姐开心,以后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你真希望我哄小姐开心?” “当然。” “我若跟小姐走得近,你不生气?” “我干嘛生气?”铃缨回答得坦然。“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不要再回马厩那种地方了,那种地方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况且讨好小姐,让她开心,之于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天扬沉默了好半天,这才点头,说了声:“嗯。” 他算是同意了铃缨的说法。 “以后我会尽量不要惹小姐不开心。”如果这真是铃缨想要见到的情景,那么他会办到。 铃缨根本就不知道天扬是为了她,才肯如此委曲求全的,她还以为天扬是真的想通了,不再跟自己过不去。 “这才聪明。”铃缨拍拍天扬的肩,鼓励他。那模样像对待哥儿们似的,但对天扬来说,却是铃缨亲近他的表现。 为了铃缨,他一定要表现得体,不让任何人欺负他,这样一来,铃缨也不用为了保护他,而冒着被王家赶出去的风险,给他送馒头来。 为此,天扬决定从今以后要对王家小姐好一点。 第三章 “天扬!” 王家小姐依云姑娘每天一早梳洗完毕后,第一件事不是去跟她爹娘请安,而是来找天扬。 天扬听到依云的声音,忍着破口大骂的欲望,勉强自己转过头对依云微笑。 天扬这一笑,把依云给笑傻了。 “你笑了?你竟然笑了耶!”天扬从没对依云有过好脸色,但这会儿天扬不仅没恶声恶气的给她脸色瞧,他还冲着依云笑,此时依云感觉自己身上就像长了对翅膀般,飘飘然的,像是飞上了天。 依云兜到天扬跟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瞧着天扬。 “你干嘛这么瞧我?” “瞧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对我这么好?” “我哪有对你好了?” “你对我笑耶,这还不算好啊。”依云开怀地指出事实,要天扬承认他对她就是好的事实。 “随你怎么说。”天扬发现他最大的忍受度,就只能对依云笑了;再多的,他没法子做到。 算了,饿肚子就饿肚子,要他堆起笑脸,去面对一个他不喜欢的人,这实在是强人所难。 “天扬。” “小姐有何吩咐?” “你肚子饿不饿?” “我都三天没吃东西了,你说我饿不饿?”天扬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把问题丢回给依云去伤脑筋。 对于天扬的冷言冷语,依云没多大的反弹,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倏地转身,又往回跑。 天扬是不知道依云的脑袋瓜子里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但只要依云别来烦他,他便乐得轻松,他才不管她又想干嘛了。 天扬继续挑水、劈柴。 不一会儿依云又踅回来,这一次,她手中拿着两个馒头。这是依云从□房那拿来的。 “若,给你。”依云把手里揣着的两个大馒头递到天扬跟前。 天扬看到馒头,便想到铃缨。 昨夜,铃缨也是拎着两个馒头来给他;那馒头是过夜的,虽没今天早上厨子才蒸好的这两个大馒头来得白、来得松软,但不知怎么地,天扬就是想念昨夜那两个馒头,而相对的,对于依云手里拿着的这两个,天扬一点想吃的欲望也没有。 “我不吃。” “为什么不吃?” “我不喜欢吃馒头。” “胡说,你以前最爱吃馒头的。” “可我现在不爱吃了。” “不,你一定得吃,吃完了,你陪我上市集去。” “我陪你上市集作啥?” “陪我逛街,买东西呀。不然去市集还能干嘛?”依云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天扬不禁气结。她还当他跟她一样,同样是闲闲没事干,有事没事就逛市集,乱花银子打发时间吗? “不了,我还有工作要做。” “什么工作?” “挑水、劈柴。” “这都是小事。” “却是管事大人吩咐下来的事,我非做完不可。” “那么,我去跟管事说,让他把挑水、劈柴的工作换给别人做。” “换给别人做!?那我做什么?” “陪我逛街呀。” “陪你逛街不是正经事,我得工作才能讨口饭吃,依云小姐,你放过我吧,我没那个闲工夫陪你们这些千金大小姐玩。” 天扬实在是让依云给烦得受不了了,最后又露出他不耐烦的口吻,要赶依云走。 而打从依云去□房拿馒头起,便一直偷偷跟在依云后头,目睹所有事情经过的铃缨,听到天扬用那种不耐烦的口气跟依云说话时,心里暗暗叫糟。 所有的女孩子家都是生来让男孩子哄的,天扬这个笨蛋,说没几句好话,那死脾气又上来;他这个样子,那王家小姐肯再对他好,才怪。 铃缨往依云方向一瞄。果不其然,王家小姐气得连身子都在抖了。 要命!铃缨赶紧跑出去打圆场,省得待会儿事情闹得更僵,天扬又要吃更多的苦了。 “天扬。” “铃缨。”天扬看到铃缨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依云很敏感的察觉到天扬对待这女孩特别的不一样,她口气恶劣地问:“她是谁?” “我只是个新来的小丫头,小姐,你别生气,天扬就是这个个性,没管事准许,他便不肯擅离职守。天扬——”铃缨转头去抢天扬手里的斧头,“你陪小姐去逛市集,看小姐有什么要买的,你的工作,由我来做。” “你一个姑娘家,手上能有几分力,让你挑水、劈柴,这怎么成?” “当然成。”铃缨恶声恶气的反驳。 这个天扬说话真不会看时机,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替她着想,他真不怕依云小姐生气? “你快去。”铃缨把天扬推向依云。 天扬的脚还是死都不肯移开一小步。 “天扬,你想惹小姐生气吗?”铃缨板下了脸问天扬。 天扬才不怕依云生气呢,他怕得是铃缨板起脸来凶他的模样;他怕他若是不听铃缨的话,铃缨就不理他了。 “好吧,我陪小姐去逛街,但我的工作,你也别抢着做,我自己份内的事,我自己会把它做完。” “知道了,你快走吧。”铃缨怕天扬再嗦下去,天都黑了。“你再不走,我拿扫帚轰你了。”铃缨小声的说。 天扬只好放下斧头,径自往大门方向走去,等都不等依云小姐,害得依云得迈着她的三寸金莲小跑步,这才能赶得上天扬的大步伐。 看到这番情景,铃缨只能摇头兴叹天扬是条牛了,而且还是一条不管牵到哪儿,还是改不了他牛脾气的牛。 看来要让天扬转性,除非是天下红雨,否则这愣小子永远都只能是这样傻不隆咚的模样。 *** “你今天很开心?”铃缨瞧天扬眉开眼笑的模样,想也知道天扬的心情很好。“怎么,逛市集好玩吗?” “好玩,很好玩,我有太多年没去逛市集了,不知道外头的天地有多大,今天小姐带我去的地方有一间店铺,里头卖的是“表”,你知道什么是“表”吗?”天扬问铃缨。 铃缨装傻地摇头说:“不知道。”其实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坏了天扬说话的兴致。 天扬一听铃缨也不知道什么叫作“表”,便忙着比手划脚,解释给铃缨听:“那个表一个有这么大,里头有三根像这样大小的针,一个走得慢、一个走得快——”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走得不快也不慢。” 铃缨听了呵呵地笑开来。 天扬见铃缨笑了,便说得更起劲。“这表是计算时间用的,走得最快的那个针,走完一圈,走得不快也不慢的那一根针才动一下,这样叫作一分;而一分的针走了一圈,便是一个钟头,也就是咱们说的半个时辰;你说,这表神不神奇?” “神奇。” “还有更神奇的呢。那店里还有个这么小的一个表,它叫作“打簧表”,是要上发条的,它小小的,可功能却不小,就像那些大钟一样,也能计时。” “你喜欢它?”铃缨看得出来天扬对打簧表情有独钟,因为天扬说到打簧表时,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天扬搔搔他的脑袋瓜子,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是喜欢没错,可那种洋玩意儿可贵着呢,它哪是我们这种人配得起的。” “那些东西又没规定一定得有钱人才能买。” “可那些东西不是有钱人还真买不起。” “你别妄自菲薄,或许有一天你也买得起那样的打簧表。”铃缨鼓励天扬。 天扬开心地笑着说:“若真有那么一天,那我也给你买一个。” “买一个什么?” “买一个打簧表给你。” “为什么要买打簧表送给我?” “因为那东西好新奇、很好玩的。” “我不要。” “为什么?” “因为我用不着呀。”其实铃缨是嫌打簧表累赘。 她一向讨厌身上带着一些多余的东西,所以除非必要,铃缨身上从不戴任何首饰。她是个连手绢都懒得带的人呢,怎么会想要打簧表? 铃缨心里虽是如此想,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天扬的一片好意,于是铃缨随口一说:“你若真有心要送我东西,那么送我步摇好了。” “步摇!” “对,就是步摇;我头上的发钗好些年没换过新花样了,你下次若跟小姐再去逛市集,顺便帮我买一个回来可好?” “好呀、好呀。”天扬点头如捣蒜。 步摇一个值不了几个钱,他当然有能力买。而一想到自己将买东西送给铃缨,天扬的心就像是要飞上天似的,一整个晚上都陶陶然的傻笑着。 天扬几乎是等不及要再跟依云去逛市集了。 第四章 依云没想到隔天下午天扬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再陪她一起去逛市集。 “你不是说你每天都很忙的吗?” “我今天特地早起,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 “特地早起!”依云听到天扬的用心之后,眉宇间藏不住欣喜地笑意。“是为了我吗?” 为了陪她逛市集,所以天扬特地早起,把工作先给做完了,因此这才有空陪她! “其实你不必这么做的,只要我跟管事吩咐一声,你的工作便有人顶替,你不必为了我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依云一厢情愿地说着。 而天扬则不想再多浪费口舌去解释。依云要怎么想是她家的事,他只想快快到市集去帮铃缨挑个既漂亮又特别的发钗。 “天扬,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依云在后头追着天扬跑。 “我想买个东西。” “买东西就买东西,做啥用跑的?”依云气喘吁吁地说着。 天扬根本没听进耳里,他一古脑地往市集的方向跑去,到了市集却又不像昨天那样,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他直接就往卖发钗的方向钻。 那摊子有各式各样的南北货,天扬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像铃缨那样的姑娘家,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款式,真伤脑筋。 天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依云也跟上来了。 “天扬——”依云一口气还没喘上,便唤着天扬。 天扬看到依云,想到依云也是个姑娘家,姑娘家自然是比较懂得姑娘家的心思,姑娘家爱什么,依云应当知道。 “你来的正好,你帮我看看这儿什么样的款式,你会喜欢。” “我喜欢!?” “对呀,要是你,你想买哪一个?” 天扬眼中泛着晶光,依云误以为那是对她的爱意。 依云抿着嘴,偷偷的笑着,还状似高傲地摇头说:“这儿的,我一个都不喜欢。” “那么,若是硬要你选呢?” “我才不买这儿的东西呢。” “那你的发钗上哪儿买的?” “去洋货大街上的洋铺子买的呀,那儿呀,多得是洋人用的东西。” “我又不买洋货,我要买发钗。” “那儿也有卖发钗呀。” “是吗?那贵不贵?” “上百个大洋的有,几个铜板的也有,端看你看上什么货色。” “那你说,要是你,你会喜欢哪一个?” “你送的?” “对,我送的。” “既是你送的,不论哪一个我都喜欢。”依云知道天扬没钱,所以也就不计较天扬买的是什么东西了。 只要天扬有那个心,那么她便欢天喜地地接受——不管天扬送她什么,她都喜欢。 “真的?” “没骗你。你喜欢看我戴哪一个,我就喜欢那一个。”依云的任性碰到天扬也有化成绕指柔的时候。 但是天扬心里想的却不是依云,他要看、想看的是铃缨戴上这发钗的模样。 天扬仔细挑了老半天,才挑中一个木制的步摇;那步摇花样虽简单却美的雅致。天扬喜欢它干干净净、不浮华的模样。 这步摇配得起铃缨那样的姑娘家。 “店家,这步摇多少钱?” “五个铜板。”店家的开价。 天扬这个要付钱的都还没开口说贵,依云这个一向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便哇啦啦的叫了起来。“五个铜板!?这么贵!算了,我们不买了。”依云拉着天扬的手要走。 “你干嘛,我要买这个步摇。” “它太贵了。既不华丽又不好看,式样也简简单单的——” “我就爱它的简简单单。” “可我不爱呀。” “我也没要你喜欢它。”天扬实在是受够了依云。他甩开依云的手,付了五个铜板给店家,人就走了。 依云实在快让天扬给气死了。 “你这个傻子,那个步摇哪值五个铜板呀。我刚刚那么嫌弃它,主要是在跟店家的杀价,你懂不懂呀?” “不懂。” “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依云觉得天扬的脑子坏了。“你哪里不懂呀?” “买东西送人讲的是情意,我若是跟店家杀价,岂不是折了我的那份心意。” “可我是为你好耶。” “怎么为我好?” “我知道你身上没多少个铜板,所以想替你省钱。” “谢谢你的好意。”天扬根本不领这份情。 “好嘛,好嘛,顶多以后你买东西的时候,我不插话就是了嘛。喏,拿来吧。”依云一只手掌翻上朝天,跟天扬要东西。 “拿什么?” “步摇呀。” “你要我的步摇做什么?” “你不是要买来送给我的吗?” “谁说的?”他可从来就没说过要送依云东西。“你家那么有钱,而你爹娘又把你捧在手掌心,当成掌上明珠在看待,从小你便是要什么有什么,我干嘛还送你东西?”天扬把步摇紧紧的揣在手里,深怕依云抢了它。 “这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天扬就看不出他买的东西是哪里不一样了!“而且,你刚刚还说你不喜欢那摊子卖的东西,现在你却又要跟我抢。” “我是说过我不喜欢那摊子的东西,可我不也说过,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欢吗?”为什么天扬老是没把她的话给听进去。 天扬不是没听进去,他只是不想听懂。 “你不用喜欢的这么痛苦,不喜欢硬要说喜欢,这样你戴这步摇戴得不舒服,我送的人也难过。这东西,你就别强求了。”他是不会把东西送给依云的。 天扬态度的坚决,这会儿依云总算是弄明白了。 “你这步摇压根就不是为我买的是不是?” “你总算弄明白了。”天扬说话不留情面,他不想再让依云误会下去。“我这辈子是不会喜欢你的。”天扬要依云死心。 以前,他没有心上人,还可以任由依云成天随着他打转,但是——他真的不想让铃缨误以为他跟依云有什么暧昧的关系。 “小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来爱你。” “我不要,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依云任性的大发脾气。她也不顾自己现在是在大街上,顾不得她女孩子家的面子问题。 而天扬无法接受这段感情。不说他受不了依云的个性,就说他们俩的身份差别,依云他们家的刻薄性子,天扬没一件能忍受。 现在他把话给说明白了,依云要不要接受,那是她家的事;现在他只想看到铃缨看到这步摇时的表情。 她会开心是吧? 天扬由衷的这么希望着。 而依云看着天扬的脸,知道天扬早有了心上人,因为——他连想着那个人的时候,都还笑着的呢。 可恶,她一定要找出天扬喜欢上的是哪个贱丫头,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骚蹄子的。 依云起了歹心,天扬却还不知道,傻傻的把步摇送给了铃缨。 *** “给我的!?”铃缨接过天扬送她的步摇,仔细端详。 “嗯,送你的,喜不喜欢?” “喜欢。只是不懂你无缘无故,干嘛送东西给我?”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那天听你提起,所以就买了。” 铃缨无心的一句话总是能在天扬心里激起涟漪,留下痕迹;天扬记得铃缨所有跟他说过的话,包括要他努力向上。等他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他会跟铃缨求亲,要求铃缨嫁给他的。 在天扬心中规划着一幅很美很美的未来,那里有他也有铃缨。 铃缨不是不晓得天扬的心意,只是她没办法接受。 天呀,她怎么会把情况搞成这个样子呢?她不是来偷回龙凤翡翠的吗?怎么传家宝没偷着,却光惹了一身的腥。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她又不能明着跟天扬说,她这辈子绝不可能会喜欢上他,因为她是苏家的人,是天扬仇视的亲爹手底下的仆人。 她可以对任何人没心没肝,惟独不能对老爷、夫人不忠,其原因不只是因为老爷、夫人是她的主子,他们还如同她的再造恩人。 铃缨猫记得她被爹娘丢在苏家时,她才五岁的年纪;五岁还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年岁,谁收留了她,家里只有多张嘴吃饭的份,她哪能做什么差事?但,老爷、夫人一听到门外有孩子哭啼着,便唤奶娘把她带进去喂食。 十年来,老爷、夫人从没把她当成下人在看待,还将她视如己出般的疼爱着。 苏家从没亏待过她,她怎么能喜欢一个仇视苏家的人?所以铃缨只能选择听不懂天扬的话。 她默默收下步摇,说了声:“谢谢。” “我帮你插上。” “嗯。”铃缨垂下头,细长而雪白的颈子看得天扬怦然心动。 “怎么了?” “没有。”天扬赶紧把步摇插在铃缨的发髻上。 “好看吗?” “很好看,再也没有人比你更好看的了。”天扬傻呼呼的笑着。 “改天,我也买个东西送你。”礼尚往来,这样铃缨就不觉得自己亏欠天扬太多。 “好呀。”天扬喜欢这个提议,倒不是他贪图铃缨送他的礼物,而是觉得他们两个这样互赠东西,有点儿像是在交换信物。 “你喜欢什么?” “只要是你送的,我什么都喜欢。”天扬直言无讳地说出他的心情。 铃缨假装听不懂的笑着。 唉,为什么她偷个东西得这么麻烦呢?而且一向没什么良心的她,为什么遇到天扬总有诸多不忍? 像现在,她就觉得自己很残忍,欺骗了天扬的单纯,还骗了天扬的感情;日后要是天扬发现她骗他的事,知道她接近他是另有目的,只怕天扬要恼她、气她了。 依云将王家所有的年轻姑娘家全集合起来;她要一个个的查,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丫头敢跟她抢男人。 依云走到铃缨面前,终于看到天扬买的那支步摇。 “抬起头来。”依云冷着脸叫人。 铃缨闻言,将头抬起。 “果然是个骚狐狸,长得如此邪魅,莫怪天扬要喜欢你了。”依云明褒暗贬地损着铃缨。 铃缨一听就知道大祸临头了。“小姐,你别听别人胡乱嚼舌根,天扬跟我只是比较亲近,我们两个只是好朋友,没别的情分。” “没别的情分!?那我问你,天扬他怎么不买个发钗送我,也不买个发钗送她、送她、送她——”依云一连指了三个婢女,冷笑着:“怎么天扬独独买了东西送你?” “发钗!?” “对,就是你发上现在插着的那支步摇。” “这个发钗——”铃缨的手按上昨儿个天扬才刚拿给她的步摇。这才明白原来今天一切祸端起源于这个发钗。 唉,要是她早知道这个发钗会让她惹上这种不该惹的麻烦,她铁定辞了天扬的好意,不要他这支发钗,也不至于落了现在这个下场。 为了替自己免去这一劫,铃缨机伶地撒了个谎。 “小姐,你误会了,这发钗不是天扬送我的。” “你睁眼说什么瞎话,这发钗是昨儿个我陪天扬去买的,他买什么款式,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岂容得你说不是就不是?” “小姐,你听我说。这发钗是天扬买的没错,但是,却不是天扬买来送我的,这发钗是我让天扬帮我买的。” “天扬是你什么人,你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我只是请他帮个忙。” “那你可知道,我三番两次的找天扬出去,天扬每次总推说他工作忙、没空,可为了帮你这个忙,找这支发钗,天扬那天还特地早起,提早把他该做的工作做完,目的就是为了帮你找这支发钗?”依云阴恻恻地冷笑着,说着连铃缨都不知道的事。 天扬待她的一片心,铃缨是懂的,但是她一直以为只要她装傻不回应,那么她便不会惹来事端,谁想到半路无端端的冒出个王家大小姐,对她横生飞醋? “小姐,我跟天扬真的没有什么。”铃缨还在为自己的清白做最后的努力。 问题是依云根本就不信铃缨的话,在依云眼中,铃缨的存在就是个威胁。 “把她拖出去打五十个大板。” “五十个大板!”在场所有人皆倒抽了一口气。 “小姐,五十个大板可是会死人的。”依云身旁的丫环忍不住站出来说话,阻止小姐草菅人命,做出令她后悔终身的事。 “你这死丫头,我做事要你来多嘴吗?”依云反手给了丫环一个巴掌。“我就是要你记取教训,让你明白你要跟谁抢男人都可以,就惟独我的男人不可以抢!拖下去!”依云手一挥,两个高壮的家丁便把铃缨给拖下去。 依云在场监看,一个板子都不许少。 足足的五十大板,每打一下就令铃缨痛彻心扉。最后铃缨被打晕了过去,依云命人泼水,泼醒铃缨后又继续打。 铃缨从来没受过这种罪,每每被泼醒一次,她就像从地狱里走了一圈回来。那感觉真的好难受,铃缨真想死了算了。 铃缨被打了五十大板之后,依云还让人把铃缨给丢进柴房去,不准其他人给铃缨送水、送吃的。 她要活活饿死这个胆敢跟她抢男人的狐狸精。 铃缨被依云虐待的事很快就在王府上下流传着,依云打了铃缨的事,依云也不避讳让天扬知道。 她就是要天扬知道,在这个家中,没有人能忤逆她、背叛她,甚至是不听她的话,她的话在这个家中就是圣旨、就是天意;倘若天扬硬要逆天行事,那么她就找他最在乎的人来开刀。 天扬跟帐房的出城收帐回来,便听到铃缨被依云给打了五十板,他不顾众人眼光,抛下帐本,一古脑地要往柴房里冲。 管事及时拉着他,要他别冲动。“你这么做,无疑是害了铃缨;现在这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依云小姐喜欢你,你若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探望铃缨的伤势,这岂不是告诉依云小姐,你是喜欢铃缨的吗?” “我是喜欢铃缨没错。” “我知道你喜欢铃缨,可你的喜欢会害死她的。想想看,依云小姐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都能把铃缨打得半死不活,若是你明着去挑衅依云小姐的怒气,毫不给她颜面,坦言无讳的说你喜欢铃缨,那你要依云小姐的面子往哪儿摆?” “那是她家的事,我管不着。” “那铃缨被打总是你的事了吧?天揭,你脑筋直,所以做事不会拐弯,想想看,你若挑明了说你喜欢的人是铃缨,那小姐还能饶得过铃缨吗?” 管事一语惊醒梦中人。天扬承认他是太冲动了,做事不瞻前顾后,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担心铃缨的伤,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天扬急得直在原地兜圈圈。 “你别急,我让人去请大夫来帮铃缨看看她的伤势,再来告诉你铃缨的情况。”这是管事惟一能想到的两全办法了。 天扬想想,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那么——就有劳管事了。”天扬将照顾铃缨的事托给了管事。可他仍一点都不能心安,一整天总想着铃缨的伤势,纵使管事请来的大夫说,铃缨伤的只是皮肉,没什么大碍,但天扬还是不信,因为——五十大板呐!一个大男人都未必能挺得过五十个大板,而铃缨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如何能挺得过去?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天扬这才偷偷的潜进柴房里。 铃缨全身都是伤地趴睡在稻草上,天扬悄悄地走近,不敢惊动铃缨。 他看着铃缨外露的皮肤全都是伤,忍不住恨起依云的心狠手辣。那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这么重的力道,她竟下得了手——天扬正想得出神,铃缨却因翻了个身,而痛得呻吟——“怎么了?哪里痛?”天扬心急的想看铃缨的伤势,才到半空中的手却因突然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而猛然收住。 铃缨听到人声,睁开双眼就看到天扬。 又是他,那个让她饱受皮肉之苦的罪魁祸首!铃缨禁不住要怨起天扬来了。 她虽是个丫头的命,但在苏家,就连老爷、夫人都没打骂过她一句,现在倒好,进王家没几天,不仅让人赏了一巴掌,还打了五十个大板。 那五十大板是打得她皮开肉绽、痛不欲生,可她却不能叫那个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远远的滚离她的视线之外。 铃缨真是哀怨死了。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得栽在天扬的手里吗?还得为他受尽皮肉之苦!?铃缨悄悄的叹了口气。 天扬敏感的听到了。 “你是不是在怨我?” “我没有。”铃缨说谎,因为她的确是在怨他,却碍于自己还得利用天扬找到龙凤翡翠的下落,而不得不说谎。 “你骗我,你的确是怨我,你怨我让你平白无故被打是不是?” “我没有怨你。”铃缨忍着即将爆发的脾气,继续安慰天扬。 是,她是怨他,那又怎样? “可你眼睛却不是这么说的。” “我的眼睛?”铃缨轻哼一声。“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眼睛还会说话。” “你的眼睛是不会说话,可它却老老实实的显露出你对我的不耐烦,所以我知道你在怪我。” 铃缨让天扬给烦得受不了,最后终于说出:“是,我是在怪你、怨你,那又怎样?我打都让人给打了,我能从你这讨回个公道吗?” “能的、能的,你可以打我、骂我,我不在乎成为你的出气筒。”如果能让铃缨气消,天扬不介意受点皮肉之苦。 天扬的情真意切全写在眼瞳里,铃缨承受不起这样的情。她别开脸不看他,且淡淡地开口说:“我没有打人的嗜好。” “这代表你原谅我了吗?”天扬放下身段,努力示好,仿佛只要能让铃缨气消,那么即使要他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天扬都会为铃缨取来。 铃缨瞅着天扬看,深觉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 她不能老是待在王家,任由天扬把他的感情投注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也曾偷偷的潜进天扬住的马厩几次,但她怎么也找不到那块龙凤翡翠;或许或许天扬把偷来的龙凤翡翠放在身上,随身携带着也说不定。 铃缨看着天扬,一个计划正悄悄的成形。或许,她那么做,天扬日后会怨她,但是这总比她再待在王家,任由依云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欺负来得好吧? 更何况,她也不希望天扬陷于一段不可能的感情中,所以为了她好、也为了天扬着想,她该快刀斩乱麻,不计后果的取得她想要的。 铃缨给了自己一个比较好过的借口后,决定豁出去了。 “天扬,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我——”天扬没想到铃缨会突然这么问,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样?你倒是给我一个答案呀。”铃缨咄咄逼人的问。 天扬只好用力的点了两下头。他的确是好喜欢、好喜欢铃缨。 “也想娶我为妻吗?” “嗯。”天扬又用力的点头。“我知道我这么想无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届时,我一定会娶你为妻。” “不,不用那么久,我现在就答应你,等我身子好了?我就嫁给你。”铃缨撒了谎。 天扬却信以为真。 天扬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且猛烈。“你真的愿意?” “真的。” “你不介意我只是个下人吗?” “我的身份也没高贵到哪里去不是吗?” “可是我没办法给你过好的生活。” “我有你的爱就够了。”为了偷回龙凤翡翠,铃缨不惜一切地撒谎。以前,她不这么做,是怕骗了天扬的感情,让天扬受伤,但现在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她不在乎她这么做会伤了谁,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天扬笑了,为了铃缨肯嫁给他为妻的事而笑开了眼。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别说一个了,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都会答应。” “我没那么贪心,我只要你应允我一件事。” “什么事?” “给我你的龙凤翡翠。” “龙凤翡翠?那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的,就是一块玉佩,你从苏家偷回来的王佩。” “苏家?” “对,就是苏家,那个你口口声声恨着的苏家,你不是从那里偷了一块玉佩吗?”铃缨看着天扬,突然惊觉不对。如果天扬真有那块龙凤翡翠,他为何那么惊讶,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莫非——“你没有那块玉佩!?” “不,我有。”天扬为了能娶铃缨为妻,所以他不顾一切的说了谎。“我、我只是惊讶你为什么会知道,是我从苏家偷了那块玉佩?” “因为——”铃缨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于是脑筋一转,又撒了个谎。 “我是听人家说的,说苏家有块传家宝,是前朝某个皇上御赐的圣物,说谁要是得了它,便能逢凶化吉,这一辈子平平顺顺,没有祸端。 然后,我又从你口中得知你那么恨你亲爹,于是心想,你或许会为了报复你亲爹,而把那块玉佩给偷了出来,我只是想看看那传说中的玉器,你若不肯给我,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强。”铃缨以退为进。 为了取悦铃缨,天扬纵使没玉佩,也会变出一块来讨好铃缨。 “你专心养病,我过几天就拿来给你。” “过几天!?为什么要过几天?”铃缨心急地问。 这王家她是一刻也待不了了;那王家小姐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要是在王家再待上一天,不知道那心肠歹毒的恶女人又要想什么法子来折腾她了。 “不能现在吗?” “我把那块玉佩放在好远的地方,我还得去拿。” “你为什么要把它放在好远的地方?” “我只是个下人,身上带着价值不菲的玉器,岂不是会要令人生疑吗?所以我把它藏在我娘的墓碑下。” “那你能不能明天去拿?” “不能,我明天还有事。”其实天扬是想去筹钱买玉佩。 “那我去帮你拿。” “不行,你身体还伤着,能不能下床都还是一回事,怎么能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咱们还是缓个几天,我办好了管事交代的工作,就去拿来给你,你说好不好?”天扬是费尽心力在哄铃缨开心。 铃缨再怎么不愿意,现在也只能点头说好。“那我就在这专心养病,等着当你的新嫁娘。” 听铃缨这么说,天扬开心地忽略了铃缨不自然的表情,以及她对龙凤翡翠的急切之心。 天扬满心欢喜的想着铃缨要嫁给他当妻子的事。 铃缨见天扬这么开心,说心里没有愧疚是骗人的;但——谁要他偷了龙凤翡翠?要不是天扬,她跟府里其他四位姐妹,也用不着为了寻得苏家的传家宝而人各一方,各奔东西,所以——这事说来说去,归根到底还是要怪天扬,因此她才没什么好内疚的。 铃缨虽这么劝着自己,但当她看到天扬那么开心的脸,她却没办法不自责,最后,铃缨柔声劝天扬回去。 “你明儿个不是还要早起工作吗?那你还不回去休息?” “不,这儿黑,我在这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而且我也不怕黑。” “可我喜欢像现在这样陪着你。”只要能让他静静的看着铃缨,天扬就觉得那是一件好幸福的事。 “我不会吵你休息的,你放心睡吧。我看你睡着了,我就走。” 铃缨拗不过天扬,只好闭起眼来假寐。 天扬等铃缨睡熟了,帮铃缨盖上他的布衣,这才悄声离去。这时都已是三更天——他一走,铃缨便睁开眼。其实她一直没睡,原因在于——欺骗了天扬,铃缨怎么都没法子睡得舒坦。 她就像做了件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心口老是觉得不舒坦。铃缨看着天扬离去的背影傻傻的发呆,直到天际露出了鱼肚白,铃缨还是睡不着。 第五章 天一亮,天扬就四处跟府里的熟人借钱。 天扬没告诉别人他借钱是为了要娶铃缨,只说他有急用,而天扬平时在王家的人缘就极好,做事一向认真,人品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大伙一听到天扬有急用,急需要用钱,不问缘由的纷纷掏出腰包,将银子先借给天扬救急用。 天扬筹齐了银子,便出府去买玉器。 他是不晓得那龙凤翡翠长什么样子,但既然取名为龙凤翡翠,那么他买个既有龙又有凤的铁定没错。 天扬一出门没往市集走,倒是往卖洋货的大街跑。 他听依云说过,那儿多得是新奇的玩意儿,有着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他若是去哪儿找,铁定能找到既有龙又有凤的翡翠——虽然他也知道他如此耍心机,骗了铃缨,多多少少是有些过分,但是,铃缨要那翡翠也只不过是因为好奇心使然,所以这玩笑开得无伤大雅,造成不了什么伤害的。 相信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跟铃缨解释清楚,说他不是存心想要骗她,他真的只是想要娶她为妻,所以才撒这个谎的。 他相信铃缨一定能明白他的苦心,一定会谅解他的。 天扬满心欢喜的这么认为,他在洋货大街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满意的。那块翡翠足足花掉天扬一大半的银子,但是天扬一点都不心疼,因为有了这块翡翠,他就能娶铃缨了。 *** “这就是龙凤翡翠?”铃缨将翡翠拿在手中端详着。 她虽在苏家当差多年,但是龙凤翡翠一向珍贵,所以连她也没见过真正的龙凤翡翠长什么模样;但是,她一直以为御赐的东西应该差不到哪里去,怎么这只翡翠看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天扬心虚地问着铃缨,深怕铃缨看出他拿了假货来谁骗她的感情。 铃缨摇头,“没有,没有,没什么不对,只是我一直以为这龙凤翡翠应该很了不得。” “这——没有很了不得吗?”这翡翠的价钱几乎是他大半年的薪饷呢。 铃缨摇头笑着,没说出她的疑惑。“或许,是我见识浅薄,看不出这龙凤翡翠好在哪,不明白它其中价值也说不定。算了,你别理我,我没事的。” 铃缨决定不管这龙凤翡翠究竟是不对在什么地方,反正——是谁说过皇上御赐的东西就一定得价值连城的? 也或许在以前那个年代,这样粗劣的东西已算是好货了也说不定,她干嘛非得这么多疑不可,反正龙凤翡翠拿到手,她能回苏家,能让老爷、夫人宽心,这才重要不是吗?铃缨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多疑。 一想到自己能回苏家了,铃缨多日来的愁容一扫而空,绽放出久违的笑容。 天扬看到铃缨笑了,这才放心。 看来他那些钱花得真是值得。瞧,这会儿铃缨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见铃缨笑,天扬的心情也跟着愉快。遂问道:“咱们哪时候成亲?” “成亲!?”铃缨眼睛瞪大,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一回事呢。“你让我回去禀告我爹娘,三日后,我便回来与你成亲。” “我陪你回去。” “不!不要。”铃缨急着阻止。倘若天扬真陪她回去,那么她的谎言不就要被拆穿了吗? 铃缨的慌张惹得天扬不解。 铃缨看到天扬皱起了眉头,这才赶紧解释:“你忘了我的身世,我怕我爹娘要是知道你的出身,便不答应让我嫁给你;到那时候,他们若贪图钱财,把我卖给了别人,我们两个岂不是要被人硬生生的拆散吗?所以我认为,你最好在王家等我回来,我一回来,咱们就成亲,好不好?”铃缨软语相求。 天扬一向听铃缨的话,现在铃缨又放软了身段,他宠着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不依她呢? 天扬笑着回答:“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意见。只是明儿个回去的路上,你自个儿要小心点。”天扬叮咛着铃缨路途安全的问题。 铃缨禁不住地心虚了起来。 明日一别,便永不相见了;她跟天扬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见面,想到这,铃缨再怎么没良心,都觉得自己实在恶劣,竟欺骗了一个如此善良的好人。 在心虚中,铃缨霍地想到她还有个东西要送给天扬,算是为了这些日子她欺骗天扬所做的一切补偿。 铃缨从稻草下,找出她抽空去买的打簧表。 铃缨将打簧表递给天扬。“给你的。” “给我的!?”天扬又惊又喜。“你怎么会买它来送我?” “因为我说过我要买东西送你,偏偏我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起你前些日子念念不忘的打簧表,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才是。你喜欢吗?天扬。”铃缨侧着头问着他。 天扬将打簧表拿在手里把玩着,一颗头还猛点着,直说:“喜欢、喜欢极了,只是——你怎么会有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我——当了一些东西。”这话铃缨可没说谎,她的确当了夫人当年捡到她时打给她的一条金链子。 那条金链子的意义非比寻常,今儿个要不是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亏欠天扬太多,她也不会舍得把夫人给她的东西当掉。 “你快收下。” “可是这太贵重了。”天扬还是觉得自己收了铃缨这么贵重的东西实在是不妥。 “你跟我还需分彼此吗?” 铃缨这一句话说得天扬整颗心都飘了起来。 他跟铃缨从今天起就不分彼此了呢——“好吧,那这打簧表我就收下了,谢谢。”天扬客气地跟铃缨道谢。 “不客气。”铃缨也回以一句客套话。 “你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今天我还能下床出去采买了呢。” “是吗?那你买了什么?” “就买了你的打簧表。” 天扬跟铃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像是有谈不完的话题似的;而今天的铃缨对他也特别有耐心,她并没有急着赶天扬回去歇息,因为明天一早她就要离开王家,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天扬了,所以铃缨格外珍惜今天与天扬相处的时刻。 铃缨天还没亮就离开了。 王家的□房到了辰时都还没升火烧饭,管事这才发现□下婢铃缨不见了。 铃缨不见的消息在下人间传了开来,当然也传到了天扬的耳朵里去。 “不,铃缨不是不见了,她只是回家去了。” “回家!?”管事的声音拔尖。“她要回家怎么也不说一声呢?现在主子们个个等着用早膳,她倒好,说回家就回家!这丫头,她到底懂不懂规矩呀!”管事急疯了,开口就骂,也不管铃缨人在不在现场。 天扬瞧见管事生起铃缨的气,连忙把罪名给担了下来。“管事,你别怪铃缨,她——她有跟我说她要回家,是我忘了跟你提。” “你忘了!”管事横眼瞪了天扬一眼。“什么事你不忘,偏偏忘了提这事!你晓不晓得王家的主子有多难伺候呀。” “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这就去升火烧饭。” “现在烧饭哪来得及呀,赶紧派个人去外头的摊子买个粥米、小菜回来,而菜钱嘛,就往你的工资里头扣。” “好。”天扬没有半句怨言,心甘情愿替铃缨承担了这一切。 事情摆平了,人潮才散去,只留下天扬跟一个向来跟天扬交好的长工,名唤长福。 “天扬,你老实说,铃缨是怎么了?” “她真的回家了。” “她为什么回家?”长福问。 天扬想了想,这才决定跟长福分享他的喜悦。天扬小小声的对长福说:“铃缨回去禀告她爹娘,她要嫁给我的事。” “什么!你跟铃缨——” “嘘——小声点。”天扬捂住了长福的嘴。 长福点了点头,表示他了解,天扬这才松开他的手。 长福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 “就是你筹钱买什么翡翠的那时候?” “嗯。”天扬点头。 “天扬,你会不会被铃缨给骗了?”长福却觉得此事大大不妙。 “骗?铃缨她骗我什么了?” “骗你的钱呀。” “我又没给铃缨钱。” “可你给了她翡翠不是吗?那翡翠可值不少钱耶,那等于是我们大半年的薪饷了,你知不知道?而铃缨又不是签下卖身契的丫头,随时都可以走人,你说,要是她存心骗你那块翡翠,那你岂不是人财两失吗?” “不会啦。铃缨跟我说过,三天后她就会回来。” “你别这么笃定。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是隔着肚皮的,可不是你能瞧见的,搞不好铃缨专门在拐老实人的钱财。” “你别胡说,我相信她不是这种人。”天扬拿出他随身携带的打簧表以资证明。“这打簧表是铃缨买给我的,咱们城里没几个人有,你说铃缨要是贪我的钱,她犯得着用这东西来换我那块翡翠吗?”天扬拿出证物问长福。 长福这下子就无话可说了。 “好吧,算我没说,那我就等着三天后喝你跟铃缨的喜酒吧。”长福由衷的祝福天扬能娶得美娇娘。 但是,三天后铃缨没回来。 天扬起先还能对自己说铃缨是让事情给绊住了,所以才迟了;但是当一个礼拜过去,铃缨还是不见人影,天扬这才急了。 他四处跟人打听铃缨的老家,府里的人却没一个人知道铃缨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而铃缨在王府里留下的资料也全是捏造的。 天扬到自村找了不下百来趟,那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铃缨的姑娘家。王家的人才知道,当初他们招了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府里来当差。 但,铃缨之所以混进王家是为了什么呢? 没人知道这个答案,但他们知道自从铃缨走了之后,天扬仿佛就变了个人似的,成天像个游魂似的飘来荡去。 铃缨走后的一个月,天扬也不见了。王家当然不会为了一个下人而劳师动众,只去府衙里报了官,说丢了个奴才;而王家上下最心急的就属依云姑娘了。 铃缨带着龙凤翡翠回苏家,但老爷、夫人都说那块翡翠不是他们的传家宝。 “不是!怎么会不是呢?这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呢。”铃缨不信,要老爷、夫人再看清楚点。 老爷、夫人直笑铃缨傻。 “你这傻孩子,皇上御赐的东西非比寻常,龙凤翡翠怎么可能是这种唾手可得的东西呢?” 夫人将翡翠还给了铃缨。 而铃缨始终不明白,天扬为什么要骗她? 莫非天扬是为了她那一句,拿翡翠来换,她就嫁给他! 那么这块翡翠不就是天扬花钱买的吗? 铃缨看着手里的翡翠发呆。 她知道这翡翠粗劣得不值多少钱,但这却可能是天扬所有的积蓄——想到这,铃缨不由得浑身发寒。 她无法想象当天扬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骗局时,那么他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时光匆匆,转眼间两年过去了,铃缨在回到苏府后,便知道这块龙凤翡翠是假的,而且老爷、夫人也早就在府里找着了真的龙凤翡翠。 虽然铃缨对于天扬没有多大的愧疚感,但是她却对自己的行为有些良心不安,偶尔在夜晚难以入眠时,她就会想到天扬。 不知道天扬过得怎么样了?她手中拿着那块假的龙凤翡翠,原本她是想将这块假货送还给天扬,但是一想到那时她告诉天扬,她是要回来禀报爹娘婚事的,所以再见到天扬的话可能会变得尴尬,于是便作罢了。 “不知道,天扬过得怎么样了?” 她不懂,为何明明对天扬有的只是愧疚感而已,但是她却常想起天扬。 想起他那副憨厚的样子、他那种憨厚的笑容。 她这么骗着天扬会不会太过分了呢? 想起了以前她与天扬相处的情形,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个笑容。 只要她想到天扬,心里就会暖烘烘的,而且心头也会甜甜的。 那个愣小子不知道学聪明点了没?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见到天扬,但是她却很想再见他。 但是,再见到他她要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他呢?她不懂……为什么会想起那个愣小子呢?铃缨真的觉得好笑极了。 这几年来,她就是偶尔会想起天扬,他那种憨厚的笑容已经深植在她的心中了。 突然外头传来了阵阵吵杂的声音,打断了铃缨的冥思。 那些小丫头和长工在做什么啊?难不成他们不知道这样会吵到老爷吗?铃缨板起了脸,从椅子上起身,走出了自己的厢房,就看到几名小丫头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春梅,你好大的胆子,向天借胆了是吗?”铃缨斥道。 “铃缨姐,春梅不敢。”春梅连忙的鞠躬说道。 “不敢?你不知道这样会吵到老爷吗?”她继续的念道,“这回就饶了你,下次敢再这么喧闹的话,铁定饶不了你。” “是的,铃缨姐!” “没事就下去吧……” “等等,铃缨姐。”春梅急忙的说道。 “什么事?” “外头有个听说是王家的管事,坚持要见铃缨姐。”春梅说道。 “王家的管事?”铃缨想了一下,是天扬那个王家吗?一想到天扬,她就想到那块假的龙凤翡翠。 不过,应该是她多疑了吧!因为那时她到王家去当丫头,也没有签下卖身契什么的,自然没有什么把柄落在王家手上,所以可能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而且——天扬就只是那里的长工而已,她怎么会将天扬及王家扯在一块儿呢? “他找我做什么?” “春梅也不晓得,因为那个管事什么也不肯说。” “好,你先去忙你的吧,对了,叫人去将那个王家的管事请到大厅,我到前头去看一看。”说完,铃缨朝大厅走去。 这就是王家的管事吗? 当铃缨的眼扫过了坐在大厅椅子上头的男子时,铃缨的心里起了很大的疑问。 不是她爱想东想西的,她也曾在王家做过事,那时王家的管事根本就没有这么年轻,是个五十开外有着狐狸眼、老鼠嘴的人,根本就不像她眼前的这个。 “听说你是王家的管事是吗?”铃缨要人帮他倒了杯茶。 “你就是铃缨姑娘?”何毅仔细的看着铃缨,他今日会来这儿主要是他们家主子的交代,不过他不懂以他们家主子的能力,要什么姑娘没有,为什么就偏要一个丫头呢? 看她那种气势及态度,他真的很难将铃缨与丫头连在一块,毕竟她给他的感觉就像个小姐一样。 “是,有事吗?” “我们主子有事想请铃缨姑娘过府一趟。”何毅恭敬的说道。 “不。”铃缨拒绝。“我不认识王家的人,为何要我到王家一趟?” “这是我们主子的要求。” “我不识得你们主子,我只是苏家里头的一个丫头而已,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不能作主,我们家老爷现在身体不适……”她话才说到一半,便被何毅给打断了。 “铃缨姑娘,你弄错了。” “哪里错了?”她不解的看着何毅。 “我们主子是有事要找你谈,谈得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苏家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哈,这倒好……那我想必也不用到王家一趟吧,我刚才就说过,我不认识你家主子。” “可是铃缨姑娘,我们主子说只要告诉你他是谁的话,你就一定会见他了!” “不管他是谁,我都不见。” 啧……是谁的面子这么大,竟然说只要报出姓啥名啥她就会见他了?他也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铃缨姑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当下人的,我家主子叫天扬,请铃缨姑娘过府一趟吧,轿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听到王家管事的话之后,铃缨愣住了。 天扬不是王家里头的长工吗?什么时候变成主子了?在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铃缨的眉头紧紧的锁着,“不见。” 这样见了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嘛……天扬要见她的话,除非他有真的龙凤翡翠,否则她是不会去见他一面的,更何况龙凤翡翠本来就没丢啊。 不过虽然她口头是这么讲、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心里头却仍是想见天扬一面。 天知道她刚才听到天扬的名字时,心头还狠狠的抽动了下。 她拚了命压下那种悸动的感觉,才能装作这一切都是若无其事。 天扬……她心里头喃喃念着,她很想见他。 矛盾的心情让她为难,冷静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铃缨姑娘……” “没事你就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做。”铃缨拿出了那块翡翠,“其实今儿个你来的正好,刚好可以将这块翡翠还给你们家主子。”她将翡翠递给了他。 铃缨内心里虽然十分纳闷,为何天扬从长工变成了王家的主子,但是这些对她来说全都不关她的事。 “这是……”何毅接过了翡翠不解的问道。 “你家主子的东西。”铃缨挥了挥手,“请回吧!”她送客的意图十分的明显,对于天扬,她不想再与他有太多的牵扯。 “我们家主子有交代,要是铃缨姑娘不愿过府一趟的话,就和铃缨姑娘谈一点事情……” “什么事?” “铃缨姑娘知道苏家的近况吗?” “什么意思?”铃缨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她不知道天扬派他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她隐约知道他来意不善。 “铃缨姑娘冰雪聪明,应该懂的。” “我不懂!”她倨傲的说道,“主管帐房的人不是我,要是你指的是我们苏家帐房方面问题的话,你找错人了。”更何况,管外头生意的人也不是她,她无权逾越自己的本分。 “但是铃缨姑娘可以帮忙的不是吗?” 铃缨握紧了拳头,对眼前的这一切厌恶极了。 她喜欢将一切事情全都掌握在手中,而不是这样仿佛等着人算计一般。 “总之就是要我到王家一趟是吗?” “是的,铃缨姑娘愿意走一趟了吗?”何毅露出了笑容。 “不去行吗?”铃缨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轿子在外头候着是吗?” “铃缨姑娘,请……” 第六章 铃缨被请到天扬住的院落,她坐在花厅里头,当她听见嬷嬷所说的话之后,她感到十分的震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嬷嬷告诉她,两年前,王老爷子染上了肺癌,因肺癌难诊,加上王老爷子身体也不是很硬朗,所以这么一病就倒下了。 外头的街坊邻居都在传言,这是王老爷子做人刻薄的关系,肺癌的初期只要让它吐出了脓血,还是可以医治的,但是王老爷子却禁不起这番折腾,拖不了几个月就撒手人寰了。 而王家的几个儿子也没啥出息,在王老爷子倒下之时,帐房的银两几乎都被他们给败光了,直到天扬娶了依云小姐之后,才重振了王家,将王家囤积已久的恶习全都消除,并且巩固了自己在王家的地位。 有人说,天扬是为了要谋篡王家,所以才娶依云小姐的。 也有人说,依云小姐在王老爷子还没升天成佛之时,便为了天扬寻死寻活的,要是天扬不娶她的话,她就死给大家看。 总之,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但是——最后的结论是一样的。 王家被一个外姓的天扬给接手了。 几个平日只等着领薪饷的老仆人,被天扬拿了一些钱给打发掉。整个王家上上下下,真正是王家人的,可能只剩两、三个而已。 天扬得到了整个王家,还让原本几个王家的少爷得看他的脸色过日子,整个王家不同于原本那糜烂的样子。 天扬真的是为了想谋得这一切,所以娶了依云小姐吗?铃缨有些不相信。 依她对天扬的了解,他个性耿直,不会为了一点小利就去讨好人,要是他早知道要讨好依云小姐的话,那他在王家会过得这么痛苦吗? 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天扬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铃缨不停的低头思考着。 天扬不像是这么有雄心壮志的人,她怎么也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要娶依云小姐。 门被推开了,天扬看着背对他而坐的人。 他原本面对着铃缨那种热切又有些害羞的眼神变了,这两年来他变得更为内敛,在王家这种险恶的地方生存,为了争权夺利,他势必要放弃一些原本属于他的真实性情。 其实早在铃缨背叛他之时,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铃缨是个势利的姑娘家,他知道!他只是因为迷恋铃缨而不愿去正视这个问题而已。 那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娶了依云并且入赘王家,之后,他便派人调查了铃缨。 铃缨哪有什么爹娘? 她是苏家里头有名的五个丫头之一,地位就像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而苏府里那五个丫头,听说都是不用干粗重活的,哪像他? 难怪,她会受不了他身上的臭味,他应该不要这么天真的相信,铃缨同他一样就只是个下人而已。 而那只打簧表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吧? 苏家家大业大,她应该也看过那种让他稀奇的不得了的打簧表吧? 想到了那只表,他的指关节就因为用力过大而泛青。 他应该早在她背叛他之时,就将那只表给丢了,以他现在的能力,这种表他怎么可能会买不到?但不知怎地,他就是放不了手。 等他得到了一切的真相,他真的后悔自己曾经认识过铃缨。 她是为了那个龙凤翡翠才蓄意接近他的。 在他傻呼呼的被她蒙在鼓里,甚至于还满心期待地以为,铃缨是要回去禀报爹娘亲事时,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她在心里头一定在笑他痴、笑他傻吧! 想起过去种种一切,在在都说明了她是一个势利的女人,她甚至于比王依云更加的恶毒。 王依云是表面上的伤害他,而她则是费尽了心思,一点一滴的在算计他!而他就这么傻傻的踏入了她所布下的陷阱。 对他来说,铃缨的确很厉害。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让他深感佩服。 当年在铃缨走后,他颓丧了好几天,一个人离开了王家,躲到了附近的一家破庙里头,但是脑袋里头浮现的影像全是铃缨。 直到第三天,他才完全的悔悟,知道铃缨就是这么势利的姑娘家,他并且告诉自己,得牢牢的记住这个教训。 在那个时候,他牢牢的记住只有权势才能让铃缨点头,只有他比她更强、更悍之时,她才会乖乖的臣服于他。 正好,依云小姐来找他,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入赘,她可以容许他娶了她之后再娶别人。 这是依云小姐最大的让步了!而他为了权势答应了。 他告诉自己等拿到了整个王家,再去寻找铃缨,现在他全都做到了。 是她让他看清了人性丑恶的这一面、是她让他知道自己的怯懦和卑微、是她让他知道他有多么的配不起她、是她让他学会什么叫作“利用”。 她教会了他去争、去夺,甚至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现在所会的,全都是铃缨教他的,也许他还得感谢铃缨。 锐利的眼神深沉的看着她,就如同一潭黑池水一般,看来幽静实则不然。 “铃缨,好久不见了。”他开口,看到铃缨转过了身子看着他。 铃缨上下端详着天扬,“看来,这两年你在这儿过得挺好的,真是恭喜你了。” 那她就可以卸下内心那股不安,还有那小小的愧疚以及那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托你的福。”他走到了案桌前坐下,为铃缨及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菊花茶。”他还记得这是铃缨最爱喝的。 “谢谢。”她接过了茶杯啜了口,“你今儿个找我来也好,我可以将你这块翡翠还你了。”她将翡翠还给了天扬,“没事的话,我想离开了。” 现在的天扬与两年前的天扬完全不一样了,他让她有些窒息感,甚至于让她坐立难安。 她不习惯与现在的天扬相处,他那种气势让她很不习惯。 她不着痕迹的端详着天扬。 他不再是她以前熟悉的那个天扬了——她心里头顿时有了这个认知。 他与她心目中的天扬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他看来更加成熟、内敛,同时也让她的心为他而悸动。 她的心不停的狂跳着,仿佛就要自她的胸口跳出。 “翡翠?”天扬接过了铃缨手中的翡翠,“你以为我找你来,只是要从你的手中拿回这块翡翠吗?” “难道不是吗?”她冷声道,脸上虽然仍是笑着,但是语气已明显的改变了,“你既然知道要到苏家来找我,就表示知道我其实是苏府里的丫头,以前和你说的那些全都是在骗你的!”她不屑的瞧了瞧他手上那块翡翠,“假的东西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 铃缨说话虽然冷硬,但心里头却不是这么想的。 只有用冷淡、艰涩、嘲讽的话语,她才可以让自己稍稍平静一些。 两年了,再见面时,她的心竟与先前不同了。 以前,她总是在夜晚闭上双眼入睡时想到了天扬,她原以为这是愧疚! 但是……现在再见到他,她知道愧疚其实在她的心里占不到什么份量。 “我错就错在明明没有龙凤翡翠,还告诉你东西在我这里是吗?” “你现在就有吗?要是没有的话,也别说废话了……更何况东西根本就没有丢,你怎么可能会有龙凤翡翠呢?” “你在意的就只是那块龙凤翡翠吗?” “是的。”她说出了违心之论。 “你有没有想过我?” “是你自己傻,说东西在你那里的。” “要是我那时就说龙凤翡翠不在我这里呢?”他想知道她的答案,想知道这个冷心无情的女人是否真的无意于他。 “别以为我会在这儿和你废话一堆。”她原本有想过再见到天扬会是怎地一个情形,但是现在却全都弄拧了,她根本不想在天扬面前这么张牙舞爪地。 为了苏家的龙凤翡翠,她伤害了天扬。让他由一个男孩急遽的蜕变成一个男子,还是一个对她充满着威胁性的男子,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她自找的吗! 而……她也未必是赢家不是吗?因为她心里头早就深深的烙印上天扬的影子了。 “你利用我?” “想想你要不是还有这么一点价值,别以为我会成天与你厮混在一起,我要的只是你的龙凤翡翠而已。” “你是个厉害的姑娘,我之前就是输在太容易相信你了。”她看起来就像个仙子一样无伪,孰知看来越美丽越无害的花朵就越带刺,如同罂粟一般。 他却深陷在罂粟的毒里不可自拔。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要想想若不是我的话,你现在还只是个被人欺负、没啥出息的长工。”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天扬会变成这样,但是好歹她也曾帮过他不是吗? 她帮他了解到人性丑恶的那一面。 当年要不是她的话,凭他那种木头脑袋会有今日的地步?那是不可能的事。 铃缨就是嘴硬心软,嘴利的像刀子一般,心里头却不是这样想的。 “铃缨,你这是要我感谢你吗?” “要是你愿意的话。” 天扬倏地伸出了手扣住铃缨的下颚,捏紧了它,要铃缨看着他。 “做什么,放开我!”铃缨的手不停的拍打着。 他在做什么啊……竟然敢这么对她!“放开我……” “我娶了依云小姐,你知道吗?” “知道,那又如何?”不关她的事不是吗?打从她离开这里的那一天起,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拚了命的要自己这么想。 无关、全都无关,她为了不让自己沉沦下去,所以要自己这么想。 铃缨的手扣紧了他的手,在她的手上留下鲜红的指甲印。 “我为什么娶她,你了解吗?” “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我为了让你刮目相看!让你不再这么的看轻我,不再以为我只是个可以简单被你利用的傻小子。”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啧啧……要真是如此的话,那你做到了,你现在是王家的老爷了,所有的仆人全都要看你的脸色,你是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了。”两年而已,谁知道天扬变得这么多了,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事。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我没叫你为我做这些。” “铃缨,你真的太狠心了——” “我很抱歉骗了你,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是有苦衷的。” “好,撇开那不谈,我们现在来谈谈正事吧,谈谈你今日为何会在这里的事。”天扬的手放开了她,拿起桌上的杯子啜饮着菊花茶,“你知道苏家现在的情形吗?” “不知。” “不知?那你就自个儿看看吧!”他拿出一些借据放在铃缨的面前,及一些苏家经营的客栈及酒楼的帐本给她看。 “你怎么会有我们苏家的帐本?”她狐疑的看着他。“还有这些借条……我们苏家家大业大,根本不可能会和人借钱的……”几张字条上所写的数目都大得惊人。 他们苏府真的要败了吗? 不可能的! “铃缨,你为什么不面对事实呢?这上头签借条的人可是你们苏家的主子,还是你不识得这个签字的人的名字?” 这个签字的人是苏羽诚,也就是她最敬爱的老爷子,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不可能的——”她拚了命的直摇头。 “什么不可能?苏家不可能成为一个空壳子吗?还是这些借条不可能是苏羽诚签的?”那时管事何毅在让卧病在床的苏羽诚,签下这些借条之时,苏羽诚一心以为他是和王家借钱的。 现在想来,要是苏羽诚知道他求的人是他不愿认的私生子的话,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我们苏家——”铃缨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天扬给打断了。 “铃缨?你还不懂吗?苏家的风光得意已经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要是苏家没有办法偿还的话,就等着让我接收吧。”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是苏家里的一个丫头而已,这些事不是归我管的。”铃缨看着天扬说道。心里则想着,是否可以去向其他姐妹求救…… 天扬看穿她的内心想法,语带冷意道:“哼!苏府的丫头虽然都嫁了好夫婿,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去通知她们;再说,你不是为了主人什么都做的出来吗?” “什么意思?”他是在威胁她吗? “你这么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会不懂?我知道你向来最讨厌我同你打哈哈了,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我要你!” “你要我?”铃缨万万没有想到天扬做的这一切完全都是因为他要她,“你要娶我吗?”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心里甜滋滋的,而这不知名的甜意竟让她有些慌了。 他做这些,是不是因为他还爱着她呢? “你配吗?两年前我是个长工配不上你,两年后你以为我还会看上你吗?你真的是太过于天真了,你以为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还像两年前那样吗?” 他细薄的唇瓣吐出了伤人的话语。 “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再任你玩弄吗?别忘了你的心肠就如同蛇蝎一般,我不可能会笨两次的。” “你——”他的话击碎了铃缨所有的想象。 铃缨的性子哪容得下自己像条斗败的丧家之犬。她打直了腰杆,将她受伤的表情完全的隐藏在倨傲的面具之下,不容得别人窥探。 “怎么?你以为你进得了这里的大门吗?铃缨,别以为我会风风光光的将你迎人王家,你只是个妾而已……你知道什么是妾吗?”他的声音压低,“在我看来,你只比那些青楼里的姑娘好一些而已,毕竟你不用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啪! 铃缨伸手掴了天扬一巴掌,眼神愤恨的看着他。 “你——”天扬的手高高的举起,铃缨真该感谢他有一点理智,否则他可能会失控的打回去。 他的手重重的放了下来,“妾是没有资格这么对老爷的,知道吗?你对于我的意义就像是用银两买的东西!”他脸色难看的说了重话。 “我不会跟着你。” “你会!”天扬一口咬定。 她的眼眸中闪动着愤怒的火花,“你凭什么说我会?”她只是一个丫头而已,有必要为了苏家做到这种地步吗? 要是他真这么认为的话,他就大错特错了。 “依你的个性,你一定会!要是你真的如同外传的那样护主,你一定会做。”这就是他为何如此有把握的原因了。 “我犯得着为苏家牺牲自己吗?” “你一定会做的,因为在你的眼中,没有什么比苏家更为重要,苏老爷子可能就比你的命更重要。”天扬的话停顿了下,他颇具深意的看了铃缨一眼,“你甚至可以为了苏老爷子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而今日就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说得我似乎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跳井是吗?要是你真的这么怨我、恨我,那我就死给你看好了,也许可以让你更加的快活,一旦眼中钉、肉中刺消失了,你的心里头不是畅快极了吗?” “你希望在你死后,我就不向苏家追究那些借据是吗?” “是的!”她点头。 “不愧是忠心耿耿的丫头。”天扬拍了拍手,“就连想到死也要为苏家先铺好后路,呵呵……” “怎么样?见到我死了,你不是更加快活吗?” 铃缨真的开始后悔,她万万没想到天扬会变成这样,而她则必须为了两年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不,见到你死我是不会快活的。”天扬的手抚着铃缨精致的脸蛋。 “不然呢?”她冷声说道。 “我要见到你生不如死,这样才可以为我带来极大的乐趣,哈哈……”他放声大笑着。 第七章 铃缨是坐着两人轿由后门被送入王家的。 她知道天扬这么做是为了要蓄意羞辱她,只要是能羞辱她的事,他就会做的很开心。 坐在喜房内,她不懂为何他们没有让她给王依云奉茶? “二夫人,你要不要吃些果子什么的,老爷还在前头招呼客人呢!你不先填一点肚子,待会儿要是饿着这可怎么办?老爷会不高兴的。”小丫环愁眉苦脸的说道。 原本,今天应该算是大喜之日,怎么二夫人却一点笑容都没有,这让她觉得很奇怪。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桂,老爷有吩咐,从今日开始就由我来伺候二夫人。” “嗯。”铃缨点点头,“小桂,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的。” “王家的依云小姐,也就是夫人呢?我怎么没有同她敬茶呢?”她问出了心里头的第一个疑问。 “我们夫人已经死了啊,在老爷刚娶夫人之后的两个月,那时听几个帮忙的嬷嬷说,她是不小心跌跤去撞到后脑勺的,不过底下的人都在猜测老爷及夫人的感情本来就不睦,是老爷害死了夫人的。”她小心的说道。 “真的吗?” 天扬的个性正直,她认为就算天扬是为了要谋得王家的一切,他也不可能会害人的。 “嗯,我还听到许多的流言,这些都在我们下人的耳中传来传去,我们才不敢让上面的人知道呢!” “还有什么流言呢?” “看来你对我还挺感兴趣的,也许这是我应该觉得高兴的事。”天扬走入了厢房,冷眼的看了小桂一眼。 “老爷——”小桂害怕的退了几步。 “这些话是我同她问的,要怪就怪我,不用扯到小桂上头去。”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可以帮这个丫头说情?”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取决在你吗?”她自嘲一笑。 “不错,看来你是学乖了,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他拉下她的喜帕,看着她精致的脸庞,“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乖乖听话?”铃缨冷嘲一笑,“随时待在床榻上等着你的临幸吗?”她知道这番话会激怒他,她就是故意要这么说的。 “很好,说的好!”天扬看着小桂,“你下去,再让我听到你乱嚼舌根,我就要人打断你的腿。” “谢谢老爷。”小桂连忙退了下去。 “怎么?得到你想听的答案了吗?”他问道。 “很抱歉,我只听到这么一点而已。” “不管你听到多少,现在我都不想谈那些,我只想享受你!”天扬的手抓住了铃缨纤细的手腕,“而你——只须要好好的服侍我就行了。” “听起来,似乎不怎么难。”污辱她是吗?无所谓,她就当自己卖给天扬了。 “是不难,但你别奢望我会温柔的待你,在你离开之时,你就没有权利希冀我对你好了,不是吗?” “对,何况你的好我也要不起。” “看来我错了,你是永远学不乖的。”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学乖是指什么,不过我看你的脸也知道。”铃缨停顿了下。 “你知道什么?”他睨着她,不满自己心里仍旧为铃缨蠢动着。 这该死的悸动让他了解到,自己作了一个多么荒唐的决定。 娶她、欺负她、淩辱她,给她她应该拥有的华服美食,但这并不包括尊严。 他会将她的自尊踩在地上,直至她开口求饶为止。 “我知道我一辈子都可能无法达到你的要求。” 铃缨自知理亏,她对天扬有浓厚的愧疚感,但这不代表着她必须对他卑躬屈膝。她可不是这么轻易的同人求饶,若是她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那她还叫铃缨吗? “很好,你存心气我是吗?”天扬的手扣紧了铃缨的手臂,额上的青筋明显的跳动着。 她狠、她绝,但他会做的比她更残忍! “看你的样子我就可以预测,我在这里似乎是不会怎么好过了,是吗?”她自嘲一笑,“说不定你已经准备了许多丰盛的大礼等我来拆,对吧?”不用他说,她也知道。 “你知道你最吸引我,同时也是令我最厌恶的一点是什么吗?”他放低了音量问道。 “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告诉我。” “就是你这个运谋的心,时时刻刻就像在算计人一般,仿佛每个人都应是你手中那把玩的玩偶,任凭你支使。” “这是你的夸奖吗?若是,我只能和你说声谢了。” “为了苏家卖了你自己,值得吗?”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还是你早已用自个儿的美丽为苏府达成了不少的交易呢?” 听到他的话,铃缨一笑。 “值不值得,是由买家来决定的吧?至于我到底卖了多少,又有什么分别?”她定定地看着他,“我贱,也许你比我更贱,因为你也出钱来买了!” 她的话激怒了他,同时也让他那自厌的心态全都爆发出来。 “你说我比你更贱是吗?因为我买了个千人睡的娼妓吗?”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是吗?” “很好,既然如此我就要你彻底的服侍我!” “别人我当然愿意,但你——哼!”说完,铃缨将头上的凤冠给摘下,丢到了地上,并从床榻上起身。 他的眼眯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同一个比我更不如的男人睡。” “现在我买了你,你就必须听我的,只要我需要你,你就得服待我!”他拉住了铃缨的手。 “办不到。”她死命的抗拒着。 “你越是不要,我就越要你这么做。”他将她拖上了床榻,放下了帏幕——“不要!”铃缨的手在天扬的身上不停的拍打着,身上的嫁衣早已淩乱不堪。 “你没资格说不,懂吗?”天扬的大手扯开了铃缨的嫁衣。 衣裳一件件的落了地,最后仅剩蔽体的兜衣及亵裤。 爱的深、恨的重,她伤了他,他挟带了恨意来淩辱她。 “真美,你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有个这么美丽的身体,真是糟蹋了。” “滚!”她扬高了声音说道。 “我说过,在这床榻上你就得承欢,懂吗?” 铃缨的手狠狠的掴了天扬一巴掌,令他的眼满布红丝,失控的反手打了她一巴掌。 “别以为我会像以前那样舍不得打你!”他那一巴掌打处铃缨的右脸通红。 拉开铃缨身上的肚兜,她胸前的圆润让他十分的着迷。 将铃缨的手给绑了起来,他低下头吻住了她胸前的丰润。 而铃缨则是咬紧了下唇,避免自己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喘息。 “不叫吗?” 他粗鲁的举动令她感觉到疼痛及不适。 “不!”铃缨何时受过如此大的屈辱,她闭上了眼。 “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你要知道现在玩你的人是谁!是那个你看不起的苏天扬!”他是苏老爷子亲生的儿子,但是他爹却选择不认他,只因为他们认定他会夺取苏家的一切。 苏家的一切,他稀罕吗? 不!打从他同他娘离开苏家,他们就没有打算再回去,是他们自己来找上他的! 她不看、不听,只当现在是恶梦一场。 他的手移到了她的亵裤,“我一定要你叫出声。”他用力的将她紧紧并拢的双腿给拉开,手移到了她的双腿间。 “叫啊、叫啊,为什么不叫!”他的手指加重了力道,双眼则是紧盯着铃缨的反应。 “啊——”铃缨忍不住疼痛,皱着眉,痛喊出声。 “哼,我就不信你可以忍多久。”他嘲讽的一笑。 “多少男人上过你?”见她不语,他的双手更是加重了力道,“从今以后,能玩你的男人只有我!” 看着身上的被子,疼痛及不适令她的泪水一颗颗的流了出来。 “哭什么?”强压下心里的怜惜,他继续冷言嘲讽着,“从你欺骗我开始,就该明白这是你的命运!” “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啊!”天扬坐在花厅里,看着站在一旁的铃缨。 铃缨走到了天扬的身旁,“有事吗?” “倒茶。”他说道。 铃缨依言倒了一杯茶给他,而天扬则是拿起来轻啜了口。“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说完,他将手中的茶泼向了铃缨。 “你——”她的美眸燃起了怒火。 “我什么?你是我买来的,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这道理你不懂吗?”天扬扯着她的发,强迫她弯下身子。 “知道窑子里的姑娘是怎么做的吗?” “不知道。”她冷淡的说。 “不知道就要学,也要跟着做。”他就是要羞辱她,让她生不如死。 “我不要。” “容不得你不要!轿子就在外头等着了。”说完,天扬将铃缨给拉出了门房。 眼前的一切看得铃缨几乎要昏厥过去。 天扬买通了青楼里的嬷嬷,让他们可以观看着姑娘与恩客相处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她看着姑娘在恩客的身上恣意的扭摆着身体,并且放浪的吟哦出声,不禁羞红了脸。 “无耻!” “无耻?怎么会呢?”他邪笑着,“你也同那个姑娘一样不是吗?差别是——你只给我一个人用。” 他一番羞辱的话,让铃缨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定你的生死,你知道吗?”他冷冷的说道。 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他怎么会对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呢?这是不可能的! “别以为我不会。”他满意的看着她微颤的身子。“不想这样的话,就好好的服侍我,否则——”他的声音停顿了下。 “否则你要怎么样?”铃缨问道。 “知道青楼妓院的嬷嬷是怎么对待那些不听话的姑娘吗?”他的手邪肆的玩弄着她的耳垂。 “不知道。” “她会让她们吃下药,让她们与恩客交欢,展现出最放浪的那一面,就算是贞节烈女也无法抵抗这种药性,你想尝尝这种药吗?只要我一弹指,马上就会有人送这种药来的。”他低头在她的耳垂上轻舔着。 “你无耻!” “无耻?看来你是打算要试试那种药了是吗?还是你想看看那些吃下药的姑娘会是怎么样的呢?”他朝鸨母使了个眼色。 “苏大爷。”一旁的鸨母连忙迎了上来。 “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带我们去看看那些服药的姑娘,是怎么服侍客人的,我要让这个贱妾乖一点。” “脱啊,不会脱了是吗?还是今夜看到的景象让你吓到了呢?” “你不要逼我!”铃缨全身颤抖着。 “害怕了吗?怕就快做啊,否则这碗药……”天扬话没说完,仅将视线移到了桌上那碗乌漆抹黑的汤药,“你该知道喝下去会是怎样的情形才对。” “不——”她的眼神盈满了恐惧,跨前一步,想使劲打翻那碗药,但是天扬却比她快那么一步。 他迅速的拿起了汤药,无情的看着她。 “无所谓,我准备了一壶,打翻这碗了还有,没有了我就叫人熬。”他笑道。 笑容就如同鬼魅一般! 铃缨本不愿屈服的,但是妓院里头的姑娘所发生的事,她也清楚的看见了。 她的手缓缓的解开身上的盘扣,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仅留着一件肚兜及一件亵裤。 “过来。”他对她招招手,铃缨顺从的走向天扬。 天扬脱去了身上的衣服,“跪下来。” “你要做什么?”她惊吼。 “你是我买的,只须听我的话就行了。” 铃缨勉强跪下来,若这是对她无止尽的折磨,何不一刀杀了她! 这种日子对她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 天扬皱起了眉,“你是故意的是吗?”他扣住了她的下颚,“很好!纵使威胁你,你还是会反抗是吗?”他强迫她抬起头。 扣住她下颚的手令她逼不得已的张开了嘴,将汤药完全灌入她的口中。 那种令人作恶的腥味几乎令铃缨作呕,她努力想让自己吐出汤药来,不愿自己就像青楼的姑娘一般。 一瞬间,身体热了起来,她开始扭着身体,理智告诉她要冷静,但是向来冷静的她此时却无法思考。 “早告诉过你,乖一些就不用喝这个汤药了。”他冷眼看着在地上扭动的铃缨,“怎么?想要我吗?” “不……不想……”她努力的摇着头,但是身体的热几乎要令她崩溃。 “想要吗?”他再问了一次,蹲下身子看着全身潮红的铃缨。 “……” “说!” 铃缨点了点头,口中吐出了破碎的句子。“想……” “很好,那你就用你今日看到的那些来服侍我吧,记得!要浪荡点!那才符合你的本性。” 第八章 “听说苏兄纳了个美妾是吗?今日登门拜访就是要一睹苏兄所娶的美妾。” 天扬因为生意的往来而与褚风结交,他家是做船运的,偶尔同一些洋人买一些稀奇的洋玩意做买卖,赚的利润十分的丰厚。 “她在休息。”他与铃缨的关系十分微妙,他爱她却也恨她,对她冷嘲热讽的结果,伤的却是自己,虐待她,看的是自己心痛。 前几日,他要铃缨到柴房里帮忙,劈一些柴薪什么的,其实柴房里头根本就不缺人手,他也知道铃缨在苏家的地位,她根本就是不做这些粗重的工作,但他却要她去做,并且要她在日落之前劈好那堆像小山的柴火。 铃缨也挺有骨气的,在听完他说的话之后,一句话都没有反驳,只是从案桌前起身走到了柴房里。 他知道柴房的恶臭是她受不了的,他就是要见她开口同他求饶。 但是,他错了,她那倔脾气是宁死也不可能求饶的。 站在柴房的外头,他看着她吃力的拿起柴刀劈着柴,偶尔柴屑划破了她细致的手掌,鲜血流了下来,她也仅是拿个布条包住伤口,继续做着他交代的事。 这段时间,她一滴水都没有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劈柴,而他就看着她手中那越来越多的伤口。 他在伤害她的同时,也在淩迟着自己。 但是他不懂,为何他会如此的在乎铃缨,当初他就是为了要伤害她才娶她的啊——也许,他娶了她就是一个很大的错误。 日落,铃缨并没有将那些柴火给劈完,而他看到天黑便踅回了厢房,等着铃缨回厢房,但是她直到隔日的早晨才一脸疲惫的回到厢房。 隔日,他要她弹奏拿手的古筝。 听何毅说,铃缨最拿手的乐器是古筝,苏老爷子对于铃缨的琴艺是赞不绝口。 他坐在内室听着从花厅里头流泄的琴声,声音依然优美,但是却有些不协调。 他甚至怀疑何毅所说的话,铃缨真的是弹古筝的高手吗? 所有的声音在听见琴弦的断裂声后有了解答。 他走出了内室,对铃缨大声的叱责并加以嘲讽,而她只是低着头,看着断掉的琴弦,缓缓的开口:“你说我们之间像不像古筝与这断掉的琴弦,明明没了联系,却又得接回去?”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天扬怒目相向。 “没啥意思,只是说出了实话而已。” “人家说苏家的铃缨琴艺堪称一绝,你怎么只有这样而已?”他用尽了各种羞辱的字眼,“这就是苏家老爷子不惜重资栽培出来的吗?真是块朽木,” “外头误传了,流言有几分可信?”她仍是低着头,令天扬看不出她的表情。 “看着我说话。” “低着头是大不敬吗?” “没错。” 铃缨抬起头,露出了个笑容,只见她额际不停的沁出汗水,似乎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一般,这种情形看的天扬心惊。 “你怎么了?” “铃缨命贱,不值得老爷为贱妾担心。”她口中吐出来的字句贬低了自己,同时也隔开了两人的距离,“要是老爷喜欢听琴的话,贱妾识得几位弹琴的老师,我可以将他们引荐给老爷认识——” “住口,我就要看你弹。”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我要你现在再继续弹琴。” “贱妾遵命。”原本放在腿上的双手抬了起来,放在琴弦上头,当她修长的手指碰触到琴弦时,眉头皱了下,指头颤抖的拨着弦。 “你的手指怎么了?” “没事。” “没事?将你的手伸出来。”天扬命令道,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让他尽收眼底,她的手一定有问题。 “要看是吗?”铃缨也不怎么坚持,将手掌往上翻,只见原本白皙的掌心上多了几道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于连指尖也是,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已经有些化脓、红肿了。 “这是怎么来的?” “拜老爷所赐!”她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说明了天扬就是始作俑者。 “你——” “怎么?贱妾说的话碍着老爷您的耳了是吗?还是要贱妾自己掌嘴?” “你为什么不说?”她根本就是存心气他的,她可以告诉他,她的手受伤了,他就不会勉强她弹琴了啊! “我为什么要说?说了又怎么样?要取得老爷您的同情吗?还是老爷您认为这一点伤不够?” “铃缨——” “怎么?还是老爷今儿个雅兴好,想听听别首曲子?不然这样好了,贱妾就弹首江南小调给老爷听好吗?”她吃力的按紧了琴弦,根本就不管早已破皮的伤口流出了鲜血,手指头开始拨弄着琴弦。 “够了!” “嗯?” “铃缨,我说够了,我命令你现在马上去包扎你的伤口!”他吼道。 “老爷,您毋须生这么大的气,只不过是破点皮、流点血而已,这样死不了人的,若是您想看贱妾痛苦的话,现在时机不是正好吗?也许您可以看得快意、尽兴一些不是吗?” “我现在不想听你耍嘴皮子!我要你马上为自己包扎。” “今日包了,明日不是还得去劈柴吗?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嘛。”她笑着。 “我不会再叫你去劈柴了!”他后悔自己做出的那种愚蠢行为。 “不劈柴怎么可以?整个王家就只有我是在吃闲饭的,不然老爷您明日叫我去挑柴好了,让我在这王家吃这么一口饭也吃的心安理得一些。” “够了,我不要再听了。”天扬打开了门,朝外头大喊着,“给我叫大夫来!” 最后,败阵下来的仍是他。 经过这次劈柴事件之后,天扬不再叫铃缨去干粗活,因为他知道他是不可能从她口中听到他想要听的。 他就是要看到她露出摇尾乞怜的表情,但是她却偏不让他如愿。 “天扬,你之前不是告诉我吗,若是有什么漂亮的姑娘,你让给我也无所谓,怎么?这么在乎吗?”褚风开玩笑的说道。 毕竟他的妻子也走一年多了,他之前也常劝他再娶,但是他总是无动于衷,他好不容易从何毅那打听到关于铃缨的事,这令他对于铃缨十分的好奇。 “你不会喜欢她的。”褚风什么个性他会不知道吗?铃缨这种倔脾气看在褚风的眼里是十分刺眼的,而且褚风长得潇洒俊逸、优雅的气质浑然天成,听说褚风只是他经商时用的化名,他真正的身份可是个贝子,以这样看来,他的确比他占了很大的优势。 他害怕铃缨见了褚风之后,就喜欢上他了。 和铃缨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他越来越喜欢铃缨了,而铃缨总是蓄意的在他们之间筑起一道墙,拒绝与他接近。 是他造成的吗? 但这能怪他吗?是她先伤害他的啊,他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呢?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吗?”褚风对于铃缨十分的感兴趣。“天扬,带我去见她!还是你想藏私,连让兄弟看一下都不行?”他笑问,看得出来天扬真的十分在乎铃缨。 正当天扬想拒绝之时,不远处的凉亭里传来了琴声。 “之前我到这里来都没有听过琴声,这应该就是你的美妾所弹的吧?”循着琴声,他往前走去,而天扬则是紧跟在后。 “二夫人,我想老爷真的很喜欢你呢!”小桂为铃缨倒了菊花茶说道。 “别说那些话了,我听了是不会开心的。”铃缨十分的有自知之明,天扬对于她若说有感觉那应该是恨吧! 他如黑潭的双眸,每次注视着她,就像是在和她控诉着她做出的种种事情,虽然如此,她对于自己做过的一切仍是不会后悔的。 为了苏家,哪怕他要她的命,她仍然可以在他的面前自行了断。 闭上了眼,她想起天扬,要是那时她拿着那块假翡翠回来的话,他们应该就不会是这样了吧? 他们应该会是对虽然贫困但是知足的一对夫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低垂着眼眸,她思考着。 “二夫人、二夫人!”小桂推了推铃缨的手臂,“二夫人,你在想些什么啊?” “没什么!”在小桂唤了铃缨许多声之后,铃缨才回过神来,“有什么事吗?” “二夫人,你不是说要弹琴吗?你的手指头好了吗?”小桂关心的问道。 “嗯。”她点头,手指抚上了琴弦。 “二夫人,你是不是也很在意老爷啊?”小桂试探性的问道,“其实二夫人别怪小桂多嘴,小桂看得出来,你总是低着头似乎是在想老爷……其实你和老爷这样相处也挺奇怪的,大家都看得出来老爷很喜欢你,但是却又做出一些令人不能理解的事情;而你则是对老爷十分的冷漠,你明明就是在乎他的不是吗?” “小桂,你别说了!”铃缨不想再听下去了。 “二夫人,小桂知道说这些话是超越了自己的本分了,但是小桂的娘曾经告诉小桂,夫妻是要过好几年的,总不能每日都过得这么的痛苦吧?难道二夫人想这样过下去吗?” 铃缨沉默了,这种日子也不是她想要的啊。 “你要不要试着做一些努力,也许你们可以成为神仙眷侣也说不定呢!” 努力?她该做吗?天扬不是恨她吗?她要是突然转了性子,也许他会说她在赎罪。 “那是不可能的事……” “二夫人,你就试试看嘛,你不要这么泄气,小桂不希望你一直这么痛苦,你就试试吧!” 小桂的话,让铃缨有些动心,也许僵局是要靠她努力才能打破的吧。 嫁给了天扬,她的确也有一丝的雀跃,只是天扬娶她的动机让她不得不时时防备着,若是她与天扬真的还有一点可能的话,她是可以努力的。 以前,她一心只想从天扬那儿拿到龙凤翡翠,以为天扬只是自己手中的一步棋,看来是自己错了,她在利用天扬的同时也丢了自己的心。 “这就是你娶的妾吗?” 一阵声音打断了铃缨的琴声,也打断了她的思考,铃缨微微的抬起头望向这陌生的声音,她见着了天扬,也见到了褚风。 “老爷,公子。” “难怪了,这么漂亮的妾难怪你会动心了!”褚风笑道。 “褚兄,情形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 “不是吗?天扬,大家兄弟一场,我还不了解你的个性吗?”明明这么在意他这个小妾,却又装得蛮不在乎,看到他这样褚风有些不高兴,仿佛存心要为难天扬一样,他看了铃缨一眼,再望向了天扬。 “天扬,没想到你这么好的福气啊!” “褚兄,我们不是你所想的这样。” “不是吗?你可别说你是看她可怜才将她纳入二房的。”褚风不是笨蛋,他才不会轻易的相信天扬所说的话。 “是有其他原因。” 听到天扬说的话,铃缨心跳倏地加快了些,他会说出什么话?她真的很期待,要是他说的是她中意听的话,那她真的会为了他与她的将来而努力,试图去改变这一切。 “说来听听吧。”褚风坐在石椅上。 “小桂,倒茶。”铃缨说道。 小桂连忙倒了几杯茶,而铃缨及小桂则是站在天扬的身后。 “她背叛过我,我现在有能力了,娶她是为了要报复她先前所做的事,让她后悔。” 铃缨的手揪紧了手绢,难道他到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吗? “哦?是这样吗?”褚风挑眉。 “是的。” “好吧,要真是这样的话,天扬,人说女人如衣服、兄弟是手足,咱们感情不错,今夜你就让你的美妾来伺候我吧,而若你有空到我那儿坐坐,我那些妻妾就任你挑。”他故意给天扬出了道难题。 “公子您怎么这么——”小桂不悦的出声。 “小桂,这儿哪有你开口的份!”铃缨制止了小桂,小桂连忙闭上了嘴。 整座凉亭里头的空气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褚风嘴角上仍是挂着笑容,他在等天扬给他一个答案,小桂也在等,而铃缨更是急着想知道,她在天扬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天扬,看你这种表情似乎我替你出了一个难题了。”褚风的手敲着石桌,“朋友不夺人所好,大家个性都豪爽,你若不愿仅须开个口,这不会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也许,趁这个时候挫挫铃缨的锐气吧,让她开口来求他。他只要她求他就行了! 用余光扫了铃缨一眼,她似乎在等他开口吧! “好,若是褚兄你有这个雅兴,那今夜就让她去陪你吧!”他笑得温文儒雅。 听到天扬的话,整座凉亭里头的人全都沉默了。 “天扬,我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我可是没有那个意思的。”没想到天扬竟然当真了,这令褚风十分着急。 “有什么关系吗?像她这种贱妾,我要十几二十个都有,怎么会缺她这一个呢?” “老爷——”小桂忍不住了,虽然刚才被铃缨给叱责了,但她还是看不过去的开了口。 铃缨的身子轻微的摇动了下,原来,真的是她太天真了。 她怎么能企盼天扬会回心转意呢?毕竟她真的伤他太深了。 而且他的话听来,真的是想让她生不如死吧! 她的嘴角缓缓的拉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她的心正在抽痛着。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天扬已经在她的心里占了这么大的位置,要不是这样,她为何又会心痛呢? “天扬——”发觉自己将事情搞砸了,褚风很懊恼。 “只是个贱妾而已,铃缨,你听到我的话了没?今儿个晚上就去服侍褚兄。” “贱妾知道。”铃缨点头,凄楚的容颜没有人看得见。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的?”天扬再次问道。 “贱妾累了,容贱妾先回房稍作休息,晚上再去服侍公子。”说完铃缨未等天扬回话,便带着小桂离去了。 “天扬,你这是何必呢?你明知道我是同你开玩笑的!” 天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懊恼的坐在石椅上,就怕自己铸成了大错。 夜晚,一轮明月高挂在漆黑的天空当中,几颗星子亮的就像珍珠一般。 铃缨穿着一身湖水绿,头上插了几支金步摇,脸上搽了胭脂水粉,看来就如同由画里头走出来的美人儿。 她走过回廊,来到了休息的客房,就见到天扬站在褚风的门口。 “老爷,请早些就寝。”她心已死,面无表情的看着天扬。 “你真的愿意吗?”他颤声的问着铃缨。 今夜的铃缨是他见过最美的,而她的美丽却不是为了他!因为他将她推给了别的男子——“贱妾谨遵老爷吩咐。” “回答我,你愿意吗?”天扬拉高了音调,手扣着铃缨纤细的手臂,摇晃着她。 “贱妾自知连草鞋都不如,老爷的吩咐铃缨只能照做。”她对天扬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还是老爷有雅兴观看“嬉春图”?”她挥开他的手之后,轻敲了褚风的房门。 褚风开了门,见到了站在门外的两人。“天扬,我就知道你只是在和我开玩笑的……”这么大的礼,他可是受不起。 “公子,时候不早,该歇息了。”铃缨自动踏入了褚风的房内,并且关起了门。 “你——” “叫我铃缨就行了。” “你们这又何必呢?”褚风真是越看越烦恼。 “公子,请容许铃缨为公子更衣就寝。”铃缨说完,正要脱掉褚风身上的外衣之时,便被他制止了。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完全没有那个意思,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嫂子见谅,嫂子请回吧!”不同于凉亭那种蓄意轻薄的态度,褚风说话恭敬多了。 “我只是遵照我们家老爷的意思做事。”她苦涩一笑。 “那我去同天扬说!”褚风真不晓得天扬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平日不是这个样的,怎么现在全变了,甚至于还答应他这个无理、荒谬的要求。 “公子请留步。” 原本要跨出花厅的脚步停止了,褚风转过头看着铃缨。 “公子不满意铃缨吗?” “不是,只是我要去同天扬说,看看天扬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公子需要铃缨侍寝吗?”铃缨轻声的问道。 “不需要!”他摇头,原本就没有那个意思了,而且他也看得出来,铃缨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那请公子到内室歇着,今晚的事可否不要同老爷说,保守这个秘密?” “为什么?”怎么天扬和铃缨都这么奇怪,不过要是有好玩的,他帮她保守秘密又有什么关系。 “我得善尽老爷的吩咐。”铃缨吹熄了厢房内的蜡烛。 站在客房外头的天扬,一见到褚风房里的蜡烛熄了,他沉痛的闭上了眼,转身走回自己居住的院落。 *** 褚风在翌日匆匆的离开了王家,他遵守着和铃缨的约定,并未将这件事告诉天扬。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多月里,天扬虽然夜里也同铃缨睡在一起,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亲密的行为,而天扬几乎都快要疯了。 他想碰铃缨,但是想起了褚风与铃缨的那一夜,再见到铃缨总是侧身而睡,想必她应该很恨他吧? “老爷,贱妾有事想同您说。”自从天扬用这个词儿形容铃缨之后,铃缨就将这个词儿给牢记在心里头。 “有什么事等我回房里再说,我现在要处理帐簿。”天扬低着头,内心的愧疚及对自身的嫌恶,让他根本不敢抬起头面对铃缨。 他那时的目的只想让铃缨求他而已,没想到她仍是那么倔脾气。 现在,他们两人的关系可能比寒日溪流所结的冰更冷了。 “用不着老爷多少的时间。”铃缨坚持。 天扬看着在厅里的几个人,“你们退下。” “是。”几人连忙的退下,整个大厅里就剩铃缨及天扬两人。 “坐。” “不,贱妾站着就行了,贱妾只是有事要同老爷说而已。”铃缨看着天扬说道。 “说吧!” “我怀了身孕。” 这五个字就如同一道雷劈到天扬的身上一般,他顿时怔愣住了,原本的喜悦却在想起了褚风之后消失无踪。 “孩子是我的吗?” “不是,难道老爷还想指望铃缨肚子里的娃儿会是你的吗?别忘了我和褚公子那晚——” “够了,我不要再听了。”天扬受到很大的打击。 “这些全都是拜老爷所赐,难道老爷想帮别人养孩子吗?”铃缨骄傲的说道。 “打掉它。” “不可能的,今日铃缨来这是打算求去,反正像铃缨这种贱妾,依老爷的身份想要十几二十个都不成问题,还是老爷对铃缨旧情难忘呢?”她讲话既酸又毒辣,存心让天扬听得刺耳。 “只要你愿意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我愿意以后善待你。”这是他最大的让步,因为铸成这一切的人就是他啊,他必须做些什么来挽回铃缨,“我们还是可以同以前一般生活——” “不可能的,只要你恨我,我们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铃缨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是吗?” “是的!”她点头,眼神没有一丝的眷恋及不舍,而她的举措也狠狠的刺伤了天扬的心。 “你会去找褚风吗?” “也许。” “你走!现在就给我滚出这里,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铃缨会记得你苏天扬所说的话,我发誓我一辈子不会再踏入王家大门一步。”说完,铃缨便走出了王家。 在她离开之后,天扬沉痛的从椅子上起身走回房里,在花厅的桌上,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那是当年他送给铃缨一支不值什么钱的步摇,她真的要和他断了所有的联系吗? 第九章 “我说苏大娘,你一个人带着云儿会不会太累了?一个女人家还是得有男子倚靠才行的。”孙大婶看着正在缝制衣裳的铃缨说道。 四年前村里来了这个苏大娘,她只是淡淡的说夫君不久前因病过世,所以她才到这里来,她拿了一些钱买了这间屋子,卖一些豆腐脑,生意还算不错。 “我习惯了。” “这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你也晓得的,镇上那个许公子挺中意你的,明明不是这么喜爱吃豆腐脑,却常常来同你买,许公子虽然妻子早逝,但是人品还挺不错的,苏大娘你要不要考虑看看?”孙大婶不停的鼓吹着。 “我配不上许公子。” “怎么会呢?苏大娘你现在还年轻,就算当人续弦也没有啥不好的,难不成你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孙大婶,我没有说当人续弦不好,我只是不想这样。”铃缨捺着性子同孙大婶解释,她也知道孙大婶是一番好意,但她就是没有办法去接受其他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可能还是忘不了天扬吧。 她一直以为她对天扬应该早已死心了,但看来并没有! 她还是惦念着天扬、想着天扬,就算他对她是这么的残忍。 “可是许公子很喜欢你呢,他说只要苏大娘你愿意的话,他会善待你们母子俩的。” “请孙大婶帮铃缨日绝许公子的美意,我现在一心只想将云儿带大而已。” 捺不住心里的思念,天扬来到了褚风家里。四年了,他整整想了铃缨四年了,却不敢登门见铃缨,他害怕铃缨见到他会出现一张嫌恶的脸,他也怕看到铃缨及褚风那种恩恩爱爱的模样。 依铃缨的模样,每个男子都会将她放在掌心里头呵护的吧? 而他应该算是伤害了她吗?抑或说,他们两人之间的纠缠已经在铃缨求去时全都扯不了呢? 唉,这些帐可能永远都算不清的吧,他想! “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先前派人请你来总是推三阻四的,今日你倒也干脆,突然就来了!”见到四年不见的老友,褚风十分的高兴。 “我……” “怎么?天扬,你今日来有事吗?”是单纯想见他这个好友吧?抑或不是如此地简单? “铃缨在吗?”天扬迟疑了许久,终于说出他心里头朝思暮想的人儿。 “铃缨?”听到天扬的话,褚风愣了下,“你不要同我开玩笑了,铃缨在你的府里啊!”褚风这才仔细的端详着天扬,发现他消瘦了许多。 “我只是来见她一面而已,没有别的用意。”天扬以为褚风不愿让他见铃缨,于是连忙说道。 他是真的来看看铃缨过得好不好而已,要是铃缨过得不错,他想他也会替铃缨感到高兴才是。 “天扬,你别同我开玩笑了,铃缨根本不在我这里,你怎么会跑来我这里要找铃缨呢?” “她……她不在这里吗?”天扬的双目大睁,“不可能的!”他还记得他问铃缨她会来找褚风吗?她说有可能啊! “对,而且最清楚铃缨下落的人应该是你不是吗?你怎么会同我要人呢?” “她四年前有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褚风还是弄不清楚,好端端的,铃缨做什么来找他? “还是你要人将铃缨给赶出去了?”他的思绪因为着急而紊乱了,依铃缨的个性根本就不可能回到苏家去,要是不到褚风这儿的话,她能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还怀有身孕啊! “没——”褚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天扬一拳便挥了过去。 他的拳头打得褚风嘴角开始流血,而褚风原本斯文俊逸的气息没了,起而代之的是火爆的个性,他不甘示弱的开始反击。 两人当场在大厅里扭打了起来,让几个站在一旁的仆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还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啊,你怎么可以把她给赶出去!”天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性,他一拳又一拳的往褚风的身上挥去。 “你到底在胡诌些什么?铃缨什么时候来找过我了?”他一拳击中了天扬的肚子,“我跟她又没什么,她根本就没有来找我,我又怎么可能将她赶出去!” “她肚子里有你的娃儿啊!”他吼道。眼眶已经被怒气给薰红了。 “我什么时候碰过铃缨了?开玩笑!我根本就没有碰过铃缨,她怎么可能会怀我的娃娃——” 他的话让天扬的动作停止了,他愣愣的看着褚风,而褚风则是趁机多挥了几拳,以消弭心中的不快。 “真……真的吗?”天,不要是他想的这样,千万不要是这样! 他连想都不敢想了,要是褚风说的是真的,那他要如何去面对铃缨? “本来就是真的。”褚风在发觉自己多揍了天扬几拳之后,心里头的怒气也消了,他擦着嘴角的血迹说道。 “可是之前你和铃缨……”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铃缨那夜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过——”褚风看着天扬,“你实在不该做出伤害铃缨的事。” “可是她告诉我——我怎么能指望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他颤声的说道。 “看来,你真的伤了她了!” “那铃缨可以去哪儿?她可以去哪儿?”他不该这么伤害铃缨的。 “你觉得她可能去哪儿?一个怀有身孕的姑娘可能没啥地方可以去了,弄不好说不定孩子没了,连小命也可能丢了。”他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天扬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反正你那时也说过,依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要几个像铃缨的姑娘没有呢?你就当铃缨死了吧,也许这么想你会好过一些。” “你住嘴!” “好,我住嘴,我不说那些你不爱听的话,你现在想怎么样?是要我帮忙寻找还是自个儿去找,不过天下之大、人海茫茫的,我想你就算怎么找,也可能找不到吧。”要是铃缨存心想躲的话,天扬更是无处可寻。 只不过,他一直想不通,天扬明明就是这么喜欢铃缨,为什么还要这么伤害她呢? “找不到吗?”他就算散尽家财也找不到吗?不可能的,只要他苏天扬要找的话,他一定可以找得到人的。 “嗯。” “你可以帮忙找吗?”要是运用褚风这个贝子的势力,也许可以更快找到人吧! 他苏天扬虽然在地方上十分的有势力,旗下的酒楼、茶坊、布庄、船业更是遍布整个中原,但毕竟能力有限,而且他们可都是做买卖的,在林州之外根本就不算是他苏天扬的势力范围,要找个存心躲他的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最简单、最有可能找到铃缨下落,而且是在最快速的时间内的——就得靠褚风了。 “可以,不过——” 听到褚风说可以,天扬哪管褚风开什么条件,只要他愿意帮忙找铃缨,哪怕要他将他所拥有的一切全都送给褚风,他也愿意。 “不过什么?” “我想知道你和铃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为何明明郎有情、妹有意,却演变成这种局面,你得告诉我。” 天扬想了一下,缓缓的将所有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不过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么的死脑筋,我看得出来铃缨也是挺喜欢你的,只是你的态度让铃缨只能装作不在乎。你想想,你就算让铃缨哭着求你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娶到了铃缨,为什么不好好的珍惜她呢?还是你一心只想娶到铃缨之后再好好的折磨她?” 褚风的话让天扬哑口无言,他沉默的看着褚风。 “铃缨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据我所知,苏家的老爷及夫人对待她们几个丫头就像对待女儿一般疼爱,并请夫子授以琴棋书画什么的,铃缨一定会由衷感激他们的,要是今日换成是你,你会不会为了苏家而做出这种事?”他问道。 “不会。”天扬回答的有些迟疑。 “不会吗?” “……” “要是铃缨没有为了卧病在床的苏老爷子寻找龙凤翡翠,那不就成了不孝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苛责她呢?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错在不该为了龙凤翡翠而利用我、接近我!”天扬沉声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那块龙凤翡翠,你会认识铃缨吗?你没有认识铃缨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成为今日的天扬?” 褚风说的天扬都知道,但是他必须要给自己一个理由,让自己可以将铃缨迎入门,要是铃缨这么伤害他,他却又深爱着她,那自己不是太过于懦弱了吗? 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要让自己深信,他并不是这么懦弱的一个人,被铃缨伤害,却又爱极了她啊! “难道我就不能报复吗?我才是那个受伤最深的人!” “我知道,我没有说你不是,只是你若想寻回铃缨,你就必须好好思考,你要如何面对她,她会原谅你吗?若她不愿意原谅你,你还愿意和她相处吗?两个人这样过日子太累了。” “我也累了……”也倦了,铃缨是不是同他一样的想法呢? “重新开始吧,你们都还年轻,若是铃缨没有出事,你们还拥有很漫长的未来,别将时间花在一些无意义的事上,那是没有用的。” “我懂。”若是能找回铃缨,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换回她的心,只求她能回心转意。 闭上了眼,铃缨说的字字句句仿佛就在他的耳边缭绕一般,那个声音几乎让他痛彻心肺。 她会还原谅他吗?这个答案大家心里都没个准,而能作答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铃缨! 她真的在这里吗?在听到褚风给他的线报时,天扬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这儿,这里人不多,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城镇而已,她真的会在这儿吗?他很怀疑。 依铃缨的个性,她根本受不了一点苦难,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地方呢? 还是,她嫁人了?天扬摇摇头,不愿去想让他觉得心痛的答案。 他看着眼前的小摊子,这里是卖豆腐脑的,一碗豆腐脑一吊钱。 “请问这里有位叫铃缨的姑娘吗?”天扬对着孙大婶问道。 “铃缨?”孙大婶皱眉想了下,“这里没有人叫铃缨的。”她偶尔会到铃缨这里帮忙卖豆腐脑,但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叫铃缨。 “怎么可能?”褚风明明就告诉他,铃缨是住在这儿没错啊,这位大婶怎么告诉他这里没有人叫铃缨。 “真的,我们这儿就卖豆腐脑,老板娘在里头煮豆腐脑。” “那请给我一碗豆腐脑。”天扬找了个长凳子坐下,在孙大婶送上豆腐脑时,边吃边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云儿,你在这儿乖乖坐好,娘去外头招呼客人。”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天扬怔住了,这……这不是铃缨的声音吗? 天扬的视线扫向了一边,没多久,他就见到了穿着粗糙布料走出来的铃缨。 她的打扮十分的朴素,与一般的妇人没有什么两样。 “孙大婶,真不好意思,每次都得麻烦你。”由于她一个人带着云儿很辛苦,所以孙大娘总会来帮她。“我盛一碗豆腐脑给孙大婶用吧!”铃缨盛了一碗豆腐脑走到孙大婶的面前放下。 “不用了、不用了。” “有什么关系呢?你就坐下来用吧。” “苏大娘,我前些日子说的那些,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孙大婶问道。 “孙大婶,你不要每次见着我就问我这个问题,我的脑子都被你给问疼了。” “这有什么关系,前天我同许公子说出你的决定,他还是不放弃,现在这年头痴心汉难找了,嫁给许公子没有什么不好的,他一定会好好的疼爱你,你也不用再这么辛苦了。”孙大婶仍是不放弃的劝说着。 “孙大婶……” 听到这些对话,任谁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那个许公子喜欢铃缨,所以请孙大婶来说媒吗?这些话听在天扬的耳里,真的是刺耳极了,他抬起了头看着铃缨。 察觉到有股异样的视线望向她,她这才发现了天扬。 “这位公子,你今日这碗豆腐脑就算我请客,请你下次不要再来了。”她的表情没变,但是口中吐出的字句却是其冷无比。 “铃缨!”天扬连忙的站起身唤道。 “王家的老爷怎么有空到我这个小小的铺子来?”铃缨看着天扬,“这儿不是你这种身份尊贵的人该来的地方,你请回吧!” “铃缨,你能原谅我吗?”天扬沉重的说道,“也许我们——” “大爷,我想你应该忘了铃缨踏出王家之时说的话吧,我们没啥好谈的。”她铃缨一辈子不曾求人的,以前不会、现在仍然不会。 “我们……”天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她给打断了。 “这些我都不想听,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两人互不相干。”他伤她这么深,他今日来还想做什么!她铃缨已与他没有任何的干系了,打从她踏出了王家门槛的那一刻起——“不,铃缨,打从我见到你之时,就喜欢上你了。” “但是你再见到我,却选择伤害我不是吗?”她嘲讽的说道。“我铃缨没有这么的苦命,一辈子都要看人脸色度日,别忘了你已经休了我。” 这一席话听的孙大婶愣住了,铃缨不是死了丈夫吗?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 突然地,一个小人儿从内室里头跑了出来,他身穿着棉袄,脚上趿着红鞋,看起来可爱极了。 “云儿,娘不是叫你在里头学写字吗?”铃缨蹲下身子对着云儿说道。 “娘,云儿写好了啊!”云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从小便不吵也不闹,铃缨十分的疼爱他。“娘,云儿要吃豆腐脑。” “要吃豆腐脑是吗?娘帮你盛,你先去坐好。” “他——他是我的儿子吗?”天扬颤声的说道,“铃缨,回答我的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他是我儿子!” “不是,他不是。”铃缨硬声说道,不愿去看天扬心痛的表情,“吃完豆腐脑就请走吧,小庙是容不下大佛的。” “豆腐脑在这儿好卖吗?”天扬只要一逮到机会就会出现在铃缨的摊子,并已找机会和铃缨多说几句话。 “托你的福,你来了之后,客人全都走光了!”铃缨没好气的说道。 她不知道天扬来这里到底有何目的,是想再来羞辱她的吗? 不!她不要再回到王府了,那里对她来说就如同炼狱一般。 而且,待在这里她什么都不须要顾忌,只要当一个普通的寡妇苏大娘就行了。 “铃缨,没有人同你买豆腐脑,我全买了怎么样?”天扬露出了个笑容问道。 “不需要。”她铃缨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他。“你现在只要马上离开这里,我就谢天谢地了。” 天扬深知铃缨嘴利,要想待在这里的话,就一定得厚着脸皮待着,否则就会同上次一样,讲没几句话就被请出了小摊子。 “铃缨,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很好!”她冷着脸说道。 她都叫他离开这儿了,他反而还坐在椅子上,令铃缨十分的不高兴。 “我想也是。”天扬点点头。 “知道就好。” “不管怎么样,我们就像老朋友一般,难道你连和我叙叙旧都不肯吗?” “我没有那个空闲的时间,我可不同苏大爷你一般,底下可还有人帮你做事。”铃缨讲话依然是十分的酸且辣,“这儿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卖豆腐脑,你若是喜欢你现在所坐的那把椅子,我也可以送给你。” “这就不需要了!”天扬想了下,“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他突然说道。 他说的话让铃缨愣了下。“你怎么过的全都与我无关。”想必是美妻、美妾一堆吧! “我每天都在想你。”天扬握住了铃缨的手。 铃缨想将自己的手由他的大手里抽出,但是却怎么都抽不出来,“放手啊你!”见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铃缨真的觉得十分的难堪。 “我真的每天都在想你。”他放低了音调。 是啊,他是每天都在想着铃缨。 在还没有见到褚风之前,他甚至为自己所做的愚蠢决定感到可笑及可悲。 要是他不将铃缨往褚风那儿送、要是他不这么虐待铃缨的话,也许他们就会不一样了。 毕竟,他是十分爱着铃缨的。 纵使她背叛过他、纵使她不爱他,他仍旧是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那是你的事。” “你有没有同我一般?”天扬问道。 “没有,我没有!我每日都在诅咒着你。” 听到铃缨所说的话,天扬挑了挑眉。 “诅咒?挺像你铃缨会做的事,不过你会诅咒我,就代表你根本就还没有忘记我,不是吗?” 也许,这是个好现象不是吗? “你——无耻!” “无所谓,我并不是第一次被你这么骂了,我也习惯了。” “你走啊,一辈子别再出现在我们母子面前。”铃缨不停的推着他。 他为什么要再出现?他让她平静的心湖再起了涟漪,他不出现的话对她与云儿都好啊! 自从那日再见到他之时,她每晚都无法入睡,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天扬的事。 同时,她也痛恨着自己的无用!不是打从离开王家时,她就决定斩断了一切与天扬的联系了吗? 他是苏天扬,而她仍是铃缨,两人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两人惟一的联系只有云儿吧。 “听我说,我会再来见你,我一定会将你带回去的。” “不可能的!”铃缨大声的说,“我不会和你回去!” “会,你一定会。”说完,天扬放开铃缨的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抚了下之后,便离去了。 铃缨则是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听见云儿在唤她。 而那一夜,铃缨则是仍旧辗转难眠,脑中想的仍是天扬! 天扬坐在客栈里头,这家客栈离铃缨住的地方不远,可以见到铃缨的家,偶尔天扬往一旁望去还会见着铃缨的身影。 “小娃儿,这一串糖葫芦是要一个铜板的,没有铜板就滚远一些。”卖糖葫芦的老翁说道。 “可是我娘……” “我不管你娘怎么样,有铜板才能买。”老翁不耐烦的说道。 这些话吸引了天扬的注意,天扬仔细一看,认清了那个小娃儿,他连忙的走出客栈头,“你要吃糖葫芦是吗?” “嗯。”云儿点点头,“可是……” “我买给你吃。”正当天扬要掏出一个铜板时,远方有一头野马朝这里冲来。 “谁快阻止它——”野马的脚程快,老百姓只顾着流窜,根本没有办法去阻止这匹马,而这时铃缨也走了出来,看到这个景象。 “不要!”铃缨往前冲去,抱住了云儿,而天扬及时推开了他们两人。 马蹄扬起,由天扬的背上踏了下去,天扬倒在地上,口中立刻吐出了鲜血——“不、不要!”铃缨看到这个情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不要啊!”她的泪水一滴滴的滴在天扬苍白的脸上,要不是为了救他们,他不会这样的啊!铃缨放开了云儿,将天扬拥在怀里。 “天扬,你醒醒啊!”铃缨慌了,“拜托你们请人来救他好吗?求求你们!” 她哭得泣不成声,无法接受天扬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幸,要是他怎么了,要她如何活下去? 虽然她告诉过自己,别在乎他,但是她错了。她还会为他恼、为他气、为他掉泪,这就证明了一切,她是爱他的、她是在乎他的啊! 只要他没事的话,她什么都不要再去计较了,她愿意以后的日子由他们三个人一起度过,只希望他没事——“铃缨……你在为我哭吗?”天扬吃力的抬起手,擦掉了铃缨脸上的泪痕,“为我哭,值得吗?不值得的——”他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别再说了——”铃缨摇着头,他苍白的面容几乎要让她窒息了。“你什么都别再说了。” “若是我死了,你可能才能真的自由吧——”说完这句话之后,天扬闭上了眼。 “不、不要!”铃缨抱着天扬痛哭着。 “将这碗药喝下去吧!”铃缨端着一碗药汁走入厢房里。 天扬,半躺在床榻上,身旁则是坐着云儿,他微笑的看着铃缨。 “你喂我。”见到了铃缨对他好,他成天就只知道傻笑着。 “你伤着了胸口,又不是伤着手,而且我也没见你缺手断腿的,怎么还要人喂?”铃缨口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拿着汤匙,小心的喂着他。 “你在乎我的是吗?”天扬虽然不愿打破这美好的一切,但他还是必须这么问。 铃缨看着天扬,“是的,这个答案可以令你满意吗?还是你想得到答案之后淩辱我?” “铃缨,我没有这个意思。”天扬急忙的说道。 “没有吗?” “真的,相信我!” “娘,爹爹说他住的地方有很大的池塘,里头养了许多很肥的鱼呢,这是不是真的啊?”云儿问道。 “真的。”铃缨抚了抚云儿的头说道。 “和我一起回去好吗?过去的一切,谁都不要再去计较,我们一起好好过往后的日子好吗?” “不计较?”铃缨闭上了眼,谁欠谁真有这么的重要吗?她也想和天扬一起生活啊!计较那些真的太苦也太累了。 “是的。” “你爱我吗?” “就像初见到你一般。”天扬说出了心里头的感觉,“对你的爱恋,我始终没有停止过。”他看着她,手握住她的手,“那你呢?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陪我走过这一生就行了。”他的爱恋很卑微,就算自个儿是弱势的那一方,他也无所谓啊。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爱你?”她的手反握住他的。 “不然呢?”天扬的心急遽的跳动着,等待铃缨说出他期待的话。 “想知道吗?”她卖着关子。 “想。” “等我们回王家,我就告诉你吧,只要你不嫌烦的话,”她笑道。 “怎么会?我想听都来不及了,我保证绝对不会嫌烦的——” —本书完—附注:欲知骆宣的情事,请翻阅《闯祸小丫环》欲知儿的情事,请翻阅《押寨小丫环》欲知柳念薏的情事,请翻阅《珍藏小丫环》欲知赫连降月的情事,请翻阅《福晋小丫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