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楼》 第一章 清雍正年间杭州 三月,杨柳随风翻飞。 娇滴滴的玉人儿,双手叉腰站在她刚才买下的铺子前,盯着木工敲敲打打。 “未央,你真行,瞧这铺子有模有样的,要做啥生意啊?”站在沈未央右侧的王艳,好奇的探问。 王艳是城里绣功最巧的绣娘,她的绣坊就开在沈未央新铺的左边,心细手又巧的她,对绣鞋、缝衣最是在行,出来挣钱不出三年即成为城里许多官家夫人和千金小姐的最爱。 “锁铺。” “什么?”王艳一时没听仔细。 “锁铺。”沈未央又说了一遍。 沈家在杭州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不过声势已不若以往,一个家族的兴盛可能要一、两代的工夫,可衰败的速度只需一、两年的光阴便成。 沈家自沈未央上一代沈洋嗜赌如命开始,即埋下衰败的命运,几夕之间赌光了祖产不说,连几百年传下来的镇家之宝--喜字锁,也输给了北京城来的古董商。 “好主意。”王艳拍手叫好。 “算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全天下人都不看好我沈未央出来做生意,就你王艳最够意思,若我的生意像你的绣坊生意一样好,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你是大家闺秀嘛,所以大伙儿不以为你能受得起做生意的辛劳。” “大家闺秀也要吃饭啊,再说我家现在的处境比城南的贫户还糟,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了。”沈未央苦笑了下。 她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务实,绝对不会活在过去的璀璨里,所以眼见一家人将要坐吃山空,旋即买下这间旧铺,整修、整修凑和着用。 “沈大叔太不应该了,要不是你精明,恐怕连晴妹的嫁妆也赌掉了。”王艳无限感慨。 沈晴是沈未央的妹妹,沈家这两朵花是杭州人的骄傲,如今沈晴就要出阁嫁入员外府,情定王阳春。 “我爹的名堂可多了,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也不知道我娘当年是怎么了,这么多江南才子理都不理,偏偏看上我爹这个纨子弟。”沈未央嗤笑了声。 想起娘亲的感叹,她就觉得好玩,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你爹长得俊嘛!”王艳掩嘴一笑。 “俊又不能当饭吃,哪怕是宋玉还魂、潘安再世,我都没兴趣。” 有个像沈洋那样的公子哥儿般的父亲,沈未央忧多于喜。 喜的是对高大威猛的美男子,她绝对不动心,管他是不是万人迷,她有一个到老都是公子哥儿德行的爹,已经受够了,可不需要嫁个那样的丈夫找罪受。 “天下女子要像你这般清醒也不容易。” 王艳对美男子可没沈未央的冷静,没办法,她又没有像沈洋那样的爹。 “阿艳,不是我老爱泼你冷水,美男子几乎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还是找个老实的人过一生比较好。” 王艳撇撇嘴,“才不要呢,一生那么长,弄个凡夫俗子相看两厌多闷啊,不如找个赏心悦目、看得顺眼的。” “赏心悦目者多半是冤家,以后会有苦日子受的。”沈未央一副历尽沧桑的模样。 “晴妹要嫁的王阳春也是个美男子啊,怎么不见你反对?” “谁说我没反对!晴妹不听话,我也没辙。” 女人大体都对美男子存有某种迷恋。 “晴妹是聪明人,懂得替自己的未来谋最佳福利。”王艳盈盈一笑。 “美男子就美男子!哪是什么福利?” “这你就不懂啦,与美男子共枕眠,一向有滋阴补身之神效,可以青春永驻、长命百岁呢!”王艳说得跟真的一样。 沈未央啐了句:“胡扯!” “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武媚娘为何会在后宫藏那么多面首?” “这关女皇帝的寿命和青春什么事?” “所谓……” 王艳正要往下说,就见沈府丫鬟春仙着急地奔来。 “啥事?瞧你喘成这般!”沈未央问。 “恭大学士差人请小姐过府沟通、沟通。”春仙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春仙丫鬟平日机伶得很,这也是沈未央一直将她留在沈府未遣走的主要原因。 “什么大学士?”沈未央一时没听清楚。 “恭大学士,北京城来的大学士。”春仙连忙解释。 “他找我沟什么通?”她忙得很。 “听说是为了晴小姐婚事而来。” “晴妹婚事干恭大学士啥事?”沈未央越听越胡涂。 春仙耸耸肩。 “唷!未央,你有福气了,而且是艳福哦!”王艳朝沈未央眨了眨眼。 “什么艳福?”她讨厌王艳话中有话的嘴脸。 “那恭大学士也是个美男子,若你肯同他攀点交情、做个朋友,日后生意上也许会有好处。” “攀啥交情?”她可不干。 “别这么别扭,人家来请你去聊聊天,你就去吧!那恭家可是大户人家,侯门深似海,最是寂寞,若是运气好,或许弄个恭大学士民间友人的身分,走路也会有风的。”王艳心想藉着沈未央的关系,看看能不能沾点好处。 沈未央摇头。 “没兴趣!” “大小姐,恭家小斯还在等消息,我要如何同他说去?” 沈未央不假思索地道:“春仙,你去告诉那小斯,本姑娘忙得不得了,等我铺子开幕一个月之后再来排队见我。” “大小姐--”春仙犹豫着。 “怎么,我的话你没听明白?” “不是的,大小姐说得很清楚,春仙亦听得很清楚。”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明白这一闹肯定非同小可。 “就照着我的意思回覆。” 春仙走后,王艳道:“你不怕得罪了恭大学士?” 沈未央天不怕地不怕,哪会在意得罪什么大学士! “不怕,大不了以后不做他的生意。”这也没什么。 王艳笑了下,“你就是这样。” “我不觉得我这样做有何不妥。”沈未央正色地道。 “你不担心也许恭大学士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你商量,你如此直接拒绝人家好像有点不合礼仪。” “我同美男子是不说礼仪的。”沈未央下结论。 有事她会扛! .xunlove.xunlove.xunlove 燕声啁啾,朗朗乾坤。 “为什么要我们改时辰?”沈未央怒道。 恭府又派人带口信了,原来恭家老太爷日前仙逝,挑的出殡日和时辰正好与沈晴出阁日、时辰相同,现在的局面是,恭府要他们沈家让路,否则就改日期或时辰。 “大姊,我不要让路,这一让路不就不能从‘公主楼’出嫁了?咱们沈家几百年来的闺女都是由公主楼出阁的,若不如此,姻缘将不能白首偕老,会受诅咒的。”沈晴可急了。 每一个待嫁新娘没有不期盼与所嫁良人百年好合、永浴爱河,所有婚嫁细节无不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触怒了天上的神仙,让自己的终身大事受影响。 “当然要让晴晴由公主楼出阁,这是咱们沈家五百年来的传统。”沈洋再爱赌,在必要时刻还是不沉默的。 “就是,你们也听说了,五百年来沈家不信邪的女孩,选择由别处出阁,不是红颜薄命就是年轻守寡,晴晴一定得从公主楼出嫁。”沈母坚持地道。 “不过如此一来,二姊的花轿肯定会同恭老太爷的送葬队伍相遇,这也会触霉头的。”十二岁的沉深森也说出看法。 “恭家人要咱们改日期或时辰。”沈未央道。 “这更不妥,我给晴晴和阳春合过婚,除了下个月初八,今年没有其他好日子适合他们。”沈母忧心如焚地说。 “若改时辰,只有提前,寅时是唯一的选择。”沈洋说。 “那么早!”沈晴老大不愿意。 “是啊,寅时天才亮,咱们晴晴又不是嫁给阳春做小,灰蒙蒙的天出嫁会让人笑话的。”沈母也不乐见。 “爹、娘、晴晴,咱们没必要让步!”沈未央口气强硬地道。 沈未央心里的想法与家人不同,她没那么多包袱,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他们是恭家人。”沈洋一脸担心的样子。 “恭家人又怎样?他们是人咱们沈家也是人啊。” “花轿和送葬队伍相遇会衰三代的!”沈洋提醒道。 他最近手气背得快死掉了,本来想靠女儿的聘金翻本的,结果输得差一点脱裤子。 “叫恭家人改路线,不然改日期。”沈未央嚷道。 “行吗?恭家祖坟好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要他们改走其他路线似乎不可能。”沈母叹了口气。 “那就改日期啊。” 恭家人没理由要她沈家妥协。 恭府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处处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凉亭下坐着一名男子,手握著书册。 男子膀阔身壮,威风凛凛、英姿飒爽,气度像个读书人,却不失豪迈的神态。 恭承彦有一张好看至极的俊脸,他的英俊是男儿味的英俊,没有半点脂粉味,因此特别迷人。 他由京城回江南,是为奔祖父丧而来,爹娘俱亡的他,由祖父一手拉拔长大,如今祖父年迈往生,他再坚强,也禁不住在祖父灵前淌下男儿泪。 “沈家人怎么说?” “沈家不肯改期,亦不肯更改出嫁路线。”恭府总管荣波照实禀报。 恭承彦阴沉地道:“不肯改道是吗?” “那沈府小姐是这样叫小虎传话的。”荣波又说。 “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听说是因为沈家闺女五百年来都是由沈家物业之一的公主楼出阁,若是改由他处出嫁,婚姻将不得善终。”荣波据实以告。 “什么公主楼?” “五百年前,有位外族公主下嫁沈家一位经商的祖先,因为想讨好那位公主,所以花费六个月的时间起了一座大花园,园中百花齐放,而公主楼正是园中主建筑,据说那位公主从入沈家,就一直住在公主楼里,死时九十九岁,算是长寿至极,而且一生受丈夫宠爱有加,所以之后沈家才有个不成文的习惯,每位出阁闺女,皆由公主楼出嫁,以保婚姻幸福。” 恭承彦冷冷一笑,“是吗?” “也不知是否真那么邪门?五百年来确有姑娘未依古礼由公主楼出嫁,不是年轻即守寡,就是丈夫妻妾成群。”荣波不禁长舌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这附近除了咱们家,还有座大花园?” “沈家大花园早已不存在,就连唯一剩下的物业公主楼也快被沈家不成材的男主人赌掉,要不是沈姑娘能干,我看沈家衰败的速度会更快。” “沈家哪位姑娘?”恭承彦随口问道,不是很感兴趣。 “沈未央沈姑娘,最近在街上开了间铺子,专门替人开锁和打锁的锁铺。” “锁铺?”有点意思了。 “是锁铺,这是沈家的另一项专长,传到沈洋这一代几乎断了的技艺,是沈家大姑娘一肩挑起,撑了下去。” “是她的主意吧?” “呃?”荣波一时没听清楚恭承彦的意思。 “不肯改道应该是那位在街上抛头露面的姑娘主导的吧!”他很自然的判断。 “爷的意思是?”荣波不敢妄自猜测恭承彦的心意。 “替我打听、打听沈家老爷还欠多少赌债。” 荣波是聪明人,不会听不懂恭承彦的盘算,虽贵为恭府总管,可毕竟仍是听命于人的下属,许多事一样是不容置喙的。所以听命行事,是他唯一的选择。 “遵命!” 荣波走后,恭承彦执起手中书册,继续往下读去。 .xunlove.xunlove.xunlove 沈未央经营的锁铺--芝田录,开幕已两天,生意不恶已够她雀跃许久。 王艳抬头看了看门面上的匾额,不解地问道:“怎会起这样的铺名?” “因为我这里卖的花旗锁以鱼的样式最多。” “这和芝田录有啥干系?我倒觉得你该起个沈记锁铺或未央锁记来得更贴切些。”王艳倒了杯茶,坐在铺里的太师椅上喝了起来。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对锁的历史不了解。”沈未央笑了下。 “锁还有什么历史?”王艳向来是很看轻锁这种小玩意儿的,自然不会注意那么多。 “汉代‘芝田录’上记载,门钥必以鱼,取其不瞑目,守夜之义。” 王艳恍然大悟地喃语:“原来这么深奥,难怪我没听过。” “你来挑几把漂亮的锁吧!我这里的锁全是柳师傅的作品,送你几把锁柜子、抽屉。”沈未央边说边拿出放在平台上的锁供王艳选择。 “别送我啦,我自个儿花钱买,你铺子开幕,我连个贺礼也没送,怎么好意思接受你的锁礼!”王艳摆了摆手。 “不碍事,来,任你挑。” “你这么大方,生意怎么做?会亏本的。” “你是我的好朋友才这么大方,阿艳,你要是不拿就是不给我面子。” 王艳抿嘴一笑。 “这样吧!我替你做双鞋,才好意思拿你两把锁。”王艳不是贪小便宜之人。 “不成,是我要送你锁的……” “别推来推去了,你们干脆把锁和鞋给我好了。” 闻言,两人看向来人。 “薏纭,什么时候回杭州的?” 秦薏纭扭着水蛇腰,走向她们。“昨儿个由水路回来的,才刚刚安顿好。” “带了孩子回来?”沈未央询问道。 秦薏纭吁了一口长气。 “怎么了?”王艳不解地问。 “孩子让夫家霸着。” “夫家霸着你的孩子作啥?”王艳略微提高音量。 秦薏纭哭了出来,泪水直流地道:“我让丈夫给休了,夫家赶我走,孩子一个也不准我带走。” 沈未央安抚她坐下,“慢慢说。” “明明是他不对,我骂了他两句,他说我无理取闹还写下休书。” “你丈夫犯了什么错?”沈未央问。 “他大言不惭地要求纳妾。”秦薏纭哭湿了一条手帕。 “那就让他纳呗!男人都是这样的,很容易喜新厌旧,最要紧的是撑握家中财政。” 秦薏纭越哭越伤心,“问题是他想纳的妾才十岁啊。” “什么!”沈未央大叫。 “是过分了点。”王艳嘀咕了句。 “何只过分,简直要死了!” 沈未央不敢置信,“人家闺女家里也同意?”除非是穷人家,不得已之下的决定。 “他是暗着抢,明着施压。” “十岁小女孩有什么魅力?”王艳嚷道。 “虽说十岁,乍看之下像十五岁,成熟的身子、明媚的模样,我家那死鬼说他一见倾心,若是我不高兴就退让,免得碍了他的情趣。” “没人替你说话吗?”沈未央火大了。 当年,秦薏纭能觅得京城来的良缘,不知羡煞多少人,如今却落得此下场,真是情何以堪! “我那不知羞的丈夫是恭大学士的学生,口里直嚷着恭大学士的主张,歪理也成真理。” “什么混蛋主张?”沈未央愿闻其详。 “说什么人生真爱难觅,若有缘相遇,不可错过。”秦薏纭越说越有气,泪也不流了,为了个爱情败类掉泪可不值得啊! “哪一个恭大学士?”该不会是那个人吧! “恭承彦恭大学士。” 果不其然! “咱们杭州的骄傲,恭承彦恭大学士?”王艳倒抽一口冷气。 “没错。” “美男子恭承彦?”王艳又追问了一遍,以确定无误。 “就是,我这回回杭州,就是听说恭大学士也回杭州奔丧,想请他替我主持公道。” “那种烂丈夫你还要?”沈未央斥道。 “男人我是不要了,可我生的两个孩子,我是死也不肯放手的,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没力量,抢不过他们。” “你靠恭承彦不如靠自己,他这个人不讲道理的,你最好自立自强。”沈未央没好气地道。 “什么?”秦薏纭边拭泪边问道。 “就拿晴妹结婚的事来说好了,他为了自己的方便,竟然要我们家改变出嫁路线……” 沈未央将满腔愤恨全倾泻而出。 第二章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 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唐孟郊烈女操 “这是我第一百次说明我们沈家的立场,我们不会退让的,谁来说情都一样。”沈未央厌倦地朝来劝说的陈县太爷陈述她的决心。 “沈姑娘,不要这么固执嘛!” “大老爷,这不是固执是原则,出嫁日是我们先定的,时辰也是我们先挑的,不能因为恭家官大,就拿官位来压制我们。” “我当然知道日子和时辰是你沈家先挑好的,出嫁先挑日子很平常,可恭大学士家里是治丧,人哪天会死也说不准的,你不能要求恭家像你沈家、王家,早在三个月前就看好日子和时辰吧!” 这分明是巧辩,听在沈未央耳里更是让她忍不住火冒三丈。 “大老爷这样说,会不会过分了点?” “你是大人了,应该懂得做人的道理,不要太执著,对自己没有好处的。” “我已经想清楚了。” “你有没有想到你家里的人?”陈县太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家里的人和这事有什么关联?”沈未央不解。 “你爹可是城里有名的赌鬼。”他提醒她。 沈未央心凉了半截,每每只要提及父亲的“嗜好”,她就没精神与人据理力争。 陈县太爷走后,她正预备好好吃顿午膳,突地黑影罩顶,抬眼看向来者,以她。多年的识人经验,很容易猜到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九成九是她的新仇--恭承彦。 “公子买锁吗?”沈未央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是沈未央?”他盯住她。 沈未央端起架子准备迎战,“是啊,有何指教?” “我叫恭承彦,不需赘言,你理应明白我来此处的目的。”他试著做最后一次的努力,在陈县太爷劝说不成之后。 “哦--”她拉长了尾音,“一个男人长得像你这样俊美,真是缺德!” 恭承彦被她的评论弄得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 “沈姑娘,在下是为了祖父出殡之事来与你打个商量,不知沈姑娘能否拨冗沟通一下?” “得了,我要说的话早已透过不知多少管道传到阁下耳里,应该不用我再废话才是。” 她非常厌倦不停的重申立场,恭家在城里是有势力的人,恭承彦又是翰林大学士,她当然知道得罪不得,可这事她实在没法轻易让步,晴妹也不会同意的。 “沈姑娘能否听听在下的建议?” 沈未央不语,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恭承彦往下说:“改个时辰应该不是很难……” “抱歉,没其他更好的时辰了,这样吧!不如你们改时辰,如果阁下同意改个时辰不是很困难。”她抢白道。 “我不是故意为难你们,实在是…我们这边也挑不出其它更好的时辰了。” 沈未央冷笑了下,“既然阁下不愿退一步,我想我们之间也没啥好说的。” “我可以补偿你们。” 她双手交握于前,“我不缺什么。” 恭承彦正色道:“听说今尊欠下巧手坊三百两赌债,对方限令尊十天内还钱,不然就收了沈家的公主楼。” 她僵住,“什么?” 她觉得好丢脸,爹何时又欠下这笔赌债?为何瞒著她?不用讲,肯定是想以拖待变,看看能否在女儿的婆家再捞点油水。 “你应该不知道这事。如果你有所怀疑,我不介意你回去问了你爹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我的补偿。”在心里深处,他有些同情沈未央,不过他知道自己绝不可在这个节骨眼心软。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不能把我爹欠下的赌债算在我头上。”她心寒地道。 美男子有什么用?爹一直是最难解的问题,长相俊美并未替爹谋得更好的生活,也未替爹带来更好的仕途,反而自她有记忆开始,不停的捅楼子。 “你是可以不管你爹的死活,可公主楼的产权你总不能不管,不是传说沈家闺女得由公主楼出阁,不然婚姻会不幸?若十天之内你爹还不出巧手坊的三百两赌债,公主楼就会是别人的,到时候要从公主楼出阁的打算,无异成了春秋大梦。”他淡然地分析。 恭承彦并不急,给她点时间做出符合他利益的决定也是好的,故迳行离去。 她讨厌他一派优闲的样子,好像他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她好,真是够狠的,把一切不合理的要求说得像慈善家做善事似的,彻头彻尾看不出强人所难的迹象。 她偏不吃他这一套,怎样, 同日午后,城里有名的长舌妇张彩莲偕同其最佳拍档郭桦平逛进芝田录。 “哎呀,你不知道啦,那恭大学士眼光可高了,不是对他纠缠不清他就会动心的。”张彩莲摇曳生姿地道。 “说得也是。”郭桦平附和道。 原在一旁发呆的沈未央一听有人提及恭承彦,不禁拉长耳朵仔细听著。 为了听清楚两人的对话,她走出柜台拿了块抹布东擦西擦地张罗著。 张彩莲乃城东衙门张捕头的妹妹,因为喜欢道人长短,所以在杭州也是一名响当当的人物。 现在她们正在闲扯淡的人,正是城里众多女子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 没办法,因为恭承彦外表条件一流,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不仅学由昌五车又得当今圣上的赏识,最要紧的是!他是个单身汉。 “他到底有没有心上人?”消息比较不灵通的郭桦平急切地问。 “他啊……”张彩莲故意压低嗓音:“他应该没有心上人。” “为什么?” “因为他眼光很高啊。”呆子! 郭桦平翻了翻白眼,“这是什么烂理由,想也知道,恭大学士可是人中一条龙,才不会轻易喜欢上谁呢,” 张彩莲噗哧一笑,“怎么,你对承彦哥有意思啊?” “哇!你可以叫他承彦哥吗?”配吗? 张彩莲娇笑了下,“当然,我哥和他是朋友,我相信他也不会反对我叫他一声承彦哥。” “听你这么说,不如我也同你一样叫恭大学士承彦哥好了,听起来比较亲切。”郭桦平得意了一下。 张彩莲知道反对无效,只好随她去。 “你最好别打承彦哥的主意。” “什么意思?” “因为承彦哥可能想追方绮思那贱人。”张彩莲走向柜台朝沈未央喊道:“老板娘-拿些花旗锁给我瞧瞧。” 郭桦平跟了过来,“方绮思那种小女孩,承彦哥怎么可能会喜欢?”“缘分之事很难说。” 沈未央走进柜台内,拿出十二生肖的花旗锁和八仙过海里的人物锁给张彩莲挑! “你刚才说承彦哥没心上人的。” “是没心上人啊,方绮思只不过是看起来有些机会的人选,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挑了挑沈末央拿上台面的花旗锁,像是没有满意的。 “有没有别的锁?” 沈未央再拿出一些乐器造型的锁!以及福、禄、寿字型的锁。 “要不要也看看广锁?姑娘是要锁什么地方?”沈未央推荐道。 “锁房门。”她答。 “锁房门最好用广锁,不然就用文字组合锁。”沈未央提出建议。张彩莲最后挑了把雕龙与凤的广锁,付了帐却没有立刻走人的意思。 “你是公主楼的沈姑娘是不?”张彩莲问,有些明知故问。 “我是啊。”沈未央早已料到她们俩不会只单纯来买锁。 “沈家和恭府的事闹得城里沸沸扬扬,你为何不妥协?妥协自有你沈家的好处。”张彩莲纳闷地望著她。 “为何是我们沈家妥协?”沈未央反问道。 郭桦平代为回答:“见好就收不是很好吗?” “不想。”沈未央没好气地道。 这两个长舌妇八成想以劝服她让步换取恭承彦的青睐,她太了解仰慕男子时会有的行径。 “沈姑娘,你别太固执,固执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爱,也没法惹男人怜爱。”张彩莲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持续发动攻势。 沈未央面无表情地道:“这样更好,我落个清闲。” 什么清闲?张彩莲与郭桦平面面相觑,像她们这种长相平凡的女子,恨不得男人天天上门,最好能踩平她们家的门槛,也不要清闲二字相伴。 “你应该谦虚点。”张彩莲冷哼了声。 “两位姊姊,你们口渴不渴?” 姊姊!张、郭两人脸色丕变,居然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她们俩姊姊,是不是不想活了? 没错,沈未央由外表看来是比她们小啦,可实际年龄就未必了吧!被个丫头片子这么一叫,好像自己成了三十几岁的老女人。 “你几岁?”张彩莲没好气地问。 “我吗?”沈未央指了指自己。 “废话,这里还有第四个人吗?” “有啊,在你后面。”沈未央伸出食指。 张彩莲转身,见一位大婶站在店门口。 大婶嚷道:“未央姑娘,我的五斗柜不知怎地给锁上了,你能不能来给我看看?” “行,是不是很急啊?” “急是不急,你吃过晚膳之后再来就成了。” 沈未央点头表示同意,大婶旋即转身离开。 张彩莲仍不死心地追问:“你到底几岁?” “二八年华再往上加两岁。”沈未央优闲地道。 “二八年华再加两岁,那就是十八岁罗?”张彩莲数了数,恨恨地道。 “是啊。” 真是不甘心,不过比沈未央大了两岁,没错啦,她算是姊字辈的了,可是她才不要当姊姊呢! 呜...... “叫我彩莲就成了,我不过比你虚长两岁,而且我还是年尾生的,算起来不会比你大多少。” “是啊,彩莲腊八出生,腊月一过就要过年了,或许你是大年初﹂生的,这前前后后减减加加,也许你们俩差不到一岁多一点点哩。”郭桦平掩嘴一笑。 她十九-比彩莲又小了一些-在这场女人与年纪的战事里,她可不是输家。 “主随客便!”她盈盈一笑。 “承彦哥的事,你仔细想想。” 沈未央听她们俩把恭承彦叫得那么贴心肝就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人家允不允许呢! “没啥好想的。”沈未央我行我素地道。 “不送了。” .xunlove.xunlove.xunlove “爹,你是不是又欠下巧手坊三百两赌债?”沈末央火气很大,没法好好同沈洋说话。 沈母闻言,哇哇大哭:“我命真苦啊,原以为嫁了个长得好看些的丈夫会有好日子过的,没想到要被你给卖了……真是冤枉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卖了你还赌债?”沈洋质问妻子。 “爹,你别转移问题焦点,你是不是欠了三百两的赌债?十天内还不出来,公主楼就是别人的了?” 沈洋冒了身冷汗,坦白说,他很怕这个咄咄逼人的女儿。 “是不是?”沈未央冷然地逼问。 “是……又怎样?” 沈母哭得更伤心,“我不要做妓女替你还债啊。晴晴,娘跟你一块儿嫁到王员外家好不好?” “什么?”这成何体统? 沈晴瞪大眼,家中为了爹的赌债,不知上演过多少闹剧,好在她非长女,不用扛太多烦忧,反正天塌下来有大姊顶著。“这怎么行,阳春会瞧不起咱们家的。”“爹,我看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沈未央轻声问道。 “考虑什么?”沈洋不解地问。让未央知道了也好,反正纸是包不住火的,未央总有法子替他摆平。 “考虑自断一只手、一只脚送给巧手坊的人?”她非草木,也不想冷血不孝,但一味地愚孝也不是办法,爹这一辈子看来是改不了劣习了。 “未央,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爹说话!”沈母在关键时刻还是护著丈夫的。 “我这么说已经算是客气了,这三百两的赌债,我是不会插手管的,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她受够了。 为了爹的赌债!她不知向多少人打拱作揖过,不知跪在地上求过多少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得不佩服说出这句话的人,实在是太睿智了。 “那公主楼怎么办?我要从那里出嫁啊。”沈晴见沈未央一脸决然的模样,心里开始慌了。 “到时候向巧手坊的老板租一天让你由那里出嫁。”她已经想好了。 本以为可以用公主楼牵制沈未央的沈洋,一听女儿连唯一的祖产也不肯护了,忧心如焚。 “你当真狠得下心?” 沈未央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你们慢慢商量吧!我很累想洗个澡歇息了。” “未央,爹发誓戒赌,这回你再帮帮我。”沈洋放软身段哀求道。 沈未央停下脚步,回眸笑道:“我不相信爹真能戒赌。” “是真的。”沈洋举起手做出发誓的样子。 爹这一招,同样的说辞、同样的手势,她不知见过多少回,最后证明她又被谊了。 “就算是真的,我也没法子帮你,三百两不是小数目,把我卖了也值不了那些钱。”沈未央两手一摊。 这些年,沈未央在一次次对沈洋的失望中学会一件事,就是自保。 “”用你卖身,只要你把芝田录卖了,还有铺里的那些古董锁。” “你们要我转卖芝田录?”她简直不敢相信。 沈洋见机不可失,继续道:“我觉得你那间芝田录位置不够好,先把它给卖了,等爹赚了钱,再送你一个方位好、空间大的铺子,只要你助爹过这个关卡。”沈晴为了己身利益,忙不迭地在旁帮腔:“是啊,大姊若肯助爹一臂之力,日后我和深森也不会计较爹送大姊一间大铺子,如果大姊不放心,可以让爹写一张字据。” 沈未央心寒地道:“你们真是一条心啊。” “未央,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如今你爹有难,你做女儿的不帮忙谁帮忙?”沈母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沈未央突觉四面楚歌,没人肯帮她,是不是她持续唱反调就会落个不肖女的臭名?然后被逐出家门? “我的芝田录不值三百两。” “未央,这是不是代表你同意了?”沈洋喜出望外地道。 沈母大喜,松了一口气。“未央,你是个乖孩子。” “大姊,你太了不起了,要我就没法这么牺牲。”沈晴咯咯地笑著。 “我说了,卖了芝田录也不够三百两,所以我决定不卖。你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三人僵住,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好像别人欠了他们三百两,而非沈洋欠别人三百两. “忘恩负义的不肖女。”沈洋咬牙切齿地道。 沈母像只泼辣的凶猫,恶狠狠地欺上来,一手擦腰一手指著沈未央骂道:“你竟敢不顾爹娘死活,无情无义、没血没泪,根本不配活在天地之间!” 初时,娘亲如此残酷的言语确实刺伤过她,现下她已经麻木。 “娘,不论你骂我骂得多么难听,这回我是下定决心不让步的,爹上次的赌债是我先向孙大人周转的,说好每月摊还一部分,若卖了芝田录,生活马上就会出现问题,遑论还孙大人钱。” 沈洋大嚷:“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要不是我供你吃穿住,你能长这么大吗?” “阿洋,这种无血无泪、无心无肝的不肖女看了也碍眼,不如把她赶出去。”沈母斥道。 “也好,沈未央,从今以后我不是你爹,你立刻给我搬离这个家。”沈洋怒吼道。 “我也不是你娘,限你今晚就走!”沈母毫无情感地道。 “大姊,你还不快向爹娘认错。”沈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般田地。 “没什么好说的。”她真的看透了。 沈未央转身就要回房整理一些贴身衣物。 沈洋拉住她,“就这么放你走,太便宜你了,这十八年来,你吃了我多少米、喝了我多少水、穿了我多少衣,就算是住客栈,一天一两银子,十八年算下来,你欠我六千多两银子,何时还来?” 她冷冷一笑,一脸凄楚。“原来我的怀疑是真的,我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沈洋愣住,有些狼狈。 “你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吧!我确实不是沈家骨血。”趁今天这个机会把事情弄明白也是好的。 种种迹象证明,沈洋夫妇是她亲生父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一直是他们俩的摇钱树,最讽刺的是,在这个家里除了不太懂事的沉深森,没有一个人善待她这棵摇钱树。 她不得不如此怀疑,她恐怕是个弃婴,因缘际会让沈洋夫妇收养,否则,为何她在沈家从来就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专门收拾烂摊子的局外人。 “大姊,你是不是生病了?才会如此胡言乱语。” 沈晴紧张了,若沈未央不是沈家骨肉,那么她自己呢?难道也有一段坎坷的身世? 沈母呆住。 “未央,你太伤娘的心了。”沈母又哭了。 “是娘和爹伤了我的心。”沈未央冷冷地甩开沈洋的手,走进后头厢房. 第三章 外头雷雨交加,就像沈未央此刻的心情!她的心正在滴著血。 她搬到芝田录里暂住,若挣了钱,有余力再换个地方安身立命。 “你真大胆。”秦宪纭不禁感到佩服。 “才不是什么大胆呢,我就是没胆,所以才憋到今时一吐为快,她指的是昨晚家里发生之事。她连夜搬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我也觉得你不是沈家人。”秦蕙纭单手托腮道。 “怎么说?” 她的心情真是坏透了,干脆到山里让猛虎一口吞下肚里算了,无心无魂、没有! “你同他们长得不像。” “啊?” 秦蕙纭慢慢分析,“你爹是个美男子没错啦,可你娘的模样就显得比较平凡,晴妹和你娘不像,像你爹多一些,森弟像你娘,你嘛……”她左看右看,“谁都不像,像你自己,或是像你真正的爹娘。” 沈未央吁了一口长气,“公主楼迟早会是恭承彦的。” “你现在又没能力筹三百两还你爹的债,把公主楼给那恭大学士也是求仁得仁。” “什么求仁得仁?” “晴妹不得不改路线出嫁,恭、沈两家连日来闹得满城风雨之事,也有了圆满的解决之道。” “那是恭家得了便宜,哪是我求仁得仁!” 想来真是心有不甘,财力、势力不如人家,遇上这事只有摸摸鼻子,自叹不如。 “给你爹一个教训也是好的,看他能不能因受此打击而戒赌。” “真有那一天,母猪也会上树唱歌了,我只是舍不得公主楼罢了。” “不如去求恭大学士,请他助你一臂之力。” “得了,求人不如求己,这世上没有不需付出代价、不劳而获的事。” 要她去求那个美男子,不如叫她去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极端,恭承彦的英挺倨傲、令人反感是主因,还有呢? “大学士会有什么刁难的交换条件?我看方绮思天天黏著他,好像准备入主恭家,做个当家主母呢!” 方绮思乃青楼名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杭州也是赫赫有名的名女人,听说卖笑不卖身,出淤泥而不染,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你和那方绮思熟吗?” 沈未央想起长舌二妇提过方绮思这号人物,对她起了好奇之心。 “她是我的主顾群之一,常来绣坊挑些绣花鞋和绣了花鸟的衣裳,人比花娇,不像在花街打滚的女子,倒像个大家闺秀。”王艳进门加入说长道短的行列。 “这样啊,真不简单,一个女人在风尘里讨生活,竟然没有风尘味,是天生丽质吧!” 像恭承彦那种美男子,自然不可能看上平凡无奇的良家妇女。 “是啊,浑身上下就是闻不出风尘味。”王艳又说。 “恭承彦能娶到那样的妻子也是一幅气。” 人美又懂得讨好男人,这种女子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若她当上恭大学士的妻室,肯定像是个由画里走出来的贵夫人。 “方绮恩特别喜欢牡丹花,每回总要我在鞋面上或衣裳上绣上牡丹花,尤其爱极了配色鲜艳大胆的大花朵。” “你的牡丹绣得极好,像是活脱脱能掐出水分来,方绮思当然爱不释手。”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秦蕙纭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今天是怎么了?早上用蜜漱了口?这样吧!下午请你上、大三元茶楼。喝红枣桂圆茶。”她现在投靠王艳的绣坊,靠自己过活不是太难之事。 “下午我有事。” “啥事?” “下午芝田录交给柳师傅负责,我要上山砍些东西。”沈未央欲言又止。 “砍什么东西?”王艳好奇地问。 沈未央沉吟半晌后决定告诉好友:“桃花枝。” “砍桃花枝做什么?”引起了秦薏纭的兴趣。 “桃花枝能招来好人缘,芝田录的生意会更旺。”她接受了柳师傅的建议。 “你不怕招来一群狂蜂浪蝶?” “管他的,要是狂蜂浪蝶能让我挣到钱,那也无所谓。” 她豁出去了,不管什么奇门遁甲之术,只要能让她发财,她都会去试。 “你一个人去?” 沈未央点点头,自信满满地道:“砍树难不倒我,小小的桃花枝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说山里有吃人的猛虎,死了两名樵夫呢!” “我会小心的。” 只有凤灵山上有片桃花林,她不能不向虎山行。 “我陪你去吧,”王艳提出建议。 “不用啦,若真遇上猛虎,我这双大脚丫跑得快,你的秀气小脚反而会绊住你。” 沈末央庆幸自己幼时宁死也不愿里小脚,否则现下怎样也体会不了大脚丫的幸福。 “若没有秀气小脚,可是嫁不出去的。”秦慧纭非常满意她的莲足。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 沈未央看得很开,以她的年岁,快是老姑娘了,晴妹直接越过她出阁,她也不在意。 “你不怕老来清苦?” “我现在好好挣钱,怎会老来清苦?” 一个人吃喝能花多少钱,最重要的是别找个冤家帮她花钱,她自己可以过得很清幽。 .xunlove.xunlove.xunlove 沈未央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上山之路不会太难走,遇见的崎岖小径不是很多,也没见著吃人的老虎。 她远远就瞧见一片桃花林,各色桃花开得令人惊艳,教人沉醉。 正当她走向桃花林深处,一只猛虎无声无息地窜出,张开大嘴,蓄势待发,就要往她身上扑去。 沈未央瞪大眼,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手上的缣刀泛著金光。 “虎大哥、虎爷爷,你千万别冲动,我身上一点油水也没有,吃起来根本不可口,如果你想吃满汉全席,等我砍了桃花枝,赚了钱,再买大鱼大肉来孝敬你,这回你就放我一马吧,”她打拱作揖地道。 饿得发昏的猛虎,哪里懂得人话,张开血盆大口奔向沈未央,一把将她扑倒在地。 “救命啊!”她现在终于明白,做人不可太固执。 猛虎张嘴就要吃了她,她大喊了三声救命,旋即晕了过去;反正活不了,不如闭上眼,乖乖的受死…… 见状,恭承彦抽出一枝箭,长臂一拉,刺入猛虎的心脏,猛虎吃痛得在地上打滚,狂吼了数声,僵死在地上,闭上凶狠的目光。 他没想到会在凤灵山的桃花林遇见她,还误打误撞救她一命;沈末央性格刚烈,大概不会感激他救了她。 “荣波。”恭承彦唤来跟在他身后的总管。 “爷,有什么吩咐?” 恭承彦交代道:“将沈姑娘送回芝田录,别泄露了是谁救她。” “要是沈姑娘误会我为打虎英雄呢?”荣波理所当然地问,他可不想沾了主子的光。 “无所谓,你就老老实实的接受她将你视为恩人伺候。”恭承彦笑了下。 “这怎么行,小的无功不受禄。” “我叫你受,你就受。” 荣波不明白主子的顾虑,可也不敢再往下问。 恭承彦瞧了眼不远处的缣刀,立刻明白沈未央到凤灵山来的目的。 “等等。” 他随即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很快地七、八枝桃花落入手中。“将这一并拿回。” “爷不一块儿走?” “我同你们一块儿走不就让沈姑娘起疑心,不了,我还得处理这头、大猫。哩。” 他今日上山,就是为了除此虎害而来,没料到会顺手救了沈未央一命。 这小妮子心里不知在想啥,为了几枝桃花冒这险,真是不要命了。 “爷,荣波这就带沈姑娘回去了。” 他点点头-荣波才跃上马,带著沈未央离去。 恭承彦一手拖著猛虎,一手牵著座骑下山,猛虎沉重的身躯对他而言不算什么,许多人肯定没法将打虎英雄和文弱书生兜在一块儿,他心里有些得意。 不过,他不打算将猛虎拖回城里,怕引起话题,这是他最不愿发生的。 他走向山腰上的一家猎户,粗犷的猎人一见是他,脸上露出一抹笑。 “承彦,打了这么大头的野味给我娘子补身子啊?” “任凭你处置。”恭承彦爽快地说。 猛虎身上的伤口,他用布条紧紧缠绕,怕沿路会留下太显目的血迹,给胡源惹来麻烦。 “虎鞭留给你好了,我用不著。”胡源揶揄地笑了下. 恭承彦亦回以朗笑,“你都用不著的东西,我更是用不著。” “那就拿去城里汉药大夫那里卖掉,好给我娘子买头钗。” 胡源的妻子方绮莉推开帘幕走进小厅。 “承彦来了。” “可不是,还送了大礼。”胡源指了指猛虎。 “哎哟,这虎大爷遇上你合该命绝,这下咱们不怕山里的野味全给这头猛虎给吃光了。” “你们要不要搬到城里住?”他望向方绮莉。 方绮莉看了眼胡源,“我是夫唱妇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哪里都好。” 这话听在恭承彦耳里,好生羡慕,这就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生活吧? “绮莉嫂子快生了吧?” 胡源开怀地道:“是啊,和我一样大热天出生。” “胡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天天盼著孩子早点出来,我说他疼孩子比疼我多一些。” “瞎说!”胡源立刻将方绮莉扯入怀中,也不顾有客人在,又是亲又是抚的。 “你们尽管亲热,我到厨房喝口水。” 恭承彦看不下去了,除了羡慕之外,还多了一份触景伤情于自己的情缘淡薄。 方绮莉推了胡源一把,娇嘻地道:“讨厌死了。” [讨厌我疼你吗?”胡源乐极。 “承彦在这里,你别让人笑话了。”方绮莉娇羞不已。 “承彦又不是外人。” “虽说承彦不是外人,可他是咱们的客人啊!” “承彦马上就会是自家人了。”胡源扯开喉咙嚷道:”承彦,你很快就会是咱们的妹婿了对不?” 方绮莉拉了他一下,怕他再口没遮拦下去。“你少说两句。” “难道不是,承彦和绮思很快会是一对。” 恭承彦洗手抹脸后,由后头走回小厅。 “你们想问什么?” “绮思和你到底有没有可能?”胡源直截了当地问,他最讨厌女人婆妈地问问! “你们希望看到怎样的结果?”恭承彦反问他们。 胡源想也没想地回答:“自然是希望咱们除了是好朋友之外,还是好连襟。” “这事没这么简单。” “为什么?”这回换方绮莉感到讶异。 恭承彦淡淡一笑,他总是如此,不想把话说绝。“没有想成亲的冲动。” “什么时候才有冲动?” “不知道。”这是实话。 “是不是因为绮思身在青楼?”方绮莉著急地问。 恭承彦摇头,“女子的出身一直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内,人生苦短,我在乎的是我和她能不能相处-生活在一块儿有没有乐趣。” “我明白。”过来人胡源懂得他的想法。 “老太爷的丧事办得如何?”方绮莉关心地问。 守孝之人本不该四处走动,此次上山打虎,也是为了百姓,否则他是不该杀生的。 “差不多了。” “和沈家的纷争化解了吗?”胡源对此事有耳闻。 “快了。” 用钱能摆平的事,在他看来并不困难。 .xunlove.xunlove.xunlove 沈未央在经历了惊险万分的虎食人致命危机之后,幽幽转醒。 被沈氏夫妇遣出沈家的春仙协助她缓缓坐起身来。 “小姐,你没事吧?”春仙拿了湿布巾让她抹脸。 “没事,那只大老虎呢?我是不是在作梦?”沈未央看看四周,她身处于芝田录后方的小房间。 “给打死了吧!”春仙不确定地说。 “谁打死的?”她完全清醒了。 春仙接过沾了污泥的布巾,“是荣总管送小姐回来的。” “哪个荣总管?”她没联想到。 “就是恭大学士府里的总管啊!” “嘎?真可惜,没亲眼瞧见他打猛虎的气魄。”沈未央觉得有些遗憾。 “你还说呢,能捡回小命已经不错了。”王艳提了一篮鸡蛋走进来。 “你不知道那头猛虎有多可怕,一口就能把我吃干净,要不是荣总管,我真会没命。”沈未央仍心有余悸。 “小姐,那些桃花枝要如何处置?” “桃花枝?”她记得还没碰著桃花枝,她就昏过去了啊,怎会有什么桃花枝? “差不多有七、八枝的桃花,开得茂盛极了。”王艳说。 “一会儿我会处置。” 难不成桃花枝有脚,自动走到芝田录?奇了! “小姐,今后我想留在这里伺候你,可以吗?”春仙可怜兮兮地道。 沈未央愣了下,“对哦,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伺候晴小姐的吗?” “夫人把我赶了出来,我走投无路,只好来投靠小姐。” 春仙身世堪怜,宛如一朵飘零小花,是沈未央在路边捡回家的孤女,两人同庚,十多年前,沈家没如今败落时,仍有能力养个小丫鬓,在小沈未央的坚持下,沈家收留了春仙,一直到现下。 “你跟著我会吃苦的。”她的芝田录生意才开始,只能顾三餐温饱,又要请锁匠师傅,又要预留周转金,多个春仙不能说轻松。 “我不怕吃苦。”春仙快哭了。 王艳见她主仆二人可怜,同情地道:“春仙,不如你到我那里学绣鞋如何?” “这也是个办法,你去阿艳的绣坊学技艺,将来走到哪里都不会没饭吃。” 春仙有些犹豫。 “可以吗?”她手笨得很,学得来吗? “当然可以,我很会教人的,再笨拙的朽木!我都能令它活过来。”王艳拍胸脯保证。 就这样,春仙决定去绣坊,也住在绣坊,沈未央仍旧是一个人孤军奋斗。 “明天我想做些芋头酥送给荣管家,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你们谁来帮我揉面团?” “小姐,我来帮你吧!”舂仙自告奋勇地道。 .xunlove.xunlove.xunlove 沈未央拎著装满芋头酥的小布包走进恭府,领她进府的小丫环是柳师傅的女儿小翠。 “大小姐,我爹上个月的生日多亏了你。” “没什么!柳师傅对我的帮助比起那小小的生日筵,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小翠带她走到一处院落就停下脚步来,“前头就是荣总管平日休息的书斋了。” “荣总管在吗?” “这时候应该在吧!他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大体利用这时间读读书什么的。” “好,我进去了。”她先由小布包里拿出小纸袋。“这里有几个芋头酥,你留著吃。” 小翠推拒了一会儿“这怎么好意思?” “是多做的,你尝尝嘛!” 小翠盛情难却,就收下了。 “大小姐人真好。” 沈未央摆摆手,“我现在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以后相见直呼我的名即可。” “大小姐……我还是习惯叫您一声大小姐。”小翠笑道。 “随你。”她也不勉强。 沈未央敲了敲书房的门。 荣波说:“进来。” 她推门而入不消半晌僵如石像,因为除了荣波之外,恭承彦也在里头。 “沈姑娘。”荣波忙著招呼她坐。 她僵直地走向荣波安排的椅子,“荣总管,这些芋头酥是未央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她坐定后递上小布包。 荣波好不尴尬,人不是他救的,猛虎亦非他所杀,沈未央如此客气,荣波一时之间心虚得紧。 “好…!好,我收下,代我家爷收下。”荣波接下小布包。 沈未央瞟了恭承彦一眼,“不是的,荣总管,这芋头酥是要送给你的,和你家爷没有干系。” 恭承彦面无表情的翻了翻桌上的帐册,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沈姑娘,你太多礼了,荣波受不住这份厚礼。” “不是什么厚礼啦,不过是民间百姓平日食用的芋头酥。”沈未央忙不迭地解释。 “在下实在没帮上什么大忙,这全……” 恭承彦平板地打断荣波的话:“你就收下吧!免得沈姑娘要哭出来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哭了?”沈未央反击道。 “没有最好,我的土地上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女人的泪水,女人的泪水会让我园里的鲜花不香、草木不生。” “恭承彦,你太过分了!”沈末央火冒三丈。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们慢慢聊,我不妨碍沈姑娘以身相许的重头戏了。” 恭承彦将双手反剪于身后,优闲地离去。 她气得跺脚,荣波则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门。 第四章 君心匣中镜, 一破不复全。 妾心藕中丝, 虽断犹牵连。 唐孟郊去妇 公主楼的所有权绕来绕去,最终绕到恭承彦手里。 “真是气死我也。” “晴妹一定会哭死的。”秦薏纭带来公主楼二度易主的消息,可惜她帮不上忙。 “我没三百两,不然就把公主楼买下来。” “用不著三百两哩。”秦薏纭把她听到的内幕告诉沈未央。 沈未央微愣了下,“我爹明明欠下巧手坊三百两。” “巧手坊降价出售,恭大学士只花了二百三十两就买走公主楼。” “公主楼不止值三百两,本来就是赔本让巧手坊要了去,恭承彦怎么能以那样的低价把它买走?”岂有此理! “大概是怕官府拆了巧手坊,所以赔钱了事。” “晴妹这下没法由公主楼出嫁了。”可怎么好? “那就别嫁啊,嫁了也未必好,看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好,丈夫无情起来管你为他做牛做马拉过多少犁,休书一丢,天皇老子也管不了。” “听得出来你对你那无情的丈夫仍有情意。” 女人就是傻气,才会让丈夫欺负了还巴不得回到丈夫身边。 “我是舍不下孩子。” “孩子的事并非不能解决。”沈未央替她想过了。 “你有法子?” 沈未央点点头,﹁必要时上京城告御状。﹂ “告御状?”秦薏纭没想过。 “是啊,首先要挣一大笔银子,到北京城时才够咱们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秦薏纭不解地问。 “打通一些关卡是需要白花花的银子的。”所谓拿人手短,想要人跑腿,金银珠宝不能少。 “我那死鬼丈夫是恭大学士的学生,我怕没那么容易,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未央撤了撇嘴,“你丈夫可是恭承彦的得意门生?” “不……算是。” “这不就结了,恭承彦会为了小小的跟随者和皇上过不去吗?” “皇上未必会帮咱们。” “所以我说一定要让皇上成为咱们近距离的朋友。” 她承认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和皇上做朋友?”秦董纭颤了下,“这是玩笑话吧?” 沈未央豪气地道:“不是玩笑话,如果你想要回孩子,就得运用皇上的金口。” “﹂定要皇上吗?皇后不可以?” “皇后也行,不过要和皇后做朋友比较不容易,女子与同性之间多半很难发展出真正友谊的,尤其是贵族与平民之间更是难事。” 遇到利益冲突,友谊旋即完蛋。 “要多少银子才够?” “不知道,京城的人多半狮子大开口,欲望没有满足的一天,总之越多越好。” “那要挣多久?到那时我儿已长大成人,早已不会要我这个娘了。”她眼眶红起来。 “你看见芝田录门前的桃花了吗?”沈未央指了指前方,心中自有盘算。 “看见了,很漂亮。” “不光是观赏用,桃花可以带来客缘,真的很好用,我不过才放了三天,有特色的锁几乎卖到断货。” 说也奇怪,而且不得不信邪,摆了桃花之后,客人络绎不绝之外,凡进门的客人几乎没什么刁难的言论,她介绍什么锁就买什么锁。 “真的?” “不信?阿艳听了我的话也差人上山砍桃花了。” “那怎么办,这么一来桃花树很快就会被慕名而去的人砍得一干二净。” 柳师傅拿了新打好的锁走进来,他好整以暇地回答秦黄纭的问题:“没用的啦,用桃花来招客缘,一定要是美男子或是拥有西施之貌的女子,否则桃花还是桃花,一点作用也没有。” “阿艳……称不称得上是西施之貌?”秦薏纭著急地问。 “这我不敢说,王姑娘算得上美丽了。”柳师傅淡淡一笑,他平日不多嘴的。 “阿艳是美人。”沈未央道。 “也就是说,绣坊生意最近会更好罗!” 沈未央颔首,“有你们忙的,如果忙不过来,可以分一些活让我做。”她似真似假地道. “芝田录就够你忙的,你哪有空绣花绣鸟?” 是啊,芝田录已经够她忙的了。 .xunlove.xunlove.xunlove 翌日早晨,芝田录门才开。 “晴妹,你怎么在这里?”沈未央连忙将沈晴拉进芝田录里。 沈晴一见她,当下哭了出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抖著声道:“大姊,你一定要帮我。” 沈未央连忙扶起沈晴,“你跪什么?会折我的寿命的,别这样。” “大姊-我一定要由公主楼出嫁。” 什么?居然是为这事来。“公主楼已经卖给恭大学士,我也没辙。” “大姊,你就帮我这一回嘛,阳春哥若是没能从公主楼迎娶我,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 “他不知道公主楼已经卖给恭承彦吗?” 沈晴咬了咬下唇,“爹向阳春的爹娘保证,咱们家不是因为缺钱才卖公主楼的,更不是因为爹的赌债公主楼易手巧手坊,如果………” 沈未央插嘴道:“阳春爹娘会相信爹的话?” “我想他们是不相信的,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咱们家做得太明显,让王家失了面子,将来我在王家的地位肯定降三级。” “有那样的赌鬼爹,咱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谁不知道啊。”说实在话,要她去求恭承彦,真不知从何开口。 “大姊,你忘了沈家的祖例?” “我没忘,可恭家之所以买下公主楼!摆明就是怕咱们家花轿和恭家老太爷出殡的队伍相冲,我如何劝服他让你由公主楼出阁?” “我愿意将出合时辰往前调整。”这回情势比人强,沈晴也不坚持了。 “寅时?” 沈晴点点头,虽要更早起,恭家若能成人之美,她亦没什么好抱怨的。 “好吧!我试试找荣总管商量。” 沈晴定下心来,愁眉略展。“大姊,我就知道全家属你待我最好了。” 两姊妹又闲话家常一番,沈晴才离去。 沈未央忙了一会儿后,情商柳师傅替她看著芝田录!她得打铁趁热,赶紧上恭府朝人打拱作揖去。 荣波总管不在恭府。 “荣总管上哪儿去了?”沈未央问小翠。 “苏州收帐去了。”小翠说。 “这可真巧,原来无巧不成书是真的。”她咕哝地道,又问:“何时归来?” “三天后吧!” “要这么久!” “大小姐找总管有事?” 沈未央只得硬著头皮再问:“恭大学士在府里吧?” “方姑娘来访,爷在花厅接待。”小翠指了指右后方。 沈未央皱了下眉,“今天是怎么回事?老出师不利。” “大小姐要不要去客厅等著,方姑娘来一下午了,应该很快会回去。” “也好,今日事还是今日毕,怕明日没了勇气,一句话也吭不出。” “大小姐一向勇气可嘉的。”小翠钦佩地道。 沈未央扁了扁嘴,“我都快哭了,还勇气可嘉。” 小翠被她的模样给逗笑,“大小姐真爱说笑。” 她无奈地耸耸肩,怎么她沈未央说实话也没人信。 “你去忙吧!我﹂个人在这儿等不碍事。” 天已经黑,那方绮思还没走,从花厅一路坐到书房,再从书房走到马厩,最后用完晚膳,一副准备留宿过夜的态势。 “大小姐,那方姑娘和爷正在西厢房前的花园凉亭里赏月,还抚琴、吟诗作对呢!” 小翠将恭、方两人的一举一动报告得钜细靡遗。 “这么诗情画意啊!”沈未央站起身,“算了,本姑娘不等了,明日再来。” “大小姐,要不要我去通报爷,说大小姐等了大半夭,有事与他商量?”小翠热心地道。 “不了,打断人家的好事,会讨苦头吃的。” “大小姐,我是怕您明早一来也是白跑一趟。” “为什么?” 小翠欲言又止,“爷……今晚可能不会待在府里。” 她方才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听到厨娘们的闲话,说爷今晚会送方绮思回“有凤阁”,不会回府里歇息。 沈未央不笨,不会听不出小翠的弦外之音。 “那好,今晚就把事情做个了结,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横竖有一个答案。” 小翠去了又返。 “如何?” “爷要大小姐用完膳后在这里等著,他一会儿就来。”小翠微喘地道。 “你跑这么急作啥?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小翠因为父亲的缘故和她特别投缘,她也很喜欢小翠这个朋友,若是她日后生意做大,一定将小翠挖角到芝田录替她招呼客人。 “我怕大小姐等不及走了。” “我为了晴妹的幸福,怎样都要捺著性子。” 小翠端来晚膳,沈未央静静吃著,富贵人家寻常时日吃的斋食,一样是人间美味。 因为恭府仍在丧期,连吃七七四十九日的斋食是恭承彦的意思,小翠在旁解释著。 “爷很在意这些小细节。” “你们爷真重视形式。”沈未央下评语。 “爷是这样的人。” 小翠收去盘具,一刻钟后恭承彦走进客厅。 “沈姑娘久等了。” 他不知道她下午即来,同方绮思蘑菇了半日,有些情趣,但仍若有所失,总觉得在杭州的日子空乏许多。 “见爷招呼女客,所以没惊扰。” “绮思是很熟的朋友。”恭承彦笑了下。 “看得出爷与方姑娘熟稔,未央长话短说,不打扰爷的兴致。” “我猜姑娘是为今妹婚事而来?” 他与她无冤亦无仇,现在公主楼又成为恭家产业,再也没有造成龃龉的理由。 “公主楼虽归阁下所有,可也曾经是沈家的产业,如果阁下愿意高抬贵手,让我家晴妹由公主楼出阁,我沈家会将爷的恩德记上一笔。” “姑娘客气了,不过在下以为这件事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才是。”恭承彦的语气十分坚定。 沈未央见他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一时也沉不住气起来。 “恭承彦,你不要欺人大甚!” 他以为她故意挑衅,脾气也上来。“姑娘言重了。” “恭承彦,别得理不饶人!总有一天会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本想好好与他谈的,谁知道自己的性格太刚烈,随便被他一激,火气就来。 “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讲话?也许你真的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他满面嘲讽。 “我难相处又怎样?”可恶的男人! 她的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一下,自小从没让人以难相处来形容,恭承彦这样说她是不是有失厚道? “你在街上做生意,若不能做到以和为贵,如何能生意兴隆?” 他倒教训起她来。 “芝田录生意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你没听过没有笑脸莫开店的俗语吗?像你这样的臭脾气,就算是在芝田录门前栽满桃花树-生意也好不了多久。” “恭承彦,你好样的,竟敢咒我!”沈未央怒视他。 他没有恶意。 “你不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我若是故意扯你后腿,大可不必同你说这些,只管奉承你就好。”恭承彦解释道。 “谁希罕你的奉承,你不过是命比较好一点罢了,出生时投胎在富贵人家。一回杭州就到处拈花惹草,是啊,阁下这种人要你低调怎么可能?约莫是打死也不肯锦衣夜行吧!”她反击道。 恭承彦张口欲言,她没给他机会。 沈未央继续往下说:“荣总管心肠比你好不知多少,可惜他没能投胎到有钱人家,不过不要紧,改天我进京时同皇上交上朋友之后,一定会替荣总管美言几句,让皇上赏个一官半职给荣总管威风、威风。” 恭承彦摇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恭承彦是凭著家世好不劳而获?” “难道不是?” 她根本听不下他的澄清。 “沈未央,你也太小看我恭某了。” “你管我是小看还是大看,总之你这人不学无术又小器,不是什么好人。”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沈未央转身离去。 这样的鲁男子,就算她低声下气求他,也不一定有效,别自取其辱了。 沈晴哭著跑出芝田录,与王艳擦肩而过。 “晴妹又怎么了?怎么哭成泪人儿?” “还不是为了恭承彦不肯让她由公主楼出嫁的事。” 一早,沈晴就等在芝田录门口,没想到听了半天就是坏消息。 “这事木已成舟,要劝晴妹看开些。” “劝了,还是哇哇大哭。那恭承彦心眼极小,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后一定会有报应。” 王艳摇头。 “听春仙说最近绣坊忙翻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来这儿一趟。” 她见王艳神色有异,“什么事?” “薏纭告诉我你同皇上是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和皇上……朋友……”沈未央沉吟了下,“哦:…那件事啊……薏纭说得太快了啦,我是打算同皇上做朋友,现在还不是皇上的朋友。”她腼腆地笑了下。 “哦,薏纭还说你要替她赢回两个孩子?” “是啊。” “靠皇上的力量?” “是啊。” 会不会太夸张? “真的假的?”王艳显然并不相信。 朋友的质疑是最好的激将法。 “当然是真的,我准备把芝田录托付柳师傅替我看顾,进京替蕙纭讨回公道。”沈未央说得正气凛然。 王艳瞪大眼,“你要陪薏纭进京?” “没错,薏纭的丈夫范苗银混蛋透顶,狎妓游街不说,还预备纳十岁孩儿为妾,成何体统!”她义愤填膺地道。 “范苗银是恭大学士的学生。” “是啊,桃李满天下,却都是一些烂桃子、烂李子。”她嘲讽地道。 “沈姑娘,你说话未免太毒了。”从外头走进芝田录的张彩莲不以为然地道。 完了,这话让长舌妇听到难保不闹个天翻地覆。 “彩莲姑娘,买锁啊”沈未央旋即堆满千层笑。 张彩莲将日前买回的横式广锁放在桌上。 “我要换锁。” “换什么锁?”她秉持客人最大的精神和气地道。 “我要换个麒麟造型的花旗锁。”张彩莲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艳。 “等等。” 沈未央走进后方置锁的小仓库,拿出三种不同麒麟造型的花旗锁。 “这是最新型的花旗锁,本来明天才要卖的。”她捺著性子说。 张彩莲左看右看,挑三拣四地道:“有没有更漂亮的?” “没有。” 沈未央闻言忍不住冒火,确定这张彩莲不是来买锁的,她是来找麻烦的。 “张姑娘的审美观大概异于常人。”王艳帮腔道。 张彩莲反唇相稽:“要从一堆丑物中挑选中等货色,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不了不要买。”沈未央懒得同她吵。 “好啊,不买就不买,谁希罕。” 沈未央退了钱,“你不希罕买,我还不希罕卖呢!” 张彩莲扭动腰肢,头也不回的离去。 王艳摇头苦笑,“怎么有这种女人?” “她是存心来找碴的。” “你方才那一番烂桃子、烂李子的言论,恐怕已经牢记在她心上了。” 沈未央无所谓地说:“随她去。” “很快会像大火般燃烧。”王艳担心地道。 “燎原就燎原,谅恭承彦奈何不了我。” 她决定提前进京,等恭承彦返回北京时,她已经和皇上交上朋友了。 嘻! 见她面露喜色,王艳问:“你笑什么?恐怕大祸要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祸的。” 王艳猜到七分,遂道:“我也陪你和薏纭进京玩玩。” “你也要进京?”沈未央以为王艳在开玩笑。 王艳认真的点头,“我想见见你的皇上朋友,看看能不能接到皇家的刺绣生意。” 沈未央以手拍额,一副快昏倒的样子。“八字还没一撇啦!” 第五章 白色的丧幡在微风中飞扬-恭府一群人身著素白孝服、头系白色绫缎,形成绵延一里有余的送殡队伍。 同日,沈未央与王艳、秦蕙纭三人,拎著简便的行囊往北京城迈进。 一路上笑笑闹闹,根本不像赶路,倒像旅行,本以为好运会一直跟著她们,直至地老天荒的。 事实证明,穷人若得意--难。 就在她们踏进北京城的当晚,随身携带的绣花荷包,不知何时被贼子扒走不说,而且一连扒了三人的绣花荷包,竟然让她们神不知鬼不觉。 “你的也不见了?”沈末央惊觉事态严重。 “没人碰咱们一根寒毛啊!”王艳大叫。 “怎么办?”秦薏纭快哭了,她是三人当中最爱哭的,没办法,失婚女子坚强不起来。 “幸好这间客栈不需先付前金,否则咱们就死定了,才进北京城就成了北京城的乞丐。”沈未央苦中作乐地道。 “我这里还有一些昨天向城外馒头铺买的干粮,凑和、凑和著吃吧!”王艳打开布包。 “得想法子挣钱。”脑筋动得快的沈未央一边吃馒头,一边说出她的建议。 “怎么挣?” “你们刺绣,我修锁。”走回老本行,饿不死的。 “我这一带有些夫人帮的朋友,不知能不能给咱们一些帮助。”秦薏纭说道。 “什么夫人帮?” “之前……差不多一年多以前,我们这些做人家大老婆的,平日不是喝茶就是聊天打发时间,闲来没事,有一天不知谁提议…哦,我记起来了,我们这群大大--小小的夫人里有一个最不起眼的,丈夫被侧室彻彻底底夺去,要我们集思广益替她想办法,所以我们成立夫人帮,还选了帮主,一行人使计替被人夺去丈夫的刘夫人讨回公道。” “后来呢?公道讨回来了吗?”王艳热衷地问。 “算是,那侧室小产一命归阴了。” “嘎……你们这些夫人帮的女人也未免太狠了吧!”沈未央吁了一口长气。 “不是我们夫人帮干的。”秦薏纭撇清关系。 “那是天助你们?”王艳随口地道。 “我们根本尚未行动,那侧室就往生了。” “你的事怎么夫人帮没出面管管?”沈未央正盘算著如何利用夫人帮替她们挣钱。 “我那丈夫极凶残,所有夫人帮的夫人都怕他。”秦薏纭低下头。 “夫人帮帮主是哪位夫人?” 运用人脉是最好的挣钱方式,运气好的人还可因此致富,沈未央深谙其中巧妙。 “是十三王爷的福晋。” “王爷的福晋还能自由出宫跟你们摆龙门阵啊。”简直匪夷所思,王艳看了一眼沈未央。 “王爷们的福晋才寂寞呢,有的时候她们会微服出宫,和我们这些平凡人吐吐苦水。” “你现在可有资格同夫人帮的人喝茶?”沈未央轻声问道。 “应该没啥问题。” 接了休书,不再是某人的夫人,可夫人帮的情义还是在的,见个面、喝个茶,可以安排。 .xunlove.xunlove.xunlove 喜雀茶楼 夫人帮一行人没人缺席,全来替秦蕙纭接风洗尘。她们一向在喜雀茶楼二楼最隐密但景观最好的厢房里聚会,今日依旧。 “什么时候回来的?”年岁最大的礼部尚书夫人程琳笑吟吟地问。 程琳虽是年纪最长,可仍是女人四十一枝花,风韵犹存。 “四天前。” 秦蕙纭很快地将王艳和沈未央介绍给众人认识。 夫人帮帮主十三王爷福晋王莲华对这两位新朋友十分热心、友善,问了两人许多家里的事后道!“你们初来乍到-若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千万不要客气。” 沈未央暗喜,她就是为了这句话,打破不与官夫人往来的死板原则,同她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妇人喝茶、吃饭。 “夫人太善良了。”好听的话随便想来就有一大堆,“像夫人们这么雍容华贵、气质不凡的美人,在咱们家乡真是少之又少!” “真的吗?”程琳开心极了。 “当然是真的,我们杭州人说话一向直率,只说实话和真话,一根肠子通到底哩。”沈未央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像你们这么漂亮、高尚又美丽典雅的夫人,一定品味极高吧!” 满桌夫人点头如捣蒜。 “如果夫人们不嫌弃,我们这里有一些从杭州带来的绣品,送给各位夫人用用.” 沈未央说完话,朝王艳和秦董纭使了使眼色,后者拿出四天以来日以继夜赶工制成的绣鞋和绣帕。 “这怎么好意思,要送咱们用啊!” 帮主王莲华绽开迷人的甜笑,将桌上的各式绣帕和绣鞋精挑细选一番。 她是帮主-有权先挑精品。 大家表面上是不以为杵,不过心底可是曲曲折折、各有所思。 这点,沈未央是明白人。 大伙儿按照丈夫的官阶、辈分、年纪各自选定一份礼物,心里都在嘀咕,如果全是我的该有多好。 “阿艳和蕙纭还有很多绝妙的刺绣绝活,日后若夫人们有需要,可以来找她们俩效劳。”沈未央知道,这群夫人们的心已被牢牢捉住,要挣她们的银子,易如反掌。 “未央,你不也有绝活要让夫人们见识。”秦意纭说。 夫人们个个精神抖擞。 “什么绝活,快告诉我们。” “其实也没什么啦,未央在杭州开了间锁铺……” 她话未说完,众人已倒抽一口凉气。 “这么能干!”王莲华佩服地道。 “好厉害!”马将军夫人惊呼出声。 “男人能做的事,你也能做!”何御医夫人一脸佩服之色。 大伙儿你一言一语的,沈未央又成功的笼络这群夫人们的心。 这些夫人平日养尊处优,舒服日子过惯了,最大的烦恼就是怕地位不保。 因此,她们联合起来打击异己。所谓异己就是那些觑视媚行的妾室,不论是台面上已被承认的或是未被承认的,都该杀…… 杀、杀、杀!不是真要她们的命,而是要杀掉她们的威风、杀掉她们的宠爱。 沈未央松了一口气,这次会面,她已懂得如何同这帮夫人相处--投其所好是也。 .xunlove.xunlove.xunlove 回到客栈后三人相视哈哈大笑,像是吃了定心丸,打赢一场辉煌的胜仗。 “未央,多亏你把那些夫人逗得开开心心的。”王艳有预感,她可以在北京城开绣坊分铺了。 “那些夫人势利得很,不好伺候,专听好听的话,要将她们捧在手心才成。”秦蕙纭补充道。 “是不好伺候,可换个角度看,她们也是最好哄、最好讨好的,只要顺著她们的毛摸,就能万事如意了。” 沈未央有信心能运用夫人帮的力量,完成她们此行来北京城的目的。 “未央,你看她们会来找咱们绣花绣草吗?”这点比较重要,和三餐温饱有关。 “明天就会有人上门了。”沈未央大胆臆测。 “这么快。” “那帮夫人其实什么都不缺,可又觉得自已拥有的不是最好的,所以会不断的追求新鲜的东西,你们看著好了,我们三天之内会开始忙到没时间睡觉。”她有信。 王艳乐极了,“若是如此,我来北京城还真是来对了。” “好想看看我那两个心肝宝贝。”秦薏纭叹了一口气。 来北京城前,秦薏纭以为自己几年之内大概不会再踏上这块土地,直到沈未央燃起她一丝希望之光。 “沉住气。” “我想睡了。”王艳转身回房。 秦蕙纭跟著也回房歇下,她们为了赶制今日送夫人帮的绣品累了三天,几乎是倒头便入黑甜乡。 沈未央则在客栈一楼又坐了一会儿,她拿起向掌柜借来的文房四宝,写下心里的一些想法,这次上北京城不能白忙一场,否则对不住信任她的秦蕙纭。 不出沈未央所料,夫人帮的夫人们,陆陆续续差府中丫环来请三人入府商讨针绂大事。 夫人们光是已有的绣鞋花样就很繁复了,好在王艳是天生吃这行饭的人,不论夫人们有什么要求,她都能对答如流,并且提出上乘的建议。 沈未央更是在十三王爷府里成功的帮了福晋,也就是夫人帮帮主化解了扰人的难题。 话说福晋王莲华有个贵重的珠宝盒,举凡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夫家的赠礼、王爷夫君送的金银珠宝全在其中。 奈何锁匙不见了,没错,珠宝盒的锁匙竟然不翼而飞,遍寻不著,已经两天了。 王莲华急如热锅中的蚂蚁,几要将珠宝盒劈成两半!又碍于珠宝盒乃皇后所赠,左右为难至极。 巧手沈未央向王艳借来绣花针,插入鱼型花旗锁里转了两、三下,“行了。” 王莲华喜出望外,对沈未央的好感又多了一些。 “想要什么赏礼说一声,真是太谢谢你了。” “未央不要什么赏礼,能替福晋效劳是未央的福气。” 王莲华闻言,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你们杭州人心地都像你一样好吗?” 沈末央明白,福晋已把她当作朋友了,这是成功的第一步!人脉得靠一步一脚印来经营。 “差不多是这样。” “你们和我很投缘,不如搬进王爷府来住,大家好多些机会见面聊聊体已话。” “未央多谢福晋厚爱,不过咱们三人来北京城是为了做点小买卖,若搬进王爷府,恐会对福晋和府里的人造成不便。”沈末央婉转地拒绝。 王莲华沉吟半晌,“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只要福晋多多给咱们三人鼓励、捧场,就是最好的协助。”沈未央深谙一下子不可要太多酬谢的道理。 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 “这样啊--” “福晋美丽大方、心肠柔软,能与福晋说上一句话就是未央最高兴的事了,想必福晋一定深得王爷喜爱才是。”她转移话题。 她计画让福音欠她更多人情,以后好办事。 要福晋欠她人情.就得提供更多的服务,替福晋分忧解劳。 “你也这么认为?”王莲华长叹一口气。 “难道不是?” “王爷太多情了。”她言以蔽之。 沈未央决定今日与王莲华的谈话在最美好的时刻画上句点,交浅言深,会惹麻烦。 要给建言,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xunlove.xunlove.xunlove 光阴似箭,转眼两个月过去。 沈未央三人利用在夫人帮挣得的钱,很快地开了间锁铺,以绣坊和锁铺联合经营的模式在北京城打响了名号。 沈未央设计的各式锁,成了贵族妇女的最爱,因为锁的形式都是依个人喜好打进而成,所以绝无“撞锁”的情况发生,使用者人人叫好。 另一方面,恭承彦也回北京城了。 他在北京城的府邸起了一个很雅的名字“灵犀院”,取自李商隐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听说沈末央在北京城造成的轰动。 这小妮子真有办法,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 甚至同十三王爷的福晋结成密友,她是如何办到的? 他把荣波调来灵犀院,而灵犀院原来的总管则调去杭州的恭府。 恭承彦之所以这么安排,全是为了她,他太想瞧瞧沈未央报答恩公荣波时慈眉善目的模样了,那一幕能令他发噱。 他承认他有点不怀好意,想看她出糗,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有此乐趣,他不是这样的人啊,可他不禁要要要她、惹惹她。 “爷,沈姑娘和夫人帮的夫人们相处融洽,就好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荣波说。 “沈晴呢?” “急著找沈姑娘诉苦去。” 恭承彦笑了下,这两姊妹性格截然不同,一个日日扮弱者-一个处处泰然自若。 “她真是一点委屈也不能受。” “爷,方姑娘是不是也住灵犀院东厢房?” 可热闹了,方绮思一听他将回北京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赎了身,雇了辆马车跟著他来北京城。 “就东厢房吧!” 他把绮思当妹妹宠著,没有其他想法,这一点,在杭州时他已向胡源夫妻阐明。 “方姑娘像是吃醋了。”荣波忍了许久,提出他的观察。 “吃什么醋?” “方姑娘觉得爷待沈晴姑娘比待她好。” “我待沈晴……”他不怒而笑。 “沈晴姑娘向爷要了灵犀院里最大的客房,而爷同意了。” “那又怎样?” “方姑娘不平衡,正生著闷气。” “沈晴先开口向我要那间房,我自然先给她。” 小心眼的女人一向不得他的认同,方绮思一路行来与沈晴不是闹情绪,就是斗嘴,他多半时候眼不见为净。 “爷,方姑娘若坚持要灵犀院最大的客房,该如何处置?” “她们假如谁都不肯让谁,就将她们全请出灵犀院。” 女人家的事他还真不想管,像如今,很可能管来管去管成仇。 “晴妹,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末央拉著沈晴的手,往锁铺后方的房间走去。 “到屋里聊。” 沈晴一见沈未央在北京城好像混得还不错,旋即泪眼汪汪,悲切的呼喊:“我被爹娘赶出来了。” “爹娘为何赶你?” “我和大姊一样不是爹娘的亲骨肉,是买来招弟用的。”沈晴瞄了一眼屋里的摆设,屋内东西不多,可全是新货,可见沈未央的情况比她预期的好。 “阳春呢?你不是应该嫁给阳春了?” “王家悔婚,所以爹娘决定把我卖进勾栏院。” “家里不是没欠人钱了,为何要你入青楼?” “爹又去赌了……”沈晴哭得更凶。 “欠了多少钱?”她早已寒心,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五百两。” “巧手坊?” 沈晴颔首,“娘跪在地上求我,我被逼急了,连夜逃出家门。我没大姊有本事,除了逃,实在没其他办法可想。” “森弟呢?”她唯一挂念的就是他。 “森弟是爹娘的亲骨肉,他现在可能还不清楚家里的情况,天天吵著要来北京城找你。” “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我求大学士带我一块儿来。” 沈未央愣了下,“大学士……恭承彦?” 沈晴止住泪,拿手绢拭了拭脸颊。“承彦哥看我可怜收留了我。” “他肯带你同行?”为什么? “是啊,我说我现在是落水狗,请他看在大姊的面子上,带我来北京城。” “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和他水火不容,他会这么好心? “嗯,承彦哥很照顾我,大概是有些自责吧!” “自责,他有什么好自责的?” 沈晴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觉得我没能在公主楼出阁,所以王家才决定悔婚。” “阳春是因为这原因退婚?”太小题大做了。 “一半一半啦,阳春告诉我人世苦短,不想为了传宗接代成亲。” “他真会推托。”沈未央冷哼了声。 沈晴笑了下,“无所谓了。” “呃?” “来北京城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是只井底之蛙,从井里窥天,什么凡夫俗子都当作是宝。”沈晴自嘲地道。 “不过才两、三天的光景,你已有如此大的体悟?”沈未央佩服地道。 “昨晚灵犀院的接风筵,已经足够让我看清事实。” 想来王阳春根本不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一点前途也没有的文弱书生。都怪她认识的男子太少,才会被王家小小的财富所蒙蔽。 “能看开是好事。” 沈晴看了看沈未央手上的玉镯,“好漂亮,新买的?” “不是,我哪有这么大手笔。” “是贵公子送的?” “福晋。”夫人帮帮主是也。 沈晴眸光一亮,“你和福晋很熟吗?”原来传言是真的,大姊攀上富贵了。 “福晋为了答谢我帮她重拾丈夫的宠爱,所以送了这只玉镯给我。” “大姊,你看我双手光秃秃的,啥首饰都没有。”沈晴微笑道。 “你想要这只玉镯?”明人不说暗话。 沈晴不客气的点点头,“可以吗?” 沈未央二话不说-将玉镯退下,让给了沈晴。“这玉镯给你正好。” 沈晴旋即把王镯戴上,伸出手臂。“怎么看都美。” “你要住我这里吗?” 锁铺后头正好连著三间房,三人一人一间,住得舒服又自在,不过她并不在意沈晴与她挤一间房,自家妹子互相帮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沈晴不好意思的摇头,“我住灵犀院好了,你这里全部加起来还没我住的客房大呢!” “那好吧!” 沈晴的现实,做姊姊的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晰,沈未央淡淡一笑。 “大姊,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怎么会,我们这里是小了点,妹妹有更舒服的地方可住,做姊姊的人不会生气。” “不如大姊也搬到灵犀院去住。”沈晴提议道。 “我和恭承彦处不来,还是少见面为妙。” 好好的一个人没必要寄人篱下任人糟蹋,恭承彦对她一直有偏见,她对恭承彦也没什么好感,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明哲保身为上策。 “承彦哥人很好啊,大姊因为个性太直、脾气火爆,所以才和承彦哥处不来。” “是他个性太直、脾气火爆吧!算了,不提那个人了,一提就令人心情恶劣。” “这么严重?”简直匪夷所思。 “你啊,住在人家地盘也要记住分寸,尤其里面还住了其他女眷吧!千万要注意礼貌。” 听说恭承彦尚未娶妻,说不准有几房侍妾伺候著。 “大姊指方绮思是吗?我才懒得理她。”沈晴不屑地道。 方绮思跟著来北京城?真是情深意重。 “不只是方绮思,恭承彦的其他女眷同样要注意。” “承彦哥没有什么女眷啊,就那花枝招展的方绮思嘛,我知道她看我不顺眼。” 恭承彦没有女眷在北京城?难道他习惯流连花丛? 第六章 借问江潮与海水, 何似君情与妾心? 相恨不如潮有信, 相思始觉海非深。 唐白居易浪淘沙 秦薏纭前夫范苗银气急败坏地向恭承彦告状,“学生到底哪里得罪十三王爷?为何十三王爷会在皇上面前参学生一本?” “什么时候的事?” “早朝之后皇上单独召见我,把我痛骂了一顿。”范苗银隐忍著,尽可能表现出应有的风度。 “何事骂你?” “休妻之事。” “你休妻?”恭承彦有些意外。 “我那妻子不善理家,又是个妒妇,天天在我耳边不是唠叨就是谩骂,我实在受不了,不得不休妻。”他说得委屈,净找对自己有利之处陈述。“而且还在外头偷汉子。” “你可有将这番话同皇上解释?” “说了,皇上听完更火大。” “你说是十三王爷上的奏折?” 他不懂,家庭事务十三王爷怎会特地奏明圣上? “是十三王爷没错,学生不明白是得罪何方牛鬼蛇神。” “你得罪谁怎会不清楚?” 范苗银顿了顿后才说:“学生怀疑是夫人帮搞的鬼。” “夫人帮怎会无缘无故找你麻烦?” “我那下堂妻不知何时搭上个同乡在街上开了间锁铺,处心积虑找我麻烦。” “什么同乡?”不会是沈未央那妮子吧! “好像是一位姓沈的凶婆娘。” 闻言恭承彦微蹙了下眉,他不喜欢范苗银用此种粗鲁的言词形容沈未央。 范苗银惊觉失言,“学生太气愤了-所以话说得太快,一时口无遮拦。” “你的事我会了解,皇上那里我也会解释。” 这范苗银资质平平,靠了点小聪明在朝廷捞了个小官做了几年,三年前拜恭承彦为师,说要学做古诗,三年过去,还是没什么长进。 莫怪沈未央要说他恭承彦虽桃李满天下,却都是一些烂桃子、烂李子。 清幽的花香将沈未央包围,她不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俏脸上绽放一抹甜甜的笑靥。 “怎么这么香?”沈末央赞叹地道。 王艳努了努嘴,“隔壁开了间卖花的铺子。” “谁开的铺子?” “方绮思,今天开张头一天,光顾者人人一朵月季花。” 沈未央狐疑地看著王艳,“方绮思卖花?” “恭大学士在她后头撑腰,听说铺子是恭大学士花了五十两银子顶下来的。” 真有钱,不是买下公主楼就是顶下人家经营不了的铺子,他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啊?还是存心找她麻烦? “看她能要出什么花样。”王艳又说。 “卖花自然要要些花样,不然客人如何上门?” “听说中午在醉仙楼席开十桌宴客,街坊不分大小,所有铺子老板都在邀请之列。” “咱们三美坊。可在受邀之列?” 王艳耸耸肩,“没瞧见邀请函。” “小器鬼!”沈未央嗤哼一声。 “或许邀请函让野狗叼走了,要不要我去灵犀院找人打听?” “罢了,不希罕。” “可独独没邀请咱们三美坊,很没面子哩!”王艳懊恼不已。 “不去就不去,就当作中午那顿鸿门宴不安好心,让人下了泻药。” 只能这样想罗,不然要怎样,难道真要冲去灵犀院扯著恭承彦的耳朵大叫吗? 她没那么低俗,闹,不是她的风格,除非有人真的冲著她来。 更何况,不吃一顿饭又不会少一块肉。 “薏纭上哪儿去了?”王艳伸了个懒腰问道。 “去找前夫谈判。” 王艳睁大眼,“什么?她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 “范苗银不敢,我昨天在他面前撂下狠话,若蕙纭少了一根寒毛,我会在皇上面前捅得他生不如死。﹂ “你见到皇上了?”王艳感到惊讶。 “差一点。” “差一点……也就是没有罗?”王艳有些失望,她好想进紫禁城逛逛,若能成为皇上的座上客,死亦瞑目. “见皇上还不容易,闯几个会掉脑袋的祸便成。”沈未央轻松地道。 “闯祸可不行。”王艳摆摆手。 “那得慢慢等机会,你想见识、见识紫禁城是吧?” “你有法子?”王艳重燃起希望。 “夫人帮帮主可以助咱们一臂之力。”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福音,她可以把咱们带进皇宫逛大街。” “等蕙纭的事告一段落后再说,福晋目前正在皇后娘娘那里下功夫,我们最好保持沉默等消息,以免节外生校乱了章法。” .xunlove.xunlove.xunlove 同日下午,京兆尹差人来请沈未央过府聊聊。 “有什么事吗?”沈未央一脸疑惑地瞪著衙役。 “有人密告姑娘与中午醉仙楼的事件有关。”衙役面容严厉。 “醉仙楼出了什么事?!” “有人怀疑你在醉仙楼的食材里下了泻药。”衙役又说,要不是看见天仙美人似的嫌疑犯可怜又可惜,他才懒得开口说废话。 “醉仙楼让人下了泻药与我何干?我又没去醉仙楼凑热闹。” “就是没去,嫌疑才最大。”衙役苦笑了下。 “这位差大哥,不再受邀之列应该最清白的了,你们没理由来三美坊抓人。”王艳轻吼。 “有人听见你预备在醉仙楼的茶水里下泻药,总之你随我回去,是非曲直自有大人论断。”他不是审案的大人,哪里知道谁说谎。 “有人?是谁?” “这我不能说。他不想惹麻烦。 “你不说,我就不跟你回去。” “未央,怎会这么巧?王艳吓了一跳。 沈未央摇摇头,“天知道怎会有这么邪门的事。” 她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招惹了谁,何时有未。先知的能力她怎不知道? “姑娘,我也是替官府跑腿的小人物,不过是混口饭的工作,可别害我丢了饭碗.” “你告诉我是谁胡说八道,我就跟你去官府。” “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叫什么名我就不清楚了。”衙役摇摇头,不像骗人。 “未央,你别跟他去,万一被扣住可怎么办?咱们没法跟官斗。” “不碍事,我去去就来。”她对王艳保证。 .xunlove.xunlove.xunlove 府衙 “为何不直接升堂审案,你们是不是知道抓错人了?”沈未央被带进一处客厅,四下全是著了官服的衙役。 衙役当中有位看来颇为威风的官爷下令:“你们全退下。” 衙役们依言退下。 官爷问:“你与方绮思方姑娘可有宿怨旧仇?” “无。”沈未央照实地回答。 “真的没有?” 她想了想,“彼此看对方不顺眼算不算?” “方姑娘怀疑你是醉仙楼泻药事件的主谋。”官爷说。 沈未央恍然大悟。 “我说嘛,坐在家中也有事,原来是方绮思在里面搞鬼。” 官爷面冷但心善,“你若没做这事,为何方姑娘非要指控你?” “她讨厌我。” “可方姑娘说你今早在自家铺里预言醉仙楼会有人下泻药,难道没这事?” “我是随心所欲打过这个比方没错,不过那是自我安慰的玩笑话,我又不是疯子,不会真的那样做。” 完了,恐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如何证明没做这事?” 隐身在帘幕后的恭承彦现身望向她,心里同样不信她会做出那样胡涂的事。 “是你把我抓来的?”沈未央瞪向恭承彦。 恭承彦不悦地道:“沐大人本来要在公堂上审你的,是我挡了下来,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什庆,你说我是狗!”她准备随时应战。 “别这么敏感。” “不是我下的泻药,我以我的性命发誓。” “那你为何知道醉仙楼会让人下泻药?” 沈未央大嚷:“那是巧合,我胡说的一句话没想到会应验,就是这样。” “天下岂有如此凑巧之事。”恭承彦不相信。 “偏就是这么巧,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他也太看得起她了,她若有此神力-一定马上现场表演呼风唤雨的本领。 “绮思得罪过你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怎可陷害其他无辜的百姓身心痛苦?” 沐大人摇头叹息,“你们私下聊聊,能化解就化解,沈姑娘,你与我内人是朋友,我也不想把这事闹大,你好自为之。” 沐大人走后,沈未央狠狠地道:“恭承彦你所言差矣,方姑娘与我没有利害关系,怎会有机会得罪我呢?” “或许你是冲著我来的。” [你何德何能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沈未央嘲笑地道。 恭承彦闷不吭声瞅了她一会儿,“因为我的学生范苗银休妻,所以你迁怒于我。” “是啊,范苗银休妻是惹火了我,可这事和下泻药得分开来看,我没这习惯借刀杀人还殃及池鱼。” “你可知范苗银为何休妻?” 她觉得他问的是废话,遂冷哼了声。“若不知,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秦姑娘让丈夫蒙羞,你认为这是正义吗?” “太可笑了,范苗银说得出这种话?” “一个妒妇却不守妇道。”他直言。 沈未央走向他,显得咄咄逼人。“什么不守妇道的妒妇?你确定我们讨论的是同一个人?” “薏萱纭偷汉子让苗银绿云罩顶,你觉得这种德行也是值得鼓励的吗?” 沈未央闻言,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 “我……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她弯著腰又笑了一回合-才抬眼看他。 “到底是什么事如此好笑!”恭承彦觉得被人要了。 她正色,清清喉咙,敛起笑。“好吧!可怜、可怜你,告诉你真相。那范苗银在家里藏了个十岁的小姑娘准备染指……不,已经染指,然后纳为妾室。” “什么?”他大惊。 “不知道?”真可悲! 他确实不知情,“范苗银不是这样说的。” “他若是诚实的人,怎会如此不要脸?” “十岁小姑娘做妾室?”太下流了。 沈未央点点头,“就是为这事,范苗银才休妻的。” “秦姑娘想挽回?” 沈未央忿忿不平地道:[那种男人丢在街上连野狗都不会靠近,薏纭怎么可能再拣回家?” “我会求证这事。” “去求证啊,最好快叫范苗银交出那十岁小姑娘,别害死了人家。” 恭承彦脸色非常难看,好像肩上被人丢了个石子,却后知后觉。 “我现在就去找那范苗银算帐。” 沈未央笑了下,“没我的事了吧?我走了。” “你回来了?”王艳著急地问。 “嗯。”沈未央一笑。 [毫发无伤?” “嗯。”她又是﹂笑。 [这么顺利?” “不只顺利,还会有好戏可看呢!” 思及恭承彦方才面孔青一阵、白一阵的馍样就觉得人生乐趣无穷。 “真的?哪有好戏,我也去凑热闹。” [我已把范苗银的罪行抖出来,你说是不是会有一场好戏可看?” “了不起!”王艳肃然起敬。 沈未央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夫人帮的夫人们帮了不少忙,没有她们-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 王艳突发奇想,“不如咱们也想办法加入夫人帮如何?” “怎么可能?咱们还是黄花闺女耶!” “很简单,咱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嫁掉,相信帮主福晋很快就会来邀请咱们加入夫人帮。” “找谁嫁?嫁给谁?” “随便啊。” “随便也得有个对象啊。” 王艳掩嘴神秘一笑。 “呃?” “你已经有个现成的对象了啊。” “谁?”她怎么不知道。“千万别说个阿猫阿狗的名字,我可会昏倒的。” “不是阿猫阿狗,你忘了,你恩人荣波还是孤家寡人,我个人私心认为他是个不错的对象。” “恩公?”沈未央真的没想过。 “他有正当工作,人老老实实的,值得托付终身。” “你自己呢?若要加入夫人帮你也得找个人嫁不是吗?你有喜欢的人吗?” 王艳点头如捣蒜。 “何方神圣?”沈未央口渴,喝了一口水。 “恭大学士是也。” 闻言,沈未央差点给水呛著。 “你说谁?”她是不是在梦游? “恭大学士啊,我觉得他是全北京城最有男人味的男人,又是美男子,这等对象提著灯笼也找不著呢!我知道你对美男子一向没好感,所以才建议你去追荣波总管,我则包办北京城第一美男子。” “嘎!” “你不喜欢荣总管吗?” “他是恩公,我当然喜欢,只是……恭承彦那种美男子人人抢著要,你怎么追?” “天天送礼物给他.” “什么?” “没错,我已经想好了,送绣鞋、枕巾、衣裳,能送的全送给他。” 可世间事总是这么不凑巧,计画怎么样还是有赶不上变化的时候。 方绮思不只在三美坊隔壁开了间卖花的铺子,更是顶下相连的糕饼铺卖起绣品来,三美坊卖什么,“绮思坊”即跟著卖什么,试图将三美坊的生意打得落花流水。 “她实在太过分,卖花还不够,连刺绣生意也同咱们抢,这个方绮思一副挑战夫人帮的模样真令人作呕。” “我看她不是挑战夫人帮,她是要挑战三美坊。”沈未央认定方绮思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为什么? “再过几天,也许方绮思又会弄出个锁铺来跟你一较高下。” “那就走著瞧吧!” 秦蕙纭由外走进,手里提著一篮花。 “隔壁买的?”王艳问。 “不是,我才没闲钱用来买花。” “摘的?” “色胚前夫送的。”秦蕙纭没好气地道。 “这么殷勤?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眼。” “想用这种花招讨好我,门儿都没有。” 自从五天前两人约在喜雀茶楼谈判不欢而散后,她就没打算与范苗银维持表面关系,撕破脸就撕破脸了。 可笑的是,今天一早上街买胭脂时,他竟然堵在她面前送她一篮花,她秦意纭是这么好收买的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第七章 天气晴朗,轻风送暖。 “这么早,上哪儿去?”王艳站在铺门口问著正要出门的沈未央。 “上灵犀院!你别想歪了,我可不是为了倒追荣总管去灵犀院的。” “我又没说什么,就算是为了倒追荣总管也没什么。” “灵犀院要换里外的门锁,请我过去一趟。”荣波是恩公,她对恩公完全没有一丝男女之情的想法,只把他当作好心的哥哥。 “我就没你幸运,恭大学士差人将我送的鞋退回来了。”王艳哀声叹气。 “怎么这么没礼貌,太失礼了,” “所以啊,我看短期内要加入夫人帮是没啥希望了。” “你的目标定得这么高,自然是老太婆死了儿子没了指望。”方绮思的讽刺声突地冒出来。 两人吓了一跳。 “你又来幸灾乐祸了。”沈未央反感地道。 “我是来敲醒你们的痴心妄想。” “你自个儿的痴心妄想才需要人敲醒。”沈未央冷笑了下。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 “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沈未央摆了摆手-提了装满各式锁具的箱子,跃上停在门外的小红马往灵犀院的方向奔去。 这匹小红马是夫人帮的夫人们合资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挺中意的,小虽小,但跑得快又听主子的话。 .xunlove.xunlove.xunlove 灵犀院马厩小厮认得她,曾上三美坊买过一把狮头花旗锁。 “沈姑娘骑的马相当少见。”他说。 “是朋友送的。” “稀有品种,在北京城除了紫禁城里大概只有姑娘有了。” “骑这马挺威风的。” 她注意到路人不论认不认识她,都会在看了马之后看她一眼。 “沈姑娘骑上小红马不只威风,还多了份英气。”小厮嘴甜会说话。 沈未央笑了下,“回头请你吃红豆饼。” 然后她向小厮问了路,往荣总管办公的写字楼走去。 “沈姑娘。” 荣波唤住她,招她走向他。 “荣总管,我以为你在南翼。”沈未央朝他眨著灵动的晶眸,盈盈一笑。 “爷在书房。” “他在书房就在书房,干我什么事?” “院里的锁全用了二、三十年,锈的锈、旧的旧,爷的意思是全把它们换掉。” “荣管不能决定吗?”换锁是很小的事啊! “不是不能决定。既然爷也在,我还是应该尊重爷的看法。” 沈未央臭著一张脸,根本不想见那个人。 看在恩公的份上,她勉为其难跟著走进梨花树包围著的书斋。 “爷,沈姑娘来了。” 上次两人为了范苗银的事弄得脸红脖子粗,后来证实她是对的,他的心更不安。 恭承彦抬眸,用一种莫测高深的黑眸望向她。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沈未央想也没想地道:“担心被你骂罗。” 他愣了下,“怎么会,我没乱骂人的习惯。” 然后,她对恭承彦视而不见。 “荣总管,我把最漂亮的牡丹花型广锁留给你锁门,还有这两把小猴子的花旗锁给你锁柜子。” 荣波欣赏著沈未央箱里的宝贝,眼里透著赞叹的光芒,一时之间没注意到主子的表情布满阴霾。 “沈姑娘,这些锁全是你设计的?”他好奇地问。 “是啊,如果荣总管心里有其他喜欢的花样,只要你说的出来,我都能画出来,再请锁匠打制即可。” 恭承彦见两人像老友般说说笑笑,自己却被排除在外,心里头不是滋味。 “荣总管,你喜欢吃芋头酥还是红豆饼,或是菱角饼?我下午给你送一些过来。”沈未央讨好地道。 恩公是个可爱的男人,救了她却从来没向她讨过半分好处,还害羞得可以。 “姑娘太客气了,我荣波什么也没做,承受不住姑娘的好意。” “荣总管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说什么都没做呢?你是我的恩公啊。” “我不是--” 恭承彦轻轻咬了声,示意荣波别再往下说。 “什么?”她偏著头看向两人。 “我不是说…什么都没做…只是麻烦姑娘来回奔波,又是送锁又是送芋头酥、红豆饼的……”荣波冒了一身冷汗转话,差一点脱口而出主子不愿让沈姑娘知道的秘密。 “不麻烦的,我骑小红马来,又快又威风呢,” “若姑娘不嫌麻烦,就送芋头酥吧!爷喜欢吃姑娘上回送的芋头酥。” “什么爷喜欢吃,主要是恩公喜不喜欢吃。”她瞟向恭承彦,“谁教你吃我做的东西了,我又没说要请你。” “姑娘,别这样。”荣波很是尴尬地制止沈未央。 “荣总管,我下午送来的芋头酥、红豆饼和菱角酥,你一块都不准给他吃。” 一刻钟后,沈未央骑著小红马离去。 荣波无奈地说:“爷太委屈了,救人的明明不是我啊!” “这样很好。”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她故意对他视若无睹,同他说话说不到三句就发脾气,他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 会是在杭州时做了什么违背她心意的事? 是因为坚持不肯同意让沈晴由公主楼出阁?或是他买下公主楼? 沈未央系好小红马,踏进三美坊,映入眼帘的是哭泣的王艳和伤痕累累的秦薏纭,以及一片凌乱的摆设。 怎么会这样?沈未央呆若木鸡。半晌,只能僵在原地好久、好久。 “发生什么事?” “一群土匪不分青红皂白一冲进来就到处乱砸东西,还打伤了薏纭。” “不用说,九成九是范苗银那个浑球,”秦宪纭大吼。 “你为何如此确定?”沈未央一边动手整理一边问。 屋内的东西差不多全被砸烂了。 “因为范苗银气我坏了他的好事。”她已经开始著手在夫人帮下功夫,预备时机成熟要回两个孩子。 “范苗银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善罢甘休。”沈未央平静的说,想对付她,下辈子投胎再试试。 “未央,真对不住,东西全砸坏了。” 沈未央摇摇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东西全是好的,才没用多久。”秦董纭见好友什么责备她的话都没说,反而很自责。 “我是气范苗银那王八蛋,这么狠的心,连自己妻子都敢下这种毒手。”王艳发出不平之呜。 “他会有报应的,皇上也在注意他。”沈未央道。 “不过是个芝麻小官,皇上为何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样?” 王艳等皇上出面严惩范苗银早已等得不耐烦,几次想建议买通杀手做掉他。 “范苗银有点来头。” “什么来头?皇上怕他不成。” “皇上当然不怕他,皇上乃天子怎会怕他!” “那为何迟迟不治他?” “范苗银有个表舅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不到最后关头,皇上不敢太不讲情面。” 王艳大吼出声:“什么红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福晋没有明说,反正是官位不小的红人就是了。这些被砸烂的东西全不要了,下午麻烦你们俩上街购新的去,我还有点事要跑一趟灵犀院。” 说完,沈未央立刻钻进后头的厨房揉面团做饼去。 方绮思和范苗银竟然勾搭上了,因为同样想要对付三美坊的人,所以合作无间。 方绮思在杭州时就讨厌死沉未央,常有上有凤阁找乐子的恩客总喜欢拿她和沈未央比美,每每评比的结果都让她气得食不下咽。 沈未央哪里比她美?哪里比她有才华?全是些瞎了狗眼的臭男人, “方姑娘,你在想什么?”范苗银色迷迷地打量她。 方绮思回过神来,拍了拍胸脯。”你想吓死我啊,像个走路没有声音的游魂!” 他早知眼前的女子,不只是美丽还不好惹,要不是他近日快要变成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死也不会在她面前忍气吞声。 “是你太胆小了。” “胡说!”方绮思瞪了他一眼。 “方姑娘比昨日又更美上一分了。”他灌迷汤地道。 没想到踢到铁板。 “我天天都像今天一样美,你少花言口巧语,本姑娘不吃这一套。” 他没趣地摸了摸鼻子,“方姑娘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是谁不知死活惹了你..” “还说!就是你惹了我。”方绮思大声斥道。 “我?”他紧张了一下。 对于方绮思这种不是风就是雨的女人,他常常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你找的那些爪牙,除了砸了三美坊的东西,还顺手牵羊拿了我铺里的花,总共损失三十两银子,你要赔我。” 范苗银翻了下白眼,“他们全是粗人,绝对不可能偷了你的花。” “他们全是采花贼,为何不可能偷我的花!”她最恨有人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采花贼偷人不偷花,你的花不是他们偷的。”范苗银笑笑地解释。 自命不凡的范苗银,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被煞星给盯上了。 “你是不肯赔钱了事对不对?”她端起桌上的热茶,二话不说往他头上淋下。 “你--”他敢怒不敢言,只得让步。“三十两不多嘛,我怎会不赔?”赔钱之外,还陪笑脸。 范苗银拿了块布巾拭了拭淋湿的地方,外柔内刚的方绮思,他后悔招惹她太深,怕脱不了身。 “你上次用剩的泻药放在哪里?”方绮思伸手向他讨。 “在府里很隐密的地方。”他怕隔墙有耳,压低嗓音道。 “拿来。” “什么?” “我要用,快拿来。”方绮思扬了扬手掌。 “你要用可以自己去买。”范苗银不想太引人注目。 方绮思一副要翻脸的模样,“你不拿出来是吧?那我就告诉承彦哥是你下的泻药。” 范苗银脸色大变,“你也有份。” “可惜不会有人知道。”她大言不惭地道。 远方山谷低吼著呼呼的风,两人谈话不远处的槐树下站著一个人,风越吹越强,吹散了那人额际的发。 沈未央送芋头酥和红豆饼入灵犀院时,荣波不在院里。 “恭承彦,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沈未央兴师问罪地道。 [我也不清楚荣总管上哪里去了,何来故意之说?”恭承彦对她突然闯进他平日打坐的静室,有丝惊喜。 “荣总管虽是下人,可也有做人的尊严。”她太生气了,所以态势有些凌厉。 他见她欺霜赛雪的肌肤下泛著因为愤怒激起的红润,清艳中流露出不俗之貌,忍不住心神一颤。 美人他见多了,尤其在京城佳人如云之境,也抱过一些绝色风华的女子,可却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位生起气来依然动人的绝艳。 沈未央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一颗心枰枰地跳著,莫名其妙至极。 “我一向把荣总管当作朋友,哪来苛待下人的说法?”他走向她,低声说道。 她瞥了一眼似是不怀好意的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荣总管呢?” “不知道。”他不认为荣波有必要向他交代言行。 “你是他的主子怎会不知道?” 他也不解释。 “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做了红豆饼和芋头酥……” 他非小心眼之人,虽是一介书生,可爽快、豪迈是他性格里迷人之处,可在这一、两天,什么都不对劲了。 他会为一些小事计较,会为她对荣波特别殷勤而计较,他到底哪里有毛病? “搁著,我会拿给荣波。” 沈未央不语。 “怎么,怕我吃掉?我没那么不识相。”恭承彦不悦地道。 他是这样贪吃的人吗?没错,他是很想吃她亲手做的点心,可他没那么厚脸皮,人家都不准你吃了,你还不自爱,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今天……有点怪。”沈未央敏感地道。 他僵住,莫非她会看病? “哪里怪?”他显得不自在。 “不知道啊,但就是怪。”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你走吧!” “呃?”她还在想他哪里不对劲。 “我说你可以走了,我已经向你保证不吃你做的红豆饼和芋头酥。” 沈未央心一软,“不是不肯你吃……这样好了,下回再做给你吃!因为今天三美坊出了点事,没空做太多小点心,连马厩小厮我都只请他吃三个红豆饼呢……” “三美坊出了什么事?”一听她有烦恼,他的心就跟著抽痛了下。 “有人来捣乱。” 她作势要走。 “谁?”恭承彦著急地问。 沈未央犹豫著要不要说,范苗银是他的学生,在皇上那又有靠山,说了会不会白说呢? “你不会想知道的人。”沈未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范苗银。”恭承彦直觉地猜想。 她也不意外,“是你自己猜的哦,不是我说的。” “我告诉过他不准去招惹你们,他怎么有这个胆子?真是不像话!”他火气上扬。 沈未央见他似要大发脾气,反而好言道:“不要紧,我们自己会处理,打烂的东西再买就有。” “范苗银家中强抢的十岁少女我已要求他送回,他可能因此怀恨在心。” “我听薏纭说了。她还说你往那少女家中送了二百两银子,希望他们一家人搬离北京城重新过日子。”她也是刚才听说的。 “我没想到那范苗银真的这么坏心眼。”恭承彦涩涩一笑,[你说的没错,我的学生里是混著一些烂桃子、烂李子。” 她愣了下,“你……我……” “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开玩笑。”他为她找台阶下。 “你不会生气吧?”她探问。 “不会。”他突然好想能同她做朋友。 沈未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先走了,麻烦你把小点心拿给荣总管。” .xunlove.xunlove.xunlove 方绮思失踪了三天,发现她时已是第四天早上卯时,一具冰冷的尸体。 衙役到灵犀院问过几次话,又到三美坊聊了一阵子,就是没有具体的线索。 “真奇怪,衙役不去问别人,干嘛来问咱们三人?”王艳不以为然地道。 “因为方绮思与咱们有过节啊。”沈未央拿著毛笔在纸上画著设计图。 “她这人树敌会少吗?又不只咱们。” “再大的仇恨也不该为此杀人。”沈未央淡淡地说。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一度,王艳还担心人是沈未央杀的。 沈未央叹了一口气,却没开口说话。 “晴妹是不是也被衙役传去问话了?”王艳又开始担心起沈晴来。 “一早我就去灵犀院找晴妹了,我也怕啊,怕她和方绮思一言不合先是吵架,吵不过人家就把她给杀了。” 结果她被吓得六神无主,怕有人想杀尽天下美人,老说自己可能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王艳噗咦一笑,“那就不可能是晴妹了。” “薏纭去看孩子怎么还没回来?” 王艳看了看天色,“是啊,都过午时了。” “会不会有什么事?” “应该不会吧!这是恭大学士替薏纭做的主,范苗银怕死自然不敢违抗。” 话说恭承彦,近日也不知怎么地,特别好人心,什么事都替她担待、替她出头,帮了她不少忙,举凡三美坊被人砸坏,他为她报官;薏纭想见孩子,他立刻把范苗银找来,写下字据,载明她高兴什么时候同孩子见面就什么时候见!小住几天也无妨……真让人理不出头绪。 “范苗银那种货色会是什么守信的人,我看不如我跑一趟范家,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沈未央跃上小红马,骑马而去。 留下王艳一人低喃:“恭大学土该不会看上薏纭了?不可能啊,薏纭成过亲,又有两个孩子,恭大学士要中意也是中意我,不然就是末央啊,难道是未央?未央讨厌美男子,所以就算恭大学士真看上未央,也是白搭。对了,我得提醒恭大学士-要他千万别浪费时间。” 然后,王艳关上三美坊的门,上了锁,慢慢散步去灵犀院。 “王姑娘,出门啊。”沐夫人唤住她。 王艳转身,急急堆笑。“夫人有事?” “我想送我家爷一份生辰礼,请你喝杯茶商量、商量,我需要专家的意见。” 王艳自然不会将生意推出门。 “怎么好意思由夫人请客,我请夫人到喜雀茶楼喝茶。” “王姑娘真是爽朗,难怪三美坊生意这么旺。” “哎哟,我们生意哪里好啊,还不是托夫人们的福,套句未央的话,真多亏了沐夫人呢,” 沐夫人爱听好话,自然心花朵朵开,好不开怀。 “你们沈姑娘最会说话了,像是卖糖的,说话好甜呢,” “是啊,未央一直希望夫人帮的大老婆们能永远受宠,而那些小老婆终生没能出头天。” 这句话其实不是沈末央说的,是王艳自己编的,反正现在的情形是,无论什么吹捧夫人们开心的话,只要是出自沈未央曾说过的话就是金玉良言,都能逗乐那些少见多怪的夫人们。 沐夫人掩著小嘴,笑得咯咯响。“你看我送什么礼好……” 不用说,生意十成十成交。 原来要让生意进门并不难,只要懂得马屁文化,会拍马屁,要不赚钱也难。 第八章 无主荷花开满堤, 莲歌声脆小楼西。 鸳鸯自是多情甚, 雨雨风风一处栖。 清季淑兰消夏词 水色清透,点映著人生百态,抬眼望去,水波荡漾,美不胜收。 湖边和平日一样一局明满座的喜雀茶楼,难得出现恭承彦和沈未央同桌用膳的奇妙情境。 这段日子以来,她有她要忙的事,他亦有他要探索之事。 然后,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慎重其事地,恭承彦请沈未央吃饭,想要好好看看这个娇容绝色的女子。 他承认-她的坦率和正义令他动了心。 不,也许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的,他就是动了心。 沈未央狐疑地看著满桌的佳肴。“你点这么多菜是要请谁吃饭?” “请你啊。” “还有其他客人?” 恭承彦笑著摇头。 “可以打包吗?我们两人哪吃得下这么多菜。” “你尽量吃,先不要想打包的问题。”真是节省。 她又多了一项美德。 好奇怪,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论怎么看,那人都是一位豆寇美少女。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真、那么善、那么美。 “我又没做什么好事,你为什么请我吃饭?” 沈未央开始吃起来,因为没有压力,所以不顾吃相,很自在地吃。 “就是很单纯的想请你吃饭。” 她吃饭的样子好可爱啊! “干嘛,想化干戈为玉帛啊?” 他们现下相处,已经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在他来说,讨好她是赢得美人心的第一步骤。 恭承彦淡淡一笑,“王姑娘告诉我,你不喜欢像你爹一样好看的男子是吗?” “是啊,不过你所指的爹是我的养父,不是亲爹爹。” “哦……你想不想找你的亲生父母?” 她兴味的瞅著他,“你要帮我找啊?” 他欣然同意,不论她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替她摘下来。 “不了,我不想找。” 恭承彦感到讶然,“为什么?” “他们不知是生是死,人海一忙一忙,我不想自寻烦恼,人活著不能太执著。” “你真能看开?” 她夹了颗野鸽蛋往嘴里送,“我只把握眼前的东西,什么都是假的。” “昨日我收到杭州寄来的信函,上头写了几句你家里的事,你爹因为欠下太多赌债-让人砍去了双手。” 沈未央顿住。 “你娘哭瞎了眼。” 她食不下咽,遂放下筷子。 原以为不会在意的人,在她听到他们悲惨的景况时,还是很想哭。 “森弟呢?你有他的消息吗?” “你弟弟被人赶出学堂,三餐不继。” 终于!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过,现在应该不碍事了。” “怎么可能不碍事?我一走,他们根本没能力挣钱,可怜的森弟。”她哭得更凶。 “我刚刚说的事是上封信函的内容,昨天接到的信函还没跟你说啊。”他怕她哭,一见她哭心就疼,完了,他完了。 “呃?” “我将你的家人全安置到公主楼,而且派了下人、丫环伺候著,生活不是问题。” 沈未央这才放宽心,止住泪。“真的?” “我最恨受人欺骗-自然不会骗人。” 见她笑,他也跟著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沈未央拭了拭泪。 “对人好需要什么理由?”恭承彦没有正面回应。 沈未央想了想,“我不能平白无故受人好处。” 他热切地道:“你真的要报答我吗?” 她戒心十足地看著他。“你是不是要我的命?” 他呆了下,不知她为何有此一说。“我不要你的命。” “那就好,我的命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轻言牺牲的。”她认真地道。 他催促她吃东西,“都凉了,我请伙计再换新的。” “不用啦,我吃不下了。” “真吃饱了?”他想确定。 喜欢一个人,也使他成为一个婆婆妈妈的人。 沈未央颔首。 “那就陪我聊聊天,我们出去散散步。”他想牵她的手。 她看了眼外头的阳光,“散步?好热呢!会被煮熟。” “不会,我会替你挡阳光。”恭承彦引诱她。 沈未央咬了咬下唇,“可不可以不要现在?” “你有事?”见她欲言又止,他很自然的反问。 “是有点事。” “能让我知道吗?” 想想又不是做坏事,让他知道应该没关系吧? “荣总管约我见面。” “荣波约你见面作啥?”恭承彦撇撇嘴。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是他的爷,连你都不清楚了,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恭承彦脸色益发阴沉,“你们约在哪儿见面?我送你过去。” “约在城西城隍庙,我自己去就行了,我骑小红马很方便。” 她又拒绝他了。 “天热骑马挺折腾人的,我……” 沈未央笑著打断他的好意,“真的不用了。” “王姑娘告诉我,你想加入夫人帮?”恭承彦突然地问。 “嘎?” “所以你才会对荣波这么殷勤?”他严厉地看著她。 她想都没想过的事,他为何提起? “阿艳乱讲。”沈未央随即站起身,欲走下楼,下楼前想到什么似地回头。“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他看著她离去,心里不禁加深了奢求、妄想和痴心。 该如何是好呢? .xunlove.xunlove.xunlove 城隍庙 香火兴盛,善男信女者众。 荣波在庙前的摊子前买了两串糖葫芦。 “很好吃的,你也来一串。” 沈未央从没想过荣波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荣总管来庙里拜拜啊?” “不是,来这附近看一个朋友。”他一口接一口吃著糖葫芦,很快便吃完一整串。 沈未央则慢慢品尝。 “朋友见到了吗?”她随口问道。 “没有,搬走了,不知搬到哪儿去了?”荣波脸上难掩失落。 沈未央很少见他如此,似乎心事重重。 “荣总管今天有点特别。”她探问,看看能否旁敲侧击知道他的烦恼。 荣波看向她,“我家爷中午请你吃饭?” “嗯。”她吃完一串糖葫芦,舔了舔唇瓣。 “你觉得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未央想了下,“不清楚。” “爷是个很好的人。”荣波看向远方,神情黯然。 沈未央移动脚步,站在他跟前。 “荣总管,可以告诉我你在烦什么吗?” 他愣了下,笑了笑,可皮笑肉不笑。“姑娘待我好是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吧?” “刚开始是,可现下咱们是朋友了,不是吗?朋友应该互相分忧啊!” 荣波感动地道:“你是个好心的姑娘,是我所认识的姑娘里最才貌兼备的。” “荣总管认识很多姑娘啊?” 他摇摇头,“不敢说很多,但也不少。” “荣总管,我觉得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样耶,”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荣波眨了下眼,似乎挣扎了很久才决定说出:“爷交代我不许说的,可我想了想心里很不安。” “什么事?”这么神秘? “杀虎救姑娘的人是爷不是我。”荣波平静地说。 早就该说的,说出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沈未央呆愣了半晌,久久说不出话来。 救她的人为什么会是他?他为何要瞒著她?她是个不识好人心的人。 在她对他无数次大吼大叫之后,要如何面对他……救命恩人! “荣总管……你是开玩笑的吧?” 她好希望他说这一切全是玩笑话,他才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是恭承彦。 那个美男子恭承彦看上去比较像个文弱书生,为何有办法杀死一头猛虎呢? 不会是恭承彦,不会是。 荣波才是那个威猛的打虎英雄,对不对? “姑娘,真的很对不住,爷救了你,那头老虎是爷放箭射死的,不是我荣波,我没那本领,顶多跟在爷身后帮忙剥虎皮,可那日剥虎皮的人亦不是我,我送姑娘回芝田录,姑娘还记得吗?” 她点点头,一时怔仲。 “虎皮呢?” “我猜爷把那头虎拖去送给绮思的姊姊和姊夫了。” “绮思……方绮思?她有姊姊?”这是她不知道的。 “绮思和绮莉是双生姊妹,两人长得相像极了,绮莉嫁给猎户胡源,他原本不是猎户……”荣波陷入沉思。 “天啊,恭承彦救了我,原来他才是我的恩公,可我对他一向很凶……怎么办啦,该怎么办才好?”她懊恼地叫嚷。 真是要命。 “姑娘不要担心-爷不是记恨的人。”荣波安抚她。 是吗?他不是记恨的人。所以他帮她这么多忙,又请她吃饭:…. “恭承彦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xunlove.xunlove.xunlove 沈未央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从昨天到现在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王艳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我错认恩公。” “什么?荣总管不是你的恩公?” 沈未央点点头,“恭承彦才是我的恩公,全是一场误会。” 王艳捧腹大笑,“搞了半天,你从杭州开始不断讨好的对象错了。” “奇怪的是,他为何要瞒著我?”她想了一夜还是想不通。 “是啊,救人是好事,他为何瞒著你?” “所以我想去问问他。” 王艳哇哇大叫:“真是糗!.你和恭大学士由杭州吵到北京吵了这么久,要转换角色报恩,怎么有办法?” “是啊,尤其是他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吃错药,有事没事帮我这个忙、那个忙的,更让人一头雾水。” 这时,花农打扮的年轻人走进三美坊。 “哪位是沈未央沈姑娘?”他问。 “我就是,要买锁吗?”沈未央站起身。 “有位爷要我送两盆桃花给姑娘,请姑娘押个手印。”花农拿出单子。 “桃花,谁送我桃花?”她押了手印。 “一位爷,说姑娘需要两盆桃花摆门口。” 花农走后,两人抬起头站在门口看著两盆枝叶茂盛的桃树。 “恭大学士送桃花来做什么?”王艳双手交握于前苦思道。 “我是为了桃花才会在山里头遇虎的。” 他已经知道荣波同她说了。 “未央,你看恭大学士是不是对你有意思?”王艳瞅著她,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真是口口不量力,还曾经对恭大学士有过妄念,原来人家心里已有人了。 沈未央闻言,心中不免狂跳一阵,可能吗?他对她有意思? 不过是帮了她几个忙,安排她家人住进公主楼-请她吃顿饭,如此而已,他会对她有什么意思? “阿艳-我觉得我快不行了。”沈未央抚著胸口,呼吸困难。 “未央,你怎么了?”她扶著沈未央进屋里坐下。 “我双腿发软,身子直打哆嗦。”她虚弱的说。 王艳担忧地看著她,“你是不是病了?我给你请大夫去。” “阿艳,我没病,休息一下就好。” 她会这样全是因为受了惊吓,太过震惊了。 老天爷啊!他:….对她会有什么意思呢?若真是,她又应该如何反应? “未央,你的脸好红哦,不是发烧了吧!”王艳完全不明白沈未央心里的转折,当她可能病了。 “不,不是病:.…唔……其实也算是病啦,另一种病。” 令人手足无措的病,她现在还说不清病因和病名。 “要不要请大夫?” “大夫也看不好。” 王艳急了,“那怎么办?连大夫也看不好的病可是严重的病。” “是很严重的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稳心绪,实在太丢脸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个什么劲? “我请福晋介绍御医给你医治,也许能治得好。”王艳把她当成真的病人看待。 沈未央顺了顺气,“不碍事,我好了。” 沈未央,你真是没出息,又不是没让人爱慕过,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xunlove.xunlove.xunlove 灵犀院 走进大宅,沈未央东张西望了一阵子,一位著黄衣的丫贵请她坐下。 “晴姑娘不在府里?”她四处看了看。 黄衣丫环可爱的笑了笑,“晴姑娘和章公子出去钓鱼了。” “章公子!哪位章公子?”没听晴妹提过这人。 黄衣丫鬓解释道:“从银川来拜访爷的章公子,是爷的旧识。” “我知道了,谢谢你。” 黄衣丫环退下,整个花厅只剩下她一人,她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四处看著。 恭承彦一早派人到三美坊请她,她原本不想来的,又怕扭捏作态会贻笑大方,只得来了。 其实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不知道一会儿他会同她说什么?她力持镇定,告诉自己,千万别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飘飘然的晕了过去,那就太丢人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说的话呢? 她抬手扇了扇凉。从前,她老是奚落他,他不计前嫌暗地里帮助她;难道她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了? 沈未央摇了摇头,她在做白日梦啊?就算他真有点意思,她也应该推拒啊! 她不能喜欢美男子的,美男子肯定不牢靠,不是嗜赌就是好色,她要这样的丈夫作啥?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他站在她面前睇了她好一会儿。 “未央。”恭承彦轻声唤她。 沈未央略低垂著眼,没发现他,也没听见他的叫唤。 恭承彦又叫了一声。 她怔了一怔。 现在看他,整个心思全不一样了,怎么会这样?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沈未央露出一张红通通的脸对他笑著。 他盯著她看,半晌,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这才缓缓地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沈未央尴尬地伸出双手捧住脸颊。 “太……太热了,天气太热了。”她的心更热,可她不能让他发现。 恭承彦旋即打开所有的窗户,让风吹进来,看看能不能麻烦风神把厅内奇怪的氛围一并吹走。 “夏天天候是这样的,我叫阿宗切几片西瓜来,西瓜最解暑了。” 恭承彦立刻吩咐下去。 “不用麻烦了。”沈未央来不及阻止。 “不会麻烦,皇后赏赐每位和她有点亲戚关系的下臣新疆送来的西瓜,承皇后厚爱,赐给灵犀院三大颗,很甜、很有水分。” 一阵沉默。 她特别不自在,迳自绞著手里的手绢。 阿宗端著托盘走进,盘上放了七、八片红艳的西瓜。 “爷,厨房里还有,若--” “一够了,你们分著吃吧!天热大伙儿消消暑。” 阿宗欢天喜地的退下,一路上,他已经不知咽了多少唾沫,嘴馋得很。 恭承彦拿起细竹签仔细地将西瓜子挑干净,再拿起其中一片道:“未央,尝尝新疆的西瓜,皇后直叹是人间美味,水分可多了。” 她伸手接过,不由分说地直接咬了一大口。 “真的有好多水分哦,又甜,你也来一块。”确是消暑圣品,第一次尝她就爱上它了。 两人相视一笑。 第九章 两人分食完所有西瓜后用清水净了净双手。 “还觉得热吗?”恭承彦从花厅角落枯枝架上拿下干布巾替沈未央抹手,再替自己擦拭。 “不热了。”可是她的心还是好热。 好险她没在他替她擦手时晕了过去,否则多丢脸啊! 恭承彦直勾勾地看著她。 沈未央故作冷静地回视他。“为什么救了我却不肯承认?” 恭承彦转身将布巾挂回枯枝架,“以为你不会问的。”因为很难作答。 “我应该知道的不是吗?”沈未央理所当然地道。 他握著她的手,两人对望,她现在成了他心里最深的依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人为了公主楼的事闹僵了,可却在他心上留下了痕迹。 霍地,他低下头,张嘴欺上她的唇。 她震惊莫名,没有人这样待过她,睁开眼不知如何反应,她想说些什么,却正好给了他闯入的机会。 他的舌就在她嘴里,像野兽般吮著她的唇,交缠、勾引、侵占…… 许久,他才松开她。 两人皆气息未定,他伸出手,笑著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抚著。 “弄疼你了?”恭承彦温柔地问。 沈未央迷蒙地摇摇头,思索著该如何告诉他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一股怪异的奇妙感觉。 “当日救你,是巧合也是缘分,我本来就是要上山打虎为民除害的。” 她静静听著,心里是甜的。 “可救了你之后又怕你觉得欠了我,那个时候你恨我、讨厌我,最无法忍受的应该就是欠我吧!” 没错! “所以我要荣波什么都别讲出去。” “包括让我误以为是荣总管救了我?” “这样很好啊。”恭承彦笑了下。 她不服气地说:“哪里好了?你在一旁冷眼旁观我这个不知内情的人,把荣总管当恩人报答,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生气了?”恭承彦担心地问。 沈末央嘟著嘴,不说话。 他忍不住搂上她的腰肢,“我那时没想到会对你动心,所以考虑得不够周详。” 她的心枰枰地跳著。 “什么动心不动心的,你就会胡说。” “不是胡说,若不是对你动心,又怎会用男人的手段对待你?” “什么男人的手段,你又在胡说了。”她羞红了脸。 他圈住她的身子,紧搂在怀里,附在她耳廓上道:“想不想再来一回?” 她来不及回答,柔软的唇又教他给覆住,辗转地吮吸著,直到她发出微弱的嘤咛。 爱情的滋味有一股醉人的甜,整个人像是要飞扬起来,脑袋因为装满另一个人的身影而昏昏沉沉。 .xunlove.xunlove.xunlove “你们来真的?”秦蕙纭忍不住笑出声。 她现在不若以往总是哭的时候多,她能笑了,也会笑了,她的前夫范苗银现在像落水狗,日日有许多双眼睛盯著他看,若再犯错,绝对死路一条。 话说那范苗银,被府衙怀疑是杀了方绮思的凶嫌,不知是谁抖出两人近两个月往来密切;让他食不下咽,睡不成眠,就怕真把他捉进大牢。 “他们当然是来真的,你没瞧见未央常发杲、傻笑吗?”王艳取笑道。 她已慢慢接受自已完全出局的结果,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命运弄人。 未央不爱美男子,可偏偏美男子看上她;她王艳热爱美男子,奈何与美男子无缘。 连那在家乡让人抛弃的沈晴,都有个章公子热烈的追求著。 唉,世间事,不全然是公平的吧! “你们怎么这么注意我?”她难为情地道。 王艳顺水推舟地道:“不如你也替咱们俩作媒。” “作媒我可不行,顶多见了适合你们的男子,替你们引荐、引荐如何?” 王艳可不满意,“恭大学士那么多朝中同僚,你去问问他,有没有还没娶妻的才俊,让咱们俩认识、认识。” “我可没兴趣。”秦蕙纭连忙拒绝。 “为什么没兴趣?女人到老一定要找个老来伴的,你现在岁数不大,不先加把劲把自己推销出去,老了更难找对象。”王艳一副经验老道地说。 “我不想找罪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男人未必全是坏的,男人里也有好人,像未央的男人,哄著未央,呵护得紧呢!” “你们聊男人就聊呐,怎么聊到我头上来了?”沈未央抗议地道。自从她和承彦走在一起后,不论聊什么话题,总能往她身上兜。 “我们实在是太羡慕你了。”王艳夸张地嚷著。 “还是未定数呢,你们穷羡慕个什么劲!”她拿她们没辙。 “等你嫁给恭大学士之后就可名正言顺的加入夫人帮,人缘够好的话,还有机会坐上帮主的宝座呢,到时候好不风光。“王艳想得可远了。 “阿艳,你别乱说,要是让福晋的人听见就惨了。” 王艳吐了吐舌头,“我一时兴奋过头,得意忘形了。” “说真格的,恭大学士真是大好人,我家里给我写的信里也提到你爹娘和森弟的事-你爹没了双手,不敢再赌,你娘虽双目失明,可得回一个安分的丈夫,生活上又有恭大学士差下人、丫鬓照应著,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秦意纭感慨地道。 “未央,你是单纯的喜欢恭大学士,或是为了报恩?”王艳直率地问。 沈未央偏著头想了一会儿,“都有耶,初时对他的好感是从他为我做了这么许多事之后,可同他相处,越久越觉得他是个真君子,慢慢的,就转变成单纯的喜欢了。” “可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美男子,你能接受吗?” “我心里的担忧还是有的。” 她既非金枝玉叶,又非千金小姐,要同他匹配在一块儿会不会贬低他的身分呢? 恭承彦看书看累了,枕著枯叶,就在树下睡著了。 睡著睡著,调皮的小玩意儿轻轻地搔动著他的鼻尖,他换了换姿势,调皮的身影还是不放过他。 最后,他投降了。 懒懒地张开眼,映入一个俏丽窈窕的沈未央。 “你来了。” 原来她摘了一朵星辰花在他鼻尖搔动著。 恭承彦心一颤,伸臂拉她入怀,一个翻滚将她的身子压在身下,逗得她咯咯笑著。 “你好坏。” 恭承彦嗅著今他心动的馨香,抓住她雪也似的柔荑放在唇边亲著。 “哪里坏了?”她笑著问。 “把我从周公那里叫回来还不算坏啊。”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沈未央屏住气息,热气往身上窜,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在他落下吻时,她闭上迷蒙的水眸。 她不禁逸出一阵娇羞的呻吟,他的唇吸吮含弄著她的,从方才在她指尖上含吻到此刻啃嚼她的芳唇,是那么的柔情,又这么的霸道。 他的舌尖异常灵活地逗弄著她的小舌,深深浅浅地吮弄著她。 直至他放过她的唇,仍然紧紧地拥住她的身子。 这个女子是那么地特别,教他意乱情迷,差点失去自制力。 “让我起来,羞死人了。”她咬著被他吻肿的唇,委屈的喃语。 他一笑,手掌隔著衣料抚著她的身子,她愣住,粉嫩的小脸透出红霞。 “你好讨厌!” 她承认,她深受他吸引,可对他在她身上施下的魔法还是觉得很难为情。“咱们成亲好不好?”恭承彦动情地道。 “呃?”沈未央在他的抚摸下完全没法思考。 “嫁给我。” 她的纤手搁在他的背上,忘情地揪紧他的衣裳,因为此刻的他正在她柔软的颈子上洒上细吻,用一种销魂的方式啄吻至她的锁骨,引起她一阵激欢的战栗。 “唔……” “我们明天就成亲……”他好想现下就要了她。 绝艳美丽的她,完完全全迷失了。 “好……好,明天……”她胡乱答应了什么? 等到他扶她起来-她看见他好看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我现在立刻派人张罗一切。” “张罗什么?”沈未央尚未清醒。 “成亲的事啊,虽然匆促,可也不能太随便、寒酸,委屈了你。” “委屈谁?这和我有什么干系。”她不记得她说了什么、承诺了什么。 “你说你明夭就要嫁给我”恭承彦诡异地笑了下。 “我说什么?什么明天就要嫁给你……”她到底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有吗?我不可能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 天啊!她现在的模样让人见了一定会以为她干了什么坏事。 “嫁给我是件恶心的事?”他很受伤。 “不是啦,我怎么可能会那样认为。”她忙不迭地解释。 “那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他追问。 沈未央有理说不清,“不是不肯,是…:是暂时不想,我们现在这样子不是很好吗?” “这样一点也不好。”恭承彦轻吼,俊脸微愠。 只能吻吻她的小嘴哪里好了,不行,他一定要赶紧把她拐回家,不然等她头脑清楚了,不知又会玩什么花样逃离他。 “你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她耍赖地道,脚底抹油,随时准备闪人。 恭承彦阴惊地瞅著她,“我们明天成亲。” “不成!” “你同意的”他提醒她。 “我刚刚是一时不察,不算数的,你不能强人所难。”沈未央抿了抿小嘴,飞也似地跑开。 他徒呼无可奈何。 小俩口就在这种你追我逃的捉迷藏里过日子,倒也甜甜蜜蜜。 时间过得很快,夏去秋来,杀死方绮思的凶嫌至今尚未落网,最有嫌疑的一泛苗银竟有不在场证明,府尹拿他没辙。 一团迷雾要找凶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三美坊成功并下隔壁的花铺,当然恭承彦厥功甚伟。 沈晴难得出现在三美坊。 “走,咱们去喜雀茶楼吃饭,大姊请客。”沈未央逢喜事,神清气爽、心情好。 “我吃饱了。”沈晴单手支腮倚柜而立。 “这么早就吃午膳?”沈未央狐疑地看著她。 “睡太晚了嘛,午膳、早膳一块儿吃。大姊,我想介绍个公子给你认识如何?” 沈未央笑容满面,“怎么,终于想把章公子介绍给你老姊认识了?” “不是章公子啦。” “哽?你又换对象啦?”王艳吓了一跳,沈晴行情真有这么好? “不是我啦,我是要介绍一位李公子给我姊认识。”沈晴立刻澄清。 “介绍李公子?我说沈姑娘晴,你到底知不知道、明不明白一件事实?就是你姊沈姑娘未央已有心上人了,而且对方将她视为珍宝?” “我知道啊,是恭大哥嘛!”沈晴笑道。 “既然知道,你还瞎忙个什么劲?”王艳翻了下白眼。 “我姊不喜欢美男子啊。” “所以你想介绍丑八怪给你姊?”真是够了! 沈晴点点头。 这时客人上门,沈未央忙著招呼客人,没再同沈晴说明她的想法。 “省省吧!你姊一样看不上人家。” 沈晴不死心地道:“李公子是丑了点,可是家财万贯,田产不知几百甲。” “你会不会太夸张了!几百甲士地?你以为这里是荒漠啊!”王艳想笑却不愿让沈晴太下不了台。 “哎呀,反正没几百甲也有几十甲,钱庄就有好几间。” “不管多有钱,貌丑就不行,我没兴趣。”王艳直接拒绝,她自己能挣钱,绝不委屈自己。 “我又没说要介绍给你,你没兴趣最好。”沈晴暗笑。 王艳没好气地道:“你姊更不会有兴趣,有谁会笨到舍金块不要,挑一块石头?” “我要!” 三人往发出声音的女客人望去。 “你要什么?”王艳心里骂著莫名其妙。 “我要那个家财万贯的丑八怪。”女客人不好意思的说。 “你多大年纪?”沈晴问,“人家李公子不喜欢比他岁数大的女人做他妻子。” “我二十二岁。”女客人回答。 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异口同声地质疑。 “什么?”沈未央惊呼出声。 “骗人。”沈晴大骂。 “笑话,”王艳冷斥。 “是真的,我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些,可我真的只有二十二岁,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我娘。” “你若只有二十二岁,那我就是三岁女娃想吃糖。”王艳快被这女客人笑死了。 “我真的只有二十二岁嘛,你们为何不相信我?不信……你们现在可以直接问我嫂子。” 三人转身,见秦薏纭走进来。 “莓镁,你怎么会在这里?” 范莓镁像见到救星般拉著秦薏纭,“她们不信我只有二十二岁,嫂子快帮我作证。” “薏纭,你怎会是这怪胎的嫂子?5王艳有点张口结舌。 秦薏纭以前做范家媳妇时,和这个小姑处得不错,两次生产,范莓镁都热心的帮她照顾孩子。 “她是我的小姑没错。” “她真的不像二十二岁。”沈晴打量著。 “莓镁没有说谎。”秦蕙纭真诚地道。 王艳首先提出疑问:“你怎会把自己弄得像五十岁?” 范莓镁苦笑了下,“天生的。” “你哥又不是穷光蛋,怎么你像是天天做苦工的妇人?”沈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范苗银肯定虐待了你对吧?”沈未央下断言。 范莓镁不语。 “莓镁因为不明原因的疾病未老先衰。”秦薏纭不得不解释,她一直很同情这个小姑。 “原来是病了”沈未央喃语。 “怪可怜的,我刚才失言了。”王艳同情心大起。 “你们愿意把那位李公子介绍给我吗?”范莓镁兴致勃勃地问。 沈晴面有难色,“范姑娘,那李公子不适合你。”她怕说得太直接伤了人的。 “真的吗?可是你们说他长得丑啊,既然丑,配我刚刚好。” 王艳豁出去了,决定扮黑脸打碎范莓镁的梦。 “丑男也会爱美女的,尤其是有几个臭钱的丑男。” 范莓镁难掩失望,伤心的离去,口里还喃喃自语:“方姑娘骗了我。” 耳尖的沈未央警觉地道:“范姑娘等等,方姑娘……是不是方绮思方姑娘?” 范莓镁停住脚步,“是的。” “她骗了你什么?” “她托我买了一些泻药,我问她要泻药做什么,她说她拿泻药洗脸和洗澡,因为泻药可以让人青春永驻,原来她是骗我的,哥也和她一起骗我。” “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个月了呢,而且后来我自己也买了泻药洗澡、洗脸,以为会变年轻,结、果根本没有什么改变嘛!” 范莓镁边说边哭,令人寄予无限同情。 沈未央递给她一条手绢,拍了拍她的肩膀。“方姑娘利用了你,你只是她的一颗棋子罢了。” “是啊,泻药哪里能让人返老还童,简直荒天下之大谬,范苗银怎么可以跟著外人耍自家妹子,太邪恶了。”秦薏纭庆幸自己脱离了这种坏胚子的桎梏。 “你真的很可怜-可是我还是没法把李公子介绍给你,我怕会害你受苦。”沈晴一样同情弱者。 “那我不就一辈子嫁人无望了?”范莓镁快要哭出来了。 “嫁人有什么好?遇人不淑者比比皆是,像你哥这种混蛋不知伤了多少女人的心,要是跟了这样的男人,不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沈未央劝道。 “是啊,也许你生这病反而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人,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用嫁人。”王艳居然说这种话安慰人,也真有她的哩! “嘎?” 第十章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五代冯延已长命女 范苗银见恭承彦领著一群娘子军来找他,几乎吓得屁滚尿流。 “醉仙楼宴客那天是你在酒、茶水里下了泻药?”恭承彦拎起他的衣襟斥问。 范苗银抖了下,“不是……” “有人指证历历,告诉我你和绮思两人共谋在醉仙楼的酒和茶水里下泻药,还说没有,不禁令人怀疑你是为了堵共犯的嘴,所以才杀了绮思灭口。” “不是的,我没杀方绮思,虽然我有理由杀那恶婆娘,可我没下毒手。”范苗银连声否认。 “我看就是你不会错。”王艳幸灾乐祸地道。 “真的不是我,好吧!我承认泻药是我和方绮思下的,方绮思因为听了沈未央在三美坊的一句闲话,起了嫁祸之心,买泻药在自己铺子的开幕筵下药,仅此而已。”下泻药顶多罚款二十两,杀人罪则不同,所以范苗银不得不承认罪轻的,否认罪重的。 “你真是小人,我是哪里惹你了,你要这样嫁祸予我?”沈未央想来还有气。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自从你们来北京城之后-同夫人帮的夫人们同声连气处处打击我,我没有一天能安宁的,所以在方绮思的建议下,想给你小小的惩罚。” 可以放他﹂马了吧,人不是他杀的-找他顶罪也得像回事啊, 稍晚,沈未央拿著广锁设计图让恭承彦挑选时,说出她心中的疑问。 “到底谁和方绮思有这么大的仇恨,非要她的命不可?” 恭承彦摊开广锁设计图认真的看著。 “你看哪个好就用哪个。” “我看都好,我设计的怎有不好的!”沈未央得意地笑。 “那就全选吧,” “全选,用得了这么多吗?上回灵犀院不是才大换过。”她不解的看著他。 “放著欣赏也不错啊!”他有他的想法。 “不成,你是为了讨好我才这么做的。”她不依。 恭承彦圈住她的腰,好言地道:“”算是讨好你,也没什么不对啊!” “怎么可以这样,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这和肤浅有何相干?” “只有肤浅的女人才会要她的男人往她身上砸钱,我不是那种女人。” 恭承彦捏了捏她的鼻尖,“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女人。” “可是你却不停的往我身上砸钱。”沈未央嘟哝著。 他嗅著她的发香,每日洗发干净的她,有他最爱的香气。 “不好吗?” 她摇头,“不好,夫人帮里的夫人们说这是男人对待小老婆的方式。” “谁说的?”他一惊。 “许夫人和江夫人。”一位是吏部尚书许东的夫人,一位是刑部江文栅的续弦夫人。 “那是她们没捉住她们丈夫的心。” “你又不是我丈夫。” 他扳过她的身子,紧张地道:“天地良心,是你不想嫁我啊,我怎会听到微微的酸意?” 沈未央扮了个鬼脸。 “人家偶尔心情也有低落的时候嘛!”发发牢骚又何妨? “你哟!”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是不是很小孩子气?” 恭承彦点点头,“是啊,不过我希望你有时候能表现出孩子气的模样。” 沈未央觉得有趣,“为什么?” “这样我才会觉得你是在乎我的。”恭承彦说出他的心声。 “我一直都很在乎你啊!”沈未央不明所以。 恭承彦一笑,决定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 “我常常怀疑你是因为报恩才在乎我这个人,并非因为真正喜欢我才在乎我。” 沈未央被他弄胡涂了,“在乎就是在乎,哪还分种类?” “所以我很没安全感。”他说。 “怎么会?咱们在一块儿的这段时间,你不快乐吗?”她就很快乐啊, “快乐,可是很怕你突然离我而去。”他不顾男性口自尊,说出他的恐惧。 她伸手,抚了抚他微蹙的眉心。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 奇怪的是,她从不觉得他会离开她,自她确定他的感情动向后,她就没怕过他有一天会不要她。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我的真正感觉是什么?” 他有他的隐忧。 沈未央抬眼瞅著他,“我懂了,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救过我又待我的家人好,所以我才跟你在一起的?” 他确实这么觉得。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这不像美男子会有的作风哦!”沈未央故作轻松地道。 “你不喜欢美男子啊,我的这点长处在你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沈未央噗哧一笑,“你好像很委屈。” “是挺委屈的,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完全没辙,是一种十分沮丧的感觉。” “这样也好,以后就不怕你会欺负我了。”她抱住他,完全偎在他怀里。 “是啊,只有被你欺负的份。”他心动地看著她。 她在他怀中大笑。 恭承彦捧住她的脸,看她仍止不住的笑,干脆狠狠地吻住她,使出全部的柔情蜜意。 爱意盈心,她不明白的是,他怎会怀疑起她的真意?难道她做得不够多吗? 要怎样才能证明她的心呢? 她的胸口泛起一股焦躁的情绪,好像很空虚,身子的某一处需要被填满。 是什么? “拜托你、求求你,告诉沈未央别再找我麻烦了,她这样三天两头发动夫人帮的人盯著我,让我根本没法子追求意中人。”范苗银已忍无可忍。 “那就过和尚的生活吧!”秦蕙纭心中大悦。 “我是过和尚生活的人吗?至少让我再娶一房妻室进门,我不敢奢望纳妾了。” “不干我的事。” “沈未央自己幸福美满,却不让别人同享幸福。”他好恨、好气愤。 别说逛窑子,现在连正大光明的找媒人作媒,都没有媒人敢把姑娘说给他。 “两个孩子需要娘亲,我不能不再找个妻子。”他动之以情。 “你想再娶是吗?”秦蕙纭精明的问。 “当然,冬天快来了,一个人睡很冷啊!” “把两个孩子给我,我就说服未央不再阻拦你娶妻纳妾,注意了,包括纳妾我都无条件支持。”她盘算他会同意。 性好渔色的男人,守不住身的。 范什田银犹豫了下,“夫人帮的帮主也会同意吗?” “听说皇后娘娘会是下届的帮主,皇后说的话自然一言九鼎。” “皇后……”他吓出一身冷汗。 “没错,皇后很可能加入夫人帮。”她也是听王艳说的。 “纭纭,你若恨我就恨我吧!可求求你别在皇后面前扯我后腿,我已经快丢饭碗了。” 她冷哼了声,“想我死时叫我秦氏意纭,求我是叫我纭纭,你真是够现实的。” “我本来想给你一笔钱补偿你的,是真的,你来北京城后,我被你们整得很惨,本来想花钱了事,要不是方绮思阻挡我,我打算给你一百两求你放了我。” 秦薏纭嫌恶地看著他,“你一向没良心,会花一百两鬼才信你。” 他叹了一口气,“我耳根子软,方绮思出了不少歪主意,我觉得没什么,所以跟著使坏,没想到她也是利用我。” “你活该。” 他发誓,“不过我真的没有杀她,她这人很自私,什么都只想到自己,但是我还是忍了下来。” “那是因为你对她还有非分之想,尚未到手的美人,你自然对她言听计从。”她太了解他的个性了。 “你把我想得太差劲了。”范苗银轻吼道。 秦薏纭嗤之以鼻地道:“你是很差劲,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方绮思也这么说过你与我的关系。”他不讳言地回道。 “你竟然和她讨论我们的事!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她嚷道。 “她好奇嘛!或许她和她的男人也想成亲,所以想听听别人失败的经验。” “她的男人?她只有暗恋的人吧!哪来的男人和她相好到要成亲的地步?” “方绮思没说是谁,但言语之间我强烈得感受到有那个人的存在。”他回想著。 “那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感觉提供给府尹办案参考?”她还是不太相信。 “府尹只信证据,我的感觉来自于多年来对女人的直觉。”也算是小聪明。 她撇了撇嘴,“我要忙了,不跟你废话。” “替我拜托沈未央。” “孩子给我,你要嫖妓都成。”她还是维持原意。 范苗银苦恼地看著她,“你确定你有能力养孩子?” 她冷哼了声,“笑话,你没看见我这双忙碌的手吗?” 他看了她一会儿;似是有感而发,“我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否则怎会因为一个十岁孩子休了你?” 秦蕙纭一愣,“你今天是回光返照啊!” 他不懂,“你不信我?” 秦薏纭急著赶他走,“咛!” “纭纭--”他又唤她。 “走啦,我还要做生意,你站在这里没人肯进来。”她狠心的打发他。 范苗银摸了摸鼻子倒退著走出店铺,不料在右转时碰到门口的桃花树。 花盆应声倒地。 秦薏纭立即奔出门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xunlove.xunlove.xunlove “这花盆挺漂亮的,是你挑的?”沈未央同恭承彦开开心心地从外头走进来。 “不是,范苗银挑的,真是粗手粗脚的,还说自个儿直觉有多准。”秦蕙纭打了个呵欠,昨夜突然失眠。 “什么神准的直觉?”沈未央随口问道。 她现在的心绪非常笃定与恭承彦间的感情,随时准备好接受他的求婚。 偏他没再提过成亲的事,换她心里急了。 “说那没见过和哪个男人论及婚嫁的方绮思也有个心上人,你们说是不是很怪?” “方绮思的心上人不就是承彦大学士?”沈未央笑了下,不当一回事。 “起初我也这么以为。” “结果不是吗?”这引起了恭承彦的注意。 “不是,范苗银怀疑另有其人,不过你们听听就好,范苗银连自己都管不好了,怎会注意起别人的事,而且是那种私密的内心世界。” 恭承彦有不同看法。 “也许-绮思真有其他来往的朋友,是我们所没有想到的人。”他太粗心,忽略了这一点。 “要找出这个人恐怕不容易。”沈未央突觉头皮发麻,没来由的感到忧、心。 “问问晴妹,同是女人,或许她在灵犀院见过我所没见过的人。”恭承彦想起沈晴与方绮思一向不合,不合的两人应该会比较关心、注意彼此的小地方,看看能否抓住对方的小辫子,以便打击之。 .xunlove.xunlove.xunlove 晚膳过后,两人在月下散步,恭承彦从怀中取出一只锦袋,锦袋上绣著一对蝴蝶翩翩起舞。 “送你。”他说。 “什么?”沈未央笑著接过。 沈未央将袋中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块鸡血石,石上浑然天成一座眼熟的楼阁,她惊叫出声:“是公主楼。” “很像对不对?”他和她一样高兴。 “你怎么办到的?”她又惊又喜。 “找了许久,可遇而不可求。三天前,在六王爷的喜筵上,有位古董商人拿来献宝,我见了喜欢,又觉得意义非凡,就把它买了下来。我们因公主楼相识,经历了风风雨雨才能在一块儿,所以我把它买下来送你。” 沈未央以为他要求婚了,心中充满期待,可是等了半晌,他却一声不吭。 “怎么了?” “没有。”她快沉不住气了。 “你好像不一局兴的样子。” 沈未央摇摇头,心里呐喊著,我想嫁人了! “今晚月夜好美,很适合……” 他还没说完,她忙不迭地急问:“很适合如何?” “很适合谈心。” 沈末央泄了气,算了,都怪她,一直坚持不允他,结果她等他开口再求婚,总是没消没息。 她吁了一口气,“好闷。” 恭承彦著急地问:“你今晚好像有心事,是不是不喜欢月下散步?” “不是。”这教她怎么说嘛! “白天受客人的气了?”早就要她把锁铺收起来。 她瞥了他一眼,“给我气受的人是你。” 恭承彦一惊,“未央,我不记得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啊,” 他的真心,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发起小姐脾气,推了他一把。“你离我远一点啦!” 他脸色发白,“别这样。” “现在想想,你根本不了解女人,根本不了解我。” 他一听,身子一震,黑眸燃起受伤的火苗。“未央,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她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算了,你当我是个疯子。” 一个想做新娘想疯了的疯子。 恭承彦走近她,将她拉进怀里,低哑著嗓子说:“不是说好不会离开我的吗?可是你刚才却狠心地把我推开。” 沈末央扬起浅浅的笑,带著一抹哀伤,终于开口道:“你没有给我不能离开你的位置。” 他懂了,微微激动地看著她。“嫁给我。” 沈末央眼眶顿时泛红,“我以为永远也等不到你这句话了。”她知道自己无理取闹是有点不对,可她心里急嘛! .xunlove.xunlove.xunlove 秋风吹落叶,顺道扫起一地的尘埃。 灰云流浪而过,令人心神不安。 沈未央愣愣地望著天上的云,想著后天的喜筵。 她应该在公主楼出阁的,这是沈家的传统,她虽是沈家的养女,可不依沈家的习俗,她的婚姻会被祖先所祝福吗? 她的心一阵彷徨。 突地雷声隆隆,秋日的雷来得又急又响,更是不客气的带来一阵豪雨。 “凶嫌抓到了,杀害方绮思的凶嫌抓到了。”王艳撑著伞,连伞都还来不及收,就冲进铺里。 “是谁?”她并不是很有兴趣。 “你一定想不到的人。”王艳急忙地收伞,越急越收不好伞,她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那我肯定是猜不著了。” 王艳好不容易把伞收好,抖著声道:“荣总管,是荣总管杀了方绮思。” “什么!”沈末央完全呆住。 “我从府衙来-外头围了一大群人,都在议论著这件事,好意外啊!”王艳到现在仍不停地颤抖。 “荣总管……怎么可能?”她的心微微地绞了下。 一个那样的好人,为什么会是杀人凶手? 没有理由啊!是不是弄错人了? “是荣总管自已投案的,恭大学士正在了解这件事的始末。未央,好可怕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荣总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居然会杀人!” “这么好的人……”她喃语:“怎么会……” “未央,你看荣总管是不是替人顶罪啊?”王艳突发奇想,她实在太震撼了。 沈未央拿起王艳方才花了些工夫才收好的伞,匆匆离去,她得去弄个明白。 .xunlove.xunlove.xunlove 衙门外挤了一堆人,命案牵涉到灵犀院的人,因而变得特别引人注目。 沈末央一样挤不进去,然后她看见沈晴。﹁晴妹。﹂ 沈晴回眸看向她,朝她走来。“大姊,荣总管出事了。” 雨下得很大,雨声几乎要盖过人声。 “我知道,所以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荣总管没必要投案的,根本没有人知道谁是凶手。”沈晴提出她的看法。 “你来多久了?” 沈晴说:“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人太多,又不能进去,只有等承彦哥出来。” “你衣服湿了,回家吧!回家等消息。”沈未央在雨中心情异常沉重。 “大姊,荣总管会不会被判死罪?”沈晴问。沈未央答不出话来。 尾声 一年后杭州 锣鼓喧天,热热闹闹。 “好大的排场啊,是谁家要娶媳妇来迎娶?”路人甲凑巧路过询问道。 “京城的恭大学士要来沈家迎亲。” 人声、马车声、鞭炮声、锣鼓声往新娘住的公主楼迈去,好不喜气。 恭承彦迎了新家娘,拜了堂,席开三十桌宴请街坊亲友。 他好不容易挨到洞房花烛夜,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往沈未央绝美的容颜瞧去,深情的眸子锁住她的。 “终于,你是我的妻。” “你是我的夫。”沈未央笑著。 他的手臂牢牢地圈住她的腰,一同坐在床沿,心里同样珍惜这一刻。 一年前因为荣波投案认罪,她提出取消婚事,他虽不乐见,但能体会她的用意,所以也就同意了,等到荣波的罪确定下来,已是九个月后。然后,她向他提出要从公主楼出阁的要求。 他依了她,她是他中意的人,希望她快乐。 “荣总管若能沉住气,或许终有感动绮思的一天,让绮思甘愿嫁他为妻。”她不禁想起牢中的荣波。 “绮思不该骗荣波感情的,一个血性男子哪里受得住女人的戏要!” 恭承彦温柔地封住她的唇,侵占她嘴里的甜蜜,交缠、吸吮她的柔软,春富一刻偿千金,这样美丽的佳人终于成了他的终生伴侣。 待两人的衣衫褪去,藏不住的春色令他顿时气血逆流,击垮他所有的理智。 “你真美--”他赞叹地道。 她别开脸,羞涩地看向窗外,今夜星光灿烂。 他知道,今晚他们俩都会飞上云端! “承彦,我们一定要幸福哦!”沈未央喃语。 她的小嘴再度被他吻上,他的爱细洒在她娇羞的身子上…… 【全书完】 好奇<三笑姻缘>之系列一--丑小篆的动人情爱,请看飞象名家md08(中原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