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破九天》 第1章 少年 太阳升的老高,毒辣辣的热浪烤的地面直冒烟。 小镇大街的铺面大多歇市,只有几个挑着扁担的庄稼汉子打这里经过。 一对中年夫妇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在“锦绣轩”里随意翻拣着布料,说是要给孩子裁一件衣裳,但看了半天却没有那妇人满意的料子。 妇人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极为秀丽,衣着朴素,但举手投足雍容优雅,脸上总含着淡淡的笑容。 她的耐心极好,一连看了十几匹布料也没有半点厌烦。反倒是小女孩有些觉得厌气,不停的缠着娘亲要走,又是拉衣服又是撒娇的使小性子。 那中年男子只在店铺门边,微微阖起的双目好象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双手负在背后,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忽然店铺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依稀听到有人叫道:“老子今天就揍死你这个兔崽子,看你还敢偷东西!” “爹爹,外面在干什么?”小女孩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个小孩子偷东西被伙计抓住了,被人摁在地上狠揍。”中年男子轻描淡写的回答说,他的眼睛一直对着店里,却仿佛对街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一定又是小阳子,”锦绣轩的老板说道:“他是我们镇里有名的小混混,整日价游手好闲,也不干正经活。有人看他可怜就施舍点吃的给他,可他连谢字都没有。要是没人施舍了,他就干脆去偷吃的,这条街的饭馆茶楼都被他闹腾过啦。” “那他的爹爹呢?”小女孩有点疑惑,一双纯洁无暇的大眼睛一闪一闪,问道:“为什么没有大人管他?” 老板似乎也很喜欢这个玉雕粉琢的女孩儿,笑道:“他可不象你有爹娘管着,小妹妹。也不知道小丁子打什么地方来的,反正从来就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大人。说起来也造孽,才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啊。” 这个时候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门口都有不少想看热闹又挤不进去的人在了台阶上踮着脚朝里瞧,有人还不停的喝彩起哄道:“打的好,打死他!” 也有几个看不下去的轻声叹息说:“作孽啊,这么还不把人给打死了?”但到底没有出面拦着。 妇人微微一皱眉头,放下手里的布匹,轻声说道:“听这个孩子的呼吸声,好象快不行了。再有一会非出人命不可。”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道:“你又动了恻隐之心了?” 妇人叹了口气,道:“只是个孩子,何必要弄成这样?” 小女孩也拉拉父亲的大手,央求道:“爹爹,看他怪可怜的,咱们就救救他吧。” 中年男子哼道:“你这个鬼精灵也来做滥好人,你救得了他一时,救得了他一世么?” 小女孩细长的睫毛煽动几下,狡黠的一笑说:“那爹爹可以把他也带回家,教他读书写字,今后不就没人敢欺负他了?” 中年男子甩开女儿的手道:“不行,有你这个小鬼就够我和你娘受的了,我没闲工夫再伺候一个小爷。” “爹——”小女孩把小嘴一扁,象快要哭出来。 妇人也劝道:“航哥,不管怎样,先把人救下再说。” 中年男子点点头,道:“这个小子也硬气,被揍了半死竟然半声也不吭,冲着这点我 今天就做一回滥好人了。” 话音一落,他的人已经在了街上。 锦绣轩老板和几个伙计揉揉眼睛,心想是不是太阳太猛把眼睛给刺花了,怎么没看他挤进人群就到了里边呢? 人群里两个酒馆的伙计正把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死死摁在地上揍的兴起,其中一个两百来斤的壮汉干脆骑在了那少年的身上,硕大的拳头雨点一样朝少年干瘦的身上砸落。 另一个瘦小些的汉子不住用脚猛踹少年,嘴里叫道:“敢偷我们酒馆里的鸡,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那少年的头被牢牢按在泥地里,两手压在胸口却紧紧攥着半只烧鸡,不管人家怎么踢打,他一不求饶二不撒手。 “够了,再打便要出人命了。”中年男子在那壮汉身边说道。 壮汉一怔,瞪眼道:“你这书生晓得什么?这种贼胚不狠狠教训,他哪会长记性?”说罢抡拳又揍。 但拳头只到半空就动弹不得,中年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宛如铁钳一般扼在他的腕子上。 瘦小些的汉子见状叫道:“你想干吗?” 中年男子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碎银抛在地上,淡淡道:“这够买十只鸡了吧,还不放手!” 瘦小汉子捡起银子用袖口擦擦,又用一嘴烂牙咬咬,诧异道:“真是二两多的银子!” “拿了银子快给我滚,”中年男子最看不得对方贪婪的模样,低声喝道。 有了一笔意外之财,两个伙计也不计较其他,眉开眼笑的放过地上的少年,那壮汉临走还朝少年身上吐了口浓痰道:“算你小子走运,下回别让大爷再撞见。” 中年男子的眼睛蓦然一睁,瞬间有两道精光**而出。他伸手在壮汉背上轻轻一拍,道:“快滚!” 那壮汉一个趔趄,也不觉得什么,和同伴拿着银子去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见事情完了,也一哄而散,原来都是附近店铺的伙计掌柜。 妇人走到中年男子身旁,望着兴高采烈走远的壮汉,轻声微笑道:“你这一拍怕他从今晚开始要在床上疼了三天吧?”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小女孩跑到那少年身旁蹲下身子叫道:“喂,打你的人被我爹爹赶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但是地上的人一动也不动,小女孩一怔伸出小手探到少年鼻子底下,察觉还有呼吸心里松了一口气。 身后听见中年男子说道:“可儿放心,他没事。” 小女孩怔怔盯着少年问道:“可是他为什么不动啊?” 还没有等中年男子回答,少年的头吃力的从泥地里抬起,露出一张混合着泥土与鲜血的英俊面庞。可惜,脸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鼻子和嘴角边的血丝还不停朝外渗出。但是他的眼睛却依然明亮,含着深深的仇恨和叛逆。 小女孩儿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即又喜道:“你没事吧?” 少年没有理她,甚至没有多朝她望一眼,双手吃力的撑着地想爬起来。 “你没事吧?”小女孩以为少年没有听见,又关切的问。 少年冷冷瞧了她一眼,一声不吭的继续他爬起的努力。 那是何等孤独与桀骜的眼神! “扑通!”少 年的手一软,无力的趴倒,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一滴鲜血落在了泥地里。 “你不要紧吧?”小女孩从怀里掏出一方娟秀的红色绢帕递向少年。 “滚开!”少年毫不领情,用手一推小女孩儿却软绵绵用不上气力。 小女孩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愣在了那里。手里拿着绢帕转头望向爹娘,大眼睛里秋波闪闪,好象真的要哭出来。 妇人看不过眼,微微怒道:“你这孩子,人家好心帮你,却忒的无礼。” 少年伏在地上,痛苦的咳嗽几声,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我不用你们管,你们快滚。”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有点意思。”言下竟然颇有欣赏之意。 却听女孩儿惊声道:“爹爹,他昏死过去了!” 中年男子沉吟片刻,嘴角流露出一缕微笑,喃喃道:“你这小子不要我管,我却偏偏要管,看你能奈我何?”说着抱起少年,朝街头大步迈去。 妇人看着中年男子的背影摇头苦笑道:“八十年静修也未曾让他改了这副牛脾气。” 言似有憾,实则喜焉。 “你叫什么名字,小哥哥?” 在小镇“有间”客栈的一间客房里,小女孩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少年道。 少年平躺在床上,脏兮兮的身子早被擦洗过,衣服也换了新的。他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着枕头半倚着床。 “小子,我的乖女儿在问你叫什么,听见没?”中年男子在一边道。 少年看也不看他们,装作闭目养神。 中年男子嘿嘿冷笑道:“我陈航八十年未曾下过星辰峰,没有想到如今世上的娃娃都比我还横。不要以为我救了你就不会拿你怎样,若弄火了我小心我整剥了你这张人皮!” “爹爹!”小女孩儿不满的看着父亲道:“你又在吓唬人家。” 陈航微微一笑,心道你这孩子晓得什么?当年你爹爹纵横天下九州的时候连白痴听了我的名头都会害怕。若不是遇见你娘,如今的魔门怕早在我一统之下。 “孩子,别听他胡说,先来喝口鸡汤。”妇人推开门端着一碗热汤走到床前。 少年闻到诱人香味睁开眼睛,吃力的捧过汤碗大口喝起来,模样就象三天没吃饭一般。 陈航啧啧道:“小子,慢点吃,不怕汤里有毒么?” 少年一口喝完鸡汤,拿起鸡腿啃道:“毒死总比饿死强。” “哈哈,你终于肯开口了?”陈航抚掌道:“现在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上官阳”少年随口把鸡骨吐到地上回答说。 妇人暗自一皱眉头,心想这个孩子看来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娃儿,对于诗书礼仪怕是从来没学过。也难为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漂泊,为了有顿饭吃还被人打成这样。 一念至此,心中怜惜又起。 于是说道:“你家在哪里,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街上偷盗?” 上官阳有点不耐烦的看了妇人一眼,冷冷回答道:“我没这个小妹妹好运气,爹妈早都死了,不偷盗我吃什么?” 小女孩儿同情的说道:“上官哥哥,你真可怜。” 上官阳象 被人踢了一脚的野猫,低吼道:“我不用你可怜!” 陈航走到床边,注视着上官阳道:“你要是再敢用这种语气和我女儿说话,我把你从门里扔到街上去!” 上官阳毫不畏惧,反而轻蔑的一笑,双脚踩到地上道:“别以为给了我口鸡汤喝就可以教训我,你们也不过是利用我来炫耀自己所谓的善心罢了。不劳驾你扔我出去,我自己会走。” 他穿上鞋子却一怔,才发觉原来的烂草鞋也给换成崭新合脚的新靴子。 不晓得陈航给他用了什么灵药,身上的疼痛消失大半,淤肿也消退许多。但刚一起来,肋骨还是传来刺骨的疼痛,眼前一阵金星乱晃,差点摔倒。 陈航嘿然道:“你小子身上断了三根肋骨,能再走三步老子便服了你。” 上官阳一言不发,艰难的抬脚迈出,额头的冷汗象雨水一样滴落。 小女孩望着不忍,道:“上官哥哥,你还是别逞强吧,快躺回床上让我爹为你医治。” 上官阳的右脚重重落在地上,粗粗的喘息着,就这一步仿佛已经有万水千山般的遥远。 “还有两步,”陈航冷冷盯着丁原,计数道。 上官阳一咬牙,再次抬腿,身体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伸手一扶桌角,勉强稳住身子。 妇人叹息道:“你是何苦,快回床上去。”说着伸手想扶上官阳。 上官阳一甩手,喘息道:“我不用你们管!” 陈航也不生气,只笑道:“言妹随他去,摔死也是他自己的事。” 上官阳一手扶着桌角,深深吸了一口气却牵动了身上的内伤,一道道钻心的剧疼向锔子一样切割他的神经。然而这个倔强少年一声不吭,奋力迈出第三步。 脚一落地,上官阳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头混混沉沉就往前直挺挺载倒,耳边依稀听见小女孩惊呼道:“小心!”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来,人又回到床上,不过屋子里却只剩下陈航一个人。 他修长刚毅的身躯在窗口,负手端望屋外冷冷清清的夜色,也不回头就知道上官阳苏醒,悠然道:“躺着别动,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上官阳一怔,沉默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管我?” 陈航哼道:“如果不是可儿和我夫人,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上官阳闻言顿时又被激起傲气,冷冷回答道:“我就是真的要死了也不会哀求阁下半个字!” 他虽然年纪小小,但自幼失去双亲从此颠沛流离,尽尝世间种种炎凉,逐渐养成了孤僻怪异的个性。在他身周,几乎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不可救药的小偷和垃圾,或鄙视或嘲笑,偶尔有人怜悯也不过是给点吃的罢了。 今天在街上被两个伙计打的半死,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虽然拳头无情的落在身上,他却不愿意求饶半句,因为他知道自己越是求饶那些人反会打的越开心。 每一个欺负过他的人模样他都牢牢印刻在心里,也许如今年小力弱不能报复,但总有一天他要讨回这个公道。 “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公道,公道只属于强者。”上官阳记起小时候母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那时蒙蒙胧胧现 下却有了深深体味。 可是眼前的这个素不相识的中年男子和他的妻子女儿却出手救了他,不仅如此还对他百般照顾,关切有加。 上官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这一切的背后又是存有何种企图?不过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家三口。宁可回到冰冷的大街上也不要躺在舒适的床上。 他最看不得那对夫妇对小女儿宠爱娇纵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厌恶,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其实是一个多余的人。在别人赶走自己之前,最好的结果就是自己先离开! 上官阳这么想道,于是他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现在要走了。” “去哪?”陈航望着窗外问。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上官阳一边回答一边下床,却发觉自己身上的疼痛几乎消失,肋骨只有隐隐作疼的感觉。 他心中奇怪自己的伤势怎么会这样快就得到医治,却未曾料到方才陈航以精纯的百年修为替他推血行宫,又以世人梦寐以求的“素问丹”外敷内疗。莫说是上官阳这种普通的伤情,即便是命悬一线,气若游丝,不消一天功夫也能起死回生,枯木逢春。 上官阳更不晓得他服用的三粒素问丹乃耗费陈航六十年心力精心炼制,修炼之人若得一丸服之即可通经舒脉,固本培元,受用无穷。何况他一用就是三粒? 这时门一开,小女孩儿跑了进来叫道:“爹爹,可是上官哥哥醒了?” “醒是醒了,不过他又要走。”陈航回答说。 小女孩儿一怔,望着正在穿靴子的上官阳问道:“上官哥哥,你为什么要走?” 上官阳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这个小女孩,没好气的回答道:“这里又不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走?” 小女孩儿关切的道:“可是你的伤还没好,爹爹说你至少还要修养上五日才行。” “离开这里我一样可以修养,”上官阳起身来道:“请大叔把名字告诉我,我上官阳年纪虽小也懂得大丈夫恩怨分明,他日若有机缘必当回报。” 陈航一听大笑起来,道:“有意思,我的名字不妨告诉你,不过你也不必回报。我叫陈航,行事从来只凭自己喜恶,今日救你不过是兴趣所致,就当是救了条猫。” 小女孩儿说道:“上官哥哥,我的名字叫做陈可怡,爹娘都叫我可儿。你不要走好么?” 两人一前一后开口,态度语气截然不同,看上去哪象父女? 上官阳朝陈航一抱拳道:“要不要救我是阁下的事情,当不当回报却是我的事情。陈大叔只当救了一条野猫,我亦只当被另一条猫给救了。” 陈航哈哈笑道:“有意思,我下山多日眼看要回去了,却不曾想还遇见你这么一个有趣的娃娃。可惜你不肯跟我走,不然我倒可以考虑收下你这个弟子。” 上官阳回道:“我一个人自在惯了,可受不得什么拘束。” 陈航刚要说话,神色忽然一动,冷笑道:“难得出来走走,却偏偏有人不想让我清净。” 那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在陈航身旁低声道:“有老朋友上门了。” 上官阳和小女孩都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怔怔望着陈航与妇人,却隐隐感觉到一阵风雨欲来的紧张。 (本章完)

第2章 突变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黑洞洞的屋外隐隐听见几声狗叫。 “一共是九个人,”妇人镇定的说道:“按照九宫方位将这家客栈包围,从他们的足音判断应该是紫霞山的高手,其中至少有四人是长老级的人物。说不定道风真人这个老顽固也在其中。” 陈航哼道:“他们来的好快,却当我陈航修身养性八十年变的好说话了么?” 话音刚落,对面的屋脊上亮起一把苍老的声音道:“陈航老弟,冰天音冰仙子,两位别来无恙否?” 陈航的眼睛里赤光一闪,逸出骇人的杀机,沉声道:“原来是道因真人这个老杂毛,紫霞七子里最虚伪阴险的便是他。” 外面道因真人的声音又道:“既然来到紫霞山附近,陈老弟为何不上山找我们这些老朋友叙叙旧情?若让外人知道,还当我们紫霞山失了礼数。” 陈航轻蔑的一笑,回复道:“老杂毛,这么晚你来作甚?” 道因真人答道:“我家掌门师兄得知贤伉俪路经紫霞山欣喜万分,一定要贫道邀请两位上山相会,别无他意,只是为了一叙旧情。” “滚吧,叫道玄这个老鬼自己来,凭你的斤两还请不动我。”陈航回答道。 又一个女子声音响起道:“陈大侠好大的口气,道因师兄一人请不动阁下与冰仙子,再加上我和另两位师兄如何?” 冰天音脸色微微一紧,低声道:“是道云真人,看样子紫霞七子果真来了四个。” 陈航神色不动,徐徐道:“即使全来,我又有何惧?” 冰天音看了眼满脸疑惑,一点不晓得危机来临的女儿,叹息道:“我们两人联手自然不惧紫霞天光剑阵,可是可儿怎么办?” 陈航沉吟道:“紫霞山的道士虽然无耻,也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女孩儿,怕只怕我们应战之时会有别人横插一手可就麻烦。” 冰天音苦笑道:“我们身上藏着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眼红,若不是他们不晓得星辰峰所在,早杀上门来。这些道士表面看来是为讨伐你这个魔头,说到底却还不是为了那东西?” 陈航嘿嘿道:“若我不想给,看谁有能拿走?” 冰天音道:“那么可儿怎么办?” 陈航回身弯腰道:“可儿,你乖乖待在这里。爹娘去见几个老朋友,很快就回来。” 陈可怡天真的问道:“可儿也想去,那紫霞山一定很好玩。” 冰天音看着女儿纯真的小脸心里一酸,强自微笑道:“可儿乖,爹娘是有事,小孩子不能去的,你在屋里等,好不好?” 陈可怡点点头,说道:“可儿听爹娘的话,爹娘快点回来。可儿要娘亲哄着睡觉。” 陈航望着上官阳道:“小子,你不是要走么,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走了,你们去吧,我留下保护这个小妹妹。”上官阳说道。 “你来保护?”陈航哈哈一笑道:“你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 上官阳漠然看着陈航直到笑声停歇才答道:“没什么可笑的,我既然答应报答你,最多也就是陪上一条贱命罢了。” 陈航脸上轻蔑的神色渐渐消失,颔首道:“好,你留下,帮我照看可儿。” 上官阳道:“你放心,只要我不死,这个小妹妹觉不会少了半根头发!” 他的个子只到陈航胸口,又没有丝毫修为在身,但言语间却无比坚定,令人几乎忘记他的年龄。 陈航一挥手,屋子里亮起一团淡淡的红光,色泽十分诡异。 上官阳心中一奇,仔细凝目才看清楚陈航手里拿的是一盏巴掌大小的青铜灯,灯座上雕刻的是一只威武的异兽,面目狰狞恐怖。灯心只有金针一般细小,吞吐着暗红色的火焰。 “起!” 陈航一声轻喝,青铜灯离开他的手冉冉飘在空中,淡淡的红光宛如瀑布洒下,形成一个圆罩正把陈可怡与上官阳照在当中。 “这是上古神物菩提灯,可避妖邪鬼魅,你们待在里面不要乱动,更不要去碰触灯座。若是来了什么陌生人要图谋不轨也无须惊慌,有菩提灯的庇护当世之间能够破解的人屈指可数。”陈航嘱咐道。 “陈大侠,冰仙子,你们若是再不吭声,我们就自己进来啦!”屋外道文真人的声音再次催促道。 陈航一声长啸,回应道:“小镇西边三十里外有一黄土坡,乱坟无数,你们若是不怕就跟来吧!” 话音一落,他背后亮起一道绚目的红光,原来是隐在鞘中的魔剑“嗜血”龙吟而出,化作一道闪电投向夜空。 陈航的身形一闪,人与那红光合而为一,消失在窗外。 “爹爹!”陈可怡叫道。 冰天音朝上官阳一点头道:“上官小友,可儿便拜托你了。” 玉腕翻转,一缕蓝色剑光经天而起,人也瞬间渺然无踪。 上官阳望着窗外的夜空出神,心中暗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剑仙么,若我也能有这样的本事,还怕那些混蛋作甚?” 不防陈可怡在一边拉他的衣角,轻轻问道:“上官哥哥,你说我爹娘什么时候能回来?” 上官阳也不知道,他比起陈可怡自然懂事的多,明白陈航与冰天音二人必定是到小镇外空旷处与什么紫霞七子动手去了。至于为什么紫霞七子找上陈冰夫妇,好象又牵涉到其他隐秘。 对于紫霞山,上官阳多少有些听闻。从小镇朝东四百里有一座连绵起伏的大山,终年草木青翠,名为紫霞。许多人都说在紫霞山最深处有神仙居住,半夜里山中的猎户偶尔还能看见道道七色彩光,那便是神仙下凡了。 可惜山路崎岖,险峰难攀,就算是猴子也爬不上紫霞山中最高的七座峰顶,所以也没人能亲眼看见神仙究竟长什么模样。 陈可怡又问道:“上官哥哥,你的伤口还疼吗?” 上官阳正在想心事,却总被小女孩打断,有点不耐烦道:“不疼,你若没事就先去睡吧。” 陈可怡“哦”了一声,乖乖朝床边走去。说来也奇怪,那从菩提灯里洒下的光罩随着陈可怡的移动也渐渐朝四外扩散,依旧把他们包容在其中。 上官阳抬头望着菩提灯,心想这不知道又是什么仙家的宝贝,但那淡淡的红光真有什么用场么? “上官哥哥,我睡不着。”陈可怡坐在床上叫道。 “睡不着就数羊,数到一百只就睡着了。”上官阳随口敷衍说。 “可是以前晚上睡觉都是娘给我讲故事我才能睡着的。” “我不会讲故事!”上官阳心想这个小女孩真是被父母娇惯坏了,怎么这么麻烦? “你可以讲小 时侯的故事给我听啊?”陈可怡说道。 “我小时侯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可怡并不放弃,甜甜微笑道:“你可以说说你小时侯都玩些什么,爹娘教你读些什么书,有没有逼你练剑?” 上官阳想起自己的幼年一阵气苦,喝道:“快睡!” 陈可怡从小被父母视如掌上明珠,千依百顺,更在星辰峰上见不到第三个生人。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恶声呵斥,当下小嘴一扁便哭了起来。 上官阳被她弄的一阵心烦,他不怕别人拳脚相向却惟独受不了小女孩哭泣。只好尽量用温柔的声音道:“别哭,快睡觉好不好?醒来爹娘就回来了。” “你欺负人家!”陈可怡哽咽说。 上官阳不由心里苦笑,如果这也算欺负,那么自己以前受的那些委屈算是什么?若不是答应了陈航夫妇他掉头就想走,走的越远越好。可现在也只得道:“不要哭了,我给你讲故事。” “真的?”陈可怡说不哭就不哭,看来在父母面前这是惯用伎俩之一。 “我跟你说说我小时侯的一个故事吧,”上官阳想了想说道。 陈可怡的泪水尤在,却安静的坐在床上听上官阳讲故事。 “我小时侯和母亲住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母亲给别人做衣服和草鞋挣钱。八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拿着母亲前晚做的衣服与草鞋上集市去叫卖,每天也能换得几个铜钱。” “那你爹爹呢?”陈可怡好奇的打断问道。 “我没爹爹!”上官阳的眼睛里忽然射出一股仇恨道:“我爹在娘亲怀了我时就不要我们了,我也从来没想过有这个爹!” “对不起,”陈可怡轻声道歉道:“你继续说吧。” “十岁那年我眼看生日要到了,娘亲便叫我把东西卖了早些回家也好给我过生。我一早就到集市摆摊,当日的生意也不错,到中午的时候我就赚到了平日一天的钱。刚过中午,村里的流氓黑胡子又带着一帮走狗上街收保护费。他依仗自己的两个哥哥都是当地的小官便无法无天,村里的人见了他都怕,背地叫他‘黑厉鬼’。” 上官阳沉浸在回忆中,徐徐道:“他到我的摊上收钱,我依照惯例交给了他。哪里知道黑胡子却说他大哥要过五十岁的生日,今天的保护费要多收一倍。我身上哪里有这么多钱,只好和他据理力争。黑胡子嘿嘿一笑说不交也行,要我娘亲到他府里去当一年老妈算是低债,我一怒之下就咬了他手上一口。黑胡子一帮手下立刻冲过来对我拳打脚踢,当场把我揍个半死。他们把我身上所有的钱全部搜走,还把那些衣服、草鞋也全部踩烂。旁边聚了上百人,却眼睁睁看着这四五个混混撒泼,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陈可怡怒道:“上官哥哥,这个黑胡子太不象话了,等我爹娘回来我要告诉他们,让我爹为你报仇。” 上官阳摇摇头,继续说道:“我拖着受伤的身子一直到天黑才回到家。娘亲等我等急了就到外面找我,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情。我委屈的抱着娘亲大哭,她告诉我说:‘别哭,孩子。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公道,公道只属于强者。’听完娘亲的话我果然不哭了,只想着如何报复黑胡子。当天晚上我过生日,因为集市上攒的钱都被黑胡子抢走,只好将就着吃了两个娘亲做的菜干饼算是过了生日。我越想越气,半夜里睡不着爬了起来 从灶台上拿了把切菜刀插在腰后就出了门。” 陈可怡“啊”道:“上官哥哥,你是要去找黑胡子报仇么?” 上官阳点点头道:“当时我只想给黑胡子一个教训。当我走到黑府门外,那里竟然车水马龙,原来是黑老大正在过生。我在角落里闻到一股股酒香肉香,心里的滋味异常难受。黑老大过生日就有酒有肉,我过生日却只有两个菜干饼还要和娘亲分着吃,这是为什么?” 上官阳说道:“我心中越想越气愤,便借着一根小树爬进黑府,里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我装作一个杂役,找了一把扫帚抗在肩上,天黑也没人怀疑到我这么一个小孩。我走到黑府正厅门口,正碰上黑胡子出门送客,他喝的嘴熏熏走路也不稳。我便跟着他,等他送完客也没回正厅,而是朝隔壁的庭院走去,原来是尿急。活该他倒霉,那庭院里除了服侍他的一个丫鬟什么人也没。我悄悄走到黑胡子身后,拔出菜刀低声说:‘黑厉鬼,小爷今晚就要了你的命!’一刀捅进他的腰里,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陈可怡惊道:“你把他杀了?” 上官阳哼道:“算他命大,那时我个子太小只能捅在他腰上,又是没有经验十分慌张,给他拣了一条烂命。不过这个是我以后才知道,那时我也以为杀死了他,那个丫鬟一叫我慌了神,急忙丢了菜刀找路逃出黑府。我没敢直接回家,在外面躲到天快亮才悄悄回到家里。可是一进门我就发现屋子里被人翻的乱作一团,娘亲也不见了。” “是不是黑胡子的人来报复了?”陈可怡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娘亲也不见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问附近的人也没人说的清楚,我又怕黑胡子的人来报仇只好赶快离开。以后我回去过几次却一直没有找到我娘,想来她是叫黑胡子给杀啦。” “也许你娘是自己走的呢?” “不可能,”上官阳摇头道:“我娘就算要走也一定带上我,而且也不会在半夜里走啊?” 陈可怡此刻已经觉得那个黑胡子实在是天下最坏的人,于是说道:“上官哥哥,等爹娘回来我一定求他们帮你揍那个陈可怡。” “不用,”上官阳道:“我将来要亲手杀了他,但愿他活的够长命。” 陈可怡刚想说:“到时候我也帮你”,头顶的菩提灯漠然颤抖几下,发出“丝丝”的低鸣。 上官阳一警,走到床边道:“你别说话,好象有恶人来了!” “这个小弟弟怎么这么说话,姐姐看上去哪里象恶人了?”原本关闭的房门无风自启,一名艳丽妖娆的红衣少妇笑盈盈立在门口。 上官阳知道来人必定是为陈航夫妇,于是冷冷道:“你不敲房门,也不问里面的主人是否愿意见你便闯了进来,不是恶人又是什么?” 那少妇媚然一笑,象是牡丹花开眩人眼目,道:“你这孩子是谁,恁的灵牙利齿?” “你又是来找谁?” 少妇抬头看了眼菩提灯,回答道:“我是冰仙子的老朋友啦,八十年没见自然想上门探望一下。怎么,他们不在么?” 上官阳晓得这少妇明知故问,他心道那陈航与冰天音夫妇看样子都是剑仙一流,来找他们的人无论安的是什么心都必定不好惹。我既然答应要保护可儿,自然不能食言,说什么也要撑到他们回来。” 于是 说道:“你是我娘亲的老朋友,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少妇一怔,咯咯娇笑起来:“别蒙姐姐了,当姐姐不知道陈航和冰天音只有一个女儿么?” 陈可怡瞪着少妇,然后转头低声问:“上官哥哥,她找我爹娘干什么?” “别说话,”上官阳对少妇道:“陈大叔和冰大婶马上就回来,你可以在那里等会儿。” “又骗我,”少妇娇笑道:“小弟弟你不晓得骗死人不偿命么?陈航和冰天音现下怕正和紫霞山的杂毛道士们斗剑,哪里这么快回的来?” 上官阳从她话里听出这个少妇果然不是紫霞山的人,却不知是什么来历? 少妇用亲切的目光投向陈可怡问道:“小妹妹,你就是陈航和冰天音的女儿吧?” “我叫陈可怡,姐姐是谁?”陈可怡一点也不明白危机四伏,看这少妇和蔼可亲,不免生出亲近之心。 “姐姐叫月如,认识姐姐的人都叫我作‘红云仙子’,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月如的外号里有红云两字是没错,那是因为她擅长施展魔门至宝红云鞭,但“仙子”却是自己封的,多数人还是叫她“妖女。” 看她容貌不过三十不到,二十许人,事实上早有百岁之龄,与陈航夫妇几乎是同一时代的人物。她出自大雪山千余谷镜花婆婆的门下,依仗师门声威与手中的红云鞭纵横九州。素日里虽然任性刁蛮,行事怪僻但也不曾有什么大恶,故此正道中人亦不曾过多为难于她。 “别听她胡说,”上官阳用身子拦在陈可怡之前,警惕的瞪着月如道:“你既然自称是冰大婶的老友,也应该是个成名人物,怎么能卑鄙到打一个十岁小孩的主意地步?” “瞧你说的,”月如面不改色道:“我只是带她去找爹娘,又有什么不对了?若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给你发一个誓,决不伤害这个小妹妹就是了。” 她的话也不晓得几分真几分假,却总骗不过上官阳。 上官阳在床前只认准一件事情:无论是谁,都别想把陈可怡带走! 他不为所动道:“你就是发一百誓也没用,反正可儿妹妹决不能让你带走。” 月如心中暗道:这个小鬼不知道陈航和冰天音从哪找来,也不见他多大却如此难缠。如果再不想办法将陈可怡骗走,一会儿陈航回来就别想再有机会。自己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良机,只要挟持陈航的宝贝女儿不怕他夫妇不低头,却偏偏被个小鬼拦住。 话又说回来,倘若不是两个小孩头顶的菩提灯,她又何必在这里费什么口舌? 正思忖间,窗台底下无声无息钻进一只小虫,金色的身子不过三尺多长,飞快的朝床边滑去。 但是那小虫刚一碰到菩提灯射出的红光,蓦然一声“嗡嗡”,菩提灯光华爆涨,颤动的更加剧烈。 那小虫宛如被电击一般反弹出数尺直撞在墙上,拼命挣扎几下便咽了气。 陈可怡大吃一惊,扑进上官阳怀中叫道:“虫子!” 咯咯笑道:“小妹妹别怕,不过是外面那个老毒物的一贯伎俩,有姐姐在还容不得他猖狂。” 静静的院落里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徐徐道:“红云妖女,连十岁的孩子也骗,果然越活越回去了。” 上官阳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又来了一个麻烦人物。 (本章完)

第3章 被抓 一阵阴风在屋子里吹起,半空的菩提灯不住摇晃,就象有一只手无形中抖动着它。 一个侏儒般的中年汉子自门外飘了进来,他的脸只有普通人一半的宽度,五官细长几乎长成一堆。这个汉子全身包裹着一条黑色丝绸,双手从丝绸间裸露出来,一直垂到膝盖。他的左手拿着一根比人高出一倍的金色魔杖,杖头上盘踞着一条比方才死去的小虫更小三分的金色毒虫。 更让人感觉诡异的是,此人周身裸露之处长满金色鳞片,大小犹如拇指指甲。他的额头上生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红瘤,整个人样子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在上官阳与陈可怡眼里,这个人象妖更多一些。 月如见那黑衣人目露凶光,不住打量半空的菩提灯,不由得用讥笑的口气道:“我劝你算了吧,老毒物。凭你那点道行还破不了菩提灯。” 黑衣人阴森森的道:“我偏不信这个邪!”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眼睛里放射出森森绿光,左手的魔杖渐渐平飞而起,蓦然幻化做一只金色大虫,朝床上的陈可怡扑去。 陈可怡一声惊叫躲在上官阳身后不住颤抖,小嘴一扁哭泣道:“爹爹,我要爹爹!” 上官阳注视着大虫,口中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 那大虫似乎也晓得菩提灯的厉害,只敢徐徐接近红光,十数米长的身子绕着红光形成的圆罩转了几圈,这才渐渐朝里收缩。 月如笑道:“老毒物,别白费力气了,不如坐下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黑衣人也不说话,眼睛里的绿光越来越盛,额头的红瘤不停颤动,一颗颗腥红的水珠自里面溢出。 在大虫的逼迫下,光罩缓缓缩小,从方圆数尺朝床边退却,但其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不住发出“嗡嗡”之声。 上官阳起初也有些害怕,但看见菩提灯至少暂时抵抗住那金杖变做的大虫袭击,于是出言嘲讽道:“老怪物,你家小爷就坐在这儿,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啊?” 黑衣人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怪叫,催动大虫运起十成功力朝里收缩,直压得光罩扭曲变形却就是不碎。 这黑衣人的辈分尚在月如等人之上,与一百七十年前紫霞七子的师尊万果真人平辈,只不过一正一邪素无往来,口碑更是不同。 熟识黑衣人的都唤他作“老毒物”,他也居之泰然。其实黑衣人真正的本名却叫王一飞,早年也被人称作金毒真君。蛇蝎等等毒物豢养不少,亦经常凭之伤人。 金毒真君本人的修为也不见得十分高超,但那些毒物却防不胜防。他要对付谁也不会当面下手,往往背地里以各色毒物袭击,不少高手便是这么不明不白倒在他的手里。 久而久之,金毒真君名号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臭,被人称作九州九妖之一。在这九人里若论名声自然是黑风老妖最大,但更多的人却对金毒真君更加头疼。 他手中的金杖原本是一百多年前自万恶山收服的一条千年大虫炼制,与杖头那只小虫同为防身之宝。菩提灯虽然是上古神物,但金毒真君自恃金杖威力偏要一试。 随着金杖幻化的大虫发威,光罩越来越小,几乎就要贴到两人身上。那大虫的身躯与上官阳、陈可怡近在毫厘,几乎伸手可及 。那巨大的虫头气势汹汹的朝着两人,嘴里喷着异常难闻的绿色浓雾。若不是有菩提灯庇护,光那大虫吐出的毒气就足以令两人身赴黄泉。 陈可怡原本吓得要哭,现在却连哭也不敢哭,只把头藏在上官阳的背上不敢多看一眼。 上官阳虽然心中也在害怕,但脸上却一点也没流露。他始终记着自己一个用鲜血换来的经验:“你越害怕,欺负你的人就越得意。” 他壮着胆子盯着大虫,只等万一菩提灯支持不住便立刻扑住那怪物,说什么也不能让它伤了陈可怡。 这是自己答应陈航的,拼了性命也要办到。 但他也低估了菩提灯的威力,此灯看似普通的青铜制成,实际却是上古时候的陨铁锻造,即使是仙家兵器也不能损它分毫。自灯中射出的红光更是汲取万载天地之灵气,岂是那千年毒虫可以破解?否则,陈航夫妇也不敢如此放心的离去。 眼看光罩收到极致,菩提灯蓦然发出清脆的金属鸣响,灯心爆出耀眼的红光,光罩象鼓足的气球朝外反弹,整个屋子都被震的发颤。 若是此刻在屋外望去,此屋宛如被一个奇异的红色光球裹照,摇摇却不坠。 那金色大虫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箭矢一样的弹出,轰隆一声在墙上撞了一个洞穿了出去。 金毒真君脸色一变,急忙召回金杖。 待金光一闪金杖回到手中时,杖身已扭曲的不成形状,色泽亦黯淡许多。 金毒真君一阵心疼,这金杖他修炼了百多年才有今日威力,但被菩提灯如此一破,怕再花五十年也未必能恢复今日水准。 一念至此顿时恶向胆边生,怒吼道:“好你个陈航,冰天音,敢坏我仙**贝,今日我必和你们斗个鱼死网破!” 话是这么说,但面对菩提灯他也没有更好办法。虽然那条金色小虫尚未用上,但那是自己最后的法宝,如果再遭遇厄运,今后的日子可就不怎么好过。 上官阳见金毒真君受挫,心中一定,冷笑道:“老怪物,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小爷在这儿接着。” 月如一阵咯咯娇笑道:“老毒物,你吹什么大话,如今吃亏的可不是你么?我劝你还是快滚吧,等陈航回来他一个手就能把你摆平。” 金毒真君冷静下来气焰也消了不少,他嘿嘿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不走?” 月如眼珠一转,答道:“我在等帮手来助阵,他若来了就更没你什么事了。” 金毒真君哈哈笑道:“你别当我是三岁小孩,你红云妖女向来独往独来,又哪里来的帮手?” 话音刚落,屋外有人冷冷道:“帮手没有,仇家倒是不少。” 月如脸色一变,又旋即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东海流坡岛的秦公子到了。” 一个白衣青年应声走进屋内,屋子里的气温顿时降了不少。 他看上去三十余岁,相貌冷峻,仪表潇洒,但眉宇间的杀气十分浓重。 东海流坡岛属于九州正道的名门大派,与紫霞山在正道的威望不分上下。这个秦公子更是流坡岛百年一出的奇才,年纪岁虽轻却已声名雀起。 白衣青年的目光扫过月如与金毒真君,冷笑道:“两个魔门妖孽也敢 来这里放肆,若自己不想滚就让小爷送你们一程。” 金毒真君色变道:“就是你师傅孟老鬼在此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是否活腻味了?” 秦公子道:“那是我师傅给你点面子,小爷我可不吃这一套。” 月如打圆场道:“大家都是为了同一目的,何必怄气,还是快想法子把菩提灯破解了。有那小姑娘在手,不怕陈航夫妇不低头。” 秦公子不屑道:“我堂堂名门正派,岂能和妖孽联手,还不快滚。” 金毒真君忍无可忍,暴喝道:“小贼好胆!” 他的手微微一扬,一道金光射向秦公子咽喉,正是那条小金虫。 秦公子不慌不忙,长袖挥出,黑洞洞的袖口无风鼓荡,那金虫就象自己要送进袖子里一般。 金毒真君诧声道:“东海乾坤袖?”手里一扬,金虫受到感应收了回来。 秦公子收了东海乾坤袖,傲然道:“你还有什么伎俩尽管使出。” 上官阳知道眼前几个人怕都奈何菩提灯不得,暂且放下心事,却没有想到他们自己倒先内讧起来。 金毒真君与秦公子横眉立目,****。刚才一次交手表面看似乎平分秋色,但连上官阳也看出失去金杖的金毒真君恐很难斗过那个秦公子了。 月如只在旁边,嘴角带笑也不出声。她好象心里也巴不得这两个人先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好收渔翁之利。 上官阳眼珠一转,有意讥笑道:“老怪物,你长那么一大把年纪有什么用,连个晚辈也打不过,我若是你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金毒真君怪啸一声,小嘴张开吐出一道色彩斑斓的五色光芒,直朝秦公子射去。 在上官阳看来,这道彩光不过挺有趣的而已,但秦公子却神情第一次变的凝重,目光紧锁那道彩光,右手一翻已多了一把玉萧。 那道彩光名为“毒霸天下”,乃是金毒真君闭关修炼一个甲子才练成的绝毒法术。为了练成“毒霸天下”,六十年间不知道有多少世上的绝毒之物死在金毒真君的手里。 寻常人莫说沾上一点,就是闻到一丝“毒霸天下”里散发出的腥味也要立时全身腐烂而死。即便是秦公子这样的仙家高手,对此亦不得不大为忌惮。 金毒真君练成此功后一心要在九州扬名立万,本不到迫不得已也绝不会将这手压箱底的本事用出。可是今日出师不利,折了修炼多年的金杖,那金虫也差点被秦公子用东海乾坤袖收了去。恼羞成怒之下,便使出了“毒霸天下”,以搏回颜面。 秦公子执萧在手放在唇边,脸上青气大盛,运用出十成内家真气吹动玉萧,但听一声悠扬萧声奏起,自萧孔里亦射出一道青色罡风。 他手中的玉萧本也是东海流坡岛七宝奇珍之一,用万年玄玉煅化,传到秦公子手中已历七代。秦公子出道以来自恃师门仙术高超,极少亮出这玄玉萧,今日形势险恶也顾不得许多。 那孕育天地万毒的彩光与包含宇宙玄明之气的罡风撞击在一起,形成一团滚滚而动的光球,但见青色罡风在外,五彩绚光在里,一时间僵持不下。 上官阳固然看的目瞪口呆,那月如早含一粒灵药在口躲到角落里,饶是如此也觉一阵头晕目眩, 不由心中暗惊道:“这个老毒物不晓得何时练成如此歹毒的法术,还好不是冲着我来,否则我亦只有靠着紫灵鞭夺路而逃了。 那萧声渐渐拔高,吹的竟然是一首“天海曲。”传言东海流坡岛第三代掌门盛年之时创下了这套“天海曲”的功夫,九州成名高手亦难以在萧声中支持住一柱香的时间,连当时的九州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张不正虽勉强撑着听完全曲却当夜吐血而亡。 从此之后,九州魔道便有“天海易渡,仙曲难平”之说。 秦公子的修为虽然尚且比不上当年的先辈,但金毒真君哪敢怠慢?他运起全身功力,将修行了百多年的老底全部压上,勉强与秦公子斗了个平手。 可是秦公子的萧音越来越高,那罡风也越来越强劲,明显还有后劲,自己相形不免见拙。 月如见状心中暗道:“那老毒物虽然讨厌但终究不难对付,若是秦公子胜了今晚我可难讨好去。”如此一计较便有了主意,手中红云鞭一扬,娇笑道:“秦公子,你是名门正派的得意传人,我和老毒物却同是邪魔外道。咱俩毕竟同病相怜,今晚只有得罪公子了!” 那红云鞭凌空一挥,自鞭上幻生出数百朵大小如婴儿手掌的莲花,闪烁着红金色的光华,顺着风势铺天盖地打向秦公子。 她知秦公子是正道高手,又有玄玉萧助阵,故此不敢藏私,出手就是成名绝技“漫天红莲。” 如此一来秦公子也有些吃紧,他好不容易与金毒真君的对抗里渐渐占据上风,这月如偏赶这个时候横插一手。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分出三成罡风护住周身,如此一来顿时让金毒真君松了一口气。 只见秦公子的身体周围刮起一道青蒙蒙的罡风,那数百朵**上下翻飞寸步不离的围绕他的身子却始终击破不了秦公子的护体罡风。 三人各施绝技在这客房之内争奇斗艳,一时难分轩轾。 但无论三人如何苦苦争斗,那菩提灯的红光始终罩住床边的上官阳与陈可怡,令他们毫发未伤。 上官阳虽不知其中凶险,却也明白无论谁赢对自己都没有半分好处。只盼望他们就这么打下去,一直斗到陈航夫妇回来。 但那紫霞山高手岂是易与?何况还有紫霞天光剑阵。陈航夫妇虽然堪称当世绝顶高手,顷刻之间也难以取胜。 屋中三人正斗的热火朝天,却不料床下有一人从地底冒出。 那菩提灯尽管封死四面通路,却惟独无法防御来自地面的袭击。而来人又不巧是一位土遁高手,乘着月如、金毒真君与秦公子正打的你死我活之际偷偷从地下窜出。 他的模样甚是可笑,矮胖的身体宛如一个吹足气的大圆球,四肢比常人也短了一倍,光光的脑袋上生着豆粒大的一对小眼。他穿了一身土黄色道袍,打扮颇象出家的道士,手里拿的却不是浮尘,而是一支四尺长的黝黑六棱梭。 这道士的身体蹲下,脑袋也刚好挨到床板,竖着一对圆圆的小耳朵听了听外面动静,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若在平时,他的举动必然会被屋里人发现,可现在那三人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对手身上,竟然忽略了这个道士。况且,他的出现方式也颇为诡异,竟是利用土遁钻进了床下。 那道士将六棱梭夹 在胳膊底下,两手小心翼翼朝床外伸出。说了也怪,明明他的双臂只有常人一半的长度,但那双手臂好象会自己生长一般,渐渐伸出了两米多。 上官阳正在紧张的盯着屋里三人的打斗,陈可怡更是吓的只敢伏在上官阳背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床下正有一双手朝自己伸来。 那双手臂犹如灵蛇一样攀上床沿,悄悄朝上官阳和陈可怡探去。道士虽然人在床下见不到床上的情况,可人就象生了一对透视眼,出手的方向丝毫不差。 眼看距离二小只有几寸远的时候,上官阳终于发觉。还没有等他叫出声来,那双手如毒蛇出洞,闪电般扣住他和陈可怡二人。紧接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传来,两人在惊呼声中双双被扯到床下。 秦公子第一个觉得不对,他眼角余光正扫到一双肥手将上官阳和陈可怡拖进床下,情急之下大喝道:“床下有人!” 月如与金毒真君也已察觉,三人一起停手望向床下。 虽然床下一片漆黑,但这三人是何等目力,正看见那黄袍道士一手一个小孩沉进地里。 “土行孙!”金毒真君咬牙切齿的叫道。 他与土行孙同是九州九妖中的人物,却素无往来。那土行孙隐居于九州西南的百万大山里,平日难得到道上露一次面。但他每回出现也必然会掀起一阵波澜,其声名绝不在金毒真君之下。 土行孙的功夫倒还罢了,惟独那土遁神技为当世一绝,只要让他双脚踩在地上,就是大罗金仙也奈何不得。 他的为人虽然有些古怪,但真正的坏事倒也干的不多。因为生性木呐,又有一些口吃,也经常被人笑话。因此土行孙极少在大庭广众下露面,在九州正魔两道对他的恶评也不算多。 万万没有想到土行孙居然也跑到这儿来,还乘三人你争我夺之际出手抢走两个小孩。那个不知名的少年也就罢了,那女孩可是陈航夫妇唯一的掌上明珠,竟然被土行孙破了菩提灯抢得先机,不由金毒真君不恨。 月如一跺脚道:“都怪你们,这下如何是好?” 金毒真君狠狠道:“找土行孙算帐去!” 秦公子冷笑道:“他利用土遁远飚,你到哪里去找?” 金毒真君道:“他走不远,土行孙夺了那个女孩必然要找陈航夫妇谈条件,绝对不会离开本城。” 月如泄气道:“就算这样,也无异大海捞针。” 金毒真君哼道:“总不成我们三人直接找陈航夫妇讨要那东西。紫霞山出动了九个高手也未必奈何陈航夫妇,我们三人就算联手怕也不够陈航一个人打发。” 秦公子不满的冷笑道:“那也未必!”说罢转身走出客房,也不知道他是否真要去找陈航夫妇。 金毒真君的脸越加阴沉,在这三个人里他是吃亏最大的一个,自己的金杖被菩提灯打的不成形状,到头还是落的一场空。 “土行孙,我就不信找不到你!”金毒真君狠狠唾了口浓痰,屋子里刮过一道阴风人已去了。 月如抬头看了眼菩提灯,幽幽叹了口气,身影也在屋中消失。 原本热闹无比的客房里顿时岑寂下来,只有菩提灯依旧悬在半空悠悠发着红色的光华。 但是床上的人已经不在。 (本章完)

第4章 相争 上官阳被土行孙夹在肋下,象是上了铁箍一样半点动弹不得。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四周“沙沙”的声音不断。 刚才他还想张嘴说话,可是迎面一把泥沙直灌嘴里,只呛的半天喘不过气。那边的陈可怡也没了动静,想来也有同样遭遇。 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上官阳心中明白自己恐怕被人拽进了土里。可是为什么自己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却没有气晕的感觉?而那人又怎么可能在地下穿梭? 短短的半个晚上,上官阳已经见到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许比许多人一辈子见的怪事更多。 传说里的剑仙还有各色妖魔鬼怪纷纷亮相,他们的目标无疑是陈航夫妇,但除了紫霞山的人敢正面对撼外其他人则把目标放在了陈可怡身上,自己也就跟着受了无妄之灾。 他心中倒不是如何害怕,但一想到抓住自己和陈可怡虽不知道是何人,也必定是冲着陈航夫妇来的。若然对陈可怡不利,自己便有负所托。脑筋急转之下不停的动着脱身念头。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上官阳眼前一亮,人已回到地面。 他的眼睛长久未见光亮,此刻出来本需要一段适应。但是好在外面也没有什么光亮,依稀借着月光看清是一座黑蒙蒙的土地庙。 “爹爹,快来救我啊——”陈可怡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上官阳不怎么样倒把土行孙吓了一大跳。虽然这里已经是城外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平日周围也没有人家。但如此动静万一落在同道耳朵里,岂不给自己招来麻烦。 他一声低喝道:“不,不许哭!” 哪里知道陈可怡却哭的更加响亮,他自然不明白陈可怡从小被娇生惯养,夫妇有时见她调皮也会斥责,但只要自己一哭必然万事大吉。如今身处险境,本能的又用上看家本事。 土行孙无奈,松手扔下上官阳,这才腾出手来捂住陈可怡的小嘴,恐吓道:“你再——哭,我,我就把你给——宰了!” 上官阳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原先被素问丹愈合的伤口差点再次断裂,只疼的他冷汗淋漓。但他硬是不吭声,反而讥笑道:“你连话也讲不明白,居然还敢出来混。” 土行孙象只被踩到尾巴的野猫,一跳多高叫道:“谁,谁说我,不、不、不会说话的?啊吆!” 原来一个不留神,手上被陈可怡狠狠用小嘴咬了一口。 他的手一挪开,陈可怡便叫道:“你这坏蛋快放开我,不然我叫爹爹来揍你屁股!” 似乎在她心目里,打屁股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刑罚了。 上官阳吓了一跳,怕土行孙报复陈可怡,于是朗声道:“不要欺负小女孩,有种你冲我来!” 土行孙象拎小鸡一般拽着陈可怡,朝上官阳嘿嘿一笑道:“看,看不——出,你小小,小小年纪,还——挺讲、讲义气。” 上官阳毫不畏惧的望着土行孙,虽然对方伸一个手指头也可以要了他的命,但那又如何?反正自己是贱命一条,在这个世界上再无亲人。即使是死了,不过是九州少了个无名的小混混而已。 谁又会为自己流一滴眼泪呢? 活着又有什么好?上官阳不知道。自从失去了母亲,他颠沛流离,尝尽各种辛酸,从未有一天真正开心过,这样的活着,没有任何目的的活着,对于上官阳来说其实亦无丝毫留恋。 他不 过是为活而活罢了。 他毫不相让的回敬道:“我也看不出,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土行孙的圆脸涨的通红,梗着几乎看不见的脖子道:“我土行孙活了一百五十多岁,杀过人,放过火,却从不**鸣狗盗之事!” 他情急之下,这一句话居然说的十分顺溜。 上官阳轻蔑的道:“算了吧,你。躲在人家床底下,乘大人不在就把人家女儿头来,这又是什么?” 土行孙憋的脸更红了,却说不出话来。他为人虽然怪僻,但也绝不肯昧心而言。上官阳虽然年纪不到土行孙的一成,但灵牙利齿又占着事理,硬叫对方回不上话来。 上官阳反倒不着急了,慢条斯理道:“你若真的有种,不妨把小女孩送回去。等她爹娘回来真刀真枪拼个痛快。” “不,不行!”土行孙这次却回答的痛快。 “为什么?” “我,我”土行孙“我”了半天才小声道:“我打不过他、他们!” 上官阳见他的样子不觉好笑,心中感到这个家伙虽然脑筋直了一点,但也不全是坏人。如果自己设法打动他,说不定可以救下陈可怡来。 陈可怡听土行孙亲口承认不是爹娘对手,不由得心中骄傲,说道:“大坏蛋,你若再不放了我,等我爹爹找来,小心把你屁股打开花!” 土行孙嘿嘿一笑道:“有,有你在我——手上,我、我不怕、怕!” 上官阳故意嘲笑道:“原来你这人连当恶人都当的没种,非要依靠人家的孩子才敢和陈航夫妇叫阵。” 土行孙急道:“你,你这娃娃懂——什么?我,我这叫智取!” “智取?”上官阳哼道:“你这方法愚蠢透顶。就算一时要挟了陈航夫妇,等人家要回孩子回头再找你算帐,你一样完蛋。” “我,我会叫他们——立下、下一个、个毒誓,”土行孙说话自己吃力,听的人更加吃力:“陈航——他素来,讲、讲信誉,我——我不怕,他反悔!况——且,我、我只要——钻进土里,他也拿——我没、没办法。” 土行孙虽木呐,但也懂得认死理,一旦认准的事情别人谁也说他不动。上官阳心中暗暗焦急,也不知道陈航夫妇是否击败紫霞山的人,又是否能够找到这里来? 陈可怡小嘴一撇,不服气的道:“会象老鼠一般的钻洞就好了不起么?要是我爹爹来了,就算你钻进地里他也能把你揪出来。” 土行孙显然对自己的土遁极有信心,闻言反驳道:“吹——吹牛!” “小孩的话是最真的了,你的那点微末功夫又怎么是陈航的对手?”土地庙里又多了一人的声音,听起来无限娇媚,却偏偏出自男人的嗓音。 “我劝你还是把人交给我吧,土行孙。” 土行孙脸色一变,叫道:“费无极!” 这三个字念的又难得的清晰,可见他对来人十分忌惮。 不等上官阳与陈可怡说话,土行孙一手一个夹起他们,身上黄光一闪,口里念念有词,人又往土里钻。 事实上他完全可以不顾上官阳死活,方才在客栈因为吃不准谁是陈可怡故才两个一起抓来,如今已经知道陈可怡是谁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只带着她一人逃生。可偏偏土行孙就是死脑筋,既然抓了两个人来也就要带着两个人逃。 上官阳的身子刚刚沉下地面,就听见耳畔“轰”的一声闷响,眼前绿光一闪刺的眼睛生疼,人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回地面。 此刻土行孙自身难保,手也撒开。上官阳与陈可怡一左一右在半空里翻滚几圈,那陈可怡竟然迅速稳住身形,轻飘飘的落地,原来是情急之下用上了母亲传授的“冰地飘渺”身法。 虽然她年纪幼小,身法不怎么到家,但应付这个场面也还够了。 苦的是上官阳,他重重摔在地上,仰面朝天,险些疼昏过去。如果不是体内的素问丹化解成的真气保护着他,就这一下也会要了他半条小命。 陈可怡一声惊呼,脚一落地也不管来了什么恶人,冲到上官阳身边叫道:“上官哥哥,你没事吧?” 那边土行孙亦是住身形,梗着几乎没有的脖子叫道:“小子,你没死吧?” 上官阳心头一动,暗想那小女孩也就罢了,这土行孙似乎也不尽是恶人。但嘴里却只哼了声算作回答。 土行孙听见上官阳的哼声也放了心,不知道为什么他颇喜欢这两个孩子。也许是多年隐居十分寂寞,有这么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和自己斗嘴也是一乐。 耳里就听那费无极得意的“娇笑”道:“我说你逃不了的,土行孙。” 土行孙双手握住六棱梭,口中喝道:“两个——娃娃闪、闪开!” 费无极一身花枝招展的彩衣装着,在夜色里看起来十分扎眼。他的容貌也算俊俏,可惜媚气太足,甚至全身都散发着女人独有的香味。从年纪来看,费无极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容貌绝对不能用来推算年龄。事实上,费无极的岁数早过百岁,与陈航乃同一辈分的人物。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白玉折扇,正在轻轻摇晃。在那扇上画着九个极尽妖娆的女子,神态妩媚却透着一股鬼气。 土行孙如临大敌,目不转睛的盯着费无极。尽管从年岁上说自己比费无极高出一辈,但真实的实力费无极却在自己之上。 他出自九州北疆元磁山绝情宫门下,其师陆天华是当今魔门顶尖高手,曾经与陈航等人在百年前并称魔道十大高手。如今的绝情宫在他的调教下已经成为魔道三大门派之一,势力之大连正道的七大剑派也为之侧目。 费无极是陆天华三大弟子里最小的一个,修为虽然也居于最末,但在九州群雄中已足以纵横。尤其是他手里的白玉幽冥扇为陆天华亲传,威力更是不容小觑。土行孙虽然号称九州九妖之一,但著名的是他的土遁之术而非真正功夫。 “土行孙,把那个孩子放下,我可以饶你一条老命。毕竟你多年修行也不易啊。”费无极悠然说道,好象已经认准土行孙不是自己对手。 土行孙怎肯甘心?他一咬牙道:“我、我决不!” “那可就是你自找的了,”费无极笃定的拿着折扇一摇一摇,半点也不着急,就象猫抓老鼠一般。 土行孙土遁之术被破,就只有依靠硬拼。他知道要是等费无极的白玉幽冥扇出手自己绝难讨好,于是先发制人,手里黑油油的六棱梭一声呼啸,化作一道黑光直刺费无极。 费无极的身子动也不动,只是手里折扇猛的一摇,自那扇面上刮起一道黑色的阴风,“忽”的一声冲向六棱梭。 那六棱梭似遭遇极大阻力,在空中不住颤抖,虽没有回退却也无法再往 前。 只是这么一个照面,两人的高下已经显而易见。 那边陈可怡可管不了许多,轻声问道:“上官哥哥,你有没摔疼哪里?”一双小手就要扶起上官阳。 上官阳只觉全身剧痛哪里能动?他低喝道:“你别管我,快乘这两人厮杀赶紧逃走,去城外找你爹娘。” “那你怎么办,上官哥哥?” 上官阳咬牙忍着疼痛道:“他们要抓的人是你,我不会有事。” 陈可怡犹豫道:“可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上官阳心中道:“这个小女孩人虽不大,心地倒也不错。但愿她张大了也是这样。” 这时听见土行孙传来一声大吼,原来是他的六棱梭已被阴风吹的滴溜溜在空中打转,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 那边的费无极却好自以暇,不紧不慢的扇着折扇。 上官阳心中一急道:“快走,不然就晚了!” “我要照看你!”陈可怡这次回绝的更加干脆。 上官阳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一下子变的如此固执,借着夜色看见她娇美的小脸蛋,心里却不由一酸。暗道:“她的父母都是传说里剑仙一流的人物,将来她也必定会成为神仙一般的少女。我又算什么?我不知道我爹是谁,也不知道娘到底死了没有?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小无赖罢了。即便是今晚死在这个破土地庙里,绝不会有人为我哭上一声,反倒是许多人要拍手称快,庆幸城里又少了一个我这样的小混混。” 想到这里且悲且怒,奋力用手一推陈可怡道:“快滚,我不要再看到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田地!” 陈可怡一怔,大眼睛里泪光盈盈眼看就要哭出来。上官阳实在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多眼泪,当下也不理她。 谁知道陈可怡并没有哭,更没有离开,反而用手一抹眼睛,轻声道:“上官哥哥,虽然你对我这么凶,我却知道你是为我好。爹爹和娘亲从小就教我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为了我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够说走就走,不管你的死活?” 上官阳心中只有苦笑,面对这么一个自作多情的小女孩他也只好甘拜下风。 这个时候场上形势又有变化,土行孙见六棱梭无法克敌,索性收回手中。那费无极更是得意,用阴阳难辨的嗓子道:“土行孙,你现在滚蛋还来得及,我一向有好生之德,你若是遇见我的两位师兄怕现在已成死人了。” 土行孙一阵喘息,结结巴巴道:“小、小狗莫要——猖狂、猖狂!今、今天,你——爷爷跟你拼、拼了!” 话音一落,六棱梭猛然**土里,足足有三尺之深,梭杆上黑油油的光华来回流动,嗡嗡的乱颤。 “裂地斩!” 轰的一声,地上飞沙走石,土地庙也连晃好几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自六棱梭插入处应声而开,宽度足足有一丈多。那沟渠闪电一般朝费无极的脚下延伸,裂开的地缝之中无数乱石**向半空,声势异常惊人。 费无极不敢怠慢,身形一晃起到半空,向是有人用绳子吊着他一般摇摇晃晃就是不下落。他手中的折扇也凭空卷起一股黑色的旋风,将射向自己的飞石一一裹在里面,不停的绕着自己的身体打转。 但那地下射出的乱石竟然象无休无止,足足半盏茶的功夫也不见减弱,在费无极身边旋绕的石头越来越多,到最后 几乎把他整个人全包在其中。 上官阳与陈可怡固然是看的目瞪口呆,从内心深处居然也希望土行孙获胜。尤其是费无极不男不女的样子着实招人讨厌,相比之下土行孙虽然也长的古怪些,人却还算不错。 但世事往往事与愿违,突然听见费无极一声“娇叱”,白玉扇黑光大盛,土地庙里刮起一道道可怖的阴风,几乎令人无法住脚。 那围绕在他身边的乱石轰然一声四散而飞,砸得到处都是,有一块险险落在上官阳头上,却被陈可怡用小手轻巧的一拨弹开。 上官阳心里更是难受,暗道:“连这个小女孩都比我有本事,可笑我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向陈航夫妇允诺保护他们的女儿。其实我不过是个没用的家伙罢了。” 复又想到:“若是当年我哪怕有小女孩这般的本事,又怎么会被黑胡子他们欺负,娘也不会死在他们手里。即便是我现在学得这样的功夫,也可以找黑胡子报仇血恨。可是,又有谁肯教我这个穷小子呢?” 他在这里思绪万千,那边的土行孙却面临生死关头。 原来费无极破解了裂地斩后虽然身上无伤无痛,但原本自以为十分风流倜傥的模样多少显得有点狼狈。 他这数十年来呼风唤雨,正魔两道的人物对他多数敬而远之,何时受过这份气?恼羞成怒之下竟然口念真言,运起全身十足的功力,施展出师门的绝技“幽冥魔煞”! 但听阴恻恻的呜咽连声,扇面上那九个美女竟然飘然飞天,在空中结成九曲大阵,或怀抱琵琶或手舞罗带,形态各异。她们的身影轻飘飘有如鬼魂,浑身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死气。 上官阳和陈可怡都瞪大眼睛望着那半空里漂浮的九名美女,却并不晓得其中厉害。这九名女子原是百年前的冤魂,被陆天华以幽冥阴火炼化,收到了扇中。一旦念动真言将她们的魂魄放了出来,何异于是将九个魔煞一起放到了人间。 费无极继承乃师衣钵,在白玉扇上苦心修行近一个甲子,直到最近才练成了九煞齐出的最高境界。没有想到第一个下手开刀的居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高弟,而是土行孙这个老魔头。 土行孙脸色大变,他自然明白其中厉害,却没有想到费无极居然也练就九煞齐出。那九个女鬼冤魂也不急于朝土行孙发动攻击,却在他周围翩跹起舞,呜咽而歌。 土行孙一咬牙道:“好,好你个——费无极,你、你有九煞齐、齐出,我也和——你,拼、拼了,这条老命、老命!” 他的手中六棱梭蓦然飞起,在空中不停的旋转,到最后形成一团黑影。 费无极笑道:“土行孙,你在耍杂技么?” 土行孙也不回答,脸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越来越浓,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滴答落下,嘴里不停在叨咕什么。 费无极发觉有些不对,惊疑道:“土行孙,你要干什么?” 土行孙的眼睛猛然睁到最大,哈哈一笑说:“我、我跟你拼、拼命!” 他头顶的六棱梭转的愈加快了,带动起周围的狂风大作,将上官阳与陈可怡直吹的朝旁边闪。 费无极不敢再等究竟,手中的扇子摇成一阵白影,嘴里发出一声尖啸。空中的九个女子闻风而动,齐齐朝土行孙杀来。 土行孙理也不理,低低吼叫道:“土行孙!” 听闻此言,费无极的脸色大变。 (本章完)

第5章 拼命 只见土行孙光秃秃的头顶金光一闪,冒出一团青烟在空中迅速凝成一头一丈多长的穿山甲! 那穿山甲的双眼闪着金光,一条红色的长舌吞吐不停,上面的黏液甚是恶心的滴落到地上,顿时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直冒刺鼻的轻烟。 土行孙却如入定一般,双目圆睁一动也不动,在上官阳看去宛如是一尊泥塑的雕像。 那穿山甲的一对前爪象人一样握住空中飞舞的六棱梭,只是随意的一挥,一道金光波纹似的朝四外放射,九名扑来的妖艳女鬼冤魂就仿佛遇到了阎王忙不迭朝后飞退。 其中一女退的稍稍慢些,被那道金光扫中双腿,只听她一声凄厉的鬼嚎在金光里瞬间幻灭。 费无极恶狠狠盯着半空里的穿山甲,嘿声道:“元神出窍!” 原来那硕大的穿山甲便是土行孙的本命元神,他在五百年前本是百万大山里的一只普通穿山甲,因为误服仙草这才通了灵性。经过三百多年的修炼最后终于炼成人形,以“土行孙”为号。 这土遁之术可以说是他得道前的谋生手段,修炼成妖后亦以此闻名九州。大凡修炼之人,无论是正魔两道者皆有本命元神在身,那亦是修炼者的精髓与命门所在。若修行到家,如土行孙这般的魔道高手平日里也可以本命元神神游天外,却绝少在遇敌时显现。 本命元神的威力固然强大,然而一旦出窍一则肉身失去凭依,极易被仇家乘机毁去。二则元神出窍最耗内家真气,莫说时间一长内力不济又来不及收回肉身有魂飞魄散之虞,即便能够顺利回到宿体内也大大折损元气,要想恢复少则数十年多则上百年。 故此,无论情况如何险恶,正魔两道的高手也绝少以本命元神出窍退敌,否则即便成功自己也要成为半个废人,后面的几十年日子怕绝不好过。 但偏遇上土行孙这样实心眼的人,一旦发起狠来什么也不顾,竟然招呼也不打就祭出了元神。 即使是费无极这般的人物见状也不由不心惊,就算他有心暂退只怕土行孙也不肯放过。无奈之下惟有拼死周旋。他的心中却也在暗暗叫苦,原本只想叫对方吃点苦头知难而退,谁晓得土行孙说拼命还真的拼上了老命。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咬牙催动苦修一个甲子的魔门真气,白玉幽冥扇在手中舞的象风轮一样,源源不断将功力注入那八名鬼姬身上。 但见半空中的八名女鬼冤魂眼睛里的黑光大盛,身影也越涨越大,到最后竟有两个大汉那般高大,在费无极的咒语驱动之下朝土行孙的本命元神发动第二次攻击。 这一人一妖八鬼在土地庙展开好一场恶战,只杀的天地无光,山河动色。 土行孙本命元神化作的穿山甲手舞六棱梭,犹如魔神下凡,杀气凛凛威不可当。费无极驱动的八名鬼姬虽然厉害却在道行上逊色不少,只敢远远在外围缠斗。 费无极心中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知道土行孙的本命元神虽然厉害但也不可持久,只要自己顶住最初的一段功夫,土行孙势必在劫难逃。话是这么说,但真要抵挡住土行孙的元神,费无极也不得不施展出全身的技艺,事后若性命还在也需得闭关十年以上方能从这一战中恢复元气。 上官阳和陈可怡已经退到角落里,看那两人斗的惊天动地,上官阳低声道:“ 可儿,现在看样子他们谁都顾不得你,你赶紧乘机逃走。” 陈可怡道:“上官哥哥,你也和我一起走吧。” 上官阳心中苦笑,暗道我若能走早便走了,还傻等在这儿给那两个妖怪做盘中餐点么? 他催促陈可怡道:“你管我干什么,我和你根本没有丝毫关系,过了今天我们也要各走各路。” 陈可怡一个劲摇头道:“上官哥哥,你是好人,我绝不能扔下你。等找到我爹娘,我一定求我爹收你做他的关门弟子。” 上官阳心中一动,他虽然完全不了解仙魔两道之事,但通过今晚也能知道那陈航夫妇绝对是一流人物。如果陈航真肯传授自己技艺,哪怕学到他的半成也足以报仇血恨。 但他为人高傲,亦绝不肯为此低声下气恳求别人,于是道:“我不会求你爹,你也不用为我去求。你现在快走,不然什么都晚了。” 陈可怡想了想,小手伸到上官阳胳膊下,小心翼翼的把上官阳扶起道:“我带你一起走。” 说话间,突然听见费无极愤怒异常的一声尖啸,两人抬头一看原来那八名鬼姬又被土行孙的本命元神破去了一半! 费无极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要知这白玉幽冥扇乃陆天华亲传他的宝物,是陆天华早年得意的贴身法宝之一。那九名女鬼更是收来不易,毁去一个便少一个。 今晚一场恶战居然被土行孙破去一大半,莫说自己心疼不已,回去后也无法向师尊交代。 急怒之下费无极尖叫道:“老鬼,你毁我仙**贝,我跟你不死不休!” 土地庙中阴风大作,空中传来滚滚雷声,费无极全身衣裳鼓胀成气球一样,手里的白玉幽冥扇射出万道黑光。 原来惊怒之下费无极施展出他出道以来从未用过的“幽冥魔煞阎罗”,拼着耗损半个甲子的功力也要击杀土行孙。 这么一来可苦了陈可怡和上官阳,两人在罡风激荡里连也不住,更不要说陈可怡要搀扶着上官阳逃出土地庙。陈可怡每迈出一步都被罡风吹的歪歪斜斜,数十步路竟比登天还难。 土行孙祭出的元神见状也不畏惧,反而舍弃了那四名不堪再战的鬼姬,挥舞手中的六棱梭直冲费无极。 费无极双目尽黑,狰狞的面容如同恶魔一般恐怖,全无半点妩媚样子。那白玉幽冥扇在主人的催动下轰然爆出三团黑色光焰,在空中幻化成三个手持力斧的黑甲魔煞与土行孙的元神斗在一处。 这一战的凶险又不知胜过方才多少倍,只片刻工夫一名黑甲魔煞被六棱梭透体而过魂飞魄散。但土行孙的元神也不好过,另一名黑甲魔神乘机在穿山甲厚实的背上斩下一斧,虽然没有砍断它的身子,却也是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费无极如有感应“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手里的扇子挥舞更急。那边土行孙的肉身也是一阵摇晃,后背上裂开一道血口。 穿山甲一声哀鸣,奋起神勇以六棱梭劈断刺伤自己的黑甲魔煞一臂,但身上也又吃一斧。片刻工夫,穿山甲遍体鳞伤,浑身浴血。但是黑甲魔煞也被它杀的只剩一个,四名鬼姬更是再折一半。 两人的喘息越来越剧烈,费无极不停朝外喷黑气,土行孙的元神也不住喘着气。但这个时候他们都已欲罢不能,惟有死死拼下去。 穿山甲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六棱梭左右开弓再将两名鬼姬尽数杀死,然而他的胸口也被黑甲魔煞的利斧劈出一道伤口,连肠子也流了出来。 陈可怡何时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忍不住惊呼,差点当场就吐了出来。 费无极鲜血狂喷,身躯弹射而起,白玉幽冥扇化成一道刀光劈向穿山甲的脑袋。 穿山甲手中的六棱梭飞速弹起当的架住玉扇,却不防身侧黑甲魔煞举斧又劈。费无极乘机玉扇一挥,九根扇骨宛如利箭一样射出,土行孙的元神近在咫尺,连闪避的时间也没有。 但见那穿山甲猛一挥头,也不理睬利斧与扇骨,口中的长舌梭镖似的吐出,迎面穿透黑甲魔煞的心脏。黑甲魔煞应声而灭,但临死前那斧子却还是砍在了它的脊背上。 “噗噗“声连珠响起,九根扇骨根根不拉,全部刺入穿山甲的身体,一道道血柱冲天飙起。 穿山甲负疼而吼,手中六棱梭也深深扎入费无极的胸口。费无极没有想到土行孙如此强横,狂叫一声玉扇松手落地,整个人也朝后飞去。 土行孙的元神亦是强弩之末,连六棱梭也无力拔出,庞大笨重的身躯重重砸落在地上,动也无力再动半下,一任浑身鲜血直淌,眼看也不能活。 “啪”的一声,费无极的身子也结结实实摔在庙门口,象死鱼一般不能再动,胸口还插着那支六棱梭。 一场龙争虎斗,没有想到最后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陈可怡正扶着上官阳好不容易逃到门口,只见眼前落下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砸在地上竟是费无极,不禁吓了一跳。 但低头看见费无极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于是又松了口气,抬脚想从费无极身边饶过去。 谁知道费无极并未真的死透,蓦然身体弹起,张开双手掐向陈可怡狞笑道:“就算我死了也要找你垫背!” 陈可怡一下子傻在那里,连动也不能动。上官阳见状虽然也是错愕,但他终究生性机敏,想也不想横身护在陈可怡身前。费无极的一双血淋淋大手正抓在他的咽喉上,令他顿时透不过气,连骨头也要被掐断。 上官阳凭借最后一点神志双手下意识抓住费无极胸口的六棱梭,拼尽全身气力朝里一送一绞。如果是人间凡兵原也奈何不了费无极,但这六棱梭是土行孙修炼百年的魔宝岂同凡响? 费无极一声大叫,双手渐渐松开,身子也朝后软倒。上官阳觉得喉咙上一松,刚猛喘一口气,却见费无极微闭的双目突然睁大,双手抓住六棱梭朝前一送,那六棱梭竟然直透上官阳的前胸,自后背穿越而出。 两个人被六棱梭穿在一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上官哥哥!”陈可怡被眼前景象惊的不知所措,大声惊叫道。 忽然觉得肩头一暖,似乎被人握住,她下意识的又是一声大叫,几乎哭了出来。 却听背后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道:“可儿别怕,是爹娘来了。” 陈可怡回过身,就见冰天音正在她背后,虽然神色有些疲倦,但目光里满是怜爱与安慰。 在冰天音身旁,陈航一脸铁青,身上的黑衣几处破损,渗出暗红的血迹。 陈可怡紧绷半晚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一声哭道:“娘!”扑进了冰天音的怀里。 冰天 音怜惜的爱抚女儿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可儿,没事了。” 陈航走到上官阳与费无极身边,费无极已经没了进气,上官阳也是气若游丝眼见不能活。 陈航知道不能莽撞拔出上官阳胸口的六棱梭,于是伸手连点上官阳身上数处穴道,以仙家真气暂时封住他狂流的鲜血。 “爹,快救救上官哥哥!”陈可怡挣脱冰天音的怀抱,急切的说道。 陈航眉头紧缩,摇摇头道:“你上官哥哥怕是活不成了。” 陈可怡一呆,哭道:“我不要,爹您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 陈航与冰天音对望一眼,彼此露出苦笑。 他们与紫霞山九大高手苦斗半天,最后终于击退敌人。紫霞山的一名二代弟子被陈航当场杀死,另有五人负伤。如果不是冰天音力劝,或许那些人也无一个能活着回去。 但是陈航与冰天音也耗损了大量功力,至少也要回家静修数年。他们挂念女儿,急急返回客栈,却见客房里空空荡荡,只有菩提灯还在。 幸好在陈可怡的手腕上套着一个银铃手镯,这被称作“比翼镯”的银铃手镯共有两只,每只上有八个小指甲大的银铃。只要用真气催动其中一个,另一个即使在千里之外也能发出响应。 而被催动的手镯根据另一只手镯的所在方位便可鸣响相应的银铃,陈航夫妇正是凭借这比翼镯才找到土地庙。 他们远远就看见费无极扑向自己的女儿,可恨远水不解近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冰天音更是闭起双目不忍再看。哪里晓得上官阳横空出世在危急关头救下陈可怡,陈航与冰天音心中对他的感激无以复加。 因此,但凡有一点办法这夫妇两人也要治活上官阳,可惜六棱梭透体岂是儿戏,以陈航的神通亦束手无策。 忽然听见有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幽幽叹息道:“这、这个娃娃,真——不错,可惜,要、要陪——我老怪——一起下、下地狱啦!”原来是土行孙的元神伏在地上说话。 陈航没见土行孙劫走自己的女儿,却也猜到大半,对他自然没有好感,只冷冷哼了一声。 陈可怡看着土行孙垂死模样却动了恻隐之心,恳求道:“爹爹,这个人其实也不坏,你也救救他吧。” 陈航本想不理,但看着女儿的目光心中一软。他早年也是魔道绝顶人物,行事一贯嚣张。但遇到冰天音后性子收敛不少,又经过八十年静修,性情更是变的温和许多。 看着陈可怡的小脸,陈航暗道:“上官阳我是救不活了,那土行孙除了窥觑我手中宝物外也没什么大恶,为人更是憨直,不如遂了可儿的心愿。” 于是他右手扣印,驱动真元,脸上青气一闪,将土行孙的本命元神收回肉身。 土行孙的身体抖了下,缓缓软倒在地,叹了口气说:“谢谢、谢你了,但、但我怕——也活、活不了——啦!” 陈航手一扬,抛出三粒红色丹丸在土行孙脚边,冷冷说道:“你先服下,再找一僻静之处调匀真气,然后回家闭关数载,功力虽不能恢复如初也够你自保。” 土行孙一阵错愕,他自然晓得这三粒丹丸就是闻名天下的素问丹,陈航虽然有炼制但至少也需要数十年的功夫,而且一次炼丹绝对不会超过十二粒。对方与自己素昧平 生,却一出手就是三粒,心中不由大是感动。 他虽然位列九州九妖,但从来独来独往,更无半个朋友。许多人当面敬畏于他,背地却无不耻笑他的口吃。岂知陈航不仅耗费真元助自己元神归位,更慷慨赠送三粒素问丹,心头不禁感慨万千。 当下土行孙收起素问丹,吃力的道:“谢、谢啦!” 陈航并不领情,冷冷道:“不必了,我只是看在可儿的份上。” 土行孙不再说话,默默服下素问丹,一道甘甜的热流瞬间遍布全身。他此刻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般恩情一定要报。在数年之后,土行孙果然为了今日之情,赴汤蹈火,成就一段九州佳话。 却说上官阳忽然张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冰天音与陈可怡,于是欣慰的一笑,用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吃力道:“我、我总算不辱承诺了!” 听得此言,陈可怡收住的泪水再次泉涌,哇的哭起来,哽咽道:“爹、娘,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冰天音知道这是上官阳回光返照,连素问丹也救不了他,只得黯然摇头不语。 陈航叹了口气,用少有温和语气道:“孩子,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尽管说来,就是移山倒海我陈航也一定为你做到!” 若有别人听见必定要大吃一惊,陈航素来一诺千金,无论上官阳提出什么心愿陈航也必定为他办到,就算把整个九州倒转过来陈航也会在所不惜。 但上官阳个性极为倔强,他只微微一摇头道:“我这样的小人物能有什么心愿,死就死吧,也没什么可怕。只麻烦你们把我葬在一个没人的地方,从此不会再有人给我冷眼。” 他淡淡说来却闻者辛酸,连冰天音也禁不住热泪盈眶,望着自己的夫君道:“就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陈航深深吸口气,沉声道:“只有一线生机,就是找上北斗山和太阳真人讨要一粒北斗七星金丹,再用北斗派的妙手回春心法为这孩子洗髓易经,重塑肉身。切不说北斗七星金丹北斗派只存四粒,那妙手回春心法更需北斗派六个老不死一起出动,运功三十六天方可大功告成。其中凶险无比,动辄走火入魔,即便救活这孩子,那六个老不死也要各自折损数年功力。太阳真人虽然为人方正,但我和他从无半点交情,他怎么肯出手救助?” 陈可怡一听上官阳还有救活希望,急忙拉着父亲衣襟一阵猛摇哀求道:“爹,求求你,一定要让那个太阳真人救活上官哥哥!” 冰天音沉吟片刻,徐徐道:“说不得,只好去试上一试,毕竟这孩子是为了可儿才变的如此。” 陈航苦笑道:“试一试也无妨,但我怕他乘机跟我讨要那件东西,我到底给是不给?” 冰天音一震,低下头去,望着上官阳安详的面庞,一咬牙道:“那便给他!反正八十年来你我也参不破其中奥妙,不如送给太阳。他为人正直,即便真能得到那东西,对九州也是幸事。” 陈航看着妻子坚决的神态,半晌沉没后才重重点头道:“好,我们这就上北斗山,不过太阳想要那东西我也不会那么轻易送他!” 陈可怡听着父母的对话,悄悄垂下头望着上官阳,心里默默道:“上官哥哥,你再坚持一会儿,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一滴晶莹的泪珠却无声无息的落在上官阳的脸上。 (本章完)

第6章 求救 九州正道最著名的共是七大剑派,紫霞山与流坡岛俱在此中。虽然说七派各有擅长,但执牛耳者首推北斗剑派。其掌门人太阳真人修行两百余年,法力通天已臻散仙境界,被公认是七大剑派中第一高手。 太阳之下尚有同门师弟五人,俱都是当今世上顶尖的正道高手,与太阳真人并称北斗六仙。这六仙门下弟子更是人数逾千,其中不少已经是太阳真人的玄孙辈。 太阳真人生性淡泊,在九州正道享有崇高威望,但近年因为大劫将至于是闭关修行,不问世事。如今北斗剑派的实际大权由其师弟太阴真人操持。在他的管理之下,北斗剑派门风较正,少有人敢在外面仗着师门名声随意滋事。 这北斗山坐落于九州中部,山势连绵起伏上千里,为中州地界里最险峻的山脉。其主峰风峰更是山高千仞,悬崖陡峭,寻常人连半山也到不了。但在山顶之上却别有洞天,屋宇千栋,苍松翠柏,飞瀑流泉直如人间仙境。 北斗山虽然险峻却也难不住陈冰二人,陈航抱着人世不省的上官阳,冰天音牵着陈可怡各驾仙剑倏忽千里,风峰云头攒动已近在眼前。 蓦然半空里亮起一紫一青两道剑光,两名丰神俊朗的青年御剑而来,拦住陈冰二人的去路。 左面那名青年年纪略长,率先收起仙剑,人迎风漂浮在空中抱拳礼道:“请问几位仙友驾临北斗,不知有何贵干?” 冰天音还礼道:“这位仙友,我们此来是专程拜访太阳真人大驾,尚请你通禀引见。” 右面年纪较轻者嘿嘿一笑道:“我家祖师伯闭关多年,连师祖他老人家也难得可见一面,几位还是请回吧。” 陈航哈哈一笑,一挥衣袖道:“别人太阳可以不见,我陈航来了他也敢端这臭架子?” 听见陈航自报家门,两名年轻弟子都是神色一变,下意识的朝后连退数步,拔剑在手如临大敌,紧张道:“你便是百年前大闹九州的陈老魔?” 陈航见两人反应显然是怕了自己,心中忍不住得意,哼道:“正是我,你们说淡一会不会见我?” 两个年轻弟子不明陈航来意,自然不敢轻易放他过去。但是对于陈航的功夫虽没有领教过却也明白绝对不是他对手。于是那年纪较长的弟子连忙道:“原来是陈大侠,凭您的身份原也应我家祖师伯出面接待,但他老人家真的在闭关期间谁也不敢打扰。如果您要想见别人,我可以为您立刻通禀。” 陈航微笑摇头道:“不行,这件事情除了太阳真人别的人都做不了主。” 年长弟子犹豫一下,无法判断陈航是真有事情登门还是故意找茬?于是试探问道:“是否可以请太阴师叔祖接待您呢?” 陈航嘿嘿笑道:“这事情他也做不了主。” 那年轻弟子正是太阴的徒孙,闻言忍不住冷笑道:“阁下好大口气,我家师祖愿不愿见你还是疑问。” 陈航也不生气,傲然道:“我要见的人还没有敢不见的!” 冰天音见话要说僵,于是道:“两位仙友,我们伉俪此来确有急事,非太阳真人不能解决。请两位通融一二。” 年长弟子看了眼冰天音,惊道:“您就是当年冰魄阁阁主王老前辈的嫡传弟子冰天音冰仙子?” 冰天音幽幽一叹道:“我早已不是冰魄阁的人了,还提往事作甚?”言语中 显得无限落寞。 陈航见妻子情绪低落,一喝道:“废话少说,你们到底是通禀不通禀?”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道:“掌门师兄神算无差,今晚果真有贵客盈门!” 话音未落,来人已到了近前。两名弟子双双行礼道:“弟子参见四师叔祖!” 陈航定睛打量,见此人须发皆白,身材瘦小却一派仙风道骨。身上穿的是一件蓝色长衫,背后负着一把三尺长的古剑。 陈航漠然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 两名弟子闻言勃然变色,老者却满不在乎,哈哈笑道:“你怕活的比我小不了几岁,大家彼此彼此。” 陈航的脸微微一松,但语气还是不善道:“方才那两名弟子说太阳闭关多年,你却说太阳算出今晚我要来,到底谁在弄鬼?” 老者笑道:“谁也没有弄鬼,更不敢和你弄鬼。掌门师兄的确闭关多年,但在一刻之前他却突然以千里传音召我入内。言道心头忽有所感于是卜了一卦方知正有贵客莅临,便命我立刻到前山打探果真遇见贤伉俪。” 这老者是北斗六仙中仅有两名在家高手,姓罗名威,为人坦荡,能言善辩,故外务多由他出面处理。如果来的是太阴真人,只怕是另一番光景。 陈航的神色果然缓和下来,只嘿然道:“这个牛鼻子,就喜欢故弄玄虚。” 罗威侧身一让,右手引道:“贤伉俪请!” 陈冰二人各带上官阳、陈可怡,在罗威的引领下降落在风峰顶。几人落脚之处正是一个偌大的山洞前,周围草木葱葱,清净幽雅。在洞口侍立着八名北斗剑派二代弟子,见罗威前来俱都执礼颇恭。 陈航扫了他们一眼,但见男女老少皆有,却无一不是神清气足,修为精深。当下心中暗想:“北斗派称雄九州正道果非幸致,就是这些二代弟子放眼正魔两道亦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倒不能小觑了他们。” 罗威朝那些弟子点头还礼,而后低声问右侧第一名弟子道:“掌门师兄可曾出关?” 那弟子恭敬回答道:“师伯刚刚传下话来,请四师叔带着几位贵客入内。” 罗威点头道:“好。”走到洞门前微微躬身道:“大师兄,陈航伉俪已经请到。” 那厚重的洞门徐徐朝两边开启,里面听见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道:“赶快请进来。” 罗威应了声“是”,回身朝陈航做了一个朝里请的手势微笑道:“两位请!” 五人走进洞内,只见里面大约数丈方圆,收拾的干干净净,但布置极为简陋。在洞壁两边搁着数盏油灯以资照明之用。在最里面摆着一张石床,上面连稻草也无,一名鹤发童颜的白衣真人正盘腿端坐,一手持着拂尘,另一手作礼含笑道:“陈仙友,冰仙子,两位联袂莅临本派,北斗一山亦是蓬壁剩辉。此间简陋,连椅子也没一张,只好委屈大家将就坐在草蒲之上了。” 陈航低头一看,床前并排放着三个草蒲,正好一人一个。 当下陈航率先抱着上官阳坐下,冰天音亦牵着女儿坐在丈夫旁边,罗威最后落座。 背后一阵和风吹起,也不见太阳真人有丝毫动静,洞门徐徐关闭。 冰天音先谢罪道:“我们夫妇专程登门拜见真人,原有要事却不想打扰真人清修,天 音不胜惶恐。” 太阳真人微微笑道:“贫道六根未净,天道难窥,谈何清修?不过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应劫数罢了。但不知道贤伉俪莅临本派所为何事,只要敝门力所能及必定效力。” 陈航心中暗道:“他这般说话多半是看在音妹师门份上,与我怕搭不上半点干系。” 冰天音微微一礼道:“我们夫妇上门正是有求真人,恳请真人慈悲为怀救那少年一命。” 太阳真人没有说话,拂尘轻轻一扫抚过上官阳全身,雪白的眉毛皱起道:“这个少年不知是谁,居然受了如此重的内伤。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全部碎裂移位,若不是靠着陈仙友的素问丹与百年纯正真气护持恐断气多时了。” 冰天音黯然道:“不错,这少年的性命竭我夫妇所能也无法救回,惟有恳请真人施以援手。” 太阳真人半晌无言,许久才道:“以陈仙友,冰仙子也不能起死回生,太阳与北斗一派又有何计?” 陈航按耐不住,耸眉说道:“太阳真人,明人不做暗事,我开门见山和你说了吧。我们夫妇此来就是请你送粒北斗七星金丹,再以妙手回春心法渡这少年起死回生。这是他唯一生还希望,无论如何你也需答应。” 虽然他的话不怎么客气,却罕见的用了一个请字,也算破天荒头一遭。 但罗威在一旁听到仍禁不住微微变色,反是太阳真人神色平静,淡淡道:“不知道这少年是何来历,竟劳动两位仙友全力维护?” 陈航回道:“他本与我非亲非故却舍命救了可儿,我陈航恩怨分明,说怎的也要救回他的性命。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称雄九州?” 冰天音亦是叹了口气道:“当着真人之面,这事但说无妨。”当下她简略的把如何邂逅上官阳,如何遭遇紫霞山高手诸般故事说了出来。当中一段她夫妇并不在场,还是刚才陈可怡转述。这些事情本就惊心动魄,再加上冰天音娓娓道来众人听的都不觉气闷。 在在场几人心里,莫说月如、秦公子、金毒真君与土行孙之流,就是费无极也不过尔尔。但是如此跌宕起伏的情节尤其是土行孙竟然放出本命元神死战费无极还是让众人微微动容。 最后说到上官阳如何舍身挡下耿无行,太阳真人唏嘘道:“小小年纪便敢拦下费无极,这个少年着实难得。” 陈航嘿嘿笑道:“既然太阳真人你也这么说,就麻烦你赶快救治他了。” 太阳真人苦笑着道:“若是我一人之事,我必当效力。可是那金丹也好,妙手回春心法也好,都非贫道一人可以决定。也许陈仙友尚不知道,金丹眼下仅剩了三粒,非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再用。” 陈航一怔,徐徐问道:“你当我好骗么?北斗七星金丹明明还有四粒,怎么在你嘴里就少了?” 罗威在一边解释道:“四粒金丹已是八十年前旧事,二十多年前为助我三师兄少阳真人顺利度过大劫,经大师兄与众师兄弟商量多日才决定动用一粒金丹,为了这件事情在我们同门间险些产生不快,全赖大师兄威望和百般劝说最后才把此事压下。这是本派辛密,原不足与外人道。但既然陈仙友垂询,我也惟有实话实说。” 陈航看罗威与太阳真人神情知道他们未曾撒谎,于是说道:“这不是关键,你手头不是还有三粒么?我只需要借用一粒便够。” 罗威苦笑道:“陈仙友勿怒,你还是不明白其中关键。试想那金丹用在我三师兄身上以助他度过劫难都引起如此波澜,何况是要用在一个与本派毫无瓜葛的陌生少年身上?即便是掌门师兄也不得不考虑这些,不能仅凭一人喜好妄行。” 陈航露出不屑神色,冷笑道:“我并非不知道这其中关键,只是北斗剑派号称九州牛耳,太阳真人更是宗师身份。当年诸派为了各自目的群起追杀于我,惟独你们北斗剑派置身事外。对此我嘴里不说,心中却颇为钦佩。哪里知道这不过徒有虚表,一旦当真牵涉所谓本派利益,你们就不会再谈什么天道悯人,慈悲救世。如今眼看那少年命在旦夕,你们还和我谈什么同门厉害,真是可笑。” 罗威面露惭色,太阳真人也是久久无言。 沉默半晌后,陈可怡忽然用她童稚的声音求道:“太阳真人爷爷,我娘亲也曾经说过,九州七大剑派掌门里您是最慈悲正直的一个。我娘亲的话定然不会骗我,求求您救救上官哥哥吧!” 太阳真人和蔼的望着陈可怡,微微叹口气道:“你爹爹教训的对,贫道枉为一派掌门,但对于此事却无能为力。就算我不顾众议送出一粒金丹,可是我又如何说动其他五位师弟耗损苦修的真元以妙手回春心法为这少年疗伤?” 罗威慨然道:“大师兄,别人小弟管不得,但只要大师兄一声令下,小弟愿为附骥!” 太阳真人唏嘘道:“四师弟古道热肠我怎么不晓得?二师弟外冷内热想必也没什么,三师弟为人虽沉默寡言但也是性情中人,但其他几位师弟间就未必好说了。” 罗威低头道:“大师兄您说的是,其实谁不想凭借那金丹安然度过劫数,也只有您宁愿依靠自己修行。” 冰天音低声说道:“愚夫妇也知此事万难,还请真人成全。此后北斗一派若有任何差遣,我夫妇必当全力以报!” 这话出口,连罗威这样修行百多年的人物也不禁怦然心动。要知道陈航的技艺当今之世屈指可数,冰天音亦是五百年来号称九州三大圣地之一的冰魄阁杰出传人。当年如果不是为了陈航被逐出门墙,那下一任的阁主也绝对逃不过冰天音掌心。 倘若北斗派有这二人作为后盾,即使是乾坤山的群魔也不敢轻易挑衅。 可是太阳真人拂尘一摆,油然叹道:“贤伉俪情义深重,贫道且惭且佩。但贫道终究没有丝毫把握说动众师弟,更不敢拿师尊传下的千年基业儿戏,请两位原谅。” 冰天音见这样太阳真人也不肯出手,当下黯然道:“难道真人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太阳真人摇摇皓白的头,长叹一声终究没有开口。一旁的罗威面露羞惭,深深低头无言,目光更不敢再看陈冰二人一眼。 陈航哈哈大笑道:“好,看来任我如何恳求都是没用的了。什么北斗剑派不过如此!从今以后我陈航与你北斗一派再无半点情面可言,那少年的帐一半记在陆老魔头上,另一半就记在你太阳身上!” 他居然把太阳真人与陆天华并论,若在平日罗威自然有话要说。但是现在自知理亏,惟有不吭声,心里却着实难受。 冰天音一把抓住要起身的丈夫,双目凝视太阳真人,徐徐问道:“我们夫妇不行,那副绝世之画却是否可以?” 此话一出,满堂变色。 罗威深深吸 了口气,抬头与太阳真人对望一眼才问道:“冰仙子说的可是那副《太上无妄图》?” 冰天音颔首道:“不错,就是它!” 罗威的诧异神色渐渐褪去,说道:“原来《太上无妄图》果真在贤伉俪的手中。” 陈航傲然道:“若不是为它,八十多年前正魔两道数十门派,逾千高手又怎么会联手追杀于我?不过这图终究还是好好的收在陈某手里,如今只为这少年一命,陈某甘愿与贵派交换!” 太阳真人清澈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陈航,看的陈航心头一惊,暗道:“这个老道深藏不露,全身的修为绝对不在我之下。看来这八十年他也丝毫没有荒废。” 太阳真人声音平和,徐徐问道:“两位仙友的话可是当真?” 陈航心中冷笑道:“说什么名门正派,如今狐狸尾巴果然露出来了。比起金毒真君那些明着出手的人也高明不到哪里。” 他心头一阵厌恶便没有开口,冰天音回答道:“当着真人的面,愚夫妇焉敢胡言乱语?” 陈可怡是在场唯一不知道《太上无妄图》为何物的人(昏迷的上官阳也在例外),她奇怪的望着这些年纪早过百岁的长辈,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及一副图画就便的如此紧张慎重? 罗威问道:“此图在贤伉俪手里八十多年,不知是否参悟其中奥妙?” 陈航神情有些不愉的冷哼一声,冰天音苦笑说道:“倘若真的参透此图,愚夫妇亦就早修炼得那半卷神章,何必再为这少年性命而奔波万里?” 太阳真人知道冰天音所言无虚,他沉吟半晌道:“《太上无妄图》原本是上古恩泽,其中更藏着半卷《天道》。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抛家舍命,为祸实不在天劫之下。贫道与本派对此原无窥觑之心,但惟恐落在穷凶极恶之人手里又不晓要为世上再造多少杀孽?当年收藏在陈仙友手中贫道其实颇为放心。因为仙友虽出身魔门——” 说到这里陈航忍不住又是一声冷哼,冰天音赶紧伸手握住丈夫的大手,陈航看了眼妻子才忍住没有反驳。 太阳真人见状悠然一笑,继续道:“但是贫道深知陈仙友为人绝非传闻里的魔头,只不过行事有些率性而为罢了。《太上无妄图》落在仙友手里也未必不妥,即便是仙友以无上智慧参悟此图,最终受益的还是九州芸芸苍生。故此贫道力排诸位师弟的建议,没有参与对陈仙友那场空前的追杀。” 闻听此言,陈航心里觉得舒服一些,暗道:“这个牛鼻子老道虽然有点迂腐虚伪,但毕竟也算明白事理。” 于是神色缓和了不少,说道:“太阳真人,你不必绕那么大圈子,只管说同不同意?” 太阳真人微微而笑,问道:“贫道想听陈仙友说的更加明白一些,这《太上无妄图》如何交换?” 陈航心里暗骂老狐狸,回答道:“一图换一命,就这么简单。” 太阳真人道:“但是如若那少年经过我师兄弟六人洗髓易经,又服下北斗七星金丹,就等若凭空多出至少一个甲子的功力,而且他体内流淌的亦是本派真气,所以惟有这少年投入我派才行。” 陈航嘿嘿笑道:“实话不瞒真人,其实我也动了收他为弟子的念头。不过既然真人开口我也只有卖真人一个金面。不过有一样,如果你教导不力白白糟蹋了这个少年的大好资质又当如何?” (本章完)

第7章 商议 太阳真人哑然失笑道:“仙友多虑了。既然本派耗费金丹又以妙手回春心法渡化他,自然要将他好生栽培,怎么会慢怠?” 陈航摇头道:“那可难说。” 冰天音心知丈夫又有什么诡计要为难太阳真人,当下微笑不语。 太阳真人苦笑道:“若仙友信不过本派,却叫贫道如何是好?” 陈航胸有成竹道:“我们两人不妨打一个赌。” 罗威奇道:“不知是何赌?” 陈航一指上官阳道:“就赌他在八年之后胜不胜的过我的宝贝女儿。如果他胜了可儿,我便亲手将《太上无妄图》交给他;如果输了,自然是你们北斗派没有尽心传授,那图你们就别想要了。” 太阳真人不禁怔了下,他早料到陈航不会这么轻易把《太上无妄图》交给自己,却没想到提出的条件如此古怪。当下轻轻苦笑说:“原来陈仙友是想让这两个孩子斗剑以定此图归属。” “我不管是不是斗剑,只要是公平决斗就可以。”陈航说道:“可儿虽比那少年早了几年修炼,但经过你们六个人的妙手回春心法再加金丹功效,这个少年无异比旁人多了一个甲子的精纯功力,这么算起来吃亏的还是我。” 冰天音在一旁听着终于明白丈夫的苦心,其实既然他们答应交换就已无所谓《太上无妄图》的归属。但陈航惟恐北斗派只为《太上无妄图》而换得上官阳性命,其后便怠慢了这个孩子,故此才想出这招。 以北斗六仙的修为,尤其是太阳真人三个甲子的功力,只要肯尽心教导上官阳,就是顽石也会点头。 陈可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要自己将来和上官哥哥比剑决斗,但也晓得几位长辈正在讨论救治上官阳的事情,所以忍着没有出声。 罗威见太阳真人沉默不言,于是说道:“那么万一这个孩子输给令爱,我们岂不无法向其他师兄弟们交代?” 陈航微笑道:“所以才要你们想办法用八年时间把这个孩子培育成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如果怕时间太短,十年也行。” “八年够了,”太阳真人思忖了半天终于开口道:“陈仙友的建议果然别开生面,贫道亦不得不佩服阁下的良苦用心。不过事关重大,非贫道一人可以决定,可否容我等师兄弟间细细商议再做决定?” 陈航心中一笑道:“这个老道果然聪明,居然猜到了我的用心。他没有怀疑我别有企图也算懂得事理,我也不要过分为难他了。” 于是回答道:“好,就请太阳真人速与诸位同门宿老商议,不过这个孩子的伤势实在撑不得太久。” 太阳真人颔首道:“这个贫道晓得。” 他右手食指轻轻一弹发出一道柔和的白光正打在悬在床侧的一尊青铜小钟上,那钟被太阳真人的罡风激的“叮”的一声脆响,却不见得十分嘹亮。 陈航也曾听人说过,这钟名为“铜雀”,因钟的身上镌刻了一羽仙雀而得名。此钟妙用无穷为北斗山镇派之宝,其中一样便是掌门用以召集门下。 听那钟声似不如何响亮,却早已在弹指间透过洞门传遍全山上下,在逾千弟子的耳朵里皆可听见那“叮”的钟声,不以远近而分轻重。 第一个到的正是如今执掌北斗派俗务的太阴真人,他的身材瘦小,皮肤干枯如老树皮般,须发亦是全白。一双眼睛半睁半合,神色严肃而冷峻,穿着黑色的道袍手执拂尘走进洞来在太阳真人面前 躬身礼道:“太阴参见掌门师兄。” 太阳真人拂尘一抖,在石床两侧各多了两只草蒲团,他向太阴微微颔首道:“太阴师弟,先请坐下吧。” 太阴谢过,盘膝坐在左首第一个蒲团上,目光始终没有多看陈航等人一眼,更没有开口询问。 陈航刚坐下,却听一妇人的声音道:“原来是有客人到了。” 又一洪亮的大嗓门笑道:“来的必定是贵客,不然怎么劳动掌门师兄出关相迎?” 罗威坐在蒲团上也不回头,朝陈航低声微笑道:“是五师弟和小师妹到了。” 这一男一女入得洞来亦先向太阳真人参拜然后各自盘膝入坐。 那妇人看上去四十许人,却徐娘半老风韵尤存,一身杏黄色的道袍神态颇是倨傲。陈航虽没见过她,却也知道这妇人必定是北斗六仙里唯一的女子少阴师太。坐在她对面的那男子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满脸半黑半白的络腮胡子,鼻直口阔,双眼如一对铜铃,脸却如黑锅底一般透着油亮。想来便是除了罗威外六仙中另一位在家高手金明元了。 据说此公性如烈火,口无遮拦,连太阳真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只看模样倒跟传闻颇符。 最后一个到的是六仙中的老三少阳真人,他的个头只比太阴稍高一点,却更瘦。面如重枣,偏偏满脸麻子,相貌奇丑:一对招风耳朵,朝天的大鼻子,眼睛如水肿一样凸出许多。他穿了一身褚色道袍,模样颇是忠厚。 几个人里这少阳是话最少的一个,见了淡一真人只说了两个字:“师兄!” 太阳真人早习惯这个三师弟的性子,含笑请他在太阴对面坐下。如此,北斗六仙便聚集一堂,却也是近年来罕见之事。 太阳真人先将陈航夫妇介绍与四位后到的同门,然后又将太阴等人向陈航一一引见。待盘喧过后,太阳真人对罗威说道:“四师弟,就烦你将陈仙友伉俪的来意再说予大家知晓。” 罗威口舌灵便,只花了半盏茶的工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但等他说完了洞中却陷入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低头沉思。 太阳真人首先将目光投向太阴真人,问道:“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儿戏,因此贫道方急召诸位师弟前来商议。不知二师弟对此有何见解?” 太阴真人似乎已经想到太阳真人必定首先问他,微微躬身道:“我没有什么意见,听凭掌门师兄安排。” “三师弟,你呢?”太阳真人又问少阳。 少阳真人的头始终低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掌门询问自己,他沉默许久,最后也只吐了一个字:“救!” 就这一个字却让陈航却他增加不少好感,要知少阳真人说的是“救”而非“换”,以他惜字如金的风格,那言下意思就是哪怕没有图也必须先救下上官阳。 相比其他人,这个长相最丑陋的少阳反倒最是善良。 没想到坐在最后一位的少阴师太冷冷道:“少阳师兄说的果然豪爽,怕是因为自己已靠那金丹度过大劫了吧?” 少阳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反驳。陈航一股邪火蹿上,刚要出言讥讽,却听太阴真人低喝:“小师妹,尚未轮到你说话。” 少阴师太望了眼太阴,似乎颇是忌惮这位铁面师兄,哼了声不再说话。 太阳真人心中暗暗一叹,转眼问道:“五师弟,你是什么意见?” 金明元一对炯炯有 神的铜铃眼睛瞪着陈航道:“以陈仙友的名望在下本不该怀疑,但这八十年来谁也没真见过那副图在仙友手里。别的先不说,我想请仙友将图拿出给大伙展示一眼。” 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一动,暗想这个老五表面看来甚为粗豪却也不是一味憨直,这一句其实人人都想问,但以他的脾气为人问来最合适。 陈航神色不变,冷笑道:“莫非你是信不过陈某?” 金明元毫不退让,回击道:“陈仙友不也是信不过本门么,不然为何要订下什么八年之约?” 陈航恍然,嘿嘿笑道:“原来你说了半天就是惟恐八年后这个孩子赢不了可儿,你们北斗派到时落的两手空空。” 金明元哈哈一笑道:“陈仙友虽然名著正魔两道,百年前便是九州绝顶高手,技艺惊人,修为精深。但是我北斗派千年传承也未必不如,只是那孩子根骨如何,性情好坏我们一概不知,仅仅是听几位的介绍转述。就凭此点,这样的约定已是不公。” 太阳真人徐徐道:“这个孩子的根骨是好的。” 他虽只说这么一句,但在座众人无人再会怀疑。而若说性情大家尽管都不认识上官阳,不过一则谅陈航的身份为人也不至于欺瞒编造,二来上官阳年纪尚小,只要教诲得当未必不是良才。 金明元摇头道:“这些并非关键,陈仙友若果真有诚意,这赌约根本多余。” 众人都听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如果北斗派救活了上官阳,陈航只管交图就可,何必节外生枝的订下什么赌约? 陈航嘿嘿笑道:“说到底你还是害怕会输。” 金明元浓眉一竖刚要反驳,太阳真人道:“五师弟,陈仙友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如今我们需要讨论的是接不接受这个赌约而不是其他。” 金明元愕然看了眼太阳真人,低头道:“是,掌门师兄。” 太阳真人晓得金明元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暗叹道:“你生性耿直哪里知道陈航他怎么肯轻易将《太上无妄图》交出?即便他不提出这个条件,也必定会有其他更加苛刻和匪夷所思的要求。” 少阴师太道:“贫道并不怀疑那画卷在陈仙友手中,更不怀疑它的真伪。可是贫道怎知陈仙友交出画卷的时候是否动过手脚?” 陈航面色阴沉,正要回击,一边冰天音急忙抢先说道:“愚夫妇虽非圣贤,却亦绝不屑此小人作为。何况即使要做手脚,我们也不知从何入手。少阴师太切勿多虑。我们此来别无他图,只为救下这个孩子,还请各位仙友慈悲为怀,我与外子不胜感激!” 她语出诚恳令人不能不信,一时金明元等人倒不好多说什么了。 太阳真人拂尘一摆道:“陈仙友,冰仙子,请到精舍暂歇片刻,容我等私下商议一下如何?” 陈航知道下面这些北斗派的当家人物要关起门来说话,自己与妻子都不方便在场,于是点头道:“好,希望诸位早做决断。” 太阳真人含笑点头,又朝罗威道:“四师弟,你先请几位到精舍休息,而后立刻回来参与商议。” 罗威应道:“是,大师兄。” 五人一起退出洞来,罗威领着他们朝精舍走去。此处尚是风峰后山,离精舍有一段路,但大家脚程均快,一路又是幽径曲折,走来也不觉太长。 行到无人之处,罗威忽然回过头,脸色诚恳的道:“我知道贤伉俪对掌门师兄与本派必生成见。可 是也请两位体谅师兄他的难处,毕竟北斗一派千年基业,数千弟子,大师兄他一个处置不当就会惹来灭顶之灾。我们师兄弟六人虽并称什么‘北斗六仙’但也非出自同一支系,彼此之间的厉害关系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大师兄虽然身为掌门却也不能不考虑这些,还请两位仙友多多海涵。” 陈航只哼了声没有说话,冰天音则含笑道:“罗仙友客气了,其实太阳真人的为难之处愚夫妇也是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们实在也不敢上门打扰。如果给贵派增添了麻烦,反要请您和诸位仙友多包涵一二。” 罗威连忙道:“哪里哪里,冰仙子要是这么说让我罗某无地自容了。” 冰天音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大伙儿就都莫说这些抱歉的话吧。” 罗威心中慨叹,冰天音当年号称冰魄阁第一传人果非虚名,且不论修为如何,就凭这番自如优雅的丰姿也足可傲视群芳。想到这里,内心不禁对身后的陈航多少有点羡慕起来。 几人闲聊一会,便到了精舍。那是在山顶东南的几排屋宇,周围环境幽雅自成一体,却是专门用来接待北斗派贵宾的。 罗威安排几人住下,又命两名女弟子专门候立门外,但被冰天音婉言谢绝。 待一切停当已是天色微明,罗威离开精舍返回古洞。 他刚一进洞,就看见太阳真人的二弟子黄一飞正恭敬的立在师尊面前向众人报告他方才下山打探到的关于上官阳之事。 这王一飞已跟随其师百年有余,一身修为绝不在正道成名宿老之下。尤其是他的轻功连在座六仙里亦大有不如者。罗威刚才方和陈航夫妇离开,太阳真人便遣派王一飞下山,倏忽来往竟比罗威回来的还快。 众人听他汇报,所言与陈航夫妇所说大致相同,那上官阳果然是紫霞山附近一小镇里的小混混,与陈航绝没有半点瓜葛。至于紫霞剑派九大高手挑战陈冰二人亦是确有其事,那秦公子等人更是在左近出现过。 要知北斗剑派树大根深,门徒子弟遍布天下,任有丝毫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们的耳目。王一飞许多事情并不要亲自找当事者询问,只需在当地问一问北斗派的耳目即可验证。 罗威见状暗自钦佩道:“掌门师兄果然思虑周详,如果换了我怕根本不会想到派人去核查陈航与冰天音之言的真伪。” 待王一飞退出,太阳真人道:“诸位师弟,看来陈航所言不虚,那孩子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亦可排除他借机图谋我北斗心法秘籍的可能。但究竟允与不允,还需大家权衡。” 太阴真人沉声道:“陈航生性孤僻好杀,我始终怀疑他怎么肯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答应以《太上无妄图》来交换?” 罗威道:“在小弟想来,他花了八十年也未掺悟此中奥秘,反而成为正魔两道的众矢之的,故此也有借机脱手的可能。” 金明元道:“若陈航夫妇掺悟不出,我们未必就行,到头来反而赔了一粒金丹,未免要被人笑话。况且要是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九州的正魔两道高手怕不把北斗山闹的鸡犬不宁?” 太阴真人道:“以陈航的个性,他绝不会主动泄露此事,这桩事情除了他夫妇外也惟有我们六人知道,应不会外传。” 少阴师太道:“陈航一介魔头,冰天音更是正门叛徒,他们又怎么能体味暗蕴天道的《太上无妄图》?而以我北斗派千年根基,在座诸位师兄智慧,我便不信破解不出!” 太阳真人目光扫过五位同门,这五人心头俱感一清,好象是有汩汩春泉注入,各自心中暗道:“掌门师兄闭关数年,修为果真又精进许多!” 太阳真人的声音徐徐而起道:“诸位师弟,贫道位居北斗掌门一位一百余年,无时无刻不记着两件事情。这两件事亦是我北斗派无数先人的遗愿。一是扫清魔道,寰宇澄清;二就是发扬我派,凌驾九州三圣地之上!但说来惭愧,尽管贫道竭尽心力,诸位师弟也戮力同心,但这两个心愿依旧遥不可及。贫道时常想来不胜唏嘘,深觉愧对先师。” 他这番话语重心长,其他五人神色渐渐变的庄重,目光聚在太阳真人身上。 金明元只觉得热血一涌,大声道:“掌门师兄,你的意思我们都已明白,你说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太阴真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只是,那个叫做上官阳的孩子八年后果真胜的了陈航夫妇的女儿么?” 众人谁的心里对此都没有底,不禁一阵默然。但是连对陈航最有成见的少阴师太也不怀疑陈航一旦输了赌约必定会依照承诺交出《太上无妄图》来,故此反没有人担心这个问题。 金明元道:“倘若这个孩子的确可堪造就,合我们六人之力,我便不信胜不过陈航的女儿!” 罗威感受到金明元的豪气,精神一振道:“五师弟说的不错,再不济我们六人联手栽培于他,还怕胜不过陈航与冰天音夫妇?” 太阳真人摇头道:“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只用八年时间哪里学的了这许多?” 少阴师太冷哼道:“掌门师兄,我们便答应陈航的赌约,我堂堂名门正派,难道还会怕了他这魔道妖孽不成?若你们都没把握,不妨将那个孩子交予我来调教。” 金明元用力一捶大腿道:“赌了,最多不过赔上一粒金丹!” 太阳真人的目光又看向太阴与罗威,两人一起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那边少阳始终低着头,也没有说话。 太阳真人拂尘一摆道:“好,此事就这般决定。三师弟,那叫上官阳的孩子便投入你的门下,由你亲自教诲如何?” 众人闻言无不错愕。若论修为,太阳真人当仁不让是北斗派的第一高手,其下也应轮到太阴真人,且刚才少阴师太亦有请缨。少阳真人的修为虽不弱,但他也许是太惜字如金,教导弟子的本事着实不怎么样。每五年举行一回的剑会上少阳真人的门下弟子总位居末尾。久而久之,知道内情的人便想尽一切办法只求千万别拜在少阳真人的门下。 没有想到太阳真人明知如此,却偏偏要将如此重任交给少阳。 金明元第一个提出异议道:“掌门师兄,三师兄修为虽然不错,但——” 太阴真人一摆手截下金明元话头,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少阳真人问道:“三师弟,这般重任掌门师兄交托于你,你行还是不行?” 少阳真人的头还是没有抬,捱了半天最后吐出一个字道:“行!” 罗威松了口气,呵呵笑道:“三师兄敢说行,那一定是没问题的了。” 少阴师太冷冷看着少阳真人,鼻子里重重哼道:“那也未必。” 罗威看看一脸寒霜的少阴,欲言又止的金明元,又看看木无表情的太阴,低头呆坐的少阳,心里苦笑道:“真不晓得掌门师兄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惟有太阳真人安然自若盘坐石床之上,嘴角有一缕高深莫测的微笑。 (本章完)

第8章 竹林 一道日光刺醒上官阳,模模糊糊听见外面传来清脆悦耳的鸟鸣,便宛如仙乐一般动听。 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竹床上,并不算宽敞的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上官阳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才看清这间屋子的摆设十分简单古朴,几乎所有的家具器皿都是用竹子编制的。 “这是什么地面?”上官阳心中不觉一阵奇怪。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景象,自己不是在一座废弃破落的土地庙里么,怎么一下子到了这个地方?难道是陈航夫妇将自己安置于此? 他侧耳听了下屋外动静,却除了清幽的鸟鸣外再无其他响动。上官阳缓缓从床上坐起,突然又是一阵疑惑,心中奇道:“咦,我的身上怎么一点也不疼了?”非但如此,他还感觉到丹田里一团暖洋洋异常舒服,一道醇厚温润的暖流从这里徐徐的流淌全身上下,自己就好象被浸在温泉里一般。 耳朵里却蓦然听到“咕”的一声,上官阳被吓了一小跳,然后才醒悟是自己的肚子在叫。于是心下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点吃的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当下跳下竹床,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比以前敏捷轻盈许多。穿上陈航夫妇送的靴子,上官阳打开竹门走到屋外。才一开门,一团白蒙蒙的雾气迎面扑来,夹杂着无比怡人的草木清香。 原来屋子外云雾缭绕,云蒸霞蔚,竟似在仙境里一般。竹屋外是大片的花圃,里面种着各色奇珍异树,许多上官阳连看也未看见过。在竹屋的正对面十几步开外的地方是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池塘,碧波之上一对雪白的仙鹤正悠然栖息,见到上官阳也不惊慌。 在池塘周围,错落有致的伫立着大大小小其他数间竹屋,竹门虚掩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 再远处因为雾气上官阳便看不真切,依稀觉得是葱郁苍翠的竹林,被一团淡淡的紫气围绕。一阵风岚吹过,竹涛婆娑,沙沙的轻响,上官阳竟觉的身上有点凉意。 “有人吗?”上官阳放声叫道:“陈大叔,冰婶婶!” 四周回荡起一阵回响,却没有人回答。上官阳心中大奇,暗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竟然连人也没一个!却不晓得陈大叔他们去了哪里?” 正在疑惑间,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少年担着两桶水从远处的竹林里走出来,看他年纪与上官阳差不多,沉甸甸的水桶担在肩膀上却丝毫觉不出吃力,反而健步如飞。在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头半人多高的黑毛大狗,不停摇着尾巴,一对眼睛闪闪发光,甚是威武。 上官阳见有人来,心中一喜,冲那少年叫道:“喂,你过来!” 那少年朝上官阳张望一眼,憨憨的问道:“这位小哥,你是在叫我么?” 上官阳气道:“这里只我们两个,我不在叫你难道是在叫那狗吗?” 那少年“哦”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憨厚的笑道:“对不起,我没注意。你叫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上官阳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少年回答道:“这地方叫紫竹轩,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修真之所,我和小黑也住在这儿,就是那间屋子。” 少年用手遥遥一指池塘东面的一间竹屋,门口居然还种了不少瓜果菜蔬,还有一个葡萄架歪歪斜斜的搭着。 上官阳也没问他小黑是谁,想来便是那条大黑狗。他问道:“你师父又是谁,这紫竹 轩又是什么地方?” 少年脸上现出愕然之色,道:“紫竹轩就是紫竹轩啊?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是大名鼎鼎的北斗六仙里的少阳真人,你没有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大名吗?” 上官阳被这个少年越说越糊涂,哼道:“什么少痒、少痛的,我都没听说过,那又怎样?” 少年也不生气,只是纠正道:“这位小哥,我师父是少阳真人,可不是少痛什么的。昨天晚上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将你带到这儿,还嘱咐我好好照料你。” 上官阳知道从这个脑筋比土行孙还转不过弯来的少年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道:“那你师父呢?” 少年回答道:“师父他老人家昨天一回来就闭关了,说要到今晚才能醒过来。你是上官小哥吧,师父让我这三天里好好照顾你,不能让你饿着也不能让你逃了。” 上官阳闻言“哼”了声道:“小爷从来想到哪儿就到哪儿,这个老家伙凭什么管我?” 少年被上官阳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池塘西侧的那两间相连竹屋,见没动静才松口气,小声道:“师父是骂不得的,老天会用天雷惩戒。师父他不让你走也是为你好,因为这风峰根本没有上下山的路,半山腰下全是悬崖峭壁。小哥你没有修炼过仙家法术,这山是下不得的。” 上官阳刚想问这个少年那你是如何上来的,听得肚子又是“咕”的一叫。 那少年也听见了,憨厚的黑脸露出笑容来,说道:“上官小哥你一定是饿了吧,我在厨房里早煮好一锅热粥,专是留给你的。” 上官阳心想不管如何,先吃饱了再说。也不晓得陈大叔他们到哪里去了,自己怎么会一觉醒来跑到这个地方? 他随着那少年走进厨房,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几乎一尘不染。那少年从灶上的大锅里盛了满满一碗热粥,又端了几碟小菜放在桌上道:“上官小哥,你尽管吃,不够我还有。” 上官阳在桌边坐下,立刻闻到一股扑鼻香气,顿觉饥肠辘辘,埋头大吃起来。那粥里煮着不少朱红色的小果子,吃在嘴里满口芬芳,也不知道是什么。碟子里的几件小菜看上去是从山里挖的野菜,但全无一般野菜的苦涩,反而清香滑润,甚是开胃。 上官阳一口气吃了三大碗才觉得饱了,那少年只在一旁乐呵呵看着,似乎十分开心上官阳能吃下这么多自己做的饭菜。 上官阳放下碗筷,无限满足的长出一口气。在他的记忆里,上一回吃这么饱已经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起身来道:“这位兄弟,我吃饱了。” 那少年手脚利落的收拾碗筷道:“上官小哥,你叫我大明就成了,师父他老人家就是这么叫我的。” “大明,你知道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吃饱的上官阳心情好了不少,耐心的再次问道。 大明习惯的挠挠脑袋,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就记得昨天晚上我正在厨房里劈柴,师父把我叫到你刚才睡的那屋子里说你以后就要住这儿,叫我好好照顾你,别让你到处乱跑。” 上官阳又问道:“这紫竹轩就你和你师父两个人么?” 大明点点头,又摇摇头,才说道:“我还有一位师兄,叫海杰,比我大了许多岁,不过最近几年很少有见他了。” 上官阳“哦”了一声走出厨房,大明在里面问道:“上官小哥,你要去哪里?这 里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我刚来的时候就迷路过好几十回,每趟都是师父他老人家找到的我。” 上官阳心头暗笑:“象你这样的呆头鹅怕到哪里都会迷路,用这一套来吓唬我,没门!” 于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回答道:“我吃的太撑,想随便走走好消化消化。” 大明怎么知道上官阳打的是什么主意?信以为真之下好心嘱咐道:“上官小哥,你可走的不要太远,不然就找不到这里啦。” 上官阳“哦”了声装模作样在池塘边转了一圈,心不在焉的打量几眼水面上盛开的荷花,又伸手在池子里泡了泡,十分的清凉舒服却把几条游弋的金鱼吓得闪到远处。 大明在厨房门口看了会儿,以为上官阳真的只是散散步,当下放心的进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上官阳回头见大明已经不注意自己,那条黑狗也不晓得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立刻一溜烟钻进了竹林。他靠着一株紫红色的竹子喘了两口气,也没有听见大明在叫他,于是定下心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竹林里云雾弥漫也不晓得有多大,放眼看去层层叠叠尽是参天的紫竹。地上绿草如茵,着晶莹的晨露,还有不少奇异的花草生长在竹根周围。 上官阳心想:“听大明的口气,那个狗屁师父要把我留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这里连人也找不到几个,又有什么好玩?反正陈大叔他们也找不到了,我还不如赶快离开。” 他借着日光辨了下方位,朝东面走去。 紫竹林内并无道路,到处的景致都差不太多,上官阳走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却还在里面绕圈子。他不禁渐渐焦急起来,忍不住骂道:“什么狗屁地方,竟连条路也没有。” 忽然听见有人道:“什么狗屁地方,竟连条路也没有。” 上官阳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却看不见人影。他以为又有人捉弄自己,冷笑道:“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有种给小爷滚出来!” 那声音也道:“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有种给小爷滚出来!”学的惟妙惟肖,就宛如上官阳的回声一般。 上官阳一奇,这次他找到了声音发出的方向,定睛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数丈开外的一株无名灌木上正停了一只七彩鹦鹉,骨碌着一双小眼睛正瞪着自己。 上官阳哑然失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畜生!” 哪知那鹦鹉毫不相让,同样回敬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畜生!” 上官阳一怔,拾起一块小石子奋力朝鹦鹉掷去。那鹦鹉甚是机敏,见状飞到空中却并不逃走,反而说道:“你打人,坏东西!” 上官阳见被一个扁毛畜生耍弄不禁心头火起,嘿嘿道:“我就不信打你不着。”他找了一把小石头照准鹦鹉一口气投了过去,但那鹦鹉左躲右闪让上官阳打了一个空。 这还不算,鹦鹉居然讥笑道:“笨蛋,笨蛋啊——” 上官阳火更大了,他被那些身强力壮的大汉欺负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么一只小小的鹦鹉也敢嘲笑自己。当下脱了自己的衣服,奋力朝那鹦鹉拍了过去。 那鹦鹉惊叫一声,轻盈的闪开,咯咯叫道:“没打着,笨蛋!”说完,不再理睬上官阳,拍动翅膀朝南面飞去。 上官阳岂肯善罢甘休?但他知道自己休想抓到半空里的那只鹦鹉,于是灵机一动“哎吆”叫了声仰天摔倒在草地上, 一双眼睛睁着直直看着天空。 鹦鹉本要飞走,见状忍不住奇怪的飞还,在上官阳头顶不停盘旋,嘴里叫道:“笨蛋,笨蛋!” 上官阳只是不理,装成死人一般。 那鹦鹉虽是神奇也毕竟是畜生,见上官阳没了动静,便小心翼翼朝上官阳的身子飞近。它几次距离上官阳只有几尺又立刻飞起,上官阳都忍着没动。 鹦鹉见上官阳没有反应,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停在上官阳头边,瞅着上官阳问道:“喂,你怎么啦?” 上官阳猛然翻身,手里的衣服狠狠朝鹦鹉挥去。那鹦鹉竟然在千钧一发里闪了过去,衣角只差几寸就拍到它的翅膀。饶是这样,也有十几片羽毛纷纷坠落。 鹦鹉惊魂未定,惊惶飞起叫道:“坏东西,你耍赖!” 上官阳得意的起来,抬头望着鹦鹉道:“小畜生,看你再学我话。” 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怒道:“你这野小子是从哪里来的,竟敢欺负我的小七?” 上官阳一怔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紫雾弥漫里走出三男一女四个少年。那三个少年约在十四五岁之间,俱都一身红衣,身后负剑,模样颇是英武。当中的少女年龄稍小一点,肌肤胜雪,光彩照人,红裳白靴十分的惹眼。 上官阳知说话的就是那少女,听对方出言并不客气,他亦冷笑回应道:“什么小七,小八的?” 少女眉毛一扬,道:“野小子,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竟然连本姑娘的小七也不识?” 一个身材较高的少年望着上官阳道:“雪师妹,这个人我们从来都没见过,说不定是潜入本派的奸细。” 身旁较胖的少年道:“刘师兄说的不错。我看这个小子有问题,先拿下再说!” 但那身材最瘦年纪却最长的少年却微微皱眉轻声道:“刘师弟,张师弟,这个野小子看上去似也没什么修为,应该不是魔道对头派来的奸细。我们和雪师妹悄悄溜出来游玩,又是走进师父和师祖一再告戒的紫竹林,我看教训他一下就好,不要再惹是生非。” 少女闻言点头道:“朱师兄说的对,我看这个野小子也不象什么奸细。只要他肯向我的小七认错赔礼,今天就暂且放过他吧。” 那姓刘的少年哼了声,道:“既然雪师妹也这么说便便宜他了。”扬声朝上官阳叫道:“野小子,听见没有,快向小七赔礼,我们便饶过你。” 上官阳被他们一口一个野小子骂的火起,闻言冷笑道:“要我向一个畜生赔礼,做梦。” 少女脸色一变,怒视上官阳道:“你再敢骂小七一句畜生试试?” 上官阳素来宁折不弯,当下毫不犹豫的连骂道:“畜生,畜生!”他这次没说骂谁,却把那四个人一起带进了。 姓张少年火气最爆,叫骂道:“小子,你找死!”说着就打算冲过来揍人。 少女一把拦住他,道:“张师兄,让我来!” 姓朱的少年点头道:“不错,雪师妹刚刚从师母那儿学得一套‘蝶舞探花身法’,正可在这个小子身上试试。” 上官阳昂然道:“要打架么,小爷奉陪。”他从小到大不晓得打过多少回架,怎么会怕这个? 那少女也不回答,上官阳只觉得眼前红影一晃,背后似乎被人推了一把,脚下一个绊蒜便莫名其妙的摔倒,连少女如何出手也没看 见。 耳朵里却听几个少年大声喝彩道:“雪师妹,好功夫!” 哪知那雪师妹却一噘小嘴不屑道:“这个野小子太弱,原来只是嘴上凶,真是没劲。” 上官阳火从心起,他爬起身对着那少女道:“再来!” 少女轻蔑的道:“再来一百次你也不行,还是乖乖给小七道歉吧。” 那鹦鹉停在姓刘少年肩膀上,也叫道:“道歉,道歉!” 上官阳虽然知道对方不仅人多势众,且每一个人的身手都远在自己这个只会打野架的街头混混之上。但他生性刚烈,岂肯服输?于是大喝道:“做梦!”身体朝前一冲,挥拳朝少女面门打去。 可惜他这一拳在少女眼里实在是破绽无数,她只轻松朝右一让便避过拳头,小靴踢在上官阳小腹上。上官阳吃了一脚,奇怪的是并不觉得如何疼痛,他以为是那少女人小力弱不以为意。 但那少女却觉得自己这脚宛如踹在柔软的棉絮里,一软一滑全用不上力气。她的心中微觉诧异,上官阳却又扑了上来。 少女终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心里一慌急忙躲闪。上官阳冲的过猛,一下蹿到她的身侧。少女顺势在上官阳背上一推,上官阳的重心立刻失去,一头朝地上栽去。但是他反应奇快,伸手拽住少女的裙带,将她一起拉倒。 在少女的惊呼声中,两个人犹如滚地葫芦纠缠在一起。那少女虽然在父母的严厉教诲下修行近十年,修为在同龄三代弟子里出类拔萃,但这样的肉搏却是第一次碰到。反而是上官阳驾轻就熟,只一个翻转便将少女娇柔的身躯压在自己身下。 少女只感觉到上官阳的身子沉甸甸压在身上,偏偏一对胳膊还按在自己的胸口之上,不觉又羞又怒,更带着三分不知所措。她只觉着自己全身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上官阳近在咫尺的呼吸全喷在自己脸上,暖烘烘又痒又麻。 她已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男女之事略知一二。但自幼因为身份娇贵被众人宠若公主,若有哪个男弟子莫说碰她一下,就是说半句轻薄的话也必找来她父母甚至是祖父的呵斥惩戒。 但那上官阳却全然不懂也不顾,非但与她肌肤相亲,甚至将她死死压在地上,想到这里少女再无蛮横之气,委屈的泪水盈盈而出。 上官阳一怔,他自幼与人打架,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即使被揍的鼻青脸肿也极少会哭。自己还没有对那少女饱以老拳她为何却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脑袋后面却被人用拳狠狠锤了一记,上官阳只觉得眼前一黑,双手便松开了。却听那个张姓少年又怒又急的骂道:“野小子,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少女觉得身上一轻,顿时恢复气力,她一脚踹开上官阳从地上鱼跃而起,那边刘姓少年关切问道:“雪师妹,你不要紧吧?那野小子没——” 少女正自委屈,听得刘姓少年的问话更是羞怒,“啪”的一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刘姓少年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怔怔望着少女。那少女“哇”的一声掩面哭泣起来。 几个少年又是心疼又是惶恐,不约而同狠狠瞪着上官阳,也不晓得是谁先说了一句:“揍扁这个野小子!”几个人蜂拥而上,把上官阳按在地上一顿爆揍。 上官阳只感到全身上下被雨点一般的拳头包围,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他想反抗,却也被人揿的死死,只有挨揍的份。 (本章完)

第9章 留下 正闹的不可开交,忽然听见竹林深处有人喊道:“上官小哥,上官小哥!”声音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朱姓少年停下手来又侧耳听了下,脸色一变道:“不好,是少阳师叔祖的笨蛋徒弟吴明,要被他看见我们在这儿,万一告诉师父师祖我们就惨了。” 另两个少年一听也收了手,回头问少女道:“雪师妹,我们怎么办?” 少女朝地上的上官阳看了眼,神情古怪,猛一跺脚朝着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跑去,瞬间消失在紫竹林的迷雾里。 那鹦鹉赶忙大叫:“小姐,小姐!”扑腾着翅膀追了过去。 三个少年对望一眼,也叫道:“雪师妹!”舍下上官阳追那少女去了。 上官阳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慢慢坐起,只觉得身上衣服和皮肉破了不少处,伤口火辣辣的有点疼,其他倒也没什么。 就看见那个大明一边叫唤一边带着大黑狗冲这里走来,当他发现上官阳时憨厚的脸上全是欣喜,高声叫道:“总算找到你了,上官小哥!” 上官阳心中暗认倒霉,不仅没有走成反而莫名其妙跟人打了一架。现在大明这个家伙既然找到自己,怕暂时更是走不了了。 大明走近看清上官阳身上脸上的伤,赶忙问道:“上官小哥,你这是怎么了?” 上官阳淡淡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交。” 大明不疑有它,“哦”了声道:“我也经常摔跟头,走路要小心点才好。我干完活找不到你真是急死了,怕你迷路出事。还好大黑认得你的气味,不然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上官阳起身看了眼大黑,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吃午饭啊,”大明呵呵笑道:“师父要我照顾好你,我可不能让你饿着,不然师父生起气来三天不肯教我功夫。” 上官阳心头一动,问道:“你师父叫少阳真人?” “是啊,”大明回答道:“我师父是北斗六仙之一,法力无穷。可惜我太蠢,跟他老人家学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回紫竹轩,大明也没问上官阳为什么跑到竹林里,上官阳也没说。大明先是为上官阳处理了一下伤口,也不晓得他涂抹了点什么药膏,颜色油绿甚是清凉,伤口瞬时便消去肿痛。 待进了厨房坐下,大明端上几样精致的菜肴,上官阳看了看皱起眉头没有动筷。 大明见状奇道:“上官小哥,你怎么还不吃?” 上官阳看着碟子里的素菜,问道:“怎么没有肉,全部是素菜?” 大明憨憨一笑,解释道:“师父是出家人,所以我们这儿没有荤菜,连油都是菜油和豆油。其实师父他老人家很少吃饭,但挺喜欢吃我烧的小菜,这些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 上官阳忽然觉得这个大明象少阳真人的保姆比徒弟更多些,忍不住问道:“你到这里多久了?” 大明放下碗筷,掰手指头数了数道:“我三岁被师父收养,现在已经有十一年了。” “你认识陈航么?” “陈航?”阿牛想了想,摇摇头问道:“他是谁,你的朋友么?” 上官阳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干脆埋头吃饭。 整个下午大明都在忙自己的活,上官阳也不晓得他哪里有那么多事情好 做。但是大明的目光却始终不再离开上官阳周围。上官阳百无聊赖之下,又晓得这个紫竹林的确犹如迷宫,于是便一个人坐在水池旁边消遣时光。 那两只仙鹤不晓得什么时候飞走了,池塘里只剩下百多条金鱼,上官阳玩了会就睡了过去,直到天黑后大明叫醒他吃晚饭。 果然,晚饭依旧是清一色的素菜,上官阳一边吃一边想道:“那个叫少阳的老家伙不晓得犯了什么毛病,偏偏要把我留在这里。要是他要我在这里陪他,别的不说就这点素菜就要我命啦。可惜那黑狗太凶,不然杀了也能打发几顿。” 对面大明狼吞虎咽,要是他晓得上官阳在动这个念头怕当场要和他拼命。 吃过晚饭,大明收拾好厨房便对上官阳道:“上官小哥,你早些洗漱过回无里休息吧,我也要回房练功了。等师父醒来后他会来找你,你可别走远了。” 上官阳心道:“外面一片漆黑,我往什么地方走?说什么也要找那个少阳问个明白,他凭什么把我关在这个狗屁地方整整一天?”于是点头应了,洗漱过回到先前睡的竹屋。 他刚一推门点上油灯就吓了一大跳,原来在竹床上动也不动盘膝坐着一个老道士。看上去又老又丑,还满脸的麻子。 老道士听得上官阳进门的动静依旧没有出声,眼睛也只是微微睁开一条缝隙。 上官阳把油灯放在桌子上,问道:“你是谁,是不是大明的师父少阳真人?” 老道士点头。 上官阳嘿嘿一笑也不顾忌对方的身份,说道:“好啊,我总算找到正主了。说,你干吗把我关在这儿一整天,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少阳真人也不回答,却下了竹床走到上官阳面前。上官阳下意识朝后一退,问道:“你要干什么?” 少阳真人这才开口道:“跟我走!”出手如风一把扣住上官阳右手就朝屋外走去。上官阳只觉得这个老道身材虽瘦小,力气却大的惊人,自己一点也反抗不得。一面被拉出竹屋一面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老道也不说话,出得屋外轻喝一声“起!”背后一道褚红色剑光腾天而起,上官阳只觉身体一轻人已到了数十丈的高空。 两旁呼呼风声不断,脚下云雾翻滚,上官阳紧紧抓住那老道的手心想:这个老道士必定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暂且抓牢他不然他一个松手可不是好玩的。 起初的紧张劲一过,上官阳心情逐渐放松,体味到御风飞行的趣处。暗道:“要是我跟人说我曾经有个晚上在天上飞了一大圈,怕打死也没人相信。可是,我又有谁能说呢?”一念至此,又不禁黯然。 片刻过后,上官阳身子一沉双脚又落回实地。他定睛看去,自己和少阳真人正在一个古洞前。在古洞两侧,各侍立着四名背剑弟子,向少阳真人躬身为礼。 少阳真人低头对上官阳小声道:“不问你,别开口。”不等上官阳有所表示,拉着上官阳走进了古洞。 上官阳在洞里定,渐渐借着油灯看清这里面除了自己和少阳真人外还有五个人,其中一个身穿白衣宛如画里神仙的老道正盘坐石床上,两边各有三个蒲团,但只有右首前面两个还空着。 少阳真人朝石床上的白袍老道行礼道:“师兄!”而后拉着上官阳在那两个空蒲团上坐下。 洞门徐徐关闭,坐 在石床上的太阳真人从容自若的道:“大家都到齐了,我们便开始吧。” 上官阳只觉得自己打从竹屋醒来后就置身于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碰上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这个时候忍不住道:“你们究竟是谁,要将我怎样?” 众人目光齐齐投向他,上官阳却早把少阳真人的六字箴言抛到九霄云外,道:“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我都不想再待,你们快放我走!” 少阴轻轻哼了声,利刃一般的目光扫过上官阳,把他盯的心里一寒,暗想:“这个老道姑样子好凶,不过以为我会怕么,哼!” 太阴真人一皱眉头看着上官阳问道:“他这身伤是怎么一回事情?” 上官阳立刻回答道:“被野狗咬的!” 少阴斥道:“胡说,北斗山上哪里来的野狗?” 上官阳头一昂诡异微笑道:“这山上野狗还真不少。” 这下谁都听出是骂人的话,但碍于身份只装作没听见,惟有金明元**一声。 罗威微微一笑,朝上官阳道:“你是否认识陈航、冰天音夫妇,还有他们的女儿?” 上官阳一怔道:“认识又如何?” “认识就好,”罗威说道:“正是他们将你托付给本派。” 上官阳两眼一翻,毫不买帐的道:“我又不是他们的什么人,凭什么要听他们的安排?” 金明元喝道:“若非陈航夫妇苦苦哀求,本派掌门慈悲为怀,你哪里还有小命坐在这里放肆?” 他这话听的罗威一阵惭愧,急忙道:“看来你尚不知道事情原委,我不妨再说一次给你听。” 于是他只将陈航夫妇如何带着上官阳上山,如何与太阳真人讨求救助,最后太阳真人和陈航又是如何协商同意将上官阳收为北斗派弟子等等事情一一向上官阳简单说了。其中自然省略了最关键部分,但若不是那幅画卷,怕太阳真人也不会“慈悲为怀”了。 上官阳静静听完,心中对陈航夫妇为自己奔波千里微觉感动,却又想道:“我不过是个和他们素不相识的小混混,他们这么做值么?要把我留在什么北斗派也必定是陈大叔的主意,他是怕我在外面冷暖无依吧。” 罗威说完后问道:“你现在都明白了吧,掌门师兄已经决定请我少阳师兄收你为弟子,要知道我北斗派为九州正道七大派之翘楚,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在我派门下。我们几个随着年事已高大多都不再收弟子,若非掌门师兄看在陈航夫妇面上,你哪里有这等福气!” 在罗威想来这些话都是好意,但他若不说这番话上官阳或许还会考虑,这么一说立刻激起了他的傲气,心中忿忿思量:“什么北斗派,好了不起么?好象我拜在那个狗屁道士的门下象他们施舍给我一般。我上官阳虽再不济也没下贱到求人施舍的地步!” 于是抬头朗声说道:“我不拜什么师,也不入北斗派!” 一言出口,满堂愕然。连太阳真人都没有料到上官阳居然会拒绝,他含笑道:“上官贤侄,你可知道本派千年根基,博大精深。如果拜入门下刻苦修行,百年后仙业可期?如此大好良机,错过便实在可惜了。” 上官阳心中觉得奇怪,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如此在乎自己投入北斗派?但他生性刚烈,话即出口便不肯再回头,当下说道:“我就是不高兴,成仙有什么好,还不如我一个 小混混来的自在。” 少阴冷哼道:“朽木不可雕!” 上官阳冷冷看着少阴,对她冰冷的目光毫无畏惧,回答道:“我是什么材料用不着你们操心。” 罗威心中苦笑,如果不是和陈航的赌约谁会操心这个?!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上官阳居然不肯拜入北斗派。这下事情可有点棘手。 金明元怒道:“你以为我们想管你么?” 上官阳见他发怒反倒不着急了,嘿嘿一笑道:“既然不想管,那么我们好聚好散,快送我下山吧。” 金明元黑脸气的发红,就快赶上少阳的枣红面膛,但眼前这个孩子打又打不得,强来更是不行,只得一声低叱一拳砸在地上。 太阴真人拂尘一摆,冷冷注视上官阳道:“你若想下山也可以,却需自己下去。莫怪我没有提醒你,风峰山高万仞,险峰跌宕。如若不会御剑之术,只能活活摔死。我看你年纪轻轻,还不想早死吧?” 哪里知道上官阳偏不信邪,他起身道:“我就算摔死也是自己高兴,你们管我不着。” 金明元叫道:“自古只有徒弟求师父,哪有师父求徒弟的?这个小子,气煞我也!” 太阳真人却心头一动,暗自忖道:“这个孩子年纪小小,在我们六人面前却谈笑自如毫无畏惧,如果精心打琢未必不是良材。” 一直没说话的少阳却突然起身,拍一拍上官阳肩头道:“下山,我送你!” 上官阳一怔,问道:“你不要收我做徒弟了?” 少阴望向少阳,徐徐道:“少阳师兄,虽然这个弟子掌门师兄是让你收,但事关本派将来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众人也愕然看着少阳,心想他是不是中魔了?若就这样放上官阳走了,别说《太上无妄图》,就是那金丹和六人这些日子来的心血也一同白费了。 少阳木无表情,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说道:“他不愿意,我们不能强迫。” 罗威苦笑道:“可是三师兄,如此一来我们将来怎么和陈航夫妇交代?” 少阳真人斩钉截铁的道:“我来交代!” 太阴真人摇摇头道:“三师弟,这次可没这么简单。” 金明元叫道:“掌门师兄,把那个小子交给我,我不信收不服他!” 少阴冷笑道:“三师兄,你又疯了么?” 上官阳没想到他们自己人先争了起来,隐约又觉得这件事情没有收自己入北斗门下那么简单。 他见少阳虽然木木呆呆不爱说话,但一开口就是维护自己,心里微微感激。听众人都在责难淡言,忍不住道:“你们还自称名门正派,什么翘楚牛耳,居然还要强迫人家投入你们的门下。就算是邪魔外道也没这样霸道,这位道长不过愿意送我下山,你们就这般为难他。还好我没有答应做什么北斗弟子,不然将来的日子必定倒霉!” 在座众人哪个不是修行百年的神仙般人物,即使贵为公卿对他们也是百般尊敬,礼待有加。却不料今晚被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这样挖苦,金明元当下怒喝道:“混帐,你敢说我们是邪魔外道?” 上官阳在众人目光压力下无一点惊慌,嘿嘿笑道:“错了,你们不是邪魔外道,是连——” 他下面的话还没出口,嘴就被少阳封住,耳中听见少 阳真人道:“走!”身子就被拉着朝洞口行去。 少阴身影一闪已拦在二人面前,冷恻恻道:“三师兄,这可由不得你。” 少阳回头望着太阳真人,没有说话,瘦小的身体却如山岳一样屹立,太阳真人轻叹一口气,道:“三师弟说的对,那个孩子也骂的不错。我们既然以正道自居,又怎能强迫人家入门?” 金明元愕然道:“可是,掌门师兄,那孩子——” 太阳真人一挥手道:“去吧,少阳!” 厚重的石门徐徐打开,一股清新的晚风吹拂进来。 少阳朝太阳真人微微一躬,拉着上官阳绕过少阴走出古洞。上官阳只觉少阳干燥粗糙的手里传来一股股热力,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少阳真人身形微顿,道:“我帮的是公理。” 上官阳一怔,没有想到少阳真人这么回答他。于是又问道:“你不怕那些人因此记恨你?” 少阳真人徐徐道:“我只怕自己。” 虽然没头没尾,上官阳却听懂了他的意思。暗暗思量道:“这个老道士虽然迂腐一些,但也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总被恶人欺负,方才那几个人便是这样。要换做我,什么师兄师弟,只要待我不好我一样骂他!” “你要去哪儿?”少阳问道。 上官阳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去哪里?回那个小镇里吗,又能做什么呢?若说回家乡,娘亲也早已不在,自己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用?而那个黑胡子也不会放过自己吧。茫然之下摇头道:“我不知道。” 少阳默然片刻,沉声道:“你可以留我那里,大明人很好。” 上官阳道:“住你那儿干吗,跟你学功夫么?” 少阳抬头望着苍茫夜空,徐徐说道:“随你。” 上官阳叹口气道:“你这人也算不错,可惜其他人太差劲,都是一脸施舍的模样,我看了便恶心。其实我也挺想学点仙术什么的,但就是不愿意看到那些人的得意嘴脸。” 少阳真人松开上官阳的手,低头注视着他道:“修炼是为自己,不关别人嘴脸。” 上官阳被他的话逗的一乐,刚才心头积压的怒气不觉都淡了,但看到少阳的神情却分外严肃,他见状立刻收敛笑容道:“你说的不错,学会本事都是自己的,干那些人屁事?” 少阳真人木呐的脸上居然出现一丝笑容,点头道:“若你想学,我教你。” 上官阳凝视少阳真人奇丑无比的脸庞,忽然觉的他并不怎么难看。他忍不住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关照我,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收我入门?” 少阳真人淡淡道:“别人不管,我觉得你不学可惜。” 上官阳希望从他的话或者目光里找出一丝虚伪与做作来,可感受在心的却是少阳真人简单而质朴的言语。他猛一点头道:“好,我跟你学什么狗屁仙术,将来也好给我娘亲报仇!不过我得和你先讲明白,我可以叫你师父,但我不高兴的时候随时可以走人,你们都不能拦我。” 少阳真人点点头,道:“好!” 上官阳微笑道:“老道士,我们一言为定!” 少阳真人也不介意上官阳这么称呼他这个未来的师父,也不当上官阳是童稚之言,郑重的伸手在上官阳的手上轻轻一击,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本章完)

第10章 拜师 第二天一早,晨曦微露。上官阳在睡梦里正见自己手仗三尺青峰宝剑,杀得黑胡子三个兄弟鬼哭狼嚎,跪地求饶,耳朵里模模糊糊听见一个声音在焦急的催促道:“上官小哥,快醒醒!” 上官阳不情愿的睁开眼睛,见大明在床边一脸紧张正冲自己叫嚷。他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抱怨道:“你叫我做什么,天色还早着你。” “还早?”大明瞪大眼睛,道:“我和师父都已经起床一个多时辰了。上官小哥,你快起来,师父正等你洗漱好吃过早饭行拜师礼呢。” “什么拜师礼?”上官阳好奇的问道。 “就是拜我师父做你师父的仪式啊,我当年也做过的。” 上官阳听大明说的有趣,忍不住一笑道:“哪有那么麻烦,我承认他是我师父,他承认我是他徒弟不就行了,还要行什么狗屁礼?”说着翻身又想睡。 大明急道:“不行的,一定要拜的!而且要到我们北斗派历代祖师的灵位前去拜!” 上官阳更不乐意,道:“那些人怕都死了几百上千年,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拜!” 大明听他这么评论本派先辈,吓的黑脸变白,急忙小声道:“别让师父听见,不然你就惨啦。” 上官阳被他这么一闹睡意渐消,看他不把自己从床上拖起来是绝不肯走的,于是坐起身道:“好啦,我知道了。不就拜师么,偏弄的这么麻烦!” 草草洗漱吃过早饭,师徒三人离开紫竹轩,大明还用一个竹篮装了香烛等祭祀之物。 此时山雾正浓,风峰间云起雾涌,霞光万道。晨风柔和扑面,各种珍禽竞相轻歌,无数的奇花异草也开的正是满山烂漫。 三人走出紫竹林,这回只花了半个时辰也不到的功夫,却看见林外依旧是郁郁葱葱,无限美景。 沿着山路上了一道小坡,前面呈现出一个偌大的山庄。远远望去危楼林立,飞梁走栋气象万千。在山庄正面,是一座碧蓝的小湖,但见各色珍禽异兽无不悠然自得沐浴在朝霞里。 大明和上官阳并肩走在少阳真人身后,大明以前对这些景致就看过不知道多少回也就罢了,上官阳初次见到难免目不暇接,脚步频频放慢。 少阳真人也不催促,但就象脑袋后生了眼睛,始终和两个弟子保持着三四步距离。 大明一指那山庄道:“上官小哥,那便是我金师叔的‘星月山庄’,里面住了好多人呢。”然后看了眼前面的少阳真人,才低声凑到上官阳耳朵边小声道:“不过金师叔和师父的关系很不好,见面了也相互不理睬。他门下的弟子更不准到我们紫竹轩去玩儿。” 上官阳心中一动想起昨天在紫竹林里的几个人,莫非他们也是这个金师叔的徒子徒孙? 又走一段,山势渐高,但两边的风景更加雅致。碎石铺就的山径两旁苍松翠柏直参云天,抬头望去那茂盛的枝叶就宛如**了层云之中。树林里面不停传来清幽的鸟鸣,偶尔几头不知名的小兽从脚下的草丛里蹿出,瞬间又隐没在山石背后。 尽管山路颇长,上官阳走来并不吃力,反而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浑厚的暖流不停的循环流转,令自己身轻如燕,但自己想控制那暖流却又不行,只好随它。 山路尽头,一座巍峨的道观赫然耸立在风峰巅,被七彩的霞光云雾缭绕, 好象仙境里一般。 大明兴奋的道:“上官小哥,前面便是掌门大师伯所在的‘北斗观’了,我们要去供奉本派先辈灵位的‘驻仙祠’便在北斗观里。” 说着三人沿阶而上走到北斗观门口,侍立在山门两旁的四名三代弟子一起朝少阳真人、大明躬身行礼。 少阳真人微微点头就走进门了,可大明却笑呵呵朝两边作揖道:“别客气,大家免礼,免礼!” 上官阳也不管他,跟着少阳真人身后走进观内,里面是一个足以容纳几千人的广场,不过现在倒没什么人。穿过广场,曲曲折折走了不晓得几处回廊院落,来往的人渐渐少起来,周围也变的逾发清净。 但上官阳很快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一路走过遇见几十个北斗派弟子,但除非正面撞上无法避让否则总远远躲开。有时候大明见到熟人开心的招呼,那些人只冷淡的瞧他们一眼,爱理不理的应上一声算是好的,多数人只当没听见。 上官阳心头有气,终于忍不住说道:“大明,你和人家问什么好,没见他们都不理你么?” 大明挠挠脑袋,憨厚一笑道:“没有啊,他们平时对我都很好,苏师兄上回还带我去碧波潭游泳呢。我不会水差点淹死,多亏他救了我。他们没理我一定是没听见。” 上官阳心想说不定是那些人知道你不会游泳故意欺负你,后来怕事情闹大才救了你,你被人卖了还谢人家。但他明白大明生性如此,也懒得多说什么了。 大明真人在一座祠堂前停了下来,门口两名弟子一起躬身道:“弟子拜见三师叔!” 少阳点头回应,走进祠堂。大明与上官阳赶忙跟了进去,里面火烛高燃,香火旺盛。在大殿中央供奉着三尊数丈高的金身泥像,上官阳倒也认得正是九州道教传说中的始祖三清。 少阳真人在泥像前的蒲团上跪下,恭敬的点燃火烛叩首行礼,大明也在一边照做。上官阳却在一边没动,少阳真人居然也没管他。 祭拜过三清始祖,三人走进后堂,里面同样烟雾缭绕,火烛点点,但在其中供奉的却是近百个灵位。 大明小声说道:“上官小哥,这里就是供奉本派千年以来历代掌门和长老的地方,只有对本门有绝大贡献的人才有资格在这里竖立灵位,我们的师祖圆业真人虽非掌门却也因为生前德高望重能位列其中。”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圆业真人的灵牌前,比起其他的灵位这里显得香火清冷许多。少阳真人先跪下上香,而后对大明与上官阳道:“跪下!” 大明闻言乖乖跪下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上官阳却问道:“老道士,不跪成不成?” 这次少阳真人不再好说话,沉声道:“不成!” 上官阳磨蹭半天,终于在大明身边跪下,旁边正挨着少阳真人。 只见少阳真人神情虔诚肃穆,低声道:“师父在上,弟子少阳营碌一生,于尘世无寸德,于本派无寸功,苟活人间,有负恩师教诲。今弟子欲收上官阳为本派第三十五代弟子,不求他闻达于世只求他堂堂正正,无愧天地。则弟子亦可告慰恩师,不然将全为弟子之过,求恩师见证!”说罢,恭恭敬敬在地上叩头。 一开始上官阳还觉得好玩,但很快被少阳真人庄重诚挚的言语感染,脸上也不觉变的正经起来。他在心中默默道:“ 我不管北斗派为什么要收我这个莫名其妙的弟子,但我一定堂堂做人,不辜负一身技艺!” 他从小受尽世态炎凉,心中充满愤世嫉俗的念头。但毕竟年纪还小,听得少阳真人的说话,不禁在心中也渐渐的觉得自己应该象象样样做人,不然未免对不起人家。 但世事无常,很多时候岂是才十二岁的上官阳能够左右与料想的? 拜祭结束,师徒三人收拾好东西走出祠堂,外面的院落里依然是一片幽寂。忽然传来一阵人声,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当先一个正是金明元,身后男女老少足有三十多人,怕还不包括没有带来的。上官阳眼睛也尖,从人丛中正找到昨天紫竹林里遇见的那几个人,其中那个少女今天换了一身缟素,在金明元身后不远处。 那少女见到上官阳也是一怔,先是下意识低下头双颊不由自主红了起来,然后又悄悄抬头飞快的扫了上官阳一眼。 金明元与少阳真人迎面撞上,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不理,于是打个哈哈道:“三师兄,带那个孩子来拜祭圆业师伯么?” 少阳真人道:“是!” 金明元道:“今日是我先师飞天七十二年的祭奠,我正要带门下弟子前来拜祭,不想遇见了三师兄。” 少阳真人点头道:“你忙!” 金明元身子一侧让开通路道:“三师兄请。” 少阳真人说了声“谢谢”,带着大明上官阳走出院落。上官阳却觉得背后正有两道目光又一次一闪而过。 回到紫竹轩已近正午,用过饭后少阳真人将大明与上官阳领进他的竹屋里。和上官阳与大明住的屋子略略不同,少阳真人的竹屋有里外两间,外间似作厅堂使用,布置的极为简朴。 少阳真人在厅堂中央的竹椅里坐下,上官阳和大明分立两边。 少阳真人喝了口刚才大明炮制的香茶,对他说道:“你把门规说给他听。” 大明应道:“是,师父!”他清清喉咙道:“本派开山祖师传下门规九百九十九条,入门弟子务必谨记。第一条:尊敬师长;第二条:友爱同门;第三条:勿结魔道;第四条:遵从师命;第五条:爱护晚辈………” 他念的轻松,上官阳头也大了,心想要是把九百九十九条全部念完,天也黑了。好在当大明说到第九条“戒生贪念”的时候,少阳真人打断道:“先这总纲九条,剩下将书给他自己记。” 大明应道:“是,师傅!” 上官阳松了一口气,以为接下来少阳真人该传授自己功夫了。谁知他又吩咐大明道:“去把书拿来!” 大明一路跑进里屋,很快抱了一堆书籍出来,垒得几乎高过他头顶。 大明看着那些书,暗想:“这些不会就是北斗派的仙术秘籍吧,这个老道士也许不喜欢自己讲给我听,便让我自己看了。幸好以前娘亲教我认了不少字,不然就出丑了。” 哪里知道少阳真人淡然道:“这些都是九州先贤留下的经史子集,还有道教的经典,你先学通这些。” 上官阳瞠目结舌望着那些书籍,问道:“不会吧,老道士,你让我读这些书?” 少阳真人点点头,上官阳叫道:“我可是要跟你学功夫的!” 他自幼虽然聪慧强记,但惟独见了书本就头疼鼻塞。 少阳真人要他把这么一叠书全部消化,上官阳的头顿时又大起来。 少阳真人道:“功夫要学,书更要读!” “我不读!”上官阳气愤的道,隐约觉着自己上了这个老道士的当。 大明道:“上官小哥,你还是读吧。师父是为你好,当年我也读了整整五年的书,现在每天晚上还要花两个时辰念书呢。” 五年?自己岂不是可以考状元了?上官阳差点被大明的话气昏过去,他一摇头道:“我不干!” 少阳真人道:“一页书换一句口诀。” 上官阳闻言顿时觉得有希望,商量道:“一页书至少几十句话,只换一句口诀也太少了吧?” 少阳真人摇头道:“不少!” “两句?” 少阳真人没理他,上官阳叫道:“我要下山,我不学了!” 少阳真人眼皮也没抬,道:“随你。” 上官阳大步走到门口,大明叫道:“上官小哥,读书就读书嘛,只有多读书才明白做人的道理,才不会做错事情,混淆是非。” 上官阳心中一动,嘴里却嘿嘿笑道:“谁说的,那些干尽坏事的恶徒,哪个不是饱读诗书的?” 大明的口齿怎有上官阳灵便,一下就呆在那里挠着脑袋,心里觉得上官阳好象也没说错。 上官阳一脚走过门槛,少阳真人还是没有反应。他在那里想了想,回头一咬牙道:“好,一句就一句,这次不准耍赖!” 少阳真人点头道:“一言为定!” 上官阳哼了声,没有回答。 少阳真人转头对大明道:“你督促他读书,他有不懂你告诉他。每天晚饭后我考教过再传口诀。” 大明见上官阳改变主意十分欢喜,爽快的回答道“是,师傅!” 上官阳没好气的道:“除了做应声虫,你不会说点别的吗?” 大明怔怔的挠脑袋,道:“遵从师命,这是门规教诲,有什么不对吗?” 上官阳对他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好哼了一声。 结果大明果然遵从师父教诲,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卖力的“督促”上官阳读书。上官阳捧着北斗派的门规坐在小池塘旁边,每背一条就伸手到水里戏弄几下游戏的金鱼。那两只仙鹤本也是上官阳招惹的对象,可惜不管他如何挑逗,仙鹤永远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门规虽然有九百九十条,但四字一句,抬头无一例外是“本派开山祖师北斗真人诲喻第n条——”,故此也不难记。上官阳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靠着他天生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力,到了天黑时居然将九百九十条门规全部背下。 有生以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落力的看了半天书,而且是一派的门规。其实上官阳心中就是赌着这么一口气,他越觉得老道士故意刁难他,反而激起上官阳的好胜之心,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晚饭后大明收拾碗筷,少阳真人坐在桌边,考教上官阳一个下午的成绩。上官阳有心在老道士面前争口气,九百九十条门规居然不打一个螺蛳,流利的从头背到尾。 少阳真人还是没什么表情,却把大明听呆了。他脸上全是敬佩之色,羡慕道:“上官小哥真是厉害,竟然一个下午就记住这么多。当年我学习本派门规时,整整前后花 了一个月的功夫。”说着连连赞叹摇头。 上官阳瞅了少阳真人一眼,心中暗道:“老道士,这下你知道小爷不是那么好刁难的了吧?”嘴里却道:“这狗屁门规又臭又长,在我看来不要也罢。” 大明吓的差点把手里的扫帚松了去,道:“上官小哥,这门规可是本派开山祖师订下的,本派每个弟子都需要谨记遵从,你千万可别这么说。” 上官阳哼道:“我说的不对么?北斗真人虽然了不起,但他说的每句话也未必全对。譬如本派门规第三条:勿结魔道,好象是在说正魔势不两立,不能相互往来。但是魔道中就没有好人了么,正道中就不会有败类么?说出来我第一个不信!又譬如第二条:友爱同门,如若看见自己的同门正在为非作歹,我也要友爱为先?还是按照门规第一百九十一条:惩奸除恶,来个大义灭亲?简直狗屁不通,自相矛盾!” 大明哪里说的过他,嘴巴张了几下半个字也吐不出。私下里觉得上官阳说的不是全没道理,但又隐约觉得他什么地方说的又不尽对。可偏偏不晓得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可不管如何,哪里有入门才半天的弟子大加编排本门门规的事情? 少阳真人自然知道上官阳是在强词夺理,偷换概念,但他也不说破反而淡淡说道:“门规是好的,坏的是人心。” 上官阳一怔,脸上露出细细思索的神情。 大明道:“不过师父,上官小哥也真了不起,整整三十六页的门规他一个下午就全背下啦。” 上官阳嘿嘿笑道:“那也就是说今晚你要传我三十六句本门心法口诀。” 少阳真人道:“背下未必懂得,行之更难。” 上官阳瞪着少阳真人道:“老道士,不会言而无信吧?” 少阳真人轻轻一拊掌,道:“大明,跟他说说本门‘斗转九诀’心法的入门总纲。” 大明清清嗓子,道:“斗转九诀为本门开山祖师北斗真人所创王道心法,养天地正气驱世间妖魅,生淡泊之心远诸般欲念。心法依照修炼者所达之境界分为九部,是为九诀。自入门至功成依序为:窥径、登堂、入室、观微、知著、通幽、坐照、相忘、大乘。每一境界各有不同奥妙天地,但皆需循序渐进,潜心修炼以悟心法之真谛,宇宙之玄机。每迈一阶,则有无上艰险应运而生,是为‘九劫’,正魔两道亦皆有之。惟智慧毅力慈悲皆备而体天心者方能渡化,凡北斗门下皆需谨记。北斗宗师传九诀非为私念,但望泽沛后世,求万代之清明,切记切记!” 这段话大明说的朗朗上口,摇头晃脑。上官阳晓得以他的口吻是说不出这番半文半白,语重心长的话语,多半还是照搬了少阳真人或者其他什么人的训诫,甚至连说话的神态也一块学了去。 少阳真人待大明说完,又道:“所谓‘九劫’就是修炼者每进入上一层境界时所遇到的凶险,依次为‘金、木、水、火、土、空、幻、情、死’,一旦度过死劫就可飞天化仙,但千古以来只有几人做到?而若不能克服此‘九劫’轻则走火入魔,修为全消;重则疯癫而死,化成朽土。你怕么?” 上官阳初时听的有点头大,但少阳真人这么一问他反倒激起好胜之心,一挺胸道:“我只怕有一天超过了你,你面子上不太好看。” 少阳真人罕见的微笑起来,徐徐道:“但愿如此。” (本章完)

第11章 学习 当下大明口授上官阳“斗转九诀”第一层“窥径篇”的开卷三十六句。照大明的说法,“窥径篇”合计一千八百九十七句,两万六千五百五十八字。资质聪慧者三年可成,愚笨者五年可成。 上官阳以为就大明这样的死脑筋非要学个六七年不可,没想到大明自己说他当时只用了两年零三个月。大明心中不禁大感意外,暗想看来他也不是真的全笨,多半是生性太过淳朴,被人看笨了而已。 他却不知道大明固然不象旁人以为的那般木呐,但更要紧的是这个混小子天生一股犟劲,对少阳真人的话又言听计从,不打折扣。少阳真人要他做十次,他决不敢少一次也决不多一次。哪怕少阳真人要他在地上翻五个跟斗,他决不会问为什么只会笑呵呵照做。 如此心无旁骛,果真功夫不负有心人,使得大明的修为早达到了“观微”境界,远超出同龄者。况且他天生淳朴,了无杂念,故此每回遇劫时也比别人轻松许多,浑浑浊浊也就过去了。 那三十六句口诀文字晦涩,语意难懂,上官阳也要听了三遍才全部分毫不差的记下。他以为少阳真人会对这三十六句口诀详加解释,哪知少阳真人却带着大明练功去了。 换成别人说不定就要开口询问,但上官阳见少阳真人不肯多说他便也不问,径自回到自己屋里,学少阳真人的模样双腿盘坐在竹床上。 他心中默诵“窥径篇”第一句“心凝丹田起熔炉,神思物外化元空”,思索其中含义。“丹田”他是知道的,“物外”模模糊糊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什么叫“起熔炉”,什么是“元空”,这中间又如何“凝”,怎么“化”,上官阳却不知道了。 这“窥径篇”因是修行斗转九诀心法的入门篇章,可谓百丈高楼之地基,故此章节最长,字数最多。然而这两万六千五百五十八字可谓字字珠玑,不仅半字不可更换,也不可删增。 北斗真人传下此诀时也只是一个总纲构架,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意味深长,奥妙无穷。按照一般惯例,都应是师父先传授了口诀,再仔细解释给弟子知晓。但如此千年流传,从嘴到耳又从耳到嘴,人人理解体味本不尽相同,其中谬误疏漏难免。 故此少阳真人别出蹊径,干脆什么也不给弟子解释,让他们自己体味。如此一来,可苦了那些不明就里的徒弟,还以为师父挟艺自重,不肯尽心传授。少阳真人又不愿意说明,误会自然越生越多。也只有大明这般的直肠子才对少阳真人奉若神明,毫无怀疑,反而能够深体三味。 上官阳和大明自然不同,但有一点却是一样:一般的倔强。因此虽然他以为少阳真人是在有意刁难自己,但越这样他越不肯低头认输,只苦苦求索三十六句口诀的含义。 有好几次他思虑良久依旧弄不明白口诀中那些古怪字语的意思,本想去找少阳真人问个明白,但一想到老道士半死不活的模样,上官阳硬生生忍住。 如此一直静坐到后半夜,上官阳前后推敲印证,自觉弄懂了三十六句口诀的十之八九,只有几处尤存疑惑。 他合起双目,两手虚抱丹田,深深吸了一口气,依照口诀第一句“心凝丹田起熔炉,神思物外化元空”修炼起来。 上官阳松弛全身,心神尽皆凝聚于丹田,果然觉得里面有一团暖洋洋的炉火在蹿动,不禁心中一喜,但杂念一生便又感觉不到了。 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四 十余天前先后服下了以天地珍品炼制的素问丹与北斗七星金丹,更有北斗六仙以三十六日功夫授以妙手回春,从此脱胎换骨,凭空多出一个甲子的仙家真气。 如若换成旁人,要感受到“熔炉”生起,少则数日多则上月,哪有这般轻易! 上官阳也不管这么许多,再次收拾心神进入丹田,渐渐又感觉到那团炉火。渐渐的,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那炉火奇妙的蹿动里,完全忘却身外。 不知不觉,他便进入了口诀第二句“念及无明动天息,自有正气上晴空”的境界,一道若有若无,似可控制的暖流渐渐凝聚,在丹田里随着上官阳潜意识的驱使朝上漂浮。 依照常理,要生成这么一丝若有若无的仙家真气至少也需三月之功,但上官阳本身就具备了六十年的醇厚功力,要找出这么一丝真气来简直是小菜一碟。这就好象一个稚童想举起百斤重物非要经刻苦磨练,而一个壮年力士做起来却轻而易举。 事实上以上官阳目前功力,一口气修行到“知著”境界并非难事,但如此有失根基之巩固,更无法细细体会到前四个境界的奥妙之处。所以少阳真人有意借口诀传授的句数限制,令他循序渐进,避免过于急功近利。 这些上官阳小小年纪自不明了,但也亏这样才奠定他在此后超凡入圣的仙师根基。 在物我两忘中,上官阳已修炼到口诀的第十七句,也偏巧在这里出了岔子。 起先对于第十七句所说“抱守元一冲地关,金水横生接天岸”上官阳就不甚了了,只是不愿意低头去问少阳真人。待修炼过第十六句后他依着自己的揣摩,硬是驱动丹田内那道真气逆转,却无意犯下大忌。 需知正道心法最讲究体会天心,顺应自然,故此所有功法中都绝无逆运一说,北斗派的斗转九诀亦不例外。上官阳没人指点,更无人在一边护持却胆大妄为,强行逆运真气。若是他果真是个毫无根基的初学者也就罢了,因体内真气几乎若无,最多也就是吐血昏厥。可他偏偏拥有一个甲子的仙家真气,无异于捅了马蜂窝。 但觉丹田一阵灼痛,贮藏在其中的六十年功力宛如洪水开闸在逆运真气的刺激下翻江倒海,四处蹿流。上官阳情不自禁浑身抖动起来,他心知不好想控制住野马奔腾的真气,但已完全失去控制。 上官阳并不晓得这便是修炼之人最恐惧的“走火入魔”,他并不算太害怕只当是自己一时疏忽出了点小问题,于是努力平心静气设法引导那些在自己体内经脉里游走呼啸的真气。 但他哪里还能控制的住?原本温暖和春水的真气越来越热,渐渐灼痛上官阳全身的经脉,眼看就要不可收拾。 就在此时,上官阳只觉背上一暖,一只手掌贴在了自己的大椎穴上,接着一道浑厚圆润的仙家真气源源注入自己的体内。 那道真气也不拦截上官阳经脉里乱蹿的内息,只是顺着上官阳的任督二脉缓缓游走,不断引导失控的真气顺行。上官阳渐渐觉的好受些,胸口窒闷欲呕的感觉也消失了。 上官阳放下心来,就想寻找刚才自己一直引控的那丝真气,可念头一动就听见背后少阳真人低声喝道:“别动!” 原来是少阳真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见上官阳情形不对出手护持。 以少阳真人的修为要将上官阳走火入魔的六十年功力全部收服也非容易,整整花了一个时辰,那些爆 走的真气才平复下来回到丹田。 少阳真人收了掌,上官阳睁眼一看,窗户纸已透着白光,原来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里自己竟已坐了一晚。 少阳真人下了竹床,徐徐说道:“白天读书,晚上再练。” 上官阳抗议道:“可我还有一半没有修炼呢。” 少阳真人也不理他,瘦小的身影推门而出,看上去略有些疲惫。 上官阳心念一动,省悟道:“我刚才修炼出了岔子,他哪里有这么巧刚好就进了屋子瞧见,定是早就守在一边了。只是我专心练功,茫然不晓而已。看来这个老道士虽古怪却也并非一味刁难我,说不定存有什么用心。” 这么一想,对少阳真人的怨气消了几分,好感也多了丁点。 早饭吃过少阳真人飘然出门,说是找什么老友下棋去了。这样古怪的人居然也有朋友,不知道那个朋友是否更加古怪? 大明拿了一本《识海》给上官阳,说这是少阳真人交代的功课,晚饭后要考教。上官阳拿起两百来页的书随手一翻,头便大了不少,但想到要靠这个换取口诀,也只**着头皮啃了。 经过昨天一晚,他已体会到修炼斗转九诀的乐趣,虽然只练习到第十六句但已感觉其中自有天地,引人入胜,不觉中欲罢不能。 说来也怪,昨晚没睡过半刻现在却半点也不累,反觉精神矍铄,精力旺盛。 和昨日一样,上官阳捧着书靠在池塘边的一株古树上,双脚脱了袜子探进水里,有口无心的念着书上语句。 《识海》乃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先贤云丰写著,专为初通文字者研习以增长见闻。故此所用文字并不深奥,深入浅出,行文清新。上官阳读起来本也不难,可惜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三十六句口诀,更是苦思冥想那一句“抱守元一冲地关,金水横生接天岸”的真义。 日头徐徐西去,眼看到了晌午,上官阳也只看了三页,比昨天相差甚远。不过他也不着急,至少那三十六句的后面半部分自己还未修炼。 忽然耳畔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叫道:“喂!” 上官阳一怔,抬头看见昨日在驻仙祠遇到的那个少女。今天她又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裳,在云雾缭绕里显得分外明艳。那一只叫做“小七”的鹦鹉乖乖停在主人肩头,瞪着小眼瞅着他。 上官阳看见她就想起紫竹林里的遭遇,没好气的把头低下,继续看书。 少女等了会儿见上官阳不理她,咬咬嘴唇,又道:“喂,你叫上官阳,对不对?” 上官阳冷冷扫她一眼终于开口道:“干嘛?” 少女哼了声道:“你前天欺负了我的小七,还没有向它赔礼。” 上官阳一听微微冷笑道:“你就为这个来的?” 少女轻轻点头,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跑来找上官阳,只觉得那天他把自己弄的那样狼狈就此放过未免太便宜了。又觉得这个野小子虽然可恶,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气质,至少不会象身边那些同门一样一味讨好奉承自己,绝不敢忤逆自己半点。 上官阳低下头,望着书本,淡淡道:“我不会给一个畜生道歉,况且是它先戏弄的我。” 小七闻言立刻叫道:“坏东西,坏东西!” 少女见上官阳又将头低下,心中有气。她虽然不过二七芳华,但已**初放,艳色动人。周围 年青男子见到她时无不或明或暗要拼命多望几眼,偏这个野小子只当自己是空气。 但不晓得为什么,她雪白的脸颊悄悄红了起来,低声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那天把我压在地上,人家可是女孩儿。” 上官阳怔了怔道:“那也是你先动手。”语气缓和了不少。 少女没想到上官阳还是不认错,气的一跺脚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 上官阳哼道:“怎么,又想动手教训我么?怎么没有把那三个保镖带来?” 少女沉默片刻,轻轻咬着樱红的嘴唇轻声道:“他们都在练功,我是瞒着爹爹偷偷溜出来的。” 上官阳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还要看书呢。” 少女闻言不禁又恼怒起来,她自幼被人众星捧月,今天不知怎的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哪知对方毫不领情,反要将自己赶走。可心中怨怒虽生,脚下偏偏挪不开步子。 见上官阳把目光投到书上,她也扫了两眼,不由诧异道:“这不是云丰的《识海》么,你怎么在看这书?” 少女不过是无心询问,无形又伤了上官阳自尊。他冷笑一下,眼皮也不抬道:“这是野小子看的书,自然不入你大小姐的法目。” 少女脸上又是一红,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少阳师叔祖应该教你本门心法才对,怎么会拿这么一本书要你看呢?” 这个问题也正是上官阳窝火的地方,他漠然回答道:“我的事情似乎不劳你如此关心。” 少女终于变色,怒道:“你——” 上官阳抬头,孤傲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她不动声色的问道:“我什么?” 少女的目光与上官阳的眼神一触,到嘴边的话却又难以出口,最后猛一跺脚,恨声道:“野小子,我再不要见到你了!” 说罢转身奔了出去,差点迎面撞上担水回来的大明。 那鹦鹉在主人头顶盘旋几圈,冲上官阳骂道:“不识好歹,坏东西,坏东西!” 上官阳被这么一打扰,更无看书心情。正巧大明走过来茫然问道:“上官小哥,雪师侄女来做什么?” 上官阳没好气的回答道:“我怎么晓得?” 大明道:“可我看见她好象在流眼泪,不是刚才这里山风太大了吧?” 上官阳一怔,问道:“你说她哭了?” 大明挠挠脑袋道:“是不是哭我不晓得,不过应该不会啊?她是金师叔最宠爱的孙女,人人都当她是小公主一般,谁敢惹她不高兴?” 上官阳心道惹了又怎么样?口随口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大明想了想,道:“好象叫金湘雪,不过很少有人直接叫她名字的。” 上官阳轻轻“哦”了声不再说话。 当晚少阳真人直到晚饭后才回来,上官阳将日间记下的五页《识海》背了,却没有昨日那般流利顺畅。 上官阳背诵完毕本以为少阳真人会象昨天那样让大明再传他五句口诀,哪知这老道士却问道:“‘六问而得真’,这里的真是什么意思?” 上官阳一天只管有口无心的背诵,哪里想这许多,当场张口结舌回答不出。 少阳真人深邃清澈的目光凝视着他,徐徐道:“今天不算,明天重来。” 上官阳抗议道:“为什么!?” 少阳真人淡淡回答:“读书,不是背书!” 说完这个老道士径自领着大明又出屋去了,把上官阳一个人留在厨房里。 上官阳回了自己屋里在竹床上坐下,心中骂道:“老古董,你以为小爷是好欺负的么?你故意刁难于我,我偏不低头求你!” 想了会,气渐渐消了些,他盘腿合眼又进入静修。 这次比昨晚又顺畅熟练许多,很快便修炼到第十七句口诀“抱守元一冲地关,金水横生接天岸。”上官阳有了上次的教训,谨慎不少,他凝神丹田徐徐引导那丝真气顺流而行,再不敢贸然逆运。 那丝若有若无的真气在上官阳的控制下缓缓运行,在丹田里不知不觉转过了三圈,蓦然间却是一滞,漂悬在半空,逐渐凝聚成一团,宛如一颗小滚珠般在丹田里滴溜溜打转。 上官阳心里一惊,以为什么地方又出错了。那丹田内暖洋洋的炉火好象承受不住小滚珠的重量一般,小滚珠不由自主的慢慢下沉,直撞地关。上官阳不敢乱动,小心翼翼的引导着小滚珠,但觉腹部一热,小滚珠已经触底,消融在上官阳丹田底部蕴藏的真气中。 上官阳念头未起,阳消阴生,小滚珠消融之处油然升起一团涓涓清流,凉凉的好不舒服。那道清流迅速朝两边流淌延伸,就象河水般在他的丹田里流动,直上峰顶。 上官阳一喜,心道:“看样子这就是所谓的横生金水了。” 也是上官阳福泽深厚,天佑此子。他虽然不晓得“地关”、“天岸”是何意思,亦不知“金水”何解,但凭借心福灵至竟然第二次尝试便顺利过关,化解了“窥径篇”中第一个关隘。 他小心翼翼尝试着控制那道清流,集中全身意念凝聚在它之上,耐心的引导它顺着丹田内炉火蹿动的方向朝上游走。 几经失败,上官阳终于控制住这道清流,按奈住心中的喜悦,聚精会神的将它引向丹田上方。 此后十九句口诀势如破竹,几乎未费什么周折便顺利功成。待上官阳收功睁眼时,一缕晨曦已映射在窗纸上。 他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得自己神清气足,双腿盘坐一夜竟也丝毫没有麻木感觉,心情因此也是大佳。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三十六句口诀虽然有些不知所云,故弄玄虚,却也真有点名堂。原来这般打坐修行也挺有趣,怪不得那么多世人想修学什么仙术。今天说什么也要想法子把老道士后面的口诀给套到手。哼,他越是想为难我,我越要争这口气!” 他出了竹屋到厨房里洗漱干净,却只见到大明一个人,不禁问道:“大明,老道士跑哪里去了?” 大明给上官阳盛了一碗粥道:“师父已经出门了,他走时候交代我告诉你,今天上午你不用读书了。” 上官阳一怔,隐隐觉得又有什么阴谋在里面,问道:“老道士转了性,大发善心了么?” 大明睁大眼睛愣愣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向很好啊?他怕你一直读书又辛苦又枯燥,所以要你上午在书房里练字,每练一页便可换一句口诀。” 上官阳学大明的样子挠挠脑袋,咕哝道:“就这个老道士花样最多。”转身走出厨房。 大明正在擦桌子,突然听见隔壁书房里传来上官阳的声音道:“老道士,算你狠!” 原来上官阳手中拿着一支三尺长的铁笔,尾端还坠着一只黑乎乎的铁球,却偏偏要写小篆! (本章完)

第12章 遇险 光阴荏苒,上官阳不知不觉在紫竹轩已住了半年多,看着秋去冬来复又春暖花开,他的个子也迅速蹿长几乎与少阳真人平头。 开春后,上官阳便顺利度过“金劫”进入“登堂”境界,此时他已控制真气在全身经脉游走,只是那道真气尚十分微弱而已。《识海》早被上官阳背的滚瓜烂熟,如今他整日手里捧的是《书记》,却也看了大半。至于他用来练字的铁笔,把尾端坠着的圆球又加大了半分,不然一个上午写上十来页蝇头小字对上官阳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经过半年练字,上官阳早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也明白了少阳真人的用意。原来借助那支粗重的铁笔,上官阳在写字时需聚精会神,配合丹田运气方能控制自如。只要自己被身外事物分神,心中杂念一起,力道便无法掌握,纸上不是一滩墨渍就是蚯蚓迤俪。 这半年他也不再提起要走的话题,虽然有时候对那个老道士忿忿不平,但看在斗转九诀的份上也忍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紫竹轩半年来几乎没有生人来过,多数时候自己只有和大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如果大明性情活泼些也就算了,但这个家伙成天只晓得干活练功,上官阳有时逗他他也只是憨憨笑过,弄的上官阳老大没趣。实在气闷了就乘大明不留神偷偷溜出紫竹林漫山遍野的去玩,顺便再弄些野味偷偷解馋。 大明虽然每次都要埋怨几句,但也不会告诉少阳真人,久而久之上官阳胆子更大了,经常一个人跑到天快黑才回来。不过这也没太耽误他的修炼进境,毕竟要把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整日栓在人迹罕至的紫竹轩也着实为难了他。 大明从冬天起就开始练剑,少阳真人传授他的是北斗派入门的“星斗三十六式。”据说这套剑术其他入门弟子在第三年就可以开始练习,偏偏这个规矩在紫竹轩是行不通的。 起先上官阳吵着也要和大明一起学剑,少阳真人只说不行,气的上官阳又大骂“老古董”、“老顽固”,但也不再央求于他。甚至大明练剑的时候他也忍着不偷看,硬是赌着这么一口气。 这天风和日丽,上官阳在书房里写了三页小篆只觉手笔臂微微发麻,便放下笔来。左右无聊他忽然想道:“今天那老道士又出门去了,大明现在亦出门砍柴,我不如乘机溜出去玩玩。反正老道士传的口诀我尚有三十一句来不及修炼,也不急着跟他讨要后面的。” 他想到做到,熟门熟路穿过紫竹林朝山下走去。沿着幽静的小路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一处山坳里楼宇参差,那是罗威居住的“静心斋。”上官阳当然不会去那儿,远远绕过朝东行去。 不一会儿水流声渐起,远处山梁上一道银白的瀑布挥流直下,在百丈高的地上汇聚成一个碧波荡漾的幽潭。但见水雾升腾,玉珠飞溅,宛如一副仙境画卷。抬头望去,罗威的静心斋正巍峨伫立在山梁之上,沐浴于一片云岚中。 上官阳在碧潭边的山石上脱去衣裳放在石头底下压好,只留了一条裤衩便跳入潭中。此时正是仲春,水依旧冰冽,但上官阳全身真气流动亦不觉冷。 这碧潭里有不少鱼虾嬉戏,上官阳半个多月前曾来过一次,捕了好几条鱼中午饱饱美餐一顿。这些天少阳真人一直没出门,上官阳苦忍到今天才有机会溜出来。 他先舒舒服服洗了一把澡,然后一个猛子扎到碧潭深处畅游起来。正玩的开心,耳朵里忽然听见隆隆瀑布声里有一少女的声音不耐烦的说道:“刘师兄,碧波潭已到了,你有什么事情便快说吧!” 上官阳听出象是金湘雪的声音,心里一惊,觉着自己这个样子被她看见可不好。蓦然想起,自从上次她被自己气走后果真再没来过紫竹轩,倒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他悄悄游到潭边一块硕大的山石后隐身,就听见脚步响起,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在瀑布撞击山石的雷鸣轰响里常人本不能听见这细微的脚步声响,甚至也听不清旁人的话语。但上官阳内家仙气初有小成,耳目远比一般人聪慧许多。 就听那刘师兄道:“雪师妹,小时侯我经常和你到这碧波潭边玩耍,还抓了许多小虾,你记得么?” 上官阳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耳熟,一下子想起那日在紫竹林中出手殴打自己的人中便有他,不由久久沉寂的怨怒兜底翻起。 金湘雪哼了声,冷冰冰道:“你执意将我邀到这儿,就是想说这个么?” 那刘师兄沉默半晌才道:“当然不是,我觉得这半年来你一下子对我冷淡许多,也不怎么搭理其他师兄弟,只说自己要专心练功。可是很多时候我都看见你一个人在发呆,偷偷的脸红。” 金湘雪怒道:“你胡说,我哪里有?” 刘师兄叹了口气道:“你瞒不过我的,蒙师父收留,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对你的脾气性格我再清楚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是心里有了人,对不对?” 上官阳一奇,心想这般凶巴巴的小姑娘也会喜欢人吗,不由小心的探出小半个脑袋,朝两人望去。 就见金湘雪半坐在一块光滑的山石上,半年不见已出落的越发艳丽,冰肌玉骨,丰韵迷人让上官阳看的也是一呆。 听见刘师兄所说,金湘雪雪白的玉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低声道:“你别乱猜,我从未想过喜欢谁。” “你还想骗我?”刘师兄微怒道:“那个人是谁,是朱师兄,张师弟,钟师弟还是李师兄?” 他一口气报了一长串名字,金湘雪只是紧咬嘴唇不说。 “难道是上次来的元云?”刘师兄不肯死心,继续追问道:“他是太玄剑派掌门元龙的独孙,生的又是一表人材。在星月山庄住的那半个月里几乎天天都要找你切磋剑法,莫不成是他?” 上官阳心道:“这个姓刘的小子真是奇怪,非要问出人家喜欢的是谁?就算说了又能如何,反正看样子不会是他。再说这个母老虎有什么好,颐指气使,刁蛮任性,离她远点才是福气。” 那边金湘雪还是不说,一双粉雕玉琢的纤手轻轻拨弄着山石旁的青草,明眸中透着一丝迷茫。 那刘师兄只当自己说对了,大叫道:“果真是他!我刘文超除了家世有哪一点不如他,你却毫不在意我们十多年来青梅竹马却偏偏喜欢上那个白面书生?!” 他脸上赤红,青筋爆起,模样十分可怖。 金湘雪似被他的怒吼从沉思里惊醒,见他模样秀眉微蹙道:“你别胡说八道,谁和你青梅竹马了?那个元云更是不关我的事,连他长什么样子我也已经忘记了。你要是再纠缠不清,我便告诉爹爹!” 刘文超一听金湘雪亲口否认喜欢元云的事情,大喜过望也没多想其他,连声道:“是真的,雪师妹,真的吗?” 金湘雪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起身来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刘师兄。”声音比刚才更加冷淡。 刘文超痴痴的望着金湘雪,涨红着脸道:“对不起,雪师妹,我只是、只是——” 金湘雪看他忽喜忽悲 的样子心里一软,幽幽叹口气道:“刘师兄,我已经不是十岁的小姑娘了,你对我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可是我从来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兄长一般,绝没有其他的念头,我希望你也不要想歪了。” 刘文超听呆了,好象一下子无法接受,他愣了许久才艰难的说道:“雪师妹,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来也没有喜欢过我?” 金湘雪点点头道:“而且今后也不可能,有谁会喜欢上自己的哥哥呢?” 不晓得为什么,听到这里上官阳忽然想起那个一直叫着“上官哥哥”的小女孩,现在她一定已经忘记自己了吧?想想也是,自己不过是尘世里的一粒细沙,甚至是许多人眼里的垃圾,有谁会牵挂自己呢? 他却不知道,在万里之外的星辰峰上有一个小女孩正用她充满童稚的声音默默祈祷她的“上官哥哥”安然无恙,一生平安。 “不可能!”刘文超叫道:“你以前一直喜欢和我一起偷偷溜出去玩的,有时候连张师弟他们也不带,不可能的!” 忽然,他瞪大眼睛盯着金湘雪道:“你告诉我实话,其实你心里还是有了别人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对我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金湘雪神色转冷,漠然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逼问我?好,我告诉你,我心中的确有喜欢的人了,但这个人即不是你,也不是你认识的人,你绝猜想不到他是谁!” 刘师兄脸色铁青,大声叫道:“他是谁,快告诉我?就算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金湘雪玉容现出厌恶神情,扭头哼了声道:“我没空陪你瞎扯,我要回去了。不然爹爹发现我不见定要斥责。” “雪师妹!”刘文超见金湘雪要走,情急之下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金湘雪面若寒霜,冷冷道:“刘师兄,你想干什么?” 刘文超迎面撞上冰冷的眼神不禁一阵心虚,嗫嚅道:“我——” 就在这个功夫,每个人的耳朵里都清晰的听到“当、当、当——”六声钟响,悠远而平缓。 金湘雪和刘文超的脸色同时显现诧异,刘文超借机松开手道:“是本门的‘铜雀钟’,连响六声是召本门所有在山弟子集合,定是出了大事!” 金湘雪瞪了他一眼道:“还不快走!” 说话间,头顶忽生一道狂风,竟是一团绛紫色的身影从百丈崖顶飘飘下坠,正朝着碧波潭降落。 上官阳自也看见,心中疑惑道:“是谁活腻味了想跳崖自杀,可别砸在我头上。” 金湘雪与刘文超也是惊疑不定,驻足抬头观望。 那团身影稳稳当当落在碧波潭上,竟然凌风踩踏水面并不立即沉下。 三人从各自不同角度打量,却见这个天上来客满头红发,相貌丑陋,一对獠牙更是突出嘴外。他大约五六十岁的外貌,短短的颌下胡须也是火红,右手握着一根拐杖。 在他的衣裳上有好几处破裂,隐隐渗着血水,紧紧贴在身上。 刘文超见他相貌古怪,形迹可疑,横身拦在金湘雪身前喝道:“何方宵小,竟敢闯我仙山?” 那红发之人目光扫过金刘两人,喉咙里挤出“唧唧”的怪笑道:“你们是金老鬼的徒子徒孙吧,撞到我老人家也活该你们倒霉。” 金湘雪听他这样编排自己祖父,心中不悦,冷哼道:“你这老怪物又是谁,敢骂我爷爷?” 红发人闻言眼睛一亮,“唧唧”笑道:“原来你是金老鬼的孙女,好,好!” 金湘雪被他古里古怪的眼光看的全身不舒服,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娇声叱道:“好什么?我看你形迹鬼鬼祟祟,定不是好人,看剑!” 她玉手飞扬,一道赤色剑光冲天而起,人美如玉剑如虹,化作一团火红霞光直刺红发人。这是金湘雪新近才学会的“月光十八剑”,其中运用最好的便是这招“银河倒卷。” 红发人伫立在水面上纹丝不动,神态里流露出一丝赞赏,啧啧道:“不错,这招像点样子。”说话间他双手袍袖轻轻鼓荡,各自射出一道亮银色的丝光。 金湘雪初生牛犊毫无畏惧,手中宝剑“雪赤”在真气催动下光芒爆涨直劈疾射而来的丝光。 但那两道亮银丝光飞到半空突然爆散开来,裂变成千万缕几乎用肉眼无法分辨的细丝,层层叠叠罩向金湘雪。 潭边的刘文超急忙拔身而起以为应援,口中叫道:“雪师妹小心!”他已依稀认出这是九州驰名的魔道邪宝“三千红尘丝”,若是这样对面那红发人便该是九州九妖之一的“红脸天尊。”此公威名之盛几乎不在号称九妖翘楚的黑风老妖之下,因四十年前触犯正道众怒被群起追杀才不得不消隐,没想又出现在北斗山。 金湘雪亦从“三千红尘丝”中认出这个红发人居然是恶名卓著的红脸天尊,但周围阴风呼啸,丝光乱舞,要退已是不能。惟有背水一战,依仗祖父赠给自己的寿诞礼物“雪赤”与那老怪周旋。 经过十余年苦修,金湘雪已经达到“观微”境界,比刘文超等同门师兄弟至少高出一个层次。而那雪赤宝剑更是仙家法宝,遇水辟水,逢邪镇邪,为金明元早年佩剑,自然不同凡品。 金湘雪心知自己遇上强敌,将功力提升到十成,雪赤发出清脆鸣响,红光大盛。 但听得“丝丝”声不绝于耳,刹那之间数十道卷向金湘雪的银丝被雪赤迎风割断,化作风中漫天飞絮。然而,红脸天尊袖口里发出的“三千红尘丝”何止这点?依旧层出不穷的横空飞舞,朝金湘雪的娇躯团团收缩。 那边的刘文超刚一起身,就听耳边象炸雷一般响起红脸天尊的吼声道:“快滚!”头顶妖风大作,那把刚才看来还平淡无奇的绛紫色拐杖在红脸天尊真言念动中直飞云天,发出阵阵紫光,瞬间竟变得十丈多长的擎天巨柱朝刘文超当头压下。 刘文超大惊失色,叫道:“紫木杖!”慌乱间急忙驭剑封架,只求逃过一劫。 只听“当!”的一声,刘文超手中长剑寸寸碎裂,一股阴冷的魔气透体而过,将他震得飞跌出去。好在红脸天尊大半精力放在了金湘雪那边,否则全力施为底下岂有他的命在? 饶是这样,刘文超也飞出十数丈远,口中紫色血沫喷了一串,原来是紫木杖中蕴藏的剧毒攻心。一个照面交手之下,刘文超心魂俱裂,也不顾金湘雪依旧在三千红尘丝的包围中,忙不迭挣扎爬起朝山道跑去,连头也不敢回。 连红脸天尊也看不过眼,不屑的道:“孬种!”但也不追,只收回紫木杖。 上官阳虽本来就对刘文超无任何好感,甚至有些厌恶。但见先前他一片痴心金湘雪却毫不领情,不觉他有些可怜。然而见他危急关头竟然全然不顾金湘雪,只管自己逃命,忍不住心中也发出不屑笑声。 他乍见红脸天尊心中也着实有些惊诧,但这个时候又实在不宜现身。且不说自己裸露着上身,就是刚才自己偷听的那段对话就了不得。就算那两人现在不为难自己,谁知道将来会不会给他惹 麻烦。 但是他更没想到这个长相堪与老道士媲美的老怪物竟然这般棘手,不仅金湘雪岌岌可危,刘文超更被吓的落荒而逃。 可那刘文超没逃出十丈远却突然惨叫一声,狂吐一口鲜血,身上皮肤眨眼间便成绛紫色,隐约闪着斑斓彩光甚是恐怖。他的身躯慢慢软倒,碰触到的青草立刻枯萎变黑。 上官阳看的都忘了缩回脑袋,暗暗喳舌道:“这个老怪物究竟用的什么剧毒,竟这般厉害?”可他的念头还没消失,刘文超身上冒起淡紫色的轻烟,随风发出一阵腐臭,闻者欲呕。 “哧哧”声轻轻响起,刘文超的身体连带身上衣物被一种自体内流淌出的紫色液体腐蚀,顿时化作飞烟,弹指之间连骨头也没剩下。 那边的金湘雪听见刘文超的惨叫不禁微微一分神,正看见这诡异恶心的一幕,当下心神俱震,体内真气顿时一滞。就这么一疏忽的功夫,那上千道细丝如附骨之蛆粘了上来。先是雪赤剑被缠住,既而她全身上下都被一根根亮银丝光缠绕上。 金湘雪大骇,奋力催动雪赤剑以求解困,可是她的手足亦被那细丝卷裹粘连,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就宛如一只正在作茧自缚的春蚕。 更加可怕的是借着那亮银色的三千红尘丝,红脸天尊发出一冰寒剧毒,潮水一样向金湘雪涌来。她虽然接近全力运功抵御,怎奈两人的修为相差实在太远,很快便力不从心,欺霜胜雪的俏脸隐隐被笼罩上一层绛紫光华。 金湘雪想呼救,但惊骇的发觉自己已经无力再发出声音,手脚渐渐麻木,雪赤剑更已差不多失控,全凭一股灵性支撑。她心中忍不住绝望,明眸水光荡漾,想道:“难道我真要死在这里?连爹娘的最后一面也见不成?都是我自己不好,鬼使神差的跟刘师兄跑到这个荒僻无人的地方。要是我死了,爹娘还有爷爷他们一定会伤心欲绝吧,可是那个人却定在庆幸一个任性刁蛮的小姑娘终于可以不再纠缠他了——” 想到这里心头更酸,越发无法抵御三千红尘丝的攻势,整个人已逐渐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 她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固然因为本身根基深厚,修为超出同辈很多。但另一方面却是红脸天尊先前已经受伤,功力未免打了折扣,否则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少女将自己拖于险地这许久? 眼看就要制服金湘雪,他心中颇是得意。方才在北斗观里闹的灰头土脸的怨气稍稍舒解。不过红脸天尊也不想真就这样杀了金湘雪,毕竟她是金明元的孙女,身价与那个普通弟子不同。如果擒获了她,多少也有和北斗派讨价还价的斤两。 这些情况上官阳在水里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他此刻也正是天人交战的紧要关头。金湘雪危在旦夕,自己作为同门本当施救,但那个少女在去年还曾经欺负过自己,那顿揍可说罪魁祸首正是她。何况自己对金明元也没好感,一想起当日古洞中几个老家伙的嘴脸上官阳就气不打一处来。而最重要的是,即使自己出手又能怎样?他不过才有斗转九诀第二层的修为,什么剑法仙术统统不会,上去更是白给,说不定比刘文超还不济。 可看着金湘雪痛苦挣扎,眼中盈盈的泪光他又心感不忍。只觉得其实这个女孩子虽然刁蛮些,人也不算坏,这么死了未免可惜。况且自己刚才还鄙视刘文超不战而逃,自己这么做岂不是比他更加可耻? 而当日老道士在驻仙祠里的言语历历在耳,怎能忘却? 一念至此,但觉胸口热血沸腾,再顾不得自己力量悬殊,凶多吉少! (本章完)

第13章 险境 上官阳当然不会傻到跳出来与那红脸天尊放对单挑,那样自己就是有十条小命也是白给。他见那红发老怪双足虚踏波面,抬头注视金湘雪而背对自己,正是一个可以偷袭的机会。 若按照名门正派的行事,即便对付九州九妖这般的魔道高手也应恪守规矩,不失正道风范。但上官阳哪里会管这些? 他在山石后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小心翼翼的朝红脸天尊的脚下游去。眼见距离红脸天尊越来越近,对方似乎毫无反应仍旧漂浮在水面上,上官阳暗自得意,正准备出其不意抓住老怪双腿拖他下水游泳,突然心头一警。 此时他的斗转心法初有小成,对于身遭潜在威胁已可隐约感应。眼角余光扫过之处,但见三条黑乎乎一指来长宛如蜈蚣一般的东西正呈一“品”字形破水而入冲自己射来,却偏偏肋下还带着一对淡金色的半透明翅膀,刹那已到眼前。 原来红脸天尊是何等人物,焉能为上官阳暗算?他早已发觉潜伏在水潭中的上官阳,只是见对方隐伏不出,不知底细之下红脸天尊也不说破,只待收拾了金刘二人后再说。 孰知上官阳竟然借着潭水掩护偷偷向自己脚下游来,不问也晓得定是要不利于他。红脸天尊当下口念真言,自他腰间的一个鹿皮囊里祭出三只不到一指长的“天玄金蜈。” 这三条“天玄金蜈”乃他在四十年多前一次采药时于云梦沼中收服,当时不过半寸多长,但已初通灵性更兼奇毒无比。经过这四十年来红脸天尊苦心调教,这三条天玄金蜈已功力大成,只需主人一声吩咐则上可九天射日,下可四海捉月,体内毒素更是万灵之敌,红尘之劫。 因尚未清楚水中偷袭者修为深浅,故那红脸天尊不敢怠慢,将这三条二次出山以来从未使用过的天玄金蜈一并放出。 这可苦了上官阳,那红脸天尊实在是太过抬举他了。莫说是三条天玄金蜈,只要有一条,上官阳也难以招架。 他见三条古里古怪的飞虫朝自己冲来,赶忙打水侧划企图躲闪开去。但那天玄金蜈在水中的速度丝毫不亚于岸上,上官阳水性纵是不错也无法摆脱。 眼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一条天玄金蜈直奔自己面门,上官阳情急之下探出右手想拍开它。然而天玄金蜈本是通灵魔物,又经红脸天尊四十年炼化,他这一巴掌焉能拍中? 那天玄金蜈灵巧一闪,蹿过上官阳掌底,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左肩上。上官阳只觉得肩头一疼一麻,一道奇冷的寒流沿着血脉直冲肺腑。他尚未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另两只天玄金蜈也已咬中他的身体。 上官阳只感到三股冰冷难当的寒流宛如是钻进自己体内的三把冰刃,所经之处躯体顿时麻木僵硬。他知自己必定是中了剧毒,如果不赶快设法逼出透进体内的毒液怕死状比刘文超还惨。 心念一动之下斗转心法油然而起,自丹田处汩汩流出。怎奈上官阳虽有一个甲子精纯真气修为在身,但实际能够运用的却如九牛一毛,即便全力施为之下亦无法抗拒住天玄金蜈注入的剧毒。 上官阳感到胸口一阵窒闷,透不过气,眼前金星乱舞,耳鸣嗡嗡,全身上下几乎已无知觉,只有一阵阵彻骨的寒冷钻进他的神经。只有最后的一点神志意识到自己正慢慢朝水底沉落,潜意识中暗想:“这便是我快死前的感觉吧?” 眼看他要命丧黄泉,突然丹田一热,蕴藏在丹田中的六十年功力在天玄金蜈叩关而入的刺激之下终于觉 醒,化作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洪流反噬。 上官阳的知觉瞬间复苏,觉得体内一道熔岩般的热流正在迅速奔腾,不断逼退侵入血脉中的天玄金蜈奇毒。那天玄金蜈亦发觉异常,终究为时已晚,上官阳体内的六十年精纯仙家真气不仅将奇毒在弹指间涤荡干净,还顺势倒攻入三只天玄金蜈! 上官阳宛如泡在温暖的春泉中,刚才的麻木冰冷消逝无踪,全身只感舒畅无比,惟有被天玄金蜈咬住的地方微微有点疼痛。而他的身子也被水流徐徐推送到红脸天尊的脚下,隐约透过水波便可看见那老怪物虚踩在水面上的双足。 他低头望去,只见三只天玄金蜈一动不动伏在自己身上,倒象死去一般。他伸手将左肩那只摘下,那天玄金蜈竟然已全身僵直,坚逾金铁,不由心中一奇,以为是自己身怀的一甲子功力硬生生震死了这只魔物。 这下他却想左了,那天玄金蜈本是通灵魔物,又经红脸天尊四十年炼化,岂是易与?但上官阳曾先后服食素问丹与北斗七星金丹,早已百毒不侵。更何况这两样仙丹皆为天下至阳之仙宝,恰恰是天玄金蜈这至阴魔物的天生克星。借着上官阳真气倒攻之际,上官阳体内蕴藏的素问丹与北斗七星金丹药力亦同时攻入天玄金蜈,这才活活要了三只魔物的性命。 上官阳将三只天玄金蜈收到手里本想扔掉,忽然发现这三只魔物头顶尖锐,好似锋刃,心念一动有了主意。 此刻红脸天尊胜券在握,半空中的金湘雪在三千红尘丝的缠绕里全无半点还手之力,只等她气力耗尽便出手生擒。而若非如此,金湘雪又安能支撑到现在? 蓦地红脸天尊觉着一对脚心微微一麻,好似被蚊子叮咬了一口,两道阴寒毒气沿着小腿直向上蹿。他的心中一惊,已辨别出那是天玄金蜈的毒素。 红脸天尊原本就是桑田山中久炼成妖的红头巨蛛,那三千红尘丝更是他以体内毒丝修炼成的护身法宝。故此,天玄金蜈虽是天地间罕见的魔物却也伤不了他,况且红脸天尊又有百多年的修为在身? 他乍一察觉,便催动丹田魔气须臾就将毒素逼出,脚下的清水顿时泛起一层深紫色来。只是自己方才将天玄金蜈祭出是要攻击水下来人,这魔物怎的攻击起自己来了? 红脸天尊一阵诧异,嘴中急念真言欲召回三只天玄金蜈,但真言出去如泥牛入海,半只天玄金蜈也没回来,自然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此时,突然那三千红尘丝一阵狂颤,粘附在金湘雪那端的银丝竟燃起猎猎火光! 原来方才他因天玄金蜈略一走神,令金湘雪所受压力顿减,神志也为之稍清。金湘雪毕竟是北斗派苦心培育的年轻弟子,修为与刘文超等人不可同日而语,神志略一恢复,立刻朱唇轻颂,翻腕打出其母婷雨赠予她的三昧红莲! 婷雨之父燃灯居士乃九州奇人,正道用火第一高手,三昧红莲便是他当年纵横九州时的护身仙宝之一。它大小如婴儿手掌,外表如同红色莲花,花蕊处有三根金色细丝,只需念动咒语即可燃起三昧真火。 这红莲看似小巧,但在主人真气催动之下足以弹指间令群山变色,大川干涸,当年九州群魔见之莫不忌惮。婷雨出嫁之日,燃灯居士就将三昧红莲当作嫁妆送予爱女。婷雨后来又心疼女儿,怕她修为尚浅为歹人所害,便又把三昧红莲传给金湘雪,不想今日果真救了急场。 那三昧红莲升到金湘雪胸口幻射出一团火红绚光,打出千百点 豆大火星,好似一场流星雨。三千红尘丝顿时燃烧起来,火团飞速沿着银丝朝红脸天尊那端蔓延,发出一股难闻恶臭,在风中化为飞灰。 金湘雪摆脱羁绊,不由一阵欣喜,刚想乘机逃逸却觉胸口一片阴寒,樱唇里喷出一道紫黑色血箭,眼前一黑栽入脚下的碧波潭。 原来她虽依靠三昧红莲破解了红脸天尊的三千红尘丝,但那银丝里蕴藏的剧毒早就侵入她的经脉,渐渐渗入内腑。力不能支下金湘雪昏了过去,一头栽进尚有凉意的潭水里。 那三昧红莲乃通灵仙宝,失去主人驾驭后便自动收回金湘雪的绣囊里。 再说碧波潭中的上官阳,他利用天玄金蜈暗算成功,可自己也被红脸天尊双足发出的反弹之力震得在水中倒退数丈,胸口郁闷难受差点又要喷血。 好不容易用斗转心法调匀真气,也不晓得这次袭击是否奏效,突然觉得头顶轰然有声,一团红影冉冉飘落,依稀便是那个金湘雪。 上官阳伸手接住她柔若无骨的娇躯,却感到一股冷彻骨髓的寒气从金湘雪的身上传了过来。他不由自主的一颤,急忙运功抵御。好在红尘丝的剧毒虽是厉害,但经金湘雪化解了大半传入上官阳体内的已不甚强烈,否则他势必自身难保。 金湘雪星眸紧闭,朱唇无色,原先皎洁若天上明月的肌肤也蒙上一层紫气,好在心口还微微跳动。 蓦然她手中紧握的雪赤剑轻轻鸣响,发出一团柔和的碧光。这碧光瞬间朝四周扩散,所到之处潭水纷纷避让,竟形成了一个足以容下两人的结界,徐徐沉到潭底。 上官阳见状不禁一奇,他却不晓这雪赤剑五行蕴水,虽和三昧红莲一般失去主人的控制,但受到潭水这一激,竟能自动祭起,辟开一道水路以保主人无恙。 上官阳念头转的急快,立刻醒悟道:“不好,这宝剑虽不知有什么古怪居然能趋避潭水但所发的碧光必定可让那红发老怪见着。他若就此寻来,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当下急忙转身,托着金湘雪的娇躯朝西行去,那雪赤剑依然握在金湘雪手中,为两人所到之处辟出水道。 在碧波潭底西头,有一为水草掩盖的洞穴,为上官阳上回来时偶然发现。如今红脸天尊随时会追进水里,说不得只有暂且到那里躲一躲。他也不指望这能骗的过那红脸天尊,但盼可以拖延点时间,等待同门救援。 入得山穴,上官阳将金湘雪轻轻平放在潮湿的淤泥上,借着雪赤剑光再次打量。金湘雪尤在昏迷之中,玉容上毒气越来越深,樱唇下意识的浅浅发出呻吟,呼吸也越见微弱。 上官阳知她是剧毒攻心所致,若再不及时施救这条命怕是要不回了。然而在这碧波潭底又到哪里去找解毒的灵丹? 忽然心头灵机一动,想起刚才自己获救的遭遇。于是上官阳扶起金湘雪,将她冰凉的身子半抱在怀里,右手掌心贴住她背后的大椎穴。 金湘雪身上衣裳早就尽湿,紧紧贴在她的身体上。半透明的衣裳后面隐现玉光,更衬出她玲珑匀停的身上曲线。上官阳终究已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方才在水中还不怎么觉得,此刻软玉在怀不禁心头怦然一动。 但这不过刹那之间的感觉罢了,上官阳目光落在金湘雪气若游丝的脸庞上立刻收凝心神,催动斗转心法将一缕真气渡了过去。 可惜他修为尚浅,那道真气根本无法撼动三千红尘丝的奇毒,却也将金湘雪激醒过来。 “嘤咛”一声,金湘雪星眸徐徐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赫然就是上官阳。 她几疑是在梦中,但全身切楚的冰寒却犹如潮水袭来,喃喃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非上官阳这半年修炼,差点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当下答道:“我早就在碧波潭里了,只是你和那个刘师兄未曾发觉罢了。你被那红发老怪击落水中我便将你带到这潭底的小洞穴中暂时躲避。” 金湘雪的脸颊上乍然泛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嫣红,在上官阳怀里忸怩道:“这么说我和刘师兄的话你都听见啦?” 上官阳点点头,道:“你能否自己运功将剧毒逼出?那老怪随时会找到这里。” 金湘雪也不晓得是否听进去了,脸上的霞光更加艳丽,与那层深紫色的毒气形成鲜明反差。 她轻轻道:“我和刘师兄真的没有什么,再说他也已经死啦。”虽然刘文超临危弃下她欲独自逃生,但终究十年交谊,言下忍不住黯然。 上官阳心中奇怪,不晓得她如此千钧关头为何还有闲情雅致谈论这些?况且她也好,那个刘师兄也罢,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她想来是由于三千红尘丝剧毒攻心,神志已经错乱了。 上官阳沉声道:“你莫要再胡思乱想,赶快运功逼毒,不然就没命了。”尽管他不断把自己的真气催入金湘雪的体内,但仍然不见她好转,娇躯反而越来越冷。 金湘雪痴痴凝视上官阳的脸庞,目光中尽是柔情,往日的刁蛮任性荡然无踪,就仿如换了个人般。可惜上官阳自幼孤苦,虽才智早熟,但又怎解怀中少女眼神里的无尽言语?又怎知她羞于出口的情怀? 金湘雪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怕是活不了啦,那红脸天尊的奇毒已经侵入我的心脉,除非有本门的北斗七星金丹,不然我只有死在这儿了。不过不要紧,我爹娘和爷爷都会为我报仇。你还是别管我快设法逃出去吧,那老怪修为精深,你定不是他的对手。” 上官阳没想到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危机关头居然还能想到别人,又看她脸色灰暗,全凭本身一缕真气强撑,随时可能香销玉殒,对她的厌恶不由少了许多。于是说道:“先别管这些,保住性命才是要紧!” 金湘雪见上官阳未听从自己劝说独自逃命,芳心更是感动。她比上官阳要大了几岁,早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虽然周围怀有各样目的的护花使者多如牛毛,甚至不乏元云那样的名门高弟,但金湘雪一见他们苍蝇般围绕着自己便先生厌恶,更莫说喜欢二字了。 偏偏命里注定她今世要为情劫所困,半年多前紫竹林里与上官阳邂逅。那上官阳非但欺负了小七,更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把她冰清之躯按倒在地上,令她受到生来最大的一次羞辱。 可是不知怎的,事后金湘雪不仅未记恨上官阳,反而莫名的将一缕芳心记挂在这野小子身上。每每想起上官阳,就觉一阵心跳,全身尤觉他身上充满野性与不羁的气息。 于是后来她忍不住放下少女矜持再次到紫竹林找寻上官阳,那时她已晓得上官阳是少阳真人新收的关门弟子,从辈分上来说还是自己的师伯。但明知如此,她还是按奈不住想再见上官阳一面,问问那野小子为何欺负自己与小七,否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未料一任她放低姿态好语相陪,上官阳却毫不领情,终于把她气走。虽然此后她在也未找过上官阳,但私下里不知在竹林深处 默默观望过多少回? 有时金湘雪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更恨自己不争气,明明晓得对方厌恶自己又是少阳真人的弟子,可依旧摆不脱这份牵挂。 有意无意,她对周围师兄弟不免冷淡许多,这才引出今日之事。 听得上官阳回答,金湘雪芳心欣慰,低声问道:“这么说你并不讨厌我?” 上官阳觉得这个女孩子的问题越来越古怪,真不晓得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奇怪的是外面也一直无甚动静,难道那红脸天尊已经走了? 他脑海里一直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转动,觉得十分紧要却偏偏不能清晰的把握。听见金湘雪问话,随口哼道:“讨厌你?你不叫我野小子便谢天谢地啦。” 金湘雪却会错了意思,心中只感到一个声音在惊喜的呼道:“他其实并不讨厌我,不然也不会救我了!连刘师兄也因害怕那老怪想弃我而逃,他却肯我为留下,他心中必然是有我的!” 她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几乎忘却身上的剧毒和即将失去的性命,只紧紧靠在上官阳坚实的胸膛上,享受他传递来的温暖与热力。 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上官阳,惟恐漏过每一瞬间。心中不无酸楚的想道:“老天垂怜,我竟真的依靠在他的怀抱里。可惜我活不太久啦,每看他一眼便少了一眼。苍天若能体惜我,再让我多活十年,哪怕是一年也好,我宁愿用任何东西去交换!”想着想着,晶莹的泪珠悄悄流下面颊。 上官阳正在苦苦冥思,自没注意到金湘雪的异样。他越想越觉得解救金湘雪的办法近在眼前,却总不得最后要领。于是忍不住喃喃道:“刚才你说除非怎样你便有救?” 对于上官阳的每一个细小神情金湘雪都会尽力捕捉,更况且是问自己的话。她立刻答道:“我刚才说除非有本门的北斗七星金丹才行。可惜那红脸天尊守在外面。可就算他不在,那金丹是本门极为珍贵之物,又怎可能送予我用?就是爷爷他再疼我怕也是不行的。” 上官阳豁然开朗,低声道:“对了,就是北斗金丹!” 想到刚才那天玄金蜈莫名其妙的僵毙,其实并非因为自己体内有什么狗屁的六十年功力,而是那北斗七星金丹在起功效!那金丹既然能克天玄金蜈,自也是三千红尘丝的克星,自己刚才怎么没想到这点? 但那金丹在溶入自己的血里,又怎么能再分给金湘雪?除非——上官阳微一犹豫,忽听怀里少女下意识的轻声呻吟,幽幽道:“我快走啦,你能否抱我紧些?我觉得真的好冷——” 上官阳一咬牙,心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姑娘也无大恶,心地其实也算不错。我不能眼睁睁见她死在我的怀里,况且不过是失去点鲜血罢了,也算不得什么!” 当下再无迟疑,探出左臂在雪赤剑锋上轻轻一扫,剑气森寒已割出一道血口,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 金湘雪惊奇的望着上官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只听上官阳说道:“你快将我的血喝下去,里面有金丹的药力,定能救治体内剧毒!” 金湘雪见那血淋淋的手臂探到自己嘴唇边,下意识朝后一让,道:“不要——” 上官阳冷冷道:“你想浪费我的血么?”右手一按,将金湘雪的朱唇摁在血口上,一股温热的液体徐徐淌进她的嘴里。 金湘雪禁不住热泪盈眶,只感觉一股生命的甘泉自上官阳的热血里传递到自己身上。 (本章完)

第14章 脱险 却说红脸天尊一个疏忽不仅为上官阳所乘,更让金湘雪跌入水潭,不由懊丧不已。他费了偌大气力原本想挟持了金湘雪与北斗派讨价还价,好换得一枚金丹,眼看又要落空。 这红脸天尊经过百多年修行虽然修为已达到坐照境界,但魔道的修炼与正道迥然不同。正道讲究顺应天理,固本培元而循序渐进,因此初时进境缓慢,但相对较易度过九劫;而魔道则与之相反,虽开始进境远超出正道修炼者,但凶险却大了许多,能够真正突破死劫这可谓凤毛麟角。 红脸天尊虽早在四十年前就突破了通幽境界,但始终在坐照界中徘徊,再无寸进。眼看无能度过幻劫,灵机一动便打起了北斗金丹的主意。怎奈红脸派对金丹看护极为严密,他尽管竭尽所能也无法突入丹室。虽杀伤不少北斗派弟子,可自己也负了不轻的伤。 眼见要惊动北斗六仙,红脸天尊惟有暂且退避。可是路经碧波潭正打算找寻一处避身之处先行疗伤,不巧撞上了金湘雪与刘文超。一场打斗下来,又耽搁了不少功夫。 错失了金湘雪也就算了,那三千红尘丝虽毁了不少可总还能重新炼化,可是那三只苦心培育的天玄金蜈却有去无回。心疼之下也不顾强敌随时会到,运起周身两个多甲子的魔气,将紫木杖祭向半空。 丈许长的木杖蓦然射出一团紫光,竟在空中幻化作一条三丈多长的双头怪物。但见它身如巨蟒,闪耀着紫色磷光,肋下生出一双肉翅呼呼带啸。那一对凸起的头颅状若豺狼,两只獠牙突出口外,四只眼睛电射黄光。 这名唤作“紫犋”的双头怪物产自云梦泽,千年也难出一头。它生性凶残,口能喷幽明之火,亦能吐氤氲之气。双翅如刀削平山岳,双头如锤可砸落星辰,更有腹下九爪碎金裂石,为魔物中之一品者。 四十年前红脸天尊为正道所逼,被迫远走蛮荒,心中怨毒更深。于是不惜遍访穷山恶水,终于找到这头紫犋。为了收服于它,以红脸天尊的修为亦九死一生,整整费了三年才令其俯首称臣。 今日红脸天尊有胆独闯北斗,大半还是依仗这紫犋的威力。但见那魔物身周黑气缭绕,层云翻卷,半天天空晦涩无光。紫犋双头一摆隐隐风雷滚动,张开它血盆大口,吐出两团紫焰。 这紫焰名为“幽冥阴火”,乃那紫犋在云泽中吸食地气阴火,近千年才煅化而成。乍吐出口已有数尺直径,在空中更是迅速扩散,大小几可将那碧波潭覆盖! 此时的上官阳正在找寻那潭底洞穴,金湘雪更是昏迷未醒,焉晓得大难即将临头?红脸天尊身负两甲子修为,上天入地亦不在话下,却独独怕水。说来这也是他的天性使然,故此明知金湘雪与那收去天玄金蜈的人皆在水下,不到万不得已他却不愿入潭。于是他干脆祭出紫犋,欲以幽冥阴火蒸干碧波潭,更可将金阳二人化为飞灰以解心头之恨! 眼见那两团紫焰就要落到碧波潭上,忽然百丈悬崖上射下一道白光,正罩在那紫焰之上。那紫焰在白光里哧哧连响,不断收缩,最后居然顺着白光被收上百丈悬崖。 红脸天尊微微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瘦小枯干的黑衣老道驾着一头酷似金狮的仙兽飘然而降。那黑衣道士手中托着一尊半尺多高的紫铜香炉,两团紫焰便是被它发出的白光收去。 红脸天尊眼中凶光连闪,盯着黑衣道士问道:“你这杂毛老道可是太阴?” 太阴真人双目如电,慑得红脸天尊心头一颤,厉 声喝道:“你这孽障,不知好生修行以除戾气,反而为盗金丹犯我仙山伤我弟子。现又在这碧波潭上兴风作浪,贫道容你不得。” 红脸天尊唧唧怪笑道:“老杂毛休说大话,咱们手底见真章!”口中默念真言,驱动那紫犋扑向太阴真人。他虽嘴里说的强硬,心里早做好脚底抹油的打算。一来太阴真人修为之高绝不在他之下,而自己又已负伤,不宜恶战;再则太阴真人已然现身,北斗六仙里的其他高手亦随时会到,若被围上怕凶多吉少。 故此话音一落,他转身欲走。但太阴真人乃六仙中杀性最大亦最疾恶如仇者怎会让红脸天尊轻易脱身? 见紫犋裹着一团黑云朝自己冲来,太阴真人寒目一闪,跨下金狮长啸一声蹿出,踏着金色云头直迎那双头魔物。 这金狮乃天生异品,全身金毛覆体不畏水火,四足奔腾山岳倾覆,为北斗派镇山神兽之一。虽那紫犋身长足有数丈,但金狮毫无畏惧,口中吐出一道五彩雷光,四足生风疾扑。 紫犋血盆大口一张,也是两团紫焰正对上五彩雷光,只听天崩地裂的一声轰鸣,半空里炸开数里方圆的光焰。 这两头异兽便在碧波潭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数个回合下来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再说太阴真人祭出金狮,双足平踩祥云,手中紫铜香炉又是一道白光阻住红脸天尊的去路。 这紫铜香炉平日里供在太阴真人的道观里与凡品无异,却怎知是北斗派千年传来的道派圣物?它可吐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光,可收天地阴阳万物,威力之大令群魔变色。 红脸天尊自识得此宝厉害,不敢硬接,在空中闪身数里将将让过。还没等他还过神来,太阴真人鞘中“幽阴”仙剑龙吟而起,一道乌光映得天日失色,山川无颜,直取红脸天尊。 红脸天尊见此声势心中暗惊,他四十年未入红尘,自以为修为大长除却正道少数几个绝顶人物外余子已不放在心上。然而现下看来,这太阴真人实是劲敌。 倘若自己没有负伤,或可一较高低,可眼下却不宜久战,要尽快脱身才是上策。于是红脸天尊双袖生风,两道三千红尘丝电射而出,欲缠绕住幽阴仙剑。 太阴真人右手剑诀一引,仙剑罡风激荡,在空中一个翻转,竟绕过银丝再攻红脸天尊。 红脸天尊急忙双掌探出,手掌之上瞬间布满银色细丝,熠熠生辉。“叮”的一声金石鸣响,硬生生架住仙剑。 幽阴一阵微颤,剑尖顶住红脸天尊掌心处难再寸进。红脸天尊嘿的一哼,三千红尘丝倏忽而回,绕上仙剑。 太阴真人见状怒哼道:“孽障尔敢!”飞身一闪人已就位,右手握住幽阴轻轻一抖。红脸天尊只觉一道沛然莫御的真气顺着仙剑直涌而来,赶忙催动十成魔气抵挡,却不防幽阴剑上乌光骤亮,粘连其上的银丝化为飞烟。 太阴真人右手收剑,左掌劈出,隐约间竟如一座山岳压顶。红脸天尊缩身一退,掌风激得他衣裳尽裂,在半空乱舞一片。 红脸天尊没想到自己苦心修炼四十年,出山第一战居然打的如此狼狈。他又惊又怒,心神更乱,几个照面便溃不成军。 蓦地肋下破绽乍现,太阴真人的仙剑如影随形,****挑了过去。红脸天尊眼见躲避不及,脸上红光闪动,竟从双肋之下又生出一对紫色的手爪来! 那双爪出其不意合力一拍,将幽阴死死夹住动弹不得。红脸天尊一 声怪叫,双手丝光挥舞瞬间编织成一张天网朝太阴真人当头罩下。 太阴真人没料到这个魔头还有这手,收剑破网已是不能,于是深吸一口气,身躯居然暴收,转眼只成一个小指也不到的人形堪堪从网眼里穿过。 “缩地成寸!”红脸天尊见自己的“天罗网”被太阴真人避过,也不敢再鏖战,肋下双爪将制怒一送,身形疾退。 却不想那幽阴为北斗仙品,就在他一推之间仙剑飞落,硬是断下红脸天尊左肋下的一爪! 红脸天尊吃疼**一声,更不敢逗留,朝尤在缠斗的双头魔物一声尖啸。紫犋听得主人召唤当下舍弃金狮化回紫木杖收到红脸天尊手里,一团黑光爆起,云雾弥漫里红脸天尊已经不见。 太阴真人恢复原形,收起仙剑心下对红脸天尊的修为亦不禁佩服,暗道:“这老怪物退隐四十年果然突飞猛进,我差点就着了他肋下双爪的道。也是我一时疏忽,竟忘了他生来就是六爪蜘蛛。今日放过他,后患怕又不少!” 果然听见红脸天尊的声音在耳畔恶狠狠道:“老杂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北斗一派等着瞧!” 虽然声音近在耳边,太阴真人却晓得那是老怪用“千里传音”送出,此刻他的人怕早在百里之外了。 他也无意和红脸天尊作口舌之争,跨上金狮正待离去,却见潭底隐约有碧光晃动,微异平常。于是双目神光一闪,竟用北斗派的“天眼照妖”朝水底望去,整个碧波潭尽收眼底。 而那上官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金湘雪脸上的毒气渐渐消失,双颊也红润起来。她躺倒在上官阳怀里,身上麻木的感觉逐渐退去,微微有了暖意。 上官阳收起手,鲜血却还在渗出,滴得金湘雪衣裳上如桃花盛开。金湘雪艰难的伸出右手玉指在上官阳肩膀和手臂上连点三记,血水顿时收住。她自己却又是一阵细喘。 上官阳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仿佛天地都要旋转一般。他自嘲道:“没有想到我这个野小子的血却是个宝贝,将来若穷的没钱用它来换倒也不错。” 金湘雪枕在上官阳健壮的大腿上十分舒适,她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关里走了回来。不仅如此,由于体内溶入了蕴藏金丹的血液,从此亦将百毒难侵,对自己的修为也大有好处。 听上官阳这么说,金湘雪低声关切道:“你将来一定要小心些,那金丹是举世奇宝,魔道群妖对此早垂涎三尺。如果让他们晓得你曾经服过金丹,怕许多人会不利于你。” 上官阳心底微微诧异,不明白这个娇小姐怎么懂得关心起别人来了?难道是感激自己救了她的性命么? 他嘿嘿一笑道:“我没爹没娘,滥命一条,又怕什么?” 金湘雪闻言大起同情之心,暗道:“我从小就被大伙儿视如珍宝,从没半点不顺心的事。他却连一个亲人也没,在来北斗之前一个人定在外面受了许多苦,这才变的这么桀骜不逊。那少阳师叔祖沉默寡语,吴明又是个笨蛋,他一个人在紫竹轩日子也必定难过,今后我实在应当多多关心照料于他。” 想着想着不禁脸又红起来,轻轻道:“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在关心、喜欢你,譬如——” 一阵羞涩下那个“我”字终究不敢出口。上官阳哪里了解少女心思?他淡淡回答道:“有么?你是在说老道士和大明,还是其他人?” 金湘雪微微有点失望,摇摇头, 伸手撕下一段衣裳细心的为上官阳包扎伤口。 “那就没谁了,”上官阳说道:“或许陈大叔他们也算待我不错,可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 金湘雪低头小声问答:“听说陈航有一个女儿,年纪虽只有十来岁却长的十分漂亮,你和她处的不错吧?” 上官阳面前浮现起陈可怡纯真的笑颜,仿佛又听见她在叫道“上官哥哥”,轻轻出了口气回答道:“要不是她,我就不会来北斗了,也许现在还在城里什么地方厮混。” 金湘雪玉手微微一停又继续包扎,心头莫名泛起一点酸意道:“这么说你很喜欢她,也很感激她?” 上官阳一怔,不明白金湘雪为什么问这些不相关的东西?回答道:“这好象不**的事吧?” 金湘雪轻轻咬着朱唇,半天没有说话,静静为他包扎完毕。这是她第一次干这活,手工自然粗糙了些,好在总算完成,却也累了一身香汗。 上官阳举手看了看,忽然想起道:“奇怪,为什么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金湘雪道:“定是有本门长老到了,那红脸天尊见势不妙已逃远了。” 上官阳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瞧瞧。” 金湘雪一把握住上官阳的手道:“不要!”上官阳一怔,望着她。金湘雪娇美绝伦的玉容悄悄红起来,低声道:“也许他正守在外面,我们不如再等一等。” 其实在她心中却是希望能与上官阳在这个潮湿阴暗的洞穴里待的更久一些。 上官阳也不着急出去,于是点头道:“也好。” 两人就这样坐在洞穴里,金湘雪的手却没挪开。上官阳感觉到自己手里一阵温润柔软,却也没想着要放开,任由她这般握着。 忽然,他心口凉意渐起,冰冷酸麻十分的不舒服。原来他将那三只天玄金蜈收入怀里,可毒物虽死毒性尚存,时间一长又悄悄渗入上官阳肌肤。 上官阳还以为是自己体内余毒未尽,当下沉静心神默默运功,以体内真气抵御。但觉那真气潺潺绵绵如细小涓流由丹田直上心口,徐徐克制住那团凉意。他心下一松,却发觉自己的真气从檀中穴流淌而出,涌进了那三只天玄金蜈的体内。 顿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上官阳只觉得那三只天玄金蜈好似复活过来,在怀中微微颤动,而体内的真气一丝丝吸纳着天玄金蜈的魔气再返转流入上官阳丹田。 他误打误撞之下竟利用自己的真气炼化那三只已死去的天玄金蜈,将那魔物苦修百年的精华层层抽丝般吸吮到自己体内。也亏他有金丹护身,不然早一命呜呼。 那魔气进入上官阳的丹田传来丝丝冰寒,却被丹田里蕴藏的一个甲子仙家真气紧紧包容,在不经意里渡化为上官阳所有。 金湘雪渐渐发觉上官阳异状,问道:“你在干吗?” 上官阳一醒,从怀里掏出一只天玄金蜈来道:“你认得它是什么东西?” 金湘雪仔细打量了片刻,回答道:“看样子好象是天玄金蜈,我在《九州魔物志》里读到过,但没见过这东西的实样,也不晓得是不是了。可是看上去,它好象已经死了?” 上官阳点点头,金湘雪疑惑的问道:“你留着这已死的毒物干什么?” 上官阳回答道:“我看它坚硬无比,顶端又有锋芒,保留着当飞镖倒也不错。” 金湘雪犹豫道:“可是我们北 斗是名门正派,用这种毒物作暗器怕不太好?” 上官阳心道要是没这东西也许你已经完蛋多时,现在倒来指摘它的不是了。 见上官阳神色不虞,金湘雪忙低声道:“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这东西在你手里将来定会成为威震九州的仙器。” 上官阳毕竟少年心性,在金湘雪曲意迎合下心情舒服许多,笑笑道:“其实我还不晓得如何使用它,更谈不上什么仙器。” 金湘雪家学渊源,对于修炼仙器之法以有通晓。她刚想说:“不如让我告诉你吧!”可话到嘴边立刻想起上官阳好胜的脾气,改口道:“说来也巧。最近我娘正在教我如何炼化三昧红莲,可我实在太笨,许多地方还参悟不透。不如找个时间我将疑难之处说出,我们一块来研究吧。” 上官阳心想我哪里晓得什么修炼仙器之法,那该死的老道士除了读书写字就教我打坐,你要和我一起研究岂不是要我出丑?但心念一转,忽然猜到金湘雪的心意,当下也不说破只淡淡道:“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金湘雪听他没有拒绝,心中欢喜,握着上官阳的纤手又紧了紧。 上官阳低头再看那天玄金蜈,却发觉那魔物身上的金芒似乎淡了少许,不觉微微一怔,不明就里。他不晓得这是自己正在吸纳天玄金蜈的魔气所致,长此以往蕴含在魔物中的魔气势必被他全部踞为己有,那天玄金蜈只能留下一副空空如也的躯干。 这时却听见耳朵边有一个声音冷冷道:“你们两个逆徒还不出来!” 上官阳一怔,他听出是太阴真人的嗓门,却不晓得他人在哪里? 金湘雪“啊”了声,双颊绯红,急忙松开上官阳的手道:“是二师叔祖,他定是发现了我们,在用千里传音说话。” 上官阳听太阴真人叫他作“逆徒”心里老大不悦,哼了声扶起金湘雪道:“果然是他,好大的威风!” 金湘雪道:“他定是误会我们了,待我上去与二师叔祖解释清楚便没事了。” 于是两人借着雪赤剑回到潭边,只见太阴真人果然跨着金狮在云端,神色冷峻颇为难看。 金湘雪依依行礼道:“雪儿拜见二师叔祖!” 太阴真人轻哼道:“你们两人为何跑到这碧波潭底去了?” 上官阳见他一脸冰冷的样子心头有气,理也不理拿了自己的衣服就要走。 “上官阳!”太阴真人喝道。上官阳微微一震,继续朝前走去,就是不理。 金湘雪连忙道:“二师叔祖,您误会我们了。刚才若不是他从潭底救下了我,怕孙侄女就再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太阴真人望着上官阳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此子**的骨头,如果真能在三师弟教诲下修养浩然正气,学得我北斗仙技,将来未必不是本门栋梁。可惜,他实在有些野性难驯。” 金湘雪见太阴真人再没喝止上官阳,心头一松,乘这工夫将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太阴真人面色稍见缓和,漠然说道:“先和我回去,你爹娘和爷爷都在到处寻你。” 金湘雪点点头,放眼幽深山径那上官阳早不知影踪。望着郁郁青山,她心头不禁涌起一丝失落,暗想:“也许别人都以为我会恨死红脸天尊,可只有我晓得自己是如何的感激他!若不是他,我怕绝无可能和上官阳独处在一起,这个秘密我是连小七也不会告诉的。”想着想着,脸上不觉流露出一缕甜蜜的微笑。 (本章完)

第15章 仙竹 岁月荏苒,悠悠又是两年。上官阳已是一个虎背熊腰,神采俊朗的少年。在少阳真人独树一帜的教导方式下他的修为已达到入室境界,如果不是老道士千方百计找出上官阳的茬子克扣斗转心法的口诀,也许上官阳的进境就快赶上大明了。 每个月里金湘雪都会乘着少阳真人闭关或者外出之际偷偷溜来紫竹轩,起初上官阳对她不冷不热。但时间长了禁不住金湘雪曲意迎奉,渐渐也和她有说有笑起来。 大明自然是瞒不过的,但这个家伙也算义气,在上官阳和金湘雪一致威逼利诱底下总算守口如瓶,没在少阳真人面前说漏嘴。何况他对于“月光十八剑”中不少疑惑的地方都是金湘雪替他解开。 于是每回金湘雪偷偷跑来时,大明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任由那两人漫山遍野的去游玩。 上官阳依照金湘雪交给的方法对天玄金蜈的炼化渐有小成,只需随着心念闪动,三只天玄金蜈化成的飞梭在方圆十丈内收发自如,百发百中。有时候上官阳拿这东西作弄大明,却被大明轻而易举化解,只换来几声呵呵傻笑又不免感觉气闷。 金湘雪就会安慰说这是功力不足,炼化不够的原因,只要再过几年包管可以把大明这个笨蛋打的满地找牙。上官阳便笑道:是啊,再过两年我就可以打得大明满地找牙,可再过一百年我也不可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金湘雪奇怪道:那是为什么?上官阳回答说:笨蛋,你这么漂亮一个姑娘要是没了牙齿该多难看?我怎么舍得呢? 于是金湘雪就跺脚不依,红着脸追打上官阳,心里却甜蜜无比。 如此有了金湘雪相伴,上官阳两年空山岁月也不觉难过,更不再提下山的事情。事实上以他现在的修为虽还不能御剑千里,可是凌波微步,踏破虚空却也不是难事。 私下里金湘雪偷偷将其母传授的“蝶舞探花”身法传予上官阳,这套身法仅仅步法变化就有一千三百六十种,再加上身形体态的配合,端的是变化万千奥妙无方。 金湘雪亦是最近两年才学,不然当日碧波潭一战就不会那么轻易被红脸天尊的三千红尘丝纠缠住。也正因为如此,婷雨为了爱女安全,这才将家学竞相传教,却没想又白白便宜了上官阳。 开始时候上官阳还要金湘雪手把手教着如何踩八卦方位,如何识阴阳变幻。可到了后来居然是上官阳比金湘雪更能参悟穿花绕柳身法的精髓,反倒比金湘雪这个老师学的更象模象样。 这并非因为上官阳天资聪慧,实在乃少阳真人的首功。近三年来少阳真人几乎从不指点上官阳修炼,全让他自己苦苦思索口诀奥妙,于是渐渐上官阳悟性亦突飞猛进,远高出同辈。 千年来师父教徒弟的多数是个“然”字,徒弟禀性高者自可学得十成,但未必晓得那“所以然。”少阳真人恰恰相反,他告诉上官阳的是“所以然”,却教徒弟自己去参悟那个“然。” 这样对于上官阳难度自然增加不少,可三年下来的收获却何止是学会斗转心法第三层境界那么简单!这个时候的上官阳已非两年前的懵懂少年,隐约体会到了少阳真人的用意,但嘴里依旧是直呼“老道士”而非“师父。” 过了盛夏以后,金湘雪一连两个多月没有露面,眼看天气渐渐凉起来依旧没看见她有来。上官阳心中暗暗奇怪,不晓得她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又不能去问少阳真人。 即使问了,怕这个老道士也不晓得。 紫竹林里突然失去了金湘雪银铃一样动听悦耳的笑声,上官阳不免有些失落。突然间他发觉自己其实以牵挂上这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少女,好几次打坐静修时依稀觉得紫竹林里有她的笑声。可是推门见月高悬,惟伊人渺然。 最后连大明也忍不住问上官阳:“上官小哥,那个雪师侄女怎么这么久也不见人?” 上官阳没好气的回道:“我怎么知道,鼻子底下有嘴你不会自己去问星月山庄的人?” 没想大明真的去问了,三天后的下午乐呵呵跑来十分神秘的附在上官阳耳旁道:“今天我问了星月山庄的李师兄,原来雪师侄女大劫渐至,正在闭关修炼。不过有她爹娘和金师叔在,一定不会有事。” 上官阳放下心来,拍拍阿牛道:“你别管人家了,自己先把那什么狗屁剑法练好再说。” 大明连连点头道:“上官小哥说的对,师父说只要我练成月光十八剑,明年春天的剑会便让我参加,我可要努力了!” 上官阳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懊恼,自己在紫竹轩待了三年,除了练点内功外几乎什么都不会,那套身法还是金湘雪教的。明年剑会看样子自己是无缘参加了,可按照这个进度学下去也不晓得下一届剑会是否轮的到自己?就是轮到了,那点修为怕也只会出丑罢了。 这天上官阳百无聊赖,捧着一本《道录》无精打采的靠在紫竹林的一竹修竹上翻着,忽然头顶落下一枚竹叶。 经过三年修行他的耳目早非吴下阿蒙,当即伸手捏住竹叶,心中莫名一喜抬头道:“弄什么鬼,还不下来!” 但听上面传来咯咯娇笑,一团火红身影飘落,正是许久未见的金湘雪。 两年光阴,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丰盈飘逸,宛似下凡仙子一般。 见上官阳瞪着自己,金湘雪也不害怕,嫣然笑道:“小阳子,快三个月没见我,你想我不想?” 上官阳哼道:“我想你个大头鬼。” 金湘雪一点也不在意,反而一哼说:“我才不信,你啊——最是口是心非了。” 上官阳也不反驳,起来道:“听说你闭关了三个月?” 金湘雪点点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本来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呢。” “什么惊喜?” 金湘雪微笑道:“我已经顺利渡过火劫,进入知著境界了!听我爷爷说,以我修炼才十二年的时间就能够进入这等境界的,北斗派千年以来也不过百人。这一代里我也算第三快的。” 上官阳道:“那也只是因为你有个好爷爷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金湘雪脸上的欣喜渐渐消失,犹疑道:“你不高兴我修为大进么,小阳子?” 上官阳摇摇头,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或许是觉得自己比起金湘雪来实在相形见拙。 金湘雪想了想已知缘由,连忙安慰道:“别丧气啊,小阳子。你才花了三年就到了入室境界,这个速度几乎是我当年的一半。要知道你体内还有金丹和六十年的功力呢,将来成就一定在我之上。真不晓得少阳师叔祖是怎么教你的,怪不得我爷爷也不喜欢他!” 上官阳道:“不关老道士的事情,我也没不高兴。听说明年剑会开春就要举行,你打算参加吗?” 金湘雪点头道:“当然要参加,我这次闭关就是为了准备明年的剑会。爹爹说过两天要将‘阴阳九剑’传授给我,也好到时努力争取进入剑会的前十。” 上官阳道:“前十有什么好,你要争取拿第一才是。” 金湘雪摇摇头说:“这次怕不行的了,太阳师叔祖的徒孙太一、少阴师叔祖的徒李太阿还有罗威师叔祖的小孙子罗恒的修为都在我之上,运气好的话我能大进前四就不错了。” 说着身形一展,象彩蝶一般飘到空中道:“我娘又传了一手蝶舞探花身法的绝活,好象是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种变化里的第九式,我用来给你看看!” 只见她娇美的身影在紫竹林间翩然起舞,云雾萦绕里如真似幻,美艳无方。 上官阳仔细关注她的身法移动以及身体每一部位的微小变化,正在用心揣摩之际突然听金湘雪一声惊呼从空中摔了下来。 上官阳眼明手快,先一步接住金湘雪。金湘雪落入上官阳怀里惊魂稍定,俏脸微微有些苍白,双手环抱在上官阳脖子上细细喘息道:“真是没用,最后真气又走岔了。娘总说是我修为不到,所以才会这样,可我如今已是知著的境界了啊。” 上官阳搂着金湘雪火热温软的娇躯,脸上被她温柔的香风喷的微微作痒,只端详着她的娇容一句话也没说。 金湘雪的脸不禁羞红,两年来她虽和上官阳独处许多回,但彼此最多限于打打闹闹,牵牵手而已。而这次,自己却又倒进了他的怀里。 有时候金湘雪见上官阳始终对自己无动于衷,不免暗自恼怒这个笨蛋不解风情,处于少女矜持她又不能暗示什么。但现在,她分明从上官阳的眼睛里看见与以往不同的光芒在闪动——金湘雪渐渐沉醉在上官阳的眼神里,无力的叫道:“小阳子——” 上官阳没有回答,徐徐低下头来,深深的吻在她的樱唇上! 金湘雪如同受惊的羔羊在上官阳怀里一颤,但没有躲避,反而用她全身的热情与爱恋迎合着上官阳野蛮粗拙的亲吻。 十六年来,她将自己的初吻终于奉献给眼前的少年。自从碧波潭底上官阳以血相救,金湘雪便已明白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属于其他任何一个男人,因为他与她的血脉从那刻起已相溶一处。 哪怕这个少年比自己小一岁,哪怕这个少年是自己的师叔! 上官阳笨拙的将自己的舌头探进金湘雪温润滑腻的小嘴里,上下寻索着她的灵舌。几番闪躲,终于缠绵在一起,久久不能分开。 他们尚未意识到,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将是如何艰辛的一条道路,此后岁月里为了这紫竹林里深深的一吻,彼此又付出几多代价! 直到两人都透不过气来,上官阳才松开金湘雪。 金湘雪长长出了一口气,痴痴凝视着上官阳道:“坏东西,就会乘人之危!” 上官阳哼道:“若是你不愿意,又为何故意落进我怀里?” 金湘雪又羞又喜,小手轻捶上官阳胸膛道:“谁故意啦,是你存心不良要抱人家。” 上官阳嘿嘿一笑,道:“就算我存心不良,以你的修为还能让我得逞?” 金湘雪早红霞飞面,将头深深藏进上官阳怀里,轻轻道:“笨蛋,我若不让你得逞,也不知要等你到什么时候。” 上官阳得意的哈哈一笑,抱着金湘雪在竹边 坐下,道:“快抬头起来。” 金湘雪的声音比蚊子还小从他怀里传来:“干嘛?” 上官阳微笑道:“你说干嘛?” 金湘雪忸怩的在他怀里一阵蠕动,道:“不!” 上官阳也不说话,将左手伸到她的腋下轻轻抓挠。只不过两下金湘雪便已受不住,咯咯娇笑在他怀里不停翻滚求饶道:“坏东西,还不快住手?” 上官阳怎会就此住手?一边咯吱一边问道:“你抬不抬头?” 金湘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怕了你了,坏东西,我、我依你就是!” 上官阳停下手来,金湘雪好半天才娇嗔着在他怀中抬头,明眸里秋波流动尽是柔情蜜意道:“早知道逃不过你的手掌心了,野小子!” 同样一个词语,今日说来竟是柔情万种令上官阳怦然心动。他再次俯下头,金湘雪的眼睛悄悄闭上,奉上自己的热吻。 两人初识情味,如胶似漆直到天暮也不愿分手。只等黄昏降临,倦鸟还巢,竹林中更加幽暗清净。 金湘雪依靠在上官阳怀里轻哼着母亲教的情歌,那是一首婷雨家乡的山歌,记得最后两句是这样唱来:“郎爱妹来比海深,妹想郎来比水长。只盼老天也有情,郎与妹妹到白头!” 上官阳沉浸在金湘雪动人的歌声里,只觉得这样时光停住也好,何必再马不停蹄的流逝? 但终于,他听见远处大明的呼喊声,打断了金湘雪的歌。 吃晚饭时上官阳有点魂不守舍,惹得大明频频瞧他,还以为是在牵挂金湘雪这些日子一直没见。 吃过晚饭,大明去收拾碗筷,上官阳正等少阳真人考教他今日练字读书的进展,谁知老道士起身道:“你和我来!” 上官阳疑惑道:“去哪?” 少阳真人也不回答,推门出屋。上官阳不再多问,在后面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紫竹林,上官阳更加疑惑这个老道士干吗也把自己带到这里来。难道说下午他与金湘雪的事情被少阳真人撞破了? 胡思乱想间,少阳真人在一株紫竹前定。那紫竹生的比周围的都矮小些却也有两丈多高,枝繁叶茂,竹干隐隐透着金色光泽。 少阳真人低声道:“上来!”身形一飘已上一根婴儿臂膀粗细的竹枝,那竹枝居然连颤也不颤一下。 上官阳提气跃上,在少阳真人身边稳,竹枝却轻轻摇晃了几下。 少阳真人伸手轻轻握住一根三尺余长的竹枝,手指徐徐从其上滑过,道:“将它折下后再来见我。” 上官阳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少阳真人瘦小的身影一闪就已消失在他视线中。 “这个老道士又搞什么鬼名堂?”上官阳咕哝一句,借着微光打量少阳真人要他折下的竹枝。 这根竹枝乍一眼瞧上去也无什么特异之处,由底到尖越来越细,最粗的地方也不过如成人拇指一般,倒是竹节生的极为粗大,明显凸出竹枝一截。微微与普通紫竹不同,在这竹枝表面隐约流动着一层金属似的光泽,但不仔细观察也决然看不出来。 上官阳右手握住竹枝底端,果觉入手比普通竹枝多了一种奇怪的温润,而自己的手也刚好嵌进它的最粗一段竹节中。 这三年他修炼小有成就,自不把这么一根竹枝放在眼里,右手微微一用力只 当那竹枝必应声拗断。 孰知这竹枝看似纤柔却无比坚韧,上官阳一拗之下非但没有被折断反生出一股强劲的反弹力量将他的虎口震的生疼。 上官阳微感诧异,松开手再次打量这竹枝,却丝毫没有异常。他开始以为是自己力量用的不够,便又试了几次,最后连十成的真气都用上了那竹枝居然纹丝不动,连裂纹都没出现一丝。 上官阳端详竹枝,喃喃道:“这鬼东西果然有点门道。”他几次强拗都无功而返,反激起了好胜之心。不过上官阳亦已明白如果再凭蛮力到天亮也不会有结果。于是静下心来回想起方才少阳真人手握竹枝的情形,灵机一动,缓缓伸手又一次握住竹枝。 这一回他用力极为轻柔,更没有象前几次那样迫不及待的用力拗折,而是手指顺着竹枝的纹理徐徐抚过,心头一片空明。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似乎渐渐感受到竹枝上那层金属光泽的流动,宛如清溪自他的指尖涓涓流淌而过。上官阳的心头蓦然体会到竹枝里仿佛有一股生命在悸动,似愤怒,似害怕,似不屈,竟如人一般拥有着感情与思维。 上官阳心中涌起莫名的欣喜,他感觉自己的心神好象在这一刻已完全融入竹枝之中,清晰的体味与沉浸它的生命脉动中。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阳丹田缓缓热了起来,一道真气沿着他的右手指尖轻柔的注入竹枝中。 竹枝微微颤动起来,上官阳的心中依稀感受到它所发出的欢喜与兴奋,就如同完全敞开自己的心扉拥容那道来自上官阳体内的真气。 至此,人与竹枝水**融,再无隔阂。上官阳甚至感觉那竹枝已成为自己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便如他的手足一般亲切而血脉相连。他心中默念道:“原来这竹枝与人一般无二,亦有生命与灵性。我粗暴对它,它便竭力反抗;而当我与它融为一体之时,它便会欢欣鼓舞,坦然相迎。只是,老道士要我折它下来,若它离开枝干又焉能存活?还是算了吧,就当我输予老道士一着,让他得意几天罢了!” 念头刚完,就听见“叮”的一声,那竹枝竟然自动从枝干上断裂,落入上官阳手中。 上官阳一怔,手抚竹枝喃喃道:“竹枝啊竹枝,莫非你已知晓了我的念头,这才有意成全于我?” 他本担心竹枝自枝干脱离那道奇异的脉动也将随之消失,可那与自己浑为一体的感觉依旧存在,竹枝表面的金属光泽竟比先前更加亮丽。而一股温润的清流竟从竹枝汩汩返入他的体内。 蓦然上官阳脑海里“轰——”的一声,诸般杂念无影无踪,心头如一汪清泉般平静清澈,映射出身周数十丈方圆的毫末动静,连那一叶落地也逃不过他的心境。 上官阳却不知道,这株紫竹名为“镇仙竹”,乃天地灵秀所钟,找遍九州也不过惟此一株,还是当年北斗开山祖师北斗真人亲手从万里之遥的海外仙山移植而来。千年之中餐风饮露,吸食天地菁华之息早为通灵之异物。而他所折下的这根竹枝更是仙竹之上三百年一出的结晶,雷火不畏,斧钺不断,为仙家之至宝。 少阳真人百年驻驾紫竹林内,大半为的便是守护这天地珍品。上官阳机缘巧合之下终于参悟紫竹灵性,善念一动之间令其甘心认主,从此风雨无悔,关山相依。 上官阳静静伫立在竹枝上,双手抚摸竹枝,心头无限欢喜。浑然忘却月沉日升,晨曦已露。 (本章完)

第16章 剑会 上官阳手握竹枝走进厨房,果然见这老道士好自以暇的喝着大明煮的菜粥,听他进门的动静头也不抬半下。 上官阳心情愉悦也不计较,径自在老道士对面坐下将竹枝在他面前晃晃道:“我折下来了。” 少阳真人眼睛只盯着粥碗,小心的吹气好似怕被烫着。 上官阳心想这老道士原本以为可以刁难住我,不想失算被我把竹枝折下,一下子挂不住脸子就干脆装聋作哑了。哼,这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当下也不多说,盛了碗粥大口喝了起来。 少阳真人喝完最后一口,放下碗来才慢条斯理的问道:“真是折下来的么?” 上官阳眨眨眼,道:“不折我难不成用牙齿咬下来的?” 少阳真人摇摇头,没有说话。上官阳见状不禁有气,暗道:“这老道士又摆什么谱,不就是不愿意承认没难倒我么?” 忽然心念一闪,隐约猜到少阳真人的用意,于是哼了声道:“是它自己折断的。” “自己折断?” 上官阳想了想道:“真是奇怪,我仿佛感觉到这竹枝也有生命与感情一般,而且与我联系成为一体。就在我准备放弃折下它时,它却自动断裂下来。” 少阳真人奇丑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你终于明白了,那竹枝与人一般有生命有灵性。其实天地万物皆是如此,何独是人?如若不晓得这点,你便还不配学剑。” 上官阳喜道:“老道士,你终于开窍了么,要将剑法传授给我?” 少阳真人问道:“上官阳,你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上官阳一怔,想了想道:“九月十一,怎么了?” 大明猛然“哎哟”一声道:“原来上官小哥到咱们紫竹轩已经整整三年啦,日子过的真快,我还只当没几个月呢。” 上官阳一醒,这才想起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在紫竹轩待了整整三年。岁月如梭,如今他的个头早已超过瘦小的少阳真人,与大明一般高了。 从这日起上官阳每天的功课发生了变化:清早跟随少阳真人和大明习剑,上午依旧练字,下午读书。到了晚间,前半夜浸淫剑法,后半夜继续打坐练气。他睡觉偷懒的时间越来越少,整个人倒也不觉得如何疲惫,反而精足神满,目光亦变的越来越有神采。 与大明一样,上官阳入门修习的也是“星斗三十六式。”老道士差不多每十天传授一式,依照这个进度至少要一年才能学全。不过上官阳这回道不着急,因为每传一式少阳真人便会将九州正魔两道各家剑法中相类似的招式一一演示,令其比对领悟。有时候老道士甚至把实战中对手可能使用的应对招式也详加说明,引导上官阳自行设法破解变化。 少阳真人虽素来沉默少语,胸中所学之渊博直到今日才令上官阳窥管见豹。一招一式老道士信手拈来全不费力,对于各家剑法短长优劣如数家珍,了如指掌。上官阳每日宛如在浩瀚烟海中畅游,完全沉醉于其中。私下里亦不得不暗自佩服少阳真人所知之广,所悟之深。醒悟道:“原来这个老道士并非只会点鬼名堂,肚子里果真有些真才实学,不过他不愿招摇而已。” 不过上官阳依旧全无半点弟子对于师父的尊敬与崇拜,每每少阳真人传授剑式时他总要抬杠。或者提一些诸如“为什么这剑要快半分才好”、“为什么我不能把腿再压低一寸”之类的问题,或者大唱别派剑法的赞歌,说什么“要是人家这么一剑挑来,我的剑还来不及划圈圈就完 蛋了”之类的怪话。对此老道士竟出奇耐心,一一仔细解答却也不要求上官阳强作,只让他自己体会其中的优劣得失。 故此表面看上官阳进境异常缓慢,别人只要半年就能学全的入门剑法。他三个多月下来竟只参悟了十式。只是其他人仅仅止于“学会”而已,上官阳却是“领悟。”这两字之差相距何止里计? 金湘雪隔三岔五就会偷偷溜来紫竹轩找上官阳,两人如胶似漆,游遍北斗诸峰。有时候兴致所致金湘雪祭起御剑之术与上官阳偷得半日空闲长驱千里一览九州名山胜川,更曾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那日两人并肩坐在一块礁石之上,脚下浪花飞溅,一轮浑圆落日正徐徐自西边沉下海里。艳红灿烂的夕阳映射着金湘雪白玉脂般的俏脸,海风轻送**幽香扑鼻,更吹起如瀑秀发在暮色里飘逸。 上官阳极目远眺,只觉心胸开阔,豪情万千,微笑道:“雪儿,总有一天我要带着你横渡这无垠沧海,去看看海之尽头究竟有什么?” 金湘雪沉醉在眼前美景中,闻言嫣然笑道:“我听爹爹说过,那大海广阔无边,除了传说里的神仙谁也不曾真正见过它的尽头。但是在那沧海深处却有无数仙山,那些修为精深的散仙常爱流连于此,驻为仙府。” 上官阳道:“若真是那样,等我们老了也一起去海外寻找没人住的仙山,然后就我们两人在那上面双宿双飞,白头偕老。你再给我生几个娃娃,满地的撒野玩耍。” 金湘雪起初听的十分神往,但听到最后一句却忍不住双颊飞红,啐了一口道:“谁说要给你生、生——那个的?” 上官阳哈哈一笑,捧起金湘雪绝美的玉容道:“你敢说不愿为我生孩子?” 金湘雪在上官阳怀里忸怩不依,半天才垂下头轻声道:“坏东西,谁说人家不原意了?” 新年方过,北斗山非但没有沉寂反而更加热闹起来。五年一度的北斗剑会从这年正月十五起将一连举行六日。北斗剑派在山弟子不下千人,但真正获得师门允许代表本支出战的却从来不多于300人,其中也往往以“千”、“太”两代弟子居多。 尽管谁都想在剑会上于万众之前露上一手也不负多年的刻苦修行,但强中自有强中手,万一落败不仅自己丢脸更要累及师门声誉。故此,每个准许在剑会上露面的弟子都是本支师长精挑细选,深思熟虑后方才定夺。 这些弟子要么是同辈中佼佼者,要么是修为虽浅却前途无量者,大体可代表一门之菁英。 自一千二百余年前北斗真人开办北斗剑会以来,期间少有中断,至今已历两百余届。几乎每一任的掌门与掌支皆曾在剑会上崭露头角,从此更为前辈师尊看好。当年北斗真人初创剑会时原意是要促进各支弟子间相互切磋与激励,但千年传承令北斗剑会如今富有更多含义。 于是有份参加剑会比试者兴高采烈,摩拳擦掌,憋足一股劲要到北斗剑会上一显身手。未有入选者固然怏怏不乐却也期盼盛会来临,一睹本门菁英之表演。 依照以往惯例,五年一度的剑会由北斗派各支轮流作东,今年正轮上罗威所在的静心斋。新年刚过,静心斋便紧锣密鼓的置办场地,清理院落,如今只等剑会开始了。 然而紫竹轩内依旧平静如往昔,几乎谁也不提几日后北斗剑会的事情,就好象与这几人丝毫无关。倒是金湘雪从年前就再没露面,却是在父母和金明元的严厉督导下闭关修炼,以期在剑会上一鸣惊人。 连着那么多天又没见着金湘雪,上官阳不免有些无聊,索性一门心思钻研星斗剑法,闲来无事就炼化他的天玄金蜈。 这天下午上官阳躲到竹林里盘腿而坐,手握三只天玄金蜈象往常一般的炼化,不到半个时辰却发现自己的真气在天玄金蜈的体内游走一圈却空空荡荡再吸吮不出半点魔气。他不由得一怔,当下催动体内真气加大力度,却猛然听见“啪!”的一声,那三只魔物竟然一一在手里化为齑粉。 上官阳喃喃道:“奇怪了,难道是我用力太大把它给捏碎了?”他却不知实际上是那天玄金蜈经过三年的炼化,体内魔气被上官阳已逐日抽空,仅仅剩下一副无用的皮囊,再经受不住上官阳的真气催压。 翌日清晨师徒三人用过早饭,少阳真人说道:“剑会快开始了。” 大明停下手里的活计,望着少阳真人问道:“师父,我们要去看看么?” 上官阳哼了声道:“就算我们不参加,看看热闹总行吧?” 其实其他人表现如何,剑会是否热闹上官阳都不放在心上,他关注的是金湘雪从今天下午开始的比试。 少阳真人没理睬他的话茬,继续说道:“大明,我给你报名了。” “真的?”大明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咧开大嘴笑道:“谢谢师傅,我一定好好表现!” 少阳真人似乎对大明也不报太大希望,只点点头吐了四个字道:“尽力而为。” “那师父,上官小哥他参加么?”大明看了眼上官阳问道。 少阳真人摇摇头,上官阳早知道自己不会有份,但心里依然禁不住有气。暗自一哼想道:“这个老道士定然是自知他教我的那点东西实在不怎么样,怕我在剑会上出丑,所以干脆名也不给我报。好稀罕么,我才不想象斗鸡似的让人家在台下看着呢。” 大明可没上官阳那么多念头,见师父摇头便安慰上官阳道:“没关系,上官小哥。我前两届剑会的比试也没参加。等修为到了,师父他老人家自然会给你报名的。” 上官阳心想再过十年自己还在不在这儿都不晓得,看来剑会的比试是没份参加了。不过总可以看看金湘雪和大明的表现吧,于是道:“老道士,我想去看看热闹,行不行?” 少阳真人这次没拒绝,爽快的颔首道:“行!” 于是师徒三人各自收拾停当,留下大黑看家,出得竹屋在池塘边重新聚首。少阳真人还是老样子,那张脸看上去总让人觉得他欠了谁三百两银子似的。大明却换上一套崭新的褚色衣裳,背后负着一把“焚日”古剑。虽然仙剑犹在鞘中,但上官阳已可依稀感觉到它散发的强大气势。 见此情景上官阳不免有点心中不平,他的背后也背了一把剑,却是当日从紫竹林内取来的竹枝,连剑鞘都是当日金湘雪用兽皮缝制的。虽然她小心翼翼,尽心尽力,怎奈手工太差,外观实在不怎么样。 上官阳倒也不会嫌弃,今日参加剑会特意背上,也好让金湘雪见着开心,知道她戳破不知多少回手指的功夫没白费。不过估计到时候那把被金湘雪唤作“雪阳”的竹剑是不会有什么机会亮相了。 大明已粗通御剑之术,口中念动真诀,焚日古剑泛起一道朴实无华的古铜光华跃然而起,与大明身剑合一直入云霄。 大明尚未达到“观微”境界,勉强漂浮是可以的,但要象大明这样倏忽往来于千百里之间却力有不逮。少阳真人祭起他的仙剑“缪天”,右手握着上 官阳腾起到空中。 从紫竹轩到静心斋不过须臾,三人御剑刚到静心斋上空就见得周围一道道剑光冲天,或青或红,或蓝或绿,宛如经天的七色彩虹般将碧空映衬的好不绚丽。 少阳真人带着上官阳在静心斋的正门前收剑落定,迎面就碰上在门口迎接同门的罗威长子罗建。他一身中年书生打扮,满脸笑容与乃父颇为神似,见少阳真人率着大明、上官阳来到急忙上前行礼道:“师侄拜见三师叔,恭请师叔金安!” 少阳真人扶住罗建双手淡淡道:“客气了!” 罗建微笑起身道:“掌门师伯和各位师叔伯都已在斋内清正厅里休息,家父亦在内相陪。掌门师伯传下口喻,请您和上官师弟一同入内用茶。” 上官阳一怔,心想:“这些老头老太碰头怎么偏要扯上我?” 少阳真人微一颔首,罗建立刻唤来其子罗恒陪同三人入内。上官阳听罗建介绍说眼前英挺俊武的少年就是罗恒,不禁想起金湘雪的话来,暗自打量几眼。 只见罗恒身材魁梧,虎头虎脑,眼中神光四射,一身蓝色劲装。他对三人执礼甚恭,显示出极好的家教。 静心斋虽名为“斋”,实际占地却不下五百亩,等若是风峰间的又一处山庄。它屹立于一处悬崖之上,背面便是百丈峭壁,一道数丈宽的瀑布从悬崖上飞流而下,汇集成碧波潭。 一进正门便是个偌大的花园,里面繁花似锦竞相争艳,和风送出阵阵清香。各支弟子熙熙攘攘互相找熟识之人盘喧,好不热闹。大明一见这么多人顿时兴奋起来,不停东张西望找熟人打招呼。 少阳真人索性把他留在花园内,自己带着上官阳在罗恒的引路下直奔清正厅。这正气厅乃静心斋最为宏伟的建筑之一,正厅足以容纳百多人,更在两旁有侧厅与书斋、茶室。 或许是太阳真人等北斗首要人物皆在,正气厅周围的警戒明显加强,在正厅前更是立着十六名静心斋的二代弟子,一个个神清气足,背负宝剑,蓝色的劲装打扮。 刚到厅门,上官阳就看见金湘雪正和几名女弟子聚在一座凉亭里说笑,见到上官阳她的俏脸上露出不可掩饰的欣喜。但碍于周围不相干的人太多,只好悄悄朝上官阳投了一瞥,上官阳也朝她微微点头回应。 虽然上官阳只是朝她微微点头,金湘雪却俏脸晕红,赶紧转回头去与一边的女弟子说笑掩饰,好在其他人也决想不到这点。 师徒二人迈步走进厅门,厅内摆设朴素雅致,雪白的四壁上悬挂着不少名家书画,显示出主人的趣志。 北斗六仙其他五位果俱已到齐。太阳真人居中而坐,太阴与罗威相陪左右。金明元坐在太阴身旁,正和一边的少阴师太小声说些什么。 少阳真人带着上官阳与众人一一见礼,别人还好,到了少阴师太那儿这老道姑却用森寒的目光盯着上官阳上下打量。上官阳只好在那里,被她看的浑身不舒服。上官阳心里正在犯嘀咕,心头警兆忽起,少阴师太拂尘一扫竟招呼也不打朝他胸口撞去。 上官阳大吃一惊,他晓得这个老道姑修为深厚不宜硬接,正准备以“蝶舞探花”闪身退避,脑海里却闪电般想道:“不好!别人也就算了,那金明元焉有看不出蝶舞探花身法之理,那岂不要牵连雪儿?” 那少阴师太的出手是何等迅捷,怎容他如此忧郁,待再要躲闪为时已晚,正被拂中胸口。上官阳只觉一股柔和的大力涌来,身子不由自主就向后摔跌。奇怪的 是胸口并不如何疼痛,只微微觉得有点酸麻。 好在他临机应变,丹田一股真气直通腰腹,身躯在空中一屈一弹在一丈开外落定,这才没当众出丑。 上官阳一住便怒道:“老道姑,你要干什么?” 少阳真人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别误会,她是试你深浅。” 少阴师太面如寒霜,冷冷扫了上官阳一眼也不说话。上官阳哼了声,昂头对视着她。 太阳真人温和的道:“少阳师弟,请入座吧。” 少阳真人在罗威身旁落座,上官阳知道这里没自己的位子,事实上厅中也仅有六张椅子而已,于是在老道士身后,却不住狠狠瞪着少阴师太。那老道姑明明看见也只当不理。 待小童为少阳真人奉上清茶素点退出清正厅,少阴的扫帚眉轻轻一耸,率先发难道:“三师兄,你这关门弟子的修为可真了得啊。” 这句话谁都听的出是正话反说,暗藏机锋。少阳真人却恍若未闻,低头轻啜香茶。 罗威听出其中的火药味道,微微皱眉道:“小师妹,不过三年时间,如此定论未免下的太早。” 金明元晃晃头道:“四师兄这话有失偏颇,需知我们到底有几个三年?若继续这样下去,我怕到时候——”他话没说下去,但谁都晓得下面必然是“必会输在陈航手中,谁也不好交代”之类的意思。 太阴真人望向少阳,问道:“三师弟,你为何不说话?” 少阳真人头依旧垂着,却用清晰异常的声音道:“他行的!” “行?”金明元嘿嘿笑道:“这恐怕是三师兄一相情愿的自家想法吧?这上官师侄身藏一个甲子的精纯真气,又经我们六人洗髓易经,可三年下来却连一个入门十余年的三、四代弟子也未必胜过。这点刚才大家都已目睹,可不是你光说一个行字就可以推搪。” 上官阳在一旁听着几位师叔师伯对老道士口诛笔伐,似乎是觉得自己进境缓慢,颇不满意。但他却有些疑惑这些不相干的老头老太为何偏偏对自己这么一个普通弟子如此关心?就因为自己吃了什么狗屁金丹,受了什么“妙手回春**”?他虽有时也不满那老道士古里古怪的“刁难”于自己,却见这些人一个个债主似的面孔心头有气,当下也不管什么长幼尊卑,大声道:“老道士有什么错,你们要这般指摘他?我修为如何关你们屁事?你们教的徒弟也未必比我高明!” 少阴师太低喝道:“混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上官阳冷冷瞪着她刚要反驳,少阳真人回头沉声道:“莫辩!” 太阳真人拂尘一摆,口中诵道:“无量天尊——”他的声音不高,却宛如晨钟暮鼓,柔和而平缓,在每个人的心头一震。 太阳真人慈和的望着上官阳道:“上官师侄,你不要误会。没有谁要指摘你和少阳师弟。大家不过是关心你的修为进境,对你有颇多期许。” 上官阳闻言鼻子里哼了声道:“不用了,我只是一根朽木怕承受不起诸位师伯师叔的期许。” 少阴师太没想三年前自己说的话这个小子还记得,今天居然旧事重提讥讽自己,眼睛里寒光一闪,最后终究没有开口,却还以一声冷笑。 太阳真人哑然失笑道:“何为朽木,何为良骥?千里之马,焉能以百尺之遥而妄自定论?” 少阳真人第一次抬头,深深看了掌门师兄一眼,却见太阳真人亦正含笑,目光里充满睿智与对世情的洞彻。 (本章完)

第17章 精进 日上三竿,盛大的祭天拜祖仪式在太阳真人的主持下举行。上千北斗派弟子聚集在静心斋后的“百丈坪”上,各依所属支系呈扇形井然肃立,远远望去六色锦衣幻如花海,煞是壮观。 相形之下上官阳与大明这一支最为寒孱,刨去老道士底下居然只了这么两个人,连人数素来精少的少阴师太门下也有二十多人。上官阳也听大明提起过,早年老道士门下还有几个弟子,最近的一个便是海杰。但这些人或早已出师,或久不见行踪,如今还在紫竹轩的竟只剩下这师徒三人。 上官阳有心在人丛里找寻金湘雪的踪影,可惜当中隔着静心斋一支的三百余名弟子,人影绰绰,哪里还看的见? 正月十五乃九州元宵佳节,对于北斗派而言却更有另一层含义:传说中北斗的开山宗师北斗真人便是在这一日生辰,故此从北斗派第二代掌门开升真人起就将北斗剑会定在这一日开始。 剑会的主要内容便是各支弟子间的技艺比试。由于四代同堂,门下逾千,因此参加比试的弟子首先按照辈分划分成数个组别,然后再由各支长老抽签决定各人所在小组。 上三届剑会比试的综合成绩可作为本次比试的参考,从中选拔出数十名种子高手,直接跳过小组比试而进入淘汰轮次。大明属于北斗派“千”字辈,以往从未参加过剑会的比试,所以这次被分在“千”字“丙组”,同组的另有五人,皆是其他各支的千字辈弟子。 若是大明能侥幸赢得小组头名,即可进入千字辈的前三十二名,与十六种子高手之一捉对厮杀,胜者挺入八强,直至最后的胜者。不过连大明自己也没想这么远,近年北斗派英才辈出,他又是同辈中入门甚晚的一个,能够在丙组里挣得一两场胜利就算不错了。 剑会头天的上午照例是由北斗六仙率着门下弟子在早早修建好的祭天法坛上祭拜天地与北斗历代宗师先人,以示不忘根本。仪式固然庄严肃穆,可对上官阳来说未免时间一长就有点无聊了。 他自幼四海漂泊散漫惯了,即使在紫竹轩少阳真人也从不管他,怎受得了象木桩子似的在太阳底下一几个时辰? 起初的新鲜劲一过,上官阳就觉得这也酸那也麻,其实以他今日修为就是上三天三夜也决不会有事,完全是心理在作怪。有心想和大明说几句话,可不到三丈的地方就是祭天道坛,自己就在那六个老头老太的眼皮底下。不要说张嘴说话,就是眼睛眨巴一下怕也被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而且在祭天道坛周围还着三十多位须发如雪,神态各异的“阴、阳”字辈长老。他们早不问俗务,绝大多数时候都在风峰各处洞天福地静修,又或云游四海,如闲云野鹤。但每五年一度的北斗剑会这些平素罕有露面的长老亦尽数出现,令剑会增色不少。 百无聊赖里上官阳忽然想道:“横竖也是闲着,不如乘这个功夫再修炼一会儿我的斗转心法。” 半个月前,上官阳已经完成了入室篇绝大部分法诀的修炼,如今体内真气已可任意游走每一处经脉,甚至可随意念而引发护体罡风。但是最后两句法诀“地火无名冲太虚,金沙磅礴走泥丸”上官阳连日尝试不晓得多少次却始终不得要领,险险又要走火入魔。 老道士却不着急,只说他是火候未到,金水尚不足以抑制地火之攻。上官阳也不愿向少阳真人求教,这些日子除了睡觉练功便在琢磨最 后两句法诀。 他低下头去,在外人看来仿佛正垂首听教一般,实际上却守元抱一,意凝丹田,徐徐催动真气依照“入室篇”的法诀游走。过不多久,体内的真气好似渐渐热起来,仿佛温暖的春泉在经脉里汩汩流淌。 三个周天后,真气缓缓注入丹田,上官阳也只剩下最后两句法诀尚未修炼。 以往修炼到这个阶段上官阳便开始将真气上引,但这回真气却象灌了铅一样朝丹田下沉。上官阳心头一动,察觉到其中的变化,他立即放弃原先想法小心翼翼的引导着那股真气朝丹田沉下。 此刻的丹田宛如熔炉一般越来越热,上官阳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内宛如有一团熔岩在沸腾,说不出的难受与气闷。他屏除杂念,守着灵台一丝清明将真气缓缓送入丹田底部。 那道真气渐渐收缩,在上官阳的感觉里就好象形成了一个鹅蛋大小的水珠,初时甚是清凉。但在丹田热火的灼烧之下,那水珠不停滚动旋转,温度亦急剧上升,越来越烫。而原先蕴藏在他丹田内的六十年真气此时也象一锅热粥般沸腾,上官阳的五脏六腑就仿似翻江倒海一样灼热难忍。 原来他虽然未曾炼错法诀,但急于求成之下导致真气不济,气行不畅,已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需知每篇法诀末尾几句固然是修炼成就之时,却也是九劫降临之厄。只要一个疏忽大意,天灾降临即可将修行者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岂是儿戏? 况且修炼的境界越高,劫之凶猛无常亦越盛。上官阳平安度过金、木两劫难免有所大意,居然在日近中天阳气最盛时引动体内地火,终失去控制,险些酿成大祸。 此刻的上官阳虽然人依旧笔直的立在原地,但身上衣裳早已湿透,淡淡的水汽不停朝上蒸腾,他的身躯也下意识的微微震颤,一张脸更是忽红忽青,不断变换着颜色。 在祭天道坛上的北斗六仙自是首先发觉上官阳不对的人,少阳真人与上官阳相处经年对这个徒弟的秉性再熟悉不过。一看上官阳模样立刻便明白定是他偷着运功炼气却出了岔子。 少阳真人脸上青气一闪,以传音入密的神功低喝道:“上官阳!” 他这一声连嘴唇也未曾动过半分,即便近在咫尺的罗威与太阴真人也没有察觉异样,但束集成丝的话音通过无上真力传入上官阳耳朵里何啻是一个平地春雷? 上官阳神志本已迷失,但在少阳真人一喝之下,心头蓦然一醒。老道士见情势危急,在那道喝声里融入了“定心咒”的功法,这才暂退上官阳心魔令其一清。不然就是旁人在他耳朵边喊破喉咙怕也没有丝毫效用。 上官阳仿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由里而外燃烧起来,丹田内那团水珠在不停的热火蒸发煎烤。偏偏自己的后背上有一片凉意徐徐传来,可惜太过微弱了点。 上官阳心中一奇,立即醒悟到那是背在身后的雪阳剑在努力护持自己的心脉。自己怎么把它给忘了?如今说不得也只好试试了。当下神随意走,意念集中在雪阳剑上,依稀感应到竹剑微微的震颤应和。 不可思议的事情亦随之发生:雪阳剑上忽然生起一股沁人心扉的清流,自上官阳的大椎穴轻柔的流淌进体内,沿着他周身经脉徐徐游走,所到之处与上官阳体内灼热的真气不断融合为一。 起初效用似不明显,但那清流竟宛若无穷无尽,源源不绝的涌入丁原的体内,在 运转一个周天后注入丹田。 热浪徐退,清凉渐起,上官阳的神志亦逐渐恢复过来,却发觉这股清流在丹田内周转一圈后竟托起那团水珠也似的真气直冲天关。 仿佛听见耳边“轰——”的一声,上官阳的眼前一阵金光晃动,只觉得神思在这一瞬间突然破体而出,冲入无尽的虚空! 原来在雪阳剑的护持之下,上官阳误打误撞终究参悟到“地火无名冲太虚”,一缕元神在真气的催动保护底下第一次游离本体。 不过他毕竟修为尚浅,这感觉又在一瞬间消失。随着真气退潮一般回流,在经脉里跌宕起伏,汹涌澎湃,上官阳的元神也回到体内。但他分明可以清晰感受到每一缕清风吹拂过发丝的痕迹,虽然没用眼睛去“看”,却已将周围数十丈的动静尽收眼底。 更玄妙的是上官阳察觉出自己的身体从这一刻起好象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连每一口呼吸都可感应到天地因之产生的细微变化。这种奇妙的滋味实在难以用言语描述,却又那么真实的发生。 当真气回到丹田,竟凝成一个小团状不住的旋转,吸纳着储存在丹田内的六十年真气。虽然这般一丝丝的吸纳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将一个甲子的功力尽数化为己有,但至少它已逐渐开始接受上官阳的掌控。 上官阳并不十分清楚,刚才他已经迈过了无数人终生也不能突破的一道关槛。芸芸众生,有意修炼成仙者何止万数?但他们当中绝大部分却只能止步于入室的境界,而无法达到初步沟通天地灵气的观微层次。 要知在观微境界之前,所有的修炼主要依靠自己刻苦修行,发掘体内潜能。但人虽万灵之长,亦不过数尺之躯,毕竟有限。惟天地无垠,日月无寿,要突破人的极限,惟有依靠天地之力。 故此,进入观微境界的修行者便宛如一个偌大的磁场,一面汲取天地精华之息以为己用,一面开始培育元婴以期大成。从这个阶段起,通向天道的大门才算真正打开一道缝隙。 上官阳抬起头,迎面正对上少阳真人的目光,木呐里竟多着一分关切。但见到上官阳神色恢复如常,少阳真人的眼睛却立刻下垂,仿佛只有地面才是他最感兴趣的地方。 罗威等人当然也注意到上官阳的情形,暗自诧异这个少年方才眼看要走火入魔,却竟然这么快就安然度过。罗威刚才已用传音入密吩咐自己的长子罗建随时准备出手救助上官阳,现下看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看见上官阳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神光烁烁,罗威心里禁不住赞叹道:“好小子,真会抓功夫,短短半个上午修为居然又精进了一层!” 仪式结束后静心斋摆下上百张宴席,款待各支同门,而剑会比试的第一轮也将从下午开始。乘着大伙用饭之际,静心斋的弟子利落的在百丈坪上搭建起三十多座擂台。 所谓的擂台其实就是以竹竿柱地,红绸环绕,形成一个五丈长宽的空场,比试便在这里面进行。 在百丈坪入口处的照壁之上,参与比试的二百八十九名弟子的分组情况已经用榜文张贴出来,与大明同在一组的另五人名字也赫然在上。上官阳顺便又看了眼与金湘雪同组的对手姓名,却一个也没听说过——实际上这三年里他接触的三代弟子除了金湘雪外也没几个。上回金湘雪提到的罗恒等人俱都作为种子高手直接晋级,最早和金湘雪也要到十六进八时才撞上 。 没看几眼,大明便拉着上官阳来早早到擂台边,仔仔细细把擂台里里外外查看了好几回,连一颗小石子也要小心翼翼的拾起来放到场外。 另几个人在同门师兄弟的陪同簇拥下陆续也到了擂台旁,许多人彼此早都熟识,立刻亲热的互相招呼问好,却单单没有人理睬大明与上官阳。 大明和上官阳孤零零在一边,等着比试开始。上官阳见对面几个家伙个个意气风发,视两人如无物,不禁心头有气。于是低声对大明说道:“待会儿好好打,给咱们紫竹轩挣口气!” 大明先是“哦”了一声,马上又苦着脸小声道:“可千远师兄他们都很厉害,我怕不是对手。” 上官阳忍不住苦笑道:“你也太老实一点了,还没开始比试就自己先泄了气,干脆还是别上了吧。” 大明摇摇头,憨憨道:“上官小哥,你放心,我一定不给师父丢脸!” 上官阳反而担心这个家伙蛮劲上来不顾死活要和人家硬拼到底,到头铁定要吃大亏。虽然剑会比试严禁同门相互恶意伤害,更不允许有人以两败俱伤的招式死拼,更设有一位“阳”字辈的长老级人物坐镇仲裁。但是刀剑无眼,又况且是仙器横飞之时,怕是谁都很难真正拿捏好分寸。当下道:“大明,我送你一句话,到最危险的时候一定要记起。” 大明问道:“什么话?” 上官阳一字一顿道:“打不过,就认输!”他这么说,实在是不怎么看好大明。莫说大明修炼的时间也不过十多年,如何跟那些可能已有一个多甲子的老道士老头子相比;就是那副傻不楞登的模样,也不能叫人对他抱什么希望。 大明一愣,却还是点点脑袋道:“我晓得了,上官小哥。” 这个时候一个半死不活的老道士手里拿着一张名单,施施然走到擂台旁边。懒洋洋的叫道:“紫竹轩门下吴明!” 吴明大声应道,迈步而出。 上官阳看了眼那个头发稀疏,胡子喇茬的老道士,心想:“这个老头不晓得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看样子比老道士更古怪。” 那个老道士似乎感觉到上官阳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就如清风拂面了无痕迹,那双昏黄的老眼里更无半点精光。上官阳初不以为意,蓦然醒悟道:“就是普通北斗派弟子的眼中也会有神光四射,何况是这个不知道多少岁数的老道?看来他已到了反璞归真境界,端的是深藏不露。” 于是轻视之心尽去,但再端详那老道士时,他已继续念名单道:“潜龙观门下千闲!” 一名瘦长的中年道士应声而出,他一身黑色道袍,相貌颇为俊雅,但微微上挑的眉毛却显得有些倨傲。潜龙观乃太阴真人驻驾所在,千闲道人是他座下第七弟子,入门早超过六十年。因为修为精深,故乍看上去倒象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千闲道人大器晚成,起初几次剑会比试籍籍无名,却从上两届开始连续闯入前三十二位。这回苦心修炼了整整五年,自是有为而来。 上官阳见大明与千闲道人走进擂台,知道第一轮的比试即将开始。他有心去打探一下金湘雪的情况却分不开身,但想来以她的修为开始几战应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先看看大明再说。 至少,不要输的太惨吧? 那老道士慢悠悠走到擂台中央,猥琐的身子比大明整整矮了 一头多。他扫了眼大明与千闲道人,慢条斯理道:“比试的规矩在榜文上都已经写名,我再重申几点。首先同门切磋意在互促,不得恶意伤人。若有一方认输或者出了擂台,又或者明显不能再战,比试便算结束。如果半个时辰内分不出胜负,则以平手论。旁边人等围观不可利用各种手段干扰比试,不然以门规处置。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两人一起答道。 老道士点点头,徐徐退到擂台边角,嗓门稍稍提高一些叫道:“比试开始!” 大明朝对面的千闲道人抱拳一揖道:“千闲师兄,请手下留情。”这句话他在五年前观看剑会比试的时候就已经牢牢记下,今天总算是用着了。 千闲道人还了一礼,淡淡道:“吴师弟,请!” 大明连忙摆手道:“你是师兄,入门比我早过好几十年,还是请你先出招吧。” 千闲道人一怔,然后点头道:“好,如此贫道多有得罪了!” “吭!”的脆鸣,背后的长剑吟松自动弹射而出,千闲道人宛如脑后生眼反手将三尺青锋握于掌中。 这手功夫看似漂亮,其实修为进入“登堂”境界的弟子皆可催动体内真气办到,但要象千闲道人这般轻描淡写却不知要多下多少年的苦功。 擂台周围爆出一片喝彩,多数都是潜龙观门下弟子为同门加油鼓劲。相形之下大明拔剑的姿势就普通许多,老老实实伸手把焚日古剑自鞘中抽出。 这焚日剑乍看上去就如大明一般毫不起眼,黄铜色的剑刃朴实无华,重拙的剑身透着一股浓浓的古意。 千闲道人的目光落在焚日剑上,微微诧异道:“这是少阳师叔当年随身携带的焚日古剑,原来已传给了吴师弟?” 大明憨厚笑道:“我师傅他老人家大概是怕我修为不够,这才将焚日剑传给了我,倒叫师兄见笑。” 千闲道人心里一宽,暗道:“是了,三师叔定是怕吴师弟修为太差会在剑会上出丑,这才把焚日剑传了给他。但我跟随师傅修行这多年,又何惧于他?”当下长剑横胸,左手剑诀一引道:“吴师弟,小心了!” 大明“哎”了声道:“多谢师兄提醒,我一定小心。” 擂台外不禁一阵哄笑,都在想少阳真人怎么会把这个混人派来参加剑会,看来果真是门下无人了。 只听得“哧哧”剑气破空之声,千闲道人衣袂飘飞,剑随身走,青光如电幻出九朵剑花将大明上半身尽数笼罩。 这招台下的上官阳倒也认得,正是“星斗三十六式”的第七式“摘叶飞花”,乃这套剑法里为数不多的纯粹攻招。剑招出手则全力以赴,不留分毫后手,端的凌厉无比。 但倘若遭遇强敌,这招便会给施展者带了莫大凶险。一旦剑式用老,就等若将全身尽数暴露于对手面前,再无回转余地。故此,只有确认对方实力远逊色于自己才适宜以此招求得速胜,不然轻易极少会有人使出“摘叶飞花。” 这个道理千闲道人不会不懂得,显然他欺大明入门时间尚短,为人又憨厚木呐,这才上手就施展“摘叶飞花”以期速战速决,好减少消耗应付接下来的强敌。 上官阳见状甚是恼怒,心道:“这个杂毛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大明再不济也不会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居然敢托大使出摘叶飞花,哼,若我在台上定要叫他吃点苦头!” (本章完)

第18章 偶遇 这也不是大话,当日为传摘叶飞花,少阳真人整整折磨了他九天。上官阳每次施展出剑招,老道士总能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找出几点破绽,更将各种破解招式一一演示。 那时上官阳尚以为老道士在刻意为难自己,现在看到千闲道人使出这招,乍看气势惊人,变幻多端,却至少有四处犯了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这些小破绽无非是手指捏剑部位朝后了半分或者是右足跟进慢了小半拍,在别人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但上官阳却明白只要随便抓住其中之一,就可以轻而易举化解摘叶飞花。 果然,大明原本的神色颇为紧张,但看见千闲道人居然托大施展摘叶飞花脸色顿时舒展不少。只见他双足点地,粗壮的身躯竟如翩然起舞的蝴蝶轻盈的游走剑锋之外,将九朵剑花一一让过。 台下围观的潜龙观弟子见千闲道人士气如虹,上手就将大明逼得步步后退,不禁欢声雷动,鼓噪起来。 但大明已经完全沉浸于剑招之中,心头空明一片牢牢锁住对方的凤舞剑,神情也变得镇静而专著。若有人此刻留心观察大明,必会发现他仿佛一下子换了个人般。 眼看千闲道人招式用老,大明手中焚日古剑斜刺里挑出,直取对方左侧大腿的破绽,用的却是普普通通的一招“高山流水。” 这招上官阳也会使,但出手速度要比大明快了半分,占足了轻盈如水这四字诀窍。少阳真人却对此大加摇头,因为高山流水真正的菁华在于后半式顺应对手变化而产生的变招。上官阳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生性如此总不如大明能将高山流水使得厚重如山。 千闲道人见大明居然以师门最普通的一照高山流水还击自己,不由一怔。但看对方剑式取角却太过刁钻,正朝着自己重心所在的左腿刺来,偏偏长剑又顾及不到那个地方。 无奈之下只好仓促交换支撑脚,十分别扭的闪身退让,手中长剑一式“举杯投箸”切下。 这一招变化却正在大明预料之中,几乎想也不想他自然而然将焚日古剑变刺为削,随着身形的转动直取千闲道人腰际。这正是高山流水的第九种变化,在场所有人都曾学过,却不想可以用来破解摘叶飞花。 这也是千闲道人当时右足跟进慢了小半拍,否则决不会让大明这般轻易的抓住他左腿的破绽施以还击。眼看自己的长剑尚在身前,身形用老又不能再闪,千闲道人“啊”了一声迫不得已扭身以左掌拍剑。 大明却好似早算准他只能如此应对,在千闲道人左掌压下同时焚日剑轻盈的扭转上挑,正对着千闲道人的手掌,却是一式“惊涛骇浪。”这两招连接的天衣无缝,浑然天成,前一招倒好象成了惊涛骇浪的铺垫与虚晃。 千闲道人也算了得,见势不妙立刻改拍为抓,五指舒展擒向古剑。还没等台下的人松口气,大明的嘴角边却漾起不经意的微笑,右手一推,焚日剑已贴在千闲道人的胸口。 虽未见血,可谁都明白这场胜负已经分出,可惜胜利者出乎意料居然是没人看好的大明。 台下一片寂静,谁都不敢相信大明居然只用了三招就轻松击败了千闲道人,甚至许多人连眼睛还没来得及眨巴一下。 台上的千闲道人更是呆如木鸡,根本没想到自己首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输了。自己五年苦修的种种绝技都还没等得及用上,比试却已经结束。 大明缓缓收剑,退后两步,还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赢了,望向那个老道士。 老道士懒洋洋的开口道:“第一场结束,吴明胜。” 上官阳欢呼一声,顿觉扬眉吐气,狠狠瞪了潜龙观的弟子一眼冲入场内一把搂住大明道:“好小子,原来你还会扮猪吃老虎啊。” 大明险些被上官阳抱的喘不过气,怔怔道:“上官小哥,什么叫扮猪吃老虎啊?” 上官阳笑道:“哪管那么多,赢了就好。” 大明回过神来,咧开大嘴呵呵笑道:“我要赶紧告诉师傅去!” 两人兴高采烈走出擂台,也不搭理那些诧异的目光,直朝东面供北斗六仙与众长老休息的凉棚走去。 依照日程安排,每人半天里只比一场,下一战要等到明天上午了。 少阳真人独自坐在凉棚的角落里,与其他人看上去甚不合群。大明没等走到少阳真人面前就叫道:“师父,我赢了第一场!” 少阳真人枣红的面膛上没有流露出半点惊讶,好象理所应该是这个结果才对。只淡淡道:“好。” 上官阳道:“老道士,你晓得大明用了几个照面就叫那个千闲道人认输了么?” 少阳真人徐徐伸出三个手指头,没有说话。 大明奇怪道:“师傅,您老人家有去看了?” 少阳真人摇头道:“不必看。” 上官阳心道原来这个老道士心里早有底了,害的我为大明白担心半天。于是问道:“那么老道士,你猜大明对付下一个对手要用几招?” 少阳真人并不回答,淡然道:“去休息。” 上官阳不以为意,笑道:“没想到那些家伙原来这般不禁打,说不定大明就能闯进前八。” 大明赶忙摇头说:“我可不敢想那么远,打一场是一场,只要不给师傅丢脸就成。” 上官阳道:“我再去看看,也好摸摸下面几个对手的底细。”说着一溜烟就钻进了凉棚外的人群不见。 他自然不是回去观看下面的两场比试,而是偷偷溜到“太”字辈的比试场地上,到处寻找金湘雪的踪影。 可惜一圈兜下来也没找到她,原来金湘雪也早就轻松完成下午的第一场比试,随着母亲先回星月山庄休息了。不过她惟恐上官阳寻自己不着,特意将小七留下传讯,约定明天中午偷偷溜到碧波潭会面。 当下上官阳怏怏而回,见着大明却听到一个好消息。与大明同组的第二场比试已经结束,结果少阳门下的千心道姑与罗威门下一个名叫庞德的弟子两败俱伤,双双被迫退出剩余比试,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大明只要再胜两场即可进入前三十二位,不过首先要过明天下午北斗观门下千强道人这一关。 半日下来,其他场次都波澜不惊,胜者多在意料之中。大明轻松赢了千闲道人可算是一个不小的冷门。上官阳不由暗想若是剑会允许开盘大赌,自己非在大明身上连压三注赚上一票才行。可惜,北斗派门规禁止赌博,这个念头只能想想,却用不上了。 翌日清晨剑会重开,休息一夜的北斗派众弟子个个精神抖擞,跃跃欲试。昨日胜了的固然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入围;输了的更要憋一股劲等着今天好好表现,挣回颜面来。 由于庞德的退出,大明上午便没了比试,被 上官阳拉着去为金湘雪助威。两人找到金湘雪所在的擂台时,金湘雪正与擂台中一名白衣青年斗得难分难解。 单看服色上官阳便知那青年是静心斋罗威门下弟子,大约三十多岁的光景,身材矮小粗壮,倒有几分象大明。不过他的皮肤可比大明白多了,一双眼睛更显得甚为机警。 只看了一小会儿,上官阳就知道金湘雪已经胜券在握,只是不愿意过分暴露实力才利用蝶舞探花步和那青年游斗,权当作热身。 那白衣青年似也意识到自己形势不妙,猛然抽身而退口中念动真言,手中长剑精光闪烁脱手飞上云霄,却是要施展御剑之术。 金湘雪笑盈盈在原地,也不乘机出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但听那青年弟子脸上青气一闪,低声喝道:“疾!”双手在胸前虚抱成圆,空中长剑在主人催动之下发出轻轻鸣响,化作一道青光直射金湘雪。 擂台外观战的弟子中虽许多不是星月山庄门下,但见得金湘雪艳若天仙,俏笑倩然,不知不觉大生好感,私下里倒希望她赢的人居多。见那白衣青年率先施展出御剑之术,无不屏息凝神为金湘雪担心。 眼见青光射到,金湘雪声色不动,嘴角更含着淡淡笑意,清叱一声单足点地陀螺一般急速旋转起来,瞬间已化作一团红影冉冉飘起在空中翻飞。 周围有不少人惊咦,却是不认得金湘雪所用的身法。上官阳自然晓得金湘雪施展的是家传的蝶舞探花身法,自己用出来怕身姿断无这般曼妙。 只见那道青光射入红影之中,宛如被一股巨力吸附,随着红影急转起来。一人一剑越转越快,青红两色竞相争艳,煞是好看。 耳中就听“叮叮”声不绝,却是金湘雪以手中雪赤剑轻点青光长剑,渐渐卸去其中真气。那青年虽在一边拼命催动,但谁都看的出剑光逐渐黯淡下来。 忽见红影一顿,金湘雪已重新落回地上,稳稳定,右手握着雪赤,左手却将对手的长剑收了。她的双颊微微发红,额头上却连一点汗珠也未出,一派从容风范。 人群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大明更是拼命鼓掌叫好。 金湘雪看似无意,朝闪在人群里的上官阳投了轻轻一瞥,却充满情意。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好似在欣喜的道:“你也来了?” 上官阳朝她微微点头,悄悄退出人群。就听见负责仲裁的长老悠扬的声音道:“第一场比试,金湘雪胜!” 金湘雪倒转长剑递给那青年道:“赵师兄,多有得罪了。” 赵姓弟子面有惭色接过长剑说道:“恭喜你又胜一场,雪师妹。” 金湘雪嫣然一笑,朝那长老一礼后走出擂台,顿时就被星月山庄的弟子团团围住,再透过人群想找上官阳却是不见,不由心里微微有一丝惆怅。 再说上官阳走出人群,见大明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于是回头道:“大明,你下午还要比试,快去准备一下。我还有事,你别跟着了。” 大明“哦”了声停下脚步,看着上官阳渐渐走远,也不晓得他是要到哪里? 上官阳离了静心斋直奔碧波潭,他入门不久倒也没引起谁的注意。等到了碧波潭抬头看天色尚早,离中午还有好长一阵子,于是想到:“不如乘雪儿还没到我下潭去捉几条鲜鱼,待会儿和她一同烤了吃。” 他脱了衣裳只留下一条裤衩,一个猛子扎进潭里畅游起来。碧波潭中肥鱼甚多,上官阳挑挑拣拣只要肉味鲜美的,小半个时辰就抓了六七条之多。 待抓完爬上岸却发现压在石头底下的衣裳竟然不见了,那把紫竹剑却没动过。上官阳以为是金湘雪到了,故意收起衣裳捉弄自己,故此也不着急,朝四处张望道:“雪儿,还不快出来?看我抓了好多的活鱼。” “有鱼吃吗?好哎!”随着一声欢呼自山石后面蹦出一人,身材矮小如冬瓜,鹤发童颜,布衣草靴手里还拎着上官阳的衣裳,却不是金湘雪。 上官阳一怔,望着那老头问道:“你是谁,怎么拿着我的衣服?” 那老头笑呵呵走到近前,看见上官阳从碧波潭里抓起的活鱼,惊喜道:“果然有鱼吃,太妙了。小伙子,我帮你找柴火生火好不好?” 上官阳一把从他手里夺回衣裳,气道:“我这鱼抓来又不是给你吃的,你偌大年纪脸皮却忒厚。” 老头被上官阳骂了也不生气,一对小眼睛盯着地上的鱼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好几十年没吃过鱼了,整天啃那些野果子把牙也啃酸了。” 上官阳不信道:“吹牛,哪有人几十年也吃不到鱼的?” “是真的!”老头见上官阳不信,忙不迭解释道:“我这么多年一直待在风峰后山,难得跑出去玩一次,到哪里弄这鱼吃?” “你一直住在后山?”上官阳奇道:“你在那儿待了多久,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头掰着手指头口里念念有词认真数算日子,到后来发现手指已经不够用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了草靴掰脚丫子。到最后脚指头也数完了,老头不耐烦的道:“年头太多实在记不清啦,总有个八九十年。反正我记得是太阳师侄当了掌门的那年我就把自己锁在了后山,除了每五年的剑会就什么地方也去不了啦。” 上官阳大吃一惊,道:“太阳那个老牛鼻子是你师侄?” 老头得意洋洋道:“怎么,你不信?” 上官阳心中惊疑不定,故意激道:“大吹法螺,谁都知道北斗派眼下身份最尊崇,资历最高的就是太阳真人。你敢说是他师叔,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老头闻言象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般叫嚷道:“谁吹法螺啦,我老人家从不说谎。你要不信等我们吃完鱼就找太阳那牛鼻子当面验证!” 上官阳看他反应不象做伪,不禁心道:“难不成这个老头真还是本派宿老,我还得叫他一声师叔祖?” 见上官阳没说话,老头道:“先别问这么多了,解馋要紧。我去拾柴火!”说完一溜烟就消失在山石后。 上官阳穿起衣服,就着潭水将几条鱼洗剥干净,就见那老头兴高采烈抱着一大捆不晓得从哪儿弄来的柴火一路小跑过来,嘴里连声问:“鱼弄好了么,可以烤了么?” 上官阳道:“快好了,你把火生起来。” 老头身为上官阳师叔祖,被他呼来唤去也不以为意,如今在他心目里吃鱼显然排在第一位。当下乐滋滋用几块石头垒起个小灶,又把柴火摆了进去,手法颇是熟练。 上官阳将鱼串在一根树枝上刚要取**石,那老头右手双指一弹,发出“啪”的脆响,一簇火苗居然从指尖冒出,顿时燃着了柴火。 “三昧真火?” “错 啦,是我老人家苦修了三个甲子的纯阳真火!” “用这个点火,你也真够浪费。” “浪什么费?那纯阳真火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时候就有,鱼儿可不是天天都能尝到的。” “喂,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哦,我姓钟,叫钟声。小伙子,你叫什么?” “上官阳。” “好名字!” “好在哪儿,我怎么不觉得?” “人好,名字就好!” 一老一少一边烤鱼一边闲聊,不一会儿便狼吞虎咽将六条大鱼全部收拾干净。钟声望着满地鱼骨头,意犹未尽咽了口唾沫问道:“上官阳,能不能再下去抓几条?” 丁原道:“你不会自己下潭去抓么?” 上官阳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道:“不行,我从小就怕水,小水塘都要试过深浅才敢过。你行行好,再抓几条好不好?” 看钟声小孩子讨要糖果似的拉着自己的手直摇,哪里有一点长辈的样子?上官阳不觉好笑,道:“好吧,索性让你吃个饱。” 钟声闻言大喜,一个旱地拔葱跳起来叫道:“我再去找些柴火来!” 两人又烤了几条鱼吃过,钟声无限满足的拍拍肚皮道:“老兄啊,老兄,这么多年你一定憋坏了吧?今天总算有一顿好的招待了你,我钟声也算对得起你啦。” 上官阳见状忍不住道:“你要真喜欢吃,不如以后经常来找我,我再做给你吃就行啦。” 钟声一蹦老高,大喜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不骗我?” 上官阳哼道:“我骗你做甚?” 钟声伸出右手食指道:“不如我们拉勾吧。” 上官阳与他的食指搭在一起,钟声神情正经好象是在约定什么大事一般念叨:“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赖。谁赖谁是小狗!” 钟声乐呵呵坐下,可屁股没着地突然大叫道:“哎呦,不好!” 上官阳一怔,问道:“什么不好?” 钟声挠挠脑袋,苦着脸道:“等剑会结束我就得回后山啦,这么一来我岂不是吃不着你烤的鱼了?” 上官阳笑道:“我当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这个好办,今后我有空就抓几条鱼到后山找你,不就解决了?” 钟声连连点头道:“好,好,你可一定要来找我啊。你到了后山找一个叫‘金悦谷’的地方,我多半在那儿。要是不在的话,你就高声喊‘钟老头’,我一盏茶不用就能赶回来。” 上官阳道:“我记下了。” 钟声拍拍上官阳肩膀道:“你这娃娃不错,是少阳那个小木头的门下吧?请我老人家吃鱼也不提什么要求。我现在有事得先走啦,今后得空我老人家再教你几手。” 上官阳淡然道:“我给你烤鱼吃是我自己喜欢,也不央求你什么,教几手就不用了。” “不行,”钟声道:“我老人家从来最怕的就是欠帐,这个情我一定要还。咦,有人来了,好象还是个漂亮姑娘?我老人家第二怕的就是漂亮女人,还是先走为妙!” 话音未落,上官阳只觉眼前一晃,钟声已经不见踪迹。耳朵里却听他叫道:“可别忘了到金悦谷找我啊!” 上官阳一笑,心想这个师叔祖真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还真是个活宝。 (本章完)

第19章 怒气 北斗剑会一连举行了三天,初赛全部结束。各家自然是有喜也有忧,金湘雪果不出其然的杀入前三十二位,下一场比试要对垒的便是上届剑会的种子高手太深。 但大明居然也三战全胜杀出重围,未免让人有点吃惊。虽然说他所在的丙组并无什么杰出的二代弟子,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居然能在“千”字辈里脱颖而出,已算是鲜见。 不过他的好运可能也就到此而止,因为根据排程,下一个对手是上届剑会千字辈中的第四位,出自金明元门下的种子高手杨伟。 上官阳见大明一路过关斩将,羡慕之余不禁又有点纳闷:大明虽然已经拜在老道士门下十多年,但对于千字辈的弟子来说这点时间实在不算什么。许多参加比试的道士道姑,入门都已数十年,甚至有人的年纪比大明大上四五倍。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大多数人的表现并不似自己设想的那般强劲,恐怕他上去也有的一拼。 上官阳却不晓得,修炼最终还是重在一个“悟”字。起初几年或许每个人的进境相差不会太大,但随着修行日益艰深,个人的领悟与师傅的教导便显得格外重要。如大明这般只花了十余年便修炼到知著境界者可谓异数,不仅是少阳真人倾心教导,更兼之大明生性淳朴,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即使是金湘雪天资冰雪聪明又得父母苦心造就,如今也不过方入观微的境界。而更多的人仅在入室这一层上就耗费了数十年的苦功。 况且初战之中鲜有高手,真正的千字辈杰出弟子或位列种子,或如罗建等人已开府收徒不再参与剑会比试,故尚未让上官阳识得庐山真面目。三天初赛下来,倒让他生出些许轻慢之心,这才招致日后祸根。 从第四日起剑会渐入佳境,上届剑会的种子高手纷纷入场,各支的门掌与长老也开始离开凉棚,观看钟爱门下弟子的比试。 但老道士依旧坐在凉棚里不动,好象是怕被外面的阳光烤坏似的。大明上台时,擂台外只有上官阳一个人为他助威,相比星月山庄来了百多号人观战,声势实在逊色太多。 上官阳在人丛里发现了金湘雪,但她的目光只扫了自己一眼就赶快装作若无其事的闪开。原来在她身旁尚了一男一女,却是金明元的大公子金严与其妻婷雨。因为金湘雪上午的比试被安排在第三场,故此他们也赶来为同门师弟加油。 那金严已六十余岁,望上去却跟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无甚区别。须知修炼之人成家娶妻者十不到二三,概仙道无涯惟恐为家室所累坏了根基。即便有娶妻成家的,也多在四十岁后待修为有成,故此金湘雪虽已近二八芳华父母也不急于为她找寻婆家,金严更是在四十三岁头上才与婷雨生了掌珠。 昨日中午在碧波潭,上官阳已听金湘雪介绍过杨伟的一些情况。他是金明元收下的第六个弟子,入门已经四十余年,生性暴躁易怒但对师傅却忠心耿耿,故颇得金明元的器重。大明不幸碰上巫挺恐凶多吉少。 有了前三天的经验大明镇定了许多,待负责仲裁的长老宣布比试开始,便先恭敬的朝对面杨伟一揖道:“杨师兄,请您多多指教。” 杨伟三十六七的年纪,皮肤生的比大明还黑,个头却显单薄许多。他一身红裳,尖嘴猴腮,活脱如一个黑脸雷公。他见大明朝自己施礼却大大咧咧双手环抱胸前哼道:“吴师弟,你英雄年少,昨日又只用了十四个照面便胜了我古师弟,我还 要向你请教才对。” 这话若只看内容而不闻其声,还会以为他是在赞美大明。但加上他轻蔑的神情与讥讽的语调,便成了挖苦。 上官阳在擂台外听的真切,心中不由冷笑道:“果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星月山庄底下除了雪儿就找不着一个好人。以前那几个欺负我的小子盛气凌人,眼前这个姓杨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爱憎极为分明,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当日救下陈可怡便是如此;别人若有仇于他,他也一样睚眦必报。这么多年来对星月山庄上官阳一直没有好印象,若不是看在金湘雪面上恐怕他早就要在暗地里寻金明元徒子徒孙的晦气以报初来之时被辱之恨。 杨伟一副倨傲模样好似吃定了大明,更激起上官阳的反感。 大明却还是笑呵呵的,道:“杨师兄快别这么说,我可当不起什么英雄年少的。只求把师傅他老人家教给我的本事能在剑会上用出来,不给他老人家丢脸就成啦。” 杨伟一摆手道:“废话少说,你先出招吧。” 大明双手连摇道:“杨师兄,你年纪比我大的多,资历也比我高许多,理应是你先出招。” 杨伟也不多话,身形一纵化作一道火红的飞电朝大明迫来,一声龙吟背后长剑“冷缺”精光四射已然出鞘。 但见剑光如虹,罡风纵横,杨伟的冷缺剑一式“昏天暗地”直挑大明咽喉,端的又快又准,深得其中要义。这招不仅上官阳没见过,大明也没见过,却是北斗派“繁星九剑”中的第三式。 这繁星九剑只有修为进入知著境界的弟子方有资格修习,与北斗派其他剑法大相径庭,只追求一个快字。杨伟脾气暴躁,性子比其师更急,这套剑法倒很适合他。 大明这几天下来也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故此虽不认识杨伟使出的剑招倒也不惊慌,静下心神催动体内真气,焚日古剑一式“天马飞瀑”封住身前空门,剑光吞吐里还藏着反击的后手。 梅花间竹般十六声脆响,大明紧守门户将杨伟的攻势一一化解。但前浪未尽后浪又起,种子高手果真不凡,不等大明喘过一口气冷缺剑又起变化,一式“滚滚江水”如滔滔大江连绵不绝又攻了过来。 杨伟抢占先机,上手三个照面一气呵成竟杀的大明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紫色剑光绕着大明舞起一团光雾,气象万千。台下星月山庄的人高声喝彩,兴奋已极,都等杨伟轻松解决大明也为昨日败在他剑下的同门找回点场子。 金湘雪裹在同门与爹娘身边,心情却十分复杂。杨伟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对自己却是不错,按理按情自己也不该希望他输。可是大明乃上官阳的师兄,也是紫竹轩这次唯一参加比试的弟子,心中又盼望他能获胜,这样上官阳也有光彩。 因此尽管众人在鼓掌叫好,她却秀目低垂,轻咬红唇,偷偷瞥向上官阳。 上官阳开始也有些担心,但很快就放下心来。大明虽表面看来尽处下风,但阵脚丝毫不乱,防御之中更蕴反击之力。只要顶过杨伟开门三板斧,下面就轮到他出手了。 果然,在杨伟攻完三剑,第四式的转换微微有点凝滞之际,大明立刻抓住机会反守为攻,一招“大漠孤烟”劈了过去。 杨伟一惊,暗道:“看来这个混小子果真有点名堂,我可要小心对待,千万别阴沟里翻船!” “叮”的一声,冷缺剑架开焚日古剑,两人同时感受到从对方剑锋上透来的强大真气,身形俱是微震,各退了三步借机调匀内息。 再次交手,杨伟收起轻敌之心,谨慎了许多。两人在擂台中你来我往互有攻守,转眼就是三十多个照面。 星月山庄的门下没有想到大明竟这般扎手,喝彩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都瞪大眼睛盯着擂台,神色也由兴奋变的紧张。 杨伟久攻不下不禁有点急噪起来,暗道:“我是上届剑会的第四位,这回苦修了五年本是冲着头名来的。眼前一个无名的愣头青我折腾半天却收拾不了,再这样下去还谈什么争雄剑会为师门挣脸?” 当下杨伟借着一个假身闪出数丈到了擂台绳边,右手长剑横执于胸,左手拇指与食指相扣成环,其余三指笔直竖起,掐了一个剑诀。 台下顿时有人惊呼道:“无痴伏魔诀!” 此乃北斗派三大御剑诀之一,为本派第三代掌门无痴真人所创,炼至最高境界可移山倒海,惊神泣鬼。杨伟为修炼这无痴伏魔诀前后闭关不下十次,终于在半年多前初成。 他本打算藏到决战之时以此绝技扭转乾坤以期一举夺魁。但久战大明不下令杨伟大失脸面,一怒之下也顾不得这么许多。 大明虽未亲眼见过无痴伏魔诀却也听人说起过,他练剑不过才两年多,一套月光十八剑都尚未学成。对于御剑之术他只能算是初入门径,眼见杨伟要施展本派绝技对付自己,心中不由一惊。 只见杨伟口中念动真言,全身紫气渐起,衣袂翻飞,虽未出手气势已惊人。若是换了上官阳此刻必不管三七二十一冲杀上去,以求渡河未济,击其中流。但大明却老老实实在原地,抱元守一,焚日古剑横亘胸前,紧张的等待杨伟发动御剑。 忽听得杨伟一声轻喝,手中冷缺剑紫光爆涨,发出清悦的龙吟之声在主人催动下犹如一条青龙腾越九天。 顿时擂台周围飞沙走石,罡风陡生。修为较差的弟子被迎面迫来的惊人剑气逼得不由自主连连踉跄而退。上官阳在人群里也觉寒风扑面,脚下不稳,急忙凝息定,这才不似旁人那般狼狈。 先前他也见过那个与金湘雪对阵的三代弟子施展过御剑之术,但比起眼前的无痴伏魔诀实在只能算作小孩子的把戏。 大明身在风尖浪口,所受的压力更胜上官阳百倍。但他眼见冷缺剑飞起,心中反而进入一片空明,神色间的紧张渐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镇定与专著。 他牢牢记着少阳真人曾经教诲过自己的一句话:“心如清泉映明月,身似清风拂山冈。”一对炯炯虎目紧紧凝视空中绚烂耀眼的冷缺剑,任它如何变化万千却只盯着剑锋吞吐的寒光,脑海里清晰的映照出飞剑的角度与轨迹。 一般而言,修真者应对御剑之术或祭起仙家法宝以破之,或针锋相对亦施展御剑之术拼个鱼死网破。只有极少时候采取被动守势,纯粹以自身技艺化解飞剑。 这么做多半是在己方实力远远胜出对手一筹时才敢运用,就如当日金湘雪以蝶舞探花的身法收去对手飞剑一般。但大明虽是一匹黑马,可要说胜出杨伟许多怕谁都不信。 杨伟见大明在原地动也不动,以为他有意托大,心头生起恼怒暗道:“好小子,敢如此小看我的无痴伏魔诀,今日定要你的好看!”当下催动十成功力,再无半点 保留。 大明可不晓得杨伟正在想些什么,他心无旁骛,体内真气流转凝聚集于焚日剑上。眼见冷缺剑射到近前,大明吐气扬声一记大喝,脚下横步避开剑锋,手中焚日剑淡金光晕流动,挥洒而出,却是一式“阳关三叠。” “叮”的一声,焚日剑磕在冷缺的剑刃上,但见冷缺剑微微一颤续往前来。大明毫不慌乱,后招跟进又是两剑连出,分别击中飞剑。 但那冷缺剑剑势不止,如附骨之蛆紧盯着大明的咽喉。 大明侧转身形古剑如经天虹光再次出招,剑尖准确的点在冷缺剑剑锋之上,两剑在半空中连成一线,煞是惊险。 众人惊呼声中冷缺剑终于被斜斜激起,掠向半空。大明也被凌厉的剑气震得胸口血气翻涌,连退六步,顿时在草地上留下六个由深到浅的脚印。 杨伟剑诀一引,冷缺剑划过道弧光当头再次射落,这次取的是大明头顶的天灵盖。 大明深吸一口气,虎腰如杨柳枝一般弯折,身体朝后仰倒,头几乎碰到地面。焚日古剑嗡嗡鸣响,一式“高山流水”横封门户,正接住飞剑。 顿时金石交击声如玉珠坠盘,耀眼的火星不断飞溅,冷缺剑在半空翻转盘旋被底下的一团黄光不停震起。 台下众人无不屏住呼吸,紧张的注视台上拼斗,上官阳更是觉得时间竟变的如此漫长。 杨伟额头渗出滚滚汗珠,头顶亦冒出淡淡的青烟,显然已将功力发挥到极至。此刻他已骑虎难下,只有拼得耗损真元拿下大明。可对方虽如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孤舟却偏偏韧劲十足,屹立不倒。 杨伟晓得御剑之术尽管威力绝伦可损耗极大,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自己真气一旦难以为济,输的很可能就是他了。无可奈何下只得加紧催动体内真气,剑诀横引,脸上紫光一现,大喝道:“破!” “噗——”由于他拼出全力,体内经脉受到自身真气震荡,一口鲜血也喷口而出! 金严眉头紧缩,不由担心自己师弟的命运。他心知就算杨伟赢下这场,但已受了内伤,下午的比试更会凶多吉少。 但杨伟全力出剑效果果然不同,冷缺剑紫光亮到顶点,简直不可以目逼视,锐利的锋芒连连震开底下黄光,终于破入大明的防御剑网。 上官阳只觉得心快跳到嗓子眼,双拳不知不觉紧握成团。若是大明一旦有什么闪失,他也管不了什么比试规矩了。 好在大明平日看起来浑浑噩噩,此时却机灵无比。见青锋闪动,森寒的剑气已迫到胸口,他腰腹一弹,双足竟平移而出,身体在空中扭成麻花一般,堪堪让过飞剑。 但凌厉的剑气依旧割裂开大明身上衣裳,数道血丝自衣服里渗出。众人只当大明败局将定,不想变化再起。 杨伟正要驱动冷缺剑对大明发动最后一击,焚日古剑闪电般横出,“叮”的击在飞剑剑身上,震的冷缺剑再次一颤,光影顿时缓了半分。 大明左手一翻,焚日剑鞘赫然在手,竟以鞘为剑一招“万流归宗”直迎飞剑。 “喀楞”一声,三尺紫光不偏不倚,正被剑鞘收入,瞬间没入其中。大明的左手立时被震的酸麻,身躯在空中又连翻数转正才稍稍卸去些劲道,徐徐定。 台下罕见的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怔怔注视着大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大明左手 的虎口已被震裂,豆大血珠不停滴落。但已经没人会在意这些,久久回味刚才的一幕场景,几乎都以为自己是在发梦。 上官阳最先反应过来,不等仲裁宣布结果,他已欢呼一声跳进擂台。 那边的杨伟呆呆望着被大明收进剑鞘的冷缺剑,心头五味翻卷。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战居然就败了,而且是输在一个比自己足足小了数十岁名不见经传的愣头小子手中。 掐着剑诀的左手兀自凝在胸口,嘴角边的血丝还带着淡淡咸味,但自己却莫名其妙的输了。想到说数十年的苦心修炼,到头来冷缺剑竟被一个娃娃收去,如此奇耻大辱又怎堪当得? 杨伟越想越怒,脑中一热,蓦然大喝道:“我与你拼了!”他全然不问自己已经落败,无痴伏魔诀再次发动,驱使冷缺剑脱鞘而出! 谁都没有料到杨伟居然在冷缺剑被收后仍要出手,大明更是没想到对方会不依不饶。只见冷缺剑紫光闪耀,凌空掠过半圈,挟着一股凌厉的罡风直迫大明面门。 上官阳正张开双手要拥抱大明,忽然心头警兆突起,背后一阵寒气迫到,刮的肌肤生疼,衣裳开裂。耳朵里就听见大明惊慌的叫道:“上官小哥,小心——” 这变故来的实在太突然,即便是在擂台一边负责仲裁的北斗派长老也始料未及,待要出手截下飞剑,那缕电光却已到上官阳后脑。 台下传来一阵惊呼,金湘雪更是面色苍白险些昏倒,紧紧闭起双目不敢再看。 上官阳虽眼不能见却也知道不好,要待转身已是不及,若想让开更是不能。好在他临危不乱,想起背后所负雪阳竹剑。当下气随意动,剑跟神走,“锃”的一记清鸣,三尺紫竹剑跃然出鞘。 冷缺剑此刻堪堪杀到,正撞在紫竹剑身上。那雪阳竹剑竟硬生生架住飞剑,不仅没有断裂反将它震飞出去。顿时上官阳觉得背后一股大力涌来,震得眼前金星乱舞,“哇”的一口鲜血吐出,身体不由自主朝前踉跄而出,经脉更是疼得如每寸都被撕裂一般。 上官阳胸口郁闷难当,正要喷出第二口鲜血,丹田一股热流汩汩而升,瞬间布满全身,疼痛立减,好受了不少。这自然是蕴藏在他体内的一甲子功力被巨大的外力激起,自动生成一道护体真气保住了主人的经脉。 上官阳朝前一跌却撞进了一堵宽厚坚实的胸膛上,原来是大明抱住了他。上官阳心头怒气冲冠,自是明白遭了杨伟的暗算。以他性格岂肯就此甘休?当下强运真气,右手双指绷直一点,低喝道:“破!” 但见三道乌光带着一股刺鼻腥风自上官阳指尖射出,闪电般刺向杨伟胸口。原来他见杨伟行径卑鄙,令人齿冷,于是打出了修炼数年的天玄金蜈。那天玄金蜈自打被上官阳炼化后已肉身销殒,体内的魔气尽数被上官阳化为己有。此际打出的三道乌光正是上官阳催动出的飞蜈魔气。 杨伟一时恼羞成怒,发动冷缺剑欲与大明鱼死网破,不想差点误伤上官阳,顿时不禁一呆。突见上官阳翻转身躯,手中祭起三道乌光竟似魔道邪术,心头一震欲待避让已是不及。 勉强躲开左右两道乌光,猛觉大腿一阵冰麻,却是中了一记天玄金蜈。杨伟顿感一股剧毒顺着血管直攻心脉,不由魂飞魄散,身体软软欲倒。 上官阳见杨伟中招,胸口怒气大是舒解,可眼皮沉如铅石在众人杂乱的惊呼里失去了知觉。 (本章完)

第20章 面壁 上官阳慢慢醒来,身上隐隐传来阵阵酸痛。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竹屋的床上,桌子上一灯如豆,格外的幽静。 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被渐渐记起,上官阳伸手一摸,那紫竹剑正静静的躺在枕头边平常摆放的位置。他急忙拿到眼前细瞧,只见雪阳剑碧玉圆润,金色光晕淡淡的在剑身上流动,没有半点损坏这才放下心来。 “咕”的一响,原来是饥肠辘辘发出不满的抗议。上官阳坐起身来,冲窗外喊道:“大明,大明!” “上官小哥,我来了!”大明一面在外边应道,一面捧着碗菜粥走了进来。他乐呵呵走到上官阳床边坐下说道:“你终于醒了,上官小哥。快点喝碗菜粥吧,我在里面加了好多滋补的药材。” 上官阳接过碗果然闻到扑鼻的药味,幸好吃到嘴里不怎么苦涩,反而滑爽生津。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睡了几天,只觉得肚子里空空荡荡,一阵风卷残云便把一大碗菜粥喝的干干净净。 上官阳将空碗还给大明,问道:“我睡了几天了,剑会结束了么?” “你都躺了整整六天了,剑会早结束啦。”大明回答道:“我见你一直不醒都快急死了,可师傅说你今晚能醒过来,叫我给你准备点吃的。他老人家果真神机妙算,你不早不晚就今晚醒过来了。” 上官阳哼道:“老道士顾弄玄虚,你也相信。对了,你比试的结果如何?” 大明挠挠脑袋道:“我闯进了第四轮,可没几个照面就被太阳师伯门下的千华道长杀得汗流浃背,败下阵来啦。” 上官阳微微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大明居然连过数关杀入前八,已经大大出乎众人意料,能够取得这份成就也足以快慰。又想起金湘雪,于是问道:“雪儿怎样了?” 大明眉飞色舞道:“她可比我厉害多啦,一直杀进第五轮,最后一招之差才败在了罗恒的手中。对了,这几天她偷偷来瞧过你几回,见你都睡着没敢多打扰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那个姓杨的家伙如何了?” “杨师兄被你那古怪乌光击中后没多久就昏死过去,听雪师侄女说他这两天时醒时昏的高烧不退,也不见好转。不过性命是保住了。” 上官阳哼了声道:“活该。” 大明忧心忡忡的说道:“上官小哥,你可要小心了。听雪师侄女说金师叔对你伤了杨师兄的事情暴跳如雷,已要求掌门师伯按门规处置你。而且大家都说你用的是魔道邪术,等你醒了便要追查它的来源。” 大明虽然木呐但也晓得对于北斗这样的名门正派来说,私自修炼魔道邪术的罪名甚至比伤了杨伟更加严重。轻则面壁数年,重则废去修为逐出门墙。 上官阳两眼一翻,满不在乎的道:“小心,我要小心什么?我没作错事。” 大明摇摇头,晓得上官**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好道:“上官小哥,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明天一早师父就要带你去北斗观拜见掌门师伯。” 上官阳嘿嘿冷笑道:“他们是要商量怎么惩戒我吧?” 大明不会说谎,只得安慰上官阳道:“有师傅他老人家在,你一定没事的。” 次日清晨上官阳一觉醒来感觉又好许多,已能下地行走。这也多亏他身怀六十年的精纯功力,更有素问丹和北斗金丹护体。如果换作旁人,恐怕在病榻上至少要多待半个月。 早饭用过,少阳真人祭起仙剑带着上官阳到了北斗观,自有弟子 入书斋禀告太阳真人。借着等候传见的空当,老道士叮嘱上官阳道:“进去后,不要申辩。” 上官阳不服气的冷笑道:“为什么?” 少阳真人微微抬头注视着自己最后收下的弟子,不知不觉里他已长的比自己高出快一头了。他伸手按在上官阳坚实的臂膀上,低声道:“千金不如一默。” 上官阳一怔,心里正思忖着老道士的话,那名先前入内禀报的弟子已经出来,恭敬朝少阳真人一礼后道:“少阳师叔,上官师弟,师尊有请两位入内。” 两人走进书斋,却看到金明元也在座。上官阳对他自是殊无好感,他先随着师傅向太阳真人施礼问候,然后便在了老道士身后,对金明元来了个视而不见。 金明元坐在了少阳真人下手,见上官阳对自己居然如此无礼,鼻子里**一声却没说话。 这些太阳真人自然是看在眼里,他微笑道:“上官师侄,你的伤势可见好些了?” 上官阳见太阳真人开口并非在向自己兴师问罪,而是关切自己的伤势,心中不禁一怔,回答道:“弟子已无大碍,倒教有些人失望了。” 金明元闻言再忍不住,喝道:“上官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阳见金明元跳了起来,他反是更加慢条斯理,微笑道:“金师叔,我年幼无知,口没遮拦。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您别见怪。” 太阳真人见两人见面又要争执,拂尘一摆道:“上官师侄,贫道今日将你找来是有一事问询。你只需如实回禀便可无碍,不必作那口舌之争。” 上官阳心中冷笑道:“果然是为了我打伤杨伟的事情,哼,他们为什么不先问问为何那家伙要出手暗害大明?”想到这里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口,冷冷道:“请掌门师伯垂询!” “上官师侄,贫道与几位长老都曾查看过杨师侄的伤势。他全身发紫,高热不退,虽已服食过解毒灵丹却仍不见好转。贫道从他的征象判断,当是中了天玄金蜈之毒。但那魔物只产于大荒之中,师侄你又是如何获取?” 上官阳当下也不隐瞒,将自己如何撞上了红脸天尊,如何收服的天玄金蜈一一道来。其中当然也要讲述到金湘雪沉入潭中的事情,却被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金明元从上官阳的话里找不到半点破绽,而对方又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孙女才险遭不测,更又曾以体内溶有北斗金丹药力的血液慨然救助金湘雪。按道理他对上官阳应满怀感激才是,然而心里却不晓得为何对这个桀骜不逊的后生晚辈始终看不顺眼。 这次杨伟为上官阳所伤,说起来错先在杨伟。金明元对此不是不知,甚至在杨伟尤陷昏迷之时便已宣布要将他面壁五年以示惩戒。但眼见自己心爱的弟子如今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对上官阳不免亦生怨愤。 待上官阳说完,金明元问道:“上官阳,你可晓得那天玄金蜈奇毒无比,为我正道各派不齿。你收了它也就罢了,却何以用它再伤人?”他本来还想再说一句:“这等行径与魔道妖人有何分别?”但话到嘴边想起上官阳终究曾经救过自己孙女的性命,便又咽了回去。 上官阳道:“我用天玄金蜈,杨伟用御剑之术,一样是伤人,又有什么区别了?” 金明元听他竟然把本门的御剑之术与天玄金蜈这等魔物相提并论,不禁怒道:“你还要狡辩!杨伟以飞剑出手伤人自是不对,但本门的无痴伏魔诀为堂堂王道仙法,岂是邪魔外道可比?” 太 阳真人道:“上官师侄,杨师侄在比试结束后依然出手伤人,固然有他的错。金师弟为此已罚他面壁五年作为惩戒。你当时出于一时义愤而伤了杨师侄虽于情可原,但于理却有不妥。何况自古以来正邪势不两立,我北斗*居名门正派,更不能炼制如天玄金蜈这般歹毒的魔物。你起先不明白也就罢了,但日后却绝不能再继续修炼,更不可用之伤人。不然莫说是北斗派门规不允,既是天道昭彰也必不相容。这点你切须牢记。” 他的语气平缓,神态和蔼,但语重心长,说来自有一番威严。上官阳心中虽仍有些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再出声辩驳。 他自幼出身孤苦,养成行事任性偏激的性格,对于这正邪之分十分淡然。只觉得若别人待自己好,自己便待他好;若谁要欺负于他,他便一样奉还。又哪里去问什么手段方式,更不会计较何为正派风范。 但北斗派号称九州七大名门剑派之翘楚,历来与魔道势不两立,于这正邪是非看的极重。这一点却是上官阳现下无法理解的。 少阳真人微微躬身说道:“大师兄,是我管教不严,愿代受责罚。” 上官阳没想老道士竟然甘愿代自己受罚,昂首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没做错什么,更不能连累别人。你们若要罚我,我一百个不服!” 金明元怒道:“你这混帐忒的顽固,掌门师兄苦口婆心开导于你,你居然半点也没听进!” 太阳真人脸色依旧和蔼,嘴角含着淡淡微笑道:“上官师侄,也许你一时还想不通这些问题,但贫道相信你终有一日会明白。在风峰后山有一黑石崖,崖上有一洞名曰‘思悟’。从明日起,你便在思悟洞面壁三年,一面专心修炼本门仙术,另一面好好思悟正邪之分,那天玄金蜈却不可再炼了。” 这不是要软禁自己么?上官阳冷笑道:“我不面壁!” 金明元在听闻太阳真人要罚上官阳到思悟洞面壁三年的时候,神色微微一动,好象有些惊异。又听得上官阳当面违抗太阳真人的法旨,不由勃然变色道:“好大的胆子,你居然连掌门的口喻也敢顶撞!你可知那思悟洞是本派历代杰出弟子才有资格面壁的地方,连我掌门师兄早年都曾在那里面壁了十年。你竟要抗令不遵,真是不知好歹!” 上官阳刚想反驳道:“你若喜欢,不妨你去面壁三年吧”,肩头已被少阳真人按住。耳中听老道士低声道:“噤口,有话回头说!” 上官阳哼了声,这才忍住没开口。 太阳真人微笑道:“上官师侄,我知道你心中现下定有不服气的地方。但世事无常,哪有处处如意的时候?有时受点挫折和委屈,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回到紫竹轩,上官阳在少阳真人的小厅里坐下,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我凭什么要面壁三年?” 少阳真人坐在上官阳对面,望着自己倾心栽培的弟子,徐徐道:“若你没接下杨伟那一剑,掌门师兄也绝不会要你在思悟洞面壁三年。” 上官阳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少阳真人道:“杨伟那一剑以无痴伏魔诀发动,你能接下来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掌门师兄对你的期望自然更高。希望你能以三年参悟知著境界,这才要你到思悟洞面壁。” 上官阳冷哼道:“奇怪了,难道他对我期望高了,我反倒要去面壁?” 少阳真人道:“是。” “这是什么道理?” 少阳真人淡淡道: “其中道理你去了便明白。若到时你还不服,我随时可以送你下山!” 上官阳道:“下山的路我早就认得,若我想走早就走了!哪里要你送?”他见少阳真人对思悟洞的事情半遮半隐,不禁生出好奇。暗想这个老道士不晓得又在买弄什么玄虚,多半是想把自己先诓了过去再说。 这个时候大明敲门进来问道:“师傅,中饭准备好了。” 少阳真人点了点头,大明又望了眼上官阳,问道:“师傅,上官小哥怎样了?” 上官阳嘿然道:“掌门师伯要苦心造就我,罚我到思悟洞面壁三年。” “思悟洞?”大明诧异道:“那里不是本派历代杰出弟子用以面壁参悟天道的地方么,据说那洞壁之上尽是本门先贤在静修时留泽的心法感悟。原来掌门师伯是要上官小哥去那儿啊,害的我白担心一个上午。” 上官阳心中一动,豁然明了了太阳真人的用意。心中暗道:“这些老道士最会故作高深,偏偏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大明想起一事,愁眉不展的说道:“上官小哥,今天中午你可要多吃点,后面三年你可就吃不着我做的饭菜啦。” 少阳真人道:“不会,从后天起你每日早晨为上官阳送一次饭,再带上水去。” 大明喜得咧开大嘴呵呵笑道:“这样我就能天天见着上官小哥啦。” 上官阳虽对大明如此兴高采烈不以为然,但心下不禁也有些感动,微笑道:“你可要记得天天来给我送饭,不然我若是给活活饿死在那个狗屁洞里,化成了鬼也要找你算帐。” 大明连连点头道:“放心吧,上官小哥。我一定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第二日清晨,上官阳带着收拾好的几件衣物和那把雪阳剑随着少阳真人到了后山思悟洞。 出门的工夫大明又拉着上官阳的手唠叨了半天,又是叮咛他要潜心修炼又是提醒他小心身子。最后还将一大包干粮和一壶水送递给上官阳,说是留着饿的时候吃。那大黑似乎也晓得上官阳要出远门,来回绕着他转了好几圈,还嗅嗅的上官阳的大腿,仿佛要记住上官阳的气味。 上官阳本想托大明找个机会转告金湘雪自己的行踪,但少阳真人一直守在不远的地方,于是只好算了。不过想来金湘雪找不着自己自会向大明询问,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这思悟洞坐落在黑石崖上,洞外有方圆不到二十丈的平地,生着乱草青松,间或有几丛说不上名字的野花从石缝当中探出头来。再往外却是万仞悬崖,底下云雾飘渺深不可测。若非有凌空飞驰之术,则只能从黑石崖上方悬下绳索方可抵达。 思悟洞的洞口不大,刚好可容两个人并肩进出。在洞口旁边横亘着一块巨石,想来是堵住洞口以遮挡风雨。一块被风霜侵蚀早失去棱角的青石碑约半人多高,伫立在洞口另一侧,上面深黑的字体银钩铁划写着“思悟”二字,也不知是哪位先贤的遗墨。 借着日光朝洞里望去,却颇是幽深,足足有三十多丈远才到尽头。里面有石床石桌石椅等等物什,以供面壁弟子休息所用。不过看上去这些东西都是老古董了,也不晓得在这里摆放了多少年。 上官阳见洞中空空荡荡,洞外也了无人踪,不禁奇道:“这思悟洞里不是录有历代面壁弟子留下的心得感悟,怎的没有人看管,若是被不相干的人看了去岂不糟糕?” 少阳真人道:“整座后山自有人看管,不过是你我见不到他罢了。” 上官阳忽然想起当日在碧波潭邂逅的钟声,莫不成他便是看守这风峰后山之人? 少阳真人带着上官阳走入洞内,袍袖一挥自指尖打出一抹火星,点燃悬在洞顶的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得洞内物什影影绰绰。 少阳真人从大袖里取出两本手写的册子交在上官阳手里,道:“这个留予你参悟,我每半月考教一回你的进境。” 上官阳借着灯光看清那两本册子一是北斗派斗转九诀第四篇观微法诀,另一本则是星斗三十六剑的剑谱。册子上面的字工整挺拔,内敛而含方正之气,正是出自少阳真人的手笔。 上官阳心头颇是感动,口中却笑道:“老道士,你不再要我读书练字来交换这狗屁口诀了?” 少阳真人淡然道:“如此不正遂你愿?” 上官阳嘿嘿一笑道:“你若是早告诉我到这里面壁便不用再靠读书练字交换口诀,我也不会跟掌门还有金大胡子争论半天了。” 少阳真人没搭理上官阳,道:“我先回去了。” 上官阳点点头,少阳真人不再说话迈步走向洞口。上官阳见着老道士瘦小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不晓得为何心里生出一缕淡淡的不舍,忍不住叫道:“老道士!” 少阳真人闻言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问道:“怎么?” 上官阳沉默片刻,最后却说道:“你别忘记叫大明明早给我送吃的上来,我带的干粮可不多。” 少阳真人点点头,继续朝洞外走去。上官阳的目光一直盯着老道士的背影,嘴唇动了几动却终究没有再说话。 倒是少阳真人走到洞口时忽然停下,徐徐转过身,两道清澈质朴的眼神落在上官阳身上,一字一顿的道:“好自为之!” 上官阳喉咙口不争气的一热,象有什么东西堵住,努力作出不以为然的模样嘿嘿笑道:“放心吧,老道士。今后没人吵你,你也有三年清净日子过了。” 少阳真人听上官阳说完,脸上也不见什么喜怒,长袖一挥终于御剑而去。 上官阳在原地了半晌,这才把随身携带的衣物简单收拾好。他自幼失去娘亲,一个人的日子早就过惯,此际虽略觉寂寞无聊,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很快收拾好东西,上官阳往石床上一躺,伸了一个懒腰。一转头却看见石壁上横七竖八刻着一串串小字,竟似有人以手指硬生生镌刻上去。他顿时想起大明说过的话,一骨碌起身绕着洞中的石壁走了一圈,果然发现在那石壁上几乎处处都有密密麻麻的石刻。 那些石刻大多是人用手指镌刻上去,也有用尖锐的金属雕琢,从笔迹来判断少说也有二十多人。有些石刻洋洋洒洒数千字,占了数丈方圆;有些石刻有若法诀,短短不过百余言,甚至只有十几字龙飞凤舞的印在石壁中。 而还有一部分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图形符号,有的旁边会配上文字说明,有的则孤零零的只有几个让人看不懂的字符。最搞笑的是上官阳居然在思悟洞尽处的石壁上看见有人歪歪斜斜写了一行:“钟声到此一游,特留仙尿一泡。”底下落款的时间为九州方道三十八年三月十九,距今已整整一百三十多年。 上官阳不禁莞尔,心道:“原来这个钟老头也曾经在这儿待过,却不知他触犯的是哪条狗屁门规?” 说曹操,曹操就到。上官阳正在“欣赏”钟声的墨宝,就听见洞外有人兴高采烈的叫道:“喂,你怎么也来了?” 这嗓门不是钟声又是谁? (本章完)

第21章 拳法 上官阳走到洞口,只见钟声正一屁股坐在那青石碑上,左手在身上挠来挠去,一双大脚耷拉着又脏又破的草鞋在半空里不停晃荡,好不惬意。上官阳听得钟声问他,便哼了声答道:“我到这来除了面壁还能做什么?” 钟声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也给罚到这里来了,看来我那个大师侄对你还不错。” 上官阳问道:“我刚到这儿你怎么就找上门来了?” 钟声得意的道:“这风峰后山一草一木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何况我还有这个?”右手一翻,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来在上官阳眼前炫耀的晃了晃。 上官阳见这铜镜除了看上去颇是古朴外也没什么特异之处,奇道:“这是什么?” 钟声嘿嘿笑道:“说出来吓你一个跟头,它就是上古仙宝‘昊天镜’。有了它,一千里外的一只小爬虫我也能找得到,况且是你这么一个大活人?” “这么说你就是看管风峰后山的那个人?” “当然,我老人家已在这鸟不下蛋,兔不拉屎的狗屁地方待了好几十年啦。”钟声说道:“我这几天还在犯嘀咕你怎么还不带着鱼儿来找我,没想到却是被罚到思悟洞面壁来了。” 上官阳问道:“钟老头,你当年也在这思悟洞待过?” “待过,”钟声伸出五个手指头道:“而且一待就是五年,好玄没把我憋死。你看见我在洞里的留言了么?” 上官阳点头道:“看见了,不过字实在写的不怎么样。” 钟声哈哈大笑道:“那是我老人家来的头一年留下的,写完第一句忽然有些尿急,便就地解决啦。等尿完了我就随手加上了第二句,看遍思悟洞也就独此一家。” 上官阳哼道:“字丑诗更臭,你还好意思卖弄。” 钟声不以为然的道:“你这娃娃懂什么,等你仔细拜读了我老人家的墨宝后,自会明白其中奥妙。”忽想起一事,问道:“上官阳,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三年。” “太好了!”钟声闻言拍掌叫道:“这三年我可就有人陪着玩了,要是五年十年那就更好了!” 上官阳嗤之以鼻道:“对不住,我是来面壁的,可不是陪你玩来的。何况这个鬼地方我待一天都嫌多,更没兴趣陪你十年八年。” 钟声从青石碑上跳下来,双手背后走到上官阳面前嘻嘻笑道:“成天对着那冷冰冰的石壁有什么意思,它们也不会说话。不如我们两个玩点游戏,也好打发时光。” 上官阳嘿然道:“钟老头,你好几百岁的人了,还玩什么游戏?” 钟声老脸一点也没红,理直气壮道:“游戏和悟道异曲同工,都有深奥的学问在里面。你没玩过,自是不晓得。” 上官阳不服气的道:“谁说我没玩过?别看我的年纪只你一个零头也不到,可玩过的游戏比你只多不少,有些怕连名字你都没听过。” 钟声眨眨眼睛,道:“弹子你会打么?” 上官阳嘿嘿笑道:“不瞒你说,我连走路都不会的时候就开始打弹子了,如今闭着眼睛都能把它打进洞里去。” “太好了,”钟声拍手道:“那我们就打弹子吧。” 上官阳道:“不是我不陪你玩,这荒山野岭的,又到哪里去找弹子?” 钟声神秘一笑道:“这个我老人家早有准备。”他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竟拿出了六粒石弹,摊在手心里。 上官阳也不晓得这 老头的怀里究竟还藏着多少东西,竟如一个百宝囊般。当下愕然道:“钟老头,你居然随身带着弹子?” 钟声把弹子拿在手里一抛一抛,得意洋洋的道:“你可别小看这六粒石弹,它们可是我当年好不容易才从九玄娘娘那儿讨来的。这些石弹的叔伯兄弟们上古时候被女娲娘娘用以补天,最后就多下这么丁点,如今全落在我老人家手里啦。” 上官阳当然听说过女娲补天的传说,闻言微微吃惊,道:“吹牛,我才不信。若真是如此珍贵的宝物,那九玄娘娘又如何肯送给你?” 钟声神色顿时有些忸怩,支吾了半天才说道:“我老人家当然是用了丁点手段,但这石珠却是如假包换。咱们不讨论这些了,还是说说如何打弹子吧。” 上官阳道:“光说弹子就有十几种不同玩法,不晓得你会哪种?” 钟声挠挠满头乱发,一皱眉道:“打弹子也有这么多花样?” 上官阳心里暗笑,其实他玩过的花样也不过五六种而已,随口加了几倍果然唬住了这个老头。当下正色道:“当然,我还听说有人会三十六种玩法呢。不过咱们也不必玩的如此复杂,是不是?” 钟声闻言连连点头,象一个在受教的学生。 上官阳继续说道:“那我们就玩打老虎洞吧,先在地上挖六个小坑,每人三粒弹子轮番出手,谁的弹子先打完六个坑便可以回头来吃对方的弹子,你看如何?” 钟声道:“这个我会,我们便玩打什么老虎洞吧。”说着递给上官阳三粒石珠道:“你年纪比我小,你先来。” 上官阳接过石珠,觉得比一般的石弹要沉出许多,捏在手里温润圆滑十分的舒服。他先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又挖了六个小坑。每个坑之间的距离大约在三丈左右,上官阳有意把坑挖的又浅又小,好叫钟声吃点苦头。 刚把洞挖好,钟声就在一旁忙不迭的催促道:“快打,快打!” 上官阳在线上不紧不慢的道:“别急,有条规矩得事先讲明白,一个人在打的时候另一个人决不能用任何手段干扰,不然便算输了。” 钟声点头道:“这是自然,玩就要玩的公平,不然就是癞皮狗。” 上官阳右手攥起一粒石珠,屏气凝神盯着三丈外的小坑瞄了一下,“啪”的把石弹打出。 上官阳幼年时家境贫寒也不曾有钱上学,别的孩子上私塾时他便在家门口的荒地上一个人玩,弹子自是经常打的。久而久之,这石弹虽不敢说百发百中,可这三丈的距离倒也难不住他。 可那石珠贴着地面一路骨碌碌滚了过去,开始的方向还算正确,可行到一半时却莫名其妙的朝右边拐了过去,最后停在离小坑三尺多远的地方。 上官阳一瞪**道:“钟老头,你耍赖!” 钟声满脸无辜,叫道:“我没有,是你自己打的不准却来怪别人。” 上官阳出手时眼角余光一直瞥着钟声,见他在一边的确动也没动过。可这石珠本该十拿九稳的落进洞里,却为何偏差了这许多? 钟声见上官阳满头雾水,嘿嘿笑道:“老实告诉你吧,这石珠可不比一般的石弹,它内蕴五行之气,外得阴阳菁华,你以普通手法自是打不准的。”说着钟声闭起左眼,睁足右眼,用心一瞄,手里的石珠飞快射出。 上官阳在一旁留心观看,发现钟声击出石珠的手法也无特异之处,但那石珠却一路不停的急速旋转,在地上走出了一个“弓”形,不偏不 倚正好滚进了坑里。 钟声见状正要欢呼,不料由于用力过大石珠在洞口边缘转了圈又滑了出来,慢慢朝前滚了半尺多才停下。 钟声目瞪口呆的挠挠乱发,嘟囔道:“奇怪,我明明是算好了的力量出手,怎么还是重了?” 上官阳自然明白是自己挖坑时候做了点手脚,不等钟声再说便道:“钟老头,该轮到我了。” 钟声朝旁边一让,瞪着自己的那粒石珠手里不停的比画。上官阳心里暗笑,右手攥着第二粒石珠要待出手。这次他谨慎许多,将石珠捏在手指间微微一转,果然隐约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一股气劲在缓缓流动。 上官阳恍然道:“原来名堂便在这里面了。哼,钟老头想用这鬼玩意取巧赢我,我偏不让他如愿!” 他望着小坑心中默算角度距离,丹田一缕真气汩汩注入指尖发出一道旋劲,只见那石珠骨碌落地,飞快的旋转起来绕着一条弧线朝小坑里滚去。可惜最后弧线走的稍大了丁点,从洞口擦边而过,停在钟声那粒石珠旁。 上官阳心中微觉惋惜,钟声却一拍他的肩膀,叫道:“行啊,小伙子。只看我老人家打过一回,你便领悟到其中玄机。不错,不错!” 上官阳道:“该你了。” 钟声胸有成竹的到线上,先是看了眼上官阳,再一瞄洞口,第二粒石珠弹射而出。这回他加了一丝回劲,石矶珠落到洞里晃了晃终于没再滚出来。 钟声一声欢呼,蹦起老高,问道:“上官阳,该我打第二洞了吧?” 上官阳心中也钦佩此老悟性,点点头道:“不错。” 钟声从洞里取出石珠,蹲在地上瞄了瞄第二个小坑,“啪”的打了出去。这回石珠滚到距离洞口两寸远的地方却停了下来,原来这次经过的地方尽是沙地,地面阻力比方才大了不少。 这个自然也是出自上官阳手笔,他早就料到钟声修为惊人,要他打个弹珠落洞实在轻而易举。故此处处设下些机关陷阱,令这老头吃亏不小。 上官阳见诡计得售也不表露,不动声色的道:“钟老头,你莫小看这六个小坑。它们便如你的石珠一般各有不同玄机,你切莫大意。” 钟声这刻已看出其中名堂,他嘿嘿笑道:“好小子,果然有点门道。这样才有趣,我们再来!”说着又要到线上发出第三粒石珠。 上官阳一把拦住道:“慢,好象该是我了吧?” 钟声眨巴眨巴眼,问道:“是么?” 上官阳晓得他有意装糊涂,也不理他,在线上定。有了上两次的经验,上官阳已掌握到击出石珠的方式与力量大小,这回出手果然也打进了洞中。 两人你来我往连战六局倒也平分秋色,日头却不知不觉升到中天。钟声看看天色,猛然一拍脑门叫道:“不好!” 上官阳一怔,问道:“钟老头,怎么老见你一惊一诧?” 钟声一个跟头倒翻出去,身体飘在半天上心急火燎的道:“和你这一玩我差点误了正事,我得赶快赶回去了!”说着话踏起云头就走。 上官阳道:“钟老头,你的三粒石珠还在我这儿!” 钟声的身形早变成一个小黑点,却听他远远传来的声音道:“送给你玩了,明天我再来找你玩儿——” 他的声音还在山间回荡,人却已经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上官阳见他火烧眉毛的模样不觉好笑,回到思悟洞中拿出大明准备的干粮就着清水 吃了,又留下一半待到晚上。 这时思悟洞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空荡荡未免有些冷清。上官阳忽然想到先前自己讥笑钟声留言的时候,钟老头一脸不服还说什么自有奥妙在其中。于是心头生起好奇,又走到思悟洞尽头的石壁前,仔细打量钟声用手指印下的鬼画符。 可看了老半天上官阳也没瞧出什么异样地方,安置觉着这二十二个字大小不一,行笔歪歪扭扭不成结构,落笔该重的地方他轻轻扫过,落笔该轻的地方他倒重重刻下。 上官阳在紫竹轩练了三年的字,对于书法也算颇通,但钟声的字若是不说还当是一个五岁孩童写的。至于字的内容更是粗俗浅陋,要说它跟天道有什么关联只怕笑掉大明的满嘴牙齿。 上官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放弃,心中暗道:“这些狗屁诗句准是钟老头胡乱涂鸦,他方才是怕我讥笑于他才故弄玄虚,大吹法螺。这里面哪有什么奥妙,我差点上了他的当!” 当下他回转过身,却觉得有点疲惫。这本也难怪,上官阳重伤初愈,刚才又和钟声玩了半天弹子。每打一回石珠便要催动一次真气,不知不觉里也消耗了不少。 于是上官阳在石床上盘膝坐下,双手虚抱胸前,两眼合起准备修炼斗转九诀。可一闭上眼睛,眼前却出现了刚才在石壁上看到的那二十二个字。只见这些难看无比的大字按着石壁上的排序在上官阳眼前不断的放大旋转,越来越清晰。 上官阳心头一动,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关键。他凝神注视那个开头的“钟”字,右手潜意识的举起,伸出食指依照眼前的字体徐徐临摹,可才写了几笔便觉得十分的别扭。 上官阳并不气馁,想了想又缓缓举起左手。于是右手写右面头上一点,左手描左面头上那点,双手同时照着那个“钟”字临摹起来。 一股莫名的感悟涌上上官阳心头,他的身体不知不觉里从石床上慢慢起,双手不停临摹“钟”字,却是越写越大,到后来脚踩蝶舞探花步,手画钟声墨宝,手舞足蹈起来。 如此连写了数十遍“钟”字,上官阳猛然张开双眼靴子也顾不得穿上,直奔到洞底。这回他已经心有所悟,终于发现钟声所留的这二十二字内含无限玄机变化,正是一套变幻无方,刚柔相济的拳法! 此刻在上官阳眼里,那些原本丑陋无比的字一个个活了起来,在石壁上跃然而舞,充满灵动之气。无论是一顿一拐,还是轻扫重按,无不匠心独具浑然天成。上官阳知当日钟声在写下这二十二字时可谓心灵福至,一气呵成,若再让他重新写过怕决无一致的道理。 上官阳如饥似渴沉浸于其中,时而脸上流露会心微笑,时而眉头深锁,苦思冥想。不经意里日落而月升,复又日起而月沉,洞里光线明暗变化上官阳浑然不觉,更忘记了饥渴。 当他悟透“八”字的最后一划,蓦然发出一声长啸,震得思悟洞中回声如滚雷般碾过,嗡嗡直响。上官阳舒展双臂,脚踩蝶舞探花步,自“钟”字一路打下,只见身形如兔起鹕落,双拳似雨打梨花,罡风若风卷残云,二十二路拳招羚羊挂角,一气呵成,直是妙到巅毫。 上官阳正忘情于拳招中时,忽然洞口有人嚷嚷道:“上官阳,快出来,我老人家又来找你玩啦。”却是钟声来了。 但他连叫几声,里面就是没有回应。钟声走进思悟洞,却看见上官阳正在石壁前手舞足蹈,不由一乐。他走上去伸手想拍上官阳肩膀,不料此刻上官阳已完全执着于拳法之中,浑然忘却身 外事情。潜意识里感觉到有外力来袭,当下他也不辨敌友挥手就是一招“一”字拳。 钟声吓了一大跳,好在他修为比上官阳精深太多这才及时闪躲过去,在三丈开外叫道:“小子,你疯啦,连我也打?”话刚出口却蓦然明白此时上官阳已物我两忘于天地间,自己好意想拍他肩膀却无意引动了上官阳的气机。 果然,钟声一闪开上官阳顿时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又回到先前状态,直视眼前的钟声如无物。钟声见他不过一天一夜之间居然已参悟自己留下的二十二路拳法,不禁又是欣喜又是意外。他有心要试试上官阳究竟领悟了多少,当下也不打招呼拧身再进,探手要抓上官阳右手脉门。 上官阳右拳横走,封死钟声拳路的各般变化,左手化拳为掌,斧削似的连劈而下,化作三道真假难测的掌影,正是第二路的“声”字诀。 钟声见上官阳此招使来罡风激荡,大有气吞山岳之势,已深得“声”字诀中雄浑沉稳之要领。偏又能左掌两虚一实,于刚猛中带灵动,彻底领会到这三掌成“川”的意境,当下不惊反喜脱口叫道:“好!” 他左爪收回护于胸前,右掌出手如风,于三道掌影中找到真龙天子,“啪”的一掌封了开去。为了照顾上官阳,钟声只运起了两成功力,不料反震的自己朝后退了一步。 上官阳左掌被拦,右拳瞬即挥起,正是“游”字诀的那当头一点轰向钟声面门。这套拳法即为钟声所创,其中变化他自然了然于胸。那“游”字起头三点取自太玄剑派的“凤凰三点头”,即可作为虚招晃人眼目,也可化虚为实直捣黄龙。他见上官阳右拳吞吐不定,气劲内敛便晓得是虚招,于是上身一晃左手食指一屈一弹,点向上官阳右腕脉门。 岂料上官阳受到气机引动化拳为掌直劈钟声左臂,竟然不着痕迹的将“游”字诀转化成为“钟”字诀。 这般变化连钟声也没有想到,他若不是先入为主或许亦不会中此陷阱。眼看自己一个托大招式用老,促不及防下只好灌气于臂,将一条右膀炼得坚逾金石。“蓬”的一声硬生生震开上官阳右掌。 饶是如此,钟声心中也暗叫惭愧。如纯粹以招式论他其实已输了一招,若不是自己仗着真气修为胜过上官阳太多,这条臂膀今日便折在此地了。 上官阳右掌受阻,左拳毫不停留将“钟”字的一竖打出,看慢实快,看刚实柔,却充分掌握到真义。 钟声吃了个小亏再不敢大意,用起十分的精神与上官阳周旋,竟似如临大敌一般。两人一有心一无意在这思悟洞中缠斗良久,其间毕竟是钟声棋高一着,五六个照面后便占据了上风。 但钟声存心要让上官阳尽情发挥,好在实战中体会这二十二路拳法的精要,故此点到即止,以守为主,反成了上官阳的陪练靶子。如此机缘恐怕是阴阳字辈高手也求之不得,却偏偏成全了上官阳。 两人正打的兴起,钟声忽然感觉到洞口又多了一人。他借着眼角余光一扫,却见一个黝黑敦实的少年拎着一个饭盒正在洞边,呆呆朝这里望来。 钟声自是不识得他,当下气沉丹田,哈哈笑道:“上官小子,今天我们先玩到这吧,有人送吃的来啦!”这一声却用上了“定心咒”的功法。 上官阳如受晨钟暮鼓,悠然觉醒,却见钟声笑容满面在自己面前,洞口还有个大明正呆如木鸡的朝里张望,不由茫然问道:“你们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钟声苦笑道:“在你挥拳要揍我老人家的时候。” (本章完)

第22章 赠物 钟声迫不及待的打开饭盒,一股饭菜香味扑鼻而入,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真香啊——”当下也不拿筷子,用手抓起一团糕点就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口吃不清的啧啧道:“好吃,好吃。你也是少阳的徒弟么,叫什么名字?” 大明虽然到现在也不晓得这个老头是谁,但见他胡子一大把于是恭敬的回答道:“我叫大明,老伯伯。” “好名字!” 大明倒没象上官阳那般问为什么,只是憨厚的笑笑。他见钟声吃的正欢,便低声问上官阳道:“这位老伯是谁?” 上官阳回答道:“你叫他钟老头便可。” “钟老头?”大明听上去觉得耳熟,忽然失声对钟声叫道:“难不成您就是本门硕果仅存的钟师叔祖?” 钟声一边把糕点朝嘴里塞一边含糊道:“你看我老人家不象么?” 大明倒头就拜,恭敬的道:“弟子吴明参见钟师叔祖!” 钟声给大明吓了一跳,双手连摇道:“快起来,哪里来那么多臭规矩?” 大明顿觉一股柔和雄浑的气劲凭空生起,将他的身子稳稳托起。上官阳笑道:“大明,你别和钟老头客气,他最怕拘束了。” “正是,正是!”钟声吃光了大明做的糕点,又打开饭盒第二层说道:“你每天要是都送这些好吃的来,比叫我一百声师叔祖都好。”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饭盒,简直半分也不肯移开,却诧异的叫道:“怎么都是素菜,连半点长油水的东西也没?” 上官阳苦笑道:“我在紫竹轩都吃了三年素食了,你老人家就将就点吧。” 钟声气哼哼道:“少阳这个小木头跟他师父一般的顽固,不吃荤的哪有力气练功打架?” 大明疑惑的挠挠头问道:“钟师叔祖,我也不吃荤腥,可一样很有力气啊?” 钟声被这傻小子梗的一时语塞,气的不理二人,只管埋头大吃。 片刻工夫,饭盒里的饭菜糕点便被钟声风卷残云吃得丁点不剩。他意犹未尽的吮吮手指头,拍打隆起似小山高的肚子咂巴嘴道:“不错,真不错。我老人家今天可算是吃饱了。” 说着,他又操起桌上的水壶咕嘟咕嘟朝嘴里直灌,清冽的泉水顺着嘴角滴滴答答淌落他也不管。 大明和上官阳怔怔望着曾老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痛快!”钟声一口喝干水壶,用袖口一抹嘴巴心满意足的叫道:“真是痛快!” 大明瞧着空荡荡的饭盒,愁眉苦脸的道:“钟师叔祖,您把上官小哥一天的饭菜都吃完啦,这可怎么办?” 钟声一呆,略带歉意的道:“也是,我老人家只顾自己吃的痛快了,却忘了这个茬。要不,你回去再做一顿好吃的送来?” 上官阳摇头道:“不必,我昨天的干粮还剩的不少,也够吃了。” 钟声眨巴眨巴眼睛,道:“你们两个娃娃真是不错,我老人家不能白占了便宜叫你们吃亏。”他伸手在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两枚龙眼大小的朱红色果实来说道:“这东西我老人家留着也没大用,便送你们一人一颗吧。” 大明问道:“这是什么啊,钟师叔祖?” 钟声道:“吃了不就晓得了,难不成是毒药?”见上官阳和大明还在迟疑,钟声满脸不高兴的嚷道:“我老人家吃了你们那么多东西也没说什么,送你们点吃的你们倒推三阻四,摆 起架子来了?”说着闷闷不乐的一屁股坐到椅子里,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上官阳不觉笑道:“钟老头,这也要生气么?我们吃了就是。”他伸手取过一枚才近嘴边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神志为之一清。 上官阳将那果子放入嘴里,舌尖刚一接触,一缕清凉直冲华盖,如醍醐灌顶一般。他心中暗暗称奇正要用牙齿咀嚼,谁晓得那果子入口即溶,化做一道甘甜香醇的清流顺着喉咙便流了下去。 这时大明也已服下,奇怪问道:“钟师叔祖,这是什么东西,忒的好吃?” 钟声得意的捋着胡须,呵呵笑道:“何止是好吃这么简单,你们两个娃娃好好受用吧。” 上官阳觉得那甘泉似的汁液刚落进肚里立刻升腾起一团暖洋洋的热流,瞬间游走到全身,五脏六腑每条经脉无不通泰舒服,宛如浸到了温泉里一般。整个人飘飘**,竟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再看大明,也是满面红光,两眼精光四溢,憨憨而乐。却听钟声哈哈笑道:“还不快坐下运功,莫要辜负这千年朱果!” 上官阳不由一惊,浑没料到自己服下的这不起眼果子竟是传说里修仙秘珍千年朱果!寻常人若得了它,等若半仙加身,仙龄可期。而若是修炼之人服食,何啻于凭空增出半甲子的修为? 当下他不敢怠慢,连忙就地盘膝坐下,心头一片空明,进入物我两忘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阳忽然觉得丹田一热,犹如铜炉爆裂,蕴藏其内的浑厚真气似破堤的洪水奔腾而出,汹涌跌宕于全身经脉中。 他的神思瞬忽间脱离肉身,头顶隐约呈现粉红色莲花状光芒,一团淡淡的皎洁白光冉冉自那粉红光芒里升起,渐渐竟幻化成不足半尺的婴儿状。 那婴儿雪**嫩甚是可爱,双腿盘坐在莲花座中,一双小手聚拢于胸前,两眼紧闭宛如熟睡。 钟声在一旁不禁嘿嘿一笑,喃喃道:“好小子,居然修炼出了元婴,看来我老人家这枚朱果的功劳可不小啊。” 再看那边的大明却了无动静,脸上红光游走,全身被一层若隐若现的青气环绕,身体却漂浮离地足有三尺。钟声不由心里一怔,暗道:“这个傻小子看上去木呐愚笨,没想到修为竟已达到知着境界。我老人家如他这般大的时候连上官小子还尚有不如。那个少阳小道士居然调教出这么两个徒弟来,实在了得。” 忽的心头一动,钟声起身来摇头笑道:“没曾想到为了这么一顿饭我老人家不但赔了两枚朱果,还做起护法来了。” 他走到洞口果见一朵红云自黑石崖顶冉冉飘落,来的却是金湘雪。 金湘雪也不认识钟声,她昨日听大明说上官阳被罚到思悟洞面壁,今天一早便悄悄带了小七溜了出来。好不容易在崇山峻岭里找到思悟洞所在,没想门口却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金湘雪飘然落地,上下打量眼前的陌生老者问道:“阁下是谁,怎会在思悟洞前逗留?” 钟声见金湘雪明眸皓齿,肤光胜雪心中也不禁暗自喝彩道:“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她直奔此处多半是来找上官阳的了。”想起自己曾经在碧波潭也曾碰上过她,当下更无怀疑。 从金湘雪的服饰上钟声已看出她是星月山庄门下,于是笑呵呵道:“你是金明元门下的弟子么,可晓得这思悟洞乃本门弟子面壁之所,若无掌门允准谁也不得入 内,你来做甚?” 停在金湘雪玉肩上的小七叫道:“我家小姐是来找上官阳的!”金湘雪脸色微微一变,却已来不及封住小七的口。 钟声哈哈笑道:“我猜对了,果然是来幽会情郎的!” 金湘雪玉颊晕红,又羞又嗔道:“看你偌大年纪却老不正经,谁是幽会来着?你又是谁,凭什么问我干什么?” 钟声笃笃悠悠转到青石碑前坐下,二郎腿一翘慢条斯理道:“太阳真人管着前山的三观两庄一轩,我便管着这后山的三谷六涧七十八洞。你说我老人家是谁?” 金湘雪顿时想起祖父曾经跟自己提及过一位本门退隐多年的宿老,亦是北斗派空字辈唯一健在的长老,好象这几十年来便隐居在风峰后山的叠翠谷中,莫非就是眼前这个矮个白胡的糟老头? 想到这里金湘雪再次仔细打量钟声,却依旧看不出丝毫高手端倪,竟是达到了返璞归真,菁华内敛的绝高境界,怕本门的太阳真人也不过如此。于是且惊且疑道:“您老人家莫非就是本门的钟太师叔祖?” 钟声得意的道:“现在你该晓得我老人家有资格问你是来干什么的了吧?” 金湘雪轻咬樱唇,低声道:“我若是告诉你,你万万不可再告诉别人。” 钟声心道你就是不讲,那鹦鹉也已说出来了。当下微笑道:“可是来找上官阳?” 金湘雪耳根红如霞烧,轻轻点头。钟声拊掌道:“找上官阳又有什么好害羞的?我老人家象你们这般大的时候也常和姑娘们幽会,也不似你这般羞羞答答。” 金湘雪一跺脚道:“你不懂的!” 钟声一怔,问道:“我有什么不懂的了?” 金湘雪玉容低垂,脚尖下意识的轻轻碾着泥地,犹豫半晌才用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道:“他是我师叔。” 这个问题始终是缠绕在金湘雪心头的无形阴霾,叔侄之恋在民间已是大忌,何况是素来名门自居的北斗派?三年来,她小心翼翼的保守着这个秘密,惟恐一个疏忽就会引来暴风骤雨,但亦知道终有一天会无可避免。 今日第一次对另一个人说出这个秘密,不晓得为什么她的心情陡然一松,好似得到了些许的解脱。 钟声好象是一点没意识到这些,满不在乎的道:“师叔,师叔又怎么了?又不是亲叔。” 金湘雪摇摇头道:“您怎么还是不明白呢,就算不是亲叔门规也是不允许的,我爹娘和爷爷更不会答应。” 钟声挠挠头道:“这倒也是个麻烦,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金湘雪茫然道:“我不知道。” 钟声不禁心生同情之心,问道:“你爷爷是谁,要不我去和他说说。” “不成的,”金湘雪道:“我爷爷就是星月山庄的庄主金明元,他性情刚直暴烈,绝对不会听您的。您不说还好,一说我怕连如今的片刻安宁也保不住了。” 钟声恍然道:“原来你就是金明元的孙女,却比你爷爷好看太多了,也难怪我一时没看出来。” 金湘雪朝思悟洞里瞥了眼,心里奇怪为何自己在这儿了老半天却不见上官阳出来?于是问道:“钟太师叔祖,上官阳在里面么?” “在!” “我想进去看看他,成吗?” “现在可不行,”钟声摇头一口回绝道。 “为什么?”金湘雪 问道,她少有如此恳求别人,一来是看在对方是本门唯一的空字辈宿老,二来又是这后山的护法,故此才婉言相求。要不然以她的性格除了上官阳,又怎会问人家行或不行,早便闯了进去。 钟声悠然道:“他还有他那个叫大明的师兄吃了我老人家收藏了九十多年的朱果,现下正在洞里打坐运功呢。” 金湘雪又惊又喜,道:“您没骗我?” 钟声满脸不高兴,噘起嘴道:“我骗你作甚?待会儿你可问他自己。” 金湘雪笑逐颜开,她家学渊源自是晓得那朱果对于修炼之人来说是何等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没想到钟声竟肯慨然赠给上官阳,于是满怀感激的道:“若真如此,就太谢谢您老人家啦!” 钟声瞟了眼金湘雪的右袖,双臂环抱胸口哼道:“光嘴皮子说谢又有什么用,我老人家可是把两枚朱果全送出去啦。” 金湘雪冰雪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嫣然一笑从袖口里取出一包用油纸卷裹的酱牛肉送到钟声跟前道:“这本是晚辈为上官阳准备的,他即已服食了您老人家的朱果醒来后自不会饥饿,暂时也用不着了。不如就孝敬您老人家吧。” 钟声顿时眉开眼笑,双手接过油纸包解开,见是一斤多的酱牛肉不禁喉结上下滚动,馋涎欲滴道:“那我就不客气啦。”用手捏起一片牛肉就往嘴里送。 见他老饕模样连小七也瞧不下去,喈喈叫道:“老馋虫,老馋虫!” 钟声也不生气,一边埋头苦干一边笑道:“你这扁毛畜生晓得什么,这美食可是人间第一大享受。” 一斤多的牛肉三下五除二就见了底,钟声拍拍肚子望了眼天色道:“就快中午了,里面两个小子也该收功啦。” 果然,话音没落多久钟声神色一动,朝洞里叫道:“上官小子,还不赶快滚出来,你的小媳妇儿来啦。” 金湘雪第一次听有人这么称呼自己,芳心又羞又甜,却是喜欢的成分更多一些。又一跺脚嗔道:“您老人这么大把岁数恁没正经!” 上官阳比大明收功早了片刻,刚起身正奇怪钟声怎的不见,却听见此老在门外的叫声,于是迈步走出洞来。 举目望去,果是金湘雪守在钟声身旁,虽未开口但那秋波中已含无限情义与言语。 钟声见上官阳面色光润,双目菁华内敛,神清气足知他修为又精进一层,突破知着的境界指日可待。这点金湘雪自也看出,欣喜道:“上官阳,那日知道你被我杨师叔误伤了差点急死我,好在你没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上官阳微微一笑,问道:“你到了多久了,雪儿?” “有一会儿啦,我刚才在陪钟太师叔祖聊天。” 上官阳笑道:“你陪他老人家聊天还不如陪他打弹子给他做好吃的来得实在。” 钟声居然点点头道:“这话不错。” 上官阳忍住笑,背对钟声朝金湘雪眨眨眼睛,继续道:“所以,今后你来这儿最好多带些好吃的东西来,若是能从碧波潭里捞几条活鱼过来那就更妙了。” 钟声听的两眼发光,好似那些美食已经摆在面前。 金湘雪已领会上官阳话语里的意思,故意微微皱起眉头道:“可这里是本门禁地,我今日偷偷溜来已违反了门规,今后又如何常来?” 上官阳象被金湘雪提醒,恍然道:“不错,这倒是一 个问题。” 金湘雪瞟了钟声一眼,长长叹息道:“看来以后我是不能再来看你,也不能给钟太师叔祖带好吃的东西啦。” 钟声怎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大耍花枪,却终究忍不住道:“你来吧,我只装没见到就是。” 金湘雪**一喜,旋即却黯然摇头道:“恐怕还是不行。” 钟声奇道:“怎的还不行?” 金湘雪道:“您老人家是不管我了,可我爹娘却不会轻易放我出门。一次两次还好,跑出来的趟数多了难免要被他们发觉,到时候免不了一顿责骂。” 钟声想了想,一咬牙道:“罢了,罢了。好人做到底,我老人家索性就再成全你这丫头一回。”他在怀里捣鼓半晌,掏出一块三寸见方紫翡翠雕琢的令牌道:“这个便送给你了,若是你爹娘问起来就说是我老人家要你到后山来,打算传你几招本门绝技。” 金湘雪接过翡翠令牌细一打量,只见令牌正面以阳文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神兽,模样七分似虎却有一对飞翅,头顶更生着一支尖锐的犄角,四爪腾云,鳞甲披身,模样威武神峻。 金湘雪依稀记起自己曾经在《九州神异经》里见过这神兽图样,似乎是上古的珍稀异物名叫做“金鍪。”此兽常隐深山大泽间,行从风,吼生雷,为诸般魔物鬼魅之克星。 再翻转过来,背面以阴文刻着一朵六瓣奇花,却是从没见过。金湘雪忍不住问道:“钟太师叔祖,这是什么?” 钟声哼了一声道:“好叫你这丫头长长见识,那六瓣奇花便是珠仙草,可御万魔侵身,是一等一的护身宝物。那神兽叫做金鍪,可上天入地,纵横七海,乃上古珍品。有这一攻一守两件神物庇护,除非撞上绝顶高手,不然天涯海角任你这丫头遨游。” 金湘雪听钟声如此一说,心中大喜,连忙道:“谢谢钟太师叔祖!可是,我还不晓得拿着它对我爹娘又有何用?” 钟声叹道:“说你聪明你却又糊涂了。这紫翠仙令是我老人家百多年前的护身宝物,亦是北斗派奇珍之一,你爹娘见了自然晓得。有它替你说话,还怕他们不让你来后山?” 金湘雪惊道:“原来这紫翠仙令是您老人家的护身宝物,我如何能收下?您还是收回去吧。” 钟声见金湘雪并不贪图宝物心生欢喜,哈哈一笑道:“我老人家既然送你,你就但收无妨。说句大话,如今我根本就用不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眼九州值得我老人家出手的人实在已不多。” 上官阳嘿嘿道:“钟老头,你欺负我们年少无知,法螺就尽管乱吹吧。” 钟声胡子一扇一扇,忿忿道:“你这小子真该踢屁股,和金丫头合谋撺掇我老人家也就算了,却恁的胡说。若不是我这么多年待在风峰不出,你却道九州有时下的清平!” 上官阳一怔,觉得钟声话里有话,想起昨日他急匆匆离去其中更有蹊跷。不过现在他另有事情要着落在钟声头上,于是笑道:“就算我胡说你也别生气啊,倒是刚才你即要雪儿回去与爹娘说到后山跟你学艺,若你不真教她一两手又如何让她对爹娘交代?雪儿没法交代事小,雪儿爹娘却误当您老人家没真才实学,误人子弟可怎么好?那不是坏了您老人家的名头吗?” 钟声瞪着上官阳望了半天,长长叹了口气道:“上了你这小子的贼船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为了点好吃的,我老人家着实亏大了!” (本章完)

第23章 剑诀 神仙一梦,世上千年。不知不觉上官阳在思悟洞中面壁已两年有余,眼看黑石崖上的花草树木荣了又枯,枯过复荣,他的个头也悄然的超过了大明。 以上官阳性情,在这空寂无人的黑石崖一待两年多原是不能。好在即有金湘雪不时探望相陪,又有钟声天天找他游乐,日子过的倒也不气闷。有时上官阳甚至觉得这里除了简陋些却比紫竹轩更快活。 更况且那刻在石壁上浩如烟海的先贤遗墨亦叫上官阳收益良多,每有空闲便徜徉於思悟洞中,求索参悟石刻之奥义。两年下来那些石刻被上官阳悟出十之五六,剩下的或是修为未到不能领略,或是语意过於高深晦涩未可领会。 若是换了旁人,纵有超出上官阳的才智也未必能参悟的比他更多。这无疑得益於少阳真人当年教导上官阳之功,令他打学斗转九诀的第一句口诀时就要独自思索考证。 在半年多前,上官阳已安渡水劫,突破斗转心法第五层的知著境界。不但是体内元神渐渐成型,身高一尺,状若孩童;更可御剑千里,遨游七海。五年修炼即达到知著境界,在北斗派中虽非绝无仅有,亦是屈指可数。以钟声之见闻,也只记得千年以下,北斗派有此成就者不过三人,最近的也要追溯到五百多年前九州正道十大高手之翘楚的知著真人。 少阳真人的一套星斗三十六式早已授完,月光十八剑上官阳亦习得大半,更可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九州诸家之剑法。老道士嘴里虽是不说,但对上官阳领悟之强,修炼之快也是心中惊喜。 如今上官阳与金湘雪堪堪可战个平手,不过金湘雪此刻亦必须全力以赴不留後手,而不若当年与上官阳剑嬉时半真半假,游刃有余。 金湘雪自得钟声应允,又有紫翠仙令开道,再无须以前那般小心谨慎,偷偷溜来。她几乎是隔三岔五便以跟钟声学艺为名跑到思悟洞与上官阳相会,若不是金严夫妇督促严厉,金明元又特别关爱这个宝贝孙女,金湘雪怕是要天天跑来。 这些日子上官阳与钟声自是玩的花样百出,可非但没有玩物丧志,反而对上官阳的修为大有裨益。譬如钟声与他常玩的捉迷藏,无形中锻炼了上官阳的轻功提纵之术和潜行匿踪之能;又似那石弹,不仅令上官阳修得一手暗器手法,更令他於游戏中领会运用各种运气心法。 眼看天气渐凉,北雁南飞,这一老一少却又开始斗起蟋蟀来。虽然说钟声的年纪是上官阳拍马也赶不上,可斗起蟋蟀来他却输多赢少。这日钟声又在叠翠谷里捕得一只大蟋蟀,翌日一早便迫不及待来找上官阳邀斗。 上官阳打量了那蟋蟀两眼,嘿嘿一笑道:“钟老头,我劝你还是算了罢。你这蛐蛐模样虽然凶猛,但品级太差,只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已,定然不是我‘常胜将军’的对手。” 钟声不服气道:“谁说的?我这‘黑旋风’昨日晚上连斗五场,我以前养的那些蛐蛐尽都不是对手。这一回我定可赢你!” 上官阳摇摇头道:“我怕你又要失望,你以前养的那些虾兵蟹将一个比一个没用,赢了也没什麽了不起。这个黑旋风虽比那些蛐蛐强出不少,可惜依旧不是我常胜将军的对手。” 钟声把蟋蟀盆朝石桌上一放,吹胡子瞪眼道:“光耍嘴皮子有什麽,不如拿出你的什麽‘残生将军’来大战三百合。” 上官阳纠正道:“是常胜将 军!” 钟声不耐烦道:“管它什麽将军元帅,拿出来斗了再说。今天我定要出一口恶气!” 上官阳见钟声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心中好笑,当下从石床底下取出装著常胜将军的蟋蟀盆道:“斗斗也无妨,就怕你输急了要哭鼻子。” 钟声哈哈一笑道:“小子,今天要哭鼻子的该是你啦!”说著小心翼翼将他的黑旋风放入上官阳的蟋蟀盆中,又从怀里掏出挑逗蛐蛐的绒草。 谁知那黑旋风一入盆内,尚未等钟声用绒草挑逗便****,恶狠狠的盯著对面的常胜将军。 常胜将军的个头明显比对手小上一圈,但它头大脖粗,浑身黑黝黝。见到自己的领地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先是一惊,既而毫不畏惧的迎了上来。 两只蟋蟀相距数步,彼此打量对手底细,似乎都晓得碰上劲敌故此都不急於出手。最後还是黑旋风仗著个头壮硕反客为主,鼓动双翅发出清脆洪亮的鸣叫,朝对方示威。 钟声大乐道:“如何,我的黑旋风定错不了。” 上官阳胸有成竹,微笑道:“还没开始,你也不忙吹嘘。” 果然常胜将军面对庞然大物亦不示弱,同样振翅而鸣,露出一对森白锋利的獠牙。 两只蟋蟀叫阵过後,还是黑旋风率先发动攻击,一个虎蹿冲到常胜将军跟前亮起獠牙一口咬下去。常胜将军奋起还击,与对手缠斗不休。几个回合下来,却是谁也没占著便宜。 若论力量体格,自是钟声的黑旋风胜出一筹;但常胜将军的灵巧迅捷却又是对手所不及,双方各有擅长亦有所弱,在方寸之间的蟋蟀盆里展开好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钟声个矮,只好蹲在椅子上双手撑住石桌,身子前伸一个脑袋直探到蟋蟀盆上,目不转睛的注视著打斗,直比他自己上阵还要紧张。一面观战,一面他还不停的为自己的黑旋风呐喊助威,最後连“赢了我老人家请你吃肉”的许诺也叫了出来。 许是那常胜将军懂得了钟声的话语,越战越勇,步步进逼著常胜将军。又几个照面,黑旋风终於占据了上风,高歌猛进迫得常胜将军不住後退。 钟声看的兴高采烈,老怀欢畅,不停用拳头敲著桌面,嗓子也快喊哑。上官阳却还是泰然自若,一点也不著急。 猛然常胜将军似知不敌,转身欲走。那黑旋风已杀红双眼怎肯善罢甘休,当即在後紧追不舍,一对翅膀发出胜利者的欢鸣。 钟声眼见自己的蛐蛐胜利在望,得意洋洋的瞅了上官阳一眼,哈哈笑道:“小子,这回该没话了吧?” 上官阳微笑道:“钟老头,你先别急。如今胜负未分,鹿死谁手还说不准。” 钟声意气风发的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音刚落,蟋蟀盆里突生变化。一直後退的常胜将军猛然掉转身子,一对獠牙明晃晃朝著黑旋风的脑袋就是一口,却是杀了个回马枪。 黑旋风原以为胜券在握,正趾高气扬的穷追猛打,不防对手竟然转身反噬,亮出压箱底的绝活。促不及防中脖子被常胜将军的利齿紧紧嵌住,吃疼之下拼命挣扎,殊死反抗。 钟声没料到眨眼功夫战局急转直下,顿时登大眼睛盯著蟋蟀盆,脸上得意的笑容迅速消失,取之是无比的紧张。他的双手牢牢抓著石桌的边缘,嘴里嚷嚷道:“加油啊 ,黑旋风,快咬那毛虫!” 奈何常胜将军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论它如何挣扎抵抗,常胜将军就是死死压制住它,一吐方才的恶气。 毫不容易黑旋风挣脱了出来,但斗志全消,再不敢应战,转身拼命在盆里逃窜。这回轮到常胜将军在後面追杀,两只蟋蟀绕著盆沿一前一後你追我逃,转眼就是数圈。 钟声瞧的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却还存著万一的希望,盼那黑旋风也如常胜将军先前那般杀个回马枪。 可惜这趟黑旋风是真的一败涂地,再无余勇。眼见常胜将军在後面追击愈紧,情急之下它居然猛的跳出盆子,三下两下蹦到了地上。 常胜将军见状也不肯罢休,亦从盆子里蹿出,鼓翅追击。 钟声“艾呦”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就去捉他的黑旋风,上官阳亦赶忙去抓常胜将军。 黑旋风慌不择路,一头钻到石桌底下,又从另一面蹿出,正被守在那里的钟声逮个正著。这边厢常胜将军也追进石桌,上官阳眼明手快,矮身钻到桌肚下面探手罩住蟋蟀。 钟声将黑旋风放进带来的盆里,见它惊魂未定,心下怜惜道:“宝贝别怕,回头我老人家请你吃大肉。” 忽然耳朵里听见上官阳在桌子底下惊讶的“咦”了一声,叫道:“钟老头,你来看,原来这桌子背面也有石刻!” 钟声一怔,他当年在思悟洞面壁五年,可说洞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他研究搜索过,不然又如何打发那无聊光阴?可是也不曾想到有人竟然会把思悟的心得刻在了石桌的背面。於是盖上蟋蟀盆,奇怪的道:“你看看有没有落款,是谁比我老人家还会藏东西,居然把东西刻在那个狗屁地方。” 上官阳粗粗看了下,在底下回答道:“没有落款,尽是些希奇古怪,歪歪扭扭的线条和图案,画的比你老人家的还难看。” 钟声好奇心起,也爬到桌下,和上官阳头碰头,脚挨脚,抬眼打量。 果然,在粗糙的石桌背面,有人用指力刻下了密密麻麻数白条细线,旁边还有若干晦涩难懂的图形。钟声看了片刻,也不明白,挠挠满头白发喃喃道:“这是什麽玩意儿,倒有几分象练气的心法。” 上官阳摇头道:“我看更象是一套剑法。” 钟声道:“看这样子,刻下这些东西的人定然当日如我老人家一般灵感突至,在这桌子底下也来不及找地方,索性刻在了石桌背面。他没刻在地上自是怕被人不留心时用鞋子磨损,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心血。” 上官阳伸手轻抚桌角一道波浪形的线条道:“钟老头,你瞧这个象什麽?” 钟声瞅了半晌也不得要领,哼道:“谁晓得这狗屁玩意画的是什麽,总不见得是座五指山吧?” 两人同时一震,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叫道:“是手指!” 钟声神色变得少有肃穆,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个姿势很可能就是本门失传多年,仅限於传说中的‘帝天诀’!” 上官阳一怔,问道:“帝天诀?” 钟声点点头,唏嘘道:“世人多以为北斗派有上三下七十大剑诀,却不晓得大约在六百多年前本门不世奇材偃月真人曾经创出凌驾於三大上品剑诀之上的帝天诀来。正是这帝天诀,曾在当年正魔会战里连诛魔道四大高手,由此一举成名。可惜 ,偃月真人亦因此役重伤仙去,竟不及为後世留下帝天诀的要领。故此,这名动天下的帝天诀如同昙花一现,随著偃月真人的仙去再不复人间。本门也因而失传,令其成为绝响。” 上官阳诧异道:“钟老头,你不会看错吧?” 钟声摇摇头道:“错不了,当年正魔会战前,偃月真人曾经在这思悟洞中面壁二十六年,一出洞即以帝天诀扬名九州。”他用手指著波浪条纹之下的另一道曲线道:“你看,这就是帝天诀的左手剑诀手势。” 上官阳凝目仔细观看,左手也顾不得常胜将军了,照著第二道曲线大麽指扣住无名与小指,中指弯曲搭在大麽指上,亦是仅留食指笔直竖立,问道:“便是这样麽?” 钟声伸手将上官阳左右两手的食指搭在一起,竖立於胸前道:“就是这样了。在偃月真人去後,本门宿老亦曾经搜索蛛丝马迹,希望复原出帝天诀。可惜只有这剑诀姿势还记得起来,其他的尤其是真气运行和御剑真言却半点也揣摩不出。也有有心人将偃月真人生前遗物和居住过的场所包括这思悟洞都一一翻找遍了,依然不得要领。没有想到,偃月真人竟是将他毕生的心血杰作留刻在这里。今天被你小子无意当中发现,也真可说是天意。莫非说,上天要中兴我北斗派不成?” 上官阳收起手指,道:“钟老头,听你的意思似乎这帝天诀神奇无比,堪称举世无双了?” 钟声呵呵一笑道:“这回你小子不说我老人家大吹法螺了麽?我北斗派虽为九州七大剑派翘楚,但声望造诣比起三大圣地总差了丁点。其中关键一点并非是本门没有出类拔萃的人材,而是在仙道修为的造诣上略逊。北斗派的乾坤阴阳诀、无痴伏魔诀还有紫气朝圣诀虽然奥妙无伦,变换无方,可说实话比起三大圣地尤其是以剑称最的摇光阁来还是稍有不如。但这帝天诀,我却敢说即使比摇光阁的‘长虹贯日诀’也不遑多让!倘若帝天诀不敢自称九州第一御剑术,也不敢有第二家可放此豪言!” 上官阳不禁心生兴奋,但找遍桌底也依旧瞧不到半个字,忍不住问道:“钟老头,若这真是帝天诀的心法,怎的没有留下御剑的真言?” 钟声没好气的回答道:“我又不是偃月真人,怎麽知道是如何一回事情。你如果真想晓得,干脆就去找他老人家问个明白。对了,顺便代我老人家向他老人家问个好。” 上官阳也不生气,嘿嘿笑道:“原来闹半天你还是什麽也不明白,全在瞎猜。要我说这就便真是偃月真人遗留下来的帝天诀心法,多半亦是没完全悟透的部分。即使是你我真弄清楚了,少了御剑真言也是白搭。” 这话倒也不错,御剑之术深奥错综,非一般人可以领悟掌握。不仅需要高深的真气修为,更需要配以剑诀、行功,并用御剑真言驱动仙剑,以使得它与主人灵性合一,依天道而体仙心。 以上种种固然是缺一不可,若无剑诀自不能操控仙剑,若无行功心法也不能令仙剑纵横於云霄。这就好比是船行海上,帆舵并重始得妙用。但如果没有御剑真言令仙剑与主人心灵相通,彼此呼应,就等於这船没了船老大,设施配备再齐全也无济於事。 钟声一面眼珠乱转在桌面上找寻新的线索,一面回答道:“这就是你不懂了。这帝天诀定是偃月真人在思悟洞里已全盘参悟,不然如何一出洞即在正魔会战里连诛四魔?除非他没有留下 真言,否则定然在这里!” “在哪儿啊?”上官阳双手枕头,躺倒在桌子底下问道。 钟声捶了上官阳一拳,道:“你小子快起来,帮我老人家一块再找找。” 上官阳忽然“啊”了一声,两眼直勾勾望著上面,动也不动好似入魔一般。钟声一怔,问道:“你又在耍什麽花样,别说我老人家比豆腐还轻的一拳就把你给打傻了。” 上官阳也不理会钟声的玩笑,兴奋的道:“钟老头,你快躺下来看看!” 钟声不解的嘟囔道:“躺下来又能怎的,这石桌上也不**出花来。”话是这麽说,不过他还是依照上官阳的样子躺倒在地上,抬头观望石桌背面。 这一看之下,顿时心神俱震,激动不能自已!原来,那印刻在石桌背面的种种图形看似杂乱无章,却无巧不巧的构成两个斗大的纂字,细看之下正是“帝天”! 上官阳目光深深锁定在石桌上,恍惚间依稀感觉那两个字宛如活了一般,焕发出庞大祥和的气势来,一缕王道剑气由心生成直冲霄汉。那一道道线条就象自己在开口说话一样,与上官阳的心灵水**融,遥相呼应。 钟声也如上官阳那样先是不言不语,痴痴盯著帝天二字瞧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突然嘴里发出一声欣喜若狂的怪叫,翻身压到上官阳身上双手抓住他的肩头狠命摇晃,连声叫道:“帝天,就是帝天!我们找到御剑真言了!” 上官阳心中也是一样开心,却脸上苦笑道:“钟老头,你能不能住手,都快把我摇散架了。” 钟声停下手来,不好意思的替上官阳揉揉肩膀道:“我老人家实在是太兴奋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偃月真人当日必是心忧魔道猖獗,正道势微。於是心有所感之下创出了帝天诀这不世御剑之术!” 上官阳心情舒畅也不再计较这个老头还坐在自己身上口水飞溅,微笑道:“你先别得意的太早,是不是这麽回事还不一定。何况帝天诀的运功心法我们也未曾参悟呢。” 钟声从上官阳身上下来,重新躺倒道:“真言、剑诀,我们都已经找到,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你看──”他手指剑诀图案之下的第三根竖线道:“在这直线底端有一个圆点,应该就表示御剑者的丹田。从这丹田有三虚两实五道线射出,实为进,虚为退,不就是在演示气行之法麽?” 上官阳依他所言心里揣摩片刻,点头道:“该是这样了,原来这些线条和图案都在演示帝天诀的运功之法,由此从上往下,从右到左,到最後一幅图案的时候正好是一个周天。但其中各项变化仍需我们慢慢参悟,怕没有几个月的功夫是不行的。” 钟声哈哈一笑,拍拍上官阳肩头道:“当年偃月真人创出帝天诀何止用了几个月的功夫?若我们能在几个月里把它参透,已是莫大的造化啦。” 上官阳笑道:“钟老头,我看你的修为也不输於当年的偃月真人,何不自己也创个什麽剑诀出来?” 钟声嘿嘿道:“你这小子明白什麽,自创剑诀岂是那般容易的事情?除了修为,悟性、毅力、机缘诸般条件缺一不可。等你到我老人家这般岁数的时候若能创出一拳半脚就堪称宗师啦。” 上官阳不服气的道:“那也未必!” 忽然听见桌角传来一阵蟋蟀的叫鸣,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常胜将军奈不住寂寞,鼓噪起来。 (本章完)

第24章 出事 此后三个月间,这一老一少整日泡在一块,钻到石桌底下参悟偃月真人于六百多年前留下的帝天诀。除了他们,金湘雪偶尔也会来凑个热闹。不过她是很少钻桌子的,反正等上官阳修炼成帝天诀迟早也会传授于她。 另一个人是大明,这个浑小子对帝天诀的兴趣远没上官阳料想的那么大,更不用说埋在桌子底下参悟了。他自然也晓得帝天诀的奥妙与威力,可师傅教的“紫气朝圣诀”自己还没掌握好,哪里有空闲再学别的呢?贪多嚼不烂,师傅说的道理总不会错的。 所以,大明还是每天上崖来给上官阳按时送饭,有时多坐一会儿也只是陪他聊聊话。至于少阳真人自然也晓得了帝天诀的事情,上官阳原本就不想瞒着这个老道士,而老道士对此的态度同样是听过就算。 有时候,上官阳忍不住觉得老道士与大明其实象父子更多些,只是大明比老道士高大壮实了许多而已。 那帝天诀看似简单无奇,实质上博大精深,上官阳与钟声花费了三个多月也不过是粗略领悟罢了,要说到真正参透掌握,恐穷数年之功也未必能如愿。 这日一清早上官阳与钟声两人又钻进桌肚底下,只约片刻功夫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却是大明来了。 果见大明一面拎着饭盒跑进思悟洞,一面气喘吁吁叫道:“上官小哥,不好了!” 上官阳自桌肚下探出脑袋来笑道:“我有什么不好的?” 大明奔到上官阳面前蹲下,擦擦额头豆大汗珠。以他的修为即便飞驰千里也不应如此狼狈,可见方才必是尽全力赶来。 大明缓了口气道:“不是你,是海师兄!” “海师兄?”上官阳心中一奇,大明所说的海师兄想来就是自己一直没见过的老道士另一弟子,听大明说过他常年在外以许久不曾回过紫竹轩。若今天不提起他来上官阳怕早就忘了。 果然,大明点点头道:“就是海杰师兄啊。” 上官阳听的一头雾水,皱眉道:“你说清楚些,海杰师兄又有什么不好了?” 大明道:“今天早上我拎着饭盒刚要出门给你送饭,就瞧见外面来了一大帮人,足足不下十好几个。那些人有老有少,有道有俗,有男有女,还有受伤被人搀着的。” 钟声听他罗里罗嗦一大堆却不得要领,不耐烦的道:“你就说他们是谁吧,来干什么,和那个海杰又有什么关系?” 大明答道:“我听领头的一位老道长说他们是东海流坡岛和上清宫的,说是要上门找师傅还有掌门师伯讨个公道。” 钟声“咦”道:“这两家不都是九州七大剑派么,却来讨什么公道?” 大明摇头道:“具体的我也没听到,师傅就让我给上官小哥送饭来啦。不过看样子好象是海杰师兄在数日前接连打伤了东海流坡岛的好些个弟子,东海流坡岛的人气不过便邀了上清宫一起来找我师傅。” 上官阳嘿然道:“原来是上门寻仇来了。” “可不是,”大明道:“那领头的老道士可凶呢,口口声声要师傅交出海师兄,不然就要找我太阳师伯理论。” 上官阳道:“海师兄这么多年没回山,可能老道士也不晓得他的下落,又到哪里去找?况且,东海流坡岛的人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盛气凌人,说不定其中另有曲折。” 说这话的时候,上官阳自又想起幼年在那客栈里遇见的东海门人秦公子。由此却又想着陈航夫妇与陈可怡,也不晓得他们现下 如何了? 大明道:“东海流坡岛的众位师兄如何我是不晓得的,可海杰师兄为人秉正豪爽,断不会无缘无故伤人。上官小哥说的对,这里边一定有原由。” 上官阳道:“不管有没有原由,我们去看了不就晓得?总比待在这儿睁眼瞎猜强。” 钟声呵呵笑道:“小子,这怕不行,莫忘了你正被罚面壁,可不能到处乱跑。” 上官阳眨眨眼睛,问道:“你老人家不能通融一回么?”说着从饭盒里拿起两个菜包子朝钟老头手里送。 钟声满不客气一嘴塞进半个包子,含糊不清道:“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去了紫竹轩必定会被旁人发觉,到时候眼看要满三年的面壁就不知道又得加上多少年了。其实,这也不错啊,我老人家不是又可以有人多陪几年,哦,说不准是几十年了?” 上官阳气不过,一把从钟老头手中抢过另一个包子咬了口。 大明道:“钟师叔祖说的对,上官小哥你还是别去了,我得赶快回去再瞧瞧,若是他们仗着人多欺负师傅可就糟了。” 钟声胸有成竹的道:“你们放心,这他们还不敢。就凭那么十几个人想在北斗山撒野,除非是他们全都中邪了。而且,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太阴师侄已经带着人到了紫竹轩,这下更不会打起来啦。” 大明奇道:“钟师叔祖,您怎么知道太阴师伯已经到了?” 钟声得意说道:“我老人家一百多年前就炼就天眼,方圆百里有什么是我看不到的?若不是刚才所有精神都用在帝天诀上,不用你说我也早该洞察到他们。” 大明对这位师叔祖深信不疑,松口气道:“太阴师伯到了就好。” 上官阳记起一事,说道:“钟老头,你上回不是拿出一面破镜子跟我吹嘘能瞧见千里外的一只爬虫,还不赶快拿出来给我看看紫竹轩到底如何了?” 钟声气哼哼道:“是昊天镜!” 上官阳急道:“我管是什么镜,让我先试试究竟灵不灵?”说着伸手探进钟老头怀里一阵乱掏,可别说昊天镜,就连剩下的三粒石珠也找不着。 钟声被上官阳弄得一阵痒痒,一面躲闪一面喘气笑道:“别掏了,里面没有——我老人家怕、哈哈,怕痒痒,哈哈、呵呵——” 上官阳不甘心的收手,瞪着钟声的胸口道:“快说,那面破镜子呢?” 钟声嘿嘿一笑,得意道:“小子,今天我老人家再叫你长点见识。”他伸手到怀里寻摸片刻,手腕一翻,手里多的一样东西不是昊天镜又是什么? 上官阳刚才找了半天明明他怀里空空如也,这一下却变魔法似的多出昊天镜,不禁目瞪口呆道:“怎么会这样?” 钟声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拭着昊天镜,说道:“我老人家身怀百宝,要真的全部揣在怀里头还不撑爆了?就是不撑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怀里也太累赘,我老人家岂不被累死?所以,平时不用的时候你在里面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若想用了,只需一句真言它便自己乖乖的出来。” 大明恍然道:“钟师叔祖,原来您老人家炼成了‘怀里日月神功’啦。” 上官阳也醒悟过来,他曾经听金湘雪闲谈时说起,许多仙魔两道的高手身怀各式法宝众多,但平日里外人决计看不出来,却都是藏在怀里或者是大袖中。无论是在怀中还是袖里,旁人伸手进去找寻绝对是发现不了,那是这些高手早就运用“怀里日月”或者“袖中乾坤”的神功将法宝收藏起来 。但只要一念真言,又可召回这些法宝,宛如是凭空变出来一般。 这事情说起来简单,用起来也方便,但非是一流人物也无此神力。这个钟老头平日也不见带剑,说不定一样是收在了怀里。 那边钟声口中又默念真言,就见昊天镜镜面上徐徐亮起一团柔和的乳白色光华,里面重影绰绰,渐渐呈现出一座青翠巍峨的山峰。 大明叫道:“这不是我们北斗派的风峰么?” 话音未落,镜面上景物又变,只见那山峰迅速放大,最终被一大片葱郁如**大海般的紫竹林替代。那镜面里的一草一木对于大明和上官阳而言是再熟悉不过,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大明张大嘴巴再说不出话来,怔怔瞧着紫竹林在眼前不停的变近,最后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紫竹轩默然伫立于一片晨曦里。 钟声此刻才出声笑道:“如何,我老人家没有骗你吧?” 上官阳关切老道士的情况,也无心跟钟声斗嘴,催促道:“快对着老道士的那栋竹屋,他们定然是在外间的客厅里。” 不出上官阳所料,少阳真人的竹屋外着十几个人,除了两名黑袍道士是太阴真人的潜龙观弟子外,其他的都是外人。画面再转到屋里,客厅主位上一左一右坐着的正是太阴与少阳两个老道士。 在他们两旁的客位上,左面头一个坐的也是一名白胡子老道,看上去身材高大,眼中神光炯炯,捻须默然不语。在他身侧还有一名头发半黑的干瘦道士,相貌清俊古奇,可神态冷峻跟太阴真人有的一比。虽然上官阳也不认得他们,可想来就是什么上清宫的道士了。 右首同样坐着两人,先是一个书生模样的老者,身着宝蓝色长衣,面带微笑正和太阴、少阳两位真人说些什么。后面却是一个中年妇人,容色虽算不上漂亮,倒也方正。可惜一脸的愤怒,盯着少阳真人。 就这么一瞥,屋里别的人也就罢了,太阴真人若有所觉,蓦然抬头朝后山方向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迅即又将头垂下只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显然,他已晓得是钟声在耍宝,故此不予理会。 另一个有所觉察的是那捻须老道,但他只瞟了太阴真人一眼也把头低下,什么话也没说。 上官阳道:“钟老头,他们两个发现我们了吧?” 钟声呵呵一笑道:“再教你小子一个乖,是三个。” 上官阳一怔,凝神再朝昊天镜里望去,依旧没有发现。钟声道:“你别找啦,那人就是你们的师傅,方才第一个察觉的就是他。那时候我的昊天镜还没对着紫竹林呢,他就冲着我老人家这儿瞄了一眼。” 大明惊奇道:“难道说我师傅的修为比太阴师叔还要了得?” 钟声哼了声道:“这个你自己去问,我老人家可不负责包打听。” 上官阳虽然看见紫竹轩里情形,无奈听不见这些人在说什么。于是凑到钟声跟前笑嘻嘻的道:“钟老头,你说光这么看着却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岂不是比什么也见不着叫人更难受?” 钟声猜到上官阳心思,故意慢条斯理的摇头道:“不难受,我老人家一点也不难受。他们说话的地方离这儿才几十里远,我老人家想听自可以听个真切。” “可我们两个却什么也听不见啊?”上官阳道:“不如你将他们说的转述出来,也好让我晓得到底是在怎么一回事情。” 钟声坐在椅子上,二郎腿一担,皱起眉头道:“不是我不肯,施展天耳通的功夫实在太 耗气力,我老人家又没什么好处,这个——” 上官阳闻弦知意,心中暗骂这个老头乘火打劫,嘴里连忙应道:“你老人家帮我们后这个大忙,我上官阳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待你是不是?这两天若雪儿来了,便叫她下次多带几样你喜欢的好菜,再捉两条活鱼过来,如何?” 钟声心中一百个乐意,可脸上犹豫道:“这有菜有鱼,的确不错。可是,多少缺了点什么还不够味道?” 上官阳哪有不明之理,无奈求人办事难,只得道:“要不,再让雪儿想方设法偷个一瓶半瓶金大胡子珍藏的‘千里愁’?” 钟声眉开眼笑,说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 上官阳嘿然道:“不麻烦,只要你老人家高兴就成。” 钟声点头道:“好,我们就这么一言为定!” 大明呆呆望着这一老一少,心想哪里有师叔祖和一个徒孙这般讲价要斤两的? 却听钟声似模似样模拟那老者的声音说道:“两位真人,我东海流坡岛素来与贵派交好,又同列九州正道七派之一。为了门下几个弟子私斗之事原也不该如此登门论理,更不该要贵派交出海杰师侄,伤了两家和气。可那海师侄打伤流坡岛数名弟子,其中还包括我费师兄唯一的嫡子也只算是他们学艺不精怨不得人,这些都罢了。但千不该万不该他还掳走了我杨师妹的爱徒雨侄女,这可就让敝派掌门无法向同道交代了。如此****,我等才厚着脸皮登门拜访。不过顾念着两家的交情也不希望将事情弄大,所以才先找少阳真人求教,不想还是惊动了太阴真人的大驾。” 这老者所说的“费师兄”正是流坡岛现任掌门费毅,他膝下一子费信今年不过三十多岁,与同门的秦感、梁成并称平沙岛二代弟子之翘楚,合称作“东海三英”,海杰这个祸事看来闯的还不小。 上官阳哼了声冷笑道:“说的好听,若真是如此为何要兴师动众拉上一大帮人来,还有什么上清宫的,这又算什么?” 太阴真人阴沉着脸,徐徐说道:“如若真似屈师兄所言,那海杰无理伤人在先,劫掳少女在后,北斗派断无容他之理!但直到现在我们所听的皆是旁人转述之言,非贫道不信,却毕竟是一家之言。在找到海杰师侄,双方对质以求出真相前,尚恕贫道不敢妄下定论。” 他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方正得体,那姓屈的老者一时也挑不出毛病。但身旁的中年妇人突然冷笑道:“这还要什么对质?难道我几个师侄身上受的伤不是真凭实据?我费师侄与那个海杰素不相识又为何要诬陷?我的弟子小雨至今不知去向,定已被海杰那狗贼害了!他闯下这么多祸事,你们北斗派居然还想包庇,真叫人齿冷!胡说八道,气死我老人家了!” 这妇人的话尖酸刻薄,听的上官阳心中火起,若在现场必要反唇相讥。但经钟声转述,听得一个苍老男声偏偏要模仿妇人尖锐的嗓音,又教上官阳忍不住莞尔。而那最后一句话显然是钟声自己加的。 太阴浓浓的眉毛一耸,森然道:“杨师妹,北斗派虽不敢以正道牛耳自居,却也晓得秉持天理,恪守门规。贫道方才已经说过,只要海杰真犯了其中任何一样,本派绝不容他!” 这时那干瘦道士冷冷道:“如此甚好,就请少阳真人交出海杰,我们当面对质就是了。” 少阳真人摇摇头道:“他不在。” “他不在?”妇人嘿嘿笑道:“你骗三岁孩童么?他闯了偌大祸事还不赶快回山搬弄是非求得你们出 面摆平,又能去哪儿?何况身边还带着我的弟子!堂堂九州正道牛耳,什么时候却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钟声转述完脸上早气的通红,忿忿道:“这个妇人恁的嚣张,我老人家真该赏她老大一个刮子。” 但客厅里的太阴、少阳二人面无表情,太阴真人淡淡道:“杨师妹如此说未免武断,贫道与掌门师兄、少阳师弟亦绝不敢以本门千年清誉作儿戏。杨师妹也不必大动肝火,无端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屈姓老者忍不住问道:“不知太阳真人现下何处,我等可否有幸拜见贵掌门芝颜?” 太阴真人摇摇头道:“敝师兄正在闭关中,请恕不能亲来接待诸位。” 一直未开口的那白胡子老道含笑说道:“这也不打紧。贫道素闻太阴真人刚正不阿,声誉弛著;少阳真人亦是有道高人,断不会徇一己私情。方才杨师妹心忧心爱弟子,言谈难免失矩,请两位真人海涵。” 这边的钟声闻言嘿嘿一笑道:“这个玄夜老牛鼻子说的还算有点道理,上清宫的几个老道可比流坡岛的什么东海五圣强多了。” 上官阳疑惑道:“这事本是北斗与流坡岛的纠葛,上清宫老道干吗要来凑热闹?” 钟声道:“这你就不晓得了,上清宫与流坡岛素来交好,两家在九州七大剑派中地缘最近,互为犄角。流坡岛的人要上门找我们的麻烦,自要拉上上清宫的道士壮壮声势,这多半就是那个屈愿的主意。” 又听玄夜真人继续说道:“海杰师侄与费师侄他们所以起了争执也不过是为了一株回生草,年轻人气盛动手也情有可原。只是海师侄在得了回生草后却不该不依不饶,当晚又连伤费师侄他们,甚而掳走雨侄女。即便其中存在些误会,但总有不是的地方。依贫道之见,不如等找到海杰师侄,要他交还了雨侄女,这件事情也就可大事化小,万不要因晚辈间的小事使得我九州正道间生了嫌隙,倒教魔道的妖人白白看了笑话。” 屈愿颔首道:“玄夜真人言之有理。两位真人既然都说海杰现不在山上,在下亦是信的过。不过他终究是贵派弟子,将他找出来对质,归还我杨师妹的爱徒,这些事情还是要麻烦少阳真人大驾了。无论如何,在下也总要给我掌门费师兄和杨师妹一个交代,请两位真人见谅。” 那姓杨的妇人在东海五圣里排行第四,外人多唤她作“杨仙子”,脾气却是最大的一个,连流坡岛的掌门费毅亦要礼让三分。她为人也算不坏,但如今心急爱徒生死,更担心小雨不过二八芳华,清秀温婉,莫要给歹人玷污了清白。当下叫道:“屈师兄说的不错,请两位真人先把海杰和我的徒儿交出来再说!” 少阳真人道:“好,我找他回来。” 屈愿见少阳真人答应先找出海杰不禁松了口气,问道:“不晓得真人你需要多久时间?” 少阳真人回答道:“十五日。” 杨仙子冷笑道:“要这么久么?” 少阳真人点点头,没开口。屈愿与另三人互视一眼有了默契,颔首说道:“好,那便是十五天。我等暂且告辞,待半个月后再重新登门拜访。今日打扰两位真人的清修,多有得罪尚请见谅。” 太阴真人微微一躬身揖首道:“好说,诸位仙友请了。” 杨仙子忽然叫道:“且慢!”她双目精光炯炯,注视少阳真人问道:“敢问真人,若半月之后你未能交出海杰又当如何?” 少阳真人声音和缓坚定的道:“贫道自会向贵派负荆请罪!” (本章完)

第25章 下山 十五天的光阴说过就过,可少阳真人如同黄鹤一去,了无音讯。到了第十六天头上,屈愿等人再次登门却见不着少阳真人。一怒之下,流坡岛与上清宫众人直奔北斗观,要找太阳真人论理,却在半道上被太阴真人拦截下来。 可无论太阴真人如何解释劝说,无奈对方已不肯再信。杨仙子更是声疾色厉,不依不饶,眼见这事情闹的越来越大。最后还是罗威与太阴真人一起担保,许诺三十日内必亲赴东海给流坡岛一个交代,又有上清宫的玄夜真人从旁周旋,这才令事态暂且平息。 流坡岛与上清宫的人走后,太阴真人立刻派下法旨,北斗门下弟子纷纷出动找寻少阳真人与海杰。遍布在九州各地的北斗旁系子弟也闻风而动,四处为师门查探。如此的声势动静,近年堪称少有。 大明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苦,一面担心师傅和海杰一面又不晓得这件事情最后会如何着落。他有心想找太阴真人询问,毕竟又不敢。别人都以为少阳真人必是在十五日内未曾找到海杰,惟恐无法对流坡岛交代故此有意回避不出,但他和上官阳却相信以少阳真人为人绝对不会这般。 可是现在不仅海杰没有找到,师傅也不见了,这些话说了又有谁信?反倒是有时候见着同门的师兄弟们,人人目光中都带着不屑,自是在怨恨紫竹轩一支给北斗派惹了这幺大的一个麻烦。 惟有金湘雪还在不停宽慰上官阳和大明,但怕在她的心里也未必肯相信老道士了。 上官阳的心情比大明好不到哪里去,他尽管对少阳真人从来一口一声“老道士”全无半点尊敬之情,但内心之中也记挂师傅的行踪。有心下山去找老道士,可人海茫茫,九州浩荡,自己全无一丝线索又到何处去寻觅? 如今再没人要他背书练字,也没人处处刁难自己,可上官阳心中反而有些失落起来,只觉得要是老道士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考教他一段古文典故也好,总胜过整日不见他的踪影。 这天早晨大明照样来送饭,上官阳一边吃一边问道:“大明,老道士走了有多少天了?” 大明想也没想回答道:“都二十一天啦,可一点消息也没有。上官小哥,你说师傅会去哪里呢?他的几个朋友那里太阴师伯他们都已派人找过,都说没见着。师傅他老人家会不会出事了?” 上官阳最担心的也是这个,闻言摇头道:“应该不会,老道士的修为甚至强过太阴真人,能够吃住他的人恐怕没几个。他一向又十分低调,也绝不会惹什幺仇家和麻烦上身。我猜他应该是有别的什幺事情给羁绊住了。” 大明听上官阳这么解释心里轻松许多,憨厚的笑道:“你说的对,上官小哥。师傅他老人家修为高深,绝对不会有什幺事的。说不定我待会回去,他老人家正和海师兄在堂屋里说话呢。” 上官阳微微一笑道:“我猜老道士应该早就找到了海师兄,只是有意外之事发生这才不能如期赶回。” 大明挠挠头,疑惑的望着上官阳道:“你是说师傅知道海师兄的下落?” 上官阳道:“不错,不然老道士绝对不会答应流坡岛的那帮家伙在十五日内带回海师兄。要知道九州如此之大,就算老道士御剑千里也无法在十五日内就找到海师兄。除非老道士早就晓得海师兄的下落或者是有一些其它的线索,不然以他的个性怎么会空口许诺?” 大明一拍大腿,恍然叫道:“对啊!师傅一定是找着海师兄了,他一定是有什幺事情才不能赶回来。可绝对不 是为了逃避流坡岛的人,你说对不对,上官小哥?” 上官阳点点头道:“我想海师兄长年在外或许就是老道士的安排,许是在替老道士办什么事情,所以老道士对于海师兄的行踪必然有相当把握。他经常出门说是去会朋友了,说不准就是去见海师兄了呢?” 大明眼睛亮了起来,兴奋道:“上官小哥,你真聪明,这些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 上官阳哼了声道:“想到又能如何,我猜太阴真人他们也必然想到了这一层,可我们还是不晓得老道士和海杰师兄的下落,只能在这儿干等。” 大明兴奋劲立刻没了,象霜打的茄子耷拉下脑袋道:“要是再找不着师傅和海杰师兄可如何是好?” 上官阳问道:“你跟了老道士这么久,就没发现一点线索么?比如说他每次出门回来是否会带点什么东西?又或者他有没有经常跟你提起什么地方?” 大明想了想,没精打采道:“师傅的脾气你不是不晓得,他的事情也从来不跟人说。我倒是经常看他出门,可也没见过有带什幺东西回来。除非──”他的眼睛突然一亮,猛拍大腿跳起来道:“我想起来了!我们紫竹轩门口荷塘里那两只白鹤便是师傅他老人家在七八年前带回来的,海师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很少回来了!” 上官阳精神一振,道:“说不定老道士的下落就着落在这两只白鹤身上。” 大明连连点头道:“一定是,要不师傅以前出门怎么很少带上它们,这回却两只一块带走了呢?” 上官阳一怔问道:“你说老道士把白鹤全都带走了?” 大明回答道:“是啊,师傅驾了一只叫‘云霄’的白鹤,又带上了‘凌宵’,可不是都带走了幺?” 上官阳苦笑道:“我原本还想让这两只白鹤带路,现在看来也不行了。” 大明苦着脸问道:“那怎幺办?” 上官阳思忖片刻,徐徐道:“如果我们能查出那白鹤原先的出处,到那儿去看一看说不准也会有什幺线索。可这两只白鹤虽是神物,我却不晓得它们的来历。大明,你是否知道一些?” 大明愁眉苦脸道:“上官小哥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不知道,我又如何晓得?天底下养白鹤的仙家说起来也不少,许多人我们都不认得,又到哪里去查找?” 上官阳忽然微笑起来,胸有成竹的问道:“大明,那白鹤平日里你都喂它们些什幺?” 大明摇头道:“它们都不用我喂食,每隔一阵子都自己出去游玩找食,三五天的也就回来了。不过我好几次我都看见它们在吃一些寒苔,天冷时候也爱饮些冰水。我问师傅为什么它们和别的白鹤不一样,师傅他老人家只说是这两只白鹤天生习性如此。” “天生习性?”上官阳似想明白什么,脸上笑容更浓道:“那你有没有注意这白鹤每回出去都是朝哪个方向飞的?” 大明渐渐明白上官阳的意思,一拍脑袋道:“不是朝北吗,师傅这次走的方向也是那边,我怎么就那么笨?” 上官阳点头道:“不错,就是朝北面,至少我看见的几回都是。这两只白鹤必然是出生在北方苦寒之地,才养成如此习性。而九州北端就是辽州,听说那里的极北之处终日冰雪覆盖,寒冷无比,却多产寒苔,正符合那两只白鹤的食性。如果白鹤果真与老道士的去向有关,我们找寻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大明赞同道:“是啊,那辽州是魔道冰宫所在,正道门派十分稀 少,有名的不过三五家,这下可就好找多了。师傅他老人家带着白鹤说不准就是去了那里!”说着起身道:“我这就去禀告太阴师伯,请他派人去查找。” 上官阳摇头道:“我说的也只是猜测,这种可能说大也不大。如果白鹤和老道士的去向无关,那么辽州与他真正下落也许就相差万里。你现在就去告诉太阴真人,若是他们一旦信了兴师动众派人去找,最后却一无所获又怎幺办?讲不准那些牛鼻子又要迁怒我们,以为你我在消遣大家,岂不好心没好报?” 大明愣了一下,师傅不在他没了主心骨,如今对上官阳说的话他是深信不疑。于是挠头问道:“可要是不说,师傅万一真在那儿又怎么办?” 上官阳道:“大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老道士真晓得海师兄下落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只自己带了两只白鹤独自前往?也许其中有着他不愿别人知道的隐秘。而他若真找到了海年师兄却又滞留不归,连个音讯也不传回更说明了这点。所以不找到还好,万一真是找到了恐怕又要引起别的麻烦。” 大明听上官阳说的头头是道,心下佩服不已,宛如应声虫一般连连点头。上官阳继续说道:“所以,与其告诉太阴真人他们,不如我们两个自行前往,先找到老道士再说。” 大明闻言犯难道:“可是我们都还没有出师,如果没有师傅允许,是不能下山的。” 上官阳暗骂大明死脑筋,说道:“话是不错,但老道士如今不在,我们又是为了找他才下山的,门规也不会为难我们。再说万一老道士真因为遇到麻烦不能按期回来,我们去了正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你说是不是?” “也是,”大明踌躇道:“要不上官小哥,我一个人去就行啦。你现在正面壁受罚,是绝不能离开思悟洞的。” 上官阳道:“不要紧,我偷偷去谁也不说,他们怎会知道?你从小就在山上长大,一个人这么出去我怕你东南西北也认不得,又怎幺找到老道士和海师兄?” 大明感动道:“上官小哥,我晓得你和我一样都是担心挂念师傅,将来他们要是责罚你,我一定求师傅为你开恩。” 上官阳嘿嘿一笑道:“我是在这狗屁地方待的太闷,正好有个机会出去溜溜,你别把老道士和我扯在一起。” 大明心中奇怪,为什么上官阳明明也牵挂师傅却嘴里又不肯承认?看来聪明的人想法实在比自己多太多了。他想起金湘雪和钟声,于是问道:“可我们都走了,雪师侄女和钟师叔祖他们找不着我们怎幺办?” 上官阳笑道:“钟老头不是自诩方圆百里无所不知,我们的行动怎瞒得过他?他不过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至于雪儿要见不到我们自会去问钟老头,也不用担心。” 大明听上官阳说的有理,心中一宽。 当下上官阳道:“事不宜迟,你这就回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大明“哦”了声,嘴巴动了几动却问道:“上官小哥,我能不能带上大黑,我怕它一个人待在家里没人陪会寂寞。” 上官阳苦笑道:“我们是去找老道士和海师兄的,可不是出去游山玩水,你带着它干什么?” 不过最终大明还是带上了大黑,他把大黑背在身后说这样就不会添累赘也不怕给走丢了。上官阳见状哭笑不得,只好由得他去。 两人祭起仙剑,双双朝北而去,要到辽州找寻他们的师傅和师兄。谁知道这么一去,才从此激起九州无数惊涛骇浪,演绎 出“七剑耀九州”的一段神奇传说。 大明驾着焚日,上官阳驭着雪阳,但见周围云海翻滚,耳旁呼呼生风。也不晓得飞了多久,头顶心的日头渐渐朝西偏去,已是下午。 上官阳冲大明叫道:“我们下去歇一歇,吃点东西喝些水,再瞧瞧到了什幺地界,离辽州还有多远?” 大明应了,两人念动真言,体内真气徐徐回收,仙剑飞速见缓,朝下方的云层降了下去。 穿过云层上官阳朝底下一打量,竟是山峦重迭,葱郁茫茫,也不晓得哪里有人烟?他曾经读过徐霞客的《九州地理志》,晓得北斗山位于中州西南面,与辽州当中隔着个燕州。 难不成这里是燕州的什幺山脉所在?却不晓得是“白石山”还是“天枢山”?而据说天枢剑派也是九州七大门派之一,雄踞北方,与辽州的冰宫诸派水火不容,干戈数百年。 随着高度下降,大明望见在一处山坳里升起袅袅炊烟,连忙伸手指的叫道:“上官小哥快看,那儿好象有一个小镇子!” 上官阳道:“我们就到那里去打探一下吧。” 两人在镇外收剑落下云头,却被几个镇民瞧见,皆以为是天上有神物降落。看有彩光经略,自是祥瑞之兆,无不赶忙赶到镇东的土地庙里烧香祷告,数日间原本冷清的土地庙香火顿时兴盛许多,连已得六位千金的知县老爷也亲来上香以求官运亨通,来年抱个大胖小子。 入得镇子,找到一个坐在自家门前晒太阳的老头问了才知:此镇名叫甲坑,隶属汉州东边的衡城怀水县,往西再有六百多里就是一本寺。那里可是九州著名的佛门胜地,每年都有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不远千里从京城赶来朝拜,可比甲坑镇的土地庙气派太多了。 不过让大明和上官阳感兴趣的是那一本寺也是九州七大剑派之一,虽说那些和尚多半用禅杖棍棒,把他们列在“剑派”里多少有点牵强,可千年以往都这么个叫法,也就没人多问。 一本寺与北斗派一东一西,虽同是七派中的翘楚,不过行事风格上却大不相同。由于当朝天子诚心信佛,又将佛教列为国教之尊,一本寺更是御封的三大国寺之一,民间的声威排场可比北斗派响亮许多。 因此一本寺的弟子遍布天下,隶下庙宇成千上百,广布佛法于九州。一本寺的方丈空心上人更被百姓许为万家生佛,这也是太阳真人不能比的。 这固然和佛兴道微有关,却和北斗派素来低调作风亦不可分。不过在两家的仙法修为上却是各有胜长,难分轩轾。 上官阳知道自己和大明御剑朝北的大方向没错,可由于半空里涛生云灭不辩南北,这才导致二人无意中偏离正轨,往西北去了。还好半路下来问一问,不然到了天黑只怕是要跑到九州最西北的凉州了。 大明有上官阳在身旁也不担心这个,反正上官阳比自己聪明多了,有问题他自能解决。上官阳看了看两旁街肆,问道:“大明,你有没带银两?” 大明道:“带了,师傅以前交代过我,说山下买东西吃饭都要花钱,所以下山要先备着银子。” 上官阳心想总算老道士教了大明一点有用的东西,没让他忘带银子。抬头瞧见远处有一酒旗风高高挂起,上书“闻香知味”四字。那酒馆尽管不大,看起来也算干净,从里往外飘着一股酒菜浓香。 上官阳道:“走,我们先到那家馆子里要些饭菜填了肚子再说。” 大明道:“上官小哥,我带了干粮和水, 我们不如找个地方一边歇脚一边吃些干粮吧。听师傅说,山下的酒馆茶楼价钱都好贵,最好不要进去。” 上官阳气道:“如今师傅不在你就听我的,我们既然带了银两为什么不到酒馆里好好吃上一顿?要是象你这幺说,还带钱出来做什么?” 大明想想也是,于是从背后放下大黑,跟着上官阳朝那酒馆走去。岂料跑的最快的竟是大黑,它的狗鼻子闻着肉味比什幺都兴奋,嗷嗷两声就蹿进了铺子。 酒馆里过了中午生意甚是冷清,加上上官阳、大明两人也不过五六个客人。上官阳和大明拣了角落里一张僻静的桌子坐下,酒保上来送上茶水。他们两人都不喜饮酒,便随口点了几个炒菜和两碗米饭,待酒保跑进后堂大明朝上官阳问道:“上官小哥,我们随便吃点包子面条赶快上路也就得了,干吗还要点这么多荤菜?” 上官阳朝他翻了一眼,道:“要吃包子街边的摊上就有,来这就是点菜吃的。你不吃荤菜大黑也要跟着你吃素么?你看看大黑这些年都瘦成什幺样了,和老鼠都差不多了。”大明只憨厚一笑,也不回答。 在两人旁边一桌上坐着一个面蒙轻纱的少女,一边用着简单的饭菜一边朝街上张望,眉宇紧缩似有重重心事。 她的衣着极为朴素,桌上摆着一个简单的行囊,背后却背了一把长剑,模样倒有三分古朴。上官阳一瞥之下就已察觉这少女身怀不弱的修为,想来是同道中人。不过看人家郁郁寡欢,他也不愿叨扰。 大明“哦”了下不再吱声,上官阳伸手一指对面空椅冲大**:“坐!” 大黑仿佛明白上官阳意思,噌的跳上椅子半蹲着,摇头晃脑十足的人模狗样。 不一会饭菜上齐,两人一狗埋头大吃。上官阳已有数年没尝过别人烹调得热气腾腾的荤菜,虽这小店厨子的手艺也不怎么高可吃到嘴里依然津津有味。大黑在对面吃的更是欢畅,一根骨头叼在嘴里也要嚼上半天,差点只剩下渣子。 正吃着,旁边一桌的少女已用完饭菜,起身拿起包裹便要离开,可娇躯刚刚直,拿着包裹的手却停了下来,身子猛的一震,一双清澈的大眼朝酒馆门口瞧去。 原来不晓得什幺时候门口多出了四个人,俱都是紫衣黑靴的魁梧大汉,把门口封的严严实实。 当先一个汉子五短身材,满脸横肉,嘴角生着一颗黑痣,腰里头插着一对镏银锤。他朝着那少女咯咯一笑,嘴角黑痣不住颤动道:“程大小姐,你这般急急忙忙不晓得是要去哪里,可要我们兄弟四个送你一程?” 上官阳心里微微一笑,用传音入密对大明说道:“找麻烦的人来了。” 大明点点头,朝那少女望去。此时店里的酒客见那四人来势汹汹,知道待会有一场争斗要起,纷纷悄然起身往后堂避让。可又舍不得放下这个热闹不看,都挤在后门口探着脑袋。 少女眼见四个大汉封死了自己去路,晓得今日无法善罢,愤然道:“你们天雷山庄未免欺人太甚,今日本姑娘就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虽是这幺说,她却明白自己的修为和这天雷四煞颇是不如,今日凶多吉少,念及家中缠绵床第生死未卜的爹爹,不禁眼中流露幽怨绝望之色。 却看的大明心中一动。这个傻小子也没如上官阳那般早早运功双目透过轻纱将少女的容颜瞧个真切,但看见对方哀怨无助的眼神他却不晓得为什幺心里老大不是滋味,生起了同情之心。 但就是这心中一动,又生出日后的多少风波! (本章完)

第26章 搭救 为首大汉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其实如小姐你这般如花似玉我等弟兄也真舍不得下重手伤你。只要你说出那小子的下落,我们吹雪山庄找到正主自不会再为难你们父女。” 这大汉姓辰名战,早年曾投在凉州不老峰童峥老仙的门下做了个三代记名弟子,可惜行为屡屡失矩最终被逐出师门。在凉州和汉州游荡了几年,结交了王一、陆培和沈颖三人,于是臭味相投结成所谓的“四煞。” 后来还是因为作恶累累惊动了正道翘楚一本寺,这才投入吹雪山庄以求庇护,成了大庄主雪英的座下四卫。 吹雪山庄位于汉州西北积石山,占地不下数千亩,门人仆从如云,乃汉州六大门派之一。大庄主雪英的表兄又是绝情宫四大长老之首的姬山,更是无人敢惹得。即便是一本寺亦不得不有所顾忌,约束门下弟子轻易不要踏入吹雪山庄的地界,以免引起麻烦。 两月前雪英九十寿诞时从朋友处得了一把当年魔教护法邱泽的成名异宝“血雷锥”,此宝为上古陨铁锻造,通身乌黑泛着血光,可千里掠人首级如探囊取物,飞腾时黑光一片,风雷动天,端的厉害。 雪英得了血雷锥顿时爱不释手,连晚上睡觉亦要摆在枕头另一边。可没过多久他便觉得血雷锥优则优矣,只是暴戾之气尚不够重,施展起来未免难以尽善尽美。 当下他便遣派山庄弟子护卫,自汉州各地府县偷偷掳掠来众多云英待嫁的少女,要以九十九名**元阴用上百日修炼血雷锥,使其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凶煞之器。谁晓得修炼了才没几日,一天深夜突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偷入山庄将被囚少女送上在庄外接应的马车尽数放跑。接着又连伤山庄数十护卫闯进雪英修炼的密室,借着雪英促不及防之机一剑劈了法坛,令他前功尽弃。 雪英又惊又怒更是万分的心疼,那血雷锥经此一劫不仅是前几日的功夫白费,更是大伤了元气,威力顿时折损过半。他当即驱动诸般异宝与那汉子大战一场,誓要将其剥皮剜心方得解气。 孰知那汉子的仙家修为竟尚在雪英之上,一口气连破他三道异宝,反伤了雪英一剑。好在山庄其它高手闻讯迅即赶来,合了七八人之力才堪堪敌住对方。最后雪英乘那汉子一个没留神,终以一记“摄魂钉”伤了对方。 “摄魂钉”亦是数十年前其表兄姬山送给雷威的一样护身毒器,由天地间八十一种绝毒之物炮制而成,雪英修炼多年威力自然非同凡响。但那汉子修为恁的深厚,竟压制住绝毒御剑突围而去,令雪英等人徒唤奈何。 再想追回被解救的少女,此刻更是不知所踪,雪英这才明白自己却是中了对方的缓兵之计。 经这么一闹腾,雪英可谓颜面大失,他横行七十多年又怎幺能咽下这口气?经过几日查探,居然真让他查出那晚暗中安排马车接应的竟是衡城府洛神镖局的总镖头余翔。 余翔的祖父艺出北斗派旁支翠柏观长白道长门下,出师后凭借身上过硬修为闯下了洛神镖局的偌大家业。传到余翔这一代洛神镖局已是汉州三大镖局之一,通行九州北方数州。 余翔子承父业,为人豪爽侠义,在汉州颇具声望。他的膝下仅有一女余菲,早年也曾跟随汉州道衍仙府府主止水子修炼十年,年纪虽小却也博得“素衣幽兰”的美名。 雪英闻知此事当下遣出座下高手由二庄主雪影率着到洛神镖局兴师 问罪,要余翔交出那个汉子的下落。 余翔铁骨铮铮,老而弥坚怎肯就范?双方一场恶战下来终是吹雪山庄的人占了上风,余翔中了雪影的“虎电毒牙”不醒人事,镖局伙计也伤亡惨重。幸好是翠柏观与道衍仙府等汉州名门一起出面调停,雪英碍着众人的面子才答应宽限洛神镖局十日。如若十日之后余翔再交不出人来,便叫洛神镖局玉石俱焚。 吹雪山庄势大力粗,背后又有魔道三鼎之一的绝情宫撑腰,即使是翠柏观与道衍仙府也招惹不起。眼见那雪影率着一众人马坐镇衡城府,围困洛神镖局单等十日大限,而号称正道翘楚的一本寺却毫无动静,一场浩劫在所难免。 无可奈何之下翠柏观观主青木真人写下亲笔书信要余菲带上,偷偷逃出衡城府去往北斗山求救,期望北斗派能看在一脉连枝的份上施以援手,出面摆平这件事情。 可谁曾想余菲才到了甲坑镇就被雪英座下四煞拦住,有了酒馆一战。 见对方咄咄逼人,余菲知道无法善了,暗自吸气稳一稳心神自背后拔出家传的“琴心古剑”横在胸前,一汪青光如水映在脸上,悲声道:“你们吹雪山庄即要赶尽杀绝,我虽是弱女子却也要一死相拼!” 吹雪四煞的老三陆培人最瘦小,用的是一对“紫煞鹰爪”,早年以风流自命,乃汉州地面上人人不齿的采花淫贼。他笑嘻嘻将腰间一对鹰爪套上,走到余菲面前说道:“大小姐,既然你都这幺说了,想来是不肯回头,那就让三爷我陪你亲近亲近!” 余菲尽管不是官宦千金却也算得上名门闺秀,何曾遭受他人如此当面的轻薄,当下玉颊一阵晕红,又羞又怒一咬银牙低叱道:“无赖,我与你们拼了!”手中琴心古剑青光一闪,剑刃竟响起一阵清越如古筝般的轻鸣,直点陆培咽喉。 陆培嘿嘿一笑,嘴里继续放肆道:“余大小姐,要亲近用你的小嘴就可,用剑嘛在下可不敢当。”他脚踩七星连环,侧身让过剑锋,紫煞鹰爪反扣余菲双肩,端的快如闪电。 角落里的上官阳听陆培言语污秽心中冷冷一哼,旁边的大明憨厚的面膛上也露出怒色,一对铁拳下意识紧紧攥起,用传音入密朝上官阳问道:“上官小哥,我们要不要帮帮人家啊?” 上官阳同样以传音入密回答道:“先别忙,那家伙还不是这姑娘的对手,不妨看看再说。”他只看了几眼,已经对余菲与陆培的修为深浅大致明了。那陆培的修为大概刚到“入室”的境界,外家的功夫也算过的去,可也只能唬唬一般人而已,比北斗派普通的“太”字辈弟子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余菲看的出修炼的是正宗仙家剑学,比之陆培要高出一筹。可惜用的剑法虽好,教的人却不怎样,许多地方使得并不得法,否则两三招就可以叫陆培去找阎王爷亲近亲近了。 果然那边几个照面下来,陆培已无起先的从容,被余菲的长剑逼得步步后退,只有招架之功。四煞里的老二王一见状从身后抽出一杆铁戟,叫了声:“老三,我来助你!”拧***,铁戟横走扫向余菲**。 陆培见有人相助精神一振,双爪一式“搜肠刮肚”分取余菲左右两肋。这四人在一起多年,彼此招式特长都了然于胸,虽没有什幺刻意的合击阵法,但配合起来倒也颇得益彰。 就瞧寒光霍霍,两爪一戟杀到身前,余菲临危不乱,右足点地娇小的身躯翩然飞旋,手 里的琴心古剑化作一团碧涛“叮叮”两响拨开了鹰爪,又一侧身翻转躲过齐劲的铁戟。 大明忍不住“咦”了一声,连传音入密也忘了,惊异道:“是本门的星斗三十六式!” 上官阳心中诧异,自也看出余菲方才用的那招“百转千流”正是北斗派星斗三十六式里的第二十七式,只是她怎么会使得,莫非这个少女与本门有什么渊源不成? 此念未及落下,就听门口的沈颖叫道:“夜长梦多,大家一起上!”挥出一把十字刀冲了上去。 上官阳见四煞如此不顾脸面居然准备围攻一个少女,心头火起,指尖轻轻一弹,射出了石珠。那石珠原本灰乎乎与普通石弹毫无两样,但在上官阳真气驱动下竟蓦然焕出一团五色的耀眼光华,划过一道美妙绝伦的弧线直射沈颖。 沈颖手中的十字刀正要攻向琴心古剑,不防一边罡风凌烈,一缕夺目的五彩光芒当胸射到。他也来不及多想,横过十字刀封了出去。 “叮”的一声,婴儿臂膀一般粗的十字刀竟被小小的石珠击得断裂成三截,沈颖虎口立时裂开,一股凌厉的真气破体而入震得他眼前一黑,朝后踉跄数步撞进辰战怀里。“噗”的一口鲜血漫天喷洒,手里剩下的一截十字刀颓然坠地,发出当啷脆响。 却见那石珠以绝强的劲力穿透十字刀钉入沈颖的左胸,又从背心化作一道弧光飞出,在空中兜了个圈子钻进上官阳的袖口里消失不见,直如电光石火。 打斗立刻停了下来,所有目光都对准上官阳。上官阳以石珠首次出手伤人,也没料到居然有此等威力,心中微微诧异又颇是欣喜。 那辰战抱着沈颖的身子见他两眼翻白,鲜血直流,不死也要躺上半年,不禁狠狠瞪着上官阳。他有心上来动手,可见对方如此声势又有些踌躇,于是恨声道:“阁下好胆,竟敢伤我们吹雪山庄的人,有种报上名字来!” 大明“腾”的起,道:“报就报,他是我师弟上官阳,我叫吴明,都是北斗派的弟子!” 他这话一出口,各方的反应顿是不同。上官阳不由暗暗叫苦,他倒不是害怕什么吹雪山庄找上门来。而是这次下山自己和大明都是偷著出门,要是传回到北斗派的那些老道士耳朵里毕竟是个麻烦,说不准自己真要再陪钟老头在思悟洞里多待几年。 余菲闻言却是又惊又喜,她绝处逢生已自庆幸,更没想到这救自己的人竟然就是要去求援的北斗派门下。当下一对秋水柔波异彩连连,朝大明与上官阳望去。 辰战等人又是另一番心情:他们弟兄四个原本十拿九稳要把余菲捉了回去,不曾想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出手即重伤了沈颖。自己抬出吹雪山庄的名头想要吓一吓对方,那黑黑壮壮的少年却自报家门是北斗派弟子,这下可就更加麻烦了。 可人在道上走头可断志气不可丢,辰战明晓得对面两个人自己招惹不起,只得壮著胆子放下硬话道:“北斗派与吹雪山庄一在中州一在汉州,从来两不相犯。我奉劝你们不要插手敝庄的事情,要不然就是我吹雪山庄上下数千弟兄的死敌!” 大明毫不畏惧,一改平日好好先生的脾气,瞪眼道:“你们欺负人我就要管!”这话说的坠地有声,铿锵激昂,连躲在後堂的酒客夥计也在心里暗暗叫好。他们都是本地人,多少晓得吹雪山庄的厉害,故此这喝彩也只敢叫在肚子里,可不敢喊出声来 。 王一、陆培朝辰战左右一,眼中凶光闪闪盯著上官、吴二人。辰战狞笑道:“好,我倒要看你怎麽管?”说著腰间一对银锤在真气驱动之下仓朗一声飞出,化作两道银光在空中飞舞,“轰”的将屋顶砸了老大一个窟窿。 那银锤越舞越疾,在空中一化为二,二化为四,转眼但见漫天的银光闪耀,好不惊人。余菲急忙呼道:“两位少侠小心,他要施展‘百雷轰顶’!” 上官阳心头一动,果听见那银光里隐约有雷声隆隆,四下罡风刮起,桌椅盆碟尽被掀翻吹起。 辰战脸涨得血红,豆大汗珠劈里啪啦朝地上直砸,猛然大喝道:“疾!”呼的一声那点点银光挟著惊人的杀气当头朝上官阳和大明轰落,後堂里响起一片惊呼。 大明在原地也不见动,背後焚日古剑在罡风激荡里龙吟而出,在半空中隐约现出一条龙形,好生的威猛。那些银光顿时暗淡,竟被焚日古剑射出的光华尽数消融,化为乌有。 就听“当当”两声,银锤在空中被仙剑一截为四,成了四块银疙瘩重重砸落在地上,轰出数尺深的坑来。 “铿”的清响,焚日剑自动归入鞘中,屋里罡风顿灭,光芒尽消,惟剩下一摊的狼籍和头顶偌大的窟窿。 一式北斗派的“腾龙剑诀”在大明使来举重若轻,瞬时灭了辰战气焰。 辰战“哇”的喷出一口血来,脸上血色尽失,神情委顿再无刚才的凶悍之气。旁边的陆培赶紧扶住他叫道:“大哥!” 辰战朝地上的银锤瞅了眼,惨然笑道:“阁下好功夫!老子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今日的梁子我们算是结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後会有期!”说罢在陆培的搀扶下趔趄著朝门外走去。 上官阳对大明道:“你就打算这麽放他们走?” 大明一怔,问道:“要不怎的?” 上官阳微微一笑道:“他们受此惨败心中定然怨恨,来日不敢找我们算帐,却把怒气撒在那余姑娘身上怎麽办?” 大明闻言立刻冲著四煞叫道:“且慢!” 辰战已走到门口,听的大明一叫身子一震回转过来道:“阁下莫非想赶尽杀绝,留下我们兄弟四个?” 大明摇头大声道:“你误会了,我是想告诉你们我叫吴明,是北斗派少阳真人的徒弟,伤人毁宝的是我,你们要报仇只管到北斗山紫竹轩找我就是,可不准迁怒那位余小姐。” 他嗓门洪亮,怕大街另一头也能听见。辰战心头松了口气,嘿嘿一笑道:“好,我们四兄弟记著便是!”狠狠瞪了余菲一眼,和他三个弟兄去了。 上官阳心中暗笑,那吹雪四煞虽在当地也算凶名卓著的人物,可就是借他们四百个胆子也不敢上北斗山找茬。大明是等不著这几个家夥了。 余菲著实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有如此结局,又是欣喜又是感激,向大明与上官阳盈盈拜倒道:“多谢两位搭救之恩,我只怕今日也难以为报啦。” 大明顿时手足无措,红著脸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全无方才的威风。还是上官阳微笑道:“小姐千万不要客气,说起来我们也算同门,拔刀相助也是应该的。我们还是坐下来说话。” 说来奇怪,余菲这才注意到酒馆所有的桌椅早碎裂一地,但大明与上官阳这一桌却好端端的摆著,连桌上的碟子也没缺半个角 。她心里不禁对上官阳、大明的修为更是钦佩,原本漆黑的眼前忽然多了一线光亮。 三人刚重新入座,那掌柜却招呼著酒保端上几碟刚炒的热菜。大明见状赶紧道:“掌柜的,你搞错了,我们没点这几个菜。” 掌柜的满是笑容,道:“没搞错,这几个菜是我送的,不收你们的钱。” 大明奇怪道:“我们把这里打的乱七八糟,你不叫我们赔钱反倒送菜过来,这是什麽道理?” 掌柜的笑呵呵道:“你们师兄弟把那吹雪四煞揍的那麽狼狈,可算为大夥出了口恶气。他们吹雪山庄的人个个如凶神恶煞,连官府和一本寺的和尚们也不敢惹,谁想也有今天?就冲这个我也该敬你们!再说余大小姐和余老爷子是大大的善人,我们衡城府的老百姓哪个不晓得?你们救了余小姐,小的再怎麽著也该做几个好菜送上!” 大明红著脸双手乱摇道:“这怎麽敢当,这怎麽敢当?” 掌柜的见大明有如此神仙修为,为人却又平易近人,不由大生好感,笑呵呵的去了。他的生意是不做了,一边招呼酒保收拾屋子一边和那些酒客路人大肆吹嘘刚才的一战,直似是他打跑了四煞。 掌柜刚走,余菲又拜倒在桌前,哀婉道:“请两位公子仗义襄助,救救我洛神镖局上下百多口人命!” 大明给吓了一跳,没坐稳当的屁股如被火烤一般抬起,急忙道:“你怎麽又拜了呢,有话我们好好说。” 上官阳伸手虚按,凌空发出一道真气将余菲轻轻扶起,道:“洛神镖局百口人命是怎麽一回事,你不妨慢慢说来。” 余菲一省,从贴衣香囊里取出青木真人的书信双手交在上官阳手上。上官阳略略一扫已明大概,大明在一边探著头也看过一遍。 大明怒道:“这吹雪山庄也忒霸道了!小姐放心,这事我大明一定要帮忙。” 上官阳神色不动,问道:“余镖头是否认得那个蒙面汉子?为何出了这麽大的事情,他本人却不见了踪影?” 余菲四下打量几眼,看见周围已无闲人才压低声音摇头道:“上官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海大叔是好人,他必定是有要事才不能分身,不然一定会来帮忙的。” 上官阳心中一动,暗想不会真那麽巧吧?於是继续问道:“小姐可晓得这位海大叔的来历?” 余菲想了想道:“七年前我爹爹曾经丢失了三十万两的镖银,後来是海大叔夜闯无照窟,诛杀了无照一窟鬼才将镖银夺了回来。我爹爹千恩万谢要为海大叔立长生牌他却说什麽也不肯,只说自己姓海,还要我们万万不可将他的事情传了出去引起麻烦。” 上官阳有些失望的道:“这麽说连你们父女也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 余菲点点头道:“大约二十多天前,海大叔一日深夜突然悄悄来见我爹爹,说要请他帮忙雇些马车。我爹爹明知有危险也答应下来,数日後便和海大叔联手从吹雪山庄救下了数十个少女。完事後海大叔又来找过我们一趟,说身负剧毒要找一种名叫‘回生草’的灵药医治,暂时要消失一段时间。他劝我爹爹赶紧关了镖局避一避风头,可我爹爹终究舍不得偌大的祖业,又以为行事机密不会叫吹雪山庄的人抓到把柄所以没听海大叔的劝告。这才引来了灭门的祸事。” 上官阳与大明对望一眼,已能确定余菲口中所说的海大叔九成就是海杰。 (本章完)

第27章 消息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本是出於一时义愤救了余菲,不想却从她的口中探听到海杰的消息。上官阳按奈欣喜,问道:“余小姐,可否麻烦你将那位海大叔的容貌为我们形容一下?” 海杰有点奇怪,不晓得上官阳为何对海大叔这般感兴趣?可一来对方是救命恩人,又是名门子弟,谅不会不利於自己和海大叔,於是回答道:“海大叔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身材十分的高大魁梧。他满脸的络腮胡子,又硬又密,天庭饱满,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甚的威武──” 余菲刚说了一半,大明已忍不住叫道:“不错,就是──哎呦!”却是桌子底下上官阳狠狠踹了他一脚。大明吃疼不解望著上官阳,上官阳没好气的用传音入密道:“海师兄如此隐匿行踪身份必定有原由,先不要说破。” 大明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又见余菲正怔怔瞧著自己和上官阳,赶忙道:“没什麽,我不认得那个海大叔的。” 这麽一说比什麽都不说都糟,好在余菲知书达理,晓得大明必有隐情不能相告,当下羞涩一笑也不追问。 上官阳头大十分,心想大明这个憨直的生性将来不晓得要吃多少亏?他却不知道,大明自幼生活在紫竹轩,从未品尝过人间险恶,故此才这般的淳朴厚道。但为人却并非真的是傻瓜,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剑会的前八。更难得的是那份淡泊心态令其荣辱不惊,贵贱自宜,这却是上官阳及不上的地方。 上官阳岔开话题问道:“那麽余小姐可否知道这位海大叔如今的下落?” 余菲犹豫片刻,虽有轻纱遮面也被上官阳瞧个真切,徐徐一摇头说道:“我也不晓得,海大叔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都是他自己露面来找我们。” 上官阳察言观色,明白余菲必然有隐瞒,这也难怪,毕竟自己和她萍水相逢,不能完全互相信任。自己不是也瞒起了海杰的来历麽? 大明道:“上官小哥,我们还是赶快帮余小姐和余老爷子打跑吹雪山庄的人再说吧,要去迟了说不定就有人遭殃了。” 上官阳心中盘算一下时间,衡城府距此并不算远,从四煞的身手来看,吹雪山庄似乎也没什麽大不了的,顺利的话今晚就可以摆平那些家夥。当下将书信还给余菲道:“你先收著这信,若我们解决不了你回头再上北斗山求救也不迟。” 余菲喜道:“多谢两位公子,我这就再为两位备上快马,天黑前就可赶回衡城府。” 上官阳笑道:“何必如此麻烦,你只管跟我们走就是。” 大明见余菲有些疑惑,於是小声道:“我们可以用御剑术,百八十里的路程转眼就到,比马可快多了。”然後咳嗽一声道:“还有一件事情请你帮忙。” 余菲不解问道:“什麽事?” 大明憋了半天才道:“你叫我大明就成,千万别再公子公子的啦。” 余菲嫣然一笑直比幽兰盛放,说道:“我记下啦,吴公子。” 当下余菲执意付了酒钱,三人到得镇外僻静无人处,大明与上官阳双双祭起仙剑,由大明带著余菲直奔衡城府。 云雾缭绕里大明催动焚日古剑,右手小心翼翼的搀扶著余菲纤细滑腻的柔指,即怕用力太过唐突佳人,又担心抓的不牢让人家坠了下去。一颗心在胸口扑腾腾直跳,以往斗剑也没这麽紧张过。 他从懂事起就和少阳真人独居紫竹轩, 周围熟悉的人都是男子,和陌生女子说两句话都要脸红。後来有了金湘雪情况稍微好点,可除了她之外自己也没机会再和其他的女子说话啊。 没想到第一回下山就碰见了余菲,方才在酒馆里大明见她无助柔弱,楚楚动人的模样心中就没来由的猛跳。虽然说出手相助是基於一时义愤,可私下里也蒙懵懂懂觉得能让余菲开心实在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许是上官阳看破大明的心思,居然要他带著余菲飞驰,余菲虽有些害羞但一来心忧老父,再则见大明憨憨神态不会是个登徒子,於是含羞默允。倒是大明推了半天又哪里斗的过上官阳,好说歹说还是他接下了这份美差。 眼见佳人就在身畔,大明只觉两耳滚烫,看都不敢看余菲一眼。可那淡淡的**幽香近在咫尺,云鬓被风吹拂扫在脸上,又怎能无睹? 上官阳跟在身侧,也是头一回见著大明如此窘迫的样子,不由心里好笑。他注意著方位速度,以免错过衡城府。如若这个时候要开大明领路,多半是要飞到爪哇国去了。 百多里路以御剑之术瞬即就到,三人在衡城府外的一处密林里收了仙剑,由余菲领著进城。 大明松来余菲手时才长长出了口大气,可望著她的背影又不觉有点怅然。上官阳从後走来拍拍大明肩膀道:“别发呆了,走吧。” 大明“哦”了声才似从梦里醒来,跟上余菲脚步走出密林,心头却不断回味刚才的一幕,如同灌满蜜糖一般甜丝丝。 衡城府为汉州通衢要道,地处衡水与汉水汇流口上,人口稠密,商贸兴盛。大明也是第一次看见偌大一座城市,走在街上看什麽都新鲜。如果不是上官阳拽著,他险险就被流莺拉进了红楼。 大黑一点也不怕生,跟在大明身後兴奋的左右张望,不停摇晃尾巴,见了顺眼的不顺眼的都要叫唤两声。 余菲轻车熟路领著上官阳、大明穿街绕巷到了一个冷清的胡同口停下,回头道:“对面就是我家,门口有几个吹雪山庄的护卫把守,早上我是翻墙才逃出来的。” 上官阳著墙角,朝对面瞧了眼。只见“洛神镖局”的黑底金字大匾还挂在正门上,朱红的大门紧闭,有四个大汉分立在两旁。门口还有一对石头狮子,可惜其中一个已掉了半边脑袋,未免不雅。 余菲低声解释道:“这几日雪影率著吹雪山庄的三十多人就住在镖局的後院,却将镖局的男女老少尽皆赶到柴房茅屋中。他们封死了所有出口,连下人出门买菜也需有人跟著。” 大明疑惑道:“他们弄出偌大的动静,官府也不管麽?” 余菲苦涩的笑道:“衙门哪里敢管这些人?只要不是杀官造反,知府大人闭著眼睛也就蒙混过去。何况镖局也没有报官,官府更乐得不理。” 上官阳自然明白余菲所说的道理,冷哼道:“少了官府的麻烦更好,我们先偷偷进镖局将令尊他们保护起来,以免动手时投鼠忌器。” 余菲点头道:“两位公子请随我来。”他们从另一巷口穿过大街,绕到镖局左首的一处僻静围墙边,余菲道:“早晨我便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这围墙虽有两人多高,却丝毫为难不住他们三个。上官阳当先开道,大明殿後轻而易举的进了镖局。围墙里面是一个无人的院落,余菲解释说这里原本是库房,现在也无人看著了。 凭借上官阳、大明的敏锐感应,自可先一步避过其他人,悄然在余菲的引导底下来到 近後门的一处院落。这里一边是牲口棚,一边是柴房和堆放旧物的仓库,院当中坐著两个黑衣汉子不问可知是吹雪山庄的人。 上官阳好似一阵清风欺***,没等两人发觉已左右开弓击昏了他们,竟未发出半点声响。余菲从花丛後面起身,奔到最里间的柴房门口伸手轻轻扣门,就听里面一个警觉的男子声音问道:“谁?” 余菲抑制心头激动,低声道:“是我,尚大叔,快开门!” 柴门迅速打开,余菲一闪而入,跟著上官阳一手提著一个护卫进来,最後是大明和大黑。柴门“啪”的关上,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幽暗之中,惟有地上的一盏油灯发著微亮。上官阳这才注意这柴房上下前後连扇窗都没有,空气十分的浑浊难闻。 柴房里除了柴火就是人,二十多人里却有大半躺在地上,有骨断筋折,有伤口逸血,模样甚是狼狈。这许多人警惕的目光注视在自己与大明身上,也叫上官阳有些不自在。 关门的男子四十多岁,身材消瘦,难得一件白衣在此环境中也一尘不染,犹如崭新。他的双目细长,神情稳重,先朝上官阳与大明望了眼才问道:“菲侄女,你怎的这麽快便回来了,这两位公子又是谁?” “这两位是北斗派的上官公子和吴公子,便是他们在半道上从吹雪四煞的手中救了我。”余菲说著又向上官阳、大明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镖局的副总镖头尚志尚大叔。” 尚志闻言一抱拳道:“多谢两位公子救了我侄女,尚某感同身受。”他的语气十分诚恳真挚,令上官阳、大明平添几分好感。余菲先简单把中午的遭遇和尚志说了,又关切的问道:“尚大叔,我爹醒了没有?” 尚志目光一黯,摇头道:“还是老样子,早上青木真人为总镖头换了一贴药,可依旧不见好转。” 余菲走了过去,落脚需得小心翼翼,以免踏到别人身上。借著昏黄的油灯,余菲瞧见余翔双目紧闭,面色发黑昏睡在草席上。肋下的伤口用纱巾裹著渗出墨色的血水,原本红润的脸膛此刻已憔悴的不成人形,即使是在睡梦里依然受著伤痛的折磨。 余菲跪倒在父亲身前,轻轻唤了声“爹”却晓得他根本不能听闻,想到悲处珍珠般的泪水潸然滴落,打湿了身上衣裳。忽然旁边伸出一只大手,默默递过一条褚色丝巾,却是大明。余菲一怔接过,朝大明微微颔首表示谢意,泪水朦胧里就见大明朝自己憨憨一笑,那厚实的肩膀好象可以抗下天大的事情。 上官阳早把那两个大汉扔到门後,对尚志小声问道:“尚大叔,这柴房里怎麽还有死人?”大明和余菲得上官阳提醒,目光转向角落里,却见一抹白布蒙面,一具娇小的尸体正静静躺在那里。 此言一出,满屋皆是愤懑的目光,更有人狠狠以拳砸地哽咽不语。尚志叹息了声回答道:“是菲侄女的贴身丫鬟翠儿。” “翠儿?”余菲惊呼道,揭开白布里面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蛋不是朝夕共处的她又是谁?余菲悲呼一声,眼前黑黝黝晃成一片,胸头一口郁闷的热血眼见就要喷出。 上官阳反应最快,探掌贴住余菲背上大椎穴,一股柔和温润的仙家真气汩汩流入,助她疏通血脉。一旁的尚志心中一惊,暗道:“这少年好生了得,出手之快竟连我也没看清楚。”不由收起慢怠之心。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夥用绷带吊著胳膊,愤然道:“大小姐,翠儿是给吹雪山庄的人活活逼死的,我们大夥要报仇副总镖头却 不让。现在您回来了,我们就听你一句话,豁出性命也跟他们拼了!” 余菲尚未从震惊里恢复,她茫然抬头望著尚志,轻轻问道:“怎麽会这样,早晨她还好好的──” 尚志低声说道:“中午雪影手下的一个院主叫作坚刁的老贼喝醉了酒却抓著翠儿要她侍寝,翠儿抵死不从一头撞死在厅里。当时里面只有几个丫鬟,谁也拦不住,等我们知道已经迟了。” 他微微颤抖的手安抚著余菲道:“我也想报仇,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这些人冲出去,也只有送死的份,一切都只能等你请来北斗派的真人们。” 大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般惨无人道的事情,他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後狠狠一捶自己大腿叫道:“畜生!” 上官阳幼年命运多乖,对於这种事情自然不会象大明那般感觉稀奇。在老家的时候黑胡子和他的爪牙不知糟蹋过多少少女,可又有谁出来说半句公道话了?自己母子二人遭受凌辱,最後家破人亡,那老天可曾给过公道? 不晓得为何,他的脑海里又回想起黑胡子趾高气扬的纵容属下毒打自己,要他母亲到黑府做女佣的情景,一股恨意油然升起,冷冷道:“这些畜生现下在哪里?” 尚志回答道:“雪影和他手下的院主还有几个头目现下都应该在前厅。” 上官阳点头,又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尚志想了想道:“他们一共来了四十多个,一场激战下来如今能打的也只剩下三十余人。不过雪影和他手下的几个院主的修为甚是扎手,总镖头便是伤在雪影的虎电毒牙之下。” 上官阳哼了声道:“也不过三十来人,若合上镖局、翠柏观与道衍仙府的人手就算余总镖头不在也未必拼他们不过。” 先前说话的小夥附和道:“上官公子说的可不是?可恨那些老道老仙的平日里拿著我们镖局的孝敬,真要有事却当了缩头乌龟,只敢假模假样做个和事老。” 尚志立时低喝道:“大黄,休得胡说!吹雪山庄势力庞大,背後又有绝情宫的老魔头撑腰,连一本寺的大师们也不愿招惹他们,又怎怪得人家?” 上官阳微微一笑,向那小夥问道:“你叫大黄?” 那小夥起身抱拳道:“小的名叫黄猿,小名大黄。” 上官阳见他身材壮实跟头牛般,沈声道:“我要到前厅找他们算帐,你敢不敢带路?” 大黄想了没想哈哈一笑道:“有什麽不敢?小的走镖这麽多年早把命不当一回事情啦,只要能为翠儿、总镖头他们报仇,叫我干什麽都乐意!” 余菲闻言连忙道:“上官公子,还是让我领路吧。” 尚志犹豫一下出言道:“上官公子,他们人多势众,我看不如大家从长计议。” 上官阳明白尚志是对自己和大明没信心,这也不怪人家,毕竟两个十几岁的少年纵然师出名门但根基尚浅,又怎是雪影这等称雄数十年的凶恶之辈对手?但见到尚志神情反而激起上官阳傲气,他本就不把吹雪山庄的人摆在眼里,如今更是非要会会不可了。 当下道:“要动手就乘现在,等四煞赶回来报信说不准他们就有了防备。诸位都留在这里听信,若我们得手再出来不迟;若我们落败了,余小姐便速速出府,再到北斗山求救也为时未晚。” 尚志心底暗叫一声惭愧,心道:“我行镖三十多年,怎麽老了反倒胆小起来?与其如此活受 贼人凌辱,不如放手一博,或有生机。”於是慨然道:“两位公子,尚某愿与你们一同前往!” “我也去!”柴房中能动的纷纷低声叫了起来,一时间气氛热烈之至。 上官阳心中颇是感慨,他没想到这些镖局的夥计竟比许多修仙炼道之人有血性的多,当下存了保全他们的念头。他朝众人摆摆手道:“前厅的蟊贼我们师兄弟自可料理,大夥却须保护和总镖头和受伤的弟兄。不然要让吹雪山庄挟持了老爷子,事情就不好办了。” 尚志摇头道:“上官公子说的哪里话来,天底下焉有你们为我们拼命,大夥却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的?”他转头对余菲道:“菲侄女,你带部分弟兄守住柴房,只要不是那几个老贼亲来应得无碍。” 余菲道:“尚大叔,我随大夥一起去!” 大明在一旁嗫嚅道:“余小姐,你还是留下照顾老镖头吧,那里太危险了。” 余菲一怔,默默瞧了大明一眼面孔红了起来,好在幽暗里有轻纱蒙面也没人看出来。她赶紧低下头,不晓得为什麽心口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这时尚志已挑好了十余个伤势不重的夥计,又轻声交代了余菲几句,和上官阳率先出门。其他的人跟在後面鱼贯而出,人人脸上一副慷慨就义的坚毅神态,都没想著能再活著回来。 最後轮到大明,他刚跨出门,却听见背後一声比蚊子还轻的呼唤道:“大明!” 大明一怔,回过头来只见余菲手执自己的丝巾在门边,温柔羞涩的目光从他的脸膛上一扫而过,迅速垂下了头道:“你的丝巾能先让我保管麽?” 大明心中奇怪,暗想一条丝巾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东西,还需跟自己说麽?茫然点头道:“行!” 余菲嫣然一笑,耳朵已红若朝霞,再轻声道:“你和上官公子都要小心些。”柴门渐渐关上,余菲的俏脸消失在门後。 大明直等门完全合上也没回过神,脸上忽而微笑,忽而迷茫。忽然背後有人叫道:“吴公子,我们该走啦。”却是那大黄。 一行人连带上官阳、大明在里边共是十四个,由尚志在前领路直奔前厅。尚志等人对於镖局里的一草一木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就算闭著眼睛也能找到前厅所在。路上碰到几个吹雪山庄的护卫,该著他们倒霉先成了众人的餐前小点。 上官阳逮了一个小头目模样的汉子盘问了几句,晓得雪影与几个山庄院主以及山庄几个位列院主的大头目果真都在前厅,说是正招待一位雪英的老友,究竟是谁这个小头目就说不上来了。 上官阳一拳把他打昏,对尚志说道:“尚大叔,既然吹雪山庄的头目都聚集在前厅,我和大明便先进去打前,你带镖局的兄弟们将外围的那些喽罗肃清,再到前厅与我们汇合。” 尚志一阵犹豫,上官阳已明其意,傲然微笑道:“大叔放心,就那几个杂碎还不放在我和大明的心上。” 尚志感觉到上官阳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自信,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却还是关切的嘱咐道:“两位小心,他们人多势众又阴险狡诈,万万不要大意。” 当下两拨人分头行动,上官阳与大明在大黄的引路下绕到前厅的正门。这个功夫後院响起喊杀声,自是尚志等人动手了。一名四十余岁的妇人从前厅快步而出,在门口朝一旁的护卫叫道:“快去查一下,後面出了什麽事?” 却听有人冷笑道:“不必查了,告诉雪影,债主上门来了。” (本章完)

第28章 动手 这妇人是吹雪山庄八大院主之一,因其夫胡苗亦为山庄院主,故此别人都称她作“胡夫人。”她自幼追随凉州乱雪峰冰真人学艺,後因与门下师兄发生私情而双双叛逃,投入了吹雪山庄。 不想没过两年胡夫人便与胡苗**火热,不可收拾。於是胡苗设计害死其师兄,胡夫人竟连一滴眼泪也没落就欣然投入现任夫婿的怀抱。这事若发生在其他地方必为人不齿,但在吹雪山庄里却属司空见惯,不少人还私下里豔羡胡苗豔福不浅,老来娶了一房娇妻。 胡夫人年轻时也确算是惹火的尤物,杏目柳眉,娇小玲珑而风情万种。可惜岁月无情,眼见是五十多的老妇人了却偏偏还要做少女打扮,一层粉底在脸上涂的比窗户纸还厚却也掩不住眼角额头的皱纹。一身五彩斑斓的紧身衣裳更是将她日渐臃肿的体态衬托的“曲线玲珑”,一摇三晃。 日子久了胡苗难免生出墙外摘花的贰心,可经不住河东狮吼的一哭二闹,更怕她拿著这些事情去找雪英哭诉,头大之下忍不住懊悔自己当年又是何苦? 这回雪影到衡城府寻仇原没带著胡夫人,可她一听说胡苗要来便又找到雪英哭闹。那雪英早年也人老心不老,暗地里分了胡苗一羹,如今面对旧情也硬不起来,只好答应胡夫人也随著胡苗来衡城府。 一路胡苗见别人花天酒地好不快活,自己娇妻在侧却只能望洋兴叹,苦不堪言。这胡夫人倒在无意中为世间消除了不少的罪孽,却是她自己也没想到。 却说雪影正在洛神镖局的前厅设宴招待九州九妖之一的神鸦上人,推杯换盏之际後院却响起隐约的喊杀,惊疑之下便命胡夫人遣人去打探。胡夫人刚到门口吩咐下去,就听见有人回答道:“不必查了,告诉雪影,债主上门来了。” 胡夫人一惊,朝说话方向瞧去,门前已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走在最後面的一个手上吊著绷带,多少有些眼熟,应是镖局里的夥计。可是前头两个少年葛夫人无丝毫的印象,也不晓得是打哪里钻出来的? 她见方才说话的少年身材修长,眉清目秀,虽然衣著朴素但器宇不凡,倒似个世家子弟。顿时眼睛一亮也不计较对方言出无状,妩媚一笑问道:“这位小兄弟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不晓得你们又是哪门子债主?” 上官阳见她徐娘半老尤自卖弄风骚,心头不禁生起厌恶,冷冷道:“叫雪影出来,小爷没空和你这妇人一般见识。” “吆,好大的口气啊,”胡夫人摇摆水桶粗细的腰肢,“花枝”乱颤的走到上官阳跟前笑道:“却不晓得小兄弟高姓大名,找我们二庄主讨什麽债啊?” 一股浓郁的香风钻入上官阳的鼻中,初不觉得什麽,可没片刻脑袋里就是一晕,体内真气受那迷香刺激迅速生起,浩荡如长川大流,瞬间将毒气逼出体外。上官阳一个疏忽险些中了胡夫人的诡计,心头怒气顿起,喝道:“好毒妇,敢用奸计害我!”右拳挥起,宛如裂石崩云,一式二十二字拳中的“道”字拳直轰葛夫人面门。 胡夫人暗地施展“乱花迷眼香”原本以为上官阳会闻风而倒,令自己手到擒来。岂知眼前少年非但没有倒下去,反而生龙活虎朝自己打出威猛无伦的一拳,禁不住大吃了一惊。 她哪里晓得上官阳年纪虽轻,可仙家修为已在己之上,更兼得体内有北斗金丹与素问丹护法,早是万毒不侵。这乱花迷眼香虽是厉害,却也伤不到上官阳分毫。 胡夫人促不及防下惟有闪身飞退,堪堪躲过,那上官阳的拳头最近时距离她最是自诩的鼻尖仅差了半 寸,顿时惊得她一身的冷汗。可那罡风激荡岂是易与?脸上开花的厄运暂且是逃过了,头顶诸多的发饰却在拳风里一一断裂,丁零当啷的落下。胡夫人满头长发立时散落,直披到腰间,远一看便如女鬼一般。 没等她喘息定神,上官阳左掌立起如刀,“道”字诀的第二式变化如鬼斧神工,当头劈下。铁掌虽未杀到,可那漫天的罡风已激的胡夫人发丝寸断,犹如柳絮横飞。 胡夫人吓得心神俱丧,暗道:“这个小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恁的厉害!老娘一个托大便要栽在他的手中。”当下也来不及祭出腰间冷霜双刃,只得奋起全身的功力双掌一翻硬架出去。 在她心目中尽管已认得上官阳厉害,可终究觉得对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那真气修为亦远逊自己。满以为自己双掌封出定可震的上官阳少说横飞数尺,哪里料想“蓬”的一声接下,只觉得对方掌上传来醇厚无比,偏浩荡如川的浑厚掌劲,迫得她体内真气倒转,反噬丹田,脚下更是如无根之浮萍连连踉跄而退。 这下胡夫人魂飞魄散算是真领教了上官阳的厉害,她的双掌几乎麻木,胸口真气积郁如鼓胀的气团不得舒解,激得喉咙口一热,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此刻的她乱发飞舞,衣裳带血,面目狰狞之下再无半点风韵可言。 大明在後为上官阳压阵心中也是诧异,他尽管和上官阳朝夕相处那麽多年,可除了剑会上见上官阳祭起天玄金蜈的冷光伤了杨伟,就没真见上官阳出手对敌过。如今看上官阳一套拳法用的纵横跌宕,只两拳半招就把胡夫人打得狼狈不堪,心中不禁无限欢喜,同时也暗道:“原来上官小哥果真了得,看来我也要更加努力了!” 大黄更是看的心旷神怡,扬眉吐气,要不是手伤了早就拼命鼓掌,就是这样也把喉咙给叫破了。 上官阳恼胡夫人阴险歹毒,出手更不容情,他右拳再次挥出,当胸直捣中宫。这“道”字诀五式拳招全是直来直往,大开大阖,是拳法中变化最少的几式之一。但大道无双,深得“道”字内意,最适合在对付修为相若或有不及之对手时大力强攻,取得速胜。 胡夫人原非庸手,身为吹雪山庄八大院主之一自有不凡技艺在身,正常情形底下施展出冷霜双刃与上官阳缠斗上十几个照面也不是不能。可上手暗算不成被上官阳反客为主,顿时乱了阵脚。 忽听脑後响起尖锐刺耳的呼啸,一团金光挟著滚荡杀气而来。胡夫人心中一喜,虽未回头却也晓得是夫君胡苗的“烽火双轮”前来助阵。 上官阳面对厅门自是看个真切,见里面一左一右飞出两道弧光,一对直径在两尺八分的金轮耀著团团火焰声势惊人的朝自己撞来。这金轮外沿尽是锋利的锯齿,里档倒有三个可容一手端握的把手,在空中飞速转动。 可要上官阳前功尽弃,舍下胡夫人去应付烽火双轮又如何能够?他刚要祭起背後雪阳剑应阵,却听身後头的大明叫道:“上官小哥,我来!” 话音未落,古朴无华的焚日剑亮鞘而出,大明念动真言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飞光自上官阳头顶掠过。原来他虽关注著上官阳的战局,更留心周围有人会加以暗算,故此提著十二分的小心。若说大明平日浑浑噩噩或许是真的,但每遇要紧关头他必全神贯注,本色尽显。 但听“当、当”两响,空中爆开两团耀眼的金光,那焚日古剑在大明驱动下势如破竹,连挑烽火双轮。只见得火星四溅,乱风迭起,烽火双轮发出呜咽之声徐徐倒飞,不仅光华黯淡,那唬人的火焰更是踪影皆无 。 大明破了胡苗的双轮去势不休,剑化作人,人直如剑,如经天长虹直挂胡苗的头顶。 这胡苗的双脚刚落到门口,就见到自己的烽火双轮被大明挑飞,气机感应之下心头如遭重锤,尚未缓过这口气来头顶心上剑气纵横,竟是大明杀到。 好在他的修为比其妻高出不少,双手一翻竟从腰後又取出两只烽火金轮,奋起全身修为硬接大明来剑。 “当“的闷响,胡苗受不住大明御剑的巨大冲击,朝後连退九步,脚下的青砖竟碎成齑粉。饶是这样,他的眼前也是一黑,险些双轮脱手。他可不晓得,大明的修为尚在上官阳之上,单论浑厚沈稳怕尤有过之。这下硬拼,果没讨得好去。 大明也是身形一震,人在空中脚踩平步,稳稳飘起,正让过从被後射来的另两只金轮。 胡苗将双轮收回手中低头扫了眼,不由心下大痛,原来这烽火四轮上锯齿断裂无数,灵**是大损,“太虚真火“的威力几乎折去了一半。 还没等他叫骂,那边传来胡夫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团肉影正朝自己的怀里撞来。却是上官阳得大明拦截下胡苗,心无旁骛之下一连将“道”字诀後面两拳一掌如长河大浪滚滚打出,胡夫人心神失守终被上官阳一拳命中,吐血飞出。 胡苗忙将夫人揽入怀中,可低头一看胡夫人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已无进气了。他终究与胡夫人有三十余年的伉俪之情,眼见到妻子殒命怀中,忍不住仰天长啸,瞠目恨视上官阳道:“小鬼,我与你拼了!” 激怒下再管不得许多,口中真言念动,背後亮起一道冲天金光,手中腰间,七只烽火金轮腾宵飞起,在半空里载浮载沈,列成北斗七星的模样。一时间狂风大作,血腥扑鼻,天上的日头也被这金轮遮住半边,发出血红的光彩。 这“七星冲宵”胡苗已多年不用,近年更是少有出动五轮以上的情况。但妻子横死眼前,金轮又受毁伤,他也被激起凶性拼得耗损二十年修为也要毙上官阳於掌下。 此刻大明已飘然落地在一旁,焚日古剑纳入鞘中不见。厅口又多出四个人来,当先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可体态硬朗,满脸毛发,鹰鼻狮口,穿著一身血红的长袍,正是吹雪山庄的二庄主雪影。 在他身侧只著一人,瘦小枯干的身型,尖嘴猴腮,面堂紫黑,一对小耳朵笔直的竖起,光光的脑袋上寸发不生。他身著黑色袍服,背後鼓鼓囊囊不晓得藏了什麽东西,高**过肩膀却隐於衣裳之内。不用介绍,这自然就是神鸦上人了。 他号称九州九妖之一,横行於汉州地界,与雪英兄弟交往数十年,堪称莫逆。那血雷锥便是他赠送给雪英的礼物,不想由此惹出连番麻烦。这回雪影到洛神镖局寻仇,他得知以後也自告奋勇的跟来助阵。 在这两人身後尤有两人,形象古怪,神情凶悍,却是吹雪山庄的另两大院主龙笑与坚刁。 暂且不说他们见得上官阳掌毙胡夫人,大明剑挑烽火双轮心中是如何的惊讶。那七星冲宵在空中已然布成,只听胡苗大吼道:“疾!”半空喀喇喇滚动震耳雷鸣,七道金轮幻化成火焰流星,当头朝上官阳砸落。 上官阳初生牛犊,夷然不惧。人如黄鹤冲天而起,投入金光之中。他抱元守一,心如明镜,脑海里清晰映射出七道金轮变换万千的飞行轨迹,身形随风化蝶,施展蝶舞探花的身法,宛如浊世翩翩佳公子,穿行趋避於千层浊浪里。 “铿”的清脆一响,一缕碧光泛起,雪阳竹剑在主人气机牵引中跃然出鞘,上官阳右 手一探稳稳握住剑柄,看准正面迫来的一只金轮挥剑劈出,却是一式“摘叶飞花。” 就见九朵青花盛绽,梅花间竹一样的九记脆鸣,一连九剑点、按、劈、挑,几乎不分先後击在金轮之上。那金轮受到剑气侵袭,发出“兹兹”怪响,血光大减“呼”的激飞出去。 “轰”的一声,金轮正撞在前厅的房檐上,顿时轰开一个偌大的缺口,青砖碧瓦卷起一团黄尘簌簌落下。那金轮却去势不减,脱离了胡苗真气的操控直朝厅後飞去。 大堆的砖瓦如冰雹似的朝在厅前的众人头顶砸落,雪影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立在他身旁的神鸦上人微微一皱眉宽大的袍袖水云一般凌空挥出,半空里就宛如多了一只无形的巨灵大手,将那些砖瓦捏裹成一团稳稳朝外送出,连尘灰也不曾漏过。 大明一惊,暗道:“这个老头也不晓得是打哪里来的,好深的修为,只怕尚在我和上官小哥之上。” 这时上官阳又一气连破两只金轮,剩下的四只虽尚在空中翻舞无奈威力大减不成阵势,任谁都看出不能持久。胡苗对那金轮修炼了五十余年,早炼得心神相系,感同身受。这金轮连受毁伤,胡苗体内真气亦由此生出感应,只是强自支撑著不倒,内伤却早已种下。 他此际凶焰尽消,有心收回金轮无奈已被上官阳牢牢在气势上压制住自己,可说骑虎难下。如若勉强收手,上官阳的雪阳仙剑势必高歌猛进,直捣黄龙,到那时候怕连性命也保不住。 正在进退维谷之时,雪影看出不妙,手中一对铁胆脱手**,化做两道乌光直扑上官阳。 上官阳此刻已融入“知著坐空”的境界之中,周遭的丁点变化也逃不过他的灵台感应。虽然眼睛并未望向那对横空出世的铁胆,但心头早将它们的来势、角度、力度等等了然於胸。 他人在四只金轮包围攻杀之中却做到来去自如,身形水银泻地似的从两只金轮下方逸出,姿势偏优美之极,深得“蝶舞探花”之真韵。但那铁胆在雪影的驱动下在空中蓦然爆涨,幻作两只飞天的带翅虎,张牙舞爪朝上官阳扑来。 这对虎胆乃吹雪山庄祖传至宝,到得雪影手上已历四代三百六十余年修炼,若全力施为到第七层境界时可祭出两头数十丈长的白色剧虎,即使得道仙家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雪影虽然修为尚未达到那个境界,可也能用到第三层的“裂岩断流”,在汉州纵横数十年罕见有人能够接下。可今日却偏偏撞上了一个。 上官阳见这对畜生展著两双血红肉翅不依不饶朝自己扑来,白色的身躯居然在飞行中迅速的爆长,心中不禁暗暗称奇。但他即见过土行孙元神出窍之声势,又怎会畏惧这东西?上官阳身躯在空中连串翻转,翩若惊鸿自白虎上方闪电般掠过。 碧光如流崩现,雪阳剑轻盈的劈出,“叮叮”两声击在白虎腰际,竟发出金石之音。那两只白虎悲鸣连连,爆出一团乌光飞速收缩倒射,重新变作两枚铁胆收入雪影手中。 雪影垂首一瞄,就瞧见铁胆上各有一道宛若指甲化过的崭新伤痕,里面依稀泛起殷红光华,不禁大是心疼。 上官阳这手看似简单轻巧,却同时用上“蝶舞探花”中的“风行”身法配以星斗三十六式中最是迅捷的“逝者如斯”,火候、力道、角度等等缺一不可,才有此等效果。 他击退白虎收身落到大明身旁,收剑於背後皮囊中。方才连战三人也令上官阳真气耗损不少,当下借机调息,打量厅前众人。 那边胡苗得雪影之助好不容易收回仅余的四只金 轮握在手里,大口喘著粗气却再不敢出手。也难怨他修为太劣,实在是碰上上官阳、大明这般即使是在名门大派中也堪称不世出的青年佳俊,也只能自认倒霉。 从胡夫人下毒出招到白虎折返,期间虽发生一长串事情但宛如兔起鹕落,弹指之间已经完成。说起来未免冗长累赘,可实际上不过电光石火的眨眼功夫。 那边的大黄张大嘴巴怔怔瞧著上官阳,也不晓得他是否负伤,更忘记了喝彩。 雪影手转铁胆,锋刃一样的目光扫过上官阳与大明,嘿嘿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北斗派的弟子。就是你们的掌门太阳真人来了对我吹雪山庄也要礼让三分,偏偏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要强硬出头。看在北斗派的金面上只要你们留下点交代,我今日便放你们走。如若不然,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他这番话软硬兼施,一方面自是顾忌北斗派的实力,不愿节外生枝;另一面也是见上官阳、大明修为惊人,自己这方就算能赢只怕也要付出点代价。这才不计较手下死伤,白虎受挫,与上官阳、大明放下硬话。 可这两个少年一个孤傲不群,一个中正无畏,焉能被他喝退?上官阳调匀了真气,报之冷笑道:“要我们退走原也不难,你们吹雪山庄的人凡曾在洛神镖局做过恶事的各自留下一只胳膊,雪庄主自己更需到余老爷子面前磕头认错,求他老人家放你一条生路。如此我们自会离开!” 雪影身後的院主坚刁勃然变色道:“好你个小鬼!我家二庄主本要看在北斗派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可你居然不知死活侮辱本庄。今日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天外有天的道理!” 他也没有出招,却从腰间取下一支殷红色的金属笛子横在唇边。大黄见坚刁开口,顿时怒发冲冠,伸手一指咬牙切齿道:“上官公子,就是这个老贼逼死了翠儿!” 上官阳凤目寒光一闪,震的坚刁心头竟是一颤,觉得宛如有一股森寒的冷刀当头劈落,迫的自己不得不全力守住心神。当下心中暗道:“这个小子好厉害的修为,竟不在我之下!看来惟有施展‘无音魔蚀’方有取胜之机。” 他迈步徐徐走下石阶,每走一步体内的真气就配合著步韵增强,脸上渐渐泛起一团狰狞的殷红光华,握住金笛的双手之下袍袖无风鼓胀,猎猎作响。 大明见这老头个子不高,面目可憎却处处透著古怪,手里的金笛更不晓得有什麽歹毒伎俩。他担心上官阳连战之下真气有所耗损,於是横身在上官阳面前,低声道:“上官小哥,这阵我来!” 坚刁闻言咯咯怪笑道:“黑小子,这可由不著你了!”他功凝舌尖,手抚金笛,但见那金笛上亮起一道红光,发出“!!”的一声,便再无动静。 上官阳等人大是疑惑,上官阳更是本以为这老头会如当年的秦公子一般以体内真气驱动金笛吹奏出乐曲来对付自己,谁料到居然是雷声大雨点小?但他年纪虽轻,头脑却比常人好用百倍,立刻明白其中定有蹊跷。於是低声喝道:“小心!”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就要施展二十二字拳反击。 可没等他出照,忽然觉得两耳外射入极细极冷的各一缕寒风,犹如银针一样刺进耳膜,顿时脑海里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疼,提至胸口的一道真气也受到感应宛如翻江倒海一样的沸腾起来。 刹那间,耳朵里回荡起无比难受的滋味,明明觉得好象有千百根银针刺穿自己的耳膜在脑海里肆虐横行,可偏偏听不到任何的声响。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里却看见大明又是不解又是焦急的望著自己在说什麽,却什麽也听不见。 (本章完)

第29章 恶斗 原来坚刁的金笛表面看来与普通笛子并无什么两样,但里面的构造却迥然不同更是大异于乐理。若有高手注入先天真气吹奏,发出来的并非是什么动人乐曲,而是远远超出常人耳朵可以听见范畴之外的一种音波。 这种音波在自然之中几乎无处不在,常人也不会觉得什么。可是经坚刁的金笛聚丝成束的吹奏出来,却可崩山碎石,更可鼓惑对手心神,令其陷入幻境最终走火入魔而亡。 上官阳初次见到自不识其中厉害,这才着了道。大明在上官阳身旁见上官阳身躯微颤,神色痛苦,额头上更是有冷汗渗出,仿佛正在与什么可怕的事物作剧烈搏斗。 他连呼上官阳去得不到回应,心中诧异道:“难不成那老头的金笛真有什么古怪,上官小哥已经着了他的道?”他渐渐看出不对,此刻上官阳的面色已是一片血红,眼睛里的目光变得迷茫散乱。大明不敢再迟疑,正要探手贴住上官阳背心施以援手,却听见头顶金风大作,吹雪山庄的另一院主龙笑如鹰隼般振开双臂,挥动一柄铜斧朝上官阳劈下。 大明见状只得先祭出焚日古剑封架住龙笑的当头一击,再腾不出手救援上官阳。 上官阳的耳朵里不断传来奇异的嗡嗡鸣叫,脑海中伴随着阵阵剧痛,心神失守之下完全迷失在无音魔蚀之中。他忽然看见自己坐在家乡河边的桥洞底下,拿着自己制作的鱼竿在河里垂钓,远处的夕阳将村郭染得一片金黄,诱人的菜饭香随着秋日的清风徐徐吹拂而来。依稀里,听见母亲在家门前呼唤道:“阿阳,回家吃饭啦——” 他的眼前一黑,周围的景物已变成黑胡子家高大豪华的庭院,无数的欢声笑语飘入耳朵,自己在黑夜里闪烁着仇恨的目光揣着菜刀寻找仇人的踪影。 一幕幕幻象从上官阳的脑海里闪现而过,体内的真气在魔音的刺激下如同脱缰野马狂乱的奔腾。若不是依北斗金丹守护着心脉,此际他只怕已然疯癫而亡。 那边厢坚刁将自己的功力发挥到极至,无音魔蚀犹如长河大浪般汹涌扑向上官阳。他的心中也微微有些诧异——这个小子明明嘴角逸血,摇摇欲坠,为什么却还不倒? 上官阳背后皮囊中忽然传来极为轻微的清脆鸣响,就连身旁的大明也没有注意到。皮囊中的雪阳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危机,发出了细微的振颤。一道温润清流在雪阳剑身上汩汩波动,再透过皮囊悄然注入上官阳背心的大椎穴。 上官阳原本混乱欲裂的神经受到这股清流的刺激,蓦然一醒。积郁在胸口的一股热血再按奈不住,“噗”的张口喷出,化作一团血雨。 这血雨正对准了在上官阳对面的坚刁,以他的修为即使叫血珠喷到身上也奈何不了自己。可是坚刁终究嫌这血箭一旦沾上衣裳颇是不雅,当下功运全身,形成了一道护体罡气。 上官阳喷洒出的血雨在空中迅速扩散变薄,化成一团蒙蒙血雾。其中一部分撞上坚刁身前的气墙纷纷弹回,被纵横在厅前的罡风稀释。 可就这么微微一走神的功夫,无音魔蚀难免受到些微影响,上官阳的灵台一清已恢复了神志。他的双眼陡然射出两道夺人心魄的寒光,利刃一般穿透刁横的眼睛,直刺心底。 “破!” 上官阳再吐一口鲜血,挟着这股热血以汹涌的真气送出气吞山岳的一吼。这记吼声穿到别人耳朵里只是一震,但对坚刁竟别有一番滋味。 坚刁先是被上官阳的眼神一慑,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胸口被那吼声重重的一捶,经脉中的真气好似受到了惊吓不由自主的微微一下凝滞, 他唇边的金笛不免也是一颤,奏错了音律发出极为沙哑的“兹兹”声。 上官阳连吐两口鲜血气息已平,只觉得体内的真气如万马奔腾,迫不及待的寻找着发泄的窗口。他用目光紧紧慑住坚刁,不待对方回应再次低喝道:“破!” 这是上官阳在思悟洞石壁上修炼得的“破魔咒”,当日上官阳学它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今日遇到强敌不假思索的用上,竟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坚刁耳朵里宛如有响雷炸开,被上官阳第二声破魔咒喝得心神摇荡不能自持,呆如木鸡般怔怔望着上官阳。需知无音魔蚀最厉害之处就是在于利用音波惑人神志,令对手魂魄消散最终走火入魔。 但这种技艺施展出来固然可怕但同样亦十分凶险。若是对手的修为远远高出施术者又或者有奇功妙法抵御反击,则无音魔蚀非但不能伤着对手更会反噬其主,令其万劫不复。 雪影见状知道坚刁处境不妙,气运丹田高声喝道:“坚刁!” 若在往日坚刁必然忙不迭的回应,可此时他却似着了魔一般对二庄主的呼喊不理不踩,面色苍白直愣愣盯着上官阳。 雪影眼见座下又一名高手要折损在上官阳手中,当下飞身而起直扑过来。可上官阳岂容这坚刁再活着回去?聚足十成功力气压喉间,第三声喝道:“破!” 坚刁发出撕心裂肺的一记惨叫,两眼浑浊无光,身形巨震之下脱口喷出一蓬鲜血。他也算了得,竟然支撑了三声破魔咒而不倒,换作旁人恐怕早就疯癫了。但即便如此事后他的修为势必大损,没有十数年时间休想恢复。 上官阳这一下也是全身功力所聚,真气激荡之下经脉受损,第三口鲜血喷薄而出。却见那血光之中竟有一缕乌光闪现,却是上官阳乘势发出天玄金蜈。 坚刁心神为破魔咒所慑,根本不晓得闪躲,被天玄金蜈射中胸口应声后仰,却正落进从后赶来的雪影怀里。 那边传来切金断玉的一记脆响,却是龙笑的铜斧在大明一式“长河落日”中被焚日剑硬生生一劈为二。龙笑**一声,抱着半截残斧踉跄而退,脸上被剑气割开一道殷红的细痕,看起来着实吃亏不小。 神鸦上人见状喈喈怪笑道:“好小子,看不出真有点斤两,让洒家会会你!”黑衫一晃,人已在半空。身后的衣裳突然爆裂开来,打里面伸出一对丈许长的肉翅来。但见那肉翅之上乌光熠熠,尽皆是一片片两寸多长的黑色羽毛,宛如倒插的匕首一般锋利,“嘎琅琅”舒展开竟有金石似的响声。 大明一怔,不晓得神鸦上人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难不成这人真是什么怪鸟修炼成精的,居然长着一对翅膀? 忽听到背后尚志叫道:“吴公子,小心这妖僧的‘五罗飞翼’!”原来他们收拾完镖局其他地方的吹雪山庄护卫便急忙赶来为上官阳、大明助阵,正撞上神鸦上人要对大明出手。 尚志心中不禁一凉,暗道吹雪山庄的人已经够扎手,再多了这个九州九妖之一的神鸦上人,今日一战恐怕凶多吉少。可事到临头说什么也没用了,也只有硬拼一途,大不了就来个玉石俱焚。 神鸦上人嘿嘿冷笑道:“小心也晚了!”双翅一振,翼上的羽毛犹如箭矢朝向大明**而出。只见那黑羽三片一组,七组一路,分向大明的咽喉、胸口、小腹打来,将他前后左右的退避之路尽数封死。远远望去,六十三片黑羽或快如闪电径直射出,或弧度诡异绕到大明身侧,黑蒙蒙一团将他卷裹在了当中。 大明也听不见身后尚志等人的惊呼,全副心神牢牢锁定空中呼啸而来 的黑羽。眼见乌光近身,大明的身躯猛地如陀螺似的原地飞旋,焚日古剑在身前织起一团密不透风的光网,正是星斗三十六式中的百转千流。 这一招当日余菲也曾经施展过,但在大明手中威力气势何止高上百倍?只见焚日古剑如水银泻地自然流转,霍霍剑光便如长江大河在身周奔流汹涌,端的是妙到巅毫! 那凌厉锋利的黑羽一入剑光就好似泥牛入海,连声息也没就隐没在其中,丝丝乌光瞬间黯淡不见。大明的身形蓦然停住,气定神闲倚剑而立便好象方才根本没有动过一样。再看六十三片黑羽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吸附在焚日古剑上,随着大明右腕一抖雨点似的坠在地上。 尚志等人看的心摇神驰,无不大声叫好,对大明与上官阳的信心又足了几分。他们却不晓得当年就为练就这么一招百转千流,大明花了两个多月的功夫,多少个晚上在睡梦里都在念叨出招的要领。 一寸心血一寸功夫,这个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奇遇与天才可言。若要想人前显圣,唯一的捷径只能是背后的苦修。大明也许并不真明白这个道理,但比懂得这个道理的“聪明人”却做的更好些。 神鸦上人出手即施展出“五罗飞翼”的绝技,本是打算一举震住大明也好显示自己的高深修为。在他眼里大明与上官阳尽管厉害可终究不过是两个后生晚辈,自己赢了也没什么光彩,却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破解了五罗飞翼。 虽说刚才毕竟未尽全力,否则以一百八十九片黑羽齐飞的“五罗羽阵”祭出,大明怕也无法全身而退。可听见尚志等人的喝彩,神鸦上人顿时恼羞成怒,觉得这喝彩的叫声仿佛是在嘲讽自己。 当下眼中凶光一闪,双翅披风挂云,身影化作一团黑电直射大明。一对枯干的手爪张开,十片浸淫暗蓝毒光的指甲宛如索命的利刃或曲或伸,或舒展或游走,分朝大明的头顶天灵盖与咽喉抓来。 大明见神鸦上人的双爪狰狞,挟着撕裂罡风的杀气袭到心中一惊。在别人眼里也许神鸦上人这么一爪除了速度快逾闪电也无出奇的地方,可大明却晓得对方是动了杀机,每一根手指都暗含变幻无方的杀招,就等若有十支利箭同时刺向自己,只要稍稍一个疏忽便错恨难返。 大明不敢怠慢,焚日古剑在胸前笔直竖起高逾头顶,古朴的剑身发出“叮”的脆鸣,一团柔和浑厚的光华映射在他镇定无畏的面庞上。 神鸦上人身在空中轻咦一声,原来他发现自己的十指无论如何取角刁钻,变化万千却无一例外要撞上焚日剑的剑锋!看似屹立不动的古剑竟然暗蕴着无数变招,将自己出手的通路全部封死,更藏着惊人的反击之力。 却是大明施展出了月光十八剑中最简单也最惊险的一招“中流砥柱”,硬生生迫退了神鸦上人的“索魂夺魄爪。” 尚志等人见神鸦上人飞击大明无不把心提到嗓子眼,可只瞧大明轻松的竖起焚日剑,神鸦上人顿时脸色一变莫名其妙的飞身而退,犹如鬼撞墙一般。虽然心里都是疑惑不解,可依旧大声叫好为大明助威。 再说雪影低头打量怀里软绵绵着自己的坚刁,只见他风干的老脸上布满紫黑色的毒气,一双眼睛无力空洞的瞪大朝向天空,嘴角黑色的淤血汩汩往外冒,也不晓得是中了什么妖法,眼见活不成了。 对方不过是两个年未满弱冠的少年,眨眼之间居然造成自己手下两死两伤。尤其是这个姓上官的小子,更先后令他折损了胡夫人与坚刁。如此惨重的伤亡在吹雪山庄数十年来尚是头一遭,雪影真不知道回去后如何对雪英交代。 当下他把坚刁的尸身交给身后的胡苗,目光怨毒无比的凝视上官阳道:“好小子,本庄主还是小看了你。今日不把你们几个碎尸万段就对不起死去的弟兄!” 上官阳抹了一口嘴角边的鲜血,胸口却传来隐隐的阵痛,却是方才一战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好在他有金丹护体,更有六十年精纯修为的根基庇护,故此体内真气不断流转,平复内伤。 刚才可说是九死一生,如若不是诸般因由凑在一起,恐怕完蛋的就是他了。这吹雪山庄称雄汉州看来果非幸致,自己开始实在是有些轻敌。但明知如此以上官阳个性又怎可能就此退却?闻得雪影的怒语,上官阳不屑冷笑道:“无耻小人也配大放厥词,阁下只会嘴皮上的功夫么?” 雪影听上官阳语出不逊心头更是恼怒,眼睛里射出的怒火熊熊燃烧,充满怨毒。他抬起右手,拇指与小指一搭,无名指蜷起,食指和中指屏立如峰,摆出雪府秘传的“雪舞剑诀。”但看脸上白光一闪,双目射出咄咄逼人的精光,一对袍袖猎猎而响,鼓胀如气球一般。 上官阳立时觉得对面一股凌厉惊人的杀气扑面袭来,已明白雪影要祭起御剑之术。他艺高人胆大,却不屑乘此机会出招,更料到即便自己此际出剑雪影身后的胡苗、龙笑也必然会出手抵御,反倒令他分了心神。于是手中暗扣石珠,抱元守一静待雪影的御剑一击。 雪影嘴唇轻动,念诵御剑真言,背后的白芒魔剑受到感应徐徐自鞘中升起,低低发出风雪呼啸的响声。突听雪影沉声喝道:“疾!”白芒剑如应斯响,卷起一道白色寒光破鞘而起,笔直垂悬在雪影头顶三丈处爆涨出慑人的光华。 呼呼的风雪声鼓动,地面也仿佛受到这御剑之威的震慑不由微微震颤,一道道罡风自雪影身上海潮一样呼啸而起,朝上官阳泰山压顶的迫来。上官阳双足稳稳定,令雪影发出的罡风刚到面前就立刻中分,往两边流去。他右手轻弹,石珠破空**,在漫天白光里亮起三道五彩的华光,分成上中下三路划过美妙的弧光打向白芒剑。 那白芒剑在主人的驱动下猛然再一亮,从剑身上射出数百缕白色的剑芒,幕天席地朝着上官阳呼啸而来,将他吞噬在一片光影中。 “叮叮叮”三响,石珠击在白芒剑身上,爆出一团团耀眼的火花。白芒剑剧烈的一震,光华顿时暗淡不少,剑身上更留下三个不易察觉的凹坑。石珠也犹如撞在磐石之上,被震飞出去。可是毕竟是仙家神器,不容小觑,三枚石珠无须主人策动再次于空中返转第二次射向白芒剑。 这石珠每一次打到白芒剑上,雪影便感同身受的身躯微晃,不得不催动体内真气充盈魔剑的耗损,更需加大对上官阳的攻击力度。才眨眼功夫,他的面庞就被一层浓浓的紫雾覆盖,头顶一道淡淡的水气会聚成一股直线不住蒸腾,显然功力已发挥到极至。 上官阳的滋味也不好受,雪阳剑上下翻飞一面抵挡无孔不入的白芒,一面也在感应石珠受到冲撞后带来的心神震颤,气血翻腾。打到这个份上,已是两人修为的纯粹比拼,就看谁能够在对方的攻击下多坚持一刻。故此表面看起来不如什么那边热闹,可凶险犹有过之,动辄就有剑毁人亡之虞。 可那边神鸦上人两次无功而返更是杀意大起,心中思忖今日若不杀了这两个小子,异日传了出去人人言道鼎鼎盛名的神鸦上人居然连北斗派的一个后生晚辈也奈何不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在九州称雄? 他右手一翻,打宽大的袍袖里取出一只朱红色的葫芦托在掌心。这葫芦顶上的塞子“啵”的一声弹起,里面飘出一股浓 烈的腥臭粉雾。神鸦上人念动真言,朱红葫芦在他手里微微颤动,塞口的粉雾也越来越浓,将他的身形遮掩在烟雾之中。 但见葫芦口上火光一闪,冒出点点暗红的火星,**在半空中如同星丸跳跃,甚是妖艳。大明看的一怔,不晓得神鸦上人又在耍什么宝,难道是要放烟火么?念头未落,那点点火星突然崩散,幻化成巴掌大小的火鸦,一只只拍打双翅在半空乱舞,竟然不下数百只! 原来神鸦上人见屡次失手,终于祭出他苦心修炼百多年的“森罗火鸦”,要将大明除之而后快。这森罗火鸦的本身乃火云岭百鬼窟中的千年黑鸦精魄,为神鸦上人以阴火鬼丹炼制,寻常人不要说被火鸦抓上一记,就是吸入一口它喷出的火毒也要命丧黄泉。 大明虽然不识得这森罗火鸦,可见其声势已知厉害。于是赶紧手引剑诀,焚日古剑铿然飞天,一条金龙隐隐从层云中闪现真身,在大明头顶布下一道护体的结界,正是北斗派的腾龙剑诀。 空中数百只火鸦狂舞呼啸,挟着一团团耀眼的火焰扑向大明。但在腾龙剑诀的剑光吞吐闪烁中那些火鸦不及近身就被凌厉的剑气所弑,化作一蓬蓬黑烟淡渺。然而大明的真气消耗也不断加剧,需知御剑之术固然威力强大,可破仙兵魔宝,却也最耗损真元。 如若不是大明拥有极为扎实的功底,此刻恐怕已经力不能支。可那森罗火鸦竟似杀之不绝,除之不尽,任凭焚日古剑射落一只只火鸦,其后更有层层叠叠的蜂拥而上。这样下去,也不晓得他还能坚持多久? 神鸦上人同样苦在心里,眼见自己耗费无数心血修炼的森罗火鸦有去无回的在大明剑下形消魄散,眼睛里几乎喷**来。激怒之下再顾不得自己亦是元气大伤,一劲催动森罗葫芦,不断将火鸦祭出。 时间一长,大明头顶的金光渐渐黯淡下来,那条隐约现身的金龙也变的雾影绰绰看不真切,好似随时都会消散。一股股腥臭的氤氲之气终于透过剑光侵入,若有若无的钻进大明鼻孔中。 甫一闻到这股腥臭的粉色氤氲之气,大明便觉得脑袋猛的一沉,胸口好象有什么东西堵住,一阵阵犯起恶心。他心中一惊,明白不知不觉里已中了森罗火鸦的火毒,焚日古剑的剑身上更是被蒙上一层薄薄的粉色雾气,光泽也越来越暗。 好在他没有失去方寸,屏住呼吸改以内胎换息,却无暇再分出心神来迫退毒气。 尚志等人有心帮忙,无奈修为实在差了一截,莫说插手助阵就是近一点也会为罡风所迫立足不定。大伙正焦急的在一旁观战,也不晓得大明与上官阳是否能赢,忽听见大黄叫道:“大伙别愣着,先把那些狗腿子收拾了再说!” 尚志一醒,当下长剑一摆道:“弟兄们,咱们也别闲着,一齐上啊!”镖局众人闻听副总镖头的招呼纷纷出手,朝着龙笑等人就杀将上去,顿时混战成一团。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有人偷偷报官,知府大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派了几个衙役过来打探。那衙役哪里敢进到院子里面,在围墙外睁大眼睛观望只见镖局里光华冲宵,喊杀声声,吓的腿肚子也发软了。不敢多做逗留急急回到府衙禀报知府大老爷言道镖局里有妖孽精怪出现,非人力可逮。 知府大人闻言立即请了一营官兵将镖局周围的大街小巷全部封锁,不准闲杂人等接近。可世上人心最是好奇,越是如此越是有人想看个究竟。不一会功夫镖局正门前就聚拢了数百看热闹的平民,更有人绘声绘色说是镖局里在闹狐狸精,余总镖头被吸尽阳气病重不起,尚副总镖头只好请来茅山道士为镖局擒妖捉鬼。 (本章完)

第30章 陈可怡 正这个时候,一蓬淡红色光华犹如匹练自云霄泄落,正将大明的身躯笼罩在其中。说来也怪,那一只只火鸦甫一接触红光立时形消神散,爆出一缕缕的腥臭黑烟。 眨眼也不到的功夫,数十只森罗火鸦灰飞烟灭,剩下的数量虽则更多却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在红光之外振翅乱舞,四下游弋。神鸦上人一怔,抬头朝上望去,只见半空中悬着一尊青铜灯,那红光正是由此射出。 在前厅的屋脊之上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立着一位丰姿卓越的妙龄少女,但看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目如画,秀丽绝伦。一身水色衣裳于斜阳清风里飘飘荡漾,宛如随时要临风飞起的天上仙子。 神鸦上人失声叫道:“菩提灯!”朱红葫芦发出一团异光,那森罗火鸦受到召唤纷纷还巢,却至少在菩提灯下折损了四五十只。 神鸦上人心疼不已,瞠目恶狠狠盯着水衣少女问道:“你这女娃娃是谁,怎的会有菩提灯,与那陈航是何关系?” 水衣少女玉手轻扬,菩提灯稳稳飞回她的掌心,朝神鸦上人嫣然一笑道:“上人有这多问题,也不晓得要让可怡先答哪一个呢?” 上官阳闻言一怔,虽在激战之中也忍不住抬头朝屋脊上瞧去,借着重重暮色有一少女飘飘**,美绝人寰。尽管说眉目之间依稀有些当年的模样,但淡雅从容的神情丰韵里又如何辨得出她就是那个娇憨爱哭的小丫头? 可这么一走神,不防一道剑芒穿透雪阳剑光直刺在上官阳左肩上,一股鲜血汩汩流淌,瞬间染红衣衫。如若不是上官阳有护体真气及时做出反应卸去大半劲道,怕这条骼膊就废了。 陈可怡轻呓一声,手腕扬起**出一道银光,却是一只“灵犀镯。”空中顿时响起仙乐一般动听的银铃脆鸣,灵犀镯不偏不倚正套在了白芒剑上。白芒剑如受雷击,剧烈的震颤数下,剑身光芒顿时黯淡,反被一层自灵犀镯上发出的银白色光华覆盖,再发不出一丝剑芒。 就听“叮叮叮”三记清响,三枚石珠不分先后打在白芒剑身上,那白芒剑被灵犀镯锁住法力再禁受不住石珠的重创,应声断成四截,飞落尘埃。 雪影的元神早与白芒剑合为一体,此刻不禁**一声,张口喷出一蓬血雾。他的身躯连晃数下才勉力稳,面色惨白如雪,一手抚着心口,怨毒的目光瞪视陈可怡道:“你这臭丫头,竟敢毁我仙剑!”一句话刚说完,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赶紧运息疗伤也顾不得其他了。 神鸦上人小眼珠骨碌碌连转,心中思忖道:“这丫头片子也不晓得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年纪轻轻竟有这般修为。更麻烦的是她身怀菩提灯诸般上古异宝殊难对付。况且看样子,这丫头必然与销声匿迹多年的陈老魔渊源甚深,说不准就是他的女儿。若真是如此,今天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他与陈航夫妇乃同辈人物,当年陈航纵横九州快意恩仇时神鸦上人亦创下了九妖之一的盛名。可若论真实修为,他与陈航却是相差十万八千,不可同日而语。且两人虽同是魔道高手,可素无往来,更谈不上什么交情。陈航为人孤傲冷酷,若自己真得罪了他的宝贝女儿,恐怕上天入地这个魔头也放不过他。 想到这里,神鸦上人再问道:“丫头,那陈航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他的菩提灯会在你的手中?” 陈可怡收回灵犀镯,微微笑道:“晚辈陈可怡,陈航正是家父。方才急于救人,对前辈多有冒犯,尚请担待一二。” 神鸦上人听陈可怡言辞甚 恭心里舒服不少,嘿嘿一笑道:“原来是故人之女,怪不得有如此惊人的修为。” 陈可怡玉容恬静毫无得色,反微微一躬身道:“前辈过奖了,今日之事还请前辈看在与家父相识多年的薄面上化干戈为玉帛,不知前辈可否?” 她气质典雅,神情从容,又兼得一出手就连破森罗火鸦与白芒剑,顿时震慑住在场众人。连神鸦上人这样恶名卓著的人物也难以再板下面孔,只得道:“陈侄女有所不知,我不过是为吹雪山庄助阵的。今天是战是和,那还要看雪二庄主的一句话。 他轻轻松松就把烫手山芋抛给雪影,就算待会争端又起,自己也不会过分得罪到陈航。而若是晓得陈航自己虽然隐退六十多年,可威名之下居然连神鸦上人也不得不顾忌再三也足以自豪。 此时众人的打斗都已停歇,大伙的目光齐刷刷望向雪影。雪影勉强抑制住内伤,不让第三口血喷出来,可晓得这下没几个月的功夫调养休想恢复元气。更可恨的是自己苦心修炼多年的白芒剑竟然毁在了上官阳与陈可怡的联手夹攻之下,就算有心报复也无力再战。 可当着这么多人面要自己临阵退缩,不说脸面上过不去。回到吹雪山庄如此惨重的伤亡也无法向兄长交代,一时间不禁进退维谷,心中踌躇。 忽然耳朵里听见神鸦上人以传音入密说道:“雪兄,今日你我仙宝毁损已不堪再斗,即便继续打下去他们有那陈丫头助阵我们恐怕也讨不到便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如就先卖陈老魔一个面子暂且退走。等过得几日杀将回来,定可血洗镖局。” 雪影醒悟道:“不错,大丈夫能屈能伸,何苦争这一时之气?反正余老头家大业大,也不怕他飞上天去。等这几个小鬼走后,再找镖局算这笔帐也不迟!”当下脸上强颜一笑道:“也罢,今日便看在陈兄和侄女儿的份上放过镖局,以往的事情到我这里都一笔勾销!” 尚志等人闻言无不松了口气,没想一场浩劫居然就这样轻易收场。陈可怡飘然自屋脊上飞落,身姿之轻灵宛如仙子曼舞。她在上官阳身边定微笑道:“如此晚辈就多谢雪叔叔和上人啦。” 雪影心里盘算如何回吹雪山庄请兄长增派人手异日碾平洛神镖局,脸上却堆起笑容道:“侄女说的哪里话来,陈兄与冰仙子都是九州首屈一指的豪杰,有天大事情看在他们的面上我雪影也认了!” 陈可怡淡淡微笑,也不晓得她心里是否真信了雪影的话。当下雪影等人亦不多做停留,自正门退去。门外虽说有官兵封锁,可对于这些人而言着实是小菜一碟。 尚志高声叫道:“大黄,快去告诉小姐,吹雪山庄的人退走了!”大黄哎了一声撒开两腿朝后院奔去。 上官阳上下打量陈可怡,微笑道:“可儿,我都认不出你啦。” 陈可怡深深看了上官阳一眼,不晓得为何原本平静清澈的灵台竟莫名的一跳。五年的光阴弹指飞逝,自己曾经多少次私下里幻想上官阳如今的面容,想象着再遇见他的时候自己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上官阳再不是那个潦倒落魄的野小子,虽激战之下模样未免有些狼狈,可依旧掩饰不住俊朗丰神,轩昂气宇。她有意无意躲避上官阳的目光,淡淡微笑道:“是因为我不再缠着你讲故事了么?” 上官阳的心中回想起当年那家客栈中,陈可怡纠缠着自己讲故事的情景,胸口不由得竟也生起一股暖意。岁月匆匆,不经意再见面时早已物是人非,那时只会哭泣的小女孩竟出落成 如仙子一般的少女。如果不是有菩提灯,有那熟稔的笑容,自己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的少女就是陈可怡。 两人仿佛有默契,一同沈浸在对于昔日的回忆里,谁也没有再说话。倒是大明笑呵呵走过来问道:“上官小哥,你们原来认识啊?”他脸上红潮未退,走起路来如醉汉一般摇摇晃晃,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滴淌,身上的衣裳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冒着腾腾热气。 陈可怡目光一闪,探出玉手双指扣在大明的右腕脉门上,以大明的修为竟连反应也来不及。大明心中一震道:“可儿好快的身手,怕我和大明都远不及她。”大明却怔怔望着陈可怡问道:“怎么了?” 陈可怡秀眉轻蹙说道:“这位小哥中了神鸦上人的火毒,如不尽快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大明想起适才情景,一醒道:“定是我不小心吸进了火鸦的氤氲毒气了,我以为用真气逼住它便没事了。” 陈可怡摇头道:“那火鸦所吐乃阴火剧毒,等闲真气非但不能抑制,反会激发起毒性令其顺着经脉游走全身,要是等到毒气攻心就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她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白玉脂瓶,倒出一粒丹丸说道:“这位小哥请先服了丹药,暂时抑制住毒性蔓延。稍后我再开一副药方,将草药抓来熬制成汤汁,倒入大缸里以百倍热水稀释。届时小哥全身泡进水缸,让毒性散入药汁中。如此一连七日,每日早中晚各一个时辰,当保无虞。只是这段时间就不能再强运真气,更不可与人动手。” 大明听陈可怡说的头头是道,心里敬佩,一口吞下丹丸顿觉一股清凉之气直窜喉咙,胸口的燥热郁闷减轻许多。当下感激的说道:“多谢陈姑娘,这下我心口舒服多啦。” 陈可怡见在一边的尚志嘴唇动了一动终究没有开口,已知其意。於是说道:“可儿,你那素问丹是否有多,镖局的余总镖头中了雷远的虎电毒牙,如今沈屙难起。” 陈可怡道:“吹雪山庄的虎电毒牙虽然歹毒,可比起森罗火鸦的毒性却相差不少。我自当为余总镖头再配一副药方,不出十日必可复原。” 尚志大喜过望,深深朝著三人一揖到地道:“三位的隆情厚意我镖局上下永不敢忘,今後但凡有我镖局可效劳之处,只需一纸传音,我尚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时大黄和余菲从後院赶来,余菲一见上官阳三人亦是盈盈拜倒,秀目中波光涟涟激动道:“上官公子,吴公子,陈仙子,你们三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一世也不敢忘,即使结草衔环也无以为报。” 陈可怡不等余菲拜倒便伸出双手将她扶起道:“姐姐快别这麽说,可怡亦不过举手之劳,万万消受不起姐姐如此厚谊。”余菲起身仔细打量陈可怡,顿时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心中思忖道:“我虽不曾以容貌自负,但也自信不输於天下任何女子。却不曾想到在这世间竟有如此天仙一般的佳人,偏又这般亲切高贵。” 上官阳笑道:“不错,我看大家都别客气了,还是先去看看余总镖头的伤势如何。” 一众来到後院,此时余翔已被安置到卧房的床上,但满脸黑气双目紧闭依旧不见好转。陈可怡诊断片刻即开出一副药方,连带大明的解药也一并写了交给尚志,自有镖局的人去药房照方拿药。 府外的官兵见有镖局的人出来这才敢腆胸迭肚闯了进来,尚志赶紧出面打理,自然少不得要花些银两破财消灾,给知府大人和诸位官差买酒压惊,不枉他们辛苦担惊一场。 诸般杂事直 到掌灯时分才处理停当,上官阳和陈可怡好不容易有空在小客厅里坐定。两人聊了几句,上官阳问道:“可儿你怎会如此凑巧赶到这里?” 陈可怡浅浅微笑,问道:“上官哥哥可曾听说过‘周易仙卦’?” 上官阳一怔,说道:“我好象在古书上见过这个名字,据说是上古传下的神奇占卜之术。利用六十四枚翡翠青签可度算吉凶祸福,更可测人之前生後世,福禄运寿。不过数百年前已经失传,那六十四枚青签也不知下落,这事也就仅限传闻之中了。” 陈可怡微露诧异之色,讶然道:“原来上官哥哥也晓得这周易仙卦的来历,不过它并未真的失传,千年以来一直收藏在冰魄阁中,如今却由我娘亲传授给了我。” 上官阳暗叫一声惭愧,当年倘若不是老道士硬逼著自己读书交换口诀,他又哪里会知道这些?也许连大字也识不得几个。当下说道:“难不成你是用周易仙卦推算出来的?” 陈可怡轻轻颔首,上官阳笑道:“就算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占卜之术,可你又如何正巧算到今日之事,还能不早不晚及时赶到?我却不信了。” 上官阳哪里知道,陈可怡当日央求冰天音传授周易仙卦便是为了占卜上官阳吉凶,好寄托相思挂念之情。五年光阴说来不短,可上官阳当日的身影却时时浮现在陈可怡的心头,更不会有片刻相忘。 上官阳如今情有所锺,更是一直将陈可怡看作当日那个娇憨爱哭的小妹妹,自是无法体会到那少女的情怀。其实自打上官阳舍身救下陈可怡的那一刻起,她已情根深种,再无动摇。每每回忆起上官阳的音容笑貌和他为了保护自己与群魔周旋的种种往事,陈可怡的心扉再容不下丝毫其他。 这些年陈航夫妇心无旁骛,倾尽全力培育爱女,自也对女儿的心思洞察若悉。陈航暗地每隔三五月就悄然飞赴北斗山考察上官阳修为进境,回来後免不了跟女儿一一汇报。不过上官阳与金湘雪的事情陈航是绝不会说的,端的是报喜不报忧。 冰天音爱女心切,也终将周易仙卦传予陈可怡,好让她心有所寄。自打两年前陈可怡习得周易仙卦,便时时为上官阳占卜,看得陈航直摇头。这日陈可怡打坐之时心神不宁,总觉得静不下心来,於是取出周易仙卦算了一卜,竟从卦象中发现上官阳近日有血光之灾。 陈可怡关心则乱,一再恳求陈航应允自己去北斗山探望,总想亲眼看上官阳无恙才能放心。陈航驰骋九州可谓威风八面,却独独拿宝贝女儿没有办法,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答应。 冰天音惟恐陈可怡生出意外,便将自己的仙剑传给了女儿,更和陈航讨得了上古仙宝菩提灯,这才多少放心些。其实此际陈可怡的修为早超越凡俗,只要不遇上有限几个老魔头,当可自保无虞。然而可怜天下父母心,千里远行又焉能令冰天音完全放下心来? 陈可怡驾驭仙剑啊倏忽云霄之间,抵达北斗山的时候刚巧天明。她早从父亲口中得知上官阳被罚在後山面壁,故此不费什麽工夫就找到了思悟洞。可正在犹豫是否要露面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後有一老头笑呵呵的说道:“你这小妮子又是打哪里来的,在这後山转悠半天不知想找谁?” 陈可怡转身就见一个白胡子老者正坐在一根枝桠上,一对破草鞋在半空晃晃悠悠冲著自己眨著眼睛。她心中一惊,暗道这老头不晓得是北斗派的哪个长老,修为居然不在自己的父母之下。不过见对方神态轻松,似无恶意,於是嫣然一笑道:“不知前辈的尊姓大名,可怡 给您行礼啦。” 老头双手一摆道:“不用客气,我老人家最不喜欢拘束。你叫我钟老头便可,你这丫头又是谁?” 陈可怡微笑道:“原来您就是钟声前辈,晚辈曾经听爹娘都提起过您的大名。” 钟声一怔,从树上跳下落到陈可怡跟前摸摸脑袋问道:“你爹娘是谁,怎麽知道我老人家的名头?” 陈可怡答道:“晚辈陈可怡,家父陈航,家母冰天音,想来前辈您也都听说过。” 钟声哈哈大笑,眉飞色舞道:“何止听说,当年我和陈老魔还恶斗了三天三夜,差点把山头给拆平了。结果到底谁也没奈何得了对方,由冰仙子也就是你母亲做东请我们喝了一坛回梦香。那酒的滋味,我老人家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说著馋虫大动,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陈可怡不由莞尔,也不计较钟声把陈航称作老魔,说道:“可惜可怡今日来的匆忙不曾带酒来,异日有机会必定为前辈补上。” 钟声连连点头道:“好,好!最好是你母亲亲手酿制的回梦香,别的酒喝起来怎麽都没它够味。” 陈可怡见钟声毫无架子心机,一副乐天淳朴的本色不禁心生好感,微笑道:“这些年家母闲居聚云峰,也酿了不少好酒,异日晚辈定为您送几坛来。” 钟声眉开眼笑,道:“看不出陈老魔还能生出你这麽懂事的娃儿,你象你母亲怕更多些。三十多年苦恋终有今日结局我老人家为他们高兴,可惜没讨著一杯喜酒喝。等我老人家能够离开後山,说什麽也要先摸上星辰峰,和陈老魔再干一架,然後再尝尝你娘亲手烹饪的小菜和回梦香。” 陈可怡心想父亲几年来到过北斗山数次,当有机会见到钟声。不过以他的性情脾气,多半是不肯露面的。何况如今还有上官阳的八年之约,陈航更不会轻易在北斗山现身以免被人误会。 忽听钟声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老人家来这儿干什麽?” 陈可怡落落大方的回答道:“晚辈想到思悟洞探望上官阳。” 钟声又挠挠满头乱糟糟的白发奇道:“这小子究竟交了什麽狗运,整日都有美女来找?” 陈可怡心头一动,问道:“莫非除了晚辈还有别的什麽人到这儿找过上官阳?” 钟声当然不明白其中玄机,口无遮拦的道:“当然,你不过今日才来找上官小子。那姓金的丫头可是隔三岔五往後山跑,还骗走了我老人家的好多宝贝。” 陈可怡心道:“这姓金的女子也不知是谁,和上官哥哥有何关联,为何未曾听爹爹提起?”她冰雪聪明,顿时想到陈航定是怕自己晓得这些会分了心神,故此有意隐瞒。如此看来,上官阳与那少女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 陈可怡心头一酸,问道:“晚辈可否见一下上官阳?” 钟声嘿嘿一笑道:“这个自然不成问题。不过最好现在不要进去,这小子正和大明那个傻小夥商量著如何偷偷溜下山去找他师傅。他们以为能瞒过我老人家的耳目,未免太小瞧我啦。我也不说破,就让他们得意一阵子再说。” 陈可怡一怔说道:“上官哥哥的师傅怎麽了?” 钟声道:“他下山去找另一个徒弟说好回来的日子却没回来,如今人家上门要人,小木头又不晓得在哪,连我老人家的昊天镜也查找不到。两个小子等不著师傅,正打算下山去找。” 陈可怡好不容易听明白钟声的叙述,暗想:“我到底该不该劝阻上官哥哥不要下山呢?” (本章完)

第31章 阵法 终究,陈可怡没有露面,只暗地里跟随上官阳与大明来到衡城府。以她的修为,上官阳与大明竟然没有发觉後面缀著一个人。若非最後眼见上官阳情势危急,或许陈可怡直到现在也还没有现身。 如今听上官阳不信,陈可怡也只微微一笑而过并不辩驳。不然女儿家的心事势必合盘托出又如何使得? 忽然大黄满脸喜色奔了进来,咧嘴笑道:“上官公子,陈姑娘,我家总镖头醒过来啦!” 三人来到余翔的屋里,余菲正坐在床边,见状说道:“爹爹,上官公子和陈小姐都来看你了!” 余翔躺在床上,人虽已清醒但气色萎靡,甚是憔悴。见到上官阳与陈可怡挣扎著想坐起来,却终究力不能逮,反累的气喘吁吁。陈可怡忙道:“余总镖头,您还是先躺著吧。” 余翔苦笑道:“想不到我余某纵横北地数十载却也有躺著不能动的时候。几位少侠拔刀襄助,救我镖局於水火之中,余某感铭於心!” 上官阳道:“余总镖头不必客气,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 余菲搬了两张椅子请阳陈二人坐下,陈可怡伸手轻搭余翔的脉搏,瞑目体察片刻说道:“余总镖头的伤势已不碍事,只是元气损耗颇多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不过镖局已不可久留,吹雪山庄的人虽然暂退,我料他们必不甘心,定要卷土重来。余总镖头最好先歇了镖局,到外面暂避一时。” 余翔吃力的点头道:“多谢姑娘提醒,这个在下晓得。” 上官阳问道:“总余镖头,你可知道那姓海的汉子现今在何处?” 余翔的目光顿时警觉起来,犹豫一下说道:“这个在下也不晓得,不知上官公子为何问起他来?” 上官阳察言观色,已猜到余翔多半知道海杰的下落,只是守口如瓶不肯告诉自己而已。他心中暗哼道:“这个老头恁的倔强,难不成他还当我有恶意不成?”当下说道:“实不相瞒,这位姓海的汉子就是我的师兄海杰。这次我与大明下山,便是为了找寻他的下落。海师兄多年来隐匿行踪,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好在屋里的诸位都不是什麽外人,也不会再将这事传了出去。” 余菲闻言微微一怔,垂首 思忖道:“原来上官公子、吴公子和海大叔是师兄弟,如此说来我岂不是也要叫他们‘叔叔’了?也难怪他们先前对海大叔那麽感兴趣,再三的询问於我了。”一颗芳心犹如有小鹿乱撞不能自已,幸好别人都在凝神倾听,没有发觉她的异样。 余翔惊讶道:“原来海兄弟是上官公子与吴公子的师兄,这麽说来他亦是北斗派弟子?” 上官阳见他将信将疑,不由有些著恼,说道:“莫非余总镖头还信不过我?” 余翔苦笑道:“非是我信不过上官公子,实在是当日在下曾经答应海兄弟绝不将他的下落说予第三人知道,尚请上官公子见谅。” 陈可怡微笑道:“然则上官公子是大哥的师弟,余总镖头对他也不能透露麽?” 余翔沈默半晌,终於还是摇头道:“在下既然曾经答应过海兄弟,就需遵守诺言。上官公子为了洛神镖局九死一生,就算要了在下的脑袋我也绝不皱半下眉头。独独这件事情不行。” 他语气坚决毫无回转余地,上官阳对他反倒心生好感,觉得他一诺千金确是条汉子。若是当日余翔骨头软一下,将海杰的下落告诉了吹雪山庄,亦就不会有後来的事情了。 在这个世界上象余翔这般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於是上官阳说道:“余总镖头有所不知,我是非要找到海师兄不可。他近日牵涉进了一桩公案,东海流坡岛与上清宫联手到北斗山要人,若他再不出面事情只怕要越闹越大。” 然後就将前因後果简略的叙述一遍,余翔听完後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但我看海兄弟绝非品行不正之人,相反却是位顶天立地,慷慨好义的豪杰。其中必然是有误会。” 余菲说道:“可这人必定是海大叔无疑,不然不会那麽凑巧都在找寻回生草。” 上官阳点头道:“余总镖头说的不错,我也相信其中必定有什麽误会。可是若找不到海师兄与那位程姑娘出面对质,旁人说什麽也是没用的。” 余翔沈吟道:“海兄弟当日临别之时也惟恐吹雪山庄找我报复,故此给我留下了一个地址,要我事情紧急时派人到那里送信找他。” 上官阳精神一振问 道:“海师兄所说的是什麽地方?” 余翔压低声音回答道:“辽州天山栖凤谷。” “栖凤谷?”上官阳尚是头回听见这个地名,好在对於天山不陌生,至少在以前读过的书上有见过。 余翔解释道:“海兄弟当日言道,天山位於辽州极北边陲,连绵数千里尽是冰峰雪崖。惟独那栖凤谷四季长青,风景如画。传说就是凤凰飞到那里也会落下来流连忘返,故此才得名落凤。” 这时大明驱毒完毕换了身新衣裳走了进来,听见余翔的声音喜道:“余总镖头果然醒了,陈姑娘真是厉害,都快成神医啦。”他面色比方才红润许多,说话也有了力气。 上官阳道:“大明,你来的正好,余总镖头刚才已把海师兄的下落告诉了我们。” 大明眼睛一亮,开心道:“太好了!上官小哥,明天一早我们就上路去找海师兄和师傅去!” 余菲轻声道:“吴公子,你伤势未愈,恐怕还不能走。” 大明心底生起一股甜丝丝的感觉,红著脸望了余菲一眼,却迎面撞上她温婉清澈的秋波,急忙低下头来。 陈可怡微笑道:“余姐姐说的不错,吴小哥中的火毒尚需七日的调理,更不能强运真气施展御剑之术,的确不利於远行。” 大明急道:“那怎麽办,找师傅和海师兄的事情可不能多耽搁啊。” 上官阳道:“大明,不如你就留在这儿养伤,我去天山找寻海师兄。等事情办好再回头来接你就是。” 大明也明白自己现在有力使不上,勉强去了反成上官阳的拖累。可觉得就让上官阳一个人去天山寻找师傅师兄又有些不放心,於是叮嘱道:“上官小哥,万一你一个人遇上了什麽麻烦可要多小心啊。” 上官阳感受到大明对自己的关切,心头一阵温暖,拍拍他粗壮的肩头道:“我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在这里养伤,等我回来接你。” 陈可怡忽然道:“上官哥哥,不如我陪你走一遭吧。” 上官阳说道:“可儿,你若不尽快回山只怕陈大叔冰婶婶都要挂念。” 陈可怡心中一甜,觉得上官阳比起五年前改变了许多。那个时候的他可 不会在意别人有什麽想法,更不会为其他人考虑。相形之下,自己还是喜欢如今上官阳的性格多些。 她微微摇头回答道:“不要紧,等你找到你师傅和师兄我再回星辰峰也不迟。” 上官阳却还是摇头道:“我看不必了,找老道士和海师兄的事我一个人也应付的来,不需你再帮忙,你还是赶快回家。” 陈可怡深知上官阳生性孤傲,不愿旁人插手自己的事情,所以也不以为意。浅浅一笑说道:“其实是我难得出门想在外面多待几天,以前常听娘亲说天山苍峰背雪,明烛天北却从没见过。这回正好可以和上官哥哥做伴亲眼去看上一看,这样也不许麽?” 大明也劝道:“上官小哥,你就让陈姑娘和你一块去吧。她修为比我还高明许多,有她陪著你我也就放心多了。” 上官阳怎麽不明白陈可怡话中的用意,可不知怎的就想起幼年时她坐在床上哭著鼻子央求自己说故事的情景,心中一阵感慨点头道:“也好,你便和我一起去吧。” 陈可怡见上官阳应允,嫣然一笑道:“谢谢上官哥哥。”目光流转又望著大明谢道:“多谢吴小哥为可怡说情。” 大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你为我解了火毒,该是我谢你才对。这次去天山找寻师傅和师兄,你同上官小哥都要小心些才好。” 陈可怡早看出大明与余菲之间的秘密,当下微笑道:“吴小哥放心,我们定会尽早回来接你。”然後秋波扫过一旁的余菲道:“秦姐姐,吴小哥这几日便麻烦你和余总镖头照顾了。” 余菲清秀的面庞立时升起一抹嫣红,低声道:“陈妹妹放心,吴公子是我们镖局的恩人,我和家父定当尽心照料。” 上官阳嘿嘿一笑,道:“大明,既然余姑娘已经这麽说了,你便安心在这里养伤吧。” 余翔岂能看不出女儿的异样,忍不住呵呵而笑,却牵引伤口猛的一阵咳嗽。大明愣愣望著余翔,也不明白他在笑什麽? 几人计议已定,大明便留在了镖局养伤。翌日清晨得知消息的翠柏观、道衍仙府纷纷前来拜访,免不了想和北斗派的高弟**近乎。可惜上官阳与陈可怡早就走了,只苦了大明被几位汉州的前 辈名宿包围在当中,诸如“年少有为”、“少年英雄”之类的评语不绝于耳。 却说上官阳与陈可怡驾驭仙剑早出了汉州地界,这回认准了方向当不会再蹈昨日覆辙。然而从衡城府到天山何止万里,寻常人走上两个月也未必能到,以上官陈二人的修为亦费了不少周章。 再加之路径终究不熟,不免时常收了仙剑寻找路人相询。一路走走停停景物也逐渐变化,过了一片浩瀚的草原后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戈壁,极少再能见到人烟,却已深入辽州地界了。 见四周人烟稀少,上官阳与陈可怡降下仙剑,只在三千多尺的高度飞行。这样速度虽慢了些,却能看清脚下的景物,亦可节省些气力。两人俯瞰下去,底下黄沙漠漠,风尘滚动,在落日的余辉里显得无比悲凉雄壮。远处暮色苍茫,星垂平野,却有几缕孤烟升起,想来是行走在沙漠中的客商正在宿营。 过了这片沙漠,前方景致又有变化,一座座山脉连绵不绝,色彩由绿而黄,由黄而白。最后放眼望去尽是皑皑雪峰,连呼出的气都瞬间化作白雾。 两人飞行了整整一日俱感觉有些疲倦,但望着眼前月色映雪,冰封千里,宛如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世界,又觉心旷神怡,豪情澎湃。 陈可怡说道:“上官哥哥,方才我们过的应该是乱云山,向北再有六百多里就该是天山啦。”高空之中云岚滚荡,寒风呼啸,她的声音却柔和清晰的传入上官阳耳朵,就如在屋子里轻声说话一般。 上官阳点头道:“倘若顺利我们半夜就能找到那儿,但愿老道士与海师兄都在。” 陈可怡问道:“上官哥哥,你如今还想找那个黑胡子报仇么?” 上官阳一怔,这件往事陈可怡若不提起自己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想起。奇怪的是他对黑胡子并无以往那样的怨恨之意,却多了几分不屑和轻蔑。也许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仇恨已经逐渐淡忘了许多。 可是自己的娘亲分明就是为黑胡子和他手下的爪牙所害,这笔帐就算再过五年十年亦无法勾销。他摇摇头,目光中射出一道寒光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且让他再多活两年。”然后转头说道:“我这故事尚是五年多前说的,你倒还记得?” (本章完)

第32章 大结局 陈可怡凌风御剑,丰姿若仙。在月色里一对明眸如星,脉脉端详着上官阳道:“上官哥哥,那是我和你的约定,怎么能忘记?” “约定?”上官阳思索了一下,想起当日陈可怡所说的童稚之语,嘴角流露出一缕笑容道:“那不过是童言儿戏,做不得数的。何况我若想取黑胡子的人头,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易,也用不着你帮忙了。” 陈可怡道:“可怡既然说过,就一定要做到,不然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即便上官哥哥不用人帮忙,可怡也可以在一边为你助阵啊。” 上官阳洒然一笑,对陈可怡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两人借着月色又飞了一段,远远望见视线尽头一座雄伟壮丽的雪山如玉龙横卧,屹立在巍巍群山之间。那山腰里云雾蹿动,仿佛是海涛翻滚,将好一座银装素裹的巍峨大山拱卫于中。 上官阳伸手一指道:“可儿快看,那便是天山了。” 两人见终于到了目的地精神都是一振,加紧催动真气朝雪山飞去。越接近天山,就越感觉山之雄壮人之渺小,那跌宕起伏的层层雪峰宛如银浪万顷,极目眺望更无穷尽。 两人飞到两万多尺的高度,遥望天山犹如柱天银石直插天际,四周悬崖峭壁几无通路,就算是飞鸟灵猿也只能在半山望洋兴叹。可峰顶周围冰雪居然消失,代之以葱葱苍翠草木,分外的醒目。在那峰顶之上一座小湖波光粼粼,竟在这冰封世界里冒 着腾腾热雾,在峰头聚成一团旖丽的紫气。湖畔绿草如茵,青松翠柏笑傲寒霜,不亲临此境断不能体味造化之奇妙。 陈可怡瞩目良久,心神俱醉道:“这便是天池了,可怡虽不止一回在古书上读到过它,当若不亲眼目睹,又怎能体会这如画仙境的真正风姿?” 上官阳疑惑道:“那峰顶明明是极寒之地,为何湖水却不结冰,更有树木花草茂盛生长?难道真是上天钟秀之地?” 陈可怡道:“看这情景天山中必然蕴藏着丰富的硫磺等矿物,故此地表极热令湖水长流,草木常青。说不定,那峰底就有火山的岩浆滚动,只是一直没有发作而已。” 上官阳点头道:“想来就是这个道理了,不然谁能相信在冰天雪地里竟有如此世外桃源?” 陈可怡忽然轻“呓”道:“上官哥哥,你有没有看见在天山的背面似有淡淡的殷红光雾流动,忽明忽暗就象风灯一般。” 上官阳一怔,想起余翔交代栖凤谷便在天山的北面半山上,莫非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当下凝目望去,果见天山背侧浮现着淡淡的红光,弥漫着庞大的杀气。但那如薄雾一般的红光只是隐约可见,如在白天的日射之下怕更不能看清。不是陈可怡心细,可能亦不会发觉。 不知为何,上官阳心头警兆忽起,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正在此刻,一阵山岚迎面吹拂而来,清新的空气中竟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 气味。 上官阳说道:“这里面恐怕有古怪,我们过去看一看。” 两人又朝前飞了二十余里,已越过天山峰顶,心头的警兆也越来越明显。但见脚下红浪汹涌,深不知几。一股寒风自下而上吹来,雪阳剑与冰雪仙剑竟不约而同发出清越的鸣响,剑身一阵剧烈的震颤,险些失去了控制。 上官阳与陈可怡急忙各自稳住身形,低头俯瞰,只觉得这深不见底的红光里仿佛隐藏着无限的杀机与邪意。上官阳打量片刻,依稀发现在那覆盖方圆百多里的殷红光雾里闪烁着几点紫色星光,细细一数居然有九处,依照方位正该是栖凤谷的上空。 上官阳沉声道:“可儿,你有否看见那紫色的星光?” 陈可怡神情凝重,回答道:“上官哥哥,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并非什么星光,而是九盏紫瞳魔灯射出的光芒。栖凤谷附近必定有魔教护法级的高手坐镇,以九盏紫瞳魔灯布下了九天十地阵。听我爹爹说,这是魔教镇教魔阵,一旦身陷其中又不谙阵法,任你修为通天也只能落得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下场。幸好我们发觉的早,若是在白天懵懵懂懂撞了进去,麻烦便大了。” 上官阳讶然道:“魔教在二十余年前一场巨变,不是已烟消云散,怎的又出现在这里?看来老道士和海师兄果然出事了。” 陈可怡摇头道:“个中原由我就不晓得了,或许是魔教重现九州也未可知。” 上官阳嘿嘿一笑说道:“既然都到了这里,总需下去探探再说!” 陈可怡略一思忖,点头道:“九天十地阵虽是厉害,好在我也曾随爹爹研习过诸类魔阵的奥妙玄机,或许可以一试。”她此话倒也非自夸,那陈航夫妇学究天人,精通各类杂学,对九州各家的阵法亦有研究。有道是虎父无犬女,陈可怡自幼耳闻目濡,已不输于当世任何名家。 她伫立在半空里低头凝思,身周云蒸霞蔚,月色与冰光辉映于秀丽绝伦的玉容之上,端的是美到极点。上官阳飘飞在她身侧,心中不由一动,暗想:“以前我倒也没有觉得,原来可儿竟生的如此秀美淡雅,几乎要将雪儿也比下去了。” 似乎是想通其中关键,陈可怡樱唇边流露出一缕浅浅微笑,伸出玉指一点道:“上官哥哥,这九天十地阵尽管变幻莫测,有通天彻地之能,可惜布阵的人对阵势变化只是略通一二,莫说远不如我爹娘,甚至还不如小妹。他以九盏紫瞳魔灯列出九宫之形,又依山间地势摆出四象之阵,看似千变万化,实际上却首尾不调,生涩的很。虽未入阵,但我已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破解了它。” 上官阳听陈可怡说的头头是道,似乎已胸有成竹,于是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听你差遣,将此魔阵破了!” 陈可怡嫣然道:“若说破阵以我们两人的修为或许不成,但只是通过此阵进入栖凤谷却不是难事。唯一需要提防的却 是暗中埋伏在阵中的魔教高手,若他乘着阵势朝我们发动攻击倒也难办。” 上官阳点头道:“这个我省得,我们先入阵再说。在这里一直下去,到天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陈可怡道:“上官哥哥,随我来。”身形化作一缕银色弧光射向琼浪峰顶,上官阳亦驱动雪阳剑跟了下去。” 随后,陈可怡与上官阳双双前去,得破九天十地阵,救出少阳真人与海杰,合力制服了魔教护法。 回返洛神镖局,大明伤势已然痊愈。此时,吹雪山庄得到消息,倾巢而出,上官阳等众人与吹雪山庄只杀的天昏地暗,刀光剑影层出不穷。关键时刻,上官阳唔通帝天诀,发动了这威力绝伦的不世御剑诀,斩杀雪影与雪英。大破吹雪山庄,为民间除了一大害。 之后上官阳等人回到北斗派,海杰得以澄清,屈愿等人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剑派之中。 3年后,上官阳与陈可怡本因如期决战,怎奈陈可怡早已对上官阳芳心暗许。出走九州。上官阳持神图找寻陈可怡,触发天道,修为臻至大乘之境。 在九州斗妖魔,管不平,在正魔两道闯下赫赫威名。交友甚多。 最终上官阳在辽州寻得陈可怡,从此上官阳,金湘雪,陈可怡便隐居世间,不问世事,神仙眷侣,令人好不羡慕。 多年后,有人看见上官阳匆匆御剑而过,至此之后便再无人见到过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