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笨》 第一章 夏末不幸事件 温湄糊里糊涂搞定考试出来,脑子里还残存着些稀奇古怪的日耳曼语法。选修课老师真是异想天开,还指望他们在暑假里放着大好年华不去挥霍,对着书本念什么“阿杯侧”。 上完这个学期以后再也不去学第二外语了,如果不是为了坚守“有始有终”的人生信条,这个学期她死也不会再去选德语。上个学期的痛苦经历惟一教会她的,就是相比之下英语是一种多么简明多么可爱的语言,真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对待它。 热热的晚风吹来,却没带丝毫凉意。 南方的夏天来得早,走得晚,更不用说是今年这样五十年一遇的高温天气。再加上这个去年刚开始使用的、马路宽度能与本市最繁华商业街媲美的新校区,路旁的树木一律只有小孩手臂一般“粗壮”,离成荫还有几十年时间,根本没办法遮天蔽日。于是,每天中午都可以看见行色匆匆的校友们像逃难一样,在烈日下以不影响形象的最快速度飞奔,只求能少晒一分钟是一分钟。 从外面走一圈回到寝室,t恤上绞下来的水足足能装半脸盆。一层又一层的防晒霜和尽量严实的穿着丝毫不能阻止手臂上、脸上日复一日蜕皮的事实。可怜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白皙肌肤,在阳光肆虐之后荡然无存。 当然大多数女生都是不会屈服于骄阳炙烤,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于是,露背露腿者有,袒胸袒腹者有,春色无边,美不胜收。 本来嘛,不趁着年轻炫耀一番,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夏天是女孩子争奇斗艳的季节,同时也正好遂了一众有主无男生渔翁得利的心愿。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清凉的女生挽着男朋友的手臂,亲亲密密地从温湄身旁走过。 天气已经这么热了,他们黏在一起不会闻到对方身上的汗臭味吗?她不解地耸耸肩。还穿得那么少,高中老师曾讲过,夏天是最容易“犯错误”的季节,碰着碰着不小心就碰出事来了…… 温湄多少带点不怀好意地想着,随后丧气地承认:好吧,我是有点酸葡萄心理啦。 不是艳羡人家成双成对她孑然一身,而是实在对自己的身材感到自惭形秽。 人家穿裙子是怎么看怎么飘逸性感,她却是从高中开始就没再穿过裙子了。 都是她的烂身材啦。 有点矮,有点胖,就算勉强把裙子腰部的扣收拢了,还有一个坡状的小腹来泄露天机。人家到膝盖以上的裙子她穿起来只要不碰到小腿肚就已经是万幸当然,长度能刚遮住粗粗小腿的裙子她向来是十分欣赏的,不上不下走中庸路线的那种才叫尴尬。 不过向来负面情绪不会在她的脑海中停留五分钟以上。她的自我安慰机制早已经升级成全自动状态,只要这种心态一出现,系统马上生成类似以下安慰话语: 其实也还好啦。多的是人比你更矮、更胖,你这种只是一般而已,你不用哭天抹泪了,是不是侏儒都该去撞墙?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吧,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打开一扇门…… 总的来说,她是快乐的,因为有爱她的家人,优良的学业,很好的学校,不错的人际关系。 世界是美好的,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这是她一向的感知,到现在为止也没出过错。但室友总爱在卧谈的时候群起而攻之,说她太天真太善良,被人骗了到死还都会没发现。 不可能的。 只要没有被训到睡着,她都会自信十足地如是说,我不犯人,人不犯我。她对别人没有恶意,别人又怎么会来伤害她呢? 所以只要同学求她帮忙,她总是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 借自行车?没问题。 搬电脑?行啊。 跑腿?0k!还能锻炼身体呢。 她从不抱怨,整天乐呵呵的,倒是有些人良心发现时会问上一句:你为什么人这么好? 广结善缘嘛。 他们总听她这么说,还同时附送粲然一笑。 如今这世道,竟然还真有这样的人? 于是身边的同学一致决定要把她当做国家级保护动物供起 来,有谁敢动她一根头发,就得做好被全系学生扁的思想准备! 那次他们班的班长还效法丐帮帮主就任大典,叫每个人吐一口唾沫进花坛代替歃血为盟,结果被督导队抓到,扣上集体随地吐痰的帽子,被罚清扫教学楼一星期。工友大伯得意的袖手旁观,那个乐呵相啊,到现在全系人说起来还是同仇敌忾气得牙痒痒的。所以,有一段时间,每次到那幢教学楼上课大家就一定会多带“干粮”,非搞得教室内外满目疮痍,打扫人员哀鸿遍野。后来是看到他们可爱的小天使温同学竟然在帮助“别人”打扫卫生,轰轰烈烈的抗争活动才以和平方式收场。 发了誓,立了凭据,最让大家郁闷的是,温湄从来都不惹“大”事,考试不作弊、作业不晚交、不和老师顶嘴、不打架不骂人、不抽烟不喝酒……总之就是循规蹈矩什么出格的事都不干,弄得他们当时摩拳擦掌把“自己人”以外的老师学生都当做假想敌,到后来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她呀,最多就是在课堂上睡点小觉,这种情况一般是会被老师默许的只要打鼾声不太响。要不就偶尔赖床逃几次课,好死不死撞上点名,递上去署名“温湄”的请假条都是成摞成摞的,后来是按周“排好班”才免去了撞车之忧。 原来还有一票人每天轮流跟着她看看有没有什么镖可以保,但到后来都是意兴阑珊大喊无趣,自动收队。现在看见她都一副哀怨的样子,像是在怪她可以怎么不弄点事情出来玩玩。 想到那帮神经质的同学,她不禁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他们一边劝她不要太相信别人,但在做的,却都是值得人信赖的事情,教她怎么能认同他们的理论呢? 肚子里突然传出的咕咕声提醒她还没吃晚饭的事实。 下午没课,一直在寝室里恶补考试重点,然后就去教室,压根忘了吃饭。现在大事已了,该是祭奠一番不幸牺牲脑细胞的时候了。 快九点了,食堂早就关门,好在学校颇有人情味,在食堂之外还辟了两家一直营业到十一点的餐厅,方便大把大把饮食不正常的学生,同时也大把大把赚进票子,可谓互蒙其利。 常常一个午觉睡到天黑的温湄当然是餐厅的常客,以前去的都是东边那个比较大的登丰馆,今天就去西边的清真餐厅换换口味好了,听阿禾说那里的早餐糯米饭很好吃,不知道晚上还卖不卖。 走进不大的餐厅,就有一股凉意袭来,让人一下子觉得全身毛孔都舒适地张开。唉,如果马路上、寝室里都装上空调,多好! 厨房里不断蒸腾出来的热气,表示下了晚自修再来吃饭或者消夜的大有人在,顿生知己之感的温湄举目四顾,浅浅的笑容僵在唇边。 怎、怎么会都是男的? 从橱窗里的大师傅,到负责刷卡收钱的服务员,再到占满了几乎所有桌子的食客,竟然清一色是“雄性动物”? 她忍不住跑到餐厅外借着路灯光,瞧瞧门面上是不是有什么“女宾止步”的字样,从门槛到门框,仔仔细细扫了一遍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女生都不兴吃清真点心的?还是男生约好了在这里举行一个什么聚会所以闲人莫入?还是之前有女生过来看到眼前这架势都退避三舍了? 那,她到底要不要进去? 转念一想,真是的,她怕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嘛。又不会是什么帮派大火拼,大不了吃得快点走掉,总不能辛辛苦苦走到这里,再灰溜溜地回寝室泡面吧。 咬咬牙,她又一次踏进这个充满阳刚味的地方,向已经对她的举动感到有些好奇的服务员点了吃食儿,再找有什么比较好的座位。 耶!那里有个女生呢!很幸运地在正中央的座位上发现了一个长发披肩的背影,好魁梧的女生,难怪能敌军围困万千重她自岿然不动。 他乡遇故知般地走上去,在她对面坐下,没有说话她一向不太会和陌生人搭讪,但知道还有盟友在这里,感觉还是挺好的。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生意很好,属于她的拉面不知什么时候能好。她百无聊赖观察起周围同学。 对面的她低着头,两鬓垂下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惟一能确定地就是她正非常起劲地消灭着碗里的食物一碗特大号的羊肉面,上面还飘着鲜红的辣酱。 北方姑娘。她断定,像她这样的南方女孩子才没办法吃得那么豪爽那么风卷残云,简直让人一看就心生敬仰哪。 她吃得好香哦。 温湄感觉被折磨得有点麻木的胃又活了过来。 “羊肉泡馍好了。”大师傅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叫道。 没人理。 服务生又叫了一遍:“谁的羊肉泡馍嘞!” 还是没人理。在座诸君吃东西的吃东西,聊天的聊天,摆明了不是他们点的。 看这情形大师傅急了,扯着嗓子用西北大汉的豪情唱起了名:“羊肉泡馍啊……”到最后大约声线吊得太高没法一下子收住,于是就像苏东坡说的那样,“桴止响腾,余韵徐歇”,整个餐厅愣是有了一种黄土高原的苍凉气氛,一时间一切杂音都不见了,每一双错愕的眼看向仍保持着从橱窗里探出头的姿势的大师傅,不少人嘴里还叼了根凉面粉丝什么的,可惜这位大师傅戴着口罩,没人能看见他脸上此时必定精彩的表情。 就在满座寂然之时,角落处有一只哦不,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壮实男生“噌”的一下站起,在万众瞩目下走到窗口前,镇定自若地以一只手端起了那碗泡馍,又虎背熊腰地走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埋头攻读一本十六开的书。 原来是有位勤学楷模目不窥园来着。 几万人的学校有个把书呆子本就不稀奇,在场看客都又回过头去,继续自己的事。 恰恰这时她的拉面也好了,温湄起身去捧,回座位还没吃几口,只见那虎背熊腰的仁兄竟已把一大碗泡馍全部消灭光,起身欲走。 原来……男生吃饭的速度是这样的惊人!相比之下,坐她对面的女孩子显得斯文多了。 “虎背熊腰”走过他们这桌。 如果不是不经意间瞥了眼身边经过的巨大存在,如果不是好死不死瞥到了那猩红色的书本封面,事情的发展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 “闺房秘戏八十一招”书名。 温湄刚塞进嘴里的东西差点吐了出来。 让我们在此用上武侠小说中常见的形容说时迟,那时快,温湄猛然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流裹挟着小型固体颗粒,以1光年/小时的速度,狂风暴雨般地喷射到了她的脸上,衣服上。 惊恐抬头,对上一张红到五官都有些模糊的脸,嘴边沾着的白色东东,与她衣服上的不明物体很显然系出同源。 “啊!不好意思。”红脸耸耸肩,勉勉强强露出一口白牙门牙上还沾着一小片菜叶。腔调却是懒洋洋地听不出什么诚意。 听起来不怎么有诚意的道歉还不如此人一开口让温湄更觉得震惊。 这么低沉的声音…… “你是男的?”她几乎是尖叫着质问,然后在肌肉抽动的提醒中,想起自己脸上沾的东西很有可能因为说话而出现移位。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那男生显然有些不爽她的反应。 过分,在对面坐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他是铁铮铮的的汉子一条吗?他也只不过留了长发而已,长相根本就谈不上女性化,干吗老是有那么几个人不长眼地误会? “你、你的头发”这回是用把话含在嘴里说的,尽量保持面无表情。 什么时候校规上有准许男生留长发这一条了?她怎么不知道? 看出她的疑惑,他颇感无聊地耸肩,有些挑衅地道:“学校有规定男生一定要剪短发吗?” 好像也没有哦。“可是……” 男生决定不再容忍与一颗布满二次加工固体的招财猫头谈话,摆手制止她:“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暂时不谈。能不能请你先把”他指了指她的脸。 “什么?”温湄下意识地照着他指的地方去摸,发现手上黏黏湿湿的,她竟然还用手去碰……想到这里,头皮一阵阵发麻。好、好恶心!让她死了吧!手忙脚乱地想从包包里拿餐巾纸,无奈用单手连拉链都弄不开,一直拉拼命拉反复拉,还是没有结果。正满头大汗间,眼前出现一包面纸。 没有空按以往习惯研究人家用的是哪个牌子的面巾纸,她不客气地抽了张来擦,越是擦越是想到那面条上有色拉油,有他的唾液、有辣椒的碎末、有碎碎的菜叶……越想就越觉得恶心,用面纸哪里擦得干净嘛! 算了算了,反正横竖这碗面是不能吃了,还不如赶快回寝室用洁面乳去洗个十次八次的比较好。还有她的t恤,她惟一一件穿得舒服看起来也不会太胖的t恤,呜呜呜…… 心里在哀叹着,嘴里还要意思意思地咕哝几句“没关系,问题不大”事到如今难不成还要他把喷出来的东西收回去吗?手下的动作也不停,稍微清理了下场面,温湄把没用过的纸巾放回桌上,拎起包就火车头似的冲了出去。 尚冉目送她两截小短腿飞速划向女生宿舍区,向周围一瞧,发现所有人的目光竟然都停在他身上,不屑的眼神分明是在说:要钓女生也不用这等钓法,太低级了。 去,他要钓女生需要这样吗?也不拿镜子看看清楚,他尚冉是什么人?把长发往身后一拨,越是轻柔的嗓音越是听出危险的预兆。 “你们有什么意见?” 众人还来不及为他方才的动作惊艳,就已经在那双利眼扫射下不约而同地埋头苦吃。惹不起的人,就不要惹。 “老大!”十来个男生跑进餐厅来到他面前。室内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得不够,疑问与猜测一下子跃上食客们心头。 这、这、这是混什么帮派的? 当然,没有人敢问。会在这里吃东西的人一般都是上晚自修回来的,而会乖乖去上晚自修的人一般都是好孩子,好孩子不惹事,沉默是金是好孩子恪守的信条。 尚冉睨他们一眼,冷冷地问:“料理完了?” 竖起耳朵的众人暗吸一口冷气。 他们……火拼回来吗? “都完了。”十来个男生齐声道,气壮山河得吓掉了几双筷子。 “我一百七。”那倒三角眼的首先报告。 众人抽气。 收保护费吗? 爆炸头:“我二百二。” 抽气。好好赚。 胖子得意道:“我二百五。” 再抽气。好像钱是从自己口袋里白花花流出去似的。 “四百。”四眼田鸡洋洋得意地宣布。 抽气更甚。众人暗暗记下了这几人的容貌以后见到他们千万要绕路走!最好在bbs上形容一下这帮黑手党的外貌,号召全体同学共同抵御校园暴力…… 尚冉颔首:“还不错。下次可以提高一点,每人五百,怎么样?” “没问题。”众人大声道,信心百倍。 在这一声抽气响起之前,他再也难以忍耐地转过头,火大地朝明目张胆的窃听者们大声道:“这里不是校医院,你们要是有病给我上那瞧去。” 众人捂住了蓄势待发的嘴,无辜的眼睛到处乱瞟,眼神互相交会的顷刻间滋生起革命兄弟的友谊谁快把钱拿出来消消灾啊,打发了他们大家才好走嘛。 尚冉被他们的窝囊样弄到气结搞什么?他们讨论一晚上背单词成果有这么可怕吗?一准是刚才那个猪头男的错,害得他一晚上都不顺! “老三。” “在,老大什么事?”三角眼拿腔拿调地跳出来。 “你们给我在三天之内找到今晚在这里吃过羊肉泡馍的猪头,高高壮壮的一脸熊样,找不到别来见我。”也就是如果不把那个人找出来海扁一顿的话,他们的免费家教就可以成为历史了。 “啊?”好有难度啊,众跟班以眼神交换想法,然后一齐点头,“没问题!”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越是难的事,做起来越带劲。比如说学英语……温湄顾不得平日里增添情趣的“芝麻开门”暗号,用钥匙迅速开了门,准备好换洗衣物就把自己关进卫生间。 正在聊天打屁的室友们只感觉到一阵风刮过,连形貌都没看清,隔间已经传出水声。三人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惊叹:那是做事一向慢吞吞的温湄吗?她受什么刺激了? “德语挂了?”这个最有可能。让温湄上课不睡觉是件很困难的事,在没有熟人选同一堂课,没有笔记可以拷贝的情况下,她fail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上下,而一旦有笔记,她却有本事考得比谁都好。 “成绩哪那么快出来?”温湄是彻底的乐观主义者,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她二十年生命的光辉写照,在结果出来以前,她绝对不会有自己可能被当的感觉。 “路上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按照温湄的粗线条,要真遇到连她都认为是不好的事情,那就真的很严重了。不过若真如此,她绝对会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把事情大声嚷嚷给她们听,除非真的是很严重很严重,严重到难以启齿…… 电视里正播放的场景在一片沉默中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男主角问。 “我、我……”“哇”的一声,衣着凌乱眼神涣散的女主角哭倒在男主角怀中。 百炼成钢的观众很明白接下来的回忆会是什么场景,只有天底下最迟钝的男主角还在拼命扯着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三双怀疑的眼睛聚在了一起,忧心忡忡。 里面的冲水声好像响了很久。 喷头下,女主角拼命摩擦着自己的皮肤,欲洗净身上的不洁。 廖洁第一个跳起来,以媲美武林高手的轻捷脚步来到卫生间门口,试探性地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敲门。没动静。 其他两人也全身警戒地来到门前。 敲门。没动静。 再敲门,没动静。 “阿湄!你还好吧?” “阿湄,有什么事要好好说,千万别想不开啊。” “阿湄,你倒是回句话呀!” 无庸置疑,全部是电视上现学现卖的台词。 苏伊蘅看看门,再看看其余两人,来了个坚定的眼神。 撞进去! 接收到信息,孔禾与廖洁做好向前冲的准备。 “一”压得低低的声音是为了防止当事人受惊。 “二” “预备” 已经准备好明天去楼妈那里报修的三人蓄势待发。就在这当口,里面终于响起不确定的问话:“有没有人叫我?什么事?” 呼! 憋着的一股气全吐了出来。 “大姐,我们声嘶力竭喊了好大一会儿了,你怎么现在才应啊?” “噢,我刚才在洗头洗脸啊,听不到。”温湄的声音一听就像从云蒸霞蔚的地方传来。 原来如此。真是虚惊一场。 三人颇感无聊地回到座位上。其实也不是真的以为阿湄出什么问题啦,日子过得太闲以至于惟恐天下不乱,希望她能碰上点好玩的事而已。 一小时后。 “耶耶?你怎么还在洗衣服啊?”孔禾对着门叫道。 温湄对卫生间的占领至少一个半小时,洗完澡出来也有个四十分钟,那点凉快衣服怎么会还没洗完? “马上好了!”温湄气喘吁吁,“洗完这一遍就可以啦。” 苏伊蘅皱眉,想起温湄赫赫有名的洁癖。“你洗几遍了?” “忘记了。”温湄终于端着脸盆现出真身,“反正擦了七次肥皂。” 七次?三人咋舌。她衣服的质量还真好。 “有这么脏吗?” “别提了。”温湄把刚才发生的悲剧简略叙述一遍再详细一点的话她又会忍不住跑去第十三次洗脸。 “啧啧,现在k大人的素质还真是不简单。”苏伊蘅大开眼界。公共场所看黄书看到废寝忘食,果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那个人也够恶心的,要喷不会找好点的位置,喷在那个黄色废料身上不挺好的。”廖洁比较赞成两个低素质分子狗咬狗一嘴毛。 “可惜了两碗面。”孔禾的表态引来室友的一致怒目而视,连忙补充:“我是说,那个人应该要赔给阿湄面钱才是,否则不就亏了?” 很好,这个守财奴已经无可救药。 苏伊蘅和廖洁对视一眼,一起伸出手朝她头上招呼过去。 孔禾哇哇大叫:“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欠你们的一块钱也已经还掉了,我又招谁惹谁了我!” 二人停手,孺子不可教也。 “你除了钱以外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了吗?” “有啊。”像她这么思维灵活思想丰富的人脑子怎么会简单呢? “还有什么?”拜托来点正常的吧。 “赚钱啊。” “砰、砰!”两声,温湄从阳台晒衣服进来就见二人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你们又欺负阿禾了对不对?”每次都是她们去挑衅人家乖乖女,然后灰溜溜地铩羽而归。 “她对不起你,我们在帮你教训她耶,你这个没良心的。”廖洁控诉。 “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唉,悠悠苍天,彼何人哉啊!”苏伊蘅更是字字血声声泪。 “我哪有对不起阿湄?我还张罗着要帮她向那架喷射机讨回拉面的钱呢。”孔禾申辩道。 温湄用力瞪大眯眯眼:“讨钱?阿禾,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我们怎么可以斤斤计较呢?而且我把他错认为女孩子,又用了他的餐巾纸,都没有道歉跟道谢,我们不要去找他算账啦,很奇怪的……” 于是,其余三个人张口结舌地就听着她滔滔不绝的劝告,从人性本善到神爱世人,从化敌为友到四海之内皆兄弟,充分展现了作为一个新时代青年的美好情操和崇高人格。 老天爷,难道她听不出来她们只是在开玩笑的吗?可不可以不要对每件事都这么认真啊?做人至于这么累吗? 第二章 纳新活动进行时 周五下午,寝室里有三个人都没课,非常悠闲地做着自己的事。孔禾对于教科书的狂热无时无刻不在,在温湄机子qq声疯狂打击下,班得瑞的音乐不屈不挠地从音箱里跑出来证明苏伊蘅的高尚品位昨天是阳关三叠,相比之下今儿个已经in很多了。 “砰!”一双不大的脚结结实实把门踹开,风风火火的架势打破了宁谧气氛。 “快去快去!”廖洁兴冲冲进寝室,就近拉起温湄往外窜。 “噢。”被她急促的语气感染,温湄迷迷糊糊地跟着她开始加速,走到门外才发觉知情权的问题未被列入考虑之中。 “干吗去啊?”问题出自三人口中。苏伊蘅和孔禾各自探出半个脑袋来,察看温湄被掳始末。 廖洁刹住脚步,回头朝三人兴奋大叫:“纳新!” 纳新? 孔禾脑中想起了八十老娘涂脂抹粉招摇撞骗的情形。 都大三了还装什么嫩纳什么新?这女人真无耻。 “什么东西纳新啊?”温湄意兴阑珊地甩开廖洁的手,懒洋洋地瞟她。 “不会又是你报社的事情拖我们去做苦工吧?”上回也说是什么报社纳新,报名的人太多,报社自己的人手不够,把她们几个都叫去充当面试官,临时死记硬背了一些基本的新闻理论,去伸量那些有志于新闻系的菜鸟,开头倒是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有很伟大的新晋牛人出场,反问可怜的她们许多闻所未闻的专业知识,结果当然是兵败如山倒,凄惨无比,一个个哭爹叫娘掩面而去,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小看菜鸟再也不敢看非本专业教科书半眼。 “不是啦!”廖洁伸出食指摇了摇,故作神秘的样子总是让人有痛扁的冲动。 “是剧协纳新!” 剧协?戏剧协会?很好,那又关她们什么事? “可以去演戏啊,大家上回不是都很有兴趣的样子吗?还一直后悔没报名。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去玩一玩啦。” 孔禾撇撇嘴,“算了吧,社团这种事情你还不知道?每次都是开学的时候热乎一阵,到后来就再也听不到什么消息了,参加和不参加根本就没差别。”最主要的是,假如社团要交的费用到后来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这对她来说才是最心疼的。 “绝对不会,这次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听说是某话剧团的专业演员来担任指导老师,而且连首次公演的剧目都已经决定了。至少第一炮肯定会打响的,否则还不被口水淹死?”如果还是雷声大雨点小,首当其冲的就是被《k大校园报》狠狠地揭批一番,呵呵,好像还是这样对她比较有吸引力呢。 “那公演剧目是什么?”温湄比较关心这个,演戏就免了,但是能看到白雪公主白马王子之类的舞台剧,也是很好玩的一件事。 “《无事生非》。” 苏伊蘅惊叹:“哇!一开始就上莎翁名剧,大家都是生手怎么可能演得好呢?” “所以就需要我们去拯救这个剧团了!”廖洁的妄想症发作的时候总是能够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做各种角色,这也是她对自己的表演天赋充满自信的原因,而这回演的,理所当然是弥赛亚。 大家和以往一样放弃描述她的神态有多傻冒,刚开始是不好意思,后来是麻木了,以至于此人长久陶醉于自己和尼可;基德曼只差一口气的假想当中。 “可是,人家是要纳新,像我们这种旧得不能再旧的旧人,再过不久就要被逐出校门赶进社会了,谁要啊?”苏伊蘅其实挺心动的。 “你害什么羞?我们班就有好几个同学报名了,我们怎么可以服老!”廖洁做穆桂英挂帅状。 “但是又要交会费又要干活……”孔禾就这点不情愿。 “放心,社团的经费现在大部分是学校支持的,然后再是门票收入,真要交也不用多少钱。”廖洁又做传道授业解惑状。 孔禾和苏伊蘅交换了个眼神,“好吧。那我们就去看看咯。” 廖洁一拍手,“就这样说定了。走!” 温湄被三人拉扯着前行,“我我我、我有说要去吗?” “吓!你竟然不去?你难道忍心冷眼旁观我们三个人孤零零地在学弟学妹面前出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苏伊蘅演的窦娥比廖洁明显传神很多。温湄不敢正视她控诉的眼神,愧疚地缩了缩肩膀,勉强说道:“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一年一度、为期两天的集体纳新是惟一能知道k大里大约有多少社团的机会。 说惟一,是因为大把大把的发起者起初雄心壮志,口口声声为了打造这个词比较流行为全校第n大社团而奋斗不息,但到了组织一两次活动心力交瘁还吃力不讨好,社员意见多多之后,就很少真有人能坚持到底。所以,每年纳新拉人的一场混战后,大多数“听起来很美”的社团就偃旗息鼓,只能暂且别过来年再见了。于是来来去去,能在k大真正咬定山头不放松保持不败战绩的,也就是手指头数得过来的几个而已。 虽说如此,在惟一被学校许可的集体纳新日里,大大小小的社团或从云端上走下来,或从角落里钻出来,总会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不对,是吸收新鲜血液以期迎来更大或者从未有过的辉煌。 所以,从进入小广场到现在,温湄一行已经各自接下了二三十张介绍自己组织的传单,总计十二次被纳新人员拉住拼命推销其实要躲也是躲得掉的啦,但是谁教那些组织们都深谙大众心理,配备了各自旗下最拿得出手的帅哥美女以作招徕,对过往的怨女旷男们捉对厮杀,倒也效果奇佳温湄她们四个被五个阳光男孩眉飞色舞的神情和精彩言辞说动,想要参加三个社团就是最好的证据。可是,当花痴四人组开始填个人资料的时候,只要写上带有明显大三标志的学号,就会有人面有难色地说, “对不起,我们希望能招到大一至少是大二的社员。” 于是被一脚踢了出去。 三脚踹得大伙儿满身是伤,满心郁闷人说大三女生像足球,果然是人人争着踢啊。 收拾起残存的自信,不理接下来养眼帅哥的美色诱惑,四个人互相勉励着寻觅着话剧社的芳踪。 可让人好找。如果不是海报够高够招摇,哪里还见得到他们摊位的所在。在小广场纳新的不下一百个摊位前,话剧社的“客流量”独占鳌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对于体积正常的人来说,恐怕真的是没法钻进去。 看来这年头想过戏瘾的人还真不少。 她们三个并不全是正常人,比如说温湄的吨位就比正常重上那么一点点,并正在积极向体型不规则的方向靠拢所以,要挤到里头更是难如登天。 温湄比了比自己的腰身,颇为不好意思地与孔禾苏伊蘅对看,决定打完退堂鼓后就鸣金收兵回寝室睡大觉根本就没希望嘛,而且看看第三层的人就知道,有胆子去报名的没有几个不是轻则稍具姿色重则校花校草级人物,她们站在这里都觉得自惭形秽,更不用说真的跑去和人家竞争了。 “走了。”孔禾先说道,心里很高兴可以省下入会费。 “嗯,走啦。”苏伊蘅附和,人潮汹涌的地方她向来不喜欢。 “,你们等一等。”不待廖洁进行再次说服,倒是温湄突然唱了反调。 “干吗?我看等一两个钟头也不见得人会少下去。”苏伊蘅觉得奇怪,阿湄刚才还颇有有退意,怎么现在又这么有勇气去和那边的俊男美女拼杀了? “亲爱的阿湄,我就知道你最有不屈不挠的精神了,这么一点小困难根本就阻止不了我们在舞台上展示绝代风采的光辉未来,对吧对吧?”廖洁死死抓住温湄的手,很假地感激涕零。 “什么呀?”温湄无奈地挣脱她尖利的指甲,“我是说你们先等我买支热狗再一起回去啦。”她频频探视广场边上的食品店,与玻璃罩内的香肠相看两不厌。 三人抚额叹息:“大小姐,你昨天才说为了减肥,要戒热狗一个月的,怎么今天就熬不住了?”要这样瘦得下去才怪呢。 “哎呀,明天再开始啦。”温湄随意朝她们挥挥手,便向着梦想中的天堂飞奔而去。 “你们谁记得这是第几个‘明天’了?”廖洁看她的背影,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饮食不自律到这种程度,她明明做别的事情都很认真的。 孔禾想了想,庄严宣布:“我们认识多久,她就说了多久。”每次都要求大家民主监督,但是从来都没有付诸实践超过两天。 也就是说,她已经喊出减肥宣言至少两年假设她高中同学没有受过她精神虐待的话,两年后的现在,亲爱的温湄同学体重据说不减反增。虽然幅度在5kg以内,但也足够她隔段时间就哀号上三天三夜然后赌咒发誓说一定减肥,结果……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大家不痛不痒地劝她几句,她说归说做归做,依然故我。 其实这个妮子天生的神经大条,对于自己现在体重的感想绝对没想口头表示的那样惨绝人寰,她没事就老说老说,估计只为了造成我有错我知罪我减肥的假象,省得被别人恨铁不成钢振聋发聩一番而已。所以咯,几年相处下来,她们三个已经摸清楚了她的底牌,除了觉得她不定期发作的鬼叫和“歃血为盟”烦人了点以外,也完全对她的贪吃行为采取麻木态度。 “主(走)吧。”温湄叼着热狗回到三人的声讨大会现场,满足得像连吃十八斤咸鱼的猫。 “不行,来都来了,怎么可以就这样走掉!”廖洁死命伸长两手各抓一个室友,再用脚绊住一个,姿势于是演变成惊险的金鸡独立。 “干吗啦,又进不去。”温湄蹲下身去,抽出一只手去解她“独立”那只脚的鞋带。廖洁连忙反射性地往后缩,重心一个不稳,就往前倒去,好在有室友们瘦弱的肩膀挡在前面,让她幸免于在众目睽睽下单独表演狗吃屎的命运,但是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被吸引到了她们身上 很简单,因为三个人都跌到了。 听到周围的哄笑声,温湄镇定自若地转身,无谓地耸耸肩,装作路人甲准备给自己留一点面子。 用“旁光”瞟到她偷溜动作的孔禾顾不得努力自救,就大声喝阻她背信弃义的行为:“温湄!你给我站住!” 温湄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傻笑,“嘿嘿嘿,我是想去医务室看有没有担架” “你”廖洁还待对她进行再教育,就听一阵喧嚣从看好戏的人群中传出。 “麻烦大家让一让,我们是k大校园报的记者,我们要进去采访。谢谢,谢谢。”纳新活动盛况空前,三女生互相推挤跌成一团。不错不错,多好的报道角度啊。 人群给两名记者让出一条通道,让她们参观一下搅成麻花状并且看来并无起身意向的三人。 甫上岗的学生记者兴致勃勃蹲到三人面前,开始提问:“请问你们三位啊,主编!” 这这这,不是昨天新人见面会上口若悬河慷慨陈辞让大家高山仰止五体投地奉若神明的主编大人吗?但是现在看起来好糟糕哦。 廖洁在心中低咒几声,然后扬起灿烂的笑容,说道:“真巧,你们也在这里啊。”她的口吻像是在电影院或者咖啡厅里碰到熟人。 “是啊,责编派我们报道今天的纳新活动。您、那个,您需要帮忙吗?”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还能跟她们亲切地打招呼,果然是大家风范啊。菜鸟记者着心中感叹,殊不知廖洁根本就不记得她们谁是谁。 廖洁利落地从两张肉垫上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再把还在不停声讨温湄的肉垫拉起来站好。“我想不需要了。谢谢你们。只要快点走就可以了,不送。” “好,那、那我们先走了。”两人依依不舍地离去,围观者也跟着散开,留下三对一的阵势让温湄心生恐惧。 “竟敢解我鞋带害我在学妹面前出糗,嗯?” “干了坏事还想临阵脱逃,啊?” “这种节骨眼上竟然还敢吃你的热狗,哈。” 分声部朗诵完毕,三人齐声道:“你死定了!” “各位各位,大庭广众的不要拉拉扯扯嘛,多难看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温湄谄媚地笑着,对凶狠的目光视而不见。 “很好,咱们回寝室算账!”孔禾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提起温湄的衣领,就往寝室方向走。 苏伊蘅正要跟进,却见廖洁眼睛一亮,叫道:“我有办法进去了!” 又轮到其余三人站在同一条阵线,无奈对视:她怎么还没死心啊?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尚冉信步从教学大楼走出来。几个烦人的家伙各自有课,老师还没放行,终于能让他找回一点清静了。 食堂前小广场嗡嗡的嘈杂声让他皱起了眉。 怎么这么吵? 再往前走几步,看着热火朝天的景象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已经烦人两天的纳新。 都快五点了,竟然还没结束,果然吃饱了撑的大有人在。 大一归大一,菜鸟归菜鸟,蠢一点是正常的,但有至于这么狂热吗?高三生活的苦闷到大学里一古脑地发泄出来,看到什么新鲜的玩艺就一窝蜂地上,找一伙人聚在一起聊天打屁并且还是要付费的都觉得有趣,也不知道在幼稚个什么劲。 他寝室里那几只头脑发热的猪头也属于此列,昨天中午据说已经把整个纳新会场逛了个透,一口气加入十二三个社团,回来沾沾自喜地想像着成为社团新星白马王子专业人士出现在舞厅餐厅音乐厅或者道场广场溜冰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惊动万教轰动武林时的凛凛神威,美梦做得太香以至于在午睡时各自留下口水一大摊,更严重的是睡过了头,决定集体逃课。其他几个还好,三角眼最惨,晚上有人来向他传达系里异形女教授的口谕,说是才开学没多久就敢如此老油条的新生她这辈子没见过,如果不能在两天内写出一篇两万字完全原创的论文来期末考,不挂了他老娘就誓不为人。 于是三角兄就开始了抓耳挠腮搜肠刮肚的苦难历程,每当脑细胞难以为继时就念一遍“天之降大任于斯人也”以壮声势,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凌晨三点终于灵光乍现想出了论题,所谓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是也。更凄惨的还在后头,估计今晚他是非要在宿舍楼顶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囊虫映雪不可了但愿已经准备好蚊香或者防蚊水,否则明天早上就等着看一颗带着黑眼圈的大粽子来敲门吧。 当然,对于这种情况,尚冉也只有两个字可以评价:活该。 像他这样什么活动都不参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无事一身轻,只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多简单。 他在兴奋的人群间悠然穿梭,目的地是广场另一边的食堂。 “来来来,大家让一让,我们是校报记者,要做一个采访,请让一让!” 他从来排不进好事者的行列,实在是由于那高亢的女声太有存在感,在方圆大约几百平方米内所有人都往声源看去的情况下,谁要是能无动于衷,谁才有病。 凭着身高的些许优势,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有三个女生鱼贯走进了最拥挤的一堆人群里,判断不出那个喊到响遏行云的没气质校友是谁,看来也没什么大事,女生就是喜欢鬼吼鬼叫的,无聊。 撇撇嘴,尚冉正要举步离开,却因为眼角余光瞥到一抹身影而停下。 原来那队女生有四个人。最后一个相比之下个子太矮,以至于一挤在人群中就没有办法被发现,真可怜。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女生的背影,好像有点眼熟。 矮矮的,胖胖的,绑着马尾辫这样的“造型”学校里不会太少,也不至于太多,但是他能在第一时间联系起来的脸,就只有某张招财猫脸 在被理智接管之前,尚冉已经置身于一张大得可笑的中世纪人物造型海报下,和所有人一起往里面挤。 “呃,这个,学姐,你们报纸要帮我们宣传,我们当然欢迎,至于话剧社的演员,我们希望能在低年级里挑选,您也知道,高年级总要忙找工作、考研之类的事情,可能没有办法全心投入到社团事务里,而且对于社团的日后传承也很不利的,所以……”纳新的负责人面有难色,却很有耐心地向廖洁一伙解释。 人家这么有礼貌,再说也已经挤到摊位前一一探究过了,一向自诩和平主义的三人把还待再抗辩的廖洁架起来预备光荣退场,否则的话估计她要开始长篇大论鼓吹老有老的好,在一个文明社会里不应当有年龄歧视这等野蛮落后现象的存在,有类似想法的人根本就是藐视人权罪大恶极罪不可赦升上大三以后,这些理论已经不知道被她重复过多少遍了,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说服过任何人,所以为了节省寝室的开水,还是阻止她继续愤慨下去为妙。 正在很没形象地推推搡搡,只见那负责人身边,一直半眯着眼的指导老师像是屁股被揣了一脚似的一蹦三丈高,大声喊道:“那位同学,快快快,请过来一下。废话,当然不是说你,去去去,也不是你,我是说那个,穿蓝色t恤高高的那个,对对对,就是他,麻烦请他进来一下,谢谢。” 一双双羡慕眼睛的注视下,尚冉被莫名其妙地挤到了中间。 “干吗?”他不是很高兴地俯视一脸兴奋的矮个子,这小老头看他的表情就跟久旱逢甘霖似的,真是有够恶心。 “同学,”小老头搓搓手,涎笑,“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的演出?” “没有。”尚冉淡淡说了两个字,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小老头以极为勉强且暧昧的姿势搭上他肩膀,就差没扑倒在地了。 在场的剧协几个骨干别过头去,拒绝观赏他们一向敬仰老师没有半点风度的愚蠢姿态。 “你先听我说一下没关系吧,听完了再拒绝不迟啊。”小老头看来非常诚恳,让人无法拒绝。 尚冉还没说话,一边就已经起了抗议:“不行不行,你们不是说不招高年级的学生嘛,怎么问都不问就要他加入?不公平!”廖洁急急忙忙抗议。 负责人一窘,一时没法回答。却听小老头说:“你们怎么跟他比,你看看,他形象多好啊,和角色的气质多么相似啊,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什么?原来搞了半天是嫌她们长得难看不能登大雅之堂? 这下不但廖洁生气,连苏伊蘅与孔禾的嘴也都歪了。只有温湄,天真的觉得人家言之有理,没什么反应。 “你这话什么意思?”三只成虎,三个女人当然是成年母老虎,把小老头围了起来,怒声咆哮。 小老头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干什么?”他又没说错, 剧协的人赶忙上来打圆场:“学姐,真对不起。秦老是xx话剧团的前团长,他这人说话一向是这样的,有口无心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觉得没什么适合你们的角色,所以才这么说。你知道,”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他们艺术家总是有点……那个的嘛。”说完还挤挤眼,做出哥俩好的样子。 三人听他这么一说,稍稍消了点气。“那我不管,反正你们说不招大三大四的,他看起来那么老,连研究生都有可能,定下的规矩总不能不顾吧?” 大伙闻言,都往尚冉那张瘦削的脸上看去很老?会吗? 只有尚冉自己恍若未闻,只对小老头说道:“我从不爱看电视,更不会演戏,对你们的排的破戏也没兴趣,你们另请高明吧。”说完也不管人家的手还栖息在自己肩上就往前走。 小老头心一横,竟真的扑上前,整个人跳到了他身上。“我不管我不管,为你天造地设的角色,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 “哈哈,真好笑,人家话都说这么难听了,哪有不愿意你还硬强迫的?这里有这么多人可以选,何必纠缠着这个不放?”廖洁的说法很快就引来各方赞同。 “你们还是快让我们报名吧。” “是啊是啊,天都快黑了,到底要搞到什么时候?” “我看着他也没什么好,还养长头发,一副娘娘腔的样子,还不如我合适呢。” 你一言我一语,广场顿时成为菜市场。 尚冉越听越烦,爆发之前瞄到了一个凉凉站在中间打呵欠啃肉肠的身影,这才想起让自己陷入这一团混乱的罪魁所在。 她和她的室友好像都很想加入的样子,ok,就算帮她一个忙吧。 “好,我加入,前提是她也加入。”手指一比,射线的方向赫然便是温湄。 “她、她?”小老头错愕,温湄错愕,全场错愕。 “对,她。如果你不答应,那就让你们的破烂戏主角空缺吧。”尚冉说得斩钉截铁。 “好吧,那就让她进来吧。”就当是储备特型演员,“但是,”小老头疑惑地看向尚冉,“你怎么知道我想请你主角?” 众人暗骂,这是什么弱智问题?谁都看得出来好不好? 尚冉不耐烦地回他:“怎么,难道不是?” 小老头摇了摇脑袋,说道:“不是啊,我是想请你演反派小角色,戏分很少的,很方便,真的。”开玩笑,这小子看起来就一副不是好东西的样子,侧面剪影更简直是为那个反派小角色而生的,怎么能白白浪费去演正面人物呢? 终于有人忍不住爆笑了出来,一声,两声,三四声…… 尚冉黑着脸,狠狠瞪向温湄。 “嗳,”苏伊蘅瞄瞄他难看的脸色,偷偷撞温湄的肘,“你们认识?” 温湄摇头,“我不认识他啊。”不过好像有点面熟,哪里见过呢? 尚冉从她们身前走过,正好听见温湄的回答,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心里懊恼得直想捏死她,然后去找一块豆腐撞死自己。 第三章 茂盛少男心 “下课。”年轻的讲师擦擦额头上的汗,一边逃命也似的迅速闪人,一边庆幸又一堂课过去,至少在本星期内,被刁钻问题打到晕头转向的悲惨遭遇告一段落。 拜托,能不能请这帮才大一的家伙可怜他透过数十种关系才在k大里谋到一个职位,不要再拿那种超纲超线的问题来炮轰他了?是不是存心害他去喝西北风? “摸底成绩出来了,大家自己看看吧。”班长一声吆喝,使得收拾东西正要离开教室的同学们,都将注意力转到她面前的一张十六开纸上。 因为雌性生物的严重缺乏(事实上是仅此一人别无分号,标准的万绿丛中一点红)而被选为班花兼班长的平凡女生,被黑压压的头颅拱出一副花坛锦簇的盛况,让她充分认识到当年在高中里咬着牙选了理科班,跟男生们拼成绩的血泪史,完全应该当成方为人上人的前奏而永志不忘。 不知谁大叫一声:“天哪!尚冉你不想活了?” “怎么了怎么了?”以四眼田鸡为首的“小弟”们一听老大的名字,连忙很有义气地跑过去看个究竟。 “满分耶!你们谁上了高三后还拿过英语满分?这小子他摸底竟然得了满分!”绿衣男生花容失色,捶胸顿足。 众人在确认了五遍以上后,终于消除对于眼球欺骗性的怀疑,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瞟向整理好书包、准备离开的新闻人物。 “别让他走了!”绿衣男子持续煽情,并且一马当先地抢到他面前站定,“尚冉,你小子也太厉害了吧。大家说怎么办?”说真的,当时试卷一发下来他就傻了眼堕落放荡的高三暑假过后,脑子里原本储存的英文单词一下子都跑到北极纳凉去了,并且君问归期未有期,他惟一能做的就是把选择项涂满,然后在姓名栏上的中文名之外用花体字签上美丽的英文名、法文名、德文名最后是日文名,然后交卷。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的创意举动看来果然得到了阅卷老师的大力赞赏,给了个非常吉利的数字18。 不单是他这样,成绩单上一溜看下去,没挂红灯的人数大约只有七八个。在这种情况下,他,尚冉,竟然考了一个一百分!谁都知道英语在大学学习中地位有多么超然,虽然尚冉的数学成绩惨不忍睹,虽然尚冉的语文成绩泯没于众人,虽然互相还没混熟,但对于什么叫做“天理难容”,大家还是很有是非观念的。于是就听男生们轰然响应不良分子的煽动:“扁他!” 四眼田鸡等人组成的防暴大队连忙跳出来护驾。 “喂喂喂,我们老大一不作弊二不认识评卷老师三不偷鸡四不摸狗,成绩全是凭自己实力考出来的,你们有本事就也考考看嘛,眼红什么瞎咋呼什么啊?” 尚冉在一边翻白眼。这伙猪头要献殷勤也有技巧一点好不好?骗他看不出人家是开玩笑的吗?竟然不要脸地蹦出来表忠心,实在有病。 “什么?老大?”立刻有人尖叫起来,“尚冉什么时候变成你们老大了?” “从我们知道他高考英语149开始。”狗腿派声部合唱。 “天哪!”然后是反对派声部合唱,看向尚冉的崇敬目光以几何级数增加中。 “怎么样?强吧?”狗腿派一个个鼻孔朝天,比他们大哥高调至少一百倍。 震惊过后,也不用再回答强或不强之类的无聊问题了,反对派直接倒戈,向尚冉的方向甜甜蜜蜜地唤过去一声 “大哥” “咦?人呢?” “围魏救赵啊,不知道吗?”四眼田鸡得意地抱着双臂,站成丁字步左脚敲着地板,“大哥不会收你们的,他已经被我们几个和他室友烦死了,怎么还会找罪受?” 他顿了顿,对满脸失望的“前反对派”们说道:“顺便告诉你们,我觉得他教给我们的方法真的很好呢,估计今年的四级考试绝对没有问题了!” 笑得真碍眼。 大伙很快交换了眼色,下一秒,向既得利益者发起猛烈攻击。 “给我扁啊!”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尚冉无意惹人注目。 事实上,他也不觉得英语比别人学得好是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最多他曾经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靠一点点天赋而得到了回报。英语比他好得多的同龄人比比皆是,可惜倒霉地被身边这帮家伙揪到了他而已。 至少英语上的优势让他进大学没多久就得到一些朋友,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算周围热闹了很多。 这也算是高中和大学的不同吧。高三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因为他英语好而想通过接近他得到点什么好处,更多的是不是很真心地羡慕,以及对于他数学方面弱势的放心如果是全才的话,那别人还混什么?“好在他数学不好。”这句话他在明里暗里都听过很多次。到了现在,也许是心态相对成熟了,也许是同学问的竞争不那么激烈了,总之大家反而能用比较豁达、平和的心态来看待别人的优势和特点。以至于即使像他这样不善应对的人,与同学之间的关系也能融洽不少,至少这样他就不用再被人说成是外强中干只会死念abcd的奇葩了。 不过,竟然能把他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优势渲染成那样,还真是无聊。 为什么有人那样喜欢喧闹呢?他一直不理解。 尚冉走进一间自修,选了位置坐下,翻开课本温习今天一天的讲课内容。 在大学里,可能像他这样不改高中“陋习”,兢兢业业读书的人确实不多了,但是那又怎样?他喜欢就好。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在外地求学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不会有爸爸妈妈一大早就把你叫醒强迫享用他们睡眼惺忪烹调出来的爱心早餐,不会被熟人发现你边走路边边乱吃东西的丑态进而宣扬得天下皆知,不会有恰好是爸妈同事的同学家长鬼鬼祟祟地跑过来交流各自子女的成绩单内容,不会发现凛若天神的某老师家竟然安在你们家附近,从此紧张兮兮地窥探人家日程活动以在第二天向同学宣布人家夫妻吵架为荣。 总之,真是逍遥自在快乐似神仙哪! 但是呢,来自远方的关怀并不会因为子女的远游而停止。时不时会有电话过来督促小孩一定要勤奋上进以学业为重,不准逃课,不准睡懒觉,不准赖作业,也最好不要谈恋爱,不要参加社团活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到人家家里当家教受气,嫌电话太贵,竟然奇迹般地学会了用手机发短信这等极为折腾老骨头的方法来接触最新科技。不但寄一大包一大包的冬衣秋衣春衣夏衣来致殷勤之意,有时候还会托刚好要到学校所在地办事的谁谁谁带家乡特产来以慰思乡之情,下场当然是被毫无人性的室友列强瓜分到只剩残渣来睹物思人。 最恐怖的事,他们还会找出几百年没联系的、一表三千里的当地亲戚来托付这个在他们眼中甚至缺乏行为能力的女儿,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孩子在大城市里被人骗或者学坏。而亲戚们也深感国家未来的希望交付在他们身上任重而道远,于是每到节假日就把温湄这在都市钢筋水泥森林里的一叶飘萍打捞到自己寒舍去感受家庭的温暖,吃饱喝足之后还送上零嘴、水果之类的东西叫她带回寝食里慢慢吃,吃完了还可以回来补货。 所以说,在这两年多来没能成功瘦身,原因真的有很多、很多,不能怪她一个人啦。 温湄看着油纸袋里水灵灵鲜嫩嫩的荔枝,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毅力把它们护送到寝室再毁尸灭迹了。 快快快,口水要流下来了,赶快找个地方解决一下吧。 主意既定,温湄冲进最近的教学楼,找一个没在上课的教室,迫不及待地坐上第一排靠窗位置。 打开塑料袋…… 取出一颗荔枝…… 急不可待地粗鲁开剥,噼哩啪啦。 一口一个吞进,噗噗噗。 咬进去甜美多汁,吧叽吧叽。 一颗下肚,回味无穷,啧啧啧。 如此周而复始,果肉以秒计地少去,花瓣一般的荔枝壳洒满了桌面放心放心,她一会儿会收拾的,现在没空啦。 “砰!”(谢谢支持*凤*鸣*轩*) 尚冉是在大到无法忽视的响亮声音之后才抬起头来,惊觉本来坐到四成满的教室里现在竟然只剩下三个人的。而现在这个“惟三”显然即将降低到“惟二”,因为刚刚发出大到连说放鞭炮都有人相信的整理书包声的这位仁兄,也已经往前门走去,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坐在头排的女生一眼,发出愤愤然的喷气声。 那女生恍若未闻,仍然埋首于呃,食物之间,雷打不动。 尚冉大概明白刚才发生过什么事了。 大多数人没有办法在持续的细碎声音中集中注意力,更遑论还有水果甜香的诱惑。所幸正在研究的这个课本很能引人入胜,而他的嗅觉又一向以来不太好,这才成为惟一一个成功的留守者。 不过前面这个女生也真厉害,竟然无视所有人的愤怒,一径开心地剥着她的荔枝,制造出令人垂涎的声音不排除撤退的人中有些是被她勾引得食欲大动,不得不奔向食堂一解馋虫。 咦?怎么这个背影又有点眼熟? 难道还是那个被他吐了一身却不记得他的招财猫? 尚冉故意走前门到教室外面晃了一圈,进来时,那张餮足的脸一览无遗地进入他视野。 果然就是! 尚冉面无表情地走回座位,心里嘀咕着这女生怎么那么会吃,第一次碰到,吃面;第二次是热狗;第三次则变成荔枝 是不是她不能一刻没有东西吃? 不过不关他事,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钱,人家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坐下来,继续看书。进大学以后,奇妙的科学世界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尤其当欧美的作者总是能用最形象的语言来解说最庞杂的理论问题时,他总是很庆幸学校用贵死人的价钱卖给他们原文书,而不是神韵丢到七零八落的翻译版。 宇宙空间……这个单词什么意思来着? 劈里啪啦 微观粒子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麦片粥在迪斯尼乐园中地位的高低……这什么跟什么呀? 噗噗噗 当荔枝的加速为0时…… 尚冉颓然将整个头“抛”在桌上,承认自己再也无法专心。“咂吧咂吧”的声音像是细菌繁殖一样从尚冉的外耳道一直扩张向脑海深处。而那个有数面之缘女生吃相的特写则像是坏了的影碟般一直卡壳却没有办法退出放映系统。 这样下去他还要不要看书啊? 要不,换一间教室吧。 笑话,为什么不务正业的人反倒可以把认真读书的人从自修教室赶出去?他就偏不信这个邪! ok,先上厕所洗把脸,清醒一下,待会儿再接再厉。 尚冉再次起身,为了避免再看到令人吐血“吃狂”画面,他很有自觉地改走后门。 一直在荔枝清香中闭目陶醉的温湄并没意识到周围环境有什么变化,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口腹之欲已经使得民怨倍看并且直接导致大多数人“背井离乡”。 人有三急的感觉在解决到第二十三颗荔枝的时候排山倒海般涌动上来。没办法,去厕所吧。 起身,诧异地发现教室里竟然没有半个“别人”,想起孔禾经常在乎日里灌输的“治安不好”观念,决定把仅剩的五颗荔枝带在身边。 从午饭开始嘴就没停过,连在回学校的公车上也消耗了三包乐事才罢休,所以温湄的胃已经基本处于饱和状态,连带着走起路来都虚虚浮浮的,并且很困,想睡觉人家说饱暖思淫欲,可能就跟她现在的症状有关啦。 糊里糊涂跟着前面在走的女孩子进了厕所,恍惚间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也来不及细想,忙走进一个“单间”去“解决问题”。 出来的时候那女生也正好在洗手池前洗脸,长长的头发四散,随着她略嫌阳刚的动作跳抖,看起来还颇为赏心悦目。 唉,人家长得高,头发披下来多好看,她就不行了,一解开来活像缺了腿的女鬼,不只不能看,简直是恐怖。 匆匆洗了手,温湄才踏步走出门,就见有个男生在左右两扇门之间徘徊不定,并且一脸的“憋”相。 看他很急的样子,怎么还不进去? 温湄奇怪地抬头看看两扇门上,才发现男女厕所的标志不知道被哪个用心险恶之徒拿两张白纸糊了起来,顿时明白此男生的窘困。 那男生看到她,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恍然大悟,局促又带些谢意地对她笑了笑便往对门走去。 温湄耸耸肩,迈步。 尚冉抹完脸回身的时候,正好看见温湄的背影,可以很容易判断出她是从男厕所出去的,难道刚才跟在他背后进来的是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听对面的女厕所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救命啊!抓色狼啊!” 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狼狈窜出,脸上又青又红又紫。接下来是三个手中分别执着扫把、拖把、簸箕的女生满脸怒容追上来,二话不说照着那人头上身上就打。 “叫你干坏事!叫你不学好!你以为我们女生是好欺负的吗?姑奶奶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个不长眼的家伙!” 男生一边哀哀叫,一边用破碎的嗓音抗辩:“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从那边走出来的,我、我冤枉啊!”他在“百忙”之中胡乱用手指着温湄离开的方向,但哪里还有人在?想当然而这番说辞被判为狡辩,招来更多无情的灾祸。 现在的女生真凶。尚冉同情地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校友。 这年头还会穿着校服在学校里晃的男生,再不老实也有限了,而且这件事情似乎还跟他有那么一点关系,还是去解围救人吧,再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了。而肇事的那女生也恐怕逃脱不了被受害者追杀到天涯海角的命运…… “咳,三位同学,你们可能有些误会” 他一张冷脸走上去,让人不想听都没胆。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尚冉走回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之前他用足够冰冷的眼神,在五分钟内“说服”三个显然有暴力倾向的女生,然后花了整整十五分钟拒绝被拯救男生的盛情晚餐邀宴。 很好。她竟然在睡觉。 教室人口处垃圾桶里堆得满满的荔枝壳,昭示着她是多么迅速果决地完成了吃完了至少有两公斤荔枝的不可能任务。 然后,嘴角挂一个很傻、很满足的微笑,趴在课桌上,沉沉入睡。 尚冉不能理解一个女孩子并且是一个虽不瘦但是很矮的女孩子,怎么有办法把这么多东西装进肚子里还能感觉良好。 吃了睡,睡了吃,难怪她可以把自己养得这么富态。 他记得高中时总会无意间听到女同学聚在一起谈论减肥心得,难道到了大学反而没有人在意身材的问题了吗? 尚冉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校园里看到的女孩子也还是清瘦的居多至少是追求清瘦的居多,爆炸头前几天还在抱怨说女朋友一心减肥,所有吃食都要在精确计算卡路里之后才决定是否入口,搞得整个人没几两肉,心疼死他。而根据此女大快朵颐的熟练样子与频繁程度,估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打小就这样吃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尚冉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定定注视她的时间好像已经很久。 真是,这么平常的一个女生,有什么好看?而且她不但不记得他,还两次把他当成是女人,今天更是干了天大的蠢事害他在后头收拾烂摊子,她倒好,不但浑然不觉,还优哉游哉地睡起觉来了!过分过分太过分! 他忿忿地走开,心里在气什么连自己也说不清,更说不清为什么没有一丁点找她算账的想法。 总之就是不爽!不爽原本精彩的课本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天书似的,不爽怎么还没到晚上选修课的时间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离开,不爽他在不爽的时候还有人在咫尺之外安然睡觉!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被烦乱的思绪搞得措手不及。 当发现她在吃东西之后,学习效率就低得惊人。来来来,吸气,呼气,镇定,看看窗外的景色或许有助于平静心情。 远处是大大红红的夕阳,有几只鸟在树上乱飞,护校河上飘着几根草好吧,他承认他想不出比较优美的词句来描述眼前的景致,但是那又怎么样?光有看的就行了,要是每个人都酸不拉叽地在那里吟诗作赋才可笑吧。 最后一缕余辉斜斜落人窗内,恰好洒在趴睡的头颅上,结成一束的长发在金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尚冉,发呆。 其实他的发质不见得比人家差,其实阳光也照到了他的几根头发上,其实发环的粉红色一向是他嗤之以鼻的颜色……不管其实怎样,当尚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搭上了温湄的发辫,执起一束,纳入手中把玩观看,细细品味着在光照中,自己偏白皙的肤色与金黄发丝组成的和谐旋律是的,和谐。光影交错,温柔的心意暖暖漾开,心芽茁壮无声无息,无人觉察。 教室里静悄悄的,偶尔背着书包来找自修教室的学生,一探头见到这般的情景,都无意惊扰,悄悄退出,嘴上噙着一丝成人之美的笑意。 然后太阳毫无预兆地掉进了山谷,光芒倏逝,魔咒的消除却似乎需要一些缓冲。于是温湄醒来时,一动脑袋,便赫然发现有一股外力停留在附近,霸着她的宝贝头发不放。 警戒转头,一张似曾相识的坏人脸孔大大咧咧呈现。 “你做什么?”这回她想起来了,他就是上次纳新时坚持要和她同进退的陌生男生要说陌生也不尽然,至少以前被他吐过一身。 尚冉缓缓地将她的头发放开,就连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是丝毫未变,镇定解释道:“你的头该洗了,很脏。”说完还拍拍手,像是要去掉沾上的头屑。 天底下也只有温湄会在这时候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也只有尚冉能够厚着脸皮全盘接受:“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 “谢谢你。”温湄感激涕零,原来她的头发这么快就会脏,看来该换洗发水了。 尚冉耸耸肩,到位置上收拾了东西,没透露任何信息地看她一眼,径自走出去。 温湄目送他的背影,越看越眼熟,终于在十分钟后低低惊叫一声。 老天,她刚刚走进男厕所了! 第四章 天杀的暗恋 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筹备,话剧社的大戏终于宣布开始排练。主创人员以外的小角色,如尚冉、温湄之流,也被征召进了那间好不容易从社团指导中心牙缝中抠出来的简陋排演室。 《无事生非》是莎士比亚的喜剧代表作之一,贵族人家的轻松爱恋,再加一点坏人搅局作为矛盾冲突事实上和时下一些言情小说的发生发展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可见人类的爱情模式几百年来也就这么些,拓展的空间已极为有限,只不过当局者迷的甜蜜感觉太有诱惑力,大多数人还是心甘情愿地往老套里头跳罢了。 内容虽然老套,但至少轻松搞笑,看的时候倒也能让人兴味盎然,特别当观众是满脑子青春、热血、恋爱的大学生时,更能引起共鸣。 除了男主角扮演者出身戏剧世家,颇有点功底以外,大多数雀屏中选的演员都是生手,要达到首演就技惊四座轰动一时的效果,不好好磨练绝对不行。 于是就看见每个演员都拿着台词本苦练苦背,轮到排自己的戏时手忙脚乱上去,不是忘词就是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被秦老头痛骂了一顿又一顿,一个个凄惨地走到角落向隅而泣。 尚冉来了才知道被骗。还说他的小角色戏分很少,谁知道角色是小,台词却不少,每一幕戏里都有他出现,而且说的话都超没格调,不是污言秽语,就是哭天抹泪。虽然确实有很多人说他这张脸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样子,但最难听的评价也就是邪恶罢了,而叫他扮演的这个什么波拉契奥,帮主人出恶毒主意,利用自己的女朋友陷害女主角,而且还笨到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这样一个人哪里是邪恶,简直就是恶心,而那个死老头竟敢说这个角色非他莫属,ft,他看起来有这么猥琐吗? 尚冉叹口气,又无奈地拿起剧本。 抱怨归抱怨,答应过的事情不能食言这点他还是比较看重的。 “你不知道这个时髦是个多么坏的贼吗?他会把那些从十四岁到三十五岁的血气未定的年轻人搅昏头。”只要台词没把他搅昏头就谢天谢地了。 “有时候把他们装扮得活像那些烟熏的古画上的埃及法老的兵士,有时候又像漆在教堂窗上的异教邪神的祭司。”英国人的品位真是奇特啊。 “有时候又像织在污旧虫蛀的花毡上的剃光了胡须的赫刺克勒斯”念到这里,尚冉地双眼蓦然睁大,“裤、裤裆里的那话儿瞧上去就像他的棍子一样又粗又重?”最后一个字被他念得高到离谱,尖利的嗓音斜斜滑过整间排演室,引来万众瞩目。 尚冉一点都没兴趣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精彩。 妈的,这什么烂台词? 该死的莎士比亚,该死的戏剧社,该死的秦老头,为什么他要来受这份罪? “你怎么了?” 尚冉愕然抬头,对上一张可以算是熟悉的猫脸。 他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将剧本藏到身后,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哦。要不要喝杯茶润润嗓子?”温湄说着把手里的保温瓶晃了晃,也没等他表态,就取过一次性杯熟练地斟了茶,“喝吧。” 几天下来,她已经充分了解到自己在剧组里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温湄,麻烦去隔壁办公室把热水壶拿来。” “好的。”跑进,跑出。 “温湄,我把戏服放在壁橱上了,你能不能帮我拿下来?” “没问题。”爬上,爬下。 “来来来,这位同学,你帮我来对对台词吧,我怕还没念熟呢。” “马上来!”说来,说去。 “温同学,请你……” 结论:跑腿,打杂。 温湄倒也不介意,她本来就不以为自己能在戏里捞到什么角色,演人家侍女的配角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想她这样中等都勉强的姿色,能够在一边摇旗呐喊就可以偷笑了,还会有什么想头?而且从没看人排过戏,这回能够全程目击,也很好玩啊。帮人家做点事情也没什么了不起,她本来就很喜欢嘛。 但是尚冉看了很郁闷。 本来没戏的时候,他是不会出现在这种浪费生命的场合的,但是自从在排某场他的猥琐戏时,发现短短半个钟头里温湄竟然像火车头一样冲进冲出张罗这收拾那一刻没停,他才意识到那天帮他倒茶并不是凑巧,自己当时自以为是的“一时好心”竟给这傻瓜添了这么多麻烦。 他没有办法像人贩子一样把人拐到一个地方卖掉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尚冉变得时常往排练室跑。 看了好几天温湄的苦力生涯,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帮忙啊。”她很开心一边挪动笨重的大箱子,一边回答他。 “我是说,”他困扰地揉了揉鼻梁,也帮着她推,“你和你的室友当时想进剧社干什么?” 如果她真的很想演戏的话,他该怎么帮她呢? ?怪了,他为什么要帮她? 她耸肩:“我本来就没有要进,是她们硬拖我去的。” 尚冉发觉鼻子上的灰越积越厚,“你是说你根本就不想参加?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立刻拒绝?”害他还以为做了件好事。 温湄诧异地看向他:“可以拒绝吗?”这么多人想进去都没有办法,她得了便宜还卖乖难道不会被人唾弃? “嘎?” 尚冉实在没有办法弄清楚她的思考模式。这件事上她有完全的自主权,怎么还会被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牵着鼻子走?就算他们说的这个破剧社很难进是真的好了,也并不表示进来的人就都要三跪九叩谢主隆恩,何况她的存在根本就是让剧社里所有人都有名正言顺的偷懒理由嘛。这样她都还能很乐,简直不可思议。 这个女人没救了。尚冉下结论。如果被卖了还帮忙数钱这句话不是为她而生的,他尚冉的头就割下来当球踢。 为了救温湄于水火,尚冉想出了“公器私用”的办法拼命支使她,让别人没有机会乘虚而入,再行染指。 最近一星期支使内容如下: 星期一,买餐巾纸。指定非离这里最远的那一家的xx牌的不要。本想让她偷懒一下可以在路上好好闲晃,或者就先回寝室睡一觉等到大家都散了再出现也没关系,甚至不来都无所谓,谁知他错估了她的老实程度以及权变水准,竟然在不到十五分钟内愣是结束了一般人需要花一个小时才能搞定的路程,气喘吁吁地递了餐巾指给他,笑盈盈地问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星期二,吸取教训,硬性要求她必须在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回来。温湄果然配合度极高,乖乖地在第120分钟时踏进门,并且给每个人送来了零嘴、饮料,说是因为愧疚刚刚在外面晃荡了很久。 星期三,用极为轻蔑的口吻嘲讽她竟然连一个很简单的单词都不认识,然后布置一天作业背单词。等结束时要验收。他故意布置了很大的词汇量,满以为终于可以让他好好坐下来安静一会儿不用再看见全场飞舞的身影,谁知道当他从外头回来验收成果的时候,温湄已经帮忙抬道具抬到汗流浃背汗流浃背!在这个很秋天很秋天的傍晚!出乎意料的是,恶狠狠地抽查时,她竟然轻松过关,熟练得像是这些单词早就深深地烙印在脑子里了。 “刚刚背的啊。”一再确认之下,她还是如此坚持,一双小眼睛真诚得让尚冉气愤不已。 好吧,算她还有点小聪明,竟然能把连他都要花上两倍时间的单词一下子记住。 星期四,被负责人哭天抹泪地哀求去摘湖边的野花野草说是排戏要用别误会,不是求温湄,而是求他放人,遭到冷冷回绝,于是全员出动劳动一场,其间有人偷偷念了温湄一句,被他中英文夹杂的立论申论结论洋洋洒洒骂到哭。 星期五,她有课,终于没来受荼毒。他晃了一圈见没什么事可干,走人。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似乎很无聊。然后又想起双休日之后才能再碰面,心里闷闷的。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今天老师讲课拖堂,温湄照例走进排演室时,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 她习惯性地寻找尚冉的身影,看了很久还是没见到他。 场务拍拍她的肩,道:“他没来。” “你怎么知道”她的意图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你被他虐待了这么久,我当然知道在他淫威之下的你有多么悲惨!”场务看温湄的表情像是在看非洲黑奴。 温湄摇头想要澄清:“其实不是啦” 场务义愤填膺地打断她:“怎么不是?他明明就每天把你使唤来使唤去!”害得他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干,真太过分了。 看来尚冉的人缘不太好哦。温湄摊摊手:“okok是他不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呢?” 说到这个场务就来了劲,“他?哈哈,刚才他打电话来说,昨天晚上吃坏肚子所以现在要去校医院挂瓶,来不了了。果然是恶有恶报啊,他要是多挂几天多好。温湄你也很高兴能够逃脱他的魔掌对不对?这样吧,为了表示庆祝,你帮我去超市买瓶可乐来吧,你怎么走了?还没拿钱呢!你请客我会不好意思的啦。” 温湄回头笑道:“恐怕得请你自己去买了,我赶着去医院。”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尚冉一个人坐在输液室的塑料椅子上,无聊到想啃手指头。 见鬼的什么地方特产风味独特!明明就是过期的东西也被小摊贩变着法子来卖,搞得他从昨天傍晚一直泻到快天亮才睡,整个人虚脱一样。上午没什么动静,还以为细菌们折腾了一夜已经鸣金收兵,谁知到下午又翻江倒海发作起来,无奈之下只得去校医院挂号。一连串烦人的化验之后,确诊是食物中毒。和蔼的老医生大笔一挥,给开了整整一星期的点滴,外加内服药好几种,好在学校里医疗费用折扣挺大,要是在外面的话还怕不把他的荷包给挤扁了? 本来还想先回寝室去拿本书,吊瓶的时候好解解闷,医生又说什么刻不容缓他再回去的话没准路上就会给它“泻”出来,吓得他戒慎戒惧地连忙挪到注射室。天知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挂瓶,眼睁睁看着大大的针头戳进他脆弱的静脉里,一小段暗红血柱从输液管流出又流进身体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晕晕的,接下来就一点感觉没有了。大约过了很久以后,恍惚中才听见护士口罩下传出颇为讶异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里?自己拎过去呀。” 走错门到厕所一游之后,他才找到这里。 好像现在k大学生的身体素质普遍都比较高,大大的输液室竟然只有他一人,又没有事情可以做,清静得让人昏昏欲睡 “hello,你怎么样了?”干净的嗓音把尚冉从浅眠中揪了出来,一抬头,温湄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两手各拎了个塑料袋。 尚冉迅速低下头,不让眼中不知名的情绪被她看见,淡淡问道:“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温湄朝他绽出一朵大大的笑容,不特别漂亮,但在这种深秋的日子里足够温暖。 他重新看向她,微微挑眉,“你是不是一天不被我使唤就觉得难受?”她不觉得他很过分吗?还巴巴地跑来? 温湄笑笑没理他的挑衅,举了举右手的袋子说:“你吃饭了没有?我买了皮蛋瘦肉粥哦。” “你自己吃吧。”他干吗吃人家的东西?挂完瓶后自己去买就好了虽然现在有点饿。 咕咕咕,肚子里的某个部位轻轻地响了起来,虽然知道这么轻的声音九成九她没听见,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尴尬。 好的,是非常饿,肚子里泻得什么东西都没了,能不饿吗他? “我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的,你帮我吃一下,好吗?” 她会吃不下?他还不知道她多会吃吗?这么一碗粥恐怕连塞她的牙缝都不够吧? 她解开袋子,热气裹挟着香味从塑料碗里弥漫到整个输液室,尚冉的腹中擂鼓再也不是秘密。 将要出口的嘲讽在舌尖打转两圈后,随着急速分泌的唾液咽了回去,他别别扭扭伸出没有束缚的右手,接过她递来的汤匙。 “谢谢”两个字说了合计百分之一秒,然后埋头奋斗。 “你吃慢点,这样不好消化。”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虽然只是食堂买来的东西,她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 尚冉转身正想说什么,就被她一个响亮的饱嗝打了回去。 “呃,对不起。”温湄脸上的热度怕不是用水银温度计就能测量的。 尚冉嘴边的一口粥就停在那里不上不下。 他该说什么?没关系吗?很怪的。 等等,她自己已经吃过饭了,而且显然吃得很饱,那这粥是特地买来给他的? 忍不住眉头皱起,难道她真的有被虐待狂,谁对她越坏她就对谁越好? 尚冉激灵地打个寒颤。不会吧?这世上有这么变态的人吗? 温湄见他手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猜想自己刚才的行为大大影响了他的食欲,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清清嗓子说道:“那个袋子里有剧本,我知道你的台词背得很好,但如果真闷的话就将就着看吧,吃完之后别忘了把东西收拾一下,我、我先走了。” 说完,一溜烟地消失在犹自目瞪口呆的尚冉面前。 尚冉愣了很久,才把已经冷掉的粥放进嘴里。 老女人一个走路跳来跳去的成什么样子?心中冷冷嗤笑着,却止不住嘴角轻轻扬起的趋势。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老大,这妞是不是看上你了?”三角眼流里流气地碰碰尚冉,一嘴的江湖气来自于他痴心狂恋的港片,尚冉“老大”这一称呼也是他开的先河。 “你嘴里放干净点。”尚冉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确定温湄已经走远后才低声呵斥。 “我哪有说得不干净?”三角眼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委屈,“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你有意思嘛,没亲没故的一个女孩子家的干吗每天跑医院献殷勤,对你好得不得了?”自己女朋友都没温湄体贴,惹得他心里极度不平衡,“要不你们说说,觉得怎么样?”他把话题扔给“随侍在侧”的四眼田鸡他们。 其他人也是附和声一片。 “这还用说,咱们老大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哪个女生见了不喜欢?”四眼田鸡谄媚地海吹。 “你看她看老大的眼神多温柔啊,简直是落花流水嘛”爆炸头还没讲完就被拐了一记。 “没修养就不要乱说成语,真是丢人现眼。” “老大,你看她对你这么这么特别,我觉得很有可能在暗恋你哦。” 尚冉恍若未闻,只轻轻摩挲着手中的walkman。 “一边听磁带一边看书,就不会觉得闷了。这里有很多磁带哦,中文英文的歌都有,你自己挑吧。”她兴高采烈地抱了一大堆磁带来,看到这么多人在,东西一放,呆不到五分钟就走了, 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埋怨三角眼他们。 她每天来看他,给他带东西吃,跟他对台词,替他叫护士拔针头,就差没帮他拎输液瓶进厕所了,就算她天性喜欢帮助人,好像也不至于“服务”这么周到吧? “暗恋吗?” 尚冉陷入沉思。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温湄把尚冉正在输液的右手轻轻抬起,把用绒布包好的鱼形小热水袋垫在扶手上,再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摆回原来样子。 昨天无意间发现尚冉的手很冰,才想到天气渐冷,输进人体的药液又是凉的,他肯定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昨天索性去买了个热水袋来给他焐一下。 “好了。”她看着自己妥帖的安排,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才看向尚冉,“你怎么了?”干吗一直盯住她? “啊?”尚冉回神,一张坏人脸几不可见地红了红,眼睛随之转向他处,“没,没什么。” “哦。”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反正一直很怪的,谁也搞不清楚。 尚冉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身影,昨天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 她喜欢他?她暗恋他?有可能吗? 不知为什么就像八辈子没被人暗恋过一样玩起了茂盛少男心。高中时又不是没有一两个瞎了眼的女生写弱智情书跟他告白,说他有魅力成绩好人长得高有爱心等等蠢话都曾经出笼,他也不就是冷笑一声“嚓嚓”两下撕掉扔掉了事。这次竟然能够这么兴奋,真算得上是旷古未有的奇事。 他又在看她了,并且难得地表现出呆呆的样子。温湄想起了一个“再看,我就把你喝掉”的广告语,不禁“扑嗤”一笑。 要死了。尚冉在心中不停低咒,知道更正,是怀疑温湄喜欢他以后,为什么她的笑容看起来都比以前顺眼很多? 该死,如果不问个清楚,今晚他就等着再失眠吧! “你” “嗯?”她看向他,知道他有事要说。 是不是真的在暗恋我?虽然听起来很蠢,但是根据三角眼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高手的分析,答案为肯定的可能性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那么问出来说清楚总比闷在心里好吧? 搞什么?听起来他很想她暗恋似的,怎么可以这样?如果她说是,他是不是就要做好一直跟她绑在一起的准备?笑话!他尚冉难道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人家说喜欢就一定要给她喜欢了?这样岂不是很没格调?那怎么办?难道警告她不要再喜欢他了?谁都知道女孩子很脆弱的,万一她哭了呢?他怎么安慰她?怎么说挂瓶这几天她也算是仁至义尽,恩将仇报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没什么。”要不还是别问了。麻烦。 “啊?”干什么啊?要说不说的。 “啊什么啊?本来就没事。”他郁闷地白了她一眼,坚持色厉内荏的作风。 见鬼,不问的话他又很难受,憋在心里会生病的,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生病进医院值得吗?而且上医院她八成又会过来照顾他,然后他又忍不住想这件事情,然后再憋,再生病,再被照顾,再憋……天,这简直就是恶性循环,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憋死。 好了好了,问就问吧,大不了答应跟她在一起,反正这个学期认识以来,也知道她这人除了会吃一点外其他倒不坏,就算给她个机会好好表现吧。但愿待会儿她不要太过激动,晕过去他可不负责运送回寝室毕竟现在这个世道,像他这么仁慈慷慨的人不多了。 自我陶醉完毕,才要下定决心开口问她,就听见温湄对着门口道:“咦?学妹,你怎么了?身体不好?” 独自拎着吊瓶走到门口的女生对她虚弱地笑了笑:“我重感冒了。” 温湄连忙搁下手里正在削的苹果,趋前接过她手中的吊瓶和背上的书包,小心翼翼引领她在位置上坐好,然后关切地说:“最近气候变化得快,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然后看看手表,问道:“你是刚下课吧?吃了饭没?” 学妹红着脸摇摇头,“……没。”再晚一点过了下班时间就要挂急诊了,她家里条件不好,能省就尽量省一点。 这个学妹是她们自己系的,大致情况温湄心中了然,却也并未表现什么,只拿起苹果削完递给她,“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我给你买东西吃去。” 也没等学妹推辞,她就走了出去。 在附近便利店买了面包和牛奶,匆匆回去,一进输液室,就看见学妹大松了一口气。 “学姐,你终于回来了。”对面的男生好恐怖哦,本来就一脸恶人相了,还恶狠狠地盯着她手里苹果不放,跟偷了抢了他似的,让她任由胃酸作祟却一口也不敢下肚。 温湄只当她是饿极了想吃东西。“来,拿着吧。” “不不,我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的,你拿着,我又吃不下,就算帮我忙好啦。” shit,这几句话怎么似曾相识? 尚冉的眼神顿时更为凶恶。 “不不不,我不能吃你的东西,要不我这就把钱给你。”学妹说着就要用没插针的左手去掏右口袋里的钱。 温湄急忙阻止:“,你别乱动。” 尚冉再也看不下去,爆出一声怒喝:“烦死了!她自己有钱没处花爱到处接济别人你就大大方方收下,装什么清高?” 两个女生同时被吓了一跳,向他那边看去,赫然见怒发冲冠男子一名,话是对那学妹说的,却满脸阴沉地死死盯着温湄瞧。 学妹被他一吼,差点就哭了出来,把整个人躲到温湄身后不敢看他。 温湄皱眉:“尚冉,你怎么了?”抬头瞧了倍“看”小说滴完的吊瓶,才自以为是地恍然大悟,“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请护士。” “不用了。”尚冉冷冷地说,看也不看她,胡乱把针头一拔,起身走人。 温湄让他负气的举动怔在当下,等高大身影移动到门口的时候才缓过神来。“喂,你不要把热水袋抓走啊,学妹可以用的。”反正他挂完今天就用不着了。 尚冉浑身一僵,一步一步走到温湄身前,怒气勃发地抓过肉乎乎的手腕,将热水袋塞进她手里,怒道:“还你!”随即大步离开。 狗屁个特别!天杀的暗恋!原来她对谁都这样! 第五章 是谁中了情流感? 温湄把学妹送到位于三楼的寝室,接受人家的千恩万谢之后爬回六楼。试着敲了敲房间的门,没人应。再敲,还是没人。这才不甘不愿取出钥匙来开进去。 里头黑漆漆静悄悄。 怪了,阿禾去自修小洁有约会不在是正常的,但是小蘅呢?人称“咬定书桌不放松,立根原在陋室中”的苏伊蘅小姐,这么晚了又会去哪里? 正随乱走的心绪思考小蘅出去的可能原因,卫生间那边却猛然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站住。” 温湄立刻停下脚步。 刚才……有人说话了吗? 没、没有吧。听错了,听错了。 继续走,才抬脚,只听那声音又说:“还走?” 温湄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想起了硬被廖洁奉为镇室之宝的《咒怨》好像就躺在她的抽屉里。 好在她不胆小,她一点都不胆小。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碰到电灯开关,所以没问题的。她按照记忆向左边墙壁慢慢摸索,好的,碰到了! 温湄开心地在心中大唱哈里路亚。 咦?为什么墙壁是软软的、热热的? “啊”两声尖叫贯穿了整幢大楼。 “有鬼啊!” “非礼啊!”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日光灯终于被打亮。 四双眼睛一齐看向温湄手的终端:苏伊蘅外套上的一粒装饰性小扣子这颗扣子不偏不倚,正镶在某个“敏感部位”。 温湄呆呆地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一时也忘了把手放下。 “色!”苏伊蘅拨开她的手,扔过去一个白眼。 “色狼。”廖洁绕着她巡礼一周,口里啧啧有声。 “女色狼。”孔禾大摇其头,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对不起,我不是”温湄道歉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你们故意关了灯来吓我?” 面对她的质问,三人毫无愧色。 “就是故意的,怎么着了你?我们还要三堂会审呢!” “三堂会审?”现在演的是新版包青天还是玉堂春? “对!嗯哼!”苏伊蘅清了清嗓子,大叫:“升堂!” “威武”另外两人伴奏。 “温氏,你给我从实招来,这几天放学后,你都去了哪里?” 由于所在院系不同,课表不同,时间排不到一块儿,她们几个平常各干各的也不会太在意对方在捣鼓什么。今天心血来潮,想一起去剧社探温湄的班,顺便参观一下排演话剧的场面,谁知道那边的工作人员竟然跟她们说温湄已经请假好几天没出现了。 这下问题就大了。既不在社团,又不在寝室,没有考试的现在,温湄更加不会勤快地跑去自修,那么,她每天固定的失踪时间都在哪里度过? 原来是问这个,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去医院啊。” 三人对上眼,各自在别人眼中读出“果然如此”四个字。 “你真的去伺候姓尚的那小子了?”廖洁说起尚冉的口气简直就像是对女婿从头挑剔到脚的老泰山。 “什么伺候不伺候的,真难听。”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 孔禾跳起来,“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他老是欺负你你竟然还送上门去让他使唤?有钱拿是不是?” 温湄听出她的说辞有点问题。“谁说他老欺负我?” “你们剧社的人都那么说。”苏伊蘅缓缓解释,“他们说尚冉简直就把你当他的贴身丫头使唤,呼来喝去好不嚣张。” 温湄人如其名,还是一径的温吞,只是颇觉有趣地道:“哦,他们都那么说吗?” 廖洁看她那副被人欺负到老,临终前还觉得世界充满爱的死样子就一肚子火。“温湄,你再这样下去我真是要骂你cheapcoods了,你怎么老是这么笨啊?无亲无故的你竟然也任他整到底?”索性是自己的同学倒也算了,他们系里上下宝贝她的样子也算是值回票价。现在连那个低两届的小屁孩都敢骑到她头上来,她做人真不是用失败两个字就可以形容。 又是“cheapgoods”,廖洁的洋泾浜英语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根治了,改天倒可以问问尚冉贱货两个字到底怎么说。 “你敢给我笑!”廖洁给她气得吐血,“这有什么好笑?枉费我们这么严肃认真想替你讨回公道,你竟然没事人似的笑!” 温湄摆摆手阻止,“他没有欺负我。你们不用去讨什么公道。”她知道廖洁所说的讨回公道就是向她班上的人宣布温湄被欺负了,然后班长就会带领整个系的人马冲到不长眼的路人甲跟前,软硬兼施地整到对方哭爹叫娘,然后再威胁他为某件自己不经意做并且做了就忘了的大不敬之事“买单”。尚冉身边好像也有一群死忠喽哕,如果两方真的“开战”,不知道效果能不能媲美魔戒三的一点零头? 孔禾叹气,“温湄,你不能每次都这么好心,现在多的是只会占便宜不懂知恩图报的人,你呀,迟早会吃亏。” “尚冉不是这种人。”温湄仍是笑,慧黠藏在细细的眼缝里。 三人看她一脸笃定,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疑问。 他们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室友,不会是感染了某种叫做“情流感菌”的病毒吧? 劲爆!姐弟恋耶!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停!停停停!”秦老气呼呼地甩下剧本,冲到正在和人对戏的尚冉面前,“搞什么?你要演的是一个市井无赖,很阴险,但又很愚蠢的那种,绝对不是僵尸,懂吗?不是他xx的僵尸!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会背台词就可以了?告诉你,no!用你的猪脑袋想一想,演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背课文!” 老人家发挥当年演《屈原》时的激情,双手挥舞,声如震雷,疾言厉色。 他能不急吗?再两个星期就要公演了,排了这么久总算渐入佳境,卡壳笑场走错位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来越少,表演上也算是找到了感觉,形势一片大好之下,坏了一锅汤的就是尚冉这粒老鼠屎! 刚开始时,尚冉记台词速度是最快的,让他还颇欣慰自己法眼无差。谁知道到了后来人家都进步了,他却还在原地踏步,端着一张死人脸就上场,背完台词立刻准备走人,只要一有他的戏就注定ng二十次以上,让对手的情绪统统down到谷底不说,所有人都得陪着干耗。还好除了一场没台词的情节以外,和他对戏的都是男演员,相对比较“耐操”,如果换做哪个女生被他拖累到这种程度,恐怕早就火冒三丈拍案而去了。想到这里,秦老就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睛。如果不是憋着一口气不愿承认自己看错了人,尚冉早就被踢出剧组了他还知道这臭小子心里巴不得这样! 整个场中没有被怒气影响到的恐怕就是尚冉本人。他只是局外人似的瞅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别处。 秦老被他气翻,“你!你!给我死到一边去好好想一想!下一组上!” 尚冉仍然没什么表情,默默走到一旁的长凳上坐下,出神。 不久后一个身影靠近,然后挨着他坐下。 尚冉心中似乎根本就没有好奇两字,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一个点发呆。 那次以后,在社团中虽然还是经常见面,但是他再也没做出把温湄栓在身边的举动,不小心对上眼也是立刻别过头去,并且勒令自己脸上出现类似于厌恶、轻蔑的神气。 然后她又回到了被当做“公共奴隶”的地位,开始别人还不怎么找她“帮忙”,但是自从某次开口他却没有干涉之后,后续事件自然而然接踵而来。 旁边的人沉默良久,终于坐不住了。“别气馁,你一定行的。” 像现在,她就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处缝补着某件破掉的戏服,笨拙的动作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水平在标准以下,这样也敢揽了活来干!果然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就叫活该! “生气了吗?秦老这个人是直脾气,骂完就忘记了,你别往心里去。” 最让人火大的是,他不理她,她竟然也安之若素,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见面还是那一脸的笑对任何人都弯起一样弧度的碍眼的笑!她以为笑起来好看吗?也不想想自己眼睛有多小脸颊有多肥,丑都丑死了,他见了就差没把年夜饭吐出来,还笑,笑个屁啊!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一直聒噪个不停却无人响应,那人忍不住去拉了拉尚冉的袖子想引起他注意。 尚冉这才回头,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女人。 “你干吗?”他一张邪恶的脸看起来像是在追讨保护费,明眼人都知道现在应该躲到一边去复习“生人勿近”四个字怎么写。 不过就是有人不知死活。 “我看你很不高兴的样子,所以过来看看。”他好酷哦,她最喜欢这一型坏坏的男生了。(谢谢支持*凤*鸣*轩*) 甜甜腻腻的嗓音绝对够本事让人浑身酥软,不过尚冉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哪里冒出来的?” 女生一脸不敢置信,僵笑道:“我是曲婷婷啊,你不认识吗?”开什么玩笑? 尚冉狭长的眉再挑起二十度。“我为什么要认识?”她以为自己是美国总统,还是et外星人? 曲婷婷花了整整十秒钟来确定尚冉不是在开玩笑,然后在第十一秒上垮下了一张脸,说出答案:“我是这出戏的女主角啊。” “哦。”尚冉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又有新的疑问:“那关我什么事?” 针是这样拿的吗?笑死人了。这女人怎么这么笨? 曲婷婷一张樱桃小嘴用一种尽量淑女的方式张成“o”型,不能理解三个月下来,在她收到剧组人员的情书正好装满一抽屉之际,竟然还有演员不认识这部戏的女主角。而这个不认识她的人却恰恰是姑娘她芳心暗许的一个! “你骂过我的,你不记得了吗?”急于唤起他“一时失去”的记忆,曲婷婷连忙提供两人有过交往的证明,也是在那次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之后,她才开始偷偷注意着他,到最后竟然对他产生好感。从来没有人骂过她的,那一次,真的好新鲜哦! 尚冉沉默地低头看地半晌。曲婷婷猜想他是因为那次唐突佳人而羞愧得抬不起头来,正要安慰不必介怀时,他猛地抬起头来,认真地抛给她三个字:“你有病?”比如被虐待狂、花痴一类的。 “我”曲婷婷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又咳又喘,热泪盈眶。 再加一条,间歇性癫狂。 尚冉下了结论后,再不理她,眼睛又不由自主地飘向那边在辛苦打结的白痴。 他注意到她手微微一缩,似乎是被针扎了一下。 真蠢,她迟早会笨死的。 就算再没脑袋的人也能发现尚冉的眼光一直停驻在哪里。 “你在看她?” 尚冉黑着个脸转向曲婷婷,用杀人似的目光盯到她不安地挪动身体。“我发呆不行吗?” 怎么会在看她?有什么好看的?他一点都不想看她。都怪她老是出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没一刻消停,才害得他不得不赏几个眼光过去。 曲婷婷瑟缩了下,颤声道:“好,好,发呆。请继续,请继续。”真是好有气势哦,帅呆了! 尚冉颇觉没有面子,努力把头移向他处,却又因为一声几不可闻的痛呼被牵引了过去。 该死的,她又在做什么?把针插到手指里去很好玩吗?笨蛋笨蛋笨蛋! 尚冉“腾”地起身,怒气冲冲走向温湄所在的角落,低吼道:“你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没有头脑?你不会做就不要做!做了人家会感激你还是多活一百岁?你不知道在他们看来你有多好欺负吗?你不觉得自己有多愚蠢吗?”他受够了她的窝囊相,像小狗一样想讨好每一个人,下场迟早就是被所有人剥削到一无所有! 温湄愕然抬头,对着尚冉的一脸怒容。 他刚才不是和曲婷婷在一起说话的吗?怎么一下子飙到这里了?瞄到曲婷婷如影随形地跟在他后头,温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尚冉看她一言不发,右手捏着插在左手食指的针尾,脸上则是呆呆的神气,一时间又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蹲下身子与坐在板凳上的她同高,粗声粗气道:“你手拿开,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还什么都要做。” 嘴上不饶人,手下的动作却十分小心,将她连指带整只手置于自己左掌轻轻握住,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抓住针眼处,利索地一拔,温湄甚至还没感到有什么疼痛,罪大恶极的缝衣针已经到了他修长的手中。 “你的手指需要消毒一下,现在就跟我去校医院。” 不是吧?只不过被戳了一下,至于这么严重? “我还没把衣服缝好,一会儿就要用的” 尚冉不客气地打断她:“你根本就不会,缝个头!跟我走。” “可是……”她总不能丢下个烂摊子就走吧? “走不走?”尚冉下了最后通牒。 “这点小伤不用上医院的,而且你一会儿还要排戏吧……” 尚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喂,臭小子,还有三场戏要排,你去哪里啊?喂喂!” 也不理秦老的暴跳如雷,尚冉气呼呼走向门口。 他是疯了才会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你别介意,他是小孩子脾气……”远处温湄的低声解释清清楚楚传入他耳内,听起来就像是有着一个调皮小孩的母亲,在向别人解释自己孩子的脾性,那语气既无奈,又包容。 去死吧她!她以为她是谁? 尚冉离去的脚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声。 “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曲婷婷几乎是在质问了。 方才尚冉帮她挑针时的神色是多么专注与温柔,任谁都看得出来。但是温湄有什么好?长得不好看,性格也没有任何鲜明之处,简直就像一个冤大头似的,整天笑脸迎人听凭差遣。尚冉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温湄清楚地解读到了这个美丽女孩眼中的敌意,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可能他从小缺乏母爱吧。” 曲婷婷觉得她嬉皮笑脸的样子很碍眼,索性单刀直入速战速决,“我喜欢他,你呢?”如果她说是,那就直接宣战。 温湄小小的眼睛一凸,显然是被吓到。 好直接啊,现在的大学生果然开放。 “你说啊,怎么不回答我?” 温湄从凳子上站起来,看向比她高了半个头的耀眼女生,轻笑道:“我不习惯主动喜欢别人的。”说完便从容离开。 曲婷婷看着她矮矮胖胖的背影,努力思索着,这句话什么意思?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离定于圣诞前夜的公演越来越近,尚冉吊儿郎当的样子已经让秦老从原来的恨铁不成钢到苦苦哀求。 “尚爷,尚公子,就算我拜托你好不好?你能不能稍微表现得自然一点,有语气一点?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临阵换将了,你真的忍心我们长久以来的努力就因为你的失误而一败涂地吗?”不愧是老戏骨,秦老涕泪交加的精彩表现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掬一把同情之泪,只有那个被哀求的对象依然故我。他会很配合你的指令,让走哪就走哪,让和谁对戏就和谁对戏,让再来一遍就再来一遍,但是无论试多少次,他的脸上永远都是那足够让人呕血三升的一号表情也就是没表情,既不适合他那张天生的坏人脸,更不适合剧中角色的性格。 尚冉其实挺同情秦老的,但是爱莫能助。其实如果当初他们看中他扮演一根柱子的话,他肯定能够胜任愉快的。本来就说没有什么表演天赋,他们偏不听。当自己就已经当得很累了,谁还有空去傻乎乎地玩扮演别人的把戏?所以说,实在不理解也没兴趣理解那些演员怎样才能做出不同的样子来演绎一个个不同的角色。再说了,老大他近来心情不爽,一到这间屋子看到某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心情来把自己改头换面成一个跳梁小丑? 咦?说到某个人,好像今天都没见到她。难道她终于被他的死人脸吓到有生之年再也不敢狭路相逢?还是看透人心险恶,决定放下济世救民的伟大抱负,钻进被窝成一统独善其身去了? 如果是后者,他自然十分欣慰。若是前者……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这里的冬天来得算是挺晚,并且来了也不特别冷。都十二月下旬了还是可以看见有些女生穿着短裙在校园里晃来晃去既怕冷又不愿错过展示美腿机会的还会在里面滑稽地加上了条厚薄不一的毛裤。 她自然不会去赶这股潮流的,一来她怕冷怕得要死,二来最重要的,也没这个本钱穿。 所以温湄没有想过自己会感冒。她脂肪厚,穿得又多,晚上睡觉也很当心地掖好被子,只要有一个被角没有紧贴身体就会浑身难受,半夜里都会别扭得醒过来。非但如此,特大号的热水袋更是每个冬夜里她不可或离的宝贝,虽然楼下管开水房的大妈对她左手热水瓶右手热水袋,灌满后只肯付一张水票的恶劣行径极为不满,但是为了响应阿禾珍惜每一分钱的号召,三年来她的脸皮已经厚到占便宜的同时还会跟大妈打一个友好的招呼,然后得来人家不屑的哼声。 问题就出在她的宝贝热水袋上。据说圣诞节临近,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交男朋友的小洁同学,决定展现自己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无与伦比的闺秀风范,亲手做一个十字绣给她那老牛吃嫩草的亲亲阿娜答。 她没说这不是个好主意。反正就算再难看,最后被嘲笑的人也不是她。 然后,廖女士坚持认为温某人的台灯是整个寝室最亮的照明设施,所以非得把“战场”放到她这里不可。 这也没问题,反正看小说到床上去看就好,损伤了人家的可可芳心就不是她赔得起的了。 但是但是,那个死女人竟然在穿针引线用剪刀的过程当中,殃及无辜,硬是把她忠实的可爱的坚强的热水袋戳破了一个很难发现但是破坏力极大的洞!更严重的是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这样一桩罪不可赦罪恶滔天天理难容的恶行,等温某人习惯性地灌了水来立刻把自己和热水袋装进被窝,美美睡到半夜才让被子里的冰凉水分给惊醒,然后就是兵荒马乱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秋冬之交的感冒高发期已经过去,犹记得曾经不幸倒下的三位室友刚痊愈的那几天里,再世为人似的整日活蹦乱跳,被她笑话得要死,直说自己身体健康百病不侵。好了,现在恶有恶报,大冬天的,衣服够厚,洗澡水够热,教室暖气够强,她却丢脸地感冒了。 浑身不舒服。昏昏欲睡的感觉从早到晚如影随形,鼻子里就像堵了团棉花似的每次呼吸都只有一点点空气进出。一晚上下来,床上kukumalu小垃圾桶里塞满的白花花面纸,昭示着她有多少水分委委屈屈地流失到了体外。 在廖洁精神的感召下到了冬天,中午以前一般不可能在床以外的地方发现这家伙的踪影,今天她居然破天荒地决定去上课,说是弥补长久以来的愧疚,并且坚持认为今天是皇历上的良辰吉日,去一次就能当十次。既然连逃课天后都去了,她一个人在寝室里感觉太过堕落,所以还是咬咬牙,和平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去上课。 廖洁的良辰吉日一说果然有理,几百年没带名册上课的公选课老教授不知昨天受了什么气,进门就一脸大便地喝道“点名”。廖洁那个得意啊,连一声“到”都喊得比任何人中气足十倍。 还没听上三句正题,温湄就梦见周公周婆请她去吃点心,醒过来时痛苦地发现鼻涕已经流到了桌上,想趁人不注意拿餐巾纸来清理现场,头稍一抬起,就发现鼻子里另一条长长的黄龙挂下来,与桌面成藕断丝连依依不舍状。当时就听见背后某男生阴阴地窃笑一声,赶在人家呼朋引伴共同参观之前,她已经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毁尸灭迹个干净。 没品的男生!你们没生过病啊,一点都没有同情心! 当然她也只有在心中愤愤然,刚才的状况已经够她脸红几个钟头,要真的去说人家什么,血管不爆了才怪。 但为了表示自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她还是很生猛地转过头去,恶狠狠的搜索刚才那个无聊人士。 由于是公选课,听课的学生并不限于温湄他们院系,所以映入眼帘的,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面孔。 就知道,他们自己系的同学才没那么差劲。这些人看起来就一个个缺少人文关怀的样子 不期然对上一双讽笑的眼。刚才八成是他在笑,这人真是恶劣…… 慢着,他怎么在这里? 以前从没见过他上课啊,难不成他比廖洁还混得凶? 这个想法在第一时间被驳回。他看起来就是好学生的样子,而且听说他们工科生只要是还想毕业,都不敢怎么逃课的。 工科? 温湄一头雾水地环视四周,没错啊,这里明明是管理学院和法学院的公选课,怎么会蹦出一个格格不入的工科入侵者? 第六章 顶着避雷针也会被爱雷劈到 正在这时,老教授抒发完忧国忧民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手表,对下面自行其是的顽劣学生大摇其头,不甘不愿地沉声宣布:“下课。”然后发现所有人以神奇的速度从教室里消失,徒留目瞪口呆的老人家喃喃抱怨浮躁的年代浮躁的青年。 廖洁又不知道混到哪里去了,温湄发现尚冉倒是尾随她而出,于是用浓浓的鼻音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感冒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尚冉从刚才看到堆满课桌的“馄饨”起就知道她为什么这几天没去社团。 温湄打了个喷嚏,皱着鼻子说:“是啊。” “去医院没有?”想到校医院,尚冉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去了。”她为了强调还猛点头,并且补充说:“我有吃药。” 只不过不太定时,想到就吃,忘了也就算了。 “那怎么还没好?”算算她已经有五天没去剧社了。 “呃……不知道。”她有些心虚地耸肩,并且转移话题,“你来这……旁听吗?” 她知道这种说法很奇怪,因为对公选课有什么特别兴趣的学生一万个里也很难找出一个,而且尚冉自己系上也会修这门课,根本没必要来提早受荼毒。 谁知道尚冉竟然僵着脸含糊地应了声“嗯”。 不是吧?难道他就是那个有“特殊嗜好”的“万里挑一”?怎么看怎么不像嘛。 接收到她怀疑的眼神,尚冉的脸色更难看了,气呼呼地挑衅道:“你看什么看?” 糟糕,洪水又来了。 温湄赶忙拿餐巾纸捂住鼻子开擤,顾不得理他。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尚冉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关切一直向身边投射,温湄更是毫无所觉,周围的人则只觉得高大的、臭着脸的坏人,正在欺负矮矮的、胖胖的小可怜,而小可怜敢怒不敢言,只得暗自抽泣…… “小子,离她远一点!”不善的声音伴随猛烈的推力袭向尚冉,惹得他一下踉跄,差点向前摔去。 没有人会高兴被如此冒犯,何况尚冉本来就不是什么和气生财的奉行者。 “你们干什么?”他站定,生气地和一帮看起来群情激昂的男生对峙。 “我们还要问你干什么呢!竟敢欺负我们家温湄,你要不要命了?”一个较为瘦小的男生出列,仗着背后的庞大靠山,理直气壮质问。 “我们家”? 尚冉听了这几个字诧异莫名外加浑身不爽,就算温湄真的是他们当中谁的谁谁谁,也该是我家或者他家吧,怎么冒出来一个“我们家”? 看向温湄,她似乎并不怎么惊讶,只是无奈地拿一只手抵着额头翻着白眼。他忍不住将她拎到自己面前低声问道:“这伙人哪来的?” “喂,耳朵聋了是不是?跟你说不准碰她!”瘦小男生被推到背后,换一个又高又壮的站出来测试自己的威慑力。 尚冉一听大怒,他们凭什么命令他做事情?“我就碰,怎么着了?”他故意唱反调,把温湄挟持到怀中,向玩面团似的,在她红扑扑的脸上又捏又揉。 呜,有几颗痘,触感一般,但是勉强能够接受。 温湄拼命挥开他的手,在大手蹂躏之下艰难开口:“你别玩了,那些是我同学,没有恶意的。”只不过保护欲过于旺盛。 不等尚冉作出反应,所有人就以饿虎扑羊之势,兵分两路,一队猛地从他手中抢过温湄,人数更多的一群人则将尚冉压倒在地,制止住他的挣扎,只待矮小男生也就是他们班的班长一声令下,即行开扁。 温湄在一边昏昏沉沉地听着同学类似于“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的安慰说词,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状况?英雄救美吗?依她说是他们自己暴力因子压抑过久,以至于见到有千分之一可疑的状况就将之夸大十万倍,以期能打打人来过瘾。 温湄有气没力地喝了声“闭嘴”,护花第一小分队的七尺男儿立刻听话地住了嘴,目送她走向堆在一块的人山,轻轻地对第二小分队下了指令:“你们都给我起来。” 奇迹般的,听到之后竟然所有人都乖乖站了起来虽然有些不情愿。 好汉敌不过人多,尚冉已经任命地闭上眼,准备在校园暴力的强大威胁下引颈就戮,谁知身上的压力忽然一轻,睁开眼,只见只有温湄一个人站在身前,居高临下看他。 顿时有一种低三下四的感觉生出来。为了看起来比较有架势,他试图用鲤鱼打挺的方式翻身而起,谁知道“挺”了很多次,还是没有能把整个身子撑起来。拒绝了温湄伸出的援助之手,最后还是用“传统”方式才自立自救成功。一脸好笑的温湄已经弄得他尴尬万分,不知哪里传来的嗤笑声更让他觉得颜面无光。 现在他该做的,就是很生气很生气地拂袖而去,但是脚步却莫名其妙地难以移动。 就是想看她。看她包得像北极熊一样的身躯,看她被拧得红红的鼻子,看她一头比他还短上几分的长发。真的,真的没什么好看,只要“乏善可陈”四个字就足以形容她所有的一切,但是他就是移不开眼。 温湄被他专注的眼神弄得有点难为情,开口打破奇异气氛:“明天就要公演了吧?” 当邮箱里的贺卡比垃圾桶里的垃圾还满时,就说明圣诞节快要到了。凭她兼济天下的优良作风,收到满坑满谷的贺卡是意料中事,所以对于这种节日也就特别敏感。 “嗯。”尚冉不觉得这是个多好的话题,他已经被念得烦死了,想起明天的公演就烦。 “那到时就看你的表现咯,我一定捧场!” 虽然难掩病容,但她笑得真诚而灿烂,尚冉第一次觉得不演好的话好像无颜面对天下苍生。 “你不要来看。” 他知道自己演得有多烂,而他宁可直接听到所有的人大声嘲讽,也不愿知道她在远处笑着摇头,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玩幼稚游戏。 “这哪行?怎么说我也算是剧社的一分子,不去就太不够意思了。” “不准来!天那么冷,你都感冒了还跑去吹什么晚风?” 呕!在一旁观战的温湄同学偷偷吐了一地。 看来他很坚持啊。“那……好吧。我不去了,你要好好表现哦。”话虽如此,其实她私底下也知道把尚冉找来演戏是秦老在整个过程中最错误的决策啦这句话要是被他知道肯定可以好好喷一会儿火了。 但是……至少这个契机让他们俩相熟,对吗? “好,我尽量。”他也只能说尽力而为。看看手表,才发现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想叫上她一起去食堂,又觉得有些别扭,嘴唇开开合合半天,终于只憋出一句话来:“我先走了,下午有彩排。” “嗯。加油!”温湄朝他比了个打气的手势。 尚冉专注地看她的动作,眼中露出微微笑意,转身前撂下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就飞也似的跑掉了。 他跑步的姿势不帅。 温湄目送过程中下了结论,嘴角漾开一朵温柔的花。 看完一场好戏的男生们一起挤到女主角跟前,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哟,我们家温湄终于春心大动了啊!” “对哦,大冬天的,热情似火啊。” “那个谁不是说嘛,冬天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吗?” “温湄,那小子长得坏坏的,你可要小心啊。” “谁怕谁啊?有我们在,只要有人敢欺负温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对了,咱们得好好地调查一下那小子的身家背景,万一不是好东西的话,就要防患于未然……” “你们够了没有?”温湄抱着双臂,不耐烦地看这些局外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快看快看,有人怕羞了有人怕羞了!”不知是哪个三八男高声嚷嚷起来,惹得路上行人皆对温湄投来奇异的注视。 温湄努力平息脸上的红潮,冷冷地道:“张家亮,你不用想再追到那个学妹了,我决定把她介绍给计算机系的帅哥!” 张家亮一下子脸色大变,兴奋的语调也变成苦苦哀求:“我的姑奶奶,千万不要!我、我给您磕头了我,我对这个学妹的感觉可是千年等一回啊,你如果不帮我的话,我真的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到时候年老孤苦无依横死街头,那个辛酸你是不会明白的……”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十二月二十四号。 傍晚开始,天上飘起了雪花,据说是h市五年来的第一场。年轻人对于雪总有一种特别的情结,总觉得这种美丽的天气最适合出产动人的故事。于是一对对情侣开始在雪中漫步,双双俪影贴得紧紧,互相取暖,相依相偎。单身男女也有不少在同一条道上徘徊,在欣赏雪景的同时偷偷期待着一场浪漫的邂逅。 也是这场雪吸引了更多的学生去观看话剧社的首次公演。如果是下雨,那么在这种冰冷的天气里大概没几个人愿意出门。 但今夜有雪。 浪漫的日子里有着浪漫的天气,如果再配上浪漫的爱情喜剧,那该是多么完美的圣诞大餐! 人同此心,小剧院的上座率远远超过剧组想像,全场几乎爆满。 演员们没有让人失望。虽然还没有达到专业水准,但是认真投入的表演还是获得了大多数观众的认可。当然总免不了有少数人是不怎么受好评的。 比如尚冉,只要他一上台,除了一帮兄弟在那里拼命鼓掌造势以外,就只听到有人在轻轻发问:“他真的演的是坏人吗?不是酷哥,也不是深藏不露的侠盗罗宾汉?” 只有剧组的人知道,其实他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至少在背台词的同时,他还能勉强做出几个狡狯的眼神、猥琐的动作,虽然不怎么到位,倒也聊胜于无。 热烈的掌声中,圆满谢幕,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三角眼他们把鲜花兴冲冲送到后台,却正碰上准备离开的尚冉。 “老大,你去哪里?” “出去走走。”里面吵死了,男男女女尖叫拥抱就算了,那个什么曲婷婷还老往他身上挨,真受不了。 跟班跟班,当然是老大走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的咯。 三角眼他们自然二话不说,也追了上去。 “老大,你演得太好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被你的演技征服了呢。” “老大,你有没有考虑过往演艺圈发展啊,听说很赚钱的” “麻烦你们以后说谎话的时候多打点草稿。”谄媚也没必要用这等拙劣方法吧。 此言一出,本来都已经对好台词的大家都没了话说。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直接进入最后步骤。“老大,我们还特地为你准备了庆功酒。”爆炸头贼兮兮地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包装精美的白酒,“这是我从老爸酒柜里摸来的,档次很高哦。” 尚冉看也不看,拿起酒瓶打开盖子就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爆炸头看他这牛饮的架势,心疼得紧又无可奈何。 这瓶酒市价可在500元以上,被他当白开水似的灌下去,真真是暴殄天物啊! 尚冉没什么酒量,没喝几口,就有点醉醺醺起来。 “她没来,她真的没来。”他口齿不清地抱怨。 “啊?谁没来?”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说了让她不来,她就不来,哪有这样的?”虽然昨天是他叫她不要来的,但是本来以为依她的习性,怎么样也要露个脸来问候一下,要不打个电话也好啊,现在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真是过分。 所有人听得满头雾水。这是怎么说的?是你自己不让人家来,人家不来你又抱怨,哪有这么别扭的人啊? 心里虽然这样想,却没人敢说出口。 “我让她不要去帮那些乱七八糟的忙,她不听;我让她去看医生,她不听这次干吗这么听话?”接下来是一串令人叹为观止的西洋脏话,听得大家心中再次升起无限的崇敬之情。 厚厚,他们好像猜到那个“她”是谁了哦。 唉唉唉,真想不到,他们老大虽然不是什么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怎么样也算得上性格男一尾,怎么会自暴自弃地去钟情一个、一个……怎么说?马马虎虎就算是从头平凡到脚的女生呢? 尚冉摇摇晃晃走过去,抓住四眼田鸡的肩膀猛摇晃,“你说,她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你说!” “我、我哪知啊?”四眼田鸡苦着一张脸,急急向周围发射“sos”的讯息。 “老大,”三角眼一副英雄救丑的姿态走到尚冉身后,拍拍他肩膀,“你先不要激动嘛,不如咱们来商量一下先?” “商量什么?”尚冉放开四眼田鸡,改抓三角眼。 “很多可以商量啊,”三角眼循循善诱,“比如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有没有对她说过……” 嘿嘿,套八卦的时间到了,纯情少男的初恋情史免费大放送哦!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因为觉得头有点痛,温湄很早就爬上床休息。本来还想去偷瞄一眼公演的,现在也实在提不起劲了。 虽然没有放假的规定,仁慈的校方今天还是在今夜放宽管理,通宵不关宿舍门,不熄灯。所以三个室友留下好好休息的嘱咐后,就跑出去疯了。 昏昏沉沉地睡着,忽然被人用力推醒只要她一睡着,用叫是肯定叫不醒的,只能诉诸暴力。 温湄睡眼惺忪地对上三张激动的脸。“你听听你听听!” 什么呀!除了她们在耳边嗡嗡嗡,口水都喷到了她脸上,还有什么声音? 她蹙眉,不高兴地眯着眼睛看她们,扰人清梦者,杀无赦! 苏伊蘅仍然不知死活地推着她,语气中除了兴奋还有点羡慕。“你再仔细听听,外面的声音!” 原来是楼下有嘈杂的叫嚷声。 正常啊,圣诞节大家情绪举动一点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嘛。 “关我什么事啦?” “听仔细!” “对啊听仔细!” 看看一张张殷殷期盼的脸,温湄无奈地说道:“那你们能不能先闭嘴?” 三个蚌壳果然听话地关上,而分外响亮的声音也于此时清楚传入耳际。 “温湄,尚冉喜欢你!” “温湄,快下来,尚冉想你!” 小小的眼睛瞬间瞪到超出能力范围他们在搞什么? “哦……我一定听错了。”她捧着头懊恼呻吟。虽然可能性不大,她甚至可以听出哪句话是三角眼说的,哪句话又是爆炸头瓮瓮的声音。 “没错没错!我们回来时就看到了!是尚冉在向你表白耶!他脸很红,好像是喝了点酒的样子。楼下雪地里围了他的同学和一大群助威的人,听到没有?还有人在敲脸盆伴奏呢!好浪漫哦!”廖洁一脸梦幻,其他两个也都做春心大动状。好像每个人都比她入戏。 她呆了半晌,扔下两个字:“丢脸!”整个人埋进了被窝。 哇哦,想不到老好人温湄也有这么酷的时候,床边的三个女人目瞪口呆了好久,才走出阳台朝外面齐声吼道:“她睡了!下回请早!” 楼下声音一下子顿住。 “她睡了,我们回去吧。”漫天大雪已经停止,在刺骨寒风中吹上许久,尚冉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看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盛况,心中直觉得现在的情况太过丢脸。 “那怎么行?”三角眼怪叫,“老大,我送你一句话,爱拼才会赢!人家什么反应都没有咱们就退兵,那成什么样子?再送你一句话,烈女怕缠郎,只要我们锲而不舍勇往直前,一定能够得到回应的!” 三角眼的经验之谈引来一大片鼓掌。 “说得好!尚冉,我们都支持你!你要勇敢啊!”拿个破脸盆伴奏的男生豪迈声援。 “是啊,尚冉,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你这样临阵退缩很差劲的哦!”很好,今天之后谁都知道他名字了。 “要不你告诉我温湄住哪间,我们一起上楼去把她劝下来?”几个女生简直被他的“壮烈”行径感动到不行。 好了,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尚冉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站在当地听着哥们越来越肉麻的说词,还要表现出万分坚定一脸痴情的样子这是他拒绝自己“叫卖”之后必须履行的义务。 “温湄啊,尚冉想你想的心都痛了,你快下来见见他吧。” “你如果再不下来,他真的会在这里站一夜的,这么冷的天,你就算可怜可怜他,给个回复吧,好不好?” 不知过路的哪位仁兄友情支援了一只喇叭,求爱大队如虎添翼,不怎么费劲的就把长长的字句传到六楼,廖洁她们一边听,一边偷笑。 “真是人不轻狂枉少年,看那个男孩子有酷又坏的样子,实在想不出他竟然会做这么疯狂的事情。”孔禾感叹,这样其实比送花送草的简单多了,既不花钱,又能达到轰动效果。 “唉,这样才叫浪漫啊,看看我,谈的什么恋爱嘛,连圣诞节都凑不到一块儿,那个死人竟然给我加班!”廖洁化身为怨妇一名,开始权衡钓到工作狂金龟的利弊。 “我说呢,他们再这样吵下去迟早会被校警带走的。” 床上据说已经睡着的人动了一动。苏伊蘅嘴一撇,哼哼,闷骚女人,我看你能熬到几时? 廖洁立刻会意。“如果真惊动校警的话,估计会给个行政处分吧,扰乱治安嘛。不过他们几个才大一,毕业的时候一准撤销了,也不用担什么心。” “本来就不用我们担心嘛,又不关我们的事,都是他自找的,我们家阿湄可没去招惹他。” 屋里屋外的干扰声声入耳,温湄从刚才被叫醒之后就再也没睡着。 心跳得飞快。 真是疯了。 虽然感受得到他对她早有不同,而她亦然,但从没想过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硬是要说一个谁先喜欢谁的话,不是她吹,真的是尚冉自己先找上门来的。她早就忘记了清真餐厅的偶遇,而他记得。 她只是感念他在剧社非常拙劣的“照顾”方式,才跑去医院投桃报李的,可是好像就有人误会了什么事,然后就是她自己也有了类似的小小“误会”……唉,一本烂账,想清楚来做什么呢?又不是写回忆录。 拜托,可不可以用一点比较温和的、隐晦的、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方式来把事情讲清楚啊?这样要她以后怎么做人? 她以为上回张楷冲上来找廖洁已经是很伟大的事了,想不到尚冉竟然比他还恐怖! 好吧好吧,她承认,如果不是用这种方法,他们俩大概谁都不会采取主动。他呢,别扭。而她,则是羞怯之外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会喜欢她,可是件很怪异的事情呢。她从来都不太在乎自己的外表如何不出色,但也知道,许多人都是只能看到这一层的。所以对于在大学里找男朋友谈场恋爱,她几乎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总是会想,也许到社会上工作以后,能够有不那么肤浅的人,只因为她的内在而欣赏、喜欢。 而现在有一个尚冉,比她还小上两岁的男孩子,平时也看不出有多少成熟的表现,却意外地对她生了好感,真是……世事难料。 “某人再只顾自己偷笑下去,恐怕梁山伯要含恨而终咯。”廖洁觉得困了,想睡觉,可楼下还是很烦,所以才不得不友情提醒。 对哦,差点忘了。到现在为止的结论是,楼下有一位先生,正冒着聚众闹事的嫌疑,袒露他的一片芳心。 既然他已经做到这个分上,接下来也该轮到她给一点回应了。 拿起手机,竟然手是在发颤的。 老天,她好紧张。 第n次平息起伏不定的情绪,她翻出电话本找到目标,用力按下通话键。 震动声让尚冉在一片嘈杂中还是接收到了来电的提示。 是她。 用眼神示意三角眼他们暂停,他接起电话。 “喂?” “你……真的喜欢我?”还是重重的鼻音。 “……嗯。”心跳一百。 “那么,你是不是欧洲某王公的独生子?”温湄拿起床头一本言情小说翻看,悠闲的声音几乎听不出紧张。 “……不是。”这什么意思?身家调查? “是不是黑社会老大的下一任继承人?”慌乱地再拿起另外一本,又翻了翻。 “……不是。”尚冉身上冒出冷汗。这样他会不会就不合格? “是不是跨国财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再换一本。 “……不是。”额头上出现黑线。她要就接受要就拒绝,哪来这么多问题? “是不是fbi的特派员?”温湄发现三个室友下巴掉到地上,赶紧对她们歉意一笑,接着再拿起一本。 “不是!我跟你说……” “你先好好回答我嘛。那是不是魔力esp的拥有者?” “不是。”尚冉的声音闷闷的。 “电脑天才?” “不是不是都不是!”尚冉火了,夺过三角眼手里的喇叭,对着手机通话孔吼道:“你要找这种人直说就好了,犯不着拐弯抹角地来打击我!” 温湄失望地叹了口气。 唉,既然他都不是男主角的理想人选,那么就只能由她来接收了。 众人凝神屏气地看尚冉默默听着手机里的话,有好长一段时间一言不发。 “老大”四眼田鸡担忧地碰了碰他,不会是失恋打击过大就此痴呆了吧? 尚冉猛然清醒过来,合上手机,扬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对在场所有人说了两个字:“收工。”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爆发开来,远处的五彩烟花似也应合着欢庆的场面,倏然绽放。 圣诞节到了。 第七章 恋爱中,请勿打扰 圣诞夜的特大新闻传遍了校园,所有人都在问谁是温湄。据说这次负担起主要“宣传”任务的不是一向为校园八卦发源地的《k大校园报》,而是更迅速的校内网络。 某躬逢其盛的dv爱好者对尚冉率领一帮兄弟,在第五女生楼下进行爱的告白展开了全程追踪拍摄,经过剪辑的精彩画面被制成视频、配上音乐、字幕在校网上广泛流传。尚冉还没来得及卸妆的脸显得很上镜——像极了传说中的十大枪击要犯,使得人们对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古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k大的bbs上还专门开了一个讨论区谈论此事件。“评论者”称,ce(christmaseve的简称)事件标志着k大终于不负h市山川美景人文积淀,正式跻身于“现代化”时尚高校的之列,尚冉等人的功绩足以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好在这种事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不了几天就被别的八卦以及接踵而来的考试取代,尚冉和温湄的生活也并未因此受太大影响。 不过他们开始约会。 所谓约会,其实也没什么内容,就是一起吃饭,一起自修,有时间再逛个街,如是而已。 没办法,两人都是生手,尚冉是毫无概念,温湄则只从小说里获得过大量无法付诸实践的间接经验—— 豪门夜宴:没人邀请,不知道上哪才参加得到。 上高级餐厅用餐、拿白金卡刷衣服饰品:没钱。 出国游历:理由同上再加没时间。 听音乐会:理由同第二条再加没细胞。 玩车:危险,最主要的还是理由同第二条,所以只能骑自行车在学校里晃荡一下而已。 不过没关系,温湄的头脑还是分得清现实与理想的区别的,所以普普通通的念书吃食堂饭也能变得充实又滋润——反正只要两个人在一块儿,做什么都开心嘛。 虽然比较浪费时间——这是阿禾的分析。 “想想看,尚冉住在东边的宿舍,你住在西边的宿舍,而教学楼在两幢宿舍的中间地带。尚冉本来只要从宿舍走去教学楼自修就可以了,现在为了来接你,还要先跑到这里,再和你一起走去他刚刚经过的教学楼,咱们学校又大得可怕,一来一去浪费的时间足足有半个钟头,你说他亏不亏?” 他要是觉得亏的话,早就骑自行车过去接人了,还那么劳民伤财走去干吗? 当温湄把这个论调转述给尚冉的时候,他如是回答。 没谈过恋爱的人是无法理解恋爱中人的非常规思维的。 如果只考虑这些“常规”问题,那么估计这学校里一半以上的情侣都可以吹了。夏天偏爱在湖边一起看书,说是有情调,然后大部分功夫都耗在拍蚊子捉k大虫上;冬天则坚持远离有着完善暖气设备的教室,在走廊上哆哆嗦嗦地分享体温,说是梅花香自苦寒来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明明食堂里的东西又便宜口味也差强人意,偏要到听都没听过的穷乡僻壤里找难吃得要死的山野小店。 如果一切合乎逻辑,那就肯定不在名为“恋爱”的状况中了。 所以,温湄在和他一起自修不到半个钟头,就已经睡过去,也表明他们正在“状况”中,是吧? 尚冉看着身旁睡得香甜的女友,苦笑。 她好像都不需要读书的。 临近考试的时候,还能每天优哉游哉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平日里业精于勤有备无患,一种是聪慧过人根本不需要什么功夫,考试前一两天抱下佛脚就能轻松pass并且拿个不错的分数。 而很不幸的,他的女朋友竟然属于后者。她从小到大就没好好读过书,但是成绩却从来没比别人差过,于是同学总是说她奸诈,在学校里吊儿郎当地睡觉,回了家才暗地里用功。天知道她根本就什么也没做。虽然她自己总以为只不过比别人幸运一点罢了。但这种令全天下向学之士吐血的事情,除了天赋异禀,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 这层认知让尚冉的男性自尊多多少少受了点损伤。想他当年在决意从文科班转到理科班之后,是多么努力地鞭策自己才得以混进伟大的k大,当时过程之艰苦现在想起来都能让人掬一把同情之泪。而她,混吃等死了整整十二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难怪罗素说世界上最大的不平等就是智商的不平等。 不过也是太过聪明使得温湄会在学习上变得很懒。进了大学以后,除了意思意思地去上一下英语课以外,她就没碰过英语书,以至于英语四级考了五次还是没过,并且分数离及格线越来越远。前几天才考完第六次,成绩要到下个学期才出来,她已经在摩拳擦掌准备着六个月后继续冲刺了。 “下次我一定能过!”温湄每天都在保证。 “六个月后又是一条懒汉。”这是她室友下的权威鉴定。 想到这个尚冉就觉得很公平。毕竟天道酬勤,不花功夫下去,任是再聪明的脑袋也对语言这东西没辙。 有得必有失的,很多事情,看似不公,却总能寻出微妙的平衡。 比如她那么没用,但是有伟大的他来当男朋友,呵呵。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伸手轻捏她红扑扑的脸颊,说过了,不是特别光滑的触感,但是很舒服,很真实。 “唔……”谁在吵?睡梦中的温湄下意识一挥手,“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打上尚冉的脸。然后转过了头,再睡。 尚冉一手捂着脸,另一手僵在半空中,呆坐着接受教室里其他人的注目礼,委屈莫名。 这这这,也是“状况中”的表现吗?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哟,约会回来了?”苏伊蘅暖昧的声调不知是调侃还是艳羡。 “怎么?你看了不爽?”温湄自然也回过去。 “你们一个个的都开始红鸾星动,就我一个人还在小姑独处,我当然不爽。不过看样子更不爽的另有其人吧。”苏伊蘅狡猾地笑笑,像是知道了什么秘闻。 温湄不解。“你说谁更不爽?”她吗?没有啊。 “当然是你们家尚公子咯,我看他送你回来的时候可是阴云密布哦。” 温湄大惊,“你怎么知道?”难不成小蘅在她身上装了gprs所以可以全球定位? “厚厚,你们在楼下磨蹭了那么久,谁没机会参观啊?”搞笑的是,两人还一站两米远隔空喊话,完全属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最佳典范,真把她们622寝室的脸全丢光了。 “说吧,你又干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惹他不高兴?” 温湄对于她的说法很有意见,“你干吗认定是我做了坏事惹恼尚冉?他脾气又不是顶好,没准是他无理取闹呢。” “亏你说得出来!”苏伊蘅默默在心里为尚冉哀悼,“每次都是你干了很蠢的事明明知道又装做不知道,他又觉得说出来没面子,然后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总之,这两个人都有病就对了。一个偷偷施虐,一个暗暗受虐,都不亦乐乎。 好吧,她说的也不是完全不对。既然他那么闷,两人相处起来,找一点情趣的事情就只能她负责咯。但是——“今天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他生气的啦。” “哦?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苏伊蘅忍不住大声疾呼。尚冉已经改进成一个无需外力作用就能自动引爆的炸弹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禁不住严刑拷问,温湄把今天晚上自修教室的事情吞吞吐吐说了一遍。 苏伊蘅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另一个事实转移——“哇塞!他摸你啊?” 温湄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你、你不要说得这么色情,他只是捏而已!” “哦……”苏伊蘅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原来只是捏而已,嗯,还有成长空间。”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温湄说完就要冲上去跟她拼命,苏伊蘅一向知道温湄手劲很大,掐死人不偿命,连忙告饶:“姑奶奶,是我说错话,是我不对,你应该体谅一个单身女子的闺怨,看在你们每个人都双宿双飞只有我小姑独处的凄凉境况上,放过我这一回吧!” 开门进来的孔禾正好听见她最后几句话,迫不及待地插进来:“嘿,你可不要忘了咱俩还是一国的哦,所以寝室里现在可是势均力敌。不用怕,咱们自强自立联合作战,一定把她们赶出622地界!”没放下书包就直接加入战团,帮忙去阻止温湄的九阴白骨爪。 苏伊蘅得了空闲,竟然不死心地去攻击自己的帮手,“是吗?不知道刚刚谁晚上和别人一起出去吃饭哦。” 温湄诧异地看向孔禾——原来阴险分子在这里! “来来来,交待一下吧。”苏伊蘅在一边凉凉地说。 孔禾狠狠地瞪她一眼。“没什么,一个朋友罢了。”说完立刻转向温湄表示前一话题结束,“你的市场营销笔记借我看一下。”她们虽然不同系,但倒有很多课是一样的。 看看,人家阿禾多坚强,只要她不肯说,那就绝对探不到什么口风,哪里有她这么好说话?温湄听话地从书包里拿出笔记,递给她。 孔禾接过去,拿在手里翻了翻,却有一张小纸片掉了出来。 温湄趋前捡起,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xxx西餐,优惠价六折。” “请吃饭哦。”艳羡眼神又加上一双。 温湄笑逐颜开,也来不及再顾念深闺怨妇的无聊心理,忙不迭翻出手机,“我问问他。”就算要约也得定个时间吧? 拨通。怨妇二人组手里忙着自己的事,耳朵则有意无意地窃听谈话。只听到室友问到一半就没了声音,再过了一会儿就收线。 “别扭的人,谁听过有人在路上捡到餐券,一捡还两张的。”温湄喃喃抱怨,嘴角却是无限上扬,步子轻快地走进盥洗室。 苏伊蘅与孔禾相对无语,只有挤眉弄眼。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三角眼挖了附近工地里的烂泥,吭哧吭哧搬进宿舍楼。 “哟,种花啊。”管理员大叔亲切地走上来搭讪。 “是啊。”要是种花就好了。 “真是好孩子,这年头会种花的男生不多了。”大叔一脸赞赏。 “还不多亏了您领导有方。”谁要种花啊?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呵呵呵,哪里哪里,我可没做什么工作。”老大叔就吃这一套,随便说几句好话也能乐得屁颠屁颠,“快上去吧,看你抱个大脸盆挺吃力的。小心点啊。” “我知道,再见哈。”三角眼爬上三楼,离寝室还有一大截路的时候,就听爆炸头的哀号从里面传出来。 算算那猪头已经叫唤至少一个钟头了,刚才就是因为受不了噪音,他才自告奋勇跑出去挖土的。也亏老大有耐性,竟然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理都不理他。 “老大啊,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爆炸头快要哭出来了。 难道家住在学校附近也是一种错误吗? 难道家里养了一只哈巴狗也是一种错误吗? 只不过那个今天之前还被他尊称一声大嫂的臭女人随口提了句很想念以前家里养的狗,他们家老大就罔顾兄弟情谊,使尽威胁利诱的贱招,勒令他把自己家的小狗贡献出来,以慰佳人的相思之苦。 真是,要讨好人家不会去彩衣愉亲啊?不会去烽火戏诸侯啊?不会抱了把吉他到人家楼下唱歌到天亮啊?偏偏就找上了他家可怜可爱的小cookie,还无耻地以据说多年积累精华俱在的英语笔记相要挟,结果……呜呜呜,他就这样屈服了,亲手把娘亲的“侍寝”装进书包运来这里。 这其实还好办,他娘亲和老爹一起飞西部洽公要到过年才回来,到时候学校放假,cookie也可以重返故园,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只要那女人没有传染病,一切ok。 可最严重的是,老大为了不让那祸国殃民的女人有罪恶感,打死不肯让她知道cookie已经名犬有主,决定把娇生惯养的它谎称做路上捡来的流浪狗。 于是问题就来了,作为一条流浪狗,cookie是没有资格这么干净这么洁白这么光鲜的,所以老大拍板,必须对它进行外貌上和心灵上的大改造。外貌方面,以肮脏邋遢腐化为标准,由老大、三角眼、胖子负责;心灵方面,自然是由和cookie比较熟的他负责——具体措施:首先,把毛剪得参差不齐以显示它被“遗弃”后还在路上被人虐待了许久,这就是现在老大已经接近尾声的工作——他都不知道老大原来在造型艺术方面这么有天赋,剪出来的效果简直不逊于东京时下流行的发型。 “好了。”尚冉放下剪刀,长舒一口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对爆炸头的泫然欲泣充耳不闻。 “老二,该你。”他比比手势,三角眼立刻会意地走上前去,抱起一脸无辜的cookie,把它扔到烂泥盆中,兜来转去地开始滚动——措施二,把它弄到脏得惨不忍睹以此解释为什么没有人肯去碰这只很可爱的狗狗,最后才由善良有爱心的尚冉同学捡了个大便宜。 cookie在严格的“家教”下已经许久没有尝试过在泥巴里打滚的滋味,这一次能够旧梦重温,感动非常,忍不住就给它多滚了几圈以示龙心大悦。 爆炸头摇头叹息—— 老妈,你千万不能怪我,是cookie她有负你一年多来含辛茹苦孟母三迁式的教导,自甘堕落的!跟你说了不是自己的孩子总是不贴心,你还那么疼它一点都不关心我…… “ok,搞定,老四,你好了没有?”三角眼问不知道在角落里捣鼓什么的胖子。 “好了。”胖子站起来,一手拿碗,一手拿汤匙不停搅动碗里一团黏乎乎的东西,一步一步走向满身泥巴玩得不亦乐乎的cookie,脸上露出变态杀人狂魔的招牌式笑容…… “汪!”谁知cookie先下手为强,冲着胖子碗里的东西扑上去——它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耶! “喂,你等等啊你等等啊,不要急嘛,性急就会生女儿,你如果不能传宗接代的话爆炸头就不要你了!” “你说什么?”爆炸头怒吼,这个满脑袋黄色思想的家伙!连cookie这么纯洁的小孩都不放过! “欸欸欸,你怎么还吃啊?”胖子大无畏地不理他,反而继续试图抓过她那脏兮兮的头,却惹来一阵狂吠。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慢用,你慢用。” “死胖子!”竟敢不理他?“快给我道歉!” “汪汪汪!”真好吃! “你不要吃完啊,还要涂到身上去的!” “道歉!” “嘿嘿嘿,你不要激动嘛。” “汪汪汪。”不要涂到我身上! 尚冉和三角眼人坐山观虎斗。 “现在是演哪一出?”三角眼问。 尚冉耸肩。“……狗咬狗,一嘴毛?”看着缠斗成一团的三个生物,他不禁失笑,“对了,碗里是些什么东西?” 三角眼看了看胖子桌上。“嗯……山楂卷,豆腐干,芝麻糊,大概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本来的胖子的任务是做出类似跳蚤、虱子之类的东西来为cookie的凄凉身世加码,现在看来他的想像力还有待提高。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这是什么?”当一个小小的头颅从尚冉挎包里钻出来的时候,温湄如意料中地吃了一惊。 “我在偏门那边捡到的流浪狗。”尚冉觉得解释太多会显得心虚,所以保持一向的风格——简洁明了就好。 “好可怜哦。”温湄心疼地将“流浪狗”抱到怀中,cookie立刻很配合地显现出饱受命运折磨的颓唐眼神——这是爆炸头以“哥哥”身份对它怒目而视狠狠唾弃了一个晚上的成果,血淋淋的控诉也可见其实爆炸头对这个占尽宠爱的“小妹妹”早已积怨颇深。 可怜相果然赢得温湄的同情。“你在哪里找到它的?”是谁这么狠心把它抛弃掉了? “偏门外的小巷里。”那里比较偏僻,堪称天然的丢垃圾以及弃婴场所。 “哦……你去那里做什么?”温湄心疼地抚着小狗湿答答的毛发,随口问她。 “我……”见鬼,她干吗问得这么仔细?他避开敏感话题,紧绷绷地问:“你到底要不要养它?” 温湄眼睛一亮,“我可以养它吗?” 每当她眼睛发亮的时候,就更像一只金灿灿的招财猫了。尚冉心中愉悦,脸上却仍无表情,“当然可以。要不我捡来干吗?煮了吃吗?” “真的?”等那张坏嘴又准备凶凶地警告不准质疑他的话,她立刻险险地补上句:“好好哦”,外带一个笑容,瞬间堵住炮轰。 “你拿这个喂它。”尚冉又从包包里拿出了一罐狗食——不用说,是爆炸头贡献出来的,本来还有好几罐,但是被他寝室几个味觉有问题的变态当成晚餐瓜分掉了,昨晚回去时只来得及抢救下最后一罐。 温湄瞥眼精美的包装,不禁惊叹:“哗,现在的狗都要吃这种东西的啊?我们家以前只喂剩饭肉骨头的。” “你爱喂什么就喂什么吧,我也不太清楚。” “哦……啊,不对!”温湄忽然停下抓小狗肚皮的动作,蹙起了眉看向尚冉。 尚冉皱眉,“又怎么了?”女生就是麻烦多,以前是讨厌,现在是无奈又心甘啊。 温湄抱歉地看看cookie,又看看他,咬着嘴唇说道:“我想起来了,寝室里是不准养宠物的。” 尚冉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好不容易跑完一千米却发现自己和人反方向一样。“你偷偷养又没人知道。” “不行的,上次就有个女生偷偷养兔子检查卫生时被发现,结果记了个警告处分,我们正申请评免检寝室,要是我这里出问题的话会被阿禾念死的。”孔禾是她们的寝室长。 看她认真的样子就知道是那种遵守学校规章制度不敢越雷池的乖宝宝,尚冉觉得颇为扫兴,闷闷地说:“算了。我找别人养去。”便宜爆炸头了,马上就可以接他“妹妹”回家。 温湄又是愧疚又是不舍。“要是在家里的话,我肯定会养她的。可是这里……” “以后你有自己的房子再养吧。爱养多少就养多少。”尚冉还是有点不高兴。他们花了这么久时间才把这只狗化妆成这样的耶,竟然被她一句话就打了回票。 以后再也不理她说什么了!体贴两个字根本就和他犯冲!三角眼那种领悟能力超高的人才有办法给女朋友制造什么惊喜,像他这样的,还是免了吧。 “人家真得很想养她的,你不要生气啦。”温湄本学期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撒娇。 尚冉总觉得被人拉着袖子一摇一摇的感觉极好,轻叹了声,“我没生气。只是觉得有点挫败罢了。” “怎么会挫败呢?我知道你是好意啊,我很高兴你这样为我着想的!” “谁为你着想?”尚冉脸微微发红,故作嫌恶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却是轻得惊人。 温湄心中暗笑,却也不拆穿他。“这样好不好?你找到愿意收养狗狗的人之后一定要告诉我,然后我们就可以经常去看它了!真希望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它的主人,否则再被抛弃的话,它就太可怜了。我们的想个办法保证它不再被欺负……嗯,怎么办才好呢?” 真好笑,为了一只狗,有什么必要烦恼到这地步呢?十足的庸人自扰。 “我去养。”尚冉话音一落,额头上就冒出了几条黑线。刚才说话的真是他吗? “你怎么能养?宿管办要来检查的。”然后就是扣分、通报批评、楼长关照、领导谈话……总之会有一大串很烦的事让人悔不该当初。 “我们才没你们那么多顾忌。”尚冉白她一眼,继续为刚刚的冲动郁闷。 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学校规定的那些个住宿规章,男生寝室里少有几个没违反的。留宿来这里玩的同学、把电话线电线拉到整个寝室纵横交错、熄灯后在楼道里开party等等,多的是人做,反正也没出过什么事,楼下大叔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支眼任他们胡搞。反倒是她们女生,越是怕这怕那,被抓到的机会就越多,出的事情也越多,两个字——倒霉。 “这样啊,那——”温湄依依不舍地把狗狗重新交到尚冉手中,庄严程度不亚于传递奥运圣火,“你要好好照顾它哦。如果真被查到的话,你就说是我逼你的好了。我会去跟他们说明的!” 本来就是你逼我的,再说了,如果真的查到谁还听你解释?一把年纪了还天真,笨。 心里咕哝着,嘴上却只能认命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不会把它养死的。” 第八章 幸福容易让人发霉 考一门,停三天;再考一门,停两天;又考一门,停五天,依次类推,并且几乎每一门考试都放在下午这种日程安排摆明了是要给人临阵磨枪的机会嘛,所以散漫如温湄,当然要老实不客气牢牢抓住偷懒的大好时机咯。 先是停课复习的一周期间,每天睡懒觉,睡醒了去吃晚饭,吃了晚饭被拉去自修某人认为,在他处于水深火热状态时,身为女朋友必须有难同当相伴左右方显得情比金坚。ok没问题,租它个十本言情小说去教室,你看你的,我看我的,被感动累了就探头过去同情一下理工科学生的悲哀,然后再睡,直到管理人员过来宣布熄灯,才被愤愤不平的男友拎出去吹冷风清醒脑袋再加忏悔恶行。可惜此女铜筋铁骨脸皮枪炮不穿毫无悔意从来只会装无辜,所以每天自修晚归的勤奋小孩都可以在路上看到暴跳如雷的坏人对着一只可怜的招财猫猛力开火,跳脚到精疲力竭才认命地牵着招财猫回窝。 一个星期过去,第二天下午就是这个学期的第一门考试某不说也罢的公共课。此类公共课的共同特征就是上课内容极无聊、老师极八股、逃课极普遍、点名极家常、考题极难极机械,所以想要通过,惟二能做的就是死记硬背和作弊。温湄向来是不彻底的乖学生,上课不太缺,讲课不太听,戒律不太犯,所以在学校里到处挂着“考试失利你将仍有机会,考试作弊你将失去学位”之类触目惊心条幅的情况下,要她越雷池一步,还不如让她直接从护校河里跳下去比较简单。 既然光阴已逝不可再追,只有抓紧最后的的时机,好好背它一背两个黑黑的大眼圈就是她昨晚通宵的铁证。左手保温杯右手保温瓶,花一整个晚上囫囵吞枣地把重点理了一遍,这回倒是轮到她抓起早在一边哆嗦着睡着的尚冉,豪迈地说:“走,吃早饭去!”一般这种时候是整个学期里温湄与人竞争成为食堂首位客人的惟一机会。 吃饱喝足,在她的要求下说一串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两人分道扬镳,回去补眠。 一觉睡到一点半,起床去考场。 据说上个学期有人反映作弊现象严重,所以这次校方加大力度,把考场的设置作了全方位的改革。整顿重点就是这种公认难考但作弊又很容易很频繁的公选课。本来是一个班一个系混在一起考,然后由两个老师监考,主考官则是一个考场晃晃,回去喝杯茶,再跑去晃另一个考场。 为了防止集体作弊,这次索性把几个年级混合起来考,只要有在本学期修这门课的,什么院系专业班级全部打乱,这下就算试卷雷同,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看你怎么办? 温湄自然是没意见啦,高中之后她就没作过弊了。一来暗渡陈仓的水平向来不高,二来胆子又小,实在没那个天赋。如果是学得比较好的科目,人家在平时的时候问她,她会把习题内习题外的内容原原本本巨细靡遗讲到人家头痛告饶为止,但是一到考试,那张嘴简直就是闭得天衣无缝;至于不拿手的科目,就算她硬要告诉人家也没人相信,而且她自己在那里绞尽脑汁想答案或者乱编答案都来不及了,还有空去问别人? 所以当她发现在这种戒备森严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搞“地下工作”时,心中的敬佩之情绝对不是用言语就能形容的。 这位偶像呢,就是隔一个空位坐在她身边,正微侧着身子仔细研究某张藏在课桌里的paper之女生是也。 拜托,就算她们这个位置从一前一后两位监考老师的角度来看,都属于比较荒凉的地带,也不要这么明日张胆吧?她简直是把整个头都埋进课桌里去了,这么怪异的举动谁看了心里没数啊?竟然还一看五分钟不止没准监考老师根本就以为她那个位置没人了。 现在她相信这世界上是真有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勇士了,如果眼前这位学妹生在古代,保不定就是什么农民起义领袖她来得晚还来不及看看旁边都有谁,试卷就兜头传了下来不过应该是学妹没错吧,大四的都实习去了,学校里现在就属他们这届最大,呜呜呜,老咯。真该感谢这位猛女让她在毕业之前见识到人究竟有多大胆。当然也该感谢命题老师那么给面子地尽捡她昨天准备到的重点出题,以至于她这么个大“混”蛋能够在离交卷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就把答案写完,还有足够空闲观察旁边的精彩表演。 那女生终于抬起头来,心虚地往四周张望,发现监考老师根本就凑成一堆在远处闲聊,刚准备松口气信心百倍地低头“工作”,却撞上了一双惊愕的眼睛 是她? 老天,竟然是曲婷婷? 她还以为那出戏落幕,尚冉宣布退出之后她们再也没有什么见面机会了呢。 她真的没想到这么一个娇怯怯干干净净的女生,也会做出这种……呃,根据尚冉的措辞就是“猥琐”的事来。 万一被发现就拿不到学位呢,这样她也敢? 曲婷婷显然也读出了她的惊愕与不苟同,只快速看了她一眼,就回过头去,抬起下巴,挺胸,人也坐得特别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公主。 温湄在心里摇头。她以为一个人只要把背挺得直一点,做什么事情就都理直气壮了吗?说是因为她年纪比较小也不对,她当年就没做这种事情,而尚冉总和她同年吧,人家对于不劳而获的事情可差不多已经到深恶痛绝的地步了。 算了,毕竟这不关她的事。而且现在也不是在考心理学。索性交卷算了,坐在这里讨人嫌也不好玩。 主意一定,再粗略检查了下试卷上名字学号有否写全,就把试卷拿上去了。 讲台上厚厚一叠卷子表明她并不是惟一一个觉得题目简单的天才,早在她观察“考友”动向的时候,就已有一箩筐的人交了卷。 拿了放在第一排的书包回到座位上,整理完圆珠笔和证件就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一声低喝:“等一等。” 温湄觉得奇怪,是谁在装出捉奸在床的口气?好好笑。 心念一转,难道是曲婷婷被发现了? 一只黑黝黝的大手从背后蔓延过来,伸进课桌啊?怎么会是她的课桌? 黑手从她抽屉里拿出张有点眼熟的纸,动作干净利落。 “这是什么?”黑手的主人眼镜片下双目严峻瞪视。 铺着密密麻麻小字的paper在她面前晃动,晃得她根本就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但这并不会影响她知道这是什么考试的优良辅助工具,俗称小抄。 问题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看向突然很认真奋笔疾书的曲婷婷,温湄很容易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是我的。” “不是你是谁的?考试之前我们搜过每一个位置,可以确定绝对没有任何纸片在里面。”中年黑老师面露得意之色。 “你不信可以对笔迹。”这样总没问题了吧,虽然这样可能会把曲婷婷揪出来,但是她不仁在先,也别怪她无义在后。 “你早想好了对不对?”黑脸老师鄙夷地看她,“你明知道这张纸是用打印的,还来说风凉话。” 算你狠!温湄低声诅咒。 “我真的没干。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对试题上的答案,是我的和这张纸上的内容比较像,还是我身边这位同学的比较像!” 曲婷婷没想到一向老好人似的温湄会这么快就反击,一时惊愕,忍不住抬起头来。 黑脸老师也刚好看向她。 “婷婷!”眼睛一亮。 “陈叔叔。”皓齿半露。 咦,怎么回事? 他乡遇故知? 温湄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如果人情世故此时不发挥作用,那么便真的没有用武之地了。 果然,黑脸老师缓缓转过头来,阴森森地看向她,刚才乍现的笑容像是上辈子的事。 “作弊就算了,还敢诬蔑教务部长的女儿。同学,你死定了。”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事情就这样。”班长满脸愤慨,“我们班还有几个人在同一个考场,亲眼看见这件事情。就因为那个女生是什么教务部长的女儿,他们问都不问她一声,二话不说就把温湄一个人带走了,然后就到现在还不放人。”都快七点了。 “学校里那些老师真是过分!”教务部长的女儿就不可能作弊?这是什么理论? “真是笑话,她昨天晚上通宵看书来的,再不济也能过,何必做小抄?”孔禾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跟刚回来的她打过招呼,同寝室三年,她还会不知道知道这只懒虫的习性如何? “温湄不会做这种事。她考试的时候决不做小动作。”班上一个男生就曾经想跟她校劲,她头都不动一下。这次又怎么会例外? “她更加不会随便栽赃给别人,那个什么人的女儿肯定有问题。”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帮她?” “去教务处反映?” “一准儿没戏。有小抄就说明肯定有人作弊,而且九成九就是那个金枝玉叶。谁敢跟她老爸过不去?” “要不我们去揍一顿那个小屁孩逼她自己把真相讲出来?” “你以为她省油的灯啊?那么乖!指不定还反咬我们暴力胁迫,不但救不了温湄,反而把自己都给牵连进去。” “牵连就牵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温湄被取消学位吧?” “如果能让温湄没事牵连进去也算有价值,但是明知无谓还要去撞枪口不是很划不来?”廖洁冷静分析。 苏伊蘅眼睛一亮,“要不我们就把这件事在网络上发布出去,舆论的压力一大,校方也没有办法就这样蒙混过去。” “这倒也颇可行”班长沉吟,“但是要造成舆论压力要多久?那时候恐怕温湄早就领到处分了,有没有更好更有效率的方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筹莫展。 苏伊蘅忽然走到未发一言的尚冉跟前。 “尚冉,你说呢?” 一时间,所有期盼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尚冉的身上。 尚冉苦笑,“我不是智囊啊。”在座所有人的处事能力恐怕都胜过他,他们既然要求助于他,看来事情真是没有办法了。 虽是意料中的回答,大家也不禁沮丧。甚至有个男生直接将埋怨溢于言表:“还说是人家的男朋友,出了事只会发呆,你干什么吃的啊?”旁边的人连忙使劲推了推,阻止他再说下去。 尚冉仍是一语不发,似在沉思。这时他的电话响起。 “喂。” “……” “是吗?我知道了。你先在寝室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去找你。嗯,她们都在这里,你不要担心,会没事的……好,就这样。” 挂了机,大伙儿都迫不及待地围上来。 “怎么样?” “她怎么说?” “她怎么也不肯承认,他们让她先回去,后天之前如果不写出检查,就……留校察看。” 众人倒吸一口气。 留校察看?就算取消学位还是能拿到毕业证书的,一个留校察看的污点留在档案上,温湄以后还怎么做人? “太过分了!” “他们怎么能那么做?!” 尚冉看着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半晌,缓缓打开手机,查找了一会儿,像是下决心般地按下了呼叫键。 “喂,是乔伯伯吗?我是尚冉,是……对,您还记得啊?”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尚冉的脸色变得有些冷硬。“是吗?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络了。” 那边又说了几句话,尚冉的明显烦躁起来。 “我知道,我是想问问,您在不在家?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是吗?那太好了,我现在过来方便吗?您还住老地方吗?是,我来过,记得的。” 可能是被对方调侃,尚冉显得有些着恼,快速客套几句后就收了线。 “你”隐约听到地址,廖洁知道他是找到能帮忙的人了。 尚冉拨了下头发,决然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说完就往餐厅外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去找温湄,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 众人目送他离去的身影。 “我现在才发现,”良久,温湄班上一个女生冒出一句,“这小子还蛮帅的。”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豪华的室内装潢与坐在客厅里两人的一身学生装格格不入。 “我们要见谁?”一路上他都不说话,像是又生上了闷气。 这里看起来好高级哦,而且还不会很土,看起来屋主绝对不是暴发户之流。 不会是市长之类的重要人物吧? 脚步声从楼梯口响起。不一会儿,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进入两人视野。 “校长!”温湄惊呼。下意识立正站定这是大二军训留下的后遗症,那时候被通知,只要老校长走过她们的方队,大家就要一起回答他:“首长好!”、“为人民服务!” “乔伯伯。”尚冉显得镇定许多,几乎是优雅地起身,熟稔地打了个招呼。 校长朝温湄微微点头,随即转向尚冉,和蔼地道:“小冉,你都长这么高了?咱们也好久没见咯。” “那时候我才十四呢,乔伯伯。”尚冉笑笑。 口口声声的“伯伯”、“小冉”让温湄觉得头有点晕。 今天是怎么回事?几乎每个人都在上演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戏码,跟土拨鼠见日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是啊,十四岁的孩子就已经了不得了呢,当时你爸他……” 尚冉的脸不知为何僵了下来。“乔伯伯,今天来时有事要拜托您。” 校长看了眼温湄,语气变得不那么热切,“这位是?” “我女朋友。”尚冉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校长挑眉,“你今天来是为了她?你爸爸知道你们的事吗?” 尚冉似乎对“爸爸”两个字非常敏感,他立刻冷着脸说道:“我的事,不需要他管。” 校长见他态度生硬,也不悦起来:“你嘴里说不要他管,今天还不是凭着他的面子来找我开后门?” “我”尚冉一时语塞。 温湄今天看够了教务部那帮人高高在上的脸色,一身疲惫地来到这里,想不到还是这副嘴脸,越想就越气不打一处来。 “校长,我不知道您跟尚冉他爸爸的交情好到什么程度,也没兴趣知道。因为在一个公平的社会里,这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如果一切按照程序进行的话,我的麻烦早就通过正当途径解决,尚冉和我根本没有必要站在这里请求您的帮助。是的,他是为了我而来找您开所谓的‘后门’,我也知道换了别人根本就没办法走进您家这道门。 “因为您高高在上,因为您是精英是权威,我本来以为精英和权威的存在价值就是保护非精英非权威者的利益,使得一切更平等用更合理的方式运作,让我们这个社会有足够的规则得以运行。但是学校某些机构让我们失望了,我们不得不往上寻求更有力的权威来主持公道。 “很遗憾k大今天连续让我失望了两次,我想我们错在质疑了强权即公理这句话的正确性,感谢你和您的属下们为我们上了精彩一课。我为我们开后门的无耻行径道歉,再见。” 温湄说完,拉起尚冉往门口走,看都不敢看校长一眼。 天哪,她从没有在这么“崇高”的人物面前说过这么多话! “等一下。” 两人已经到了门口,被训得糊里糊涂的校长才回过神来,连忙叫住二人。 无论是谁都不会就这样让他们走掉的,此之谓请将不如激将。 温湄在心底把所有知道的神佛都拜了一遍。 感谢真主,感谢老天爷,感谢如来……最重要的,感谢今天充满说教意味的公选课考题让她明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句至理名言。 “小冉,你女朋友是学法律的吗?”校长似笑非笑地凝视二人。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事情迅速解决。事实证明,教务部护主心切头脑发昏的全体同仁只是需要一位有力人士来提醒他们,每间教室里都有摄像头全景式记录考试过程而已。 如果尚冉认识的是处长以下的老师,事情才没那么容易搞定难怪古装剧里面,清官上头总有贪官,贪官上头却总有一个明察秋毫的皇帝啊。 战线拉得几乎有一个月长的考试继续进行。 但是呢,私底下的事情可没有到此结束。 虽然父亲保证说到时候一定让她拿到学位证书,曲婷婷还是很想退学,或者转校也行。 想不到一进校门就风光到现在,学期临了却经历了她此生最大的噩梦。 几乎每天有不同的“惊喜”等着她。 班上的女生都不理她就算了,反正本来关系也不见得特别好,可是连向来殷勤的男生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这真叫人难以忍受。好几次在寝室里,只要一有人东西不见了就拿很怀疑的语气问她看见没有凭什么?她还稀罕那些破玩意儿?真当她惯偷是不是? 然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成了管理学院的公敌。 走过管院女生的宿舍楼层时,会有一双双恐怖的眼睛瞪到她晚上睡不着觉,但是理论上人家什么也没干,她根本无从告状起。某一天有一个管院的男生到宿舍楼下等她,见了面羞答答地送了一盒礼物给她,惹来那些目击女生“叛徒”的叫骂,她欣喜若狂感到诅咒终于消退自己的魅力开始恢复,得意地当场拆开,却发现精美的包装下竟是池塘边的污泥再加些到处乱爬的可怕虫子,吓得她一蹦三丈高仓皇逃逸。 走到哪儿都有人轻则白眼,重则臭骂,正在吃香蕉的会没公德地扔在她经过的路上,待她避无可避中了陷阱后,才跑过去捡起来,一脸慷慨激昂说这香蕉真是缺德又不专业,竟然连把人绊个狗吃屎都不会。手里提着水的,不用说下一刻宝贵的自然资源就会通通落在她美美的衣服上,并且埋怨她干什么不好偏偏喜欢糟蹋她们辛辛苦苦打来的水。 整人的方式多种多样,连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只知道每个人退场的时候都会说统一台词:“我们的镇院之宝,可不是你小孩子家家随便能欺负的!” 好不容易战战兢兢考完最后一场试,曲婷婷迫不及待要回到寝室整理东西,完了就逃回家沐浴焚香祛祛霉气,看看来年能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谁知就连这最后一天都没人肯放过她。 好好走在路上的,一件不知道是脏衣服还是破裤子的东西套牢了她的头,一股猛力把她拉走,睁开眼时已经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十来双嗜血的眼睛盯着她。 曲婷婷来回扫视,一看到沉着脸的尚冉就哭开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们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她也没想到陈叔叔那时候恰巧会在温湄背后啊。 好像港片里面的场景哦,三角眼兴奋地直搓手,接下来,他是要扮演一个为虎作伥不对,是替天行道的喽呢,还是英雄救美的侠客呢? 后者比较有吸引力,但是……看看周围群情激愤的样子,前者显然比较保险。 “老大,你看我们要怎么对付她?”算了,狗腿子一号也是个不错的角色啦。 尚冉冷冷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曲婷婷,沉默一会儿,终于下决定:“揍她!” “什么?”所有人包括曲婷婷,都愕然看向他。 “你不是从来都不打女人的吗?”曲婷婷愤愤不平。 三角眼奇道:“你怎么知道老大不打女人?”连他都不知道,难道说,他们俩其实有背着大嫂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桃色思维只进行到一半,下一刻就被口水呛住。 “电视里都这么演的!”曲婷婷理直气壮地控诉,电视里的黑道大哥都很有品位,才不会欺负老弱妇孺。 尚冉这边的人一下趴倒一大片。 三角眼忍不住高山仰止自愧不如,崇敬地瞻仰曲婷婷原来还有人能比他更入戏啊。 尚冉没好气地发现,好好的一出党同伐异的戏正在向闹剧方向发展过去。就知道这帮人不能信任!重重咳了一声,终于把伏在地上狂笑的猪头们惊了起来。 “老大,真的要揍她吗?”三角眼再次确认。 不是不舍得这小妞一身细皮嫩肉,而是担心万一让人家挂了彩,倒霉的可是他们自己。 “当然。”尚冉的表情说明他是多此一问。 “但是”老大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势他自然十分欣赏,可也要考虑后果啊。 插一句,把大嫂说成红颜会不会让陈圆圆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尚冉终于明白他的顾虑是什么了。“你以为我会这么笨吗?” “啊?”难道只是吓吓人而已的? “胖子,打她屁股。重重地打,至少一百下。” 谅这种爱面子的臭屁女生也没胆到处说被打屁股了。 “我、我吗?”胖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就是你了,下手节制一点。”他知道读临床医学的男生往往对动物身体有着异乎寻常的狂热,所以交给他最合适了。 “没问题。谢谢老大!”胖子摩拳擦掌朝曲婷婷走去,脸上露出的表情一如上次见到cookie。 直到第三下重击拍到身上,曲婷婷才如梦初醒地爆出杀猪般的尖叫:“救、命、啊!” 她要退学,她一定要退学! 第九章 爱情瘟不喊停 说不好奇尚冉的身世是骗人的。自从那天去校长家以后,温湄只要一有空就会开始猜测这其中的玄机。 首先肯定,校长和尚冉的父亲很熟。以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理论推测,尚冉的父亲也应该是属于“社会精英”这一族群的人类。 “社会精英”这个概念,从圣诞节那会儿尚冉的否定来说假设他说的都是真话,就已经排除了言情小说中男主人公经常占据的职业领域:欧洲王室这个倒是怎么看怎么不像,尚冉是纯种的中国人这一点没人怀疑;黑道老大这个,好像是三角眼他们家的老本行,尚冉既然能像开玩笑似的说起他那“少主”室友的可笑排场,同行相忌或者惺惺相惜的可能性也就不存在;特工、魔法师老天,这就算了,她那天问纯粹是缓解气氛用的;电脑工程师别提了,她绝对不相信电脑天才家庭可以养出一个不知msn为何物的小孩;企业家这个倒是很有嫌疑,虽然依尚冉平时的穿着和消费来说,说他有钱谁都不会相信,但根据小说里的情节,很有可能是富家子为了体验平民生活故意装穷,或者富家子为了某种原因和家里闹翻这里的原因可是父母的花心、缺乏家庭温暖、某种让人抱恨终天的误会以至于只能靠少少的生活费艰难度日,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坐吃山空之后,就开始到处打工赚钱,到后来积累了很多人生经验用更成熟的态度去审视以前的决定,最终与家里握手言欢。或者死都不回家去,在外面开拓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后来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就轮到大少爷他出马,结果一切搞定,中间还会穿插一朵解语花来解开父子或母子俩的心解,最后解语花就被摘去当了正版女主角。就不知道她是那朵正版女主角还是男主角落魄时遇到的作为人生中过客的女配角了。 “不过,要当女配角我也是那种正面的、豁达大度的哦。”她已经不止一次在看完某本小说后跟尚冉说过这个观点,借以表明自己的立场最主要的是顺便试探他的反应,不过看来成效并不彰。他总是轻轻拍几下她的头,然后说:“你少胡思乱想了。” 胡思乱想是指哪一部分?他的身世?他与家人的矛盾?女主角与女配角之间的分野? 这种没有包含任何信息量的回答,根本是标准的暧昧不明情况下男主角反应嘛。她真怀疑他有偷偷看言情小说。 她有时也会觉得很失职,当了他四个月的女朋友虽然其中有一个月是放寒假各自回家的,竟然对他的身家背景所知甚少当然不是想问来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但是基于公平平等的精神,当他都知道她家有几口人,是干什么吃饭的,姐姐有过三任男朋友弟弟成绩很烂老被揍,曾经养过多少只猫多少只狗,亲戚朋友中哪个比较有钱哪个比较能干哪个比较落魄等等狗屁倒灶的事情了,凭什么她对他的认识却仅止于一张坏人脸一副不怎么好的脾气以及一颗不怎么坏的心?对了,还有英语爆好读书爆用功咦?怎么听起来也不算很少的样子? 哎呀,总之呢,就是他那种避而不谈的死相很惹人恼火啦。有时被逼得急了,还会做出很生气很恐怖的表情来,害她问不下去说好了,不是不敢,是不忍心哦。他那个样子就像是被虐待到苦大仇深却有没办法宣泄的可怜孩子,只能以粗暴的方式来回避这个话题。每当见此情形,她的母性温柔就会波涛汹涌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然后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在“伤痛”烟消云散前逼他老实交待这种保证往往在她的好奇心跟前全面失守,不到三天,“盘夫索夫”的戏码就会继续上演。 也许是不胜其扰,四月的某一天,尚冉终于在某次她蓄意明显的试探中,一反常态地正面回答:“我要去家里拿点东西,你要不就跟来吧。” 温湄大吃了很多惊。 她不过就是想知道一下他家里的基本情况而已,至于这么隆重地来他个“丑媳妇见公婆”作为惩罚吗? “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脑中已经浮现出疾言厉色的大家长和高傲矜贵的美妇人。他们的关系还没密切到这种程度吧?而且万一被佣人或者恶犬赶了出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这次不去以后就再也不要问那些有的没有的了。”真烦,老是问来问去的也不知道在好奇个什么劲,给她机会又不要。 啊?最后通牒耶。“好吧我去。”咬咬牙,上了! “这个星期天是不是?”剩下的三天里她得好好地做一下心理建设才行。 “干吗等到星期天?”尚冉觉得奇怪,“现在走就是了。” “但是明天还有课……”她作为惯犯没什么,他可是信誓旦旦大学四年一节课都不会逃的。 “我知道啊,怎么了?”尚冉停下脚步,这跟明天有没有课什么关系? “难道你决定今天晚上回来?不会吧?现在是下午三点耶!”难道他其实在附近某个地方停了一架私人飞机? 尚冉终于了解盲点在那里了。 “小姐,我似乎跟你提过,我家很近吧?” “是啊。”这是他惟一一次透露家里的事情,她当然记得。有时候她很羡慕像小洁和他这种离家近的小孩的,爬上火车不一会儿就到了,真方便。可惜他不懂得珍惜,一学期也没见回去几次 “那么你认为坐来回半小时的公车会妨碍我们明天上课吗?”真是服了她。偶尔看起来还挺有头脑的,为什么大多数时候那么笨呢? “半、半小时?”温湄真希望自己听错了。 尚冉却一脸无聊地点点头。 半小时的路程都不回家? 厚,要她是他爸妈,早就把这个儿子登报作废了,哪还轮得到他装腔作势?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这里……是你家?”温湄看着眼前一幢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简而言之就是毫无特色的居民楼,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有猜测都泡了汤。 亏她还在车上演练了厉害女主角v.s.势利公婆的一百招手段,原来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不过一直纠缠在心头的担心却也落了地好在他不是那种高门大户,否则她真的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之后必然衍生的种种问题,毕竟书上的说法和现实情况总会有差距的。 “你等在这里吧,我去去就回。”尚冉把她往旁边的社区公园里一搁就要走人。 “哎,你怎么不带我上去?”难道说那里其实并非他的家,只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虽然不是在演侦探片,但是时时保持戒心可以让生活更安全哦。 尚冉实在为她的想像力感到头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没好气地说:“我家住七楼,你要跟吗?” “这样啊,那算了。”住这么高做什么?现在这边跑上,一会儿再是寝室里六楼爬上,这不折腾她一身肥肉吗?而且真的碰上他爸妈,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啦虽然不排除通过被廖洁誉为八卦天下第一的校长那张嘴,他们交往的情况早已经被尚冉长辈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无聊地坐在公园里看小孩子们打打闹闹,老头老太们在一边说说笑笑,还有个别单独坐着晒太阳,农历三月的夕阳照得人全身发软,昏昏欲睡 “走了。”尚冉来倒她跟前,肩上多了个背包。 她任他将她拉起,往转角处的车站拖行。“怎么这么快?” “拿点东西而已,又不用翻箱倒柜。” “那……不用跟你爸妈打招呼的吗?”她状似随意地说出,偷觑他一下子变得不太自然的脸。 尚冉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大概是想表现出等车的焦灼,但是不太成功。 温湄踮起脚,一把将他的脸扳到面前。 “说不说?” 尚冉无奈地大叹口气,“没什么好说的,你只是好奇心作祟 才把事情想得很复杂。” “那你就把你和你父母之间‘简简单单’的纠葛说给我听,这样我就不会好奇了。” 尚冉想了想,再想一想,终于让步。 “我说了你可不准喊无聊。” “洗耳恭听。”温湄露出胜利的笑容。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温湄承认,故事并不像她想像当中的风云诡谲,好在男主角是她身边的这位,所以至少在现场感上可以加一点分数。 另一个得分点则是作为男二号出现的尚冉他爸据说是有那么点名气的法国文学研究者,从尚冉一直使用的轻蔑口气可以推断,她父亲在学术界绝对不会如他所说的“小有名气”而已,毕竟谁有空去请一个小小的研究人员三天两头到国外讲座?钱多也不是这样花的嘛。 不过她倒真是很好奇一个长得像十足坏胚的“学者”身上会有怎样的一种气质据尚冉抱怨,他这副皮相百分之八十五遗传自“那老头”。 接下来就是关于一位望子成龙的父亲和一只cksheep之间的斗争。 尚学者不惑之年才得一子,老怀大慰之余,自然而然地觉得该小孩应该子承父志,为外国文学界放一异彩。而尚小公子也算争气,虽然说不上有什么独到的语言天赋,但在耳濡目染兼老是被拽到国外去实地训练之下,外语倒也学得呱呱叫贪心的尚学者不但要求儿子熟练掌握据说全世界最美的法文,以及全世界最通用的英文,而且还有什么日耳曼语系啦、印欧语系啦,还有其他一堆听都没听说过的小语种,都得好好涉猎一番。 也就是说,在她还跟在姐姐屁股后头讨糖吃,拉着弟弟玩泥巴的时候,可怜的尚小冉就已经坐在书房里的小小书桌上背那些比惊悚片还恐怖的繁复词组和语法。功夫不负苦心人,初中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学通了五门外语。尚学者欣喜于孺子可教的同时,自然要不断加码,再接再厉。高二分班的时候,尚冉在父母的期盼下填了文科,为以后报考外国文学专业做准备。 但是我们的主人公忽然觉得累了,他不想再遵循着父亲的意志走自己的路,于是一场家庭大革命爆发,尚冉在高三那年申请转入理科班,尚学者夫妇当然不同意,尚冉不理他们,执意去理科班旁听,后来是班主任看不下去自己带的学生这么讨厌文科,去跟尚冉家长说按尚冉的文综成绩,就算要考个专科都困难,尚学者才咬牙切齿地签下了转理科的同意书。尚冉革命成功,高考成绩也相当如意,但是父子关系从此进入冰期。他父亲因为工作平时不太在家,但只要一回家看见尚冉,三句话不到就一定开吵。尚冉觉得老人家年纪一把随时都有中风的可能,要是到时候全赖在不孝子身上要挟他一定干吗干吗就惨了,索性也不太回家,眼不见心不烦。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反抗你的父亲?”真想不到尚冉那时是这么乖的小孩,要是小时候她家老爹也跑来告诉她你要怎样怎样,绝对会被她哭到叫苦连天,打到连连告饶。 “这种情绪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这么多年来的枯燥生活,我受够了。”凭什么人家小孩在玩的时候他要乖乖念书,凭什么同学英语偶尔拿个九十多分家长就会欣喜若狂,他每次都考一百爸爸总是面无表情,凭什么人家懂得很多流行、明星之类的东西而他只知道那些字对应的西班牙语是什么马来语是什么阿姆哈拉语又是什么,小时候只是觉得委屈,稍长之后就演变成了不平,这种不平日复一日地累加,终于爆发出愤怒,让他作了十八年人生中最大胆的决定。 “你讨厌学外语吗?”一向以为他只是英语特别好罢了,谁知道竟然还会这么多种语言,但是只要一想到这项特长是他牺牲所有童年与青少年时代乐趣换来的,温湄心中少了羡慕,多了同情和怜惜。 “怎么说呢?”尚冉嘲讽地笑了笑,“那么多年下来,似乎学语言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就是一种习惯,甚至一种生存方式。刚刚放弃语言学习转而猛攻理科时,心里面还是很失落的。” “你没有跟你父亲好好地谈过,对吧?”她不认为作为一个父亲会只想着让孩子达成既定愿望而不顾他的心理状态。 “小时候的抱怨,他只是当成小孩子撒娇,根本不放在心上。长大一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只要在家,他总是那样充满希望地望着我读原文书,只要是有利于学习的东西,他不管有多困难都会找遍世界每一个角落,然后送到我面前。” 尚冉沉默良久,才艰难地承认:“我其实每天都在害怕如果学得不像他期望的那样好,他会有多么伤心,我总是在担心自己不行……我知道当初的叛逆会让他伤心,但是如果不那么做,我会先崩溃的。”说完,他把脸埋进了手中。 “你爱你父亲。”抚着他柔软的长发,温湄下了结论。 从小到大,或许性格变了,或许坚持变了,但是她知道,尚冉还是那个有着一颗温柔心灵的小孩。 尚冉不语,似乎是默认了。“但是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也许他爱的只是一个能为他带来荣耀与名声的孩子。”他的口气,埋怨多于愤恨。 “不。他爱你的。”温湄笑,心情因为想起刚才在公园的角落频频探看的鬼祟老人而豁然开朗,“因为,你也说,你是他惟一的小孩啊。” 那位老人家,长得真是很坏人呢。 有很多事情他们现在还不懂,但是,总有一天会懂的。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温湄和苏伊蘅、孔禾并排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自从廖洁同学与某“校外社会知名人士”勾搭上,她参加伟大而有意义的寝室活动的次数急剧下降,今年那个幸福得天怒人怨的情人节之后,能够在寝室看到她芳踪的可能性更是直追哈雷彗星来访几率。622管理委员会已经作出缺席判决,开除她的委员身份,并且处以与本月水电费相当之罚款。 软硬兼施之下,如愿敲诈一笔之后,三个既得利益者决定拿罚款去大吃一顿。为了表示隆重起见,她们穿上了不久前才确定的金黄色“寝室服”据说黄色的视觉效果最明显,走在哪里都不容易被撞到。 尚冉远远就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走在自己前面。 老天,她们都不知道一路走来回头率有多高吗?一身耀眼的黄色就算了,还用高矮高这种缺乏美感的排列方式,走得又那么整齐,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活动中的金元宝,丑毙俗毙搞笑毙了。 扮演元宝中间浑圆下陷部分的不二人选,自然就是他家笨笨女友。 简直就是在丢他的脸嘛。为了不让这种有辱“家风”的情况持续下去,尚冉决定硬着头皮上去力挽狂澜。 温湄感到有一股大力把她拉离温暖的集体生活,回头看清冒犯者,口气立刻由不悦一变为娇嗔:“干吗啦?” 听得苏、孔二人满山遍野找不幸遗失的鸡皮疙瘩,“元宝同盟”立刻宣告破裂。(谢谢支持*凤*鸣*轩*) “你们这样走很奇怪的。”尚冉实事求是地回答,更确切的形容是愚蠢。 “会吗?”三张无辜的脸天真得像小红帽。 尚冉非常笃定地点头,然后随便拉了一个之前一直在看她们,边看边闷笑的行人,问:“你说,她们穿成这样走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那人被猛然放大的恶人脸吓了一跳,直觉以为是流氓分子在为自己俗不可耐的女人提升信心。 “好、好、好,感、感觉好极了!简直完美!” 温湄颇感惊讶地问他:“你叫住我们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件寝室服很好看吧?”还要找人求证这么大费周折,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了? 放开抖个不停的胆小鬼,尚冉黑了一脸。 “我不是来说这个的。”谁这么有空啊。 “那你还有什么事?快说啊,说完了我们要去吃大餐!”苏伊蘅最经不得饿的。 尚冉看温湄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是复杂,“你过来一下。” “但是她” “她借我一下。你们去吧,改天我请客当赔礼。” 什么?有白食可以吃? 耶!赚到了! 孔禾二话不说把苏伊蘅拖走。 “人家卿卿我我咱们就不要当电灯泡了,走走走吃饭去,你不是饿了吗!”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廖洁她们吃惊极了。 “他可能要出国。是学校里交换生的名额,到美国再读两年大学毕业,拿两张文凭。毕业后可以在当地继续深造。”温湄平静地复述一遍。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静,从尚冉告诉她这件事到现在。 “强!”廖洁无意识说了句废话后,沉默蔓延。 良久,苏伊蘅才问了个最现实的问题:“你说的可能,是多可能?”现在嚷着要出国的人可多了,一个名额下来千儿八百地去报名很正常,谁知道轮不轮得到尚冉? “学校里的相关要求他全满足,并且托福雅思的考分高到离谱。”对于大一、大二学生来说,专业知识的深浅并不至于泾渭分明,于是英语水平便成了选拔的重点。 “他报名了吗?” 这似乎是句废话,谁料温湄竟然摇头,“还没。系里的老师都十分看好,每天都在劝他去试一试。” “他自己的想法呢?”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温湄摇头,“他今天一直没讲,但是我听他以前说过,美国他那个专业的学术水平比这里高许多,如果能够师从那边的精英,是件很幸福的事。” “这样说,他还有可能在那里继续读硕士甚至博士啊。” 温湄的脸色一黯。“我想也是的。” 既然如此,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三人不约而同在心中冒出了“预约失恋”四个字,只是没有人贸然说出口。 “那你们之间的事……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从来就没有过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昨天还在叮嘱她最近有冷空气不要穿太凉快以免麻烦他送去医院,今天却忽然跑来征求她的意见“我可能出国,你觉得呢?” 要她怎么反应? 很高兴地说好吗?她做不到。 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说不准吗?她做不来。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心中的茫然,需要有人帮忙解决。 “搞什么,明知道要出国就不要在这里惹风流账嘛,现在麻烦了。” 孔禾走上去掐住廖洁的脖子。“猪头,人家都烦死了,你说什么风凉话?”爱情得意的家伙有时候分外讨人厌。 “我是说真的,既然他早就做好出国的打算,就找玩得起的女生去啊,干吗赖着阿湄这种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要是我,就一脚把他甩开老死不相往来。”廖洁干净利落地一偏头,活像遇到事情的是自己。 所以说,他们家那位是注定要在她淫威的压迫下永世不得翻身了。 “感情这种事情哪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这个死人,超优质男人被她得来毫不费功夫,就以为所有人都能一帆风顺,想得倒美,“你是不是听了他的话什么都没说就跑回来啦?” 因为两人的卖力耍宝,压抑的气氛活络起来,温湄终于有心情给孔禾一个“你怎么知道”的夸张表情。 孔禾耸耸肩,“谁教你这么好猜的?我看你还是和他好好谈一下会比较好。不要老怕会给别人增加困扰就自己闷着被头胡思乱想,两个人的事,摊开来才能解决。”温湄和尚冉真是活宝一对,一个不喜欢说话说出口的都没好话,一个“我是笨蛋,快来欺负我”几个字全写在脸上,沟通起来肯定是洋相百出。 温湄点头,“我会跟他谈的。”再看向一直没开口的苏伊蘅,“小蘅,你有什么意见?” 苏伊蘅定定地对着日光灯发呆,然后朝她咧开嘴,“分手咯。” 其余三人一愣,然后才想到她是在开玩笑,忍不住尖叫起来:“好啊你这个坏蛋!连这种馊主意都能出!大家伙一齐扁她啊!” 苏伊蘅下意识地躲避着她们的追逐,心中却有些沉重。 其实她不是说笑的。不愿让喜欢的人为了自己而放弃前途,但是出国以后,谁知道有多少变数,谁能够保证两心一直如一呢?还不如就此分手给彼此一点空间,如果真的有缘,来年再叙,不好吗? 或许,她就是看起来太洒脱了吧,才会总是失去。 停下来喘着气,对着温湄暂时忘却忧愁的脸,苏伊蘅认真说道:“如果是你要的,就去争取吧。时不再来的。” 三人看着她难得展现的感同身受,除了赞同,还有更多的好奇,但是她不说,她们也不问。 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何必说出来破坏意境?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争取吗?”温湄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尚冉不是会胡吹大气的人,既然他说了有把握争取到那个名额,就说明一旦填好报名表上交,行程便定了下来。 她舍不得啊,在习惯了他刀子嘴豆腐心的处世方式以后,在接受了他处处不着痕迹的呵护以后,在分享了他最个人的成长故事以后,叫她怎么能潇洒地开口说你去飞吧?她甚至有一种被欺骗被遗弃的感觉。怨他为什么不晚点再考虑出国,怨他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无法朝夕相对。 其实很正常的,人家外语成绩好到爆,对自己的专业又有兴趣深造,不出国才可惜。 其实这样很好,他父亲不是一直希望儿子能够在语言文学方面做出点成绩吗?现在能出国,即使不是搞相关的研究,至少可以证明他让儿子提前过了语言关并非一无是处。这样尚冉与父亲之间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一些。 所以她知道机会有多难得,她知道这对他有多重要。 她知道他一定会走的,因为她最终不会阻止他。除了基于他前途的考虑,或许还有一己之私吧。 内心里其实有点想试试看自己在尚冉心中的地位是否真的够高,高到足以让他改变自己未来的计划。 如果她赌输了,那就意味着她成了尚冉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回到原来在他心中的地位;而万一她赢了,尚冉真的为了她而放弃出国,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一定能够快快乐乐地一起过下去?留下来,日后还要面临的问题也很多很多,她比他大两岁,势必要先就业,时间空间的差异之下,他们又该用什么方法维系着段感情?如果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会不会怨她?就算口中不怨,心里怎么想,谁又知道呢? 也许她想得太多了,书上明明标榜只要相爱,就没有难题不能解决的。 或许说到底,她还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足够信心吧。他们毕竟年轻,毕竟识浅,毕竟没有勇气扛起另一个独立个体的人生。 第十章 如果这不是结局 她生气了。他想。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说,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征,但是他知道,没有人会在男友突然说出要独自远行的话时还能无动于衷。 不能说他是无奈之下才有了这个意向,想出国的念头在脑子里打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近一年的学习让他发现自己喜欢现在的专业,并且学得也不太差这是在反抗父亲行动中的意外收获。如果能够让兴趣继续保持下去,日后或有大成,也未可知。在这一点上说,去国外深造是难得的机遇。 但是当下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姑且不考虑他申请失败的可能性,要取得身边人的支持,就是件难事。 父母应该是没有意见的。他能够出去,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欣慰吧他承认自己把这一点列入了考虑,他们……毕竟老了,而且只有他一个儿子。 他最放不下的,还是温湄。 他甚至没有意愿去说服她支持这个决定。想到她,他会不想走。他怕她又傻乎乎地被人当万用保姆支使,他怕她又被人害到十八层地狱去还百口莫辩,他怕她不会照顾自己冬天着凉夏天热死,他怕她、他怕她……忘了他,不要他。 “老大,你说什么笑?你以为像大嫂这样的要身材没身材要容貌没容貌的女人会有几个白痴欣赏?”三角眼这番自封的逆耳忠言为他招来了一顿暴扁,也让他猛然发现温湄的好,其实没几个人真正明了。 如果他够自私,他应该去对她说,你这种条件的人,再没有别人会喜欢了,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乖乖等我回来就好。 她那么笨,没准就会信了,然后向那个王谁谁看齐苦守寒窑xx年,等他衣锦还乡时把黄脸婆接到家里供着,成就一段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的佳话。 但是,未来有太多不可知了。 他苦笑着摇头。 老实说,他不能确定要在美国待多久,而这段隔山隔海的时间内,两人感情上是否还有变数并非他现在就能预测到的,甚至于是否真的能混出些名堂来也还是一个未知数,轻易或者说轻佻地许她一个未来,他不敢。 对于温湄,他也并没有把握他们俩就会这样一直走下去,平安顺遂,风雨不侵。她的好,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但是一旦明白,就会放不开的。如果有一天有比他更好更优秀的人出现了,她认为那人更适合她,远在另一方大陆的他,又能用什么方式捍卫自己的感情? 当然,他也可以不去的。就呆在这里,安安分分读完四年本科,然后或者读研,或者工作,满足于守在她身边的小小幸福,然后时间到了,学着做一个丈夫,做一个父亲,然后一起慢慢变老。 平凡的一生,何尝不令人神往? 但是他得承认,还是会有些不甘心的。 曾听母亲私下里说,父亲本来有机会到某个法语国家的领事馆工作,但是在成行之前突然发现怀了他,他们两人踌躇再三,还是觉得让他在祖国的土地上出生成长更有归属感,最后那个职缺终于被放弃。这对于父亲来说,自然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所以,或许他下意识地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得到一些补偿,希望他能够比自己更出色,能够完成他未竟的理想。 那时候听母亲的解释,心里只是觉得她在强调理由,为父亲对他那么坏找借口,但现在,虽仍不能苟同他几乎专制的教育方法,却能稍稍理解这种心态了。 虽然不是他的责任,但心中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他这个累赘,如果父亲能够去国外,现在他的事业,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吧。 入社会后很长一段日子里,会有一重又一重的负担接踵而来,学生时代根本就不会想到的问题应接不暇,越来越多的顾忌考虑让人缚手缚脚无法全力施展,家庭里父母的养老送终、配偶的工作情绪、子女的教育未来,事业上则是收入职位升降、同事间的相处、上下级的应对等等等等,更多的,他现在无法预期。 无论是否有万全准备,都没有人可以避免这些,所谓成长之痛,大抵如此。 但至少现在他还年轻。有精力,有时间,少牵挂,没负担,这些是最大的优势。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地为未来铺路,到了什么壮志雄心都在蝇营狗苟中消磨殆尽,就只能徒然抱怨年华老去功业无成了。 到底该怎么办? 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室友的鼾声中,尚冉有了些许睡意。 算了,明天再想吧,先睡觉,先睡 短信的提示音响起。 尚冉这才想起睡觉的时候忘了关机,随手拿起接收,上面的文字让他睡意全消。 “你去吧。” 三个字,很简单。温湄发来的。 尚冉错愕。 就只有三个字吗?没有虽然我不想但是为你好,没有为了我多考虑,没有没有你我怎么办,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你去吧? 冷冰冰的文字看不出情绪。却让尚冉整个人都躁热了起来。 是不是她早就觉得他很烦,所以有这么好的脱身机会就牢牢抓住?是不是已经有哪个杀千刀的在追她,她陷入两难索性让他走以便双赢?是不是她开始觉得他比她小不牢靠,所以想趁早撇清关系? 混乱的思绪的在心中闪过,发到她那边的却也只是三个字:“为什么?”。 温湄凝视这三个字半晌,像是可以从中破译出什么密码,许久才回过去:“我不想让你遗憾。” 尚冉紧紧捏着手机,差点无法呼吸。 老天,她懂他,她真的懂他! 她不是不要他,不是有别人,她只是纯粹不想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遗憾而已! 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尚冉忽地在窄窄的床铺上翻了个大跟头,脚跟落地的闷响把抵足而眠的三角眼吓得猛然翻身而起,大声呼喊:“地震!地震啦!” 随后抱怨声四起,三角眼欠下明日结算的两顿痛扁后委屈莫名地钻进被窝。 尚冉一直不说话,不愿让别人分享他此时心中的狂喜,只在暗处,默默地、默默地开怀而笑。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申请批下来了,尚冉如愿入选。 他说,我不变心,你等我,好吗? 她说,未来的事,谁也保证不了。 他说,反正我不变。你变的话很缺德的。 她笑,转移话题。我爸妈打电话时问有没有交男朋友,我说有。他们嚷着要看,暑假去我家,怎么样?风景很好哦。 好,当然好。多几个人帮忙看着她,何乐而不为? 夏天的午后,蝉鸣声声,室温和外面相差足足有十度左右。但是男生对于运动的狂热并不因为天热而稍减,三角眼和爆炸头伙同别寝室男生在球场上大战一场,浑身汗臭地回来。 走进寝室,没有看见那个一头长发却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身影,朝着落汤猪般凄惨的胖子喊道:“喂,老大还没回来?” 胖子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比比洗手间,继续躺在床上吹风。 脂肪多的人,整个夏天就像在地狱里度过,一动不动也能搞得水漫金山一样。不过冬天不太怕冷,算是有利有弊啦。 爆炸头朝洗手间望去,忍不住大叫:“喂,你是谁啊?我们老大的梳子不要乱动,会出人命的!”老大对头发宝贝得要死,谁动了他的梳子洗发水就得等着吃不了兜着走。 那在梳头的人转过身来,才要说话,便被两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压下:“老大!” 尚冉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道:“干什么?” 三角眼和爆炸头指着他的头说不出话来。 剪了?老大养了这么多年的长发,一个下午没碰到,竟然成了平头? “老、老大,你头发给口香糖沾上了吗?”脑力激荡许久,还是觉得这个答案最有可能。不知道案犯现在是否还在人间? 但,造成这种毁灭性的效果,那得要多大一坨口香糖啊? “我自己去剪的,不行吗?”尚冉的肢体语言大有“你敢说个不字试试看”的意味。 “啊?”三角眼张开嘴,露出三颗补过的大牙。 倒是爆炸头平时陪老妈看过几次爱情文艺片,福至心灵,妙悟真谛。 “我知道了,老大是在玩长发为君留,青丝表余心啦。” 三角眼恍然大悟,连连惊叹:“啧啧啧,明白明白,原来是这样啊。”真看不出老大还是这种感天动地的痴心男子,真是太崇拜了。 尚冉的脸虽然有点微红,还是忍不住粗声粗气驳斥:“你们少乱讲,我是因为要去见温湄她父母,为了有个好印象,所以” “见温湄的爸妈?”三角眼又尖叫。 “有什么不对吗?”尚冉受够他娘娘腔的举动,露出杀人的神情。 “没没没。”本着兄弟义气,爆炸头憋着笑上来打圆场, “他只是想说,到了见父母的阶段,就说明你和大嫂的关系已经进入稳定期,所以打心眼里为你们高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三角眼还待反驳,被爆炸头急急捂住了嘴,朝尚冉赔笑。 傻不傻啊,要是告诉老大他不剪头发像在逃犯,剪了头发像劳教犯,怎么看都像作了案,他们哪还能活到七月半?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尚冉想过很多种温湄父母见到他以后的反应,但看来果真人算不如天算。 “你就是我们女儿的男朋友啊?”看来很精明的温爸爸目光中只有打量,拒绝透露更多。 尚冉竭尽全力堆出一脸笑容来缓解紧张情绪,有礼地鞠躬,应道:“是。” 温妈妈显然为有人能笑得这么难看感到震惊,拉着女儿到一边,偷偷地问:“他是不是对你很凶啊?”可惜天生的大嗓门,压低声音的效果只是让左邻右舍听不到而已。 “没有啊,他人很好的。”温湄看着尚冉扭曲的表情,心中暗笑。 “你知道吗?阿湄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以后家里的产业,是要交给她来接手的。”温爸爸严肃地说道。 尚冉颔首,“我现在知道了。” 尚冉早在看到他们身后的宏伟背景一大片厂房时,就已经知道温家的家底不薄,也约略猜到温湄为什么要去读管理了。他只是不知道,在温家人眼里,他们的继承人培养计划和他的介入之间的关系如何。 反正不管他们要玩梁祝还是不落夫家,他都会据理力争就是。 谁知道神情凛然的温爸爸下一刻却忽然变成笑脸弥勒。 “那好,既然你知道了,我们就容易沟通了,这个女儿呢,我们是实在不舍得把她让给别人,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这还有个大女儿,跟你换阿湄好不好?” 说着把一直站在旁边如波斯猫般的成熟女子往他面前一推。 他还在为这奇怪的变故恍神的当儿,温妈妈已经在进行推销工作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流行什么姐弟恋的,你跟阿湄只差了两岁不到,根本就不够劲爆,我们阿潞就不一样了,她比你大了足足八岁,常言说女大八一路发,你考虑考虑,怎么样?” 尚冉觉得有点头晕。姐弟恋?劲爆?这是一个五十岁中年妇女该说的话吗?还是他已经落伍了? 望向温潞,见她也是一脸的惊愕加无奈。看来是老人家自己心血来潮,不存在串供的行为。 “伯父伯母,不好意思,我本人对姐弟恋没有特殊的兴趣,当时遇到温湄,也并不知道她是高年级的学姐……” 温爸爸忽然很帅地弹了一下手指,说道:“我知了!你看不上我们家阿潞是不是?那这个呢?这个怎么样?”他手往背后一伸,竟然拽出一个唇红齿白的美丽孩子来 人牙温妈妈继续上场解说。“这是我们家老三,够漂亮了吧?跟阿湄换包准你没有损失。你看我们俩老糊涂的,连时下最流行bl都给忘了,老三最合适你了,冷酷男子和美丽少年的组合,哦,帅呆了!”温妈妈做出怀春少女状,温湄姐妹费了很大力气才没吐出来。 原来那是个男孩。尚冉有些讶异。看起来漂亮得像个女孩子。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被他们这么一搅,他原本再多的忐忑都成了恼火。 这对父母当自己的小孩是什么?当他的感情是什么?可以这样换来换去的吗? 看他没有反应,温妈妈还待再说,却被他一个摆手阻止。“伯母,很抱歉我喜欢的是温湄,只是喜欢她这个人,不是因为她年纪比较大,也不是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理由。对于你们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实在无福消受。如果你们反对我们在一起的话,就直说好了,我不怕打击,但是我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好了,现在可以变脸了吧?晚娘脸势利脸尖刻脸,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给他变态下去了,心里毛毛的。 话音一落,温爸温妈果然变脸。 “呜呜呜,我好感动啊,死鬼,你听听,这才是正版男主角应该说的话嘛,瞧你每天都在练什么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他说的也不过就是很普通的台词而已,你至于这么崇拜吗?我那些有深度的根本就是你不懂得欣赏!”温爸爸说完还颇为妒忌地瞪了尚冉一眼。 两个据说事业有成、在本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级人物,就在自己名下的厂子门前,开吵。 “现在是什么状况?”尚冉发现厂里厂外来往的人虽多,却并没有人正眼瞧他们,看来是司空见惯,不屑理睬了。 温潞笑开,媚眼如丝,“这就是所谓的闺房情趣。家教不严,真是抱歉。” 温湄耸耸肩,拉着他往厂里走。 “吃饭去了。他们大概一个钟头之后才会过来。”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温家就在厂子背后,今天为了给女儿接风洗尘,竟然请了整整两桌的客人,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吃饱喝足以后屁股拍拍,凑好牌搭子就上楼摸两圈去了。 “怎么是你洗碗?”等到尚冉发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被扔在厨房,为时已晚。 “只要回家,碗一般都是我洗的啊。”温湄不觉有异,利落地走进走出收拾碗筷。 “你怎么走到哪里都被人欺负?”尚冉接过她递来的垃圾却不往外走。 “我那里有被欺负?洗碗挺好的。”本来油腻腻的东西在她手下变得很干净,也算有成就感吧。 她就是这样笨到被欺负了也不知道! 尚冉郁郁地往门外走去,倒了垃圾回来,发现小客厅的门半开着,温小弟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哼,让姐姐做牛做马,你倒好,在这里当大少爷,没门! 他恨恨地想着,推门进去。 “你!过来。”尚冉向温湄的弟弟勾勾手。原来小家伙正在看电视。 “干什么?”温小弟下意识抓着遥控器“防身”,不知道比姐姐大上几倍的眼睛里充满警戒。 他可没忘了刚才爸说要把他送给这个人来换姐姐,看他不怀好意的样子,难保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那是什么眼神?以为他是杀人魔还是摧花狂?就算要摧也催不到他头上!尚冉没好气地说:“帮个忙。” 看他脸色不豫,温小弟心中更是害怕。“什、什么忙?”不会要他做什么恶心的事情吧?电视上说现在坏人很多,小孩子出门一定要当心,但是没说就算在家里也会有麻烦啊。 “洗碗。”干什么抖得跟筛子似的?他真有这么可怕? “绝对不帮!我不会屈服在你的淫耶?你刚才说什么?”洗什么来着?不会是给他洗脚吧? “去帮你姐姐洗碗。”尚冉眉头皱得更紧。这小孩该看医生了,有被害妄想症。 洗碗?干吗去洗碗? 温小弟苦苦思索了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原来是想代替姐姐压榨他啊。哼哼,他会那么笨吗? 温小弟一下子神气起来,走到他面前,挺了挺瘦巴巴的胸膛,倨傲地说:“要我帮忙可以,得有条件。” 尚冉失笑。果然是家学渊源,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讨价还价了。他也将两手抱胸,做出对等谈话的架势,冷冷道:“ok,你说说看。” 温小弟学电视里的黑道分子往地上啐了口。只不过人家吐的是槟榔,他则是空气千在屋子里吐口水铁定会被妈揍扁的。 “给钱!”他尽量表现得恶狠狠,但是美丽的面容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 尚冉也爽快,“多少?”谅这小鬼也不敢狮子大开口。 温小弟向前伸出两个手指,酷酷地把头别向一边。 两百块! “你活得不耐烦了?” 他以为干什么?拍卖初夜权吗? 温小弟似乎也觉得理亏,被他一喝斥,连忙将中指扳了下去。 “这样总可以了吧?” 尚冉轻蔑地瞄他一眼。“你这是在敲诈。” 温小弟见他如此强硬,立刻没了底气,小小声地打着商量:“这、这也不算是敲诈吧……我收你一块钱……真的很过分吗?”他有同学每天都带到学校十块二十块甚至五十块的。 现在轮到尚冉的下巴掉到地上。“一块钱!”他惊得连变声期的嗓音都挤出来了。 “真的很多哦?”温小弟看他如此震惊,心底十分愧疚,“那、那要不五毛钱,好不好?这样的话,我能不能帮姐洗两次碗?” 他是认真的。 尚冉禁不住心中满是疑问。早就知道温家相当殷实,他们家惟一的男孩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太上皇才对,怎么会只对一块钱情有独钟? “你要一块钱做什么?” “买一串冰糖葫芦或者一个烧饼!”温小弟满脸遐思,口水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 还好没说要去交给警察叔叔。 “你以前都没吃过吗?”不可思议。 “当然吃过!同学请客的时候吃的。”否则他怎么知道好不好吃?温小弟觉得尚冉真是个笨蛋。 尚冉涩声问:“你爸妈……都不给你零花钱?”伯父伯母不像这么吝啬的人啊,光看温湄有这么多闲钱用不完还忙着买东西送人、让别人帮忙花就知道了。 温小弟瞪大眼看他,“我是男孩子,怎么可以拿零花钱?” 尚冉被吓到了。“有谁规定男孩子不能拿零花钱?”斯巴达人吗?家长给孩子零花钱就跟义务教育一样天经地义,别看他和自家老头关系闹得那么僵,老头还不是每个月都乖乖寄生活费过来给他? 温小弟是不是被虐待了?啧,真惨。难怪有被害妄想症。 “爸爸说,温家的小孩只有成绩好才能拿到零花钱,我成绩很差的。再说像姐姐和大姐那样的女孩子才会有人疼,男孩子生下来就是一根草,他肯养活我就已经很不错了,才不会再给我钱。”温小弟有板有眼地解释理由,看来对这套理论已经深信不疑。 尚冉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温家的传统习惯是重女轻男,难怪他们宁可把如花似玉的儿子交出去也不让人家抢走女儿。可怜的温小弟,如果生在别人家早就被供起来养了,在这里却只能作为二等公民惨淡度日。 他自然不知道,当温爸和温妈终于把两个女儿拉扯到能够不用时刻照顾,准备全心全意在事业上冲刺时,突然又冒出来的一个死小孩,在当时曾经令他们多么懊恼,这么多年来余怒未消的结果就是温小弟的生活待遇与两个姐姐的有着天壤之别。每次温爸一看到儿子可爱的小脸,就会想起到大城市去发展的机会因为替他换了块尿布而拱手让人,再想起儿子在合同上画的小乌龟使得一个价值上千万的大项目在最后关头流产,还有他在家长会上被误认为是人家爷爷的痛苦,被说成在外面养小老婆生小儿子的尴尬,被怀疑遗传恶劣以至于儿子成绩很烂的耻辱等等等等,构成他对温小弟进行军国主义教育的完善理由。 当尚冉从女朋友那里打听到这一段往事之后,一个极好的主意在他心中形成。 “小弟,来。”他朝突然变得很热衷于洗碗的孩子招招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和善。 温小弟因为几回收入进账而对他的戒心消失了大半,擦了擦手连忙跑过来。“什么事?” “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我可以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二十块钱,条件是” 话没说完,温小弟就已经露出了升上天堂的笑容。“没问题。”整整二十块呢,叫他干什么都没问题。 嗯,如此贪财,对他的设想有利。“条件是你得答应继承你们家的家业。”他知道温爸是属意二女儿接下厂子,但是按温湄的性子,就算理论学得再好,接手不用两个月,估计家当就得全归慈善机构。所以说,为了他们温家的基业着想,也为了和他有一定程度上同病相怜的温小弟,他的亲亲女友只要负责乖乖待在他身边好好享受管束就好,在外头兴风作浪的事情,就交给二等公民吧。 “没问题!”温小弟豪爽地出卖了自己的人生,虽然在他的认知里,“家业”两个字只不过等同于这座宅子而已,所以在之后的每一天,都可以看见他里里外外打扫卫生、整理庭院的忙碌身影。 至于据说很笨的温湄在最后的最后有没有还政小弟,在家相夫教子呢? 这个,谁知道啊? 第十一章 贱养的温小弟 k大今年的暑假放得比较早,温湄带尚冉回家的时候六月还没完,小弟仍然在水深火热的背书站壁罚抄课文生涯中痛苦挣扎,一回家就关在房里不出来。温潞这个月排夜班,每天都要到凌晨才能回家,后头那群护花使者们也已经排好三十天内的班次,以便使每天接送人员不出现重复。 于是晚饭以后,家里就剩下一对老和一对小大眼瞪小眼。 尚冉万分尴尬地坐在温家夫妇对面,和他们一起看不知其然的动画片,虽然听得懂里面的语言,乱七八糟的剧情他则完全没有概念。只知道每次只要某个蒙着面的人物一出场,温妈妈就会尖声嚎叫,双眼放光。而当一个刺猬头的男孩子突然变成漂亮女孩子时,就轮到威严的温爸爸淫荡地(他实在想不出有更好的形容词)闷笑几声了。 尚冉私下觉得,此对夫妇应该为“民营企业家”这个闪闪发光的称号向全国人民道歉。 这时温湄兴冲冲跑到楼梯口:“尚冉,我下了特洛伊哦,你要不要来一起看?” “好。”尚冉心中大呼我佛慈悲,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阿湄,你怎么不叫我们?”温妈妈一边抗议一边暧昧地向她挤眼。 “讲希腊历史的,你要看吗?”要是一下子被她看到那么多长相养眼穿着清凉的帅哥,这栋屋子都得塌了。 “这样啊,”果然,温妈妈立刻兴趣缺缺,双眼重新回到电视上,“那你们去看吧。” 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温湄的房中,温氏夫妇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视线,把电视音量开到最大,然后悄悄上楼,透过细细的门缝观望里面的“事态发展”。 卧室内,两张椅子分据电脑两侧,二人落座,正面朝着偷窥二人组,中间相隔至少二十公分的距离。 不是吧,这谁摆的椅子,那么开?温妈妈抱怨。 温湄动了动鼠标,音乐响起,接下来是外国人的讲话声。 “呀!怎么是没有字幕的?”亏她还下载了这么久。 “是不是没装字幕插件?”尚冉坐着不动,随口问。其实这种事情他也不是很了解。 趁机坐过去一起研究下啊,连这都不会,傻小子。 “应该不会吧,播放器一直好好的。咦,压缩包里本来就没有字幕文件呢。真扫兴!” 来来来,女儿,给他一个受了委屈的眼神,然后他就会来安慰你的。 英文对话继续播放中。 “真是的,欺负我听力不好啊!,尚冉!”温湄的声音忽然提高,“你听得懂对吧?”差点都忘了有这么好用的翻译工具。 “嗯。”他点头,还算简单的会话嘛。 “好!那翻给我听!”她开心地跳起来。 喂喂喂,不要原地跳好不好!一跳跳到人家怀里那还差不多! “……好吧。”说完尚冉就开始把剧中人的对白一句句即时传译给她听。 “你说得响一点啦,都被盖过去了!” 机会来啦,小子,把她抱到怀里在耳朵边说不是很好?对吧对吧!然后我们就冲进去,捉奸在椅!哈哈哈哈! “那你把声音关轻点好了。”不愠不火的回答。 臭小子,你是不是木头啊! “对哦,我开太响了。”温湄乖乖地去调了音箱。 傻女儿,你是不是石头啊? 门外两老正在捶胸顿足指天骂地地上演哑剧,突然被里面传出的阵阵呻吟弄懵了脑袋。 啊啊啊!进展也不用那么快吧! 不行啊,我们只是想看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而已,不用那么快的啊! 姓尚的,手下留人!手下留人! 进去吗?作为大人管小辈这种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不进去吗?我们家可怜孩子的清白总不能毁在家长的严密布控之下吧! 思想斗争良久,直到里面似乎已经没了声音。 怎么样了? 二老鼓起勇气,又一次站到门缝前。 一二三,睁开眼。 虽然两张年轻的脸上布满红晕,眼神张皇,但中间的二十公分空间,还是二十公分。 怎么回事? “呃,我不知道……是这个样子的。”呜呜呜,竟然拉了良家少男来看这种片子。温湄感觉自己罪大恶极。 “没、没关系。”尚冉根本就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该死的,就知道好莱坞的片子没一本是好货色! 沉默良久,暂停的电脑屏幕上仍然是一个触目惊心的画面。谁都不好意思抬头。 心理建设良久,温湄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那个,我们还是不看了吧!” “……哦,好!”感觉再也不好意思待下去,胡乱应了声,尚冉火箭一样地冲出房门。 “啊!”他们怎么在这里? “啊啊!”被发现了!怎么解释啊? “啊啊啊!”不会是刚刚的声音把他们引来吧?这下糗大了。他和温湄明明什么都没干…… “尚冉你站在那里干爸妈?” 八目相对,完全石化中。 “咳咳,我说,今天天气真好。”果然是商场老将,反应快人一拍。 “是啊是啊,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了!”夫唱妇随。 是吗?面如重枣的两人颇为疑惑地看了看窗外的倾盆大雨,傻笑。 “呵呵。” “呵呵呵。” 三天后温氏夫妇的研究报告出炉: 根据这几天来不择手段细致人微观察所得,这两个孩子之间果真真清白到了天人共愤咳,不对,是普天同庆的程度。温氏庭训教出来的,果然是好乖好乖的孩子啊! “孩他妈,你为什么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去去去,还好意思说我,看看你自己,失望得快要哭了吧?”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他爸,吃饭了!” 温爸爸含含糊糊应了声,拿着张纸从书房里出来,还一边持着手机和人说话。 “嗯,七点左右过来好了。”结束通话,他把纸往桌上一搁,举箸进食。 温妈妈端了汤过来坐下,看了纸上的文字一眼,问道:“又是韩国那边的厂商?” “嗯。”温爸爸扒了一口饭在家里他被严格禁止喝酒,“我让小宋晚上过来翻译一下传真。” 尚冉闻言也瞟了一眼那张纸,没说话。 “爸,你们都已经跟韩国人在做生意了,了不起嘛!” 温爸爸瞪了女儿一眼:“这个项目还在谈,没定。你啊,抽空多关心一下厂子里的事,否则到时候都没办法接手……” “再说啦。”温湄甩甩手,“大不了我毕业实习在你这里好了。”至于继承家业的事情,能拖就拖,最好拖到小弟长大再说,她可没准备负担起老爸经常放在嘴边的“一方经济的振兴”,反正现在他们也不算老,再奋斗几年不在话下。 “你就是这种态度我才担心!一个女孩子家没个定性,干什么事情都吊儿郎当的,你看人家小冉就比你稳重多了。” “哪里。”尚冉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去夹面前的青菜,还没夹起来,就有一大块鱼肉飞进了碗里,伴随而来的是温妈妈豪爽的声音。 “小冉,别见外,想吃什么尽管吃。你看你比阿湄瘦那么多,是不是她老把好的东西吃掉让你扒剩饭?”脑中出现卖火柴的小男孩凄凉景象。 “妈,你说什么呐?”温湄大声抗议,“是我比较胖所以他看起来才瘦的好不好!” “啊啊,姐,你终于承认了!我每次说你很胖你都不承认!”温小弟很开心地伸长筷子对准姐姐。早说了,大姐太瘦二姐太胖,爸爸太高妈妈太矮,他们家身材最标准的就属他,就是因为电视里面说的那个什么天妒红颜,他在家里才那么没地位的啊! “死小孩,不要命了?”温湄出离愤怒,跳下椅子去追打弟弟,然后是被殃及的池鱼温潞也加入战团,战役的最后总是由温爸爸呵斥儿子作为结束。 尚冉在旁边笑着看。 温家的饭桌上,总是热热闹闹的。父母再忙也要陪儿女吃饭,可以高声谈笑,可以互相争吵,可以肆无忌惮地争菜抢饭。 很久没有和爸爸妈妈同桌用餐了。从小到大,在家吃饭时总是静悄悄的,少一个甚至两个成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和温湄家里相比,真的是……很不同的气氛啊。 温湄在母亲的示意下发现尚冉眼中的羡慕与失落,静静在他身边坐下,偷吃一块他碗里的糖醋里脊,装做不经意地说:“真不公平,我妈把什么好菜都偷渡给你。什么时候,一定也要去你家骗吃骗喝!” 尚冉抬起头,给她一抹有点为难的笑。 在他的家里,可没这么丰盛的菜肴啊。 “总之就是一定要!”她难得那么斩钉截铁地说话,被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气的! “随你。”他无奈地耸肩,算是答应。 温湄满意地吃了一大口菠菜,总有一天,看我大力水手把你们家的问题给解决掉!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吃完饭,温小弟保持四天来的优良纪录,跑去厨房洗碗。大家伙感动之余,决定他暑假里可以少上一个学习班。 七点整,温爸爸请的翻译准时到达。看完那张传真,他搓着手道:“这上面说他们要推迟两天到达,对于引起的诸多不便表示道歉。并且他们还有一位日本朋友对于这次合作也有兴趣,会一起来看看……但是您知道那时我在外地考试,所以” “你的考试很重要,这我知道。”温爸爸抬手示意他不要着急,“推迟两天,时间还算充裕。你有没有认识别的什么韩语翻译可以临时来帮一下忙的?” 翻译面露难色:“一时间恐怕没办法,您知道现在韩语的专业翻译并不多,这里又不是什么大地方” “那怎么办呢?”温爸爸也有点急了,“而且还带个日本人,真麻烦。” “要不我去吧!”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温妈妈跃跃欲试。 “你?你懂什么?”结婚这么多年,老婆有几两重,他还会不知道? “至少我看过韩国片,会说几句日常用语啊。”一听就知道她老人家对于这种“非凡成就”很是得意。 “去去去,瞎搀和什么呀?你给我管好那几本账就已经很不错了。” 温妈妈很委屈地退下。 在女朋友的充满期望的视线下,尚冉不得不站出来勇挑重任,“呃,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你?”温爸爸斜睨尚冉一眼,没精打采地说,“我做的是成衣,可不是什么半导体全导体。”他已经够烦的了,怎么家里这伙人还净添乱。 “我学过一点韩语。” “什么?你学过?”温爸爸整个人顿时杨柳逢春般地活了过来,冲上去握住他的手死命摇晃,“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家阿湄的眼光,果然是准确犀利、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啊……” 那边的翻译轻易打破了他冗长的赞歌:“温董,就算这位同学学过韩语,那种现场翻译里面还有很多技巧和专有名词,他可能不是很能应付得来。”不过如果真没办法的话,也只能由他勉强应付一下了。 “啊?这样啊。”温爸爸失望地放开了尚冉的手,回归霜打茄子状态。 尚冉看着那翻译,勾勾嘴角,薄唇一掀,异国语言流泻而出。 翻译自然而然地用韩语与他对答,神情越来越惊异,到最后简直就是惊喜加惊艳。 “温董,您真是的,家里有这样一位高手在这里,根本就不必叫我过来啊!” “怎么?他很行吗?”温爸爸有点不太相信地打量尚冉虽然听他讲话的感觉,好像跟听那个什么我的女朋友里的角色讲话没什么分别,但是这么大宗的生意,他可得小心着别搞砸。 “绝对行!这么说吧,他比我还行,您就甭担心了!”翻译卸下愧疚感,很满意地告辞而去。 “你刚才就看懂传真上的内容了?”温爸爸的口气不是很好。 “嗯。” “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那个翻译的价位是多少?只要你随便念一下我就可以省一大笔钱!”心好痛! 温湄把男友护在身后,正气凛然地道:“爸,你本来付那个翻译多少,尚冉这边也得照付,清楚没?” “你你你哦,知道了。”在女儿的淫威肆虐下,温爸爸终于理解了“女生外向”的深刻含义。 “啊!不对,我还得去找个日语翻译!”差点忘了韩国人还带了个日本佬过来。温爸爸又开始团团转。 “尚冉,你懂日语吧?”温湄轻声问。 “嗯,一点点。” 他说的一点点估计就已经是一般人的很多点了。“救人救到底,这两桩‘生意’你就索性包下来怎么样?” “……这样的话,我得看书恶补一下才成。”语言这种东西很容易忘记的,他一向不太喜欢日本这个国家,日语用的时候也少,掌握的程度肯定不如韩语。 “没问题!”反正还有好几天。她转向没头苍蝇似的老爹,指着尚冉扬声叫道:“爸,别去找了。这儿有个现成的。” 于是后来的日子里,温爸爸看尚冉的贪婪眼光总是很值得商榷。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哎呀呀,你们是不知道,今天小冉在谈判会上的表现,简直是绝了,把那伙外国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小冉啊,你在谈判桌上的气势很强呢,要不要考虑下别去搞你那个晶体啊薄膜啊的,跟着伯父我干啊?” 今天晚餐的既定主题,就是尚冉同志表彰大会。不过看起来是大会主席一头热,主角根本就秉持着宠辱不惊的原则,只是微笑,没有准备发布什么慷慨激昂的事迹报告。 “ありがと。”大约是恶补日文的后遗症,当温妈妈给他添饭时,尚冉自然而然地一鞠躬,冒出句谢谢,所有人都是一呆,然后集体大笑。 尚冉则暗红着脸,不知所措。 没有人注意温妈妈眼中,除了错愕与好笑以外,还闪动着阴谋的光芒……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吃完饭,大家自行其是,温湄拉着尚冉到没什么景致的庭院里乘凉。 “这里的星星真多。”尚冉半躺在摇椅里,几乎着迷地望着天空。 “这就是小地方的好处啊。”温湄坐进旁边的摇椅,“谈判的时候,你不紧张吗?”她很好奇,不能想像自己见到外国人时的感觉,更不用说是那种严肃的场合。 “还好。”尚冉笑,很满意看她甚少展现出的佩服。“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经验。” “对哦,你去过很多国家的。”温湄有点嫉妒地撇撇嘴。哪像她,从小到大最远就是乘火车去k大那么一段路,一个人坐还能紧张个半死。 “尚冉啊。”她凑近他,欲言又止。 “什么?” “对于未来,你是不是已经有很完整的安排了呢?” 尚冉皱眉看她,有点不懂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啦,只是看到小弟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突然想到的而已。” “什么题目?”六年级的小学生需要写很深奥的文章吗? “我的志愿,”温湄也仰头看着夜空,“好怀念啊。” 我的志愿小时候,写过很多这样的作文。自己每次想的东西,都不一样。最开始是一帮人都说要当老师表面上说什么要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实际上只是觉得可以管很多小朋友肯定很威风;然后仿照作文书上的海吹,什么科学家文学家医学家;再然后是听老师的话说什么曲径通幽,找些清洁工搬运工之类的职业,表示自己很脚踏实地;后来迷上了撒切尔夫人,就信誓旦旦地想当个政坛女杰……应该还有很多,记不清了。那时候的志向,真是完全的空谈,没有实施步骤没有阶段计划,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记得还有同学说是要当武林高手天下第一之类的,被老师一脚踢下了讲台。 “以前总是觉得未来很遥远,听课考试写作业,似乎只要做这些事情,日子就可以过得心安理得。谁知道一眨眼,竟然快毕业了。你更夸张,读完大一就要出国,以后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尚冉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后会干什么。” “你这样不行哦。”温湄竖起食指,很认真地在他面前摇了摇,“名人传记都说,伟大人物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立志要趁早,为人类幸福,为中华崛起什么的。有了高远的目标,才能朝那个方向坚定不移地努力。我呢,到了现在这把年纪,还是没有想好自己将来想去干什么,有时候会觉得这也好那也好,只要能混口饭吃,什么境遇都可以接受;有时又觉得这不合适那不合适,自己不管在哪里都是会懒洋洋不事生产的米虫一尾看样子就知道是没有办法成为什么伟人了。但是你不一样,你看起来就很有成为伟人的潜质,所以一定要好好地想!” “干吗把我们说得像两个世界的人似的。”尚冉失笑,伸出手,轻轻拉扯着她的马尾辫,低低诉说,“我的人生,早在出生时,就是被父母决定好了的。然后是一直为了那个目标而被迫努力。我不想傀儡一样过下去,就叛逆上了另外一条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向内向听话的自己,竟然会在高三的当口不顾所有人反对,作出那样突兀的决定。两年后的现在,可能就没了这个胆量。 材料化工和语言,真的是差很多。以至于知道他的“天赋异禀”之后,每次温湄看到他,都会想到当年吴晗在某大学烧锅炉的情状。 “其实我想,父母选择的路,不一定不适合你。自己选择的路,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或许你的天赋你的才能,本来就在语言上而不是其他。”这句话,她早就想说。看多了高中时有同学为了叛逆而去叛逆,为了引起父母师长注意而去变坏,一时冲动所付出的惨痛代价,是整个人生的从此黯淡。 尚冉的叛逆跟那些相比,算是小巫见大巫,甚至可以说是良性的了。 “我在班里的成绩可不差,等到奖学金发下来,还可以请你大吃”想到奖学金发放的时候自己已经人在美国,他讪讪地笑,住了口。 “但如果是在外国语学院,你的成绩,恐怕就不止如此了吧。”难道他不会觉得很可惜吗? “那又怎么样呢?”尚冉脸上显出不太在乎的神气,“我只是想试试看有多少种可能,而不是一开始就按照父母铺好的道路往前走。不是说对于语言的学习深恶痛绝,也不是随随便便闭上眼选了材化来读。只要是自己感兴趣的,我就想去试试,如此而已。反正这里,”他神气地指指自己的脑袋,“也并不比别人差的。” “是比别人好很多吧!”她没好气地推了下他的头,他可真是谦虚。 “不是的。”尚冉摇头,“就算有一点天赋,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我学得比别人早比别人认真。至少我就得承认你的头脑比我好很多。” “我?”她的嘴一时间张成o字形,“你是说四级考了六次的温湄吗?” “少妄自菲薄。”报复般地回推她头,“你只是不上心而已。我敢打保票,大学三年里你没看过半本教材以外的专业书。” “乱讲!”她义愤填膺地站起来抗议,“我copy论文的时候每次都抄课外书!” 尚冉大笑,像是不经意地把她软软的身子揽进怀里,然后再拉着坐下。 手臂的温度停留在后背久久不散,温湄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热起来。 “那么,你喜欢自己的专业吗?” 刚才,算是一个拥抱吗? “温湄?”呵,最看不腻她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样子。 “啊?哦,你说什么?” “我说,你喜欢自己的专业吗?”刻意放低了声音,附到她耳边重复。 拜托,现在是夏天,两个人凑在一起很热耶!温湄很不自然地伸了个懒腰,拉开与他的距离。“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当时老爸老妈拼命撺掇我去报这个,反正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索性就填了。” “到现在还是没有兴趣。”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快一年看下来,这只懒猫除了考前临时抱佛脚以外,只会在三种情况下去自修教室:吃零食,看小说,寝室里太热太冷睡不着所以投奔教室里的空调怀抱。 “是啊。那些理论好无聊。”想起那些厚厚的书她就犯困,“案例虽然比较有趣,听得越多我越清楚自己不是做企业管理的料。”所以说老爹老妈肯定是要失望的。 “那你喜欢做什么?” “喜欢……没有喜欢什么啊。”她皱眉苦思,最后给他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除了睡觉吃东西以外,大概就是看小说吧。” 果然如此。真是奇怪,他是喜欢的、想学的东西太多,迫不及待想要尝试,她则是整天懒懒散散,胸无大志得很欠扁。这种人应该去干什么,大概天底下没有一个职业顾问回答得出来。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性子,走到哪里都容易吃亏,另一方面的好处则是不会遭人忌恨。既然之前的路都平平顺顺地走过来,日后,应该也不至于过得太惨烈吧。再不济,也有父母依靠,还有……他。 “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吧,如果毕业了之后还到处闲晃,肯定会被伯父伯母抓去厂里当拿摩温。” “我爸也是说说而已。等明年实习的时候被他发现我根本什么都不懂,就算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要夺权,他也会宁死不屈。”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盘,保准落不了空,“我看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不要到时候在那边一事无成,找不着北。” “你竟敢小看我!”尚冉气血翻腾,高高地昂起头,傲然道,“linguistshang还是scientistshang你挑一个吧,我一定成功给你看!” “你是说当美籍华人科学家语言学家,还是海归派?” 如果温湄是一脸幽怨地问出这句话,尚冉的感觉可能会比现在舒坦一些。 “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人家哪有高兴?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嘛。不想说就算了。”躲闪的眼光昭示着她的心事并非如此轻描淡写。 尚冉站起身,蹲到她面前,扳着她的肩膀让两人目光相对,“这是你第一次问,我会不会回来。” “是吗是吗?我都没注意呢。”她兴奋地游目四顾,似乎眼前庭院的一切都很新奇,惟独他是不值得观赏的。 问与不问,会有什么区别吗? “我会回来。”他低低地说,但是口吻坚决。 温湄眸中异光闪烁,回应的话却仍然是没心没肺:“那好啊,不知道到时候我们会不会认得出对方。美国可是出了名的大染缸,你可能会变得乱七八糟哦。” “我会回来!”这回,尚冉几乎就是在大吼了。 她抬手,接住桂花树上掉下来的一小片叶子。不合时宜的落叶,每棵树上都有几片吧。 他飞快地抢过那片叶子扔到一边,死命抓着她的手狠狠胁迫:“你说话,说你相信我会回来!快说话!” “然后呢?你是不是也想要我告诉你,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清淡的嗓音在远近一片蛙叫声中显得平静而冷漠。 尚冉语塞。 “傻瓜。未来,谁都不知道的。”尽管有一丝丝痛楚在骨髓里中攒动,她笑得很理智,“高中同学录取到不同的学校,分手的就已经很多。我们将要隔的,可是整整一个太平洋呢。” “我不变心。”他愠怒地承诺。一辈子喜欢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他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再谈一场恋爱。 “异国他乡的寂寞孤独,听说是我们无法想像的。”真后悔去看了那些关于留学生活的纪录片和小说。 “我不是别人,你就不能相信我?” “好吧,那咱们换个说法。”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像是在上思想政治课?“我信得过你,却信不过自己。哪一天我喜欢上了另外的人,倒追过去,如果那个人不幸被追上,你还在那边守身如玉,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你会去倒追别人吗?”他的眼神变得焦灼,像是在哀求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会。”那样的眼神让她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变得艰难无比,“如果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我是不会介意抛下自尊去追他的。” 你在说什么温湄?再有三个月他就要走了,你真的非得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白痴的话吗?你就算要说,就不能拖到最后一天去说吗? “是这样吗?”他黯然地低下头去。原来自己还不是那种她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啊。“我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之后,他是不是就要走开? “我还是要回来。” 温湄猛地抬头,对上他一脸的神清气爽。 “如果你找到了那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情况就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他不喜欢你,这样我还是可以乘虚而入;第二种,他喜欢你没我多,这样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第三种,你和他过得很幸福”他闭眼,深吸一口气才止住了声音中的颤抖,“这样的话,我就也会觉得幸福了。现在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回来?” “有。” “什么?” “我怕你是骗我的。”她一头扎进她怀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过分冷静。 “傻瓜。我骗你干什么呢?” 花前,月下,俪影,如画。 良久。 “温湄。” “嗯?”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一下?” “为什么?”双手抱得更紧。 “我这个姿势的受力有点不平衡,然后你的体重就超过了我的负荷……”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 第十二章 考研路漫漫 饭吃到一半,温湄清咳几声,庄严地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除了尚冉很听话地放下碗筷表示尊重以外,大家头也不抬地继续吃喝。 真是的,一点都不讲礼貌。 “我要考研。” 一阵静默以后。 “你要考研。”温爸爸呆呆复述一遍,半天没反应过来。 “很好笑。”温潞赞许地点点头,继续优雅吃饭。 “烤盐?”什么东西?老师上课没教。 “你是要考韩国棋院的研究生吗?”温妈妈双手握在胸前,无限崇拜。 尚冉错愕:怎么忽然想到要去考研? “我说正经的啦!” “怎么可能?”温爸爸狼吞虎咽,“你能读完大学就很了不起了,还敢考研?” “我们家有人拿到本科文凭已经很难得了,你不用那么勤奋。”温潞冷静地说。爸爸妈妈一个小学毕业一个初中毕业就进社会混,她当年是自己不想上大学,从小弟的成绩单上可以预测出,阿湄绝对是温家已经空前、暂时绝后的大学生。 “海盐还是井盐?很辛苦吧,二姐你真的要去?”大概盐是需要先烤之后才能吃的。 “去韩国很麻烦的,语言又不通,你还是去附近的老年活动室看看好了。”温妈妈显然还沉浸在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幻想中。 “怎么忽然想到要去考研?”他保证截至今天下午,都没看到温湄的细胞里忽然变异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因子。 “你别吵。”她横了尚冉一眼。她的形象真有那么差吗?只有不相干的某人进入了状态,家里人竟然都不相信她会考研。 “你们再不说正经话我就当你们都同意了哦。我报了学校的考研辅导班,七月底开课,我大概会在二十号左右走” “等等,”温爸爸举起筷子喊停,“你真的要去考研究生?” “真的不是韩国棋院的那个?”女儿好像是认真的耶。 “你们学校还辅导烤盐?”大学真是奇怪的地方。 “我们家真的要出超级高材生了?” 很好,终于全体觉悟。温湄叹口气,“真的。我是很认真很认真地要去考研,就是那个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组织的研究生入学考试,如果成功了,再混几年就会拿到硕士文凭那种。” “你哪根筋出问题了?”抱歉她只是妇产科的助产士,对于此类病症无能为力。 “你不会是想要考那个什么mba吧?据说mba出来的都是ceo,不要啊我不要叫ceo,太难听了。你只要来当厂长就好。”然后他自己就是董事长,厚厚。 “爸爸,你搞错了,是nba,不是mba。” “去去去,小孩子不懂就不要瞎搀和。mba是国产货nba是美国货,连这都不知道。” 你自己也在瞎搀和吧,妈! 温湄与尚冉面面相觑,听得哭笑不得。 “我还没想好要去考什么,不过不会是mba的啦。”数学是她这辈子的梦魇,能避开就绝对要避开。 温爸爸瞪大了眼睛:“啥!不念mba你干吗考研?” “吃饱了撑的啊。”温湄把饭碗往旁边一移,下巴扣在桌子上,“想来想去,不读书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好干了。还不如继续升学。”而且听说研究生课业比本科生还要轻很多,期末也不用考试,那种生活,简直就是神仙境界啊。 “不行,你不考mba就给我到厂里来干活!”那摊子事现在越做越大,他就指望这个女儿来分忧解劳了,怎么可以让她仍旧窝在学校里享福! “你打算考什么学校什么系?”既然阿湄不是开玩笑,这件事情差不多就定了,老爸虽然习惯性地咋咋呼呼,其实从来没有干涉过儿女选择的恶劣纪录。再说了,厂里的事,他现在是越干越有劲,哪里真肯拱手让人啊。 “还没想好。”只要不考数学不考设计的,什么都可以考虑。 温潞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记得考试时间是在一月初吧?”没想好?这是人话吗?就算不考数学,仍然有两门公共课两门专业课要准备,不考本系的话专业课就更加吃力了,下学期系里还要上课,她顾得过来吗她?真以为自己是天才啊。 “啊,原来是在一月初啊。”看来蛮紧的呢。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去考研?!”温潞真觉得有必要把她带去神经科检查一下了。 “嘿嘿嘿,我也没说自己一定会考上的嘛,总要试了才知道啊。”像考大学一样,万一给她蒙上了,也没个准啊。 “你这种态度我就不相信能考得上!”气死了,怎么会有这么皮皮的小孩子!小时候还觉得她老老实实的,谁知道越大越没定性。 “小冉,我听阿湄说你马上就要出国了是吧?”许久未发一言的温妈妈,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沉默的人。 尚冉从纳闷中惊醒,应道:“是的。” “去几年?” “两三年吧。”怎么问这个? “哼。” 和蔼的脸色忽然变得不悦,尚冉眼睁睁看着自己还剩些饭菜的餐具被强行收走,不明所以。 “阿湄,跟我来。” 低低的一声叫唤,温湄二话不说,跟进了厨房。 “温妈妈……生气了吗?”为什么啊?跟他有关吗? “……不清楚。”温爸爸看看尚冉一脸的迷茫,若有所悟。 别看他老婆平时花痴花痴的,要是真板起脸来,谁不听话谁就得倒大霉。 女儿,自求多福咯。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厨房里,women''stalk火热进行中。 “老实交代,你要考研是不是为了那小子?”温妈妈两手叉腰,审视着有点不安的女儿。 “什、什么啊?”温湄的答话明显心虚,“跟尚冉有什么关系?” “四个选项:a、他要两三年才回来,你就想仍旧读书,等他回来的时候再一起毕业,这样就减少很多可能分开的因素;b、在他走后的这段日子里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忙,然后就不会胡思乱想;c、觉得他以后是留过学镀过金的青年才俊,你不读个高学历出来就配不起;d、以上皆是。选一个吧,你。” “……”碰上一个开心词典看太多的老妈,果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时间到,快说。” 温湄无力地哀叫:“有部分原因是为他,但也不完全是啦。” 温妈妈很帅地挑眉:“哦?多大一部分是?” “总之我要考研的理由有很多。因为小洁小蘅她们都要准备去考,系里也有很多同学要考,所以想去试一下看看;然后是我还不想工作,工作很累的,如果能够考上研究生,就可以继续呆在学校里理直气壮地发霉;然后可能有一些你刚才说的那些abcd啦,总之只是占很小很小比重的!”她死命点头以增加可信度。 温妈妈想了想,问道:“你认识小冉多久了?” “去年开学的时候吧,差不多十个月的样子。”原来,也已经这么久了啊。 “你早就知道他要出国的事情吗?” “不是。”她眼神一黯,“他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有这个交换生计划的。” 温妈妈暗暗叹息。 阿湄平凡的容貌使她一直以来都不像姐姐和弟弟那样拥有一大群的追求者,但她从来没有妄自菲薄,做父母的也不曾因此而有什么遗憾他们知道她是个多优秀的孩子,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个男孩子,看到她的好,然后一辈子珍惜重视。 阿湄不会因为自己外在条件的不出众而降格以求,能被她认定和接受的人,一定程度上也就有了比较长远的考虑,带回家来,就是一种证明。 小冉确实是个不错的男孩子,聪明踏实有才干,他们夫妇俩都满意。可是这往后隔山隔海的,要说两人能够一帆风顺地走下去,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要不你也出国算了,反正家里也负担得起。” “你在说什么呀?”温湄一张脸皱得看不清五官,“那边是你说去就能去的吗?再说我去美国能干什么?替他看家吗?”有钱也不是这样浪费的。 “哇!你竟然能在被恋爱冲昏头脑的时候保持这么理智的思维,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儿!”温妈妈赞赏地竖起大拇指。 “我不理智就没有人理智了。”温湄苦笑,“你别看尚冉那么有担当的样子,他其实比我天真着呢。”所以有些事情,只能她自己有个心理准备,什么誓言诺言,到最后,总是敌不过现实的。 “要不要听妈妈几条建议?只是建议而已,你做做参考。”要知道她虽然多吃了那么多年的饭,说到恋爱这种事,也就跟她爸那么风平浪静的一回,恐怕还不如时下有些小女生经验丰富,所以还是多留点余地免得被女儿埋怨的好。 温湄顽皮地笑道:“场内观众要提供意见,我当然说好。” 温妈妈很努力地整理一番,终于很有成就感地归纳出了黄金定律:“第一,不要为对方想太多,为自己想太少;第二,不要总想着自己,要为对方多考虑;第三,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第四,不要对未来太悲观,也不要太乐观;第五,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不该放手的时候千万不能放手……” 温妈妈一口气总共说了十五条,并且全都是废话。 温湄无语,艰难陪笑。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尚冉这几天一直被安排住在温家的客房里,刚开始时被带着去游览附近的风景名胜,完了就在屋子里待着看看书听听音乐,后来则还会被叫去翻译些资料赚外快,饮食起居都很习惯,换洗衣物什么的都是自己处理温家的待客之道让人觉得很舒服,不会过分热情让人觉得不好意思,更不会有什么冷眼相看的情况,总而言之一切自在正常。 所以尚冉就觉得今天很奇怪了。 温妈妈刚刚敲门进来,先是说可以洗澡了她以前从来都没过问自己什么时候洗澡的,而且时间还那么早。然后捧来浴衣放在床上浴衣竟然是黑色,大热天的,就算屋子里有空调也没必要穿成那样吧?最后温妈妈千叮万嘱,洗完澡务必出去和他们一起看电视。 怎么想怎么诡异。(谢谢支持*凤*鸣*轩*) 还是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要举行什么仪式? 算了,穿就穿,想那么多做什么。那么和善的老人家,总不会有什么恶意。 真奇怪,不是说特地给他准备的吗?以他的身高本来就应该穿大号的,怎么这件浴衣穿起来会那么长,简直跟和服似的。 当尚冉浑身不自在地来到客厅,立刻捕捉到温氏夫妇惊喜的凝视,然后是温氏姐妹同情的目光,最后是躲在角落里的、惟一和他穿得差不多的温小弟的待宰羔羊眼神。 “来来来,阿湄,快点把发套给小冉带上!”温妈妈中气十足地吆喝着,声音似乎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还不忘“礼貌性”地问尚冉一声:“小冉,你不介意帮伯母一个忙吧?” “当然不介意,但是……”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不介意就好!阿湄,你怎么动作那么慢!”眼见女儿弄了很久都没有把发套戴正,她急吼吼地冲上去,由导演变身为化妆师,站在沙发上,三下两下把尚冉的刺猬头整成了长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尚冉认为戴在自己头上的,应该是古代日本武士常留的那种发辫。 “来,小冉,拿着这个。”扮作道具的温爸爸也冲上来,把一根细长的黑色杆子放到自己手中。 “这是”烟杆? 谁来告诉他,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视于他求助的表情,温湄和姐姐躲在一边看戏,闷闷地笑。 “小弟,你傻站在那边干什么?快过来快过来!”温妈妈转而跟今天的另一个“主角”“沟通”。 “哦。”温小弟不情愿地往前挪了几步,尚冉终于看清楚了他全身的“造型”。 浅蓝色的浴衣里似乎衬着件白色的中衣,长长的发丝拖到腰际,在发梢处系了一条白色缎带,仔细看头发的颜色还有些泛紫,脚上的木屐想来就是他走路姿势奇怪的理由了。 “你干吗扮成女的?”他忍不住脱口问,太好笑了。 “总司才不是女的!”抗议的不是因为羞愧满脸通红的温小弟,而是在一边兴致勃勃的温妈妈,“小弟,你的才藏呢?” “在这里。”温小弟连忙从身边的沙发上拿起一个粉红猪的储蓄罐。 “土……小冉,你和小弟背靠背,把烟杆放到嘴边做出在吸烟的样子好不好?”导演把暂时叫做“总司”的温小弟推到尚冉身边,很有礼貌地询问。 “……哦。”对着和温湄很像的一双眼睛,尚冉盛情难却。 摆好pose之后,不知道温爸爸触发了一个什么开关,天花板上竟然飘下了一阵花雨,接着又是一阵很有rap风格的音乐响起。 导演mrs.温和道具mr.温后退,品鉴的目光把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透,直到尚冉浑身鸡皮疙瘩起起伏伏十八个回合之后,他们才终于转开视线,对望一眼。 “我就说效果一定好吧!”mrs.温首先高兴得跳起来,“看到小冉说日语的样子就觉得感觉很对,哈哈哈,我果然跟阿湄一样有眼光!” “你先别发疯,快点拍照留念啊!”一直拿着照相机拍个不停的温爸爸尽责提醒。 “哎哟!我高兴过头差点忘了!”温妈妈蹦蹦跳跳地来到两人身后,一手一个揽在怀里,然后在两个脑袋的缝隙里探出头来,摆出老天真的经典表情。 “换我换我!”温爸爸不甘落后,也跑上去跟两人合影。然后是“土方”单照,“总司”单照,主创人员集体照,观众与主创人员合照……玩转了排列组合公式能列出的所有阵势,两位“主角”终于被允许下台卸妆。 尚冉在房间里完成自身形象“正常化”,满头雾水地出来,就听见客厅里激烈的对话。 “这次怎么没有我的角色?”温潞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你想cos谁?又没有合适的角色。” “沙夜或者步,都可以啊。” “你有没有审美观啊?你不觉得土冲之间插进任何人都是一种亵渎吗?啊?”温妈妈简直就是暴跳如雷,但是土冲是啥? “我偏偏觉得斋土也很好!” 摘土?那又是什么东西? “阿一是要给伊东的你别发疯了!” 温潞一改平常的淑女形象,与母亲激烈交火:“你才发疯!谁敢不服从我的王道,我就见人杀人,见佛杀佛……” “大家不要争了!”温爸爸站出来当和事老,“总之今天的cosy是很成功的,大家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来营造最美妙的气氛,特别是扮演者的选择上,更是选出了风格,选出了水平,我们以后一定要以这次的活动为楷模……” “好啦好啦,”温妈妈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公的慷慨陈辞,“我觉得小冉很有cos角色的潜力哦,他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再加上身高的优势,可塑性百分之一百!如果能够配上动作的话就更好了。喂,我们来讨论一下下次让他cos什么角色吧!” “唔,杀生丸怎么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的杀杀,我亲爱的杀殿,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cos的吗?啊?”温妈妈第二次暴走。 阿猫阿……狗?在说他吗? “佐助?” “要死了,人家还是小孩子,小冉太老了!” 呜呜,他什么时候很老了? “手###?” “不准不准我不准!他要敢我跟他拼命!” 提案,驳回;复提案,复驳回。如此循环良久,尚冉的自信被打击进了十八层地狱,温爸爸和温潞也终于无力。 “我看,有一个角色很适合小冉,而你也一定会满意的。” “谁?” “死神流愚。” “……”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你不要笑了!”尚冉愠怒地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温湄,持续火大。 “你刚才的造型真的好好笑嘛。”温湄才刚忍住,斜眼瞥到他黑着脸的样子,不禁又是一阵狂笑。 “我刚才真的被设计扮演了某个动画片里的人物?”尚冉还是不敢置信。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而且据说时下还很热门?! “是啊是啊。我妈说是跟明治维新有关的某个幕府杀手集团负责人,怎么样?够厉害吧?”至于此君是当时有名美男子的传闻,还是按下不表吧,她的肚子实在已经受不了了,笑得好痛。 尚冉额头上的青筋不断抽动:“伯父伯母……真是童心未泯。” “你不用说得这么勉强啦。直接说是无聊老年男女的返老还童游戏就可以了。”温湄安慰地拍拍他肩膀,“你还好,只要被荼毒一两次就可以了,惨的是小弟,老爸老妈自从迷上动画片以后,简直就是把他当玩具在玩。不但有各种cosy的戏码出炉,还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五花八门的人才。” “五花八门?” “最开始的时候呢,是让他去学篮球,然后是棒球,然后是围棋,最近听说是网球,总之只要动画片里放什么,小弟就被‘鼓励’去学什么。据说前段时间老妈还想让他去当什么阴阳师简而言之就是跳大神,最后被小弟他们老师一通反对封建迷信的说辞镇住,才免了一场浩劫。” 可怜的弟弟,现在他背得最熟的古文就是“天之降大任于斯人也”那段,每天都要拿出来复习几遍才抚慰得了受创伤的脆弱心灵。 尚冉事后总结经验教训:下辈子投胎千万别让他再是男的。 现在的爹妈,真是在把男孩子当超人养啊。 第十三章 别扭的男朋友 多亏有了温湄的友情赞助,尚冉终于在温妈妈策划出第二次cosy秀之前,顺利逃脱这个带给他奇特印象的怪异家庭。 “除去我妈偶尔的脱线行为外,这个月你应该过得蛮愉快吧?”火车上,温湄邀功地问。 “嗯。”尚冉笑看足足装了一个旅行袋的食物,重重点头。 “放假之后,你还没回过家吧?” 尚冉一下子变了脸色:“嗯。” “我看到站之后你就直接回家吧,顺便把这些瓶瓶罐罐汤汤水水的东西带给你爸妈好了。”我才不怕你的臭脸,哼。 “不要。”他头一偏,像是赌气的样子,“我也回学校。” “干什么啊你,回家有空调吹又有人照顾生活起居,比待在学校里好多了。”要跟他家那么方便,她一准根本就懒得住在学校里,走读得了。 “回去也没意思。”冷冷的屋子,父亲时常不在,在的话就关在书房里看文章写东西,偶尔打个照面只是透过镜片赏他一眼,没别的话。母亲三年前退休了之后每天上老年大学,没事在家的时候就用很担忧的眼神到处追踪他的行动,你说憋不憋死人?那种窒息的空气只能减少他们三个人的寿命,所以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着想,还是不要照面为好。 真是的,又不是治水的大禹,玩什么三过家门而不入啊。 “年纪大的人最怕寂寞,你怎么说也该多陪陪他们。”尚冉的爸爸今年也差不多有个六十了吧。站在他的立场上想,好不容易盼到个儿子,辛辛苦苦栽培,大了还那么不听话,肯定也有够生气的。 见他负隅顽抗不理不睬,温湄自顾自地说下去谅他也没胆子不听,哪天被她烦得受不了了,说不定就会下决心去面对这个问题。“你想他们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心力,你都快要出国的人了,剩下的时间里好好孝顺一下又不会怎么样说到出国,你有跟他们交待过这件事情吧?” “……没有。”上次带她偷跑去之后,他就没再回国家,至于两厢碰头,更是很久没有的事情了。 “不是吧!”温湄怪叫,“你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他们说,他们知道了会气疯的!”不孝子!完完全全绝绝对对的不孝子!会不会尚冉他爸妈很久以前就预见到了他天性凉薄,所以才作出不失时机虐待他的英明决定? 尚冉心里被她说得有点不安,口中依然不松动:“我不说,乔伯伯他自然会去说。”还没见过有哪个老头子比他还八卦的。 “那怎么一样?”温湄跳脚,恨不得拿个大棒槌去砸醒他,“你当面说和别人转告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你想,当初如果不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说喜欢我,而是由某个不相干的路人甲过来传话,我会那么快答应吗?” “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好类比的?”尚冉脸红到了脖子根,拳头捏得死紧,“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唤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是那帮狐朋狗友自告奋勇去当枪手的好不好?他怎么可能做那么没品的事情? 温湄眼一眯:“你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说过喜欢我,是我自己倒贴的咯?” 耳边的轻轻吹气,亲昵而危险,尚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又没说是你倒贴。”臭女人,靠那么近干什么?对面的人都在看了。 “哦?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先告白的?”这是原则性问题,她绝对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三角眼他们在楼下瞎喊,我在一边看,然后你就打了手机给我,事情就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总之,我是无辜的,所以请麻烦你把错放到我脖子上的爪子收回去。 好你个尚冉!今天我不治治你,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说,到底是谁先告白的?”爪子伸向领口。 “你。”毋庸置疑嘛。 嘴唇离耳垂只有零点零零一公分:“是吗?” “我都说了是你。”吵什么呀!不行了,他全身发软,动弹不得。 “你要不要再想想?”虽然她这点师承自大众传媒的道行浅薄得紧,但是用来对付书呆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三角眼他们啦。”祸水东引,不要再骚扰我了好不好? “怎么我觉得还是不对呢?”唉,这种撒娇的口吻实在是有够困难的,最重要的,她的手不敢再伸下去了啊。 “……我。”终于放弃抵抗,贞操要紧。 “不早说。”谢天谢地,果然坚持到底才是胜利。 温湄撤消攻势,整理仪容,恢复优雅稳重的坐姿,向对面傻了眼的两位仁兄致以天真无邪的微笑。然后在对着男朋友温柔询问:“要喝茶吗?我去倒。” 尚冉在十秒内又一次僵硬。 老天,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我,女人是一种有双重性格的动物?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温湄回来之后,622的四个人就齐了。 孔禾暑假一向不回家,满城接家教打零工赚钱;廖洁在家赖了几天之后被爸妈踢出来实习;小蘅去外地玩了趟,回来和温湄一块儿上考研班。 “是哪个杀千刀的把课堂放在东校区?”温湄盯着分外碍眼的听课证,磨牙霍霍。 “那有什么关系?”苏伊蘅看来心态良好,“坐公车过去一会儿就到了。” “但是天那么热!大中午的跑去那里简直就是找罪受。”温湄大声抗议,“你说咱们新校区有什么不好?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要睡有床,干吗非得跑到那个破地方去受罪!” “你说的那个破地方可是k大的老巢,大片大片的员工宿舍在那里,你不愿意顶个大太阳过去上课,老师就更不愿意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受罪了。往后的一个月就是考验艰苦历程中的第一次磨练,觉悟吧你。” 真是太不公平了!付钱的是她们耶,竟然还要迁就那些赚得盆满钵满的“名师”。 “阿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开课的地方在东校区了?”之前是阿蘅来问她要不要去的,她没多想就答应了,后来听课证也是拜托阿蘅去拿。 “当然。”她又不是稀里糊涂得过且过的某人。 “那你” “嘿嘿,我故意不告诉你的。如果被你知道是在东校区上课,你还会肯去吗?那样就没有人陪我啦。”要知道阿湄虽然乐于助人,但那可得是在她看来不会妨碍偷懒大计的情况之下,那么远的路,那么热的天,要她舍命陪君子,还不如直接拉去剁了比较快。 “奸诈!”齿缝里恨恨地蹦出两个字。 “是你好骗啦。”其余三人和声。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最后尚冉还是抵死窝在寝室里不肯回家,据说在为他的美国生活修炼理论与实践经验。 温湄则敲锣打鼓的开始了在考研辅导班的学习。 今天是第一天,虽然没赶得及吃午饭,虽然等公车久久不来换成打的破了财,虽然把小蘅也拖累成最后进教室,但是对于已经n久没有好好上过一堂课的温湄来说,能在一点半的时候准时到达,就已经够她昂首挺胸过上一阵子的了。 但是,上课真的好无聊啊。就听那个吹嘘说从不押题但是完全可以告诉你哪些内容会考哪些不考的政治老师,把早就做好的课文原封不动地一直念一直念至于有没有念完,温湄就不知道了。 等到“温阿湄,死懒猪”的骂声随着地动山摇的晃动响起,她晕乎乎抬起头来时,教室里的人已经大多走光,只剩小蘅在厉声责问:“你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足足睡了十二个钟头有多, 为什么还能睡?”不像她,坐在空调旁边寒风阵阵根本睡不着,哆哆嗦嗦地看杂志苦度残生谁排的座位?站出来受死! “好饿,走啦走啦。”无视于还在讲台前整理东西的某名师悲怆愤怒饱受屈辱的控诉眼神,两人拖拖拉拉挪出教室。 第一堂课,除了让她见识到传闻中破旧不堪森林火险等级四级局部地区时有闹鬼的东校区,竟然也有空调多媒体电视机一应俱全的现代化教室,温湄一无所获。 因为晚上还有英语课,两人自然不可能傻乎乎地先回新校区吃饭,好在饭卡是几个校区通用的,倒也没费什么事。 暑假里用餐人数当然比平时少,所以东校区里只开了两个食堂。楼下食堂是专门供应给自带饭盒学生的,楼上则是完全开放。卑鄙下流无耻的东校区膳管办(苏伊蘅语)大概吃定别个校区来的人不可能抱着饭盒饭盆到处走,于是把楼上食堂的饭价定得贼高贼高,爱吃不吃随便你。 苏伊蘅骂骂咧咧地端着一菜一汤坐下,心如刀绞,“你知道我这餐花了多少吗?” “多少?”温湄已经在大快朵颐吃得一嘴是油虽然有点贵,不过味道真是蛮好的。 “六块钱!整整六块钱!”苏伊蘅同学声泪俱下。够在新校区美美吃两餐的了,坑人嘛他们。 温湄好笑地看她小心翼翼夹菜,生怕掉了半点在桌上。“你什么时候传染到阿禾的毛病?” “什么啊,要是阿禾的话看到价格早就炸掉食堂然后逃到北极去了,哪里还会好端端坐在这里跟你把汤言欢!”谁让她一时冲动,竟然答应自己缴辅导班的学费不跟家里人伸手,损失了一大笔银子之后,当然得要有节衣缩食渡过难关的自觉,“不行,明天我要带吐司过来对付晚餐。”一块九能买半条吐司,够她吃两顿的了,何必在这里浪费生命浪费钱? 温湄闻言连忙劝诫:“你这样可不行,什么都可以省,就是吃饭不能省,营养跟不上万一你中暑昏倒什么的还不是要花更多钱看医生?” 苏伊蘅冷冷瞟她一眼:“一天只吃一餐的人没资格教训我。” 温湄窒了窒,傻笑:“只是起得迟了嘛,又不是故意不吃的。而且我有在车上啃完两条巧克力的。”而且说实话按照她这种走到哪睡到哪的优良习性,就算真的只吃一餐估计也饿不死。只是一直会……馋虫难忍而已。 “算了,在这方面很少有人跟你有共同语言。”苏伊蘅跳过这个话题,每次想到温湄吃东西的效率,她和其他两个室友就会抓狂不知不觉间她就能把普通人认为不可承受之多的零食化整为零,完全歼灭,其功力已经完全达到“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境界。 “对了,你今天晚上和不和我一起回去?”她们报的英语班虽然在同一时段,但是授课老师并不同,所以教室不在一个地方。 “当然回啊。”难不成还待在这里和传说中的鬼怪为伍?奇怪的问题。 “我是说,”苏伊蘅很三八地笑笑,“你们家那口子,不过来接你?” “他没说,应该不会来。”那个人做事情很有计划的,如果不是事先约好,一般都不可能突然出现,虽然有一点无趣,但至少容易掌握规律性,很适合她这种刚入门的恋爱水平,“而且就算来的话也要一起走的嘛。” “免了。”苏伊蘅赶忙摆手,“我可不想再增加电力局的负担。”电灯泡可是要发光的。 温湄脑子里转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真是,我们又不会干什么。”她们这帮人讨厌死了,自从和尚冉从老家回来后,一个个说起他们俩态度就暖昧得不行。 “就算真的干什么,我也不会过问的,哈哈哈。” 温湄轻轻皱了皱眉,“小蘅” “嗯,什么?” “你说话的口气……好像跟以前有点不同。” “是吗?我不觉得啊。”苏伊蘅随手撩撩发丝,顺便也撩走忽然间涌上的点点轻愁。 这个阿湄,说她迟钝,有时候又精明得紧啊。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晚上的英语课老师看起来很不错当然基本上这样的初步认知也只能从该老师的海吹程度上得到。不过这次的论断有两个佐证:首先温湄竟然没有全程睡着当然她得承认这和该老师说了一句非常人性化的自我介绍有关:“我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了考研英语的研究上,以至于到了现在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我还是单身。”哄堂大笑把她从昏昏欲睡中惊醒,然后就陷入对那位黄金单身汉貌不惊人的惋惜中。其次是在她听到一半跑去洗手间的时候,竟然看到有个看起来很清纯可爱的女生爬窗进来,鬼鬼祟祟的样子明显是没有听课证怕被门口的检查人员看见,和她打了个照面,尴尬一笑,闪身进了教室由此足见该老师的魅力是很大的。 温湄回到教室,发现刚刚那位颇有匡衡遗风的女孩子竟恰巧座在她旁边。 “你……” 那女孩显然也认出了她,把手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别叫穿,样子有说不出的俏皮灵动。 温湄一笑入座。她本来就不可能去为难别人,更何况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女孩子显然放了心,把注意力转回慷慨陈辞的老师身上,一边听一边做着笔记。 很专心呢。 温湄顿时自惭形秽,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睡觉大业,打起精神来听课,精挑细选来的笔记本上,终于出现了第一行字。 放学的时候,那女孩子主动来搭腔:“呵呵,我跑到这里才想起忘带听课证了,真是粗心。” 原来她不是匡衡派。温湄一边在心里纠正印象,一边笑道:“你刚刚爬进来的时候,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你是k大的学生吗?” “是啊。你呢?”这个辅导班面向所有头悬梁椎刺股的考研人士,所以来的人很多并非本校学生。 “我是c大计算机专业三年级的,我男朋友在这里读书,他帮我在这里报的名,我们约好了一起考k大哦,据说k大对本校外校的考生一视同仁,所以我们还是很有信心的。我叫秦晓畅,你呢?”秦晓畅说话像是机关枪,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又快又溜。 “我叫温湄。”有点愧疚自己只能用四个字来回报她的热情自我介绍。 “你好!以后请多指教咯。”她空出一只收拾书包的手伸过来,温湄有点恍惚地握住好活泼的女孩子啊,廖洁也没这么容易和人混熟吧。 “……请多指教。”两人并肩走出教室,苏伊蘅刚刚也下课出来,温湄还在思考介绍两人认识必要性,秦晓畅就已经把手伸出去了。 才互相介绍完毕,她就说:“男朋友在外面等,我先走了,拜拜!”然后蹦蹦跳跳跳走到教学楼大门外,扑进一个男生怀里,两人相依相偎地走了。 苏伊蘅目瞪口呆,“哇塞,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急惊风,她怎么会是计算机系的呢?应该去学国际关系才对嘛。”见温湄还在望着那对渐渐消失的背影出神,她促狭地道:“怎么样?羡慕了吧?羡慕就叫你们家尚公子也过来接送嘛。” “再说我掐死你!”温湄踮高了脚去获得她脖子的主控权。 苏伊蘅忙着讨饶:“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嘛,不说你心里不还是照样想!” 温湄收回手,沉默地走在了前头。 她羡慕的,不是人家男朋友来温情接送这一套,而是,他们可以为了同样的目标而奋斗。她和尚冉的面前的路,真的,差好远呐。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回到寝室,经过一番龙争虎斗,温湄夺得第一个洗衣服洗澡的权利。 刚刚把最后一件的t恤挂到阳台上,“流年”的手机铃声就响起。 “啊啊啊,燃情电话专线开始!”惟恐天下不乱是廖洁的本性。可惜还没策动得大伙儿一起调侃温湄,她手机的校歌也跟着奏响旋律,惹来一阵嘲笑。 于是热恋中的幸福二人组一个据守阳台,一个把住门口,把唱着单身情歌的两人堵在腹地,好不郁闷。 耳听得阳台上那位风骚风骚地满嘴“真恶心”、“讨厌你”、“走开”、“去死吧”乱飞,苏伊蘅和孔禾身上的鸡皮疙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绵延不绝。 门外的情况则完全不同。 温湄用严肃的语调例行公事般地问道:“今天你回家了没?” 那边则是公式化的一阵沉默,然后有气无力交待一声:“没有。” 接下来温湄就若无其事地跳过这件事情,开始叙述自己“竟然”坚持上完足足六个小时课的丰功伟绩,尚冉则时不时插上几句评判,最后说到小蘅对于东校区食堂的深恶痛绝。 “说到钱,我忽然想起来,你出国要不要向那边学校或者别的机构交钱的啊?”印象中会去外国读书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不用,”虽然意外怎么话题扯到这里,尚冉还是很配合地回答,“那边的学校帮我们申请全额奖学金,已经批下来了,生活应该没有问题。” “这样啊,好好哦。”真可惜,这样就没理由了。 “不过学校这边倒是要交一笔金额,说是用来负担那边交换过来学生的学杂费。” “啊?学校真是精明,这个钱竟然是要你们出的。要交多少?”不会是几百块吧,那样的话她当场晕倒。 尚冉说了一个数字。 温湄咋舌,心中则是窃喜。“这么多啊。普通家庭一时也不一定拿得出来吧。不过你们家应该可以的吧。”这样的话,你总得伸手问你爸妈要钱了。 “其实……” “其实什么?”吞吞吐吐也没办法,你是小孩子嘛,回去问爸妈要钱是正常的,然后顺便大家好好吐露一下心声,问题就ok了。 “其实,这笔钱,我不用向父母拿的。”跟别人提起的时候,“爸妈”两个字她总是说得很顺口,他却不行。 “什么?”骗人!“你爸妈一个月给你多少零花啊?” 难不成一给就是好几千?否则他怎么可能存下这么大一笔钱? “还是你要问人借?”几千几百还好,那么多谁肯借? 电话那头的她,想必是用那种见鬼样的神情等着手机吧?想像着那样的画面,尚冉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 “是啊,我就是指望着向你借一点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的。”不太正经的语气,但是某些很认真的人就会很认真地对待。 温湄抓着脑袋考虑很久,终于痛下决心,“虽然我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是我可以向爸妈要。不过,”她用很认真很认真的口吻说道:“我不会借给你的。你一定得回家,然后问你爸妈要。” 其他都没有关系,把他弄回家去,才是重点。 长叹口气。“你说了那么久,就是让我回家,对吧?”大多数状况下尚冉并不迟钝,一开始就知道她图谋不轨,只是不想拆穿而已。 “是……的。”他必须回家,如果现在不回,三年的时间只会把亲子之间的关系搞得更僵硬,到后来想冰释都无从下手。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再去悔恨当时愚蠢的坚持,还不如现在放下身架,谋求和解。 虽然这只是温湄看亲情伦理大悲剧总结出的结论,但是绝对适用于现实生活。 电话那头沉默好久,才重新有了声音:“那笔钱,我早就交了。不用靠别人,都是我自己赚的。” “啊?”温湄呆掉。脑子里开始想像那种兼职可以让一个大一学生拥有这么一笔财富……怎么想都是些不太健康的场面。 “停!你不要再伤脑筋了。”不用猜就知道她的思想已经完全走上歪门邪道。 “但是你,但是你” “我只不过接一些翻译的工作来做而已。偶尔也有口译的活儿,不过都是要求不太高那种。”否则她以为他不玩游戏不看片买台电脑摆在寝室里干什么?像她一样专门找陌生人聊qq吗? “难怪你帮我爸谈判都不紧张!”她指控,“还骗我说是经常出国的缘故!” “小姐,那是你自己猜的好不好?”他只是不想张扬这种事而已,被人知道的话敲竹杠都给敲死了 “不行!原来你这么有钱!请客请客!” 看,现在就来了吧。 “好好好,没问题。你说去吃哪里就吃哪里,”虽然她胃大,总不成把他吃穷了吧。 “随便我挑吗?” “是!”无庸置疑此时她大大的脑袋上肯定写着“贪婪”两个字。 “好,那我们去你家吃!” 尚冉翻白眼,“你可真是不死心啊!” “你答应的不准反悔啊!” 他没说话。 温湄慢慢从设计成功的亢奋情绪中平静下来,有些担心地问:“尚冉,你会不会觉得,我在逼你?”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好在寝室里只有他一个,没人看得到他脸上的挣扎。那样冰冷的家,冰冷的父母,他现在回去,和以前又有什么不同?或许能够出国会令得他们比较满意,但这样换来的和颜悦色,他不想要。他想要他们只把他当做血脉相连的儿子,无论聪明愚笨、有无才能天赋,都倾情去爱的孩子,而不是像这样寄托了太多东西在他身上,当个工具一样去关注,一旦运转不灵程序出错,就使尽一切办法想要维修纠正过来。这样的心情,他们总是不懂。 “尚冉。” “嗯?” “你通过翻译东西赚了不少钱,那些钱足够你养活自己,是吗?” “……”怎么又说到这个? “也就说,即使不是心甘情愿,你爸妈还是让你掌握了一项可以自给自足的技能。方法或许不好,但是语言的掌握本身,却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对吧?” “让你学语言,除了一些成就感外,他们自己并不能实质性地得到什么,真正由此得利的,是你自己。你说你的父母一直不顾你的意愿逼你做不愿意的事情,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们何尝不是在送给你一种能够受益终生的能力?” 她不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不过既然尚冉已经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解套这个重大使命,也就只能“历史地”落在自己的肩上。 想了很久,这种理解最好。或许尚冉父母当初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如果尚冉能如此去想,不管对他们哪一方来说,都是一种救赎吧。 “能不能……让我再考虑一下?”不管承认与否,他一向坚定绝决的心,还是有了一丝的动摇。 “你一定要好好想,时间已经不多了。”说完这句话,温湄首先挂机。 一声轻叹在走廊上幽幽回荡。 的确,时间不多了啊。 第十四章 辅导班 大概是秉持着有钱大家赚的原则,辅导班的老师,每隔两三天就会换一个。 所以见识到不同老师的不同行为方式,成为温湄最感兴趣的事情。 今天这位真是有够离谱。竟然不会打字!什么两笔的五笔的拼音的,统统不会。 不会就算了,大不了写个教案用投影仪放一下嘛,他还偏不放弃使用高科技产品的乐趣,利用写字板上狂写狂写做课件,等到第二天word一打开,那些混乱到天边去的乱码,真能把人给乐坏了。什么商品超现实主义、不变恣本都出来,一堂课笑料不断,刊称前所未有的充实。 “哇,这个老师就是我们马政经教材的主编哟!”小蘅很开心地跑来宣布消息,本来还以为她的下一句话会是“原来也不过如此”,谁知道这个教条主义分子竟然还一脸花痴地说:“他的水平肯定很高,我要认真听讲。”然后那天去食堂路上就听她看到什么都扯价值规律市场调节,差点没把大睡了三节课的温湄窝囊死。 不过豪言壮语犹在耳畔,第二天此姝就不顾温湄多日来的精心策划努力壮胆,在没有经过任何人批准同意的情况下,悍然首先逃课并且大玩失踪。晚上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魂不守舍,谁问、问什么都不说话,最多给你一个凄美的笑容或者呆滞的眼神,然后又躲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发呆。 大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她那么悲伤。 第二天,又是那个开朗快活,随时随地准备发疯的苏伊蘅。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他还要在楼下呆多久?”走来走去的,看得他眼花。 “不知道。”苍老的女声有些笑意。“要不你去接他一下?” 不屑地轻哼声,“凭什么我去接他?” “他都试图冲上来这么多回了,你偶尔下去一趟也没什么的吧。而且天那么热” “他还怕热吗?他犟,就让他晒去,关我什么事。”没好气。每次回家都偷偷摸摸专挑没人在的时候,以为他不知道吗? “不关你事就别整天站在窗边出神啊。”伸长个脖子天天看,总算盼到了还一副别扭相。 “那又是谁都退休了还有事没事往学校跑的?”你又比我好多少? “我”尚母一时语塞,还想再辩的时候,叮咚叮咚的门铃响起。 二老条件反射往门口疾步走去,两只手一同搭上门闩,定住,充满警惕与敌意地对视一眼,然后像是被烫到般同时放开,优哉游哉地分头走路,一个踱回书房,一个挪到厨房。等到门铃响满十声,尚母才施施然一边问着“谁啊”,一边来到玄关。 “呀?小冉?”好惊讶好惊讶的样子,“你没带钥匙吗?” “妈,我……”尚冉摸摸裤兜好好躺着的金属物体,“忘带了。” 尚父捧着空水杯出现在书房门口,看见儿子也很“意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尚冉看他一眼,转身就走,结果被母亲匆忙拦住。 “小冉,外面热,快进来。”暗暗瞪了老伴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尚冉半推半就地脱鞋进门。看到清静空旷一如以往的大厅,心中涩然。 尚母把儿子让到客厅沙发里坐下,两手不安地抓着围裙看他半晌,才进出一句话:“我给你去泡茶。”说完急匆匆往厨房走。 尚冉正要阻止,转战到饭桌前“专心”看报纸的尚父出声:“泡什么茶?他又不是客人。” 不是客人。四个字的认定让尚冉紧张的心微微放松。“是啊,妈,您别忙了。我又不喝茶。” “差点都忘了你不习惯喝茶的,”尚母尴尬地笑了下,转身往冰箱走去,“那你要喝什么饮料?雪碧可乐还是橙汁?”这些饮料平时都有准备的,只是……总不见少而已。 “……随便,雪碧吧。”尚冉望着冰箱里丰富多彩的陈列品微微诧异,父母应该是那种从不碰甜饮料,一杯茶一壶咖啡度春秋的人,怎么会弄来这么多冷饮? “上次超市大削价,你妈就一下子背了很多饮料回家。”尚父似乎这件事很不满。 “噢。”原来只是这样。 喂,老头子,橙汁和可乐,都是你上次听到隔壁小郑说年轻人爱喝才买的,赖到我身上来干什么? 尚父不理妻子的无声控诉,顶了顶老花眼镜,又专注于报纸。 “小冉,你今天留在这里吃晚饭吧?” 他今天是要去接温湄下课所以才顺道绕来这里的,顺便交待出国的事情然后就走人,干什么留下来吃饭? “你爸的学生昨天刚好拎来两条大黄鱼哦,一起吃吧。” 尚父倏然抬起头。不是只有一条鱼吗?而且昨天就吃完了。 你管我!尚母白他一眼,重新将视线调回儿子脸上。 看着母亲眼中的淡淡期盼,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 “太好了!尚洋,你去买菜!”老规矩,你买我烧。 尚父二话不说站起身,拿了钱包往外走。他离开一会儿也好,免得看到小冉一时激动,又说出什么话把他气跑。 尚冉赶忙站起,“不用麻烦了,我随便吃点就好”惊觉自己说话的口气,竟然和面对温湄父母时一模一样。 “说的什么话。半年没回家吃饭的人,就不兴我们好好招待你了。”尚父轻描淡写地扔下一句,匆匆出门。 父亲的意思是,很欢迎他回来吗?尚冉对着防盗门呆呆出神。 母亲看他静立不动,以为儿子又不高兴了,连忙解释:“小冉,你爸说话口气就是这么坏的,别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有一点点怀念,那是父亲对他才会使用的语气啊。 母子俩面对面坐在客厅里,一时间静默。 “你在学校里,一切都还习惯吧?” “嗯,挺好的。”习惯了温湄明明一句话就够表达意思,却往往要多讲几句的聒噪(被她自称为有亲和力)说话方式,尚冉很自然地补充说明,“功课没问题,和老师同学处得也挺好。” 尚母几乎是有点惊异地看了儿子一眼,显然是没想到他还会说那后半句。“那我就放心了……听说你们新校区的宿舍都是四人间?” “对,而且是不同系的同学合住一间,据说是可以促进学科间交叉渗透。学生公寓条件很好,独立卫浴,热水直供……”他知道母亲以前是在东校区工作,新校区启用的时候她刚好退休,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所以说这些,她应该会有兴趣听的吧? 望着神情平和、侃侃而谈的儿子,尚母心中无比激动。 现在可以确定儿子是真的在跟她闲聊了!多少年没有的事情了啊。 虽然可以从老乔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儿子的消息,但那都是些学习成绩社团活动之类的,生活上的事,他们大多无从得知。她早就有好多好多问题憋在心里,对于他一个人在外面过集体生活有着好多好多的不放心,但是都没有办法出口。 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这孩子愤恨的眼神让她知道他是多么盼望与父母撇清关系,丈夫气急的怒吼更是让两代人从此形同陌路。 他们早就后悔了,罔顾孩子的意愿把他机器般地培养,多少次希望时间倒转,那时他们一定只把他当做最爱的宝贝,只要他做一个快乐的小孩。 但是一声“对不起”,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正在日夜害怕心结永远难解时,儿子回家了。 不是凑巧撞上,也不是确定她夫妇都不在的时候拿了东西就走。 他是特地回来见他们的。 不管是为什么,不管是谁让小冉的眼中淡了愤世嫉俗,总之,感谢上天! 小冉不会知道刚刚门口那一声“妈”让花了她多大的忍耐力才把眼泪逼回去,他不会知道他们夫妻俩远远地看过他多少次,在楼下花园,在宿舍门前。 终于可以问,终于可以像普通家庭的母子那样唠唠家常里短了吗? “你的室友都是哪里人?好相处吗?”忍住激动,一个个来。近一年来她积累了太多的担忧与伤痛,但愿能够在今天,化为无形。 安详幸福的空气在夏日午后,又一次光顾这个冰封已久的家。 “听乔伯伯说,你交了女朋友?” “嗯。”shit,他就知道某人的大嘴巴没遮没拦,估计不但是父母知道了,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肯定没一个落下的。真奇怪这种人怎么能静静呆在实验室里养虫子。 他难得的腼腆样子让人忍不住就调侃起来:“很不错的女孩子吧?我儿子可是一向很优秀又很挑剔的。”那个女孩其实他们远远见过,不是十分亮眼的外形。正因为如此,能够被小冉喜欢上,就肯定有其出众之处。 “妈!”尚冉头低得更低,并且确定自己脸在烧。 “你很喜欢她,嗯?” “她不高不瘦不漂亮,也不活泼,不爱打扮,最喜欢睡觉,吃东西,但是因为缺心眼地对每个人都很好,所以大家都很喜欢指使她……”尚冉说了一大堆,然后皱起眉,“真奇怪,怎么好像都是缺点?”那他干吗去喜欢她?好没眼光。 母亲注视着他迷惘的样子,轻笑,“很可爱的女孩子,跟她在一起,一定很温暖吧。” “温暖?”尚冉努力思考很久,还是茫然,“温暖是还算温暖,但是夏天也不觉得热啊……嗯,可能是冬暖夏凉。” 母亲终于忍不住大笑。她是第一次发现儿子竟然能这么可爱。 “总之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对吗?” 尚冉眼睛一亮,赞同地点头:“这个词用得好。” “如果能一条条列出喜欢她什么,妈就反而会觉得奇怪了。最重要的,在她身边,你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家一样。”母亲微闭着眼叙述,嘴角有着朵笑容,似乎在缅怀着什么,“那么,她也喜欢你吗?”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的儿子是用怎么样轰动的攻势把人追到手的,这件事连续三个月成为她与同事见面时的首选话题,一直没提起,是怕他钻到地底下去不出来。 尚冉侧着头想想:“其实,今天我会回来,可以说是被她逼的。温湄是那种明明有头脑,却完全不会让人感觉到锐气的,也完全不思进取的怪异人种。但是为了让我回家,她可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整整劝了好几个月我第一次看到她可以为一件事情坚持这么久,付出这么多努力,您说,”他自信地笑,“这算不算是她喜欢我的一种表现呢?” 母亲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应该把她带来的,让我、我和你父亲,谢谢她。” “她一直厚脸皮地吵着要来。”尚冉露出宠溺的神色,“但是我想这么久没回家,还是一个人先来看看比较好。”通俗的说法是,打头阵。 母亲责备地拍他大腿:“怎么,怕我们把她给吃了啊?” 尚冉傻笑。说起刚才的小小好奇:“您在父亲身上,也能感觉出那样的一种舒服吗?”完全难以想像。 “当然。否则你以为,妈为什么肯嫁给他?当年我可是有很多人追的!” “咔嚓”一声,父亲开了门进来,对上儿子似笑非笑的诡异目光。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母亲的厨艺向来不是顶好的,但是却可以让孩子在吃进第一口的时候,就感到无比眷恋。 “你看你,高是高了一些,可又黑又瘦的,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什么菜都夹到她碗里,像是要把近一年的空白一下子弥补过来。 尚冉只有乖乖地不停吃,完全没有说话的时间。 独留感到自己被孤立的父亲,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仅仅两个小时就可以把母子俩的关系从冷若冰霜,变成亲密无间。 气闷,早知道他就不出去了。 “我吃完了。”尚冉放下碗,摆手拦住母亲蠢蠢欲动的攻势,“呃,我有件事情要说。” 本来打算进了门说完就走人,所以之前演练的台词全部是气势万钧掷地有声那种通告式的口吻,但是现在明显不合适。 算了,硬着头皮讲完好了。 “我马上要作为k大和姐妹校的交换学生去美国念书了。”瞥见父母诧异地放下了碗筷,他才意识到原来乔伯伯的八卦习惯还真有分寸得很。 “我知道没有和你们商量不应该,但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当时想也没想就填了申请表。现在申请已经通过,别的事务也都办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要集体过去签证……”尚冉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来说,要不然也就不会像这样显得没诚意,他们肯定会生气的。 果然,父亲一听就铁青了脸,放下饭碗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你”母亲本来要责备几句,想到儿子和他们的特殊情况,不来商量其实在意料之中,也觉得无从说起。 “对不起。” 他也慢慢觉得自己过分了。毕竟到国外和待在一个城市不一样,说走就走没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实在不应该。 “要去多久?” “差不多毕业的时候回来。” 母亲更加吃惊,“这么长?” 她总算知道小冉的女朋友为什么逼着他回家来了。现在不把结解开,以后回来肯定加倍艰难。 不不,现在这个不是主要问题。虽说小冉从小就经常跟着他们往国外跑,但要举目无亲的地方一待就是两三年,吃什么苦受什么罪都只有自己知道,做母亲的总免不了担心,而且他们的关系才刚刚有所好转,她都恨不得直接拿根绳把儿子拴在身边好好照看,竟然就听到这么桩消息。这不是折腾她吗? 就知道会是这样。 看着泫然欲泣的母亲,尚冉心中一阵哀叹,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安慰她:“妈,这么点时间一晃就会过去的,一眨眼我就会回来。而且我们有很多联络的方法,又不是一去就没音信了,您别担心。” 母亲抚了抚他日渐成熟的脸庞,说道:“先让我静一静,好好想想。你跟你爸去说几句吧,他嘴里不说,其实还是很惦记你的。” “哦。”尚冉很听话地走向书房,与其在这里看着母亲哭束手无策,还不如鼓起勇气去面对父亲的冷脸。 “他应该在楼上,你直接进去好了。” 尚冉顺着书房的木扶梯来到房顶。印象中的顶楼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平台,现在被弄成个小花园,种着父母亲喜欢的花花草草,他回来了这么多次,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真够迟钝的。 开了门就见父亲站在高高的不锈钢梯子上摆弄瓜藤,看得他好不心惊。 父亲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尚冉不敢直接喊过去怕惊吓到 他,只能慢慢走过去,到梯子旁咳嗽一声。 父亲低头看到他,不理,继续干手里的活,汗水涔涔而下。 尚冉急了,又轻轻敲敲梯子。 “干吗?”父亲粗声粗气地问。 “下来一下好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父亲嗤了一声,还是慢慢下了一阶。尚冉手伸到半空扶着他,直到看他完全站到平地上才松了口气。然后就是一通怒吼:“你爬那么高干什么?一把年纪了身体还要不要?别仗着现在没病没痛的就不当回事,要是稍微一个不小心出了点什么岔子,妈一个女人家根本就扛不动你,瘫在这里看你怎么办?”由于太紧张太气愤了,尚冉张口就开始责备,等接收到父亲越来越错愕的目光而住口时,已经讲了一大串。 天哪,我在干什么啊?他在心里哀号,神色也由原来的义愤填膺变为僵硬,像是逃命一样地转身爬上扶梯,在上面站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问:“你刚刚要干什么?我来好了。” 父亲显然比他更惊愕,那条精通多国语言的舌头足足花了多一倍的时间才找回说话的能力:“咳,我想把瓜藤牵到水管上去,这样它就可以往里头蔓延。” 尚冉一把拽过向外生长的瓜藤,按他的意思一点点缠在水管上。 “喂,你手劲不要那么重,会把藤弄坏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那么点事吗?烦不烦? “知道什么啊,你看你都把它扯成什么样了!”父亲愤慨。他盼了那么久才盼到西瓜藤有点活过来的样子,可不能被他粗手粗脚一搞搞死了。 “你你你,干什么?”尚冉见鬼一样看到父亲从梯子的另一边爬上来。 “我自己来,你根本就不会!”父亲拂开他的手,拉着瓜藤在水管上轻轻绕了两圈。 尚冉看着这双苍老的手,想起小时候被它牵着走过的悠长岁月,一时间竟有想哭的冲动。 父亲完成工作,身手还算敏捷地爬了下去,拍拍手上的灰尘,不屑地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做!” “你告诉我我就会了啊,你又爬上来干什么?”真是破坏气氛的老家伙,“这种事以后我来做就好了,你不要” 父亲脸一沉,打断话头:“什么以后?两年以后还是三年以后?” 尚冉想起自己的行程,又是一脸愧疚:“我……” “你什么你?还不快下来擦手?”虽然是惯用的呵斥口吻,毛巾却已经稳稳递到他面前。 尚冉看着雪白的毛巾,不禁愣了。 “喝水。” “来吃冰淇淋。” “收拾好东西出去逛街。” “念太久了,休息一会儿。” 好多好多这样的片段冉冉浮上来。 以前,也经常是这样,严厉的口气与动作,却总是打着温馨的主意,做着轻柔的动作。 可是啊可是,为什么他总是要想起不愉快的事情,而忽视那些曾经的欢乐时光呢?明明都是这个人,这双手带给他的。为什么他的记忆如此苛刻,只记得那些严厉的面容,沉重的压力,而把温暖的美丽的事物压在最底层? 仍是那样的面孔,严峻,凛然不可侵犯。不过比记忆中更形苍老了。 苍老,于是显得有些脆弱。 苍老的脸容上有着疲惫与歉疚……歉疚吗?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啊。 即使曾经做过许多让他不快的事,出发点,又何尝是坏的? 总想着自己有多委屈有多可怜,如果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去想想,就知道所看到所认为的,只是自己眼中的事实而已了。 “父亲” 老人背过身去往摇椅那边走,不想被发现这声久违呼唤带来的震撼。“去哪所大学?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投靠。” “切,我干吗去投靠别人?靠我自己就绰绰有余了!”他追上去,像是欲追回年少时缺失掉忽略掉的亲昵时光。 “你?靠自己?再等八百年吧!” “你竟然看不起我!好,我就让你看看,回来的时候我会比你们谁都强!” “胡吹什么大气!” 不是一口一个您毕恭毕敬,不是一步一回头戒慎戒惧从不知道,还可以跟高高在上的父亲,这样说话。 凉凉的晚风吹来,吹开层层叠叠的藤蔓,小小的果实,正在绿叶蔽荫之下,茁壮成长。 第十五章 充满奇迹的读书生涯 “知道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吗?”留着小胡子的老师在word里打出了一串字母。 温湄傻愣愣盯着研究。 很好,拆开很眼熟,合在一起不认识。 “分期付款!”半数以上的人在第一时间叫了出来,没叫的有一大半是因为不屑比如她身边这位平时活泼好动一上课就求知若渴的miss秦。 在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数十次之后,说没有挫败感那是不可能的。她就不明白这些人明明就自个儿背单词背得好好的,干吗还跑来这里打击沉默的少数人的自尊心,嫌钱多吗?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那么早开始背单词,到了考试那会儿铁定都差不多忘光了,还不是得重复重复再重复?所以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她还是发扬临时抱佛脚的优良传统,背单词这种事情,容后再议,容后再议啦。 “现在我们来做一下这个练习。”讲台上的英语老师花了十分钟讲解怎样记忆某类单词之后,打开了每人额外花十块钱买来的讲义。 “吃人啊!不就是些题目吗?改明儿我找本书抄几个卖你,八块钱就好!” 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几页纸的阿禾如此叫嚷。可是没办法,如果不买的话上课就不知道他讲哪儿,所以不得不含悲忍泪向恶势力低头屈服。 “做练习?不要吧。”温湄小声反抗,“我们是来听你讲课的不是来做练习的,老大。”天知道上一次做阅读理解还是在四六级考试考场上。满眼似曾相识的英文字母看得她直想睡觉,最后一篇的选项简直就是完全瞎蒙老天保佑她这回过了吧。 “别叫啦,做一下也挺好。老师一会儿会讲解的。” k大算是本地最好的大学,理论上说学生总比别的学校厉害一点,所以秦晓畅一向很以自己的男友为荣,对温湄之前也很有一点崇敬的心理,本来以为她上课老是睡觉是因为老师讲得差人家看不上眼,后来才给她发现此女根本就是英语初中水平,完全没救,说话间也就多了几分优越和亲近感。 “讲解就直接讲解,干吗要先做?”温湄有气没力地趴在书桌上,心不在焉地读题,“什么嘛,这么多生词,我怎么看得懂?” 秦晓畅看着手中一模一样的短文,忍不住再一次问:“你真的是自己考进k大的,不是特长生,也没有作弊?”还是邮局送错了录取通知书? “当然。我还是全系第三名呢。”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秦晓畅心理极度不平衡。 为什么就是有些人的读书生涯中,充满奇迹呢? “好,十分钟到了,做好的同学请举手。” 稀稀拉拉的手举起,更多的懒得理他,自动开始看下面的题目。 “这么少人吗?”老师显然很诧异,竟然走下讲台一个个关心过来。 “嗯,做好了。做好了为什么不举手?”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里不是幼儿园啦,竟然搞这套。 “咦?还没好?速度要提高啊。” “没有做?你竟然没有做!”转身,没注意一双愤恨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不放老师,就算人家真的没做你也不用那么瞎嚷嚷吧?给不给人家面子? 温湄闭上眼懒洋洋给着评论,没注意到老师已经来到她身边。“同学,做好没有?”很和蔼可亲的口气。 她惕然坐正,小小声回答:“我有做。”虽然准确率肯定不高,但是都写满了。 “什么?”头低了一点下来。 老天,敢情他还重听。 “我说我有做。”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再试图看我的答案了? “哦……不会做,你不会做!”老师终于“听清”了她的回答,颇为失望地摇头离去。 留下温湄接收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惊奇目光。 秦晓畅“噗嗤”一声,温湄应声倒下。 好丢脸。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温湄耷拉着脑袋从教室出来,看到尚冉斜倚在墙边,脸色是百年难遇的好。 “我都倒霉死了,你干吗那么开心?”尚冉说过今天要来东校区办点什么手续,所以并不惊讶他的出现以及小蘅的率先跑路。 “怎么了?”习惯性地扯了扯她的长发,然后帮忙翻好衣领一看就知道她又睡着了。 温湄闷闷地把刚刚的事情一说:“结果你知道吗?我做的答案竟然全对!早知道就不要遮了!”这才是最令人郁闷的事情啊! 尚冉轻笑,“是你自己的语法有问题,老师才会听成那样的好不好?还有脸去埋怨人家。” “我语法哪里不对了?我有做,ihavedone.完成时态,很正确的!” “那种是欧化的语言,中国人哪有这么说的?正常的应该是‘我做了’才对吧?”真好笑,英语没学好,中文倒被带过去了。 “怎么不那么说?我平常都是说我有吃饭,我有睡觉,我有什么什么的!对了,你有回家吗?”所谓无所不用其极,厚厚厚。 “又是这个问题?你就没有新鲜点的词儿了吗?” 还以为他又会露出一脸为难或者一脸灰败,谁知道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成为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了。 “你在笑!”温湄惊叫。 “是啊,怎么了?没见过?”继续笑。 “你回过家了?”试探地问,虽然可能性不大…… “你说呢?”不笨嘛。 “哇!”她夸张地往后跳了一米多,伸出手颤颤巍巍指着他,“你开玩笑的!” “喂喂喂,我在你伟大精神的感召下,那么听话地回家负荆请罪,你就不能表现得稍微正常一点,感动一点,热情一点?”哗,难得说那么一长串话废话,难道就是俗称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没跟你爸妈打起来?”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猪头啊你,我家又不是你家,整天乱哄哄的。”现在竟然也不会很羡慕温湄家的气氛了,毕竟幸福欢乐的家庭并不是只有一种模式的。 “你什么意思?才回一次自己家就歧视我爸妈啊?”以为她没看见,那时他是多么多么渴望地觊觎着她家老爸老妈?忘恩负义的家伙! “那么说,你的家庭关系正常化了?” “算是吧。”虽然可能他与父母之间永远都不会像温家那样亲密无间,老老少少打成一片,但或许眼下的状况就是最合适他们的了。 “真好,那你就可以放心地去美国了。”她扬起一抹真心的笑容,眼神却飘忽地飞向不远处的秦晓畅和她男朋友。 “嗯。不过我还是比较担心他们俩。”尚冉沉浸在之前的喜悦当中,并未发现她的异状。 “怎么了?他们身体还好吧?”年纪大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现在是还好,就怕一个不小心就出什么问题。”走之前他已经向父亲严正声明,如果敢再爬梯子,就得小心他那些宝贝西瓜藤的生命安全,“对了,他们叮嘱我下回一定要把你也带去。” “再说吧。”是她多虑了,才会想跟去替他壮胆,其实尚冉一个人就可以把事情解决。那么,她的出现,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尚冉低头看她:“温湄,你怎么了?”之前她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怎么今天看来意兴阑珊的样子? “没什么啊。”她忽然又高兴起来,“不管,我多少也算让你们合家团圆的功臣,你得请吃宵夜!” 尚冉无奈地道:“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想着吃东西?整个人一圈一圈地向外扩张,总有一天连路都走不动!” “走不动你背我啊!”她说得理直气壮。 “球儿似的一团,就怕刚到背上就滑下来了!” “好啊,找打你是不是?”她怒眼圆睁,举起书包奋力往尚冉身上砸去。 “喂喂喂,你来真的?痛的啊!谋杀啦!” “别跑,你有种就别跑!” 暗沉沉的路上,微弱的路灯照得互相追逐的两个影子微微发亮。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阿湄,起床啦。”热死人的午后,食堂吃饭回来的苏伊蘅照例试图把温湄从她那张床上拖下来。 “哦。”温湄挥开她拽着自己肩膀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还睡!再不起来你要迟到啦!”之前就叫不醒,亏自己还好心地帮她带盒饭回来,看来又得在公车上解决了。 “哦。”冰淇淋真好吃。朗母酒味道的,好特别哦。下次还买。 “你到底起不起来?再赖床我一个人走了哦。” 别吵了啦,人家还要睡。“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再来。” “我听你在说!”苏伊蘅愤怒地一捶她床,“要是我走了之后你能起的来我头给你!” 一旁的孔禾凉凉地说:“算了算了,你不知道人家昨天晚上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夜游到三更半夜才回来?需要补充睡眠也是应该的嘛。”没有时间观念金钱观念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什么金风玉露?是这么用的吗?”她曾经崇拜过的秦观同学可不容污蔑! “挺合适的啦。”廖洁翻出某封被她逼迫着在赴日航班上仓促写成的情书,“张楷也这么用。” “不一样的!”苏伊蘅认真辩驳,“你们是在谈恋爱,随便拿来用一下当然没问题。但是人家尚冉是在遛猫啊,完全不同的性质,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廖洁拊掌大笑。 木板床深处传来某人的深深怨念:“姓苏的,我只是睡着了而已,还没有死绝呢。” “死猫的话尚冉也没兴趣遛啦。你下不下床!再不下来我拔你电扇插头哦。”h城的夏天热得简直要人命,不吹电扇的话她确定温湄活不过一个钟头。 “不要啦,我好困啊。”她梦呓似的发出哀求,“你乖,今天一个人去吧,我要睡觉。”反正政治老师也就在那里照着考纲念经,听不听无所谓。如果不是看在那里有空调,睡觉比较舒服一点,她才懒得去呢。 “不行不行,我知道你今天不去的话明天也不会去,后天更不会去,为了对得起尚小冉同志的伟大嘱托,对得起温妈妈捎来的风味小吃,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就这么堕落下去!”苏伊蘅宣言完毕,试图冲上温湄的床与她展开生死较量,可惜壮志未酬,就被一条短短的腿蹬了下去。 “别吵别吵,我要睡觉!” 硬的不行来软的,看老娘的怀柔政策。“你就真的忍心看我一个人万里迢迢去上课,你这个杀千刀的死没良心的,像当年我辛辛苦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你拉扯大,现在你翅膀硬了,不要我了是不是?我的命好苦啊呜呜呜呜。” 干嚎了半天,床上的睡猪毫无动静,倒是刚进门的孔禾被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谁死了?” “没事儿。”廖洁跷着二郎腿安之若素,“吊嗓子呢。” 苏伊蘅冲到孔禾面前,“阿禾,你倒是评评理,阿湄竟然连下个床陪我去上课都不肯,她还是不是人?” “阿湄要逃课?!”孔禾尖叫。 “是啊,她”苏伊蘅吃不消地挖挖耳屎,不用这么夸张吧。 孔禾的小宇宙瞬间爆发,催动绝顶轻功“嗖”的一声蹿上温湄岌岌可危的小床,一阵推拉摇移。 “你竟然要逃课?知不知道那个考验班你是交了钱才进去的?一小时十块钱呐十块钱!你以为挣十块钱容易吗?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晒了半天大太阳做成三份问卷只能拿到九块钱!二话不说就浪费三十块钱你对得起谁啊?你这样恶心无赖加三级的人渣,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国家和人民?你还有什么” 她还没说完,温湄就已经“噌”地坐起,排除万难飞身下床,躲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苏伊蘅和廖洁看孔禾的眼神是全然崇拜。 “果然,阿禾只要一提起钱就会抓狂啊。” “我做了什么吗?”孔禾摇身一变成为最不入戏的角色,整整衣服,茫然地站回平地,“为什么我会在阿湄的床上?发生了什么事?” 温湄战战兢兢地出来,撞见她正想往一边闪,却被含情脉脉地抓个正着。“阿湄,无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都会负责到底的!” 精神分裂人士惨遭三人狂扁。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以让尚冉见识食堂美味饭菜的理由,温湄拉着尚冉起吃晚饭。 至于苏伊蘅,则是在努力试行她的半条吐司过一天计划。 “她们都说我很胖。”吃到一半,温湄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以淑女在男士面前的标准而言,太过粗鄙不文,于是先下手为强,委屈投诉。 “谁说的?”尚冉身上散发出巨大的杀气,刚要在他们旁边桌坐下的两女生慌忙逃窜。 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温湄一抹嘴,握紧拳头,义愤填膺地道:“小蘅阿禾她们!”替我去教训她们! “哦。”杀气如风般消逝,尚冉平静地啜了一口汤。撇开价格因素不谈,这里的伙食确实不错,有机会可以建议妈妈到这里观摩观摩。 温湄瞬间呈痴呆状:“你刚刚不是很生气?” “因为有人说你坏话。”尚冉点头,又模拟了一下刚才的“杀气”,一对情侣绕道而行。 “那现在为什么不生气?”说她坏话耶!这么严重的罪名怎么可以被轻易放过?她昨晚是因为被三门炮口对着,势单力孤才没有组织有效反击的,但是现在她可是有靠山的人哦。 尚冉耸肩:“因为你室友说的是实话。” 温湄被呛到,被尚冉轻轻拍了很久背以后才缓过来。 “什么嘛,我哪有很胖。”在胖的人里面,她已经算是很不胖的那种了好不好。 “你是比一般人胖一点。”如果按照爆炸头的标准,她是已经可以被归人中型肥猪那一类。 “你干吗这么老实啊。”哄哄我不行吗?温湄不爽地嘀咕,后面那句倒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尚冉淡淡地说:“我骗你干什么?” “说真的,你会不会觉得,女朋友身材不好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吗?”她怯怯地看他,有一点点怕受伤。以前从来不会去在乎这个的,总觉如果有人喜欢她就一定能够接受她的全部,但是昨天小蘅的一句“小心尚冉不要你”却让她忧心忡忡起来。身边大多数女生都比她瘦,比她高,自己的竞争优势,是不是太不明显了? 尚冉这回连头也不抬:“谁管这个?”吃饱了撑的吗? 好吧,他确实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你没有幻想过女朋友应该是漂漂亮亮身材爆好长得像影视明星的那种吗?” “没有。”尚冉很危险地看着温湄。 幻想?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样啊。”对哦,他从小到大恐怕都没几天是有时间想东想西的,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她那么闲。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的一个人和你走在一起很不搭调?”他们的身高和体型,相差真的是……蛮严重的。 “不会。”尚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所以决定快速end这个话题,“身上有肉抱起来应该很好。”该死,这种话说起来真别扭,为什么三角眼他们就能完全口无遮拦? 温湄闻言,大惊失色,憋了很久,终于喷饭。 然后是长时间的尴尬沉默。 不过有些天生聒噪的人是没有办法安静太久的。温湄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其实胖胖的也不一定没市场,我昨天看到报纸上说,美国有两个男人为了争夺一个一百九十多公斤的女人,都生死决斗了。” “嗯。”那又怎么样?她也想这么来一下吗? 好吧,这则新闻明显引不起受众兴趣,咱们换一个。 “她们说我最近胖了,但是我昨天有用隔壁寝室的健康秤偷偷称过,没有重,反而轻了哦。”她献宝似的说。 尚冉挑眉,对此深表怀疑。按照她这种吃法怎么可能?“你上次什么时候称的?” “去年冬天啊。”温湄回答得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 “有没有兴趣知道我现在多少斤?”女生的体重可是秘密,本姑娘愿意和你分享,还不快过来谢恩? 尚冉奇怪地道:“你刚刚不是说过了?” 温湄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刚才。你说一百九十多公斤。”说来也怪,按理说一百九十多公斤配上这个身高应该完全横向发展,差不多有汽车头那么宽才对,为什么温湄看起来还蛮正常的? 大概是她身体的密度比别人大吧。 “……”温湄无言。现在她是彻底相信尚冉不会嫌弃她身材不好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体重的概念嘛。 “还理科生哩,这样都搞不清楚。”她喃喃抱怨,心里却很开心既然如此,她就完全不用怕因为太胖被抛弃,努力去吃吃吃好了,yeah!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秦晓畅很奇怪。 英语课上,温湄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在这件事情上头。 以前照面时她都会送上一个很热情的笑容,上课后则进入悬梁刺股、囊虫映雪、全力以赴听课摘记状态,完全心无旁骛。但是今天从进教室起就看她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开始上课后则盯着老师,笔记不做,练习也不写,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这种状态就叫做发呆。 “你怎么了?”基于助人为乐的满腔热情以及对方平时的热诚相待,温湄自然要去关心一下。 “没什么。”秦晓畅回头看她一眼,又重新恢复原来的神气。 眼眶红红的。看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既然不愿说当然也不能勉强。 下课的时候,温湄慢吞吞收拾书包出门,看到秦晓畅孤零零地站在教学楼的阶梯下面,一动不动。 “小蘅你先走吧,我去看看。”扔下这一句,温湄就往她那边跑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她泪流满面。 “呃,晓畅你……” “他没来,他真的没来。”女生重复着这几个字,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温湄听。 失恋。 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了。 怎么办?安慰这种事情她完全不拿手啊。但是总不能拍拍人家的肩说节哀顺便就走掉吧。 温湄顿时有点茫然失措。 “走吧,我请你去喝饮料。”也不等答复,拉着对方的手就走反正站在这里也没意思,往校门口走总没错。 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学校里的饮料店早就关门,所以说好了请客的人只能去外面破费了。 附近有家茶室,也不管两个女生这个时间到这里会不会引人侧目,进去了再说。 点了一杯绿茶一杯花茶,从刚刚走路到上茶的过程中,被安抚对象始终没说一句话,温湄也不理她,挑了一大堆随意取用的点心果脯回来,快乐地开吃。 这个玉米真难吃,不过地瓜干不错,凉糕太硬了 享受得几乎已经忘了来这里做什么,偶尔抬头,发现对面一双兔子眼已经不知道看她多久。 “你醒了?”有点奇怪的说法,不过很合适啦,“喝口茶吧。”呀呀,这个绿豆糕美味耶!继续吃! 秦晓畅依言啜一口茉莉花茶,然后重新默然。 被这么委屈的眼神在那里瞪,就算再好吃的东西也很难下咽。温湄无奈,拿过纸巾擦擦嘴,又喝口茶润润喉,开始进入议事时间。 “那个,你好一点没有?”说真的,点头的话她就可以走了,交换完今天谢谢你不用谢之类的礼貌用语后,也许还赶得上末班车,然后皆大欢喜。 秦晓畅果然点头,然后带着哭腔说:“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温湄自然知道她不是因为对自己感激涕零才哭的。 看来今晚上只好再一次对不起阿禾,打的回去了。 有了这一层的思想准备,她打起精神来面对眼前的问题,“介不介意和我说说?” 秦晓畅沉默一会儿,才开了口:“他、他说要分手!”哭声重现。 温湄又叹气,其实我知道的。既然是你那么伤心一般来说总是他抛弃你。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那些不经意间的亲密动作如此自然,应该不仅仅是她比较开朗的关系。 秦晓畅抽抽噎噎地述说:“我们大一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他一直对我很好,我本来以为,我们会这样下去的,但是他之前他突然说要分手……”“哇”的一声,店里的服务生目光全部转向这里。 温湄急忙拍拍她的手臂,“你先别哭,他有说什么理由吗?”嘴上这样问,心里已经将陈世美型的某男狂刀乱砍一百遍说一千道一万,除了变心这个万恶之源外,还会有什么理由?面对这种情况,女孩子当然要自强自立,千万不能软骨头地和他们纠缠不清 “他说,他不想再被我这样依赖,现在这个年纪他只能考虑一个人的将来,没有办法负担更多。”女孩说着又哽咽起来。 温湄准备好了的讨伐之辞顿时说不出口。 这样的年纪吗? 这种话……听起来不像是推诿的借口。 “我知道我平时是很依赖他,吃什么穿什么学什么玩什么,都缠着他拿主意。他一直就是这样让我依赖的啊,而且看来也没有不开心,为什么偏偏到现在就不行了呢?” 现在?现在是大三了。 身边的同学大多数已经开始在为将来打算,想出国的想考研的想直接工作的,都面临着抉择。老是会看到系里的同学在校网上抱怨最近很烦,像她这样对自身的处境没什么感觉的,恐怕真是少之又少吧。 “我又不是因为他好依赖所以才跟他在一起,如果他不想我依赖他,我可以改的呀。他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机会,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 依赖啊。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依赖,真的会让人消极怠惰的呢。她和尚冉,是谁依赖谁多一点呢?好像,并不是那么明显的。说到底,他俩,还都是很含蓄的人。 那是不是说,即使分开,也不会像晓畅这样痛苦? 还是,因为含蓄,所以痛苦加倍? 无意识地不断抽餐巾纸给她,温湄心不在焉。 她并不是真的神经大条万事不萦怀,而是已经分辨不出前途和感情,哪个更重要,所以才索性不理的吧。 他快要走了,如果不趁着最后的日子好好相处,反而因为别的事情绊手绊脚,日后肯定会遗憾的。 因为,早在决意支持他出国的那一霎那,就应经认定两个人没有将来。 “没有他,我好像就感觉失去了奋斗的动力。就算考上研究生,不能再跟他在一起,那又有什么意思?” 没有他在身边,就什么都没意思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呀。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会真有谁没谁就不活不成的,最开始的伤心之后,总会慢慢恢复过来,然后又走上新的生命旅程。 反正她还年轻,疗伤止痛的过程一旦完成,就还会有无数个艳阳天在前面等候。 就算真的没有办法再爱了,又怎样呢?她一直不是个贪心的人,这一辈子,只要曾经体验过一回很喜欢很喜欢的感觉,就可以满足了。 就是因为如此坚信着,她才能够放任自己想像,当在美国的他说出分手的话、做出疏远的姿态来时,应该怎样豁达大度地含笑应对。 如果她的存在成为他的牵绊,那么就算强求来,又怎么能安心?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听他顺着他,只要他还愿意再接受我。” 平时在文艺作品上接触到此类的话,总会痛骂女人没有骨气,但是真正在现实生活中听到,却觉得诚挚无比,哀伤无比。 她和尚冉,总是注定要渐行渐远的,现在的相处日子,能够抓住一天是一天。 但是晓畅他们不一样的。没了遥远空间的阻隔,一切应该还有可为。 “去对他说吧!” 晓畅抬起头来,愕然看她。 “大声告诉他你愿意为他改变,告诉他你有多喜欢他,问他还要不要一个新的你。” 女孩有一丝迟疑。 “但是万一他拒绝了……” “万一他接受了呢?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不会更糟的。你想让自己以后后悔吗?”当别人的感情顾问,果然比较顺手。 女孩陷入深思。 流年的铃声又一次响起。是他的例行查勤呵。 “喂?”这个时候,他应该上床了吧。 “衣服洗完了?” “我还没回寝室呢,在和朋友喝茶聊天。”轻描淡写地说完,然后把手机拿远。 果然,一阵沉默之后是惊天动地的暴吼:“你这个疯子!都几点钟了知不知道?” “快好了,我这就回去啦。” “在哪里?” “啊?” “我说你在哪里?”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 行动力不错,值得嘉奖。“东校区大门对面的茶馆。” “等着我别走开。”尚冉怒气冲冲地挂机。 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可以吓坏楼下的管理员大叔了。 秦晓畅羡慕地看着她调皮的笑容,心中阵阵疼痛。“今天真是谢谢你,我先走了。” “要不要再等等,我们送你回去?”印象中c大好像蛮远的。 “不用了,我住亲戚家,一站路就到了。” “好吧,那路上小心。” “温湄。” “嗯?” “我要去跟他说!”女孩脸上满是背水一战的坚决神情。 她做了个打气的姿势。“加油!”现在想起来,见过几次那个男生,他看晓畅的眼光里满满都是包容,自己有时候都会羡慕人家找了个这么温柔的男孩子。但是这样的男孩子一旦下定决心,是不是就更难以回心转意呢?算了,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事情不会更坏了吗?何必再说出来加深晓畅的担忧? “那么,你买单哦。”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无可避免有一点点的勉强。 “没问题!那明天见!” “拜拜!” 目送晓畅的身影离开,温湄眼神一黯,乏力地瘫在桌子上。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尚冉,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不管什么时候,如果你对我的心情变了,一定要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好吗?” “瞎说什么。” “不要这么小气嘛。方便我定一个失恋纪念日不行啊。” “再不闭嘴我揍扁你!” “哈哈哈哈。” 第十六章 可怕的胖学生 “都跟你说了自己带伞,你偏偏不听!”温湄不爽地抱怨,抓了一大把面巾纸往身上擦拭。 夏日午后的雷阵雨总是来得毫无征兆,出门的时候还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刚下了公车就风雨大作,上课的地点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路,于是两个人共撑一把小花伞,顶风冒雨地艰难前进。结果当然是浑身湿透,从上到下,只要有衣料的地方就有水渍。 偏偏温湄还因为怕太阳晒伤她向来自傲的皮肤而长衫长裤球鞋全副武装,所以跑进教室时已经举步维艰,身上重得几乎动弹不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啦!”苏伊蘅涎着脸赔笑,谁叫她贪省事不肯多带把伞又穿得比较清凉所以灾情轻微呢,“以后一定注意!” “我就说不要来上课,你非得来,看吧,报应了吧!”其实她最不爽的就是这件事,今天做梦的时候有好多好吃的,被她一叫,又全飞了。 “报应也报应在你身上好不好?”像她这种勤学苦读的老实小孩不就没什么事?“你干吗啦?” “吹干啊。”温湄拉着她站到讲台旁的空调前,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一边抖动一边吹着她身上那件从姐姐那里剥削来的宽大t恤。呜呜呜,为什么她喜欢的衣服总是多灾多难。 “不用了,我身上不太湿”而且你的动作很暧昧很淫荡,大家都在看好不好? “你当然不太湿!我都把伞偏到你那头去了!”好心没好报就是指的她这种人。 “同学,你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老师阴森森的声音从侧面传过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用气愤就可以形容。 他认识!他认识这个胖胖的女生,讲了两天课,第一天这个女生就拿一堆零食在课堂上狂吃猛吃!吃倒还罢了,吃得让人看着也眼馋那就是天大的罪过,第二天就发现坐在她身边的所有人嘴都动个不停,“咂吧咂吧”声严重影响课堂气氛,打扰了别的同学的睡觉乐趣,直接导致一堆被迫保持清醒者纷纷举手,用问他刁钻古怪难以回答问题的方式来排遣寂寞,使得他本来就已经偏离正常指数的血压更以不可遏止的速度滑向危险的边缘。 今天更离谱,竟然堂而皇之站在这里跟他争夺学生的眼球!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要玩可以到外面去,不要打扰到别的同学的学习。”最重要的是不要打扰他按正常程序摸鱼打混。 温湄下意识往窗外“向往”一眼可恶,雨竟然停了,老天爷是不是诚心跟她过不去! “不用了,外面热,我们在这里比较好。”苏伊蘅攥着温湄往座位上走,一边还自以为幽默地朝老师傻笑,“阿湄,你在发什么呆?快回座位。” 真的不太想呆在这里耶,好没意思。刚下过雨的话,外面也不至于很热吧。 “老师。”很谦卑的微笑。 “什么事?”懂得他的厉害,准备道歉了是不是? “还我三十块钱行吗?”这样回去就不怕小蘅跟阿禾告状了。 老师浑身僵硬,簌簌发抖地走回讲台。 结果今天提早两个小时下课,老师走之前还恶狠狠地要去了温湄的生辰八字。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我要走了,这个老师吹得好厉害,没一点意思。”温湄在上英语课时收到苏伊蘅的短信。 温湄很开心地拿着雨伞溜出去,果然看见苏伊蘅提着书包站在门口。 “厚厚厚,你也会逃课啊?”她奸笑着迎上去,发现她脸色很差。 “小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那个来了,肚子痛而已。”苏伊蘅虚弱地笑笑。 原来如此啊。“那你赶快回去吧,雨伞给你。”外面还是有点雨在下。 苏伊蘅奇怪地端详她,“你不跟我回去?”她不是应该很兴奋终于有机会逃课吗? “来都来了,我当然要坚持到下课!”这会儿倒是说得大义凛然。 “那你没带雨伞一会儿怎么办?” “没关系的,反正雨也不大。” 苏伊蘅皱眉,“是吗?”那干吗很期待地看着她?“要不要叫尚冉过来接你?” “好啊好啊!”温湄露出正中下怀的笑容,“你打电话给他吧。” “为什么要我打?”奇怪了我根本就没他号码。 “因为我是因为你才没有办法一个人回去的啊。”温湄很流利地报出一串号码,“快打快打。”我自己去求他不是很掉价? 苏伊蘅耸耸肩,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突然现在一副小女人模样的室友,脑子里怎么运转。 “喂,尚冉吗?”那边传来一向沉稳的回应。 “我是苏伊蘅,我现在有事要先走,你一会儿能不能过来接阿湄回去?”望着眼前笑眯眯的满足猫脸,她心理极度不平衡,“她故意自己不打反倒要我打电话给你,不知道在玩什么,你千万要小心” 下一刻手机落入猫爪,被按掉了通话键。“你可以滚了,月经女!” 话音落下,苏伊蘅呆了不到十秒,涨红着脸大吼一声,转身跑掉。 “怎么了?”温湄傻傻站在当地,kukumalu的手机链在腕边一晃一晃。 不知什么时候下课出来“放风”的学生们伙同保安,笑了一地。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温湄回寝室之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洗衣服。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勤劳,但是这个暑假却不知发了什么疯,不但每天都把穿过的里里外外换洗一次,有时候还硬拗尚冉的衣服回来洗,于是阳台成为她经常出没的地点,也于是她就经常很有幸地成为最先发现某些事情的报警器。 “天哪,小洁,你的龙虾又不见了!”看到空空如也的可乐瓶,她心中暗叫不对。 “啊!啊!啊!”果然,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从卫生间里发出,刚洗完澡的孔禾又一次向世人展示了自己无与伦比的行动能力,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以前,她已经飞进了自己的小床,“爬到哪里?爬到哪里?”见鬼的惊恐神情与某影后相比不遑多让。 “又逃了啊。”苏伊蘅很镇定地合拢参考书,很镇定地关了台灯爬上床,又很镇定地紧紧拉好纱帐,然后暗暗轻吁一口气,嘲笑地看向孔禾,“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却怕龙虾?” 孔禾则头也不抬地回以无比不屑的口吻:“切,五十步笑百步。”然后俯身关注下面的搜寻二人组,“找到没有,找到没有?” “你再等等哈,总会找到的。” 温湄戴上眼睛,手持捕虾专用工具筷子,聚精会神地在阳台上搜索自从龙虾第一次外逃被她成功发现并且引渡回瓶以后,温湄就对于这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抱着极大的热诚,以至于廖洁曾经一度怀疑频频上演的龙虾失踪记是她自导自演的产物。 “还没啦,进行中。”廖洁则敷衍地回她一句,打着手电筒趴在地上,用据说是未来法官所特有的锐利眼光,搜索寝室里每一个死角,背景音乐是雄壮豪迈气吞山河的变调版“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让我死了吧!”孔禾做一个呕吐的表情,“你说怎么样的人才会把龙虾当成宠物?”知道什么叫宠物吗?就是起床要喊goodmoming睡觉要说goodnight出门前kisscoodbye,主人吃素它吃荤,为了给它改善伙食,主人会心甘情愿特地去麦当劳买鸡腿回来喂养的那种好命动物。 “你应该问,在什么情况下,变态才会把龙虾当做宠物。”苏伊蘅在一边冷冷地纠正。 “当这个变态的男朋友特地放下堆积如山的工作,从山里钓了龙虾当做生日礼物送她的时候。”廖洁毫不在乎问话中的攻击性词汇,笑得无比甜蜜。 “花痴。”孔禾怒。 “莫名其妙。”苏伊蘅鄙视。 “眼红了吧眼红了吧?眼红就直接说嘛。你们知道念大学的十大遗憾之首是什么吗?”廖洁继续不知死活地刺激居处无郎小姑两名,“就是没有谈过一场恋爱啊!这是怎么样的悲哀啊哈哈哈!” 苏伊蘅狠狠地瞪她一眼,默默拿起床头手机,拨了几个数字。 “喂你好,请问是h城都市报吗?是这样的,我有一则关于‘力行’总裁张楷的消息……” 孔禾一听就知道对床的在打什么主意,邪笑着依法炮制。 “喂你好,it周刊吗?请问你们对业界精英的个人生活有没有兴趣?我这里……” 廖洁这下腹背受敌,眼看苗头不对,连忙收起小人得志的嘴脸,用足以惊动整栋楼的声音哭叫道:“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对不起你们!二位行行好吧,我还有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一年大学生活要过啊!”如果真被人知道这件事情,可以预见她的下场会凄惨到什么地步。 两人放下手机,得意地冷笑,“哼哼,有些人就是欠教训。” “你啊,你继续没关系。我们可是堂堂k大校园报前任社长的室友,对于挖掘八卦的热忱和兴趣可不是寻常人能够理解的。” “我有罪,我认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廖洁在二人的淫威面前,被迫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一场空对空的战役完毕,温湄那边也传来捷报:“抓到了!”只见一只全身沾满灰尘的生物,正在筷子底下艰难挣扎。 廖洁听了飞快从刑场上冲下来,“我的儿啊,娘找得你好苦啊!” 寝室里顿时黑线乱飞。 决定了,明天就把它烤来吃!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我觉得我们寝室的人都很奇怪耶,要不就不交男朋友,一交起来对象都不正常。”兴高采烈地播报完寝室每日趣事,温湄有了一个大发现。 尚冉不驯地昂起头,“我哪里不正常?”他才不会送一只龙虾给女朋友当生日礼物。 “你看你看,小洁找了个比她大很多、鼎鼎有名的社会人士,我则找了你。不是父女恋就是姐弟恋,还不奇怪吗?” 尚冉不知道廖洁的男朋友听到自己被归入“父亲”这种身份去会有何感想,至少他是很不爽温湄的说法。“你只比我大一年零十一个月。” “两岁就两岁嘛,算得那么复杂。”我都不在乎老牛吃嫩草了你黑着脸干什么? 尚冉沉默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不会啊,你哪里幼稚了?”温湄装模作样地端详他,“看,个子够高了,胡子也有一点了,又能自己赚几个钱,完全是成熟独立风度翩翩的新一代男子汉典范呀!”说到后来她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不是在开玩笑!”尚冉烦躁地抓抓头,“我是说,你会不会觉得我的性格有什么不成熟的地方,就像小孩子那样!”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他是认真的呢。 尚冉闷闷地说:“今天三角眼说和女朋友分手了。” “又分了啊。”这都第几个了?真是花心的家伙。 而且,最近,好像老是听到有人分手。 “他这个女朋友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我们私底下以为三角眼这回会定下来,谁知道还是分了。” 温湄一脸的恍然大悟,“然后你想去追她女朋友,所以误导我说你不成熟,然后就把分手的责任推给我?你好狠的心哪尚冉!”温湄突然发现自己有演戏的天赋,唉,那时候秦导为什么没看上她呢? “神经病,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女朋友。”有些女人就是会在随时随地表演人来疯,他已经麻木了。 “难道你是对三角眼有兴趣?”闪烁着好奇心的天真小眼睛扑闪扑闪。 “你给我闭嘴!”尚冉忍无可忍地打了她的头一记,然后对着明知是伪装出来的痛楚表情悄悄心疼。 “那个女孩子比我们小两岁,是跳级上来的,三角眼说她很幼稚,总是像小孩子一样忽喜忽怒无理取闹,刚开始还觉得可爱,久了就让人难以忍受……” 温湄了解地点头,“所以你就想到自己身上来了?” 尚冉没说话,只是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温湄也没说话,顾着往前走。 “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温湄迷惑状。 “你对于我刚才说的就没一点想法吗?”真是被她气死。 “哦,那个啊。”温湄踮起脚,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类比推力能力很好,值得表扬。” 尚冉心头一火就要发作,看着她无辜的眼神又什么都骂不出来,憋了好久才无力地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啊呃,又被她气到内伤了。好可怜。“我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幼稚和成熟又不是从年龄上就可以判断的,你看我妈就是一个血淋淋的铁证嘛。你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懂得很多事情,我从小到大一直就是在学校里家里待着看什么都很简单,你自己想想,我们俩谁才是有可能比较幼稚的那一个?”真是的,穷操什么心?果然是成熟的老头子。 “是……这样吗?” 你还敢给我怀疑? “拜托,任谁看看我们相处的样子都会说,我才是比较幼稚的那一个,难道你不觉得吗?” 尚冉停下脚步,抚着下巴沉思,“说起来倒也是……”行为搞怪语言脱线的那个人,一直是她嘛。 “什么说得也是?”温湄气势十足地叉腰逼视他,“只有我可以说自己幼稚,你一个小孩子凭什么说我?” “谁是小孩子?”尚冉刚被理顺的毛瞬间又倒竖起来,“你才是不成熟的小孩!每次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幼稚死了。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要听我的,懂吗?”如果不是有他在,她老早就被欺负得连骨头都不剩,说起来他尚冉的存在还真是不可或缺啊。 以后吗?就算我都听你的,又还有多少以后呢? 唉唉,怎么又想起这种事情?好不容易现在气氛不错,还去扫什么兴? 振奋精神,继续跟他的对峙,“长幼有序,你比我小就得听我的,这是无庸置疑的黄金定律。” 做着幼稚的事情,吵着无聊的话题,这样的幸福,很短,很短了啊。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下午第一节下课,温湄甩甩因狂抄笔记而运动过度的右手臂,长舒一口气。 “真是过分啊,为什么他要那么晚出现?”到今天才有不虚此行,对得起报名费、对得起孔阿禾同学殷殷期盼不对,是暴力威胁的感受。 苏伊蘅笑道:“你喜欢就去追,现在说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还君明珠双泪垂,是不是有点太早?” “姓苏的,不要以为你多念了几句诗词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种到处掉书袋的老学究最让人受不了了,明明可以简简单单说完的话非得搞得深奥莫测神神叨叨。 “那今天的老师也引用了毛泽东诗词啊,你干吗不去嫌弃他?”差别待遇。 “人家那叫水平,你这叫标榜!”温湄回答得理所当然,然后又忍不住去翻了一下今天的听课成果笔记呐,厚厚实实、密密麻麻的笔记耶!她已经多久没有这种全程记笔记的冲动了?今天的这位老师,果然是名不虚传、不同凡响。 “真是的,如果他早几天来上课该有多好啊!”这样她绝对不会懒洋洋抱着睡觉的目的来上课,最重要的是,英语课今晚结束,政治则还有两天,本来她是打算上完今天的英语课后就收拾行李,趁着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回家再赖几天的,现在看来回家计划得往后挪了。 “如果你真的这么崇拜他,干吗不去找他要签名?”苏伊蘅开着玩笑。 “好主意!”温湄一拍大腿,拿了本新买的考纲就冲上讲台,还没关上的话筒里响起花痴花痴的求告:“老师,我好崇拜你,帮我签个名好吗?” 看得近了,越发觉得这位老师虽然身材矮小,但是气宇轩昂内涵丰富,连喝水的姿势也是这么地充满学者风范啊! 决定了,她要报考思政,然后拜倒在这位老师门下,穷一生之力,学习毛泽东思想的高深理论。 中年老师浑身一僵,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就这样喷上电脑屏幕,通过投影仪所有人都将其造成的“水灵灵”效果一览无遗。 下面开始窃窃私语 “又是那个女生干的好事!”兴致勃勃地观注事态发展。 很多人十分疑惑:“她是不是成心来捣蛋的?” “可能是肩负着普度众生的伟大使命,来为我们这些陷入水深火热考研生涯的苦命人,增添一点生活情趣吧。”某人自以为幽默。 “听起来像是观世音菩萨。”这样他就不要去考宗教系了。 “说起来,她好像每天都状况不断。不是睡觉的呼噜声响彻云霄,就是拿了一大堆零食来开餐会,再不然就淋了一身湿去跟老师要退钱,简直太搞笑了。” “是啊,她根本就不做笔记也不拷课件,都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那是因为我有去拷。苏伊蘅心中默默回答,缩在位置上一言不发,以免引人注意。 “是啊是啊,怎么看都不像是准备考研的人,她为什么来上课啊?” 我拖她来的,不过我很久以前就后悔了。 “对了,你好像跟她是一起的?一个学校吗?她到底打哪儿冒出来的?” 隐藏在我方阵营中的敌对分子还是不幸被发现。 “我以前不认识她耶。”苏伊蘅心中咒骂,脸上却忙不迭地装可爱,“来这里后她才主动来跟我搭讪的。”阿湄,对不起。为了k大的百年声誉着想,绝对不能被人知道你是我同学。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向她投以怜悯的目光。被那么奇怪 的人缠上,跟鬼上身也差不了多少吧。 之后的时间里,不管温湄拿到签名后怎么跟苏伊蘅说话,都被她爱理不理地敷衍过去。众人也都“仗义相助”,不断跟苏伊蘅讨论这样那样的问题,让大野狼找不到接近小白兔的机会。 纳闷了一节课的温湄终于暴走。“姓苏的,你再不理我的话,小心今晚小洁的龙虾和你睡一张床!” 苏伊蘅看到短信脸色大变,下课后热情地飞奔到温湄身边,曲意逢迎:“我们家阿湄这么可爱这么善良,我怎么忍心不理你呢?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当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啦,呵呵呵。” 呜呼,反正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注目也不过两三天,在小洁的恐怖宠物寿终正寝之前,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今天食堂的菜真难吃,以后再也不买黄鳝了。”苏伊蘅早就很识相地坐公车回寝室,剩这一对推着自行车在路上慢慢晃悠。 自从那次下雨以后,尚冉就养成了接送女朋友上下课的习惯。通常是和她一起到学校,然后一个往里走去上课,一个到住对对面员工宿舍的爸妈那儿享受天伦之乐,然后晚上一起回去。 “让你和我一起回家吃晚饭挺好的,你就是不干。”这件事尚冉的妈妈每天都催,连他父亲都在说了一通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负责任之类的大道理之后,迂回曲折地提到了。 “这样的话小蘅就只有一个人吃晚饭了,很可怜的。” “可以一起去啊。”又不用几百块钱一张门票,多去一个人有什么关系? “怪不好意思的,而且你都说了你爸妈是那种特严肃的人,如果我一去,他们保不准就把我当准媳妇之类的来看了,想像一下两双眼睛从头到脚给你打分,”温湄一脸的惊怕,“我才不干呢。” “不是有句话说,丑媳妇儿总得见公婆,反正要去见的,早点晚点没什么区别。” 尚冉似真似假的口吻听得她两颊发热。 “你在说什么呀,讨厌!” “我说真的。” 尚冉停下脚步,一手扶着车,一手将温湄揽到怀中,下巴扣在她的头上,很久没说话。 温湄僵着身子不敢动,后背感觉到的心跳速率让她知道,尚冉也是鼓起很大勇气才有了这个动作。 “我说真的,不是开玩笑。今天,我父亲说起,他在读书时遇上母亲,毕业后两个人就结了婚,因为工作的关系,很多时候两人都不在一起,但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变。” 她感到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也像他们这样,一辈子不变,好吗?” 一辈子不变。 好远啊。虽然说人生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要是真的算起来,可也是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温湄放软身子在他怀里调整了姿势,好让自己一抬头,就看见那张犹带青涩的认真脸庞紧张而认真。 还真是很小的年纪,但她知道这句话是出自真心没有半点虚假的。所以她开心没有女孩子听了爱人这样表白还会不开心的。 问题是,温湄不知道它的保质期是多久。十年之后,不,或许根本就用不上两三年,就会有人反悔了,退缩了,忘记了,甚至因为自己承诺感到好笑了。她根本难以想像那时候的自己和他之间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只要一想,心就很痛很痛。那么,是不是防患于未然,随时做好失去的准备,才是比较积极的应对方法呢? 没有人会相信温湄是这样患得患失的人,她应该是天大的事跳脚一两分钟之后就直接扔到九霄云外凉快,接下来依然好吃好睡。 或许自己体内所有的悲观因子都在这一次的感情中倾巢而出了,汹涌而来势不可挡,满脑子都种种分手场景,句句摊牌理由,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去想,所以才会每天每天地彻夜难眠,每天每天地强颜欢笑。 她知道自己喜欢尚冉,也从未质疑尚冉现在对自己的感情,但是远渡重洋的两地相隔,当时的浓情蜜意到最后能剩下些什么,谁都保证不了。那么多实例中,能顺顺当当开花结果的太少太少。有什么理由他们就会是那千万人中最幸运的一对? “我想了很久才想好的措辞,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紧绷的声音代表有人对她的发呆非常不满她的“娇羞”也太久了吧? 温湄悄悄回神。要表示什么? 哦,对了。 抓过他的手臂,用两只手捧住,做出举起奥斯卡奖杯的样子。 “那么,我们一起来为这个理想努力吧!”温湄直勾勾看着他,粲笑如花。 “何必担心那么多?现在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廖洁谈的,也同样不是一本万利的恋爱,但是人家就看得开。 一辈子,多动人的词汇,她真的可以期待吗? 尚冉并没有想像当中的喜悦,反而对着蹦蹦跳跳走在前方的身影眯起眼睛,陷入深思。 第十七章 家庭温暖 “我要回来,回来,母亲”温湄用她自以为是的花腔女高音糟蹋着某首著名歌曲,一边唱一边转着圈往电话那边移动。 “怎么了怎么了?”被尖利的叫声从梦中惊醒的孔禾倏地坐起,抓起存折和钱包做预备逃跑状。 “她要回家了,高兴。”苏伊蘅同情地说。 “怎么又回家?马上都开学了。”回去要坐上十多个钟头的火车呢,犯得着吗?难道她年纪轻轻已经有了故土情深落叶归根的心理? “主要是因为火车上有空调,家里有空调,而我们这里没有。”所以那样睡觉会比较安稳,而且电费也不用自己交,方便。 “现实的女人。咦?那她们家那位怎么办?留在这里独守空闺吗?” “怎么可能?”人家最近可是如胶似漆的连体婴,“你不知道她昨天一直在唱‘夫妻双双把家回’?” “让我死了吧!”孔禾仰面跌回床上,“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贱人”是最近寝室里流行的称呼语,据说纯粹作为友情的召唤,不带任何感情和阶级色彩。 温湄与家人通话中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这么有礼貌的可爱声音只此一家。 “小弟,我是二姐,我跟你说” “哦,是二姐啊,我要出去学剑道,没空跟你说话。你等等……大姐,二姐电话。” 温湄无奈地等待。 好吧,她知道小弟很忙的,估计一个暑假折腾下来连暑假作业都还没做,不过不用担心,直接责任人爸妈姐姐还有那些小小年纪就已经很好色的女生都会“仗义”帮他搞定。 “阿湄,你课上完了?”温潞软软的声音传来。 “嗯,我想这两天回去。” “都快开学了回来干什么?”温潞说话向来干净利索,“我还以为你会抓紧时间跟尚冉到外边去旅行一下呢。” 旅行吗?不错的主意哦。“嗯,我会考虑一下的。你有没有好的地方可以推荐啊?”说到旅行特别是随带一帮“劳力”的旅行,大姐绝对是权威。 “我想想,h市附近有蛮多古镇之类的……” “来来来,我有话跟她说。”温潞因为思路不够顺畅发言不够踊跃而失去与妹妹的对话权。 老爸粉墨登场,“阿湄啊,你想好考什么专业没有?” “我还没想好,可能会去……” “我说呢,你还是听老爸的话去考那个什么mba好了,这个东西最近很热门的,毕业了之后封你总裁做做,如果你坚持要当ceo那也没问题的啦,我这边一切都很好说的,不是正在搞什么产业结构调整吗,引入现代企业制度就靠你来做了……” “爸,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不是我去考mba人家就给我文凭的好不好? “我女儿这么聪明,肯定不难的嘛孩他妈,你别夺我的话筒我还没讲完”抗议声很快被母亲的声音取代。 “阿湄阿湄,我们来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温妈妈永远元气十足。 听她这口气就知道没个正经。“什么事?你说说看。”你说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你能不能跟小冉去商量一件事?” “跟他商量?”温湄立刻警惕起来,“你不会又拿他去玩什么cosy吧?” “不是啦不是啦,”猜错了猜错了,厚厚厚,“我是想让你跟他说,如果他以后生了个儿子的话” “妈!”温湄的脸两秒钟内升温一千度,“你在说什么呀?”太离谱了吧这回。 “喂喂喂,你少自恋,我又没说他儿子一定是你生的。”真是不懂得谦虚的小孩。 温湄“脸温”一时降到冰点:“说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准没好事。 “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只是突然发现小冉竟然姓尚而已。”简直堪称世纪初最伟大的发现啊! “那又怎么样?”真是受不了她迂回曲折蜿蜒起伏的说话方式。 “这样的话,他的儿子以后也一定姓尚!”多么严密的推理啊啊啊! “说得好!”温湄打个呵欠。 “这样的话,他儿子现在应该还没起名吧?”毕竟时机还没有成熟呢。 温湄发誓如果那个老女人不是他xx的话早就被她一脚踢到冥王星上去自生自灭。“妈,你到底有完没完?” “啊,快完了快完了!”温妈妈急急答应着,终于亮出底牌,“我想拜托小冉一下,能不能以后把儿子的名字起成单名一个‘隆’字?隆重的隆,不是土龙斩的龙哦。” “‘隆’?有什么特别意义吗?”真难得,挺正常的嘛。“尚隆” 才刚念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啊啊啊,你怎么可以随便说他的名字,怎么可以?你难道不知道我只要一听他的名字就会心头鹿撞全身酥软吗?不行了,我要再去看他一眼!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好好照顾自己再见!”最后几句完全是急切到没有标点符号的。 全身酥软?我还化为一摊脓血呢。温湄呆看着发出“嘟嘟”声的话筒半晌,忍不住不满地嘀咕。真不知道老爸他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老婆不过他好像也已经被同化得差不多就是了,还有姐,还有可怜的小弟。 原来她已经是温家硕果仅存的一个正常人了。温湄悲叹。 刚放下电话,铃声就响起……等到温湄结束对谈的时候,她哼唱的曲目已经变成“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极尽高亢悲凉之能事。 “又怎么了?”她就不能稍微给别人一点冥想修炼的安静空间吗? “我同学说要来,我失去自由了啊。”温湄哀号,计划着来个告别之旅的满腔热血瞬间落空,“她说开学之前还有几天,想过来玩一趟再去学校。 “所以你要接待她?” “是啊。” “那容易,直接跟她说你要回家不就结了。”苏伊蘅觉得根本毫无难处。 “但是她难得来一趟,我如果不招待的话会过意不去……”而且她刚刚已经答应人家了。 孔禾好奇地问:“很好的朋友吗?” “还好吧。”温湄也不是很确定,总之她从来没有跟人吵过架就是了。 “对哦,我差点就忘了你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不好的同学。” 苏伊蘅皱眉,“那你就为了她来不回家了?”要是她的话,就算本来没打算回家,听说有什么同学过来也一定逃回去要帮人安排这安排那的,烦死了。 “没办法咯。” “这样倒挺好。”孔禾赞同,“省了车钱。”在她看来,只要是省的,就是好的。 “省了车钱多了买门票请吃饭的钱呀。” “不是吧!”孔禾第二次表演“尸变”,直挺挺坐起身来,“观光吃饭的钱都要你出?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人家难得来一次,我总要尽尽地主之谊的。”温湄说得理所当然。 “同学男的女的?”孔禾恶狠狠问她。 温湄一缩头,“女的。” “疯子疯子疯子!”孔禾一听,纵身跳到地上,开始高速转圈,“还以为是帅哥,是帅哥你倒贴一下我没意见,既然是女的,人家过来你就陪她去看一眼红湖啊兰桥啊那种免费的景点,然后付一下公交车钱当然我说的是那种没有空调的公车,接下来就可以一脚踢上火车让她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如果她死乞白赖地不走就请自便不要来打扰别人多么完美的方案啊!你怎么就会那么笨想带她去要花钱的地方呢?现在的那些什么旅游景点都人称万恶的屠宰场,门口买张票不够进去了还要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天下来你兜里就算揣个千儿八百的也飞得没影,你真有胆子带她上那些地方?” 温湄被她的说法逗得大笑,“你不要那么夸张啦,我上次看到学校勤办那边有在卖风景区的套票,说是凭学生证可以打五折,挺划算的” “划算什么呀!”孔禾仿佛看到人民币已经流水似的从温湄的口袋里往外飞,简直心急如焚,忽然她眼睛一亮,“你同学也在外面读书的是不是?好好好,你这次好好请她,下次我们寝室全员出动去她那边旅游赚回来!”在为室友着想的同时还能给全寝室谋福利,她真是太有头脑、太佩服自己了! “她在我们家乡的大专读书啦。”温湄很遗憾地说,“不过,你们如果要去家那边玩,不用找她啊,我直接带你们去就成了,我妈肯定很高兴的。” 孔禾火大地看着她一脸真诚,颓然坐倒,“没救了没救了。我孔禾人称聪明绝顶滴水不漏铁公鸡,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室友呢?” 真是贱人啊!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寝室里,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因为还在假期不用上课,所以大家并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阿禾,你的门卡在不在?” 孔禾闻言,随手从抽屉里取出由她保管的门卡丢给温湄,开玩笑地道:“怎么?尚冉在等你楼台会?”公寓的关门时间是每晚十一点,之后的出入就要用门卡和密码开门。 温湄摇头,“不是的,我同学来了,现在在下面。” “现在?不是说明天来你去火车站接她吗?” “大概提早吧。”温湄说完,转身出门。 孔禾望着房门呆坐半晌才道:“也就是说,她同学要住在咱们寝室?” “看来是的。”廖洁边说边翻了一页书。 “有没有搞错?两个人一张床怎么挤啊?”苏伊蘅惊叫连连她最不能忍受和人同睡一张床,就连妈妈都不例外,“奇怪了,干吗不去住饭店?这样就不用三更半夜在楼下等了。” 孔禾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看她,“废什么话,既然这里有现成的地方可以白住,干什么去住饭店,就连我们学校的招待所都要三十块钱一晚上呢。”温湄的同学很有可能跟她是“同道中人”。 过一会儿,廖洁看了看手表,“下去这么久怎么还不上来?”不是说在楼下吗? “不如我们去看看吧。”如果那个同学东西带太多的话也可以帮忙。 其他两人没有异议,一起关上门下楼。 不管阿湄怎么笨怎么好欺负,这个室友既然是她们622出产的,总不能撒手不管。 “阿姨,您就通融一下吧!” 一楼转角的地方就可以听见温湄彬彬有礼的请求。 “不行的,这里又不是旅馆,我怎么可以让她随便上去?”管理员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气势十足。 “但是您看天那么晚了,她现在再去找地方也不方便” 转进大厅看到的景象一望即明。 她们矮小的室友肩上背一个大包包,手里提一只旅行袋,站在值班室门口向管理员缠缠磨磨,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子则坐在值班室对面的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剥手指甲最简单的排除法都可以告诉她们,此人就是温湄的高中同学。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不过现在的主要矛盾是外部矛盾,先解决比较好。 “阿姨,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孔禾首先走上去,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打了招呼。她有段时间做过楼层管理员帮忙检查卫生,跟这些阿姨还蛮熟的。 阿姨不满地诉苦:“你还好意思说?我才刚睡下去就看见有陌生人进来,急急忙忙又起了床。”干了一年多,她自然知道阿湄孔禾她们都是622的。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您看我们这个朋友临时决定来这里什么都没安排好,是不是您行个方便,让她上我们那住一宿得了?” “是啊是啊,麻烦您了!”余人合奏。 阿姨面有难色,“不能留宿陌生人,这是上头规定了的” “哎呀,她是我们同学,不是陌生人,进去不会有事的啦。” “可是……” 磨了许久,孔禾终于以一包瓜子为诱饵,把阿姨请回传达室睡觉。 温湄感激涕零地送给每个室友一个大大的笑容,叫道:“莎莎,我们走吧。” “好了吗?”这个名叫莎莎的女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朝孔禾她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举步往楼上走,“你说六楼是不是?怎么会住那么高的?我坐了一天的车都快累死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看温湄手上的行李一眼。 “什么东西!”孔禾热血倍看的就想冲上去实施暴力,被苏伊蘅和廖洁抓住。 “别管她,看看再说。” 说完苏廖二人接过温湄的包包,在她感激的目光中叹着气上楼。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当那个莎莎拿着温湄的饭卡,在四个人的目送下大摇大摆出门之后,廖洁终于忍不住说话。 “阿湄,你欠她钱吗?” “没有啊。”温湄不明所以。 “那你家欠她家钱?” “怎么可能?”莎莎她老爸赌钱输了到处借钱还差不多。 “既然不是欠她的,你干什么让她这么嚣张?” “嚣张?”温湄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有吗?她哪里嚣张了?” “你是死人啊温湄!”孔禾积累了一天两夜的怨气终于爆发,“随便吃你的水果零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占你的床还嫌挤嫌热,害你等在电脑前面坐到她起床才去睡觉,睡了没多会儿就拖你陪着出去玩,玩到半夜就算了竟然回来还跟楼下阿姨吵架,你竟然还不觉得她嚣张?你木头啊?”真是够了,要她有那么个朋友找上来,连门都甭进,直接打成猪头托运回去早死早超生,哪里容得下她在这里无法五天? “你别生气啦,”温湄仍然保持着好脾气,“莎莎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习惯了就好。” “一直都是?”孔禾抱胸审视她,“我看她是一直都对你这个样子吧。”分明就是拣软柿子捏,无耻之尤。 “反正她再待两天就回去了,你们忍耐一下好不好?” “小姐,你要搞清楚,不是我们自己受不了,是看她欺负你欺负得太没分寸才抱不平的好不好?” “我反对,”廖洁举手示意,“不仅仅是看不惯,我本人也受不了。她昨天上完厕所没有冲水,早上用了我的洗面奶,还把塑料袋包装纸扔在我桌上。”就算她的桌子偶尔会显示出垃圾场的特征,也不用接受得那么理所当然吧。 “反对有效。”苏伊蘅接着补充,“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撕了我的便条纸去写字,洗完澡都不拖地板,对了小洁,她晾衣服的时候水滴有滴进你们家龙虾的瓶子里。” 廖洁闻言尖叫,赶忙跑到阳台上去慰问她那“苦命的儿子”。 温湄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们,嗫嚅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苏伊蘅摇头:“这种事本来没什么好计较的,但是她的态度实在太难看,所以我们才会越想越觉得不高兴。我们最不满的还是她对你的态度,你好心好意招待她,她不但不领情反而整天颐指气使的,这算什么嘛。” 温湄满脸困惑:“我真得不觉得又什么不对啊。她难得来一趟,总要让她高高兴兴地回去,反正我最近没什么事,迁就她一些也没关系” 三人听着她滔滔不绝的“礼仪之邦待客之道论”猛翻白眼。 “没救了。”宣判了千百次还是得出同一个结论。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但是一个人没救并不代表大家也得跟着没救。除了尽量多给温湄同学几个冷眼,让她感受到冬天般的残酷之外,三人终于在亲耳听见对方拐弯抹角地向温湄告她们状之后,作出了引进“外援”的决定。 闹哄哄的超市内,一脸坏人相的男子保持五米开外的距离,紧盯前方目标一举一动。 高个子女生挤进抢购特价食品的人群中,不多时便捧着一堆面包蛋糕饮料出来,统统倾泻进一旁守候的矮个子女孩手里的购物篮中,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坏人相男子眉头蹙起,方圆两米之内不见人烟。 高个子女孩从化妆品柜的货架上取下一堆保养品,这个看看那个瞧瞧,售货员殷勤地迎上去,高个子女孩问了一大堆话之后,把瓶瓶罐罐随手一放走人,留下矮个子女孩不停向售货员道歉。 坏人相男子重重一“哼”,旁边挨着妈妈发抖很久的小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高个子女孩来到服装区,挑了件衣服进试衣间,过不多久出来在镜子面前转几圈,又拿了另外一件裙子,把刚才的衣服往矮个子女生手里一塞,第二次进试衣间,如此三次、四次……矮个子女孩手忙脚乱整理着衣服,一一挂好。 坏人相男子迈开脚步走过去,所到之处闲人纷纷走避。 “把篮子给我。” 矮个子女生被身后咫尺处传来的阴沉声音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才笑开,“尚冉,你在这里干什么?” 尚冉不说话,从她脚下取过篮子,缓缓走到试衣间门口。 不一会儿门开,高个子女生还来不及为迎面撞上的一张凶恶脸孔尖叫,不怎么干净的篮子已经非常准确地扣进了她细长的脖子。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阴森森地撂下话,尚冉拉了温湄就走。 高个子女生三分钟之后仍处于怔愣状态,一旁的售货员小姐先回过神,很有礼貌地笑,“小姐,你身上的商品已经污损无法出售,这件衣服的零售价是人民币五百六十六元,麻烦照价赔偿。” 高个子女生尖叫。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尚冉拉着温湄飞快走出卖场,其间因为动作过于迅速引起保安怀疑,尽责的保安同志急迫五十米后被尚冉寒冷的眼芒瞪得动弹不得,至今伫立在太阳底下等待融化。 “你别玩了,我同学还在超市里,她不认得路的……” 尚冉一言不发地将温湄拉到最近的公车站,刚好路过学校的班车过来,温湄被很坚定地拖上车。 “你在生气吗?”再看不出来就是瞎子了,“为什么?谁欺负你了?” 显然尚冉一点都不觉得这句话很幽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干吗这么严肃?笑一下,笑一下啦。”温湄轻轻碰碰男朋友僵硬的脸,软软讨好。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安抚一下总没错。 “哼。”生气中,闲人勿扰。 现在是上班的高峰时间,公车上密密麻麻挨着许多人,两人面对面站着,呼吸好近,气氛却很冷。挤在两人旁边的乘客,也因为尚冉周身散发出的杀气而噤若寒蝉。 下一站到,坐着的某人暗叫声谢天谢地,飞也似的下车。 站最近的小个子男人挪动着身体企图接近座位,不小心推了温湄一下,尚冉眼光一扫,此人二话不说维持半蹲姿势十秒。 “你干吗?”冷冷的硬硬的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点头哈腰,心下发怵。我的妈,是不是黑社会啊?“您坐,您请坐!”恭敬一点总没错。 尚冉看了一眼空着的座位,又回过头去面无表情地打量那人。 “这是照顾专座,我不是老弱病残。” 那人吓出一身冷汗,“是是,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得,又一个看电视中毒的。 温湄掩口闷笑。 尚冉一双利眼在车厢里梭巡。一时间人人自危,赶忙低下头去。 “您坐吧。”终于给他找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颜悦色”地招呼。 老人腿一抖,巴着扶手才没趴下,一头白发摇得快掉地上。 “我我我,不坐不坐。”猛一听还以为谁逼良为娼来着。 尚冉一愕,“逼”问道:“您真的不坐?” “我不坐。”死命揪着旁边陌生女青年的胳膊,老人快哭了,女青年也进入临界状态。 怪人。有了座位干什么不坐? 尚冉觉得没好气,又打量了他一眼,老人这下如遭雷击,朝司机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我要下车,我要下车!”也没等车停稳,“刷”地逃下去,一会儿就没影了。 为什么我要去上班?为什么迟到要扣工资?众人羡慕而又哀怨的回眸中,汽车继续行进。 鸦雀无声。所有人不时朝尚冉那边偷瞧,心里时刻演练着虎口余生的自卫招数。 惟一不明所以的,除了当事人外,大概只有温湄了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一个急刹车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尚冉稳稳地站着,替她挡住排山倒海般惯性前涌的人群。 就算是在盛怒之下,他也不忘保护她的本能啊。温湄靠在他怀里,眼角眉梢俱是甜意。 “尚冉,低一下头。” “干吗?”口气虽恶,一切行动却是听从指挥。 毫无防备的,凉凉的唇迎上来一沾即走,电击后的酥麻却在全身流窜肆虐,铁青的脸色像是瞬间被高温炙烤,泛起透明红光。 两厢难以对视的脸,一张低下数手指,一张抬起看车灯。与浪漫绝缘的沙丁鱼罐头里,忽然间春意盎然。 严密监控事态发展的众乘客松了口气,终于有勇气擦去额头上淋漓的大汗。 原来黑道中人,也是很人性化的哦。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坐在登丰馆里,两人各自进攻一个铁板炒饭,虽然之前突如其来的kiss缓和了一些气氛,但是尚冉清醒地认识到原则性问题还远远没有解决,于是一路上还是没有和温湄说过半句话。 本来想继续生闷气的,但是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接受到任何的压迫感兀白吃得开心,一阵挫败感袭来,很不爽地放下了筷子。 温湄暂停狼吞虎咽,偷眼瞧他没办法,莎莎据说正在减肥,所以午饭她也跟着没吃饱,所以不用太赞美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盖世神功。 “看什么?” 噢哦,口气很不好。“没什么……你刚刚也去买东西?”尚冉这种人一个人去逛超市,感觉很奇怪耶。 “我是去找你。” “难怪,我就说你连去教育超市买东西都不耐烦了怎么会特地跑出去咦,你说去找我?” “孔禾她们说你在那里。”那三个女人七嘴八舌的叙述让他以为温湄已经被人生吞活剥了,现在看来情况比想像中好虽然,还是很讨厌。 “哦?”她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你这么急找我有事?” “是她们来找我救你。”而且是声泪俱下,大有今天如果他不出马就要长江泛滥黄河决口之势。 “救我?”温湄更加错愕,“我好好的啊,救什我知道了,她们又说莎莎欺负我了,根本就没有,真是爱穷操心。”她们大惊小怪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尚冉无力地吐气,“温湄。” “嗯?” “你能不能、能不能稍微改一下你那种滥好心的习惯?”她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人卖掉的。 “我又没有怎么样。”温湄委屈地扁扁嘴。为什么每个人都用这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不知道会给人家很大压力吗? “你真怎么样就晚了!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你只要好好记住,老老实实地去做就行了,不要给我强词夺理阳奉阴违,懂吗?” “哦。”听听看先。 “不管能不能得到回报,你总是不吝惜于对人家好这种做法我虽然不赞同,但也知道那绝对算不上是错的,所以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反对。可是你得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的,更有很多人连适可而止都做不到。你对他好一分,他就理所当然地要十分……” 温湄微笑着打断他:“你直接说得寸进尺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别打岔!”尚冉气结,“你只是表现得不那么讨厌他,他就会以为自己很受欢迎……” “呀!这就是我们刚认识时你的心理嘛!”温湄很开心地拍手大叫。 “你、到、底、听、不、听、我、把、话、说、完?”尚冉一脸要杀人的表情。 温湄乖乖地低头“伏法”,“你说,你说。” 尚冉深吸口气,“总之,你一定不要老是为了配合别人的喜好而勉强自己去迁就,如果不是深交过,别人不会知道你为了他们付出多少,他们只会觉得你很好欺负,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根本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坏人的,你不能老是把她们的需要当成自己的需要,努力迎合……” 说到后来,他有点辞穷。一向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讲大道理更是这辈子第一回,只是想把心理杂乱的想法都说出来,其实说到底,也只是一句话:“总是,没有必要对别人太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首先想到的,必须是你自己,明白了吗?” 温湄这次没有插话,静静听完,静静吃饭,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来,笑着说:“你的意思,我懂了。” 尚冉几乎暴跳如雷,“懂有什么用?你要给我照着做!”这个不开窍的家伙! 温湄微笑地轻摇着头,“我只是不那么在乎很多人在乎的东西,并不是完全没有理智没有分辨能力的。在给予的过程中我感到了快乐,这就是我得到的回报,难道还不够吗?像是跑跑腿照顾一下别人,外出时帮忙带点东西……这一类的,我做起来并不累更没什么损伤,但是却能给别人一些方便和快乐,不是很好的事情吗?为什么一定要计较付出多少回收多少?这样做人,才是真正很累,何必呢?” 她说得很平淡,平淡中却有一种叫做睿智的东西慢慢从体内透出来。尚冉凶狠地审视她半晌,才不悦地说:“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都没真正地认识过你。” “那样很好啊,每天都给你一点新鲜的感觉,我们的爱情才可以永葆青春啊。”虽然知道是开玩笑,说到“爱情”这两个字时,两人的脸还是不期然地同时泛红。 短信铃声煞风景地扬起,温湄看了之后立刻脸色一变,“莎莎坐车迷路了,我得快点去接她!”看看,都是他不好。她这样一来一去的明明就是浪费人力资源。 尚冉望着她一溜烟往外跑的背影,再次叹气。这就是有理智的表现吗? 反正,他就认定了,温湄是那种需要有人在背后保护才能快乐成长的人。 “温湄。”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温湄停下脚步,回身,“能不能答应我,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一定保护好自己?”只要,在他回来之前,好好地保护自己;之后,就不用再担心了。 “如果你是想要一个能够安心离开的保证,那么我会的。”温湄的笑容,有点奇怪。 第十八章 没有安全感 在周遭人民群众的联合抵制下,莎莎同学被提早扫地出门,而过不多久,新的学期也就开始了。 622寝室全体同仁顺利升入大四,开始了最后一个学期的理论课学习,而尚冉则在忙碌地出国事宜的同时,恋爱赚钱两不误,争取为自己的美丽恋情添上两三年内的最后一块本土砖,加上最后一块中国砖。 刚开学的时候,大家的学习态度总是比较积极的,温湄也基本尚能保持三分之二左右的到课率,并且每次出现在课堂的时候都会装模作样地抱着一本考研词汇,颇令系上同学刮目相看。 那一天下课出来,手机上显示一个陌生的短号。温湄想也不想地接起包月之后的网内通话是免费的,不接白不接。 “他拒绝了。”只听对方如是说。 温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用一个“啊”来应对。 “他说短期之内都不想考虑这些事情,叫我不要再去烦他。” 打错的吗?在人家讲这么伤心的事情时直接说你打错了会不会很失礼?不过这个声音有点熟 “你说让我直接跟他讲,我到昨天才终于鼓起勇气去了,谁知道还是这个样子。”那边的女生苦笑。 原来是秦晓畅啊。温湄冷汗涔涔而下,好在没有问出你是谁这种蠢话,否则她肯定会被k死。 进入状况之后,愧疚感也就随之而来,“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去找他的。”真的害人家受了二度伤害,没想到她男朋友竟然心肠这么硬。 “没关系啊,我知道你是好意。”那边传来的声音颇为神清气爽。 温湄听了更是不安:“你不用反过来安慰我的,我知道你很伤心……” “伤心?”秦晓畅呵呵地笑,“你以为我故意装出很开朗的样子吗?我不是这种人哦。” 温湄又一次陷入茫然。她听起来,真的是不太伤心。 “温湄?温湄你在听吗?” “呃,”她咽了口口水,“你确定你已经没问题了?” “没问题没问题,就算有也不严重,你不用小心翼翼地跟我说话啦。”秦晓畅说话仍然豪爽。 温湄有点放心了:“那么努力地想要挽回,又是这么久的感情,你不会觉得可惜吗?”现在是探讨时间,绝对没有误导对方的意思哟。 “可惜?何止可惜,我简直是心碎欲绝呢。” “……啊?”她不行了,听得好混乱,她们明明是同一届的人,为什么现在看来很有代沟的样子。 并不知道那头的温湄行将抓狂,秦晓畅继续欢快地说:“但是昨天晚上想了一夜,终于想通了!既然我可以为他改变,我就也可以为自己改变!” “为自己?”温湄讷讷地问,努力跟上她的思路。 “我总是太习惯于依赖别人,在家里的时候是爸爸妈妈,后来则是他。我根本没有办法过一个人的日子。但是不可能永远都有人让我依赖的。他说得对,自己的路,要自己走!所以我决定抛弃过去向前看,好好为自己将来努力!” “说得好!”很有勇气的女孩子。 如果自己也对未来这么有信心,那就好了。 “但是,我还是没有完全走出失恋的阴影啊!”声音忽然又变得忧郁。 “呃?”是吗?温湄听得晕头转向。 “所以,”她又恢复爽朗的语气,极具诱惑性地道,“我们今晚去狂欢吧!我请客,还你上次的人情!”接下来就报出了“接头”的时间地点。 温湄只觉得自己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门禁时间,尚冉站在宿舍楼下。 “你跑去哪里了?”他大步走到她身边。 温湄有点迷茫地看着他,然后咧嘴一笑,“我跟晓畅,就是考研班的那个同桌,一起出去玩。” 尚冉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酒味,不禁皱起了眉,“为什么不说一声?我手机都打爆了你知不知道?” 头有点昏,温湄前倾,把脑袋顶在了他胸前。“手机关掉了。”因为晓畅说要专心致志地玩,结果就是一个烂醉如泥一个眼昏视茫,她还是很神勇地把晓畅送回亲戚家才回来的,“我有跟小蘅说啊,她没转告你吗?” “转告”两个字让尚冉的脸色更形难看。“我没碰到她。后来打电话到你寝室才知道的。” 温湄了解地点点头:“那就对了嘛,你看我有交待行踪的。”说完她轻轻推开尚冉,跌跌撞撞要进大门。 尚冉一把将她拉回来,冷声说:“我以为,我应该比她们更清楚你的行踪。” 温湄歪着头像要辨认些什么,然后恍然大悟地格格笑开,“尚冉,我发现你说话越来越像那些男主角了!” 尚冉扶她倚在墙边,转进旁边的小卖部要了瓶冰饮料。“喝下去。” “哦。”大约正好有点口渴,温湄接过去“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清醒点没有?”尚冉抱胸而立,严肃得像个教官。 “我一直都很清醒啊。”只不过平衡感有一点点问题而已。 “那就不要开玩笑,正经一点回答我。” “回答什么?”他刚才有问问题吗? 耐性,要有耐性,尚冉自我暗示三分钟才说得出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让别人转告?”难道对她来说自己还比不上室友亲近吗? 为什么吗?只是觉得失恋者和准失恋者狂欢的时候,很不想面对他,面对那个未知的将来罢了。但是这种心态,他是不必知道的。 “不要计较那么多啦,你知道不就好了吗?乖乖的,回去睡觉吧!”温湄想拍拍他脸以示安慰,手却被半途截住。 “你最近很不安,为什么?”缠着要他接送,有时候冷淡有时候又会有很亲热的举动,并不是说他不喜欢她那些可爱的样子,而是他所知道的温湄,不像做这些事情的人。 “没有啊,你干什么老想这么多?会变老的哦。” “是我想太多还是你想太多?你装得很快活,装做无所谓,但是你总是发呆,今天还跑去和人喝酒,你不开心,我不是笨蛋我看得出来,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能跟我商量?就算我帮不上忙,你说出来总会舒服一点,为什么像个闷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说?” 他已经注意很久了,开始时只是觉得女孩子一时情绪低落很正常,但是她最近的表现越来越奇怪,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口相询。 “被你看出来了吗?”温湄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只是很无聊的事情。我有点害怕考研会失败,然后忍不住自己吓自己,就这样。” “是吗?”尚冉挑眉。 “是啦是啦,否则还有什么事?我马上就会好的,你不用担心,快点回去睡觉,明天你妈不是要带你去买东西?”拜托快走吧,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很难受的。 “温湄,”尚冉笑得很危险,“以后就算要说谎麻烦也想个好点的理由,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如果她这样的懒鬼也会担心考试的事情,那么k大的学风肯定堪称世界一流,乔伯伯早就该绕着新校区裸奔十圈庆祝了。 又是一句很像男主角说的话。不过温湄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关注这种事。 “真的没什么,你先走好不好?我很困要回去睡觉了。”手口并用,推着他走。 “还是在担心我要出国的事情?” 一句话让温湄的一切动作宣告停止,手僵在半空中,直到看到他脸色阴郁地转身相对,才讪讪放下。 “果然是这个!”尚冉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看她默认还是感到挫败,“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离开只是暂时的,过不多久就会回来了,我绝对不会赖在那里不走,而且也有很多互相联系的方法,就算我在那边没空回来,你也可以和我父母一起过去我们连要一辈子在一起都说过了,还有什么好不放心,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温湄望着他一脸的愤愤不平,心思不属,“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尚冉正待再言,却被她一个手势阻止:“今天晓畅说,她真的很羡慕我,能够有这么一个男朋友,明明都快出国了还能守着诺言,换成别人这个时候差不多都分手了。我虽然没反驳,当时却想,没错,我们说了很多,保证了很多,我也知道我们都是用最大的真心在说那些话,但是感情的事情是经不起时间距离的折磨的。什么海誓山盟花前月下,等到事过境迁,都只是一纸空文而已。” 尚冉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直勾勾盯着温湄,直到她窘迫地低下了头。 “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想的吗?” 温湄紧咬着嘴唇,硬生生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是的”。既然已经没有办法隐藏,那么就让借酒壮胆,让她承认自己的不安吧。这样的话,就不用日日夜夜猜测分手的话哪天会从太平洋那边传来,不用担心他面对两段感情难以抉择时会受良心谴责,不用把自己辛苦装扮成很崇高的牺牲者笑着送他离去。 也好,也好的。 “你一直在骗我!”尚冉大吼,“还说没有把我当小孩子看?你就是觉得我很幼稚,许下的承诺都不算数,所以根本就没打算相信我的话,对不对?不管我说什么幸福说多少次一定回来,你从来都没往心里去对不对?从头到脚你都是在敷衍我,只要我一走你就当做自己被抛弃了对不对?所以你不愿去见我的父母因为你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你从来不说回来之后我们要干什么。其实说到底都只有我一个人一厢情愿地在想什么以后想什么家庭想什么一辈子,对不对?” “对的,你说的都对。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回来还会和我在一起,你走了之后我立马就找新的男朋友,”心里面很酸很重,但是没有要哭的意思不够难受吗?还是想得太过清楚?“我才不管你在那边怎么样,反正不管以后你功成名就还是潦倒落魄,我跟你的关系,就到你” 下一刻,她的绝决话语被狠狠封住。不同于之前公车上的浅尝辄止,尚冉的唇齿挟带全然怒气肆虐着她的丰润的唇瓣,给两人同时带来一阵阵的陌生感受,接下来舌尖自然而然地入侵与纠缠,使得温湄本来就被酒精占据的脑袋此时更加混沌,没多久就放弃挣扎,被动地承受着他之前的狂暴,以及慢慢变质的温柔与缠绵。 纠缠的身影分终于开后,两人的思绪都没有办法立刻回到现实世界。 “我根本感觉不到你有迫不及待想放手的意思。”尚冉这样说着,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着另一层意思,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温湄的状况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无神的眼眸好一会儿才找到焦距,然后又叫哀愁染上颜色,“不是我想放手,而是与其到最后无力地面对这种结果,还不如现在就先把话说清楚。” 尚冉忍不住又一次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大声发问:“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吗?” “不是你有没有安全感。晓畅的男朋友说得很对,我们都还太年轻,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决心去背负起两个人的未来。早早决定自己的人生并不是明智的做法,而且类似的事情太多,我没有办法不去想” “求求你,”尚冉将头颅紧紧枕着她的肩膀,语音低沉微颤,“你说,只要你一句话,你说你不是骗我你不是不想未来,你说啊,快点告诉我!” “我……”她无言以对。(谢谢支持*凤*鸣*轩*) “我有这个信心,为什么你就没有这个信心?”尚冉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眶里有着伤心和绝望。 温湄不忍再看,背过身去,轻轻地说:“因为,你不是那个被留下的人吧。” 身后,一片寂静,就当温湄甚至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尚冉冷静的声音清清楚楚传来 “既然如此,我不出国了。” 温湄大惊转身。 尚冉的脸上平静无波:“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守着你,让你知道,所谓的我们还年轻,我们没有办法负起责任没有办法承诺将来是多么片面多么荒谬的想法!” “别开玩笑,再过十天你就要出发了!”温湄听见自己在尖叫。 “我不开玩笑!一直在开我玩笑的人是你!我不管什么前途什么机会,我就是要留下来,要你知道我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苏伊蘅倏地从洗手间冲出来,带着一脸泡沫,“他不走了?什么意思?” 温湄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头痛欲裂,“因为我说要分手,所以他不走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孔禾吹了声口哨:“哗!看不出姓尚的小子还是个多情种,他的做法简直就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嘛。” “阿禾,”廖洁责怪地白她一眼,“都闹成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 “什么风凉话?我可是很认真的!”孔禾瞪大眼睛走到温湄身边,“你有没有刀啊剑什么的?我去他身上戳几个窟窿,顺便再来几拳把他打醒。” 这下温湄也开始抱怨:“我都觉得够对不起他了,你还净添乱。” “我哪添乱了?”孔禾觉得委屈,“你想啊,他现在头脑发热地决定为了跟你在一起不出国,要是哪天后悔又没机会出去了,肯定把责任全赖在你头上,到时候你们哪有好日子过?让我说啊,他现在决定留下,打的就是以后虐待你欺负你的主意!”其心可诛! 廖洁一皱眉,正想要分辩什么,却被满脸泡泡的苏伊蘅摆手悄悄阻止。 温湄大惑:“按照你这么说,整件事都是尚冉不好,我一点错都没有咯?”这这这……好奇怪的论断。 “当然。”孔禾咬了一大口苹果,说话声音含含糊糊,“当初是他主动追你的,又是他自己忽然说要出国的,出国就出国,还非得让你相信他不会甩了你。阿湄你很亏你知不知道?被他耍了一圈,到后来还是只有一个人。” 温湄张嘴欲言,孔禾却已经扔掉苹果核继续开讲:“不过最亏的就是他,出国出不成,绝对会被同学老师父母校长笑死骂死,尤其是难得谈场恋爱自信心又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伤心死,以后肯定没有办法再相信女人,绕了一大圈,什么都没有了,你说他是不是倒霉到家?” 孔禾说完,大喝了一口水,背上包出门,临了又对着沉思中的温湄抛下一句:“你那点自卑,真该改一改了。”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尚冉在公布决定后的第一时间被“请”到校长室。 “你应该知道,就算你能够自己申请出去,也很难进同样档次的学校,少有的好机会,你就这样放弃?” “嗯。”尚冉低头漫应。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不去也已经没有时间顶替上其他人了?”手续已经办好,学籍资料什么的都转过去了,真是难搞。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尚冉的头低得更低,“不过说起来,这种事情应该还不用劳动您来过问吧。” “我这是怕你爸妈担心!”这个孩子小时候多乖啊,一脸祖国的花朵相,现在怎么变得那么难搞? “这倒不会。我妈肯定比我还高兴。”开学之后母亲一天能打给他三个电话问寒问暖,说到他快出国的事情就哭,他都不知道母亲原来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 “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看他一直低头,不会是刚哭过吧? “是有点麻烦。” 校长血液中的八卦因子又开始到处流窜。“女朋友的事?” “……” “不要这么小气嘛,说出来乔伯伯可能可以帮你参详一下。” “谢谢您,不用了,我想我可以自己解决。倒是乔伯母最近常常跟母亲说您难得在家里连待三个月,担心您可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没有办法再出科研成果。” “你别听她胡说!”嘿,臭小子还有心情管闲事?校长心中大奇,问道:“那件事,你已经决定了吗?要不要再多点时间考虑下?” 还以为他会酷酷地说“不要”,谁知道 “好啊,那真是麻烦您了。”尚冉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取出来看了一眼,很有礼地鞠了个躬,“我现在就去解决麻烦事情,先走一步了。” 看着他写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愉悦脸庞,校长如坠入云雾里,四顾茫然。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如果,她也是像尚冉这样优秀这样踏实认真的人,就不会这么胆怯这么害怕他一去不回了吧。相信尚冉真心喜欢她不难,认定尚冉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对她动心,却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茫茫人海芸芸众生,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更加适合他的女子吗? 她不自卑于自己的容貌和性格,却在面对尚冉这样容貌不见得出众、但却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孩子时不自觉胆怯了,似乎在下意识里觉得,他其实更好。所以一直很怕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想在被厌弃之前先说出分别的话来保持自己的尊严。 这样向他自我剖析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意外,“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深,也不觉得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差距,我说过多少次你比我聪明,都没听进去的吗?” 她一直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于是他就开始一件件罗列实事论据,就惊觉活了这么多年,现在才发现自己在很多人眼中一直是天才般的人物。 然后明白了,别人的评价和自我的价值判断,有时候完全是不同的。虽然被一群人崇拜得要死,他却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虽然被不少同学羡慕得要死,自己也没有身为一个“天才”的觉悟。在感情世界里,只要在乎之人眼里的自己是优秀的,那么连自我评价都不必看重。他只要心里有她一天,这样的自己就永远不会被别人比下去。 “所以你只要相信,我是喜欢你的,就够了。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不再用一定回来之类的话增加你的压力,你也不能三天两头练习分手时的应对战术,ok?”不容她拒绝,他完全主导地下了这个结论,然后拉着她跑去教务处作最后出国前的确认。 “你从来都没放弃国出过的打算?”当时,她问得有点气闷。 “对。”他却露出得逞的笑容,“既然告白时我出过丑,你跑遍寝室和办公室疯狂找人,应该也不算是很吃亏的事情吧?” 他现在手臂上的大块淤青,就是说完话之后被教训的产物。 “你一定要一直发呆吗?”尚冉今天很难得地穿上了西装,看上去也人模狗样咳,是仪表堂堂。 温湄从回忆中清醒,发现自己成为在场所有人的焦点,忍不住红了脸。 今天就是他出国的日子,家人朋友都来送行。 “我真的要走了,有没有什么话要说?”他还是那样,很的样子。 “……再见。”昨天足足说了五个钟头,够了。 “真没情趣。”他不满地咕哝,冷不防在她唇边偷得一吻,然后孩子气地跑开。 讨厌!红着脸垂下头,避开周围人饶有兴趣的视线。 “尚冉。”一直没说话的父亲开口,“如果待不惯,只管回来。” 这,已经是一个严厉父亲对儿子最极限的宠溺。 “嗯。”尚冉收起笑容郑重点头,给了老迈父亲一个深深的拥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登机门。 直到看着那架飞机起飞,温湄的眼角才挂下泪珠。 尾声 冲刺阶段 已经进入考研的冲刺阶段,温湄真的报了k大的思政系,温爸爸听说后差点晕过去,之后每次和她说话都用面对政府领导人的毕恭毕敬口吻。 阿湄真是太有志向太伟大了!只要一想到自己有望得到一个能给领导干部讲学的女儿,他就激动得浑身发抖。至于他那个企业就以后再说吧,反正最近好像老婆正在迷恋言情小说,天天“命令”儿子要成为大企业的总裁,并且还一定要是那种跨国的、世界排名前十的财团,到时候他那家小厂就让儿子并购去好了,绝对没问题。 温湄对于考研完全没有把握。之前荒废的时间太多,态度也真不太认真,要是还能上,估计她这辈子的运气也都用光了。倒是小蘅晓畅她们的状态都很不错。 不过不上也没关系,还有半年的时间让她考虑将来的出路,足够了……吧。 让她觉得“困扰”的,还是那些“亲卫队”。尚冉那班兄弟现在和她系上的同学组成所谓“钢铁联盟”,发誓以保护她的安危(最主要的就是严禁不良异性接近十米以内)和帮忙逃课为己任,只要一跨出公寓大门,背后就会有甩不掉的一串尾巴,热血倍看的样子就差在额头上扎块白布条了。据说日子过得很无聊的校警已经盯上这群意图不明的男男女女,打算他们稍有“异动”就出面干涉,誓死捍卫学校安全。 第二十次劝说无效之后,温湄只能认命地让他们跟着,同时祈祷他们的一时心血来潮早点过去。在那之前,还是多在寝室内部活动少出去比较不丢脸。 事实证明就算在寝室里也躲不过热情的关照。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明天学校方面来检查卫生,关系到每位同学的综合素质考评,希望每个寝室都好好地进行一次大扫除。 通知已经被很尽责地写在了楼下小黑板上,对于这种例行公事,不想被发配去脏乱差地带工作的管理员,自然也很认真地到每个寝室来了次预检,但是就算再有经验,再有信心,看了今天检查团这副阵势,还是让她软了腿。 “主、主任,这是怎么回事?”走在人群最后一个的宿管办主任被拉住询问,“前头那个……好像很眼熟……” “废什么话?”主任白她一眼,“那是校长,你不认识吗?” 管理员脸部呈抽风状。“真的是校长!”还在想学校里怎么会有人敢和校长长得这么像呢。 他们伟大的校长还管检查寝室卫生?据说是什么中科院院士耶!又不是街道小学,清洁工和ceo都一个人,这哪跟哪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主任明显比管理员还紧张,努力把音量在地下党接头的水平,“刚刚在路上碰到,校长就问我们到哪里……”那时候还以为只是他老人家一种爱“民”如子的表现,难得不是带大家集体搓饭k歌,他自然雄赳赳气昂昂地大声回答说去检查女生寝室卫生。谁知道校长眼睛一亮,竟然说也要跟来看看。看看就看看,还非指名到女五楼,所以他现在严重怀疑,此道貌岸然、据说家庭美满事业有成老头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在这里。 不过当务之急是保证自己的工作不出纰漏,他还指望着今年能再把职位升一升呢。 “我问你,你这幢楼确定没什么卫生死角、脏兮兮的寝室?”女生楼总的来说肯定比男生楼干净,但也不排除有一两粒老鼠屎好死不死人了老人家法眼,那就全完蛋了。 “我想……应该没有吧。”管理员望着校长在大厅里转悠的身影,第一次后悔昨天没有亲自把整幢楼所有厕所都刷一遍,“您看,要不要我再去做一次最后的检查?” 主任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后脑勺上冒出一大滴冷汗。“检查你个头!还来得及吗?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就找你算账!”恶行恶状在望见大头目走到服务台时顷刻间变成摇头摆尾。 “校长,您有什么吩咐?” 老校长笑着拍拍他的肩:“小许,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吃掉你的。” 周围的人干干地笑起来,主任也跟着陪笑,心里暗道:您这是在玩幽默吗?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啊我。走人吧,求您了。 主任硬着头皮问道:“您要不要上楼看看?”快说不要,您很忙的,对不对? “当然好!”校长欣然允诺,周围人暗自叫苦不迭,纷纷下定决心,以后走在检查寝室卫生的路上,一定要蒙面而行。 “那、那我们走吧。”主任做个请的手势。 “等一下。”主任顿时心跳一百。 校长转身对上管理员:“能不能把住宿学生的名册让我看一下?” “噢,好的好的。”校长在跟我说话?校长耶!管理员激动莫名,翻了整整五分钟才把放在最上头的一个蓝皮本递上去。 校长一目十行地翻阅着,到了某一页停顿下,然后合上本子还回去。 “小许,你们检查你们的,我上去看一看就走,你们不用管我了。” “啊?”众人目瞪口呆中,校长慢慢地上了楼。 “好险!”某工作人员回过神来,拍拍胸膛,“主任,我们开始检查吧。” “还检查什么啊!”检查什么时候都可以,八卦可不是天天有的,尤其是“老校长私访女生寝室意图不明”这么重量级的八卦!主任兴奋得直喘粗气,挥舞着手臂叫道:“大家伙跟我来!” 于是,一群人在他的带领下,蹑手蹑脚跟踪而去,身姿之熟练,足见训练有素。 留下管理员孤零零站在原地,脑中一团浆糊。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622寝室里,廖洁隔着手机训斥可怜的现任报社社长,孔禾研究原文书,苏伊蘅奇迹般地狂k书,温湄则狂聊qq。 “叩叩。” “谁啊?”一般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潜台词就是她不想去开门。 “检查卫生。” “来啦。” 不是昨天才检查过吗?而且怎么是个男的声音?四人纷纷检查自己的着装是否整齐。上回在送水的男生面前闹了个大红脸是她们永生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 “呀!今天学校里来抽查!”温湄十分愧疚地想起这件昨天楼长好生叮嘱过的事情,那时就她一人在寝食睡觉,敷衍完转身就给忘了。大扫除当然是没人干。 “我来开门!”不待猜拳决定,温湄就自告奋勇地冲上去,期望能把挑剔的眼光阻隔在大门之外。 “咦?”打开门,温湄对上一张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 “认不出来吗?”老人低下头看她,笑得很和蔼。 “校、校长?”校长也检查卫生?还是被发配来的? “不用这么惊讶吧,我一时兴起,过来你们这里看看。” 为什么大家看到他都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校长有点委屈。他又不是科学怪人,难道不能在办公室实验室以外的地方出现吗? “哦,请进……啊,等等”温湄死命拉住他的身形,“我们忘了大扫除,您能不能先在走廊上等一下?” “啊?”等一下?小丫头,难道你不知道我是日理万机的校长先生吗? “没关系啦。”苏伊蘅站起来向他鞠了一躬,“男生寝室比我们这里脏多了,校长一定是过来人。会理解的。” “什么?”诬蔑!简直是诬蔑!想当年我读书的时候寝室里哪一天不整理得井井有条,来检查的督导看了都说好! “啧啧啧,伟大的校长先生,请问您进女生宿舍登记没有?”廖洁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笑话!我进女生寝室还需要登记的?一把老骨头了偷不动抢不动你还担心什么? “校长,你坐会儿,请喝茶。” 校长接过热腾腾的一次性杯子,感动地看着眼前端庄沉静的女孩子。呜呜呜,进门之后终于听到一句人话,小姑娘,是你让我目睹了人性的光辉,见识到了当代大学生的崇高风范…… “那是我刚买的红茶,用来招待客人的话,钱要算在寝室费里的哦。”说完孔禾就从一个储蓄罐里掏出一块钱的“公款”,放进自己腰包。 校长双手僵在半空,顿时欲哭无泪。 还是廖洁先开的口:“您上这儿来有什么事吗?先说好了,我可没空再帮你跑八卦消息。” “我可不是来看你的!”校长赌气似的反驳,然后转向温湄,很邀功地笑。 “校长”他干什么? “我是来看你的啊,小湄。” 小湄?! 在场诸人包括在门口聚精会神监听的宿管办特别行动小组,不约而同地打个冷战,脑海中浮现出类似于老牛嫩草、鲜花牛粪、光源氏计划的经典意象。 倒是温湄镇定自若,老老实实地回话:“您那么忙,根本不必特地过来,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校长环视一下整间寝室,大摇其头,“你看这里地方那么小,楼层又高,冬天又是阴暗潮湿,简直不适合人类居住啊!” 外面的宿管办主任听了又是一身冷汗这不就是在怪我办事不力吗? “所以我说啊,你要不住到我家去得了?” 特别行动小组成员眼前又出现金屋藏娇、人老心不老、一树梨花压海棠之类的idioms,极端好奇那个“小湄”是怎样的倾城佳人,竟然能让校长不顾自己学界泰山北斗的身份地位跑来这里上演凤求凰。 “真的不用了,我在这里很好,校长……”不用这么热情吧? “,你怎么也叫我校长呢?直接叫乔伯伯就好了呀。” 门外鸡皮疙瘩铺成了地毯。 老不修!色狼!腐败! 这是寝室内外旁观者一致的心声。 现在连温湄都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了。“……我叫您校长就好。” “何必这么见外呢!我们俩是自己人嘛!”校长继续死皮赖脸地纠缠。 宿管办主任脸一阵青一阵白。“……收队!” 受不了了!想不到德高望重的校长竟然是这样的一个败类!再听下去非进去暴打他一通不可! 踩着愤懑的脚步,宿管办成员集体撤退。 校长慢慢退到门口,斜眼瞄见匆匆离开的一串人影,满意奸笑。 嘿嘿嘿,然后就有又八卦可以听了。 “小湄啊,你真的不住到我家来?”这可是真心的邀请。 “不用了……”让校长发现她每天逃课睡懒觉那还不完蛋! “我有问题。”廖洁很正经地举手。 “什么?” “尚冉到底给了您什么好处,让您这么巴结阿湄?” “呵呵,”阴谋被识破,校长笑得挺尴尬,“小冉说啊,如果小湄在学校里有个闪失,他就不接我的聘书。” “不接就不接,有什么了不起?”他还指不定能学什么有用的东西回来呢,到时聘来吃闲饭,他就哭死了。 “话可不能那么说。精通那么多国语言的人才全中国有几个?k大就是把他供起来什么都不干,也是块金字招牌呢!”要不是当年老尚没想着让儿子出什么天才少年的风头,小冉早就红遍大江南北了,哪能像今天这样优哉游哉地跑去外国读书? “多国语言?”女高音三声部合唱,一齐怒视温湄,“你怎么没提过?” 温湄耸肩,“有什么好提的?” 尚冉自己都没把这个当做炫耀的资本,她就更没必要了。 噙着笑意看室友视本校最高当权人物为空气,兀自叽叽喳喳,温湄缓缓转身,开门走到阳台。 十二月的天气,很冷了。 他那边,应该更冷吧,不知道有没有长冻疮,有没有寂寞,有没有想家。发来的e-mail里,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平淡口吻。异国他乡举目无亲,他人又不见得开朗,日子,肯定是没那么好过的吧。 干什么还来顾她呢?连校长都托上了,这么不放心吗? 傻瓜。 始终认为不放心的那个,明明应该是我才对啊。 飞机微微的轰鸣从云端传来,自从他走后,对于这种声音就变得很敏感,听到时总忍不住仰头观望。 好神奇,那硬邦邦的机器里,承载着几多离别,几多喜悦。 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是不是说,看久了,想久了,分别久了,那种感觉,就会麻木? 这样的麻木,是解脱?还是背叛?还是,到最后谁都会麻木,拼的,只是谁先谁后这口气而已? 呵,以前的自己,可不是会想这么多的人。她轻笑复轻叹,呼出的白气雾花了眼镜,也沾得眼眶有点异样。 尚冉,我不会刻意等你,那样的等待你我都承受不起。 但是,除了你以外,我勾勒不出第二个想永远在一起的形象。 所以,但愿以后不会出现什么传说中的白马王子白雪公主和你我竞争咯。 后记 第一次写后记,好好玩哦。 这本终于写完,很开心。 不过还没修改,也没有想好题目,所以好像性急了点,不好意思ing…… 编说看不出上回那本现代稿是系列。 我说,那个,其实是的。 编说那你是要写男主角他弟弟的故事对不对? 我说,那个,不是。是女主角的室友啦。 (是不是看起来很没吸引力的样子?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本的女主角是有原型的,不过她现在已经睡了,而且还有发出不是很美妙的鼾声,所以不会知道我给编派了这么一个男主角,否则我的耳膜岌岌可危。 (本来准备在这里补充一点关于本书的教育意义,比如说人因为平凡而伟大云云,想想还是算了,一听就很猪头。)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最近很忙。很多事情拖了下来要在明天处理,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怕会起不来,然后就继续着上周的恶性循环。天哪,我有发过誓要调整好作息的,好在没有给谁交保证书。 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个所谓系列的另外两本,其实也没关系的吧……厚厚,逃走。 丛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