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的爱恋》 第一章 夜凉,天际一轮明月,秋风徐徐,一名女子独立于宽阔的花园里。 红的花、绿的叶、飞舞的蛾…… 微风拂起她颊畔的细发,高高挽起的发髻,露出优雅的颈项,像是天生就如此美丽,只是眼角眉间锁着重重心事,美丽的脸敛着化不开的愁。 她徒手拈下一朵玫瑰,垂眸凝睇,银白色的月光笼罩着她,那模样像是与花融成一体,又像是雕像动也不动,要不是白衫下轻微起伏的胸口,错眼之下,会认为是让人屏息凝视的精灵。 花园的一角,高大的男人踏出黑暗,闯入了她的宁静,她没有抬头,像是早知道他会出现,只是纷乱的呼吸乱了她的心绪,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她一辈子也无法习惯他的气息,却也一辈子不会忘记他的气息。 「天凉了,妳该加件外套再出来。」男人出声,黑眸看着她裸露的纤白肩膀,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低醇的声音滑过耳畔,比春风拂过更为舒服,她微扯唇角,知道过了今夜,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有关系吗?过了今夜,就算我累了、病了,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不是吗?」她柔声问道,目光没有移向他,只是盯着手里的玫瑰。 自己真残忍,就这么将花给折了,她得到了什么?一朵美丽的花?还是一朵即将枯萎的残蕊? 她微扯出笑容,心里却觉得酸。 就当作是报复吧……如果今天她将成为被丢弃的那个人,那她折了他花园里的花,也不算过分吧? 「奈奈……」男人轻唤着她的名,那融冰般的温柔终于让她回过头来,扬眼望进这一个月来朝夕相处的男人眼里。 他对她永远那么温柔,大掌抚过她的脸、拭过她的泪,在她心里烙下印记…… 只不过,伪装之后礼貌的笑脸,以及温和却冷漠的黑眸,却不停地诉说着两人的遥不可及,和她的痴心妄想。 他改变了她的一生,让她从丑小鸭变成天鹅,但她一点也不想感谢他,因为她爱上了他…… 柏彦斌微瞇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打量她略显苍白的脸,心口有些莫名的紧缩。 「奈奈,妳的脸色很不好,哪里不舒服?」他压下心里那股奇异的刺疼,告诉自己,他只是担心她后悔,毁了整个计画,而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 梁奈熙垂下眼,表情恍惚地把玩着手中的玫瑰,忽地被花刺扎了一下,微抽一口凉气,皱着眉,没开口喊疼。 他敛眉看着她的反应,原想置之不理,双脚却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拉来她的手,她没反抗,只是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浓的眉、深的眼、挺直的鼻梁,是她曾经渴望的一切。 「小心一点。」柏彦斌皱眉看着白皙的手指染上一抹鲜红。 「不必……对我这么温柔。」若不爱她,再多的温柔呵护只是枉然。 双眸黝黑如墨的盯着她,没有对她的话做正面回应。 他低头看见那枝独自绽放的玫瑰,美得那么野、美得让人忘记它浑身的刺,轻易地被刺伤。 「玫瑰有刺,丢了它吧!」 她无语,没说好与不好,将玫瑰握在手上,像是故意收掌,让花刺尖锐的刺入掌心,花梗瞬间染红。 如果能让他多握住她一秒,这点痛,她能忍。 柏彦斌双眉蹙得更紧,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眸里暗了几分,知晓她的心意,心里有些担心。 「妳答应过我,事情成了之后就会离开。」他扬眼望进她的澄眸里,向来温柔的黑眸增添了一抹厉色。 听完他的话,她淡淡地笑,清澈的眼里闪过脆弱。 她扯回手,将流有她鲜血的玫瑰掷落在地,退了一步,让自己退出男人的气息外。 「我从没说要留下。」她抬起脸笑得恍惚,心海翻腾、思绪紊乱,这个表面温和有礼,对她呵护有加的男人,对她好——是有目的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却仍在听到他这么说时,心还是猛地抽痛,全身泛着刺骨的寒意,让她不自觉的环住手臂,想给自己一点温暖。 她的话成功地安抚了他的心,她的身后是一团团开满鲜红玫瑰的花海,红的像似要将她吞噬。 她微微颤抖的模样,彷佛正奋力压抑着痛楚,极力抵抗就要崩溃的情绪……为了他。 一直都是为了他! 从计画开始没多久,他就知道她对自己的暗恋,但是她只是他的一步棋,这一点相信她也清楚。 所以他很谨慎地处理彼此的感情,要让这段感情看起来像真的,却又只是一场戏。 计画就要成功,他即将全身而退,而她呢? 他缓步到她的身旁,一阵风将她颊边落下的发吹上她的唇畔,他伸手温柔地帮她拂去,指尖碰触到她脸颊的肌肤。 一如往常的柔细,只是温度低了些。 「冷吗?冷就进屋里去。」见她环抱自己那虚弱的模样,让他的眸底一暗,嗓音更是温柔。 是他伤了她,他理当该更加温柔的对她。 「急吗?急着要结束这一切?」她没移动身子,反问着他。 他低头凝视她,她没再懦弱的转开眼,固执地迎视着他眼里的指责。 是,她是有些过分。 这原该是庆祝计画成功的时候,她却一再的刺激他,惹恼他过于平静的脾气。 笑!他总是笑!像是个体贴、善解人意的好男人。 一开始,她就沉迷在他的笑容里不可自拔,她以为自己很特别,后来才发现他对每个人都这么笑,笑得很假、假得很虚伪。 原来,自己跟别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或许,还有一点点不一样,他除了笑得假、假得虚伪之外,或许还笑她的傻、笑她的痴、笑她的不自量力、自视过高,笑她……癞虾蟆想吃他这只天鹅肉。 她只是他调教出来的「淑女」罢了,她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名门闺秀?当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 她垂眸,干笑了两声。 「对不起,我真没礼貌。」她扯出淡笑,回避他的视线,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怅然。 他教了她很多事,她不该这么对他,她该露出笑容,演完自己的角色,然后转身走人,只是…… 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只是指尖有着小小的伤口,她却浑身都觉得痛,连呼吸都觉得窘迫。 「奈奈,妳知道我要的人是雅涵……」柏彦斌细心地计画一切,甚至不惜拉梁奈熙下水,全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但如今见到奈奈为自己心痛,他的心里却有陌生的疼痛。 「我知道。」奈奈打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要的是人庄雅涵! 这一点她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想再听他强调任何一句,这已经够伤她了,不需要他在她的伤口上洒盐。 「一切只是戏。」 像是怕她搞混了自己的身分,他残忍地提醒她。 他……还是洒了盐,这该死的男人! 奈奈扬眼轻声叹息,目光清澈遥望远处,星子在夜空里绽放光芒,她的心却在今晚坠入地狱,痛得几乎教她窒息。 「我知道。」她又复述着自己的说法,虽然她痛恨这个答案。 她收回视线盯着眼前的俊脸,他脸上的笑容不再,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面孔,仍是如此教她动容。 她扬起手臂,小手抚着他的脸颊,纤指停在他的薄唇上。 「吻我,也是为了作戏吗?」她开口问,心里很酸,那个吻让她彻夜带着微笑入眠,让她开始欺骗自己,以为他会喜欢上她。 伟岸的身子有一瞬间僵直,唇边滑动的纤指撩动他平静的心湖,她的问话教他怔愕。 吻她,是为了作戏吗? 问题来得突然,他丝毫无招架的余地,薄唇掀动,却挤不出一个字。 「别说,我知道你的答案。」纤指按住他的唇,不想听到他的答案。 才一开口,她就后悔了,不该问这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的问题。 夜好深、好静,静的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他们彼此对视、眼神纠缠。 星子罗列,月光洒满整个花园,似乎正在哀怜某种幽微的暧昧,以及见不到天明的爱情。 有吗?他们之间有爱情吗? 若是有,也该是她一个人的单恋吧? 这又酸、又苦、又涩的味道,她已尝了一个月,过了今夜,她能不能跳出这情海,放了自己? 她的胃部一紧,某种热在体内深处骚动,翻搅着她熟悉的答案…… 不可能!不可能! 好冷——今夜,为什么这么冷? 她将自己环抱得更紧,掌心的热流缓缓透进肌肤里,她不禁想:如果那是他的手,一定更暖,一如那些夜里温暖地足以温热她的手、她的心…… 只可惜过了今夜,戏演完,她相信以他「礼貌有加」的态度,不会对她再做出任何逾矩的动作。 看着被她丢落在地上的玫瑰,依旧美丽却会在明日枯萎,她……是不是也像这朵玫瑰? 她的落寞落入他的眼里,他像是被掐住颈子,几乎无法呼吸。 挣扎在心里翻滚,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柏彦斌叹气。 吻她,是为了作戏吗? 这答案他应该心里很清楚,但是在这一刻,他的心却像是被乌云蒙蔽,怎么也看不清。 如果真是这样,他是不是应该去寻找答案? 心绪才动,心里闪过有种连他也不明白的冲动,欺近她、俯身、撩开她颊边的发,轻轻吻住她紧张的红唇,既而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的动作来的突然,她惊讶,却只是略略错愕地绷紧了身子。她双手贴近他的胸口,掌心能察觉到他激烈的心跳,感觉他的唇是如此熨烫如火,他永无止尽地吻着她的唇,彷佛那是另一个值得留恋的极乐世界…… 这让她迷恋的男人啊…… 她伸手拥抱这个吻她的男人,那种想哭的感觉再度强势地占领了她,脸上又热又潮湿,彷佛都是泪。 当他意识到她颊边的泪时,他低哑的嘶语…… 「吻妳,不是作戏。」 原来,她也是这么爱哭的人…… 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她开始在他的胸口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如潮水汹涌泛滥,她剧烈抽搐并颤抖着哭泣不止,彷佛要将那积存已久的眼泪,全一股脑地泛滥开来。 在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曾经梦想柏彦斌能给她爱。她知道她不该怀抱着梦幻般的少女情怀,但……爱情若是能控制,她就不会这么痛苦。 在很多个夜里,柏彦斌将她安置在家中,急奔到庄雅涵的身旁。她一个人坐在这偌大的花园里遥望着美丽的星空,幻想着柏彦斌这时正拥抱着她,提供温暖的胸怀让她栖息…… 幻想,一切都是虚幻!但她仍旧像个傻子似的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他曾经拥着她,不过,她知道他心里想的人是庄雅涵;他曾经吻着她,她也猜想,他还是想着庄雅涵,直到刚才他说—— 吻妳,不是作戏。 心口满溢着甜,却好酸,也好痛。 原来,这就是被打入地狱的感觉…… 听到他证实,吻她并不是没有感觉时,她觉得甜蜜,却更加察觉自己的深陷。他轻易的一句话,让她更加深陷于情海里,怕是无法再翻身了。 「奈奈……别哭、别哭了……」 柏彦斌温柔的安抚着她,大掌拍着她的背,感觉她的泪浸湿他的衣衫,脑子里一片混乱。 奈奈喜欢他,他知道,但是……有这么喜欢吗?喜欢到会因为要离开而泪流满面? 他呢?喜欢奈奈吗? 「你喜欢过我吗?」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她扬起迷蒙的泪眼,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他俯望奈奈抿唇迎视他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眼睛,梭巡着自己的答案。 他看着奈奈漆黑如夜的澄眸,那里深处只有他一人,专注且认真地看着他…… 一种无法错认的肯定,让他开了口。 「我很喜欢妳。」 「真的吗?」奈奈追问道。 她知道这样不符合他所教导她的淑女原则:淑女是该适可而止,浅笑敛唇,优雅大方……他所教的一切她都清清楚楚,虽然今夜她错得离谱,但是他却没有出声纠正她。 或许,他会觉得过了今晚,她的失控都不再关他的事。 「是真的,我很喜欢妳。」柏彦斌重复说道。 这一句话不是说谎,在他的心里奈奈有种特殊的地位。如果单纯的只是为了达成任务,他不会对她有任何的牵挂,但是现在他却对她充满纠结的情绪,看她落泪时他会心疼的发狂。 「真不晓得,你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让我更加堕落……」奈奈低语,虽然笑着,但唇边却挂着一抹说不出的酸涩。 「奈奈……」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是为了我好,要填补我暗恋的缺口,那你真是做得太好了;但是你却不知道,这只是让我对你更加无法死心,我得花更多的时间来忘记你。」 情一动,万般皆苦。他说的、做的,或许起意都是好的,却还是伤了她。 「奈奈……」他还是只能轻唤着她的名字,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以为她不相信他的话,误会他只是安抚她。「我没有骗妳。」 「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不过……」她扬眸,露出一个让人心醉的微笑。 「你要的是庄雅涵。」梁奈熙带笑说着,感觉心口又被划了一刀。不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不再大哭,泪无声流下。 如果他舍不得再伤她,那她就自己提醒自己,再痛也好过让自己不可自拔。 他拧紧眉看着她,却什么也无法做。 没错,他要的是庄雅涵,但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只有那双澄澈如水的泪眼,哭得无声无息的奈奈? 「奈奈,妳不要让我为难。」他哑声低语,不希望再见到她泪眼婆娑的模样,那会让他喘不过气。 但听进奈奈的耳里,她只听到希望她安分听话、不惹事端的言下之意。 她垂眼,深吸了几口气,小手捂住双颊,拭去颊边的泪,掩去眼中对他汹涌的期盼,最后的渴望顿时苦涩沁入心扉。 是眷恋吧!光想到要离开,眼眶似乎又要湿了。 夜凉如水,夜色如银,隔着几步望着他,她的眼色恍惚,看着他的表情像看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个即将梦醒的幻影。 她看起来——好伤心。 柏彦斌凝着眼,觉得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他有很多疑问,想问她为什么这么伤心?为什么那一对曾经明亮的眼眸,如今却盈满忧郁? 他想问,却问不出口,只因为他知道答案。 她说过,她爱他! 但是他不明白。 爱,到底是什么? 他自始至终,都知道他要的人是庄雅涵,但是,他爱雅涵吗? 他想,应该是的。至少,他不曾对任何女人动过娶她回家的念头。 但是……为什么他不曾为雅涵感到难过?甚至在父亲直言反对他与雅涵在一起时,他的心绪也没半点波动,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想出解决的办法? 所以,他不懂,他不懂为何奈奈会看起来这么伤心? 就算不能在一起,她还是她啊!为什么她会像是失了魂、少了心?让他看了万般不舍。 大厅里传来音乐声,奈奈回头观望着。 不远处热闹的宴会正举行,她会在那场宴会,将自己所学到的淑女气质丢在一旁,将曾经的粗鲁气质用回自己身上,吓死在场所有的宾客,气死柏彦斌的父亲,然后……她就会被踢到一旁。 正主儿庄雅涵就会温柔娴淑的出现,收拾自己所造成的残局,柏家会展开双手欢迎原本不接纳的庄雅涵成为柏家的儿媳妇,成为……陪伴柏彦斌一辈子的女人。 呵……脸笑着,心还是痛。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浪漫的童话故事——人鱼公主。 人鱼公主为了岸上的王子,舍弃她美丽的人鱼尾巴,变成了人,想跟王子携手到老。结果到最后,王子娶了正牌的公主,人鱼变成了伤心的泡沫。 她不是美丽的人鱼公主,却同样为了他改变自己,她也想跟他执手相偕到老,结果,他还是想娶别的女人…… 她想,她与人鱼公主的结局是一样的,变成了伤心的泡沫。 如果真是这样,就……尽早解决吧! 或许变成了泡沫,她就不会再这么心痛。 心定了,眼眸也暗了,她伸手向他,想感受最后一次的温暖。 「彦斌,该我们上场了。」她笑得温柔、笑得让他心折,让他不舍。 所有的计画,都将在今天划下句点。 他可以回归原来的生活,不用再为计画苦恼、不用再为她时时缠绕在他身上的眸光困扰,但…… 为何他心里会闪过不舍? 看着她脸上受伤的神情,他开始质疑自己,把她拉进这一团迷乱里,是正确的选择吗? 或是说,一个月前的那一晚,她走进「迷乱」里,就是个错误的开始。 第二章 市区里小巷中,灯火通明、人车杂沓、音乐震天价响。 「迷乱」——是它的名字,它是一间夜店。 踏进「迷乱」里,音乐愈发响亮,灯光却暗了下来。人群钻动中,只闻杂乱人声混和着音乐在空气里倍看,见不到彼此的真正面孔。或许是因为这样,舞池里人人并肩舞着,狂乱的发泄情绪。吶喊、嘶吼,像是要掀了铁皮制的屋顶。 「我的头快爆开了。」梁奈熙大喊着。纵使如此,仅在邻座的朋友,还是没听清楚她说的话。 「什么?」夏蓝转过头,身躯仍不自觉地跟着音乐摆动节拍。 「我说,我的头快爆开了。」梁奈熙指着自己的头,做出昏头转向的模样,强调她一个头两个大。 夏蓝笑得开心,对她比出大姆指,一副这样最好的模样。 「走,我们去跳舞!」夏蓝对梁奈熙大喊。不待她的回应,就拉着她的手往舞池里走去。 「我、我……」梁奈熙一脸为难,却还是敌不过夏蓝的手劲,被拖往舞池里。 她们艰难地穿过人群,在舞池的边缘终于找到一个小小的空位,能容得下两个人。一到位置上,夏蓝便开始自在地舞动身躯,随意绑在脑后的发被甩了开来,披散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反观梁奈熙就没那么自在,她尴尬地在原地左右摆动,三条线浮上她的小脸。 没多久,夏蓝就发现她的不自在,她露出迷人的一笑,走到吧台买了一瓶海尼根,然后递到梁奈熙的手里。 「喝吧,多喝一点,妳待会儿就不会这么别扭了。」夏蓝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梁奈熙的酒量不好、超不好,只要一瓶酒就能瓦解她所有的防备,不过她可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想让奈熙放轻松一点。 梁奈熙自然也知道夏蓝的用意,深吸了一口气后,一鼓作气的喝了半瓶。 「妳别忘了,待会儿要扛我回家。」梁奈熙笑道,指着夏蓝的鼻子,不忘交代一声。 今天是两人大学毕业的日子,她们说好一同庆助,总出怪点子的夏蓝便提议到夜店来玩,两人决定不醉不归。 「没问题,交给我,我一定把妳照顾地好好的。」夏蓝拍着胸脯保证。 有了好友的保证,梁奈熙又提了一口气,把剩下的那半瓶酒灌进喉咙里。 夏蓝拍拍手,拉着她的手在舞池里跳得更加愉快…… 良好的隔音设备将一室安静还给只隔着一道墙的两个男人,十来个监视萤幕,清楚地掌控舞池里的一举一动。 柏彦斌凝眸专注地盯着其中一个萤幕,他神色凝重、不发一语的表情,让一旁的冯旭杰皱起眉头。 「喂!你是吃错药?」冯旭杰推推柏彦斌一把,俊朗的脸上挑起单边眉,看来有些桀骜不驯。 柏彦斌头也不转,还是紧盯着萤幕。 「你是看到什么?能让你这么目不转睛?」冯旭杰循着他的目光,发现萤幕的一角有两个女孩,正像八爪章鱼一样摆动着手臂。 冯旭杰吹吹口哨,明显表示出他的观感。 「你什么时候对这种女人感兴趣?你的庄大小姐呢?被你抛到脑后去了?」冯旭杰抚着下巴,睨着这相处十年有余的好友兼事业伙伴,露出一脸不解。 「我爸不赞成我和雅涵的事……」柏彦斌看似温文有礼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情愿。 冯旭杰拍掌,一脸早在意料当中的表情,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就跟你说过,庄大小姐她老爸跟你爸,是见着面都会破口大骂的死对头,他当然不会赞成你跟她的事。」冯旭杰摇摇头。 他从来就不看好柏彦斌与庄雅涵。虽然他们俩可算是门当户对,但是两家长辈的政治立场不同,又刚巧都是政治谈论节目的常客,你骂我、我贬你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竟然一头热地谈起了恋爱? 「我不会就这样算了。」柏彦斌微微转头看了冯旭杰一眼,后者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决心。 冯旭杰笑了笑,还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冯旭杰十分清楚柏彦斌的脾气个性,虽然他总是一副以和为贵的表相,但也只有熟悉如他,才能知道柏彦斌骨子里的叛逆细胞,绝对不下于自己。 不同的是,冯旭杰总把他想要的表现在外,而柏彦斌则把想要的,隐藏在他和善的脸皮底下。 「我当然明白这一点,只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会怎么做?」冯旭杰好奇地问,目光很自然的往萤幕里瞧,想看出一些端倪。 不过,冯旭杰不由得将浓眉皱得更深,第一次看不出柏彦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不清萤幕里女人的脸孔,只能看得出两人夸张的肢体动作,摆腰扭臀、手舞足蹈,难得的是……都不在节拍上,看来诡异而好笑。 像是知道冯旭杰的想法,柏彦斌转过头来,露出一个与他脸上十分不搭的邪恶笑容…… 「我想到一个方法,能让我爸自动同意我和雅涵的婚事。」 「钟点情人?」冯旭杰疑惑的睁大眼睛,这表情几乎不曾在他的脸上出现过,由此可见他的讶异。 「没错!另一个说法是『淑女养成计画』。」柏彦斌温和的笑容、考究的衣物与有礼的态度,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不过这可骗不到相识十多年的冯旭杰。 「我第一次被你搞糊涂了。」冯旭杰认输,这一次他完全无法理解柏彦斌所说的话,他的表情就像看到外星人一样的不可思议。 柏彦斌扯出淡淡的微笑,指着萤幕里的两个女人。 「你觉得她们怎么样?」柏彦斌语带笑意地问,立体的五官有着深刻的轮廓,其中有部分的因素是因为他的母亲有外国人的血统。 「她们?简直可以用可怕、吓人来形容。」冯旭杰直言道,在他的周遭全是些名门之后的大家闺秀,说话温柔、个性文静,哪里见过像她们这样的女人? 「如果她们和雅涵比起来,我父亲会选择哪一个?」柏彦斌抚着下巴问道,聪明的脑袋已经开始规画。 「这根本不能比。」冯旭杰想也不想的回答,天鹅与丑小鸭,怎么也不能放在一块儿讨论。 「这就对了。」柏彦斌微弯的嘴角看来似笑非笑。「如果我能暂时让这只丑小鸭变天鹅,骗取两老的好感之后,再让他们知道她的真面目,到时在真天鹅与假天鹅之间,他们会选择哪一个?」 冯旭杰先是看了看柏彦斌,随之又将目光移至萤幕上,总算明白他用意为何。 「这就是你所谓的『淑女养成计画』,找一个冒牌货训练之后再毁了她?」冯旭杰面无表情,对于柏彦斌看似温和、潜在残忍的个性,已经太过了解。 「毁了她?这话太严重,我只是让她又恢复原本的样子罢了。」柏彦斌的语气如同谈论天气,没一丝起伏。 冯旭杰盯着萤幕里,两个长发飘逸的女人,不知道他挑的是哪一个? 「右边那个。」柏彦斌直接回答,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们有着绝佳的默契。 「为什么?」冯旭杰问道,他觉得左边那个比较入他的眼。 柏彦斌疑惑地转过头望他一眼,他什么时候会对这种事好奇?不过,柏彦斌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注意她们很久,右边那个刚才还矜持的很,是喝了酒才变成这样。左边那个就不是这样,她可是一开始就粗鲁的很,我可没那个美国时间,来完成这种不可能的任务。」柏彦斌只挑对的事情做,简单方便就好。 不过,这点就和冯旭杰不同,他可是专挑硬骨头啃。 「既然你要玩,那我就陪你玩玩,我就挑左边那个。」冯旭杰露出笑容,斗志高昂。 柏彦斌对他的决定没半点意外,冯旭杰总是这样说要就是要,绝不拐弯抹角。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个性,这也是柏彦斌永远是对外发言者的原因,因为冯旭杰会得罪太多人。 「有人来找麻烦了。」柏彦斌看着萤幕,声音沉了些,黑眸揉进一抹隐隐的不悦。 冯旭杰闻言,在萤幕里看到入口处来了几个警察,一进店里就斥令关掉音乐,喝令大家趴下,检查证件。 「你说是怎么回事?」冯旭杰看了柏彦斌一眼,大概知道这些警察会出现,跟柏家长辈有很大的关系。 「他出招了,要我退步,摆明不同意我和雅涵的事。」柏彦斌浓眉微挑。 这老头来这招,故意找警察来拆他的店,示威意味浓厚,明知道这家夜店只是他玩票性质的小投资,抄了它也无关大雅。 「他倒是聪明,没拿我们的『丰城』开刀。」冯旭杰耸肩笑了笑,对于这种小事不以为意。 丰城建设公司,是柏彦斌与冯旭杰的合股公司,柏彦斌是负责人,而冯旭杰则因为个性关系,自愿退居幕后当个无事股东。 不过,说无事倒也不尽然,因为柏彦斌遇有重大决策,必定会尊重冯旭杰的意见,两人配合良好。 「他知道要是丰城有任何闪失,我的反应会很难想象。」柏彦斌眸色沉冷,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却仍教人胆寒。 冯旭杰点头同意,自己的个性是属于火爆型的,说爆就爆,到时候一定会将所有的人烧成灰烬;但柏彦斌可不是,他会阴的来,表面不动声色,但是却会让敌人死无葬身之地。 「看样子,我们的淑女候选人遇到麻烦了。」冯旭杰微笑地看着他们「计画中」的两位女主角正在比手画脚,大声地跟警察抗议。 「看来是英雄出现的好时机。」柏彦斌也开口,眸光同样盯着萤幕,看似九分醉的女孩,蹲在一旁左摇右晃,一脸的无辜。 没错,就是她了! 舞池的一角,夏蓝气得口沫横飞,大喊抗议……警察退避三舍——倒不是因为她的抗议,而是因为她的大嗓门让人耳膜发疼。 「没有带证件又怎么样?谁说出门跳舞也要带证件?」夏蓝指着警察的鼻子大骂。 警察努力充耳不闻,凉凉问道:「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我姓妈啦!」夏蓝没好气地开口。 警察写字的动作顿了顿,扬头看着眼前一脸清秀却怒气满溢的小脸。 「妈?」有这个姓吗? 「乖儿子。」夏蓝白了警察一眼,一副得意的模样。 蹲在地下的梁奈熙虽然醉了,不过可没错过夏蓝制造的混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警察先是一愣,后来才发现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占了便宜。 「妳、妳、妳……」 「妳什么?叫妈啦。」夏蓝得寸进尺,一点也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梁奈熙醉得厉害,完全没控制地笑出声来,红红的脸像颗苹果,让人很想咬一口。 梁奈熙的笑声,像是压垮驴子的最后一根稻草,警察没有台阶下,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撂下脸,冷冷地对着两人说:「没有证件的话,妳们两个就到警察局过夜吧!」 这下,梁奈熙可笑不出来了,她拉拉夏蓝的衣襬,脸色凝重。 「我们不会留下什么纪录吧?」她从小到大,成绩虽然不算顶尖,但品行可是一等一,要是让父亲知道她被捉到警察局,他还不开着计程车冲到警察局来?! 「我、我……」夏蓝没见过这阵仗,自然也有些退缩,不过她还是挺起胸来,拍拍梁奈熙的肩膀。「管他的,反正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事,他们会放我们走的。」 「这里有些安非他命……全部的人扣回警察局,验尿。」 某一个警察的声音,将她们最后的希望打碎,梁奈熙一脸震惊,而后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爸会气死,完了完了,我会被逐出家门,哈哈哈……」该要惊慌失措,要不就是哀号哭吼,梁奈熙却是一边说、一边笑。 夏蓝皱起了眉头,真不该让她喝那么多酒…… 「奈奈,妳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厕所,妳不要乱跑喔!」夏蓝握住梁奈熙的肩膀,轻喊着她的小名,虽然说的很「白话」……换言之,就是有点小粗鲁,但她的动作可是很温柔。 「嗯嗯嗯……」梁奈熙无意识的点头,脑海里只想着老爸来的时候,她该怎么跟他解释。 夏蓝虽然有点放不下她,不过这么多警察在这里,料她也跑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人有三急,尿急、屎急、病急,她可不能稍有延迟。 于是,她和警察说了一声,便朝化妆室去。 「怎么办?怎么办?老爸会杀过来的……」梁奈熙摇头再摇头,小脸皱成苦瓜,想她第一次报备迟归,就进了警察局,那她接下来还能被允许出门吗? 能出门找工作吗? 能超过六点回家吗? 答案都是不可能的。她从小失去妈妈,老爸的个性就像只老母鸡:以前怕她吃得不好、读书太累;还没毕业时就担心她将来工作辛苦,更怕她学坏,总是努力将她保护到最好。现在……她真不敢想象,要是被老爸安置在家里,她要怎么分担老爸的重担呢?难不成真要到大姑姑那里,学习如何当个好老婆? 黑云密布,梁奈熙觉得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陷入半醉半清醒的她,情绪难以控制,在大笑之后她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我不要啦……我不要进警察局啦……」 所有的人对她置之不理,似乎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由着她放声大哭,邻近的人甚至还捂起耳朵嫌她吵。 正当大家的耐性都到了极限时,救星出现了。 柏彦斌由内室里走出来,直接找警察的头头低声说几句话后,大步的朝梁奈熙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大掌放到她的肩上,用极尽温柔呵护的语调开口。 「别哭了,我不会让妳进警察局的,我会保护妳。」 低沉性感的声音缓缓传入耳膜,镇定了梁奈熙的神经。 她缓缓抬头,想看清声音的来源。 猜到她会有的反应,柏彦斌早已摆出笑容等着她。 「我叫柏彦斌,妳可以叫我彦斌。」他缓慢地说道,嘴角有一丝十分细微地笑容,声音像是温柔的轻哄,低头正好看见她略微酡红的脸。 梁奈熙眨了眨大眼,似乎想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幻想,待她眨了几次之后,男人还在面前,她终于确认这个男人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彦斌?」她催眠似的复述着他的名字,醉意甚浓的她,丝毫没察觉对于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的称谓有些唐突。 「是,我叫彦斌。」他伸手,暗示她将手交给他。 那是一双很像艺术家的手……盯着他的手,梁奈熙看得很认真。 没有任何的硬茧,可以看出从未做过粗活,修长的手指让她有些自惭形秽,她的手并不丑,但是跟他比起来,还是差一大截。 看着她对着自己的手发呆,柏彦斌觉得有些好笑,他索性弯下腰来,直接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身来。 掌心柔滑,握在自己的掌中,感觉很纤细。颈部露出的肌肤,能看出吹弹可破的白皙。水汪汪的大眼,小而微嘟的红唇,都透着一种天生丽质。他可以确定,她很有调教成为淑女的特质,这将不会是一件困难的工作。 想到计画易成,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一直以来,他都能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她也不例外。 「妳叫什么名字?」他简单地问,礼貌的语气听来十分悦耳,一点也没唐突的感觉,他甚至优雅的对着她微笑。 那一剎,她看得有些怔了。 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有着王者的贵气与自信,体魄强健却态度温文,不笑都已经很迷人,更何况是对着自己扯开笑脸。他俊美到极点,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真好看。」梁奈熙不自觉地说道,唇边有着甜甜的笑。有句话说:欣赏美的东西,总能让人心旷神怡……果然是真的。 「谢谢!」柏彦斌微挑起眉,嘴角上弯,这女孩还真是直接。「不过,妳还没告诉我,妳叫什么名字?」 水嫩的红唇,咧开了个大大的笑容,梁奈熙笑得很开心,从小到大虽然绕在自己身旁的男孩很多,但……还没有谁能让她的心乐得像是要跳出来。 「我叫梁奈熙,朋友都叫我奈奈。」她笑答,看着柏彦斌笑得优雅斯文。经他那么一笑,全身如沐春风,像被勾了魂似的,痴迷地望着他。 她虽然心里知道自己像个小花痴,不过她告诉自己,她醉了,可以原谅自己的失控。 「奈奈……」他低喃着她的名字,温柔地像是梦里的缠绵,教她的心都要融化了。「这名字真特别。」 呵呵、呵呵……被夸奖了耶。 梁奈熙真的觉得她醉得很严重,开始傻笑起来,根本无法控制。 「奈奈,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可以请妳帮忙吗?」他的声音温和有礼,却显得过于亲密了些,虽然是请求的语气,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当然没问题。」梁奈熙想也不想的回答,她是个很有自制力的女人,不过遇到这男人,她可一点辙也没有。 「真的?妳真的肯帮忙?」柏彦斌问道,像是要再次的确认,他缓缓地靠近她的脸,勾着唇保持微笑,笑意却没有到达那双黑眸里。 两张脸靠得很近,近到她可以在那双黑眸里看见自个儿的倒影,她觉得自己被催眠了,竟然开始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没问题,我两肋插刀也没关系,我帮你!我帮你!」梁奈熙跟夏蓝玩惯了,这话说得溜,对他的请求还不甚了解,就答应的爽快。 幽暗双眸蓦地一亮,嘴角勾起更深的笑意。 「好,那我们走。」他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边带。 顿时被男人独特的气味包围,梁奈熙觉得头有点昏,她猜想,应该是喝酒的关系。只是那感觉没让她觉得不愉快,于是她没有推开。 「警察叫我们不准走……」梁奈熙突然想到,夏蓝还没回来呢! 「没关系,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妳。」他简单地说道,低沉有力的嗓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更震慑她的心。 回望着他的眼,梁奈熙觉得世界突然不一样。 是她醉糊涂了? 还是她真的遇到生命中的王子? 看着她发怔的神情,他没有分神询问,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朝着他的计画缓缓迈进。 他的眸光闪烁,倒是嘴角那抹笑,始终未曾褪去。 在两人踏出「迷乱」之后,夏蓝才终于出现。她在满满是人的夜店里,却再也遍寻不到梁奈熙…… 第三章 奈奈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真、让人不想醒来的梦。 梦里,有个很迷人的王子,总是对她展露笑颜,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一间美丽的城堡,温柔的黑眸不时盯着她,看得她心跳加速,看得她脸红不知所措,最后还温柔的呵护她,让她躺在极度柔软的床上,替她盖上柔软的被子,握着她的手,一觉到天明…… 奈奈打了个哈欠,举起手伸伸懒腰,右手正确地到达她的头顶位置,不过她的左手,好像就没到定位…… 像是被谁握住一样,暖暖的温度传来,触感宽厚而温柔,跟梦里的王子一模一样……她不会还在做梦吧? 她先微睁右眼,倒抽了一口气。 目光所及是纯白的墙,接下来她看到的是柔和的黄色灯光,精美却不刻意彰显华丽的灯具……一切都很陌生。 这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夏蓝的房间,那她在哪里?! 她猛地睁开双眼,想确认自己所在何处,只不过左眼余光却看到一个应该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人物。 「王子?」奈奈疑惑出声,莫非她真的还没睡醒? 柏彦斌闻言,扯出淡淡的微笑,说他是二世子的人很多,黄金单身贵族的也不少,说他像王子的……这么童话式的称谓,她可真是第一个。 「如果我是王子,妳一定是最美丽的人鱼公主。」柏彦斌说出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甜言蜜语,只不过这个女人真的给了他那种感觉。 童话故事里,海底的公主为了岸上的王子改变了一切,甚至舍弃美丽的人鱼尾巴,只愿与王子双宿双栖,最后王子却仍另娶他人。 以目前的情况,她虽然不是因为爱他而同意改变,但是他会让她爱上他的,甚至为他改变一切,成为他心目中的名媛淑女,来达成他的计画。 不同的是,事成之后,他不会让她变成泡沫,他会给她一笔钱,让她好好的过日子,恢复她真正的身分。 悦耳的男性嗓音响起,缓缓的传入她的耳朵里,听起来斯文有礼,让人心旷神怡。奈奈怔愣半晌后,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 她豁地从床上跳起,却也狼狈的跌了个狗吃屎,重新扑回床上,圆滚滚的眼睛正巧看到自己狼狈的原因……他仍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守了妳一夜。」柏彦斌温柔说道。 这话没有半点虚假,他的确在她身边顾了一夜,为的不是别的,只是为了能让她尽早爱上自己,同意自己的改造计画。 不过,看似简单的计画,在他守了一夜之后,开始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 先别说她的睡姿惊人,不是呈大字型,就是左翻右翻,跟她同床的人,不被踢下床是不可能的事。更可怕的是她的鼾声震天价响,简直比男人还要可怕。 这么根深蒂固的粗鲁,就算能让她「装」出淑女的样子,大概也瞒不了精明、在政治圈打滚十几年的老爸。 吓! 奈奈听完他的话,脸色先是一白,而后火速的红了起来,要不是小手还被他握在掌心里,她一定会再跳起来一次。 在妈妈还没因病过逝之前,她就常常被妈妈念,说她睡觉像是在跟谁打架,老爱动手动脚,更常常说她的鼾声很吵,老是被她吵得睡不着,这么可怕的一面……不会全被眼前的王子看光了吧? 「我、我、我……有做出什么……很可怕的事吗?」奈奈心慌地问,脑海里压根没想到她的「清白」问题,只想到自己的「形象」。 柏彦斌深邃的目光一敛,薄唇似笑非笑,给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答案。 「没有,妳睡得很香甜。」在商场上打滚这么久,谎话说多了,黑眸眨都没眨一下。 「真的?」奈奈心里深深存疑,不过眼前的他太有说服力,她很快的接受这个答案,双眸闪闪发亮,嘴角噙着笑,一脸的得意,喃喃自语道:「原来,我打呼的习惯改了。」 柏彦斌不戳破自己的谎言,只是配合地点头。 「妳睡得很香甜,拉着我的手,一整个晚上不让我走。」他继续编着谎话,意欲拉拢她。 「我、我、我……」拉着男人的手不放?真的假的? 奈奈脸色乍红,睁大双眼,她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 「妳的表情,好像觉得我在说谎?」柏彦斌装出无辜的脸,把无妄之罪加在她的头上,没半点愧疚。 听完这话,一旁的小脑袋,摇得比波浪鼓还激烈。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到他的表情,大概没人敢指责他,因为他看起来正直且无辜,更别说他嘴边从头到尾挂着的迷人笑容。 「我真的拉着你的手不放?」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柏彦斌点头,肯定她的「罪行」。 「喔……」小脸蛋一红,认罪似的垂下了头,露出同样泛红的粉颈,轻易揽下这欲加之罪,承认自己「轻薄」了他。 「我大概是喝多了吧!」奈奈支吾说道,昨晚在夏蓝的起哄下逞强连灌了两、三瓶的海尼根,难怪她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都是夏蓝害的啦…… 夏蓝?! 「咦,夏蓝呢?我不是跟朋友在一起?怎么会到这里来?」奈奈恍然回神。 「她啊,跟我的朋友在一起,没事,妳放心。」想起冯旭杰信誓旦旦想要插一脚,参与「淑女养成计画」的表情。那叫夏蓝的女孩,现在应该在冯旭杰那里?! 「我认识你吗?」奈奈问道,现在才突然觉得头好痛,昨天的事模模糊糊,不是很清楚。 「昨天警察来临检,打算把妳捉到警察局去,我把妳从警察的手中救出来,妳很感激,还说为了报答我,妳要帮我做一件很困难的事,两肋插刀也没关系。」他点点头,把简单的关说,讲得好似恩重如山,顺便提醒她想起来昨天的承诺。他双手交迭在胸前,默默地审视着她,视线滑过那美貌的脸蛋、纤细的身段。 没错,除了粗鲁的行为之外,她的外貌无懈可击。 哇!她连两肋插刀这话都说出来了?! 「呃……」奈奈粉脸羞红,瞬间成了红苹果,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她醉得可真厉害,不过话都说了,她的确是应该做到。 「这件事我记得……谢谢你伸出援手,有事要帮忙,我当然义不容辞。」她的个性直来直往,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知恩必报。 这就是他要的答案! 黝暗的黑眸在注视她时,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奇异光亮。 原本他还担心她会睡醒不认帐,虽然他有把握让她臣服,但总以为要花费一番工夫,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慷慨地同意帮助他。 「很高兴妳没有拒绝,眼前我就有一个大忙非妳不可。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他薄唇微扬,露出和善的笑容望着她。 一直觉得他的笑容很迷人的奈奈,却突然觉得好像被毒蛇盯上的小老鼠一样,浑身发毛。 她怎么有种……像是落入陷阱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奈奈看着柏彦斌差人拿来一套套粉蓝、粉绿、粉黄的雪纺纱洋装,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柏彦斌厚实的大掌落在她的小脑袋上亲昵地揉几下,像是个呵护情人的男人。 长发滑过指间,教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明显的赞赏。 她的发丝柔细滑亮倾泄至腰,泛着美丽的蓝黑色泽。若要勉强提出与她相处一夜的感想与优点,应该就是她这一头黑发在雪白床单上披散如山岚——除去那惊人的鼾声,她的睡容可算是勾人心魂。 发丝间揉磨的大掌带来热烫的暖意,一点一滴渗进她的肌肤。奈奈有些迷惑,明明两人还没那么熟稔,这动作由他做起来却再自然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想闪躲。 「这就是我要妳帮的忙。」柏彦斌情不自禁的伸手,从她身后握起一绺垂散的柔滑发丝,轻声说道。 她有着一头他见过最自然、却也最动人的长发,没有任何的造型,没有经过任何人工的处理,天然的像是一块未经开凿的璞玉。 「我不懂。」奈奈脸儿一红,不知道这男人为何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让她心跳加速。 「把这些衣服穿上,相信它们一定很适合妳,这是我送给妳的见面礼。」柏彦斌低头,薄唇靠在她耳边,用最轻的声音说道,语音温柔醉人。 「穿上?」奈奈的声音顿时拔高,像是听见什么天方夜谭。「我打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穿过裙子了,你要我穿上这些……」 她的表情不像是收到礼物,反倒像是拿到什么烫手山芋,看着那堆拥有浪漫颜色的衣服猛摇头,一点儿也不怕扭了颈子。 黑眸略微一瞇,闪过某种光芒,转瞬却又恢复温和的浅笑,柏彦斌早猜到她会有这种反应。 「我不需要妳两肋插刀,却很需要妳穿上这些衣服。」他凝目注视,对她露出最温柔的笑容。 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他一向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也能看出女人眼里亟欲隐藏的心动,她对他有好感、拒绝不了他,他有这份自信。 「穿上衣服做啥?耍猴戏给你看啊?」奈奈嘟起水嫩红唇,喃喃抱怨。跟穿上衣服比起来,她两肋插刀,死得还快一点。 都已经四年没穿裙子,她可以想象自己会有多别扭。 「妳不需要耍猴戏,但是我的确需要有人帮我演一场戏,而妳就是我剧本里出身高贵的名媛淑女。」柏彦斌一手撑着下颚,深邃的黑眸默默的、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对于他没头没脑的说法,奈奈秀眉轻蹙,心里的疑问不停地冒出来,搔得她无法克制。 「演戏?你要演什么戏?」她脱口而出,晶亮的眸子充满困惑与不解。 柏彦斌看着她,迟疑半晌之后,还是决定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他可以欺骗她,让她像个傻瓜一样由他耍着玩,任务完成后把她往墙角一踢,跟个弃儿一样,但是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只因为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写着大无畏、写着热心助人、写着无论如何她会同意……他跟她不熟,但奇怪的是,他就是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出这些。 于是,他豁出去地将事情的原由告诉她。 「你要我假扮情人?」 听完,奈奈没有太大的讶异,虽然她差点被淹死在那潭深邃的眼眸里,但是她很清楚,像他这样的男人不会对自己有兴趣,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只不过……不能讳言地,她有点小小失望……好吧,是很大的失望。 王子,终究还是王子,只可惜,她不是公主。 「我不会让妳白白当这个情人。」柏彦斌说了个让人咋舌的金额,她的下巴差点没掉下。 哇!那可是一笔很大的金额耶。 她大致上计算了一下,虽然还不够在市区买房子,不过买栋郊区的房子倒绰绰有余,余款搞不好还能帮老爸换台新款的计程车…… 看着大眼骨碌碌的转,柏彦斌知道他成功了一半。他挑眉浅笑,双手交迭在宽阔的胸膛上,睨望着眼前的小女孩。 大学刚毕业的她,根本还不能算是个女人,也不懂得打扮。脸上脂粉未施,一身的t恤、牛仔裤,透露着青春的气息,举止投足没有一点女人味,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知进退的成熟女人。 这一点,她跟雅涵完全不同。 庄雅涵跟他一样也是政治名流之后,家教严谨、进退得宜,模样虽说不上是天仙绝色,但举手投足却得体大方,算是个气质美女。家里从小栽培她,所以绝对能在商场上帮他许多忙。 「同意吗?肯帮我这个大忙吗?」纵使已有把握,柏彦斌仍不改他温和有礼的表相,他的视线锁着她,举起她那柔嫩的小手,一脸的诚摰。 「一定要装淑女吗?」奈奈猜想着还有退路吗? 「没错。」他回答的绝对。「妳知道……大家总是希望娶个娴雅的媳妇。」 奈奈哼了一声,颇不以为然,却也无法反驳。 「好吧,你昨天帮我一个大忙,让我不用在警察局里过夜,就算是我欠你。更何况,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好事一件。就帮你这一次,反正我也不吃亏。」奈奈慎重的点头,轻咬着软嫩的红唇,话说得白,理直也气壮。 「那就先谢谢妳了。」柏彦斌移开视线,回答得极为轻柔。他的笑容可掬,眸光转向那一堆被她视为「酷刑」的美丽衣物。 奈奈不笨,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久久不能恢复。 她缓慢移动脚步到那堆衣服的前面,她甚至还能闻到衣物里淡淡的清香,那曾经是她极为不齿的女人味啊…… 「试试看,一定很适合妳。」柏彦斌柔言劝说,带着十成十的笃定,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呵呵、呵呵……」她只能干笑以对。 奈奈无辜的回头,看见他眼中的鼓励,暗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是同意,心里也有准备,但是真正碰到这些柔软如丝的衣服时,她还是像被点了穴,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半晌之后,她先将所有象征女人味的雪纺纱衣物捞到一旁,弯身拿起一件看似休闲、粉绿色的民族风长裙,表情很挣扎。 一抹淡淡的笑意,悄然浮现在黑眸中,他没见过像她这么排斥新衣服的女人。 他走到她的身边,拿起另一件白色绵质的细肩上衣,放到她的手中。 「没有那么可怕,去试试看。」柏彦斌半推半就的将她往化妆室里塞,然后才回到位置上,等待她的出现。 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奈奈用着壮烈牺牲的心情,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淑女养成计画」里的指定服,她没有勇气往镜子里看,只是大步的冲出化妆室,直接冲到他的面前。 「可以了吧?」她颤抖地说,伸出手臂在半空中挥舞。那是她惊慌时的表现,总是以大动作来掩饰不安。 安坐在位置上,柏彦斌视线扫过眼前纤细的人儿,黑眸中闪过赞赏的光芒。 他猜的没错,她的确是很适合这样的装扮:波西米亚风的衣物衬托出她的年轻特质,也多了一股飘逸的味道,微露的香肩肌白如雪,纤细的能看清锁骨……看样子他必须把她养胖一点。 「怎么?很怪吗?」她很小声地说道,被那怪异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棉质的上衣给了她一种熟悉感,她很喜欢。只是裸露的香肩让她有点不习惯,长裙因走路而飘动,两脚之间灌入她不习惯的凉意。 她别扭的想拉紧裙襬,而他一语不发的瞅着她看,让她脑子里胡乱猜想,直觉自己的扮相铁定很难看。 「就跟你说行不通的。」奈奈替自己找了退路,转身就想走。「我去换下来。」 「用不着换下来,很好看,非常好看。」这时,柏彦斌才突然发声。 「只要妳别拉着裙子……」见到她松开手时,他不忘叮咛:「也别将手在半空中挥舞……」 奈奈伸到一半的动作停住,讶异地回视着他,这人真厉害,他怎么知道自己正想挥舞双手? 「当淑女的第一步,就是动作别太大。」柏彦斌握住她的双手,安置在她的双侧,露出笑容,轻言细语地对她说。「不难吧?」 一阵热烫瞬间袭上奈奈的粉颊,她深吸一口气,羞得面红耳赤,明知道这也是演戏的一部分,不过……仍无法马上适应。 「嘿嘿、嘿嘿……这一点,我可以接受。」她傻笑两声,心跳加速,让自己适应双腕上,那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当淑女的第二步……」柏彦斌松开她的手,长指却上了她的下颚,在她的唇边游移,引起梁奈熙一阵莫名的酥麻。 「笑不露齿,尤其是……不要发出那种尴尬的笑声。」对于这种笑声,他还真不能接受。 奈奈咬紧下唇,顿时无言以对,要求愈来愈高,还要她笑不露齿…… 「好吧,我会尽量提醒自己。」她勉强同意,不过……「你的手能不能先拿开一下?」 他的手一直在她的唇边滑来滑去,她连说话都会碰到他的指尖,这让她不禁呼吸困难。 柏彦斌闻言,随即收回手,露出与平常一样的笑容。 「我们会扮演一阵子的情侣,所以妳必须慢慢适应我的接触,好吗?」话说得理直气壮,可他的眼里却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他几乎是抚着她的脸,就恋上她的肤触,压根没意识到他的动作极不合宜,直到她开口提醒。 「我知道了……」奈奈满脸无辜的点头,心里直想着,要适应他的接触,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她无辜的撇嘴,一脸的无奈,眼角扫到自己身上的蓝色长裙,微皱起黛眉…… 这裙子没有想象中的不舒服,或许是因为它的大弧度裙襬,或许是因为它可以活动自如,或许是它的颜色充满活力……总之,这裙子给她的感觉还不差,甚至还不错。 这真是诡异的状况。她曾经想过,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再穿裙子,可是没想到今天还挺自在适应,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微微勾起红唇,笑意延伸到她的唇边,露出小小可爱的梨涡,缓缓上了她的眼底。 觉得自己突然飘逸起来,多了几分优雅的味道…… 「呵呵、呵呵……」她自顾自的笑出声来。 将她的美丽看在眼底的柏彦斌,原本是带着一抹改造成功的得意,听到她又「重现江湖」的笑声时,俊脸随即又拉了下来。 「奈奈……」他又开始温柔地喊她,不过,奈奈太融入于自己的美丽,没有听到他过于温柔的呼喊。 他又喊了几声,发现这个女孩几乎完全忽视他的存在,只是对着自己的裙子傻笑,他摇了摇头,决定唤回她的神魂。 他伸手再度捧起她的脸,终于让她吃惊地迎视着他,眼里写着不明所以,像是很讶异他的咸猪手怎么又出现了? 没错,这的确是奈奈心里的想法,不过……她只是讶异啦,没把他的手当咸猪手看。毕竟,没有咸猪手会让人感觉这么舒服的。 「妳又笑出『那种』声音了。」柏彦斌解释道,不想让她把自己当成登徒子。 这理由充分解释他的手停在她颊边的合理性,只不过,他的手再不收回来,恐怕就很难说的通,但……他就是有点舍不得这柔滑的触感,舍不得她眼里那一剎那的迷蒙。 「喔……」奈奈拉长了音,知道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习惯性的,她又呵呵了两声。等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尴尬的涨红了脸,柏彦斌的眼里则揉进一抹淡淡的疑惑。 他似乎该因为她的「孺子不可教也」而生气,但是这暖暖的温度,传到了他的掌心里,似乎也暖了他心底的某一处,竟泛起一种陌生的感受。 奈奈有些不好意思……呃,好吧,是很不好意思。 没想到自己是这么不受教的人,他都已经交代这么多次,她还老是忘记,才会让他用这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眼神看着她,让她的脸尴尬地就要着火了。 「对、对、对不起,我、我……会努力提醒自己。」奈奈支吾开口,想表达自己的歉意,毕竟她答应了这份工作,他也愿意付一大笔钱,她的确是应该专业一点才是。 「这样说话不行……」柏彦斌摇摇头,弯身直视着她的眼睛,双手仍是抚着她的脸,她的脸好小,双掌几乎能遮住她。 「那、那要怎么办?」被他盯得慌,一句话怎么也说不顺口,现在看起来,她倒像是天生的口吃,这岂是一句尴尬可以解释? 「对不起,我会努力提醒自己。」柏彦斌重复学她刚才所说的话,温文的态度与她慌乱的表情,还真是天与地,完全不一样。 「双眼不要直视别人,看着我的下颚,表示妳的谦恭……」他看见她长长的眼睫有如蝶翼般搧呀搧的,令他的心神有些荡漾。 奈奈听着他的话,目光下移,准备往他的下颚处移动。只不过,眸光才移到他的唇,似乎就再也无法挪动些许。 他的唇有点薄,应该是命相学中属于薄情侥幸的男人,不过十分性感有型,看了让人心跳加速,不知道被这种嘴唇吻到,会是什么感觉…… 脑袋里思绪飞快转着,澄眸仍努力研究着他的唇,直到那「性感」的双唇微微勾起…… 「妳如果想看着嘴唇也无妨,不过会让人想入非非,这恐怕不是淑女该做的事哦!」柏彦斌隐忍笑意,看着她连耳根子都红了。 要是在平常,他纵使不生气,脸上大概也会出现愠色,但她的表情却让他觉得有趣,在她的盯视下,他甚至还有些志得意满。 现在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大概也有点来不及了……奈奈心想,真是什么脸都丢尽了。 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让老爸知道,铁定认为自己教女无方啊! 「啊!」突地,奈奈惊叫出声。「完了!完了!」 奈奈抚着头,一脸挫败,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老爸。 「我不能留在这里!」奈奈摇头低喊。「我老爸帮我找了工作,要我到姑姑那里去。」 「她给的薪水比我高吗?」柏彦斌挑眉,不相信有人会提供比他还好的待遇。 「哪有可能?!」奈奈瞪了他一眼。身高不及他,体型不及他,全身上下,也只有眼睛比他大,只好屈于下风。 「那妳为什么不留下来?」柏彦斌环着手臂问道,看她慌乱的左转右转,还不时搔搔头……又发现一个坏习惯。 「我老爸根本不是在乎钱,他老说我粗鲁,完全不像个女孩子,要我到姑姑那里学习成为『贤妻良母』,他只要我嫁得出去就好。」老爸根本舍不得让她工作,只是……难道嫁了人就好?谁知道会不会嫁错人? 奈奈无辜的低喃。光想到老爸,她就头大,偏偏老爸的头脑怎么也讲不通,而偏偏她又没夏蓝那么自由独立,她根本不敢违抗单独养她长大的老爸,唉…… 正当她愁眉苦脸的时候,柏彦斌却突地笑出声来,惹得奈奈又丢来微嗔一眼。 「连妳爸都觉得妳粗鲁……」柏彦斌一边说一边摇头,笑意挂在唇边,心里猜想着他是不是挑错了对象。 「他没担心过别的,就怕我嫁不出去。」奈奈不以为意,反正她粗鲁也不只一个人这么说,她就是没那个温柔娴淑的本钱。 「叫你爸放心吧!等妳从我这里完成任务,保证妳出门一定会迷倒一票男人,让他们对妳争相邀约,更别担心妳嫁不出去的问题。」柏彦斌有这个自信。 「我叫我爸放过一百次、一千次的心了,但他还是不相信我。」这一点,奈奈是真的无能为力。 「放心,交给我,现在妳只要安心地跟我到办公室去,有很多事情已经在等着妳了。」柏彦斌站起身,领着她往外走去。 第四章 走进属于柏彦斌的办公室,奈奈好奇地四处张望。 一路上对他点头问好的员工不胜其数,对着眼前人称「总经理」的男人,她愈来愈好奇了。 这男人这么厉害?年纪轻轻就成为建设公司的总经理,扮他的「情人」铁定很有趣。一想及此,她又不自觉地呵呵笑了两声。 听见这堪可称为「熟悉」的笑声,柏彦斌没有回头出声阻止,只是暗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要纠正她的坏习惯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没再多说什么,直接领她到专属办公室,秘书朝他点点头,柔声报告。「庄小姐已经在办公室等你了。」 「好,谢谢,我知道了。」柏彦斌知道她一定是为了婚事而来。 「王秘书,这位是梁小姐,从今天开始,帮她在我的办公室里安排一张桌子,我要她帮我工作。」他交代道。 「总经理,是我做错了什么事?」王秘书一愣,看着梁奈熙,以为她即将顶替她秘书的位置。 梁奈熙耸耸肩,对于秘书疑惑的眼神,她也没有任何答案,她甚至不知道他要她到办公室做什么。 「没有,妳做得很好,我只是需要多添一张桌子。」柏彦斌笑得和缓,像是个没有脾气的主管。 王秘书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没问题,我马上办。」 「奈奈,妳跟我进来。」柏彦斌带着她进到办公室里。 才在椅子上坐下,就看见她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小手扯着裙襬,东张西望,红唇毫不收敛地张得大开,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哇!你的办公室还真大。」梁奈熙瞠眸,看习惯自己家的小狗窝,眼前这办公室真是大的离谱。 「嘴巴闭上,奈奈。」他温和提醒,唇边带笑,看着她配合的随即闭上嘴,还发出「剥」的声响,可见合上嘴的动作很用力。 「把裙襬放开。」都快看到大腿了,她还一点自觉也没有,不过这小女孩的小腿还真白皙柔嫩…… 他赶忙把视线调回转而停留在她的小脸上,俊脸上闪过一抹少有的尴尬,他的目光还不曾在女人身上停留这么久。 「她就是你的秘密武器?」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办公室的角落传来,柏彦斌没回头就已知道说话者何人。 他带着笑转头,看着在沙发旁站立的女人。 「雅涵,我跟妳介绍一下,她叫奈奈,是我昨天提到……」 「那个即将丑小鸭变天鹅的女人。」庄雅涵接话,脸上笑容恰如其分,浅笑不露齿,澄眸直勾勾地望着墙角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奈奈。 奈奈回视着她,看着她合宜的举止与态度,长发盘成美丽的髻,轻声细语的模样,大概知道这就是柏彦斌要自己变成的模样。 只不过……什么叫「丑小鸭变天鹅」?说得好像是自己极力要求而来一样? 奈奈翻了翻白眼,决定不与这看起来很美丽的女人计较。 庄雅涵缓步走到奈奈的身边,连移动时都带着训练有素的笑,下巴微扬,潜在的骄傲无意间流露出来。 「有点矮、还太瘦,你确定你爸爸会喜欢她?」庄雅涵开口睨着奈奈,一副评审家的语气。 喝!奈奈微抽了口气,这女人还嫌她咧! 「庄小姐,我不矮,妳看起来高,是因为妳脚上那一双三吋半的高跟鞋,我穿的可是球鞋。」奈奈语气挺冲,就讨厌人家看不起她,立刻拉起裙襬露出她脚下那双虽然白净,却有点烂的球鞋。 她这个动作,同时让两个人皱起眉头,一个是庄雅涵,一个当然是柏彦斌。 不过,奈奈没有半点自觉,插起腰、挺起胸,若有所指的为自己争辩:「我也不瘦,我该胖的地方可是一点儿也不比妳差。」 庄雅涵的脸尴尬一红,看着奈奈挺出的胸口……呃,的确不逊色,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一个小女孩给比下去。 「你确定她能合格?她的举止言行,有办法在一个月内改变?得到你父亲的认可与同意?」庄雅涵对这女孩没半点好感,语气略带怀疑。 「没问题。」柏彦斌笑道,他对自己有信心。 他走到奈奈的身边,牵起她的手,再度放下她手心里的裙襬,这小妮子一定要露出她曲线迷人的小腿线条吗? 「奈奈……」他扬起手停在她的唇边,轻言道:「说话要温柔,别忘了微笑。」 奈奈的呼吸几乎要停止,在他的大掌抚上她的唇边时,他的俊脸在面前放大了好几倍,徐徐的灼热气息包围着她,带着笑的唇像是有催眠能力,令她不自觉地也跟着咧开笑容…… 「不露齿,记得吗?」长指持续抚着她的唇,就知道她会笑起来没有节制。 奈奈小脸染上了红霞。她的确笑得很夸张,不过要她笑不露齿,实在是有点困难,于是她轻咬下唇,制止过于放肆的笑容…… 看着贝齿轻咬红唇,既无辜又煽情的模样,柏彦斌黑眸暗了些,胸腔竟有些发热,半晌转不开眼。 「咳、咳、咳!」庄雅涵大声的清清喉咙,打断柏彦斌的迷思,她的心里很是气恼。「我有事告诉你。」他还不曾这样温柔地盯着她看。 奈奈一直垂着眼,努力想收敛笑脸,以致于没看到他脸上骚动的情绪,只是无辜的扬起眼对他尴尬的一笑,当然还是那种会露出牙齿的那一种。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她实在没办法做到「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自然不做作的笑容再度出现眼前,柏彦斌的黑瞳划过不易察觉的波动,心里猛地荡了一下。 「当然,我不会做过分的要求,只是提醒妳。」怕彦斌一贯的温文笑容,看不出内心情绪的起伏,轻轻地放开她。 肤触的柔滑似乎还在掌中,他不自觉收紧了手,似乎想留住那种感觉。但薄唇却自动下了逐客令,他没有忽略雅涵说有事要谈。 「奈奈,妳先到会客室去,我联络了一位指导美姿美仪的名师,应该……」他扬手看表。「马上就到。」 奈奈看庄雅涵一眼,识相地点点头,恋人要谈情说爱,她的确该退场休息。 她听话地走出办公室,还贴心的关上门,回眸间,看到柏彦斌朝着庄雅涵走过去,大手拥住她,俯首就是一个深情的吻…… 奈奈转开眼,关上门。看到他对庄雅涵那么热情,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些陌生的闷…… 热吻稍歇,庄雅涵在他宽阔的怀里轻喘。 总是这样,柏彦斌轻易地能教她心魂俱乱,吻得她娇喘吁吁,却不曾用看那女孩的目光,那样看着自己…… 「你真的要……让那个女孩假装名媛淑女,出现在你父亲面前,你真以为这样能够成功?」庄雅涵一想到就有气,不信那个没礼貌的女孩,真能派的上用场。 「我请了迈可来教她,妳不信我,也应该相信他的专业能力,他可是时尚界的名师。」柏彦斌仍是笑得和善,呼吸平缓,丝毫没因为热吻而有太大的起伏。 「可是时间只有一个月,你不是打算在下个月让她在你爸的贺寿晚宴上出糗,来得及吗?」她恋着他好久了,很想成为柏家的媳妇,但是父亲却与柏父不和,这让她很心急。 「关于她的事,妳不用担心,妳只需要在妳父亲那边多加把劲,妳是他唯一的女儿,相信他为了妳,会收敛对我父亲的严词批评。我们两方双管齐下,一定能收到成效。」柏彦斌思绪清明,早就知道事情该怎么处理。 「我知道该怎么做。」庄雅涵把脸埋在他的怀中,丝毫不见刚才的跋扈模样,像是个温柔的小女人。 柏彦斌抚着她的腰,露出浅笑,心湖平静地像是不曾起波澜。 「那妳就先回去,我还有公事要处理。」柏彦斌松开手,不着痕迹地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随即走回办公桌旁,拿起公文夹翻了几页。 庄雅涵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总是这样对自己忽冷忽热,两人有时亲密至极,有时却又像个陌生人。 不急,等他们结婚之后,一切自然就会改善,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好吧,那我走了。」庄雅涵整理好自己的服装仪容之后,昂然地走出他的办公室,一如她初来时的优雅。 柏彦斌听见关门的声音,开始翻阅一本本的文件夹、签名;又看了几个即将推出的案子,构思着企划的方向……半晌,又突地抬起头来望着大门发怔。 不知道那小妮子学得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扫过脑海,随即被他丢弃在一旁。 有迈可这个大师调教她,他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于是他又埋首构思企划案── 是该强调大气豪华的别墅,还是小家庭似的温暖?是该强调优雅的生活方式,一如出身优良的名门淑女;还是生动活泼、轻松自在的家居生活,一如不受拘束的小家碧玉? 柏彦斌自认很专注地工作,却在不自觉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又盯着大门看。 他收回目光,来来回回了好几次,终于放弃挣扎。 去看看她的状况好了,毕竟她的成功与否,是这次计画的重心──他这么告诉自己。 他替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却一点也没发现──他其实有些想见到她,圆润的大眼,白皙的贝齿,与那红润的唇…… 来到会客室门口,手里还握着会客室的门把,他挑起眉头,像是想确认什么。 「砰」的一声传来,他确定那不是自己的想象。 没错,那真的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只不过……他是要求迈可做美姿美仪的训练,可不是重量训练,这声音是怎么来的? 半晌,柏彦斌推开会客室的门,伴随而来的是「重物」再度落地的声音。 他微皱起眉,看着奈奈正以不文雅的姿势,「趴」在他的身前一公尺处。 薄唇有些不自觉的上扬,原来──她就是那个「重物」。 他好整以暇的环起手臂,关上门,背倚着门看她七手八脚的从地上爬起来。 像是没察觉到柏彦斌的出现,她豁地转身朝迈可大喊:「这是什么鬼东西?我不要穿可以吧?!再换一双来!」 话毕,柏彦斌随即看到她拉起裙襬往前一踢,两只无辜的高跟鞋便朝迈可飞了过去。 迈可俐落的闪过,摇了摇头。 「这只不过是两吋的高跟鞋,今天这才是第一课而已,改天要妳穿三吋高跟鞋时,妳要怎么办?」迈可环起手臂,挑眉看着已经横尸遍野的高跟鞋。 要不是柏彦斌亲自打电话请他务必要帮忙,他才懒得蹚这浑水,这女人简直是无可救药,穿个高跟鞋竟然也会摔跤…… 「这是怎么回事?」柏彦斌开口,看到奈奈像脚底装了弹簧,弹起来转身看着他,好像他是鬼一样。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奈奈的脸暴红,刚才的泼辣劲收敛了许多,双手害羞的在身后打结。 「在妳刚刚跌个『狗吃屎』的时候。」迈可抢话回答,得到奈奈回头死命的一瞪。 这男人真讨厌!什么美姿美仪,简直是谋杀,还是无罪的那一种。无罪的原因是因为──她是自己跌死的。 迈可不理会她杀人般的目光,对着柏彦斌吐苦水。 「这女人无药可救了。连高跟鞋都不会穿的女人,还要我教她跳舞?」迈可猛摇头,一副改造她比登天还难的模样。 奈奈嘟起唇,简直想封了迈可的嘴,他就不会替她留点面子啊! 「只不过是穿鞋,有什么了不起的?」奈奈不服气。 「那妳穿给我看。」迈可也顶了回去,弯身拾起一双鞋来到她的面前。「妳要是能安全从这里走到彦斌那里,我就算输了。」 奈奈瞇起眼,这迈可一副瞧不起她的模样,直教她怒火中烧。 「好,我走给你看。」奈奈弯身穿鞋,动作间不敢看向柏彦斌,就怕在他的眼里看到幸灾乐祸的眼神。 拜托拜托,别再跌了! 奈奈在心里双手合十做虔诚祷告状,就是希望自己别在柏彦斌的面前出糗,她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态,但是这念头在心里很清楚。 奈奈穿好鞋缓慢直起身,瞪着脚下一双细跟鞋,像是在看着什么杀父仇人,一副「再让我出糗,就毁了你」的狠样。 柏彦斌不发一语,噙着笑。看着她大敌当前的模样,只觉得她红通通的脸,看起来好可爱。 她缓慢扬步,一步、再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还当真没有跌跤,红唇遂扬起得意的微笑。 迈可在一旁看了却拚命摇头。她是没跌倒,但是……她是穿着铁鞋?还是脚上绑着二十公斤的沙袋,那举步维艰的模样,他看得都快吐血。 看着她神采奕奕冲劲十足,豪气干云豁出去的傻劲,柏彦斌笑了,不过是一双鞋,她认真的样子让他心湖一阵波动。 「呵呵,你看吧我没跌倒。」奈奈走了几步,停脚插腰,回头对迈可说道。瞧她趾高气昂的模样,像是完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妳那不叫走路,叫踩高跷。」迈可又泼了她一桶冷水,冷的她全身打颤……咦,不是打颤,是气得发抖。 奈奈深吸一口气──这个人真是存心找她麻烦,让她不好下台,她非得找他算帐不可。 怒火攻心,丧失理智的她,一下子忘了脚下还穿着双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急着就要朝迈可冲过去,只是一个失去平衡,身体直接往后仰…… 「啊……」尖叫声传出,奈奈闭上眼,准备承受接下来的疼痛。 下坠的落势瞬时顿住,等待她的不是冷硬的地板,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奈奈不用抬头,光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男人味,就知道是谁救了她。 「呃……呃……」她开口,努力寻找可用的辞句。无奈词穷,她所有思绪里只充斥着一个感觉──这男人的胸口真舒服,让人沉醉、让人心跳加速。 「没事吧?」柏彦斌的嘴角还是噙着笑,年轻纤瘦的身躯抱在怀里,竟也让他一阵心荡神驰,心里像是洒了蜜,浮现陌生的甜意。 奈奈有些迷惘地望住柏彦斌俊朗的脸孔,那神秘又深不见底的星眸似笑非笑,微扬的唇真教人迷醉。蓦地想起刚才办公室瞧见的那一幕,她心头上不觉漾过一抹酸,陡地直往下落…… 「就说妳不会走路,还跟我争。」迈可打破两人的迷思,来到他们面前,难得伸出手。「我拉妳起来。」 奈奈看着这个对她总没好话的迈可,真不想把手交给他。不过一直赖在人家怀里,好像也不太对,只好举起手放到他的掌心里。迈可顺势牵起她的手,一个使力拉起她,嘴里仍絮絮叨叨地念着她。 怀里顿时一空,柏彦斌唇上的笑意僵了僵。冷眼看着迈可牵着她的手…… 对于她选择离开他的胸口,投向另一个男人的表现,他莫名地有些不悦。 「不过是穿双鞋,真不知道有哪里难?」迈可环着手,冷眼地看着澄眸带着杀气的奈奈。「用妳的腰力,别忘了要缩小腹……」 柏彦斌站直身,很想露出与平常无异的笑容,却有些使不上劲。尤其是看着迈可的手先是拍着她的腰,接着像是要拍上她的小屁股…… 「腰挺直,屁股要夹紧,要不然怎么走路?」迈可扬起手,正想赏她小屁屁一个大巴掌时,身前的人儿突然不见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迈可挑起眉,看着柏彦斌拉着奈奈的手,将她藏在身后。 「别对她那么凶,她只不过是还不太习惯穿高跟鞋而已。」柏彦斌温文尔雅的帮腔,黑眸却闪过一抹警告。「也别动手动脚的,我跟她谈的条件,可没包含让她被人吃豆腐。」他指的是迈可在教导人时的惯有动作,虽没什么坏心眼,但对手毕竟是个女孩。 「对啊!对啊,别对我那么凶。」奈奈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拚命点头表示赞同。这柏彦斌真是大好人,不但要付她一笔大费用,还对她这么温柔,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咦? 小手里温热还在,奈奈低下头赫然发现──他还握着她的手呢! 心口砰砰乱跳,盯着握住自己的大手,说不上孔武有力,却让她倍感温暖……贝齿轻咬红唇,笑意不停泛出──糟糕,芳心大动。 迈可持续挑眉,看看柏彦斌风雨不兴的俊脸,再看看红云满布的奈奈,他难得温吞的说道:「不凶她,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教?」 「让她休息一下吧!」柏彦斌也不在关公面前舞大刀,让大师没面子。只是刚才注意到她双脚脚趾发红,磨得有些破皮,应该是不常穿高跟鞋的缘故。由那泛红的程度,能料想到铁定很痛,但是她却没开口喊疼,也不撒娇耍赖,咬着唇苦撑,那模样让他有些心疼。 迈可诡异地看柏彦斌一眼,像是他的脸上画了图一样。后者不动声色,由着他盯着瞧,直到迈可觉得无趣。 「休息就休息,她要是达不到目标,就别说我能力不够。」迈可翻翻白眼朝外走去,还不忘瞪一眼奈奈,一副待会儿算帐的模样。「我去喝个水,可以吧!」 迈可离去,会客室里只剩下柏彦斌与奈奈,他低头看她的脚,奈奈的脚上还穿着高跟鞋…… 「脱下鞋子,休息一下。」他柔声开口。这女孩的韧性他欣赏,他能确定他的计画能成功,不过,他也没有要虐待她的意思。 奈奈看看脚下的鞋子,对于他关切的目光,还是害羞的脸红。她清清喉咙、耸耸肩,找回自己的声音。 「还是穿着好了,免得迈可回来又哇哇叫。」奈奈想到迈可骂人的模样,决定不自找麻烦。 柏彦斌知道她的顾虑,摇了摇头。 「脱下来,我可不希望我的奈奈,才第一天训练就吓跑了。」柏彦斌带笑故意逗着她玩,喜欢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 我……我的奈奈? 奈奈瞠大双眼,听着他的说辞,小脸像被谁放了火,热的发烫。 「怎么?妳不是『我的』奈奈吗?」看出她惊诧的表情,他心情好的又逗着她玩。「妳忘了妳是我计画中的女友这件事吗?」 「没、没忘。」她只是被他吓糊涂了。那认真的模样,让她的心忽地一停,又急速地跳起来。 「来,这里坐。」他牵着她的手,让她慢慢的走到椅子旁。有了重心的辅助,她走得总算比较自然,只不过脚趾泛疼,她的脸色不是很自然。 看见她的水眸快速闪过一抹疼,柏彦斌自然明了,又说了一次。 「脱下来吧!」看着她这样,他难得有罪恶感,毕竟他是始作俑者。 奈奈还是摇头看着脚下的那双鞋,不禁使她有叹气的冲动。 「我既然答应你,要在一个月内成为淑女,那这件事就不能拖,因为……我是真的不会穿高跟鞋走路。」她终于红着脸在柏彦斌面前承认这件事,不过她打死也不会让迈可知道。 原来,她的责任感还挺强的嘛。 柏彦斌勾唇浅笑,对于她的坚持甘拜下风。不过虐待人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他难得的决定做一件好事,蹲下身来…… 第五章 吓! 奈奈一辈子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他、他……竟然在帮自己脱鞋子?! 「都破皮了,还逞强。」柏彦斌脸上的笑意隐去,能看得出迈可很认真地要达成任务,也才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让她脱了一层皮。 奈奈不能否认,她真的感动得快要死掉了。 眼前的男人不但长的帅、人也体贴。不曾迷恋偶像的她,现在几乎已经要把他当神一样膜拜了。 那一副关怀备至的神情,教她的心几乎要融化。不曾有人这么对她,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她的胸口翻滚着。 「一定很疼吧?」柏彦斌浓眉微蹙,盯着她的脚跟与脚趾。 「嗯……不会啦,一点也不痛。」奈奈先是点头,一副遇到知音的模样,后来又摇摇头,也不怕扭了颈子。 柏彦斌挑起眉,盯着她。 「是痛?还是不痛?」 老实说,她很想逞强说不痛,但是在他的盯视之下,她发现她很难说谎,只能稍低下头,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丢脸丢到家,穿个高跟鞋也会破皮,他一定很后侮挑到自己,看来她根本没有成为名媛淑女的实力…… 奈条咬牙,挫折的想打自己几拳。 他一定会叫自己回家吃自己……这下子,别说是帮老爸买房子,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没有看到她一脸的挫败,柏彦斌只是垂着头,皱眉沉默。 他应该要很急的才是,但是看到她脚上的伤,他却一点儿也不想她再继续努力下去…… 「我让迈可休息两天再来。」他哑声开口,不想对她做出太无理的要求。 他终于开口了,奈奈紧闭着眼,准备接受他宣判她的死刑,没想到…… 奈奈先是一怔,眨了眨眼才愣愣开口:「你不是要赶我走?」 柏彦斌摇头,他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在「迷乱」里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似乎就认定她是这出戏的唯一女主角。 她仍是瞪大双眼,乌溜溜的黑瞳由茫然疑惑转成理解,忍不住又肯定地重复问了一次:「你真的没有赶走我的意思?」 「没有。」他以肯定的语气说着,看着她红通通的小脸漾着大大的笑容,两眼晶亮而渴盼地望着他。 「天啊,你真好!」她开心地笑了,乌黑明亮的双眼更是让她整张脸在瞬间亮了起来。 看着他的时候,有种奇异而微妙的感觉悄悄地冒出芽儿,在她柔软的心间扎下了根…… 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呀?!没嫌她笨、没嫌她粗鲁、没嫌她上不了台面…… 「你真好!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奈奈感动的想掉泪,伸直手臂直接拥住蹲在身前的他,一把圈住他的颈项。 他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虽然说多的是自动送上门来的女人,但他可没有习惯完全接受。只是……淡淡清香袭来,清纯的女孩气息,软软的身躯,愉快的笑意感染了他,黑眸里揉进一抹真诚的笑意。 「不客气。」他轻言道,让她的小脸埋在自己的颈项里。 软软的发丝在鼻间飞扬,他没有推开她,甚至还挺喜欢这个味道。 她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举止下当,连忙松手退开身来,红着脸摸摸鼻子,一脸的尴尬。 「不好意思,希望你女朋友不会吃醋,我只是太感动了。」她红着脸说道。 她退开时,不知为何他顿时觉得胸前一空,好像少了些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做出-拉她回来再抱一下,确定刚才那种奇怪感觉的蠢事,他干咳两声:「她不会介意的,她知道我的计画。」 「那就好。」奈奈点头,双眼笑盈盈的,还噙着一滴看似感动的泪珠,让人看了很心动。 他宠爱地凝视她,好笑地见她因为想憋住眼泪,而紧紧抿住的唇办。 「怎么?」这么感动的看着他,会让他有种想吻她的冲动。 柏彦斌愣了一下,因为脑海闪过的想法而吓到。 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脸色,奈奈只是摇头说道: 「连我老爸都说我粗鲁,担心我会嫁不出去。你女朋友也是一副我很糟糕的样子。」奈奈顿时哑了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在嫌弃他的女朋友。 「呃,我不是说她坏话啦,我只是……」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弄得她心慌意乱,她开始胡言乱语,真惨。 奈奈脸上的光芒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皱着的小小眉头。 她缩起晃荡的双足,一个人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看起来闷闷不乐。 定定地看着她那无辜又怨闷的大眼,他暂且丢下那些莫名的思绪,对着她扯开浅浅的微笑。 「被骂的人是我的女朋友,怎么妳看起来比我还难过的样子?」她的神情实在教他有些于心不忍,让他不自觉地想逗她笑。 那双晶亮的眸子,透过长长的眼睫,瞅了他一眼,娇态万千。 「就说不是骂她啊!」她实在很尴尬,老是说错话。蹙颦着秀眉,她闷闷地叹了一口气。 瞧她闷的……柏彦斌扯了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放心吧,这里只有妳跟我,我不说、妳不说,就没人知道了。」看她一脸焦躁,他忍不住开口安慰她。「就当是我们的秘密奸了。」 奈奈看厂他一眼,仍是咕哝道:「就说不是骂她,你硬要把它说成秘密,这样不就变成一种把柄了。」 「我答应妳,一辈子都不拿这个『把柄』来威胁妳,可以了吧?!」他同情的说道。 奈奈睨了他一眼,听到他句子里的字眼,心蹦地多跳了几下。 一辈子?!她跟他之间,能用到「一辈子」这个字眼吗? 应该……不行吧?! 他跟她顶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计画完成之后,他们搞不好就不会再见面,哪有什么「一辈子」?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珠子晃啊晃的。一种焦躁不安、一种不知所措、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感觉,突然窜进她的心底,很闷…… 「妳又怎么了?还是妳想让我告诉雅涵关于妳说的事?」他无限轻柔地问,语调中饱含威胁。 「才不要。」她赶忙抬头,继而猛摇头。虽不怕她的咄咄逼人,但是与人交恶总不是件好事。 「那就笑一个吧,别装这个睑。」柏彦斌说道,看着她大眼中透着不自觉的脆弱,他隐约有些不舍。 他不自觉地扬手托起她的下颚,想拨除她眉眼的淡闷,那表情让他看了难过。 他的大手才伸过来,奈奈小脸蓦然羞红,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忘了正常呼吸,突地呛得她猛咳起来…… 「咳咳咳……」 柏彦斌怔愕,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能扬手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 一抬首看见他微皱的眉,她难过的瞪大双眼,更是咳得半天回不过气来。 「呛着口水了?」他问道。这女孩的名堂还真多! 听完他的话,奈奈糗得想哭,怎么在这么浪漫的时刻,她却做出这么杀风景的事…… 事情过了几天,柏彦斌忙完公司的事,约莫在八点左右回到家。 说是要让她休息几天,所以没逼奈奈跟他到公司去,望着原本准备要让她恶补商业知识用的办公桌空荡荡地,不知怎么着,他的心好似也空荡荡起来。 多了几天的空闲,不知道这小丫头会不会玩得疯到忘记回来,误了他的计画? 这问题在他的心里盘旋了几天,却又苦于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只得由着疑问在心里翻搅。 柏彦斌回到家,直接到奈奈这一个月的临时客房,隔着门板能发现里面一片黑暗。他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没有回来。 明知这女孩心性未定,却还是由着她……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地心软起来,搞得自己还得为了迫在眉睫的问题困扰。 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柏彦斌直接走到书房,将公事包一放,准备继续未完的工作。 脱下纯手工制的精致西装,扯松了领带,他点燃一根烟,安抚尚未进食的胃。他缓缓地走到窗边,推开洁净的窗,让月光洒了一室。 他吸了一口烟,胸腔里充斥着微涩的感觉。室内白烟缭绕,抽烟不是习惯,只是偶一为之--在他心情烦闷的时候。 他微仰头,望着天边的明月,不禁想起奈奈-她也有着一双圆润的双眼骨碌碌的转着,像两颗通透的弹珠。月亮那珍珠白的色泽,也像极了她的肤色,有着迷人的光泽。 可爱的笑脸浮现出来,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想起两天前她挫败的模样,不知道她的心情好点没有? 抽烟的动作一顿,他愣了一下-为了自己突来的关心。 记忆中,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有计画,计画出了问题,他会想办法解决。除了公事,他不曾对谁有过挂念,怎么今天会突然关心起那个女孩子来着? 或许是因为她是计画中一颗重要的棋子吧!他这么想着。 脑海中才刚巧找到解释,他耳边似乎就响起她的声音。 他蹙眉,以为自己想太多,却听到底下又响起一句…… 「该死!怎么这么难啊?!」 他一怔,这回那愤恨的声音大到让他无法说服自己是听错,于是他低下头,在下算明亮的花园里,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抚着下巴,隔着相当的距离看着她,那个脚下还踩着高跟鞋的女孩,一边练习、一边咒骂的女孩--奈奈。 原来……他误会了她,她没有玩到疯掉,她一个人在花园里练习,纵使…… 她头顶上的书掉了下来,发出「砰」的声响。 他扯出淡淡的笑,有种他没有发现的宠溺味道。 虽然她不是个优秀的学生,但她倒是满认真的。看她头上练习走路的书本总是不听话的掉下来,他忍住笑,至少……现在掉在地上的是书本,而不是她自己。 手中的烟在指间燃尽,而他唇边的浅笑未停。有种不可不为的冲动,使他离开书房,丢下他计画中要完成的工作,朝花园里走去。 「该死、该死、该死!」奈奈插腰,对着地面的原文书大吼。「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乖乖的待在头上吗?」 颀长的身子缓步走来,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柏彦斌摇了摇头。 「妳这么喊,它也不会回到妳的头上来。」温柔如春风拂过的低沉嗓音传来,是种无法错认的性感,迷人极了。 奈奈霍地转头见到来人,原本气红的脸持续烧着,不过现在是因为羞窘。 「你、你……你怎么来了?」奈奈一脸尴尬,看着月光下姿态徐缓温文的他,跟自己简直是天差地别。 柏彦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头看着她脚上踩的高跟鞋。 「不是让妳休息两天吗?这么晚妳还在练习?」他环着手臂,看着她穿着特别为她准备的亚麻长裙,加上她一头飘逸的长发……如果她别大吼大叫的,光凭她这副模样就能骗过不少人。 「不能休息……」她略微低头,耸了耸肩,用鞋跟踢着草坪上无辜的小草。 「为什么不能休息?」他问道。「是迈可这么说的吗?」迈可求好心切,的确有可能做这种要求。 奈奈摇摇头,呶了呶小嘴,羞窘的红云迟迟末退。 「没有啦,是我自己要练习的啦,老是跌倒也不是办法。」她搔了搔头,像是安慰自己。「跌在草地上,总比跌在地板上好多了吧!」 他微挑起眉,看着她裙襬上微绿的颜色。 「妳练习多久了?」看这成果,可能不是一两个小时的事。 奈奈扬起手,确认了时间,表情又心虚又急促。 「也没有很久啦……」她用小手抓了抓眼角,小睑快埋到自己的胸口。 「没有很久是……」裙襬都跌绿了。 「大概就中午过后吧!」话说得很小声,担心被他取笑,因为练习这么久,还是走不好。「不过,我已经不会跌倒了,只是书还是会一直掉下来。」 柏彦斌睑一沉,这小女孩还真好强,似乎是非成功不可这么卖命?! 他应该要觉得愉快,至少他的计画成功率大增,但奇怪的是他却有些不悦,因为她的不疼爱自己。 「脚不是破皮了吗?走路不痛吗?」他走近一步,有些冲动想脱掉她的鞋子,确认她脚伤的状况,只是心里知道不合宜,硬是压抑下来。 「我包了ok绷,不打紧。」她赶忙摆手,露出笑容。「我今天还练习了一些舞步,你看……」 她有模有样的在草地上单人舞起来,或是转身、或是旋起裙襬的浪花,举手投足还挺象样的,那认真的样子,让柏彦斌心折。 「我有这个荣幸,邀请妳跳一支舞吗?」他柔声开口,口气仍是温文,但态度可没让她有半点迟疑的空间。他迅速握住她的手,旋起她的身子,轻哼起圆舞曲的音调,带着她在月光下轻轻的摆动肢体。 奈奈只能用「受宠若惊」四个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怔愕间,已经在他的带领下轻快的旋转若翩蝶,男人的气息充满在她的鼻端。 他们轻快地在草地上旋转,她的长发顺着舞姿迎风飘扬,裙襬打起美丽的浪花,时而轻摆,时而狂荡,不停地转、不停地转…… 奈奈觉得头很昏,只是她不敢确定,她的头昏是因为他的气息,还是不停旋转的原因。 动作间,她只能直直地望着他。盯着他的眼眸,她心神恍惚,像是灵魂被吸了进去-样。 迎视着她的眼,柏彦斌心情同样激动,她的长发一再扫过他的胸膛,心湖像是被一阵春风拂过,扬起阵阵涟漪。 奈奈步伐偶尔与他相缠,差点绊着他,但并不影响两人的注视,他们像是被彼此吸引住-- 「妳学得很快。」柏彦斌心思颤动不已,努力的寻找话题,试图破除这无解的暧昧。 「谢谢!」她的声音奸轻好柔,倒像是怕破坏了眼前的一切。「踩到你,对不起。」 像是要印证她真的会绊到他,她竟真的踩上他的脚。双眸一瞠,忘了收腿,两人重心一个不平衡,双双往草坪上跌去。 柏彦斌大掌火速上移,护住她的后脑。踉舱几下之后,免去她后脑着地的首要危机,却还是跌坐在草地上。 两人呈暧昧的男上女下姿势,他的大腿跨在她的身侧,胸口迭着胸口,双肘支在她的耳边。 「对、对不起……」她惊魂未定瞪着他看,一时无法动弹,只能这样望着他,喘息的道歉。 他也在喘,但看来仍是一派温文、镇定自如的模样,只是黑眸深处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激动,胸腔内的心跳也背叛了他,跳得飞快。 她轻喘的鼻息拂在他的脸庞,纠缠着他的呼吸,撩拨着他的心弦,他情不自禁的凝住她,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两人对望许久,然后,他突然低下头轻啄她唇角一下。 奈奈瞪大澄眸,那浅尝即止的轻吻,让她热血倍看,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差点没就这样蹦出胸口。 「呃……谢谢。」脑子糊成一团,她开始胡言乱语。 他的双眼暗沉沉地,像深潭似地黑下见底,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被他自己的行为吓到,直到她的道谢出了口。 「谢什么?」不会是谢他唐突的轻吻吧? 「……」她的脸更红,因为紧张,也因为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近到能感觉他拂出的热气,烧红她的脸。 他的黑眸同样深沉,看着她的表情,突地低笑出声。 「说啊,谢我什么?」沙哑又性感的声音又逼近了些,猜到她的窘态是因为他的吻。 他恶质的没有半点歉疚,甚至还觉得有趣极了。 浆糊般的脑子终于开始运作,奈奈抵着他的胸口,推了两下。 「谢谢你解救我脑袋开花的危机,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起来了?」她喘不过气,也不知道是胸口压抑难过,还是他唇边的笑容让她觉得难堪而难过。 察觉她眼角稍瞬即逝的难受,柏彦斌知道自己过分了,马上起身慎重的跟她说抱歉,不过…… 瞧她低垂的眼眸,回避他视线的态度,那闪躲的样子教他心里很不好受。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他该起身,不过他没这么做。反倒欺近她,挪出一只手握住她的下颚,微托高她的脸,让她迎视着他的目光。 「你笑我……」她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委屈。 虽然这吻认真算起来,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吻,不过……他的笑容还是伤了她的心。 「我没有。」他摇头否认。 「可是你笑了。」她扬眸瞪他,语气中隐约有撒娇的意味。 「我没有。」他持续否认。 他或许是笑了,但不是笑她-- 他的笑因为她脸上的羞涩,像是未曾被男人这么亲近过。他竟然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觉得心情好极了。 此时,她脸上受委屈的表情又让他体内莫名地骚动。他的自制力再度失控,俯下脸来,将额头亲昵地抵着她的眉尖,眼睛对牢她的眼睛,暖暖气息拂上她的脸。 「信不信,我真的没笑妳。」他笑得很无害的样子,明知道要放开她,双手却反而黏上她的脸,喜欢她柔滑的肤触。 她怔着眼,看着放大好几倍的俊脸在几公分之外,哪还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吐一个。 他半开玩笑忽然地伸舌,轻轻舔过她红红可爱的鼻尖,无视她愕然的表情,他笑看她瞬间再度绋红的脸。 「我们是情侣。」他沉着声音说,沙哑的嗓音有别于平常的低哑,揉进一抹让他意外的欲望。 他想吻她-- 呵,连他都觉得不可置信,他竟然想吻这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的女孩。 「我们『演』情侣。」奈奈低声反驳,翻遍现在脑海中的所有情绪,有惊讶、不可思议、诧异,甚至还带着点欣喜,就是找不到半点生气的因子。 糟糕,她还真喜欢他…… 喜欢这个找她来演戏,要她帮他顺利娶得美娇娘的帅男人。 他挑起眉,没拉开两人的距离。喜欢贴着她的感觉,不只是欲望,而是她身上的清新气息。 「所以?」她不喜欢他靠近吗? 「需要『演』得这么传神吗?」她的心蹦蹦地跳,相信他也能感受得到,这么近的距离,她差点快要不能呼吸,几乎就要以为她真的在谈恋爱了。 「妳不肯?」他再压低,薄唇离她不过一吋。 他「彬彬有礼」地问着,无言的威胁与压迫却饱含危险,声音轻柔到让人全身发麻。 奈奈回视着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 收了他那么多钱,就为了演一场戏,他的确是吃亏了。话说回来,吻一下倒也无妨,因为牺牲色相的……也不一定是自己。 「也不是不肯啦,不过,应该不用……」她支支吾吾看了他一眼,又火速的栘开眼。「不用……上床吧?」 最后几个字轻的几乎要听不见,不过近在几公分外的他,听得可是清清楚楚。 「哈哈哈……」他霍地暴出一声大笑。 奈奈吓得瞠目,看他在几公分外大笑,两人胸口贴着胸口,自然能察觉他胸腔传来货真价实的震动……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伯彦斌从她的身上起来,顺道拉起了她。 看着她一副惊魂宋定,大受惊吓的模样。 「我真的吓到妳,对吧?」柏彦斌止住笑意,目光锁住惊骇的她,镇定的语气仍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有趣。 「我……你……」她捂着胸口,指着他的鼻尖说道:「你怎么笑得这么大声?」 从一开始见到他,他都是温文有礼,笑也是微扯嘴角。她都已经下意识的认为像他这般「训练有素」的绅士,是不可能笑得这么失态。 柏彦斌的黑眸瞇了起来,认真的思考她说的话。 没错,从他有记忆以来,大概有十来年不曾这么放声大笑,连他也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失态。 现在她却用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笑得不能自制。 也不是不肯啦! 想起她的语气,黑眸更深了些。 她的意思是什么? 愿意让他吻她吗? 眸光不自觉移向她的唇,发现他竟有些渴望,想知道她唇上的滋味。 刚才会大笑,是因为觉得不可思议。 他压根儿没动过吃她豆腐的坏想法,她怎么会担心他会邀她上床?她不过是个女孩,一个配合他演戏的女孩罢了。 只不过,现在看着那水润的双唇,他却不怎么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第六章 刚煮好的普凡西威士忌明虾,从厨娘的手中放到了餐桌上,空气里满是松露与威士忌的迷人气味,挑逗人的味蕾。 多棒的美食啊!是她活了二十几年未曾有过的享受,她几乎要流口水了。 「吃吃看,这是王嫂的拿手菜。」他认真的凝视着她,黑眸里漾着他不自觉散发的迷魅光波。他看着她的脸时,眉间有浅浅的结,像是充满疑惑。 奈奈点头,拿起桌上的餐具,努力的朝食物进攻。 只是……她从来不知道,他一个凝视的眼神,就可以让她紧张得喘不过气,双手几乎无法正确握着刀叉。 食不知味的一餐-- 奈奈坐在餐桌的一角,眼尾偷瞄餐桌另一边气度沉稳、表情若有所思的柏彦斌一眼。 梁奈熙明明肚子饿得呱呱叫,却在他的盯视之下,觉得入口的明虾,失去了原来的风味。 他不是说他也没吃晚饭,所以邀她一同晚餐,既然如此……他怎么不专心吃他的晚餐?反而直盯着她,好似她才是他才想进食的对象。 「好吃吗?」他问道,缓慢地将沾满香甜肉汁的明虾送人口中,专注地眼神还是盯着她的表情。 「好吃,很好吃。」如果他不要这样盯着她的话,她会觉得更好吃。 「那就多吃一点。」他端起桌上佐餐用的白酒,慢慢地暍。 「好……」她匆忙应允,专心的吃苦一感细致的明虾,再也不敢拾起头来,因他的目光像两团火,看得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她的闪躲他明白,所以他没有任何进逼的动作,只是专注地盯着她,沉默地看她半晌。 长长的双睫,因不安而摄动着,红云在她的双颊上晕红。咀嚼的红唇撩动着他意料之外的情欲,疑惑在他的眉间徘徊不去、一直没有办法得到答案。 他有股冲动想吻她! 但他……为什么想吻她? 她果然是个很配合的学生,也是个很称职的情人。 说她是配合的学生,是因为迈可在几天之后,发现她惊人的进步,头顶上的书仿佛上了强力胶似的,不论她怎么旋身、摆动身躯,都没有跌落的危机;脚上的高跟鞋再也不是自杀的武器,而是添加魅力的利器。 行走如仪,款款生姿--这是迈可对她的评语。 他们对于梁奈熙的转变简直就是赞叹至极,他们几乎要拍手为她叫好,虽然她现在不全然像个名媛淑女,总还有个七分样。尤其是她在不开口的时候,甚至可以骗过八成的人,让人相信她是百分百的名门千金。 说她是个称职的情人,是她终于可以慢慢习惯柏彦斌的接触,不再动不动就脸红,甚至开始会主动向他撒娇:拉着他的手,凝视他的眼,专注地像是他就是她的全部。 这些转变,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她的努力,另一大部分是她觉得-她真的恋上柏彦斌这样的男人了。 她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他盯着自己看,她试着让自己不脸红地迎视他炽人的目光,直到迷恋上与他四目相对的感觉。 她喜欢他,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他…… 就连现在,他们俩坐在办公室里,她的手中拿着一本王秘书帮她准备的商业知识资料,她的眼睛还是动不动就飘向他。 他真好看! 轮廓深邃,一双总引人不自觉沉溺的黑眸;挺直的鼻梁下有双性戚的唇,在工作时,只是紧抿着,不再浅笑般的扬起,却还是让人想入非非…… 那天,他轻吻了她的嘴角,真的只是嘴角而已-- 唉……为什么没有真的吻她?她满心疑惑。 当那个轻吻发生时,她的震惊大过于喜悦,讶异他的动作。但是当时间过去,她开始后悔,当时她不该瞠大她的双眼,一脸大受其害的模样,要不然……他搞不好会真的吻她。 不知道……那薄唇吻起来的感觉,是怎么样? 「背完了?」低沉的声音响起,俊脸上没半点波动。 吓!奈奈倒吸了一口气。 要不是她正盯着他看,清楚地确定那迷人的声音是出自他性感的薄唇,她铁定会以为那只是她的错觉。 「没有、没有,我还在背。」赶忙镇定心神,澄眸假装认真地盯着一迭厚厚的资料。 柏彦斌签完手中最后一本卷宗,将文件放成一迭,待会儿好让秘书带出去。 「妳背资料,看着我做什么?」他环起手臂看着假装一脸镇定的奈奈,薄唇边有着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却明显地在他的黑眸里跳动。 「我哪有?」奈奈的头更低了,几乎想把脸埋进资料册里。糟糕,又尴尬了!连她自己都能察觉耳朵的热度,她铁定脸又红了。 「没有?」黑眸里的笑意更深了些,看着她泛红的耳垂,他真想捏一把。 「当然没有,我背这些东西要做什么……结构型商品,什么认购权证……背得一塌糊涂,哪有时间盯着你看。」她嘟起嘴,一脸无辜,扬起脸娇瞋着。 这一次,柏彦斌终于忍不住地笑出声,他摇摇头,却控制不住双脚朝她缓慢移动到她的身旁。 「没办法,妳所演的角色,是证券公司的千金,这些东西不能不懂。」他伸手拂开她落在肩上的发,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下。 她今天穿着合身的v领衬衫、及膝的窄裙,看来既优雅又时尚,长发在后脑上结了髻,但由于发质太好,又不喜欢上发胶,所以发髻安分不了两个小时,就开始松散开,看来有些凌乱,却也隐约散发出不同于女孩的女人味。 从他的角落能看到她白皙的颈项缠绕着几根细发,有一缯不听话的发甚至还滑落在她的v型领中…… 他有礼地收回视线,却还是发现脑海中她那白皙的胸口、黑的发亮的细发,还是如跑马灯一样,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出现。那股近来愈发蠢动的情欲,又开始骚扰着他。 察觉他又用那种仿佛能炙人的目光盯着她,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催眠一样,主动伸出手拉着他,暗示他倚着办公桌,在她的身前坐下。 「光背这些东西,就能骗过伯父吗?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连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东西,怎么能拿来唬弄人。 男人修长的食指,轻轻滑过她白皙的脸蛋,露出不自觉地宠溺。 「不会就问,要不然我让妳待在办公室里做什么?」他原意就是为了让她在最快的时间内进入状况。 「我以为你留我在办公室里,是要我跟你培养感情。」奈奈水亮的大眼眨呀眨的,一脸无辜地扬起一抹灿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我们是情侣,不是吗?」奈奈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颊边赠啊赠的。 柏彦斌失笑,这小女孩愈来愈会挑逗他了。虽然知道她只是说笑,但是她眉眼之间的笑意,仍能让他心跳失速,掌心里的柔嫩肌肤更是让他流连。 「培养感情?」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平板无波,他极力压抑着胸口翻腾的奇异情绪,收掌轻捏她细致的鼻尖。「资料都背不完了,还培养什么感情。」 「哟哟哟……好痛啊!放手、放手啦!」奈奈细吼,他可是一点也不留情,来真的啊?! 看着她哇哇大叫的样子,柏彦斌只觉得她有趣又可爱,竟一点也不觉得她这大吼,跟她所接受的训练是不符的。 「还培不培养感情啊?」他扬声,唇边的笑意上了黑眸,连语调也与平常的自制不同,泄露出自然的情绪。 「不培养了、不培养了……」她连迭说道,拍着他的手,澄眸都氤氲了。 「放手、放手啦,我再也不跟你撒娇了。」她又气又怒的说道,气死人了。 两人玩得有些过火,一个是一脸笑意,一个是满脸通红,彼此的眼里只剩下彼此,没人注意到庄雅涵正一脸铁青的握着门把,将一切都看人眼底。 「感情真好……」庄雅涵柔柔发声,唇边带笑,但一双厉眼却像针一样,直直射向奈奈。 突来的女声,让玩得有点疯的两人全回过神来。柏彦斌率先回神,大手自然松开,心里闪过一抹令他讶异的愤怒……他竟然因为庄雅涵的闯入而有些不悦,像是她破坏了什么。 而奈奈只是一脸无辜捂着发红的鼻端,先是瞪了柏彦斌一眼,才转头迎向那像针一样的视线。 看着庄雅涵脸上像挂上去的笑容,奈奈知道自己得罪人了,只得垂下头来,不发一语。 「我敲了门,但是没人注意到,所以我就进来了。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庄雅涵柔声开口。 奈奈低着头,眼角撇见她有礼的态度,完美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连发怒都这么温柔。奈奈在心里拍手,原来这就是大家闺秀,连生气都这么美丽。 「当然没有。」柏彦斌俊脸上恢复平常的淡笑,朝庄雅涵走了过来,大掌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一旁的沙发椅上坐下。 看着柏彦斌和庄雅涵两人十指交握的手掌,奈奈唇边的笑容顿时僵了,胸口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疼。 「好几天没见到妳,都在忙什么?」柏斌彦温柔地看着庄雅涵,唇边的笑容有些安抚的味道,纵使庄雅涵的不悦藏在心里,他也能清楚感觉到庄雅涵开始对奈奈产生敌意。 柏彦斌能察觉庄雅涵的敌意,来自于他对奈奈的亲昵。他知道不该让这种事情发生,而这件事……也不可能会发生,但是,他却还是让庄雅涵有了这种感觉,他的确是该自我检讨--他是不是和奈奈太过亲昵了? 终于,他的动作安抚了庄雅涵,她露出笑容注视着柏彦斌,甩去刚才心中闪过的诡异感觉。 「还不是忙着在我爸面前说好话,让他收敛-点,别对伯父不礼貌,让我们的婚事顺利进行。」,语气中却有掩不住的提醒意味,美眸瞅了被冷落在一旁的奈奈一眼。 奈奈垂着眼,没有望向两人的亲昵,却关不住自己的耳朵。 婚事?! 对喔,她只是被请来扮演一个角色,一个能帮助两人成功结为夫妻的角色…… 她竟然忘了引在他专注地眼神注意下,她竟然忘了这件事?! 不知为何,心头忽然像有千万只蚂蚁囓咬过一样,刺刺的、痛痛的,疼得她好相i哭。 庄雅涵没有忽略奈奈垂头丧气的样子,乘胜追击地说:「你们呢?看起来进行的不错,我刚走进门时,还真以为你们是一对情侣呢!」 奈奈直觉扬首,想看看柏彦斌的表情,因为在那一剎那,她自己也这么以为,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 有种不安在心口发酵,她想知道那种迷恋,是否是她单方面的想象? 「只是演戏。」性感的声音镇定如常,他看也没看奈奈一眼,像是她根本不存在。泰然自若的神情,能说服所有的人。「既然要演戏,自然就要演得像。」 奈奈胸口像是被划了一刀,掩不住的疼。 她火速地垂下眼,收拾汹涌而至、令她措手不及的心痛。突然确认了柏彦斌的真正想法,疼痛如火烧般灼烫着她。 突然觉得自己狼狈了起来,也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正牌情人上场,她留在这里,好像太奇怪了…… 「你们慢慢谈情说爱,我先『落跑』了……下午就算放我一天假好了,我回家看一下我老爸。」奈奈笑得灿烂,心里却在滴血。晶眸朝他看了一眼之后,匆匆别开,不待他的回应夺门而出。 庄雅涵唇边勾起胜利的笑容,这个小女孩的道行怎么跟她比? 「你找错人了。」她露出甜笑,看着她的背影,美眸里闪过一抹掩藏不住的骄傲。「她看起来好像是认真的!」 黑眸下自觉望向关上的门,柏彦斌脸色微凛:心头莫名的躁郁。 「不会,妳看错了。」他收回视线,天塌下来由能处变不惊的冷静嗓音,泄漏几丝波动的情绪。 「我怎么会看错?」她灿笑,骄傲的神情没有察觉他的不悦。「整天跟你朝夕相处,还要扮演情人,大概没有女人能不动心的,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女孩。」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我不会让她继续误会下去,我会提醒她。」柏彦斌只是静静迎视她,没有承认、没有否认,黯黑的瞳一如往常,看不出所有情绪。 「提醒有用吗?」庄雅涵收敛笑容,不再挂上那有如面具般的笑,表情严肃凝着他看。 她可以看出伯彦斌的不同,同样足笑,她却不曾看过他笑得那么自然,纯粹是为了笑而笑…… 「彦斌,我不笨,我看得出来,如果你真的为了她好,就该跟她保持距离,甚至是另外找演戏的对象,别把她留在身边。」她心惊胆颤,怕事情会有差错。 「妳的意思是……不相信我?」柏彦斌冷下眼,眸光一掠,闪过一抹不悦的怒容,是她未曾见过的表情。 从来,他总是笑,笑得温文有礼、笑得俊逸迷人,像是没有什么事能影响他的情绪,但是这一次,她却明显的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怒气。 「没、没有。」庄雅涵垂下眼,心里感到害怕。这不是她所认识的柏彦斌,今天的他陌生的让她心寒。「我只是觉得那女孩,不像你说的这般理智。」 听到这句话,黑眸顿时莫测高深,不自觉地望着门口,想起奈奈奔离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那女孩对自己动了心,也知道保持距离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是,一想到要将她排除在计画之外,再也见不到她甜美的笑容、撒娇的模样……他就没来由的感到烦躁。 「就算她不理智,她深陷而无法自拔,难道连妳也不相信我?觉得我会被她迷惑?把妳这个早就打算要娶进门的女朋友丢在一旁?」他用低沉的声音吐出甜言蜜语,眼里却无任何温度。 「当然不会。」庄雅涵对于这一点有很大的信心。先别说两人是情投意合,至少他们门当户对志趣相同,彼此可以相辅相成,是天生的一对。 「那就不用担心了,我们没有时间再去训练一个女孩,时间只剩下两个礼拜而已。更何况,奈奈的状况很好,绝对能够胜任。」伯彦斌找了个绝佳的理由,告诉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差错,而乱了全部的计画,一切都还在他的控制之内。 「你就不怕她缠着你不放?」庄雅涵还是不放心,毕竟她很了解他的魅力。 柏彦斌挑了挑眉,对她这么紧追不舍的态度很感冒,但是并没有因此而动气。 「我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所以跟她事先签约,载明所有可能发生的问题,到时候若她不肯离开,那么她将拿不到任何好处。她是个聪明人,相信不会替自己找麻烦。更何况,妳什么时候看到我对敌人客气过?」 柏彦斌一向都能和缓地处理自己的心情,不让任何无意、或是有意找麻烦的人顺心,但是今天他却没来由的觉得烦躁,对于自己对奈奈的冷血,甚至有些厌恶。 「没问题就好。」庄雅涵赶忙点头配合,顺便替自己的多疑找台阶下。「我只是担心,像这种情窦初开的女孩,都是很死心眼的。不过你如果觉得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了……」 她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事情,柏彦斌面色自若的点头,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中回荡着庄雅涵刚才那句话。 情窦初开的女孩,都是很死心眼的…… 是这样吗?柏彦斌自问道。 奈奈会对自己死心眼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这是个不得不解决的大问题。 只是……该觉得会很麻烦的事,他为何会有些期待呢? 从办公室逃开,奈奈并没有直奔回家。她不停地跑着,试图将刚才的画面从脑海中抛开。只是那画面像影子一样,无论她怎么跑,都在她的身后。 只是作戏!只是作戏! 该死、该死、该死的自己,怎么会忘了?! 她演着演着,演上瘾了,演着演着,连自己都快迷惑了…… 「怎么会……怎么会……」跑到喘不过气,她倚着墙,顺着墙滑坐了下来,全身像是虚脱了-般。 「怎会……」觉得心奸痛、好痛…… 想起他面无表情的陈述,说两人只是作戏时的冷漠,她觉得就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不能爱!不能爱!不能爱上他! 她捂着脸,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她喘不过气、大口吸气却似乎都进不到肺里,胸口传来阵阵的疼,却逼着自己要认清这一点。 没错,她不笨!她知道自己该做的事,该认清的事实。麻雀或许能变成凤凰,但是她连麻雀都不是,只是一只上不了台面的乌鸦。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童话里插着百鸟的美丽羽毛,意欲欺骗别人、欺骗自己的可怜乌鸦,当她抖落身上伪装的美丽羽毛后,她还是那只黑鸟。 泪,轻轻滑下,因为她认清了自己的身分;痛,在胸口泛滥成灾,因为认知到她跟他,只有三十日情人的份。 扬手拭去了泪,她心知肚明,要保护自己全身而退,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跟他保持距离,沉淀她纷飞的思绪、妄动的情感。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她认为她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并为此而露出笑容,刻意忽略胸口仍泛疼的痛楚。 不行,她必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能一直想着他……她摇着头,努力将他摇出自己的脑海中…… 打个电话给老爸,该跟老爸报平安了。在最无助的时候,家人永远会支持她,那个总把她当心肝宝贝一样的老爸。 拿出手机按了熟悉的号码,没响几声,随即传来活力充沛的声音。 「奈奈啊,上班还习惯吗?」愉快的声音由手机里传来,奈奈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赶忙捏住鼻子,多吸了几口气。 「很好啊,老板对我很好……」她强撑愉快应答。 就是太好了,好得让她胡思乱想,还起了「歹念」,对他有了「非分之想」,惹得自己难过不已。 「那就好,没想到我的奈奈实力这么好,一毕业就有公司打电话来催妳上班,不但薪水好,还供吃供住,老爸真是太光荣了。」爽朗的笑声由电话由另-端传来,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愉快。 奈奈呵呵的干笑两声。柏彦斌是个很懂得如何说服别人的男人,三言两语就把老爸安抚得好好的,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只是,要是老爸知道她半个月之后就没工作,不知道表情又会是什么模样。 「这个礼拜有没有放假?要不要回家,我煮些东西等妳回来?」老爸在电话的另一端喊着,她又觉得鼻酸。 「爸,这个月我想认真一点,可能整个月都不回去了,下个月再回去陪你。」奈奈知道,自己离努力的目标还很远,为了达成柏彦斌要求的任务,她没有放假的权利。 「这样啊!」老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努力振作精神。「没关系,多的是时间。妳认真一点工作,老板才会看重,把妳留在身边。」 「嗯,我晓得。」奈奈点头,心里却传来酸涩。 「那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今天轮我到班,要到国父纪念馆载客人。」计程车的生意就是这样说来就来。 「好,那我晚一点再打给你。」 挂上电话,奈奈茫然的望着远方。 留在他的身边?可能吗?无论她表现得再好,他也不可能把她留在身边…… 强装的坚强终于崩溃,她蹲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七章 时钟指着十点,柏彦斌回到家中,压抑着急欲跑到奈奈门口的冲动,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晚,他陪庄雅涵吃了一顿饭,看了一场电影。一方面是安抚她的情绪,另一方面则是按捺自己不知为何而起的烦躁。 当他察觉到自己竟然盯着奈奈不在而空出来的办公桌时,他难得的惊骇起来,整颗心压不住的烦躁。 是因为习惯她的存在,所以才会觉得想念吗? 他厘不清自己的思绪,只好难得的当起鸵鸟,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甚至在回到家的时候,刻意不让自己跑去见奈奈。 庄雅涵说得对,他的确该对奈奈保持距离。奈奈对自己动了心,他很清楚,所以他该衷心接纳庄雅涵的建议。这也是他把自己关在房里的原因。 他烦躁的耙了耙头发,进到浴室洗澡。洗完澡后,他套件轻松的休闲衫,肩上围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方便擦拭未干的发。 应该去看看她才对!不为别的,至少该确定她已经回到家。毕竟她的安全是他的责任,他有必要关心她。 他替自己找了个理由,并不去思考理由是否充分。长腿快速地往她的房门移动,有着他没有察觉的急迫。 奈奈的房门是暗的。 还没回来吗?他自问道,有股明显的失望涌向他。他收紧拳头,躁郁更甚,因为无法掌握到她的行踪,浓眉微拧着。 一个念头闪过脑中,他猜到她可能的去处,长腿火速朝花园移动。 要不是他的心情太差,他会发现,他不曾这么心急地想找到一个人…… 几分钟后,他果然在大树下找到她。 月光洒在穿着白色长裙的她身上,长发散在身侧,小手枕在小睑旁,长裙因为睡姿不良,露出美丽修长的小腿……她像个睡相无辜的天使。 他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因为不想吵醒她。他慢慢走到她的身旁,蹲下身,拨开她脸上的发,想看清楚她的模样。 他微微扯出笑容,发现她在睡觉时,果真不再发出呼呼的可怕鼾声。因为前几天,他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会打鼾是因为鼻子不通,吃药后会有明显的改善。那时她高兴地抱着自己,还在颊边送上几个友善的吻。 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几个吻而心思紊乱,但是他却真的受了影响。他当时握紧拳头,才没在医生面前将她抱个满怀,吻得她头昏脑胀。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那种想法,但是这种想法发生的频率却愈来愈高,让他很迷惑。 月光下,他看到她身边有两瓶海尼根的空瓶。他微皱起眉头,想起第一天遇到她时的模样,想起她酒量之差…… 「醉了就睡,还睡在这里,是想等白马王子来吻醒妳吗?」修长的指轻轻地滑过她的脸,停留在她的唇畔。柏彦斌喃喃说道,声音淡得几乎听不见。 睡着的她并没有回答,由着他的长指在她的脸上做乱,滑过她的唇、她的颊,然后停在她的眼睫旁。 他浓眉蹙得更紧,发现她漂亮白皙的脸蛋上有着泪痕…… 「哭什么?是谁让妳这么难过?」沉稳内敛的声音隐隐藏着渴望,借着月光狂肆的发酵着-- 奈奈的泪是因为自己吗? 无法得到答案,也不想得到答案。她的爱,不是他所预期的产物,他只能置之不理。 但他修长的食指还是轻轻拭去她残留的泪痕,动作充满了不小心流露的点点温柔。 奈奈微微摇头,长长的眼睫煽动着,嘴里轻吟了几声。 察觉自己惊醒了她,柏彦斌微微一惊,倏地缩回了手,不懂自己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碰她。 微醺的奈奈,轻轻地睁开双眼。背光的他,让她看不清楚长相,她朝他眨了眨眼,像是想认清眼前的人是谁。 柏彦斌在原地不动,由着她盯着自己看。 「是你……」半晌后,原本呆滞的表情逐渐动了起来,鲜嫩欲滴的红唇溢出笑声,唇边的梨涡轻轻浮现。 「没错,是我。」柏彦斌薄唇微勾,不知怎着她的笑容总能轻易地影响他。 「我暍醉了。」她说,迷蒙的眼说明了她还没完全清醒。 「我知道。」柏彦斌点头。她将醒未醒的模样看来好无辜,让他想问她,既然笑得这么开心,为什么脸上会带着泪呢? 「你怎么会来……」 听着她的问句,柏彦斌正想开口解释,却听到她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垂下眼来,她坐直起身,一边喃喃道:「你不应该来的,我并不想见到你啊!」 原本打算扶起她的大掌顿了顿,像是被打了一事。许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冷泠的瞅着她。 「为什么不想见我?」他问,同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更沉了些,胸口的躁郁更明显。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她毫不犹豫的告白,清楚地撞进他的耳膜。他微怔,缠绕在胸口一整个下午的躁郁竟消失无踪。 只是,他的愉快同样消失的很快,只因他不懂,她既然喜欢上他,为什么又不想见他? 瞧她眼色恍惚,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表情,好像是看着一场梦……他恍然大悟,想到她可能还没酒醒。 「妳喜欢我,真的?」他追问,发现自己竟有如此卑劣的一面,想趁着她神智不清的时候,套出她心里的秘密。 她笑,笑得让他几乎要停止呼吸。月光下的她,肌肤晶莹,像是上等的珍珠般白润。红唇勾起美丽的笑痕,撩动他的心,让他再一次察觉,他又有吻她的冲动。 只是,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又让他的脸色突变。 「不!我不喜欢你……」她开始大力的摇着头,也不怕扭伤颈子。像是想到什呓事,美丽的脸拉了下来,泪眼顿时氤氲。她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趴在双膝中,轻轻哭了起来。「我不喜欢你,我不要喜欢你--」 他沉默,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她「不要」喜欢他。 或许是她和他都被今天发生的事吓到了。他察觉两人的距离太近,而她也惊觉不该弄假成真,于是痛定思痛,决定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他伸出结实的手臂,带着一点心疼、一点怜惜,动作轻柔地将她拥人怀里。 心疼--这个字眼好陌生,如同他对她的怜惜一样,在遇到她之后,这种情绪便莫名其妙地在他的心里出没,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又确实地存在着。 顿时被拥进健硕、温暖的怀抱里,一股好暖好暖的感觉袭来,奈奈觉得像是在做梦,心里好甜,却也好酸。 「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喜欢你?是不是应该跟你保持距离?」奈奈贴着他胸膛,任他双手温柔的在身后轻拍。她在他的怀中扬首,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只是一离开他的胸膛就惊觉到冷,埋首又在他怀里磨蹭。 月光中,她的嗓音幽幽柔柔看似稀松平常,他却听得心悸。 她在征求他的答案?也同样在想着该跟他保持距离…… 不知怎么着,他应该要大力赞同她保持距离的决定,但他的喉咙却像是梗了块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半晌,大掌滑上她的下颚,托起她的脸,望进她迷蒙的眼底。 「妳真的做得到跟我保持距离?」俊脸上的笑容仍是十分温和,只是黑眸深处闪过些许不该有的愠怒。 「当然啊!」她笑道,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 她想了一整个下午,告诉自己:假装名媛淑女这么难的事,她就能做个七分像了,跟他保持距离,应该不算大难吧! 沉默蔓延,气氛紧绷着,只有黑眸里的怒火愈来愈炙烈。他唇边的笑容有点僵硬,她的答案不知怎么着,让他很恼怒。 「妳必须演我的情人,怎么跟我保持距离?」薄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很轻柔却饱含危险,让人全身发麻。 他厌恶她认真说着要保持距离的表情,胸中的怒气汹涌翻滚。 她顿时垂首,像是陷入沉思,一手无意识地在他的胸前画圈圈。 她低垂的小脸,已经惹得他怒气满溢,胸前的小手更是撩得他冲动不已……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情绪容易波动的人,却在遇到奈奈之后,一切部变了样。 他伸出大掌抓下胸膛上作怪的毛毛小手,撑开她的手指与自己的十指交握,察觉她的纤细。 「说啊?妳要怎么一方面演我的情人,又一方面跟我保持距离?」他的动作温柔,双眼却喷着火。嘴角抿得死紧,表情难得的狰狞吓人,仍坚持要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轻风拂得她气息紊乱,仿佛被这问题深深困扰着,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十指,盈盈波光的眸子里充满无奈。 她的头倚上他的肩,抓着两人交握的手。 他的目光黝黑深邃,像燃着火焰,他的身体很烫,像一堵坚硬燃烧的墙。 他困着她柔软的身体,因为她的动作而情生意动。 「不是要跟我保持距离吗?为什么还倚着我?」他难得赌气的问道,被心口烦躁的思绪乱了神魂。 不是早就下定主意,不该让她愈陷愈深?怎么一双手就是松不开,一双眼只能盯着她看? 明显察觉胸口里的身躯僵了僵,像是突然被点醒一样。下一刻,奈奈便推开了他,以确切的动作回答他的问题。 胸口忽地一空,俊脸微凛,心头猛地躁郁……在他还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开了口。 「回来!」他瞪着她,眼眸顿时黯沉,胸口突地一空,那感觉让他愤怒。 「我不要。」她摇头,表情很确定,甚至还向后挪动了不少。 黑眸瞇得更紧,因为她的动作,神情更加莫测高深。 「回来!」他压低声音,甚至还张开双臂,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要她像逃避鬼神一样的避开他。 望着他宽阔的胸膛,奈奈怔了怔,似乎也迟疑了。只是一分钟后,她还是维持拒绝的姿势。 「你不是说了吗?要跟你保持距离,就不能靠着你?」她转开眼,要拒绝这迷人的诱惑。 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击碎柏彦斌的冶静,但是她的一句话,就轻易让他滴水不漏的自制全盘溃堤。 「奈奈,回来!」他嘶声说道,握紧双拳,一种说不出原由的愤怒烧灼着他。 她竟然逃开他?她竟然逃开他?! 「不行,我不能。」她摇头笑着,却又开始红了眼眶。「你知道吗?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可是你说一切只是演戏……」 他沉默,看着她原先就已经水亮璀璨的双眸,因为染上薄泪而更加晶莹。 这是第一次,柏彦斌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不能让她沉溺在不可能的爱情里,却也不要她拒他于千里之外;心知道不该让她赖在自己的怀里,却在胸口一空的时候,冲动地想伸手将她拥回怀中…… 奈奈沉醉在自己的情绪里,泪流了下来,想起他与庄雅涵的那个吻。 他们真是相配的一对。她笑,心里的酸再度泛开。 她曾经看见他们浓情蜜意,眼波流转间交换无尽默契。她的心好痛,痛得超乎她所能承受的预期,浓稠的苦满得几乎溢出喉咙,她却还是不得不露出笑容。 她扬起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她没人可以交付的思恋、没人可以诉说的温柔、没人可以收留的心痛…… 柏彦斌的胸口一紧,被她的眼神扎了一下。 为什么要用这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的眼神看着他? 他怔着,在原地凝视她,黯黑的瞳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情绪,觉得自己似乎就要淹没任她泪光氤氲的眸中。 直到,她的泪落了下来-- 看到泪痕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她掉泪,又是另一回事。她的泪像利刀般划过他的胸口,博来一股陌生的疼。 下一刻,他已经向前迈了几步,重新将她拢回自己的怀中,端起她的下颚,长捐试图拭去那些落泪的痕迹。 他不爱看这样的她。 每每当她开心大笑时,那瞬间的笑颜明亮如烟火乍灿,总教他不自觉地怦然心动;而当她伤心落泪时,却也同样揪住他的心。 她没有挣扎,像是也同样喜欢停留在他怀中的感觉,只是静静地掉泪。 哭了许久,奈奈慢慢地回过神来。酒醒了,她却更不想离开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明明知道这是不应该流连的角落,她却抱得更紧。 柏彦斌无语,因为连他也无法解释原因。 「你知道……这样会让我更搞不清楚事实吗?」她没办法控制她的感情已经够糟了,他还来推她一把,让她陷得更深。 他凝视着她,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却还是不想放开她。 「你说……我可以爱你吗?」她放任自己最后一次确认他的心意,让那缠绵的音律缭绕在舌尖,想知道自己的爱恋将来会是心酸或是甜蜜。 柏彦斌敛眉,想扯出笑容却觉得无力。 她的问话如此直接,像是他说可以,她就会倾尽一生爱他;像是他说拒绝,她也能收拾自己的爱情,转身离去。 最后一丝的理智回魂,柏彦斌望进她的眼里,坚定地说道…… 「不行,妳不能爱我。」 低沉的嗓音缓缓传入耳中,她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他会那么确定。 「呵呵、呵呵……」无意识的干笑声再一次从她的口中发出。 他拒绝的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眼眶一红,她的身体僵到不能再僵。扬眼望他,她的眼神极专注,他几乎无法迎视她过于灿亮的眼,那……闪着泪痕的脸。 「对,你说的对,我不能爱你。」她浅笑着,很温柔、很深情,很像名媛淑女般自制,没有在他的面前崩溃。 「对!我不能爱你……」她低头,不停地重复说道。 她这表情,看得柏彦斌既心碎又不忍,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残忍。 泪滑了下来,落在他的掌心里,像烈火般灼烫。 发现自己又落泪,奈奈显得有些慌乱。 她不要这样,她不要造成别人的困扰,尤其是感情这种东西…… 她踉舱的从他身前退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躲得远远地,她再也不要在他的面前出现…… 「奈奈!」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她惊愕地回视着他,看着他像看着毒蛇猛兽,只是拚命地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让我走,拜托你让我走……」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松手,他知道这样对她才是最好的。但是,他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猛地将她拉回他的怀里,在目光触及她泪眼婆娑的凄楚面容后,他心脏蓦地揪紧。 她咬着唇,肩头却不住颤抖,她挣脱不开他,只能被动地望着他。 他思绪紊乱,完全无法思考,只能顺着自己的直觉行事。而下一秒,他的唇转眼封住了她花办似的唇。 奈奈瞪大了眼睛,感觉到他热烈的吻,灵活的顶开她的牙关,态意放肆窜入她天鹅绒似甜蜜柔软的口中。 昏,还是昏,受不了的昏…… 所有的悲伤情绪被封缄住,快速地转为喜悦。奈奈脚一软落入宽阔的胸膛中,腰间随即传来紧抱。如果她先前曾好奇他的吻会是什么滋味,她现在完全清晰地感受到了。 奈奈意识模糊,觉得像是喝了一大瓶女儿红。他的吻里没有酒精的味道,却烘得她全身泛着绮情的红,在白色的衣衫衬托下,看得更加明显。 他吻得激烈而彻底,霸道地需索着。他的吻……给人的印象太过鲜明,蛮横而诡异,像是洪水破防堵之后窜流,轻易闯入禁地,窃取她最没有防备的一瞬间。 她怎么会认为他是个温文的人呢? 他的吻太激烈,她无法承受。在他轻咬唇办时,她甚至感到有些疼,却一点儿也不想阻止。 微睁开眼,奈奈从迷离中找回神智,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俊容有着她不曾见过的激动。他的黑眸像夜里灿灿发亮的星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 看着眼前盈盈的美眸里有着些许泪水,看来更加无助可怜,他瞇起双眼,讶异自己竟然真的吻了她,该死的却……不感到任何后悔,甚至还隐约觉得满足?! 他不曾在女人身上感受过这么失控的情绪。只是吻着她,感受她的细致娇柔,他就感觉到理智点点滴滴地流去。当她的泪水滑过美丽的小睑,他直觉地只想拥住她。 时间在流动着,微风在吹着,但是两人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彼此,像是脑中部有着无解的结。 注视着他的眼,奈奈的心情慢慢地沉淀下来,红唇上扯出淡到几乎要看不见的浅笑。 「我知道了……」她温柔的说。小手缓缓上了他的俊脸,停留在他的下颚处,来回的细抚,想留住最后的温存。 他的黑眸里揉进不解,无语,只是看着她,不晓得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你不要我走……」奈奈清亮的眸里有着谅解,像是替他找到了借口。「至少,不要我现在走。伯父的生日宴会只剩下两个礼拜,按照计画,我明天就会拜见你的父亲,而且必须在时间内,让他们喜欢上我这个虚伪的人物……」 听着她喃喃地说道,美丽的眸子里泪水若有似无的绕着,似乎也将他的心一圈圈的缠住了。他想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了怕我走,所以你吻我……对吧?」顿了一会儿,奈奈凝视他刚刚吻过她的唇:心里闪过-抹难掩的伤悲。「还是……你只是因为喜欢我而吻我?」 话毕,她咬住了唇,紧闭上双眼,妤恨这样的自己。 好孬……好悲哀的梁奈熙…… 一个吻!只要一个吻,就轻易地改变她的想法。 他成功的用一个销魂的吻留住自己。她鸵鸟似的欺骗自己,他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要不然,不会这样深情地吻她…… 只是问题问出口,她却不敢听到答案。看到薄唇掀动,纤指急忙按住,不想听到他的回答。 「不要说!不要说!」她按住他的唇,笑得好美丽。「我会留下来,我愿意留下来!」 只要他不要说出答案,让她保有这最后一点点的希望,她便可以欺骗自己,让自己成功地扮演他的情人,即使……只有两个礼拜的时间。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竟然有点疼痛,但是她让自己笑得更加美丽。 「妳肯留下?」柏彦斌环绕在她纤细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紧密得像要永远绑住她,再也不让她离开。一种他没有察觉的在乎,开始在他的心里蠢蠢欲动。 意外听到他的在乎,奈奈勾出笑痕,就算他只是在乎着他的计画而希望她留下来,这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是,我留下,『我的情人』……」她点头,笑得格外坚定。 只是,她没有自觉到,她正走在-条危险的钢索上,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爱与不爱,并不是说了就算,并不是不爱就能撒手这般容易。 她没想到,她现在顺从了自己心里的声音,不顾一切地松开心中的箝制,她可能会万劫不复? 我的……情人? 这般亲昵的形容,莫名地让柏彦斌的黑眸深了几分,看着她仍旧红嫩的唇,又有了吻她的冲动。 他不该有太多情绪的纷扰,毕竟他邀她来,就是要扮演这个身分。只不过,听着她语气轻柔,小手轻缓的在唇边游栘时,他竟被扰得心神一荡。 像是怕撒下的火种不够多似的,奈奈轻踮起脚尖,小手攀上他的颈项,主动地送上一个温柔的颊吻。 从耳际、颈项、鼻尖、下颚、左边的颊、右边的颊……一个个的吻落在他的俊脸上,却唯独跳过曾经热切缠绵的薄唇上。 柏彦斌僵直着身子,由着她在身上撒下星火。一颗心加快、再加快,大掌握住她的纤腰,知道自己该扯她下来,不该让她在身上撒野。 但……没有,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由着她像赎罪似的,在他的睑上烙印。 掌心剌痒着,一颗心狂妄地跳动,宽大的胸膛开始失控地上下起伏。 期待、再期待……他惊诧地发现自己的渴望--他竟然希望她落下的吻,能再靠中间一点、再靠中间一点……最好能落在他的唇上。 「奈奈……」声音不自觉低沉,他沉了眼眸,让他的表情看来正常,却仍让火苗在眸中跳跃。 奈奈停住她大胆的动作,看到他的眸子变得比平常更加深沉,以为他动了怒,无奈地垂眸。 「不亲……就算了。」她咬咬唇,决定结束她的放肆。 缓慢地收回她的手臂,轻轻的滑下他的颈项,脚尖由踮着的动作,慢慢地放平下来…… 察觉到她即将结东她的吻,心中的骚动蓦地扰得他失去理智。 他的反应是收拢他的手臂,将她抱紧。然后低下头来,炙热的气息吐在她的唇边,薄唇立即饥渴地覆上极诱惑人的红唇…… 原来,那渴望是真的,他真的想吻她! 一个吻,让两人失了魂,迷乱了他们的神智。 火热的吻摧毁了两个人的自制。在她刻意的配合与有意无意的漏风点火之下,她上了他的床,在一片黑暗的房里交出她的一切。 第八章 在安稳的梦中醒来,鼻端盈溢的是成熟的男人味,奈奈努力汲取属于他的气息,睁着清澈灵动的大眼望着他。 星星仍在天空中闪烁,她并没有睡很沉。月光洒在床上,让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睡容,身旁的男人呼吸平顺,已陷入深深的沉睡。 不敢开灯是她没有自信的表示,她不想让他在灯光下意识到她的身分。她不敢去猜想为何两人会发展至此,是他把她当成庄雅涵也好,是他被冲昏头也好,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初恋,留下一个完整的回忆。 她以为,会对他产生迷恋,是因为一时冲动;她以为,只要和他做爱,拥有彼此之后,那样的迷恋就会消失,等到要离开他时;心痛也不会产生。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给了他自己的身体后,心口还是这么地疼? 小睑贴着他,偎进男人的胸膛里,忆起不久前的缠绵。 他的热情跟他的吻一样教她震惊,他的吻深深地烙印在她的颈项、她的领口,他甚至带着她领略从未有过的狂喜与疼痛。那时她才认清,他温文的笑容只是假象,原来那并不是真正的他。 温文尔雅只是表面,那是经过自制的他,或许看来和善,却显得冷漠而带着距离,她喜欢的是那个……因为她而失控的柏彦斌。 身体很痛,但比不上心的。 吻她,单纯只是因为她是梁奈熙?还是因为这也是戏里的一部分? 她一点也不后悔事情的发展,因为是她的主动,才会将两人往火里推。 不去想事情发生的原因,不去想事情发生后的结果,她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就算只有一夜也好。 夜里,她落下了泪,他替她吻去。低沉的男人嗓音仍旧温柔,她不由自主地哭侍更凶,大掌更加疼惜的将她拥得更紧。 是同情?还是怜惜? 都极有可能,想到他没有推开她的原因,她扬起悲哀的淡笑。 无论如何,她都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爱。 暖暖的日光照进来,柏彦斌伸伸懒腰。 鼻尖隐约飘着一股几乎闻不到的茉莉花香……一个心念闪过,他蓦地睁开双眼,大掌往身旁探索。 空的! 一种说不出的心慌顿时占满他的心绪,他从床上跳起直接冲往浴室,仍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人呢?!昨天缠绵许久的人儿呢? 察觉到她不见,第一个闪过他脑海的念头,是--她后悔了? 他随意套上一条长裤。压抑不住地慌乱,让他想确定她是否还留在这里?还是已经离他远去? 不是担心计画生变,只是纯粹的担心,她后悔把自己交给他!? 他急忙想跑到她的房间确认,却在经过窗口时看到她在花园里,正和大毛--他养的黄金猎犬,玩得正高兴呢! 她笑不可抑,不顾形象又叫又跳,长发飞跃交错,脸色一如春光乍现,恁是明媚动人……比昨晚的她,更加地动人。 心情烦躁而纷乱,他的目光离不开她;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只是看着她娇俏的神态以及双眼发亮的模样,他的心情便慢慢地下静卜来。昨夜的点点滴滴,逐渐重回他的脑子里。 荒唐的一夜! 柏彦斌回头望着凌乱的床单,枕边还有几根她掉落的发丝,空气里充满淡淡的麝香味,那是一夜情欲放纵的味道。 失控,是唯一能形容昨夜情绪的名词。 几乎是一吻着她,就完全失去控制。尤其是在她主动吻上他的耳垂时,所有的自制完全崩溃。不知怎地就回到房里,他压她上床,狂乱地要了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乱要了她,直到她虚软地在他的怀里睡去,他还不想放开她,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 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竟然要了她? 明知道她对自己有情,不该让她恣意纵情,但一双手却总是不能克制的想碰触她,并在拥住她之后不想放手。 现在……又该要怎么面对她呢? 他回眸凝视着正在草地上的奈奈,她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停下与黄金猎犬玩乐的动作,扬起眼看着他,唇边带着浅浅的笑。 柏彦斌心里一惊,沉了眸。 如果,她认真了、不想离开他……那计画就很难顺利进行。如果真变成这样的话,他又该怎么做? 或许,他该跟她把话说清楚--昨夜的荒唐,他愿意付出更多的酬金,这是他所能给的全部……再多,就没有了。 柏彦斌一脸清爽地到奈奈的面前,她没有转过头来,唇边还是笑着,半蹲地抚摸黄金猎犬的脖子,让牠满足地呵着气,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转栘注意力。 心里闪过一抹诡异的不悦,他曾经以为……照她昨夜的热情回应,她应该会扑上他的胸口,甚至送上热吻……他得花上许多的力气跟她解释,昨夜只是戏里的一部分。 但,没有--她连一个动作都没有。 「奈奈……」柏彦斌发声,没有发觉自己皱了眉头,不满自己被忽视。 「早安,睡得还好吗?」奈奈镇定心神,不让慌乱逸出眼眸。 她一夜没睡赖在他的身边,纵容自己唯一一次,尽情地呼吸着他胸前的空气。天二兄,她就起身告诉自己不能再迷惑下去。 他不爱她,这一点让她的心痛了一夜。倾尽了所有,得到的还是只有心痛,她觉得有点累了,决定收拾奸不该有的情绪,不造成他的困扰。 深邃的眸直盯着她,不知怎着,他觉得这双总是望着他的澄眸,有些不一样了。 他朝她走进一步,想看清她的表情,却见到她跟着退了一步,惶惶然看着他。她轻喘着,肌肤渗出些许晶莹的香汗,胸口也因为刚刚的奔跑而起伏,让他不自觉想到昨夜的香躯…… 他挪动视线,盯着她的眼,想看出是哪里不一样。她只是笑,笑得……有些疏离,笑得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着她,她却仓皇地转开眼,看似无事的揉弄着黄金猎犬,小手温柔地抚顺牠身上的毛,让他想起她小手昨夜拂过胸口的细致感受。 她在躲他-莫名地他就是知道。她并没有如他所担心的一样缠上他,反倒开始躲着他,拒绝他的接近,甚至回避他的眼神。 他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反倒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昨天晚上……」 「你放心吧,昨天晚上的事,是一个秘密。」奈奈抢白,笑得更加灿烂。「你一定很担心喔?」 他只是静静迎视她,没有承认,也没否认,黑色的眼睛里有隐藏的愤怒。 望着她带笑的脸,听着她柔柔的嗓音带着暖暖笑意……本该让人觉得舒服的语气,却教他莫名地恼怒起来。 他忽略那风雨欲来的愤怒,转开眼,笑得有些僵硬。 「我会再汇一笔钱到妳的户头里……」 「当做昨晚的夜渡资吗?」她扬头,眸里闪过明显的情绪起伏。但在看到他眼中的下解时,咬吾红唇转过头占,不让他看见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楚。 「也对,你是该给我这些钱,当作是封口费也好。」她低下头,看着黄金猎犬水汪汪的眼,觉得自己也快跟着掉泪了。 「伯父不是十点多就会到家里来吗?我去准备一下。」她垂下眸,没有再看向他,丢下黄金猎犬,转身往屋里去。 柏彦斌看着她的反应,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受伤与在乎,他的心里更加矛盾。他不明白自己的情绪,怎么会在见到她眼里的受伤之后,变得那么纷乱。 无辜的黄金猎犬蹲坐在地上呜呜两声,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竟然被突然地丢下了……几秒钟之后,决定拔腿狂奔,追佳人去。 看着一人一狗离开,那种落寞的感觉侵袭而来,连柏彦斌也诡异觉得自己是被丢下的那个人,只是……他却没有那种勇气,也没有那种立场去追她回来。 追她回来? 他冷笑两声,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诡异的想法,却又骚动地几乎压抑不住。 用完午餐,柏父与柏母神情愉悦地离开柏彦斌的房子。因为柏彦斌终于开窍,还认识了一位举止优雅的券商之女,不再固执地想跟庄雅涵结婚--那个老是跟他政治立场不同的糟老头的女儿。 他们光看儿子在用餐时不停地盯着那女孩看的表情,就知道儿子这次很认真。终于不用再提心吊瞻,担心哪一天得跟那个一见面就吵架的糟老头成为亲家。 「奈奈啊,过两个礼拜是我的生日,我会叫彦斌去接妳,妳一定要来参加。」坐上私家车,柏父对奈奈露出和善的笑容,见不到在立法院时盛怒的模样,只是一脸的满意。 严格的训练使她的气质更显优雅,年轻的脸蛋无瑕且甜美,时而露出的浅浅笑意,更是足以掳获人心。很明显地,她成功的骗过柏家二老,两人都很喜欢她。 「我会的,伯父、伯母慢走。」奈奈礼貌的回答。想到两个礼拜后就是他与她相处的最后一日,也是她功成身退的那一天,脸上的笑容蓦地有些僵愣。 送走两位长者,奈奈明显感觉到身后的目光盯视,她不知该做何处理,只能转身就走。 「等等……」柏彦斌不自觉地开口留住她,只因为她想离开的表现太过明显,让他莫名地心惊。 他明显察觉两人的关系在一夜缠绵之后变了,变得暧昧、变得不自然,最大的个同是……她退缩了,而他却想留住她。 「妳表现得很好,我爸很满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柏彦斌慢慢栘步到她的身旁,看着她僵直的挺着身子。 「那就好。」奈奈应声,说完话又想离开。 见状,柏彦斌未经思考的出声,竟妩法容忍她一次次的想从他身边离开。 「妳在怕什么?!」 移动的娇躯蓦地停住,像是被下了定身咒。她得在原地大力的换气几次之后,才敢缓缓地回头。 对上不再带着笑意的眸,奈奈却觉得如释重负,至少……他脸上没再挂上那抹虚伪的笑;至少,他已经不把她当成普通的朋友,而是那种能影响他情绪的人。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她反问,脸上有着无奈。「如果我说,我怕我会愈来愈爱你、我怕我会离不开你、我怕我会无法控制自己,然后误了你给的任务,破坏了一切……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望着他,她的声音破碎。 柏彦斌微怔,这不是他意料中的答案。虽然不知道他所希冀的答案是什么,但他就是没预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坦白。 看她红了眼眶,他蓦地心疼起来,他怎么会让两人搞成这样?他真想打自己一挚,他该让事情明朗化,而不是让她存有不该有的情愫。他该做的事是让她断了希望。于是他向前一步,诚挚地看着她。 「奈奈,我很抱歉昨天的事,我昏了头把妳当成雅涵,做了不该做的事。我相信妳也是一时迷惑,但是那不是爱!」他向前握住她纤细的肩膀,察觉到她剧烈的颤抖。 奈奈怔愣望向他,心口淌血,像是被捅了一刀,绝望深入骨髓,痛不欲生。 那不是爱……原来,那真的不是爱。 虽然早有认知,但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还是很具杀伤力,她觉得心好痛。 像是担心她不够痛、不够清醒,他摇晃她的肩膀唤醒她,要她认真的听他说出更残忍的话。 「妳不爱我,奈奈。」低沉的嗓音依旧温柔有如春风,但是她却感觉像是冬日里吹来冶冽的寒风,一阵刺骨的痛。 「不……」我爱你,真的,我爱你! 她拚命摇头,却说不出话,只能惶然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爱他的心,她清楚的很,为什么他连她的感情也要否决? 「那只是一时迷惑,妳并不爱我。」捧住她的脸,他不要见她像失了魂一样,那会让他感觉到喘不过气的疼。「如果妳爱上我,我们就必须终止这个计画,我不要一个真正爱上我的女孩留在我的身边,妳知道吗?」 温柔的字句,一字字的飘进她的耳里,她慢慢的把他的话听分明了。 如果她爱上他,她就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这是他话里的意思吗? 泪眼眨了眨,滴落在心湖里,痛得没有声音,只是泛出一阵阵心碎的涟漪。 没错,他正在下最后通牒,如果她继续表现出失态的样子,那两人会连最后两个礼拜相处的时间也没有。 「我很喜欢妳,奈奈,但是……我不爱妳,我很希望妳能留下来帮我,但是妳必须告诉自己,妳并不爱我。」他做的所有事都有计画,他不希望她破坏了一切。 胃像着了火,翻滚着灼热的疼痛,他的笑容不再能安抚她,只让她觉得疼。 翻飞的思绪逐渐落下,她慢慢的低下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像是怕太剧烈的动作,会让她伤痕累累的心碎裂一地。 「好……」虚弱的声音,像是在下一秒就要昏倒,她却站得格外挺直。「我不爱你、不爱你……一点儿也不爱你。」 如果多说几次,这事就会成真……那该有多好。 接下来的日子,柏家二老常常受邀到家里用餐。两个长辈十分意外,因为柏彦斌从来就不是这么热情的儿子……但见到餐桌旁每餐必到的奈奈,他们猜想应该是儿子认真了,努力要他们与未来的媳妇培养感情,两老心中乐的很。 尤其是柏父最近政坛得意,党内立委初选民调居高不下,简直叮以用「火红」两个字来形容他的近况。他的笑意总是挂在脸上,就连老是跟自己唱反调、敌党阵营的庄老头也频频释出善意,甚至还传出有意脱党、由敌人变成朋友,怎不教人拍手叫好呢? 这一切好事,都是在奈奈出现后发生。他拍着儿子的肩膀说:「奈奈是个福星。娶进门来,铁定能让你事业顺利,让老爸政坛风光,蒸蒸日上。」 柏母也认为奈奈端庄娴淑,不但精通商场讯息,还很会安抚她这个老太婆。捶背按摩之外,还不忘买补品让她补身,既温柔又体贴,里子、面子都兼顾到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媳妇。 一切正如柏彦斌的计画没半点差池的进行,若硬要挑出缺点的话,那就是奈奈眼底似有若无的愁绪。 「怎么了?心情不好?」柏母握着奈奈的手,笑得一睑慈祥。在用完晚餐后,奈奈陪着柏母到花园里散步,那淡淡的愁容虽然藏在眼眸深处,但还是让人发现。 「没事,胃不舒服。」奈奈摇摇头露出笑容,回握住她的手安抚着柏母。 「那让彦斌带妳去看医生……」语毕,拉着奈奈的手,就要往屋里走。 「不用了,伯母,真的没事,过一会儿就好。」奈奈再三强调,为的是不想看医生,因为她的胃没有病,病的是她的心。 柏母叹了一口气,又叮咛几句后,才又继续和她在花园里散步。 「彦斌是我生的,我很清楚他的个性。虽然他看来温文有礼,但是其实心思藏得很深,妳是他唯一慎重介绍给我们认识的女孩,看得出妳对他的影响,也看得出他对妳很认真……」 奈奈露出苦笑,他演得真好,要是柏母知道这一切,可能会气到吐血吧! 「我跟他老爸谈过,他今年二十八,如果今年不娶,就要到三十岁才能结婚。我知道你们交往没多久,不过……听厨娘说妳都住在这里,所以两人的感情应该很稳定,我是希望年底的时候可以替你们办婚礼。」 奈奈停住脚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彦斌怎糜说?」 「他那里没问题,他本来就打算要今年结婚……」跟那个庄雅涵。 柏母将没说出的话赶忙吞回肚子里,露出慌张的笑容。「他那么爱妳,恨不得早一点把妳娶回家,不会反对的。」 爱?奈奈扯唇,猜出柏母没说出口的话,知道他爱的人不是她…… 「伯母如果觉得年底前结婚比较好,那就照伯母的意思办,我没有意见。」奈奈浅笑,眼里闪过一抹淡漠。 梁奈熙没有反对的立场,更何况……她想婚事还是会照常举行,只不过新娘换人罢了。事情只会更好,不会更差,相信他们两老不会介意。 三十日的约定一到,她就可以拿着他付出的高额报酬,找个地方享乐一番,这么划算的事能落在她的头上,实在是太幸运了。 只是,这么愉快的事,为什么不能让她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时日过去,她脱离苦海的时间愈来愈近,她的心却愈发沉重,连扯出笑容都开始觉得辛苦。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怎么了?整个晚上看妳闷闷不乐?有什么问题吗?」 熟悉低沉的男声出现,不知何时柏母已然消失,柏彦斌出现在身后。 明知道不该对她太过关心,但是她的愁容却明显影响到自己,他无法对她置之不理。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担心计画不顺利。 她没回头,只是望着远方浅笑,内心无力感满溢。 我爱上你了,这就是问题!更糟糕的是,这些话还不能说出口,她还得硬逼着自己相信那只是一时的迷恋。爱梗在喉咙里,她就要喘不过气。 「没事,我正在想要怎么花你给我的那一笔钱。」她笑。「打出娘胎开始,没见过这么多钱,很伤脑筋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看出她在强颜欢笑。打从那次把话说白之后,她果真不再逾炬,当她偎在他的身边时,他觉得两人的距离好远,觉得她随时都会离开。 「过两天就是我爸的生日,到时候妳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想。」望着她的脸庞,他想记牢她的模样。这短短的三十日,她好像已经在他的生活里扎根,一想到她就要离开,他竟会觉得胸口发闷,甚至还觉得疼。 「是啊,是有很多的时间想……」只是想的是他,而不是那笔钱。 「彦斌……」她转过身扬眸看着他,并朝他走了过去,停在他的身前。「我离开之后,你会个会有一点点想我?」 低头看着她水亮的眸、鲜嫩的唇,他扯出笑容说:「会,我会记得妳。」 原以为只是应付之词,在说出口后,他才发现他是真的这么觉得。 「可是我怕我会忘了你。」奈奈咬着牙说道。 柏彦斌的黑眸一沉,虽明白她的言不由衷,这话还是让他觉得不舒服。 「所以……我可以请你再吻我一次吗?」这是她这辈子说过最大胆的话,却也是最由衷的一句话。「吻我,好不好?」 凝视着她绝美的睑,他想不会有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请求。纵使冷静如他,还是迷惑在她灿亮的双眸里。 他的沉默,逼出她的泪,使她惊觉自己的难堪。做出这种无理的要求,简直把自己逼进绝路……就连心痛,都没有表达的余地,她只能惶然的掉泪。 「奈奈,这样是行不通的。」柏彦斌握紧拳头,压抑想抱她入怀的冲动,只是开口低喃着安抚她的话;心疼地快发狂,却什么也无法做。 「行不通又怎么样?我只是想要一个吻!」奈奈恨恨地瞅着他,晶莹的泪无法控制地滚滚流出,她知道她幼稚、无理,但是他为什么不能顺她一次? 「我只是要一个吻,我只是不想忘记你,这样都不行吗?我明明就爱你,为什么一定要说那只是迷恋呢?」她低下头,泪水不停地落下。 颤抖冰冷的身躯倏地让人拥入健硕温暖的怀抱里,泪落得更急。 「别哭、别再哭了……」柏彦斌知道他该走得远远地,却还是敌不过情感的冲动。他只能紧紧抱着她,却什么也无法做。 他脑子一片混乱,无法思考,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伤心?他知道那一对明亮的眼睛深处总是藏着一抹忧郁?他知道很多很多此时他该做的事,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现在只急着想止住她那仿佛永远也流不完的泪。他不记得奈奈哭了多久,只知道他心疼得快死掉。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过分,但是我只是……」奈奈在他的怀里哭,但是一双泪眼已经不敢看他,怕看到他眼里的、那属于自己的难堪。 下一秒,下颚被托起,她的唇被炽猛的吻住,火热得就像那日狂放的续集。 他无法忍受她哭得像是全世界负了她-样,哭得他内心跟着为之绞痛,哭得他愿意付出一切,只求她能破涕为笑。 一个吻,仅只是一个吻而已……所以他顺应了她的要求,紧紧地封缄她的唇,同样封缄了她的泪。 她先是一怔,而后火热的回应着他,双手紧箍住他的脖子。 原来……她还是这么爱他。 眼泪再也锁不住地漫出眼眶,像是战败的白旗举起。天苍地茫的一片,刺眼的白让她承受不住,只好闭上眼,不思不想的闭上眼。 就算是错爱……她也已经爱上了! 果然,吻是会让人失控的。 剧情重复一次,她在他的床上醒来,并像个掩耳盗铃的贼一样,不去想这只是一时的迷乱。她关上思考的心门,认真地享受这最后的两日,偎在他的怀里,嗅闻着他的男人味,恋着他宽阔的胸膛,感受他最后两日的深情注视。欺骗自己,他们真是一对恋人……一直到宴会的当日,她才惊觉梦醒。 站在花园里,她笑得让人心折,大厅里的音乐响起,她知道人鱼公主就要变成泡沫了。 她大步的迈进宴会里,一个安排来饰演记者的男人,看似无意地揭发她未曾做过的诈欺罪行,戳破她券商之女的身分是假……她摔杯子、破口大骂,踩着三吋的高跟鞋追打假记者,骂他破坏了一切--别说是淑女形象,她简直比一个没读过书的乡下女人还野蛮! 而庄雅涵适时地出现护住两老,没让奈奈撒泼到两老身上,加上庄父正式宣告退出敌党,与柏父成为同党,两方马上由敌人变成好友,身分立刻就不一样。 在那一天晚上,庄雅涵站在柏彦斌的身旁,看起来是那么地相配…… 奈奈知道,她真的功成身退了。 第九章 窝在父女承租的小屋子里,奈奈倚窗叹息。虽然现金落了袋,但是她不想一下子把老爸吓坏,认为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并没有大肆声张。 好累,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打不起精神来。 想起昨夜一身狼狈的回到家里,满脸的泪痕擦也擦不干,老爸吓得快失魂,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只是照顾着她到房里睡下。 她听话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尽想着……那些夜里,柏彦斌的胸口好暖,大掌充满温柔,性感的唇印在她的耳际、颈项、唇边…… 想着想着,又是一串止不住的泪。 她好希望能回到那些日子,她想……如果她再抱紧一些,再抱紧一些,让他的呼吸里盈溢着属于她的味道,或许-他就会爱上自己。 垂下眼,她无声苦笑,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却还是痴心妄想。 怎么了?她连如何笑都忘了吗? 放弃了鱼尾的美人鱼,就算换回尾巴,也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奈奈纵容自己沉没在美丽幽暗的爱情海里。 虽然,她还是原来的奈奈,但是……她的心却遗留在别处,那个充满回忆的美丽花园里。 梁父轻轻推开门,发现她倚在窗边发呆,叹了一口长气走进房里,大手放上她的肩膀,让她回过头来。 看到心肝宝贝的模样,教老爸的心都要碎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愿意给女儿全部的支持。 「奈奈,乖,爸爸在这,不哭。」话说着说着,他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自己也跟着老泪纵横起来。 窝在老爸的怀里,奈奈闭上眼,泪水又再度泛滥。身体好重,连最后一点力气都耗尽了,她的心奸空,那一下又一下的拍抚安慰,让她的心愈揪愈紧,紧到受不住地痛,终于忍不住鼻酸,埋进父亲的胸口里,崩溃的号哭起来。 「爸……我好难过、好难过……」 「没事,有爸爸在这,没事!」做老爸的人,怎么能忍得住女儿这般哭泣?心疼的老泪直掉,双臂紧紧地圈住她的身体,不愿她再受到一丁点伤害。 老伴早死,他把这女儿捧在手心里,怕她摔了、怕她疼了,谁知道才工作一个月,她就哭着回来,教他怎么接受? 「有什么事告诉爸爸,我帮妳做主。」拍着心肝女儿的背,他气愤不已,绝不原谅任何欺负她的人,只要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绝不放过他! 可是,奈奈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仿佛要将心里的思念全部哭纥净,她不要再想起他,再也不要,无奈-- 埋在老爸的胸口里,她却还是想起柏彦斌的温柔。 办公室里两人对坐,一人面无表情地批着公文,另一人则面色欢喜,笑容洋溢。 这两个人,一个是柏彦斌,另一个则是庄雅涵。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你爸昨天对我好亲切,跟我爸也聊得很开心。」庄雅涵坐在沙发里,喝着秘书送来的咖啡,满脸愉悦。只不过,看着从她进门就坐在办公桌前的柏彦斌,脸上的笑容收了大半。 「还没忙完吗?我都来了半个小时,你理都不理我一下。」庄雅涵娇瞋。 要不是柏彦斌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使了这么一招计谋,让两人能成功在一起,不再让双方父母反对,她还真有点不敢相信……他对自己真的有感情吗? 「这一个月,耽误了很多工作,既然计画成功,我得把进度赶一下。」柏彦斌面不改色,甚至连抬头也没有,专注地批苦已经进度落隆的企剖。 这个月里,他总是和奈奈说话,教她商业知识,指正她走路的姿态,抚着她的小睑不停告诉她,笑的时候不能露牙齿,然后她会耍赖偎在他的怀里,捣住耳朵说不听…… 察觉到自己又闪神,柏彦斌按住太阳穴,闭上了眼,想沉淀自己的心情。 「你累了吗?是不是昨天跟我一样,高兴得睡不着觉。」庄雅涵放下咖啡杯,主动从沙发旁移位到他的身边。 柏彦斌依旧沉默,想起了昨夜他的确是睡不好,只是理由不一样。 他并没有高兴到睡不着,反倒是担心奈奈,担心她是不是会哭上一个晚上? 想到她泪流不止的模样,他整夜反复、睡不成眠。 事情结束了,她应该……会慢慢忘记他吧?忘记对他曾有的迷恋,然后谈一个正常的恋情,把他忘了…… 头不知怎么着,竟又痛了起来。 想到她温热的吻、温柔的小手,想到那些夜里,她靠在他的身上,黑缎般的长发落在他的胸膛上,搔着他的皮肤、撩动他的心湖…… 会有那么一个男人取代他的位置,享受她的温柔,与她热切的温存…… 胸口一紧,转头瞪着办公室里奈奈曾经坐过的办公桌……瞪着瞪着、眼睛发痛、头昏目眩,胸口顿时闷了起来。 她离开了,计画也成功达成了,他不用再担心她失控的爱恋,不用再回避她专注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都会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突地,这多出来的沉静与安适的空间,却让他莫名地恐慌,甚至还跳跃着不该有的愤怒。 注意到他的眼神,庄雅涵看着空置的办公桌,开口便道:「我去叫秘书把桌子移走,放在这里挺碍眼的。」 「用不着!」他蓦地出声,冲着庄雅洒大吼的神情让两人惊骇。从不曾这么失控过,柏彦斌沉下脸,挥挥手赶人。「妳先回去吧,我事情很多。」 庄雅涵咬着唇,泪水在眼眶打转。长这么大,她什么时候被凶过?他竟然为了一张办公桌对她吼?! 她一气,转身大力的关上门走人。 办公室终于又剩下他一个人,他大口呼吸,却还是觉得胸口好闷,那略显急促的喘息声,泄露他急欲隐藏的情绪。 不安、烦躁、焦虑同时出现在他的胸口,巨大的情绪失控像潮浪般涌向他,不曾领受过这样的感受,看似平静无澜的表相下,暗隐着他不明白的惊涛骇浪。 他是怎么了?整个脑子里,反复的都是奈奈的影子。 霍地站起身,他推开他所谓进度已经延迟的公文卷宗,到了奈奈曾坐的办公桌旁,长指不自觉的抚上桌面,竟然发起呆。 心情沉淀下来,他终于对自己承认,整个晚上他都在想-奈奈会用多久的时间忘记他? 她会忘了他吗? 「你不是告诉她,说那只是迷恋?一离开你,她就会马上忘记你,然后交一个男朋友,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他深吸了口气,无意识地自问自答起来。 「该死!」他低咒了几声。 只要想到会有个男人牵住她的小手,吻上她粉嫩的唇,想到她一头黑发披散在另一个男人的胸膛上,他就该死的想杀人! 在那些幻想的影像出现在脑海时,他甚至冲动的想挥开那根本不存在的影子,因为他知道,影像虽然不存在,但是终究会发生。奈奈那么美丽,笑起来肯定会让人失了魂…… 在经过他的调教之后,想必识货的男人会更多。一想到自己把她调教得那么好,他不禁有些自豪,但是又想到她身边即将飞舞的苍蝇蚊子,他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当奈奈终于如他的预期离去,他的心为什么还不能平静? 她放弃了!讽刺的是,他却开始揣测她的心情,模拟着她的思绪,担心着她的反应。 现在她在做什么?她很伤心吗? 他的心,仿佛被她伤心的眼神缚住了…… 走进大楼内,伸手按了电梯,奈奈拍了拍睑,让略显苍白的脸庞,添了一些颜色。今天是她来面试的日子,她不该面露愁容。 从来没想过,她的泪会这么多,从宴会离开后奈奈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她以为哭过就不会再痛,但却不然,一想到他,泪水还是会不停地流。 流光所有的泪,奈奈决定不再让老爸担心。因为她失常的表现,让老爸三天不敢出车,留在家里陪着她。现在心情沉淀下来,她觉得很对不起父亲。 于是,她开始上网找工作,决定让自己跳脱这团迷雾。寄出履历隔两天,她就接到电话,准备到一家广告公司面试、应征秘书助理的工作。面对这重新开始的第一天,她该努力振作…… 「小姐,这是妳的东西吗?」 亲切的男音在身旁响起,她转过头去,习惯性的露出浅笑。不想记起柏彦斌,却奇异的记得他教过的每一个动作-笑不露齿、挺直腰身……真是讽刺。 身旁的男人微微一怔,显然被她露出的笑容摄去心魂,愣一下之后才回过神,将她掉到在地上的履历交到她的手上。 「来应征?」李木文和气问道,瘦高的身材谈不上俊俏,却让人觉得舒服。 「嗯。」奈奈微笑点头,接过履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终究无法专心,今天的面试大概是没希望了。 「紧张吗?东西掉了都不晓得。」李木文对这女孩的印象很好。 奈奈摇摇头,她不紧张,只是失魂落魄。但是这些事没必要让一个陌生人知道,她只是选择否认,并没有解释。 对于奈奈淡淡疏离的态度,李木文不觉不悦,反倒被她眼里那淡淡的忧愁扯住心口,被她散发出的那种神秘感揪住。 电梯开门,李木文体贴的按住开关,让奈奈从容走入电梯按了需要的楼层。奈奈回头无言询问,不知道他要到哪个楼层去。 李木文只是笑,笑得有些莫测高深,那样的笑容,让她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柏彦斌。盯着他的笑容,奈奈看得有些怔。 是不是爱上了,他就无所不在? 看到花,她会想到两人在花园跳舞的那一幕;看到食物,会想到他所教导的饮食礼仪;就连看到相似的背影,她都能想到他胸口热切的温度…… 被美女看着,李木文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上一分钟疏离有礼的美女,怎么会突然盯着自己看?但,原因不重要,他对这个结果感到十分满意。 电梯门关上又打开,已经到了需要的楼层,奈奈回过神,再度露出歉意的笑。 失常又失态的表现!她真想敲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可否将柏彦斌的身影连根拔起,她实在无法忘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面对她歉意的笑容,李木文心跳加速、心情大好,率先走出电梯,还不忘回头对她说:「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奈奈在电梯里怔了一会儿,半晌不明白那男人说的话,缓缓的走出电梯,看着那男人离去的方向;心里突地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那男人就是面试她的主管,而且,失态的她成功录取了,成为他工作繁忙、大腹便便秘书的助理。而刚好的是,秘书提早临盆,她马上由秘书助理,晋升为他的专职秘书,处理他的大小事。 梁奈熙不是不明白他眼里的爱意,只不过她无心回应,不想招惹情爱。但大学刚毕业的她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履历也不特殊,能找的工作有限。她想骑驴找马,只要能让她忙一些,她就能减少想到柏彦斌的机会。 时间过得很快,离开他的时间已经一个月,他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特意留给他的电话号码,她猜想应该早就被丢在垃圾桶里,因为她的手机不曾接过来自于他的号码。 不再抱着希冀;心情变得无波。二十出头的她,因为一个倾心的爱恋而变得早熟,她浅笑、不易怒,对什么事情总是清清淡淡,除却她美丽的脸,她的行为反应就像是一个老成之人,没太大的情绪起伏。除了跟她的好友夏蓝聊天时,梁奈熙才会有较明显的情绪反应。 只因为,她们两人都是为情所伤的可怜人。而可恶的是,伤了她们两人的人竟然也是一对死党--就是柏彦斌和他的好友冯旭杰。 世界真小,小的让人心痛。 「下午企划案,妳跟我一起过去。」李木文一边准备资料,一边跟站在办公桌前的奈奈交待。 只是一向在工作上表现专注的奈奈,却像是恍神一样,半晌没回答。 「奈奈、奈奈……」李木文皱起眉头,叫了两声。 她回神,一反先前的从容,急切的往前一步,双手甚至支在他的办公桌上。 「下午我想请假。」 「请假?」李木文脸色疑惑地回问。虽然对她颇有好感,但是下午的企划案很重要,他必须有她在场。「但是所有的资料都是妳经手,妳如果不去,事情不好办。」 公司不大,老板兼业务,秘书兼杂务,几个人就要负责一家公司。 奈奈知道她实在没有说不的权利,但是……下午的企划案是在「丰城」,也是柏彦斌工作的地方。她曾经在那个地方待过一个月,在现在心情逐渐平静的时候,她却又要重回旧地,教她情何以堪? 「奈奈,就请妳帮个忙,妳一定得出席才行,这个客户很重要。」李木文施以温情攻势,奈奈只好迫不得已的点头。 她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下去,她只知道,在志忑不安的心里,翻滚着一抹期待,他……会高兴见到她吗? 看到她出现在会议室里,柏彦斌的心一阵猛跳。 要不是李木文主动前来打招呼,让他看到试图躲在李木文身后的纤细影子,他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她不想见他--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她如果想见他,不会一直低着头,回避着可能的眼神交错;如果她想见他,她会像以前一样主动,冲到他的面前,对他露出他想念的笑脸。 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承认,他的确想念她的笑。 这一个月来,他压下了下名所以的烦躁,每天照常处理公事,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她,直到她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心跳的失绪被控制在平静的表相之下,个性沉稳的他,纵使心里翻飞不明的情绪,依旧没露出任何异状。 「我很期待贵公司的企划。」柏彦斌说着客套话,虽然一再提醒自己,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清丽的面容飘去。 她看来有些不一样了。沉静的面容没有之前的生气,是他抹去了那些……该死的自己! 「放心,我们的配合,一定能让丰城推出的案子成功地创造佳绩。」李木文露出笑容,如果拿到丰城的案子,就是一件大交易了。 只不过,李木文没有忽略柏彦斌的眸光似乎总在自己的身后打转……是美丽的奈奈引起他的注意吗? 出于男性的自觉,也基于奈奈是他有兴趣的对象,李木文决定等会议结束之后立刻带着奈奈先行撤退,以免节外生枝。 正巧会议的时间到了,三家公司开始介绍自家的企划案,会议室的灯被关掉,方便播放投影片。 一直到这个时候,奈奈才有勇气抬起头来,注视着黑暗中曾经熟悉的轮廓-- 还是如此让人心折,勾着她的心魂。心中那一处被刻意压抑住的伤口,似乎又裂了缝,汨汩的流着血。 他一如往常的温文儒雅,态度自然,是没有认出她?还是根本不想表现出认识她的样子? 无论是哪一个答案都让她心痛,她猜的没错,见面只是让她更难堪而已,他不但没有想念她,甚至还不想见她…… 注视着他的侧脸,奈奈心中高筑的心防被黑暗撤去。她望着他出神,觉得眼里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他、两个他、三个他…… 最后,他模糊成一片,在她的汪洋泪眼里。 止不住的泪顺着脸庞滑下,黑暗中,她抹去不该的泪,却移不开自己的眼光,纵使眼里迷蒙了,还是舍不得转开眼。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到他的机会,所以眼睛痛了、心也痛了,仍是咬着牙,借着这最后的机会,再一次专注地看着他,要将他的形影清晰的记在心上。 这下,她终于能深刻体认一句话--宁受情累,不愿一世不识情滋味。 那痛,她记着了;那淡淡的甜、淡淡的酸,她也记着了。关于他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他是她第一个深深爱上的男人。 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但是在这一刻,她是真的好爱他,纵使他不肯承认,纵使他……不爱她。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学会以前的归以前,往后的归往后。今后的日子,各自曲折、各自寂寞……虽然,寂寞的人只有她。 平淡无求的想法,却在看到他之后,隐隐的起了波澜,汹涌着一丝期盼。 再看我一眼吧!让我死心、让我知道,你真的不想认我…… 突然地,她变得一如以前的勇敢,盯着他的侧脸,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他能看她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黑暗里,柏彦斌的侧影动了。有种隐约的渴求,似乎回荡在他的耳畔,他知道那是来自于她的轻声呼唤。 于是,他转过身,在黑暗里看见了她…… 奈奈的心猛然一跳,淡淡的扯出笑容,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在唇边;心不停往下落,只因为他视若无睹的转身,像是根本不认识她。 胸口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极疼。 她闭上眼,逼回所有在眼眶中的泪。被伤了那么多次,她还是学不会要避开,直直地往前撞。 她傻!她真傻! 她已经知道他的答案,再也……不会抱着任何希望了。 第十章 会议结束,三家厂商的企划案都已经完整呈现,现在就等丰城决定看谁是得标的厂商。李木文再次到了柏彦斌的面前,准备做个完美的结束。 「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李木文伸出手握住柏彦斌。 「当然。」柏彦斌的脸上还带着笑,那令人神魂颠倒的俊容添了几分阴冷,足以令空气冻结。 他的余光望向会议桌旁正在整理文件的奈奈,她正露出足以倾城的美丽微笑,而她身旁围着几个同来竞标的厂商业务。 几个男人递上名片,她含笑收下,委婉地以没带名片的理由,没让对方知道如何联络她。有礼却不得罪人的说法,勾得几个人心痒难耐。 柏彦斌不自觉地咬牙,想起刚才黑暗中与她交错的眸光。借着投影片的微弱光线,他能看出她眼里的期盼,他却狠狠地浇熄它。 爱情会让人失去理智吗?柏彦斌自问。 那他肯定没谈过恋爱!因为他的理智多的可以拿去卖了,所以他清醒地回绝她眼中的期盼,他做得很好、太好了不是吗? 这一个月来,他不也这么过了?他忘了她,不是吗? 没再去找过她,对吧?所以他不爱她,是这样没错吧? 所有的答案都指出他做得一点儿也没错,只是……他的理智在看见她笑盈盈的跟几个男人聊天时,却逐渐失控。 像是察觉他的目光,奈奈慢慢抬头起来,果然看到他凝眸的眼神。 想起刚才他无言的拒绝,奈奈知道她该收敛她的爱恋,把他当成一个厂商,一个可以让公司赚钱的客户…… 做好心理建设,她不再低头逃避着他,反而笑脸迎向他,还微微的点了点头,好似这是两人的初识。 他那高大的身躯看似平和,实则充满内敛的戾气,面无表情地迎着她的笑容。 她笑了,笑得……好制式、好……让人难以接受。 她的笑不一样了--同样的笑容,已经与几分钟前不同。她眼里那明显的期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矜漠、是疏离。 她放弃了--刚才那一眼让他清楚知道,她真的放弃了,她不再把他当成喜欢的人,只把他当个普通不过的客户…… 莫名的巨大失落感像潮浪般涌向他,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觉得……很不舒服。 终于等到她淡然,终于让她收起眼里的爱恋,但是她的淡然却意外扯动着他的情绪,说不出是什么原因,那不舒坦的感觉却很明显。 一种矛盾的心绪产生,他惊诧的察觉,他不爱她应酬式的笑容,她对任何人都可以这样,就是不能对他! 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他是她第一个初吻的对象,他是她第一个男人……有太多太多的第一,都是他之前试图要忽略的,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鲜明起来。 察觉到柏彦斌的目光,李木文回头看了奈奈一眼,知道男人都有认识美女的欲望,便开口道:「那是奈奈……不,是梁小姐,我们公司的新助理,工作能力不错,如果丰城的案子由我们接手,她就是除了我之外,与贵公司联络的窗口……」 奈奈?!她也让他这么叫她?他还以为他是唯一能这么叫她的男人。 熟悉的称谓由另一个男人喊起来,竟格外的刺耳……他的唇愈抿愈紧,已经失去他脸上惯有的笑容。 在他几乎可称之为「瞪视」的目光下,奈奈回过头来朝两人慢慢地走过来。 「柏经理,你好。」她礼貌的点头,口吻内敛。 柏经理?他微挑起眉,真疏离的称谓,不再叫他「彦斌」了吗? 当她口口声声说爱他的时候,他烦躁;当她主动吻上他的唇时,他失控;当她一如他的要求,表现的恰如其分时,他却反倒一肚子火起来。 「梁小姐的人缘很好。」他开口,暗指她刚才身旁围绕的那些男人,嘴角露出一抹不自觉的嘲讽。 奈奈不动怒,眼儿滴溜溜的转着,听到他叫她「梁小姐」,她的心痛了一下。知道他果然不想认她,她只好装得更彻底,笑得更灿烂。「谢谢!如果我的好人缘,可以让我们公司拿到这个案子,那就更好了。」 俊脸拉了下来,他有个冲动想扯掉她睑上的笑容,但仍被他过人的理智给压了下来,他几乎是负气地说:「好!这个案子就交给妳,不过妳得负责跟我联络,我要闭道所有匮告企划的细节。」 奈奈睑上一僵,没意料会得到他这样的回应,她认为以他想要与她划清界线的乙理,应该会直接将他们排除在外。 连李木文也喜出望外,一脸愉快的应和。「没问题,这个交给我,我会处理。奈奈,我们先回去把东西准备好,尽快带过来给柏经理过目。」 兴奋过头,李木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公司,也能拿到丰城的广告案,得意的有些失态,朝柏彦斌点点头之后,拉着半怔愣中的奈奈,直接走出门去。「奈奈,妳做得好极了!今晚我请妳吃饭,庆功一下……」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看着奈奈纤细的手腕上停留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柏彦斌温文的身影,难得出现冶峻僵直的模样,眼里像蕴藏着火焰。 那手……怎么看怎么刺眼。李木文较为黝黑的肤色,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挑衅着他的视觉,他想扯开那双手的冲动竟格外明显。 该死的她,竟然完全没有拒绝?! 柏彦斌的眉光挑得更高,怒火第一次在胸口里烧得炙烫。想象中的情景是一回事,而亲眼瞧见又是另一回事。他明显的察觉,他厌恶另一个男人碰触她。 「啊……」惊诧的女声传来,再加上手心里的熟悉触感,柏彦斌回神,发现他竟然真的扯开了李木文的手,将纤细的手腕擒在自己的掌心里。 「柏……柏经理?」李木文怔了一下。 柏彦斌显然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到。「我有事跟梁小姐谈一下,可以吗?」他字句间温文有礼,低沉的声音里却充满警告,一点也不像有礼貌的样子。 「当、当然。」李木文回过神,知道事情诡异,只能点头应允,快速退出会议室,还不忘关上门。 会议室里,奈奈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只是盯着他的手,似乎正想着什么。 看着她低垂的小脑袋,却看不到她清丽的小脸,柏彦斌莫名地觉得恼怒起来。 「不敢看我?」他俊脸沉了下来。 奈奈身体微僵,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她有些无奈。 她搞不仅自己,同样也搞不懂他。不是要当做不认识吗?为何要留她下来? 「柏经理有什么事要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只能继续装下去。 听到她这说,一向内敛的情绪再度变得烦躁不已,他气愤的松手,开始在她的身前走来走去。紧抿的唇,透露出他的心情不悦,似乎不知道该怎对她才好。 奈奈不发一语,也不打扰他的沉思,只是他偶尔投射过来深邃而幽幽的注视,总是会让她觉得疼。想起那些夜里,他专注的模样、细吻自己的温柔…… 「这是妳现在的工作?」终于,他不再逃避自己的渴望,承认他真的想知道她的近况。 「嗯。」她点头,既然是他先开了口,她也不再强装什么。 「这只是一家小公司,怎么不找规模大一点的企业?」他又问,觉得这对话真是荒谬,他明明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却在这里扯一些有的没的。 「李大哥很有企图心,做事又认真,小公司也会有未来的,你不是已经给他机会吗?」她眉头蹙得更深,不认同他的说词,摸着良心说,李木文是个认真工作的男人。 不知为何,奈奈这样激动的替那个男人说话,反倒让他更加不悦。 「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他难得讥讽地说。 「你放心,李大哥绝对有本事把这件事情做好,我虽然在他身边工作不到一个月,但是他的能力我很清楚。」她很替李木文说话。「他工作时认真,下班时对员工也很客气,公司很有向心力……」 一时之间,柏彦斌不知道积压在胸口的躁郁是什么,听见她不断地对自己诉说另一个男人的优点,那股烦闷越积越多。 原本白皙的颊渐红,是因为她急切的替那个男人说话引李大哥这样、李大哥那样……她的李大哥在他的耳里,愈听愈刺耳,愈听愈让人火大。 当她絮絮叨叨的又要说那男人的好话时,他无法多想,身体已经自动将她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 她激动的表情让他看了碍眼,胸中升起一把无名火,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也申出手抓地往怀里带,低头就吻住她那张可恶的小嘴。 那熟悉的感觉从相吻的唇传来,不肯承认的是……他竟然这么想吻她?从她离开之后,就不停想念着吻上她的那一刻,理智像是陡然绷断的弦,再也无法恢复。 热切地封缄了她的话,他不要再从她的口中听到关于任何男人的话语;他不要她的淡然,他要她热切的反应,一如从前。 但是奈奈吓着了,她直觉地想推开他,不想再一次受伤害。 她拒绝他?!一向说爱他的奈奈,竟然拒绝他?! 愤怒!从不知道,他的心情也会有这么大的起伏! 她的拒绝让他完全失去控制,大掌用力地箝住她的腰,将她紧紧的往怀里抱。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颈项,让她只能迎合着他的吻。 奈奈全身发着高热,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她推不开他,脑袋轰轰地响,根本无法思考,她张眼看到的是他放肆又狂野的侵略,她闭眼感受到的是他无所不在的男人味与疾雨般的吻。 怎么办?她又要跌进去了,跌进那个看不到底的深渊。恐惧在心底无限蔓延,跟他燃烧她的速度等快,她的理智逐渐被烧融。 她好怕、好怕,为了不想跌落,她的双手下意识地紧紧箍抱着他的颈项,愈抱愈牢,却也愈感危险,愈陷愈深…… 热吻稍歇,柏彦斌望进她汪洋的眼里,他真想打自己一拳,他又把她弄哭了。 「为什么吻我?」奈奈可怜兮兮的间,她还不够惨吗?他竟然还推她一把。 她的问题震住了他,哑口是唯一的反应。吻她,是出于直觉意识,只是纯粹想阻止她替那个男人说话,直到吻上了,才知道他是真的想吻她。 但,为什么想吻她? 「是不是和庄雅洒又出了问题?需要我再帮你演一出戏?」 他蹙眉,他吻她跟庄雅涵一点关系也没有。 虽然……他跟庄雅涵的确出了问题,两人愈谈愈无趣。而诡异的是,他以前甚至不知道两人在一起,需要「乐趣」这种东西。 以前的他,随意一个动作就能安抚一个女人。但是这一个月来,他连安抚庄雅涵的力气都没有,庄雅涵气得不再出现,他竟有松口气的轻松。 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改变,他一直不想去探寻。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奈奈突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一切的改变似乎是从奈奈出现之后开始。 忽然间,他晓得奈奈已经在他的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甚至愈来愈深。 「也对,我这个配角已经上过镜头了,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吻我?」她又问,看出他并不想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他冷着脸、抿着唇,不发一语。不是装酷、不是冷漠,纯粹是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吻她。 奈奈看见他的表情,更加忿忿不平,扬手捶打着他的胸膛。 「说啊!你说啊!为什么吻我?」 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压抑住所有慌乱不明的情绪,不让她得知心中翻搅的情绪。 注视着他,奈奈的眼中有着恍然大悟和无奈,只能自己找答案。 「你吻我,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你想吻我?」她大眼里闪烁着无辜与受伤,嗓音听来有些破碎。他对人温文有礼,却对她这么霸道,一点都不怕会伤害她,会让她难受…… 或许以前都是她自作多情,让他以为她并不反对这样的接触。 一切都只是她自找的,她自找的…… 这话听来有些没有逻辑,但是柏彦斌却想点头,他的确没有原由的就想吻她。这话很不负责,但……他就是说不出理由。 「你真的很可恶!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她一脸忿恨,逃难似地想冲离他的身边,直接往门口跑去。 那一瞬,莫名的惊慌攫住了他,他知道她这一走,他将不会再见到她…… 他迅速地握住她的手腕,让她跌回他的胸口。 「不准走!」从没意识到自己也会有这么说话的时候,但是话就这么出了口,他清楚地知道,他不要再过看不到她的日子。 这一个月来,他还是吃、还是睡、但是心里却觉得很空。直到刚刚吻住她,把她抱在怀里时,他才觉得满足。而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竟发现他再也不想让她离开,尤其是……让她那么伤心的离开。 「放手、放手!」奈奈拍打着他的胸膛,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逼不得已地回望他,她粉唇轻颤,觉得心要碎掉了。 「我不放。」他恢复温文的嗓音,语气却格外坚定。 他知道那莫名的躁郁是怎么来的,他也知道心里的空虚是怎么来的……全都是因为忌妒那个叫李木文的男人,嫉妒他优秀到让她夸赞,嫉妒他能整天待在她的身边…… 也不想让她离开,他不要她走,他要跟她在一起。 「你不知道为什么吻我?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走吗?」她大吼,再也管不了什淑女气质。反正她不需要再演戏,也不用替他着想,不用怕他没面子,就算这里是会议室,她一样豁出去了。 「留下来……」他开口,无视于她脸上的怒气,他将她揽得更紧。 「我不要!」她大吼,拚命地摇着头,情绪几乎要失控。 「妳说妳爱我!」他不要听到她的拒绝,说了个理由,像是她不能拒绝他。 「那又怎么样?!」奈奈大吼,她还不够难堪吗?需要他一直用她说过的蠢话来刺激她?「我不要留下!」 她的激烈反抗让他心慌不安,那股焦虑重新爬回心口,让他镇定的面具龟裂。他制住她愤怒的双手,反剪在她的身后,两人贴得更紧。 「如果我说我爱妳呢?」柏彦斌激动地说,一开口他就傻了,奈奈也是。 空气里的争论一下子停了,奈奈僵直着身子,咬了咬唇。 「你……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没有必要说出那虚伪的假话。爱?!他怎么可能爱她? 沉静的气氛,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再度火热起来。 「我没有委屈自己。」话已出口,心里却突然的清明起来。「奈奈,我爱妳。」 他想,他是真的爱她,要不然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为何他会因为她要离开而莫名恐慌。一个月食不知味,甚至连梦里都想着她。 这个他以为不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的爱情,确确实实地占领了他的心。或许是他从不相信且嗤之以鼻的想法,才会让他固执地不去找她,以为不加以理会就会忘记。疏不知,只是将对她的思念刻得更深罢了。 奈奈呆看着他,半晌忘了挣扎,她一脸茫然。「你……你说什么?」 「如妳所听到的。」柏彦斌不想象傻子一样重复地述说着自己的爱情。 奈奈低下头来,陷入自己的沉思,像是在想着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她的幻想,半晌,她抬起头来,还是想推开他。 柏彦斌皱起眉头--这固执的女孩还想做什么?他的话,她没听清楚吗? 「我一定是产生幻觉了。」她轻声低语,再一次想挣开他的控制,她不相信他会说出那句话。「我要走,你让我走……」 他怒瞪着她,像是不能相信她竟然还想要离开,怒气冲冲地抵着她的额,恼火的道:「我说我爱妳、我爱妳、我爱妳,这样可以吗?」 管他什么面子的问题,只要她愿意留下,要他说上一千遍他都愿意。 这一次,奈奈是听得千真万确,但她还是一脸不可置信。 「彦斌……」她疑问似的喊了一声,像怀疑这是一场梦。 听到熟悉的称谓,紧聚的浓眉终于散开了些。 「不再叫我柏经理了?」他第一次这么讨厌这个称谓。 无暇理会他的反讽,奈奈回视着他。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她没在做梦?还是他在耍什么把戏? 柏彦斌确定地点头,这一个月来,这是他最确定的一件事。 「吓傻了吗?」他抚着她花办般的唇,又兴起想吻她的念头。 「可是……」她避开他的抚触,在她心思一团乱的时候,不要他的手来搅局。 她竟然不让他碰她?害他心绪莫名地又火起来。不让他的手摸她,那他就直接吻她。 「从没想到我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庄雅涵,我也不曾爱过她。但是我却为了妳牵肠挂肚,甚至在计画达成之后,反倒和庄雅涵分手,这全都是为了妳。」抚着她的发,他终于愿意真正地面对自己。要不是她刚才气得想一走了之,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承认,他有这么在乎她。 「我以为我可以不理会它,我以为我不承认它就不存在,我以为……妳一直都在那里,所以我很安心。直到妳刚才说,再也不要见到我……」他将她抱得更紧,似乎真的担心她不见他。「我才知道,我有多担心一辈子都看不到妳。」 情况转变得太快,她怔的不知所措,不敢相信她的梦想竟然会成真。 「我知道这很难让妳相信,我会用接下来的日子证明给妳看。」话毕,柏彦斌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替自己找麻烦……」 「找什么麻烦?」奈奈觉得她一定是被这讯息吓傻了,整个脑子都无法运作。 「我让妳在我爸妈面前形象尽失之后,又要妳重新取得他们的认同……」 奈奈闻言大惊,这的确是糟了。「要是他们不同意……」 「妳放心!」柏彦斌露出笑容。「这一次我可是认真的,就算天下人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还是会娶妳当我的老婆,再也不会让妳走。」 挂着虚假笑容的俊脸里,换上另一抹专注的神采。奈奈终于露出笑脸,相信他眼中的诚意。 他也爱她耶……红唇勾起浅浅的笑容,所有的心酸消失不见。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能转眼让人哭、下秒让人笑。莫怪乎人家会说,谈恋爱的人都是傻瓜……但是,她傻得很甘愿。 望着自己原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男人,奈奈收手将他抱得更紧,柏彦斌也低头抵住她的额头,满足盈溢心口。 原来……这就是爱情。 【全书完】 ※编注:敬请期待洛彤最新作品--「三十日的婚约」。 后记 童言童语续集洛彤 自从生了老二之后,或许是「年事已高」,原本纤细的腰隐约有些走样,虽然遮在衣服下,勉强可以骗过外人,但一些「内人」却欺瞒不了。 「内人」,俗称「老婆」,但国语辞典有其他的解释,就是……亲近的人,而这正是洛彤在此所要说的。 而谁是洛彤最亲近的人呢?老公吗? 呵呵呵……不是我不给老公面子,不过,连结婚超过三年的枕边人,都不会发现身边另一半的改变,更何况洛彤的婚姻早已迈入第七年,所以,他虽然能算是亲近的人,却不是能发现洛彤改变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 「登登!」我亲爱的儿子是也,各位读者们应该知道,洛彤又来扯儿子啰。 话说那一天,我一身疲惫踏入家门,大儿子欢天喜地的迎来,-把抱住我。 「妈味……」在刻意拉长的童音之下,我的心都要融了,只不过,儿子埋在肚子前的小嘴,发出明显的不确定声音的音效。「咦……」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挑起眉头,心里的警钟铃铃铃的直响…… 我瞇起眼,压低了身子,想看出大儿子眼中的疑惑。 突地,他眼中的疑惑散去,露出灿烂的笑容抱住我,开始又叫又跳起来。 「ㄟ……现在是怎样?」我虽然不是丈二金刚,但同样是摸不着头脑。 大儿子轻轻摸着我的肚子,笑得露出他刚掉乳齿、却还没长出恒齿,只剩一颗的大门牙,轻声细语问道…… 「妈味,妳又要生小宝宝了,对吧?!」 我、我、我咧……我咧无言以对,听着心肝宝贝用着语调轻柔,满含冀望的可爱童音,以石破天惊的力道撞击我的心,痛啊…… 「我就知道妈咪最疼我,要帮我生一堆弟弟……」大儿子笑得更加灿烂了,一脸「妈妈最好」的模样。 一大堆?!我多生一个就这么惨了,还生一大堆?! 「没、有!我没有要生小宝宝。」我咬牙切齿地说,语气很坚定,残忍的想泼熄他灿亮大眼中的希望火光。 不过,他眼中的火光是小了点,却没有因此而熄灭。 「怎么会没有,妳的肚子圆圆的啊,就像那时候要生小宝宝一样,妳忘记了吗?」他言之凿凿,一副我记性很差的样子。 我的眼睛在冒火,虽说童言无忌,但要不是想到我花了那久的精神养他长大,真想掐住他的脖子…… 风度!风度!我努力告诉自己,不可以跟自己养的儿子生气,谁叫我老是教他,做人要诚实……真是自作自受。 我安抚好自己的情绪,露出妈妈该有的和善笑容,弯下身来,拍拍他的头。 「妈咪『真的』没有要生小宝宝。」我又重申一次。 「可是……」大儿子满脸疑惑,一副「明明肚子就大大的,怎么说没有小宝宝」的疑惑表情。 终于,我忍不住了。 「亲爱的儿子,我的肚子没那么大,好不好?」我欺近他的脸。终于,我天真浪漫、可爱无邪的双鱼大儿子,后知后觉的发现,妈味的表情有点不太-样。 不过,他还真是不死心,看了看我肚子一眼,又抬起头来。 「真的不打算再生一个?」他挑眉,一副很想跟我打商量的模样。 厚!这小子,是嫌我被他刺激得不够,还要多生几个小萝卜头,来让我早日面对年华老去的残酷事实吗? 「不生!不生!我不要生了啦。」换我跟儿子生起气来。「妈咪就跟你说,现在已经很胖,再生一次又会更胖,愈来愈胖、愈来愈胖、愈来愈胖……」 儿子微瞇上眼,终于发现我开始歇斯底里了,他赶忙拉住我的手,让我蹲了下来,拍拍我的肩膀之后,又觉得「火力」不够,干脆直接抱住我,开始拍起我的背来了。 「乖乖,妳还是我最漂亮的妈咪啊!」 哗!像电视上某个饮料的广告一样,全身突然一阵清凉,一肚子肝火全熄。 我勉为其难的露出笑容,说是勉为其难,实际上是轻易地被安抚了。 正当我颇感愉悦的时候,我那亲爱的儿子,又补上了一句话。「妈咪,不管妳肚子再怎么大,我还是觉得妳很漂亮的,所以没关系啦,再多生几个。」 唉!三条线,还是三条线……能说什么吗?妈味的肚子大不大,根本不关他的事,他关心的是,我能不能多生几个弟弟让他当老大。 有这样一个「诚实」的哥哥,我不禁开始祈祷,我那另一个目前还称活泼可爱、善解人意的小儿子,会不会是另一个压垮我自信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啊!保佑我吧,让我拥有神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