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妻》 第一章 河南逍遥城 窗外吹着微风,一阵鸟啼。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再也没有令我更生气的事了,天下哪有这样的事,这样的规矩。” 正捧著书卷读得正入神的闵茉薇,知道自己万万不能忽视娘亲的愤怒,赶紧将手中史记放下,探问:“什么事让娘气成这般?” “说来说去都怪你!”。”美女睨了女儿一眼。 “怪我?为什么该怪我?”闵茉薇无辜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头。 “你不肯继承我的衣钵,害我被人欺侮。” “娘被谁欺侮了?” 罗美女不悦地继续道:“还不就是老和我抢生意的陈媒婆,现下她又可以得意许多天了。” “有何可得意的?” “道台大人长公子汤武的婚事由她一手包办,想来就有气。” 闵茉薇笑了笑。“娘昨天不也接下了敏儿姐姐的婚事?这算是公平呀!” “公平什么!?”一点也不公平。 “安夫人和您各得一桩生意,很公平啊!” 罗美女不说则已,一说就有气。“她现在比我有本事、有筹码,我没她那么好命。” “娘哪里不好命了?” 罗美女眼眶旋即泛泪,泫然欲泣地道:“陈秀菊的儿子安而硕如今成了她的左右手,我看从今而后,不只咱们逍遥城旷男怨女的婚事全由她抢去做光,恐怕整个大宋的适婚男女都逃不出陈秀菊的手掌心。” 闵茉薇一愣。“不会吧!她的儿子不是到江南做生意去了?怎会牵起男女婚配的红线来?” “陈秀菊输不起,把他儿子找回来与我互别苗头。” 逍遥城没有人不知道城北的陈秀菊和城南的罗美女为了赚媒人钱缠斗多年,本来一直不分高下的,现在陈秀菊的独生子安而硕加入战局之后,这场拉锯战将有微妙的变化。 “男人作媒会有什么吸引力?就算现在生意好一点,也是因为人们贪鲜,过了新鲜期就不会有什么生意了,娘不要担心。” 闵茉薇只能这么安慰母亲。 “你不肯帮我,我就注定一辈子输给陈秀菊了。” “娘──” “别叫娘,这个节骨眼叫娘也没有用。”好胜心强的罗美女一心想赢。 “娘明明知道女儿不喜欢替人牵红线。” “替人牵红线有什么不好?这可是积功德的事,我靠这行挣钱把你养这么大,你别看不起这行业。” “不是看不起……”她欲言又止。 “不是看不起,那是什么?”罗美女一思及女儿死说活说就是不肯帮她就一肚子火。 “替人作媒责任好大。” “这不是理由。” “娘──” “你要是这么死脑筋就别再叫我娘,我承受不起。”罗美女使出撒手钔。 “我不适合扮红娘。” “安而硕一个大男人都愿意扮媒人公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怕,而是不适合。安而硕是安而硕,我是我,不能相提并论。” 她不认识安而硕,可因为娘的这席话,她开始讨厌起他来。 什么玩意儿嘛!好好的大男人不做,竟然做起媒人公来,甚至可能因而拖她下水扮红娘,一个她最不喜欢的工作。 本以为娘在三番两次劝说未果之后会饶过她的,没想到今日又来个一哭二闹。 “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你是我女儿,现下为娘的有难,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名号从此在媒人婆界消失吗?”这比死还令人难受。 “没这么严重。” “就是有这么严重,那个安而硕也不知道有什么魅力,我前脚说定的生意,他后脚就能把生意抢走。” “我不信大夥儿相信男人说媒胜过女人。”闵茉薇对安而硕的厌恶又更多加了几分。 “本来道台大人长公子的媒说好由我做的,谁知道不消一个时辰就变了。”罗美女又急又气地道。 “安而硕怎么可以这么明显的抢人生意?” “还说呢!李员外女儿的婚事也让安而硕给抢走了。” “什么!?敏儿姐姐的婚事不是讲好由娘凑对的吗?” 罗美女叹了一口气。“世间没有永恒之事。” “太过分了!”闵茉薇也被惹毛了。 “你这才知道为娘的有多窝囊,那个陈秀菊仗着自己有儿子帮她,今早在观音庙还得意洋洋的许下宏愿,要做天下人的第一媒婆。” “好大的口气。” “她儿子也朝我冷嘲热讽,说安家的金字招牌绝对是最响亮的。茉薇啊,你看娘是不是很可怜?”罗美女相信自己的哀兵政策一定可以打动女儿铁石般的心。 “好狂妄的口气。”她双手握拳想打人。 “算了,是为娘的命苦,你也别勉强了,娘知道你对这行没兴趣。”她拿起手绢拭了拭眼角。 闵茉薇心软地道:“娘,您别伤心了,我和汤武有点私交,我去替您把生意抢回来。” “可以吗?”她终于露出微笑。 “不只汤武的,连敏儿姐姐那儿我都会去下功夫。” “行吗?” “不行也得行,安家人太嚣张了,不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他们会以为我闵茉薇是个软脚虾。” 她是不能被激怒的,一旦被激怒,她会跟那个人没完没了的斗下去。 ※※※ 红杏枝头春意闹。 青山绿水,白云悠悠,浓密的翠荫如泼墨般,如此美景是他极爱的。 他回来逍遥城已三天,心绪是快活的。 “硕儿,娘高兴极了。” 安而硕倚在圈交椅上,器宇不凡的看着园里绮丽的景致。 他的身形十分高大伟岸,一只大手慵懒的交握于胸前,淡然的道:“能让娘高兴,孩儿也高兴。” “你没瞧见那罗美女生气的模样,一张脸涨红的像猪肝似的。” “娘又赢了一回合。” “不是娘又赢了,是你赢了。” 陈秀菊可乐了,平日总和罗美女不分轩轾的媒人生涯终于让她吐了一口怨气。 “这只是开始。”他说。 “这感觉好舒服呢!儿子,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亲自出马,为娘的根本说服不了汤大人让为娘的替他的长公子作媒。” “娘太谦虚了。” 事实上他也没花多少唇舌,光是站出去,什么话也没多说,汤均年大人即把汤武的终身大事交予他全权处理,不论推荐的是何家小姐,他们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儿子啊,你真不愧是做生意的料。”陈秀菊早已笑得合不拢嘴。 “就把李敏儿介绍给汤武如何?”他说。 陈秀菊愣了一下,“嗄?” “美人配才子正好是一对。” 陈秀菊面有难色地道:“不成。” “为什么不成?”他看向母亲。 “汤家与李家有宿仇。” 他酷笑。“那正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替他们打开心结、打破僵局。” “不好吧!儿啊,你千万别碰这档事,还是帮他们另寻其他对象才好。” 陈秀菊敛起笑容,这下可不好玩了,作媒最怕做到仇敌冤家,她深谙其中利害关系,往昔如遇子女相爱,上一辈却结怨的人家,通常她会将生意巧妙的让给罗美女。现下,自己的独子却要玩火,她可笑不出来了。 “另寻其他对象多麻烦啊,不如把他们凑成一双两好。” 他一向喜欢向高难度挑战,如果只是单纯的替人牵红线,那多无聊啊,不到三个月他肯定闷死。 “而硕,你可别惹上麻烦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放心,你可知汤大人并不好惹,如果他知道你要把李敏儿介绍给汤武,一定会气炸掉,逍遥城里没有人不晓得汤李两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是上一代的事,不干汤武和李敏儿的事。” “你太大胆了,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可活不下去。” “娘把我从扬州召回不就是要我传承您的事业?如今我正在兴头上,您怎么反而泼起我的冷水来?” “不是泼冷水,你不知道汤大人的厉害,他和当今圣上有私交,如果他发现你存心寻他开心,我怕会惹祸上身。” “谁说我要寻汤大人开心?我是真的要替汤武作媒,不是闹着玩的。”他莫测高深的笑着。 “看你的表情,让我更担心。”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在发什么神经?把儿子从扬州找回来,现在可遇到麻烦了。 “不会有事的。”他气定神闲的说。 “不成,我不能任你胡来,这样好了,李家女儿的婚事由我来负责,汤大人的长公子则由你负责。” 他摇摇头。“若是这样,我明天就回扬州。” “而硕──” “没得商量。” “你这又何必呢?”她左右为难。 安而硕不信自己没能力摆平这事,见那汤武也不是什么对父亲唯唯诺诺的人,若真和李敏儿看对眼,应该会不顾一切娶她才是。 “好玩!” 他就以这两个字当作回应。 ※※※ 光影流转,一片花海。 泪痕还留在李敏儿颊上,令她倍显女子的柔弱。 “我千万个不愿意爹爹差人替我作媒。” 站在李敏儿身旁陪着叹息的闵茉薇接续道:“偏偏你爹选择的是安而硕那个混蛋替你作媒。” “安而硕?” “就是。” “听起来像男人的名字。”李敏儿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他不只是个男人,还把媒人公这份工作当成一生的志业。” “男人替人牵红线?”李敏儿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而且抢人生意抢得可凶了。” “我以为父亲找的人是你娘。” 闵茉薇义愤填膺地道:“本来是我娘要替你作媒的,结果现在让那只野猴子给抢走了机会。” “我爹怎么可能同意?” “谁晓得他下了什么迷药让你爹改变主意的,全城的适婚男女现下几乎都找安而硕那个混蛋作媒,我娘的生意少得可怜。”她发誓定要一步步地将丢失的江山收回来,否则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男人能作什么媒?”闻所未闻。 “是啊,男人能做什么媒?可大夥儿却像疯子一样求他替他们作媒。”她不以为然地道。 “城里的人胡涂了,但我爹一向精明能干,怎么也胡涂了?”李敏儿被这个消息弄得一头雾水。 “就连道台大人也答应让安而硕替汤武牵红线。” “汤武不会肯的。”李敏儿不假思索地道。 “安而硕在江南做的是什么买卖?如何肯回乡受他娘摆布?” “大概是古董还是织锦方面的买卖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不管爹要我嫁给谁,我死也不嫁。” “由得了你吗?我想你爹一定被安而硕给骗了,不然怎会要个男人替自己的掌上明珠作媒?” 李敏儿心里焦急地道:“茉薇,你人机伶,能不能替我想个法子?” “法子不是没有。”她欲言又止。 李敏儿忙不迭地问道:“快告诉我,我不想嫁给不爱的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你真的心里有人了?”闵茉薇好奇问道。 “暗恋。” “呃?你是说你心上的那个人并不知道你喜欢他?” 李敏儿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没机会知道。” “什么来头?我认不认识?” “他叫风湛然,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风湛然!?”闵茉薇微微地吃了一惊。“他是朝廷欲捉拿的山寨头子,上个月劫走了一批官银和军粮,城里还贴着他的大画像呢!” “我欣赏他劫富济贫的胆识,如果能嫁予他为妻,伺候他,替他洗衣烧饭,不知有多开心。”李敏儿眯着幸福的眼眸,兴奋地道。 “你见过他?” “一次,三个月前风湛然回城里将他生病的老母接走时,我正巧经过他家门口,无意中看见他跪在地上求他娘同他一道走。” 就是那一幕让她对他动了心,再也无法自拔。 “没想到风湛然还是个孝子。”闵茉薇喃语。 “不只是孝子,而且他的模样和传闻中相差好远。” “既然如此,你怎能确定他就是风湛然?” “我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很快就确定了。你是知道我的,有的时候我会拿些白米送给贫苦人家,风湛然的母亲半年前跌倒,伤了腰骨,我照顾过她,后来探视她成了我的习惯之一。” “可见你和风湛然有缘,你的好心肠使得你有机会照顾心上人的娘亲。” 善良的李敏儿总是默默行善,所以闵茉薇希望她能如愿嫁给有情郎。 “也许这样的缘太浅了,我爹很快就会对安而硕施加压力教他快些替我作媒。”她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现在生意正好,你爹的压力未必是最有分量的,而且他不见得这么闲,凑巧寻着适合你的对象。” “我真怕这回老天爷不肯帮我。”李敏儿眨了眨含泪晶眸,十分担忧。 不是不可能,男人作媒能有什么好品质?或许胡乱配对乱来一番也不一定,乔太守都能乱点鸳鸯谱了,安而硕八成也好不到哪儿去。 “放心好了,若安而硕敢胡乱替你配对的话,我会替你出头找他理论。” “谢谢你,倒是你娘怎么办?” “她这几天闲得发慌,话少了,笑容也少了,我是有些替她担心,不过,现下有我出马,不信不能替她抢回一些生意。” “你决定扮媒婆了?” “没办法,我不能看着我娘整天哀声叹气的过日子。” “也是,你娘闲不下来,现在输给安大娘,我想她心里该是有一百个不愿意。” 闵茉薇自幼和母亲相依为命,太了解母亲,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她若不出面化解,跳出来替母亲挡风雨,她怕母亲会因郁郁寡欢而病倒。 “你讨厌替人作媒,却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还真是难为你了。”比较起来,李敏儿觉得自己好幸福,锦衣玉食,衣食无缺,活脱脱就是一个好命的女人。 “安而硕能,我也一样能。”她承继了母亲好强的个性特质,无论如何绝不向强势低头。 “你乃弱质女流,和男人相争并不容易。” “作媒这种事男人要胜任也得有点本事,我倒想看看自己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扳倒他。”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她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血液里反骨的性格活跃了起来,她一定要赢,为母亲也为了自己。 “他倒底是什么来历?为何肯放下身段做起女人家的事业?” 闵茉薇耸耸肩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我娘和安夫人平分逍遥城适婚男女的媒人市场,哪晓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弄得天翻地覆。” “你娘心情不好,我想你的心情一定也不会太好,不如找个人陪你娘四处云游,散散心。” “她是劳碌命,莫说散心了,就连上街走走她都没了劲,从前上街可以四处串门子牵红线;如今,生意全让安而硕包了,我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闲人,不过这样也好,眼不见为净。” “这么严重?”李敏儿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闵茉薇。 “所以我决定亲自出马,能抢回多少生意是多少。” “未出阁的闺女也信他?” 闵茉薇嗤笑一声。“不是闺女信他,是闺女的爹娘信他,说来也真奇怪,几十年作媒经验的媒婆难道会输给一个小夥子?” “是没道理。”李敏儿附议。 “等着瞧,我和安而硕誓不两立。” 老虎不发威被人当成了病猫,她不能再看着母亲一天憔悴过一天,她一定要让全逍遥城的百姓,乃至全天下的人知道,男人不适合作媒,找上安而硕牵红线,迟早倒大楣。 “茉薇,你记得得帮我。” 闵茉薇拍拍胸捕保证。“那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你必须配合,到时候最好是装病。” “装病?” 闵茉薇点点头。“不管安而硕替你牵了哪条红线,一律大病一场让对方死心。” “可我身体一向健康,怕爹娘不信。” “就是因为你身子骨好,所以一生起病来才显得不寻常,到时再找个相士到你家,就说你与八字相克的人成亲注定命薄,一生贫病。” “万一那人与我八字相合呢?岂不穿帮?” “话是人说的,你爹娘见你病得严重,自然会联想到撞邪方面的事,咱们可以买通道士或相士,自然可以保你平安顺利过难关。” “去哪里找相士串通?” “放心,这方面我可是熟门熟路,不会有问题。” 瞧见闵茉薇信心满满的模样,李敏儿确实是放心不少,她锺情于风湛然,本来就注定是一场苦涩的爱恋,如果再有其他婚约搅局,无疑令她一个头两个大。 “拜托你了。” 第二章 玉阶生白露,夜久浸罗袜。却下水晶廉,玲珑望秋月。 李白玉阶怨 要到观音庙,得先经过白玉精琢的拱桥,桥下是一弯美丽的长河,两岸垂柳迎风飘拂,刹那间教人迷醉。 闵茉薇站在桥上,与汤武并肩而立。 “我以为你家里应该是请我娘替你作媒的。” 玉树临风的汤武,生就一副女人心目中最佳夫婿貌,一眼望去就是婚姻市场上的极品。 “我根本不赞成作媒这档事,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苦着一张脸?” “我又不是你的三魂七魄,哪懂得你心里想着什么?”闵茉薇没好气地道。 “莫怪,莫怪,我也是不由自主啊!”他很无奈。 “怎么可能?你爹最听你话了,为什么不能自主?”她才不信。 “安而硕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我爹,不只如此,还把我爹治得服服帖帖的。”他打开手中摺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扬着。 “又是安而硕!”她早已恨得牙痒痒的。 “他很能笼络人心。” “你甘愿将终身大事交托给一个心机城府如此深的男人处理?”她打算一一击碎安而硕初初建立的姻缘神话,唯有如此,她才有机会把他抢走的生意夺回。 “不是安夫人──” 她夸张的摇摇头,“你不知道吗?安夫人早已退居幕后,所有的大小事全交给安而硕代为处哩了。” “安而硕能牵什么红线?”他发出质疑之声。 “就是,所以咱们要联手抵制他,唯有你们不将他当一回事,他才不会继续诈骗下去。” 汤武同意的点点头。“我向我爹反应去,若真要替我说媒,我宁愿让你娘替我打理。” “不只我娘,现在还加了一个我。”她盈盈一笑。 他瞪大了眼。“你?!”难道天要下红雨了? “不用怀疑,就是我,我得帮我娘。看着好了,本姑奶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发下豪语。 他忍不住大笑。“你的脾气让我无法与红娘这个角色联想在一块。” “我的脾气怎么?”她不服气的仰着俏脸问道。 “任性冲动,则容易误事;过于感性,则往往多愁善感;太过聪明,则反应涡度;美若天仙,则易让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分析道。 “我不承认我有这么多缺点。” “咱们是朋友,我没必要骗你。” 她自信一笑。“不怕,安而硕一定也有一大堆缺点,总之,他不来惹我便没事,如果他再抢我家的生意,扯我娘后腿,我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个男人真没风度,无一丝人性光辉,也不可怜可怜她娘唯一的兴趣就是替人作媒,净是和她家作对,分明是冲着她们来的。 汤武突地盯着她猛瞧。 “干啥?我脸上生花啊?”她抹了抹脸。 “不如你替自己作媒吧!”他说得认真,不是开玩笑。 她为他突如其来的建议吓了一跳。“替我自己作媒?!别闹了!” 他认真的点点头。“不是故意闹你,你乾脆将自己推到第一线,至少你自己这桩生意是安而硕抢不走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还是不做此等尝试。”她很快拿定主意。 “为什么?”他兴味盎然地看着她。 “你想想看,你也说我脾气大又任性,再加上多愁善感,喜欢强出头,哪个男人会看上我?还是别自找麻烦了。”她非常有自知之明。 “不会呀!你太妄自菲薄了,我就特别欣赏你,如果可以,我看咱们不如凑成对,也省去我爹娘托媒。”他半真半假的探问。 闻言,她为之语塞。 “你不信我?”他换上严肃的表情。 “很难相信。”她摇摇头。 她当然对自己的长相非常有自信,也知道自己一站出场可以迷倒一票凡夫俗子,可她若想嫁予凡夫,早嫁了一百次,也不用等到今时今日。 当然,汤武不是凡夫俗子,确实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的求婚。 不过,汤家饭碗并不好端,以她冲动的个性,大概不出三天就会被扫地出门吧! “在想什么?”他问。 其实,他喜欢闵茉薇很久了,一开始是受她的外貌所吸引,她生得眉清目秀,雪肤花貌,身上散发着百年难寻的清灵气质,令人心折。 然后,相交之后,发现她的个性不同于一般庸脂俗粉,感情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滴地往下放了不少。 “在想──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整个逍遥城,可以说再也找不到比汤武条件更好的男人了,至少她不认识其他人。 他会喜欢她?她怎么不知道? “你很吸引人。”他以简短的一句话回答。 “敏儿姐姐也很吸引人啊,你为何不去喜欢她?”她想起美丽的李敏儿。 “汤家与李家有世仇,我不能喜欢她。”他不想冒险闹革命,太伤神。 “若真爱一个人,是会不顾一切的。”她这么认为。 “为了爱情而闹得一家人鸡犬不宁,我不认为有什么值得歌颂的。” “假使碰上了呢?”她不死心的问。 他坚决的摇头。“不可能碰上,我会很小心、很自制。” 她笑笑。“好在敏儿姐姐已有喜欢的人了,你们要相爱成一块还真不容易呢!” “你呢?”他追问。 “我什么?” “你的心意如何?” 这是个好问题,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今天没法回答,我回去想个三天三夜也许会有眉目。” 给他一抹微笑,闵茉薇转身离去,没有特别说再见,也没有他期待中的回眸一笑。 他有些惆怅。 不知道为了什么。 ※※※ 闵茉薇终于和安而硕见面了,就在大街上。 她劈头便向他兴师问罪。 “安而硕,你什么意思?”她站在他面前,双手插腰像茶壶,也像夜叉。 原来这讨人厌的家伙长成这等模样,一个正经八百型的男人,看上去虽英俊非凡,可是没有什么幽默感的严肃样,令人联想到无情两个字。 “什么?”他冷笑。 他同时也在打量她。 雪嫩洁肤般的精致小脸,漾着一抹灵气。娇小的身材,只及他的肩头。 “你为什么抢我的生意?”她忍住随时会爆发的脾气。 “我抢了你什么生意?”他眯着眼装作不知情地问。 他猜到她是谁了,也只有她会以这种口吻同他说话。 很好,他喜欢脾气火爆的小辣椒,太平淡无奇的对手一点味道也没有。 “茶药铺的阿虎昨天说好由我替他作媒的,为何今天一早就变了调?”她想杀人! “阿虎变卦与我何干?”他冷淡的审视她。 “一定是你在后头搞鬼。”她不用问也知道。 本来,她准备将儿时玩伴秋香介绍给阿虎的,没想到今天早上到茶药铺探询阿虎意愿时,阿虎竟谢谢她的好意,说他决定接受安而硕的安排,娶馒头店的春花为妻。 “做生意本来就是各凭本事,你不必气成这样。”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越过她往前走。 她追上他,扯住他的衣袖,“安而硕,你好样的,没见过你这么爱抢人生意的媒人公。” “啧!啧!啧!姑娘所言差矣,我根本没打算抢你的生意,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他挥一挥衣袖,将她的纤手拍开。 “男人就该去做男人的买卖,为何和我们女人抢生意?” 他敛眸浅笑,语气寒凉地道:“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月下老人的性别吧!” 闻言,她为之气结,破口大骂:“你少拿月老来压我,自古以来红娘全是女红妆的事实,你应该心里也有数吧!” “你这么沉不住气,如何做大事业?”他取笑她。 “你是冲着我来的对不对?”她大胆假设。 他不置一词,继续往前走。 “你这个小人!”她不放过他地往前追去,今天不痛痛快快的骂他一顿,她会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你发脾气骂人的时间,不如用点脑子看看能不能想出击败我的法子。”他建议她。 “不成,要我不骂你,除非我改名换姓不做闵茉薇。”她就是这个臭脾气。 “你骂我有何用?我不会因此少一块肉。”他说。 她不以为意。“至少我心里会舒坦些。” “我这个人除了很会做生意外,还练就了一身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本事,你骂我骂个十天半个月,我照样不动如山。”他无所谓地道。 “没想到你的脸皮已经厚到可比铜墙铁壁了。”她算是见识到这个男人的本事,真不是普通的难对付。 他点了点头。“我完全同意你的形容。” 她按捺住心中的愤怒,深吸了一口气。“很好,从今天开始你要注意了,我将倾尽全力对付你,绝不心软。” “我接受你的挑釁。”他神秘一笑。 看他的样子,好像惹火她是他的初衷。 “别太得意,我未必会输。”她体内的战斗意识已被他挑起,无论如何也不能示弱。 “闵茉薇,我很期待你发挥你真正的实力,因为我也想知道你真正的能耐。”他说。 “我想我应该没有得罪你吧!为什么我在你脸上捕捉到一抹见猎心喜的愉悦?”她偏头打量着他。 他愣了下。“你不算得罪我,不过我确实有点见猎心喜的况味,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她瞪着他,发誓要打散他脸上倨傲的笑容。 “可惜我不喜欢太傲慢的男人,我倒要看看你真能成就多少桩金玉良缘。” 他失笑。 “比我想像中容易。” 男女之间要一见锺情是不容易,但要为利益而结合却不困难。 ※※※ 要让安而硕彻底明白她闵茉薇不是好欺侮的,确实得下点功夫。 初时,她没计画和他斗的,好女不跟男斗,但是因为他看她的眼神过于轻视、过于不以为然、过于傲慢,实在让她受不了。 “茉薇,娘头有些痛。”罗美女自从闲在家里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全被吸走了似的,老是浑身不舒服。 “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大概是吧!” “我听秋香说阿虎要娶春花为妻,是不是真的?” 闵茉薇也不隐瞒,“是的,春花是安而硕介绍的人。” “没想到陈秀菊的儿子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然能说服阿虎娶又聋又哑的春花为妻。” 春花早已过了适婚年龄,能嫁予阿虎也算是福气,阿虎修养好,开了间茶药铺,生意不恶。 “也不知道那人是用了什么法子说服阿虎的。” “不管用什么法子,起码人家做到了。” 闵茉薇发下重誓:“娘,相信我,我一定会替您把面子和里子全挣回来。” “别勉强,娘知道你不喜欢替人作媒。”罗美女叹了一口长气。 这几天,她想通了,既然女儿不愿承她衣钵,强迫她亦无意义,不如顺其自然。 “我现在做出兴趣了,何况强敌在前,更是不能掉以轻心,我已下了战帖,非见着安而硕的哭脸不可。” 罗美女不抱任何希望,“算了,你是女孩家,终究是要嫁入的,如果安而硕这么有办法,不如也请他替你物色个如意郎君……” 闵茉薇打断母亲的话:“不希罕!” “我是担心整个逍遥城的好男人全让人家给订了,你眼光又高,会做老姑婆的。” “做老姑婆就老姑婆,若要我靠安而硕嫁出去,不如教我跳河去死!” “没这么夸张吧!”她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偏执是不是害了女儿。 “娘,您没瞧见安而硕说话狂妄的模样,真是气死我了,他把我当白疑耍,我也不要给他好日子过,臭男人!看他能得意多久。” “好吧!你自己全权处理,娘头痛欲裂,回房躺躺。” 罗美女见自个儿阻拦不了女儿,也懒得管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管好自己就好。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有见地,她这个老妈子也拿不出什么太好的主意。 稍后,闵茉薇到秋香家向她道歉。 “不好意思,阿虎的事我没弄好。” 秋香善体人意。“不要紧,也不是你的错,或许我和阿虎没有缘分吧!” “我以为阿虎对你也有情意的,没想到不是这么回事。”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看走眼。 “不怪你,我问过阿虎了。”秋香吁了一口气。 “他怎么说?” “安公子给了阿虎一笔钱,帮助阿虎度过茶药铺这阵子周转不灵的难关。” “原来是这么着。”她恍然大悟。 “所以不怪你。” 闵茉薇想起安而硕说过人与人之间常常是利益的结合,她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因为利益订下的姻缘牢靠吗?我真替春花担心。” 春花又聋又哑已够可怜了,如果丈夫再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的一生岂不惨上加惨? “阿虎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那样的人现下还不知道,我也希望春花真的找着了好归宿,但是倘若有个万一呢?” “安公子没必要送给阿虎一笔钱,却只是为了害与他无冤无仇的春花受苦啊!”秋香公平地道。 “安而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予置评,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 ※※※ 花影不离人左右,鸟声莫辨耳东西。 因为贪看花园美景,闵茉薇走进花丛深处,树头上的不知名鸟儿啁啾鸣唱着,越走越入花枝浓密处,她觉得纳闷,敏儿姐姐怎么可能约她来此,匆地一枝金箭咻的一声,射中闵茉薇的右肩窝,令她痛入心扉。 她承受不住痛,晕倒在花丛里。 只见一个面若芙蓉的少女从花丛深处走出来,一挥手,招来两名壮汉。“把她带回归春院。” 其中一名壮汉抱起闵茉薇,少女喊道:“慢着。” 走近晕死过去的闵茉薇,伸手用力将肩窝上那枝箭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潮水般直窜而出。 “快走。” ※※※ 待闵茉薇醒来时,睁眼一看,身旁有几个丫鬟伺候着。 “这里是哪里?”她痛得脸色发白。 其中一位面貌清秀的丫鬟回答:“这里是归春院。”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想起身,却没法做到。 “你中了箭伤,是我家小姐救了你。” 这时,房里走进一名绮年玉貌的少女,朝丫鬟命令:“都下去,我有话和闵姑娘说。” 丫鬟退下后,闵茉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闵?” “我对你的一切十分清楚。”少女说得乾脆。 “你救了我?”闵茉薇戒慎地看着她。 “流箭是我放的,我理当救你。” 闵茉薇拧起眉心,不明白少女的意图。“什么意思?” “我不想杀人可又难消心头之恨,所以决定用箭伤来惩罚你这妖女勾引安大哥的无耻行径。” “勾引安大哥──指的可是安而硕?” “没错,我见到你们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这一次只是薄惩,再有下一次,我会给你更厉害的一击。” 闵茉薇瞠目结舌地看着少女,忍不住轻吼:“你发什么疯,我讨厌安而硕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和他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 “我明明看见你在大街上拉扯安大哥的衣袖,你这不要脸的妖女,敢做不敢当。” 少女因为生气,涨红着一张俏脸,与脸色苍白的闵茉薇恰好相反。 “你有什么毛病啊?我和安而硕几乎要大打出手了,你这个不用头脑的大呆子竟然以为我要勾引安而硕?”闵茉薇翻了翻白眼,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少女狐疑地瞪着她。“你真的没有勾引安大哥?” “我恨他,一心想毁了他,天下最蠢的女人才会想去勾引他。”她咬牙切齿地道。 少女半信半疑。“你说我是蠢女人?” “如果你打算勾引他,就是蠢女人。” “你为什么恨安大哥?” 闵茉薇并不正面回答:“你是谁?我没义务向你解析我的内心世界。” “我叫相若情,是安师兄的小师妹。” 她上下打量着相若情。“没想到坏心眼的安而硕,竟也有这么漂亮的小师妹疑恋着他。” “大师兄心肠好得不得了,你何以说他坏心眼?” “你是情人眼里出潘安,自然看不见安而硕邪恶的一面。不过你们倒是挺相配的,一个喜欢抢人生意,一个乐于暗箭伤人。” “抢人生意?” 闵茉薇没好气的回答:“如果你对安而硕有影响力,请转告他,堂堂七尺男儿,别抢着扮红娘。” “你说什么?大师兄扮红娘?!”相若情才到逍遥城三天,光是寻找落脚处就花了一番工夫。 “抢了我的生意不说,还破坏行规用钱替人买姻缘。”她指的是阿虎和春花的事。 “你胡说!” “怎么?我破坏了你师兄在你心目中如神只般的地位?你不相信他真有这么坏心眼?” “我只知道师兄的娘亲在逍遥城替人作媒,没想到师兄也有这方面的兴趣。”相若情喃语。 “幻灭是成长的开始。” “不管师兄做什么,他永远是我最爱的师兄。”相若情不死心地道。 “了不起。”闵茉薇向她行注目礼。 “你不懂爱才会瞧不起我们这种为情所苦的人。” 相若情是安而硕的小师妹,从小跟前跟后习惯了有师兄相陪的日子。 在天山时要不是为了能天天见着师兄,她早就大打退堂鼓下山过千金小姐的舒服日子了! 练武实在太辛苦,苦到必须咬牙才能撑下去。 她就是搞不懂,师兄到底从哪里来的毅力和耐心,又不是要争武林盟主的宝座,不论师父用什么方法去锻炼他,师兄皆一一承受。 “看不出你为情所苦。”闵茉薇抚着伤口,心里喊疼。 “我天生丽质,你自然瞧不出我的憔悴。” 闵茉薇想大笑,又怕扯痛伤口,只得斯文地道:“既然你这么爱慕你师兄,不如我替你们俩牵红线。” “牵红线!?” “是啊,这可是我的看家本领之一。” “不成,我会被师兄砍死的。” “怕什么?与其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不如毕其功于一役,早点有个了结。” “同行相忌,我怕师兄会因此而恨我。” 闵茉薇啐了句:“胆小鬼!” “你怎么骂人?我才不是胆小鬼,我只是怕师兄生气不理人罢了。”相若情有她的顾虑,师兄的脾气她再了解不过,万一恼羞成怒,来个桥归桥、路归路与她划清界线,她可是会痛不欲生的。 “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好?做女人做到像你这副德行也真可悲,你喜欢你师兄,可有让他明白你的心意?” “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闵茉薇白了她一眼。“你有胆敢放箭伤人,为何没胆求爱?” “我怕被拒绝嘛!”那多丢人。 “你认为幸福比较重要还是面子比较重要?” 相若情咬了咬下唇,寻思后道:“都很重要。” 闵茉薇摇摇头。“你不能这么贪心,你只能选一样,幸福或者面子?” “我选……师兄。” 闵茉薇脸上堆满千层笑。“成交!你的婚事全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想办法让安而硕娶你为妻。” 相若情没那么乐观。“你真的可以?” “不试怎知可以不可以?何况你生得这么可爱又讨喜,安而硕肯定会动心的。” 是吗?相若情怀疑,不然为何在天山时什么事也没发生?师兄对她总是一派淡然。 第三章 城有喜事,热闹非凡。 阿虎迎娶春花,两方亲友正开心的饮酒作乐,陈秀菊有了儿子的协助,只需在婚礼的当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做个方便媒人即可,其他事一概不用管。 城里另一隅,有抹不服气的身影,挡在杏花阁前找碴。“哎哟,安公子,今天可是你可喜可贺的日子,怎么不在婚宴里接受众人的歌功颂德,却要躲到温柔乡里来睡大头觉?” “让开!”安而硕用摺扇拨了一下闵茉薇的身子。 她踉跄了一下,好家伙,果然是个练家子。 “造孽!”她轻吼。 他听见了,停下脚步。“我造了什么孽?” “你以为你钱多是吗?是啦,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怎么可以花钱买通阿虎娶春花?” 他犀利地看向她。“为什么不可以?” “幸福是不能用钱买的。” “你认为贫穷的人仍有幸福可言?” “为什么不能有?”她理直气壮地道。 他冷笑。“自古以来,贫贱夫妻百事哀,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不配替人作媒牵红线。” 她为之语塞。 “春花虽然聋又哑,但她会是个贤慧的妻子,会是阿虎的好帮手,她很适合婚姻,我不过花了些银子顺水推舟罢了。” “阿虎渡过难关之后呢?届时他若是嫌弃春花,然后再讨个三妻四妾,到时候春花的地位将会多么难堪?”她持不同看法。 “那只是你的猜测,阿虎也有可能感念春花助他渡过难关,让茶药铺不至于转手易主,然后决定一生一世只守着春花一个妻子。” “拿钱助阿虎的人是你不是春花。” “又如何?我要不是为了让春花能有个好归宿,何必捧着钱给阿虎?” “你把春花一生的幸福拿来开玩笑,阿虎拿了你送给他的钱一样可能赔个精光。” 他缓慢摇头,一抹轻浅的笑泛上唇边。“不是送,是借给阿虎,我会协助他经营茶药铺,使它变成赚钱的生意。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请让让,别耽误了我快活的光阴。” 她重新挡在他面前。“慢着。” 他看着她。“什么事?” “李员外的掌上明珠李敏儿的婚事,麻烦你不要干涉。” 他兴味地看了她一眼,简洁地道:“恕难从命!” “我有合适的对象要介绍给敏儿姐姐。”她说。 “我也有合宜的对象要介绍给李家小姐。”他回答。 “谁?” “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汤均年大人的长公子汤武和李家小姐十分相配,我决定成就这桩良缘。”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你疯了!” “我认为他们是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汤李两家是几代的宿仇,你这样一意孤行,不知会死多少人。” 百年前,汤李两家祖先皆在朝廷为官,本无任何特别交情亦无仇恨,可汤家祖先偏偏爱上了当朝公主,当朝公主爱的却是李家祖先,在那场争夺中,公主最后服毒自杀,当时肚里还怀有身孕。 一尸两命,惊动朝廷,皇上一声令下贬了李家祖先的官职。 最惨的是汤家祖先因此受了十年牢狱之苦。 “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那是百年前的事了。”他还是那句老话。 “话说得比唱得好听,你少自以为是,如果这么好解决会等到今时今日还无法解开吗?”她口气不善地道。 安而硕不顾她的不以为然,说道:“要不要来打个赌?”他从来不是个赌徒,却因为遇上了这个老爱唱反调的小女人,他破例赌上这一局。 “赌什么?”她正在气头上,什么都肯答应。 “赌──汤李两家结秦晋之好。” “若你输了呢?”她挑眉觑着他。 “任你处置,要我从此退出江湖也行。” 她贼兮兮地笑着。“不用你退出江湖,只是如果你输了,必须娶令师妹相若情为妻。” 他愣了一下。“若情?你怎么会认识若情?” “她打翻醋坛子,害我白白挨了一箭,不过那不重要,反正我的伤已经好了。” 他清了清喉咙道:“若你输呢?” “随便你!” 他有点恶意地引她掉入陷阱,这个小女人平日自信惯了,不禁令人想看她无助求饶的面貌。 “你可要想清楚,到时候,求爷爷告奶奶可都没用哦!”他提醒她。 “知道了,你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嘛!” “别说我欺侮弱小,我把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说随我,到时可是没得商量的。”他还没想到要用什么方法来惩罚她的不谦逊,不过,他发誓肯定会让她终生难忘。 “听到了,你以为我重听吗?” 她向他扮了个鬼脸,转身离去。 他盯着她的背影,戏谑地笑了笑,好戏正要上场。 “安公子,怎么站在外头不进门?波波可想死你了。” 杏花阁的老鸨抚上他的手臂,频送秋波。安而硕是杏花阁的大户之一,出手大方,人又客气,每回来玩只点波波一人,其他姑娘没出什么力,却仍有小首饰、小礼物可拿,大夥儿莫不羡慕波波的好运道。 安而硕走进阁内。 “波波有客人吗?” 老鸨媚笑着。“没客人,没客人,就算有客人,我也教波波先接您的生意。” “快去。”他从怀里掏出一锭赏钱给老鸨。 ※※※ 波波抬起玉手将水晶觥注满,剔透的杯身泛着红红酒光。 “我敬你,大师兄。”波波先饮为敬。 安而硕随后一饮而尽,盯住波波娇嗔的容颜,关怀地问:“何时离开杏花阁?” “今日不想这事。”波波风情万种地再倒一杯酒。 “湛然要是知道你这么固执,不知会多心疼。” “他何时离开山寨,我就何时离开杏花阁。” 这是她和风湛然之间的约定,也可以说是她单方面开出的条件,风湛然一日不离开山寨,她就一日不离开这烟花之地。 “你又何苦?” “看着湛然的画像到处张贴,我的心更苦,我不想成日成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只好以此相逼。” “劝他的法子很多,这样下去会坏了你的名声。” “那更好,一个是山寨头子,一个是烟花女子,正是绝配。” “你这是在赌气。” 她心酸的说:“我没有赌气,我是为湛然好,朝廷把他当钦犯追缉,我怕他再有个什么大案,连命都要丢掉。” “我会劝他。” “劝不动的,湛然的脾气我了解,他连他娘都接到寨里去了,可见他的决心。” “你明知他的决心就该晓得你现下的办法不可行,更何况这杏花阁是龙蛇混杂的地方,不宜久待。” 安而硕费尽唇舌试图劝他们俩有一方退一步,无奈一个是贡子头,一个是烈女,没人理他的苦口婆心。 本来风湛然和波波已到论及婚嫁的人生关头,无奈,男的以为女方一定会随他回山寨做山寨夫人;女的则以为男方肯定会同她过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 结果,两人全料错了。 “有你打点过,那老鸨儿不敢要我接客。” “湛然近日可有消息?” “风声很紧,他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我把我的苦全往肚里吞,只是湛然不明白,他还以为我只是故意闹脾气。”说着说着,她掉下伤心泪。 “别难受了,我最怕女人哭了,女人一哭我就说不出话来。”他又喝乾一杯酒。 “整个逍遥城的人就你懂我,偏偏我俩有缘无份。” 他一笑。“你爱的人是湛然,怎么又提起有缘无份这档事来?” 她拭了拭泪。 “当年在天山,你成天只知道练功,除了练功还是练功,心中哪里放得进儿女私情,湛然不同,他注意到我的寂寞。” “湛然喜欢你。” “有什么用?他现在热爱劫富济贫比爱我更多,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我宁可等你发现我的可爱。”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他不当一回事,不会在她心情低落时随她起舞,他有他的分寸,不会做对不起兄弟的事。 “若情来逍遥城做什么?”他换了个话题。 “她没来找我,我以为她还在天山陪师父。”她说。 “师父死了。”他短叹一声。 “什么!?”波波不知此事。 “你一直活在你的伤怀里,我怕再有伤心事会令你无法承受,所以没有告诉你。” “什么时候的事?”她真的完全在状况外。 他抿了抿唇后道:“去年,猎熊时被熊所伤。” “怎么会?师父武艺高强,区区一头熊不可能伤得了师父才是。” “师父年高九十,那头大熊正值壮年,那场人熊之战发生在冰天雪地的夜晚,师父不敌大熊的野性,被熊咬断咽喉,当场死亡。” 波波颤了下,倒抽了一口冷气,泪水潸然落下。 “可怜的师父,这事是若情告诉你的吗?” “师父死后隔天,我正巧回天山想替师父暖寿,没想到却遇此恶耗。” “我要回天山杀了那头熊替师父报仇。” “我已经替师父报仇了。” 他在雪地里和熊缠斗一个时辰才将那头畜生解决,他的胸膛还因而让野熊抓出一条血痕,至今疤痕犹在。 “若情会不会去找湛然了?”她问。 他摇摇头。“不可能,有人才见过她。” “谁?” 他表情不自在地回答:“你不认识。” “女的?” 安而硕神秘的反应引起波波的好奇,拿起手绢边拭泪边道:“大师兄也有不可告人之事。” “有机会再告诉你。”他不想惹来波波的取笑。 ※※※ “茉薇,怎么办?” 李敏儿吃过早膳后旋即往闵府去讨救兵。 “什么事?” “安公子到家里找我爹说媒了。” 好家伙,手脚真快,昨天才打的赌,今天就有动作,看来他是玩真的了。 “是不是替道台大人的长公子说媒?” “你怎么知道?安公子不会不知道我们李家和汤家有宿仇,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他疯了。” “茉薇,我怕我爹会气出病来。” “你确定你爹不会同意?”要是同意,她就惨了。 李敏儿吓出一身汗。“爹不可能同意的,汤家也不可能接受这门亲事。” “不行,我得先下手为强,我受够了老是处于挨打的被动位置,我找汤武去。” “你找汤武做什么?” 闵茉薇交代李敏儿:“你先回家,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会告诉你,不论你爹说什么,你的立场一定要坚定。” “我当然坚定,我爱的人是风湛然,此心不变。” “很好。” 能得到李敏儿的承诺,她的心暂时定了下来,为了能赢狂妄自大的安而硕,她不惜牺牲自己终生的幸福;当然,这也不能算是牺牲啦,汤武是个不错的对象,一旦她接受汤武的求婚,安而硕很快就会没戏唱了。 太好了! 她冲进马厩,骑上瘦马,直奔汤府。 ※※※ “你们家少爷在不在?”闵茉薇一进汤府马厩,便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马厩小斯指了指右翼。“少爷在书房用功。” 她二话不说地跑向书房,连门也没敲便推门而入,劈头就问:“上回的求婚还算不算数?” 汤武被问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回过神才回答:“当然算数,你同意了?” 她点头如捣蒜。“千万个愿意。” “不是骗我的吧?”他觉得实在过于突然,没有安全感地以为身在梦中。 “何必骗你,我还怕你临时变卦呢!” 她窃喜在心头,现在倒要看看安而硕还能玩什么花样,汤武娶了她自然不能再娶敏儿姐姐为妻,这个赌局她赢定了。 哈、哈、哈! “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变卦?” “你爹那里……我怕汤大人仍有门户之见,不希望你娶平民女子为妻。” “不会,我早已向爹表明不娶妻的立场,现下我改变主意,他应该没有反对的可能。” “或许──我是说或许,你爹属意的人是李员外的女儿敏儿姐姐。” 他皱了一下眉。“李家与我汤家只有仇恨没有交情,爹又怎么会属意李家女儿入汤家为媳?” “如果有个三寸不烂之舌的中间人在两头推波助澜,可就难说了。” 难道安而硕尚未来汤府下功夫? “你指的可是安而硕安公子?” 她点点头,“正是,安而硕一早过府到李家拜访说媒去了,我以为他已经得到你爹的首肯。” “我不知情,我立刻问我爹去。” 他站起身,欲出书房门,她拦住他。 “别急,咱们来个以静制动,反正你想娶的人是我,只要你心意够坚定,安而硕一样没辙。” 她终于可以在他面前扬眉吐气一番了,什么天下第一媒人,她这一关过不了,什么都是空谈。 “如何以静制动法?我担心我爹被安而硕的夸夸之言给收买,茉薇,我们不能不防。” 汤武心想,好不容易得到美人首肯,最好婚礼就定在明天一早,免得夜长梦多。 “敏儿姐姐已有心上人,汤大人应该也有成人之美。” “你说李敏儿也有喜欢的人了?” 闵茉薇开心的笑着,“所以你根本不用太担心,主要是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没问题。”他立即表明心迹。 “话别说得太早,你们男人通常是变心的那一个,阿虎当时不也答应我,等我问了秋香婚期就下聘,想不到才一天的工夫,他想娶的人成了春花。” “我和阿虎不一样。” 她杏眼一瞪。“哪里不一样?还不都是男人,男人的心是差不多的,翻脸跟翻书一样快,无情起来比女人还狠。” “我发誓──”他伸起右手。 她立即拉下他的手。“不用发誓,会发生的就会发生,发一百次誓也一样。” “咱们明天就成亲。”他想让她安心。 “明天?”不会吧? “如果你对我这么不放心,明天就成亲好了。”抱得美人归可是他的梦想。 “太匆促了,我娘还不知道这事呢!” 她没想过要这么早嫁人的,要不是为了扳回一城,她不会这样急呼呼地找男人嫁。 “我去向你娘说去。”汤武提议。 “等等,我自己说去,我怕我娘听了会晕倒。” 口口声声说不嫁人的她,现在不只要嫁人,还打算嫁入豪门,母亲听了肯定会晕倒──高兴得晕倒。 “少爷,老爷有请。”家丁在门外喊道。 “什么事?” 家丁回话:“安公子给少爷说媒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 “我看安而硕大概说服你爹了。” 汤武拍胸脯保证:“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第四章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缄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全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秦韬玉贫女 闵茉薇决定走一趟山寨见风湛然。可山里的路艰险,没个带路的人,她实在不知该由何走起。 “小豆子,你说山里的人常跟你买米是不是吹牛的?” 小豆子压低嗓门道:“闵姑娘,小声些,隔墙有耳。” “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学他压低嗓门。 “是真的,一般说来是他们的二当家带着壮汉一块来扛米,一个月来一次,多半是在夜里,算算时间差不多这一、两天该来了。” “能不能让我跟他们一块上山?” “闵姑娘上山寨有事?” “我想替他们大当家作媒。”她毫不避讳。 小豆子吓一跳,“谁敢嫁给朝廷钦犯?” “你都敢卖米给朝廷钦犯了,为什么没人敢嫁?” “这不一样,杀头生意有人做,婚姻大事可不是杀头生意,何况风大侠像是已有红粉知己了。”小豆子拿起抹布擦着放钱的五斗柜。 “你看过风湛然的红粉知己?” “上回有个女的和二当家一块来买米,那女孩自称是风大侠的师妹,好像叫什么相来着。” “相若情?”她猜测地问。 “对,就叫相若情,天若有情的若情。”小豆子记起那个女子自我介绍时的用语。 “那女孩我认识,她不是风大侠的红粉知己。” 没想到风湛然会是安而硕的师弟,动作若不快些,这桩生意肯定有变数。 “小豆子,今晚开始我睡你这里。”如此一来,不信碰不到山寨里的人。 小豆子面颊一红。“闵姑娘,我屋里空间不大,恐怕不适合──” 她打断他的话:“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她抬眼往上看了眼,“我看你这大梁挺宽敞的,我就睡在梁上等他们来买米。” “睡在梁上?”岂不成了梁上君子? 她微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不会偷你的米的。” 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勺。“不是的,闵姑娘请别误会,我只是……怕你睡在梁上会睡得不安稳,不如我的床让给你睡。” “不用了,我睡梁上方便观察一切,你忙你的,做你的事,当我不存在。” 小豆子哪办得到无视闵茉薇的存在,他深深被她不矫情、不造作的个性所吸引,她微笑的样子、不笑的样子、若有所思的表情、恍然大悟的模样,无一不动人。 像她这样美得无法形容,哪里是个人,简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闵姑娘,你还是睡床吧!”小豆子又说。 闵茉薇看他一眼,“小豆子,这回你帮了我,改明儿个我把这事告一段落后,替你寻红线另一头的佳人,如何?” “这……不急。” “怎么会不急呢?你和阿虎同庚是吧?” 他害羞的点点头。“是同庚,我年头,他年尾。” “既是同庚,人家有春花相伴,你也不能孤家寡人下去啊!”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融入媒人生涯不可自拔。 天啊,她是怎么了?做起媒来不落人后,走到哪做到哪,比媒婆还像媒婆。 ※※※ 初上三更,夜色犹浓。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梁上正好眠的闵茉薇。 “来了,来了。”小豆子连忙应声。 门打了开来。 “二当家。”小豆子唤道。 “给我十石米。”男子粗声道。 这二当家身形粗壮,不是很高,也不算矮,与她印象中的土匪差不多。 小豆子一边准备白米,目光却一边往闵茉薇的方向瞄。 “二当家,这回只有你们四人来啊?上回的小姑娘怎么没跟着一道来?”小豆子顺口问道。 “小师妹起不来,睡得正熟,大当家要我们别吵她。” 相若情没来,她若在场事情会顺畅些。 梁上的闵茉薇一跃而下,因是三脚猫功夫,因而不小心掉落在一布袋上。 “哎哟!” 小豆子惊呼出声:“闵姑娘,你没怎么样吧?” “她是谁?”二当家刘益戒慎地问小豆子。 闵茉薇站起身,扶着腰肢。“闪到腰了,疼死我了。” “你是谁?”刘益拔刀问道。 闵茉薇以指托起刀尖。“小女子闵茉薇,没有恶意,也不是官府里的人,你们绝对安全。” “二当家,莫见怪,闵姑娘确实没有恶意,不过是想认识你们大当家罢了。”小豆子在一旁缓颊。 “认识我们大当家作啥?”刘益提高警觉地问道。 “别紧张,是好事。”闵茉薇送上笑脸。 “会有什么好事?” “我想替你们大当家作媒。” “是的,二当家有所不知,闵姑娘可是咱们逍遥城里第一媒人世家的接班人,由她出马替寨主作媒,肯定替寨主讨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小豆子在一旁敲着边鼓。 “你少惹麻烦了。”刘益说道。 “不惹麻烦,如果二当家也有意愿,我亦可替你牵红线。” 刘益犹豫了下,想起大当家风湛然近日脾气确实不太好,动不动就骂人,弄得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很为难,天天提心吊胆,生怕惹怒了阎王爷。 如果有个美妻陪伴在侧,是不是可以消泯一些火气呢?不妨一试。 “你说你替人作媒?”他问。 闵茉薇点点头,热心地道:“绝对是一流的眼光。” “可别找个庸脂俗粉来充数,俺大哥不是一般凡夫俗子,受不了寻常女子的折腾。” 请个媒婆上山寨会不会被大哥砍尚不知,至少这媒人看上去倒是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放心好了,不是寻常女子,不知二当家可否带路,我想亲自问大当家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不如就你吧!省得麻烦。” 她一惊,指了指自己。“我?” “是呀,你人生得讨喜又会说话,俺大哥会喜欢你的。” 闵茉薇忙不迭地摇手。“不好吧!我这个人可是标准的庸脂俗粉,俗不可耐你们寨主配我可惜了,我心里另有合适的对象可作安排。” 刘益半信半疑地问道:“逍遥城里真有比姑娘更美的女人?” 小豆子跳出来同闵茉薇一搭一唱:“闵姑娘说的不错,寨主若娶妻定要娶个温柔娴淑的闺女为新妇,这样才能以柔克刚。” “是啊,是啊!我不适合啦,我这人脾气又臭又硬,别把你们好好的山寨弄得天翻地覆才好。” “你是不是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夸张,二当家可向城里人打听打听,就可知我说的话不假。” “你说心里已有合适人选,是谁?” “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我要亲自询问寨主的意思,还希望二当家能引荐。” “引荐不是问题,只是怕俺大哥大发雷霆。”早上才为了一点小事挨刮,他不确定自己这么莽撞会不会又捋了虎须,惹来一身腥。 “不会啦,我包你没事。”闵茉薇承诺道。 ※※※ 山寨的风景十分原始,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起伏山丘,郁翠的林木、一座座的山头,树林问叶落满地,不时有好奇的小动物好奇探看。 风湛然和她想像的有点出入,也和城里官府张贴的通缉画像很不相同。 他很斯文,玉树临风,和安而硕恰是不同典型的人,她倒觉得他们俩角色应该互换。 安而硕应该做山寨大头目,天天躲官府追兵,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山洞里,打猎为生,寂寞终老。 这是她替坏心人安而硕设定的“一生草图”,至于白面书生样的风湛然,他应该娶美妻,生一窝聪明伶俐的孩子,从此幸福快乐的过一生。 正想得入神之际,相若情的声音惊醒冥想中的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要替你二师兄作媒。” 相若情呆了下。“你要替我二师兄作媒?” “风湛然不是你二师兄吗?” “他是我二师兄。” “这就对了,你二师兄也老大不小了,身为红娘的我自当本着热心、爱心,替天下所有单身的灵魂牵红线罗!” “我的红线呢?你不是才答应替我牵红线的吗?”相若情追问。 “你的红线没这么急嘛,等我先把你二师兄的婚事搞定再来安排你的。” “为什么?”相若情已经不耐烦了。 “傻瓜!放长线钓大鱼。” 相若情似懂非懂地道:“万一让人给捷足先登了呢?” “不会啦,你大师兄没那么抢手。”她不假思索地道。 “胡说,大师兄风度翩翩,器宇不凡,为很多女人所爱,我看我不能光指望你。” “嗄?你别乱来,我说我会替你牵红线就会替你牵红线,心急吃不了烫豆腐。”说完,喝了一口茶。 “你说得这么好听,会不会弄到最后是你替自己将红线系在大师兄脚上。”她不得不防。 闵茉薇呛了下。“什么话?我没那么没眼光。” “很难讲!”女人心海底针。 “我发誓!”要她发毒誓也成。 “誓言一斤卖多少钱?我才不会那么笨,总之你不要说是一套做是一套就对了。” “你要相信我。” 她讨厌相若情把她和安而硕联想在一块,那个男人太自大、太狂妄,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和他在一起岂不被糟蹋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不想全相信罢了,你不要太难过,我是女人,对自己所爱的男人的事总是多疑些,尤其他又是人人抢破头的男人,我不能不好好看紧他。” “你躲在深山里如何看紧心上人?” 相若情戚然哀绝地道:“我能怎么办?大师兄和二师兄抢着要得到波波师姐的芳心,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波波?”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杏花阁的红脾歌女,也是我大师姐。”她又想哭了。 “风湛然已有锺情的女子了?” 那敏儿姐姐怎么办? “本以为波波师姐多爱二师兄一点,他们俩在天山时几乎要论及婚嫁了。” “后来呢?为什么没有下文?” 真累,千辛万苦来一趟山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一点也不好玩。 “二师兄退让给大师兄。” “既然有一方退让,怎会女方反而成了红牌烟花女子?” “二师兄离开天山的第二天,大师兄也走了,大师兄一走,波波师姐也跟着走,我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风湛然为什么会成为山寨头子?”不像啊! 相若情步出西翼回廊。“不如你自己问问我二师兄。” “我来这里一天了,只在昨天下午远远地看过你二师兄一眼,没机会同他谈上话,他在忙什么?” “二师兄的娘生病了,二师兄陪伴在侧,侍奉汤药。” 原来真如敏儿姐姐所说的,风湛然是个孝子。 “有没有请郎中来看过?” 相若情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百无聊赖地道:“这里哪有正统的郎中敢来,来给风大娘看病的不过是个野郎中。” “野郎中?那怎么行!我去城里请个好大夫来替风大娘医病。” 侠骨心肠的闵茉薇实在见不得可怜之事,二话不说就想助人。 相若情嚷道:“你想惊动官府的人啊!” “山寨的位置并不难找,官府要拿人早就拿了,我看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碍事的。”闵茉薇乐观地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官府里的差大哥是笨蛋吗?如果不是因为有意放水,怎会放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朝廷钦犯不捉?” 直来直往的相若情,心思单纯,觉得她言之有理,很自然就相信了,也不细究事实真相。 “你确定能请来好郎中替风大娘看病?” “当然可以,你不知道吗?媒人这个行业虽然不能发大财,可人脉却是一等一的广,人脉就是钱脉,运用得当事半功倍。” “这么厉害!”相若情由衷佩服。 闵茉薇自信地点头。 ※※※ 安而硕怒火冲天的。 “你能不能用点脑筋?” 在阿虎的茶药铺前,安而硕跃马而下,堵在闵茉薇身前,情绪失控地吼着。 连日来他为了波波和湛然的事牵挂着,孰料小姐她偏给他惹麻烦。 “我哪里不用脑筋了?”她懒得理他。 “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理智的。”他咆哮地道。 她环顾四周,发现街上已有人把好奇的目光往他俩身上飘来。 “瞧瞧你的尊容,是谁没有理智来着。”她不甘示弱地回吼他,什么玩意儿?她闵茉薇从小过惯舒服日子,没受过这等闲气。 “你为什么去招惹湛然?” 她冷笑。“干你何事?” “你是不是想作媒想疯了?”他扯住她的手臂吼道。 “你管我!”她用力甩开他的箝制。 他改抓住她的肩头,这回略略使了力。“湛然师弟已有意中人,你何必吹皱一池春水?” “我觉得敏儿姐姐更适合风寨主,不是吹皱一池春水。” 他加重力道。“死不认错!” 她苦着一张脸,拧紧眉心。“哎哟……好疼……你想谋财害命也不是这样!” “赶紧收手,不准再管这件事。”他警告道。 她回道:“偏不!” 真讨厌!怎么会有这么野蛮的家伙。 “快放了我,要是我的肩膀被你弄残废了,我可是要教你娶我,养我一辈子的哦!”她威胁他。 他不善地回道:“想赖我一辈子,没这么容易。” 她霸道的说:“要是我真的残废了,你想不负责任、全身而退可没这么容易。” “湛然师弟属于另一个女人,我再说最后一次,不准再干涉他和波波的事。” 她死硬地道:“休想!” “我不杀女人,不想为你破例。”他也火大了。 “你可以管汤武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管风湛然的事?” 他神色严峻地看着她。“那是两码子事。” “不是两码事,是同一回事。”她回敬他。 她因为疼额头冒着细汗。“放手啦,我的肩膀快碎掉了,你再这样拉拉扯扯的,我可是要喊非礼了。” 安而硕突地松手,使得她倒退两步,抚着左肩,含恨地道:“你把人家弄得好疼。” “安分点!”他又吼道。 她可怜兮兮地开始哭道:“我的生意全被你抢光了,现下好不容易有个敏儿姐姐和汤武捧我的场,你竟然狠心的连一口饭都不肯留给我吃。” 天啊!居然哭了,他最受不了女人的泪珠。 “够了,少拿眼泪来压我。”他的心明显的软化。 “你别逼汤武娶敏儿姐姐,汤武想娶的人是我。”她掏出手绢拭着泪。 “汤武想娶你?”他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 她不服气地道:“不行吗?我在逍遥城也是个人物,汤武虽是富贵人家,可我也不差啊!” 他盯着她的丽颜,心里被一种不可言喻的情绪抓得牢牢的,那种情绪令他无法分析。 “汤武想娶你……”他又嘟哝了一次。 “所以你别挡我的幸福之路。”她回视他。 “他不适合你。”他不假思索地道。 她反驳:“胡说,我们俩青梅竹马,哪里不适合?” “他适合李敏儿。”这是直觉。 她瞪着他。“你瞧不起人。” “不是的,你别这么敏感,多心的女人不讨喜哦!” “面对你,没有讨不讨喜的问题。”她忍不住反击。这个男人到底把她想得多糟糕、多不堪? “你这么野、这么任性,不适合好脾气、乏味的汤武。”他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干嘛?闵茉薇适不适合汤武好像也不干他的事,他干嘛替她想那么多? “汤武的性格与我的正好互补,只要你高抬贵手别搅局,我们会幸福给你看。” “下辈子吧!”他冷哼。 她冲动地道:“你去死吧!” “你会后悔的。”他撂下狠话。 “不嫁汤武,我才会后悔。”其实她心里不是那么渴望嫁给汤武,和安而硕一来一往的对话全是为了赌一口气,因为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谁怕谁!” 他残酷一笑。“我不会让你美梦成真的,闵大小姐。” 她斗志高昂地道:“恐怕由不得你,汤武喜欢我。” 他恶狠狠地道:“喜欢的力量太微弱,我稍稍使力就可以破坏。” “安而硕,你以为你是神还是菩萨?你改变不了事实的。” “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我赢,你就必须任我处置。” “任你处置就任你处置,我又不是签下了卖身契,何况很可能你才是那个大输家。” “李敏儿会嫁给汤武。”他斩钉截铁地道。 “汤武会娶我。” 她的心不再平静无波,说真格的,她并没有那么想要嫁给汤武,要不是因为安而硕一副活像要杀人的强势模样,她不会为了争一口气与他对抗。 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怒涛汹涌,但是她很自然的将他无理取闹的反应归纳于他纯粹是看她不顺眼。 听完她的话,他风也似的跃上马背,疾驰而去,留下张着嘴呆若木鸡的闵茉籁。 第五章 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韦应物秋夜寄邱员外 “大师兄,为何如此生气?”波波不解地看着安而硕。 “有个不知轻重的女人准备破坏你和湛然的感情。”安而硕严肃地道。 “什、什么?!”因为太惊讶,波波的话是结巴的。 “逍遥城里有个爱替人牵红线的小女人,不知是有意或是什么原因,居然把作媒的念头动到湛然身上。” “是谁?”波波皱着眉问道。 “闵茉薇。”一提起她,他心里就是不能平静。 “是她!” “你认得她?” 波波白了一张脸,不能接受她的湛然有可能移情别恋。“不是很熟,上个月存阿虎的茶药铺同她说过几句闲话。” 他的怒火烧到现在还未熄,他几乎快气炸了,她根本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味地与他作对。 “你不能老是躲在杏花阁里,再躲下去湛然就要被抢定了。” “谁敢跟我抢湛然?”想都别想。 “另一个女人。” “湛然是我的,为了他的山寨梦我都已经不能忍受了,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有人同我抢湛然?那女人是谁?” “闵茉薇那个疯女人要替湛然和李员外的女儿李敏儿牵红线,正在热头上。” “湛然同意了?”她快哭出来了。 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感情在听到很有可能付诸流水时,她就快要崩溃了。 “我还没有见到湛然,如果他同意,你会怎样?” “我会死。”她脱口而出。 “那你还犹豫什么?立刻去找湛然,告诉他你妥协了,你肯上山寨陪他共度此生。” 她咬了咬下唇,“为什么要我妥协?” 他没好气地道:“你不肯退一步,就只有看着湛然被李敏儿抢走,人家可是很乐意嫁给山寨头子。” “湛然不会这么绝情,只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女子抛弃我与他多年的默契。” 他持不同看法。“湛然的娘病了,他需要一个细心多情的女人替他照顾病中的娘。” “风大娘的病可要紧?” “恐怕病得不轻,明天我会上山寨亲自瞧瞧,若情也在山寨上。” “我同你一起去。” 他笑了笑。“你终于想通了。” “我不能失去湛然。” 安而硕对她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倘使风湛然也成了别的女人的囊中物,她情何以堪? ※※※ 另一方面,闵茉薇请了阿虎介绍的沈明大夫上山寨替风大娘看病,她知道自己非得在风大娘身上下足功夫,才能打动风湛然,怎么说他都是个孝子嘛! 诊完脉后,闵茉薇问沈明:“沈大夫,大娘患的是什么病啊?” “大娘的病症乃阴虚潮热之症,身体虚弱,寒冷天时手脚容易冰冷,夜尿频频,走路时双腿无力,乏人气,再加上腰骨强紧不舒,似痛非痛。” “那该如何是好?”风湛然问。 “以水鱼煲瘦猪肉,杞子、淮山,最好在煲汤之前先用老桑枝和鲜茅根各四两,用五碗水煎煮成一碗,用这碗桑枝茅根水代替清水煲水鱼,煲两个时辰,饮其汁,能解血毒,又能补身。” “水鱼是什么鱼?”闵茉薇问。 “水鱼就是鳖,它的甲壳和肉含有极丰富的胶,对身子骨很好。”沈明道。 “会不会很难处理?” “不会,很多人认为处理水鱼的工作很麻烦,其实很容易,可先将它放进锅里,注入清水完全浸过它的背壳,将水煮至滚,水鱼乃死,洗擦乾净水鱼壳,劈开取出肠脏即可。” “大夫,我娘的病能够痊愈否?” 沈明不疾不徐地道:“若能好好照顾,好个八成不是问题,毕竟年岁已大,要和年轻人一样身强体健是不可能的。” “刘益,吩咐下去,照大夫的意思请厨娘煲水鱼。”风湛然下令。 刘益送走沈明,风湛然和闵茉薇步出风母房间。 “多谢闵姑娘协助。”他剀切地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她客气回应。 “姑娘若不嫌弃,可在山寨多住几天,风某自当好好招待。” 她顺水推舟地道:“招待是不用了啦,如果可以,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何事?” 母亲的病有改善的机会,风湛然不禁心情大好,心情一好之后人也和善多了。 “想替风大侠作媒。”她一古脑儿地直率道出。 他微愣了下,然后笑了笑。“姑娘原来是红娘。” 她大方承认:“女承母业,混口饭吃。” 他沉吟半晌后才徐徐地说道:“姑娘恐怕要失望了,在下乃一介武夫,又是朝廷通缉在案的钦犯,实在不是合宜的婚嫁对象。” “如果有人不在乎呢?” “还是不妥,在下不想害了人家。” 她不死心的追问:“有人不怕被你害。” 他失笑出声。“姑娘很热心。” “这是我的工作。”她差点脱口说出自己和安而硕之间的赌约。一旦说出原因风湛然未必会站在她这一边,毕竟安而硕是他的大师兄,世上能有几个帮理不帮亲的好人。 “姑娘还是找别人去吧,我一生漂泊惯了,四海为家,今年在这里,明年就不知道会去哪里了,居无定所的生活不适合携家带眷。” “你不也带着你娘亲。” “娘乃至亲,我不能丢下她老人家不管,习武多年,我已有大半光阴没能陪在娘亲身旁尽孝,实在情非得已。” “你娘是至亲,妻子就是至爱,至亲和至爱若能待在身旁给你精神上的支持,不是很好吗?” 他闷闷地说:“世事总难全。” “风大侠好像有什么心事?” 他叹了一口气。“小事,儿女情长罢了。” “风大侠心里有人了?”她明知故问。 “姑娘心思敏捷,莫非会读心术?” 她直截了当地道:“风大侠若真有心上人不妨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忙。” “没用的,她的脾气比石头还硬。” “这么固执?” 说到伤心处,话匣子便打开:“她宁愿待在杏花阁,也不愿随我浪迹天涯。” “杏花阁乃烟花之地,难道风大侠锺情的女子是花街里的花娘?” 虽然早已从安而硕嘴里得知此消息,可是听风湛然亲口证实,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因为故意气我所做出来的举动,怎么劝都不听,有的时候忍不住想发脾气。” “发了吗?” 他无奈的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明明想发脾气却不发?” “怕她吓着,因为我是不随便发脾气的,一发起脾气来自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真好,这么体贴心爱的人。” 同一个师父所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差这么多?一个是斯斯文文,又懂得怜香惜玉的大侠;一个却是脾气火爆、狂妄自大的无赖。 “可惜波波并不领情。” “波波,她的名字?” 他往下说:“在天山时,我们几乎要成亲的,她一听我说要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便气得不和我说话,甚至愤而取消婚约。” 每每思及此,总是令他心里忍不住难过。 “性子这么烈?” “波波向来心直口快,个性刚烈,不过这正是她迷人之处,毕竟人无完美。” “她这样待你,你还替她说话?”连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听了都不免生气。 “是我不够好。”他黯然地道。 “你是个孝子,又是个大侠,你没有不好之处。”她打抱不平。 “姑娘过奖了。” 闵茉薇继续进行劝说:“我认识一个大家闺秀,性格温柔娴静,身上有许多波波所没有的优点,你要不要考虑爱别人?” 他歉然地道:“谢谢姑娘的好意,你一定觉得我很不识好歹,可我不想再换意中人了。” “以前换过?” 他点头承认。“小时候指腹为婚订过亲。” “后来呢?” “我那未过门的小妻子十岁那年溺水亡故,本来我和她准备十五岁成亲的,结果我没有福气。” 怎么会有如此谦虚的男人? “是她没福气,我应该早点认识你的,或许也上天山习武,这样有福气的人很可能会换成我。”她真心地道。 他失笑。“姑娘是在取笑我吗?” 她抬起纤手揪玩着肩上的一缯青丝,可爱的笑着。“是真心的。” 轻颦浅笑间,他突然道:“如果你也成了我们的师妹,也许大师兄就不会那么孤傲寂寞了。” “大师兄?” “安而硕,他是我大师兄,样样比我好,比我强──” 她不以为然地打断他的话:“够了,安而硕这个人我认识,他没地方比你强,不过是个爱耍嘴皮子的痞子罢了。” “痞子!?”闻言,风湛然莫不惊讶万分。 学武那几年,安而硕对于风湛然而言,一直都是如亲手足般重要的人,怎会在闵茉薇的眼里成了爱耍嘴皮子的痞子? “我现在不想谈他的事,一想到就让人生气。”他撇了撇嘴忿忿地道。 “这么严重?大师兄是哪里得罪你了?” “他目中无天地、无鬼神,只有他自己,这样的人不值得我讨论。” “你很在意他对不对?所以才会这么生气。”他探问。 她忙不迭地否认:“谁在意他了?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他抢我生意,轻视我、对我大吼大叫,我根本懒得理他,又怎么会在意他呢?” “你对大师兄完全误解了,他正义凛然,侠骨仁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才是人才,安而硕哪是什么人才?是人才的话就不会霸着媒人的生意不放,是人才的话早该尽忠报国去了。” “闵姑娘好像和我大师兄有很深的误会?” 闵茉薇摆了摆手。“算了,不提他了,越提越晦气。” 她真是犯贱,已经发过誓不再理会他了,现下又和风湛然瞎扯个什么劲? “改天我作东请姑娘和我大师兄吃个便饭,有什么不愉快可以当面化解。” 他一惊,嚷道:“千万不要,拜托你饶了我吧!我才不屑和他同桌吃饭呢!” 同他吃饭她肯定吞不下饭,咽下下汤,然后严重消化不良,她还是少折腾她的身体。 ※※※ 安而硕骑快马上山寨。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相若情见到他,喜出望外兴奋地道。 “来看看你二师兄,他在哪里?” 他心里很急,为了波波的事;风师弟若真的移情别恋爱上李员外的女儿可怎么办才好? 波波一定会受不了的,表面上越是坚强的女人,内心往往脆弱得不堪一击。 “二师兄在后山壁练剑。”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相若情却拉住他。“大师兄,我好想你哦,你有没有一点想我?” 相若情豁出去了,她实在没耐心等待闵茉薇替她牵红线,再等下去她可能红颜变白发,少女变老妇了。 安而硕回过身。“你来逍遥城却躲到山寨里来,还说想念我?” 她嘟着可爱的红唇低语:“人家怕被你骂嘛!” “我先去找湛然,回头再问你话。” 他凭直觉找到在山壁练剑的风湛然,两人一见面话尚未出口,便先比划了起来。 剑术一向是风湛然最擅长的,近日因忧心母亲的病,好些时日疏于练习。 刀光剑影,比试了一阵,终于稍稍分出高下。 “大师兄,你的刀法还是比我的剑法俐落。” 安而硕笑了笑。“你娘的病好些了吗?”说着,一边将刀收入刀鞘里。 他的圆月弯刀是师父传给他的兵器,他很少带在身边,只除了他觉得有必要时。 “好多了,全是闵姑娘的功劳。” “她倒是精明,赢得了你的友谊。” 风湛然直言道:“闵姑娘很热心,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女孩。” “是啊,她热心到想替你作媒。” 风湛然赧然地道:“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何况我已经拒绝了,我告诉她我心里已有对象了。” “我以为你把波波遗忘了呢!” 风湛然伯大师兄再有什么误会,赶紧解释道:“我岂是朝秦暮楚之徒。” “美色当前,有些事是说不准的。” “波波生气了?”风湛然很自然的联想到这一点,他太了解波波了,任何风吹草动,她皆会打翻醋缸。 “你也会担心她是不是生气?” “大师兄别挖苦我了,波波在我心里的地位你应当最清楚才是,在天山时,我们本来打算成亲的、要不是波波不同意我将过的生活方式──” 安而硕打断他的话:“你们谁也不肯让一步,怎会有美好的结果?”原本波波说好随他一起上山寨来的,后来又打消了念头。 “嫁夫随夫,嫁鸡随鸡,波波应该体谅我的理想。” “如果波波一直不肯退让,你是不是准备接受闵茉薇替你安排的李敏儿?” 风湛然想都没想就否认:“我连李家小姐长啥模样都不知道,哪里会考虑到那一层?” “闵茉薇那女人你最好提防点,为了达到目的,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冷冷地道。 “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安而硕挑了挑眉,“要跟我有深仇大恨,她还没那个本领,不过是有点过节罢!” “可我听你们彼此提到对方时的口吻都十分不友善。” 风湛然外表斯文,心思亦有他细腻的一面,大师兄的感情世界一向很神秘,在天山时他一直猜测着,不知大师兄爱慕的人是谁? 他亦曾猜测是波波或若情其中一个?后来经过求证,发现都不是。 “她除了会无理取闹之外就是穷搅和。” “闵姑娘貌似西子,聪明伶俐,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我娘的病也是她请来大夫治好的。” “收买人心是她的长处。” “大师兄──” “总之,你管好自己的心,别让闵茉薇给拐跑了。” ※※※ 春暖花开,风和日丽,阳光穿透树隙洒下金光,无限精神。 充满少女情怀的李敏儿,却在这样的晨光里被人发现成了一具三魂丢了七魄的睡美人。 这个消息一传开来,弄得整个逍遥城满城风雨。 报了官,衙差来查案,李府上下全搜遍了,仍是找不着任何与案情有关的蛛丝马迹。 “无半点人为因素的迹象,恐怕是令千金自身的身子骨不好得了怪病。”一名衙差道。 李员外立刻请来城里名医,诊过脉审视了半晌,大夫叹了一口气。“老夫才疏学浅,断不出令嫒的病症。” 这令人陷入一团迷雾的怪病,群医皆束手无策,纷纷自叹无能为力,摇首叹息。 闵茉薇在探视过李敏儿的病况后,冲动地找安而硕兴师问罪。 “是你对不对?” 正在湖边垂钓的安而硕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淡的道:“你这是什么口气?好像在质问犯人似的。” “你在敏儿姐姐身上下了毒。”她骤下判断。 “你的想像力真丰富。”他答得平静。 “你为了阻拦敏儿姐姐和风大侠的好事,所以痛下毒手,好狠毒啊你!” 鱼标在水面动了动,他小心翼翼的拉起钓竿,一尾大鲢鱼挣扎地跃出水面。 他将上钩的鲢鱼放入竹篓,平板地道:“我没有使毒的习惯,也不屑那样做。” 说时迟那时快,她想都没多想地捞起竹篓里的大鲢鱼,使劲一抛,抛回它原来的地方。 安而硕暴烈的吼叫,他已被彻底的激怒。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对待一个杀人犯,不需要太讲道理。”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女人太跋扈?”他一把抓住她的柔荑,眼神射出杀人般的目光。 “我管你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她迎视他的目光,大胆的回嘴。 愤怒的火焰窜上他的心房。 “你为什么好日子不过,偏偏选择不断的挑釁我?”这个女人真是有理说不清,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 “敏儿姐姐要是就这么死了,你就是刽子手。”她不甘示弱的说道。 她大大的眼睛水光流转,忍不住哭了起来,其实她觉得李敏儿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自己也有责任。 她自责得不得了,但是该死的,他竟然敢做却不敢当,让她气得想大哭一场。 见到她的眼泪,他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半,手上的劲道亦小了很多。 “我这个被骂的人没哭,你这个骂人的怎么反而哭了起来?” 闻言,她哭得更伤心了,一双水漾的秋眸涕泣着。 “不要管我。”她推了池一下。 他松开她。“我没有对李敏儿用毒。” 她不语,只是一味的哭。 “我不是那种小人,你把我想得太坏了,我要解决任何问题只会用智取,不会用阴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解释,大概是因为她的眼泪吧! 流泪的她显得楚楚可怜,没有了平日的悍劲。 她转身跑开,不想以哭脸面对他。 ※※※ 回到家后,罗美女见闵茉薇面带泪痕,关心问道:“出了什么事?谁欺侮你了?” 她闷闷的摇摇头。“没有,” “李员外的千金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查不出病因。” “可怜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毁了,昨天在街上遇见她时人还好好的,今天就不行了,人的生命真是脆弱。”罗美女感叹好花不常开。 “是我害了她。”她喃语。 罗美女一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别将罪揽在自己身上,万一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罗美女的女儿是什么妖女。” “我好累,想回房休息了。” “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不是病了?天啊──我的乖女儿啊,你该不会也染上什么怪病了吧?明天──” “娘,我很好,只是心情不好,您别胡思乱想。” 她走回房间,和衣躺在床上寻思,究竟什么样的毒能令人睡不醒? 第六章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两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远路应悲春畹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玉棺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李商隐春雨 “大师兄好闲情,这画里的姑娘好眼熟。”相若情站在桌案旁审视着。 “你二师兄知不知道你来我这里?”他蘸墨题诗。 “我出来时二师兄不在山寨里。”她努力的把话说得无辜,怕挨骂。 “你又顽皮了,不怕你二师兄担心?” “我同刘益说过了,他会转告二师兄:大师兄画的仕女可是闵茉薇?” 相若情正要去一趟闵府,先转到安府来,不意却在这里看见这幅画。 “你说是谁就是谁吧!” 他也是在画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画的人竟是闵茉薇。 不可思议啊! 自从那日见她再次在他面前落泪,他的心就莫名其妙的起了波动。 那是什么样的波动,他不确定,好像看见了她女住化柔美的一面,不再是那么尖锐的一个人。 “像极了闵茉薇。”相若情喃语。 大师兄为何会画闵茉薇的画像?在天山时她求过大师兄几回,无论怎么求,他就是坚持只画山水不画人物。如今为什么突然画起人画像?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他搁下笔淡淡地问。 “我和她……”她欲言又止,咽了咽口水。“我和她……” “这么难以启齿吗?”他顺了顺衣袖,声音严峻。 “不是的……是忘了,对,我忘了怎么认识闵茉薇的,我记性不好。”她打着马虎眼。 “不说是吗?”他冷酷的看着她。 “没……有……”她抖着声回答。 “为什么不敢说?” 她摇摇头。“不是不敢说,是……是不知道怎么说。” “有什么说什么,不准避重就轻。” “啊?大师兄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了?” “快说!”他失去耐心地吼道。 她颤了下。“我放箭……警告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声音比蚊子还小。 “什么?!” “放箭……我以为闵茉薇要把大师兄抢走,我只是想警告她一下,没有杀她的意思。” 他握着双拳,僵硬地道:“谁要抢走我?” “闵茉薇啊,我看到大师兄和她在街上拉拉扯扯,以为她喜欢大师兄缠着你嘛!”她没错啊!维护自己的权益也有错吗? “你这是陷我于不义,你是不是疯了?” “我……喜欢你,不甘心你被别的女人抢走,我知道我误会了闵姑娘,她对你根本没有兴趣。” 他的心像被扎了一下,“她是不喜欢我,甚至可以说很讨厌我。”他还把她弄哭了好几次。 “大师兄,闵姑娘答应要替我作媒,她向你提过这件事了吗?” “什么事?” 她困难地道:“就是…就是成亲的事?”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成亲?成什么亲?和谁成亲?” “和大师兄……你啊!”她结巴地道。 “胡闹!”他咆哮。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哪里来的鬼主意?” “是……是闵姑娘主动提议的,她说你抢了她不少生意,她快没饭吃了,如果能接下……接下……”她说不下去了。 “你怎么不用点脑子?人家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还有放箭的事,如果你射偏了射中闵茉薇的要害,你拿什么赔人家?” “她好得很,又没怎样。” “一个波波已经让我够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你。”他不明白女人,完全不能理解。 “波波师姐自己想不开,我看二师兄在山寨好好住着也没什么危险。” 她相若情才不会介意自己爱的人是做什么行业的呢!就算是拉皮条的她也无所谓。 “乖一点,再惹是非我会处罚你。” 她不服气的嘟着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教我乖乖的,而且我很乖的,不用大师兄教训。” “你若乖今天就不会惹我生气了。”他最近也不知犯了什么煞星,老是被激怒。 “如果我一直乖下去,你会不会娶我做妻子?”她天真的问道。 “如果你一直乖下去,我会考虑替你找个好婆家。” 她啊了一声。“差这么多?我不管啦!我要大师兄也替我画一张画像,我要一张美美的仕女图。” 他不置可否。 ※※※ 汤武说服了父母正式到闵府提亲。 罗美女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在许多方面,她是很势利眼的,她没生下儿子,在此养儿防老的年代,一个没有儿子的女人很自然会把冀望放在女儿身上。 所以她一心盼望女儿能嫁给好人家,所谓好人家可不是三餐温饱、人品端正即可。 若能嫁入豪门,她这个做母亲的便能母凭女贵,安享下半生。 对于汤武的提亲,她自是喜出望外,眉开眼笑已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茉薇,你终于要翻身了。” “娘……您说的是什么话呀,好像我有多凄凉似的。”闵茉薇明白母亲的心意,早年居寡,对于生活很没安全感。所以才会在安而硕抢光所有媒人生意后憔悴了好一阵子,心伤不已。 “我说的是实话,汤府光是土地就够你生下一箩筐的孩子,吃喝三辈子不愁。” “娘,我可没打算生这么多孩子,一箩筐?您以为我是母猪啊!”她瞪大了眼。 “我是打比方,总之你的好日子来了。” “什么好日子?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穿多少衣服,睡多大的地方?太有钱未必是好事。” “汤府不只有钱,还有势,谁说不是好事。” “得势时风光,万一失势呢?”她泼下冷水。 “茉薇,你就是见不得为娘的高兴是吗?偏要同我唱反调。” “我没有同您唱反调,只是就事论事。” “你的意思是不嫁?” “没有不嫁啊!”她后悔自己当初提议的太快。 罗美女闻言,松了一口气。“没有不嫁就好,只要你肯嫁,什么都好说。” “日子订了吗?” “我给了他们你的生辰八宇,合过八字后再谈细节,不过可惜了……”罗美女叹了一口气。 “什么事可惜了?” “可惜了自己的女儿成亲,不能做个便媒。” “娘真是爱作媒到了超凡人圣的境界。”连不喜媒合的她如今都有点走火入魔了。 “便宜了陈秀菊。” “嗄?” “是啊,汤府找来陈秀菊作媒,我本想请他们换个人,可又怕要求太多,汤府会不高兴。” “娘,我们没必要把姿态放这么低,如果您对汤府真有什么不满,不妨全说出来。” “哎呀,你别多心,能攀上汤府我高兴都来不及,作梦也会笑,哪会有什么不满。” 闵茉薇没有母亲的兴奋,反而心情低落,好像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告诉她:汤武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怎么一副愁云惨雾的模样?” “有点烦。” “烦什么?我若年轻个二十岁,就我自己嫁了。”罗美女开玩笑地道。 汤武是没有什么不好,她也觉得跟汤武谈得很来,可就是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但是,那一点“什么”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太上来,但是她感应到了,骗不了自己。 ※※※ 翌日一早,汤武约了闵茉薇喝茶。 “想吃些什么?”他问。 “才用过早膳,不饿。” “喝茶不配东西,好像怪怪的。” “你决定吧!我没有意见。” 和汤武在一起时,她的情绪一向波动不大,不像和某个人在一块时,心情高低起伏剧烈,捉摸不定。 是的,那个“某个人”就是那个和她水火不容的安而硕。 她托腮看着窗外的路人,带点研究况味。 汤武叫来不少配茶的点心,有黄豆糕、绿豆糕、酥炸花生、山楂饼…… “吃啊,茉薇。”他轻唤道。 她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很好吃的,你吃一点嘛!” 她转过头。“叫这么多,哪里吃得完。” “可以的,若是吃不完可以请店小二替咱们打包。” 没有贵家子弟的奢侈气亦是汤武的优点之一。 “真不敢想像你就要嫁给我了。”他难掩兴奋之情,已经高兴得快飞上天了。 “你看清楚了吗?”她突然问道。 “呃?” “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确定我就是你想娶的女子?” 他不解她为何有此一问。“什么意思?” “咱们俩门不当、户不对,你爹没有意见吗?” “只要我没有意见即可,又不是我爹要娶妻。” “可是当初安公子到你家说媒时,你爹同意的对象是敏儿姐姐啊!” “李家和汤家是有世仇的冤家,虽然安公子那时说服了我爹考虑这桩亲事,可如今李敏儿生了怪病,我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汤家让这样的媳妇进门。” “原来是这么着。”她没忘记李敏儿的病。 “你不用怕,我娘很好相处的。” 她并不是害怕,只是……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心里就是有点不安。 “你爹呢?他不可能没有意见。” “只要我想做的事,他通常不会有太多意见。” 她叹息了声。 汤武敏感地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她僵住。 “是不是觉得答应得太快了?” 她为了要赢那场赌局,确实把自己逼上了绝境,她盯着他担忧的表情,不忍心伤他,只好说:“别想太多。” “我会对你很好,照顾你一生一世。”他向她保证。 她勉强一笑。“谢谢。” “我爱你。”他诚心说道。 她好想哭,因为这句示爱的话,不只没能令她高兴,反而令她觉得空虚。 ※※※ 气候不是很好,天空灰灰阴阴的,还飘下毛毛雨。 闵茉薇翻开书卷,试着想在书上求得平静,可寻了半天,还是寻不着。 罗美女敲了敲她的房门。 “茉薇,快出来呀!”她的语气急如星火。 “什么事?” “陈秀菊的儿子说要见你,有话要对你说。” 她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安而硕要见她?为什么? 她搁下书本,从床上跳下来,开了门问道:“他人在哪里?” “门口,我没让他进来,要是让汤府的人知道咱们招待别的单身男子,不知会惹出什么是非来。” “会有什么是非?又不是被抓到衣衫不整的黏在一块,汤府的人会有啥意见?”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脚步平稳,心绪不乱。 “茉薇,陈秀菊的儿子找你做什么?”罗美女跟上前去,她不想佳期将至之时又有什么变化。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可别三心二意啊,我看那陈秀菊的儿子武功高强,难缠又不好惹,你要小心……” “不会的,他大概是来恭喜我的吧!” 罗美女还是不放心。“我陪你一块……” 她立即拒绝。“不用了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何况我和他又不熟,不会聊太久的。” “你们要去哪里聊?” 闵茉薇拿起油纸伞往门外走。“不知道。” 她走出家门,左右张望了下。“人呢?” 突地,肩头被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迅即回过身,抬头正好与安而硕的视线撞个正着。 那一瞬间,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找我有事?”她问。 他往前走,不发一语;她跟随在后,不再追问,她知道他想告诉她时自然会开口。 然后不知走了多久,他在一处华丽屋前停了下来,收起纸伞,推门而入。 她被门里的景致吓了一跳,曲折华美,极人天之巧,崇楼巍峨、高低相映,雕梁画栋、俯仰相连。 她还是跟着他往前走。 走进东翼的庑厅,他才转过身,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苦涩地道:“我输了!” 她僵住,一颗心不知所以的狂跳了起来。“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再说了一次。“我输了。” 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定定地回视他的目光,她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像个大白疑。天啊!这是什么状况? 自大狂妄的安而硕也会认输? 然后,她找着了她的舌头,并且鼓动它。“我很高兴我赢了。” “请你不要嫁给汤武。”他挣扎了一下才说出口。 当他听到闵茉薇真的要嫁给汤武的消息时,他旋即被一种不曾有过的情绪给震住,后来他发现那种情绪叫作嫉妒,他竟然非常嫉妒汤武。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她完全不能招架。 “因为我不希望你嫁给汤武。”他直接说道。 她会错了他的意,以为他说的意思是她闵茉薇没有资格嫁入豪门世家。 “因为我不配是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为什么我不能嫁给汤武?”他就这么瞧不起她吗? “我不要你嫁给别人。” 管不住自己澎湃的情感,他诚实以对。 闻言,她完全不能自己,想要逃开他的灼热目光,她旋过身,选择跑开。 他轻易地追上她,大手扣住她的纤腰,扳过她的身,把她紧紧拉进怀里,托起她的下颚,再也不想抑制吻她的冲动,在她来不及细想之际,他覆住她的唇── 他恣意吮吻她的唇瓣,把舌头探入她的口中,挑弄她的甜美。 她像一只仓皇的小兔子,心慌又无助。 他吻得天旋地转,热情火辣,她竟然被他吻得晕了过去,光只是一个吻,便令人销魂忘情。 他将她拦腰抱起,走回庑厅,放在横榻上。 待她幽幽转醒,他才问:“你还好吧?” 他有些兴味的看着她,头一次见着因为一个吻而晕过去的女人。 她脸红地跳下横榻,与他保持五步以上的距离。 “你怎么可以这么轻薄我?” “不是轻薄。”他说。 “我们又不是很熟,你竟然对我做出那种……那种下流的举动。” 他带笑地看着她。“你真可爱。” “少肉麻了。”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我认输了,真的。” “敏儿姐姐病了,汤府的人自然不会接受那样的媳妇。” “不论如何,你赢了。我说过,若我输了,任凭你处置,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他热烈的希望她对他也同样有着情愫,头一回喜欢一个女人,自然期待能有对等的回应。 “还没想到该如何处置你,我要回家了。”被他占了便宜,心里虽有甜蜜的滋味,可她也不想让他给看扁了。 “答应我,回绝汤府的亲事。”他抓住她的手腕。 她愣了下,“不可能的。” “为什么?”他失魂地问。 “日子已经决定了。” “汤府若是刁难,我可以出面──”他松开手。 她摇摇头。“我的事你别管。” “你是为了汤府的财势,所以非嫁给汤武不可?”他的口吻虽然平淡,但他的心却是悲愤的。 她故意伤他。“没错,有财有势之后我就可以不必和你拼了命抢生意、争地盘了,简单的说,我已经过怕了苦日子。” “口是心非。” “我是真心的。”她不能做出让娘亲失望的事,上回生意被抢走已让母亲遭受重大打击,她不能再让母亲伤心。 他紧握双拳,用最残忍的话来刺伤她。“你真下贱!” 因为她伤透了他的心。 她倒退了一步。“少管我的事。” 然后,她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面前。 第七章 焦急等待闵茉薇归来的罗美女在终于见到女儿时,这才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怎么淋得这么湿?出门时不是带着伞吗?” 闵茉薇心情糟透了,被人骂下贱有谁还高兴得起来?可恨的安而硕,吻了她又把她骂得如此难听,什么跟什么嘛! “茉薇,瞧你脸色这么难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被陈秀菊的儿子欺负了?” 她还是不说话。 “该死,你该不是真的被安而硕给占了便宜吧!”罗美女大惊小怪地嚷道。 老天爷啊!她的美梦是不是就要破碎了,好不容易可以过过富贵荣华般的生活,怎么才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全变了样。“我真是歹命啊!” 闵茉薇见娘亲又要开始哭了,只好出声安抚。“没事,啥事也没发生。” 亲吻应该不算发生了什么“大事”吧?她是被人给占了便宜,可她并不觉得是被安而硕欺负了,至少她知道让他吻是一件幸福的事。 “真的?”罗美女止住哭调问。 “是真的,能出什么事,您女儿可不是省油的灯。” “这倒也是,我女儿凶悍得很,十个安而硕也不是你的对手。”罗美女笑道。 保住了美梦,哪有不笑的道理。 “娘,我是不是非得嫁给汤武您才会觉得这一生没有白活?”她忍不住问出口。 “没错,我自己嫁得不好,辛苦了大半生,当然盼望下半辈子能活得风风光光。我没生下儿子,不能有个当官的儿子,只能指望你嫁个财势雄厚的人家,让我神气活现一番。” “爹待您很好,为什么您总是觉得自己嫁得不好?”她不知为此事已和母亲沟通过多少回了。 “你爹命这么短,能算什么好丈夫?” 多少寂寞夜晚,她一个人撑得好累。 “爹是为了救人才丧生的,又不是故意抛下您一人。” “他是好管闲事才会死得这么早,这么多年过去,有谁记得他见义勇为救了溺水的女童?” “娘,别再怨了,我嫁给汤武就是了。” “陈秀菊的儿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闵茉薇摇摇头。“没有。” “出去这么久,怎会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带我去康王爷行馆。”她被问烦了,只好实说。 罗美女追问:“去康王爷的行馆做什么?康王爷早巳把行馆赌输给柳堡主,你们去找谁?” “谁也没找,行馆里空无一人。” “柳堡主不在行馆里?” “娘,我好冷,想换下衣服,洗个热水澡。”说着说着,她立刻打了个喷嚏。 “好、好、好,不问了,只要你肯嫁给汤武,娘什么都不问。”罗美女识趣地道。 洗过热水澡后,闵茉薇躺在床杨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只觉得好像作梦一般。 她不明白,安而硕为什么要求她不要嫁给别人?她应该问清楚的。 不过,还是算了,弄不清楚也是好的,弄清楚又如何呢?她还是得嫁给汤武。 这个火是她点燃的,就让它烧下去吧! ※※※ 安而硕闷不吭声了一个上午,只是看着蓝天发呆。 “从昨天回来后,你就是这个样子,不说话,也不吃饭,你到底是怎么了?不能告诉为娘的吗?” 陈秀菊见儿子像是掉了魂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急了起来。 “街上都在传说你买下了康王爷的行馆,是不是真的?” 他还是面无表情。 “你这个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说话的模样挺吓人的。娘下午要去汤府一趟,罗美女的女儿好福气,以她的出身能嫁汤大人做媳妇,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烧了好香。” 闻言,安而硕这才有了反应。“嫁给汤武就是好福气吗?” 陈秀菊听到儿子终于肯开口说话,精神也来了。“当然是好福气罗!” 陈秀菊愣了一下,探问:“而硕,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喜欢上哪家姑娘了?我替你说媒去。” “没用的,人家不领情。” “谁敢不领情?你才高八斗,武功高强,相貌堂堂,有谁家姑娘不爱?” 陈秀菊的骄傲完全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这个儿子又是这么地有出息,替她扳回不少面子,让她不至于活到一把年纪还天天以泪洗面。 曾经,她有过那样的生活,那个时候而硕才刚满月,她的丈夫突然不告而别地离去,从此音讯全无,集合众亲友的力量,还是枉然。 后来,城里有位耆耇上灵鹫山拜佛,巧遇已然出家的安德琛,法号永戒,一切谜团才得已解开。 她守了将近三十年的活寡,有丈夫等于没丈夫,全凭一股意念活下来,如果重新选择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走一遭。 “娘,我是您的孩子,您自然有信心。” 他不是不懂母亲所受的苦,父亲在他出生后即按着自己的理想,长伴古佛修行去了。 当年父亲之所以成亲娶妻,唯一的理由是传宗接代,母亲被蒙在鼓里嫁到安家,生下儿子后,父亲认为自己责任已了,什么都不管,放下红尘的一切,留下年轻的母亲及幼子离家而去。 他一直很努力,总是怕让母亲失望,也许是一种弥补的心态,他很少忤逆母亲的意思,只除了少数几件事。 “为娘的希望你找个好女孩成家,我好早日抱孙子。” “我喜欢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了。” “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他本不愿说出来,因为说了也没用,但是看母亲如此心急,他只好老实说道:“闵家的女儿。” 陈秀菊怔忡了下,“我有没有听错?罗美女的女儿就是你喜欢的人?” “她看不上我。”他心情低落极了。 “而硕,放弃闵家的女儿,我不同意你娶她为妻。” “不论您同不同意,我都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娶回那样的妻子。” “我可不想和罗美女结成儿女亲家,你不许试图改变什么。” 她陈秀菊理想中的儿媳妇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堆积如山的财富,最好拥有公主般的家世背景,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足以和她的儿子匹配。 “娘,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您别干涉我娶谁为妻,不要让我太为难好吗?”他语气平和地道。 “这么说来,你非把罗美女的女儿娶到手才甘愿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不好吧!听说那女孩任性起来没人治得了她,而且脾气火爆,你们处不来的。” 主要原因是她怕与儿媳妇犯冲,儿子夹在中间难做人,她不愿失去儿子。 “她没认识我之前脾气并不火爆,是我让她情绪失控、崩溃的。”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你完全接纳一个人的时候,你看到的全是优点、长处;当你彻头彻尾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你看到的全是缺点、短处。 他对闵茉薇就是典型的例子,初识时觉得她的美过于冶艳,不像人间凡物,倒像天降妖女,是来媚世、害人的。 现下,他陷入了爱情中,再也不能忽视她的美。 她成了无一处不对的绝色,清纯、灵秀。 天啊!原来人的心是这么善变的。 ※※※ 汤武约闵茉薇游湖,湖光山色,自成一格,可闵茉薇的心情却与一片美景成对比。 汤武划着小船,快乐地哼唱着:“美姑娘呀,快上轿,吉时已到,莫蹉跎啊莫蹉跎。新嫁娘呀,好人儿,美若天仙,人娇羞啊人娇羞。” “哪里来的歌?” 她显得不是很有兴致,一只手伸到小舫外玩害水,有点百无聊赖。 “自己编的,好不好听?” “不错啊!” 他笑了,“是为你写的,很传神吧?” “我没有那么好。” “我爹直嚷着要你到家里吃个便饭,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她想回答都不方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成亲之前与夫家人来往过密于礼不符,我看还是免了,反正以后天天要见面的。” 他点点头,“也是,反正以后天天见面,我很喜欢这个说法。” 她看着他,想像着以后婚姻生活的画面……她眨了眨眼,好不习惯啊! 然后,那天在康王爷行馆里发生的事突地跃上心头。 她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怎么了?” 她抬眼看向汤武。“没事,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什么事惹你伤感了?” “敏儿姐姐的病还是没有起色。” “你看会不会是中了关外的毒?” “关外?敏儿姐姐人这么好,不可能有得罪的人啊!”在心里,她一直隐约觉得这事与她想撮合风湛然和敏儿姐姐的亲事有关,至于有何相干,她还没有头绪。 “很难说的,你和李家人并非交情深厚到任何家丑都一清二楚。” “家丑?你怎么会用这样的字眼?” “难道不是?李家的人没几个是好东西。” “唉,你受你汤家的遗毒太深,才会对李家人有这么强的主观。” 她觉得自己和汤武越来越没有共识,越来越无法沟通了,未来的漫漫岁月该如何共度? “哪里是遗毒,是真的,李员外和秋香暗通款曲的事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有你还老是想着替秋香作媒。” 她闻言,脑中轰的一声响。“李员外和秋香?怎么可能?秋香和敏儿姐姐同庚,怎么会和李员外暗通款曲?是恶意中伤吧!或者汤家人故意搬弄是非。” “是真的。”汤武提高音量。 “不可能,当初我要把秋香介绍给阿虎时,秋香并无异议,如果真如你所说的,秋香肯定不可能接受的。” “连李夫人都知道这件事,不信你去问秋香。” 她完全无法进入情况,自己怎么会迟钝到这个地步?秋香和李员外?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 如果是真的,那么安而硕之所以会将春花介绍给阿虎,也是因为碍于这层关系罗? “李家的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几代以前是这样,几代以后还是这样,摧残年少的女子,绊住人家的一生。” “汤武,我不喜欢你这样讲李家人。”她蹙眉道。 “我说的是事实。”实话总是伤人的。 “就算是实情,也得留点口德。”她发现自己简直粗心到极点,不曾细究周围发生的事也就算了,还枉作小人。 牵红线牵到这种糊涂境界的人,世上自当不多见。 她差点就对不起阿虎了,但是阿虎怎么也和她一样,不知道这个小道消息? ※※※ 闵茉薇再也没耐心游湖,和汤武分开后,她便直奔秋香家。 秋香正在绣枕帕,一见到闵茉薇,热心地问:“要不要吃绿豆糕?灶上正温着。” “你和李员外是不是真的在一起?”她开门见山地问。 秋香愣了一下,放下枕帕拧紧眉心,困难地道:“你听谁说的?” “外头把这事传得很难听,到底是不是真的?” 闵茉薇决定向当事人求证,除非当事人承认,否则她谁的话也不信。 秋香缓言:“外头的传言只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李员外是常来看我,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外头人说的那种,我们之间也没有做出什么苟且之事。” 听到秋香的保证,闵茉薇的心安了许多。“我相信你。” 秋香垂下眼廉。“李员外是……是我亲爹。” “嗄?”闵茉薇一惊。 “我是李员外的私生女,见不得天日的女儿。” “怎么会是这样的真相?” 秋香拭着泪。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我娘原是李府的丫鬟,李员外成亲当晚因为醉酒……欺侮了我娘的……清白,没想到我娘因此怀下了我。” “然后你娘被赶出李府?”这是合理的猜测。 “没有,府里的人全以为我娘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长工白远茂,只有李员外心知肚明,因为新婚翌日,他是在我娘睡的下人房醒来的,他避开李府上下的耳目,悄悄潜回新房,李夫人以为他醉倒在某个客房里,也没追问,这事就这样被瞒了下来。” “你娘嫁给了白大叔?” 秋香点点头, “白大叔怎么肯?” “爹喜欢我娘,我娘觉得他人老实,也为了给我一个名分就答应和他成亲。” 她记得白大叔那个人脸上永远挂着笑,幽默开朗,为人勤奋,可惜两年前死于一场急病。 “白大叔好伟大。” “娘对爹后来也有了真感情,我想娘这些年来是幸福快乐的,因为爹真的待她很好。” “李员外却常常来打扰你娘对不对?” 秋香不语。 “你娘一定很恨李员外。”她理所当然的猜测。 “那倒没有,她只是一直向李员外表明她和我爹在一起很幸福,请他不用担心。” “你娘死后他还是常来?” “他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所以常来看看我有什么需要,其实他并不赞成我嫁给阿虎。” “可以想像。” “他说我应该和敏儿小姐一样找个有钱人家成亲,茉薇,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对你说实话。” “我能理解。” 许多人,许多事,并非如表面看来那么单纯,她闵茉薇今日算是上了一堂课。 “那些难听的谣言就让人家去传吧!我身份卑微不在乎那些事。” “不行,这样你会很难嫁掉的。” “大不了不嫁嘛!” “李夫人知道你也是李员外的女儿吗?” 她点点头。“娘死后,她才知道的,人死债了,她应该不会再在意这件事才是。” 闵茉薇自告奋勇地道:“我想办法替你辟谣。还有,李员外是不是同意让你认祖归宗了?” “不知道,他必须体谅李夫人的想法,也许得等到李夫人百年之后吧!” 认不认祖,她都无所谓,如果得不到李夫人真心的接纳,她宁愿当作一切不曾发生。 “秋香,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撮和一桩金玉良缘,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阿虎的那一次,算是她太不了解状况,若是少了安而硕的从中作梗,一切会容易些。 “没关系,嫁人也未必是件好事。” “你娘和白大叔一定也希望能看见你有好归宿,不要小看自己,至少你有爹关心你,哪天时机成熟了,你成了李家大小姐,不知有多风光呢!” “想都不敢想。”秋香终于被逗笑了。 “你要想,这样才会美梦成真。” ※※※ 安而硕差人送信约闵茉薇面晤。 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来,于是提早了半个时辰到,忐忑不安地等待闵茉薇。 同时,他心里也想着该怎样说服她不要嫁给汤武。 闵茉薇慢了一刻钟才来,见到她时,他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又约我来康王爷行馆?”先发制人的是闵茉薇。 “这里不再是康王爷行馆,这里已经改为安府一段时日了。” 她其实在门外足足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几次想掉头离去,又好奇他找她做什么,最后还是出现在他面前。 “安府?” 他讨好的点点头。“我的财力并不比汤府差,这几年在外头做生意也挣了不少银钱,甚至比汤府更胜一筹……” “与我何干?”她打断他的话。 “跟着我一样不会过苦日子。”他直言道。 她颤了下,心里莫名感动,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肩负母亲的期盼。 “怎么,想请我替你作媒啊?”她顾左右而言它。 他目光炽烈地看着她,心里喊着苦,这个小女子肯定是生来折磨他的。 “如果你愿意。” “你眼高于顶,我可不敢乱帮你作媒,不如请我娘出马,她一定可以替你物色到最佳伴侣。咦,你娘不也很能干吗?莫非她挑的对象你全不中意?” 她不能表现得太友善,友善久了就会心软,心肠一软下去难保不会情难自禁。她现在最不该做的就是情难自禁,万一再做出什么败德的事体来可怎么才好。 安而硕一直责怪自己,如果初识时自己不是那么狂妄、那么强势,她现在会不会比较容易接受他的爱? 他盯着她的唇,想像着吻她的滋味,无数的夜晚,他克制不了自己的情欲,意淫了她── 他闭上眼,想把这种痛苦又甜美的感觉赶出脑海。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他睁开眼后问道。 她咬了咬下唇,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些什么?婚期已届,任何的变化怕都会闹出事情来。 “我可以吻你吗?”他将渴望写在脸上。 她已不能自己,双臂将自己环抱起来,心中涌现的情潮是一种惆怅的感觉。 他走近她,不顾她是不是会尖叫地拒绝他,直接吻了她,温柔又热烈,毫无保留的。 一波波令人晕眩的感觉震撼了她,同时也吞噬了他。 她忘情的回应了他,不想再压抑了。 玫瑰色的红唇,疯狂地纠缠着他的;他们渴望着彼此,反应着彼此。 第八章 嫁得翟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李益江南曲 许久,安而硕才离开闵茉薇的唇,抬手抚着她的粉颊,低嗄地道:“嫁给我。” 她听见他深情的求婚后,所有冷漠的伪装全在这一刻瓦解,粉碎。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灼热,烧得她忍不住想答应他的一切要求,可是她不能这么冲动,她还有母亲的想法需要顾虑,她不能太自私。 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动弹不得,懊恼万千的道:“别开玩笑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别问了,我什么都不想说。” “汤武能给你的生活,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肯改变心意。嫁给我好吗?” 他越是这样多情,她越是痛苦。 “不要这样,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我们应该一见面就吵架,一见面就讽刺对方。请你不要用这种温和的语气和我说话,我承受不起。” 他看着她,满腔的欲火完全被燃起,他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声音沙哑地道:“茉薇,我想要你,可以吗?” 也许得到了她的身子,她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这种想法不论有多傻,都值得一试。 她被迷惑了,在他怀里有一种满足和安心的感觉。 就算将来会后悔,就算明天会后悔,就放纵这一次吧!她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告诉她。 “你真的要我?”她小声地问。 “是的。”他说。 她抬起手臂,绕住他的颈子,渴望又羞赧地道:“如果你愿意教我,我是个好学的学生。” 他一把将她抱起,往主卧室走去。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她紧张地看着他,喃语:“我什么都不会。” “别害怕,我会带着你。”他的眼睛里全是狂野的欲念,像火焰一样灼人。 他压上她,深切地吻着她,顺利地除掉她身上的衣物,他就像饥渴许久的野兽,一心一意想撕裂她。 她是个让男人一见就倾心的女人,光是赤裸的胴体就令他兴奋不已。 他的大手像有魔力似的,在她身上膜拜着,经过他经验丰富的巡礼,她不禁发出嘤咛声,失魂地呻吟着。 安而硕放肆地抚弄着她的身子,已然陷入疯狂状态的他奋力一挺,不断地探索深入── 唯有她的身体,才能平复他癫狂的欲火。 她的身体神秘又狂野,令他销魂不已,流连忘返。 事毕,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下床着装,并没有吵醒她,打算让她睡到自然醒;初尝情欲的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献给了他,才会累成这样。 他心疼地抚了抚她的颊侧,她是如此的美丽,羊脂白玉般的身子,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 相若情偕同波波来找安而硕主持公道。 “大师兄,你一定要评评理。”相若情先发制人。 “什么事要我评理?” 安而硕为着自己的事已弄得焦头烂额,他能替谁评理?谁又能替他评理? 他爱的女人,身子属于他,可却不能姓他的姓、住他的屋,伴他度一生,人间爱情可悲之处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二师兄不要波波师姐了。”相若情满脸怒意。 波波立刻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湛然真无情啊,说不要这段感情就不要,他完全变了。” “大师兄,我看二师兄快没救了,以前最恨烟花女子,如今不只和烟花女子混在一起,还打算娶烟花女子为妻,你说他有没有天良?” “湛然何时说要娶烟花女子来着?”他非常吃惊。 一个素来深情的男子,怎么可能转变如此之大? “他们明天就要成亲了,然后二师兄就金盆洗手,不做山寨头目了;最气人的是,二师兄还不准我们去参加婚礼。” “他怕咱们坏了他的好事,自然不肯让我们去。”波波哽咽地道。“我做不到的事都让那女人给做到了。”她自叹不如。 “那女人是逍遥城人士?”他问。 “听说不是,去年元宵才由江南来,一直在百花乡接客,不知道和二师兄是怎么搭上线的。大师兄,你一定要出面阻止这件事。”内心在滴血的波波试图力挽狂澜,如果努力之后仍无力回天,她也认了。 “湛然没有踏足花街柳巷的习惯,这中间应该大有文章。” “我们逼问了半天就是问不出所以然,明天他们一旦进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波波师姐就没戏唱了。” “你们别慌,我去问问湛然,很明显的,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安而硕让师妹们留在安府等他消息,因为他很清楚湛然的个性,有太多人在场什么也问不出来。 如果不是自己师妹和师弟的事,说实在的他连天塌下来都懒得管。 因为,他被愁绪包围住了,再不挣脱,他会窒息而亡。可是要如何挣脱呢?主控权在闵茉薇手里,她能让他生,亦能让他死。 他安而硕何时变成这样软弱的人了?原来爱情能令人飞上天,也能令人跌落万丈深渊。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好不好,是不是后悔将自己给了他? 直到马儿奔进山寨马厩安而硕才回过神来,还是先解决波波和湛然的事再烦他夕和茉薇的事吧! 不是明天要成亲吗?怎会整个山寨上下不见喜气?连个红颜色都没有。 “你们大当家呢?”他问马厩小斯。 “大当家在亭里喝酒。”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木头凉亭。 安而硕施展轻功,几个起落,正好来到亭外的台阶上。 “既然没有一丝喜悦,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风湛然不做任何回应,低着头喝着闷酒,虽然酒入愁肠愁更愁,可是不醉他个三天三夜,他没把握明天不杀人──杀了他的新娘子。 安而硕走进凉亭,一把抢下他手中的酒瓮。“你想喝死是吗?没人像你这样灌酒的。” “大师兄,求求你不要管我好吗?死了也好,活着没有意义啊!” “一个朝廷钦犯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你的魄力到哪里去了?我明白了,问题一定出在你明天要娶的女人身上,对方是谁?” “大师兄,你杀了我好不好?” “为什么要我杀了你?你不想活也得死得其所,你这样算什么人物?” 安而硕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能让好勇擅斗的风湛然崩溃至此的女人,绝非善类。 “告诉波波,都是我的错,我的固执让她痛苦,使得我们之间没有好结果,如果有来生……今生我所欠她的,来生再还。” 闻言,安而硕打了个冷颤。 “你到底遇上了什么人?还有,关于亏欠和来生再还的话你自己去告诉波波,我不会帮你传话的。” 风湛然摇摇头。“我没脸见她。” “告诉我你将娶的妻子是谁?” “不知道。”风湛然苦笑着说。 曾经,他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求波波接受他的生活方式:曾经,他不相信自己也有改变不了的事或劝不回的人。 没想到,短短三天里,他经历了所有始料未及的事。 “不知道?你要娶谁怎会不知道?” 安而硕不可思议的思忖着,他的湛然师弟何时如此头脑不清楚过?人生大事居然一问三不知。 “来和我接头的人是她的下人,我一直要求见她一面,她的传话人告诉我,成亲洞房当天自然能相见。” “太古怪了,湛然,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你难道没有任何怀疑?” “我怀疑,却来不及找到答案就得履行承诺。” “在你根本不知道将娶的女子是谁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会同意这桩亲事?” “她以此同意和我交换李员外千金的解药。” 重点来了。“李敏儿之所以会昏迷不醒与她有关?” “是的,我听闵姑娘说李家小姐锺情于我,不幸患了怪病,一病不醒,药石罔效,我心里起了恻隐之心,觉得李家小姐正值花样年华,如果就这样睡下去,岂不是很可怜?” “所以你决定救她?” 风湛然不语,又喝下一大口酒。 “那名女子为何非嫁给你不可?你是不是认识人家?” “我不认识任何非我不嫁的女人,只除了波波。”他黯然神伤地道。 安而硕蹙眉,狐疑地道:“你确定未曾因为心情不好而涉足烟花之地?听说那女人是个烟花女子。” 如果要一个不相识的女人不顾一切非嫁给湛然师弟不可,背后肯定有个重大的原因。 “大师兄应该知道我的为人,虽不是什么圣贤豪杰,可不狎玩风月女子是一贯原则。” “我明白,婚期能延吗?有些事不能不查个水落石出,这事透着诡异。” 能延吗?那女人的强势作风令人不敢领教,几次他想豁出去拒婚算了,又伯李敏儿的病没得商量的余地。 “我试试。” “派人告诉新嫁娘就说你病了。” 一个生了重病的人自然没法下床拜堂,如果对方不识相,非要拖个病人成亲,那只得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 两人之间亲匿的欢爱令闵茉薇心中百味杂陈。 扬睫望着安而硕送来的仕女图,画里的女人是她,望着不禁心酸了起来。 她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呀,一时之间悲伤和欢愉同时向她袭来。 悲伤的是,她将成为汤武的新娘;欢愉的是,能得到安而硕的爱恋,奇异而强烈的情潮令她沉醉。 一抹璀璨的笑泛上颊边。 她忍不住想见他。 不顾让人发现后指指点点的风险,她决定到康王爷旧行馆找他。 这处华丽的美屋,他说要送给她,若她不愿收下,他会放一把火烧了它。 当时,她被他的疯狂吓了一大跳,告诉他自己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那次的交谈是在床第之间,那回欢爱,他不只要了她一次,且次次刻骨铭心。 两人悱恻缠绵的画面不时浮上她心坎,她虽初识云雨,不该有此荒淫的邪念,可她就是情不自禁啊! 他那宽敞的胸膛,温柔又有力的占有……一切的一切,深深令她眷恋。 天啊!他把她变成淫娃了。 ※※※ 她抬眼看了看新换上的额──迎薇院。 可惜,她在答应汤武的求婚时,已丧失了某种自主权,她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她踏进园里中间的长廊,隐隐约约听见女子的哭泣声。她循声而去,在花坞里找着了哭声的主人。 那里不只一个人,陪着的相若情一见闵茉薇就发牢骚。 “你们逍遥城的女人怎么老爱抢人的丈夫?” “抢丈夫?”她一头雾水。 “波波师姐心碎的想一死了之。” 相若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闵茉薇越听越难过,心情也越沉重。 “逍遥城里有个这么大胆的烟花女子,我倒是头一回听到。” “她不只大胆,而且厚脸皮,天下男人这么多,为何偏偏同波波师姐抢男人献算你们逍遥城的好男人全死光了,也不是这么抢法啊!” “你们别对茉薇吼,茉薇与这事无关。”安而硕的声音突地加入她们,一双手亲密地搂住闵茉薇的纤腰。 相若情眼尖,想视若无睹都难。 “大师兄,你的手为什么放在那里?” “茉薇是我喜欢的女人,很快会做你们的嫂子,不过现在我得先解决湛然的事。” 相若情火冒三丈,可碍于大师兄的威严,不好发作。 “湛然是不是真要娶妻了?”波波眼眶又泛红光,这三天的煎熬,让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他有难言的苦衷。” “什么苦衷?他根本是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 “他之所以会变成一个负心汉,是为了救李家千金。” 闵茉薇闻言马上问道:“敏儿姐姐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宠溺的看着她。“我也不清楚这件事牵涉了哪些人,唯一确定的是,那名神秘女子不惜付出所有代价,非嫁湛然不可。” 然后,他带着闵茉薇去了一趟草药铺。阿虎的铺子位于街中心,四面八方的消息很少不经过他的。 “恩公,喝杯青草茶,生津止渴。”阿虎奉上两杯茶。 “最近这几天城里可有什么可疑之人、可疑之事?” 阿虎沉吟半晌后才回答:“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不过城里这些日子因为李员外千金得了怪病弄得人心惶惶,很不安宁。” “李家小姐的病情是不是一直没有起色?” 闵茉薇已有一个多月没去李府探病了,一来心烦的事不断,二来李员外好像不是很欢迎外人打扰女儿的宁静。 “不清楚,听说李家小姐之所以会得这怪病,是因为李家人对不起上吊死去的李府佞妾。” “佞妾?” “四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执,李员外的侧室被人发现在土地庙前的榕树上吊死了。”闵茉薇解释道。 “有这样的事?” “恩公想查什么案子是吗?”阿虎问。 安而硕扬起墨黑眼眸,“替我留意李员外。” 两人离开阿虎的茶药铺后,安而硕不避嫌的牵住闵茉薇的手。 “别这样,会让人说闲话的。”她难为情地道。 “有谁敢说闲话?男未婚,女未嫁,我们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汤府的人会恼羞成怒。” “让他们看见了更好,省得我跑一趟替你退婚。” 她僵住。“我没有要退婚。”她试图甩开他的手。 “你已是我的人了,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我献身于你,并未承诺任何事,你别胡来,我还是会按照原先的计画与汤武成亲。”她发现自己狠不下心拒绝安而硕,心里非常挣扎。 他握紧她的手,粗嗄地道:“你嫁给汤武不会快乐,只有我可以给你快乐。” 她快要哭了。“我必须顾及我娘的感受,她辛苦把我养大,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着我嫁进汤府,我不能不完成她的心愿。” “茉薇,你应该忠于自己的感情,不要自欺欺人。”他为着她的固执而忧心。 他以至情、以烈爱待她,早巳没有收回的可能性,没有她的未来,将是一片黑暗,他不要面对那样的黑暗。 “要怎样你才肯放了我?”她泫然欲泣。 “不放!不放!不放!我不会放了你的,也无法放了你,请你体谅一个深情男子爱你的心。”他露骨示爱。 她哭出泪来。 “别这样。”他最怕她哭,一哭就令他慌了手脚。 她心一软,泪不止反而落得更凶。 “不要这么多情,我不敢要你给的这份情。” 他捧起她的小脸,怜惜地吻上她的唇瓣。 他们站的位置正好在一面墙后,她被他牢牢地圈在怀中,彷佛要将她嵌在身子里似的。“求你别嫁给汤武。” 她浑身一颤。“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你娘的感受是什么?如果她要的只是生活富裕,我可以给你。” 安而硕心魂激动,他不曾爱一个人像爱她一样,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令他如此失魂落魄。 到底谁能说服她,让他拥有她。 第九章 深夜,月光黯淡,闵茉薇在安而硕的协助下潜入李府一探究竟。 她很快找着李敏儿的闺房,房里空无一人,床中央散放着大红色的霞帔。 “敏儿姐姐呢?”她拿起红帕喃道。 安而硕四处张望,伸手抚触一处看起来凹凸不平的墙面,略一使力推了一下。 “里面有个通道。”他喊道。 “爹,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声音就在门外,安而硕眼明手快地将闵茉薇带入地道内躲避李氏父女的注意。 门打开又关上。 “敏儿,你可要想清楚,明日洞房时若让风大侠他识破了你玩的把戏就惨了。”李员外十分不赞成的口吻。 李敏儿固执地道:“不会的,生米煮成熟饭,他想赖也赖不掉,反正风大侠没见过我。” “会出事的,敏儿,你就听爹的话好不好?” “我不要听爹的,爹自己不也艇而走险,不顾自己的名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什么喜欢的人?”李员外不解地问。 “秋香啊,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没有阻止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也希望爹不要阻止我。” “你胡说什么?秋香和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不是我以为的那种关系?那是什么关系?外面都已经传得这么难听了,乾脆把秋香娶进门作填房。” “秋香是你姐姐,是爹的女儿,做什么填房来着?”本来,他不想这么早把这件事说破的,如今为了阻止女儿做出后悔的事,他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什么?!”李敏儿完全不能接受。 李员外叹了一口气,然后诉说往事。 “娘知道吗?”她只问了这句。 “说不知情是假的,秋香的娘死了之后她才向我求证这件事,爹已经对不起这么多人了,你莫重蹈覆辙。” “风大侠无妻无子,我不算造孽。” “可你夺人所爱呀!”李员外对于波波和风湛然的事略有所闻。“你心里应该如明镜般,有些话我不用说得太明白。” 李敏儿反驳地道:“风大侠迟迟不肯迎娶波波姑娘为妻,一定是认为烟花女子配不上行侠仗义的他。我有幸用巧计如愿嫁给他,也只能说我运气比较好罢了。” “万一风大侠不领这个情呢?然后写一张休书,到头来不是一场空?” “不会的。”她对自己有信心。 “傻女儿,怎么说你也是女孩家,要含蓄些。” “爹,我的事您就别管了,我自己会解决。” 李员外见女儿对他的劝说不为所动,心里难过归难过,也只能无奈的顺其自然。 “好吧!你喜欢就好,人生是这样的,很多事不让你走一遭你会有所遗憾。” “爹,谢谢您成全。” 李员外疼惜地笑着。“爹这一生对三个女人有所亏欠,一个是秋香的娘,一个是你娘,一个是你二娘,本来我不想活这么长的,但是不能看着你嫁个好夫家,爹死而有憾。” 李敏儿感激地道:“爹这么疼我,我会好好过生活,不会令爹忧心。” “可是你这么做,爹不得不忧心。” ※※※ 地道里的安而硕和闵茉薇循着甬道往外走,出口处竟然在城隍庙的厢房后侧。 他们俩站在城隍庙爷前,安而硕说道:“城隍爷在上,我安而硕今生无论如何都要娶闵茉薇为妻,若有违誓言,愿遭天打雷劈。” 闵茉薇打了个冷颤,阻止他。“别发这种毒誓。”她立即转过身向城隍爷求情,“城隍爷,安公子说的全是玩笑话,我也没有嫁给他的打算,城隍爷千万别信他的话。” “茉薇,跟我走,我们浪迹天涯去,放弃这里的一切。”他含情脉脉的说。 “不行。” “你怕什么?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我知道你会对我很好,可是我们都有高堂老母,不能丢下她们不管。” 他回答:“我会留下一大笔钱,请仆佣伺候她们。” “汤武呢?他会恨我。” “你担心汤武恨你,却不在意我会恨你?”他不平衡地抗议,心里极端不舒服。 “你得到了我的身子、我的心,不能再恨我。快别说这些话了,我们得先阻止敏儿姐姐铸成大错。” 理智抬头的女人脾气比石头还硬气。 安而硕不得不暂时让步。 “好吧,先处理李敏儿和湛然的事,也许可以考虑我原先的计画,撮合汤武和李敏儿。” 不能说不是妙计,但是要如何做呢? ※※※ 风湛然被告知这是一场骗婚记之后,精神恢复了大半。 “她何苦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因为她一心一意想嫁给你,你别怪她,敏儿姐姐不是坏女人,她只是用了一个很冒险的方法。” 闵茉薇觉得自己也有部分责任,要不是她在一旁敲边鼓,李敏儿也不至于深陷至此。 “能真相大白也是好的,我实在不想娶别的女人为妻,我要的妻子只有波波。” 波波走进来正好听到风湛然的表白,立即娇嗔地道:“在天山时要是你的嘴巴有现在这么甜,我已经替你生下孩子了。”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们就今日成亲吧!也拖了这么多年了。”安而硕提议。 风湛然见腆一笑。“看波波的意思。” “全凭大师兄作主。”波波红着脸回答。 “既然大夥儿都没意见,不如藉我这新修建的迎薇院替你们俩完成终身大事。” 几个人分头找来亲友助阵,但因风湛然的身份特殊,所以低调了些,一阵热闹之后,人送入洞房。 稍晚,一切都忙完之后,安而硕问闵茉薇:“今夜能在这里过夜吗?” 她犹豫了一下。“你不怕若情不高兴?” “若情是我的小师妹,我爱的人是你,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胡来的人,不会脚踏两条船。” 见他紧张的模样,她不禁噗哧一笑。 “逗你的啦,不过你对我的态度真的变了好多,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以前我是霸道了些,因为你凶悍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武装自己,免得被女人骑在头上。” “现在呢?” “你是你,你的任何面貌、脾气,我都爱。”他搂住她,嗅着她的馨香。 “真的?” “呃……好想留你一辈子。” 不由分说的,他吻住她的唇,她没有拒绝他,也不想拒绝。 他将她的身子放倒在床榻上,接着无限柔情的褪下她身上的衣物,又亲又舔地膜拜她的胴体。 一声销魂的呻吟由她唇瓣逸出,两具赤裸的身子纠缠在一起。 翻云覆雨的仪式在红纱帐里进行,他对她的渴望让他变成了一个索求无度的魔鬼,挺着腰杆奋力地掠夺── “我爱你……”他深情的喃语。 她心头一窒,毫无保留地回应着他,呼吸急促,浑身盈满着春潮。 此刻的他们,用身体感受彼此的存在,就算明天就要死去,今夜他们也要狂肆的融入对方的身子里。 天啊!光是听她低低的嘤咛就能升高他的欲望,摧毁他的理智。 他一次又一次的进犯,直到高潮来临── ※※※ 李敏儿哭倒在床褥之间。 她被摆了一道,迎娶的队伍没有来。 风湛然怎么会知道真相的?他没理由联想到她的啊! “敏儿,别哭了,风湛然没有这个福气。”李夫人心疼女儿。 “他竟然还是娶了烟花女子。” 风湛然派人送来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毕竟不是有缘有份的人,还是不要冒险结合。 所有的怨恨,让时间冲淡一切。 “他不可能知道的,我的安排如此天衣无缝。” 她吃下玄天道人送给她爹的“魂飞七日散”装病,效果一直很好,怎么会让人给识破的? “他又不是皇亲贵族,没能在一起也是好的。”李夫人安慰道。女儿喜欢什么人她完全没有意见,只要能提供温暖和幸福的生活环境,她的态度倾向支持而非反对。 “娘,爹背叛了您,您难道一点都不生气?” “气什么?你爹也是无心之过嘛!”如果秋香母女的事让她在年轻时发现,少不了吵他个天翻地覆。 但是自从学佛之后,她脾气改了不少。 “二娘呢?二娘为什么自杀?” “你二娘心眼小,见你爹待我好一些就不高兴。” 她止住泪,心情还是不好。 “男人三妻四妾果然会招来祸事。” ※※※ 翌日一早,李敏儿约了闵茉薇上街喝茶,整个逍遥城的人莫不吃惊连连,躺在床上久睡不醒的李敏儿,怎会好端端的坐在茶铺喝茶? “我白费了一场工夫。”她埋怨地道。 闵茉薇掩嘴而笑。“亏你想得出那样的法子。” “你全知道啦?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闵茉薇将他们那天躲在地道的事说了出来,李敏儿杏眼圆瞪。 “原来是你们偷听了我和我爹的谈话。” “你真是沉得住气。” “还是失算了。” “至少你试过了啊!”她就没有李敏儿的勇气。 “你这个大红娘别只顾着替自己作媒,忘了我也想快些把自己嫁出去。” “怎么?开始思春了?”闵茉薇调侃她。 “看你怎么办?不是汤武心碎就是安公子心碎,你是预备让谁心碎?” 闵茉薇敛起笑,不发一语,看着杯里的水发呆。 “心碎的滋味好难受,你看我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全是因为昨晚哭了一整夜。” “你认为我应该让谁心碎?” “这要问你自己啊,如果不想嫁给汤武就别勉强,反正他们家饭碗是出了名的难端。” 撇开两家的恩怨情仇不谈,她还是觉得汤家人能不碰最好别碰。 “已经答应的事如何推却?” 李敏儿突地心生一计。“装疯。” 闵茉薇瞪大眼。“装疯卖傻?” 李敏儿点点头。“没错,如果你现在是个疯疯癫癫的疯子,连亲娘都不认得,你看汤府的人还敢不敢要你。” “我不想骗人。” 李敏儿翻了翻白眼,“都什么节骨眼了还矜持什么?” 像她,不惜装重病以求锺情之人娶她为妻。 闵茉薇就是觉得不妥。 “我想,我还是诚实以对,如果不能得到汤武的祝福,我便一日不嫁给而硕。” 不过……首先,得先过了母亲那关。 *突地,李敏儿的目光往闵茉薇身后凝住,一动也不动。 闵茉薇好奇的转过身,循她的视线望去。 是秋香! “你知道秋香是我姐姐吗?”李敏儿回过神道。 “我知道,秋香告诉我了。”那日偷听李员外的谈话,已获得证实。原来,天下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好奇怪的一种感觉,明明是姐妹,却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也就罢了,还相见不能相认。”她感叹地道。 “你不怪你爹了?” 她摇摇头。“我娘都没意见了,我有什么好怪的,何况秋香的娘和白大叔感情一向很好,我娘也是知道的,只是爹想不开罢了。” “你爹是个多情种。” 这样的男人未必是个适合托付终生的对象,多情则滥情啊! “他不是坏人。” 坏就坏在这里,既不想彻底辜负女人,又不能单纯只爱一个女人。 “秋香是不是很缺钱?”李敏儿问。 “不缺钱,你爹给了秋香不少钱。” “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的在大街上叫卖豆花?” “因为她想自食其力。” 李敏儿一脸困惑,甚是不解。“自食其力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我从来不曾自食其力过。” “自食其力简单来说就是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自己,就像我,可以为了一桩生意和其他媒人抢破头。” 富家女要深刻体会这一点并不容易。 “那不是很辛苦吗?” “是很辛苦,不过有它的乐趣,时间好打发,也比较有成就感。” 靠娘养时她只管卖自己画的画、写的对联,挣不得几个钱也无所谓。 替人作媒时景况大大不同,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才能有收获,尤其一开始出道就遇上安而硕这个头号强敌,害她差点交白卷。 现在可好,在逍遥城,她的红娘生意可说是独门生意,没有人同她抢了,因为爱她,安而硕退出市场,任由她一个人挥洒。 “我是不是也要弄点生意来做,才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你是大家闺秀,只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然就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人品和外貌,男人先看到的往往是外貌。 “这个有用的话,风湛然也不会娶别人了。” 凄凉啊! ※※※ “什么?你想娶罗美女的女儿?!” 安而硕终于正式向母亲提出娶闵茉薇的事。 陈秀菊一脸愤怒,不情愿的说道:“因为抢生意,我和罗美女不知结下了多少梁子,你别让我和闵家结成亲家。” “不论娘怎么说,我是娶定茉薇了。”他斩钉截铁的道。 “你不是老看她不顺眼的吗?怎么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陈秀菊不明所以。 “那是因为对茉薇有误解。” “她娘不会同意的。”陈秀菊挥了挥手。 “我知道。” 陈秀菊一愣,“你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你非得让为娘的难做人吗?” “我和茉薇会想办法说服闵大娘。” “还有,你把康王爷行馆买下,改名为迎薇院,是为了闵茉薇是不?” “是的。” “街上贴了招募仆佣的启事,也是为了迎薇院?” “是的。” “你把娘置于何处?”陈秀菊心酸的哭了起来,“难怪人家说养儿子没有用,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这话果然没错,我的儿子现在也成了别人的了……” 安而硕哄道:“娘说到哪里去了?等迎薇院里里外外部打点好,也会接娘一块儿去住。” “如果你真有这个心,为什么不把迎薇院改成迎娘院或是迎菊院?” “娘若是这么介意,我再买个宅院取您的名字,让您养老。”他两全其美地道。 陈秀菊软化下来。“那得再花多少钱?” “不要紧,我希望娘快乐嘛!”唯有娘快乐,他的茉薇才会有好日子过。 “算了,我还是住在迎薇院好了,以后方便有个照应,不然你得迎娘院和迎薇院两头跑,多不方便。” 做娘的就是做娘的,怎么样都是替儿子打算,一顿脾气发过之后,只要证明儿子还没忘了娘就成了。 “娘同意我和茉薇的婚事了?” “不同意行吗?我又不是母夜叉,而且为娘的就你一个儿子,不能跟儿子把关系搞坏啊!” 母子俩相视一笑。 另一方面,闵茉薇亦在罗美女面前下足了劝说的功夫,试图改变母亲的坚持。 “我已收下汤府聘金,这个亲无论如何是一定要成的,你别再想东想西了。” “娘,我不喜欢汤武,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是一件很苦的事啊!” 她动之以情,想先以哀兵政策来求娘亲成全。 “这亲事当初是你自己同意的,我可没逼你,汤府人接纳了门户不相当的你,你该知足了。” “我没有不知足,只是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嫁给其他人。娘,汤府的聘金,我会负责筹钱还清。” “你拿什么还?我们家的情况你会不清楚吗?”罗美女仍做最后一丝的努力,捍卫她的美梦。 “我有办法。”她保证。 “你的办法就是向陈秀菊的儿子拿钱对不对?” 闵茉薇有一丝被看穿的尴尬。“是的,而硕愿意拿出双倍的钱还给汤府。” “汤府丢不起这个脸的,而且我也丢不起这个脸。”她早已怀疑女儿和陈秀菊的儿子似有情愫,没想到真被她给料中,气人啊! “娘──” “别叫我,我的答案还是不同意。”她必须坚持到底。 第十章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昼眉深浅入时无。 朱庆余近试上张水部 康王爷行馆取名迎薇院,明眼人一瞧便知怎么一回事。 汤武早已耳闻安而硕欲夺他之妻,虽是未过门的妻子,也够令人气怒的。 为了求证谣言,他找来闵茉薇询问。 “是不是真的?” 闵茉薇僵住,困难地道:“什么是不是真的?” “你和安而硕的事是不是真的?” 她咬了咬唇,决定说实话。“汤武,我觉得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他脸色大变。“你是不是想退婚?” “如果可以……我想……”她说不下去。 他近乎慌乱的怒吼:“不准!” 她骇住,不曾见识过他的怒火,忽然之间,她知道自己真的犯了个大错误,她当初不该因为好胜心而招惹汤武的。 如果不是她想赢,她也就不会跑去请求汤武娶她为妻,这回汤武像是认真的。 “你后悔了对不对?茉薇,太迟了,当我已经投入深刻的情感在你身上时,你才决定不要这段感情,我不准你这样做,明白吗?我不准。” 他的神情激动愤怒,令人望而生畏。 “汤武,请你听我说。” 他摇头。“如果是别离的话,就不必说了。” 他的拒绝沟通,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看来注定她和安而硕今生无缘了。 汤武不好受的盯着她,用一种受伤的声音道:“我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 “我没有把你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你不能这样误解我。”她辩驳道。 “你有,当初你为了不让汤府和李家结成亲家,主动要求我娶你为妻。当然,你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赢安而硕,因为你们之间有赌约,所以你必须这么做。” “汤武──”她无法反驳。 “现在你们相好了,就想把我踢到一边去。” “我承认我很自私。”她不得不认错。 “你不只自私,还很残忍。”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她无计可施了。 他冷笑。“我不会原谅你的,连同你的男人一起惩罚,他得不到你就是最好的惩罚。” “这个错误我会一个人承担,请你不要迁怒别人。”她保护性十足地道。 “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再说任何想要离开我的话,明白吗?” 说完话,他气冲冲的离去。 闵茉薇发了半晌呆,直到安而硕唤她。 “谈得如何?” 他知道她和汤武今天一早会在客来客栈谈判,特地挑了个对街的茶楼陪着。 “很不愉快,但是我不怪汤武,因为这的确不是他的错,我要为自己闯的祸负责。” 他握住她搁在噪上的手,“你是不是动摇,不想嫁我了?我去找汤武谈,恳求他高抬贵手。” “别──我没有动摇,我会再跟他说说看。”她阻止他。 “你已是我的人,若在洞房之夜让他发现你非完璧之身,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忧心如焚的他,整个人瘦了一圈,没想到为情所困的滋味如此难受。 “还有我娘那里也有问题,她仍然不赞成我们在一起。” 好像所有的问题全部出在她这一边,汤武和娘,比她以为的固执。 “不要灰心,我们一起说服他们。”他盘算着有谁能替他出面当说客,要不是因为老母还在,他真想带着茉薇一走了之。 “我不知道会这么难。”她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 陈秀菊见儿子为了娶妻之事弄得焦头烂额,几经思量之后决定亲自出马,看看能不能说服罗美女。 她走进二十年来未曾踏足的闵府,在门扉上敲了一下,嚷道:“有人在吗?” 罗美女从厨房走了出来,见是陈秀菊,有一丝错愕,随即武装超自己。“哎哟,真是稀客啊,自从二十年前咱们大吵一架后就没请你喝过一杯茶了,今天怎么有空啊?” “我不是来喝茶的。”陈秀菊客气地道。 “不是来喝茶?那是来叙旧的?” “也不是。”她自动坐了下来。 “那是为了什么?” “想请你做个媒。” “谁的媒?”罗美女没好气地道。“你会这么好心?我才不相信。”不用说一定有诈。 “我儿子的媒。”陈秀菊笑嘻嘻地道。 “哪家姑娘?” 陈秀菊摆出一贯的殷勤笑脸。“是这样的,而硕有一天回家,突然没头没脑的告诉我他想成家了,我说好啊,也到适婚年龄,是该成家了……” 罗美女打断她的话:“说重点。” “你家茉薇。”够明白了吧! “哼!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是不是好事,能不能成好事,就看你的决定了。” “我就是不同意。” 陈秀菊再努力地堆上笑。“别这样,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你若能成全,茉薇会很幸福的。” “茉薇嫁给汤武一样可以很幸福。” “而硕比汤武更适合茉薇,你也是做母亲的,又是个女人,一定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我和你一样守寡……” “你怎么会和我一样?你丈夫没有死。” “有什么不同?我丈夫……而硕他爹,在他满月时就出家做和尚了,我和你一样单独带大孩子,我当然明白你爱女心切的心。” “是吗?如果你真明白,就该祝福茉薇和汤武的亲事。” “而硕和茉薇是真心相爱的,初时,我和你一样反对,后来我是被他们的深情感动的。” “我冷血,感受不到。”罗美女拍了拍袖子上的柴灰,她方才正在厨房生火准备蒸发糕。 “你不是冷血,你是因反对而反对。” “我没那么无聊。”陈秀菊直率地道:“因为你一直怀疑我和你丈夫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罗美女颤了下,心跳飞快,有被看穿心事的狼狈。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陈秀菊叹了一口气。“你误会你丈夫了,他的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人,他只是太热心,曾经自告奋勇要上灵鹫山劝我丈夫还俗,只是这样罢了。” “我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信任我丈夫。”她嘴硬地道。 “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件事,虽然表面上你好像是嫌弃而硕没当官,权势不够大,事实上你是因为恨我而迁怒。” “一派胡言。” “是不是一派胡言,一会儿你自己想想便知道,我之所以迟了二十年才告诉你,是因为你丈夫已死,而且我认为这件事也没有非解释不可的必要。” “那你为什么今天又要说破呢?” “因为你不肯接受我的儿子。”这是身为一个母亲的爱心。 “我……我知道你的儿子很优秀,可我已收了汤府的聘金,丢不起这个脸。” “只要你同意,这个问题而硕会处理。”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虐待茉薇?你这个婆婆并不好相处。”她的决心出现溃堤迹象。 “我若虐待茉薇,那代表我会随时失去我的儿子。” “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因为而硕爱惨了你女儿。” 为了保住儿子,她得和媳妇和平相处,越融洽越好。 罗美女得意一笑。“看是谁生的女儿嘛!” “所以请你同意这门亲事。” “我也不是反对啦,只不过全城的人都知道我罗美女的女儿要嫁入官府世家,倘使退了汤府的婚事,会被人笑话的,我还要做人呢!” “放心,我儿子的财力比汤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定会让你做个体面的丈母娘。” “既然如此,那就随他们去了。” 达成共识的两人,皆大欢喜地相视一笑。 ※※※ 相若情爽朗的笑声在阳光普照的逍遥城里,像盛开的花一样,能一扫多日的阴霾。 “汤武,真有你的,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没什么,看你这么生气嘛,心想不替你出口气,难消你心头之恨啊!” 汤武边喝着红豆汤,边将自己的战功徐徐道来。 “闵茉薇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快哭出来了。” “真的?看来你的演技不错喔!” “那还用说,不过一向斯文惯了,要我扮恶人还真是不容易,反覆练了几回才敢上场。” 相若情哈哈大笑,一点也不顾淑女形象,她实在太开心了,不能得到大师兄的青睐,至少吊吊闵茉薇的胃口也是好的。 “所以今天煮了红豆汤请你喝,慰劳你的辛劳啊!” “你应该消气了吧?”他问。 两人之所以认识,是在一次逍遥城举办的饭桶大赛里,也就是比比看谁是大胃王,优胜者可得逍遥城所提供的一年份米粮。 相若情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喊加油喊得比谁都大声,赞助米粮的汤武很快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赛后两人相约划船赏月色,从完全不熟稔到互吐伤心事,之间不到半个时辰。 “气是消了,肚子却饿了。” “肚子饿了就喝红豆汤呀!” 她扮了个鬼脸。“才不要呢!我已经吃腻了,不如你请我吃方记的烤鸭。” “好呀,我也好久没吃方记的烤鸭了。”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两人立刻杀到方记,叫了一只烤全鸭啃了起来。 “鸭腿给你吃。”他说。 她笑了笑,故意调侃他。“这么好?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要诚实哦!”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你说是就是罗!” “什么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我说是就是罗,你皮在痒啊!” “别生气,我的皮好好的也没痒,只是……你也知道的,我总是所爱非人,如果这回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是很伤吗?” “你是落花?” 他点点头。“你的心意到底如何?” 她偏着头,津津有味的吃着鸭腿。 “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如果不够有钱,我可是没兴趣的。” “是很有钱啊,金山银山随你抱。” “这么夸张,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一会儿到我家看看你就知道了。” 她噗哧一笑,这只肥鹅,这么轻易就到手,会不会有诈? “你家我是一定会去看的,我这个人很现实,不是好对象,想和我交往,不只门都没有,连窗户也找不到。”她似真似假的说。 “我喜欢现实的女人。”他灌她迷汤。 “你这么会做人,怎么可能没法打动闵茉薇的心?” 他耸耸肩。“这得问你大师兄了。” “我大师兄是比你有魅力。” 他哭丧着脸。“你也太直接了吧,不怕我听了伤心?” “伤心什么?富家子没有伤心的权利。” 她在心里窃喜着,也不知何时开始走运的,能在路上捡到如意郎君,真是天助她也。 “你对茉薇的惩罚准备什么时候终止?” “看我高兴。”她轻松啃完两只鸭腿。 他想了想后道:“相姑娘今天应该心情很愉快才是。” “你请我吃烤鸭,我的心情自然好罗!” “那就放他们一马如何?” 她撇了撇嘴,不情愿地道:“原来你是个大说客。” “冤家宜解不宜结,算了啦!” “好吧!反正我现在可以天天抱着金山银山睡觉,就饶了他们好了。” “嗄?你不抱着我睡觉,却要抱着金山银山睡觉?” “人靠不住,还是金山银山靠得住。” 他摇摇头。“看来我的苦日子来了。” “什么话,让你如愿娶得美娇娘,有什么苦好吃的。”她顶了回去。 他傻笑着,生活就是这样,找个可以和你拌嘴的女人过一生,总比和一个没有脾气的无趣女人过日子好玩些。 ※※※ “娘,真有您的,您是怎么办到的?”安而硕满口感言。 “心结化解开来,事情自然水道渠成。” 他知道娘亲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去找茉薇的母亲谈的,心中溢满温暖。 “谢谢您。” “我就你一个儿子,我不帮你帮谁?而且我也想通了,只有你快乐,为娘的才有快乐。” 陈秀菊从来不愿意将自己婚姻里的寂寞转嫁在儿子身上,自己没有幸福,没必要儿子陪她一起痛苦。 如果罗美女的女儿可以带给儿子幸福,她没理由不同意这门亲事,唯有家和,才能万事兴。 “心结化解开来,事情自然水道渠成。” 他知道娘亲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去找茉薇的母亲谈的,心中溢满温暖。 “谢谢您。” “我就你一个儿子,我不帮你帮谁?而且我也想通了,只有你快乐,为娘的才有快乐。” 陈秀菊从来不愿意将自己婚姻里的寂寞转嫁在儿子身上,自己没有幸福,没必要儿子陪她一起痛苦。 如果罗美女的女儿可以带给儿子幸福,她没理由不同意这门亲事,唯有家和,才能万事兴。 安而硕飞快地赶到闵家,想将这个消息告知闵茉薇。 她从房里出来,看见母亲倒茶给他喝,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确定母亲脸上的笑容不是她的幻影,她才开口说:“你怎么来了?” “茉薇,你怎么这样说话?”闵母道。 “我怕而硕在我们家是不速之客嘛!” “什么不速之客,我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嗄?这是什么情况,闵茉薇只能张大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何时局势大转的?她怎么一点消息也无。 “茉薇,闵大娘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闵母将视线掉转回女儿的身上,不再盯着器宇不凡的安而硕。 “你的意思呢?” 她雀跃极了,答非所问地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是怎么说服我娘的?” “不是我说服的,是我娘说服的。”他热情地回答。 “你娘?”她一惊。 他点点头,忍不住冲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我娘很满意你这个媳妇。” 闵母见状,识趣地往房里回避,能见到女儿幸福,自己也觉得很幸福。 她哭了。“真的?” “傻丫头,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哭了呢?” “喜极而泣嘛!你要有心理准备,你若娶了我,一定会见到我不时地感动得喜极而泣的面容,你不许笑我,也不许嫌弃我。” 他宠爱的看着她。“这么多规矩?” 她踮起脚尖,环住他的颈项,主动献吻。 这一吻,缠绵悱恻。 “我爱你。”她温柔地示爱。 他激切地回应,将她搂进自己的胸膛,干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以行动证明一切。 尾声 百花争香,爱情鸟唱着永恒之歌。 汤武如愿娶得相若情,过程亦是有笑有泪。 汤均年本不同意儿子同一个只会武功不会女红的女子成亲的,甚至还禁止他们俩往来一阵子,态度十分坚决,后来请来安而硕这个大媒人游说,才得以成其好事。 大红花轿热热闹闹的将相若情由迎薇院娶回汤府。 记得相若情拜托安而硕向汤均年求情时,安而硕小小地刁难了一下。 “求求你啦,大师兄,你一定要帮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帮我了。”安而硕扬了扬眉,姿态颇高地道:“你这么淘气,唆使汤武给我的茉薇这么久的难堪,我为什么要帮你?” “拜托啦,只差临门一脚我就能嫁入豪门了,求求你啦,大师兄,我只能求你了。” 她直向他打躬作揖,面容哀戚。 “不行,除非你亲自向茉薇道歉,得到她的谅解,并且发誓这辈子再也不顽皮了,或许我会考虑替你到汤家跑跑腿。” 见事情有转机,她的眼睛立刻为之一亮。“没问题,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大师兄能替我说服汤大人。” 当然,安而硕一出马,谁敢不买帐,这里头还有个文章前言未提的,就是当今圣上与安而硕私交甚笃,为着这个理由,不管汤均年在逍遥城的权势有多大,仍需笼络一下当朝的民间好友。 “终于把最难搞的小师妹给嫁掉了。” 他搂着美妻的腰肢有感而发。 “也只有汤武能治得了她。” “下次想帮谁牵红线啊?”他捏了捏闵茉薇的小鼻子,望着她永远令人百看不厌的俏颜,无限柔情的问道。 她神秘一笑。 “不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秋香。” 她摇头。 “李敏儿?” 她又摇头,“她们不是我最大的挑战,再猜猜,若猜中今晚送你一个特别的礼物。” 他一听有礼物可拿,精神旋即一振。 “可不可以透露礼物的内容。” “不行。” 他缠着她。 “这么小气,透露一点也不行?” “送礼最珍贵的地方,在于收礼者拿到礼物的一瞬间脸上发光的模样,我希望今晚你能为我发亮、发光。” 他呻吟了一声,“还要等到晚上啊,距离晚上还有四个时辰,我已经等不及!” “沉住气。” 她推开他,转身往绿荫深处走去。 他追上她。 “提示一下嘛!” “与你我都有关系的人。”她拗不过他的缠功,露了点口风,再猜不出来就不理他了。 好在她嫁的丈夫不是蠢人,灵光一现,他的脸上泛出得意的笑。 “我知道了,你想替咱们的娘做大媒对不对?”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我是有此打算啦,不过婆婆大人眼高于顶,怕找不着她满意的对象。” “别说我娘眼光高,岳母大人亦不遑多让。” 春天来了,有爱的人生才会圆满。 别不信邪,运气好的话,你的头号敌人很可能会是你的最爱呢! ★〈定情曲〉系列中有精采的情事等你一探究竟,请看飞象名家md01《樱花雨》。 后记 作媒林淮玉 这个故事和红娘这个古老的行业有很大的关联。 淮玉曾经也巧扮过红娘,可惜成效不彰。 男女双方皆不来电,不来电的原因很多,很可能因为当时太年轻,眼光颇高,或是没有眼缘。 总之,作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弄得不好还会被人骂臭头。 后来,我有了一个心得,如果你想替你的朋友介绍异性朋友,对方若无法让你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千万别往朋友身上推。 当然,相见恨晚很难,最少要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是只要旷男怨女就合该被凑合在一起。 所以,近年很少替朋友作媒了,因为责任太大,结果若不好是会造孽的。 最近可有让你感动的电影?介绍给淮玉看吧!突然很想看电影。 夏天快来了,怕热的淮玉又要逃难去了,除了待冷气房和心静自然凉,可有什么消暑良方?教教我好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