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我是清道夫》 第一章 木盒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六月初一,风和日丽。 昨日一场暴雨,城里多了一个死人。 刘常是城中捕快,天刚擦亮,他就被人从床上拽起来,带着一肚子抱怨来到了城东北角燕鸣巷的一间普通小院。 虽然他从小就立志要扫清天下恶人恶事,然时间流转怀才不遇,在衙门混到三十多岁也还是个捕快,和他同时上任的江大龙已经调到临城做捕头。 “呸,扰老子清梦。”刘常一边在小院里转悠,一边斜眼看着仵作验尸,现在的他只想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至于别人死不死,与他又有何干。 仵作验完了尸,刘常走过来,道:“这是什么人,怎么死的?” 仵作道:“死者是个二十出头的男性,身上新伤旧伤繁多,是个以打架斗殴为生的人。” “可有身份凭证?”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凭证,但脖颈处被人挖去了一大片皮肤……” 刘常皱眉:“他身上难道有藏宝图不成?” “小人不知。” “可有其他线索?” “死者惯用右手,手上有陈年老茧,四肢发达,是个练家子。” “此人缘何而死?” “左侧胸口被利器贯穿,一招毙命。” “是何利器?” “应该是把刀,”仵作想了想说:“是把特别的刀。” “哦?有何特别?” “从伤口看是单刃利器,所以小人猜测是刀,但伤口却不整齐,”仵作用刀尖挑开尸体伤口处的皮肉:“这伤口里血肉皆化为细小碎肉,就像是鱼肉改了花刀……” “嗯,我知道了。”刘常打断了仵作的话:“此人好勇斗狠,和人斗殴致死,你的验尸单就如此写吧。” “可是……” “一会还有一具尸体要验,”刘常拍了拍仵作的肩膀:“小董啊,你还年轻,在衙门做事,你还有的学。” 小董一脸茫然,刘常却喊人拿了草席把尸体裹起来准备抬走。 “刘哥,”捕快连路快步走进来:“又发现一具尸体,在观水巷。” “得嘞,兄弟们,去观水巷。”刘常招呼,大家很快便从这小院里撤走,小董暗道刘哥简直神了,居然可以预知命案。 观水巷肖家,一具无头男尸直挺挺的躺在院子中间,刘常只看了一眼,就直接让人卷了草席拉走。 “刘哥,这个不验?”小董凑上前。 “不验。” “那这验尸单怎么写……” 刘常指了指停在院子外面的尸体,道“此二人斗殴而死,剩下的随你去写。” 小董还想说什么,刘常已经带人拉着尸体回了衙门。 此时已是辰时,县丞老爷已经换好衣服开始处理公文。见到刘常拿着一页纸走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笔。 “刘常,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大人。” “可查清楚了?” “大人,两人斗殴而死。”说着刘常将手里的纸张呈上去。 县丞看了纸上的记录,嘴角抽了抽:“你真的好好查了?” “回大人,千真万确。” “刘常啊,你在衙门做了这么久还是个捕快,你可知道原因?” “回大人,小人虽无法升迁,却能保住性命。您可知道原因?” 县丞不解。 “大人,”刘常压低了声音:“城里有个煞星……” 县丞面上一僵,挥了挥手让刘常退下。将那页纸印了自己的印签,归入办案卷宗里。 暴雨洗刷了所有罪恶,清晨的命案鲜有人知。艳阳初升,又是一个好天气。越城外繁花似锦,城内依旧车水马龙。 “王兄,你看那人。”茶馆二楼,两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正从窗口往下眺望。 一个白衣男子慵懒地走在大街上,他衣襟半敞,露出胸口,腰上的禁步叮当作响,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木盒。 “呵,学读书人挂个禁步,却不知修正其身,缓步慢行。毫无风度可言。”王生摇头叹气。 “珠玉作响如此聒噪,本就不是个风雅之人,为何硬要挂这禁步,真是有辱斯文。”孙生附议。 “孙兄此言差矣,我看这人衣衫,想来家境颇为殷实,许是商贾之人。” “哦,”孙生笑了笑:“那就怪得不了,士农工商,原是个贱级,怪不得做这附庸风雅,东施效颦之事。” “附庸风雅倒是贴切,这东施效颦嘛……”王生手中折扇一合,轻轻在身边卖唱姑娘的手帕上点了点,笑道:“孙兄,此处用词不当啊。” 卖唱姑娘脸一红低下头来,两人相视,齐齐笑了起来。 婉转的歌声如出谷黄莺,却掩不住两人的笑声。那笑声从楼上传下,楼下的老乞丐皱了皱眉。 白衣男子自然也听到了,他却没有抬头看那说笑之人,反而看了看皱眉的乞丐。“老乞丐为何皱眉?”白衣男子开口道。 “他们在嘲笑你,你听不到么?”老乞丐看着白衣男子,这人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二十七八,虽然穿着干净整齐,老乞丐却觉得有股怪味儿直往鼻子里钻。那种**的味道他最熟悉不过。 “自然是听到了。但听到了又待如何?”白衣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老乞丐。 握紧了拳头,看向白衣男子“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老乞丐顿了顿:“不可辱。” 白衣男子听了哈哈大笑,道:“怎可为此小事逞匹夫之勇?”随手从袖里拿出两锭银子放在老乞丐的破碗里:“老人家,请你喝酒。” “爷爷,那个人就这么走了?”小乞丐从茶馆后面走出来,蹲在老乞丐身边,好奇地看着白衣男子离去的背影。 老乞丐也看着那人的背影,道:“他不愿上去找那二人理论,不走又待如何?” “他真窝囊,要换做是谁敢羞辱我,我就去打爆他的头。”小乞丐挥动瘦弱的小手比划着。 “哈哈哈,我的孙子有骨气。”老乞丐摸了摸小乞丐的头,眼珠一转,随即起身来,小乞丐问:“爷爷,您去哪儿?” 老乞丐抬头看了眼茶馆,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道:“爷爷带你去喝酒。” “哪里来的臭乞丐!这里是风雅之地,岂是你们这种人可以进来的!冲撞了客人,看我不打死你们!”店小二看到俩人进茶馆,叫骂着快步跑来驱赶。 老乞丐将一锭银子托起,在小二眼前晃了晃,道:“可有酒?” 店小二一见银子立刻谄媚道:“小店虽是茶馆,确有陈年好酒。” 老乞丐毫不留恋地把银子丢给店小二,抬脚就往二楼走。 店小二急忙上前引路,口中喊着:“二楼贵客两位——陈年花雕一壶——” 孙生听着这声吆喝直皱眉,对王生说道:“怎么会有人大白天来茶馆喝酒?” 王生叹气:“俗人还是太多,扰人雅兴。” 接着,看到一老一小两个乞丐坐在自己邻桌的孙生十分生气,他捂着鼻子长身而起:“乞丐怎能进这种地方!?快滚出去!恶心死了!” 小乞丐有些害怕,躲在老乞丐身后,老乞丐安抚地拍拍小乞丐的肩膀,对小二说:“一叠花生米,两只烧鸡。” 店小二得令要走,被王生一把拉住。 王生道:“店小二,你怎能让这种人上二楼来?” 店小二赔笑道:“二位公子,这两位付了银子,自然是可以上二楼的。小的这茶楼做生意,只认银子,不挑客人。” 随后店小二下了楼,王生和孙生被乞丐熏得直皱眉头。 孙生道:“你这乞丐,臭气熏天,快滚出去。” 老乞丐头也不抬,道:“老子愿意,关你屁事。” 随后无论两人怎么怒不可遏,老乞丐也泰然自若地喝酒吃鸡。而王生和孙生这边,小姑娘赶紧唱完了曲儿,拿了赏钱就跑了,两个人闻着乞丐身上的酸臭味,竟是一口茶也喝不下,一句诗也吟不出。 直到老乞丐酒足饭饱,拉着小乞丐起来,对着两个读书人笑道:“任你如何风雅,还不是与我这乞丐在一个地方吃喝?” 小乞丐道:“风雅什么,半天憋不出一句词儿,和我这小乞丐有啥不同?” 两人听到后气的鼻子都歪了,孙生更是挥起拳头要打爷孙两人,但又见二人脏兮兮的,挥起的拳头便怎么都打不下去。 老乞丐拍了拍肚皮,对二人道:“读圣贤书却爱嚼舌根,与那街口恶妇何异?” 小乞丐笑嘻嘻道:“怕不是东施效颦。” 老乞丐哈哈大笑:“孙子,用词不当了。” 听到这里,两人岂能不知这两个乞丐是为何而来的,现在被人用自己的话怼了回来,两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老乞丐牵着小乞丐,慢慢悠悠地离开了茶馆。 茶馆里的事告一段落,这边白衣男子给了老乞丐银子后继续向前走。他仿佛是没有睡醒,边走边打着哈欠,径直走到了光威镖局里。一大早镖局没什么生意,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柜台后面,小伙计看到客人上门,连忙走出柜台迎了上来。 白衣青年从袖中拿出二十两白银放在柜台,道:“我欲将此物送到京城东街的金玉坊,光威镖局可否帮我跑一趟?” “自然自然,我们做镖局的,这送货的生意也是做的。”伙计走回柜台里,摊开册子,端端正正写下“京城东街金玉坊”几个大字,抬头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白衣青年道:“我不留姓名,你送到便罢,送不到也无所谓。” “好,小的明白。”小伙计好奇地看了眼白衣青年,很快在册子上写下“白衣客人”,之后他收下银子,接过木盒,看着这木盒上画着一条鱼,这鱼满是斑点,浑身长刺,小伙计觉得奇怪,便开口道:“公子,这是什么鱼?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鱼。” “这是外来种,自然见过的人不多。”白衣青年微微一笑:“这叫清道夫,专门清理垃圾。” “您真是见多识广。”小伙计恭维道。白衣青年似乎有着不凡的魅力,小伙计听着他的声音更是如沐春风,只是听完他的话,再看这条鱼,后背不知为何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兄弟,借下纸笔。”白衣青年想了想,拿过纸笔写了几个字,放进信封里交给小伙计,道:“麻烦送到。” 小伙计连声应是,不等他相送,白衣青年转身走出镖局,走了两步,从后腰摸出一个酒葫芦,边走边喝。 小伙计看人看的痴了,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一会儿,他连忙将木盒和信放在一处,想了想又打算打开木盒将信放入其中。 正准备打开木盒时,他的手被掌柜摁住。 掌柜对他摇了摇头:“我若是你,就不会想要打开。” 小伙计不解。 掌柜看着那条清道夫说:“你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小伙计摇摇头。 掌柜说:“他叫游鲤,是西北十三城临仙楼的东家。”他的眼睛眯起来:“他更是步天阁的高级杀手,人称清道夫。” 小伙计显然知道临仙楼,那是遍布西北十三城的酒楼,想进临仙楼吃酒,要么武功高强,天下闻名;要么身份显赫,非富即贵。渐渐地,只有能在临仙楼摆一桌席,才算得上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伙计自然也知道步天阁,那是世上人尽皆知的杀手组织,里面的杀手如云,武功高强,冷血无情。他们杀人不问原因,只要你的仇家给够了钱,不管你是武林豪杰还是达官显贵,都只有被割下头颅的命运。 只是……小伙计摸摸后脑勺,这个高级杀手的身份,他们镖局的掌柜为何会知道?小伙计看着掌柜,还是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诶,”掌柜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头,“孩子,你什么都好,又聪明伶俐,为何现在却这么蠢呢。” 小伙计不明所以,第二天,柜面的伙计换了个人。

第二章 栖鸦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步天阁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它不仅杀人,还贩卖情报。步天阁的情报网铺满了大夏的每一个角落,东至蓬莱,西至昆仑,南至南岭,北至大荒,但凡是有人生活的地方,都有步天阁的情报网。江湖上传言步天阁总能找到他们要找的人,不管是他们自己的人,还是他们要杀的人。 **苦短,艳阳高照。如果可以的话,游鲤愿意沉浸在这温柔乡里,永远都不要起来干活。 理想一贯美的不可方物,而现实往往现实的让人窒息。 游鲤一脸郁闷的看着手里的帛书,他从香莲坊一觉醒来,就有只眼熟的鸽子停在吟香姑娘的梳妆台上,脚上便缠着这封帛书,上面写着“角,五月初五,京城走失。” “不是刚刚清理了一个么?”游鲤满脸倦怠,揉着自己蓬乱的头发嘟囔道:“我还顺便把他的委托做好了,钱都让你赚了,你就这么不知足!” 杀手的收入依赖于委托,击杀委托目标之后上缴目标的头颅,就能从步天阁得到一大笔钱和一段不短的假期。但几乎没有杀手需要休假,他们只要去温柔乡玩乐几晚,便会调整好状态投入下一份工作。因为步天阁用来控制杀手的奇毒“半步红莲”的解药,需要杀手们用委托数来换,成功的委托越多,得到的临时解药也就越多,靠着这些临时解药,步天阁的杀手们才能平安活过每一个月。 这其中有一个人却不同,正如他的代号一样,游鲤喜欢的事自由自在,拼搏、努力、连续工作是他最讨厌的三件事,没有之一。 “丢了就丢了,这都一个多月了,估计早就死在哪里。不去。”自言自语完毕,他手上轻轻用力,帛书便化为一束束棉线,他仿佛一个魔术师,将线织成的布帛回归了它们最初的模样。 游鲤将棉线们随手一丢,翻身搂住身边正在熟睡的吟香,吟香嘤咛一声,更让游鲤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 刚想着再来一遍快乐之事,怀里的吟香突然推开游鲤,娇声道:“你如此怠慢正事,栖鸦姑娘怕是要发脾气了。” 游鲤顿时失去所有兴趣。他起身穿衣,说道:“你也是栖鸦的人。” 吟香笑道:“栖鸦姑娘让奴家好好伺候大人,还传授了奴家很多大人喜欢的技巧,您可还满意?” 游鲤猛地回过头,死死盯着吟香:“栖鸦没告诉你,有些话不能说么。” 吟香被游鲤的眼神吓住,当即花容失色。 “大人饶命!!”吟香刚开口求饶,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出手的,只一瞬间觉得胸口一通,她只觉五脏六腑都散开了,失去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地瘫软倒在床铺上,鲜红的血在床褥上开出大片大片的花朵。 陪伴自己几日缠绵的美人如今化作一具可怖的尸体,游鲤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他没有欣赏尸体的习惯。走到门口,推开木门,门外已经有人候着了。 来人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翠绿色的短衫,头上简单挽个髻并用素色丝带绑好,是莲香坊最普通最常见的丫鬟。游鲤看了看她的脸,恩,是个美人胚子。不过现在,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 “说。” “游鲤大人,主人在后院等您,我为您带路。”小姑娘觉得面前的人仿佛一尊杀神,她不敢抬头直视游鲤,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着。 游鲤不悦地看着小姑娘,小姑娘把头低的更低。也许是觉得为难一个小姑娘没什么意思,游鲤开口:“先洗脸。” “是!”小姑娘如蒙大赦,飞也似的跑去打水,伺候游鲤洗漱。又给游鲤准备了馒头和小米粥作为早餐。 当游鲤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小米粥,放下碗,拿起小姑娘递上来帕子擦过嘴角,整好衣衫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小姑娘也不敢催,更不敢说话,只能有求必应,在一边忙前忙后伺候着。此时见游鲤起身,她总算松了口气,不管是面前的人还是后院的人,她一个都惹不起。只想着赶紧将人领到后院去。 游鲤随着小姑娘的引导下了楼,穿过一条长廊,过了一个垂花门,便来到了后院。他虽是这里的常客,但后院却是第一次来。 后院修的很是雅致,草木经过精心的修剪,葱葱绿绿,大小一致,没有一丝枯叶和黄叶,配上太湖石峰制成的假山流水,池鱼在假山下缓缓游动。庭院微风拂过,甚是幽静,这里的雅与喧嚣前院的俗仿佛是两个世界。院中百花争艳,莺歌燕舞,一座凉亭被百花拥在中心。将人带到后院,小姑娘谢天谢地地赶紧退了出去。栖鸦一袭红衣坐在凉亭中抚琴,她低眉垂目,细细的柳叶眉下,弯弯的眼睛看着自己抚琴的手,白嫩的脸蛋上清抹一层胭脂,那粉色若隐若现,如冬日梅花。栖鸦脸上未带任何表情,似不食人间烟火;她的琴声悠扬婉转,似少女在轻叹,又似深闺佳人在诉说无限寂寞。凉亭四面系着纱帐,和风轻抚,轻纱飘动,琴案青烟缭绕,此情此景,那抚琴之人宛若九天落下的仙子一般。 只在看到栖鸦的时候停了一瞬,游鲤径直走过去,栖鸦停下了琴音。 “你怎么来了。”游鲤直接坐在栖鸦对面,他不喜欢香味,于是掐了熏香。 “我不该来?”栖鸦也不生气,她眼波流转,似乎是很久没见过游鲤,此刻正好好好瞧瞧他。 “你既然要来,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飞鸽传书。” “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工作。”栖鸦叹了口气。有的人就连叹气都很好看,栖鸦就是这样的人。 但游鲤却似乎完全不懂欣赏,哪怕是这三天在吟香房里说尽了绵绵情话,此刻的游鲤只是冷冰冰地问道:“吟香是你的人?” “这里全都是我的人。”她伸出纤纤玉指,好看的手指眼看着就要去点游鲤的鼻尖,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被游鲤侧头躲了过去。栖鸦很享受游鲤对自己的态度,她挑了挑眉毛道:“包括你。” “哼。”游鲤笑了,他的脸色比杀吟香的时候更冷。 栖鸦笑道:“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我的。” 游鲤开口:“说正事。” “这就是正事。” 游鲤笑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很美?全天下的男人都应该为你倾倒?” “难道不是吗?”栖鸦故意做出惆怅的样子:“以前你一步都不愿离开我的,像被打断了腿。现在你见到我就要跑,我都想打断你的腿。” 游鲤闭上眼睛:“你乱讲,我没跑。” “噗。”栖鸦笑了:“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么孩子气。” “你若是来叙旧的,那就没有必要。”游鲤起身就走。 他一转身,栖鸦就已在他面前。 栖鸦终于扫兴地开口:“真没意思,越大越不好玩了。”她伸手示意游鲤坐下,终于打算开始谈正事:“万剑宗长老杨群的人头今早已经交给客人了,客人付了尾款,表示很满意。轸的星图……我也收到了。”栖鸦拍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那层皮剥的太粗糙了,血淋淋的,吓死人了。” “万剑宗的杨群能做到长老之位,武功本就不弱。轸一击不中便叫杨群有了防备。只是谁能知道杨群是个狠人,居然狠心毁掉自己半张脸来躲避追杀。轸虽然知道杨群在越城里,却不知道他具体在何处。”游鲤摇了摇头:“我还挺喜欢轸那孩子的,可惜呀,超期了。” 他似乎对轸的死十分惋惜,但他出现在轸面前对他下手的时候,却有如恶魔一般冷血且镇定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短刀“鲤刃”泛着嶙峋的寒光,深深刺进轸的心脏时,嘴里也只是不带感情的说出“超期”二字。 “规矩就是规矩,我们做正经生意的,最在乎信誉。”栖鸦嘲笑游鲤这悲天悯人的表情,道:“你杀他的时候可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 游鲤看了栖鸦一眼,面无表情道:“你那生意看着可不怎么正经。” “是啊,比不上你开的那什么破酒楼,一个杀手,不务正业。” “鄙人喜欢躺着赚钱的感觉。”游鲤摸了摸鼻子。 栖鸦翻了个好看的白眼,从匣子里拿出一个册子,递给游鲤,道:“说说新任务吧。这是角的信息。”

第三章 任务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那是一本薄薄的册子,游鲤认得这东西。每一个步天阁的杀手都有这样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着他的出身、生辰八字、外貌特点、性格、武功路数,弱点以及每次任务等等信息,这种册子是步天阁的机密,只有创立步天阁的阁主落尘以及星官栖鸦,清道夫游鲤三人可以查阅。 游鲤手上拿着的,就是杀手“角”的册子。 “堂堂苍龙七宿之首,也有这一天。”游鲤还记得那个叫做角的杀手,角的武功不错,人很实在,为人有礼进退有度,对待每个任务兢兢业业。若不是留在步天阁,怕是和哪个达官贵人家悉心调教的公子也能一较高低。 “做我们这行的,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栖鸦的声音幽幽传来。 “得了吧,你又不会亲自动手。要死也是我们这些人死在前面。”游鲤翻开册子,道:“还真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丐帮的人拍花子拍来的,现在他原本的父亲已经是四品侍郎了。” 游鲤点点头,步天阁很多杀手都是从小培养,除了收集无依无靠的孤儿之外,他们也会从丐帮手里买些‘上等货’。这种所谓的‘上等货’通常出自清白人家,更不乏达官显贵和武林世家的子弟,步天阁会将这些上等货精心培养,这些孩子通常被拐之前都没吃过什么苦,身体底子好,可以经受更严苛的训练。 看完了册子上的内容,游鲤将册子还给栖鸦。 栖鸦收起册子,将一张帛书放在游鲤面前道:“你的任务是清理角,他的最后一次的行动记录在这儿。” 游鲤拿起帛书,上面写着‘五月初五行动失败,为原无心追杀,逃至李府附近,销声匿迹’。 “他已经完成过七十三件任务,在步天阁已经是很少见的高手了。”游鲤指着帛书,道:“他的最后一次任务是五月初五京城柏阳楼,距今已逾一月有余,他的解药撑不到今天。” 栖鸦摇摇头道:“他有办法活下去。或者他现在已经可以摆脱半步红莲的毒继续生活。” 游鲤知道没人能摆脱半步红莲,那种毒药本就是为了控制而存在的。 每隔七日就必须服用一枚解药,否则在最后一次服药后的第二个七天便会全身溃烂,大量失血而死。这‘半步红莲’之名,便是描绘了中毒之人死亡时候的情景。——游鲤曾亲眼见过一个人毒发时候的场景。那人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嘴角抽动只能发出低沉而绝望的呜咽。他的内脏被化成碎肉从嘴角流出,身上的血液从每一个毛孔中缓缓渗出,因为大量失血,皮肤会渐渐变白,直到这人死去,他的血却还没流干。远远看去,那时的尸体像是莲花的茎,尸身流出的鲜血汇成血色的莲花的雏形,但那血已经渐渐冷却,来不及绘成完整的一朵花便无法继续流动,永远停在那里,只差半步便可绘成一朵红莲。 明明是残酷之事,却带着奇怪的审美,这就是阁主的手笔——半步红莲。步天阁不需要所谓的忠诚,步天阁只要控制住麾下的杀手既可。 游鲤也被毒药控制着,但这种毒药和半步红莲不太一样。 此时栖鸦的猜测已经动摇了游鲤的认知,游鲤心中一惊,猛地看向栖鸦。 栖鸦道:“我的人已经找了角一个半月,但丝毫没有他的踪迹。他就像是突然从这世上蒸发了一般。” 游鲤放下帛书,道:“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人间蒸发?” 栖鸦点头,道:“事实却是如此,我作为星官,网罗天下情报。号称从来没有步天阁找不到的人,却在自己人身上栽了跟头。”她恨恨咬牙:“因为这件事,阁主已经半个月没和我说过话了。” 游鲤看她这样,便安慰道:“放心。这世上没有步天阁找不到的人,也没有人能在你栖鸦的情报网下销声匿迹。” 栖鸦像个闹脾气的小女孩,嘟起粉嫩的红唇撒娇似的:“可是角就是不见了。我的人回来说,原无心在那李府门口守了半月都毫无头绪。” 游鲤不解道:“原无心找角做什么。”“就是因为这个原无心,如果不是他忽然出手,角的任务就不可能失败。”栖鸦咬着下唇:“那原无心是银剑山庄庄主原阵的独子,靠着一把长剑和一身内力纵横江湖,他少年成名极重仁义,当日在诗会上重伤了角,还追着角跑了半个京城。” 游鲤听完其中缘由,了然道:“原无心我听过,嫉恶如仇,武功高强。同龄人中确实鲜有敌手。角技不如人,能保下一条命已是不易。” 栖鸦笑道:“但角却从那个原无心手里逃脱了,而且现在不论是原无心,还是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是生是死。” 听到这句话游鲤总算是来了兴趣:“你可知他是如何摆脱原无心的?” 栖鸦撇了撇嘴道:“这正是让你去查的事情,”她伸手握住游鲤的手:“小鱼儿,你会帮我解惑的,对么?也只有你有这个实力,帮我去问问原无心。” 游鲤浑身一怔,把手从她手中抽出,叹了口气。这个问问说得随意,但是一个武林正义之人,岂能随意问问就问出结果。栖鸦看到他这个表情,便知道这件事儿他一定会去处理。——每次游鲤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表明他已经妥协。 栖鸦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任务可以不继续了,本来也不想接梁王的委托,现在任务失败,正好顺水推舟卸了这差事。我们是生意人,怎么可以去掺和政治。这笔钱我们虽不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角,清理掉。” 每一个杀手都知道步天阁的一些秘密,所以每一个杀手最后的归宿都只能是步天阁。这便是落尘告诉游鲤的,作为清道夫的存在意义。 游鲤摸了摸鼻子:“看来要去会一会这个原无心了。”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消极怠工情绪,反而有点跃跃欲试:“你可知原无心在哪儿。” 栖鸦暗笑鱼儿上钩,面上却一本正经道:“你可知苍龙现世?” 游鲤自然知道。有传言称六月初一午后,有苍龙腾空,穿梭于仓山峰峦之间,所到之处山石碎裂,暴雨倾盆。据说那苍龙在云间盘旋了一刻,随即没入群山之中。 当时有不少人目睹那隐天蔽日的苍龙,后又有说法,言这苍龙被压在仓山中的古墓之下,乃是大夏的龙脉之一。此言一出,四座惊叹。传闻这几天,许多人都去了仓山镇,就连越城里的商人也已经按捺不住,纠集一些捞偏门的想去找一找这所谓的龙脉。 游鲤点头道:“仓山古墓?”见到栖鸦点头:“知道,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 栖鸦道:“这原无心,此刻就在仓山镇。” 游鲤将帛书放在桌上,旋即起身。 栖鸦道:“你这就要走了?” 游鲤:“立刻动身——这本就是你亲自来找我的目的吧。” 栖鸦捂嘴一笑:“是了。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干活,所以亲自来了。只是可惜了吟香那丫头。我可是很看重她的呢。” 游鲤冷笑:“你若看重她,就不会让她说那些话了。“他看着栖鸦:”你嫉妒她。所以你要她死。“ 栖鸦美丽的脸扭曲起来,她大声喊着:“我会嫉妒她?!” 她手指一翻,两柄峨眉刺直刺游鲤眉心,速度快的出奇,招招狠辣,仿佛要将游鲤置于死地。 游鲤向后一仰,几个翻身便到了之前走进来那垂花门处,他再没看栖鸦一眼,转身就走。 “你把话说清楚!游鲤你住!”栖鸦气的全身发抖,歇斯底里的砸了面前所有的东西。 此时的游鲤早已雇了辆宽敞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往仓山镇去了。

第四章 仓山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仓山镇,位于西蜀腹地。四周群山延绵,不乏悬崖绝壁,古人云“蜀道难于上青天”。 初夏的仓山镇,鲜花浪漫,踏青赏花的游人甚多,不同马车走出一致的车辙印。只是不巧,前几日的大雨将路面的车辙印全部冲刷殆尽,如今建立新的辙印,路面坎坷不少。 游鲤坐了三天三夜的马车,身体一向很好的他此刻也脸色苍白。若是早知路面状况的变化,游鲤宁愿徒步过来。 “公子,是否需要帮你找个郎中先观观?”马车夫担心地问道。 游鲤强忍住腹中翻山倒海的感觉,看了车夫一眼,车夫便不再言语,手上的鞭子也挥得更急了些。 总算是进了仓山镇,付了车钱,游鲤摇摇晃晃地走进客栈。 想不到江湖上的人都很闲,但凡哪里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立即跑来看热闹。连这么一个偏远山区的小客栈,今日也挤满了人。 客栈里人满为患,游鲤左看右看想找张空桌子坐下来缓缓。只听有人说了句:“兄台,我与你颇有眼缘,如不嫌弃,来这里坐。”游鲤循声望去,只见那桌边坐着一个青年人,生的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头戴碧玉簪,身着一身浅灰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剑的长度比寻常的长了几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游鲤也恰好要找这个人,想不到竟然相遇在这里。 再看那青年人身边跟着的女子,游鲤笑了笑,对青年人抱了抱拳,坐在桌边。 小二上前招呼,游鲤只要了一碗热粥。 青年人也对游鲤抱拳,说道:“在下原无心,敢问兄台如何称呼。看兄台面色不佳,想必舟车劳顿,不知兄台此番目的地是哪里?” 那女子看了游鲤一眼,慌忙低下头去。 游鲤笑道:“原来是原少侠,久仰大名。在下姓鲤,大家都叫我一声老鲤。“ 原无心:“木子李?” 游鲤:“鲤鱼的鲤。” 原无心:“兄台这姓倒是别致,原某还是第一次听到。” 游鲤:“江湖之事大多怪异,就如今日,我途径此地想歇歇脚。往年这条路上此地人烟稀少,景色秀美,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些人?” 原无心:“鲤兄果真不知此处发生的事情,不知鲤兄在路上有没有听人提起过仓山龙脉?” 游鲤:“愿闻其详。” 原无心:“不知鲤兄可还记得前几日的暴雨?” 游鲤:“记得,就是那几日的暴雨,让路面不平,坐车走这路,着实无法长久。” 原无心:“这龙脉的说法也是伴着这暴雨的——” “咳咳,咳咳咳。”原无心身边的女子突然开始剧烈咳嗽。那女子似乎想压抑住自己的失态,却不想越是压抑,咳嗽得越剧烈。 原无心立即握住姑娘的手腕道:“蔷薇姑娘,身体可还是难受?我扶你回房休息吧。今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无事,谢谢公子这几日的照顾,你们俩先聊,我想先回去休息了。抱歉。”那名叫蔷薇的姑娘说着就准备回房。 原无心握着姑娘的手也顺势起身,向游鲤抱拳道:“鲤兄,我送这位姑娘先回房,今日怕是不能久叙。若是鲤兄也好奇这仓山龙脉,不如在这里多留几日。” 游鲤:“原兄请便。看到这里来了这么些人,又听原兄这么说,鲤某还真的想看看这龙脉到底有什么。原兄,您的这位——” “公子和这位先生投缘,蔷薇不便叨扰,这就去楼上休息,想必过会就好了。”原无心身边的女子立即打断游鲤想说的话。 游鲤抱了抱拳目送两人上楼,看到原无心身边的蔷薇看自己躲闪的眼神,又想到蔷薇和自己说话慌张的语气,游鲤很是受用,这才是对游鲤应当有的态度。想不到在这里竟然遇到她,像她这种女人,是不会轻易出来抛头露面的,若说是专门为了原无心而来,那这背后的事情,恐怕是越来越有趣了。 喝完热粥,身体的不适稍微缓和了些。游鲤走向柜台,盯着掌柜。 游鲤笑嘻嘻道:“掌柜,开间房。” 掌柜手中打着算盘,直接回道:“本栈早已订满,壮士请去别处。” 游鲤笑道:“总还是能腾出间房的,我就一人。” 掌柜继续算账,头也不回继续回道:“你们都这么说,而我的回答只有一个,无房。”游鲤用手在掌柜的算盘上拨了一下,掌柜正要发怒,抬起头对上游鲤的眼睛。游鲤不知道从别人的角度看自己是什么感受,但是正要发怒的掌柜突然浑身像筛子一样开始发抖,接着哆哆嗦嗦地拿出客房簿开始翻看,接着叫过来一个伙计,让伙计带游鲤去三层的一个边屋。 伙计带着游鲤上二层,接着穿过二层来到后面一面墙,爬上梯子后,一个小平台出现在眼前。 伙计:“客官,请问您是屋里等还是屋外等?” 游鲤:“有何区别?” 伙计:“不知。” 游鲤:“我进去等。” 伙计:“客官请进。” 伙计解开自己腰上缠的布开始做清扫,并示意凳子已擦好,客官可以先坐下休息。 游鲤:“你知不知道你们老板每天会拒掉多少人?” 伙计:“不知。” 游鲤:“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老板今天会让我住进来?” 伙计:“不知。” 游鲤:“你们客栈这间房子为何空置这么久?” 伙计:“不知。” 游鲤:“你们客栈除了这间房子,还有几间类似于这样的客房?” 伙计:“不知。” 游鲤:“你都不知,那你知道些什么?” 伙计:“不知。” 游鲤:“你似乎知道很多却又不想告诉我呀。” 伙计:“不知。” 游鲤:“你来这里多久了?” 伙计:“不知。” 游鲤:“你认识角?” 伙计:“什么是角?” 游鲤:“不知。”游鲤突然狂笑起来,似是在只会回答不知的伙计这里终于扳回一局。 伙计:“客官,房间打扫好了,有事情请随时叫我。” 游鲤:“若是我想找你聊天呢?” 伙计:“不知。” 游鲤:“我要真和你聊天,那我一定会被闷死。” 伙计:“不知。”接着,伙计识趣地帮游鲤关好房门。 游鲤躺在床上,回忆着适才与原无心的相遇。这是游鲤第一次面对面与原无心对话,之前游鲤见过原无心几次,毕竟江湖上耀眼的新奇之秀,近几年也就只有原无心一人。每每想到导致角失踪的正是此人,游鲤就后悔没有早一个月遇到原无心。 不过更令游鲤惊讶的恐怕要数原无心身边的女人,想不到她竟然也来到此处,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陪伴在原无心身边。看来可以适当的利用一下她,嗯,不如先机会把她约出来。不过原无心似乎很在意她,对她寸步不离,原无心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太容易亲信于人,特别是美丽的女人。而她的伤势也伪装得很到位,若说假戏真做,也做的太过逼真了些。游鲤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计划,竟然让她如此下功夫。 想到这里,游鲤不由得有些头疼。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接这次清理任务,竟然头一次需要他先找到人再进行清理。找人向来是栖鸦的工作,若说世上有什么事情是栖鸦所不知道的,那只能是未来。但是这次,竟然连栖鸦都不知道角的下落,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丢给自己,游鲤感叹自己还是被栖鸦算计了个底掉,当初怎么就答应她了呢。 找一个人间蒸发的人,需要从他失踪前所见的人挨个排查,特别是这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按理已过三七二十一天,角应当已经化成半步红莲,就算没被人发现,死后三天之内也会变成一团气味浓郁的血水。但是连血水都没有,栖鸦说任何一个线人都没有反馈闻到这种气味——那浓郁又独特的血腥味。游鲤还记得栖鸦面上的不甘,栖鸦的情报网失灵,这是头一次。

第五章 无心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一夜好梦,在柔软的床铺上睡了一觉,游鲤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此时正是卯时,游鲤洗漱完毕,从客房出来的时候,大堂里已经几乎座无虚席。 游鲤抬了抬眉毛,不动声色的找个了空桌坐下,和小二要了小米粥做早食,游鲤饶有兴趣的观察起大堂的人来。 只是稍微看了几眼,游鲤就发现他认识的还真不少。这里的认识,自然是基于栖鸦的情报网,并不是游鲤平日的结交。 这客栈大堂共有十张桌子,游鲤坐在东北角,西南的第一张桌子边就坐着一个江湖人士,只见此人面色蜡黄,仿佛生了大病,身材瘦削,他正低头吃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察觉到游鲤的视线便抬头看来,游鲤对他一笑,他不认识游鲤,随即低头继续吃。 这人名叫单无双,别看他一脸病态,其实他力大无穷,而且对力量的掌握已经达到不俗的程度。传闻他曾经和人比斗,仅一拳便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死,仵作验尸时,那人的肋骨被打成两寸长的小段,一分不多,亦一分不少。 单无双左手边桌子坐着两个男子,一个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一个相貌丑陋大腹便便。游鲤眨了眨眼睛,这两人他也听过,乃是黄河流域有名的‘水鬼’,所谓水鬼,即是水贼,相貌堂堂的人叫江白,大腹便便的人叫江柏。两人同村,从小便是发小,生长在黄河边,水性极佳,从十二岁开始便在河上劫掠船只,杀人越货。闯下赫赫凶名。官府曾派衙役去抓捕二人,衙役去了一夜未归,第二日有人报告说发现黄河上飘了二十八具浮尸,正是前一晚参与抓捕的衙役。 此时这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面前的咸菜,江柏手指在木桌上毫无节奏地敲击,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他们前边桌子做的人却不干了,开口嚷道:“敲个屁的敲!吵死了!” 江柏的手瞬间变掌,拍在桌上,却被江白突然按住。 江白看了眼江柏,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转头对那吵嚷之人微笑道:“抱歉,这便不敲了。” 游鲤目力极佳,清晰地看到江柏掌下的木桌此刻已然凹陷一寸有余,游鲤吧唧吧唧嘴,暗自惊讶这人的内力竟是不俗。 “鲤兄来的好早。” 游鲤抬起头看向楼梯,正是原无心下楼来了,身边却没跟着蔷薇。 环顾四周,游鲤笑道:“原兄,此刻已然满座,我与你有眼缘,如蒙不弃,请来入座。” 原无心哈哈大笑,向游鲤拱了拱手,坐在游鲤对面,道:“想不到风水轮流转,我昨日的词儿,今天倒被鲤兄说出来了。” 游鲤看了看原无心,道:“怎么不见蔷薇姑娘?” 原无心道:“蔷薇姑娘身体不好,在楼上休息。” 游鲤点点头:“原来如此。” 原无心叫过小二要了早食,也开始看大堂里的人。越看他的眉头皱的就越高。 原无心在看别人,游鲤却在看原无心。 就在原无心感受到视线回过头时,游鲤适时开口:“原兄,怎么了?” 原无心道:“没什么,看来还没有消息。” 游鲤道:“消息?我看这些人都在等什么,原兄可知?” 原无心点点头,道:“昨日鲤兄不是问我此处聚了这么多人的缘由?” 游鲤道:“确有此事。” 原无心道:“这些人便是因为苍龙现世,被奇观异象吸引而来的。” 游鲤笑道:“岂不闻叶公好龙,那龙有甚好看。”他环顾四周,道:“这些人看着都似江湖豪杰,怕是看到真龙,会吓得屁滚尿流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坐得近的桌子都能听见。 “哼,哪个黄口小儿,在此大放厥词!”果然,坐在他右手边的老者第一个坐不住了,只见老者瞪了游鲤一眼,将手中的茶杯朝他门面掷来。 那老者出手极快,众人都没见他动手,只看到一个茶杯被东北角桌子后来的那个灰衣青年稳稳托在手中。 一时间大堂里所有的目光汇聚于此,原无心出手,游鲤乐了。 这出手的人游鲤认识,乃是岷山问天宗三十六路分筋错骨手张通岳。江湖传言,此人大器晚成,二十岁拜入问天宗学艺,三十二年才学有所成,下山闯荡。为人睚眦必较,小肚鸡肠。而且心浮气躁,游鲤看到他便想起炮仗,心里呵呵一笑——一点就炸。 原无心对张通岳拱手道:“张老的挫骨手用来递茶,真是大材小用了。” 张通岳见到自己这一手被眼前青年轻易化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小子既然认识老夫,说话便该注意些,不然叫你领教一下老夫的绝学。” 游鲤道:“我又没指名道姓,你自己对号入座,反而来恼我们。真是稀奇。” 张通岳闻言立刻长身而起,原无心也起来,挡在游鲤身前,道:“鲤兄说的有理,张老何必对号入座。”说罢双手将茶敬上。张通岳正待发作,忽然看到原无心腰间那一柄长剑,眼珠一转,原本要将这青年打骨折的手顷刻接过了那一杯热茶。口中道:“原少侠,久仰。”说完便坐了回去。 游鲤等原无心坐下,道:“他的脾气真好。” 原无心摇摇头:“他只是不想与银剑山庄为敌罢了。” 游鲤道:“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句话果然不假。” 原无心道:“鲤兄心直口快,看的也透彻。” 游鲤道:“可惜我武功平平,若是刚才原兄不出手,恐怕我的脸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 原无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不说破,游鲤也不会说什么。 “苍龙吸水?”一声喧哗在客栈内炸响,说话的是个三十七八的汉子,生得十分粗犷,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粗布衣裳,却带着一把好刀。 “嘘!”与汉子对坐的是一位文人模样的男子,年纪不大却蓄了不短的须,穿着长衫,给人一种稳重之感。他左右看了看,略带埋怨地说:“胡兄怎么这么大声,我特意将这消息告诉你,你难道要搞得人尽皆知不成?” 大堂中人听到此人的话颜色各异,都像这一桌看去。那一桌正好在大堂中间,此刻俨然一副众矢之的。 “此事在此地,早已人尽皆知了。”东南角桌子上坐着一位执扇的公子,他与一位美丽的姑娘对坐,此刻幽幽开口。 “可不是,”那个粗狂汉子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追问道:“当今世上,真的有龙?” 执扇公子一笑,道:“确是有人见过的。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那文人模样的长衫男子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看来,确实已经人尽皆知,可惜我还以为这是什么秘密,被那叫花子骗了二两纹银。” 此言一出,周围的江湖中人哄堂大笑。刚刚紧张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大家各自和相熟的人闲聊,无人再去关注中间那张桌子。 游鲤心中暗道这个文人模样的人确实有些本事,仅一句话就化解了尴尬。 原无心看游鲤的神情,开口道:“鲤兄可知刚刚说话的那几人是谁?” 游鲤道:“请原兄赐教。” 原无心道:“中间那张桌子,那汉子名叫胡不归,是关外好汉,曾经一人打上黑山连云寨,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杀了七十六个恶匪,只为了救出三个被掳上山去的女子。” 游鲤点头道:“看来他是个好人。” 原无心看了游鲤一眼,道:“后来那三个女子都成了他的老婆。” 游鲤将刚拿起的茶杯放下,笑道:“好人有好报。” 原无心也笑了:“这么看来,确实如此。”接着道:“那文人模样的男子,名唤孔珏。自称圣人第三十六代子孙,早年时候中过秀才,而后得人指点,弃文从武,一套八卦连环排空掌使得出神入化。他行事作风颇有文人的谦和恭让,也不爱与人为难,在江湖上有些威望,人称好好先生。” 游鲤点点头:“我看他进退有度,没有文人那股子清高。” 原无心道:“那是你没见过充南富商林大虎家一十三口的惨状,只因那林大虎的小妾没按约定和孔珏私奔,又在众人面前说孔珏不太行,便遭了如此横祸。” 游鲤一脸感同身受:“文人有节,士可杀不可辱。”他用筷子尖指着那执扇公子的方向,道:“原兄少年成名,见识广博,可知道那两位是什么来头?” 原无心看了眼执扇公子,略微思索,便道:“那二人江湖人称‘良金玉’,是一对夫妻。三年前在江湖中名声大噪,丈夫名叫司徒哲,一手奇门兵器纵横天下。妻子名唤褚蕾,师从仙露谷云家的某位子弟,医术卓绝,两人行走江湖,济世救人,荡去邪恶,颇有盛名。” 游鲤道:“确实郎才女貌,良金玉名不虚传。” 原无心道:“你可知那褚蕾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这三年来,司徒哲给人鞠躬都快折断了腰。” 游鲤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我看司徒老兄的腰无甚大碍。” 原无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解道:“鲤兄也懂医术?” 游鲤道:“我懂相术,”他凑近原无心,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观二人红光满面,精气极佳。若是司徒哲的腰不好了,褚蕾还不气的翻天?” 原无心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咳嗽了几声,埋怨一般地看着游鲤,道:“我也是才知道,鲤兄竟如此不正经。” 游鲤哈哈大笑,看原无心这窘迫的样子,自然是身心愉悦。他拍了拍原无心的肩膀,道:“这么多有头有脸的江湖人聚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原无心道:“他们在等人。” 游鲤道:“等什么人?” 原无心道:“从墓里回来的人。”

第六章 蔷薇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然而等到傍晚,也没有所谓墓里回来的人。 众人干坐了一天,此刻已经难掩不耐,烦躁起来。 此刻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个呓语的少年人,隐隐约约听到他口中说什么“有鬼”之类的。 那少年人被抬到一张桌边,正是白天那呵斥江柏的汉子所在的桌子。为首那个抬着担架的人道:“周爷,城里的郎中都说惊了魂,他们治不了。” 这周爷一拍桌子,怒骂道:“什么狗屁郎中!连个病都看不好!” 为首那人赶紧低下头,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周爷发了一会脾气,也是束手无策,便道:“将他抬上去吧。” 为首那人如蒙大赦,赶紧脚底抹油,抬着人去了客房。 此时大堂鸦雀无声,转而人人都在窃窃私语。 游鲤此刻刚睡了午觉下来吃晚饭,就看到了这个阵势,他用胳膊肘戳了戳坐了一天的原无心,道:“那少年怎么了?” 原无心是知道的,于是说:“那周爷叫周正,是江浙一带的混混头子,却是实打实的武林高手。他的铁线拳打通了长江七十二水寨,提起周爷,没人不给几分面子。说他在江南地区横行霸道也不夸张。那少年是周正的徒弟,你来的那天清早被人发现睡在城南的垃圾堆里,捞出来之后整个人便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说夜里见到了红衣女鬼……” 游鲤道:“这是被鬼迷了心智。” 原无心道:“你也看到了,周正派人找大夫治了两天了,还是这副模样。” 游鲤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起来对大家拱手,道:“诸位豪杰,今日怕是没有消息了。”这少年一幅道士打扮,生的十分俊俏,说话声音也好听。他道:“在下崔灿,奉家师乾元派洪丹之命在此驻守,前日有一众湘川的土夫子进了仓山下了古墓,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此事看来也许有些蹊跷,在下斗胆恳请各位再等一两日,家师很快便会亲自赶来。” 话音一落便有人开口附和:“原来是‘君子剑’洪老前辈,此事乾元派的人肯出手,想必很快便会真相大白。” 其他人听闻君子剑要来,仿佛全都松了一口气。 原无心对游鲤低声道:“附和的这人是乾元派的人,叫杨冬秋。行走江湖也不用乾元派的招式。” 游鲤此刻道:“他不用本门招式,你怎知他是乾元派的?” 原无心道:“我前日去澡堂洗澡,看到他胸口纹了把法剑……” “哈哈哈哈,原兄原来有如此嗜好……” 原无心一脸窘迫:“我也是无意中看到……” 游鲤适可而止,不再嘲笑他,道:“他们一明一暗在这里演戏,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等那洪丹来罢了。” 原无心道:“这事传的神乎其神,其实不仅是周正的徒弟,昨日坊间便传说子时之后街上有鬼魅出没。现在这仓山镇闹的人心惶惶,若是这君子剑来了,确实可以将这些江湖豪杰聚在一起。” 游鲤点头道:“确实,这些人行走江湖,哪个身上没有人命。平日里不敬鬼神,其实最是心虚。不然为何非要等个道士来。” 原无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游鲤伸了个懒腰,道:“看来那几个下墓之人今日也不会回来。这样日日干等也怪无趣的。我先回去养神,若是有消息,还望原兄告知一声。” 原无心道:“昨日看鲤兄面色苍白,今日虽然好了点,却还是差了一些。鲤兄自去,此处交给原某便好。” 游鲤对着原无心抱了抱拳,走到柜台结了三天的房钱,又吩咐小二给原无心添了一壶酒,才悠哉悠哉地回了房间。 蔷薇这一整日待在客房中,三餐都是原无心差人给送上来,但她却没有心思去受用原无心的体贴。她的房间离大堂不远,今日她在窗后看了几次,都看到原无心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喝茶聊天。她的心里越发不能平静。 她知道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他接近原无心绝对有他的目的,但她不敢对原无心说什么,她甚至不敢出现在那个人面前。昨天冷不丁的撞到那人,她低着头吓了个半死。她无法确定,那个人有没有认出她来,但是她能确定,再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后窗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蔷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时天已经黑了,她和原无心在这客栈里住了五天,自然也听到过夜里会闹鬼的传言。她并不怕鬼,而是怕有人找上门来。 游鲤一袭黑衣从后窗跃入房中的时候,蔷薇知道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游鲤道:“蔷薇姑娘,你的伤可好了?” 蔷薇小脸煞白,硬着头皮福了福身:“承蒙您关怀,已经好多了。” 游鲤道:“今夜月色不错,可否陪我走走?” 蔷薇诚惶诚恐地点头:“能入得了您的眼,是蔷薇的荣幸。” 游鲤道:“我在裁缝店后门等你。”说完便跃了出去。 蔷薇待游鲤离开,才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窗边,抬头看了看月亮,苦笑道:“月黑风高……”随即她的脸色更白,因为她想起这种天气对杀手来说,是最适合用来杀人的。 游鲤是杀手,而且是顶尖的杀手。 蔷薇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但显然游鲤不会出手杀她。 烛火摇曳,将裁缝店的门板染上一层暖暖的橘色。 蔷薇卸下后门的门板走进去,就看到游鲤坐在桌边。游鲤的眼睛很亮,蔷薇觉得自己此时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一切秘密在游鲤面前已经无法隐藏。 游鲤道:“坐。” 蔷薇于是坐下。 游鲤道:“梁王最近可好?” 蔷薇恭敬道:“承蒙游鲤大人关怀,王爷一切都好。” 游鲤道:“你若见到王爷,记得代我问声好。”还没等蔷薇回到,游鲤摇摇头又道:“不成,那个人疑心太重,万一以为你和我有私,杀了你怎么办。” 蔷薇低下头不敢说话。 游鲤道:“你接近原无心所为何事?” 提起这个,蔷薇仿佛有了底气,她抬起头,道:“这是王爷的密令,我不能透露。” 游鲤道:“梁王一向厌恶江湖中人,这回是盯上了原无心?”他看了蔷薇一眼:“不过原无心虽然耿直,武功也高,但人却不笨,不然梁王也不会派出蔷薇姑娘一路陪着了。”蔷薇干脆闭上嘴巴,这个游鲤滑的像条鱼,多说多错,蔷薇可以治得住原无心,却对游鲤毫无办法。——她美丽的脸蛋、婉转的风情,以及玲珑的心思在游鲤面前全无作用。 游鲤看她不说话,又道:“你带原无心来此,是不是为了那古墓,亦或是墓中的东西。” 蔷薇道:“您不要再问我了,我若说了,王爷会杀了我的。求您怜悯。”她说着同时跪了下来。 游鲤修长的手指挑起蔷薇的下巴,柔声道:“你是死士。死士是不能怕死的。” 蔷薇的眼中瞬间涌出浓烈的恐惧。 游鲤却没再为难她,他起身,对蔷薇道:“既然那古墓传的如此神乎其神,那就烦请蔷薇姑娘带我游览一番。”他眼神锐利,死死盯着蔷薇。 蔷薇抖若筛糠,却也知道这次没有拒绝的权利。面前的人可以随时杀掉自己,自己的武功虽然不弱,但在他面前,自己便如婴儿一般脆弱不堪。 “请跟我来……”蔷薇认命一般起身,带着游鲤去了古墓。 游鲤很欣赏蔷薇这种人,她有不错的皮囊,还有傍身的武功,难能可贵的是她还识时务。 夜里的山路虽不好走,但在武林中人面前却造成不了多少阻碍。游鲤一边行路一边感叹自己为何要坐那三天马车。想起这个他的脸色又补好了。 蔷薇感受到身后之人气息的变化,那若有若无的杀气让她心惊胆战。她觉得自己没有冒犯到游鲤的地方,但她更没勇气回头一探究竟。 蔷薇带游鲤下墓的地方在一处灌木丛里,蔷薇按动开关,隐藏在地上的石门缓缓打开。 游鲤对机关很有研究,一眼就看出了关键所在。他能肯定这机关是后来加上的,与古墓本身毫无联系。 蔷薇第一个跳进去,游鲤紧随其后,墓道里燃着长明灯,蔷薇左拐右拐,带着游鲤来到了一间墓室。 “姑娘!”刚进入墓室,几个黑衣大汉便起身行礼。 蔷薇对这些人点了点头,眼睛一转,刚想说什么,就被游鲤的声音打断:“你们辛苦了,我是王爷派来击杀原无心的,和蔷薇姑娘有些事情要谈,你们先出去吧。” 几个大汉不明所以,但看到游鲤的手此刻已经揽住了蔷薇的腰肢,便赶紧低下头,纷纷应是退了出去。 等到石门关上,游鲤这才放开蔷薇,在她耳边道:“你很聪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过你真以为那些人加上你就能制住我?” 蔷薇面色惨白,她慌乱摇头:“小,小人不敢,不敢。” 游鲤遗憾道:“我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你最好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否则我会很生气。” 蔷薇此刻真切的感受到游鲤的杀意,她无法再像之前一样保持镇定。 游鲤道:“你们已经探明了这古墓?” 蔷薇松了口气,只要游鲤不问王爷的密令,其他的她还是可以说的。于是摇头道:“这些是在古墓上层二次挖掘的地道,这墓室后面有个房间,那房间最里面的门直通古墓。我们还未探明这古墓,这墓里机关众多,我们折了不少人。” 游鲤问道:“这墓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蔷薇道:“这里有王爷要的东西。” 游鲤没再继续问下去,梁王要的东西,无非权力财富。这里不会有权利,那就只剩下财富了。 游鲤笑道:“梁王要造反,哪里不用钱啊。理解理解。” 蔷薇面露尴尬之色,只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游鲤道:“这墓里本就有鬼,还是你们在装神弄鬼?” 蔷薇咬紧嘴唇没有回答。 游鲤见状换了个问题:“前几日下来的几人现在何处?” 蔷薇道:“来了五个人,现在只剩三个被困在墓室里。” 游鲤点头道:“带我去看看。” 蔷薇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游鲤带着蔷薇,在这古墓中走了一遍,这古墓确实机关满地,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当场。不过游鲤一路犹如闲庭信步,蔷薇就惨了,游鲤闯机关跃陷阱,都会将她当麻袋一般提起,丝毫不会怜香惜玉。蔷薇每每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似搅在一起一般难受。她被游鲤扯着腰带躲避飞箭的时候,无数次在心中祈祷着那些飞箭能在游鲤身上扎几个透明窟窿。 可是事与愿违。游鲤连蔷薇她们一直没能找到的财宝金库都找到了,还是没有任何机关能伤到他分毫。 此时的蔷薇已经放弃祈祷,行尸走肉一般享受着游鲤的贴身保护。 游鲤来到蔷薇所说的困住那三人的墓室前,随手就打开了机关。 几人历经艰险,早已筋疲力尽。本以为逃脱无望,却见道那扇厚厚的石门缓缓升起,他们狼狈不堪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多谢侠士相救!”两人灰头土脸,看不清面貌,此刻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早已没了江湖中人的傲气,就差跪在地上给游鲤磕头了。 游鲤看着躺在墙角的人,问道:“那是何人,他怎么了?” 两人道:“那是和我们一起下来的土夫子吴老四。他撞了脏东西惊了魂,已经神志不清了。” 游鲤点点头:“那真是……不错。” 两人诧异地看着游鲤。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不会说话的尸体。 这两人放在平日也是个中好手,现在却顷刻间没了声息。方才获救的庆幸还在那两双眸子中没来得及散尽,便在染上浓浓的绝望时失去了光明,永远坠入黑暗。 蔷薇一脸惊恐,她就在游鲤身边,但她却不知道游鲤何时出手,如何出手。她的衣襟被冷汗浸透,庆幸自己刚刚在石室里没有叫人动手。游鲤说得对,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会是游鲤的对手,甚至可能无法伤他分毫。 游鲤回过头来看蔷薇。 蔷薇不自觉退后一步,道:“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个人。” 退到游鲤身后时,蔷薇才注意到游鲤身后背的布包,那里面鼓鼓的不知道放着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游鲤笑的如春风一般和煦,他上下打量着蔷薇,道:“我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 游鲤后面说了什么蔷薇没有听清,她的眸子已经被恐惧侵染,眼里映着大红色的新娘吉服,还有游鲤那如鬼神一般狰狞的脸。

第七章 古墓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第二日辰时,游鲤的房门便被敲得咚咚作响。 游鲤天明才睡,此刻顶着起床气差点要掀了桌子。 听出是原无心的声音,游鲤立刻收敛了情绪,他应了一声,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果然看到原无心就在门外。 游鲤打着哈欠,道:“原兄,怎么这么早。” 原无心本来一肚子话急着要说,但看到游鲤的黑眼圈,便关心道:“鲤兄昨夜早早就回房了,怎么没休息好?” 游鲤道:“有个女鬼在我窗外哭了一夜,清晨才离开。鲤某也就吓得一夜未睡,直到天明才睡下。” 原无心一脸惊讶:“真的有鬼?” 游鲤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说不清楚,我却没有勇气去一探究竟。” 原无心道:“换做是我,也许会去看看。” 游鲤笑道:“去看看那女鬼生的如何么?” 原无心一笑,没有反驳。 游鲤道:“你一大早来找我,是不是有事发生。” 原无心道:“有两件事,一件是关于仓山古墓,前日里去的五个人中的土夫子吴老四,今天被人发现晕倒在客栈门口。” 游鲤惊讶道:“回来了?” 原无心点点头。 游鲤道:“可有带回什么消息?” 原无心摇头道:“那人重度昏迷,神志不清,客栈请了郎中来看,用了药施了针,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游鲤对自己的手段很有自信,他有把握那土夫子不会很快醒来,只因他想多睡一阵子,补一补眠。这事自然不能告诉原无心,于是他道:“那就只有等了。还有一件事呢?” 原无心叹了口气,道:“蔷薇姑娘失踪了。” 游鲤一脸惊讶道:“蔷薇姑娘怎么会……她是自己离开的么?” 原无心道:“不像。她的房间里没有争执打斗的痕迹,也没人看到她从正门出去。她一个带着伤的弱女子无法从二楼窗户爬出去,故而我怀疑她被人掳走了。” 游鲤道:“我陪你一起去找。蔷薇姑娘吉人天相,应该会没事的。” 原无心道:“怎好让鲤兄陪我去找,我自己去便可。鲤兄的好意,原某在这里谢过。”他斟酌了一下,道:“只是今日原某在外寻找蔷薇姑娘,怕是会错过那土夫子醒来。” 游鲤道:“我帮你看着这边,如果有消息,我会托人去找你。” 原无心道:“我今日只在镇上寻找,你将这剑穗挂在镇上最高的望星楼上,我看到了便会回客栈来。” 游鲤接过剑穗,道:“鲤某知道了。原兄请。” 原无心对游鲤拱了拱手,疾步下楼。 游鲤关上门,回到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日上三竿,游鲤才悠悠醒来。拉了客房里的绳子,清脆的铃声响起,不一会儿小二便托着食物敲响了门。 游鲤打开门,看到又是前日的小二,便道:“你昨日怎么不上工?” 小二道:“不知。” 游鲤道:“那土夫子醒了没有?” 小二依旧道:“不知。” 他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走了出去。 游鲤摇头道:“真是无趣。” 午饭是一只鸡、一壶酒、一碗米饭以及一叠花生米。 酒足饭饱的时候,游鲤估摸着那土夫子吴老四快醒了,就将原无心给的剑穗揣进袖中,依言挂在望星楼的瓦砾上。游鲤是挂的高了些,也是为了能让他好好看到嘛。想必原无心目力不弱,应该是能看到的。果然不出三刻,原无心风尘仆仆匆匆赶回客栈。 游鲤迎上前,问道:“找到了吗?” 原无心遗憾地摇摇头,道:“有两个可能拐走她的,现在已经排除了。她一个弱质女流,谁会拐她走呢?” 游鲤道:“蔷薇姑娘生得貌美……” “鲤兄,那吴老四怎么样了。”原无心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吴老四。 还没等游鲤说话,就听有人大喊:“吴老四醒了!” 大堂中的江湖人纷纷起身,施展轻功跃到吴老四的客房门口,生怕去的晚了,教别人得了关键信息占了先机。 原无心也在其中,游鲤慢慢走过去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讨论了。 “原兄,那吴老四说了什么?”游鲤问道。 “吴老四神志不清,大家一番追问,也只问出那墓里机关重重,但据说有财宝,”原无心顿了顿:“还有鬼。” 众人此刻都聚在大堂,起初听到财宝的时候,都跃跃欲试,但是想到那些杀人的机关,看到吴老四撞鬼的样子,就又有些犹豫,都想等别人继续进去探路,摸清虚实后再行动。此时,客栈里又是满满当当的人,拍桌子声此起彼伏,但大多被同桌的人按下去。 “原兄怎么看?”游鲤和原无心面前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崔灿说他已给师父传信,得到的回复是师父已经快马加鞭往过赶,估计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原无心看着客栈门口说道。 游鲤道:“我看要不是吴老四这样,大家早就冲进去了。” 原无心道:“实不相瞒,原某也在等。” 游鲤道:“想不到原兄也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人。” 原无心道:“原某也是惜命的。” 游鲤正想说什么,门口突然一阵嘈杂。 各路人马纷纷起身抱拳,尊敬地称来着:“洪真人。” 只见洪丹头戴紫金冠,青色长袍,持着雪白色拂尘挨个给大家回礼。一翻寒暄后,洪丹被请上座。 “洪真人,想必崔道长给您的传信中也有提到吴老四的情况,您怎么看?”胡不归焦急地询问道。 “大家稍安毋躁,吴兄弟刚醒,我想,我们给他些时间。贫道潜心道法这么多年,着实未见过真鬼,反倒是装神弄鬼居多。”洪丹不紧不慢地说道。 “洪真人如此拖延时间,不会是想独吞墓里的物品吧。”张通岳阴阳怪气地说道。 “张前辈请注意自己的言行,我师父是什么人品江湖人都清楚,断不会做出你想的事情。请不要思己度人。”崔灿立即反驳。 张通岳被呛得气急败坏,想出手时看到满客栈的人都看着自己,悻悻地放下拳头,愤然坐下。 “这件事情拖了这么多天,是死是活来个痛快,我们兄弟俩再也待不下去了,谁跟我们一起,现在就出发。”江柏跳起来说道,同时转向江白:“哥,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不就是一个古墓,又没活人,我们还怕死人不成。” “江兄弟,请问随吴兄弟一同下墓的有几人?”洪丹问道。 “回禀师父,为了让大家相互制约又不至于全军覆没,第一队选了五人下去。除了吴老四,还有天山派的柳长晟,嵩山派的岳合清,少林寺的映善禅师和荆唐门的荆卫。这五人互相有些小矛盾又在江湖上略有名气,断不会做出合谋私吞或互相残杀一事。如今回来的只有吴老四一人,想必其余四人凶多吉少。”崔灿抢先回答,他先行一步到达此地的目的就在于提前打探消息告诉师父。 只是崔灿这一说完,满堂哗然。选了几个人下去,大家一清二楚,但是具体到下墓的每一人却不是每个人都清楚的。来的人有早有晚,且不是每个人都对此事感兴趣,没有在的人谁也说不清是在路上还是下墓去了。毕竟防止下墓之人提前遭到暗算,这件事情甚是保密,想不到崔灿竟然如数家珍。乾元派果真是大门派,对情报的看重和把控让人惊叹,换个角度想,倘若乾元派的人想从中做手脚,那也是易如反掌。在场不少人都想通了这层关键,看着洪丹师徒的眼神中带上一丝警惕。 “大家若是信得过贫道,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大家一起下墓也好有个照应,毕竟古墓年代已久,不知里面情况如何。”洪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番对内力的把控,没有四十年的修炼,断然做不到如此精准。声音若是小了大家听不清,而若是大了,又容易震伤众人。大家再次窃窃私语。江柏也再次被江白按下,江柏拳头狠狠地砸了下桌面,算是妥协。其余人也不再有异议。 “那么贫道自作主张,我们集合的时间就定在明日辰时,大家今晚早些休息,明日一同去看究竟。”洪丹说道。 “洪真人,您说没鬼,此话当真?”一个声音颤颤巍巍地问道。此人是周正的另一个徒弟方庄,是那昏迷不醒的少年卫建的师弟。也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师兄弟俩一人昏迷不醒,另一人吓得魂不守舍。 “这位小兄弟放心,贫道今晚守在这里,倒要看看是何人在此地装神弄鬼。”洪丹说罢,拿出罗盘选了处位置,挥了挥拂尘,直接坐下入定。其余人也渐渐散去。 游鲤道:“原兄,这个叫洪丹的是什么来头。” 原无心惊讶道:“鲤兄听过我却没听过洪真人?乾元派在明阳宫,那里的香火千百年来从未断过,反而随着皇家的祭拜越发兴旺,规模也越来越大。不过洪真人亲自出山次数很少,大多数时间他都在闭关修炼。也难怪鲤兄没听过他的名号。只是想不到这次他竟然也来了。” 游鲤道:“恐怕是害怕古墓里有道家的宝贝吧。” 原无心道:“鲤兄果然和我所见略同,我就觉我们有缘,现在越发这么觉得了。” 游鲤不置可否,拱手道:“原兄,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还有的忙呢。”说罢,游鲤道了告辞,回到屋里。本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又来了个德高望重的道士,游鲤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游鲤很期待明天,不过他需要休息,更多的休息,明日有太多事情要做。

第八章 领袖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自卯时起,众人陆陆续续醒来聚在大堂。其他客栈的人也纷纷赶来,不大的客栈顿时连下脚地都难寻。 说来也怪,自从昨晚洪丹在客栈大堂坐了一晚,果然这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整夜平静得像一湖死水。 洪丹依旧坐在前一天坐的位置,纹丝不动。“洪真人早。”大家纷纷上前问好,洪丹依然毫无反应。直到洪丹的徒弟崔灿觉得略有些异常,坐在洪丹面前拍了拍洪丹,洪丹突然保持着盘腿姿势倒下,触地瞬间七窍流血。 “师父。”崔灿的声音凄烈而尖锐,众人耳中一震,想不到崔灿功力也如此了得。 见此惨状,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洪真人发生何事。按理来说,洪真人位置未变,整夜里也没有任何异常声响,但是洪丹的尸体却又真实地躺在眼前。 “没想到洪真人居然遭了毒手。”司徒哲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 而其他人,各个面色骇然。 “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师兄疯了,吴老四疯了,洪真人死了,下一个就是我,就是他,就是你们。留在这里的人都会死,你们都会死。”方庄忽然大喊起来,发疯似得手舞足蹈。 “丢人现眼。”一个中年人出手打晕方庄,脸色十分不好,挥挥手让让身后的人将他抬了下去。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周正。 周正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竟会给老子找事儿!”他本就不是好人,此时目露凶光,环视整个大堂,狠狠道:“老子行走江湖二十七年,杀过的人可以填满整条秦淮河,你们谁杀了洪真人,自己出来,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此言一出,群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游鲤也在人群中,他看了看原无心,发现原无心看着洪丹尸体的眼神中带着探究。游鲤心里一笑,原无心果然不是个人云亦云的鲁莽之辈。 游鲤开口道:“既然周老大说是有人害了洪真人,不如检查一下洪真人因何遇难。” “对,是人是鬼,一探便知。”周正看到游鲤给自己搭腔,对着游鲤拱了拱手,又转过头看向司徒哲夫妇,道:“司徒公子,在下记得尊夫人便是大夫,可否劳驾尊夫人去看看洪真人的伤势?” 司徒哲还未开口,褚蕾面露厌恶之色,好看的眉头拧成一团,向后退了一步。 还不等周正再说什么,崔灿起身,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道:“众位英雄,虽然家师昨晚和大家约定今日同去古墓,但现在家师惨遭毒手,尸骨未寒,乾元派有丧事要料理,恐怕无法随大家同往。”他对着大家拱了拱手:“事已至此,乾元派已难当此重任,还请大家自便。”说完便叫人去拿白布担架,此外不再说话。 “如今群龙无首,我等该如何是好?”胡不归挠了挠后脑,颇为懊恼。他本想着今日下墓应该顺利无比,谁想到唯一能捉鬼祛邪的洪丹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本来就怕鬼的他,此刻心里又蒙上一层阴影。 在场众人心中的想法和胡不归差不多,一半是埋怨洪丹没用的,一半是幸灾乐祸,顺便盘算着怎么下墓的。 游鲤明显属于后一种人,不过他的表情管理,只能让人看出悲伤和不安。 原无心轻声对游鲤说:“原某不信世上有鬼,鲤兄不用太过担心。” 游鲤点点头。 “既然没人愿意出头,那我兄弟俩就当仁不让了。”说话的是隐忍了很久江柏,这次江白没有按住他。 “哼,你兄弟俩凶名在外,我等怕阴沟里翻船。”张通岳捋着胡须,瞥了一眼江柏。 “张前辈说的有理,”单无双长身而起,看了众人道:“我若说我来做这临时领袖,怕也难以服众吧。” 游鲤侧目看着单无双,这人看似粗犷,其实胆大心细,这一开口就堵上了一波跃跃欲试的后生的嘴,看来人不可貌相啊。 司徒哲摇着扇子,道:“那是自然,单兄的拳头此处确实无人能出其右,但这次需要的领袖要面对未知恶鬼,光靠武艺恐怕不行。” 众人皆点头称是,场面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孔珏想了想开口:“既然大家各有想法,不如选个德行正派之人做领袖如何?”他说着便看向了原无心,道:“银剑山庄少庄主也在此守候多日,不论是原少侠的人品还是银剑山庄的名望,想必都可堪这领袖一职。” 众人也看向原无心,大家眼神交流之后,似乎都觉得可行。 孔珏看差不多了,正要继续开口顺水推舟时,游鲤却笑道:“我看孔先生要比原少侠合适的多。” 众人不解,孔珏皱起眉头,他之前没怎么注意过游鲤,因为他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加之游鲤看上去武功平平,确实不能算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这客栈里像游鲤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但他们通常都躲在一旁不会来参与讨论,只想跟着众人下墓,好分一杯羹。游鲤道:“孔先生被称为好好先生,素来与人为善,我听闻在岳阳时,孔先生曾散尽家财,托人脉找关系,只为了帮一位大嫂告御状。”游鲤讲的绘声绘色:“那大嫂的官人高中状元之后在京城娶了公主,贪图荣华富贵,不管病重的父母辛劳的妻以及幼子,是为不孝不义,那大嫂在孔先生的帮助下,将那不孝之人下了狱,问了斩,实在是大快人心。孔先生仗义执言,扫清世间污秽,当得住吾辈楷模,自然也当得了这临时领袖。” 原无心诧异地看着游鲤,这件事原无心从未听过,但看到游鲤讲的如此生动形象,再看孔珏那微微发红的脸,他岂能不知此事真假。 谁料游鲤话音刚落,就有人道:“我愿听孔先生安排。” 孔珏脸色不好,刚想推辞,谁知又有人道:“我只听孔先生的。” “我愿随孔先生。” “唯孔先生马首是瞻。” 先是零散几人,渐渐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孔某人得大家信任,必将尽全力带大家下墓并一同平安归来。”孔珏见势不可违,只能对大家拱了拱手,勉强应承下来。 既然选好了领袖,事不宜迟,孔珏带着众人出发,临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游鲤。那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众人走后,原无心和游鲤却依然留在客栈。 “原兄可是想放弃?”游鲤问道。 原无心道:“鲤兄不也没有跟去。” 游鲤道:“我是想陪原兄,难得偶遇一知己,见原兄未去,我也不急。” 原无心道:“我想看看洪真人的情况。” “家师的事情不劳原少侠费心,贫道自会上心。”崔灿听到两人谈话,不等原无心走近便说道。 “原某与洪真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想尽些绵薄之力。”原无心说道。 “家师离去的蹊跷。若是原少侠真有心,不如听我一句劝,赶紧远离这仓山镇,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和这里和那座古墓有任何瓜葛。”崔灿说道。 “原兄,整件事情我见也蹊跷得很,不如我们走吧。”游鲤在一旁附和。 “崔道长若真不需要原某,原某也不好坚持。只是原某也着实好奇这墓里乾坤。那么这便告辞,来日方长,有缘再聚。”原无心说完,转身追赶前往古墓的大队。游鲤见此,也立即跟上。 原无心看游鲤跟上,斟酌了一番,方道:“没想到鲤兄对孔珏的事迹了若指掌,昨天原某不知鲤兄见闻广博,自作聪明地给鲤兄介绍江湖豪杰,今日看来确实是原某莽撞了。” 游鲤一点都没有被拆穿的窘迫,笑道:“原兄此言差矣。鲤某方才所言之事乃是半真半假。” 原无心奇道:“此话怎讲?” 游鲤道:“事情是鲤某现编,夸赞之词却是孔珏爱听的。孔珏是文人出身,比起江湖中人更重名,是以将好名声给他,他便不会拒绝。至于事情是真是假,谁又会去查证?”他顿了顿:“那些人不但不回去查证,还会大肆宣扬孔珏的义举。此等名利双收之事,孔珏自然会承认。” 原无心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各中要点,对游鲤更是刮目相看:“没想到鲤兄明察秋毫,倒是原某会错意了。” 游鲤摆摆手示意无妨,道:“当时我只是看他要拉原兄下水,故而出声阻拦。原兄不要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原某怎么会怪鲤兄。只是原某就算不做这个领袖,也定要去看个究竟的。鲤兄若是劝我放弃下墓,大可不说。”原无心道。 游鲤道:“原兄这是什么话。鲤某只是不愿旁人算计原兄罢了。”游鲤有些受伤地看着原无心,道:“不论鲤某在原兄这里是什么人,原兄在鲤某这里是好兄弟。好兄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鲤某也誓死跟随。” 原无心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游鲤,伸出手,游鲤也握住原无心伸出的手,两人同时道:“好兄弟。” 说完,原无心架起游鲤踩着步法快速跟上队伍。 游鲤心惊,之前只道原无心剑法高超,想不到轻功更为了得。栖鸦的情报里只记载武器和招式,却忽略了轻功身法的影响因素。或许这也是为何栖鸦总是觉得武林谱上招式威力和武功强弱排名对不上的原因。 二人很快追上众人。人多目标大,随着大家走出客栈走向古墓,并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没有在客栈的人都好奇洪真人怎么没有跟来,打听后一阵唏嘘,脸上写满了后怕,却没有一个人离队。——这就是人的侥幸心理,灾厄不是还没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么,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游鲤被原无心放下来,环顾四望,在孔珏的带领下,众人一一进入土夫子挖出来的黑洞洞的入口,此时的入口仿佛一张漆黑的大嘴可以吞噬一切,游鲤舔了舔嘴唇,道:“富贵险中求啊。”

第九章 墓道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进了古墓,第一批进入的五人已经挖好了坑道,只见窄窄的通道深不见底,窄到只能容一人通过,而前方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众人纷纷拿出火折子,孔珏依旧走在最前面,众人依次跟在后面。 游鲤和原无心是最后下墓的,他们跟在大部队后面,原无心一脸的警惕,游鲤一脸好奇。 游鲤昨日进来走的是蔷薇的路,所以这逼仄的坑道他是头一次见,不禁感叹梁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坑道和蔷薇她们挖的那一条简直是天壤之别。 “鲤兄,在想什么。”原无心看游鲤心不在焉,于是问道。 “没什么,我看这坑道得有百十米,而且越来越低窄,一会估计要弯着腰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道:“我这白衣裳值三两银子,弄脏了有点可惜。” 原无心一时语塞,停了好一会才说:“听闻这墓里有机关,鲤兄还是专注一些好,这白衣服……原某也是束手无策。” “哈哈哈,原兄莫发愁,鲤某有些家资,再置办一身就是。”游鲤没想到原无心真的在想这白衣服怎么办,只觉得这人有些可爱,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听孔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过了这道门就是古墓的墓室了,吴老四说这里机关众多,步步惊险,大家莫要在挤成一堆,大家两人一组,谨慎前进,彼此有个照应。” 大家觉得有理,于是很快排好了队形。孔珏和胡不归打头,接着是周正和单无双,‘良金玉’夫妇在中后段,水鬼二人紧随其后,张通岳和杨冬秋位于次末位,最后便是原无心和游鲤。 其余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则被安排在‘良金玉’夫妇之前,这是孔珏的意思,此举引得这些人连连称赞孔珏高义,想必此行之后,孔珏的名望定会水涨船高。 进了墓里就是游鲤的天下,他记忆力极佳,昨日探过之后,现在对墓里的机关了若指掌。 左右看看闲来无事,游鲤道:“这孔先生收买人心的本事可真好,胡大侠武功在他之上,若是前面有什么危险,想必胡大侠是当仁不让的。而后面又有我们这些人断后,亦不会有什么难以解决之事。原兄,你我如今涉险,确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他的声音不大,但已经足够张通岳听见。张通岳细细一想,果真是这么回事,气的在后面大声喊道:“姓孔的,你将谁当傻子!”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挤,一副要将孔珏揍一顿的样子,队形立刻被打乱。 只听尖细的女声“呀!”的一声,接着就听到司徒哲的怒骂:“谁摸我老婆了!” 张通岳的声音也传来:“司徒哲,你拽着我作甚?!我又没碰你老婆。” 室内阴暗的很,只有众人的火折子摇曳着不甚明亮的光,游鲤看前面已经乱了,便拉着原无心退到墙边,道:“原兄小心。” 原无心显然也不想去趟这滩浑水,虽然任由游鲤拉着,但口中大声道:“各位,想必都是误会,此处不安全,还是莫要争吵的好。” 游鲤看原无心一心劝解众人,勾了勾嘴角,将手指放在早就看到的机关石板上,这石板此刻在原无心身后,游鲤把他拉过来的时候早已算好了距离。只等原无心一靠过来,游鲤便迅速按下。 嘈杂中谁都没听到铁链带动机关转动的声音,只听到前方突然尖叫声四起,有人喊着“是机关!快趴下!”,伴随着尖叫声的箭矢穿空之声密密麻麻,约摸过了三十息才渐渐平静下来。 通道后方的谁的火折子亮起来,恍惚的火光映出游鲤的脸,那张脸在光影中晦暗不清。 哀嚎声不绝于耳,刚才一番乱箭,不知道死伤几何。 孔珏第一个反应过来,道:“大家快看看身边的人有否受伤。” 众人纷纷重新燃起火折子,墓道里又恢复光亮。 原无心看着这一地死伤,心里有所不忍,连忙上前帮忙。游鲤见原无心去帮忙,也跟上前。 刚才一阵乱箭齐发,众人虽然是临时遇险,但常在江湖走的人,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有人握着随身的匕首将两侧袭来的箭矢击飞;有人则凭借身法灵巧闪过;更有人直接跃起将兵刃猛地插进岩土,整个身体贴在墓道顶部。 游鲤看到有人收起短刀,有人纵身越下,暗暗感叹江湖人的警觉,自己的恶作剧竟然收效甚微。 游鲤之所以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他看到受伤的人都是中间被保护的那一批。和前后的人比起来,那些来凑热闹的人功夫确实差了一点。但好在他们大多数在事发时都立刻趴在地上,所以只是有人被擦伤,却没人因此丧命。 “这是……怎么会!”孔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那声音带着深深的难以置信。 众人觉得事情不妙,立刻围了上去。 “救,救我……”司徒哲紧紧抓住褚蕾的衣服,绝望地盯着妻子,眼睛凸得快要掉出来,他想要求救,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弱,那种临死时的绝望和不甘让周围的人胆寒,他就这么看着褚蕾,直至断了生息。 也难怪孔珏觉得奇怪,众人也想不通,以司徒哲的武功,不至于死在这乱箭之下。但他膝盖上确实中了一箭,而且现如今却实实在在地在身为医者的妻子怀里没了气息。 褚蕾垂着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有晶莹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司徒哲的脸上。可惜这个深爱妻子的男人,已经无法为心爱的她擦去眼泪。也无法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慰。谁能想到只是短短三十息,便是天人永隔。 “司徒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原无心看着司徒哲的尸体,又看到褚蕾痛失亲人,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走上前用手轻轻阖上司徒哲的双眼,对褚蕾说道。 褚蕾听到原无心的声音,轻轻抬起头,看了原无心一眼,那眼中竟然有些幽怨,她冷笑道:“我夫君死了,你叫我怎么节哀!” 原无心吃了挂落一时语塞,褚蕾看他沉默,也没继续使性子,只是低下头去。 “褚妹,莫要悲伤。司徒兄不在了,我帮他照顾你。”只见周正来到褚蕾身边蹲下,搂住褚蕾肩膀,将她扶起。 “放开我!”褚蕾挣扎了几下,但周正的手臂犹如铁钳一般,凭她的力气无法挣脱,被周正半抱半拖地拽了起来。 司徒哲的尸身从她怀中落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周正一脸凶狠地看着褚蕾,那目光深处的冷漠仿佛在说在他周正眼中,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一般。 褚蕾不敢再使小性子,这周正可不比原无心。如果说原无心是人尽皆知的正人君子,那周正就是江湖闻名的恶中之霸。她敢对原无心宣泄情绪,此刻对着周正却说不出一句难听的话。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司徒哲离开自己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古墓里,谁都可以来欺负她,而她若想反抗,却会因打不过这些恶人而落的更惨的下场。她恨恨地看了一眼周正,却被周正一个巴掌抽在脸上。 瞬间,褚蕾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了五道红印。而她眼中的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周正冷笑道:“不知好歹的女人,你以为老子是谁?还是你觉得凭你自己在这墓里能活下去?” “周正你这个登徒子!居然趁人之危。”胡不归见状,一步上前,对周正怒目而视。 “呵,现在她男人已经不在,她一个女人要如何活下去?”周正环顾四周,眼睛从众人神色各异的脸上扫过,“司徒哲死了,我周正帮他照顾遗孀有何不可?倘若他还活着,恐怕还得感谢我出手相助。”周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胡不归:“你这么激动,是不是对褚妹动了什么心思?”周正义说着,手搂得更紧了。 原无心听到周正不堪入耳的论调,眉头高高皱起,上前一步,道:“周正,司徒兄尸骨未寒,你便强占其妻,此举甚是不妥。请你立刻放开司徒夫人。” 胡不归见有人仗义执言,更是挺起胸膛,道:“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胡不归行得正坐得端,就是看不得你这强抢人妻的恶霸行径,快放开褚姑娘!” 周正目露凶光,道:“你二人这是要管闲事?” 原无心道:“我数三个数,若你还执迷不悟,休怪原某不客气。”他将右手按在剑柄上。说来也怪,他那柄长剑外表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将手按在剑柄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觉得这把剑是凡物。——人执剑,剑,杀人。 胡不归的手也按在刀上。他确实是成名的刀客,仅仅是握刀这一个动作,肃杀之气便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 围观的在众人见状怕被误伤,大家纷纷慢慢退后,将几人留在中间。 周正此番下墓带了四个手下,此时全部挡在周正身前。 褚蕾一直没有说话,她的肩膀被周正捏在手心,周正的手劲很大,褚蕾疼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本来她都已经认命,若是违抗周正,也许自己会更惨。就当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原无心和胡不归了出来。 她美丽的眸子再一次看向了原无心,这次那眼中再也没有之前的幽怨,反而蕴含着求救之意。 对上这样一双眸子,原无心沉沉开口:“一。” 只这一声,周正的手下全部亮出兵器,摆开架势和原无心对峙。周正本人则眯起了眼睛。 三人剑拔弩张,眼见就要打起来,游鲤却蹲在在司徒哲身边,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他胸口轻轻按压,口中道:“奇怪……” 除了褚蕾,没人注意游鲤的举动。 游鲤查探完毕,起身拍了拍手,此时原无心已经数到二,而孔珏正拨开人群挤进来。 “周爷,胡兄,原少侠,大家都是一起下来的,互相之间理应多多关照,怎么弄得如此紧张。”孔珏看到他们几人的架势,赶紧到中间,将两边的人隔开。 看到周正搂着褚蕾的肩膀,孔珏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赶紧道:“几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下相信这一切都是误会。此次不知是如何误触了机关,放出这些箭矢,让司徒兄丢了性命,司徒夫人不擅长武功,各位想要帮衬也是人之常情。” 此言一出,原无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胡不归倒是没什么反应,周正的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 看到周正脸上的表情缓和,孔珏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周正这个人是十足的恶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今天指名要这褚蕾,谁若拦他,他便能立刻撕破脸皮,就算大打出手,抢也得把人抢过来。孔珏作为领袖,实在不能在这个时候起内讧,不然自己的能力会被众人质疑,这是他如今最为顾忌的。 游鲤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这孔珏确实是个人物,三言两语便平息了一场即将发生的争斗,且圆滑无比,八面玲珑,硬是连各方都不得罪,也让周正有所顾忌没有继续强横下去。当然,唯一得罪的就是司徒哲夫妇,他甚至连一句悼念之词都没有,还将周正强抢之事轻描淡写的带过——哪怕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司徒哲夫妇俩一个死了,一个只是个弱女子,他孔珏说这是误会,这就只能是个误会,得罪了便得罪了,他二人还能如何? 江湖上从来讲究的都是谁的拳头大,谁才配说话。不懂这个道理却要来闯荡江湖的人,怕是早已变成尘埃,消散在风中了。

第十章 投怀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看到气氛缓和,孔珏继续道:“现在我们身陷古墓之中,前方还有许多未知之事,各位来此都是为了这古墓的秘密,目的本就相同,何不通力合作,共克这危机四伏的古墓呢?”他看了看周围,见多数人都在点头,于是转向褚蕾拱手道:“目前受伤的人比较多。司徒夫人,孔某有个不情之请。这里你的医术最高,不知可否请司徒夫人帮忙查看下伤者?” 褚蕾闻言抬起头,忍着疼道:“好,好的。” 孔珏对周正行礼:“还请周爷行个方便。” “哼。”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周正此时也无法耍狠,毕竟如果不让褚蕾去给其他人治疗,自己是会犯众怒的。 抢美人儿和犯众怒所引发的后果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周正自小混迹街巷,对于这种微妙之处自然明了。虽然很不情愿,他还是放开了褚蕾。 褚蕾之前被抱得太紧,现在突然被推开,脚下不稳,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游鲤正好在她扑倒的方向,伸出手搭了一下,才让她堪堪稳。 “司徒夫人,小心。”游鲤轻声道。 两个人贴的很近,褚蕾刚要言谢,却不知游鲤跟她说了什么,她的眼睛突然睁大,怔怔地看着游鲤。 游鲤对她点了点头:“不用客气。请。” 褚蕾沉默了片刻,刚刚梨花带雨的小脸此刻已满是麻木之感,她收起眼泪,对游鲤福了福身,跟随孔珏前去查看伤者。 见到褚蕾脱困,原无心按剑的手放了下来。他对着胡不归拱了拱手,不在此处停留,转而去帮伤者包扎。 一番忙活之后,众人的气色都好多了。一是因为危险过去心情平复,二是因为孔珏确实带着人在关心他们,这一点让他们最是心安。 众人纷纷对孔珏抱拳,称赞他高义,孔珏拱手谦让,实则十分受用,此时他才开始不后悔被游鲤推举做了这个临时领袖,这种强烈满足感是他三十年来未曾体会过的。 “孔先生,他们都只是些皮外伤,原少侠这样包扎后应当没什么问题了。”褚蕾的声音清清淡淡的。 “想不到原兄也精通医术。”看着回到自己身边的原无心,游鲤由衷称赞道。 “不敢当,不敢当。原某仅仅只是略懂外伤的包扎而已,再多就不会了。”原无心谦虚道,“只可惜原某只会这些,救不了司徒兄。”他对游鲤同时道出心中疑惑:“我刚刚包扎外伤的时候,那些皮肉翻着鲜血,箭矢上应该无毒。这司徒兄也不像是中毒而亡,怎么会因膝盖中箭就撒手人寰?” “这世上的事无奇不有,恐怕是新伤引出旧疾也说不定。”游鲤没想到原无心竟然这般心细如发,连箭矢上是否有毒都去刻意留意了,不过即便如此,游鲤也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在司徒哲尸体上的发现。——他在发现司徒哲肋骨尽断的时候就想要做一件有趣的事,显然他对这件事本身及其接下来的发展十分期待,比将线索告知原无心有趣得多。 原无心对游鲤的话不置可否。 褚蕾此时正守在亡夫身边,她细细地为司徒哲整理好衣服,又对着尸身拜了三拜。 她没有继续哭,这个女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坚强,或许女人本就坚强;或许她已经认了命,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谋划;又或许是她已经有了某种觉悟。 “还能走动的,我们继续前行吧。”孔珏看众人已经恢复了一些,于是如此提议道。 众人应是,纷纷起。 谁知此时,褚蕾忽然走到周正面前,盈盈下拜,道:“褚蕾刚才因为痛失丈夫太过悲痛,冒犯了周爷。请周爷不要和我这女子一般见识。” 周围一片哗然,胡不归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在这逼仄的环境里呆的太久,已经产生了幻觉,才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原无心也有些意外,他盯着褚蕾,不知道她此举意欲何为。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正上下打量褚蕾,笑的一脸不怀好意,明知故问地看着对方。 “周爷说得对,褚蕾一个弱女子,无法在这墓里活下去。”褚蕾的声音婉转动听:“我夫君已经折在这里,我要连同他的份把这古墓探索完全,但我武功平平,只有医术堪堪能用,这古墓凶险万分,若是无人照拂,恐怕我活不了多久。”她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周正,一脸的哀求。 胡不归怒道:“你求他作甚,我也可以护你周全!” 周正可不管胡不归说什么,他只是看着褚蕾,懒洋洋地问道:“这可是你自愿跟我,可不是我强迫于你。” 褚蕾道:“是我自愿的。” 周正得意的看着胡不归,又瞟了一眼原无心,道:“二位可看清楚了,是褚妹自愿跟我,并不是我周某人强人所难。” 胡不归气的跺了跺脚,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褚蕾自己都那么说了。而且他之前确实对褚蕾另眼相看,只不过此时,看到褚蕾如此自轻自贱,对那周正曲意逢迎,他便觉得这女人恶心无比。以前有多少旖旎的心思,现在就有多少轻视和厌恶。周围众人也皆是如此。褚蕾确实是个美人,足以勾起很多人的心思。有些人本来想着在这墓里可以找机会和美人套套近乎,浑水摸鱼,现在人家却偏偏找了个不好惹的男人当靠山,让这些人去和周正抢人?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都不敢。于是如今这些人只能一边觉得褚蕾狡诈奸猾,一边唾弃她当着亡夫的面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原无心也有气,他万万没想到褚蕾居然为了求活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他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别开头不去看那两人。 游鲤拍了拍原无心的肩膀,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原无心看了看游鲤,顿了一下,也点了点头:“有劳鲤兄开解,原某已经想通了。” 褚蕾根本不敢看原无心,周正一伸手,褚蕾就钻入他怀中。周正美人在怀,无比得意。 褚蕾在周正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周正皱了皱眉,却看到怀中的美人儿撅起了小嘴。他见褚蕾如此娇俏可人,顿时心痒难耐,低头在这樱桃小嘴上狠狠亲了一下。 褚蕾咯咯直笑,一边假意推他,一边说道:“好不好嘛。” 那声音婉转清脆,如同黄莺出谷。 周正经不住这个,于是挥了挥手叫来手下,叫他们用白布将司徒哲的尸身抬起。 “各位不要惊讶,”周正看着众人大声道:“我怀里的美人儿想要将司徒老弟葬在主墓室,我周正素来热心,这就帮她。还请诸位不要误会。” 他嘴上说着请诸位不要误会,但任谁都听得出那言中的炫耀之意。——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女人,被他周正迷得神魂颠倒,还要让她的亡夫一路跟着,看自己和别的男人相好。——有这样一个迷恋自己的女人,不管哪个男人都会得到巨大满足。周正就完美诠释了这一点。 只是此言一出,众人对褚蕾的厌恶更甚,虽然迫于周正的威慑没有说什么,但眼中的鄙夷已经豪不遮掩——如果眼神能杀人,这帮人早已将褚蕾千刀万剐。 褚蕾怎能感受不到周围目光中的鄙视和轻贱?但她本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在周正看不到的地方,她冷冷地看着众人,那眼神如北极的万年寒冰,透出无尽凉意。 “趁着天色为晚,我们还是继续向前走吧。”见似乎没人要发表意见,孔珏适时开口:“夜里会更冷,我们还是尽早探索,尽早回去。” 众人不再看周正和褚蕾,孔珏继续刚才的队形,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周正和褚蕾一组,周正的手下抬着司徒哲的身体紧随其后。 刚才吵闹的张通岳现在异常安静,也不去计较孔珏的安排,十分安分的走在后面,他的眼神中带着浓烈的警惕,显然之前发生的事情和司徒哲的死让他感觉后怕。而比起是否为人作嫁,他更关心自己的安全。 断后的依旧是原无心和游鲤二人。 原无心虽然说自己想通了,但此时周身气压却有些低。游鲤则在心里感叹一向正义的原无心这次被人拂了好意,怕是要难受一会了。但这并不影响游鲤扎人心窝的爱好。 “这褚蕾也是奇怪,”游鲤装作不经意,随口说道:“这墓里有真本事的人不少,再不济还有孔珏这个领袖在,她要寻求庇护,却不去求孔珏,反而去求要强占她的周正。难道她真的看上了这恶人不成?” 原无心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游鲤叹息道:“司徒哲真是冤啊,生前和褚蕾再恩爱,死后老婆转身就对别人投怀送抱。”他似乎十分遗憾,“备选之人那么多,却偏偏选了这个。” 原无心依旧没有说话。 游鲤继续道:“若我是褚蕾,一定不会选周正,”他对原无心眨眨眼,道:“原兄何不猜猜我会选谁?” 原无心猛地转过头盯着游鲤,道:“鲤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游鲤摆了摆手,道:“鲤某不明白那褚蕾为何不选原兄,明明之前原兄为她出头,甚至不惜和周正大动干戈。她心里就没一点触动?原兄少年英雄,比起她原配司徒哲不逞多让,怎还入不了她的眼不成?” 原无心道:“鲤兄说过,人各有志。既然是司徒夫人自己的选择,那原某便不会过问一句。”他想了想又道:“我对那司徒夫人并无想法。” “原兄果然是正人君子,我看那褚蕾楚楚动人,以为原兄是看上了她才……” “鲤兄误会了。”原无心立刻出言打断:“原某只是见不得有人恃强凌弱罢了。” “看来是鲤某想的偏了,”游鲤对原无心拱手道:“还请原兄不要见怪。” 原无心的神情缓和下来,道:“鲤兄何必见怪,你我是兄弟,说是误会,解开便好,我又怎会怪罪鲤兄。”他顿了顿,道:“也难怪鲤兄会误会,如今天下污浊不堪,恶人当道,但路不平总要有人铲,事不平总要有人管,原某没什么大本事,却愿做这多管闲事之人。” 游鲤没有搭话,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若是天底下只剩下一个好人,那这个人一定是原无心。” 原无心有些意外,他看向游鲤,游鲤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各位,这里有间墓室。”孔珏在前方突然喊道。 众人仔细看去,只见前方石壁泛着青光,虽然有些暗淡,却在这地底黑暗中格外突兀。待众人走进,原来那光源竟是一盏长明灯。而长明灯所在的位置,是墓道连接的第一间墓室。孔珏走在最前面,是以第一个发现。

第十一章 疯魔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胡不归大步上前,在墓室外细细查探了一番,指着一个并不明显的凹陷处,道:“大家过来的时候当心不要碰到此处,这里看上去像个机关。”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胡不归看没有危险之后,第一个踏入墓室。 接下来跟上的是孔珏。这一幕倒是没什么,只是张通岳看在眼里,心道果然如游鲤所说,这孔珏精明得很,遇到什么事,胡不归自然当仁不让,他孔珏跟着胡不归便可安然无恙。若是有危险,死的一定是胡不归。张通岳越发觉得孔珏是贪生怕死之辈,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恐怕自己和众人会被当做炮灰牺牲掉。 “大家小心一些,”孔珏举着火折子,在墓室里巡视,确认一切平安时便招呼众人进来:“尽量不要碰身边的东西,当心机关。” 这间墓室大概有二十来个平方,勉强能容下这些人。众人鱼贯而入,墓室中设有几盏长明灯,分别嵌在两侧的墙壁上,墓室前方是长长的甬道,甬道口也设有两盏长明灯。冷清的光虽然无法带给人温暖,却也比之前黑漆麻乌的墓道让人安心许多。 光明,自古就是上天的馈赠,是为人们驱散黑暗,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东西。 大家摩擦着自己的火折子,室内变得更亮了些。 “快看,这四周有壁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指着墙壁,众人寻声看去,墙上是斑驳的壁画,壁画上画着身穿红衣的人持着礼器,每侧的人排成三行六列的纵队前行。但是每个人的面孔都被人用利器刮花。 那壁画上的红衣人仿佛有一种魔力,方才说话之人靠近墙边,伸手去摸那画上的红漆。 张通岳怒道:“都说了特么的别乱碰!刚才的箭阵怎么没把你弄死!” 众人听到张通岳的话纷纷看向那人,面色皆是不愉。——毕竟刚刚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这些人甚至不知道触动了哪个机关,箭矢就如雨幕一般密集,若不是运气够好,早已和那司徒哲一般模样。吴老四说这古墓里处处机关,众人现在完全不敢掉以轻心,特别是这种开阔的墓室,不知道还有什么机关在暗中对他们的性命虎视眈眈。 那人似乎是着了魔一般,也不顾众人的眼刀,直把手指尖粘上的颜料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即脸色大变:“这是血,这全部都是血!”原来那些人的衣服竟全是鲜血染成,而其原本的颜色已分辨不出。 这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恐惧,在阴冷昏暗的墓室里,这种恐惧就像毒药一样,迅速传播给每一个人。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我不要继续走了。”突然有人瘫坐在墙壁前,失声叫道。 那人一边尖叫,一边挥舞双手,好像是在驱赶什么一般。他双目赤红,惊恐万分,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之物。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很有默契地后退,远离那疯狂之人。 单无双走上前去,想把那人拉起来,却被他一把甩开。饶是单无双早有防备,也被甩了一个踉跄。 “这人的力气怎么如此之大?连单大侠都稳不住他。”孔珏奇道。 “你这恶鬼!”刚刚那摸画之人突然指着孔珏大喊:“我武城最不怕鬼!让我来会会你!”叫武城的江湖人拔出自己的双刀,一步上前对着孔珏砍去。 孔珏大惊,左突右闪,只是此处太过狭小,周围的人又多,就算孔珏身法再妙,衣袖也被划了几个口子。 孔珏气得咬牙,只觉得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个不知道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小人物下了面子,他口中道:“武兄弟,你再不住手,休怪孔某不客气!” 武城丝毫不惧,双刀翻飞,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孔珏从腰间抽出软剑,脚下一踏冲了上去。 孔珏虽然被誉为好好先生,武功却是不弱,那武城凭着一身蛮力能压他一头,却无法将这种优势保持下去,很快他的双刀便被孔珏打落,孔珏将他按在地上,双手反剪到背后,扯了他的腰带给他捆了个结实。 那人被制服在地,却犹如一条上了岸的鱼一般挣扎不止,口中依旧骂着“恶鬼!”“杀了你!”之类的词句,声音却是越来越弱。 游鲤细细观察孔珏的软剑,那剑又软又薄,藏在腰间方便携带又不容易被人发现。若是用来偷袭,却是让人防不胜防。 孔珏道:“此人像是疯了。”,边说边从武城身边离开,就怕他将疯病传给自己。 游鲤将原无心拉倒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原兄莫要离墙壁太近,那墙上的血怕是有问题。” 原无心显然也察觉到了,他对游鲤点了点头。 只听有人道:“这武城怎么没声音了?” 大家慢慢上前查看,却见武城身下一滩鲜血缓缓渗出,他脸色惨白,已然没了声息。 张通岳道:“孔珏,你既然知道他疯了,为何还下如此狠手,骗要致他于死地?” 孔珏瞪着眼睛看着张通岳:“张老何出此言,孔某方才并没有伤到武兄弟。” 众人面面相觑,孔珏向胡不归道:“胡兄,你看到了,孔某并未对武兄弟下杀手。” 胡不归面沉如水,似乎是在慎重思考此事。孔珏发觉众人看他的眼神带着探究的时候,他有些慌了。 胡不归迟疑着道:“在下,没看清楚。” 孔珏面色难看,道:“各位,孔某真的没有杀人。” 众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对孔珏已经不复之前的信任。 张通岳冷笑道:“我们亲眼所见,任你再如何狡辩。现在死的是武城,下一个还不知道是谁。” 孔珏道:“张通岳,你休得在此胡说八道!” 张通岳还想说话,却被那瘫坐在地上的发疯之人打断,那人又哭又笑,看着众人,神神叨叨地说:“他来啦,我们都要死,我们都要死。” “给老夫闭嘴滚出去。”只见张通岳像提小鸡一样一把提起地上瘫坐的人,也没看他手上怎么用力,仿佛就那么轻轻一甩,就将这一百多斤的人一下子扔到来的墓道里,那人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瘫在地上犹如一滩烂肉,顿时没了声息。 “别在老夫面前唧唧歪歪,都是江湖中人,谁还没见过生死。”张通岳骂骂咧咧。 孔珏看到机会,立刻转移话题道:“张通岳,你这就杀了他?他有何错?” 张通岳冷冷道:“错?错就错在他弱,自己胆小如鼠,还偏偏要跑到这里来凑热闹。”他看着此处众人,道:“若还有害怕的就赶紧滚,莫要在这里发疯让老夫着听着心烦。” 孔珏似乎找到了突破口,正色道:“只因他让你心烦,你就杀了他。张通岳,我看武城就是你杀的吧,他也疯了,岂非一样让你心烦。” “往老夫身上泼脏水?刚才老夫可没动手,大家这么多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你休想诬赖老夫。”张通岳索性撕破脸皮,道:“孔珏啊孔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怂样,作为领袖却不敢身先士卒,杀了人还不认账。真是个十足的江湖败类。诸位也都睁大眼睛看清楚吧,跟着这样的败类就是个死。谁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他的剑下亡魂。老夫不愿与之为伍,各位,请了。”说完,张通岳转身就走。 “可惜现在太暗,不然孔珏的脸色一定很好看。”游鲤和原无心悄悄说道。 “鲤兄此话怎讲?”原无心问道。 “张通岳在孔珏面前瞬间杀死一人,还把孔珏那点心思抖了个干干净净。你这叫孔珏之后如何做事?孔珏现在的脸色一定是红得发紫,原兄你说好看不好看。”游鲤说道。 “原来鲤兄口中的脸色好看是这般好看,鲤兄这般解读也令原某耳目一新。”原无心道。 不仅游鲤他们在小声讨论,剩余的众人也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看着别人的时候皆是眼神闪烁,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团结。 孔珏面色如墨,这张通岳自己走便走了,却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搅浑了一池水。真真该死! “诸位弟兄,张通岳做贼心虚,自己跑了,我等也无须在意。”孔珏诚恳地对众人拱手:“他一向对孔某成见颇深,孔某也不愿和他计较。诸位若还愿意信任孔某,这间墓室还有一个通道,我们继续向前吧。”孔珏如此说道,声音里再也没有一开始的意气风发。 众人虽然被张通岳的一席话说的心里七上八下,但现如今各自为营才是下下之策,这古墓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单就这间什么都没有的墓室,就害了两条人命。众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与其盲目探索,继续抱团才是明智之举。至于孔珏,自己多堤防些也就是了。 众人纷纷表示愿意继续跟随孔珏,孔珏见此松了口气。 再次前行,孔珏依然再最前面,其余人依次跟随在后。 游鲤对这壁画上的血颜料颇有兴趣,似乎是它让人产生幻觉,变得疯癫。他走在最后趁人不注意,用鲤刃刮下来一些放进一个瓷瓶中揣在怀里。 “鲤兄?”原无心看游鲤没跟上来,于是折回来,遇到了迎上来的游鲤。 “我要告诉原兄一件事。”游鲤笑眯眯地说。 原无心问:“何事?” 游鲤道:“我刚才检查了武城的尸体,他心口有道致命伤。那兵刃极快,命中心脉后甚至没有带出一丝血迹。” 原无心道:“那张通岳所说……” 游鲤颔首道:“怕是真的。” 原无心叹道:“本以为孔先生只是有些小心思罢了,没想到却敢做不敢当,实在是让人失望。” 游鲤道:“现如今这墓里之人,除了原兄之外,皆是恶人。原兄若都将他们看做好人,恐怕接下来会更加失望。” 原无心笑了:“鲤兄说这墓里之人,莫忘了鲤兄此刻也在墓里。难道鲤兄也是恶人?” 游鲤哈哈大笑:“鲤某可能比那些人更坏更恶,原兄可会害怕?”

第十二章 下水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原无心自然是不会怕的。他从小到大,除了三岁的时候被蛇咬了一口,之后怕了十年蛇之外,就再没怕过。 离开第一个墓室,面前又是长长的通道。泥土混着水汽在空气中蒸腾出来的味道十分呛人,但众人都强忍着不适,没有一个人放慢脚步。 游鲤和原无心追上大部队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间墓室的入口。 这里的水汽更加浓郁,孔珏第一个进去,这次胡不归明显慢了一步。 “各位快来看,此处竟被水漫了。”孔珏奇道。 “墓室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积水?”有人道出众人心中疑问,此时墓道里的人都已进入第二间墓室,正对着面前俨然池塘一般的积水发呆。 此处亦设有长明灯,青黄的光线和这盈盈碧水相互映衬,说不出的诡异。 单无双上前查看,道:“此处乃是一个深坑,像是挖来做蓄水池的。”他踏了踏水塘的边缘,又道:“此处有斜坡,之后由浅入深,看来是个蓄水池了。” 胡不归道:“不知这水从何而来?” 原无心指着对面墙壁,道:“那里有一股水流,怕是从顶上流入此处。” “有道理,这里也有一股。”经过原无心提醒,有人立刻发现了其他水流。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墙壁的流水上时,游鲤却拿出火折子,燃亮之后靠近水池。然后惊讶地喊出声:“你们快看,这下面是什么?!” 群豪不明就里,只听周正的手下道道:“爷,里面都是金银财宝!” 周正闻言推开怀里的褚蕾,快步走上前,定睛一看,这碧绿的池水之下果然是铺满一地的金银器物和朱玉首饰,当即大喜,对着手下道:“你们谁去给老子捞上来!” 抬着司徒哲的几人还没有动作,其余的两个手下已经开始脱外衫了。 江柏道:“周正!你想独吞这些财宝,有问过在场各位的意思吗?” 单无双道:“正是。大家一起下来的,凭什么你周正要据为己有。” 周正冷笑道:“老子先看见了,就是老子的。” 江柏道:“要论先来后到,最先发现财宝的是这位仁兄。”说完看向游鲤:“按你的言论,这些财宝都该是他的。” 单无双也看向游鲤,他对游鲤有点印象,这人看着武功平平,没什么存在感,本就和之前古墓外面守着的那波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是一个档次,只是他运气好,第一天来到客栈就傍上了原无心,这才得了原无心的庇护,安然无恙地走到这里。 单无双还记得这人还对自己示好,只是那时自己没有搭理他罢了。这么想想他觉得自己的脾气得好好改一改,要多交朋友。就算这种小人物也不能轻视,谁知道今后会有什么样的际遇。 游鲤看大家都看向自己,于是退了一步,道:“各位,鲤某并没有独占这些宝物的意思。这宝物就在这里,自然是见者有份。”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颇为满意,池底这些若是平分给众人,大家都能快活一段日子。 周正盯着游鲤,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看那眼神,是不满游鲤太不识时务。 游鲤笑嘻嘻地看着周正,道:“周兄也莫要生气,正所谓能者多得,谁有本事,自然谁就拿的更多。” 周正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说了句:“这还差不多。” 这里就属周正的属下多,剩下的都是散兵游勇,各自为营,游鲤的提议自然让周正大占便宜。 江柏已经狠狠地盯着游鲤,游鲤不为所动,继续道:“只是咱们这么多人,一窝蜂地下去也太不体面,大家都是走江湖的,没必要为了些俗物失了分寸。” 孔珏点头称是。 江柏道:“这位兄台有何意见?”他问的是游鲤。 游鲤道:“不如大家退掉衣服轮流去取,这样可以保证各位都得到财宝,还不至于有谁装得多,谁装的少的顾虑。” 江白笑道:“赤身露体下池塘取,难道就不失体面了?”游鲤道:“正是如此,顾及体面之人自然不会下池,”他环视一周,道:“个人想法不同,自然有人觉得财富比体面重要。” 孔珏拍掌道:“这位兄台真是有趣。这个提议也是极妙。既不会拦着别人发财,还能让想发财的人得到机会。孔某赞成。” 江白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是否会下池去?” 游鲤摇摇头,道:“在下还是要体面的。” 此言一出,众人哈哈一笑,刚刚因分赃不均而变得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不少。 众人商议过之后,要下水的人和不下水的人各自分成两组。 原无心自然是不下水的,他也是要体面的人。何况他银剑山庄垄断了中原的丝绸、茶叶生意,缺什么也不会缺钱。 第一个下去的是周正的手下。只见那人干脆利索地卸甲,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众人在池边观望,只见那人奋力下潜,但怎么也够不到那些财宝,大概过了不到几个弹指的时间,那人便支持不住,浮上水面。 周正看到此人两手空空,怒道:“你怎么空着手上来了!” 这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边往池边移动,一边道:“爷……水下太冷……那些财宝,在更深的地方……小人是在潜不下去。” 周正冷笑道:“潜不下去?那我要你作甚?” 还不等那人反应,周正一把将他提起往空中一抛,众人只见有什么明晃晃泛着银光的铁环在周正手臂上震动,周正振臂一挥,击在那人胸口。那人顷刻间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砸在入口的墙壁上,将这砖石制成的墙壁撞出不少裂痕。 那人的身体顺着墙壁滑下来,褚蕾上前探看一番,眼中的神情越发深沉,她起身对着周正摇摇头,道:“周爷,人死了。” 周正一脸厌恶,道:“就是要弄死他,我周正从不养没用的人。”他盯着褚蕾,道:“你跑去做什么。” 褚蕾扭动腰肢回到周正身边,道:“自然是向周爷证明我是有用之人呀,万一周爷一个不开心杀了我怎么办。” 她确实是个美丽的女人,这一举一动,无不撩动着在场所有男人的心弦。 周正看着她,更是觉得心痒难搔,一改之前的凶神恶煞,柔声道:“美人儿说的什么话,你的用处不用说周爷我也知道。”他色眯眯地看着褚蕾,一把将人搂在怀里,还在她的裙下捏了一大把。 褚蕾立刻呵气如兰,娇声道:“周爷你真坏。”她看了看周正另一个手下,又看向周正:“那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周正点头道:“自然给的。” 褚蕾说:“我方才看到水里有颗东珠,周爷把它送我可好?” 周正道:“甚好。”他回头对另一个手下说:“你,下去给褚妹把东珠取来。” 另一个手下闻言退去衣衫,也下了池塘。 众人看着褚蕾的做派,再看看被抬来放在角落的司徒哲,一个个眼中的鄙夷变得更加露骨。甚至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听到有人骂褚蕾,周正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仿佛很喜欢看褚蕾被人唾骂的样子。同样的,褚蕾对这些咒骂也毫无反应,只是在池边伸着脖子看着那颗她心心念念的东珠。 第二个人的水性虽然比第一个人好,但还是两手空空地上了岸。 褚蕾失望地说:“连个东珠都拿不到,真没用。” 周正立刻觉得脸上无光,又是一个振臂要了那人性命。 只为了取池下的宝物,就死了两个人。 剩下的一些水性不佳的人刚刚还跃跃欲试,现在却打起了退堂鼓。 周正还想叫人下去,他仅剩的手下却死活都不肯下水了。周正也没有办法,这二人确实不通水性,他也无法逼迫他们。 不过,很快周正就想到了主意,道:“你们这些人,谁能给我拿到东珠,出去了我送他一箱黄金。”

第十三章 异变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大家眼中都是一副“我懂”的表情,他们看到周正的做派,自然知道就算出去了,周正也不会兑现承诺。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孔珏出言道:“还有人愿意下去么?若是无人去拿宝物,咱们就继续探索吧。” 江白和江柏此时了出来,道:“既然没有人要下去,那此处的宝贝就归我兄弟二人所有,大家没意见吧。” 众人确实无法有意见,本来就是有言在先,能者多得,机会面前是人人平等了,自己技不如人取不到宝,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于是大家纷纷表示没有意见,只有周正还是说要那颗东珠。 江白兄弟二人自然应下,珠宝首饰,哪有真金白银惹人眼馋?也只有妇人喜爱那种亮晶晶闪着光的东西,他们二人行走江湖多年,只认金银不认珠宝。 只见江白兄弟二人退去外衫,内里穿着黑色的贴身衣物,是个无袖的背心模样。此物看着颇有质感,光滑无比不似布料。 孔珏奇道:“二位江兄,你们身上这身不似凡物,可否告知一二让我们开开眼界?” 江柏道:“这是我二人自制的鳞衣,和鱼鳞一般光滑无比,在水下活动时颇为方便,而且保暖。不管这水是冷是热,都能行动自如。” 胡不归叹道:“真是件好东西!果然术业有专攻,二位江兄让我们大开眼界了。” 二人对胡不归拱手示意,接着跃入池里。两人不愧被称为水鬼,此时行动异常灵活,很快便潜入池底。 游鲤退到原无心身旁,道:“原兄觉得他们能拿多少?” 原无心道:“自然是多多益善。”他看到此时水鬼二人已经潜到池底,江白从腰带后方拿出一个细密编织的渔网,和江柏两人一起将这池底的财宝装入其中。 众人在池边看到二人居然有如此准备,一个个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孔珏苦笑道:“看来二位江兄这次是赚的满钵满盆了。” 周正看着也眼红,看着大把大把的财宝在自己面前被人夺走,他暗暗握紧了双拳,开始盘算等出了古墓,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褚蕾冷冷的看着在池水中掠夺的二人,既没有激动,也没有眼红。她就那么在那里,仿佛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 单无双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早知道自己就先下水了。他也眼馋财宝,但是又不想失了体面。看到水鬼下去他还觉得终于有个有头有脸的冲在前面了,之后他再宽衣下水,也不至于太难看。可是谁想这二人竟有如此准备。现在是要坐看二人抱得所有财宝,他自然是后悔不已。 胡不归已然转过头去不在关注水下的情况,从他握紧的拳头和颤抖的身体看来,只怕是气的不轻。也许他和单无双的想法不谋而合吧。 在场众人,多多少少都和单无双想法一致。只恨自己犹豫不决,到叫别人占尽先机。 此时两人将底下的财宝都搜罗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铁皮箱子,那箱子太沉,两人合力也无法将其抬起。 原无心笑道:“鲤兄,看来原某说不得错,你看他们要打开箱子只拿里面的宝贝。这两人果然是多多益善的。” 游鲤也勾起嘴角,他看了一眼原无心,高深莫测地道:“鲤某却不这么认为。” 原无心道:“事已至此,难道鲤兄还有高见?” 游鲤道:“我看他二人贪心不足,只怕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他两手一摊,接着道:“一场空啊。” 原无心忍俊不禁道:“鲤兄若是羡慕,原某也是可以理解的。” 游鲤摇头道:“非也非也。” 原无心还想说什么,忽然异变突生。 只见两人终于打开了那铁皮箱子,那箱子刚一打开,便有什么白灿灿的东西刷的一下涌了出来,直接将围在箱边的两人包裹进去。紧接着大量的气泡从水底升起,众人只道是二人挣扎脱困,也不疑有他。 可过了好一会,水下越来越浑浊,那气泡也越来越多,却不见两人游上来。 单无双先发现不对劲,大声喊道:“诸位快看!”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这一池水都冒起了气泡,水鬼兄弟二人缓缓浮起,他们手中的渔网连同那一网宝贝却沉入池底。 孔珏喊道:“快去救人!” 众人七手八脚地跳入池里,原无心也要去救人,被游鲤一把拉住。 原无心道:“鲤兄莫要拉我。” 游鲤道:“我若是你,就不会去救人。” 原无心面露不悦,道:“原某不会见死不救。” 游鲤道:“你且好好看看,这里出了多少水雾。” 刚才救人心急,原无心并没注意周围,现在才看到周围确实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游鲤道:“那一池凉水,怕是已经变成一池沸水了。” 游鲤说话的同时,先跃入池中救人的人尖叫起来:“好烫!”他们挣扎着,让池边的人拉自己上去。 池边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见他们呼喊,便立刻将人拉上岸来。 那几人满身通红,仿佛熟透的虾子,一个劲的喊着好疼好烫。 原无心再往池里看去,水鬼那两人哪里是游上来的,是直接浮上来的,他们露出的手臂成暗红色,有些地方颜色深褐,还能看到一些血点。 孔珏一边招呼人照顾被烫伤的人,一边找来工具将水鬼二人拉上岸来。好在这池子不大,这墓里没什么趁手的工具,众人拿出长剑长刀,硬是把二人勾到了岸边。 刀尖剑尖扎入二人肉中,竟然硬生生切下来一块,两人没有出血,被切下来的地方苍白一片,竟像是熟肉一般。 众人心生骇然,原无心猛地看向游鲤。 游鲤道:“原兄看我作甚。” 原无心道:“原某好奇鲤兄是如何知道二人全无所获的。”他审视着游鲤,表情异常严肃。 游鲤道:“原兄可是在怀疑鲤某?”原无心道:“我不曾怀疑鲤兄,但此事太过蹊跷。还请鲤兄解惑。” 游鲤道:“我只知道,我若是墓主人,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放上我毕生所得,如果不弄个机关叫他们给我陪葬,我是就算死了也不能闭眼的。” 原无心了然。他不是个笨人,那池下有机关本就是可能之事,水鬼二人大意丧命也在情理之中。经游鲤这么一说,接着便想通了关键。他叹了口气,对游鲤拱手道:“原来如此,是原某心急了。” 游鲤看着原无心,一脸萧索:“我知道原兄信不过我。”他摆摆手道:“罢了。鲤某只是个寻常人,不该妄想和银剑山庄的少庄主做朋友。” 原无心看着游鲤这幅失落的样子懊恼极了,他忙道:“鲤兄,是原某错了。原某自然当鲤兄是朋友,鲤兄不要妄自菲薄,原某交友从不问出身高低,只看眼缘。” 游鲤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那边被烫伤的人还躺在地上,他们被烫的不轻,原本通红的皮肤开始大片大片脱落,黑色的血水顿时流了一地。 原无心见状,拉着游鲤后退,边退边道:“诸位当心,这水里怕是有毒。” 听到有毒二字,原本帮忙的人立刻做鸟兽散,剩下那几个烫伤的人躺在地上挣扎扭动,不出三息便没了声息,黑色的血水从他们的口鼻流出,呛人的味道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游鲤道:“真危险,这水里竟然有毒,这几位仁兄本事好心救人,却中毒致死。”他一脸惋惜地看着死去的人,接着一脸遗憾地看着刚刚救助过这些烫伤之人的江湖豪杰,道:“这毒若是触之则死,岂不是……” 救人之人以胡不归为首,一共五人,此刻听到游鲤的话,立刻面如死灰。 一个不知名的人哭喊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胡不归则死死地盯着孔珏。——刚才是孔珏呼喊着下去拉人,而孔珏他自己却没去帮忙,现在一脸后怕的在远处看着胡不归等人。 褚蕾拍着胸脯,躲在周正背后娇滴滴道:“哎呀,这水里居然有毒,吓死我了。那东珠我不要了。孔先生喊我们帮忙的时候,还好周爷你没动,不然现在岂非……” 她的话说一半留一半,但效果已经达到了。 此时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孔珏,尤其是拉人的那五人,若是眼神能杀人,孔珏一定死的比方才被眼刀千刀万剐的褚蕾更惨。 孔珏一时间尴尬极了,他对众人拱手致歉:“各位,孔某救人心切,并不知道那水里有毒,不然孔某无论如何不会让各位去救人。” 单无双冷笑道:“你不知那水里有毒,又为何自己不下水救人?” 孔珏的额上已有细密的汗珠落下,他“我……在下……”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好的理由。 单无双冷哼一声,抬步上前。 孔珏不由自主后退,道:“单大侠,你做什么?”他的声音在发抖。 “为民除害。”单无双说着,他每走一步便会在这石砖地上留下一个脚印,他全身紧绷,太阳穴鼓起,显然已经动了真火。 “单无双,你不能……”孔珏睚眦欲裂,一边后退一边抽出腰间软剑,道:“我孔珏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并不怕你。刀剑无眼,你做事该考虑后果。” “单某自然晓得。”单无双并不打算停下来,一副势要将孔珏碎尸万段的样子。 此时有人叹气,道:“他就算没有身先士卒,也没人逼你们下池救人。此处危险重重,生死有命,时运不济中了毒,到头来怎么又要去怪别人。孔先生最多是贪生怕死,单大侠若是动手,就算是滥杀无辜了。” 说话的人自然是游鲤,此时他靠着墙壁,抱臂看着单无双和孔珏之间的对峙。 单无双闻言迟疑了一下,孔珏似是看到了救星,大声道:“正如这位兄台所说!孔某只是判断失误,并不是故意要害各位。”他的声音里透着哀求:“孔某最是胆小,被大家推举做这个临时领袖本就战战兢兢,孔某不才愧对各位,这领袖孔某也无法继续胜任,还望各位体谅孔某的难处啊。” 单无双看着游鲤,道:“你在为他开脱?” 游鲤道:“我只是将我所见所闻悉数说出而已。” 单无双还想说什么,胡不归开口道:“单兄,这位兄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单无双诧异地看着胡不归:“胡兄也要阻止我?” 胡不归面色已经开始发黑,看着单无双却咧嘴笑了,他从腰间抽出那把关刀,刀尖直指孔珏,道:“我胡不归此番中毒怪不得别人,只怪自己大意。”他突然提速向孔珏冲过去,孔珏被他的气势摄住,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 只见刀光闪过,胡不归手起刀落,与孔珏的软剑撞在一起,孔珏只觉得虎口发麻,竟然挡不住胡不归的刀势,眼看着那森森刀刃便要落在孔珏脖颈,突然一颗石子从远处急速飞来,击在胡不归的关刀上,胡不归面色一变,这一刀已被孔珏挡开。 点点鲜血自胡不归的刀尖滑落,胡不归嘴角流出黑血,惨笑道:“棋差一招,看来是天意。”他又看向游鲤,道:“你也觉得胡某该死?” 游鲤将手里剩余的石子丢在地上,摇头道:“这世上没有该死之人,时也命也。”他对胡不归拱手道:“请胡大侠走好。” 胡不归仰天长笑,笑声中满是凄怆,旋即闭目倒地,没了气息。 此时,孔珏才捂着肩膀滑坐在地在,胡不归的那一刀虽然没要了他的命,却让他受了不轻的伤。他也看向游鲤,感激之余也对游鲤心生警惕。——胡不归的那一刀用尽了全力,游鲤居然只用一颗石子便卸了一半的力,这个男人对角度、速度、力度的精准计算让孔珏觉得也许他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寂寂无名。 话虽如此,现在的情况对孔珏不利。被单无双这么一搅和,这个领袖是绝对当不成了,这周正不服自己,单无双更是想要杀了自己,他如今受了伤无法自保,好在游鲤现在在自己这边,加上一个货真价实的正人君子原无心,孔珏权衡之后决定和游鲤及原无心走得近些。他再去看胡不归的尸体,现在不止胡不归,剩下的那四人也停止了呼吸。见此,孔珏长舒了一口气。 单无双盯着游鲤,沉声道:“胡兄本可亲手报仇,你为何出手阻拦?” 游鲤道:“胡大侠急公好义可以,孔先生贪生怕死怎么就不行?”。 孔珏也道:“这位兄台说的没错,在下只是贪生怕死,并无害人之心。在下是真的不知那水中有毒。”他抬起没受伤的那条胳膊,用衣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胡兄啊,我对不起你啊!”说着更是泪如雨下。 周正看孔珏在那里痛哭流涕,冷哼了一声:“猫哭耗子。” 单无双却没去看孔珏的表演,他还在盯着游鲤,仿佛想把这个男人看穿。他视线太具有侵略性,原无心挡在游鲤身前。 单无双这才收回目光,走到一边去。 原无心显然也认同单无双的看法,但却没有问游鲤什么,只是道:“鲤兄手法精妙无比,让原某开眼界了。” 游鲤笑道:“这一手去打水花,鲤某从没输过。”他说完这句又怅然道:“只是这胡不归含恨而终,只怕要在这古墓中要化作厉鬼了。” 原无心笑道:“鲤兄也怕鬼?” 游鲤道:“鲤某所惧之物比鬼神更加可怕。” 原无心问:“还有比鬼神更可怕的东西?愿闻其详。” 游鲤点头道:“人心。”

第十四章 鬼魂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这一屋子的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各个心惊胆寒。原本一起进来的有三十多个人,现在才走了两间墓室便走的走死的死,现如今只剩下十八人,当初来碰运气的江湖人,也只剩下八个,这八人此刻已经没了继续探索的勇气,对着孔珏拱手,正要告辞。 孔珏此刻已经扯下些干净的里衣自己包扎了伤口,摆摆手道:“孔某受伤不轻,已经无法做这个领袖了,这领袖之位,诸位豪杰能者居之,能者居之。” 只见周正出来,道:“既然孔先生这么说,那周某就毛遂自荐做这个领袖了。”他说完看着那八个人,冷笑道:“现在这里的人全部听我的,你们几个若是想走,便横着出去。” 单无双道:“周正,你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周正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此处的机关和一些秘密,不能中途退出。”他面色发狠:“要么一条路走到黑,要么做个不会透露秘密的死人。” 单无双笑道:“你以为你周正是什么人?我便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几人想退出,此刻便原路返回,若是周正敢动你们一下,单某便会将他的肋骨打成二十七段。” 周正皱眉,道:“单无双,你一定要和我作对?” 单无走到墓室入口处,笑而不语。 那几人见状面面相觑,他们看到单无双点头,便对着他拜了拜,道了声“单大侠高义”,接着纷纷快速回到来时的通道里。 原无心道:“单兄,我与你一起。”说罢走到单无双身边,守住另一侧石壁。 游鲤无奈道:“就算这样,他们几个也未必跑的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墓室里剩下的人听到。 单无双看着游鲤道:“你何出此言?” 游鲤道:“古墓闹鬼是常事,我们走了这么久也没见过鬼,也许那鬼就在来路上等着我们。” 单无双道:“单某不信鬼神。即便是鬼,只要敢在单某面前现身,单某必定鬼来捉鬼,神来杀神。” 话音刚落,单无双身后的墓道里传来一阵急促切慌乱的脚步声。 单无双立刻回身警戒,只见刚刚那些人又跑回来了。 原无心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跑在第一位的人脸色煞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带着哭腔道:“有,有鬼!” 单无双猛地看向游鲤,后者则拍了拍嘴唇,无奈道:“诶,我这张嘴……” 单无双刚想问什么,原无心道:“单兄,鲤兄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并无可疑之处。此事只能算是碰巧,单兄仔细想想便知。” 看到原无心给游鲤作保,单无双也不好继续怀疑。毕竟原无心说的在理,游鲤一直在此,就算来路真的有鬼,也不可能是他在装神弄鬼。 单无双对原无心点头道:“多谢原少侠提点。” 原无心也回礼,之后问跑回来的人:“你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人进了墓室神色才渐渐安定下来,道:“方才我们几人正往回走,没想到竟迎面撞上了洪真人!” 单无双和原无心面面相觑,单无双道:“休得乱讲,洪真人在客栈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那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听孔先生说过洪真人过世的事情,所以方才看到洪真人才觉得惊讶。”他一脸的害怕,道:“我们见到一个人影从墓道尽头闪过来,和王大路脸贴脸,那,那张脸是青色的,那是洪真人……” 原无心道:“你是否见过洪真人?” 那人摇头道:“不曾见过。” 单无双道:“既然不曾见过,那你怎知那人是洪真人?” 那人道:“王大路见过洪真人,他之前和我们吹嘘在乾元派的经堂听过洪真人讲经,是以他一撞见那人,就说出了洪真人的名字。” 单无双看着原无心,道:“原少侠,你觉得王大路的话有几分可信?” 原无心思索一番,道:“不好说。” 单无双诧异的看向原无心,道:“我本以为原少侠和单某一样不信鬼神,却没想到是单某误会了。” 原无心道:“非也。单兄可还记得杨冬秋?” 单无双道:“原少侠怎么忽然提起他。” 原无心道:“自最初乱箭齐发的时候,那人便不见了踪影。” 单无双哑然,他竟然没注意到这几十人的队伍里居然少了一个。不过他也没太在意,道:“单某没关注过杨冬秋,不知这杨冬秋有什么可疑之处。” 原无心道:“单兄有所不知,这杨冬秋和那少年崔灿一样,是乾元派的人。”单无双眉头紧锁:“既然如此,那洪真人殒命,崔灿去办后事,他怎么跟着下了古墓?” 原无心道:“他与崔灿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他看向通道尽头:“洪真人武功不弱,却在豪杰盘踞的客栈里消无声息地暴毙,这一件件事联系起来,恐怕乾元派在打什么主意。” 周正听到这里,大笑道:“怕他作甚?洪老鬼活着的时候我便不怕他,他现在死了我还怕他不成?不管他是生是死,只要敢来我周爷面前晃悠,便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完还在褚蕾衣襟里掐了一下,褚蕾面露厌恶,却娇滴滴道:“讨厌~弄疼人家了。” 单无双和原无心见状都是一阵恶寒。 游鲤百无聊赖,对跑回来那几人说道:“你们哪个是王大路?” 方才说话那人道:“王大路被洪真人的鬼魂杀了。那洪真人脚不沾地,一飘过来就将王大路举起,王大路只来得及喊出洪真人的名讳便倒在地上。” 游鲤道:“你们几人一起回去,本也是为了路上有个照应,你们怎么抛下他就跑回来了。”他摇摇头道:“未免太没义气了。” 那人羞的脸色通红,支支吾吾道:“我等胆子小,害怕被鬼杀了,故而没有去救王大路。” 另一人穿着蓝布衣衫,也是一脸后怕,他插嘴道:“是啊,那洪真人的鬼魂邪性得很,王大路被他抓住毫无还手之力,我们武功平平,能跑回来已经不错了,实在没有能力救人……” 游鲤道:“那洪真人为何要杀王大路?” 几人皆摇头称不知。 原无心道:“鲤兄,此事蹊跷。” 游鲤道:“说不定我们也能见那洪真人一面。” 单无双问这几个人:“你们现在有何打算?” 几人皆道愿跟随单无双几人,于是方才精简的队伍再次壮大起来。 游鲤道:“孔先生需要休养,队伍不可无首,还请单大侠做这个魁首。” 逃回来的几人想了想也出声附和,孔珏也道:“单大侠来做魁首,孔某觉得安心。” 单无双看了看原无心,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道:“恭敬不如从命。” 从头到尾单无双没去看周正一眼,也不在乎他的意见。周正一直黑着脸盯住单无双,却隐忍下来没有爆发。 让众人稍微休整了片刻,队伍又继续向前出发。 墓道此时向下倾斜,宽度也只能容一人通过,众人排了次序,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前进,脚步声在狭窄的墓道中回响,交汇成一段和谐的旋律。 众人行了一段还未看到下一间墓室,游鲤却突然回头看了看。 走在他前面的原无心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询问道:“鲤兄,怎么了?” 游鲤摇了摇头,道:“是鲤某听错了。” 此时走在游鲤身后的两个周正的手下脸色发白。 原无心也看到了,他招呼单无双让队伍停下来,问道:“你们怎么了?” 刘春正抬着司徒哲的尸体走在最后,他面色惨白地看了眼同样抬着尸体的同伴朱勤,道:“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朱勤头上冷汗直落,道:“我也听到了……我们走在最后,我们后面本没有人……” 原无心道:“许是你们太紧张了。这里环境阴郁,难免让人变得敏感多疑。” 刘春道:“原少侠,你看我后面有什么东西没有……”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敢回头看。 原无心向后看去,漆黑狭窄的墓道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不过看这二人吓得不轻,他于是道:“既如此,换原某走后面吧。” 两人如同大赦,连连感谢。 正要换位时,游鲤开口道:“原兄,鲤某来。” 原无心迟疑了一下,但看游鲤一脸胸有成竹,便嘱咐道:“鲤兄小心。” 游鲤哈哈大笑,挥挥手表示无妨,和三人换了位置走在最后。 众人继续向前走,这次游鲤清楚地听到刚才他觉得突兀出来的声响——正是现在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游鲤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候。他昨夜在这古墓里走了一遭,一只鬼都没见到。今天说不定可以见识见识,一念及此,游鲤愈加兴奋。 后面的脚步声似乎没有察觉到前面有人驻足蹲守,依旧前行,等他看到游鲤的时候,立刻变了脸色。 游鲤靠着石壁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楼下买路财。”

第十五章 买路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鬼是不会付钱的,只有人会。来的也并不是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此人正是之前不见踪影的杨冬秋。他没预料到前路有人专门等着他,此时见到游鲤,吓了一跳。 游鲤却不管他惊魂未定,直接道:“杨兄怎么在此?” 杨冬秋道:“杨某跟着大伙儿下来,必然在此。” 游鲤道:“杨兄可知自己已经失踪近两个时辰了?” 杨冬秋道:“古墓墓道纷杂,杨某和诸位走散了。” 游鲤道:“洪真人可好?” 杨冬秋道:“洪真人早已故去,人死如灯灭,哪有好与不好之说。” 游鲤问道:“杨兄果真没见到洪真人?” 杨冬秋面露不悦,似是不想游鲤继续纠缠,于是冷着脸道:“我与你本就不熟,你到底想打探什么?” 游鲤道:“我听王大路说洪真人的鬼魂就跟在后面,杨兄从后面来,却没遇到洪真人,当真奇怪。” 杨冬秋冷冷道:“这世上本就没有鬼。” 游鲤摇摇头说:“你见识少,没见过就当没有了。还是说你身上有什么驱鬼辟邪的本事。” 游鲤上下打量杨冬秋,那探究的眼神让杨冬秋十分不悦。 杨冬秋的手已经按在佩剑上,游鲤仿佛也失去了耐心。 长剑铮的一声出窍,浩然真气自剑身宣泄而出,却在对上一柄形状怪异的短刀时戛然而止。杨冬秋的眼睛睁得很大,那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的身躯倒下,头却已经到了游鲤手中。——他没看到游鲤是如何出手的,他只感觉到眼前一晃,冰冷且崎岖的刀锋便划开了自己的脖颈。 游鲤从尸体身上扯下一截外衫丢在地上将杨冬秋的头颅熟练包裹之后丢在一边,俯下身来在他身上摸了摸,除了一些随身之物和银钱外并无其他。 “你的命加上这些银子,勉强凑够买路钱吧。”游鲤看着杨冬秋的尸体,无奈地说。 此处墓道正好有一处地刺陷阱,游鲤将石子丢在那块毫无异常的墙壁上,接着墙里传来机关作动之声,还算平整的地面忽然陷下去一块,游鲤脚尖一挑,杨冬秋的尸体便落了下去,被坑中那一排排倒插的长枪扎了十几个透明窟窿。 见状游鲤感叹道:“可惜那些人都学聪明了,谁都不去乱碰。诶,有多少机关都成了摆设,怪无趣的。” 游鲤没有继续去追原无心他们,按照他们走的路,最终会到达主墓室的前室,知道了这些,游鲤便在墓道中漫无目的的前进,比起和原无心他们一起探路,他更期待见一见已经变成鬼的洪丹。 这古墓在别人眼里诡异可怖,处处艰险、步步惊心,但在游鲤眼中便和自家后花园差不多。 游鲤往来路上走,转到有池塘的那个墓室时,看到墓室中原本不起眼的暗门被打开了。游鲤还记得那后面是一条同往天井的路,里面有些祭品,还有一个填满尸骨的殉葬坑。看来洪丹的鬼魂也许是去了这里。 游鲤抬脚进去,墓道一直斜向下,坡度很陡,四周的石壁也变窄了很多。游鲤的白衣上已经沾了不少泥土,此外,白衣上沾着的杨冬秋的血已经干涸。 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室内十分突兀,那喘息的人似乎很久没有呼吸过,此刻正贪婪地汲取着周围的空气。 摇曳的光乍然在黑暗中亮起。不是长明灯发出的那种青光,而是火折子发出的暖光。光虽恍惚不定,摇曳细长,却能让喘息的人在其中感受到片刻的安定。张通岳此刻坐靠在石壁上,他的样子十分狼狈,再也没有之前甩袖而去的意气风发。 “谁在那!?”张通岳如惊弓之鸟一般突然弹起,警惕地看着黑暗中的墓道。 游鲤从黑暗中走出,张通岳看到游鲤时稍微松了口气,转而满脸戒备:“你手里拿着什么?” 张通岳只见游鲤抬手一抛,一个滚圆的包袱便落在他空着的手里,他只觉得手中黏黏糊糊的触感,定睛一看,殷红的鲜血从包袱中渗出,顺着他的指缝流下。他没料到会有此一出,手里的东西给他很不好的预感,他连忙把手中之物抛了出去。 那东西撞在对侧的石壁上,弹了一下便落在地上,外面包裹着的衣物敞开,一颗断首从包裹里滚出来,正好落在张通岳脚边。 张通岳行走江湖多年,平时确实不会被一颗人头吓到,但如今身处古墓之中,难免失了平日的镇定。他慌忙抬脚将人头踢开,那人头滚了滚,停在了游鲤脚下。 游鲤将人头捡起包好,才对张通岳不满道:“张老想看,鲤某便给张老看,怎么张老看完就乱丢。” 张通岳喉头滚动,道:“你是人是鬼?” 游鲤笑了,道:“你已经见过鬼了。” 张通岳大吼一声,忽然暴起向游鲤扑来,双手成勾,对着游鲤上身的要害之处抓去,正是他傍身绝学分筋错骨手。 这一招之后接着第二招,招式绵延不绝,环环相扣,在这狭小的墓室中挪腾并非易事,张通岳自信不管这游鲤是人是鬼,此刻都要被自己掏出几个窟窿来。 可惜无论他如何施展,竟是近不了游鲤的身,游鲤看着他这狼狈样,也不出手,只是施展身法躲闪,口中还道:“你是不是也见到了洪真人的鬼魂?” 张通岳闻言脸色骤变,喝到:“休得胡言乱语,这世上哪来的鬼!”他声音虽大,但话语中的战栗却做不得假。 游鲤只觉得好笑,道:“你不信鬼神,却问我是人是鬼,”他一脚踹在张通岳的右臂上,借力向后跃了几步定。对张通岳摆了摆手道:“不打了。” 张通岳被游鲤一脚踹的退后几步,面色通红,气喘如牛,也没有再攻上来。虽然这一脚力度不大,却刚好点在了他右臂的伤口上,张通岳只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右臂就失去了控制,耷拉下来。他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来,一双眼睛四处乱瞟,也不知道他是不想在游鲤面前露怯,还是怕引来什么别的东西。 “你有实体,你是人。”张通岳道,他缓过劲来之后,又回到当初的位置坐下。 游鲤道:“我自然是人。” 张通岳道:“你不是跟原无心在一起么,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游鲤道:“我和他们走散了,然后遇到这位仁兄,一言不合便要取我性命。” 张通岳冷笑道:“但死的却是他。” 游鲤耸耸肩没有说话。 张通岳道:“若是老夫刚刚不停手,现在会不会已经是个死人?” 游鲤道:“你右手有伤,你会停手的。” 张通岳看了游鲤一眼,然后居然对他抱了抱拳:“看来兄台不是普通人,是张某看走眼了,之前多有得罪。” 游鲤笑嘻嘻道:“好说好说。”他看着张通岳的右臂,道:“我看你的伤势不简单,是谁伤的你?” 见游离如此发问,张通岳已知再也无法隐瞒,他长叹一口气,沉声道:“正是那化成厉鬼的洪丹。”

第十六章 洪丹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张通岳这一句说完,只感觉一阵阴风从墓道里钻进来,手里的火折子“啪”的一声熄灭了。 不仅张通岳,游鲤的火折子也熄了。墓室里变得一片漆黑。 张通岳大气都不敢出,紧紧地贴着石壁,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嗤”的一声,游鲤手中的火折子亮起,墓室里多了一个人。 这人披头散发,身着粗布麻衣,长衫盖住脚面,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垂手在游鲤和张通岳之间。 游鲤虽看不出此人是谁,但看到张通岳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他指着这人对张通岳道:“洪真人?” 张通岳恨不得扑过来堵上游鲤的嘴,只因那人听到游鲤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脖子僵硬地转到游鲤一边,龟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喝……啊……”的声音。 游鲤总算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不是洪丹是谁。 猛然见到已死之人,无论是谁都会惊慌失措,游鲤毕竟也是个普通人,自然也不能免俗,只不过他比普通人恢复的快得多。 游鲤道:“洪真人,你不是死了么?” 洪丹看着游鲤不语,脑袋缓缓地左右歪倒,像是在适应这个动作,又像是在活动已然僵硬的脖颈。 游鲤继续道:“你是否对这里执念太深,所以做了鬼也要跑进墓里来一探究竟?” 洪丹的双臂缓缓抬起,藏在袖中的手伸了出来,十个骨瘦如柴的手指上,尖利细长的指甲反着寒光,他袖口隐隐有白色的毛发若隐若现。 不仅是袖口,领口也有白色的毛发从衣襟里伸了出来。是以在洪丹身后的张通岳也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是张通岳第二次见到那些白色毛发,这次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听过有的死人会变成白僵的传说,只不过真的有白僵这件事让他心惊胆战。他不禁捂住自己的右臂,在那极力隐藏的伤口之处,之前被洪丹的白毛刺入皮下,据说僵尸都带尸毒,若是真如江湖传闻一般,自己被这白毛所伤,那岂不是不久便会变成行尸走肉,一念及此,张通岳的目中绝望尽显。 游鲤自然也看见了袖中的白毛,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 游鲤道:“看来你不但执念够深,道行也不低。本以为你会变成厉鬼,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白僵,”他将手中的头颅抛下,从腰间挂着的剑鞘中取出一柄长剑——那是杨冬秋的法剑,游鲤横剑在胸前,接着道:“鲤某杀人无数,杀僵尸倒是第一次,实在有趣”。 洪丹在看到法剑的时候,眼中竟然有所动容。 几乎同时,两人撞在一起。 砰砰砰。 游鲤的剑招摒弃一切防御,一把剑舞的密不透风,招招都向洪丹那双僵直的双臂刺去。 洪丹撞在游鲤剑上之时,他袖中的白毛尽数席卷而出,看似柔软的毛发犹如钢铁一般僵硬,和剑峰相击同时发出金属撞击之声,在这狭小的室内回响不绝。 两人不知打了多少个来回,竟都未伤到彼此分毫,张通岳在一旁观战,惊得瞪大了双眼——他对上洪丹,数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只能疾走保命,这年轻人居然能和这僵尸斗的不分上下。张通岳看向游鲤的眼中多了一丝忌惮,同时也对战胜这僵尸多了一丝希冀。 不料此时,变故突生。 只见听到一阵密集的窸窸窣窣之声从墓室四面八方传来,张通岳举着火折子定睛一看,直吓得他头皮发麻,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拇指大小的虫子,数量不知几何,竟源源不断地从墓室各面墙壁的缝隙中涌出,伏在地面,朝着墓室中央快速爬来。那虫子通体被硬壳覆盖,头前一对大鳌看着锋利无比,正耀武扬威一般昂首张合。 张通岳见状险些坐倒在地,却又被理智牢牢绊住,他不再看那些骇人的虫子,只想赶紧找到落脚之处,他几乎可以肯定,若是被这些虫子爬在身上,不消一刻自己就会被啃成一副骨架。就在他惊慌失措之际,只听到游鲤的轻笑,那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调侃。 游鲤道:“我和张老血肉之躯,自然怕这些虫子,你一个僵尸,怎么也会大惊失色?” 张通岳闻言再次看向二人,只见游鲤将手中长剑深深刺入墙壁之中,自己翻身一跃,如蜻蜓点水一般立于剑身之上。他面上全无惧色,淡定自若,轻身功夫俨然已臻化境。 再看那洪丹更是骇人,只见白毛从他后颈袖口齐齐而出,四散开来缠在墓室中并未燃着的长明灯灯架上,将其整个人高高吊起,远离地面。 张通岳暗暗叫苦,他们俩一个内力深厚、轻功了得,还有兵器傍身;一个有独到的破解之法,只苦了自己,空有一身本领,眼下却束手无策。眼看着虫子就要爬到自己身上来,他对游鲤大喊道:“兄台救我!!” 游鲤道:“自顾不暇。” 张通岳气的咬牙,怒道:“我当如何?!” 游鲤道:“你还有腿,为何不逃?” 张通岳确实被骇破了胆,不然也不会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立马反应过来,顾不上许多,拔腿就往游鲤过来的墓道跑去。 他自认轻功虽非自己长项,但跑赢这些虫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可惜张通岳刚跑出两步,直觉背心一痛,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只见一簇白毛穿胸而出,由于速度太快,白毛的尖端依旧是纤尘不染的白色,靠近身体的部分被自己的心头血染的一片殷红。张通岳眨了眨眼,无法去想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直直倒下。 那密密麻麻的虫子顺势爬上张通岳的尸体,啖肉饮血,好不快活。墓室里满是“咔嚓咔嚓”的骇人的咀嚼之声。须臾之间,地上的尸体已变成一副骨架。 游鲤冷眼看着张通岳被啃食殆尽,才抬头看向吊在不远处的洪丹。此刻的洪丹也在看着游鲤,他的身体也不复之前一般僵硬。 游鲤道:“放他走又有何妨,何必杀了他。” 洪丹闻言沉默一瞬,竟开口道:“以前他当我是鬼,才能保住性命。现在他已知我是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声音阴沉如水,目光狠厉,不复僵尸一般死寂无言,亦不复初见众人时的高人风范。 游鲤暗笑这人终于不再装了,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他平生最讨厌和装腔作势的人打交道,每每见到道貌岸然之人,他都恨不得上前撕掉那张伪善的面具。他本来只喜欢真小人,现在便要加上真君子了。 不再去想那个真君子的言行,游鲤道:“今天让鲤某开了眼界,原来僵尸不但会说话,还会催动内力杀人,”他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看着洪丹,道:“更奇妙的是,僵尸居然会怕这些虫子。” 洪丹冷哼一声,道:“你已看破我是人非鬼,又何必说这些做无用的试探。” 游鲤道:“你看上去好像很生气。” 洪丹道:“生气又有何用,本以为能用这计策……”他忽然闭口不言。 游鲤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用这计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叫那些人先去探路,之后再出其不意吓住他们,到时候那些人怕的要死,根本不敢和你动手。你便可轻而易举取他们性命,夺他们的财宝。” 洪丹死死盯着游鲤,听他说完反而笑了:“你很聪明,说的**不离十。” 游鲤奇道:“十之**,还有一分错在何处?” 洪丹道:“众人皆惧怕老夫所化的僵尸,却只有一个人不会害怕。” 游鲤道:“何人不怕?” 洪丹道:“自然是阁下。”

第十七章 约定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洪丹顿了顿,接着道:“阁下不但不怕老夫,甚至还能上前斗上一斗。那些人不都是张通岳这样胆小如鼠之辈,就直说那个原无心,怕是也只会无措半刻,然后提剑和阁下一起围攻老夫。” 游鲤点点头,道:“到是有几分道理。” 洪丹道:“现在事已至此,你我又当如何?” 游鲤笑了,他明白洪丹的意思,方才二人交手虽都没用全力,却也打了个平手。如今洪丹此言是要休战讲和了。 游鲤道:“洪真人的意思是……?” 洪丹听到游鲤语气有所缓和,大喜过望,他和游鲤打的不分上下,再打下去便是浪费时间。他洪丹来此是为了那数不尽的财富,而不是为了和谁硬刚的。 洪丹道:“阁下与老夫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本就毫无瓜葛,不若将今日之事隐没在心,你我各行其道,互不干涉,如何?” 游鲤面露难色,道:“可是,我杀了你的爱徒杨冬秋……”游鲤看向地上散落的布包,那里的头颅已经被虫子啃成了骷髅,白骨森森,异常可怖。 洪丹自然也看见了,他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却极力忍耐,没有发作。半晌,洪丹闭上眼长舒了口气,道:“小徒顽劣,定是他先对阁下出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想来十分痛心,“行走江湖,技不如人,岂非就是死路一条。”他又睁开眼睛看着游鲤:“若是阁下技不如人,现在化作白骨的就是阁下了。” 游鲤自然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平与咒怨,却混不在意,逞口舌之快这种事,从来就没必要去戳穿,反而洪丹这般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的模样,充分取悦了游鲤。 游鲤对洪丹抱了抱拳,道:“洪真人真是深明大义。” 洪丹气得要死,却无法发作,只能硬着头皮对游鲤拱了拱手,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阁下武功高强,轻功了得,怎会名不见经传?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游鲤道:“在下姓鲤,是个生意人。大家都喊我老鲤。” 洪丹看游鲤不肯告知姓名,也不强求,道:“李……先生,即是个生意人,又为何来这古墓险地?” 游鲤道:“鲤某是陪好友原无心原少侠来的。” 洪丹了然,又道:“来此何为?” 游鲤道:“原少侠好奇,鲤某亦然。”他想了想又道:“鲤某与洪真人所求不同,想来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洪丹眼睛一亮,道:“当真?” 游鲤点头道:“鲤某颇有些家资,银剑山庄也富得流油。”他笑嘻嘻地看着洪丹,道:“洪真人的乾元派香火虽盛,可惜道徒不少,吃穿用度加起来,想必捉襟见肘吧。” 洪丹干咳两声,不接这话,而对游鲤拱手道:“既如此,那洪某便接受李先生的美意了。”此话说的,竟是将那墓中群豪视若土鸡瓦狗,可凭他心意随意宰杀一般。但游鲤却不会嘲笑他,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游鲤道:“这墓里的财宝洪真人尽管去取,这墓里众人的性命也任凭洪真人定夺。只是……” 洪丹道:“只是如何?” 游鲤道:“只是要留原少侠一命。” 洪丹张口便要答应,但突然打住,他细细琢磨了游鲤的话,眼睛登时瞪大,看着游鲤道:“留他一命?” 游鲤点头。 洪丹道:“不是不要伤他?” 游鲤道:“自然,原少侠如果出手对付洪真人,鲤某怎能舔着脸让您坐以待毙?” 洪丹了然,想了想却又觉得哪里不对:“那原无心的武功不一定能伤到老夫……”他再次盯住游鲤,道:“先生是希望老夫将原少侠……” 游鲤眼角露出笑意,他本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现在看这个洪丹,是越来越觉得顺眼了。游鲤道:“原少侠正人君子,不知江湖险恶。若是不能给他一些教训,鲤某恐怕今后他会丢了性命。”洪丹也笑了,道:“老夫明白了。原少侠有李先生这样处处为他着想的挚友,实在是有福。” 游鲤客套道:“哪里哪里。”虽没有反驳,但他暗忖原无心可能不会想要这种福气。 洪丹低头看地上的虫群,虫群此刻正在地面徘徊,有的昂首上观,似乎是发现了两人,剩下的虫子也抬头立足,那一对对大鳌在这墓室里泛着阴冷的光。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虫子只在地面爬行,不会顺着墙面爬到两人所在之处。它们盯着二人,就等两人何时坠落,好让它们饱餐一顿。 洪丹自然能看出虫群的意图,他从刚才和游鲤寒暄的时候就在想脱身之法,但这墙壁上也就只有自己用白丝缠住的两盏灯架,除此以外并无他物。墓室狭长,他若运起轻功,从现在的位置飞掠出墓室倒是不难,但虫子一定会追到墓道里,这边的墓道里可没有灯架,自己一旦落地,怕是会落到和张通岳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洪丹发愁道:“只可惜你我现在被困在这里,若是能走出这墓室,你我就当全没见过,各行其道……” 游鲤道:“洪真人可知这些虫子是何物?” 洪丹道:“不知。” 游鲤道:“此虫名为尸蟞,久居墓室,食腐肉,鳌上有阴毒,被咬上一口便会阴毒入体,即便不被啃个干净,也绝对活不了一个时辰。” 洪丹听的骇然,道:“如此你我岂非身陷绝境?” 游鲤道:“非也非也。天生万物,各有弱点,这些虫子也不例外。” 洪丹道:“先生有破解之法?” 游鲤点头,然后将手中火折子翻覆,手指一松。只见那火折子落地,没入虫海之中没了光影。 洪丹本以为游鲤有脱困之法,却见这火折子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不觉失望。 忽然虫海中火光大盛,接着便是噼里叭啦的燃烧之声,火势从一点蔓延到周围的种子身上,层层叠叠,越烧越旺,很快地面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虫群四散奔走,而火势愈加猛烈,伴随着阵阵烧焦的肉香,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虫尸。还有小部分没被烧着的虫子仓皇而逃,钻入来时的墙缝里没了踪迹。 洪丹点上火折子,闻着肉香,看到满地的虫尸,只觉得一阵反胃,他觉得自己一个月之内都不想吃肉了。直到火势熄灭,他才收起白丝落下,这白丝自然出自他的拂尘。 游鲤也从长剑上一跃而下。 洪丹道:“先生这法子甚妙,只是那火折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他接着道:“先生说这尸蟞久居墓室,此处阴寒,火本应不易燃,却为何能将它们焚烧殆尽?” 游鲤道:“鲤某的火折子里俱是火油,一旦翻覆便会流出,是以可焚如此阴物。” 洪丹于是了然,道:“先生准备确实充分。” 游鲤问洪丹道:“乾元派来了多少人?” 洪丹虽不想说,但也没办法隐瞒,毕竟他的徒弟打不过游鲤,万一碰上了被游鲤杀了,他也毫无办法,于是干脆道:“还有崔灿和三个弟子。” 游鲤道:“好,既然鲤某与洪真人约定井水不犯河水,那若碰到他们,鲤某不会主动出手。还望洪真人管束好令高徒,若是他们先动手,鲤某也不会妇人之仁。” 洪丹道:“那是自然。” 游鲤对洪丹拱拱手,算是就是别过,他出手在墙壁上点了几下,原本是墙壁的地方赫然出现一条墓道。 洪丹看的心惊胆战,这人居然对这古墓如此熟悉,且又知道那些虫子的名称和弱点。他心里有一个猜测,如果这仓山古墓的一切传闻都是面前这个人放出来的……那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洪丹想到这里,背上已浸出冷汗,此时游鲤走进墓道,忽然回头看向自己,此举令他险些惊慌失措。 游鲤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道:“这古墓机关众多,洪真人要当心些。” 那模样宛如森罗地狱爬出的恶鬼,正在盘算着什么时候把面前这人啃个干净。

第十八章 巧遇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既然已经弄清楚洪丹是人是鬼,游鲤便不想再四处转悠了,他穿过几条机关密道,寻找着原无心的身影。 好在这古墓并不算很大,纵然机关暗道多一些,只要往主墓室的方向走,便可追上大部队。 游鲤出了暗道,进入一间墓室,此处正是古墓的前室。昨日探查之下,此处墓葬有棺室椁室,棺室存放墓主人的棺木,椁室便犹如墓主人生前寝室外的前厅一般,是以椁室又叫前室。 游鲤刚要离开去棺室看看,却听得相连的墓道内有一众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寻思一下,便靠着墙壁坐下,垂下脑袋,放松身体,紧闭双目,宛如晕倒一般。 果然不过一会儿,单无双抬脚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人,最后进来的是原无心。 “呀,那里坐着个人!”褚蕾第一个出声喊道,说完躲回周正身后。 众人这才看到角落中的游鲤,单无双看这人眼熟,原无心便一步跃了过去。 “鲤兄!”原无心扶着游鲤的肩膀轻轻摇晃,声音中带着庆幸和关切:“鲤兄,你没事吧。” “唔……”游鲤眉头紧锁,原无心又晃了他几下,他随即猛地睁开双眼,抬头看着原无心,茫然道:“原兄……?” 原无心露出笑容,道:“是我,你可有哪里不适?怎会昏倒在此处?” 游鲤倒吸一口气,伸手抓住原无心的衣襟,急道:“原兄,我方才见你受了重伤,你要不要紧?” 原无心一头雾水,道:“鲤兄,原某并没受伤,鲤兄何出此言?” 游鲤正要张口,却突然眼神谨慎,他左顾右盼,四下环视了一圈,才稍稍安定下来,道:“难道刚才的一切是个梦?” 原无心笑道:“鲤兄梦见什么了?” 游鲤一脸后怕道:“鲤某梦到原兄为人所害,被囚在这古墓的一间暗室之中,那人给原兄喂了毒药,原兄无法动作,只能坐以待毙”他叹了口气,道:“任人宰割……” 原无心有些诧异,道:“鲤兄在梦中可见到害原某之人?” 游鲤点点头道:“见到了。” 原无心问道:“不知鲤兄梦中何人害我?” 游鲤抬起头,他的视线在室内众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在单无双身上停了一瞬,复又看向原无心,道:“我不能说。” 原无心道:“是否此人在我身边?” 游鲤点头。 原无心道:“是否鲤兄认为合你我之力也未必有胜算?” 游鲤亦点头。 原无心道:“是否……原某颇为信任那人?” 游鲤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他摇头道:“我不能说,再说,这也就是一场梦而已,不一定会成真,我只希望原兄多加提防。” 原无心心平气和,道:“是了,梦境做不得真。只是……”他看向游鲤,道:“鲤兄突然失踪,原某也回那甬道附近找过几次,除了地上的血迹之外,全无鲤兄踪影。不知我们分开这大半个时辰,鲤兄去了哪里,又有什么奇遇,怎么会晕倒在此处。” 游鲤道:“我本在后面断后,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于是折回去查看,发现跟在我们身后的是杨冬秋。” 原无心道:“果然是他。” 游鲤点头,道:“我便上前问他这两个时辰去了何处,谁知他一言不发提剑便刺,我躲闪之际,却看到……”他的眼里透出恰到好处的惊恐。 原无心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游鲤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看到洪真人他从背后杀了杨冬秋……” 原无心不解:“杨冬秋也是乾元派的人,洪真人怎么会痛下杀手?” 游鲤不住摇头,慌乱不堪地说:“那不是人,那是僵尸!” 原无心一愣,惊讶道:“什么僵尸?”这一声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前室里的人都听到了。本来在各自休息的人不自觉的挺直了身体,向这边张望。 大家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有压下的惊恐。单无双上前一步也来到游鲤面前,对原无心道:“原少侠,你说什么僵尸?” 原无心眉头紧锁,对单无双道:“单兄,鲤兄正与在下说起他这半个时辰的经历……” 单无双转而看向游鲤,他眼中的游鲤颇为狼狈,脸上写满了不安,洁白的衣衫染上了尘土,前襟上还有一片血迹。 单无双道:“你怎么弄成这样,你受伤了吗?” 原无心早已发现游鲤衣上的血迹,但见他并无痛苦之色,故而料想不是他受伤。现在单无双直接问起,原无心自然也是愿意听其中缘由的。 游鲤深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我衣上的血并非我所有,而是杨冬秋的。” 单无双道:“就是那个乾元派的暗子?” 原无心说:“是。”他接着道:“鲤兄说他与杨冬秋争斗时,洪真人从背后暗算了杨冬秋。” 单无双不解:“这是为何?” 原无心道:“原某也想不通,方才鲤兄说那洪真人……”原无心压低声音:“已经变成僵尸了。” 单无双瞪大眼睛看了看原无心,又看了看游鲤,半天憋出来一句:“当真?” 游鲤道:“是白僵啊,我看到他身上的白毛如钢针一般,杨冬秋没顾上反应,已经被拧下头颅,我见势不好转身要走,却被那僵尸抓住,一口咬在手腕上……接着我抬脚踹开僵尸,手上不知道碰到哪里的机关,跌入一个暗室之中,我怕那僵尸追来,便慌不择路地逃,”游鲤扶着额头:“后来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做了一个梦,接着便听到原兄唤我。” 他一口气说下来,虽然把事情讲清楚了,但原无心和单无双两人已经目瞪口呆。 游鲤暗道二人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说辞,但也不会完全不信。他讲的故事有五成是真五成是假,任二人如何推敲,也不会有什么结论。 想到这里,游鲤抬起手臂撩起袖子,对二人道:“那僵尸一口咬在这里……咦?”他惊奇的睁大眼睛:“明明有两个血洞来着,怎么不见了?” 原无心拉过游鲤的手臂仔细看去,那皮肤上平平展展,并无伤口。他想不通,再次看向单无双。 单无双也看了看游鲤的手臂,随即摇了摇头。 游鲤看两人的动作,急的立刻起,却因为脚下发软复又靠回墙壁,他大声道:“你们是不是不信我?我说的句句属实!”他说着拉住原无心的手腕,道:“原兄也不信我?” 原无心握住他的手,安抚道:“鲤兄莫急,原某自然相信鲤兄所言是实非虚,只是……” 单无双接过话头道:“只是单某有其他猜想,相信原少侠也与单某想的差不多。”他接着道:“这古墓里机关众多,年久日深,怕是有些可以迷人心智的毒气。想来兄台慌乱之下不甚触碰机关,吸入了那致幻的东西,才……” 游鲤皱眉,道:“你是说我被迷了心智?这不可能。我真的看到僵尸了。” 原无心双手按在游鲤肩上,道:“鲤兄莫急,单兄也只是猜测而已。”他顿了顿,道:“总之鲤兄没受伤便好,我们会在此处稍做休息,鲤兄也歇一歇吧。” 游鲤还想说什么,但对上原无心那三分怀疑七分关切的眼神,终于按耐下来,垂头道:“既然原兄也这么认为,鲤某无话可说。”言毕不再开口,自顾自闭目养神。——他实在是有点累了,很需要休息片刻恢复点精力。 原无心看着游鲤这副受伤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并非不信游鲤,只是游鲤说的话太过颠覆他的认知。他从来不信世上有鬼,游鲤却说自己亲眼看到僵尸。其实单无双的推论与自己的猜想不谋而合,他也认为游鲤是中了什么陷阱才产生了幻觉。但看到游鲤现在这个样子,这番猜测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游鲤一定是很在乎他这个朋友,才会说出这么荒诞的事情来吧。毕竟在原无心印象中,游鲤不是个喜欢夸大其词张口就来的人。 但很遗憾,游鲤完全就是这样的人。他对洪丹说就当彼此没见过面,却在原无心面前半真半假地把洪丹的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他也是真的好心提醒原无心提防,但说出的话却矛盾重重,令人匪夷所思。至于原无心信不信?那和他游鲤没有半点关系。——他早就觉得原无心过于善良正直,于是想逗他一逗,现在更是觉得不给他一番教训,以后这人怕是会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 看到游鲤气息平静下来,原无心才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走到单无双身边。此刻的单无双正在和众人说明游鲤的所见所闻。 周正第一个嗤之以鼻,道:“信口开河,这世上连鬼都没有,哪来的僵尸。” 他手下只剩下一个人背着司徒哲的尸体,这人自然附和周正,褚蕾一言不发。 先前因遇到洪丹鬼魂而跑回来的七个人现在只剩下两个,这二人面色煞白,显然对游鲤所言深信不疑。 单无双看向孔珏,孔珏摆摆手道:“孔某也是不信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又瞥了一眼游鲤所在的方向,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但这墓里很多事已经无法解释,所以真的出来些神鬼,孔某亦能接受,亦能接受。” 原无心闻言有些无语,这孔珏还是如此圆滑,谁都不愿得罪。但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原无心还记得那壁画上令人发狂的血色染料,以及突然沸腾的一池潭水,还有方才路上种种机关陷阱,这些东西顷刻间便能夺取人命,现如今找回了失踪的游鲤,自己的队伍里活着的也不过只剩下九人而已。 单无双道:“单某也是不信的,只是那位兄台说时太过激动,故而单某觉得应该和诸位互通一下这个消息。” 原无心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大家自行判断便好。” 众人皆点头称是,此时只听机关运转之声响起,众人立刻各自戒备,却见到墓室角落的石壁上开启了一处暗格,有三人从那暗格中仓皇逃出,那模样,仿佛后面有鬼追着一般。

第十九章 血恨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这三个人原无心居然都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崔灿和他的师兄弟。 眼见乾元派的一明一暗都汇聚在这古墓之中,原无心发觉所谓的真相犹如一团迷雾,令人越发捉摸不透。 众人见面之后面面相觑,周正第一个开口,道:“几位是乾元派的人吧,不是说要料理后世不便参与,怎么如今下了墓来?”他言外之意是你们不好好料理后事,反而跑来分他的财宝——在周正这种人眼里,无主之物全部姓周,哪怕此刻不姓周,之后也一定会姓周的。 崔灿惊魂未定,对众人拱了拱手,道:“各位,我与师兄二人本在料理师父的后事,却未想一转身,师父的尸身便不见了。” 褚蕾突然出言打断,道:“你师父自然会不见了,他变作了僵尸,在这古墓中游荡,还杀了不少人呢。” 崔灿愣了一下,周正瞪着褚蕾,声音冷的像冰:“你可知多话的女人活不长。” 褚蕾嫣然一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方才那位先生已经说明了见闻,是你们自己不愿相信罢了。”她纤纤玉手直指游鲤的方向。 崔灿顺着她的指尖看去,这才发现游鲤坐在角落,他的眼中立刻充满一层忌惮。——洪丹叫他们躲着这人,却不想这人先将事情抖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知道他和这些人说了什么,可恨自己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现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游鲤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自己成为目光的集中点,他睁开眼睛,看到褚蕾正指着自己,也看到了盯着自己的崔灿三人。 崔灿抢先一步开口道:“这是何人,怎么如此狼狈。” 游鲤后悔把自己衣服弄脏了,他一向自诩丰神俊朗,何时在一炷香之内被两个人说过狼狈。他就这么看着崔灿,没好气地说道:“无名小卒尔,遇到尊师,才沦落至此。” 崔灿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接他的话,对众人说:“我师父是变作了僵尸,我们师兄弟三人追着师父来到这古墓,中了不少机关,后又见到了我师父,他竟不念师徒情分对我们出手,我们……” 他的师兄姜淮接着道:“我们不是师伯的对手,所以只能避其锋芒。” 另一个名叫袁春的道士面露尴尬,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游鲤冷笑道:“尊师虽然成了怪物,却已顾及同门情分,他没对你们下手,却杀了杨冬秋,还咬了我一口。” 三人都要气炸了,这厮在此胡说八道,洪丹德高望重,怎么会咬人? 姜淮怒道:“你说谁是怪物!” 游鲤乐了:“僵尸不是怪物?” 姜淮道:“师伯他才不是……” 袁春喝道:“师弟!” 姜淮立刻打住了话头。 崔灿接着道:“这位……先生,就算师父已经变成僵尸,也好歹是我们的师尊,我兄弟三人万不可容忍任何人称师尊怪物。” 游鲤眼睛微眯,一番试探之下,这两人各有特点,姜淮是个急性子,藏不住情绪,是个好控制的;这袁春沉默寡言,行事却颇为稳重;而这崔灿虽然沉稳,却还是年纪太轻,容不得别人说他师父一声不好。这三人性子上能互补,若是同进退,确实可以做到攻守合一。 原无心和解道:“我这位兄弟也是被洪真人伤了,才有此一言。还请几位不要见怪。” 崔灿面色不虞,却还是客套道:“崔某明白,我师兄也是脾气急躁,崔某代我师兄给各位赔个不是。” 众人皆言无妨,姜淮冷哼了一声。 单无双问道:“你们几人既然不是洪真人的对手,那今后有何打算?” 崔灿道:“我们无法就这样回乾元派,遗失师父,对掌门也无法交代。”他顿了顿,双手抱拳道:“崔灿在此斗胆请各位英豪出手相助。”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诧异。 孔珏开口道:“孔某听闻僵尸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连你们道士都克制不了,我们这些只会些武功的普通人如何能胜过?”他这话说的在理,众人皆点头称是。 姜淮道:“我们三人势单力薄,自然不是师伯的对手,但加上诸位,一共十二人,即便是围攻,也未尝不能与师伯一战。” 周正道:“就算你说的不错,那我们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帮你们?” 崔灿和姜淮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周正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找不到言语再劝。一直没说话的袁春道:“帮则活,不帮则死。” 周正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袁春盯着周正,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平静地说:“道门记载,僵尸会循着血腥味和尸体气味寻找猎物。”他看着周正身后子弟背上覆着的尸体,道:“你有尸体。”,复又指着坐在一旁的游鲤,道:“他衣上有血。” 周正眯起眼睛,道:“我可以丢掉这尸体,也可以驱逐那人。为何一定要帮你?” 褚蕾闻言一惊,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食言!” 周正一个巴掌甩到褚蕾脸上,骂道:“臭娘儿们!老子扛着你那短命鬼丈夫到这里,早已对你仁至义尽,别不识好歹!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敢和老子提要求?” 褚蕾被打翻在地,吐出一口鲜血,不再言语。 原无心上前扶起褚蕾,挡在她面前,对周正沉声道:“我原无心的兄弟,没有你周正驱逐的道理。” 周正敢欺负褚蕾,却不敢和原无心直接撕破脸,便恨声喝到:“丢人现眼,还不给我回来!” 原无心听得身后动静,褚蕾竟唯唯诺诺地绕过自己,走回了周正身边。 周正得意地瞟了原无心一眼,道:“有些贱胚子,原少侠不必把她当回事。” 原无心皱起眉头,他实在没想到事已至此,褚蕾还要依附周正。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 游鲤见状,笑嘻嘻地说:“有些人不把别人当回事,只怕很快自己便会出事。” 周正道:“我看先出事的应该是你。” 游鲤耸了耸肩。 周正对手下道:“你去把尸体扔到之前的墓室里,有多远,扔多远。” 那人应声,背着尸体便走。 游鲤也起身,拍拍衣角,道:“那鲤某也走吧。” 周正笑道:“你如此有自知之明,我倒是有点佩服你了。” 游鲤道:“大可不必。” 原无心上前一步,拦住游鲤道:“鲤兄,你不必离开,原某在此,绝不会让别人伤你。”游鲤拍了拍原无心的肩膀,对他眨了眨眼。 原无心愣了一下,游鲤便从他身边走过,和那人一起进入墓道里。 周正看二人离开,抚掌笑道:“好了,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们三人不要在此杵着,谁知道你们的死鬼师父会不会跑到这边来。”他晦气地挥手,口中道:“快走快走。” 崔灿道:“周爷此举无异于知我三人于死地,恕难从命。” 他话还没说完,袁春的手已经按在剑上。 周正看到二人的动作,刚要喊人却发现左右已无人可用,于是振臂一挥摆开架势,那一付付精钢所致的铁圈即便在这昏暗的前室内都泛着寒光。 他周正并不是个只会耍威风的人,丧命在他铁线拳下的人不知凡几,此时即便和两人对阵,他也毫无惧色。 崔灿看到周正与自己这方僵持起来,便对单无双道:“单大侠也不肯帮我们?” 单无双道:“我是无所谓与你们同行的,但此刻周正不愿,你与其问我,不如先和周正商量好。”他后退一步双手抱臂,显然是不想说和,也不想动手。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崔灿又看向原无心,原无心道:“你们先打,等你们打完了,原某再和剩下的打。”他显然不满几人说什么僵尸追猎之类的话,也不满周正逼走游鲤,是以现在阴沉着一张脸,黑的像铁,冷得像冰。 孔珏刻意不往这边看,缩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些人都有些火气,他一个伤者,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剩下的二人走到孔珏身边,三人这是要一起看戏了。 现在几人都在等周正和这乾元派的道士打起来。 此时,褚蕾忽然开口道:“周爷,我也会武功,我可以帮你。” 周正闻言看了褚蕾一眼,虽然看不上她那点微末功夫,却对这个女人知情识趣这一点颇为满意。 周正笑道:“爷们儿打架,娘儿们就不用参与了。你的心思周爷我知道了,以后亏待不了你。”他看着褚蕾握起一双粉拳,更是乐不可支,道:“你就用这个打?” 褚蕾认真点点头,道:“我学过拳法。” 周正一把拉住褚蕾的小手,放在手中揉搓,脸上带着邪笑,道:“得了吧,你这粉拳连只蚂蚁都打不死,还是留着好好服侍……”他话说到一半脸上秃然变色,喝到:“你手里拿着什么!”边说边将褚蕾的手腕捉住,拿到面前来看,在她指缝的间隙,三根银针的针尖闪着幽光。而他宽厚的手掌中心已然鲜血涔涔。 褚蕾道:“这是我的武器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扎到你了。” 周正怒道:“你是故意的!你要害我!” 褚蕾道:“你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是你自己要握我的手,如果你不来碰我,又怎么会被银针扎到?” 周正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喝到:“贱人!任你巧舌如簧,你可知道伤过我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活下去的。”说罢便一拳砸向褚蕾胸口。 这一拳又快又狠,周正说出手就出手,令众人始料未及,褚蕾反应不及被重拳击中,胸口凹下去一大块,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如秋叶般倒飞出去,原无心立刻上前接住褚蕾,她落在原无心怀中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周——正——!”原无心看着褚蕾濒死的样子,对周正的忍耐已到极限,他作势便要冲上去,却觉得有人在拉他的衣襟。他低下头,怀中的褚蕾正微笑着看他。 “原……少侠,”褚蕾的肺大部分都被打烂,此刻说话再也没有之前的婉转动听,犹如一支破风箱一般沙哑,但她的声音和神情却异常温和:“他,中了……我的毒,活不了……了。” “贱人,你果然暗算我!”周正也听到了褚蕾的话,登时怒不可遏,他不顾一切冲过来要结果了这个贱女人,刚一运气却直接突出一口黑血。 褚蕾看着周正的模样,眼神中满是快意,她笑道:“你,杀我……丈夫,我要你,给我们……陪葬。” 周正一惊,大声道:“你血口喷人!我何时杀你丈夫!” 褚蕾惨笑道:“还好,有那位兄台……提醒,我检查了他的……尸体。”她死盯着周正:“铁线拳……他的胸骨,都被,震碎了。就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 周正又吐出一口黑血,道:“你既然知道是我杀了司徒哲,又怎么会委身于我,你让自己的丈夫死不瞑目,真是个下贱胚子。”他似乎已经无力回天,既然无法过来弄死褚蕾,也要多骂她几句下贱好出口气。 褚蕾恨声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身边,人手,众多。各位侠士,忌惮于你,根本无人可为我报仇。若我不,假意逢迎……”她说到这里看向原无心,惭愧道:“原少侠……屡次关照,褚蕾,感恩……于心,但亡夫之仇,褚蕾,要,自己报……方能,解恨。” 原无心垂下眼帘看着褚蕾,点了点头,叹道:“司徒夫人忍辱负重,手刃仇人,司徒兄在九泉之下必能安息。” 周正剧毒入骨,已经说不出话,他躺倒在地,心里万分后悔不该因为一时色心将褚蕾留在身边。这个女人一直都在给他演戏,让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再给自己致命一击。论武功,褚蕾确实连周正的衣衫都碰不到,但褚蕾用美色引诱,周正就彻彻底底死在了她的计谋之下。周正此时才知道,他一直看不起的女人并非都是无用之辈,她们的美色本身岂非就是最厉害的武器之一。 褚蕾不再去看周正,她正温柔地看着原无心,那眼眸如水若春风,她朱唇微启,道:“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原无心没有说话。 褚蕾道:“若是早些……认识你,变好了……我,我叫褚蕾……” 原无心道:“我知道。” 褚蕾道:“我,为司徒哲……报仇了……” 原无心道:“嗯。” 褚蕾又道:“可惜,他不在此处……” “我带他来了。”游鲤的声音在前室中想起,原无心和褚蕾抬头看去,只见游鲤正背着司徒哲的尸体向二人走来。 褚蕾见到游鲤,莞尔一笑,道:“多谢……先生。” 原无心见游鲤安然无恙的回来,眼角也染上笑意。 游鲤将司徒哲放在褚蕾身边,道:“此处是古墓的前室,再往前走就是古墓的棺室了。你不用撑着了,随你相公去吧。” 原无心将褚蕾放下,褚蕾将手放在司徒哲手上,对游鲤道了声恩公后,安然闭目。 刚刚还千娇百媚的人儿,现在已经成为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游鲤向原无心伸出手,原无心一把握住,借力了起来。 游鲤道:“我回来了。” 原无心道:“你回来了。” 游鲤道:“司徒夫人之事,原兄是否有些难过?” 原无心摇头道:“她为夫报仇,原某佩服她,不同情可怜她,便不会难过。” 游鲤笑了笑,道:“若是鲤某有一天死了,原兄是否会难过?” 原无心正色道:“不会。” 游鲤本来想逗一逗他,听到他这回答却让自己哭笑不得,正要作罢,却听到原无心一字一句地说:“原某,会为鲤兄报仇。”

第二十章 新娘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游鲤一愣,盯着原无心,原无心也看着游鲤。看到他如此神情,游鲤有些动容,却不想太矫情,于是笑道:“也用色诱之法?” 原无心僵了一秒,用力摇了摇头。 游鲤哈哈大笑,道:“若是原兄肯牺牲色相,恐怕鲤某就没有报不了的仇了。” 原无心知道他在调笑自己,十分无奈,道:“原某用这手中三尺青锋足矣……” 游鲤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不再拿他打趣。 崔灿见周正已死,便示意袁春停手,对单无双道:“对于在下的请求,周正应该没有异议,不知单大侠意下如何?” 单无双道:“单某没有意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看向众人,道:“诸位,你我皆身处这古墓之中,不知何时就会遇到那僵尸。就算不帮他们,我等也有独自遇上的可能。大家怎么看?” 孔珏对单无双抱拳道:“既然魁首都这么说了,我等自然没有异议。” 众人也道并无异议。 单无双看向原无心,原无心道:“单兄做主便是。” 崔灿对众人抱拳之后,向自己的二位师兄使了个眼色,他二人心领神会,融入人群之中。 游鲤能看的出来,周正一死,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放松了下来,看来众人对这个煞星还是颇为忌惮。他又看向周正的尸体,谁能想到在混迹江南叱咤一时的周正竟落得如此下场。任你平日里黄金美人,风头无两,到头来死在别人墓里,做了陪葬。 众人各自歇息,也没有人提议要把三具尸体扔出去。想来都觉得就算僵尸来了也不足为惧。那周正之所以惧怕僵尸,定是平日里坏事做尽,才怕这些牛鬼蛇神。 游鲤和原无心也盘膝闭目,坐在角落休息,忽然游鲤的耳朵动了动,原无心睁开了眼睛。 原无心道:“此地不宜久留,主墓室就在后面,如果没有什么财宝,我们该找路出去。” 单无双看着原无心,他自然也听到了“咚咚”的脚步声,不过这声音离此地尚远,他目中充满赞赏,这银剑山庄少庄主不但为人正直,内力也颇为深厚。这样的人,让单无双起了切磋的心思,他对原无心道:“原少侠,待出了此间,单某想和原少侠切磋一二。” 原无心看了看单无双,颔首道:“素闻单兄的彗星拳法快若飞星,原某也想领教一下。” 两人随即相视一笑。 众人也都起来,出了椁室,复有一条斜向下方的楼梯,众人沿着楼梯依次前行,从进入古墓开始,路便兜兜转转一直向下,此刻已不知深入地下几何,众人只觉得周围的温度更低,正是六月艳阳,大家穿的都较为单薄,此刻在这墓里,竟然差点将人冻得发抖。众人心惊肉跳,不知道是所谓的阴物作祟,还是地底本就这么冷。 楼梯不长却陡峭无比,台阶窄且短不好下脚,众人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到达了所谓的棺室。 游鲤最后一个进入棺室,他轻轻触动机关,原本漆黑的室内突然亮起八盏灯光——是他打开了墓穴顶部的通风口,这通风口直通地面,此处一开,便有更多空气进入墓室,此处的长明灯便可因有足够的空气而自燃。 众人吓了一跳,只听孔珏失声喊道:“那是什么!” 他所指之处,正是墓室中央墓主人的石棺,石棺上雕着精美的纹饰,石棺前还有墓主人的墓志。但众人却没工夫去研究这个,各方视线都汇集在石棺上方吊着的人身上。——那是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垂着头被吊在石棺正上方。 那嫁衣新娘头顶着大红盖头,身穿着红色喜服,那喜服上没有其他颜色,只有鲜血一般的殷红。虽然看不到她的容颜,但她曼妙的身姿足以令人浮想联翩。只可惜此地的男人们却没有那个心思,任谁在棺材上看到一个吊死鬼,都不会有这些世俗的兴趣的。 有微风进入主墓室,新娘的衣衫轻轻飘起,那新娘的身躯似乎也随风而动。 “呜……呜……”一声声细碎的悲鸣在墓室中响起。仿佛是那鬼新娘在低声哭泣,诉说着在新婚之夜死去的不甘和怨恨。 她的大红盖头的一角被风吹起,露出底下下颚处雪白的肌肤,亦或是,惨白的肌肤。 “鬼,鬼啊!”先前八人中的幸存者之一先喊出了声。他本就武功平平,因为惧怕洪丹变成的僵尸才和这些人同行,现在听到了红衣女鬼啼哭,直接吓得六神无主。 另外那个和他作伴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只见他双腿打颤,已然说不出话来。 游鲤贴心地说:“你二人若是害怕,可原路返回。” 两人对视一眼,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跑。 只见两人连滚带爬跑出主墓室,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却突然传来两声惨叫,那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原无心和单无双对视一眼,叹道:“前有女鬼,后有僵尸,即便是跑了又有何用?” 单无双深以为然。 游鲤道:“只是这僵尸不知为何,就是不愿进来。” 此言一出,崔灿三人脸色不愉,他们自然知道僵尸为何不出现,三人暗道游鲤明知故问,若是洪丹现在出现,那自己三人加入这些人的举动,就会变得毫无意义。没人再去管那二人的死活,胆小的已经离开,剩下的都是胆子大的。 单无双道:“我们逛了快一天,终于在这墓中见到鬼了。” 孔珏道:“单大侠说的太过绝对,这个,这个也许只是个死人。” 单无双道:“孔先生难道没有听到这女鬼啼哭?” 孔珏没有说话,但脸色已足够难看。 崔灿三人已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劲来,慢慢退到墓室角落,显然不想和这女鬼有什么接触。 道士怕鬼?游鲤见状只觉十分有趣。 此刻原无心大步上前,道:“不管这姑娘生前是否有冤屈,人死理应入土为安,不能让她悬在那里。” 言罢他施展轻功飞身上去,手中长剑一划,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吊着新娘的绳索断裂,新娘落在原无心怀中。原无心皱了一下眉头。 等他抱着新娘回到地面时,只有单无双和游鲤围了上来。 游鲤见原无心表情不对,便问道:“原兄,你怎么了?” 单无双闻言也注意到原无心的脸,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满是困惑。 原无心道:“原某有一事不解。” 单无双问:“何事?” 原无心道:“据原某所知,人死之后,尸体会慢慢变僵,体温亦会降低,最终僵硬而冰冷。但这人……” 单无双道:“难道不是如此?” 原无心点头,道:“身体柔软,体温尚在。” 游鲤奇道:“有这种事?快叫鲤某看看。” 原无心伸出双手,游鲤接过新娘,果然如原无心所说,他口中道:“真是如此。”言罢又将新娘还给原无心。 单无双也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新娘的手臂,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原无心道:“这姑娘不知在此处被吊了多久。若是这姑娘死了,又怎会尚有体温?若是这姑娘还没有死,这里是地底深处,没有食物和水,她又为何没死。” 原无心道出了三人心中的疑惑。 游鲤道:“这姑娘是死是活,一探便知。也不用我等在这里瞎猜。” 单无双点头道:“揭开这盖头,让单某也看看这姑娘是何等的花容月貌。” 原无心也正有此意,他伸手掀起那大红盖头,看到这新娘容貌之时,他的手竟然颤抖起来,盯着怀里的人一言不发。 单无双正在感叹这女子天香国色,看到原无心这般模样,正想询问。 却听到游鲤在旁惊呼:“蔷薇姑娘!?”他看向原无心,道:“这不是原兄身边的蔷薇姑娘么?” 原无心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失踪一日的蔷薇,浑浑噩噩的点头,他现在满腹疑问。他不明白蔷薇怎么会被人吊在这里,根据他的推断,蔷薇很可能是自己和人走的,可是,是什么人,又是为何把她吊在这里?那人和蔷薇有什么过节,又和这古墓有何关系? 原无心想不出个所以然,怀里的蔷薇悠悠转醒。 蔷薇只觉得自己沉沦在最深沉的深渊中,黑暗、冰冷将自己包围,她分不清自己在这黑暗中待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融入这片黑暗的,唯一在脑海里刻印着的,唯有游鲤那张狰狞的笑脸。此时她只觉得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贪恋这个人的气味,体温,和那份令人安心的感觉,仿佛阳光一般包裹着她、呵护着她。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原无心无措的脸。她朱唇轻启,唤道:“公子……”刚想向原无心诉说满腔的委屈与孤独,却看到游鲤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游鲤道:“果然是蔷薇姑娘。” 恶鬼!蔷薇看到游鲤,身上的汗毛立时倒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是死士出身,自负看淡生死,却在游鲤的目光中瑟瑟发抖,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面对着一个杀人狂魔一般无助与绝望。她回想起昨夜游鲤在古墓里点了自己的穴道,为自己换上从裁缝铺取来的大红嫁衣,然后将自己吊在这石棺上。自己不能动,不能说话,在这上不达天,下不着地的鬼地方和这不知什么时候的古实一起过了整整一夜,最后自己几乎精神崩溃,又累又饿昏了过去,此后一直在噩梦中穿梭,直到刚才被原无心救下,却眼看着又要落入这恶鬼手中。 原无心感受到蔷薇的颤抖,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关切道:“蔷薇姑娘,你怎么了?” 蔷薇的眼泪如珍珠般大颗大颗地自美丽的脸庞滑落,她不敢在游鲤面前对原无心说任何不利于游鲤的话。她甚至不敢去想,游鲤为何会在这里,为何还在原无心身边。 此时崔灿走上前,先看了看蔷薇,又盯着原无心,沉着一张脸道:“原少侠,这女子是少侠的人?” 原无心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他这么问,口中说道:“是我身边跟着的姑娘。” 崔灿冷笑,道:“哦?崔某斗胆一问,原少侠身边的姑娘,怎么会在这古墓之中装神弄鬼?!”

第二十一章 流星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此言一出,单无双看原无心的眼神都变了。 原无心道:“原某……不知。” 崔灿道:“崔某再斗胆一问,家师横死,是不是也和原少侠身边的人,或者原少侠本人有关?” 原无心猛地抬起头,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崔灿道:“明知故问!”他环顾四周,大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这仓山古墓根本就是死地,是你原无心,”他后退一步,伸手指着原无心:“是你散播消息,骗武林英雄下墓,再发动机关一个一个杀了他们!” 原无心怒道:“休得胡言乱语!” 崔灿冷哼一声,道:“我之前见过和你们走散的杨冬秋,你们想必也知道他是我师兄,正是他告诉我,一开始你们进了墓道没走几步,就有乱箭从两侧石壁齐射而出。”他冷冷地看着原无心,接着说:“我和师兄曾沿着石壁寻找机关,找到机关的地方,师兄回忆当时你就在那里。不是你启动机关害人,还能是谁!”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单无双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原无心,喃喃道:“原少侠……真的是你?” 孔珏此刻也出来,大声道:“原少侠一直走在后面,在有水池的墓室也没有下水救人,难道说他知道那水里有问题,所以才……”他颇为难过地捶胸顿足:“没想到,原少侠竟然是整个事情的始作俑者。可怜孔某一直自觉惭愧,却没想到,原无心你比孔某这贪生怕死更要阴毒百倍!” 原无心只觉不可思议,崔灿三言两语,这里一路走来的人就对自己恶语相向,而且信口开河,毫无根据。原无心也冷下脸来,道:“孔珏,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 孔珏立刻躲在单无双身后,大声道:“怎么,你原无心被孔某说穿,现在是要杀人灭口不可了?” 此言一出,崔灿师兄弟三人已经拔出了法剑。 看着剑拔弩张,原无心道:“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就如此血口喷人。”他的手按在剑上,浑身上下的气势提起来,他毕竟少年成名,剑术超然,对面崔灿几人在他的威压之下,竟皆不敢轻举妄动。 游鲤上前一步和原无心并肩而立,看着对面众人,开口道:“原兄还记得鲤某说过的话么?” 原无心道:“哪一句?” 游鲤道:“比恶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原无心点头:“自然记得。”他顿了顿,苦笑道:“以前不觉,如今却深有体会了。” 游鲤哈哈一笑,看向躲在单无双身后的孔珏,道:“你自诩读书人出身,却行身不正,明明自己贪生怕死,却将责任都推到原兄身上,你最该死。” 言罢飞身而起,仅一瞬间便到了单无双身边,他冷眼瞧了单无双一眼,后者被他一瞥之下,竟然一时不敢动弹,游鲤出手如闪电,只是瞬间便拔出孔珏腰间的软剑,反手扎了他几个透明窟窿。 孔珏只觉眼前一花,游鲤的脸便近在眼前,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腰腹疼痛不堪,在低下头时,才发现自己的软剑已经在五脏六腑齐齐捅了一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受伤之时,孔珏的惨叫声才发出来,他捂着肚子倒下,大片大片的鲜血以他为中心向周围蔓延,但他却还没有死。 此刻孔珏眼中,游鲤犹如夜叉恶鬼,那冰冷的眼神不带怜悯,不带仇恨,亦不带任何感情,仿佛自己本就该死。“鲤兄,你!”看到孔珏倒下,就连原无心都没反应过来,游鲤出手实在是太快了,原无心本意是解释清楚,消除误会,但游鲤这一出手,崔灿三人已经各自提剑向自己冲了过来。 “看来此事已经无法善了,”原无心将蔷薇放在地上,手中长剑出鞘,道:“那就先将他们制住才能好好说话了。” 四人于是战在一处。 游鲤扭头看着单无双,咧嘴一笑:“单大侠也认为原兄是罪魁祸首么?” 单无双竟被骇的退了半步,他咬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游鲤挥剑,剑身上的鲜血被尽数甩到地面,他歪头对单无双道:“横竖是死。” 单无双冷笑道:“谁死谁活,尚未可知!”言罢他便一拳朝着游鲤的面门轰了过来。 单无双的拳法叫做“流星”,有着如同天上流星一般的神速,而单无双在保证速度的同时,力度,角度也是分毫不差,他就像是一台进行精密计算的机器,每一拳都有碎石崩山之力,却不会多耗费一分体力。 即便是游鲤,对上这对铁拳,也只能避其锋芒。——他本就不以力度见长,遇上这精准无比,开山裂石的外家拳,游鲤只有躲闪的余地。 好在游鲤的身法足够好,体力也充足。 单无双看游鲤一味躲闪,开口道:“不是让我死么?一直躲就能杀了我?” 游鲤笑道:“避实击虚,这是兵法,对战亦能适用。” 此时游鲤已被逼到退无可退,他的后背已经贴着石壁,已然避无可避。正是此刻单无双一拳砸下,游鲤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堪堪躲过这一拳,一柄诡异的短刃从他空着的左手悄然而出,单无双也看到了短刃,他瞪大双眼,想收回这一拳,却还是晚了一步。 其实出拳与射箭一样,射箭时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而出拳则是力未用尽,无法停下。与其说单无双的拳头精准无比,不如说他对力道的控制出神入化,他和人打斗之时,会根据对方所处的情况进行出拳力道的判断,是以能一拳未尽一拳又起,层层叠叠,拳密不透风,让对方毫无招架还手之力。此时他也是将游鲤逼至角落,让他避无可避之后,才打算用最大力的一拳打碎他的脑袋,故而这一拳必须尽力之后方能收回。 可就是这尽力的一拳,会让他失去活下去的机会。 只见游鲤手中那柄形状诡异的短刃,飞快地绕着单无双的小臂环了一圈。那短刃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单无双的小臂立刻鲜血狂飙。 单无双吃痛,却没有喊出来,他只觉得挥出的右臂除了钻心的疼痛之外再也无法控制,那一拳的力道尽数打在石壁上,整个墓室登时震了一震,洋洋洒洒的灰尘从墓室顶部落下,再看那一拳轰击之处,这水火不侵的青石砖墙竟被生生打出一个大洞,龟裂的痕迹自洞里沿着石壁向八方蔓延。 游鲤只看了一眼,便抽了抽嘴角,这一拳如果砸在自己身上,怕是自己立刻就会变成肉酱。哪怕现在这一拳被他躲过了,但拳锋挥过的余势还是令他右肩生疼。 游鲤自知不能露怯,故作轻松对单无双道:“先废你一臂。” 他一击得中,迅速收起鲤刃,同时向一旁跃开,与单无双保持安全距离,道:“我倒要看看你仅凭一条手臂,如何使得出‘火雨’。” 单无双闻言神色大变,‘火雨’是他的绝技,一直以来藏而不发,不为人知,因为一般的对手都死在他流星拳法之下,流星解决不了的对手,他才会使出绝技‘火雨’,这‘火雨’之名由天象得来,指的是大量流星同时从天而降,流星有尾,天降时火尾会拖长,大量流星一同落下时,便如同火雨一般绚烂夺目。而他的‘火雨’也是亦然,虽然没有拖尾,但击出双拳的速度会在他内里的加持下增加一倍,届时他就算只有一双拳头,但超快的速度便已足够形成所谓的‘火雨’了。对手往往惊觉于他的忽然加速,但又来不及准备,一时间也无法适应,而此时因哪怕挨上一拳而慢了半拍,之后将要面对的就是整个火雨之势了。 正因为见过‘火雨’的人,皆死在‘火雨’之下,所以这招被单无双刻意隐藏起来,以备哪天遇到劲敌,好让自己出奇制胜。这本就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但此时,自己压箱底的绝技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随口说了出来,单无双岂能不惊? 游鲤欣赏着单无双的表情,又道:“怎么?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火雨的?”他提剑攻上来,一边挥剑一边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也没有藏得住的秘密。”他的长剑在单无双身上留下浅浅的割痕:“你也不必问我是谁,因为你就快要死了。”

第二十二章 逃离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单无双一条手臂的筋脉被游鲤挑断,再也抬不起胳膊,独臂的他又怎么会是游鲤的对手,游鲤只要微微侧身便能躲开他的拳头,没交手几个回合,他腿上便中了一剑,这一剑刺得又深又准,正好在他的大血管上,他登时单膝跪地喘着粗气,一时间竟无法起身。其实,在他失去一条手臂的时候,他的败局便已注定。 游鲤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到单无双身边,道:“你输了。” 单无双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道:“我输了。” 游鲤道:“江湖中,输了就死。” 单无双盯着游鲤,眼中并没有濒死的恐惧,只这一点,便已比如今还抱着肚子一脸恐惧等死的孔珏强出百倍。单无双道:“我不想死在无名之辈手中。”临死前他唯一的执念是想弄清游鲤的身份,他从不惧怕死亡,但也不愿死的不明不白。 游鲤摇头道:“这世上之事,哪能事事如愿。收起你的心思,安心上路吧。” 游鲤是何其谨慎之人,他从跟着落尘之日开始,就被落尘教导不要逞口舌之快,后来他们三人创建了步天阁,手下的二十八宿皆是他们一手培养,做杀手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谨慎和闭嘴。就算十拿九稳,也不能放松警惕,哪怕面前之人必死,也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游鲤也是这样被教导的,只可惜他最多只是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口舌之快这一点,他从来没做到过。 单无双看游鲤已没有言明身份的打算,只能长叹一声,遗憾至极,道了声:“罢了。”便闭目待死。 游鲤也不再上前,实在是他怕了单无双的拳头,那砂锅大的拳头打在身上一定很不好受。他原地停下,将长剑掷出,那剑锋刚好划过单无双的颈侧,鲜血喷薄而出,单无双重重倒下。 原无心以一敌三不落下风,却在此刻看到单无双的死,他其实想交单无双这个朋友,还想着出去之后与他好好切磋一番,不成想单无双竟在此毙命。原无心眼神复杂地看着游鲤,他虽然不满游鲤杀了单无双,却也无法开口说什么,——单无双之前的重拳痕迹还刻在那面墙上,他虽未看到游鲤是如何躲开的,但若是游鲤那时没有闪开的话,现在死在那里的,恐怕就是游鲤了。人在江湖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不分对错,只分生死。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分神,袁春的法剑已刺在原无心的胸口。 崔灿见状大喜,欺身而上,簌簌簌又是几剑,逼得快要突出剑阵的原无心回到阵中。——乾元派这三人并非各自为政,而是组了一个三才剑阵,想要靠车轮战法消耗原无心,直至他力竭无法再战。 此时原无心已经受伤,动作已然不如之前灵活,他们三人配合得当,原无心已经开始落在下风。 游鲤见状飞掠而来,想要相助原无心,却不得其法,崔灿三人见到游鲤无法破阵,更是心下大振,此刻哪里还记得洪丹的嘱托,直接恨不得将游鲤和原无心一起绞杀在此。 原无心见状急道:“鲤兄,莫要进来!” 游鲤不言,身形跟着崔灿变换,本想从外击破,这三人却内外一体,防守兼备,若是游鲤攻击其中一人,另外两人便能直接回剑驰援,此时若是被攻击那人也出手,那么自己定会陷入三面环敌,避无可避的状态。 游鲤看了几次三人的身形变换之后,心下便有了计较。 崔灿笑道:“你可有破解之法?” 游鲤道:“自然是有的。” 姜淮道:“这三才剑阵没那么好破,你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原无心道:“鲤兄,莫要冲动,我拖住他们,你且先出去。” 袁春沉声道:“一个都跑不了。” 游鲤道:“原兄,看我把你救出来。” 姜淮好奇道:“你有何办法?” 游鲤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说到“马”字的时候,提剑刺向姜淮,姜淮吓了一跳,原本对付原无心的法剑立刻调转直刺游鲤。 崔灿和袁春异口同声道:“找死!”——哪怕是之前原无心在阵中,也看出这阵法不好破解,于是仗着自己内力深厚,与其说是三人在消耗原无心,倒不如说是原无心在消耗这三人。即便是原无心也只是用消耗之法一直防御,不敢轻易出击,但此时的游鲤,却正如他自己所言,“舍得一身剐”,他这一剑刺出,却引得三把剑同时刺向他自己,哪怕游鲤身法再好,也只能防住两把剑的攻势,他的左臂被刺了一剑。同时他自己的剑已经刺中姜淮的心口。 “原兄!”游鲤被三把剑围攻之时大喝一声,原无心怎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立刻一转守势,剑势如虹,挑了袁春一条胳膊,同时也从三才剑阵中得以脱出。 袁春断了一臂,惨叫一声,崔灿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袁春,又去查看已然倒地的姜淮的伤势。 原无心则跃到游鲤身边,还不等他说什么,游鲤便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道:“我们快走。”边说边向着蔷薇所在之处飞掠过去,左手抄起蔷薇,脚尖在地上一点,将地上的石子踢飞,那石子撞在面前的墙壁上,不偏不倚地击中暗室的机关,墙壁上顿时多了一扇门,游鲤带着两人闪身入内,三人刚刚通过,那扇门便紧紧闭上。 只听到石门另一侧法剑敲击之声,游鲤料想他们一时半刻也找不到机关,于是心下稍安。他将手里的蔷薇丢在地上,顺手点了她几处穴道,蔷薇本来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却被游鲤带到这里,还被点了穴道,她脑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她觉得可能游鲤并没想过要杀她,不然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几次了。蔷薇这么想之后,她的精神也放松下来,反正自己现在身体不能动,口不能言,就干脆躺在地上装死好了。 “蔷薇姑娘。”原无心想去看看蔷薇的情况,却被游鲤拦住了。 游鲤道:“她没事,我怕她聒噪,点了她的穴道。”游鲤看着原无心被血染红的衣襟,道:“你还是先关心自己吧。” 原无心也在看着游鲤的左臂,刚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觉袁春那一剑刺得很深,已经依稀可以看到骨头了。原无心神色复杂,道:“这句话也同样送给鲤兄。” 游鲤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坐下,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手心,然后敷在伤口处,只是这一个动作,便叫他痛的皱起了眉头。游鲤恍惚在想自己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种入骨的疼痛感,他竟都有些陌生了。 好在这药效果很好,只是刚敷上去那一下痛入骨髓,之后便有麻麻的感觉自伤口蔓延,药中不但有麻痹成分,更有杀毒止血以及生肌之效。这药是落尘给游鲤的,落尘说他好奇心太重,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自己玩死,带上这瓶药在危急关头还能救命。——毕竟在落尘眼中一条死鱼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游鲤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谢谢落尘奶奶的腿儿,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伤是自作自受,他坚定的认为这伤势来源于落尘的乌鸦嘴。 缓过那个疼劲儿之后,游鲤从怀中取出干净的纱布,缠在自己的左臂上。 原无心见状,接过纱布,对游鲤道:“我来吧。” 游鲤点点头。 原无心撸起游鲤的袖子,给他包扎伤口,口中道:“这伤口不用清洗么?” 游鲤道:“药粉中有杀毒的成分,不怕伤口感染。” 原无心啧啧称奇,又看着手里的纱布,道:“鲤兄连纱布都准备了。” 游鲤道:“人在江湖,哪天受伤都不奇怪,鲤某这样算是有备无患了。”他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又开始咒骂落尘的乌鸦嘴。 原无心道:“确实应该准备充分一些。”他的手又快又稳,很快就将游鲤的左臂包扎好了。 游鲤谢过原无心,看着他的胸口,晃了晃手里的白玉瓶子。 原无心坦然扯开衣衫。 游鲤看到他的伤势,脸色变得难看,他没想到原无心的伤口竟然就在心脏正上方,若是崔灿那一剑再往下偏一点点,原无心可就真的无心了。 原无心也看到自己的伤势,更看到游鲤的表情,他开口宽慰道:“这不是还差半寸么,不碍事的。” 游鲤道:“这药很疼。” 原无心见过游鲤敷药的表情,此刻点点头表示已有准备。 游鲤道:“那我便开始敷了。” 原无心发誓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从小到大,为了练就一身好武功,他吃得苦并不比任何学武之人少,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但这次这个位置,加上这个药粉,简直叫他疼的心脏一抽一抽的,背后冷汗直落。他觉得自己快要过去了,却又给疼清醒,刚刚被疼清醒却感觉自己又快过去了。 好在疼痛是短暂的,最开始那几波疼痛过去之后,伤口的地方凉凉的麻麻的,原无心感觉舒适了一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已经忘了呼吸。 游鲤又从怀中取出纱布,原无心看到那一叠纱布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游鲤自然也看到原无心的表情,于是道:“走南闯北的,不多准备点,万一在深山老林里被熊瞎子拍了,一时找不到包扎伤口之物,岂非要遗憾致死。” 什么深山老林,什么熊瞎子,这一通说的原无心哑口无言,只能点点头道:“鲤兄考虑的果然周到。” 游鲤为原无心包扎好伤口的时候,他心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白玉瓶子里还剩下大半瓶药粉,游鲤想了想,把瓶子递给了原无心。 原无心诧异道:“鲤兄,这药……” 游鲤摆摆手,道:“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且送给原兄了。” 原无心露出笑容,道:“多谢,那原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游鲤犹豫了一下,又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装着蓝色木塞的玻璃瓶子,对原无心道:“原兄嘴唇泛白,怕是失血过多。这里有生肌补血的口服药,原兄可要试试?” 原无心点头,道:“鲤兄给的药,原某来者不拒。” 游鲤于是倒出来一颗,放到原无心手中。 原无心拿起药丸,放在鼻翼处一闻,一股清香袭来,令人心旷神怡,随即他讲药丸吞进口中。 游鲤看到他吃下药丸,便将剩下的药收了起来。 原无心道:“这药有股荷花的淡雅清香,不知叫什么名字。” 游鲤却不回答。他看着原无心良久,道:“我有一事想问原兄,希望原兄可以对我说实话。” 原无心看到游鲤如此认真,于是正襟危坐,道:“鲤兄尽管来问,原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游鲤道:“上个月五月初五时,在京城柏阳楼,原兄可是遇到了一个刺客?”

第二十三章 下落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原无心有一瞬间的疑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点头道:“是有这回事。”他看着游鲤,不解道:“鲤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游鲤道:“鲤某受人所托,定要找出这刺客的下落。” 原无心道:“鲤兄到底是何身份?” 游鲤摸了摸鼻子,道:“只是鲤某的副业罢了,调查情报,赚些小钱。” 原无心对这说辞显然不信,道:“原某自以为与鲤兄有着过命的交情,心心相惜,没想到鲤兄却隐瞒敷衍原某。” 游鲤道:“鲤某对原兄只有隐瞒敷衍,没有欺骗。” 原无心闻言郁闷起来,道:“既然鲤兄不愿说,那原某就不再勉强。”他顿了顿,道:“当日原某追着那刺客到了一处别苑,眼睁睁的看着那刺客摔入围墙,等原某追过去之时,那别院的女主人却挡在内院门口不让原某进去。” 游鲤认真听了起来。 原无心接着道:“那女主人独身居住于此,原某一个大男人,若是执意闯入,恐怕会损害那姑娘的名节,但若就此离去,又恐怕刺客逃走或是对那位姑娘不利,是以原某想了个折衷之法,在内院门口蹲守了一个月。” 游鲤有些佩服原无心了,他把这份佩服表现在了脸上。 原无心看到游鲤这副表情,干咳了一下,他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有点憨,怎么就能厚着脸皮在人家姑娘内院门口蹲了一个月呢?还好那姑娘是如风的妹子,也不算外人,不然他日那姑娘对外宣扬起来,自己可就没脸见人了。 游鲤觉得好笑,道:“然后呢?蹲到了么?” 原无心摇摇头,道:“没有,那刺客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原某守了整整一个月并无所获,最后结识了那位姑娘。” 游鲤拍掌道:“这也不算是毫无所获。” 原无心道:“后来认识一番,那姑娘原是我的好兄弟李如风刚及笄的妹子,唤作如意。”他提起如意,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声音也柔和起来。 游鲤一脸揶揄的表情看着原无心,蔷薇则在装死中默默垂泪。——她也接触过如意,那个天仙般的人儿,自己这辈子也许都望尘莫及。原无心每次提起如意,都像换了个人一般,他对如意和对自己,全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态度。死士不该对任务目标产生多余的敢情,但她从被原无心从石棺上救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做一个合格的死士了。 原无心接着道:“五月三十一那一天,如意拿着一块仙云令,请我指点她仙露谷的方向。仙露谷是何等险要之地,她一个小姑娘,带着这么一块烫手山芋,恐怕还没走到仙谷镇便会被人暗算。” 游鲤点头,他没去过仙露谷,但也知道仙云令的分量。——没有令牌的人会死在谷外那片毒瘴林中,仅是这么一块小小的令牌,是进入仙露谷的唯一方法。而仙露谷里的云氏一族,号称医仙,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哪怕是个刚死之人,只要能及时送到谷主云氏手中,也许还有希望复活过来。但云氏一族孤高自傲,凡求医者,只认令不认人。而仙云令数量有限,引得江湖庙堂皆对其趋之若鹜,俨然已经成为了比黄金还珍贵的硬通货。毕竟持有仙云令的人等于多了一条命,这世人都说人命并不值钱,但自己的命,总是最值钱的那个。 游鲤道:“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仙云令?” 原无心道:“说是朋友所赠。原某将她送到仙露谷,路上救下了被山贼强抢的蔷薇姑娘,之后如意入谷,原某打算送蔷薇姑娘返乡,路上听到仓山古墓的传闻,蔷薇姑娘的家乡正好又在这附近,这便好奇过来看看。” 游鲤道:“原兄如此在意如意姑娘,怎么不在仙露谷附近的仙谷镇等她出来?” 原无心道:“原某本来也是这么想……”他此言一出,感觉有些歧义,忙到:“我是指等她出来,送她回京城。鲤兄莫要多想。” 游鲤乐道:“鲤某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原无心干咳一声,觉得自己欲盖弥彰了,他自问顶天立地,遇上任何事对上任何人都应付自如,偏偏在感情之事上有些手足无措。好在游鲤没有取笑自己,原无心继续道:“但如意说她要在仙露谷住一段时间,叫我不必等她。于是,我便想着先送蔷薇姑娘返乡了。” 游鲤道:“原来如此,不过听原兄这么说来,那刺客便下落不明了。” 原无心道:“确实,再没见过那人。” 游鲤道:“也许我该去问问那位如意姑娘。” 原无心诧异道:“你要去找如意?” 游鲤道:“她也许知道刺客的下落。” 原无心道:“你为何如此执着去找那刺客。”游鲤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原无心道:“鲤兄,可会对如意不利?” 游鲤笑道:“鲤某只是去问问话,不会伤人。”他对原无心眨眨眼,道:“鲤某看上去像是嗜杀如命之人么?” 原无心想到躺在血泊里的孔珏和被抹了脖子的单无双,勉强道:“鲤兄不是嗜杀如命之人,只是鲤兄若要杀人,怕是没人拦的住的。” 游鲤哈哈一笑,道:“如意姑娘是原兄心上之人,鲤某自然不会为难。” 原无心耳根都红了,摆手道:“鲤兄莫要乱说。” 游鲤也不戳破他,问道:“这如意姑娘现在还在仙露谷?” 原无心道:“她说要去找云氏求药,现在应该还在仙露谷。” 游鲤眉毛一挑,道:“原兄可知她求的是何药?” 原无心摇头,道:“说是为了一位身中奇毒的朋友求解毒之药。” 游鲤的眼中反着精光,舒展了一直紧绷的精神,就像工作了一天的人做完了收尾工作一般苦尽甘来,他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笑声,道:“果然,她知道角的下落。” 原无心问道:“角?你是指那个刺客?” 游鲤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无比畅快,受了这么几天罪,终于让他找到了有用的线索。虽然他可以最开始就直接去问原无心,但却好奇这古墓玩心大起,白白耽误了几天时间。但游鲤自己是不会这么认为的,他觉得他所言所行都是为了任务而做出的必要行动。至于栖鸦总说他不务正业消极怠工?呵,小鲤鱼可听不得这个。 原无心看到游鲤的表情,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道:“那刺客训练有素,那一击出其不意,若不是原某在场,恐怕郑大人早已凶多吉少。那刺客虽不敌我,却逃得干脆,不像是哪个王孙贵族豢养的死士,更像是职业的杀手。”他盯着游鲤,道:“素闻江湖中第一大杀手组织步天阁门下杀手,各个都是杀手中的精英,且以星宿命名,不知这‘角’在其中又是何种角色?” 游鲤愣了下,深感自己放松警惕,却也无可奈何。他敛去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道:“角宿,乃苍龙七宿之首。”他周身的气压逐渐降低,似乎是动了怒。 原无心道:“不知鲤兄为何要找这角宿?” 游鲤盯着原无心,道:“有些话不可说,有些问题不该问。原兄执意要如此?” 原无心道:“你处心积虑接近我,我自然想要问个清楚。也好做个明白鬼。” 游鲤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原无心道:“从你刚才低笑开始。” 游鲤不解道:“低笑难道有什么问题?” 原无心道:“问题是一般那样笑的,通常都是奸计得逞的坏人。” 游鲤哑口无言。 原无心道:“我听闻步天阁法度森严,尤其对自己的杀手实行铁腕之法,凡任务失败者不管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处理掉。” 游鲤点头。 原无心道:“所以鲤兄这是要找到角,处理掉他。” 游鲤道:“你还猜到了什么?” 原无心道:“自鲤兄口中说出角宿开始,原某本来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现在便能想通了。” 游鲤道:“比如说?” 原无心道:“比如说天下哪有姓鲤的人,江湖中也没有如鲤兄这般武功高强却籍籍无名之人。”他看着游鲤,道:“但世上却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此人被称为步天阁的清道夫,名为游鲤。”

第二十四章 不舍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当一个人将一种事做到极致的时候,便很容易出名。当一个人太出名的时候,便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江湖中的消息繁多,但凡有心之人都会收集一些情报,是以有很多成名之人,他的武功路数、性格特点、行事风格往往会被未曾谋面之人如数家珍。游鲤可以通过栖鸦的情报网,掌握了不少武林人士的信息,原无心自然也可以通过银剑山庄的势力查到步天阁这种组织的些许消息,毕竟游鲤的存在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 游鲤笑了,笑自己大意,不但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原无心。 原无心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通过“角宿”这一个词,便将自己的底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一点,游鲤不得不佩服。 游鲤道:“你猜的不错,我正是那个游鲤。” 原无心却笑了:“我听闻游鲤此人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杀伐果决,阴险狡诈……” 游鲤叹气道:“那都是世人对我的误解。” 原无心道:“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现在见到本人,想法却有所改变。” 游鲤道:“你也觉得我玉树临风,武功高强,有勇有谋吧。” 原无心赶紧打断他,道:“原某现在觉得鲤兄的脸皮颇为厚实。” 游鲤丝毫不觉脸红,反而道:“世人求名逐利,偏爱美化自己,鲤某也不能免俗。” 原无心了然,道:“是这个道理。”他看向游鲤,道:“我从不知道,一个杀手还能舍己救人。” 游鲤道:“杀手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更不会让自己立于险地。” 原无心摇头道:“你今天不但救了我,还让自己受了重伤。” 游鲤笑道:“这伤不算什么,伤药则更加要命。” 原无心闻言就笑不出来了,回想起那药带来的痛感,他甚至连表情都已僵硬。 游鲤道:“原兄既然已经知道了鲤某的底细,不知原兄有什么打算。” 原无心看着游鲤,盯了一会,叹了口气,道:“鲤兄舍己救人,对原某乃有大恩;你我一同出生入死,乃是过命的交情;”他说道这里,的眼神颇为复杂,开口道:“只是原某是正,鲤兄是邪。自古正邪势不两立,原某行走江湖多年,也一直将这道理铭记于心。故而……” 游鲤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早就知道以原无心的为人,肯定不会与自己这样的邪道为伍,但真正听到原无心亲口说出这话,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游鲤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立场不同,别无办法。” 原无心道:“若是鲤兄可以弃暗投明,原某愿与鲤兄做生死之交。” 游鲤道:“有些人有的选,有些人没得选。” 原无心道:“鲤兄可有的选?” 游鲤没有回答,转而道:“你说得对,正邪势不两立。”他自嘲一笑,道:“这几天也许和你在一起久了,我也变得有些奇怪了。”他看着原无心道:“若不是立场不同,你我也许真的会成为朋友。只可惜我游鲤注定不会有朋友。” 原无心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失望尽显,人也变得有些落寞。 游鲤道:“是我异想天开,好在如今被原少侠点醒。”他整理好衣衫起身,面上再无之前的和煦,恢复了他一贯的淡漠疏离。 原无心看在眼里,心中却有一处地方莫名疼痛。 游鲤对在一边装死的蔷薇道:“你若对他有一点不利,我会剥开你的皮。”他蹲在蔷薇耳边轻声补充道:“把这话告诉梁王。” 蔷薇心中满是恐惧,这是游鲤第一次正面威胁她,她相信游鲤言出必行,无奈现在自己口不能言,只能拼命眨眼。 游鲤道:“从此处出去之后,带他回银剑山庄。告诉原家人,只有仙露谷云氏可救他一命。” 原无心听到这里,才从之前的惋惜中回过神来,诧异道:“鲤兄这是何意?” 游鲤道:“你可是方才问我给你服用的药叫什么名字。” 原无心道:“确有此事。” 游鲤道:“我告诉你,那药名唤月白风清。” 原无心道:“倒是风雅的很。”游鲤道:“吃了之后虽能生肌止血,确有不小的副作用。” 原无心皱起眉头。 “放心,并无性命之虞。”游鲤道:“此药对脑影响甚大,不出三刻你便会头晕目眩,失去行动能力;两个时辰之后,你会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痴傻;一个月后,就会彻彻底底成为一个傻子。” 原无心闻言一惊,长身而起,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扶着墙坐回地上。 游鲤笑道:“我是坏人,怎么会好心救你?原无心,你虽正直,却心思单纯;虽武功高强,却无防人之心。”他缓慢地在室内踱步,道:“你说要做个明白鬼,那我便成全你。蔷薇是我昨夜掳走挂在墓室里的,墓道中的各种机关都是我故意触发的,杨冬秋被我砍下了头,洪丹与我做了一笔交易。” 听到游鲤的话,原无心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一直信任游鲤,却没想到游鲤却一直在算计自己,算计众人。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你和洪丹有什么交易?” 游鲤道:“他得到这座古墓里的财宝和众人的性命,而我,得到你。” 原无心道:“你岂能如此……” 游鲤道:“我不是义薄云天的大侠,只是个卑鄙无耻的邪魔外道。”他蹲在原无心面前,道:“你太容易相信别人,现在也因此沦为我的阶下之囚。你的正义救不了你。” 原无心想推开游鲤,却感觉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想来是月白风清的副作用开始显现。 游鲤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 原无心有些吃力道:“你与我,说过很多话,你……指的是哪一句?” 游鲤道:“每一句。”他看着原无心开始渐渐浑浊的瞳孔,道:“我说过我比那些恶人更坏,你却一笑置之;我亦说过最毒是人心,你虽有所体会,却还是没有防备我;我也说过我梦到你被人毒害,你却只当那是我的梦话。我三次提醒你,你却还是着了道。” 原无心喃喃道:“我太自信了,也太大意了。” 游鲤一字一句说:“我说过,我对你只有隐瞒敷衍,没有欺骗。所以你也不用憎恨于我。毕竟我句句属实,只是你不信罢了。” 原无心甩了甩逐渐疲惫的头,说道:“不对,你骗过我。” 游鲤道:“我何时骗过你?” 原无心道:“初次见面之时,你说你是个商人,”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正一脸幽怨地看着游鲤:“而你却是个杀手。” 看到他这少有的表情,游鲤觉得十分有趣,不过却没有故意逗他,而是正经说道:“临仙楼你可知道?” 原无心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游鲤摸了摸鼻子,道:“那是我的产业。所以……” 原无心叹道:“你果然没有骗过我。”他又看着游鲤,认真问道:“你可有把我当做过朋友。” 游鲤点头。 原无心摇头道:“那时我并没有猜到你的身份,但你却已经给我吃了月白风清。” 游鲤道:“杀手不会有任何侥幸。我不会赌。” 原无心道:“那我若未猜出你的身份,岂非一样也要变成傻子。” 游鲤道:“我会带你去仙露谷。”他看了蔷薇一眼,道:“你已猜出我的身份,你我注定不能做朋友,我已交待蔷薇带你回银剑山庄,叫原家人去求药,是生是死全看天命。” 原无心笑了笑,道:“看来你舍不得我死。”他自然明白游鲤此举的含义,既然做不成朋友,游鲤也会顾及之前的情分给自己指一条生路。只是不明白为何蔷薇会对游鲤言听计从。 原无心只觉得意识渐渐抽离,想到之后自己会变成一个傻子,心中难以接受,眼中更是染上一层不甘,他想去抓游鲤的手,但现在他已完全无法控制身体。只能惨然道:“我不愿变得痴傻,你杀了我吧。” 游鲤摇摇头,道:“我舍不得。” 原无心还想说话,但却无法继续思考,他的意识停滞之前最后看到的是游鲤那带着关切和不忍的双眼。 游鲤将原无心放平,让他用一个舒适的姿势躺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便对蔷薇道:“一个时辰之后你的穴道会自行解开,这墓室直通你们挖的密道,原无心就交给你了。记住我说过的话,这个人,不能有事。” 言罢也不管蔷薇,自顾自起来开启机关,走回了主墓室。 主墓室里,洪丹和崔灿两人正在研究那副石棺。 听到机关的声音,两人警惕地看过来,接着边从心底升起一股危机感,只因此刻,游鲤看着二人,面色不善。

第二十五章 梦醒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仓山镇这几天一直都不太平,好不容易那闹的沸沸扬扬的女鬼消停了一日,今夜镇上却又多了个怪物。 那怪物是入夜的时候进了镇子,他看着像人,身长六尺,身着红衣。只是那身上的红衣红的发黑,竟像是鲜血浸泡而成,如果有人正巧在路上,且正巧提着灯笼,恐怕就会发现那衣衫确实是被鲜血染成。他一路走过,衣上的血也淌了一路,不知这衣服到底吸了多少人的鲜血。那地上的痕迹蜿蜿蜒蜒,赫然形成一条鲜血小径,有位大文豪曾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此时却是只要流的血多了,也会出现一条路。只是这条路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血人的发髻已经凌乱,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他的样子狼狈不堪,眼睛却亮的吓人。他熟练地推开镇上唯一当铺的门面,门板后挂着的铃铛叮铃作响,当铺的伙计摸着黑,揉着眼睛从后院进了大堂,刚要喝骂这扰人清梦的混蛋,却被血人一巴掌打翻在地。 “叫你们掌柜出来。” 血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那伙计摸了摸被揍的已经肿起来的脸,只感觉手上脸上都一片黏糊,放在鼻子下一闻,当即大惊失色,大喊道:“血!血啊!” 伙计一边尖叫,一边向后院狂奔而去。 血人也不追他,只是在原地。 很快仓促且杂乱的脚步声从后院由远及近,一个人掀开大堂和后院之间的门帘,他手中拿着油灯,看到面前浑身是血的人形,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多亏了两个伙计一左一右扶住了他,只不过这两人亦是两股战战,吓得要命。 那人吞了吞口水,道:“这位……爷,您找我……小,小人姓林,是这里的掌柜……” 那人一语不发,手伸进自己怀中,随意将一个东西丢了过来。 那林掌柜慌忙接住,定睛一看,立刻变了脸色,像是终于舒了口气,对左右说:“文才去打扫一下东面那套上房,金哥儿快去烧水,再准备一套新的衣裳。” 两个伙计不明所以,依言退下忙去了。 林掌柜走上前来,像这血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游鲤大人,星官嘱咐过我等要好生服侍您,您这边请。”林掌柜说着便自觉在前面引路,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迟疑。 这林掌柜是栖鸦的手下之一,栖鸦的情报网如同蜘蛛丝一般,自步天阁总阁向外发散,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大城小镇都有一个情报点,每个情报点的人所从事的表面职业也各不相同,有时是商户,有时是手工业者。也就是凭着这些扎根当地的各行各业的属下及线人,栖鸦才能做到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 临走时,栖鸦交代了仓山镇的联络点,游鲤处理完手头之事后,自然要通过这个点联络栖鸦。 听完林掌柜的话,游鲤点点头,没再说话,跟着林掌柜进了后院。 洗完一个热水澡,他终于舒了口气,浑身都是血地从古墓走回来,他自己也难受的要死。可是他也没办法,只能感叹自己当时太过冲动,明明有其他方法处理洪丹师徒,却偏偏为了疏解心中抑郁,虐杀了几人,到头来弄的血肉满地,还溅了自己一身。 找林掌柜拿来纸笔,游鲤将古墓的地形图和财宝以及机关所在写清楚后,便丢给林掌柜,接下来林掌柜自会联系栖鸦派人过来处理。游鲤相信,栖鸦看到洪丹打包好的财宝一定会开心得跳起来。 游鲤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很少做梦的他昨夜应当是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应该是与自己十分亲近之人,那人对着自己说了很多话,自己搂着那人、贪恋着那人的体温一直不愿撒手。但醒来之时,却已经忘记了。 对于游鲤来说,很多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这些年他都是这么活的,人力渺小,无法改变现实,那就要学会接受。反正今天的太阳依旧准时升起,这世上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硬要说哪里有变化,那就是离找到角更近一步。 稍微整理了一下得到的消息,游鲤认为李如意是最有可能知道角下落的人,既然知道李如意现在在仙露谷,那游鲤的下一,便是仙露谷了。 仙露谷在蜀地和楚地交界的地方,已经进了楚地,距离仓山镇大约三天路程。楚地湖泊环绕,山麓众多,虽然不比蜀地山道崎岖,却还是让游鲤放弃了乘车而行。 但他也不打算直接走路过去。他从来都不是会让自己受罪的人,左臂上的伤口只是个意外。那伤口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仿佛是在嘲讽他那一时的头脑发热。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曾后悔,最多就是闭口不提此事罢了。那伤口也提醒着他和其他世界的人是如何的格格不入,他是游鲤,也只能是游鲤。 思量之下,游鲤打算骑马入楚。 他在当铺修整了一日之后,喝掉了林掌柜珍藏的三坛美酒,吃掉了伙计买来的五只烧鸡,酒足饭饱,终于牵过林掌柜送来的马匹,懒洋洋向东去了。 林掌柜的终于将游鲤送走,长出了一口气。没人知道他这一天一夜,心都提在嗓子眼上,只因这位上官的神情一直十分不悦。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也不敢问,但在游鲤找他要酒之后,他才真正放下心来,上官心里是有其他烦心之事。只要不是自己的原因就好,林掌柜可是知道这位上官是个赫赫有名的杀神,如果他恼了自己,恐怕第二天,自己的脑袋就会搬家。 林掌柜收拾好心神,会到账台边拨算盘。 此时,一个女子扶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这女子身段婀娜,面若桃花,精神却不大好,穿着打扮普通,一张美丽的小脸看上去颇为狼狈。 她扶着的男子衣着用料价值不菲,只是那男子垂着头,行走的动作颇为勉强。那男子似乎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林掌柜示意了一下,小伙计文才便迎了上去。 文才道:“这位爷,这位姑娘,您二位里面请。” 文才将人请了进来,引到桌边坐下,顺手给二人上了茶水。 那女子道:“小哥,我们主仆遇到歹人陷害,被抢走了银钱,想典当些首饰租辆马车回家。我家公子病得很重,怕是拖不得了。” 文才道:“好说好说,我们家做生意最讲信用,不会将客人的典当物刻意压价,这一点姑娘放心。”他说着拿来一个托盘,道:“还请姑娘将需要典当的物品放在此处。” 那女子闻言连忙将手腕上的镯子和头上的木簪放在托盘上。 文才拿起镯子看了看,又拿起木簪,一脸的为难。 文才道:“姑娘,您这两样可当不了多少钱,您还有其他的质物么?”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还求您能通融一二。” 文才摇头道:“这我们是开当铺的,也不是开善堂的呀。姑娘这两副首饰,拢共也就能当二钱银子。您去周边打听打听,没有比我出价更高的地方了。”他看着女子,道:“横竖不够雇马车的,您看看是否要当吧。” 文才心情很不美好,前天晚上被个血人吓到,还被甩了一巴掌,后来听掌柜说那是上官惹不起,便点头哈腰地伺候了那杀神一天,累的腰酸腿疼。今天终于把人送走了,又来了个拿着垃圾换银子的女人,怎么个个都欺负他们不成?他文才不敢在杀神面前有微词,难道还要看一个女人的脸色么? 那女子闻言紧咬下唇,她身上实在是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此时,她身边的男子抬起头,文才看清了男子的脸,心里赞了声“好俊”。 那男子开口道:“蔷薇姑娘,你把首饰拿回来。原某当了这把剑就是。” 女子道:“公子说的什么胡话,这把剑对公子来说意义重大,怎能就这样典当?”她许是觉得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道:“那天杀的客栈,我们才离开一天,就弄丢了我们的行囊,还说我们没钱付房费将我们赶出来。如果公子你还是好好的,他们敢这么对公子您么!” 男子微微一笑,笑容疲惫却很坦然,他开口道:“行走江湖,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今日我原无心沦落至此,他们落井下石,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看着女子,眼中皆是歉意,道:“只是连累蔷薇姑娘陪着我一起受罪,餐风饮露,食不果腹。” 那女子听到男子这么说,直接拿起手帕开始抹泪。 那男子也不会劝她,只是对着文才递出了自己的佩剑,道:“这位小兄弟,不知道这把剑可当多少银钱。” 文才恭恭敬敬地结果他的佩剑,道:“原公子,小的眼拙,得拿去请我们掌柜看看。” 那男子挥挥手,示意他自便。 文才离开不到一会,林掌柜便带着文才来到原无心面前,文才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素色布包,还有原无心的佩剑。 林掌柜向原无心行礼道:“原公子,小的姓林,是这家当铺的掌柜。前天有人给了小的一百两纹银,嘱咐小的如果有位原公子前来典当,就叫小的将他寄存在此的纹银奉上。”他从文才手里接过托盘送上前,道:“想必说的就是您了。这是您的佩剑和一百两纹银,请您收下。” 原无心和蔷薇面面相觑,原无心道:“请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掌柜想了想,道:“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说了事情放下银子就走了。” 原无心道了声谢,不知道在想什么。 蔷薇请文才帮忙雇了马车,金哥儿也给在林掌柜的吩咐下给二人准备了水和食物。 文才将陷入昏迷的原无心背上马车,林掌柜三人看着马车的布帘放下来,晃晃悠悠地向银剑山庄而去。

第二十六章 迷雾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乾三十年六月二十四,晴。 川蜀多雨,楚地却以晴天居多。出了蜀地,游鲤整个人的心情仿佛都随着那明媚的阳光变得雀跃起来。 想到很快就能完成这劳什子任务,之后就可以回到西北过上半个月左右的安生日子,游鲤连工作热情都高昂起来。 道路平坦,游鲤扬鞭打马,一路疾行,只花了两天的时间便到了距离仙露谷最近的镇子——仙谷镇。 再往前就进入了仙露谷的范围,沿路也没有茶寮酒肆,不能歇脚,道不好走,路也不通,是以往来的人都要在仙谷镇稍作歇息。 但对游鲤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毕竟他骑着一匹还算不错的马,腰间还有一葫芦林掌柜的竹叶青。既然是栖鸦属下,连吃带拿这种事游鲤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做得出来,要怪就怪林掌柜酿酒的技艺确实高明。 游鲤打马横穿仙谷镇,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他浑不在意,一路向南不消一个时辰,便来到仙露谷外围。 只见此处山崖高耸,山势陡峭绵延,看不到尾。入口附近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一条蜿蜒小路向前延伸至狭窄的山谷入口。那入口被两侧的山体挡住,在外面看不到入口里面的情况,只有那淡薄的黄色烟气偶尔会从山体后面飘出,烟气止步于入口附近,飘而不散。 想必那黄色烟气便是世人口中所说的毒瘴了。 谷口有几个江湖人或或坐,各个满脸凶相,一看就并非善类。游鲤牵马过来,这几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他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若是普通人或许此刻早已骇的转身就跑,就算是有武功在身上的少说也会局促不安,但好在游鲤一直都是恶人,基本不会被这些凶神恶煞吓到。他非但不会被吓到,甚至还盯住其中两人,那人看到他的眼神,犹如见到恶鬼一般,立即浑身打颤,抖若筛糠。 见到这人的反应,其余几人都面露诧异,很快便想通了,这是遇到了硬茬子,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看来恶人也是怕的,他若是不怕,那许是你还不够恶。 游鲤很满意那人被吓到的反应,他收回目光,神色恢复如常,施施然牵马上前,那些恶人不自觉的纷纷躲远,生怕惹到这煞星。 在谷口下马,游鲤将缰绳套好,摸了摸马儿的脑袋,又回头看了眼那些恶人,正好对上他们探究且贪婪的眼神,那探究之意十分明显,贪婪却是隐藏在眼底,只有那么一两个不善掩饰的,才流露出来。 “是在此蹲肥羊的吧……”游鲤自言自语,传闻仙露谷谷口有一处毒瘴,无论蛇虫鼠蚁,飞鸟走兽都无法穿过,人自然也不例外。唯一入谷的方法便是云家人放出的仙云令,只有带着那块令牌,才能安然入谷,不会死于毒瘴之中。这个传闻越传越广,现在来仙露谷的人,要么是有仙云令在手的,要么就是来谷口蹲点,抢夺他人仙云令的。谷口的这些人显然是在蹲点,而且他们认为游鲤可能就是那只有令牌的肥羊,但苦于游鲤来者不善才迟迟不敢动做。 那毒瘴之说也仅仅是江湖传闻,毕竟也有人不信邪,在没有仙云令的情况下进入谷中。只是这些人一去不返,也不知道是顺利入谷,还是死在绵延的毒瘴之中。这个问题自然没有定论,但多数人还是倾向于后者。毕竟仙露谷兴盛百年无人侵扰,一定有自我保卫的办法,这毒瘴便是那办法之一;而且仙露谷名声在外,云家人说有毒瘴,世人便信了十之**,毕竟也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游鲤也不愿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他偏偏不信邪。 是以今日非要去那所谓毒瘴里探一探路。他对自己有信心,他身上本就有杂七杂八的毒,以毒攻毒,这是他在落尘身上学到的第一课。 然而游鲤也并非鲁莽之辈,他进入山谷之后,将右边的袖子稍微挽起,手臂上一个精妙且略显复杂的小机关露了出来。游鲤从机关里取出一根纤细的的钢丝,催动内力,一掌将它钉在谷口一侧的岩石中。这钢丝不但坚固无比,韧性也是极强。 游鲤伸手握住钢丝用力拽了拽,确定钢丝已然稳固,之后,将另一端的滑轮调整好,这滑轮也是机关的一部分,构造精巧,钢丝收在机关之中,通过滑轮收发,可以带着一个人的体重伸缩自如。这个小机关是游鲤的得意之作,栖鸦也帮他改进过,还给它取名“归去来”。栖鸦说游鲤太能作死,希望他每次作死都能回来。 虽然不爱听这话,但游鲤还是接受了改良和命名。以往的任务没有需要它出场的地方,直到现在,他的“归去来”才终于开始准备发挥作用。 游鲤变稍作调息,将自己呼吸的频率降低,一切准备好之后,便慢慢往谷中走去。 这山谷确实有一大片林地,其中却以灌木和低矮乔木居多,想来那些植物便是所谓毒瘴的来源了,地上有一条蜿蜒的小径,甚是平整。小径的两边有灌木,还有低洼的水坑。游鲤踏上去,见得小径向前绵延进入灌木之中,似乎没有岔路。想来云家人进出仙露谷也要走这条小径,是以才将这小径整理过。 既然不用担心迷路,游鲤便继续向前,他一直在留意自己身体的状况,毕竟那毒瘴传的神乎其技,万一自己感觉不适,就算是他游鲤,也得尽快离开这里。 好在走了几步,周身虽然环绕着黄色烟气,身体却并无不适,也没闻到什么怪味。 游鲤心下稍安,再一抬头,却看到一只三足乌鸦停在灌木丛上。 三足的乌鸦,古书里有过记载,又称三足金乌,是太阳的化身。每日从东方扶桑神树上醒来,自东向西飞过宇宙,傍晚落在西方若木神树上。 这些记载游鲤倒是看过一二,只是这只有神话中出现过的事物,怎么会在这仙露谷的灌木丛中? 游鲤不解,停下脚步,观察那乌鸦。那乌鸦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看着游鲤。 双方僵持了一瞬,游鲤道:“你不是太阳神鸟么?怎么会在这里?” 乌鸦竟也开口道:“你不是一条鱼么?怎么不去水里?” 游鲤大惊,任谁遇到一只会说话的乌鸦,都会惊异不已,但游鲤同时也很好奇,于是接着道:“你还会说话?” 乌鸦道:“谁规定我就不能说话?” 游鲤一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道:“确实是如此。”他又问:“你缘何来此?” 乌鸦道:“为你而来。” 游鲤道:“为我?” 乌鸦道:“你就快死了,所以能看到我。”它从灌木上掠起,飞到游鲤右肩落下。 游鲤道:“我明明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他暗暗称奇,那乌鸦看上去少说也有十来斤重,但落在自己肩上,自己却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乌鸦叹了口气,道:“小鱼儿,莫要让姐姐担心。” 游鲤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个声音一直刻在他脑海深处,是他姐姐的声音。他立刻去看那乌鸦,却发现那乌鸦的头变作一个十来岁的少女的脸,盈盈对他一笑,那鸟爪在他手臂的机关上点了一下。 钢丝滑动,游鲤身体被拽起,飞快向后退去。少女头乌鸦身的怪鸟则落在小径上,游鲤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怪鸟,他眼里满是动容,大喊一声:“姐姐!” 那怪鸟却没有回应他,反而消失在原地。 游鲤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到谷口,撞在钉入钢丝的岩石上。他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体有些发软,随即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来。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此时便知道自己中毒了,连忙封住自己身上几处大穴,收了“归去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山谷。 “哈哈哈哈哈,看来又是一个不信邪的。” “可不是,我以为他是肥羊呢,看来只是个莽夫。” 此起彼伏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游鲤知道是守在谷口的那些恶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所以出言嘲讽,他并没有在意,毕竟是自己大意才会落到如此境地,被人嘲笑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他还记得那只金乌,那只金乌化成姐姐的模样,救了自己。但那只金乌从何而来,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迹?还是说古籍所载的那个世界,真的和自己生活的世界有交集? 游鲤想不通,他的头也变得昏沉,容不得他继续去想。 马儿还在,游鲤走过去牵过马,现在他只想快点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将自己体内的毒素处理一下。 那几人看游鲤脚步虚浮,也不像之前那样对自己眼神恫吓,便有了胆量,纷纷凑上来,将他和马匹围住。 “他进去了?” “应该是进去过了。”“怎么还没死?” “但他也没通过那毒瘴。” “能回来就不错了,以往都是有去无回的。” “他身上也许有什么避毒的手段。” “怎么?二娘你想要?我劝你还是算了,这手段进不了仙露谷。” “呆子,那些没用的二娘会放在眼里么?我看这人长得俊俏,二娘八成是……嘿嘿嘿。” “我也很俊俏啊!别,别打!” 游鲤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但总觉得自己好像虎落平阳了,甚至要以色侍人。他心里觉得好笑,这些人趁他病想要他命,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是现在自己的身体差到极点,但收拾他们几个还是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游鲤只觉得有一双手过来拉自己的胳膊,他正要动作,却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说:“又有人被欺负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年纪不大,可能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是温和柔软,让人如沐春风。 接着有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这里杀人放火什么都有,只是被欺负而已,少见多怪。” 这少年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傲气,却在这少女面前带着一点点娇气。 那少女道:“你家门口发生这种事,你不去管管么?” 少年道:“不管,管不过来。” 少女道:“那个人精神恍惚,像是中了毒。你是大夫,有没有救人的冲动?” 少年道:“完全没有。” 少女道:“也是,你也不是什么毒都能解的。是我强人所难了。还想着我这三朵天山雪莲终于有了好去处,没想到却是个普通大夫,受不得我这珍稀药材。” 少年大声道:“你怎么还有私货?!那我去救他,这些雪莲我也要了!”他对着这边的人大喊:“你们几个放开他,不想死的都滚蛋!” 这边的人不依,纷纷道:“哪家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来管老子的闲事?” 游鲤只觉得糊里糊涂就要被人救了,不由得对那两人好奇起来。 接着有男人道:“这两个小娃娃长得真好看,带回家养着乐呵也不是不行。” 少年闻言一字一句道:“你觊觎她?”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是我的,你竟敢觊觎她?!” 接着便是那人的哭嚎,进而游鲤感觉周围的人都在哭喊求饶,他也想抬头看一看这个少年,却无能为力。——他眼前一片漆黑,已经不能视物。 很快周围安静下来,游鲤能听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 少女道:“你怎么又杀人了?” 少年不服气道:“他们看你的眼神不怀好意。” 少女无奈道:“云宿,你多大了。怎么还耍这种小孩子脾气。” 云宿道:“总之看你就不行,你只能我一个人看。” 少女道:“又在说疯话了。”她换转话题,道:“他双眼无神,是不是已经看不到了。” 云宿道:“这再明显不过。” 少女道:“你能救他么?” 云宿在游鲤腕上搭了一下,道:“是毒障的毒。”他的声音甚至雀跃起来:“老兄,你是不是也不信邪?去闯我仙露谷了?” 游鲤无奈承认:“正如你所言,惭愧呀。” 云宿笑的开怀,道:“我就喜欢你这种不信邪的人,好了,我决定救你了。” 游鲤还想说什么,却被云宿塞了一粒药丸在口中。他根本不知道被喂了什么,下意识的想要吐出来,却听那少女说:“我监督着,他不会害你。这是解药,你吃下去吧。” 云宿玩味道:“你不吃会死,吃了也可能会死,你是吃还是不吃呢?” 游鲤道:“在下逢赌必赢,自然是要吃的。”说罢便将药丸咽了下去。 云宿道:“七天内你的余毒就会除尽,这附近恶人不少,你好自为之。” 游鲤道:“多谢少侠。” 云宿道:“这下你满意了吧。雪莲给我。”他是对少女说的。 少女道:“雪莲在这盒中,你收好吧。” 云宿奇道:“你那小包袱里怎么放得下这么多东西?” 少女笑道:“这便是我的本事了。”她又对游鲤道:“这位大哥,你能骑马么,我们把你送到仙谷镇去。” 云宿道:“我可没说要送他啊!” 少女道:“那你要送我么?” 云宿道:“要。” 少女道:“你送我,我送他,他就不算是你送的。” 云宿琢磨了一下,道:“似乎也对。” 游鲤对少女道谢:“多谢姑娘,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在下以后必然报答姑娘救命之恩。” 云宿道:“我叫云宿,是我救了你,你报答我就好,不许你扯上她。” 少女无视云宿,道:“举手之劳罢了,何用言谢?大哥之后恐怕要再谨慎些。” 游鲤连连称是。他只觉得头越来越重,便伏在马上歇息。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少女的素色裙摆,想看清她的面容,自己却无能为力,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肥羊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仙谷镇是四十年前建起来的,之前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农耕村庄,由于从二十年前开始,时任仙露谷谷主云倾废止了云氏一族少年在15岁时必须出谷历练的规矩,自此,江湖上的仙云令几乎一时绝迹,除了有些人家祖上对云家人有恩的,手中还可能有一枚仙云令之外,普通人想得到仙云令几乎不可实现。 “直到有个恶人因仇家追杀,躲入了某个富户家里。那富户惧怕恶人,每日战战兢兢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暗中派人出去求救。那人在富户家好吃好喝了几天,不知从哪儿得知仇家将要追来,便在此地杀人放火,将那富户一门屠戮殆尽。在他准备杀最后一人,准备桃之夭夭之时,那被他找出来的富户的小妾,连连哭求,甚至说出了家中有一样传家之宝,可值千金,以求活命。 那恶人一听有宝贝,自然不能放过。他假意答应放过小妾,待那女人欢欢喜喜捧出宝物之时,那恶人一看,居然是枚仙云令。 他将小妾一掌打死,怀揣着那宝物连夜狂奔进了仙露谷。之后任凭他那仇家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法入谷杀他。那恶人也因此得以保命。” 故事讲到这里,便有人道:“这仙露谷可是有机关阵法?不然为何那仇家无法入谷?” 方才讲故事的那人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他看上去已至耄耋,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穿着长衫,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发髻,看上去精神烁烁,仙气飘飘。 他听到有人发问,便笑呵呵道:“那云家确实以奇门遁甲见长,但这仙露谷可不需要奇门阵法来守,”他环顾了一周,看到一个面色发白却神采奕奕的青年也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便开口招呼道:“这位小哥可知道是为何呀?” 游鲤经过这三天的修养已经好多了,他此刻正转着手中的扇子听的津津有味,听到老者问自己,于是便道:“在下听说仙露谷外有一层绵延五里的树林,里面布满了毒气,不管飞禽走兽都穿不过那里,活人进了林子,也会很快中毒而死。” 他一边说老者一边点头,游鲤说完之后,还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此时有人接过他的话头,道:“只不过真有绵延几里的毒瘴么?在下不信。” 游鲤看了一眼接话之人,是个二十出头的汉子,游鲤不由地摸了摸鼻子,想到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老话。 老者也看着汉子,笑道:“小哥不是本地人吧,入了楚沼泽湖泊就多起来咯。那沼泽下面不知道淹没了多少飞禽走兽,还有花草树木,经年累月,那毒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抗的。” 那汉子道:“我听闻滇地多沼泽,怎么楚地也有么?” “只是仙露谷附近有罢了。”另一个中年男子搭话道:“我是滇人,自小出入山川沼泽,如履平地。我也不信那毒瘴有多厉害。” 老者环顾一周,见到不少人都有意动,想来不信的人确实不少。于是道:“年轻人是该去闯闯,不过凡事讲究适可而止,如果勉强前行,恐怕会折在路上。” 听到这话游鲤深以为然。 那中年男子道:“自然不用老丈提点,我等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他的神态颇为高傲,想来家世出身不俗,男子道:“在下华山飞鹤派裘若云,今日便要闯一闯这仙露谷。”他将佩剑重重放在桌上,那把剑的剑鞘是琉璃材质,在阳光下泛着五彩光辉,上面镶着大大小小七块宝石。 他一自报家门,马上便有人恭维道:“原来是七宝琉璃剑裘大侠。” 又有人附和道:“久仰久仰。” 裘若云一个个回礼,面上如沐春风一般自得,他看向游鲤,道:“这位小兄弟难道不想去仙露谷看看?” 游鲤合上扇子,道:“虽然在下慕名而来,想看看这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地方有什么两样,也想看看这云氏一族是否和常人一样,长着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茶馆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有人笑道:“这位小哥,云氏也是人,难道还有两个鼻子不成?” 又有人笑道:“那可不一定,你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四只眼睛。” 裘若云等着游鲤接下来的话,只听游鲤慢慢吞吞地说:“只不过小弟前日好奇闯了一闯……” 裘若云眼睛一亮,道:“如何?” 游鲤摊手道:“乘兴而去,铩羽而归。”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数十道目光集中在游鲤身上,那目光带着惊讶,更多的带着审视和怀疑。 裘若云将游鲤上下打量一番,只觉得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看上去身体不太好,他的目光带着审视,道:“小兄弟,那谷中有什么?” 游鲤答道:“灌木和沼泽。” 裘若云又道:“小兄弟是怎么出来的?” 游鲤想了想,道:“有一只三足金乌,将我救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有的说游鲤痴傻,有的说他脑子有问题。——毕竟现在的人已经不信鬼神,突然说出这种传说里才有的动物,别人不当他有病倒是有鬼了。 裘若云显然也不信游鲤的说辞,但他却不觉得游鲤在说谎。裘若云道:“看来小兄弟有仙缘,”他笑了笑,道:“那金乌怕是不能为小兄弟解毒吧。” 游鲤也笑了,道:“自然是别人替我解毒的。不过,裘大侠岂非不信毒瘴之说,那又为何有此一问?” 裘若云闻言也笑了,道:“裘某只是好奇小兄弟的奇遇,既然小兄弟说那里面有毒瘴,裘某也不得不早做准备。”他爽朗一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游鲤笑了笑不再说话。倒是那老者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那边裘若云已经开始游说众人,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不缺跃跃欲试之人,不消一刻便聚集了七八人,大家约定各自准备一番,申时在茶馆门口汇合。 游鲤摇了摇头,这九个人怕是有去无回了。 那老者看游鲤有些遗憾的表情,凑上前来坐在他对面的长凳上,问道:“小哥愁什么?” 游鲤给他添了一杯水,道:“愁这世上又要多几个糊涂鬼。” 老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道:“我以为小哥这般人物,该是喝酒的。” 游鲤摇头无奈道:“吃了药,大夫不让喝酒。” 老者道:“你真的闯过仙露谷?” 游鲤道:“我只是闯过毒瘴林。” 老者的眼中精光一闪,道:“你却能出来。还能全身而退。” 游鲤摸了摸鼻子,道:“毒入肺腑,现在是个废人了。” 老者道:“前日我听掌柜说有人送小哥来此,小哥可知护送之人是谁?” 游鲤道:“是一对金童玉女将在下送来的。具体情况,在下那时精神恍惚,记不清了。” 老者摸了摸胡子,笑道:“小哥可要珍惜这活命的机会,如果那人出手,小哥身上的毒已经不必在意。” 游鲤点了点头,道:“云家自然还是要去,不过在下会考虑遵守仙露谷的规则。” 老者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道“老夫名叫连余,是这镇子上济世堂的掌柜。小哥没事可以多去济生堂走动走动,想必能得到与仙云令相关的消息”。 游鲤闻言了然,对着老者抱了抱拳:“劳烦连先生,在下知晓了。” 这连余如自己所说,是济生堂的老板。而这济生堂的来头,游鲤却是知道的。 ——云家不入世之后,仙云令作为悬赏酬劳在江湖中广为人知。而作为云家和江湖中人交接悬赏之物与酬劳的中枢,便是位于仙谷镇的一家名为济生堂的药铺。济生堂几乎是和仙谷镇一起出名的,有仙谷镇的时候,济生堂便已开在镇子里。这连老板的身世也如迷雾一般让人捉摸不透,没人知道他的过往,他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但云家人对他却无比信任。所有有关云家在俗世内的事务都是连老板一手帮办,就连仙云令的悬赏和送交也是连老板的济生堂一手把持,二十年来没有丝毫变化。 这连老板想必是个极有本事之人,一般人到了他的地位是不会亲自跑到这福来客栈说书的,游鲤什么都想到了,但能在客栈听济生堂的老板说书这一点,游鲤是万万没想到的。根据栖鸦的情报,这小小的镇上各类设施一应俱全,为首的自然是这济生堂,除此以外,黑市和拍卖行隐藏在暗处,明处的风月场以及赌场这类消金窟也是一应俱全,只可惜游鲤身上有伤,不然还真想去那春风楼逛逛。 连余说完就离开了,游鲤没有书听,看时间不早,便回了房。 自从中毒之后,他的精神总有些不济,不过身体却是渐渐好了,想来那少年所言非虚,那颗药果然是解药。游鲤还记得那少年叫云宿,这个名字他确实在哪里听过,现在却想不起来了。 游鲤醒来的时候,那对男女已经离开一天了,掌柜的说他们二人将自己送到这里,还付了店钱。游鲤不由觉得好笑——他自嘲自己一生作恶多端,却遇到了贵人相救,这世界看来真的不大公平。 他也开始慢慢相信落尘说他会把自己玩死这句话,如这次一般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未曾体会过了。 酉时一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楼下大厅传来,店小二将夜宵送到他房间里,游鲤问道:“小二哥,外面何以如此吵闹?” 这店小二道:“一则是裘若云大侠带着八个人去仙露谷探路,二则是一位富家少爷带着二十个保镖前来投宿。” “哦?”游鲤立刻来了兴趣,道:“是哪家的公子,这么大的排场?” 店小二摇头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一边品尝夜宵,游鲤将前窗打开一半向大堂望去,果然有个穿着朴素却通身贵气的公子坐在桌边,身后着一群强壮结实的保镖。从他们的姿看来,各个都是练家子。 “这人如此堂而皇之,是怕别人不知道他身上有仙云令么?”游鲤自言自语道,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肥羊,若是得到这人的仙云令,进仙露谷岂非变得易如反掌。 游鲤相信裘若云那一伙人也看到这富家公子了,若说裘若云没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游鲤是绝对不信的。但裘若云还是带着八个人离开了客栈,单凭这一举动,游鲤就不得不高看裘若云一眼。 现在猎物已经有了,猎人们却没有就位。想必不出一个时辰,那裘若云便会返回,待他回来之后,这福来客栈才会变成狩猎之地。

第二十八章 复工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钱文青是傍晚入住福来客栈的,他进入客栈的时候,和正要出去的一群人打了个照面。他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武功,但基本的警觉性还是有的。——他一眼就觉得方才为首那人别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只是这一眼,却叫自己心神不宁到现在。 “公子,公子?” 耳边传来保镖的声音,钱文青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道:“何事?” 保镖看着桌上一口没动的饭菜,道:“公子可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 钱文青有些恍然,摇了摇头,道:“刚才咱们遇到的人来者不善,我有些担心。” 保镖笑道:“公子莫要担心,我的这群弟兄们的本事公子也是见过的,这一路应付了多少危险,现在已经到了仙谷镇,明日一早,咱们就将公子送入谷中。” 钱文青面色稍缓,的确,他雇的这儿是个保镖,各个都是好手,一路上击退了很多贼人,保着自己平安来到仙谷镇。 保镖看到钱文青面色缓和,便继续道:“今晚我们二十人分成两组,轮流守在公子房外,公子必能安枕无忧。” 钱文青放心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甚好。” 保镖接着道:“而且这仙谷镇也有自己的规矩,在镇子里抢夺仙云令,会遭到执法队的清剿,所以多少年来都没有人敢在仙谷镇放肆,公子大可放心。” 这保镖名叫杨震,泥腿子出身,有一身力气,在万里镖局走了十年镖,从打杂的一直做到上等镖师,后来东家被人杀害,他便带着几十个镖师另谋出路。杨震为了这次护卫做足了准备工作,一是想凭着这次护卫打开门路,以后便可接待一些达官贵人;二来是这钱文青公子给的实在太多了。 钱文青满意地点头,对杨震道:“还是杨护卫细心,如果像我这样什么都不懂就跑来这里,恐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杨震咧嘴一笑,道:“也是公子赏识我们,愿意与我们做这个生意。杨某自然要为公子鞍前马后安排周到。” “咳、咳咳。” 一道明显的咳嗽声从邻桌传来,钱文青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一个脸色发白的年轻男人正一边喝水一边看着自己。 杨震自然也看到了,他的手已经按在刀上。 年轻人放下手中的水杯,笑了笑,道:“不必紧张,在下只是身体不好,时不时咳嗽而已。” 杨震依旧全身紧绷,钱文青道:“那这位兄台为何一直看我?” 年轻人道:“我看公子颇有资财,有些羡慕。” 钱文青看了看自己,道:“我并未穿绫罗绸缎,兄台怎么知道我有资财?” 年轻人道:“且不说公子气度非普通白丁所能及,就说这二十位保镖随从,也不是寻常人能请得起的。” 钱文青愣了一下,看年轻人还在对自己微笑,于是拱了拱手,道:“多谢兄台提点。” 说完他便起身,杨震紧随其后,一行人纷纷上了三楼,回到订好的客房。 游鲤目送他们离开,他们订的是三楼西北角的三间套房,钱文青和杨震进了正中的一间。 人走了,游鲤也起身回房。 又加了一盏烛火,房间变得更加明亮。游鲤展开布帛,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戌时,楼下响起一阵喧闹声,游鲤从小憩中醒来,透过窗户的缝隙往下看,只见裘若云狼狈而归,此刻正在大堂喝水,和他一起去的人却只回来了一个。那人看着状态很差,是被裘若云扛回来的。 此刻大堂里还有六七人,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仙露谷毒瘴的厉害,但每个人也想知道仙露谷的毒瘴是否能闯。眼下看到两个时辰前出发的众人几乎有去无回,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庆幸——也许是在庆幸自己没有鲁莽,不然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只听裘若云道:“全折了,那毒瘴好生厉害。”他看着自己扛回来的人,——那人唇边带着血迹,昏迷不醒,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众人纷纷劝道:“生死有命,裘大侠能活着回来便不错了。” 裘若云叹道:“裘某侥幸逃出,也只能拼死带出这位小兄弟……”他的眼神无比落寞。 有人道:“裘大侠一个人又能管得了多少人?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裘大侠还想着救人,果然是义薄云天。” 众人附和道:“裘大侠侠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裘若云找来小二付了银子,道:“劳烦小二哥给这位小兄弟找个郎中看看,兴许还有救。” 小二哥领了银子便出门去了,众人对裘若云又是一番吹捧。 裘若云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拜入飞鹤派门下的时候就被前掌门玄风收为关门弟子,悉心教导,他少年成名,纵横江湖二十载,虽然玄风仙去之后裘若云没有继承掌门之位,但他在飞鹤派的地位,就算是他的掌门师兄都得敬他三分,行走江湖更是走到哪儿被人捧到哪儿,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失败 这次探路之行对裘若云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他总觉得自己的一世侠名差点就要葬送了。好在他在脱身之前救了个人,这样带回去再给他医治,想来自己的侠名必然不会受到多大影响。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收到的效果在意料之中。 小二哥找了人将昏迷不醒的人抬到他的客房里,裘若云又和大堂里众人寒暄几句之后便回了房。 众人也各自散去,客栈一下子安静下来。 游鲤关上窗户,盘膝坐在床上,将内力运转起来走遍全身。——他这几日养伤都是这么做的,虽然有那云氏少年给的药,但他还是想赶紧将体内的余毒逼出去。曾经那少年说七天便可恢复如常,但游鲤可不能休养那么长时间,毕竟他是如此热爱自己的工作,天天都在盼着身体好起来,赶紧复工。 运行一个周天之后,最后一点余毒也被排除。游鲤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从包袱里拿出一身黑衣换上,打开后窗跳了出去。 裘若云现在正坐在自己的客房里,他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巴掌大的帛书,上面写着:肥羊,三层天字一二三号,逐鹿子时。 这帛书自打他进门就这么平平展展地摆在桌上,他看过之后也唤来其他的小二问过,对方说没有看到有人进过自己的房间。这帛书上所写的意思,裘若云确实明白的。——今日他与那个公子哥儿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对探路这件事的兴致立刻就少了一半。与其冒着生命危险去闯那危险之地,不如选个肥羊来夺宝,反正都是要进仙露谷,后者风险更小,也更省力气。 夺宝之事,裘若云虽然心里有意,却迟迟不敢去夺。只因仙谷镇的规矩谁都知道,只要敢在镇子里杀人夺宝,便会受到执法队的全力追捕,还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现在他盯着桌上的布帛犯难,不知道是谁将这布帛放在自己房里,但这人肯定胆识过人。执法队本身就像是杀人机械一般,这十几年里,敢在仙谷镇放肆的,无一不死在执法队的刀下。他裘若云虽然自负武功了得,却也知道哪些人不能惹,哪些事不能做。 不过他也认为写布帛的人十分聪明。他笃定这人不仅给自己送了布帛,刚刚与自己在楼下交谈的那些江湖中人想必十有**都收到了。此人这般做法,想来是想让这些人一起出手争夺那“肥羊”身上的仙云令,到时候执法队就算要追究,大家四散而逃,执法队就算再厉害,也无法同时追捕这么多人。而谁最终能抢到并且成功脱身,便全凭各自的本事了。 裘若云觉得自己是有这个本事的。如果今夜真能浑水摸鱼,得到一枚仙云令,也不枉自己从秦地一路披星戴月赶到这里。 子时慢慢临近,房间外面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裘若云此时反而紧张起来,到底会不会有人出手,自己能不能浑水摸鱼。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紧张的感觉,就连虐杀同门师妹之后直面严查此事的师父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 烛火摇曳,映出裘若云的侧脸,那张脸上晦暗不明,肌肉紧绷。 月上中天,子时已至。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一片死寂。 “看来不会有人行动了……”裘若云叹了口气,正要放松一直紧绷的身体之时,暗器破空之声乍然响起。 裘若云“噔”得一下起来,随即听得窗外吵闹非凡,正如饺子下锅一般,刀兵相交、打斗怒骂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客栈,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有人动手了! 裘若云只恼自己瞻前顾后,失了先机。他立刻拿起七宝琉璃剑,正待跨出门去,却忽然停住。只见他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个不错的主意。既然失了先机,那就干脆准备后手。于是他披上一件黑衣,打开后窗,趁着夜色飞掠出了房间。他轻功不俗,几个垫步变停在了客栈的房顶上。 客栈里虽然乱成一团,但房顶却安静得很。裘若云压低身体,宛如猎豹一般等着他的猎物露出破绽。唯一不同的是,猎豹是早已盯死了猎物,而裘若云则是在等他的猎物出现。 惨叫声混在夜风里飘了很远,血腥味也浓郁到即使蹲在房顶也能闻到的地步。 想象着下面争夺的惨烈程度,裘若云庆幸自己没有把握住那所谓的先机。——毕竟这福来客栈住的江湖人,有的确实是途经此处,但更多的人都和他裘若云一样,是冲着仙云令来的。这些人有的是本事,也有的是手段,唯一没有的就是所谓的侠义。和他们交手,裘若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混战中全身而退,故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他下意识选择的最为稳妥的做法。 而这做法的优势也很快得到证实。乱斗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裘若云便看到有个黑影从客栈里飞也似的跑出来,一路向南,直奔仙露谷而去。 裘若云眼前一亮,随即运起轻功紧随其后,一路追到了镇外二十里的树林里。好在从仙谷镇到仙露谷只有一条路,其余都是灌木、树林,不易赶路,是以裘若云丝毫不担心会跟丢那人。两人你追我跑,起起落落,裘若云提劲一跃,拦住了那人去路。 只见那人身穿黑衣,蒙着脸面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他胸口的衣衫鼓起来,显然是把什么东xz在怀中。 那人知道有人在追自己,却没想到后面这人的轻功如此之好,此时看到这人拦住自己,一时间怒目圆睁,气的咬牙切齿。自己方才在那间如同地狱一般的客房中奋力拼杀,才终于刺伤对手抢过这木盒,没想到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要不费吹灰之力就取走这枚仙云令。 那人骂道:“呸!什么东西!不敢去拼命,反而来抢老子的东西!” 裘若云也不开口,提着剑就冲了上去。 那人赶紧退后格挡,看到这剑上大大小小的宝石,眼中怒火更胜,恨声道:“裘若云!” “啧”裘若云听到对方喊自己大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用出惯用的兵器,这么快就泄了老底。他自诩聪明,却一时得意忘形,做了这种蠢事,他越想越气,一双眼如鹰鸠一般盯着这人,道:“是我又怎么样?你既然说破,今天就休想活着离开!” 那人怒骂一声“无耻”,两个人同时跃起,兵刃在半空交击,砰砰作响。 裘若云虽是成名多年的剑客,怎奈这黑衣人也是个中好手,两人交手二十回合,竟是谁都没占到一点便宜。眼看着这样僵持下去,哪怕打到天亮也不一定有结果,裘若云忽然退后几步,大声道:“阁下可是子母连环刺乐尧?” 黑衣人听到对方的话,眼睛细不可查地眯了眯。 裘若云看自己所猜不错,便道:“乐兄,你我既然已知彼此身份,何不暂停交手,好好谈一谈?” 乐尧放下手中的连环刺,道:“你要怎么谈?仙云令只有一枚,谁得到就有生机。”他冷笑道:“我不信这世上会有人将近在眼前的生机拱手让人。” 裘若云道:“我求仙云令是因我中了千里门的剧毒,如果没有云氏的解药,恐怕活不过一个月,”他看着乐尧,道:“乐兄又是为何?如果乐兄的事情不急,可否将这枚仙云令让给在下,等在下进入仙露谷解了身上的毒,再帮乐兄抢一块仙云令,如何?” 事已至此,裘若云也不维持平日里拿捏的那点大侠风度,直白地将这个“抢”字说了出来。 乐尧道:“你这个提议不错,只是我女儿阿莲只剩下七天好活,如果不赶紧求到云氏的灵药,恐怕来不及救她性命。” 裘若云心下恨恨,好一个乐尧,自己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对方就抛出七天来,但偏偏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就算是再打下去,也是个不分胜负的结果,而执法队很有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乐尧接着道:“若是裘先生可以借过让某速去仙露谷求药,等某治好了女儿,定会帮裘先生再抢一枚仙云令。” 这话裘若云一点都不信,他乐尧得了灵药之后还会回仙露谷么?换成裘若云自己,他总之是不会回去的,方才那些也是假意说辞,他乐尧的女儿死不死,与裘若云何干?裘若云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以己度人,是以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是没吃过什么亏的。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眼看着乐尧的耐心越来越少,裘若云突然道:“既然如此,乐兄先去吧。”说着便将宝剑入鞘,“砰”的一声插在地上,力道之大,入土三分。 乐尧虽然有些惊讶裘若云会如此轻易放弃抢夺,但看他这架势和掷剑的力道,一时半会,这把剑是把不出来的,起码凭借自己的武功,就算他有什么后手,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乐尧对裘若云抱了抱拳,道了声:“多谢成全。”然后一跃而起,从裘若云面前飞掠而去。 经过裘若云身边的时候,乐尧更是全身紧绷,只要裘若云有一点动作,自己就能立刻反应。但直到越过裘若云,意料中的变故都没发生,乐尧心下稍安,全力向南奔去。 就在乐尧奔出几丈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后心一凉,接着是一股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他甚至能感受到金属入肉的撕裂之声。 看着乐尧倒地,裘若云慢慢悠悠地走上前去,弯腰将插在乐尧后心的一把短剑拔出,又用乐尧的衣衫将飞剑擦拭干净。 乐尧此时肺和喉咙都是鲜血,已然无法出声。裘若云看着乐尧那不甘的模样,道:“飞鹤派的不传之秘便是这白鹤飞剑了”,他将飞剑展示给乐尧,只见那把剑通体泛着银光,看来不似凡铁所铸,剑身也与鹤嘴形状相似,剑尾的把手上刻着一对羽翼翅膀。 乐尧口不能言,裘若云接着道:“白鹤飞剑刻在十丈之内取人性命。”他颇有些自豪:“我这招已经练到例无虚发。” 裘若云将乐尧的身体翻过来,伸手在他怀中一掏,便将一个檀香木盒抄在手中。他道:“乐兄放心,你的女儿七天之内也会去陪你。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看着乐尧的那种充满恨意的眼睛失去光亮,裘若云才长舒了一口气,他绕过乐尧的尸体,继续向南。 现在能进仙露谷的,是他裘若云了。

第二十九章 恩公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裘若云自信满满,却没发现有双眼睛已经盯住了他。 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月光。 只听到金属破空声自身后响起,裘若云大惊失色,连忙回头,只觉得侧脸一阵疼痛。他伸手去摸,黏腻的触感使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月光下,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手掌。直到此刻,他才闻到浓郁的铁锈味。——他知道自己破相了,那是自己血的味道。 裘若云不知道伤了自己的是什么暗器,正在暗自心惊,未知的恐惧从脚趾间升起席卷全身。他知道惊慌失措会令自己更加危险,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偏转方向定睛凝视,却见一根极细的金属丝横在自己身侧,他顺着金属丝的走向望去,一端深深地的钉在自己身前的树上,另一端隐匿在自己身后的黑暗里。 裘若云只觉得那一片黑暗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正在盯着自己,只要自己稍有分心,它便会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黑暗中有什么飞过来,那黑影的速度已经超过人类的极限,裘若云心中恐惧,脑中强烈的危机感驱使着他赶紧离开此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黑影已经近在咫尺。 乌云飘走,露出了清冷的月光。 向裘若云袭来的的是一张苍白的,比月光更为清冷的面容。 裘若云总算能看清那张脸,他见过这个人,是那个出现在福来客栈里的年轻人。只不过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那人相去甚远。——记忆中的那人是个病秧子,眼前这人却是个恶鬼。 “是你……”话还没说完,裘若云只觉有一只冰冷的手掌拍在自己心口,随后铺天盖地一般的撕扯感席卷全身。那感觉仿佛周身的血管经络都被横向撕开,诡异的战栗感从心脏传到四肢,又从四肢传回心脏。说来也是电光火石之间,但裘若云只觉得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变得缓慢,他仿佛看到儿时被收入飞鹤派的那一天,看到师父慈爱的笑容,和那个被自己杀掉的师妹的脸。——那女人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依旧清冷高傲,她瞳孔中映出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浑身是血,双眼圆睁。 裘若云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他曾听说人在死前极有可能看到自己的过去,以及已经死去的人。以前他不信这种说法,但现在他不得不信。他只是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杀的。 他看着那病秧子从自己怀里将木盒拿起,接着那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转头就走,仿佛自己已经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物件。 他很生气,他成名以来,绝对没被如此轻视无视过,他忽然想喊住那个人,要叫那人正眼看自己。他的嘴唇刚刚开启,一口逆血从喉头喷涌而出,同时他仿佛听到一声闷响从胸口传来,心脏仿佛猛地炸开。 游鲤静静地走在黑夜里,他没有回头,因为不必。归去来此刻已经回到原位,静静地躺在右臂的机关里。 火光摇曳在镇子所在的方向,游鲤知道,这是执法队要追过来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去仙露谷,一个是回到仙谷镇。略微思索之后,游鲤将手放在木盒上——他想确定一下这木盒中是否真的藏着仙云令。 ——游鲤不认为一个身怀重宝的人在如此凶险之地,不会第一时间带着仙云令入谷。他有些想不通钱文青投宿的原因。 除非,这盒中没有仙云令。 屏住呼吸,游鲤打开了木盒。 钱文青觉得自己很不好。此刻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客房的床上,他的胸口被人砍了一刀,还好那一刀不是为取他性命,力度和角度都不致命,他只是昏迷了一会便悠悠转醒。 钱文青庆幸捡回一命,他顺手摸了摸胸口,随即脸色大变,那堪比他性命一般重要的盒子不见了。 “怎么办……”钱文青慌乱不堪,他挣扎着坐起来,胸口痛的快要窒息,但他却无法估计这些,他大喊道:“杨震!杨震!” 很快外面便有脚步声响起,一个人推门进来,口中道:“公子,我在。” “杨震,我的盒子被抢走了。”钱文青话从口出,却看到杨震的衣袖空空荡荡。钱文青的表情十分怪异,他用不可思议的声音,道:“你的胳膊呢?” “技不如人,左臂断了。”杨震到显得很平静,也许是因为他从做这一行开始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看着钱文青,道:“公子昨夜中了一刀,还好伤口不深,不然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钱文青失落道:“我的生死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盒子里的东西……” 杨震一脸的抱歉:“公子,我等的任务首先是保护公子的安全,昨夜起码有十几个武林好手,我们实在是……” 钱文青听杨震这么说,也觉得那盒子追回无望,长叹一声:“看来是命了。我求不到灵药,父亲的性命恐怕也在朝夕之间,我也……”他苦笑道:“没有未来了。” 杨震道:“公子,我的兄弟几乎都折完了,现在杨某也是个废人,恐怕不能继续保护公子,公子的银子杨某会退一些给公子,今后还望公子好自为之。” 钱文青摇了摇头,道:“昨夜护卫你们已经尽力了,不用将银两退给我,你们回乡去吧。” 杨震有些动容,道:“那公子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钱文青道:“我养好身体也会回京,今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此时响起敲门声。钱文青和杨震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诧异和不解。 杨震最先开口道:“何人?” 门外人道:“小的是店小二,钱公子,执法队的人回来了,请您下去一趟。” 钱文青茫然道:“执法队的人来做什么?” 杨震则一脸兴奋,道:“好的,我这就给公子更衣。请执法队的人稍等片刻。”小二应声离开,钱文青道:“杨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他和杨震已经不是雇佣关系,是以现在以此相称。 杨震道:“公子有所不知,执法队这个时间过来,可能带着那木盒的线索。” 钱文青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起身披上外衫,在杨震的搀扶下走出门去。 之前位于三层的房间已经在昨夜被破坏的一片狼藉,钱文青受伤后,店家贴心的安排了一层的房间,是以此刻二人相扶而出,很快便到了大堂。 昨日还人声鼎沸的大堂,今日显得颇为冷清,虽然几张桌子上都有客人,但这些人却不交谈,只是默默低头吃喝,偶尔还会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一下在正中间那张桌子前正襟危坐,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浑身一股肃杀之气,就算是不懂武功的钱文青也本能地感到害怕,正踌躇着要不要迈进大堂时,小二已经迎了上来,将二人引去那中年男人身边。 小二对中年男人恭敬道:“霍爷,这位就是苦主,钱少爷。” 那中年男人闻言才睁开眼,他对小二挥了挥手,随后看向面前的钱文青和杨震,那眼神如鹰鸠一般锐利。 钱文青只觉得浑身一震,险些两股战战,好在杨震搭了把手将他扶住,不然怕是要直接跌坐在地。 那中年男人开口道:“你是苦主?” 钱文青点了点头,杨震道:“正是我家钱公子。” 中年男人又道:“你丢的是什么?” 钱文青战战兢兢道:“盒……木盒子……” 中年男人看到钱文青这害怕的模样,他将表情缓和了一些,自以为已经足够温和,不会吓到客人,却忘记自己刀头舔血这么多年,那由内而外形成的通身煞气早已不是故作温和便能压制的了。 钱文青看到中年男人表情变了,吓了一条,他脸色苍白,忙道:“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中年男人看到客人更害怕了,自知改变形象的计划再次失败,表情变得有些沮丧,却没有再继续为难钱文青,只是请钱文青二人坐下,道:“我是执法队的队长霍东,昨夜小二来报客栈发生械斗,出了人命,苦主也丢了东西,”他顿了顿,道:“丢失物已经寻回,现在要和钱公子确认一下盒中之物。” 钱文青听到霍东说失物已经找回,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不在害怕面前这个杀气腾腾的人,忙道:“当真已经寻回了?太好了!”他喜出望外,大声道:“盒子里是三月悬赏的七合龙爪花!” 霍东听完点了点头,道:“确实是。现在苦主身份已经明了,这失物便还给你。”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 钱文青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丢失的木盒又是什么。他一把抓过木盒抱在怀里,喜极而泣,道:“多谢霍爷,多谢!还好您帮我巡回此物,否则我的下半辈子就要断送了。” 身边的杨震看到此情此景,也是激动不已,他虽未说话,但眼眶却已红了。 霍东道:“你不必谢我,因为帮你找回此物的人并不是我。” 钱文青愣了一下,与杨震对视一眼,杨震道:“霍爷,请问是哪位英雄出手相助?” 霍东道:“他没有留下姓名,我们查到他住在地字五号房。今晨就是他将此物交给执法队,委托我们代为转交给苦主。” 钱文青懵懵懂懂地听完,杨震对霍东再次道谢,霍东说自己还有公务在身就离开了。 “公子?”杨震拍了拍还在发呆的钱文青。 “啊,杨大哥。”钱文青如梦初醒,抱着盒子怔怔道:“你说会有人放弃进入仙露谷的机会么?” 面对钱文青的疑问,杨震也是一脸不解,道:“世道险恶,这种人应该不会有。” 钱文青道:“可是偏偏有人将这盒子送了回来。” 杨震道:“杨某不觉得有人会拾金不昧,这人是否和公子有些交情?” 钱文青摇摇头道:“你我昨日初来此地,与谁都不认识,恐怕不会有朋友出手相助。” 杨震道:“既然没有头绪,不如去拜会一下那位客人。” 钱文青闻言眼睛一亮,道:“杨大哥说的不错。”他唤来小二,问清楚地字五号的客人是否在房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回房收拾了一些金银作为谢礼,和杨震一起来到地字五号门前。 钱文青恭敬地敲了敲门,道:“恩公可休息了?” 里面不久有人道:“并未休息,”同时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从内侧打开,露出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钱文青认出此人正是昨日提醒他谨慎之人,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道:“多谢恩公!”说着就要下跪。 那人一把扶住钱文青的胳膊,将他拉起,道:“何必行此大礼。请进来说话。” 钱文青和杨震都被请进房间,游鲤轻轻关上了门。

第三十章 保镖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游鲤请二人在桌边坐定。 钱文青还没坐稳就立刻起,对着游鲤就要下跪。 游鲤道:“公子不必如此,鲤某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换成其他人,想必也会这么做。” 钱文青动容:“鲤大哥真是仗义,你有所不知,这盒子里装的,是文青下半辈子的一切。” 游鲤将钱文青扶起,奇道:“此话怎讲?” 钱文青道:“实不相瞒,在下钱文青,家里在大原一带小有名气,家父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攒下些家资,家母却早早撒手人寰。”他顿了顿,眼中尽是哀伤:“家父很快续弦了一位女子,那女子诞下舍弟之后便开始谋划家父的家产,我这些年在外帮家父打理生意,一年回不了家几次,却不知道那女人竟然对父亲……”他说到这里双拳紧握,肩膀也因颤抖而起伏,用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道:“她给家父下了毒,普天之下除了云家无人可解。” 游鲤静静听着,吐出一口浊气,道:“所以你便来仙露谷求解药。” 钱文青点点头,道:“好在我前几年偶然得了这宝物,好在仙露谷正在悬赏此物”,他手指轻抚着木盒,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那女人用的是慢药,我还有机会控住父亲的病情,我还能带着这宝物来仙露谷求药,一切都还来得及。” 游鲤道:“原来如此,那此物定要细心收好,再也别被歹人夺去了。”他自幼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不懂那种父子之间所谓的感情羁绊,但此刻看到钱文青的神情,还是难免有些动容。 钱文青道:“多亏了鲤大哥帮我夺回此物,不然据我打听,一旦家父故去,后母便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假的家父的遗嘱,将在家赶出家门,好叫她们母子夺走家父的所有财产,夺走本该属于在下的一切。” “那……真如公子所言,下半辈子的富贵就要落在仇人手中了。”游鲤感叹着果然富贵胜过亲情,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这温热的茶水此时入口,却仿佛已经凉透了。 “鲤某不知此物对公子如此重要,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公子也不必太过感激。”游鲤谦逊道。 “鲤大哥对文青恩同再造……”钱文青将准备好的钱物放在桌上,道:“这些都是些俗物,赠与大哥,略表感谢,还请大哥不要推脱。” 游鲤并不打算推脱,直接拱手道:“公子盛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钱文青似乎很满意游鲤接下银钱,看了杨震一眼,杨震此刻已知钱文青心中所想,于是开口道:“鲤先生……” 游鲤笑着摆摆手道:“我没什么学问,当不成先生。这位兄台喊我老鲤就好。” 杨震道:“鲤前辈,”他们行走江湖之人,若是不以年龄论交,单看武功高低,确实是可以称比自己武功高的人为前辈的,所以杨震此番开口,游鲤没有说话。 杨震接着道:“我和我的兄弟们本是公子雇来做护卫的,只是武功粗浅,昨夜一战之后死伤无数,只怕是无力继续护卫公子。” 游鲤的目光落在杨震脸上,示意他说下去。 杨震道:“前辈能从贼人手中抢回木盒,必定武艺高强。公子与我们一路来到此处,艰难险阻也遇到了无数,都算是挺过来了,”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就差这临门一脚,而此处偏偏是此行最为危险之地,晚辈这个情况也已经无力保护公子……”他看着游鲤,道:“晚辈斗胆,请求前辈可以护卫公子入谷。” 游鲤神情一愣:“这……” 钱文青赶紧接口道:“在下深知这请求提的冒昧,但在下不会武功,此刻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对着游鲤重重跪下,苦苦哀求道:“鲤大哥义薄云天,既然能帮在下取回宝物,那何不好人做到底,送在下到谷口呢?” 游鲤看着跪在地上的钱文青没有说话。 杨震和钱文青也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游鲤嘴角勾起,道:“若是公子给的银钱足够,鲤某也不会和这些身外物过不去……” 钱文青闻言大喜过望,猛地抬头,对上游鲤温文尔雅的笑脸,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道:“多谢鲤大哥!” 游鲤伸出一只手虚扶了一把,钱文青顺势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送到游鲤面前,道:“鲤大哥,只要您肯帮我,这里是一千两银票,泰昌票号全国通兑,还请您笑纳。” “公子客气了,”游鲤说着接过银票,揣进自己怀里,问道:“公子既然开口,鲤某自然相帮。只是不知道公子打算何日入谷?” 钱文青道:“家父身体日渐衰弱,在下打算今日入谷,”他将木盒放在桌上,道:“在下希望鲤大哥先随我去济生堂换取仙云令,而后直接去仙露谷。” 游鲤点了点头,道:“听小二说公子昨夜受伤,不知道如今身体是否有恙?” 钱文青那里顾得上自己的伤势,连忙摇头道:“在下无碍,还请鲤大哥护卫我。” 游鲤道:“那请公子这就去收拾行装,一盏茶之后,你我在客栈大堂中汇合吧。” “好!太好了!多谢鲤大哥!”钱文青立刻起,对着游鲤作揖之后,和杨震一起回到自己房间。 “公子,有前辈相助,杨震就放心多了。”杨震像是卸下肩头重担一般,一直紧锁的眉头也展开了。 “是啊。”钱文青长舒一口气,接着去看杨震,道:“这下杨大哥可以放心了,这镇子是是非之地,我下午就会离开此处,杨大哥和兄弟们也早日离开为好。” 杨震点头道:“某也是来和公子辞行,之后的路杨某不能陪公子走了,还望公子保重。” 钱文青点了点头,杨震对他道别之后,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仙谷镇。 游鲤在窗口,静静地看着杨震等人的背影,树叶的阴影挡住了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 将行囊收拾好,与其说是行囊,也就是刚刚钱文青所赠的银钱而已。游鲤虽然自己不缺钱,但此番出来带的银票确实已要见底,正所谓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钱文青的举动让游鲤十分满意,就连昨夜打开木盒看到那劳什子干花时候的愤怒都仿佛被直接抚平。 游鲤来到大堂的时候,钱文青早已换了身衣服等着了,他现在精神很好,似乎是因为游鲤的出现让他吃了一剂定心丸,他觉得自己胸前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两人没有多说,便一起去了济生堂。 福来客栈在小镇东街,济生堂则在西街,镇子不大,两人很快便到了济生堂,进门的时候,连老板正坐在柜台后面,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到游鲤的时候,那目光越发兴趣盎然。 游鲤不躲不闪,直直地看过去,连老板和他对视之后对他点了点头。 钱文青没有去询问两人是否相识,只是道:“在下带着三月的悬赏品来了,还要劳烦老丈请掌柜的出来。” 连余微笑道:“老朽就是这里的掌柜,公子一路来此辛苦,还请在那边稍坐,”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伙计上前引二人在一旁坐下,又给两人奉了茶水。 至于木盒,已经被小二捧着端到内间去了。 “公子,我们老板请您进内间一叙。”刚刚进入内间的伙计折返回来,恭恭敬敬地对钱文青说道。 钱文青看了一眼游鲤,游鲤点点头,他便起身和伙计去了内间。 游鲤闭目养神,他并不好奇连余会和钱文青说什么,反正他只是个保镖,没有必要知道太多的事情。 不一会儿钱文青从内间走出,在游鲤身边坐下,他从怀中拿出两个瓷瓶,放在桌上的碟子里。 “这是?”游鲤不解。 钱文青道:“这瓶中各有一颗小还丹,是连老板所赠,他见你我二人血气不足,便言这药可以补充些血气。” 游鲤道:“连老板真是客气,公子两瓶都留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钱文青道:“恩公何必客气,”他将一瓶推到游鲤面前,另一瓶则揣进怀中。 游鲤见状也不好再推辞,便将剩下的一瓶放进怀里。 两人各自安坐,一时无话。 “公子不用紧张。”游鲤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 “啊,是,是的。”钱文青手里捧着茶水,有些语无伦次,心里忐忑不安。 游鲤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看着钱文青,不怪这富家公子紧张,云氏的承诺本就比千斤还重,现在终于能换到信物去救自己的父亲,换成任何人都会如此激动吧。虽说是为了争夺家产,但那家产的一半本就是属于钱文青自己的,若是不争不夺,到头来还不知道会落到个什么下场。游鲤不禁感叹,若是自己当时手上有一枚仙云令,那一定能把姐姐的病完全治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啊!这就是!”钱文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打断了游鲤的思绪。 游鲤微微偏头,就看到连余将一个匣子放在钱文青手中。 此刻钱文青已经激动地双目通红,想来那盒子里便是他心心念念已久的仙云令了。 游鲤不禁好奇起来。 连余道:“钱公子可在此处打开木盒,济生堂会出三百两买下。” 钱文青愣了一下,道:“为何?这木盒是要收回的么?” 小伙计结果话头,道:“钱公子您有所不知,这木盒是专为仙云令所制,是云氏一族用特殊的材料制成,这材料十分珍贵,是以这木盒会被高价回收。” 游鲤道:“这木盒可有什么神奇之处?” 小伙计道:“确实没什么神通,只是能保持仙云令在这匣中……” 连余忽然咳嗽了一声,小伙计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钱文青道:“既然不方便细谈,那在下等也不强人所难。”他看了看游鲤,道:“这木盒手掌大小,薄厚适中,用来放个物件倒也不错。钱某也不缺那三百两银子,就将这木盒赠与恩公了。” 他说着将仙云令取出,那是一块木质令牌,通体深褐色,正面刻了一个“仙”字,背后刻有一朵祥云,倒也应了这令牌的名字。钱文青看罢,便用一块花纹锦帕小心裹好,将那木盒顺手给了游鲤。 “那就多谢公子美意。”游鲤接过木盒,眼睛却落在仙云令上。 钱文青没注意到游鲤的目光,倒是连余先开口了。 “小兄弟可是好奇这仙云令?” 游鲤点头,道:“江湖中人把这块令牌看做第二条命,又对云氏敬若神明,”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令牌却是朴实无华。” 连余笑了笑:“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岂非就是这朴实无华的东西?” 游鲤没有说话,钱文青道:“还请老板告知这仙云令的用法。” 连余道:“钱公子只用将这令牌放在胸口便好,只是这令牌只可你一人使用。” 钱文青点了点头,道:“在下明白了。”他对游鲤道:“事不宜迟,恩公,还请速速护送在下入谷。” 游鲤起身,两人一起告别连余。 济世堂有马,两人各自跨上一匹,匆匆向仙露谷赶去。

第三十一章 劫道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通往仙露谷的小路很长,但济生堂的马很快,两人不肖半个时辰,便到了谷口。 故地重游,游鲤的心情和上回完全不同,既没有跃跃欲试的期待,也没有避之不及的恐惧。 两人勒马,只因前路不通——五个大汉将去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钱文青暗道不好,一脸的恐慌,转头去看游鲤,再看到游鲤一脸轻松的样子,他只觉心下稍宽。 “先下马,已经到谷口了,剩下几十丈走过去就好。”游鲤说着便下了马。 钱文青闻言,也和游鲤一样下马,有些害怕的躲在游鲤身后,道:“全仰仗恩公了”。 “那是自然。”游鲤点了点头,这才开始打量面前几人。 这五人似是互相认识,仔细观察却又眼神闪烁,显然是各怀鬼胎。 只见为首的那人一脸恶相,高声道:“哥儿几个在这里等了两天了,身上都要发霉了,总算等来一个。” 那人指着脸色不佳的钱文青,道:“小子,你可要把怀里的宝贝揣紧了,别被哥哥们抢去了。” 他这话说的甚是轻佻,话音一落,就惹的其他几人一阵哄笑。 钱文青自觉受辱,却不敢吭声,只能求助一般看着游鲤。 “他是你的保镖吧,”一个黄衣汉子忽然开口道:“看着有点眼熟。”他又看向钱文青,笑的一脸玩味:“你可要小心你的宝贝,不要被这位小白脸保镖抢走啊。” 钱文青壮着胆子开口,那声音实在没什么底气,他道:“你们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是不会中计的。” 游鲤也看着黄衣大汉,确实有些眼熟,那日他自己来仙露谷的时候,依稀看到这人躲在远处…… 此时钱文青也正好和游鲤搭话,游鲤笑了笑,道:“公子再次稍后,鲤某去去就来。” 钱文青只觉得眼前一花,游鲤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他身法轻盈鬼魅,出手如电,瞬间便切下了黄衣汉子刚刚出鞘的大刀。 只见游鲤手腕一番,手里那把大刀立时变换了方向,黄衣汉子躲闪不及,被那锋利的刀刃直接抹了脖子。 直到那汉子倒下,周围的人方才如梦如醒一般纷纷退开躲避,。 “你看到他出手了么?” “我只觉的眼前一花,他就倒下了。” “看来是碰到硬茬子了。” “你怕什么?我们人多。” “对我们齐心协力,料他双拳也难敌四手。” “谁先上,谁就先死。” “这……” “仙云令只有一块,大家都赌上性命,却不能都入谷,又待如何?” 此话一出,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有个看着机灵的青年忽然道:“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其他三人纷纷摇头,青年只觉得脖子僵硬,他缓缓扭过头,便看到提着大刀的游鲤,此刻正在几人身后。 游鲤道:“我说的。” 四人见状脸上均现惧色,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四散开来。 青年刚刚落地,只感觉肩头一重,脖颈处那令人无法忽视的阴冷顺着皮肤直接透入骨髓,他从没离死亡证么近过,也从未觉得一柄大刀这么重过。 游鲤将刀架在那青年脖子上,道:“谁动,谁死。” 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青衫男人道:“他一个人能同时杀掉我们四个不成?” 黑衣汉子觉得有理,接口道:“不如我们一起围攻他。” 青年大声道:“诸位,他是不能同时杀掉我们四个,但他能随时杀了我!” 只听三人中的麻衣中年最后开口道:“楚青,我们几个会好好安葬你。”话音刚落,麻衣中年便向有利冲了过来。 另外两人也毫不犹豫,纷纷取出兵器,策应麻衣中年的攻击,他们的眼中带着凛冽的狠意,映在他们怨毒瞳孔中的景象是青年绝望的脸。 游鲤左手一挥,“归去来”直冲迎面而来的黑衣汉子的暗器而去,金属相击之声炸响,暗器受击改变了方向,直接钉入了青年的脖颈。那青年闷哼一声颓然倒地。 “归去来”也因撞击而变了方向,此刻正穿透青衫男人的左胸,而游鲤手中的大刀,则深深嵌在麻衣中年的锁骨里,麻衣中年手中的峨眉刺距离游鲤的腰腹只差须臾。 前一刻还无比惊恐的钱文青,看着游鲤寸步不动就结果了四人,此时更是惊喜交加,热泪盈眶。他见过杨震他们出手,杨震他们虽然武功不弱,却不算是真正的武林中人。现在看着游鲤,他终于明白真正的高手是何种模样。 游鲤淡淡地看着麻衣中年,道:“你的兵器太短了。” 麻衣中年还有一口气,他嘴唇张合,道:“你……怎么预知……我的,兵器长短……” 游鲤道:“麻衣一门凶狠果断,手腕纹有毒蝎刺青。”他看了看麻衣中年握着峨眉刺的半截小臂,道:“他们身法迅捷,擅使峨眉刺……”说完顿了顿,道:“你袖子破了。” 麻衣中年被说的心服口服,道:“输给你,我没有遗憾,动手吧。” 游鲤的大刀落下,麻衣中年身首分离。 将刀丢在地上,游鲤对钱文青道:“公子,可以了。” 钱文青应了声好,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尸体,向游鲤走去。血流了一地,粘的他的鞋底湿湿嗒嗒,铁锈味刺激着他的鼻腔,昨夜在客房里被抢夺的记忆再次在他脑海中复苏。——一伙黑衣人冲进来,他们不断杀人,也在不断互相砍杀,刀光剑影之中,杨震的手下一个个倒下,最后杨震的手臂飞在半空,自己的胸口也被划了一刀。所有人都倒下了,那个黑衣人排除了所有阻碍,停在自己面前,伸出了那只鲜红的魔爪,自己万不得已为求保命,将手中的木盒交了出去…… 钱文青还记得那黑衣人的眸子,残忍、狠戾,亮的吓人。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钱文青走到游鲤身边,他抬起头的时候,全身便开始颤抖,他记忆中的眸子,与眼前人的眸子渐渐重合。 游鲤道:“公子,你在发抖。” 钱文青慌忙摇头:“没,没有。” 游鲤道:“你在怕我。” 钱文青道:“不,不是。” 游鲤道:“你不会信了他们五人的挑拨,也认为我会抢你的东西吧。” 钱文青立刻脸色煞白,道:“恩公对我恩重如山,断不会做这种事!” 游鲤笑道:“可是你抖得更厉害了。” 钱文青连忙摆手否认:“没有的事,是钱某没见过世面,看到这么多死人有点害怕。” 游鲤道:“有我在,莫怕。”说完他大步路过几人的尸体,向谷口走去。 离开了游鲤的视线,钱文青长舒一口气,天知道他刚才差点要被吓到窒息而亡,现在看游鲤确实没有抢夺仙云令的意思,他才忽然感觉肺部干涸,这才想起了呼吸。 钱文青定了定神,跟上游鲤,后者在入口处停下。 钱文青看着这飘荡着出黄色烟雾的入口,道:“恩公这便回去吧,这仙云令只能保一人不被毒瘴所侵,剩下的路钱某自己走便好。” 游鲤忽然道:“公子,鲤某有些话思来想去,还是不吐不快。” 钱文青好奇地看向游鲤,道:“恩公请讲。” 游鲤道:“其实,鲤某有些事情瞒着公子……” 钱文青微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钱某也不是刨根究底的人,恩公已经将钱某护送至此,就算是有事情瞒着钱某,钱某对恩公也只有感激。” 游鲤又道:“公子如此客气,鲤某便想得寸进尺,问公子借一样东西。” 钱文青大方道:“只要钱某有,只要恩公需要,钱某定然不会吝惜。” “如此,多谢了。”游鲤勾起嘴角,那笑意不达眼底,钱文青不理解为何游鲤会露出这种表情,但下一秒他便已经倒在地上。 钱文青不可置信地看着游鲤,他的脸庞因胸口处极大的痛苦而扭曲。 游鲤正色道:“公子,我们是朋友,鲤某不能瞒你,昨夜是我写了书信鼓动客栈那些江湖人去抢你的木盒,只不过让鲤某意外的是,当我杀掉最后一个人得到盒子的时候,那里面居然不是仙云令。” 钱文青挨了一掌,嘴角有鲜血溢出,道:“是……你?” 游鲤点点头,道:“鲤某觉得,有些时候强抢确实不好,太伤和气,不如去借。万一对方愿意借给我呢?就像公子这样。” 钱文青听着游鲤的话,瞬间落下泪来,艰难挤出几个字:“那……你方才,为何……不问我借仙云令,为何一定要……我的命” 游鲤摇摇头道:“仙云令我自己会取,你的命我也确实要借。”他叹了口气,道:“你此行不能救回你父亲,下半生也要在继母的迫害中穷困潦倒,我不忍见你沦落到那般田地。” 钱文青闻言,内心已被绝望占满,他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不得好死!你会下地狱!你…!” 他的咒骂并没有持续下去,过分激动的情绪导致了他那本就濒临破碎的心脏在瞬间分崩离析,他的眸子灰暗下去,再也不用为家产争斗,获得了解脱。 而游鲤早在他开始怒骂的时候就揣着仙云令进入了仙露谷,关于利用钱文青这件事,他不觉得有任何不适,钱文青这个人甚至也不会在他脑中留下任何印象。用最小的付出换来最大的回报,一向是他的作风之一,虽然有时候会节外生枝,但那些节外生枝也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兴趣。而现在他心里只想着找到一个人——李如意。

第三十二章 外谷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找到了李如意,就可以找到角,处理掉之后,就可以继续之前悠闲美妙的生活,想到这里,游鲤的步法都轻快了不少,以至于这些毒物草木都变得没之前那么狰狞了。 这毒瘴林绵延五里,游鲤这次拿着仙云令,并没有再感到任何不适,他一路走得缓慢,一边是想看看这仙云令是否有传闻中那带在身边便能解毒的神奇能力,一边是想再看看那只金乌。 这不长的路,游鲤硬是走了半个时辰。这次他将仙云令捏在手中,果然再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直到他安然无恙地走到了仙露谷的范围。但令他遗憾的是,那只金乌再也没有出现过。 游鲤寻思也许那怪鸟本就是自己中毒后臆想出来的,只是他没料到,自己心底对某些往事的不甘和依恋竟然如此深重。 小树林的尽头是一块方形平台,游鲤踏上平台俯瞰,一片开阔的盆地出现在眼前。这盆地周围均是陡峭的山谷密林,盆地像一口平底炒锅一般嵌在层峦叠嶂之中,想要进入仙露谷,果然只有来时那一条路。平台正前方有一处广场,广场上空盘旋着几只苍鹰,这广场四通八达,路旁有酒铺商店,从广场延伸出去的道路尽头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民房,民房周围还能依稀看到大片的农田,田里金灿灿的一片,想必是准备秋收的小麦了。 游鲤本以为仙露谷里定然一副飘然登仙的清冷景象,却未曾想到云氏竟将外谷打造成了一个和世俗别无二致的村镇。 平台上有一块石碑,上书“外谷”二字,看来仙露谷分为外谷和内谷,想必云氏是居于内谷的了。 “真是麻烦。”游鲤自言自语,他本想着过了毒障可以直接见到云家人,一番手段后问出李如意的下落,又或者直接在云氏那里抓住李如意问个清楚,而眼下可能还要想办法进入内谷,对于非自身原因产生的节外生枝,小鲤鱼一向是深恶痛绝的。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 但有些时候抱怨和不满只会让自己踯躅不前,落尘从小就教过游鲤这个道理。那时候游鲤还可以耍耍性子,顶多被落尘揍上几顿,但现在年岁渐长,他才渐渐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事,就算不愿做、不想做,也非做不可。 踏出了第一步,是个好的开始,游鲤沿着平台链接的小径,几经折转,终于来到了外谷的广场上。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家两层的铺面,招牌上写着“云中酒肆”四个大字。 游鲤左右看看,这铺子开在广场正中,想必不是财力雄厚,就是老板手腕了得了。游鲤觉得有趣,再小的地方,也少不了金钱和权利的染指,世上那有什么极乐净土,有人的地方,必然会有争斗。 “兄弟,你是外面来的吧。” 游鲤刚在招牌下驻足,就有个中年男人上来搭话。 那男人年约四十上下。生的是浓眉大眼,身形壮硕。虽然穿着素色短衫,但从他的气息和稳健的下盘来看,这个男人的武功不会差。 游鲤道:“你怎么知道?” 男人自豪地说:“我来这外谷三年,这里总共二十七户人家,每一户我都认识。”他看着游鲤:“但我却不认识你,那你岂非就是外面来的?” 游鲤了然:“不错。我确实是第一次来仙露谷,兄台刚说此处是外谷,莫非还有内谷不成?” 男人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看了一眼云中酒肆。 游鲤做出请的手势:“我请你喝酒,我们边喝边说。” 酒肆不大,大厅里有三张方桌,每张桌子配四把长椅,其中两张桌子上各坐了一个男人。 东面有个破旧的柜台,柜台上放着一个正方形的木盒,木盒顶上有个手指粗的圆洞,木盒边放着一个账本。从翻开的厚度看,这个月的营收似乎不怎么样。柜台后面的博古架上放着几个酒坛。 游鲤皱了皱眉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死亡和败血的味道。他不动声色,口中说:“虽然简陋,但也算个酒肆。” 男人:“在外谷能喝到酒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比不得外面哟。” 说罢在唯一的那张空桌子旁坐下。 “哎哟,真是稀客。”娇媚婉转的女声从西侧传来,一双纤纤素手撩开帘子走出来,游鲤微微侧头看去,女人出来的地方应该是后厨。 那女人穿着一身青色的纱裙,尽管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她的风韵依旧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多看两眼。 男人看了一眼女人,道:“这是我兄弟,梅儿,要好酒。” 梅儿听完愣了一下,看了游鲤一眼,婉转笑道:“杜哥这么说,那我得拿出最好的酒了。” 男人大手一挥:“尽管拿来,你还怕我兄弟付不起酒钱不成?” 梅儿赶紧告罪不敢,钻进后厨,不一会儿便盈盈而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杯子和两坛子酒。 男人兴致很高,游鲤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游鲤问一个问题,他就喝一壶酒。 从男人口中,游鲤了解了一些仙露谷的事情。 首先,他所在的地方是外谷,云氏所在的地方在内谷。内谷和外谷之间有另外一片毒林,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要去内谷,得把仙云令投入广场南边祠堂中的枯井里。这样次日便有云氏子弟接他入谷。 其次,用仙云令穿过外谷那片毒瘴林之后,仙云令便会失效,所以仙露谷只能进不能出,除非云家人亲自相送,不然就得活活老死在这里。 最后,这外谷又叫恶人谷。云氏前任家主云倾有些邪气,救人经常随心所欲,不看善恶。现任家主云宿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十二岁继承家主之位以来,短短三年间,只要是他瞧得上的人,都有资格进入仙露谷。多少恶人为躲避仇家,铤而走险抢夺仙云令入谷,只要进了仙露谷,就能得到终生的安全。至于云氏根本不管外谷的情况,在这里闹事的人只要不弄出人命,云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么多年累积下来,善人早就死绝了,现在谷里的都是恶人。 游鲤心下了然。那人见游鲤不再提问,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壶酒,饮罢笑眯眯的看着游鲤,道:“小兄弟,实不相瞒,这外谷除了恶人之外,还有一种人。” 游鲤:“哦?什么人。” 男人目光发狠,顷刻间暴起,道:“就是待宰的新人!” 游鲤出手如风,一把把男人按回去,眨眨眼,说:“你刚说,不出人命就行?” 男人惊讶于自己被轻易按住,却也没有太过担心,也许面前的人只是力气稍微大一点,但凭借自己雄厚的内力,力气大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于是轻蔑道:“你很有自信?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么?”游鲤摆摆手,道:“我没兴趣知道废物的名字。” 男人甚至没看到游鲤怎么出手的,但他全身尽断的经脉正撕裂一般地疼痛着,眼泪鼻涕和口水以及血从他的五官流出。 游鲤看了男人一眼,自言自语道:“还好没出人命。”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大堂内的人听到。 另外两桌坐着的男人依旧在喝酒,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游鲤已经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便起身去柜台交银子。他将二百两银票放在柜台上,指着那木盒,对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梅儿笑着说:“好姐姐,你不会说这里不收银子吧。“ “开酒肆的,怎么会不收银子?”梅儿双颊一红,飞了个媚眼给他。 游鲤又道:“可是要用这木盒付钱?” 梅儿依旧在笑,那笑容已经有些僵了,她赶忙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道:“您说的是哪里话,这盒子就是个装饰,怎么能用来收钱呢。” 游鲤抬起胳膊放在柜台上,凑近梅儿,一脸神秘地开口:“我曾听人说起过有一种吴越地区的刑具,外形是个平平无奇的木盒,但里面却有着厉害的机关,只要将手指伸进去,盒中暗藏的利刃便会将手指连根切断……”他指了指木盒,接着道:“我看这盒子不一般,你说它会不会就是……” “唉呀!我胆子小,您可别吓我!”梅儿娇柔的身体缩成一团,满脸的惊恐害怕,颤着声音道:“我只是个弱女子,客官如何要这般吓我……吓得我晚上睡不着可怎么好?” 游离看着她,没有说话。 梅儿不理解自己的魅力怎么就没了作用,若是换个男人,此刻已经上前安慰自己了。不过她也不觉得尴尬,接着道:“客官您多虑了,这吴越的刑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春葱般的手指划过木盒的棱角,道:“这只是个普通的木盒而已。” “也是。”游鲤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种说法,指着扔在地上哀嚎的男人:“我这样不算违规吧。” 梅儿娇笑道:“自然不算。” 游鲤:“我觉得他这样躺着不太好。” 梅儿从柜台后面出来:“我一会给他送去医馆就行。广场最东边倒数第二间就是杜老二的屋子。杜老二是个光棍,如今他不好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她眨眨眼,一脸谄媚的看着游鲤。 “光棍啊,那确实可惜了。”游鲤一脸遗憾,说完便走出酒肆。 梅儿挥着手帕出店相送,衣衫却早就被冷汗浸透。 “梅儿,今天你亏了啊。”梅儿进了店,就看到原本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章久抱臂靠在柜台上,喝一口酒,吃一粒花生米。 梅儿叉着腰,没好气道:“以为是只肥羊,没想到是个煞星。”她看向另一个男人,道:“魏续,怎么样,看得出路数么?” 另一个客人魏续此时早已起身,蹲在杜老二面前。他细细看了杜老二的伤势,听到梅儿的话,抬起头:“内功臻至化境,只一瞬间就震断了杜老二浑身的经脉。” 梅儿拍着胸脯后怕:“哎哟,惹不起,惹不起。” 章久还在吃花生米:“梅儿,你亏了。还折了杜老二。” 梅儿横了他一眼,道:“老娘从来不会亏本,”她将杜老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道:“杜老二不是也能用么。” 两个人会意,魏续看着杜老二的眼神中已然浮现怜悯之意。 梅儿拍了拍柜台上的木盒,扬起下巴:“你们不能白吃我的酒,杜老二的十根手指给我留下,剩下的便宜你们了。” 章久看了看杜老二,皱眉道:“杜老二已经瘫了,怕是用不了这‘木扳指’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魏续手掌一翻,一并明晃晃的短刀出现在他手中,刀光闪过,杜老二的手指便到了梅儿手里。 梅儿接住断指,道:“我可不是挑剔的人,也不拘泥于形式。”此刻她哪有方才在游鲤面前那副害怕样,甚至哼起了小曲儿,将那断指一根一根放进木盒,仿佛那断指是什么华美精致的珠宝,而那木盒就是金雕玉琢的妆匣一般。 魏续的刀确实很快,梅儿装断指的时候,杜老二的哀嚎才响彻大堂,不过在场的三人似乎完全听不到,魏续脸上没有表情,仿佛之前怜悯杜老二的人不是他一样。 章久点了杜老二的穴道止血,他的指力一直十分通透,杜老二的身体再被他点穴之后,不要说是流血,就连生理性的颤抖都无法做到。 处理好了都老二的伤,章久看着二人道:“那个新来的,他知道木扳指。” 梅儿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她深吸了一口气,道:“知道便知道了,我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是你,不是我们。”章久纠正了她的说辞,道:“只要你这一辈子不出仙露谷,旁人就奈何你不得,无论是谁。” “是啊……这破地方也就这点好处了。”梅儿叹了口气,安下心来,捧着自己的俏脸自嘲道:“我梅吟雪风华绝代,难道就要老死在这里了么?” 没有理会顾影自怜的梅儿,章久的目光落在杜老二身上。看着只有眼睛能动且气息尚存的杜老二,章久舔了舔嘴唇,道:“死了就不值钱了,”他看向魏续,道:“这种伤势的,送给云家做药人,能给我们多少?” 魏续淡淡道:“不好说,但一块狗牌总会有的。” 章久面露喜色,但随即看向魏续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魏续瞧了他一眼,摆摆手道:“给你。我觉得这里就挺好。” 章久大喜,谢过魏续之后,看着杜老二的眼神变得贪婪且狂热。 而此刻只有眼球能动的杜老二,在听到“药人”这个词之后,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绝望,宛若看到夜叉降世,宛若直面地狱降临。

第三十三章 酒肆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杜老二将面临什么游鲤不会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这个地方既然叫“恶人谷”,那此处的人无论落到什么下场,游鲤都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广场上建筑不多,祠堂只占了南边一点土地,游鲤很轻易的就看到了祠堂那饱经风霜的牌匾,暗道这云氏也是吝啬,见这祠堂如此破败却不去修缮,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许这祠堂是恶人的祠堂,而非云氏的祠堂。这么一想便能想得通了。 就算到了这恶人谷,游鲤的好奇心也丝毫没有缩减。难怪栖鸦有时候咬牙切齿的评价游鲤“他不该叫鲤鱼,他就是只坏猫”。虽然好奇心会害死猫,但好奇心配上强大的实力,便仅仅是好奇心而已了。 推开祠堂暗红色的大门,正对着眼前的是一座圆形的香炉,香炉后面则是祠堂的主殿,右侧有一间破败的木屋,被藤蔓植被盖住了大半,左侧有一口井。想必这井就是杜老二说的枯井了。 游鲤走到井边,将怀中的仙云令取出,丢了进去。 这确实是一口枯井,井底除了枯枝败叶,就是泥土。那令牌直直掉了下去,落在井底干燥的泥土上。 游鲤绕着井观察了一阵,那些枝叶虽然有些阻挡视野,但有什么动静却是不难发现的。但奇怪的是,令牌丢下去一盏茶的时间了,井底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不是说云家的人会得到消息么?”游鲤不解道:“他们如何获得消息?” 他本以为会有什么蛇虫鼠蚁,奇珍异兽出现衔走这块牌子,现在看来,也许是井底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玄机。 他决定下去看看。 这次出门游鲤学乖了,换了身灰衣裳,这样即便弄脏了,也不会那么明显。他将衣袍下摆撩起挂在腰带上,又检查了一下绑腿,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就要往下跳。 “我要是你,就不会想下去。” 忽然一个婉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游鲤停下了起跳的动作,转过头看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梳着少女发髻,穿着一身杏黄的衣裙,她边说边从屋檐上越下,那脚步轻的像是一只埋伏猎物的猫咪。 游鲤承认对方的轻功确实不错,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祠堂的,起码在她出声之前,游鲤一直都没有察觉。 不过这也不要紧,游鲤毕竟只是一个人,不可能每样本领都压过别人一头,他也更不怕从暗中来的偷袭,他从小受到的训练并非听声辨位,而是察觉杀气。 不打算对自己动手的人,他出现或者消失,对游鲤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而对自己有恶意的人,动手的同时必定会露出杀气。游鲤的速度虽然不是最快的,但用来躲避偷袭却是足够了。杀手只需要分生死,不用分高低。 “你是何人?”游鲤道。 “大哥哥,你长得好俊。”那女子竟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 游鲤不知可否,摸了摸鼻子。 那女子接着道:“我叫香香,从小在这里长大。”她一边介绍自己,一边盯着游鲤看,那眼神将游鲤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那视线比任何一个红倌都要大胆直接。饶是游鲤这种久经风月场的人也有点感觉吃不消了。 “香香?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游鲤道。 “我听梅儿姐姐说外谷新来了个俊俏郎君,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游鲤无奈道:“现在你见到了,你可以走了。” 香香非但不走,反而朝着游鲤走了几步,道:“现在见到了,我更不能走了。” 游鲤还未开口,香香就指着那口枯井道:“你可知这井是万万下不得的。” 游鲤道:“这井里难道有怪物不成?” 香香嫣然一笑,道:“有没有怪物我不知道,但下去的人没有能爬上来的,”她看到游鲤一脸不解,又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游鲤挑眉,道:“难道不是井中有密道,下去的人都通过密道去别处了?” 香香摇头道:“也许这井底确实有什么密道,但也只能在井底的薄土下面,”她伸出春葱般的手指指了指井四周的墙壁,道:“起码这些地方没有任何机关,若是真有密道,岂非就在井底?” 游鲤点头,道:“有道理。可你不是说下去过的没人上来么?如何会把探知的机关告诉你?” 香香道:“那是因为那人下去时我就在此处,而他的脚一碰到井底,便陷了下去,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游鲤道:“你确定井底那是密道?” 香香眨眨眼道:“也有可能是陷阱。” 游鲤又向井底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不去冒险。上次他冒险闯谷,差点把自己玩死,现在他谨慎多了。 香香问道:“你不下去了?” 游鲤点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怎能下去送死。”香香道:“四舍五入我算是救了你的命,你要如何报答我呢?” 游鲤奇道:“我还要报答你?” 香香点点头:“知恩图报,你必须报答我。”她忽然上前一步抱住游鲤的胳膊,道:“我想好了,你留下来做我的夫君吧。” 游鲤感受着胳膊上的柔软触感和,心里却没什么波澜,他道:“我很快会离开,不能留下来陪你。” 香香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游鲤不解,道:“你笑什么?” 香香道:“你才来这里,怕是还不清楚。这仙露谷是只准进不准出的。” 游鲤看了一眼香香,道:“这话我听人说话,但我却不信这个邪” 香香道:“其实也有出去的方法……“她眼珠一转,道:”先去我家吧,天色不早了,我给你做些吃食。”说罢便拉着游鲤走出祠堂,她指着道路尽头的小院子说:“喏,那就是我的家,你先过去等我。”说完把钥匙放在游鲤手中,转身便要走。 游鲤伸手拉住香香,他的力气很大,香香脚下一个踉跄,倒在游鲤怀中。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着急。”香香娇笑道。 游鲤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叫她正经点,道:“你要去哪?” 香香道:“我要去买酒,今夜是你我成亲的大喜日子,不喝交杯酒怎么能行?” 游鲤只觉得头大,道:“我可没有答应娶你。” 香香的手在他胸口摸了一把,道:“等我们睡过之后,你就离不开我了。” 游鲤道:“你一向都这么说话?” 香香从游鲤怀中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角,道:“这外谷的男人哪有这个福气,只有英俊的大哥哥才配得到我的喜爱。” 游鲤叹了口气,这个女孩不但花痴,而且自恋,他确实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类型,于是不在多说,拿着香香的钥匙,转身就走。 香香也抬步往广场中心的酒肆走去,她一步三回头,视线一直盯着游鲤,看他走远之后,身形一闪,便回到了祠堂的枯井旁。 “哼,又是一个傻蛋。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香香此刻面上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对游鲤的喜爱,她从腰间取出条结实的长绳,一端绑在枯井附近的树上,一端系在自己腰上。 “这枚仙云令我就笑纳了~”她的心情似乎很愉快,连眼睛都透出笑意,在她双手扶住井口的岩石,正准备下去的时候,她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那枯井井底干燥的泥土上,哪里有什么仙云令? “怎么……可能?”香香的声音都染上一层难以置信,她明明看到游鲤将令牌扔进去的,苦于游鲤迟迟不愿离开,于是她现身支开游鲤,回来取令牌。她自信自己的速度够快,却未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仙云令竟然不见了。 正疑惑间,香香感觉背心被人踹了一脚,她“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也随着那一脚的力道坠入井中。 这井有十来米深,她匆忙间调整姿势,却依旧磕磕碰碰的向下坠,好在她反应够快,她用手脚稳住身形,把自己贴在井壁上。即便是如此,等她稳定下来的时候,身体已滑了**米,离井底距离不足一米。她的四肢紧紧攀附,努力让自己不去碰井底的土地。 好在这是一口枯井,井壁固然冰凉却不湿滑。 固定好身形之后,香香擦了擦嘴角的血,抬头看去,随即看到游鲤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井边,手里握着她本来绑在树上的那截绳子。 “怎么是你?!”香香看到游鲤,脸色铁青。 游鲤右手一翻,手中多了一块仙云令。他开口道:“你可是在找这个。” 香香很想否认,但事情似乎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咬着牙点了点头。 游鲤道:“这里根本没什么玄机对吧。”他看着手脚并用扒住井壁、形容狼狈的香香,接着道:“这枯井看来也只是一口古井罢了。”他叹了口气,怪不得自己在这里等了那么久,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原来这一切都是杜老二的骗局。 游鲤不禁感叹这里不愧是恶人谷,这里的人说的话,确实一句都不能相信。稍有不慎,便会着了道。 香香惊讶地看着游鲤,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游鲤道:“我要下井的时候你突然出现阻止我,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香香道:“也许会有呢,你为何不信?” 游鲤道:“你当时气息太过平稳,显然是早就到了,”他将仙云令放进衣襟,道:“既然早就到了,为何会在那时现身?”他摸了摸鼻子,道:“鲤某一向有自知之明,仅凭这张脸,是无法让女人第一次见面就自荐枕席的。” 香香叹了口气,道:“你很聪明。这一局是我输了。”她试着运气,却被后心处钻心的疼痛疼的冷汗直落。接着她就发现一个令她绝望的现实——她受伤了,无法用轻功脱离这口枯井。 如果那绳子还是拴在树上,她大可忍耐一下,顺着绳子爬出去,但如今那绳子在游鲤手中,香香有种感觉,自己惹了不敢惹的人,如果自己稍有不慎,今日也许会死在这里。

第三十四章 香香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游鲤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方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 香香心中早已烦乱不堪,各种糟糕的结果在她脑中转了无数个圈,此时听到游鲤开口,宛若听到什么仙音,连忙道:“我说,我说。”她迟疑着要不要讲条件,却又怕游鲤直接动手杀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一拼,便鼓起勇气问道:“那我都说了,你会把我拉上去么?” 游鲤道:“我与你本无仇怨,不至于要你性命。” 香香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阳光从游鲤背后照入井底,给游鲤整个人打上了一层光晕,香香现在开始觉得,游鲤也许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坏。 游鲤道:“你是何时来祠堂的?” 香香道:“你从云中酒肆出来之后我就跟着你了。” 游鲤了然,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香香道:“这外谷里的人,只要不是心甘情愿留下的,便会时刻关注新人,”她的手有些累了,却还是稳住身形,道:“重伤新人,夺取仙云令,在这里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游鲤不解,道:“对一般人来说外谷如此危险,那些孤身进入的不会武功之人,岂非任人宰割?” 香香道:“那倒不会,在外谷,任何人出手都不能见光,”她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但依旧紧紧攀着着冰凉的石壁,道:“那些苍鹰,就是云氏的耳目。但凡有人违规,云氏的人便会赶来清理垃圾。” 游鲤道:“这倒像是我的营生。”毕竟他自己就是个清道夫,想不到云氏这里也有清道夫。 香香不太明白游鲤的意思,不过她的小命现在捏在游鲤手里,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普通人通常会束手束脚,香香也不例外。 游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可我把你踹下去这么久,为何没有云氏的人赶来捉我?” 香香的后心还在隐隐作痛,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她叹了口气,道:“这祠堂也算是室内,在室内发生的争斗,除非出了人命,否则云氏不会出手。” 游鲤了然,怪不得杜老二一开始就央着自己请他喝酒,原来是为了方便动手。那岂非在这外谷,屋子里比外面危险十倍百倍。他又想到梅儿让他去住杜老二的房子,如果自己真的去了,梅儿再纠结一些人来个瓮中捉鱼,那自己岂不是……想到这里,游鲤只觉得这里的人当真是恶毒,当真是有趣。 香香继续道:“所以在济生堂换到仙云令的人,会被告知如何正确进入内谷,而半路抢到的人,则容易在外谷……”她边说边偷瞄游鲤,可惜这个角度她无法看到游鲤的表情。——游鲤不懂如何入内谷,他手中令牌的来路可想而知。 游鲤回想起之前连余将钱文青单独请入内间的事情,不禁叹道:“看来我还是棋差一招,那连余怕是也算到我会对钱文青不利,所以故意留了一手。” 想到这里,他似乎都有点佩服钱文青了,那个男人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把仙云令的秘密完整告知自己。不过游鲤这么想的时候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从未给过钱文青选择的机会。——在他用离心掌去拍钱文青的时候,就注定把二人的出路一起堵了个水泄不通。 但是还好,他游鲤只是运气差了一点,但有的是聪明才智,有的是实力。有实力的人哪怕运气差一些,也会转危为安的。 “既然如此,入内谷的方法,你可知道?”游鲤继续问道。 “知道,知道。”香香连忙道,“可是……” 游鲤挑眉:“可是什么?” 香香苦着一张小脸,道:“大哥哥,你可不可以把我拉上去再说。这下面又脏又凉,我,我要坚持不住了。” 游鲤道:“掉下去不就好了,以你的功夫不至于摔伤。你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样?” 香香头摇的好似拨浪鼓一般,道:“没有没有,你要杀我易如反掌,我哪里敢耍花样。我,我真的,只是害怕这里……”她赶紧补充道:“我之前说这井吞人的事情是真的!” 游鲤道:“那我更不能拉你上来了,除非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香香恨声大喊道:“你除非拉我上去,否者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如何入内谷!” 游鲤笑道:“这村子据说有二十七户人,如果我一家一家进屋去问,总会有好心人愿意告诉我的,你说对不对?”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香香,道:“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去问,你有没有那个体力保证自己不滑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香香闻言面上已毫无血色,游鲤说的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平常这个祠堂不会有人过来,就算游鲤不杀了她,她也爬不上来,岂非只能死在这里。如果那样死在这里还算好的,万一落在梅儿手里,被送去云氏做药人,她只是想到这里,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立刻用力仰头,可怜兮兮地央求游鲤,道:“我说,我什么都愿意说。求你不要把我留在这里!求你!” 游鲤虽不知她为何突然情绪波动这么大,但既然她愿意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于是他示意香香开始。 香香道:“在西面农田后面有一片藤蔓覆盖的山体,开着红花的地方有一处机关,只要将仙云令放进去,那山体的暗门便会打开,里面是一间石室,云氏在那里有一个守门人,会接引手持仙云令的人入内谷。” 游鲤道:“原来如此。” 香香哀求道:“你拉我上去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游鲤却笑了,道:“这井里没有什么洪水猛兽,你等伤好了自己爬上来也是可以的。” “你这是杀人,你会被云家肃清的!”香香的脸上立刻写满怨毒,威胁道。 游鲤摊开双手,道:“你别胡说,我只是踹了你一脚而已。” 香香见他没被吓到,转而大声指责道:“你说话不算数!”游鲤道:“非也,我是答应拉你上来,却没说一定是现在。”他伸了个懒腰,道:“我只是觉得今日累了,无力将你拉上来。打算明日此时再拉你上来,怎么能说我说话不算数呢?” 香香自知说不过他,便又换上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大哥哥,求你了,我快坚持不住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游鲤道:“你说落下去就会被这口井吞掉?” 香香点头如捣蒜,道:“确实如此,我没有骗你,我不敢骗你了,这是我亲眼所见。” 游鲤摸了摸下巴,道:“真的么?我不信。” 香香都快咬碎一口银牙,奈何她无法发作,只能不断解释:“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游鲤道:“想让我相信也不是什么难事……” 香香一看有机会,急忙道:“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相信我,我以后可以做你的老婆,可以伺候你,可以为你生儿育女!” 只听游鲤道:“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也许你可以告诉我答案。” 香香道:“什么问题?” 游鲤道:“五年前,有个手段狠辣且轻功了得的女人突然就在江湖上凶名四起。她号称千面寡妇,专门诱惑英俊男子,交尾后便将其杀死。千面寡妇易容之术出神入化,有时是八十老妪,有时是豆蔻少女。”他看着香香,接着道:“她先与男子相爱,情到深处便会杀死男子,她居无定所,四处风流,搞得英俊男子人人自危,更有甚者干脆戒了青楼赌坊,老老实实在家读书练武,就怕遇上这寡妇,被偷心又丢命。她原本风生水起,只是有一次杀了御剑山庄的少庄主,那御剑山庄便发了高额悬赏,一时间江湖中人都开始追杀她,她东躲xz,最后逃到仙露谷附近,便没了音讯。” 香香的声音平稳下来:“你还没说你的问题。” 游鲤道:“所以,你到底多大?” 香香叹了口气,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游鲤道:“你方才撞我的时候,我看到你鬓角的皮肤了,我认识一个会易容术的人,她曾给我看过那种皮肤。” 香香道:“想不到我如此风情万种地靠在你怀里,你却丝毫不动心,反而去观察我是否易容。” 游鲤摸了摸鼻子,道:“我不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除非是拿钱买的。” 香香惨笑两声,道:“看来是我错付了。” 游鲤道:“你的心太大,装了太多人,我就不凑热闹了。” 香香道:“其实,我没想杀风凝玉的,我是真心爱他的,他的死只是个意外,我也不想的……”她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至于她话说有几分是真,游鲤并不在意。 “我现在不想知道你的年龄了,”游鲤忽然道:“我最好奇的只剩下一件事。” 香香满脸的泪痕却无法伸手去擦,她此时手脚均是疲惫不堪,只要稍微一动,就有可能直接落下去。她确实是想起伤心事,此时她的双眼已哭得通红。 香香抽噎道:“你说吧,我真的快撑不住了,我会回答你的。” 游鲤道:“我好奇这口井是如何吃人的。” 香香的眼睛突然睁大,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游鲤的意思,她此时想要看清这恶魔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同时她的怒骂声响彻井底:“你!你是恶魔!你骗我!” 迎着她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绝望。——游鲤竟然直接将绳子的另一端扔了下去。那绳子直直落在香香肩上,成为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刻她再也攀附不住井壁,惨叫一声落在井底。 游鲤在井口看的真切,香香的身体落在井底的一瞬间便已开始下陷,那看似干燥的泥土下面,居然有绿色的淤泥翻出,将香香的身体拉入深渊。香香一边惨叫着一边挣扎,她的脸色从惨白到乌青只经过了短短几息的时间,在她还未完全陷入淤泥之前,她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同时她的呼吸也已停止,那垂死挣扎的狰狞也永远留在她脸上。 游鲤叹道:“你果然没骗我,我信你了。”说完便起身,他一直留意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人在附近给自己“临门一脚”的情况下,才和香香说了那么多话。 不得不说,来到恶人谷之后,游鲤越发谨慎了。 毫无疑问,那井底的淤泥有剧毒,还好香香喊住自己,不然自己可能又要中毒,而这次,游鲤不信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能遇到之前那对可以给他解毒的男女。 不打算在此久留,游鲤刚刚踏出祠堂的门,果然看到梅儿在祠堂门口探头探脑。 两人见面,梅儿颇为尴尬,道:“我听到有人大喊,就来看看情况。” 游鲤笑道:“你要不要进来,进来看可以看的更清楚。” 梅儿摇了摇头,道:“您在这里的话,怕是没什么好看的了。”她强颜欢笑,道:“我,我先回去了。”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回酒肆。 游鲤摸了摸鼻子,如果梅儿示弱,游鲤也不会刻意去找她的晦气。他按照香香所言,果然找到了那片藤蔓。他将仙云令放入机关,只听到铁链摩擦的声音,之后山壁上凭空开了一道门。 游鲤大步走入门内,刚进去身后的门边自动合上。 面前一个正在看书的白衣男子起身来,对游鲤拱了拱手,道:“流云在此恭候客人多时。”

第三十五章 入谷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游鲤对流云拱了拱手,流云请游鲤进入内室。 这间石室之后别有洞天,游鲤抬头看去,有阳光从天井洒下,光线穿过层层树影,在青石地上留下片片斑驳。 此处竟然是一个修在山体里的花园。而且不仅有花园,蜿蜒的石板路嵌在花园正中,石板路的尽头是一间精致的竹屋。 这里的精致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指这竹屋确实不大,一个是指这竹屋的做工确实讲究。 一条小溪从竹屋前经过,虽是地处山中确有清风拂面。 游鲤觉得这里的设计一定暗合了风水,因为他虽然不懂风水,但初来此地,心情已经从之前的紧绷变得无比的放松,无比的舒适。 游鲤不禁感叹:“想不到云家竟在此处设了如此惬意的场所。” 流云的声音和煦:“此处乃是专供贵客歇脚的场所,手持仙云令来到这里的,自然是云家的朋友。招待朋友,自然要做到尚佳。” 游鲤不解:“尚佳?怎么不是最好?”他确实有些不解,毕竟他的临仙阁处处都做到了极致,此刻,同为生意人,他无法理解云家为何只做尚佳,不知道这云家是谦虚还是自负了。 流云道:“世上的极限无法定义,各人的好恶也会令千人千面,众口难调。是以云家舍弃了追究极致,转而去做尚佳,是以来此的客人无论身份高低,都可感受到身心的放松。”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毕竟从仙谷镇来此,这一路都不怎么太平。” “原来是利用前后的反差造成心理上的放松么?”游鲤细细品味着,随即点点头:“妙。”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等这次回去之后,就把临仙楼方圆二十丈都变成刀山火海,他相信这么一来,客人一定会觉得宾至如归。这是个不错的尝试,而他开始有点跃跃欲试了。 “客人总结的十分到位。”流云伸手推开了房门,将游鲤请进房间。房中被屏风隔成两间,外间有圆桌座椅,内间则有一张软塌和一个矮柜。作为临时歇脚的地方,此处已经算是很好了。 游鲤将背后的包袱放在圆桌上,这边已经有一个大姐给他上了茶和点心。 流云道:“客人是先休息一下,还是即刻入谷?” 游鲤道:“可有什么说法?” 流云道:“客人长途跋涉,想必身体疲劳。只要不是特别着急的客人,都会选择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由在下等人送客人入谷。但也不乏有些性命垂危的客人会要求立刻入谷接受治疗。入谷时间由客人自由选择,只是这竹屋每位客人只能用三天。” 游鲤点点头表示了然,随即又道:“那我若饿了,可是去外谷找吃食?” 流云道:“方才给客人上茶的人是这里的厨娘美姨,她会负责客人的三餐吃食。”说完他伸手一指,游鲤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离竹屋不远的地方有两间联排的小屋,想必是厨房和美姨的住处了。 游鲤想了想,道:“我先休息一下,明天早饭后入谷,还请兄台安排。” 流云应是,请游鲤好生歇息,便要退出去。 游鲤忽然道:“我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兄台。” 流云道:“客人请讲。” 游鲤道:“我听说外谷不能闹出人命,但今天,一个女人死在祠堂的枯井里了。” 流云的眉梢动了动,游鲤没有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反应。 游鲤道:“那个女人死的时候,我恰好在场。” 流云终于不复一直以来的低眉顺目,他抬眼看了看游鲤,道:“是客人杀的么?”游鲤道:“我说不是,你信么?” 流云道:“客人的意思是?” 游鲤道:“我只是好奇。我听说死了人会有云家的人出来问罪,但我却没有见到云家派人前来查探,或者抓我。” 流云微笑道:“难道不是云家人等客人自投罗网?反正来这仙露谷的人,总是要见一见云家人的。与其我们大费周章出去抓人,不如让客人自己上门,岂不是省时省力?” 游鲤想了想,道:“有理。”他又道:“那我现在是否算是自投罗网?” 流云道:“客人不是说自己没有杀人么?怎么能算是自投罗网?” 游鲤又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但他还是不死心,于是干脆道:“那,若真是我杀的呢?” 流云闻言,眼睛细不可见的眯了眯,转而笑了,他的态度还是如之前一般,只听他说:“客人说笑了,只是踹了她一脚,怎么能算是杀人呢?”他向游鲤拱了拱手,恭敬退出房间。 游鲤坐在桌边,仔细品位流云那句话。他觉得很有意思,这句话是他对香香说过的。但当时现场确实只有他和香香两个人在场,若说还有谁,那只能是不知何时在檐上落下的苍鹰了。 “难道云家养的鹰会说话?”游鲤说完就甩甩头抛开了这个想法。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云家这座仙露谷太过神秘诡异,自己来的路上还碰到过三足金乌呢,所以即便这里的鹰会说话,老鼠会耍杂技,猫会吃人,狗会念书,游鲤也不会觉得奇怪。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流云便上门来拜见。 两人寒暄几句,流云便引着游鲤来到一片不大的空地。这空地上着四个轿夫,轿夫中间放着一顶青色的轿子。 流云道:“客人,一会您上轿之后,在轿子落稳我请您下轿之前,切不可掀开轿帘或者直接下来。” 游鲤道:“为何?” 流云道:“一会我们要经过内外谷只见的毒障,那一片毒障,常人触之则死,且没有解药。这顶轿子经过特殊处理可以抵御那些毒气,为了客人的安全,请客人一定要依我所言。” 游鲤又道:“那兄台和这四位……” 流云道:“我是云家人,自幼服用药物,这里的毒障对我没有伤害。这四个是药人,已经不算是人了,”流云想了想,道:“客人将他们当做工具既可。这些工具既不会中毒,更不会有痛觉,也不会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会遵照命令将客人安全送进去。”他眨眨眼,道:“是不是很方便。” 游鲤闻言看了看,这四人面色发青,双目无神,却各个孔武有力,大概能猜出那所谓的“药人”为何物。于是对流云道:“确实。” 看游鲤已经没有其他问题,流云上前请游鲤入轿。 游鲤上轿之后,一行人便启程前往内谷。 游鲤坐在轿中,发现这轿子的窗帘并未封死,一时间好奇这四周的轿帘是如何抵御毒气的。他从11岁开始,便被落尘拿来试药,落尘将他里里外外毒了个透彻,却不会让他死。游鲤见过的毒药何止几十种,亲身尝试过的毒药也有十几种之多,其中不乏无色无味的毒药,而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毒杀人最是无形。 此刻游鲤在这轿内,没有闻到任何味道,这仙露谷一切都让他觉得奇怪。——外谷的毒物尚且能见到黄色的烟气,配上一块木头令牌便能长驱直入;内谷却必须得坐轿子,但这轿子也不知是如何处理的,和一般的轿子别无二致。况且自己刚才上轿之前看到不远处内谷茂密的树木,无色亦无味,他不禁怀疑这内谷是否真的有毒,还是云家人在故弄玄虚? 想到这里,游鲤抬起手臂,轻轻掀开了窗帘一角。 这个动作把外面的流云吓了一跳。 流云大声道:“客人!危险!快放下!” 游鲤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应了声好,便放下窗帘。想到从见面开始就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流云大惊失色的样子,游鲤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成就感,但随即便觉得不妙,流云能有这个反应,莫非那所谓的“触之则死”是真的? 一路无话,游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便觉得流云也许确实在诓骗自己。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勇气再次掀开窗帘往外看一看了。

第三十六章 云宿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流云不是云家直系子孙,只是旁系子弟,但他天资聪慧,做事谨慎,谷主便派他去作这内外谷之间接送客人的唯一的管事。他从10岁起便住在那间石室,深得主家信任,他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待人接物让人挑不出一点不是之处。 二十年来,来往仙露谷的客人不知几何,那些客人有求于云家,见到流云名字中带个“云”字,自然也将他当做云家人。他对那些客人越客气,那些客人就越怕他,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敬畏。在那些敬畏的目光和过分客气的语调中,流云渐渐变得高傲起来。他虽然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对客人的尊敬,但心里早就视这些可怜虫为蝼蚁。 他像神明一样告诫这些人擅自拉开轿帘便会立刻死去,他也像神明一样听着这些人在轿内不敢乱动,甚至不敢大声喘气的那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的内心由此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嘲笑别人本身,对某些人来说岂非就带有一种满足。 流云满足地嘲笑着那些人的胆小,因为本没有愿意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客人,就算再好奇的人,也不会拿命去赌。但凡事总有例外,第一次有客人掀开窗帘的时候还是三年前,当时流云确实下了一跳,他甚至还没从那份满足感中抽离出来,便看到那位客人的肌肉骨骼在他面前全身萎缩的样子。——那画面的那冲击力是如此之大,他至今想起都觉历历在目。 本以为出了这种事,主家会怪罪于他,但他却没有等来任何责备,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主家并不稀罕所谓的客人,只要那些人拿着主家需要的东西来到这里,之后那些人是否活着,这云家上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意。 于是流明渐渐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他完全可以成为这段死亡路上的神明,这轿子里的人的生死,他流云可以肆意决定。流云觉得这想法很不错,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在两个月后第一次主动掀开了轿帘,然后心满意足地目睹轿中那人惊惶无措的脸,以及那快速萎缩的身体。第一次促成客人的意外之后,流云便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由于云家从不过问此事,流云便隔三差五,由着心情来制造一些“意外”…… 不过这一次,有些不一样。 流云盯着那被放下的窗帘,面上的表情十分严肃。说实话,他本来就在思考要不要制造这位客人的意外,这位客人看上去对自己说话十分客气,但那人眼中却从未有过自己的身影,这表示那人的客气流于表面,也许这位客人只将自己看作是个接引门童……这对心高气傲的流云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但流云明白,这位客人并不是什么善茬,手中的仙云令是抢来的,这说明那人有足够的实力,也有足够的狠辣,这份狠辣完全不输给恶人谷的其他人。 这样的客人不好对付,流云有点担心若是贸然拉开窗帘,哪怕只有一瞬间,自己也许会受到客人的攻击。他天人交战,思考良久。但往往越是觉得不能去做的事情,反而对人有一种非做不可的吸引力。是以他刚刚鼓起勇气动了心思,窗帘却被那客人从内部掀开一角。 当时流云的心差点没被吓出腔子,那客人的眼神太过深邃,仿佛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完全看透一般,虽然只有一瞬,流云背后的衣衫也已被冷汗浸透。 好在那客人没说什么便放下了窗帘,流云此时已经完全歇了心思。——这次的客人和以往所有的人都不一样,胆大、自信,让流云觉得十分棘手。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流云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毕竟这林中的毒气,一般人只要吸了,不出几息便会中毒死去。而客人一旦死亡,便会依照旧历被丢在这片树林深处的沼泽之中。这没有什么可以例外的情况,毕竟这林子的毒气,除了云家人,也只有药人能够抵御了。 可是流云却不敢直接指挥药人把这客人抬到沼泽那边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刚刚被骇破了胆,现在他心里似乎有一种直觉,这个客人不会死在这里。 流云收起了那副生杀予夺皆由我的想法,变得恭敬而谨慎。一路上,轿中的客人也未再做什么危险举动,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流云在猜测,猜测这人是真的死了,还是在伺机而动,等着自己上钩。 带着强烈的好奇和不确定,在走出林子的时候,流云轻轻喊了一声:“客人。” 过了一会,轿子里毫无反应。 流云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他想也许那客人已经死去,便放下心来伸手去撩那轿帘。 他刚把轿帘掀起一角,便看到里面的人垂头坐着。 流云的心情一时间十分复杂,他并不可惜游鲤的死,他只是懊恼自己居然猜错了,他方才就应该将轿子直接抬去沼泽。 流云觉得自己仿佛赌输了一样没有面子,心情也变得烦躁起来,面上的不愉已经无法掩饰。 此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流云甚至连惊呼都没有发出来,便生生咽了回去。 游鲤沉沉看着流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 流云脸色苍白,道:“客人,你说笑了。” 游鲤道:“我没死,你会不会很失望?” 流云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道:“流云不知道客人在说什么。” 游鲤从轿内出来,问道:“这里就是内谷?” 流云立刻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见游鲤跟上,他便开始引路。 这内谷藏在树林西面,被山势所掩,故而在外谷平台上无法直接看到内谷所在。此处亦是一处较为低洼的平地,面积却只有外谷的三分之一大小。内谷里中有药田几处,云氏的宅院在平地中心偏后、靠近山体的位置,那宅院的地基比周围的平地高出两丈有余一条蜿蜒的青石板路平平整整,径直通向宅院正门。 游鲤跟着流云来到紧闭的正门前,流云敲了敲正门一侧的小门,不多时便有一个垂髻少女将小门打开,探出头来。 流云对少女十分恭敬,道:“姐姐,有客到。” 少女没有说话,反而上下打量了一下游鲤,之后才伸出小手,对流云道:“仙云令给我,客人我带进去。” 流云连忙从腰带上取下布袋,双手递过,见少女接下,他便道:“有劳姐姐了。” 少女对他点点头,让开了路,对游鲤道:“客人,请。” 游鲤抬头看了看低矮的小门门框,少女会意,道:“这大门被上一任谷主封死了,现如今也就只有小门能开,客人请随我来。” 既然如此,游鲤也就没有多问。他是个不那么讲究的男人,无论是幼时乞讨和狗抢食的时候也好,或是潜伏在枯枝败叶里任蛇虫啃咬三日亦一动不动蹲守暗杀的目标出现也好,亦或是坐拥临仙楼吃着珍馐美食搂着美人如玉也好,他从来不讲究,也不挑剔。仙露谷云氏的宅子很大,院子依山而建,几乎沾满了此面山体前所有的平地,院内铺着大块石板,花草芳美,亭台楼阁错落而立。游鲤一眼望去,确实是朱楼琼宇,雕栏玉栋,给人一种超然物外,遗世独立之感。 游鲤跟着少女走过这些花园及建筑,开口道:“姑娘知道我要见谁?” 少女道:“来的都是为了见谷主,客人难道不是?” 游鲤道:“谷主会亲自接待每一个客人?” 少女道:“这是谷主的兴趣。” 游鲤道:“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女的脚步停下,她回过头,那双明丽眸子看着游鲤,道:“你就不好奇我?你还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呢。” 游鲤道:“贸然询问会显得很唐突,我正等着你自己说出来。” 少女知道游鲤在胡说八道,但却又说不过他,气的跺了跺脚,道:“你太坏了!” 游鲤摸了摸鼻子,道:“很多人都这么形容我。” 少女道:“从你抢来仙云令,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游鲤奇道:“你如何得知这令是我抢来的?” 少女扬了扬手中的布袋,道:“黑色的布袋便是赃物,红色的便是自己换来的。” 游鲤道:“倒是叫流云算计了,我还想装好人呢。” 少女道:“这倒无所谓,我们谷主无论你是好是坏,都会出手相助的。”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他只认里面的仙云令。” 游鲤道:“我很欣赏谷主的做事风格。” 少女叹了口气道:“我看你相貌不俗,却是个呆子。”她像是放弃了一般,说道:“我叫彩云,你记住没有?” 游鲤点头道:“彩云姑娘。” 彩云没再纠结游鲤的不解风情,她简单为游鲤介绍了一下庭院里的各种建筑,很快两人便穿过庭院,来到一座独立在庭院一角的小院子里,才开口道:“谷主就在里面,客人请进。” 彩云说完话,转身就走,游鲤只觉得手里被人塞了一个什么东西,他目送彩云离开,方才打开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今夜三更,琼阁相会。”字迹娟秀,一看便是女子所写。 游鲤将纸条收好,推门走进小院。 这院子确实很小,只有两间小屋,彩云说过这里是谷主制药的地方,而这个时间段,谷主也只会在这里。 游鲤听到一间屋子里有响动,于是推门进去。 屋内的空间很大,有两个交错成直角的石台,上面放着血多瓶罐碗盏,石台后面摆着一排药柜,游鲤此时便能闻到药味,他熟悉这些味道,他的少年时光几乎完全与之为伴。 看到游鲤走进来,在石台前忙碌的少年停下手中的事情,等游鲤环顾了一周之后,方才开口道:“怎么样?我这间炼药房。” 游鲤只觉得这声音在哪儿听过,但一时想不出,他道:“此处只能叫制药房,炼药要有火,你的火在何处?” 少年看了眼游鲤,随手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意见石室展露在两人面前,游鲤向石室里看去,那里确实有一个不小的炉子。 少年于是将机关关闭,旋即道:“我受不了热,所以把炉子搬到隔壁了。” 游鲤点点头,他也受不了热。热会激发身上的药性,让他生不如死。他会尽量让自己保持凉爽,好让自己继续热爱如今的生活。 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游鲤,忽然笑了,眼中也有精光冒出,他舔了舔自己的唇,道:“我见过你。” 游鲤不解,道:“我不记得我们见过。” 少年道:“我记得你,你的头很铁,敢直接闯谷。” 游鲤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极力回想,终于面前人的声音和自己的记忆重叠,他道:“原来是你。” 少年笑眯眯地说:“看来你还记得。” 游鲤道:“你也是云家的人?” 少年道:“我是云宿,现任谷主。”

第三十七章 所求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游鲤实在想不到赫赫有名的仙露谷的谷主会是一个白净的瓷娃娃,更想不到,之前在谷口救了自己的人居然是他。 游鲤道:“之前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不过我看你眼熟,我们是否在哪见过?” 云宿道:“这是我第二次见你了,但你应该没见过我。”他放下手里的药材,道:“那时你应该已经看不见了。” 游鲤知道云宿所言非虚,这种熟悉的感觉确实不是最近几天形成的,于是按下心中疑虑,道:“那时我确实看不见了。我记得救我的还有一位姑娘,不知……” 云宿的眼神凶狠起来,道:“她是我的,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他想了想又道:“你也不用谢我,因为是她用三味珍稀药材交换我救你,这只是个交易。” 说起交易,作为生意人的游鲤自然深谙此道。他明白云宿的意思,于是道:“我只想当面感谢她罢了。” 云宿道:“她已不在谷中,她总是喜欢多管闲事……”他语气中的厌恶无所遁形,甚至还有一些幽怨在里面。 游鲤看着云宿的表情,感叹少年春心萌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云宿看向游鲤,道:“你来仙露谷所为何事?” 游鲤踌躇了一下,沉沉开口:“素闻仙露谷谷主医术卓绝,能生死人肉白骨……” 云宿有些骄傲的昂起头颅,等着他说下去。 游鲤接着道:“不知,知否可以让人恢复记忆?” 云宿道:“你失忆了么?” 游鲤摇摇头,道:“不是我。” 云宿道:“那人是死是活?” 游鲤有些恼他明知故问,但还是按下脾气,道:“自然是活人,但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云宿笑道:“失忆岂非也是件好事,我以前贪玩被老爹关进小黑屋,这种记忆我就一点都不怀念。” 游鲤道:“可是她忘记了自己是谁,甚至和仇人交好,她……”他忽然停下,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是否有办法让她恢复记忆?” 云宿道:“失忆的原因复杂,我没见到病人无法轻易下诊断。” 此言一出,游鲤第一次觉得云宿确实有些本事。——虽然云宿曾为自己解毒,但这人性格变化无常,有时明知故问,可以看得出来是个任性妄为的性子,若他一口咬定“能治”,游鲤反而不甘心他。 游鲤知道兑换仙云令的规矩,于是道:“你缺少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只要你能救她。” 云宿从石板桌后面走出来,将手上的鹿皮手套脱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游鲤,道:“不如先将此次仙云令的机会用了吧。” 游鲤道:“何出此言?” 云宿道:“我看你面色不佳,毒入心肺,怕是快不行了。” 游鲤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浑身僵硬,还没等他看清云宿那张笑眯眯的脸,他的意识已经陷入深渊。 游鲤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童年时他和姐姐生活的那个小镇。那年,他只有11岁,她的姐姐却已经16岁了。他的姐姐很自立,也很坚强。 他们姐弟俩自小便失去了双亲,是姐姐带着游鲤沿街乞讨,两个人才能安然无恙地长大。姐姐15岁的时候便去镇上的酒肆后厨帮工,而游鲤也在十岁的时候已经求了镇上的木匠,去木匠家做学徒,现在一年过去,游鲤已经学会了简单的木工活儿,于是他开始修补房屋。 一年以来,姐弟俩都有了生计,虽然收入微薄,但比起之前乞讨吃百家饭来强了十倍百倍。而且从此他们有了收入,游鲤也有了新衣服,姐弟俩也终于有了每一餐的粗茶淡饭。 直到游鲤11岁的这一天,姐姐下工的时候,匆匆忙忙跑回来喊他,说自己捡了个人。 那时已至深夜,游鲤刚把床铺好,听到姐姐的话赶紧跟上,两个人跑过小镇的暗巷,在巷口发现了一匹马,和一个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惊动马匹,游鲤和姐姐七手八脚把那人翻过来,看到那人面容的时候,游鲤的瞳孔赫然收缩,映在他瞳孔深处的是云宿那张白白净净的脸。 巨大的震惊、刻骨的恨意及深沉的恐惧将游鲤从梦中惊醒。 “啊!”伴随着一声大叫,游鲤双眼圆睁,他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是离开水的鱼奋力求生地汲取根本吸入不了的氧气一般,良久他的眸子方能自由转动,他发现此时他已不在云宿的炼药房,而是在一处普通的卧室的床上。 “客人醒了,我去禀报给谷主。”少年的声音在身边想起,接下来是一串沉稳的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房中此刻只剩下游鲤一人,游鲤调整了一下,才能顺畅地呼吸。此时他只觉得全身沉重,乏力的感觉从身体各处传来,汇聚在他脑中,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 游鲤勉强伸出一只手按在自己额头上,他轻轻刺激太阳穴,好让自己的不适缓解一些。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但依稀记得自己身在仙露谷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梦到十七年前的事情,他本以为这件事会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直到他有能力报仇的时候,再将过去的伤口扒开,用鲤刃狠狠划个酣畅淋漓,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但他却在见到云宿的时候迷失了自己。 “我……中毒了吧。”游鲤自言自语。 “对,你中毒了。”有人接了话。 游鲤放下放在额前的手,扭头就看到了云宿。 “是你救了我。”游鲤道 “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让我救你。”云宿搬了个凳子做到床前。 “我中了什么毒?”游鲤问道。 “你没守约。”云宿笑的像一只偷吃了邻居家案板上放着的二两猪肉的小猫,他道:“你在轿子里的时候,接触到外界了吧。这毒名叫‘奇门’,内外谷交界的毒林里充斥着这种毒气,只要沾上一点点,立时便会全身萎缩,血流不止而死。” 游鲤道:“我不信,我不但没有立刻死去,还来到此处,和你说了好一会话。” 云宿道:“这就是你的特别之处。”他一脸的兴奋,仿佛找到什么新奇的玩物,那眼神让游鲤觉得浑身不适,但云宿自己却不自知,他接着道:“我想把你留下来,治好你身上的毒。” 游鲤道:“我还活着,岂非表明你已替我解毒。” 云宿道:“我只是用药物帮你压制,”他歪着头看游鲤,那表情像极了孩童对着新玩具懵懂但好奇的样子:“你身上的‘奇门’没有发作并非偶然,而是被你身上的其他剧毒压制住了。你身上起码有十几种毒,还能活的和常人无异,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突然谦虚起来:“我年纪太小,有些拿不准到底都是什么毒,我想让我父亲帮你诊治。” 游鲤听完云宿所言,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是震惊无比。——他一向觉得落尘的医毒之术冠绝天下,就算是名震江湖的仙露谷,也不会和落尘比肩。现在看来,这十几岁的少年居然有如此修为,一眼看出自己身上有十几种毒,要知道,西北首座医馆藻贤堂的宋大夫可是说他游鲤健康的不得了呢。 按下心中的种种惊讶,游鲤道:“我身上的毒我知道,这些毒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他看向云宿,道:“我想把这枚仙云令留给我那个失忆的朋友,所以你不必治好我。” 不怪游鲤说话不近人情,主要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仙云令的难求。 云宿好奇道:“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你什么人?他又没有生命危险,你自己却是危在旦夕。你放着自己不救,反而要把机会让给别人?” 游鲤想了想,开口道:“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嫡亲的姐姐。”

第三十八章 实验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云宿道:“我是独生子,不太理解所谓的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不过,见过我老爹守着我娘亲的样子,我也大概明白所谓亲情吧。” 游鲤苦笑道:“令尊与令堂之间,也许不是单纯的亲情。” 云宿虽然不太明白,却也没有在意,他道:“反正也差不多吧,也就是说你要为了亲人牺牲自己?” 游鲤道:“我也不算牺牲自己,起码此刻我还活着。” 云宿摆摆手,笑道:“你又何必如此悲观,我看你无非是担心弄不到仙云令。区区木头牌子而已,我要几个便有几个。” 游鲤无奈,这少年是仙露谷谷主,自然不将仙云令当回事,但对外面的人来说,要得到少年口中的“木头牌子”哪有如此简单?为了这仙云令,这十几年来死了多少人,但就这三天以来,直接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也有7个了。 游鲤这郁闷的表情成功取悦了云宿,云宿道:“好了好了,别扯着一张苦瓜脸,我送你两块就是,不过你得先去见我父亲,核实过你的病情之后,我会治好你,然后你再带着那令牌和你的亲人回来,如何?” 游鲤闻言,说不心动是假的,但常年做杀手的直觉却告诉他事情也许并没有这么简单,是以他虽然心动,却依旧谨慎道:“你到底在盘算什么,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便宜之事?” 云宿道:“你就先修养几天吧,三天后我老爹出关,再让他给你解毒。” 游鲤道:“你还没回答我。” 云宿不耐烦道:“告诉你也无妨。你身上的毒是很好的研究材料,我需要取亿些你的血……” 游鲤疑惑道:“仅此而已?” 云宿道:“……再给你吃点别的药……” 游鲤道:“我就知道不会如此简单。” “我懂我懂,有舍有得,看来你也明白。”云宿看他没有异议,心情大好,道:“这三天你好好休息,云家没什么禁地,你可以四处转转。”他眼珠一转,道:“我看彩云姑姑似乎很喜欢你,但我提醒你,她已经39岁了。” 游鲤道:“可她看上去……” 云宿道:“我前年炼成一味驻颜丹,彩云姑姑是第一个实验者。” 游鲤道:“看来你的丹药确实有用。” 云宿道:“可惜副作用也比较大,不过我不想吓到她,所以就没有告诉她。” 游鲤好奇道:“那副作用是什么?” 云宿摇摇头,道:“你不会想知道的。”他接着道:“三天后我来找你。”说完便离开了。 左右无事可做,游鲤觉得身体疲惫,便又沉沉睡去。也许是常年在心中困扰的事情终于看到了解决的希望,这一次他没有做噩梦,睡得颇为踏实。 到了晚膳时分,有个小姑娘将晚食送了进来,游鲤好奇地打量着她。 那小姑娘被游鲤看的浑身不自在,怯生生地开口道:“你快吃呀,看我做什么。” 游鲤逗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道:“云馨儿。” 游鲤道:“你是云家的人?” 云馨儿点点头,道:“我是旁系的,但也算是云家人。” 游鲤道:“那你可会治病?可会用毒?” 云馨儿摇头,道:“阿爹不让我学这些。” 游鲤道:“那你阿爹让你学什么?” 云馨儿一脸自豪,道:“阿爹让我学四书五经,我们这一支每一代都是云家的先生。”她的神情太过可爱,游鲤不禁失笑。 云馨儿道:“哇,你原来会笑。” 游鲤道:“我当然会笑,世上有不会笑的人么?” 云馨儿道:“云倾舅舅就不会笑,自从舅母离世后,他总是板着一张脸,怪吓人的。” 游鲤还想说什么,云馨儿却忽然变了脸色,道:“你吃完了就放在门口的架子上,我晚点过来取。”说完转身就走,那架势,仿佛后面被鬼追着一般。 游鲤不明就里,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外看,只看见云馨儿匆忙离去的身影。 天光此刻已经暗淡下来,游鲤感叹他来的时候还是辰时,现在一觉醒来却已日薄西山。这种安然虚度光阴的做法,他除了在临仙楼,也就是在风月场能如此放肆了。游鲤是真的很不喜欢工作,无论是做杀手,还是做清道夫。他的梦想就是抱着美人喝着美酒,看着檐上霜,望着窗边月度过美好的一天又一天。 可惜事与愿违,他一天大仇未报,就一天无法静下心来享受这些安宁。 云宿心情大好,从游鲤房间出来之后,就去密室见了自己的父亲。 “老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云宿一屁股坐在云倾的试验台上,后者则极为熟练地将台桌上的贵重物品清空。 云倾道:“云宿,我要提醒你。”云倾看向儿子,道:“首先,我还在闭关,你不该又这么跑进来;其次,如果是那个混合毒的病人,你中午闯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云宿晃着两条退,一副稚童模样,道:“老爹,我是在说那个人,但我有新发现。” 云倾扶额,他真的觉得自己把儿子宠坏了,但看着这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却又发不起脾气。于是他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果然不等云倾接茬,云宿就继续往下说:“那个人可能喜欢我。” 云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确认道:“你说过那是个男人。” 云宿点点头,道:“只要是人就会喜欢别人,这不是老爹你教我的么?” 云倾有点头痛,道:“一般情况下,男人会喜欢女人,女人会喜欢男人。就比如之前来咱们家的那个李姑娘,老爹看得出你喜欢她。这种才叫喜欢,明白吗儿子。” 云宿道:“我不喜欢她啊,她居然指使我救这个救那个,”云宿一脸的不开心:“要不是她有很多孤本药材,我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云倾没有错过自己儿子发红的耳朵尖,他没有戳破云宿的小心思,笑吟吟道:“总之男女之间会相互吸引,明白了么?” 云宿懵懵懂懂,道:“就像老爹你和娘亲一样吗?” 云倾点点头,提到妻子,他的目光中多了很多温柔。 云宿道:“可是这么多年,娘亲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娘亲是不是死了?” 云倾狠狠弹了下云宿的脑门,道:“臭小子又胡说,你娘只是睡着了,她会醒过来的。”似乎是不想在聊这个话题,云倾问道:“那个病人到底说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 云宿道:“如意说过,喜欢一个人就回去找他搭讪,搭讪他的时候就会说我好像见过你。” 云倾不解:“这是什么理论,我都没听说过。” 云宿说:“如意总是有些奇怪的见解,但我觉得有些还是有道理的。今天那个人就说见过我,他说觉得我很眼熟。” 云倾的眼睛眯了起来,缓缓道:“云宿,你说他种的是什么毒?” 云宿道:“他体内有十几种毒混在一起,最凶险的有三种,我看脉象像是青花、月里、无忌,但我又拿不太准。” 云倾道:“这三种毒药每一种都是剧毒,触之则死,这人能活下来,确实奇了。” 云宿道:“老爹,你出关后我带他来给你看看吧,如果真的是那些毒药,我可以取他的血。”云宿一脸的兴奋,接着道:“他昏迷的时候我给他搭过脉,他最近身子差,不过我已经给他开了安神和补血的方子,让馨儿伺候着,保证三天之后活蹦乱跳,到时候无论是取血或者取内脏,都是状态最好的。” 云倾满意地点点头,道:“几天不见,你办事倒是越来越稳妥了。” 云宿满脸笑意,道:“彩云姑姑好像看上他了。” 云倾道:“那就让彩云陪陪他,一会传话给彩云,让她去打探这人的来路,情报如果让我,我就放过她儿子。”

第三十九章 交换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夜半三更,琼阁内。 “你果然来了。”彩云看到游鲤的身影,露出甜美的笑容。 “姑娘约我来此,不知所为何事。”游鲤道。 彩云笑道:“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半夜三更在一个无人的房间相会,还能为了什么事?” 游鲤摸了摸鼻子,他又被调戏了,此时彩云的手指已经伸到他面前,抚摸着他的脸颊,那柔软的身体也靠了过来。 彩云整个人依偎在游鲤怀中,呵气如兰:“我看上你了,我要你今晚陪我。” 游鲤道:“不久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你猜她现在怎么样?” 彩云道:“她现在怎么样?” 游鲤道:“她死了。” 彩云浑身一僵,美丽的眸子中带着怒气,她气游鲤不解风情,但偏偏游鲤那张脸,在自己手中这盏昏黄的宫灯映照下让人恨不起来。于是她只能忍着脾气,道:“那也许是她不够年轻,也不够美丽。” 游鲤又道:“可你已经39了。” 彩云从没见过这么呆头的男人,她嗔道:“你可见过那个女人39岁还有我这样的容颜?” 游鲤歪头想了想,道:“怕是没有的。” 彩云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道:“我在阁楼上备下了好酒,不如一起共饮一杯?” 游鲤道:“这琼阁可是你的住所?” 彩云咯咯笑道:“这琼阁只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她眼波流转,手指点着游鲤的下巴尖儿,道:“有时也可以用来做这种事。” 游鲤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从接下这麻烦的任务到现在,已经有快一个月没碰过女人了。彩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游鲤不得不承认彩云有骄傲的资本。 游鲤有些异动,他没有理由拒绝。 彩云牵着游鲤的手上了阁楼,二楼果然备下了好酒好菜,彩云在侧作陪,游鲤吃的不亦乐乎。 一坛酒下肚,游鲤觉得身上热得难受,他看向彩云,彩云被他炽热的目光捕捉,旋即起身依偎在他怀中。 闻着彩云身上的胭脂香味,游鲤笑道:“好姐姐,你这是在酒里下了药?” 彩云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她柔弱无骨的手指懒着游鲤的脖颈,柔声道:“只为助兴罢了。” 游鲤道:“我正值壮年,也许用不到这些。” 彩云拉过他的手,在指尖轻轻吻了一下,道:“那些事情,得试过才知道。” 下一个瞬间彩云发出一声尖叫,原来是游鲤将她打横抱起,她的衣衫滑下肩头,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游鲤只觉得喉头滚烫,他哑着嗓子问道:“内室在何处?” 彩云春葱般的手指摇摇一指,游鲤大步走进内室。 内室只有一张床,床上挂着粉红色的幔帐,室内弥漫着一种让人迷乱的香气。游鲤觉得自己的大脑越来越昏沉,他将彩云放在床上,欺身压上。 彩云只觉得那人滚烫的身体压着自己,还未见他有什么动作,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机关在何处?” 彩云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什么?” 游鲤一手拉上幔帐,一边在彩云耳边道:“你一会快活的样子也要给别人看去么?” 彩云的脸难得红了一下,她怔怔看着游鲤。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那酒和这香味儿的双重影响下,这个男人为何还保持着理智? 游鲤道:“你再不说,我就自己睡了,到时候你的任务完不成,可不要怪我。”彩云瞪大了双眼,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这五个字,好在在这之前她的唇被游鲤的大手捂住。 游鲤的眼神如同刀锋一般,再也没有丝毫迷乱,他盯住彩云,那眼神让彩云无法对视,很快彩云便转过了头,轻声道:“我只是个最底层的人,无法阻止监视,但你是客人,你可以把衣服挂在位于东面墙壁的那盏宫灯上”。 游鲤闻言会意,褪下自己的长衫,剥开幔帐随手一丢,那衣服不偏不倚地罩住了那盏灯。之后,游鲤便发现那种进入琼阁以来一直被人监视的感觉消失了。 他事先并不知道这里有机关,但身为杀手的直觉,让他无法漏掉来自暗处的任意一条视线。 确认没有异样之后,游鲤便起身坐在床边,彩云也跟着起来,整理好衣衫,规规矩矩坐在游鲤身边。 游鲤道:“我问,你答。” 彩云道:“若是我不愿呢?” 游鲤道:“男女之事本就难说,玩的稍微凶猛一些,死个人倒也稀松平常。” 彩云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但小腿已经开始发抖。她不觉得游鲤这句话是在开玩笑,而且她觉得游鲤真的做得出来。 游鲤道:“你被迫做这种事,可是被人拿了把柄?” 彩云紧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游鲤看她这种反应,料想自己猜的虽不中亦不远了,便开口道:“你的任务,云宿要做什么,你的把柄都告诉我,我会帮你。” 彩云沉默着,像是在权衡利弊,最终她开始选择了开口:“谷主,要我探听你的底细。” 游鲤在听着。 彩云接着说:“他们要做什么是不会告诉我的,但他们都是疯子,他们不会做什么好事。”她边说边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到。 游鲤揽过她的肩头,两人靠得更近。 彩云说:“他们,拿活人试药……他们从不把人当人看……” 这倒是和游鲤少年时的遭遇如出一辙,他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在他的印象中,凡是懂些岐黄之术的人,大抵都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他们有的人冷得像冰,恶的像鬼,对生命的漠视让旁人不寒而栗。他原本无法接受,甚至鄙夷漠视生命的行为,直到他最终也成为这种人,便再无多余感觉只剩下冷漠,毕竟他是个杀手,也是个随意了结生命的死神,和那些他所唾弃的怪医并无差别。 游鲤道:“他们也许会对我不利,对么?” 彩云点点头,踌躇了一下,说:“他们抓了我的儿子,逼我做这些事情,我知道这很厚颜无耻,但你是否可以帮我救他出去?” 游鲤道:“我就算能救他,他又如何逃得出这里?” 彩云道:“那两片树林的毒气奈何不得我们,我只想我的儿子活下去。” 游鲤道:“他们抓你儿子做什么?” 彩云道:“外谷的人都说自己活在地狱,其实这内谷比外谷好不到哪去。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被谷主拿去做实验,今年又轮到我家了,他们抓走了岩清……”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那如同断线珠子一般的泪水已经从她美丽的眼眶涌出,她极力压低声音,那语调难掩崩溃:“上次是我相公,他被带走后再也没回来…我只剩下岩清了,我……” 游鲤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我帮你救他。” 彩云好看的眼睛睁得老大,有些不敢相信游鲤竟这么容易就答应自己。 游鲤笑了笑,道:“作为交换,把你知道的关于仙露谷一切都告诉我。” 长夜漫漫,**苦短。游鲤离开琼阁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彩云劳累了一夜,刚刚睡下不久,她睡得很沉,游鲤起身甚至没有吵醒她。 黎明时分的仙露谷有种说不出的柔美,万籁俱寂中偶尔有些鸟兽的啼鸣,给此处更添一番意境。 游鲤回味昨夜彩云提供的情报,施展他引以为傲的轻功,将仙露谷的每一处都逛了个一遍。也找到了关押岩清的地方。 确认好了地形和哨卡,他没有打草惊蛇,径直回了房间。对于一个杀手来讲,夜晚才是他活跃的舞台。

第四十章 首日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等游鲤补眠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云馨儿似乎一直在外面候着,听到屋里面有动静,就敲了敲门,得到游鲤同意后便端着洗漱用的水进了屋。 游鲤只穿着里衣,此时困得直打哈欠。 云馨儿小脸通红,埋怨道:“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呀,我等会再来也是可以的。” 游鲤道:“我也是才睡醒……可有吃食?” 云馨儿将带来的水倒入客房的脸盆,道:“等你洗漱完,我就叫人送吃食来。” 游鲤点点头,他套上鞋子,披上外衫,起身洗漱。 虽然游鲤还是有些衣衫不整,但云馨儿觉得已经可以直视了。她坐在圆桌边上,双手撑着下巴看游鲤洗漱,一边啧啧称奇:“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么?现在都未时了,云宿哥哥说你身体不好,但你这身体也太差了吧。我从没见过有人能一觉睡到现在。” 游鲤一边洗脸,一边听这小姑娘说个不停,他只觉得头大,他从未想过一个女人为什么会这么能说。还好他只喜欢一夜风流,并无谈婚论嫁的打算,不然每天对着一个特别能说的女人,他觉得自己会短命十年。 云馨儿似乎并不在意游鲤是否和她搭话,她继续说道:“你今天的药也没吃,不按时吃药可不行,婷婷姐她就是不按时吃药,结果脸上生了好大的疮,再也不愿出门见人了。” 游鲤此时用汗巾擦干了脸,也刷过了牙,回到桌边,对云馨儿道:“我洗漱好了,可以叫人送吃食了。” 云馨儿还以为他会吓到,却见他这副完全无视自己的模样,略显失望地“哦”了一声,拿出一个铃铛,对着窗外摇了摇铃。 游鲤已经坐在床边开始一件一件穿衣裳了。 云馨儿看着他穿衣裳,奇道:“你怎么穿这么多,一层一层的,现在都快七月了,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游鲤道:“我这几件衣服都很贵,不穿着被人偷了怎么办。” 云馨儿砸了咂嘴,道:“想不到你还是个财迷。” 游鲤道:“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都可以,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云馨儿道:“那可不一定,我也没钱,但我过得依旧很快乐。” 游鲤问道:“你出过仙露谷么?” 云馨儿摇摇头,道:“现在不让云家子弟出去了,只有云宿哥哥可以出去。” 游鲤道:“那就是了,你在谷里不愁吃穿,是因为这些都不用拿钱去换。若是到了外面,你如果没有钱财傍身,恐怕是要倒大霉的。” 云馨儿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呀?” 游鲤想了想,道:“和你这谷里并无太大差别,就是人心难测。” 云馨儿懵懵懂懂,道:“你的意思是外面有很多坏人?” 游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吃食已经送来了,游鲤拿起筷子,云馨儿继续撑着下巴看着他。 云馨儿不得不承认游鲤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他吃东西的时候很斯文,不会吧唧嘴,也不会吃的满脸都是。 游鲤感受到对面的视线,抬头看了云馨儿一眼。 云馨儿仿佛得到了鼓励,又开始说:“你说那些坏人有多坏?” 游鲤咽下一口食物,无奈道:“你家是教书的,自然应当听过食不言寝不语。” 云馨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她准备了一肚子问题,打算等游鲤吃完再问他。 游鲤终于享受到了片刻的安宁,他用完饭后,云馨儿就端来了一小碗药,放在他面前。 游鲤问道:“这是……?” 云溪儿道:“我煎的,一直拿炉火温着。云宿哥哥吩咐了,你身体底子不好,这药每天吃两副,给你补身体用的。” 游鲤接过药泯了一口,嗯,很苦,确实是良药。他是不怕药里是否会有毒的,他自己本就已经是个毒罐子了。 云馨儿道:“云宿哥哥好看重你呀,这种药一般只给那些剩下一口气的人喝来吊命用的。” 游鲤动作一停,他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那云宿此举就显得颇为可疑了。 云馨儿看他动作停了,问道:“你怎么不喝了?” 游鲤道:“这药太苦,越喝越苦。可有蜜饯?” 云馨儿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药苦?”她眼珠一转,道:“此处没有蜜饯,但我房中有,你陪我聊天我就拿蜜饯给你,好不好?”游鲤皱眉,道:“你已经说了大半个时辰,怎么还没说完?” 云馨儿道:“他们都嫌我啰嗦,没人陪我聊天。我好久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了,你就陪陪我嘛,好不好。” 游鲤扶额,道:“也不是不可,你快去取来吧。” 云馨儿蹦蹦跳跳地取蜜饯去了。 游鲤则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瓷瓶,将剩余的汤药倒入其中。 随即坐在窗边,等云馨儿回来。 云馨儿果然很快就回来了,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等她送上蜜饯看到游鲤面前的空碗的时候,她整张小脸都耷拉下来,嘟哝道:“你不是嫌苦么,怎么不等我回来就喝完了。” 游鲤道:“是你太慢了。” 云馨儿不满道:“我可是跑着来回的,怎么会慢。” 游鲤说:“你的速度在我眼里,只比一个婴儿快了一点点。” 云馨儿跺跺脚道:“你们这些会武功的就会欺负人。” 游鲤看她可爱,于是道:“蜜饯虽然用不上了,但我可以陪你在院子里走一走。” 云馨儿的脸上又浮现笑容,她高兴地扯着游鲤的袖子,道:“你会飞吗?你带我飞可以吗?我要去阴阳塔的尖尖!” 游鲤无奈道:“你家人没教导过你男女授受不亲么?” 云馨儿笑嘻嘻地说:“你的年纪做我父亲只怕都是可以的,我把你当父亲看不就好了?” 游鲤哑口无言,良久才道:“我今年也只二十八而已,你多大了?” 云馨儿道:“我15了,”她眼珠一转,道:“我喊你大哥哥吧!” 于是游鲤揽住云馨儿的腰肢,直接从窗口跃了出去。他就算是带着一个人,依旧身轻如燕,几个跳跃便来到了云馨儿说的阴阳塔塔顶。 云馨儿开心的手舞足蹈,她不怕高,也不怕飞,她喜欢这种飘来飘去的感觉,两人坐在塔顶吹着山风,她看着游鲤的侧脸,居然觉得游鲤没有那么老,而且还有些好看。 她忽然开口道:“大哥哥,我想去哪里你都可以带我去吗?” 游鲤不解,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还想去何处?” 云馨儿踌躇了一下,道:“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游鲤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坏人很多。不适合你这种小姑娘。” 云馨儿道:“可是我总得去外面看看。” 游鲤道:“你在这里生活的不错,为何一直想要出去?”他是真的想不通。 云馨儿垂下眼帘,道:“因为我爹爹……他当年逃出仙露谷,我那时还很小,我想去找他。”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那样子十分可怜,就连游鲤都说不出不好听的话了。 游鲤说:“人总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你的父亲也许也一样。” 云馨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就只是想见他一面,问问他为什么不要我和娘亲。从小他就抱着我说最喜欢我了,他为什么抛下我就走了呢……” 游鲤也沉默了,他不擅长安慰别人,唯一的一次安慰栖鸦,反被她当做自己对她动了心思,然后被揍了一顿。从那次之后,游鲤就再也不去安慰别人了,比起安慰他更擅长的是直接用物理方式解决别人的一切烦恼,毕竟他坚信,死人是不会有任何烦恼的。 游鲤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感觉到一只小手抓着他的袖子,他转过头,就对上云馨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后者哽咽道:“所以你可以帮我么?” 鬼使神差的,游鲤点了点头:“有机会,我会带你离开。” 云馨儿闻言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游鲤道:“不过你得先帮我弄些东西。” 云馨儿道:“仙露谷里都是药材,如果你需要药材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取。” 游鲤道:“我要把你打扮成别人的样子,所以需要你给我弄点药和材料,但你不能告诉第三个人,不然我就无法带你走了。” 云馨儿点头如捣蒜,游鲤说一样她就记一样。她十分聪慧,游鲤说了一遍她就记住了。 夕阳已经西下,山中有早晚,塔顶已经不适合继续待下去。 游鲤伸出手臂,云馨儿立刻像个树袋熊一样抱住他的腰,两人刚要下去,云馨儿忽然道:“大哥哥,我们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游鲤道:“我的名声并不好,我的仇家很多,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反而对你越有利。” 云馨儿嘟起小嘴,道:“你告诉我,我记在心里,不会对人提起。” 山风吹过,游鲤的嘴唇动了动,随即施展身法将云馨儿从塔顶跃下。

第四十一章 次日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云宿不愧是仙露谷数一数二的神医,他开的“吊命药”已经送来两碗了,虽然每次游鲤只喝了一半,但这药的功效确实很明显——游鲤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这么安稳了。虽然现在对于游鲤来说,云宿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云宿要用这灵药给他调理三天,故而游鲤推断,三天之内,自己的身体没有恢复之前,云宿是不打算动作的。毕竟,要动手的话,他在炼药室毒发的时候就够云宿杀他一百次的了。 于是游鲤干脆放下防备,昨日和云馨儿说说笑笑游玩到深夜,回房间洗漱之后一夜好眠。 今天游鲤早早就起来了,此时天刚擦亮,他打开窗户,呼吸着山谷中独有的清新的带着草木泥土香味的空气,忽然感觉有些贪恋这种安逸的生活。 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柔和的朝阳,浅浅的薄雾中坐落的庭院,都让人觉得此处不似人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我也能住在远山,远离尘世。”游鲤感叹:“如果那时还有佳人在侧,则最为完美。” 他很少发出这种感叹,因为他的生活本就现实且血腥。——在人群中游走,在黑暗中挥舞屠刀,他已经做了十几年杀手,他已无法回头。 也许正因为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对他来讲太过无法实现,才会有感而发吧。 梦想和现实的差距越远,那所谓的梦想便更加甜美无比,更叫人魂牵梦萦。 游鲤不是会沉浸在梦想中的人,他很快便关上了窗户,让自己脱离了那种不切实际的状态。 此时太早,云馨儿应该不会来找他;此地又很安全,正好可以放松一些,想到这里,游鲤打算趁此机会疏通一下经脉。 游鲤练的内功功法名为“离心决”,是落尘从一本奇怪的书上得到并传授给他的。 这功法很是神奇,可以将内力所及的事物从中心向外整体破坏掉。就好比花朵绽放的时候从中心向四周伸展花瓣一样,不过“离心”带来的吧不是绽放,而是毁灭。 修炼“离心”,人的性格会受到不小的影响,无论这人之前多么乐善好施,交友广泛,练习了“离心”之后,也会变得淡漠疏离。和周围的人离心离情。是以这功法修炼时间越长,修炼者便会变得越冷血,甚至对世间的一切漠不关心,他的心会变成一块坚冰,七情六欲皆无。 游鲤自然知道这功法修习久了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全然不在乎。他只想变强,只想杀了那个男人。为了这个目的,就算让他化为恶鬼他也在所不惜。 他将内力注入奇经八脉,将被阻塞的经络一一疏通,等他转过一个大周天的时候,云馨儿已经在敲门了。 游鲤收了功,叫云馨儿进来。 云馨儿今天装着一身粉嫩的长裙,梳着少女的垂髻,她端着一个竹筐,竹筐上面还放着一个托盘。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游鲤看过去,那托盘上放着吃食,想必那竹筐里便是昨日叫云馨儿去找的东西了。 “大哥哥,你今天起得真早。”云馨儿有些诧异,毕竟昨日这位大哥哥可是一口气睡到午后的。 “嗯,东西都找齐了吗?”游鲤看着云馨儿将竹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摆在桌子上,很快就将桌子摆满。 当然,馨儿做事可是最稳妥的。”云馨儿骄傲地仰起头,她指着桌上的林林总总,道:“这是你要的花瓣,蔷薇、月季都有,这边是泉水,这个是小锅子,还有熟玉米,这个是醋,这些是石膏、油泥,还有鱼胶,还有……”“很全了,做的不错。”游鲤在她把每一样都说清楚之前打断了她的话,不然他绝对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可以说上一盏茶的时间。 云馨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悄悄地说:“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游鲤道:“明日,等云宿为我治疗过后,我就去找你。你在……” “我在琼阁等你吧!”云馨儿道:“我听彩云姑姑说你很喜欢琼阁呢。” 游鲤被噎了一下,道:“你就在这间房里等我,不要乱跑。” “哦……”云馨儿吐了吐舌头,“大人都不让我去琼阁,那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吗?” “没有,我没看到。”游鲤不再言语,匆匆吃过了饭。 云馨儿看他用完了饭,便把温着的药也端上来。 游鲤喝了一口,皱眉道:“蜜饯呢?” 云馨儿敲了敲脑门,尴尬地说:“忘,忘了。” 游鲤将药倒进面前的锅子里,说道:“这药就放着吧,下午记得带蜜饯来。” 云馨儿点点头将碗筷都收拾了,云宿虽然嘱咐她要盯着游鲤吃药,但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反正她每次来收碗的时候,游鲤都会把药喝的一滴不剩。所以吃药的事情和蜜饯的事情通常是一起被她忘掉的,毕竟她自己私藏的蜜饯已经不多了,就算再喜欢大哥哥,也不可以都贡献出来给他。 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云馨儿觉得游鲤这个人虽然外表看着有些冷漠,有些不耐烦她,但心地是不坏的,如果是个坏人,怎么会答应偷偷带自己出谷呢?要知道,在云家拐带云氏子弟可是重罪,被抓住是要直接拉去制成药人的。 她想到这里就觉得心中一阵甜蜜,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豁出性命帮她,她觉得别人口中的“爱”大概也是这么一回事吧。 游鲤看着云馨儿自个儿在那里傻笑,很是无语。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最容易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而这种事情往往都和风花雪月有关。 云馨儿似乎察觉到游鲤的视线,下意识地缩缩肩膀,拿上东西转身出去了。她的衣袖裙摆翩跹而动,像一只金色的蝴蝶。 游鲤收起思绪,从怀中取出两个瓷瓶,将里面的汤药尽数倒入锅子,盖上锅盖后,寻了些柴草点燃,将锅子架在柴草上。 游鲤知道云宿给的汤药,药效一定不错,但现在他却不想被补到极致,他昨日在这庄园里搜罗了不少柴草,又问云馨儿要了锅子,今日将这些汤药制成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他一边看着火,一边拿过那熟玉米,这玉米是烤干的,上面没什么水分,游鲤将玉米粒一粒一粒播下,用棉帕子包住,催动内力,再打开棉帕的时候,里面的玉米粒便已变成了玉米粉。此时,那锅子里的汤药也被熬干了水分,粘在锅底。游鲤用小刀仔细地将这粘稠的药刮下来放到碗中,再从行囊里拿出蜂蜜,将药、玉米粉与蜂蜜充分混合。 搓丸子这种事,游鲤从小就轻车熟路,不管是小时候他最爱的玩泥巴游戏,还是遇到落尘之后,帮落尘搓了那七年的药丸,可以说他除了不懂医术之外,已经是个合格且老到的药童了。 这次也没什么不同,游鲤将装过药汤的瓷瓶烘干,把搓好的蜜丸重新装入其中。他刚刚将桌面收拾好,又有人来敲门了。 来的人正是云宿。

第四十二章 药人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你在做什么?”云宿闻着一屋子药味,看着游鲤,他有些好奇。 “药凉了,热热喝。”游鲤道。 “我怎么还闻到了蜂蜜味?”云宿抽抽鼻子,他对仙露谷自产的蜂蜜的味道十分熟悉,虽然这味道被药味遮掩,但还是逃不过他的鼻子。 “药苦,蜜甜。”游鲤的回答依旧简洁。 云宿笑了,道:“可是这谷里的蜂蜜是有毒的,你吃了这蜜,怕是离死不远了。” 游鲤也不慌,他伸出左手,手心向上放在桌上,道:“那你快看看我还有没有的救。” 云宿撇了撇嘴,道了声无趣,便在游鲤对面坐下,伸手为他搭脉。 游鲤盯着云宿的脸,后者气息平稳,脸色泰然。 云宿察觉到视线,道:“你看我做什么?” 游鲤道:‘我听人说大夫给人看病时,有些人病入膏肓,大夫为了不让病人被吓到,总是说些不严重之类的话为病人宽心。但他们不知道自己把脉时拧起的眉头,就足以将病人吓个半死了。” 云宿道:“哦?外面的大夫都这么做?不过我不会,我是个有话直说的人。” 游鲤道:“你确实不会顾及病人的心情,但你还是会将想法都写在脸上。” 云宿不服,道:“我现在什么表情都没有,你猜猜你是否病入膏肓?” 游鲤道:“也许我的身体还不错,也许我没有中那蜜的毒。” 云宿的心事被猜中,却没有发脾气,反而笑道:“你都猜对了。”他盯着游鲤,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道:“我很好奇?” 游鲤道:“你问,有些可以说的事情我会回答你。” 云宿道:“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我却还不知道你的。” 游鲤道:“我的名字在很早之前就被舍弃了……我现在只剩下代号。” 云宿道:“你的代号可以说吗?” 游鲤道:“游鲤。” 云宿皱着眉,道:“这名字可真怪。” 这回轮到游鲤好奇了,他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对方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恐慌。 游鲤道:“你没听说过我?” 云宿道:“你很有名?” 游鲤摸了摸鼻子,道:“算是吧。” 云宿耸了耸肩:“管你在外面如何叱咤风云,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仙露谷,也只是一个病人罢了。” 这并不是云宿自吹自擂,仙露谷遗世独立,不理江湖纷争的传闻,恐怕现在江湖上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游鲤只是好奇云宿作为谷主,将“孤陋寡闻”和“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两点做的如此彻底,他甚至怀疑云宿连当今的年号都不知道。 游鲤从来不想将疑问留在肚子里,于是他开口道:“你可知现如今的皇帝是何人?” 云宿道:“我需要知道这些么?” 游鲤噎了一下,他确实不需要知道,就像他说的,皇帝来了也是个病人而已,而且如果皇帝不按仙露谷的规矩来,估计也是讨不到好的。 云宿道:“皇帝就算来了,也得拿着我的仙云令,不然免谈。” 游鲤道:“皇帝手里有火枪,还有大炮,你不怕他毁了你的仙露谷?” 云宿眨眨眼,道:“什么是火枪?什么是大炮?能过我的毒障么?” 游鲤想了想,道:“火枪就像是过年放的烟花,打在天上确实绚丽,但打在人身上,人就会死。”他想了想又道:“不会武功的人只要稍加训练便能使用自如。” 云宿啧啧称奇。 游鲤又道:“大炮就是枪口很粗的火枪,用一种会爆炸的铅弹当做炮弹,打在地上威力巨大。”他比了个炮弹的大小,道:“你那外谷的毒障,估计挡不住一门大炮。”云宿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他眼珠一转:“一会叫人去悬赏一门大炮吧,我也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他歪头看着游鲤,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今年三月也出谷去了京城,我本以为这天下最稀奇的东西都在京城里了,没想到还有京城没有的稀罕玩意儿。” 游鲤道:“这大炮也在京城,在皇帝手里,所以你即便去了京城,在市面上也看不到。” 云宿道:“皇帝手里的东西,你是怎么看到的?” 游鲤神神秘秘地开口:“我有个朋友在皇帝跟前当差,他悄悄带我见过一次。” 云宿了然,他收回了搭在游鲤手腕上的手,道:“事实是你恢复的还不错,只是比我预期中慢一些。” 游鲤暗道果然如此,云宿确实给自己用了什么大补的东西,现在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对方居然认为自己还没回复。 游鲤道:“令尊明日就出关了,见到令尊,我的毒是不是就有救了?” 云宿摇了摇头,道:“你身上的毒太多了,其中三种最为凶险的毒互相咬合在一起,现在堪堪没有发作,可见给你下毒那人手段之高明。” 游鲤苦笑道:“我不懂医道,他高明与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将我折腾的不轻。” 云宿笑道:“你能活着足见你的资质不错,”他的双眼露出露骨的探究之意:“我现在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游鲤没有去理会那探究的眼神,他知道那也许并不代表什么好事情,落尘偶尔也会对他露出那种眼神,一般在那之后很快自己便会被拿去试药。 游鲤道:“我何时可以去见令尊?” 云宿道:“明日早食过后我回来找你。” 游鲤道:“我的身体是否已经好多了?” 云宿道:“虽然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状态,但勉强可以,晚上你再喝一副药,好好休息。”他说着便起来,走到门口却猛然回头看着游鲤,道:“我听说你让馨儿收集一些药材,我很期待你会做出什么东西来。” 游鲤一笑,道:“我肯定会叫你知道的。” 云宿很不爽,十分不爽。 他觉得他对游鲤一无所知,游鲤却把他的意图已经看个七七八八了。 今天和游鲤的聊天让他觉得事情也许不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那个男人缺乏对云家基本的敬畏,也不懂云家药人的恐怖之处。 不过云宿告诫自己一定不可以任性,他不是以武功见长,游鲤又是个毒罐子,自己的毒术不一定能达到制住他的效果,如果一击不中,云宿丝毫不怀疑游鲤会杀了自己。云宿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诞,但他从来不怀疑这种想法会变现的可能性。总之,无论如何得等到父亲出关。只要让父亲确定了毒性,父子二人联手,只要制住他,那接下来的事就是他云宿说了算了。 游鲤在房中一直捣鼓到深夜,做好了两张人皮面具。等他将面具细心收好,月亮已经升上高空。 月,因形状不同而被分为望、新月、上弦月、满月以及下弦月。月相变化被人们用来表示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盛极转衰,不断往复。 今夜的月是下弦月,从满月而来,盛极转衰。 晚食很早就被放在门外了,游鲤手头忙着便没让云馨儿进来,后者也很识趣,既没有不满,也没有发脾气,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游鲤不知道这丫头是紧张明日逃走的事情,还是被云宿教训了什么。总之今天下午和云宿的交谈,让云宿很不满意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游鲤自然知道云宿的不满,但他却不想做什么去挽回或者弥补。他从来没有弥补一段关系的习惯,而且对方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用完晚食,游鲤将汤药换到水杯中留下,他摇了摇房中的铃,便有侍女前来将餐具收走。 游鲤隔着窗户的缝隙看到侍女离开之后,便换上夜行衣,吹灭了房内的灯火。 夜,才是属于杀手的舞台。 云家的山庄没有所谓的护卫,云氏子弟不知道都在东院忙些什么,游鲤来这里三天了,除了云宿之外,只见过云馨儿一人,彩云自然不算是云氏子弟,至于来送吃食的侍女,两眼无神从来不说话,只怕和抬轿的药人差不多。 这药人也是极妙,浑身僵硬口不能言,但可遵照指令做些简单的事情,比如说抬轿行走,比如说端茶递水,又比如说像现在这样。 游鲤此刻正在阴阳塔塔顶,这里是云氏庄园最高的地方。他俯瞰整个庄园,便能看到几十个药人穿着统一花色的青色衣衫在庄园内巡逻。 游鲤对此状况自然不觉得意外,从琼阁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就观察了许久这些护卫的行进方式,他们整夜巡逻,既不换班又不交谈,游鲤不信这世上有如此纪律严明的队伍,他去梁王府做客的时候,就有幸观摩了风纪号称天下第一的梁铁甲卫,那时候他就感叹,不管是纪律多么严格,人总归是人,总归会累,总归会聊天。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人。 眼下这些青衫人明显不是人,或者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他们腰间拴着铃铛,行进起来,铃铛却不发出声音。夜里的云家十分安静,在这安静中整齐行走的药人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给这安静的夜色染上一抹诡异。 游鲤又观察了一遍,虽然不能确认药人是由什么控制行走路线的,但每一批药人四人一组,巡逻同一地点的间隔约摸有一盏茶的时间。和游鲤之前打探的结果一致。 心里算好了巡逻的间隙,游鲤准备去看一看那个叫岩清的少年,他是彩云的儿子,彩云曾托付自己将她的儿子带出云家。

第四十三章 冤家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游鲤自然不会忘记,正当他要动作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蒙着面纱头巾的人在山庄里行走,看身形是个女人,只见她东躲xz,并没有和药人撞上。 “云家人?”游鲤疑惑,但他又有想不通的地方。如果真的是云家人,何必这么鬼鬼祟祟? 跃下塔顶,只几个起落,游鲤便已落在女人身后,他的行动像猫一样轻盈,在这黑夜中无影无形亦无声。 女人正在探头观察,只觉得肩上有只大手,下一刻就被人拖进了一间屋子。 她本能的想要尖叫,却想起自己的处境而捂住了嘴。她缓慢转身,却被人捏住了脖子。只听耳边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轻声说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最近刚刚听过,却又想不起来。她尝试小声开口:“你是……谁?” 这么近的距离,游鲤自然能看清楚,他也知道这人的身份,他松开了捏住对方脖子的手,说道:“彩云,两天不见,你就把我忘了?” 彩云愣了一下,这才转过头,屋内很黑,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照入,落在屋内对上游鲤那双明亮的眸子。她舒了口气,道:“你这冤家,怎么这身打扮?” 游鲤道:“自然是为了去救你的儿子。” 彩云有些动容,道:“那之后你没来找过我,以为你都将这事情忘记了,没想到……” 游鲤道:“这里是云氏庄园,处处都是药人,还有不知名的毒物和机关,我须得准备稳妥。” 彩云看向游鲤的眸子里带着倾慕,游鲤的话句句在理,她本以为只能自己去救儿子了,没想到这个男人确实是个言而有信的。她再次开口,带着些歉意:“是我太心急了……看你没有动作,就打算自己去救岩清……” 游鲤道:“我欣赏你的勇气,”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彩云,然后和善地开口:“所以我们一起去。” 彩云点点头,她本来也打算自己去的,自打她第一个男人离他而去的时候,她就知道男人这种生物并不可信。但面前的这个男人,也许和其他男人不同,她决定赌一次。 游鲤问道:“那些守卫是怎么回事?” 彩云道:“那是云氏的药人卫,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只听历任谷主和药人卫总管云宁的命令。” 游鲤道:“他们都是由云宁指挥的么?” 彩云摇摇头,道:“他们得到一次命令之后就会一直执行下去,云宁只会在他们发现问题且无法解决的时候出现。” 游鲤道:“你有没有看到过药人出手?” 彩云道:“看到过,他们没有招式,全是蛮力,且浑身是毒,”她说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无论是谁,在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碰了药人几下之后就面色发紫口吐鲜血倒地的时候,都不会是轻松愉快的。她有些担心地看着游鲤:“你,你要小心。” 游鲤一笑,挑起她的下巴道:“你在担心我?” “嗯……”彩云诚实的点点头,她承认自己对面前的男人已经有些不一样了,这是心境上的变化,这变化如此之大,以至于她少有的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怯:“之前是我没说清楚,现在你知道了药人的事情,还愿意帮我吗?” 游鲤道:“答应你的事自然是要做的,你可知这药人身上的铃铛是做什么的?” “你也注意到了。”彩云看着游鲤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欣赏,那个铃铛的位置在腰带右侧,加上挂绳长不余寸,一般人光是看到药人青黑色的面孔恐怕都会骇的不行,就更别说有人能注意到那些铃铛了。 “那铃铛是控制药人巡逻的工具,”彩云道:“他们根据铃铛发出的声音,在自己的路线上来会巡逻。” 游鲤奇道:“可我并未听到铃声。” 彩云道:“那些药人的五感被改造过,已经变得和猫狗无异。那种铃铛是云家特质的,发出的铃声也只有药人可以听到。” 游鲤闻言深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叹道:“难怪这山庄里没有猫狗。那铃声如果有异常,是不是云宁也会赶来?” 彩云道:“云宁是一定会到的,我没有见过云宁出手,因为从来都不用他亲自出手。” 游鲤思考了一下,道:“那我们就尽量做到在不惊动云宁的情况下找出岩清。”他看看窗外,有一组药人刚刚巡逻过。 游鲤拉住彩云的手,彩云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哪怕是和暗恋的人十指相扣,她都没有这么紧张过,然而此番并非什么风花雪月,而是殊死一搏。她告诫自己一定要成功,因为不成功就会死,自己会死,岩清会死,面前的这个人……也会死。两人飞速掠了出去,游鲤带着彩云速度也依旧不减,两人在房顶上小心地起落,游鲤数着时间,完美躲避了几组药人卫,名为“极乐”的囚人狱就在眼前,岩清就被关在里面。 “再过两天他们就要对岩清动手了……”彩云看着那块写着“极乐”的牌匾,眼中满是焦急和绝望,她的眼中没有恨意,她对云氏本家甚至不敢有恨。 “嘘。”游鲤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她唇畔,看着有两个药人把守的正门,道:“你在此等候,我先过去。” 话音刚落他便一步跃起,如一只轻盈的燕子,在掠过守门药人的时候,手腕一翻,两枚白晃晃的银针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同时刺入二人的头顶,银针完全没入,两个药人似乎毫无反应,游鲤此时力已用尽,他双足在牌匾后方的墙壁上一点,借力翻身,如同鬼魅一般从二人身后落下。 彩云何时见过这种轻功,刚刚游鲤落地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现在却见游鲤轻松在两个药人之间,而两个药人竟然毫无动静。她一阵阵的发怔,难道这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人么?彩云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就看到游鲤在药人身后对她勾了勾手指。 游鲤招呼彩云过来,一边推开了那扇双开门的木门。这名为极乐的地狱甚至都不用铁门把守,看来是笃定要关在里面的人绝对出不来吧。 彩云走过两个药人来到游鲤身边的时候,她的呼吸变得异常粗重,双颊上也泛起了红晕。两人相距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这短短的几十步,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看着彩云快要力竭倒下,游鲤伸手将她扶住,彩云的冷汗顺着额角落下,游鲤伸手一拉,彩云便到了游鲤怀中。 游鲤抱着彩云进了木门,随手把门关上。室内再无药人,也没有云家人看守,彩云总算放松了一点,她刚刚已经忘记了呼吸,现在正在大口大口喘着气。 游鲤将彩云放下,低声道:“岩清在哪?” 彩云顾不得调节自己的气息,赶紧上前,在每一处隔间窗口张望。 游鲤跟在后面,这里的地形十分简单:一条长长的走廊贯穿整个囚人狱,走廊左右各有一排房间。一进门左手边有一处较大的空间,被墙体隔开,墙上有一扇木门供人出入,石门边上还有一没有糊窗纸的木窗。 游鲤觉得有趣,好好的牢狱,居然也不用铁门,当真是不怕人跑了。同时他也十分感叹云氏的手段,没有几分本事,怕是没人会自大到弄这么一扇门来关人吧。 现在游鲤对这里更加好奇了,这种地方,到底用来关什么样的人? 彩云踮着脚尖,挨个看过每个房间的木窗向其中张望。终于在倒数第二个房间发现了她的儿子岩清。 “冤家,”彩云对着游鲤招手,“他在这里。”她的声音有些焦急。 游鲤已经走了过来,透过木窗查探房内的情况。 房里正中间有一张床,床边摆着一个大木桶、一张矮桌,和一些瓶瓶罐罐。岩清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游鲤细看之下,这房内似乎没有机关。 对彩云点了点头,游鲤推开门,彩云急忙走了进去。 “岩清,岩清!”彩云看到岩清,一时间声泪俱下,她快步走上前,握住岩清的手,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岩清已依旧没有反应,游鲤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对彩云道:“他被人点了穴。”说罢并指,他出手快如闪电,几乎瞬间就在岩清身上几个大穴一一点过。 岩清做了个梦,梦里有自己的母亲,她慈爱地看着自己,还在轻声呼唤着自己,他以前有些叛逆,觉得母亲唠叨,但此刻他觉得母亲的呼唤宛如之音。他差一点就要出声答应了,睁开眼时竟真的看到了母亲彩云。 彩云发现岩清醒了,高兴的差点叫出声来,她低声问岩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在得到儿子否定的回答后,她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岩清的声音带着哭腔:“娘,我想出去,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他们明天就要拿我试药了,我会死的……” 岩清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年,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和恐惧,彩云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他的声音确实有些高了。 游鲤眯着眼看岩清,突然道:“他们明天就要试药?你可知试什么药?” 岩清一脸防备地看着游鲤,他的语气里充满敌意:“你是何人?” 彩云赶紧和儿子解释:“岩清,这是娘亲请来救你的人。” 岩清依旧戒备地看着游鲤,对彩云道:“他叫什么?” 彩云一时语塞,她才发现,事到如今,她连面前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岩清看出彩云答不上来,抓住彩云的手借力起身,将身体挡在彩云前,道:“娘,你根本不认识他。你怎么放心让他跟你来此。” 彩云刚想解释,只听游鲤笑道:“好姐姐,你怎么不告诉他,你叫我冤家。”

第四十四章 试药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岩清今年已经十七,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伙子。当他听到游鲤的话,便觉得自己的母亲受到了侮辱。 “你竟然敢!”岩清挥起拳头就要往游鲤的鼻尖上揍,却被彩云眼疾手快拦下。 “娘……?”岩清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彩云打断他要的话,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她正努力将儿子从床上扶下来:“先离开这里再说。” 岩清忍住了质问,变得安静下来,他点了点头,配合着母亲的动作,当他准备把腿放下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无法动弹。 彩云不解,只能求助游鲤。 游鲤坐在矮桌边,好整以暇道:“他腿上的穴道还得一会才能解开,这段时间也不会有人来,不如你也坐下歇一歇。” 彩云急的快要跺脚:“在这种地方,我怎么坐得住?你快想想办法呀。” 游鲤道:“我可以背着他,但外面的药人卫数量众多,我带着你也是寻找间隙堪堪躲过他们,现在我背着他无法同时带你,你可跟得上我?躲得过去?” 彩云一时语塞,她知道游鲤说的是事实,她只会些微末的拳脚功夫,因为在内谷才一直安然无恙,论武功她不及那些所谓的江湖人;论毒术她和所有的旁系子弟一样,只是身体不怕这仙露谷外的各种毒物,但若是云家直系亲自出手,她这抗毒的本事怕是会立时失效;她唯一可以依仗的是自己的姿色,可是这一依仗她已经使用过了。 游鲤见彩云默认,于是接着道:“岩清,你娘托我把你救出去,现在我问,你答。” 岩清盯着游鲤,满眼的戒备,倒是没有再质问游鲤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他现在也明白,只靠自己和母亲,是完全走不出这里的,如果想活命,就必须要依靠面前这个男人。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这样会让一贯任性的他保持一些克制。 游鲤道:“告诉我试药的事。” 岩清道:“前任谷主一直在研究一种可以起死回生的药。”他对上母亲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我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的。”他指的是这名为极乐的囚人狱。 游鲤来了兴趣:“起死回生?真有这种药?” 岩清道:“前任谷主认为是有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闭关炼药,一出关就找人试药,但他……从没成功过。” 游鲤道:“那些试药的人都被药死了?” 岩清苦笑道:“那些人只是没有‘复活’,他们在试药前就会被毒死。” 游鲤眨了眨眼,道:“先下毒,等人死了再试药,”他拊掌道:“果然是起死回生之药。” 彩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敢想真相象竟是如此残酷,她喃喃道:“我记得从十九岁那年开始,每隔一年,谷主都会从旁系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带去一个叫极乐的地方。”她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囚室里格外清冷:“我们当时都不知道谷主的意图,还以为是旁系得了谷主的青睐,要传些只能直系子弟学习的不传之秘。每个少年人被带走的时候都兴高采烈,但之后却没了声息……”她搂着岩清的肩膀,哭泣道:“这极乐逐渐变成地狱,之后谷主便不再遮掩,将合适的少年直接囚禁在此,每年都有一到三人不等,旁系的孩子,除非体弱多病,否则都难逃……现在看来,竟是如此!” 游鲤道:“好姐姐,你可知那年发生了什么?” 彩云抹了眼泪,道:“我只知道那年云倾的妻子死了。” 游鲤道:“云倾是谁?” 彩云道:“是云宿的父亲,就是上一任谷主。” 游鲤不解:“云氏被传得神乎其神,生死人肉白骨,前任谷主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殒命?” 彩云道:“具体我也不知晓,当年那件事发生得太快,燕莹妹妹虽然去了,但却没有发丧。”彩云似是想到什么,道:“难道试药是为了复活燕莹?” 游鲤道:“那云夫人岂非已经死了,前任谷主难道还要从阎王那里抢人吗?”他摇了摇头,叹道:“真是疯了。” 彩云惨然道:“这仙露谷里几乎都是疯子,前任谷主有这种想法也就稀松平常了。” 游鲤又道:“你可知那云夫人为何会?” 彩云摇了摇头,道:“那次对云家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云家兄弟反目,燕莹香消玉殒,云氏的天之骄子叛出仙露谷,老谷主病情加重……” “娘。”岩清摇了摇头,对游鲤道:“这都是我仙露谷的家事,你一个外人问这么细致做什么?” 游鲤道:“根据现在掌握的线索,可以决定你明天怎么死。” 岩清听到死字,瞳孔急剧收缩,他又何尝不知,到了明天自己会被拿去试药,在那之前自己就会被杀死,而他想要活,除非是祈祷云倾的药有用,但和阎王抢人这种事情太过荒诞,岩清自己都是不信的。 彩云看到儿子又紧张起来,赶紧宽慰儿子,略带埋怨地剜了游鲤一眼,道:“你别吓着孩子。” 游鲤不为所动,道:“你们可知道死因为何?”彩云和岩清皆摇头,彩云道:“说是急病,但燕莹的身体一直很好,也有人说是中了剧毒……不过都没有证据,大家也都是猜测。” “中毒的可能性也许大一些。”游鲤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结论,他看向岩清:“那么明天你很有可能被同一种毒药毒死。和当年毒死云夫人的毒药剂量一模一样。” 岩清的眼中再次透出绝望,这次彩云没有安慰他,因为她只要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被一种烈性毒药毒死,她就感觉浑身发冷。 游鲤摸着下巴,道:“那现在可以讨论下该如何救你了,岩清。” 彩云猛地看向游鲤,颤声道:“你,你不是答应我救他……” 游鲤挥了挥手,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我明天要和前任谷主见面,请他为我治疗。之后我会离开仙露谷。如果距离试药还有几天,我自然可以在治疗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救出去,”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如果前任谷主出关后就要来这里试药,之后才去见我,你我又该如何?” 岩清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彩云抿着嘴没有说话。 游鲤道:“我虽然答应救你,却也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之下,我若现在就带你出去,那谁又来给我治病?” 岩清道:“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看着游鲤,眼前的游鲤是他活下去最后的希望,如果说他之前还在任性,是因为生死还没有直接摆在他面前,更是因为他认定母亲找来的这个男人有能力救他。而现在,他所认定的救赎变的不那么确定,他的心自然也紧张起来。 彩云开口道:“你有办法的,对吗?” 游鲤点了点头,道:“办法虽然有,但却残酷了一些。” 彩云看了看儿子,岩清抢着开口询问道:“什么办法!” 游鲤道:“我会些易容之术,如果我将一个人易容成你的模样,代替你中毒试药,那你就能活。” 岩清愣了一下,喃喃道:“那代替我之人岂不是……” 游鲤点头道:“几乎十死无生。” 岩清的腿此时已经有了些知觉,他想起来却依旧跌回床畔,他看着彩云,眼中的绝望尽显,似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彩云摸了摸岩清的头,慈爱地说:“岩清,你放心,娘会救你。” “娘……”岩清的泪落下,已然泣不成声。 彩云的情绪异常平静,也许女人本弱,为母则刚,现在的她被母性光辉笼罩,只是一位为了救回孩子生命愿意付出一切的普通母亲。 彩云道:“可以为我易容吗?” 游鲤点点头,道:“自然可以。” 彩云道:“请你一定要将我儿子带出去。” 游鲤道:“自当尽力。” 彩云点了点头,满目的感激。游鲤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今日准备好的易容工具,他不是此中行家,只是学过些许,但已足够,一般不仔细看也不一定能识破的。 彩云坐在床边,游鲤在她脸上用了各种药膏,最后贴上了一层质感类似人皮的东西。 岩清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被修饰成自己的样子,悲痛之余又觉得神奇的不可思议。 一番点缀之后,游鲤面前着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岩清。 彩云握住儿子的手,游鲤会意出去,将时间留给两人。 且不说彩云如何和岩清道别,等岩清从房内垂头丧气出来的时候,已经和彩云换了外衫。 游鲤道:“时间不早了,先回我那边。” “嗯。”岩清点点头。也不知道彩云是如何劝服儿子,那个任性的,充满敌意的少年,现在乖巧的像一只白兔。 彩云跟着两人除了房间,一路拉着岩清的手默默无言,直到临近大门的时候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轻吻儿子的额头,用力抱了抱他的身体,转而看向游鲤,盈盈下拜。 游鲤不受她这一拜,一把将她拽起来,对她点了点头,转而拉过岩清的胳膊,推开木门飞掠而出。 此时天已快亮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第四十五章 阴谋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人呢?” “已经睡过去了。” “身体如何?” “状态很好。” “抬进去吧,谷主在等着了。” 两人结束了谈话,云枫一挥手,两个药人就抬着一个担架进了“格物”室,此处正是云宿做各种实验的地方,此时云宿正在洗手,他身边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以及其他道具。 看到药人进来,云宿指了一下屋子中间那张单人床,道:“放那里。” 两人应声而动,云枫和云岭也跟了进来。 云宿摆了摆手,道:“不用帮我,你们回去吧,留一个药人给我,这个人我要自己来。” 云枫道:“云宿表弟,我也想参观一下。” 云岭扯了扯云枫,道:“谷主自有定夺,云枫,你越矩了。” “云岭你太死板了。”云枫撇撇嘴不满道:“前天表弟就说这个人身上的毒有趣了,如果真是失传的毒药,我也可以取些回去研究研究。” 云宿看着两个表哥,道:“我会多取一些,见者有份。” 云枫道:“我从旁协助你又能如何?表弟何必如此小气。” 云宿皱起了眉头,他摘下手上轻薄的皮制手套,对云枫道:“我一直觉得云家子弟太多,搞得实验资源都不够用了。”说着他竟露出微笑:“云枫表哥是本家,从小也是灌了不少珍稀药材的,若是做成药人,也一定不是那些只有笨力气的壮汉可比的。不如……将表哥你做成我的助手药人,我最近在研究保持药人本心的方法。” 云枫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爬满了恐惧,他几乎大喊出声:“云宿,你不能!” 此刻云宿左手一翻,手中已经多了个酷似三片羽状的金属器物,云枫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扭头就跑,云岭也如临大敌,只见云宿轻轻一挥手,从那羽状金属之中发出几十根短小的铁针,每一根都向着云枫和云岭的位置快速急射。 这铁针速度奇快密度极高,两人根本无从闪避,云枫被数枚铁针射中,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这铁针上浸满了麻药,见效极快,云枫现在已经瘫在地上无法动弹。 云岭也好不到哪去,也许是没有云宿指名道姓的性命威胁,他虽然也闷哼一声中了麻药倒地,脸色却比云枫好了很多。 云宿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块磁石,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那些铁针便被尽数收回。云宿想也没想,手中的磁石一翻转,就将那些针随手丢进罐子里。他指着一个药人,道:“把云枫带去内室,把云岭带回房间。” 那个药人却不为所动。 云宿撇了撇嘴,对另一个药人同样吩咐,那个药人很勤快,立刻开始行动。 云宿走到不为所动的药人面前,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挠挠头,道:“是出问题了吗?看来一会得拆开看看了。” 此刻云枫和云岭已经被扛了出去,云宿不再去管那个药人,转身又洗了手,带上手套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正在沉睡,此人正是游鲤。 云宿道:“调养了这么久就等今天了。让我摘下你的肝肾和骨,看看青花、月里、无忌这三味相互作用之下,你的身体是怎么做到完好无损的。” 云宿说完便从一个罐子里取出几个水蛭,放在游鲤的手腕脚腕上,殷红的鲜血被水蛭吮吸,那些干瘪的小东西即刻变得圆润,色泽也因血液充盈而变得愈发鲜红。往复换了接近20只水蛭,云宿方才满足。他一一将水蛭背部划开,游鲤的血液便流了出来,汇集在事先准备好的罐子里。 收集完血液,云宿解开游鲤的衣衫,拿起一把精致的小刀,将其腹部切开,干脆利索地取下了肝脏,双肾以及脾,之后又将游鲤膝部打开,取了骨髓和一节胫骨。 云宿冷静的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成果分别装好,再看躺在床上的人此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不过如此剧痛之下,那人还是没醒。 云宿对自己调制的麻药很满意,今早差药人送去之后,他就派云枫云岭把人抬过来了。他要赶在父亲出关之前将需要的脏器弄到手,之后父亲只能挑他剩下的去研究。想到自己的小算盘得逞,云宿得意的笑出了声。 “他还在流血,他还能活吗?”角落里一直待机的药人突然开口。 云宿吃了一惊,后退两步大声道:“你怎么会说话!” 药人慢慢走上前,他的身体已经不复之前的僵硬,他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四肢,扭了扭脖子,伸了个懒腰,道:“我在问你他是否还能活?” 云宿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解过来,他看到药人的动作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药人。 云宿并非胆小之辈,只是恐惧来源于未知,只要不是自己的药人出了问题,面前的活人是谁他都无所畏惧。 药人道:“你还没回答我?” 云宿道:“你是何人?”他将一枚羽状金属握在手中,警惕地看着对方。 药人看到了他的动作,道:“你这暗器做的真巧,它可有名字?”云宿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我叫它鹤翎。” “仔细看看确实像鹤的羽毛,想不到你除了医毒之术以外,制作奇巧机关也有两把刷子。” 云宿冷笑,道:“我云宿自然是天下第一,用不着你一个药人来夸讲。快表明身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药人指着床上躺着的游鲤,笑道:“你不是说只取他一点血液,还要给他治病么?怎么现在人都快被你弄死了?” 云宿皱眉,道:“我和他说的话,你怎么会知道?” 药人从怀中取出帕子,沾了些水擦了擦青紫的脸,游鲤的面容展露在云宿面前。 云宿盯着游鲤的脸,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他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十分好奇,道:“怎么会有两个你?难道你用了易容术?” 游鲤点头道:“孺子可教。” 云宿不悦道:“我说要救你,你却防备我,你这人太不讲义气。” 游鲤笑道:“我若不防备你,如今换做我被开膛破肚,你还能否救我?” 云宿看着床上的人,摇了摇头,道:“像他这个样子,确实救不活了。” 游鲤道:“给他止止血,总能拖延一下吧” 云宿道:“那些水蛭是我这几天养的,配合你身上的毒倒也不致命,但这个人的身体状况与你不同,现在他已毒入骨髓,恐怕没得救了。” 游鲤听到云宿的话十分无语,道:“这么看来是我多事了。” 云宿道:“倒也不是。且不说这水蛭的毒素,就算我把你的身体拆成这样,你也活不成的。”他又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他想了想用词,道:“对你物尽其用的?” 游鲤道:“因为云馨儿姑娘说你给我喝的是吊命的药。”他一直盯着云宿手中的鹤翎,接着道:“我这样的身体状况用这种补药,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云宿懊恼极了,跺了跺脚,道:“馨儿那个丫头,我要撕了她的嘴。如果不是她,我现在就能得到我想要的脏器了!” 游鲤道:“她只是个小姑娘罢了,倒是你”他看着云宿,道:“你刚才用这个的时候我看到了,威力不同凡响,你何不尝试用在我身上,也许我也会中上几枚暗器,然后被你开膛破肚呢?”他摊开双手,道:“一旦我和那两人的状态一样,那么四舍五入,你几乎没有损失。” 云宿有些意动,但还是谨慎地试探道:“那如果我未能制住你呢?” 游鲤道:“那就换你躺在那里,我会将你的内脏摆的整整齐齐。” “噫。”云宿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便觉得有些无趣,他又道:“我很好奇那个人是谁?”他指的是游鲤的替身,“今日庄园没有哪里上报有人失踪,这几日庄园里的外客也只有你一个。” 游鲤道:“门房也没人失踪么?” 云宿道:“门房只有彩云姑姑一人……”他眼珠一转,后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彩云姑姑可是女人,这替身分明是个男子。” 游鲤没有接话,只是道:“令尊何时有空给我治病?” 云宿奇道:“事到如今,你还相信我父亲会给你治病么?” 游鲤道:“自然相信,我可是凭着仙云令入谷的,云氏有什么理由在打不过我的前提下不给我治病呢?” 云宿很难反驳游鲤的话,只能点点头道:“确实。我的阴谋既然在你面前败露,那我也就愿赌服输,好好给你治病。”他说着收起了鹤翎,整个人从戒备紧绷中放松下来。 游鲤奇道:“你收起了武器,就不怕我对你出手?” 云宿不解,道:“你是病人,我是大夫。我只见过请大夫治疗的病人,没见过弄死大夫的病人。” 游鲤不得不承认云宿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也放松下来,道:“我听彩云姑娘说你父亲在炼制一种让人起死回生的奇药?” 云宿道:“那是老爹自己的幻想罢了,”他似乎对父亲的想法嗤之以鼻:“起死回生?可笑,人死如灯灭,他还以为人有所谓的魂魄,能留在那副不腐的**中么?” 游鲤道:“坊间传言人死后,魂魄在地府转世投胎。” 云宿道:“那些都是骗人的,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游鲤道:“你是个不错的大夫,你说那云夫人可有重生的可能?” 云宿看了游鲤一眼,沉声道:“你口中那云夫人便是我的母亲,从小到大,老爹都陪着她。我偷偷给她摸过脉,她已经死了,却如同昏睡一般栩栩如生。”他忽然勾起嘴角,道:“若是能醒来,那也不是她了。” 游鲤听到云宿的观点颇为意外,问道:“不是她?那会是谁?” 云宿对游鲤眨眨眼,道:“只有妖怪才会死而复生,借尸还魂,所以那一定是个妖怪。”他忽然兴奋起来,拊掌道:“古往今来文书记载可没有解剖妖怪的先例,我云宿倒有机会做这古今第一人。” “休得胡言乱语!”一个威严沉稳的声音从室外传来,门被应声推开,一个三十五六的白衣男子在门外,端的是丰神俊朗,气质温润如玉。只听那男人开口道:“那可是你的娘亲。”

第四十六章 云倾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云宿吐了吐舌头,乖乖喊了声:“老爹。” 云倾点了点头,走进来道:“我方才去了极乐……”他面色不虞:“我指定的是吕岩清,你给我准备的是什么?” 云宿一头雾水,道:“不是岩清么?我提前三日就将他洗干净丢进极乐了。” 云倾道:“你认不认识吕岩清?” 云宿道:“他从小就跟着我,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云倾懒得跟他废话,挥了挥手,道:“带进来。” 随后有两个药人抬着一个担架进来,担架上赫然是一个女人。她的身材窈窕玲珑,凹凸有致,但却一动不动,胸口也不起伏,显然已经是一具尸体。 云倾挑眉道:“你自己说,这是吕岩清?” 云宿瞧了一眼,那女人的脸确实是吕岩清的,但……“岩清是个男人,这是个女人!” 云倾道:“你也知道这个是个女人,你是怎么让人调了包的?” 云宿道:“这女人脸上还有一张皮,”他说完伸手就将那面皮撕下,露出了彩云青灰色的脸。 云倾也在看彩云,道:“彩云只会些微末功夫,她就算想救自己儿子也无法给自己易容。”他看向云宿,脸色沉沉:“要么是本家出了叛徒,要么有外人帮她。”他顿了顿,接着道:“你觉得,是那种?” 云宿胸有成竹,道:“自然是有外人帮她,云家不可能有叛徒,这是老爹你教过我的。” 云倾点头,道:“问题是这个潜伏在暗中的人是谁,吕岩清如今又在何处?” 云宿笑道:“这里有个人立刻就能回答你,”他朝着游鲤挤了挤眼睛,却看到游鲤一直看着自己家老爹发呆。 “喂,游鲤。你说话呀,”云宿小声凑到游鲤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他,道:“你是看上我老爹了吗?” 听到云宿的话,云倾才发现刚刚一直杵在这里的“药人”确实有些奇怪。由于云宿之前就在这里,所以就算药人状态奇怪云倾也不会多想,毕竟若是有什么问题,云宿早就出手了。 云倾看着游鲤道:“这药人是怎么回事?” 游鲤和云倾四目相对,方才如梦初醒,问云宿:“他是谁?” 云宿都懵了,道:“你没听我们说话吗,这是我老爹啊。” 游鲤的表情比云宿更加茫然,他神色复杂,视线在云宿父子二人之间变换,喃喃道:“你,你竟已有儿子了。” 云倾皱起眉头,道:“我们见过么?” 云宿一脸不解,道:“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爹有我这个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游鲤突然大声发笑,他笑的太用力,几乎要把肺都笑出来。他指着云倾道:“原来如此,这便说的通了。你是仙露谷的人,怪不得了,我早该想到的。” 云倾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道:“这位小兄弟,看样子你见过我,但我却没见过你,可以和我说说么?” 游鲤此时也感觉到不对劲,他渐渐收了笑声,平复了一下情绪,道:“谷主,方才是在下失礼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抚上鲤刃刀柄的手。 云宿第一次见人变脸变得这么快,好奇地戳戳游鲤,道:“你刚才是怎么了?” 游鲤摸了摸鼻子,道:“我有一个仇人,每时每刻都在寻他,他与令尊有几分相似,我报仇心切,差点将令尊误认为是我那仇人。”他苦笑着抱拳道:“实在是失态了。还望谷主不要怪罪。” 云倾的目光依旧在游鲤身上,他没有漏掉之前游鲤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丝杀气。虽然只有一丝,但却足够凛冽。 不过游鲤已经给自己找了台阶,云倾也不愿咄咄逼人,毕竟对他云倾来讲,想要验证心中所想,不一定需要对方说出什么,有些证据和线索往往都在人的身上,只要懂的如何探索即可。 恰好云倾有自己探索的实力,且他并不相信这个第一次见面便对自己起了杀心的男人说出的任何一句他想听的线索。 “哦?竟是如此。”云倾也适时开口,道:“这世上相貌相似之人不知凡几,小兄弟会认错也是人之常情。” 游鲤再次抱拳致歉:“让谷主看笑话了。”云倾挥挥手表示无妨,接着问游鲤:“我儿云宿说小兄弟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不知小兄弟是否肯赐教一二?” 游鲤此时才注意到彩云,只可惜那个明艳果敢的女子,此刻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游鲤道:“这件事要从云宿给在下服那吊命药说起。” 云宿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老爹,老爹也是这么吩咐的。” 云倾扶着额头一脸头痛,道:“所以,这位就是……?” 云宿道:“三天前就是他带着仙云岭入谷,也就是他身上有青花、月里、无忌三种剧毒,”云宿斜靠着墙壁,道:“不是老爹你喊我留住他的吗?” 云倾对上游鲤的视线,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开口道:“我那日听闻你中了内谷树林的毒,便吩咐他将你的身体调理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错了意……” 游鲤知道云倾心里一定不是这么想,但这已无关紧要,毕竟他的身体之前又是受伤又是中毒,亏了许多,让云宿一副药给补回来大半,再加上他自己调息,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故而云宿父子在这一点上也没有对他不利,他反而还要感谢他们。 至于其他恶意,游鲤全然不在乎,毕竟只要他还是那个有自保之力的游鲤,就不会在乎外来的任何威胁,十六年来千锤百炼打磨出来的这份自信,便是他从容面对一切的底气。 “不要紧,不要紧。”游鲤笑道:“事实上,在下的旧伤确实被治好了,云宿不愧是仙露谷的现任谷主,真是年少有为。” 云宿闻言挺了挺胸膛,他喜欢听别人对他的夸赞,因为他毕竟实至名归。 云宿道:“就算我给你开了这个方子,那和你在云家的言行又有何关系?” 游鲤道:“我在听闻这药不太对症之后,便对你产生了怀疑,”他指的是云宿,“但在这之前,彩云按照你们的意思招待我,并让我救她的儿子。” 云宿瘪嘴道:“她和我说你是开饭馆的,但说不出你的名字。原来她早就和你暗通款曲,合谋背叛我云氏了。” 游鲤道:“你们派人施美人计的时候,似乎低估了美人豁出一切的觉悟。” 云倾接口道:“于是你就帮彩云易容,让她代替吕岩清住在极乐的房间里……还带走了他的儿子。”云倾很清楚极乐的守备,凭彩云的能力是无法进去的。 游鲤点头称是。 云倾道:“那吕岩清现在被你藏在哪里?” 游鲤道:“这就不得不说今早云宿派人给我送来的药了。” 云宿道:“我很好奇,你喝了我的麻药,怎么没被药倒?” “只因今早,每日来送药的云馨儿姑娘没有来,我便心生警惕。但我又实在好奇你到底会把我怎么样,于是就请暂住在我房中的岩清,”游鲤指着床上的人,道:“喝下了你送来的补药。” 云宿瞪大了眼睛,惊道:“岩清?你是说,我解剖的人是岩清?”他看着被他去掉内脏的那个人,此刻那人已经没了呼吸。 云倾只觉得头大:“云宿,你如果只取些血,这人我还能用来试药……” 云宿苦着一张脸:“老爹,我也不知道啊……” 游鲤将这对父子看在眼里,心里在冷笑: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类。云宿和岩清从小一起长大,却对错杀了岩清毫无悔恨之心,反而更在乎的是破坏了父亲的计划。云宿虽然已经十六岁,却是孩童心性,但从做错事担心父亲责骂这一点,说他是个小孩确实不为过。绕是游鲤做了多年恶人,也觉得没有被教好的孩童是这世上至恶之所在,天真的坏孩子做起坏事来有时真的会让人头皮发麻。 再说这云倾,看上去虽然温和,实际却将人命视为草芥,单说要把活人拿来实验起死回生之药这一点就让人胆寒。按说他云倾发现彩云顶替岩清的时候,彩云应当还是活着的,但云倾却杀了她,还将尸体运到此处来批评儿子办事不力,果然这云氏有如彩云所言,全是疯子。 游鲤收回思绪,道:“谷主既然发现这岩清是假的,又为何要对彩云姑娘下杀手?” 云倾道:“她身为云氏分支,却忤逆我的意思,不仅如此,她竟敢骗我,”他的眼睛泛着寒光:“叛徒的下场只有一个。” 云宿道:“老爹,你怎么不拿她试药?” 云倾反问道:“你怎知我没有拿她试药?” 看出老爹面色不佳,云宿安慰道:“反正岩清也死了,你那药如果还有,就拿他试试吧。” 云倾恨声道:“他的内脏都已被你摘下,就算药有效果他也活不了。” 云宿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游鲤对云倾道:“谷主,现在在下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不知接下来,你会帮我解毒,还是拿我试药?”

第四十七章 下落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云倾道:“按道理讲,你拿着仙云令来到此处,我等应该给你治疗,”他话锋一变,道:“但你在我云家帮助叛徒,又换掉我的试验品,这笔账我得和你先算。”他说完出手如电,与云宿不同,云倾更擅长拳脚近战。 游鲤没想到云倾会突然发难,但也没有惊慌失措,突然被袭击这种事,游鲤已经面对过多次,故而云倾掌风方至,游鲤已经有了动作。云倾的掌风只来得及碰到游鲤的衣袖,但游鲤已然感觉到那一掌的力度。 云倾的掌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的内力确实令人称奇。游鲤与云倾拉开距离后,才抬起衣袖,那衣袖被云倾碰到过的地方并无什么变化,但游鲤轻轻用手一弹,那黑色部分便如同风化一般,片片掉落下来。 对上游鲤惊异的目光,云倾甩了甩手腕,道:“我这掌法名为摧心,你可要小心了。” 游鲤并未听过这种掌法,但深知自己如果挨上一下,估计不会比那半截袖子好到哪去。 这是游鲤第一次在拳脚比对上慎重,云倾的掌法确实太过诡异。 云倾说完又欺身而上,游鲤侧身闪躲,在这狭窄的室内,两人你追我跑,一时间竟不曾交手。 云宿看着心里着急,在一边喊道:“你们这样打不死人的,别跑了,晃得我头晕!” 云倾追逐游鲤,心里啧啧称奇,这人的身法之好,他竟一时无法近身,云倾道:“你若再跑,我就要用毒了。” 游鲤自然不能停下,道:“你那一掌可不比中毒好受多少。在下百毒不侵,你尽管试试。” 云宿插嘴道:“用毒了这标本就废了!” 云倾怒斥云宿:“你给我闭嘴!” 游鲤道:“你不是说要救我,怎么说话不算数?” 这话是对云宿说的,云宿摊手,道:“没办法,我又打不过老爹,我的本事最多做做手术罢了。” 游鲤一笑没有说话,他也不想这么逃窜下去,从云宿的话里,他判断出云倾的掌风无毒。只要没什么奇奇怪怪的毒性,那就是纯粹内力的对决。 游鲤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他突然发力迎着云倾而上,两人掌风对在一起。 云倾勾起唇角,他能预见这一掌下去,对方的手会直接坏掉。对,就是坏掉,他的内力自云家一脉相承,可以在外表没有任何痕迹前提下损坏人的脏腑关节,不是破坏,而是使其衰竭坏死。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游鲤的性命,他只是想卸掉游鲤身上的一些零件来小惩大诫罢了。 对掌的瞬间,游鲤确实感觉到了那种灼热之感,他立刻就判断如果不采取措施,那这只手恐怕是要废掉,连着骨头血肉一起坏掉。这内力果然与众不同,不过游鲤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一直将自己的内力附在手上,只等云倾掌风一到,游鲤的“离心”便会立刻对冲过去。 云倾对上游鲤的掌风,原先那轻松的表情已经不见,他发现自己手中的阳气被游鲤一掌打散,不仅如此,那股搅动的剥离感让他意识到大事不妙。几乎是一瞬间,他手中蓄积的阴气抵消了离心的余力,这一次对掌,两人谁也没受伤,却谁也没占到便宜。 一掌过后云倾没有再欺身上前,反而退了两步,游鲤亦然。 云倾道:“你的内力很奇怪。” 游鲤道:“彼此彼此。” 云倾道:“十招之内我若拿不下你,危险的就是我了。” 游鲤道:“承让。” 云倾眯着眼,道:“但若我以命相搏,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游鲤承认,毕竟云倾此番出手,确实是因为气不过自己在仙露谷里任意妄为。与其说是要拿下他游鲤,倒不如说是给他一点教训。 若只是教训一下别人,倒也不必生死相搏。若是要生死相搏,则彼此会在第一时间用出最强的杀招。 两人自动手时便已心照不宣,此时更是一清二楚。 游鲤道:“我有过很多搏命的经历,我虽然未必是你的对手,却不一定会输。” 云倾道:“你的内力很特别,你是如何化解我的阴阳二气的?” 游鲤道:“我的内力只是一种化劲,我修炼时间尚短,和你硬碰硬,怕是很快就会落败了。” 云倾笑了,道:“你不是刚说自己不一定会输?” 游鲤也笑了,道:“以命相博,输了就死。我虽不会死,但会受重伤。”他顿了顿,道:“我是有一堆法子可以吊住命,但这后半生怕是已经废了。” 云倾欣赏诚实的人,游鲤很诚实,云倾心中那一丝怨气也随着游鲤的坦诚消散了。 云倾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游鲤道:“游鲤。” 云倾的表情凝重起来,道:“你是步天阁的清道夫?” 游鲤摸了摸鼻子,道:“云谷主在仙露谷深居简出,居然也知道步天阁。” 云宿好奇地看着自己父亲,道:“老爹,步天阁是什么?” 云倾道:“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杀手?”云宿想了想,道:“我也杀人,我和杀手是否也一样?” 云倾道:“仙露谷百余年来还是以救人为主,你杀的那些只是标本而已。”他盯着游鲤,一字一句道:“步天阁是杀手刺客组织里的天下第一,这名号便是你面前这个男人一刀一刀杀出来的。” 云宿看游鲤的眼神变了,他一脸倾慕地说道:“以后你要去杀人,可不可以也带上我?我想看看杀手是怎么杀人的。” 游鲤道:“你可以给我钱,让我帮你杀人。这样你就可以知道我的杀人方法。” 云宿道:“可是我没有要杀的人。” 游鲤道:“杀人是我的工作,除非有钱有委托,否则不是不会亲自动手的。” 云宿撇了撇嘴,嘟哝道:“矫情。” 游鲤哭笑不得,云倾又开始扶额。 云倾道:“你身上的毒是哪里来的?” 游鲤想了想,道:“是我的仇人所下。” 云倾对他示意道:“你跟我来。” 云宿第一个跟上,游鲤也紧随其后。 三人到了一件客堂,云倾坐下后,云宿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游鲤也在下首第一位坐下。 有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奉了茶果后盈盈而出,客堂里只剩下云氏父子和游鲤三人。 云倾开门见山,道:“让我给你把把脉。”他说着从袖中探出三条金丝,缠在游鲤左腕上,不一会便收回了金丝,道:“我要取你的血。” 游鲤点头,云宿立刻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拉过游鲤的手腕浅浅一划,深红的血液顺着伤口一滴滴落在云宿手中的瓷碗里。 云倾接过瓷碗,起身去了后厅。 云宿道:“这后面就是我老爹给人治病的地方了,他要先确认你的毒,才能给你配药。”游鲤道:“我还有一事想问你。” 云宿挑眉:“你说。” 游鲤道:“你可知道一位叫李如意的姑娘。她不久前来过你仙露谷求药。” 云宿皱眉,道:“你是从哪里得知她的名字的?”他眼神不善:“她虽然救过你,但那也是她心地善良,她根本没看上你。所以你不要对她有什么想法,你年纪已经不小,做她叔叔都嫌大。” 游鲤愣了一下,道:“我与那位姑娘素未谋面,她如何能救我?” 云宿道:“你忘记你闯谷的时候,有两个人救了你?” 游鲤道:“不敢忘。我知道一位是你,那另一位姑娘,难道就是?” 云宿点点头:“就是如意啦。” 游鲤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那天开口救自己的姑娘居然就是自己一直要寻找的目标。他有些后惆怅,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去闯谷,或者晚些再过去,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见到李如意,直接问出角的下落。 但事已至此,游鲤叹了口气,喃喃道:“注定要一波三折了……” 云宿看他这副忧愁的样子,气道:“你伤心了?你果然喜欢她!” 游鲤接下云宿掷来的暗器银针,一脸无奈,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心中莫非只有情爱?” 云宿看到暗器没戳中他,气的牙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是我的。” 游鲤道:“我对她并无非分之想,我甚至没有见过她。你大可放心。” 云宿道:“你若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没有人能不喜欢她。” 游鲤道:“那只因你喜欢她,所以才觉得世人都和你抢罢了。” 云宿问道:“你找她到底要做什么?” 游鲤道:“问一个人的下落。” 云宿半信半疑,道:“什么人?” 游鲤想了想,道:“那人也许现在就在你的仙露谷中。”他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你们刚说谷中的外来人只有我一个……” 云宿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此刻绝对不在谷中。” 这话游鲤是相信的。 游鲤道:“李姑娘来这里找你,是否为了求一种毒药的解药?” 云宿道:“你怎么知道?” 游鲤道:“我也是问了一个……朋友,才知道的。” 云宿道:“只是一种稀松平常的毒罢了,那种解药我三天就能做出来。” 游鲤道:“你可知道那中毒之人现在何处?” 云宿道:“我不知道,”他察觉游鲤神态有些许变化,便抱起双臂好整以暇,道:“就算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游鲤笑道:“你不知道。” 云宿不悦:“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游鲤道:“只因你若是知道,便会去宰了他。” 云宿不解:“为何?” 游鲤道:“因为那是个男人。”他看着云宿的眼睛,道:“那男人被李姑娘所救,也许早就喜欢上了她,李姑娘为了救他专程上仙露谷求药,这份恩情,怕是那男子一生一世也报不完了。” 游鲤话刚说完,云宿果然气急:“气煞我也!我把仙云令给她,她居然是因为要救别的男人才来找我!” 游鲤道:“你不知道?你怎么愿意答应她制作解药的?” 云宿气的耳朵都红了,道:“她说是她的朋友,我又没问是男是女。”他说到这里,回过神来,道:“你是怎么知道她是为了那个男人求药的?” 游鲤道:“那个男人是我的任务目标。” 云宿拍手道:“好好好,杀了他,他就不能觊觎如意了。” 游鲤道:“可是我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哪,所以特意来此请教李姑娘,但扑了个空,”他看向云宿:“你是否知道李姑娘去了何处?” 云宿道:“我自然知道,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游鲤道:“你不想早点杀了觊觎你心爱姑娘的男人么?” 云宿点头,又道:“但我不想帮你。你也在觊觎她。” 游鲤摇了摇头,一脸惋惜道:“也许李姑娘此时已经给那人送解药去了,那人此刻也许正在和李姑娘表明心意。” 云宿恶狠狠地看着游鲤,道:“你不用说这些激我,我知道如意在哪,我可以自己去。” 游鲤坐下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道:“你是能找到李姑娘,但你无法杀死那个人。” 云宿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在第一时间用鹤翎扎穿他的周身大穴,那些剧毒足以让他立刻死去。” 游鲤道:“那人也是个杀手,他的轻功是我教的。你的鹤翎我躲得过去,他也躲得过去。”他看着云宿道:“你若一击不中,他要杀你岂非易如反掌?” 云宿道:“我又不是只有鹤翎,我的阴阳掌也会击溃他的脏器。” 游鲤道:“他若使暗器,你躲得开么?” 云宿不服气:“怎么就躲不开了?我也是从小习武的!”说完他只见游鲤手中一块石子向自己飞来,他侧头便轻松躲过。云宿笑道:“你看~”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三块石子簌簌飞来,这次他施展身法闪过,再看游鲤的时候,对方已经将一把石子如漫天花雨一样掷了过来,云宿本想闪躲,怎料那些石子飞行途中互相撞击,一半以上都改变了飞行方向,他只觉得石子从四面八方向自己飞来,任他如何躲闪,还是被打中了许多。 游鲤道:“若是把这些石子换成飞刀飞针,你此刻岂非早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云宿寒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游鲤道:“不是你学艺不精,你主攻的是医术毒术,在世上本就少有敌;而且你年岁尚幼,仍有很多时间练习武艺内力。”他感叹道:“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人生短短几十年,又能掌握多少东西?” 云宿听出游鲤在安慰自己,表情缓和了许多,道:“我也许确实在那人面前讨不到便宜,他既然是你教出来的,那你去杀了他。” 游鲤道:“此刻你可愿告诉我李姑娘的下落?” 云宿点点头,道:“你去找到她,问完话就走,不许为难她。” 游鲤道:“那是自然,我不至于对一个女子动粗。” 云宿道:“她回京城了。”

第四十八章 后事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从仙露谷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前一天下午,云倾确认了游鲤身上的毒,夜里就差人送来了解药。游鲤谢过两人之后,留宿一夜,第二天天刚擦亮,流云就将游鲤送出了仙露谷。流云一路上战战兢兢,不仅仅是因为来的路上被游鲤吓得不清,更是因为游鲤此刻托他让药人抬着吕岩清的尸体。——那尸体经过一夜,已经僵硬发臭,流云看到尸体时十分诧异,内谷里出现这种死状的旁系子弟的尸体还是第一次,要把这尸体运出仙露谷也是第一次,更诡异的是云宿直接就答应下来,还吩咐流云一路听游鲤的。 游鲤托流云将吕岩清的尸体埋在谷外一处平地,因为时间紧迫,也没有准备棺材,甚至连一张草席都没有,这个年轻人便被草草安葬。 游鲤看到吕岩清下葬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想着这样也算是完成了和彩云的约定。他游鲤是言出必行的人,在坚守自己信誉这一点上,这二十多年来他可谓是不遗余力。只是有些时候他言出必行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但无论过程如果,他总能给出符合他承诺的结果。——彩云泉下有知,此刻怕是要再哭死一次,她只能怪自己没和游鲤约定将岩清“活着”带出去。 怀里揣着两块仙云令,云宿果然兑现了承诺,游鲤想着这些事情完成之后,下一步就可以带姐姐去仙露谷治病了。这次闯谷虽然对任务帮助不大,但这十几年来的心结,却能看到解决的希望,游鲤觉得这一趟不亏。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能带出云馨儿,游鲤去找她的时候,那丫头被云宿关了禁闭,云宿的原话是“叫她多嘴,让她一个人呆一个月吧!”对于这个处理结果,游鲤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他此行已经得到了不错的收获,不能为了云馨儿再和云宿翻脸。不然姐姐的病恐怕就没法治了。 游鲤一路走走停停,甚是悠闲,他回到仙谷镇,先去了连余那里。 “客人,您回来了。”游鲤下马的时候,连余出门相迎。 游鲤笑道:“连掌柜,你可差点害死我了。” 连余道:“此刻客人没有死,那钱公子的坟头恐怕已经长了草了。”他侧身伸手,道:“请里面坐。” 游鲤也不客气,大步走进济生堂,由连余引着在内堂坐下。 连余道:“客人一切可还顺利?” 游鲤点头,道:“一切顺利。”他又道:“只是我出谷的时候本想将钱公子埋了,却没有看到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连余盯着游鲤看了看,道:“敢问那钱公子是否是客人杀的?” 游鲤道:“自然是的。” 他说话的表情和语气太过稀松平常,仿佛再说一件理所当然之事,连余纵使见过恶人无数,此刻也在心里嘀咕游鲤之恶。——若换做是伪君子,此刻非但不会承认罪行,反而会暴跳如雷大呼冤枉;若换做是其他恶人,此刻也不会如此平静,有些会带着些歉意承认罪行,有些则会炫耀起自己的本事来。 连余道:“客人入谷五天,钱公子的尸首已经被执法队收敛了,放在镇外的义庄,等着他的家人来认领。这是仙谷镇的规矩,只要死在谷口的人,都有一口薄棺相赠。” 游鲤十分认可仙谷镇的做法,点头道:“这倒是省下了我不少事情。” 连余道:“客人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相托?” 游鲤从怀中取出木盒,道:“我问云宿谷主讨了两枚仙云令,但我接下来要去很多地方,这盒子带着多有不便。”他看向连余,接着说:“可否寄存在连老板这里,我下次回来的时候直接过来取。” 连余道:“自然可以,不过客人要存多久?寄存在此可不便宜啊。” 游鲤想了想,道:“三个月。” 连余道:“两千七百两。” 游鲤笑了,道:“连老板岂非知道我身上只有两千七百两?” 连余也笑了,道:“横竖都是钱公子的钱,就是不知道客人是否愿意割爱。” 游鲤道:“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我在路上还是需要些盘缠的。” 连余道:“两千五百两,我这就叫伙计拿契约。” 游鲤点头,不一会儿伙计拿来了契约,游鲤在委托人那里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连余看了看游鲤,又看了看签名,试探着问道:“阁下就是……?”游鲤点点头:“步天阁,游鲤。” 连余的额角冒出冷汗,他努力控制身体的颤抖。回想起之前自己喊钱文青单独说话时候的情景,他不敢相信自己之前竟离死亡如此之近。——他也算是坑了游鲤一次的,现在他心里满是后怕,游鲤若是在外谷被人折磨死了倒也无所谓,关键是他出来了。他不仅出来了,还带了两块仙云令。济生堂作为云氏和外界的枢纽,连老板和江湖人打了几十年交道,游鲤的名号他确实是听过的。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神,比世上所有的恶人加起来还要恶一百倍。他连余那天坑了游鲤的事情,恐怕对方早已心知肚明……连老板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他不可能不怕,只因他对面坐着的人甚至可以在一瞬之间弄死他十几次。 “我……”连余面色惨白,开口道:“小老儿真是有眼无珠……” 游鲤笑了笑,道:“连老板何必如此,我若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是,是……”连余用袖角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这要入夏了,天气还真是热啊……”他看游鲤没说什么,接着道:“我不敢收清道夫的钱,东西我帮您存着,钱您就收回去吧。” 游鲤摆了摆手,道:“你正儿八经做生意的,怎么能不收钱?”他和颜悦色地开口:“你放心,钱你收下,东西你帮我保管着。我只问你一件事情。” “您说,只要是我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余道。 “好。”游鲤道:“我想知道,十六年前,仙露谷云氏发生的那件事情。” 连余闻言吓了一跳,道:“我知道,但,我不敢说。” 游鲤平静说道:“你不说,可能会死。” 连余摇摇头,道:“我说了,也会死。”他看着游鲤,道:“只不过,我不说你可能会杀我,我说了云氏会处理掉我,再换个新掌柜。”他反而大度起来,道:“无论说不说都会死,我宁愿死在你手里,都不愿被云氏处理掉。” 游鲤很能理解连余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横竖都要死,死在自己手里确实比被云氏弄得生不如死好千百倍。 游鲤道:“那我换一种问法。” 连余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生机,道:“请讲。” 游鲤道:“云倾谷主你可知道?” 连余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我当初接任济生堂的时候,是老谷主云亦钦点的。我这个年纪也算是看着云倾谷主长大的。” 游鲤道:“那就好办了,我只问你云倾谷主可有兄弟?” 连余愣了一下,随后连连摆手,道:“不知道,不知道。” 游鲤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将契约收好,放下仙云令,大步踏出门去。 云倾坐在一间石室里,这里没有烛火,却有几颗又大又亮的夜明珠。——这是十年前有人专程寻来送给云倾换仙云令的。 夜明珠的幽光将这里照亮,石室四壁都是冰块,冷得不行。 而云倾的面容却因激动而兴奋的发红。 他面前摆着一口冰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面容姣好的绝世美人。她栩栩如生,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许久。 云倾隔着冰棺对其中的美人说道:“燕莹,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人。” 美人自然不可能回答他,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和美人说话。——毕竟他这样独自和妻子说话已经进行了十六年。 “那个人身上有很多毒,那种情况,像极了仙露谷的人。不过他更惨,他一边被毒药蚕食,一边依赖毒药修炼。”云倾道:“就像是附骨之疽,只怕是再也甩不掉了。” “你以为我只想说这些?不,你知道他中的什么毒么?是青花、月里、无忌……”云倾拍着手,十分开心:“那是《济世》古籍里的毒,只有我们云家直系会用!”他揭开棺材盖,握住妻子的手,道:“是云庭!我找到云庭了!燕莹,只要再得到云庭手中的《清心》,我就可以复活你了。” 他如同一条鱼一般滑进棺材中,将妻子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胳膊,口中道:“你不要急,我已经有线索了,那个人还会回到这里来。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怕再等几个月。”

第四十九章 洛城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京城古称洛城,为尚国国都,位于中部平原之上,千里沃野,物产富饶。两百年前战乱方熄,国家已经是千疮百孔。尚国开国皇帝零帝见此处水草丰美,平原广阔,陆路四通八达,四面皆无能来犯之敌,于是将国都定在此处。经过几代皇帝的励精图治,京城终于变成华夏第一城。现如今,尚国国力如日中天,更是一方霸主,引得各方来朝,一副歌舞升平的气象。京城里也有定居的外邦人,异国文化和尚国文化,在此处融合并焕发出新的光彩。 “大爷大娘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闹市中,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正在沿街乞讨。他身上又脏又臭,往来的人纷纷躲闪,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小绿掀起轿帘,对里面的人道:“姑娘,是个小乞丐,帮不帮?” 轿子里的姑娘摇了摇头,道:“我们换条路。” 小绿应诺,招呼轿夫换了条路。 轿子绕了一些路,还是平安到了棋社门口。 小绿扶着自家姑娘下来,棋社伙计上前道:“李姑娘,我家杨老板已经恭候多时了。” 李姑娘点了点头,和小绿盈盈走入棋社。 伙计引着两人进了雅间。杨老板已经等在这里了。 这杨老板名叫杨万里,三十八岁,晋城出身,靠着精明的头脑在各地做行商,从白手起家做到家财万贯。 杨万里看到李姑娘进来,忙起身相迎,道:“李姑娘,你可总算来了。” 李姑娘道:“路上不太顺,让杨老板久等了。” 杨万里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 李姑娘入了坐,小绿接过伙计续上的茶水给两人倒满,随即规规矩矩地在一边。 李姑娘道:“小绿,你去外间休息吧。” 杨万里等不到小绿出门,就开口道:“李姑娘,这票号的事情,你可不能不管啊。” 李姑娘道:“杨老板的票号可是出了什么事?” 杨万里道:“那些乡绅,将钱存进来不足十天便要全部取出来,我这刚买了粮食,手头不充裕,哪有钱给他们。那些人居然围了我的票号,说拿不出钱就要报官。我,我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姑娘道:“你将那些粮食处理了,不就有钱还给他们了么?” 杨万里道:“银货两讫,那粮商早已跑得没影儿。我就算想出手,也卖不掉啊。” 李姑娘喝了一口茶,道:“现在西北缺粮,不如将粮食卖往西北,也能临时救个急。” 杨万里道:“万万不可啊,”他一脸愁容:“西北那边在打仗,朝廷给的粮价极低,这要是卖了,就是血本无归。”他身体前倾,诚恳道:“这票号姑娘也是入了股的,还请姑娘给支个招吧。” 李姑娘想了想,道:“我手头也没有银子了,但我认识收粮食的商户,我们这批如果急出,估计会比市价低一半。” 杨万里苦着脸,道:“那不就跟粮食涨价前差不多了吗,那我囤这么多粮,折腾了大半年,一分都没赚到,反而赔进去了。” 李姑娘道:“这就要看杨老板有没有壮士断腕的觉悟了。若是此刻不将这批粮食出手,恐怕钱庄会垮掉不说,杨老板自身还要吃官司。” 杨万里看着李姑娘良久,道:“我若吃官司,姑娘也捞不到好。” 李姑娘道:“我只有两成股,顶多是赔些钱罢了。”她叹了口气:“杨老板若是需要,如意自然乐意帮你牵线,若是不需要,那如意准备好赔偿的银钱便是。”说罢她就起身,道:“杨老板自己考虑,如意先告辞了。” “诶姑娘!”看到李如意要走,杨万里赶紧起来,道:“我是性急,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那些乡绅明天就要银钱,不知姑娘认识的这位老板今天拿的出那么多现银么?” “应该是可以的。”李如意道:“有关价格的事情,杨老板可以亲自跟他谈,我只牵个线。至于谈的是高是低,那就是杨老板的本事了。” 杨万里自然连连称是,随即备了轿,跟着李如意一起去了升斗粮行。将杨万里介绍给升斗粮行的贾老板,李如意便去了相邻的茶楼。 小绿将二楼包间的门关好,李如意笑道:“你这丫头,自己的产业还这么谨慎。” 小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姑娘,你说贾叔能和杨老板谈成吗?” 李如意点点头道:“我雇人去煽动那些乡绅,就是为了逼他卖出手头的粮食。”她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有些疲惫,“我们势单力薄,只能靠杨老板的人脉收些粮食,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总之现在他要么卖粮换钱,要么吃官司蹲大牢。”她看了看小绿,道:“杨老板自己也不干净,他不敢上公堂的。” 小绿竖起大拇指,道:“姑娘真是厉害,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算到。” 李如意嫣然一笑,道:“这不是厉害,也不是我能掐会算,只是掌握了一些情报罢了。”她起身坐在窗边,道:“这批粮食必须运去西北,那里战事急。” “姑娘,那西北的战事远在天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小绿不解。 “如果粮草根不上导致前线部队溃败,朝廷不仅要割地,也许还要赔款。” “那就让朝廷赔就好了嘛。” “傻丫头,朝廷赔款的钱虽然是从国库出,但赔过之后就是重税,到头来伤的还是农人工人,而我们商人的财产估计会被尽数收去。最惨的还是商人。”李如意点了点小绿的鼻尖儿:“这样的话,和我们是不是就有关系了?” 小绿赶紧双手合十,祈祷道:“不要输不要输。” 李如意看到她这幅可爱模样,不觉笑出了声。 两个人吃了一会茶点,便有人在外面敲门。小绿起身打开半扇门,然后将人迎进来。 李如意看到来人,道:“多少拿的?”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人中年男子,面相老实憨厚,一见到李如意便行礼回话道:“四十文一斗,一共三千石。” 李如意伸出手,贾叔便将文书递了过去。 李如意睫毛弯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边从手袋里拿出玉符,递给小绿,道:“一千二百两纹银,去库房支银子吧。” 小绿应了一声,和贾叔退了出去。李如意的目光落在街道上,与街上一个一身白衣,年龄二十**岁的男子四目相对。 李如意觉得对方面熟,下一个瞬间,那人便来到她窗前。 李如意吓了一跳,退开几步,道:“你也太无礼了些。”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这茶楼二层要贵宾身份,我来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今日见着你,只能如此了。” 他说罢翻身进了包间,整理好衣摆,对着李如意拱了拱手,道:“唐突姑娘了。” 这男人正是游鲤。 李如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道:“我看你有些面熟,我们是否最近见过?” 游鲤道:“十日之前在仙露谷外,姑娘救了我的命。” 李如意露出笑容,道:“你能从楚地来到京城,看来已经没有大碍了。” 游鲤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犹如春风拂面,他的神情也不自觉放松起来,道:“我也住在京城,来之前询问了云谷主姑娘的事情,故而专程上门道谢。” 李如意请游鲤坐下,为他倒了茶,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太过在意。” 游鲤道:“此次前来除了想表达谢意,还想请问姑娘一件事情。” 李如意奇道:“何事?” 游鲤道:“敢问姑娘五月初五夜里,姑娘收留的黑衣人现在何处?”

第五十章 如意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李如意的眼睛徒然睁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游鲤也不催她,他正在观察面前这个小姑娘。——这姑娘虽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公事是公事,还是要办的;虽然自己办公事时一般不拘小节,但这位毕竟有恩于自己,所以也不能太不择手段。游鲤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端水的技巧也丝毫不逊色他的武功。 沉默了一小会儿,李如意开口道:“你是为了他才来找我的。” 她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直接笃定了游鲤的动机。 游鲤也没有反驳,道:“毕竟是我职责所在。但我也无意为难姑娘。” 李如意道:“我听他说过,他所在的组织叫做步天阁,”她的眼睛清澈透亮,“你是步天阁的人。” 依然是肯定句,游鲤觉得这个姑娘很有意思。他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 李如意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我的事情,你是从云宿那里听到的。” 依旧是肯定句,游鲤却摇头道:“除了云宿,还有一人。” 李如意闻言,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道:“我想云宿那性子,转身把我卖了也是意料之中。却不知还有谁知道我的行踪?” 此时确实是疑问句了。游鲤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仿佛发现这世间也有这姑娘想不通的事情。 游鲤道:“是原无心。” 李如意垂下眼睑,道:“想不到原大哥也会做这种事情……” 游鲤摸了摸鼻子,道:“你也不用介怀,因为是我逼迫于他的。” 李如意看着游鲤的眼睛,道:“我想你武功应当不弱,他……他还活着吗?” 游鲤道:“他也算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没有伤他性命。” 李如意道:“我却知道他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游鲤暗道这李如意太过聪明,一颗七窍玲珑心让自己无法继续轻易招架。 李如意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道:“他也许受了很重的伤,也许身陷危险之中。毕竟……”她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也是杀手,有很多手段叫人死,想来也有很多手段叫人生不如死。” 她说的十分在理,推论也无比正确。游鲤只能道:“他此刻并无性命之忧,你大可放心。”他玩味地看着李如意,道:“现在我在你面前,比起别人,你更该担心你自己。” 李如意听到游鲤说原无心的情况,心下稍安。她开口道:“我也算救过你的命,你应该不至于太为难我。不过你要问我那个人的下落,我是不打算说的。” 游鲤道:“你为何如此袒护他?” 李如意道:“因为我救了他,所以我不想他死。不然我就白救他了。” 游鲤道:“可是人固有一死,就算我不抓他,再过几十年他依旧会死。” 李如意道:“那我也不希望他被组织清洗。” 游鲤道:“他和你说了多少?” 李如意道:“他说了步天阁的情况,那些事情在外面也能打听出来。他还说了你,说他如果没有死在半步红连之下,那就一定会死在你手里。” 游鲤道:“他说的倒也不错。” 李如意道:“所以你就是那个杀杀手的杀手?” 游鲤笑道:“你这个说法,是在说绕口令么?”李如意道:“看来是了。他说你的代号叫游鲤,让人闻风丧胆,”她细细打量一番,道:“我却觉得你还挺随和的。也许是你还没对我动杀心。” 游鲤道:“你很聪明,你猜的也没有错。我只想知道他的下落,并不想为难你。你毕竟是个官家小姐,我这个草莽匹夫也是懂一些礼数的。” 李如意道:“我很好奇,我若执意不说,你会把我怎样?” 游鲤想了想,道:“嗯……我会差媒人上门求娶你,然后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李如意一脸的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威胁我或者杀了我?” 游鲤摇头道:“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威胁或者杀人解决,”他盯着李如意,道:“比如你,想必不怕威胁,甚至不惧死亡。” 李如意笑了,道:“我已经活的够久,生死在我眼中已然毫无区别。只是婚姻大事,你非要娶我是什么意思?” 游鲤道:“角也算是我的弟子,你救了角,按他的性格怕是早已对你死心塌地,也许还会到非卿不娶的地步。” 李如意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角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她婉言谢绝,让他先解了毒活下去。但那人那炙热的双眸,却丝毫不掩饰其心中所想——这个男人并没有因为拒绝而放弃。 游鲤接着道:“任他隐姓埋名,也有与人接触的一天。只要我将你风风光光娶进门,再让天下每个人都知道我们的婚事,你说,他会不会气到直接冒出来和我拼命?” “卧……”李如意顿了一下,道:“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我想他是会的。” 对,李如意根本无法反驳。因为角确实做得出来。在他还对李如意有爱意的情况下,这番做法无疑是夺人所爱。一个男人,为雪夺妻之恨而能作出的所有傻事,李如意都能想到。 游鲤道:“所以,即使这样你还不愿意告诉我么?” 李如意道:“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未必可以与我成亲。” 游鲤道:“我去你家里下聘,再将刀架在我未来岳丈的脖子上,想必岳丈会很中意我这个未来女婿。” 李如意笑道:“你觉得父亲答应了,母亲也答应了,我就会乖乖等着你来娶我嘛?”她用手帕掩着嘴角低笑:“我可是属兔的,最会做的事情就是逃跑,你要么每天追我,要么每天守着我,但这样的话你就失去自由了。你的名字叫游鲤,这种作茧自缚的事情我不认为你做的出来。” 游鲤一噎,道:“我也并非那么倾慕于你,只要放出消息去就好,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一不会去追你,二不会守着你。” “是嘛?”李如意眨眨眼,道:“你说要给我天下皆知的婚礼,那十里红妆肯定是不够看的,最起码也要名震动京城吧。”她从一边的桌台上拿过纸笔,占了墨汁在纸上写写画画,口中道:“不如让迎亲彩礼队伍在京城内外城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循环游街,首尾相扣,一圈大概是28里,四条大街总长16里,队伍成卍字型……” “且,且慢!”游鲤看着她的架势,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喊停,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如意很自然地歪头看他:“我在计算你要用多少人的队伍,抬多少彩礼,我需要陪上相应的嫁妆,哦对了,还有行进路线。” 游鲤第一次见到这种年纪的少女毫不害羞地规划婚礼当天的一应事宜,而且还是在要威胁强娶她的未来夫婿的面前。 游鲤纳闷,她不会怕?不会害羞? 压下心中的震惊和不解,游鲤道:“你也不用算的如此详细,”他走到李如意身边附身看了一眼那张纸,上面已经列了好长一串数字,还有带着箭头的路线图。他只觉得这姑娘让人不可思议,再看到那算到一半的金额,直言道:“这些钱我都出的起。你我的婚事一定会天下皆知。那之后我也懒得管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还是那个自由的我。” 李如意托着下巴,道:“你竟然都出得起么?据我所知,做杀手没有那么赚钱的。就算你已经做了十几年,但男人嘛,花天酒地的,”她看了一眼游鲤的衣衫,道:“这料子是上好的锦缎,一匹得二十两银子,看来你是个对生活质量有追求的人。” 游鲤听的似懂非懂,道:“你想说什么?” 李如意道:“我是想说你除了做杀手以外,肯定还有其他营生。”她翘起嘴角:“不然刀头舔血的杀手就算拿佣金和分红,也支持不起这些开销,更别说轻松付得起那几十里红妆了。” 游鲤大概听明白了,道:“如你所说,我确实是有其他营生,而且做的还不错。” 李如意道:“那你娶了我却不看着我,我就可以把你的营生一点点蚕食到我手中,或是取而代之,或是干脆悔个稀巴烂。” 游鲤听到这里已经开始头大,李如意接着说:“你看,你为了杀一个人,不但花了重金娶了个自己不怎么中意的老婆,还让这个老婆败光了自己的家产。就这好比猴子搬苞米,”她想了想摇摇头:“不对不对,是猴子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游鲤听着她的形容,嘴角有些抽搐:“猴子?” 李如意好整以暇地将一块奶黄酥放入口中,道:“就算得失相比起来有天壤之别,你也执意要娶我嘛?”

第五十一章 偶遇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短暂的沉默过后,游鲤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娶你,不过你依旧要跟着我。” 李如意道:“你改变想法了?” 游鲤道:“刚才说娶你只是逗你玩的。你看上去和那云宿差不多大。以你的年纪,给我当妹子我还嫌小。” “那就更不行了。”李如意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能跟着你呢,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所以你直接告诉我角的下落,也省去你跟着我没了名节。”游鲤也将蛋黄酥放入口中,他的眼神变了变,道:“这是何物?” “这叫蛋黄酥,”李如意道:“你若喜欢就多吃点。”她笑眯眯地说:“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你怎么就能肯定我说的一定是真的呢?万一我给你指了个虎穴龙潭,你不就被我坑死了嘛?” 游鲤道:“确实如此,所以你还是亲自带我去吧。找到了角,你立刻便会自由。” 李如意问道:“若是听我的找不到他呢?” 游鲤道:“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他起身俯视着李如意,道:“你须知我这个人平常不是现在这般温和的模样,而且我的耐心也不怎么好,所以你最好乖乖配合带我去找他,否则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可能是要哭鼻子的。” 李如意被人威胁,心里十分不爽,不悦道:“我得考虑几天。” 游鲤不解:“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李如意皱着眉头,道:“女孩子出门总要准备很多东西,我还得和家里人打声招呼,怎么能说走就走。那也太不负责任了。” 游鲤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道:“这件事拖的有些久了,我想快点办结。我现在送你回去,你和家里人说清楚,然后带我去找角。”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需要的东西不用收拾了,拿几件贴身衣物,剩下的路上买。” “霸道总裁么你是?开口就买买买。”李如意颦眉。 游鲤虽然不明白什么是“霸道总裁”,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并不是什么好词汇。游鲤道:“只是为了快些,没有别的意思。” 李如意没有办法,她自己不会武功,对面又是个顶级杀手。在这个没有法律,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最后的结果就是游鲤和李如意一起出了茶楼,此刻李如意走在游鲤右手边,游鲤的左手提着一袋包好的蛋黄酥。——这是临走的时候在茶楼里买的,游鲤不但自己喜欢吃,他更是料想栖鸦也会喜欢,故而打算安置好了李如意,便带回去给栖鸦尝尝。 两人穿过街道,旁人看来像是结伴出行一般。不过整条街上只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 这是个中年男子,身长八尺,体态偏瘦,穿着玄色锦衣,衣角暗金色的纹路出自皇宫织造,他带着官帽,提着关刀,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游鲤面前。 李如意认识这身衣服,京城巡捕房的巡捕,都是这身行头。 男人在两人面前定,先看了看李如意,最后目光落在游鲤身上。 游鲤一看到这人就很不高兴,他的眉头已经皱的老高,道:“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男人道:“有人告诉我你回了京城。” 游鲤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男人道:“不止你步天阁网罗天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一进京就到处找人,原来是要找这位姑娘。”他的视线停在李如意脸上:“这位是门下侍郎李云芳大人家的千金,她怎么可能认识你这种人?” 游鲤乐了:“我怎么就不能认识官家的姑娘?你对我的偏见未免太深了。” 男人道:“她与你同行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的右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他开口道:“她被你劫持了。” 李如意眨眨眼没有说话,她只觉得这位巡捕实在是聪明绝顶,而且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游鲤,听两人说话的语气,看来两人应该是旧识没错了。 游鲤见到这人要动手,只觉得头疼,他出手如闪电一般,一把抓过李如意的胳膊拉向自己。 在外人看来,这一男一女靠得如此之近,可能关系非同一般,但在这男人眼中却不一样。 男人盯着游鲤,面上已有些愤怒,他呵斥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便持刀行凶,游鲤,你是真的认为我斗不过你?” 游鲤手中的鲤刃正抵在李如意腰间,再用力一分便会伤及李如意。 游鲤面无表情开口道:“何及,我们斗了八年,打过几十次,谁都没占到便宜。这次我有要事在身,不想和你打。你如果不想这位姑娘受伤,就自己退下。” 李如意被扯过去的时候差点叫出声来,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有喊出来,之后只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气自腰侧扩散开来,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生命威胁,此时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有发自本能感到的恐惧笼罩全身。 何及看到李如意苍白的脸,再看看游鲤,他认为游鲤一定会说到做到。如果自己动手的话,面前这位姑娘只怕凶多吉少。他思索了一下,虽然不甘,但还是放下了搭在刀柄上的手。他开口道:“为了人质安危着想,我此刻不与你一般见识。但你在何某面前绑架拐带李侍郎千金的事已经毋庸置疑。”他一脸严肃,“游鲤,明天全城都将贴满你的通缉令,你最好不要伤害李姑娘,否则整个巡捕房和你不死不休!” 游鲤道:“这些老生常谈已经不必再说。左右不过是要抓住我罢了。可惜现在你没有那个机会。何大人,我劝你赶紧离开,不然我这刀可不长眼,伤了这位姑娘就都是何大人的错了。” 何及看着游鲤气到不行。却偏偏无法把他怎么样,就算自己不顾人质的安危执意与游鲤动手,胜算也只有五成。为了这五成胜算死了一个官家千金,自己这次铁定会被上峰革职。何及虽不在意职位,但没了这身官服,他还如何能去惩恶扬善?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何及已权衡好利弊。他冷哼一声,转头就走。实乃来的突然,走的干脆。 游鲤并未放开李如意,只是收起了鲤刃,随后顺手抓住了李如意的手臂。 那股寒意退去,李如意才发现自己刚才几乎忘了呼吸。此刻她的手臂被游鲤一把抓住,十分不悦。她皱眉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做什么。” 游鲤无动于衷,道:“何及虽然走了,但他的眼线还在。我只是抓牢我的人质,以免被人掳走罢了。” 李如意冷笑一声,道:“他是官你是匪,你自然怕他。你也不用将我当做什么挡箭牌,这次他因为我是人质而放过你,下次他也许会直接除掉人质。”她看着游鲤的眼睛:“到时候将杀人的罪名扣在你头上便可,你依旧没有依仗,依旧要和他对上。” 游鲤有些惊讶地看着李如意,道:“你真这么想?”他没想到这姑娘年纪轻轻,想问题的角度却十分刁钻,关键是透彻的令人震惊。 李如意道:“这不是常规操作么?毕竟我只是个女人,这尚国女人的地位比前朝是好了不少,但依旧是男人的天下。”

第五十二章 玲珑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游鲤伸手去捂她的嘴,道:“亏你还是官家姑娘,怎么如此口无遮拦。这里是京城大街,被哪个别用有心的听了去,你一家老小恐怕凶多吉少。” 李如意怔怔地看着游鲤,他的表情太过认真,让她愣住了。她只是愣了一下,随后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游鲤见到她突然脸红,也愣了一下,道:“我说什么了么?你脸红什么?” 李如意眼睛一眯,伸手扒拉开游鲤捂在自己嘴上的手道:“你捂得太死,我要缺氧窒息了。窒息的人脸会发红,你想什么呢?” 游鲤干咳一声,道:“是我没控制好力道。” 李如意道:“我刚说的话,你我离得近才能听到。我也不是傻子,什么话都敢往出说。”她看着游鲤,突然说了句:“你这是在关心我?” 游鲤怔了一下,他在回想自己刚刚为何会说那些话,那显然太不符合自己一贯的行事作风。对上李如意的问话,他一时间竟然也答不上来。 李如意如同偷到小鱼干的小猫一样狡黠一笑,开口道:“不说就不说,”她想到现在的状况,叹道:“官府已经知道我被你挟持了,恐怕我已无法回家。” 游鲤道:“正是如此。”他脸上是带这些歉意的,毕竟如果不是偶遇何及,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麻烦。 李如意想了想道:“按照何大人所言,明天就会发你的通缉令。若是通缉令一贴出来,我双亲以及兄长可不知道要多担心呢。我得写封家书回去,叫他们不要担心才好。” 游鲤道:“你现在就可以写。” 李如意指着不远处路边摆摊的书生,道:“让他帮我写信,再帮我送回家去好了。” 游鲤应允,他依旧没放开李如意的胳膊,却也没在用力拉扯,只是带着她走到了书生的摊前。 书生本来在温书,他在这摆了一天的摊了,但是没什么生意。此番见到皆是容貌姣好的一男一女走到自己摊前,连忙起身相迎。 书生道:“两位客人,可是要抄书?还是写信?或者写对子?” 游鲤还没说话,李如意拿起书生放在桌上的书,道:“策论?公子是今科的学子?” 书生的脸微微涨红,道:“小生不才,没有中进士,如今正在攒盘缠回乡。” 李如意道:“公子切莫灰心丧气,须知功夫不负有心人。” 书生点点头道:“多谢姑娘。” 李如意道:“我想给家里写封信,可是我不识字,故而前来请公子代劳。” 书生的脸上充满了疑惑,游鲤已经在一边忍笑了。 李如意浑然不觉,接着说:“劳烦公子写下女儿随友人出门闯荡,一切安好,半年内必会返回。望父母兄长莫要担心。” 书生回过神来,道:“好,好的。”于是坐下提笔挥就,笔锋苍劲有力,竟是写的一手好字。写完递给李如意,道:“请姑娘过目。” 李如意拿起书信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按照书生的说法付了十文钱,又对书生道:“请公子帮我送给前面莺啼楼的掌柜便好。” 游鲤直接笑出声来,李如意不明就里地看了他一眼,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书生听到莺啼楼有些惶恐,道:“姑娘,恕小生直言。那是贵人才能去的地方,不怕姑娘笑话,小生之前去过,根本无法进门就被伙计赶出来了。” 李如意道:“你拿着这个进去,没人会拦你。”她说着取下左耳的耳环,用丝帕包着放在桌上。 书生接过结果丝帕,紧紧握在手里。 李如意道:“我现在多有不便,麻烦公子帮我跑腿,这二十两银子是公子的车马费。还请公子笑纳。” 书生连连拒绝道:“太多了,这里离莺啼楼不足半里。” 游鲤开口道:“给你你就拿着,记得把事情办好。”他说完也不愿和书生多啰嗦,轻轻扯了一下李如意,两人一起继续向前走。 那书生看着游鲤对李如意的无礼行为,心中一阵愤慨,可惜对方看上去不好惹,而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英雄救美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此刻有些痛恨自己只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了,而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姑娘的家书折好,送到莺啼楼去。 游鲤道:“你怎么不自己拿过去?”李如意漫不经心道:“我被绑架了,我没有自由的。” 游鲤道:“我只是让你跟着我,又没限制你做什么。你要写信我便让你写了,你要回去送信我也会陪你回去。” 李如意瞟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想把你再带去我的茶楼,万一那何大人觉得我的茶楼和你步天阁有生意往来可怎么办?” 游鲤奇道:“我真想知道你的脑是如何长得,怎么会有这么多阴谋言论。” 李如意道:“官家的事情说不清的。我只想我的产业正常运转罢了。”她看向游鲤,道:“你刚才笑什么。” 游鲤反问:“我何时笑了?” 李如意道:“就是写信的时候啊,你整个人都阴阳怪气的。” 游鲤道:“你不是说你不识字,怎么还能把信通读一遍?” 李如意道:“想不到你如此细心。我只是不想让那个书生太难堪罢了。”她解释道:“那位书生要凑回乡的银钱,我看他颇为不易,若我直接说给他回乡的钱,他肯定是不愿接受的。” 游鲤道:“你怎知道他不会接受?” 李如意道:“书生的刻板印象便是清高,我只是按照刻板印象判断,至于他符合与否,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游鲤道:“那你又何必故意说自己不识字,那书生一脸的疑惑,显然已经觉得你前后矛盾了。” 李如意道:“按他的价格,一封信十文钱,他回乡租车马起码要二十两银子。这一封一封写下去,还不知要写到猴年马月。我的行为虽然前后矛盾,但我此举已经挑明了要帮他。我既然要帮助他,还需要给他个台阶下,于是便叫他去送信,这样就是交易而不是施舍了。” 游鲤有些诧异地看着李如意,道:“你确实有幅玲珑心思。”他又问道:“你知道他家乡在何处?” 李如意反问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游鲤道:“那你如何推测他回乡要多少盘缠?” 李如意道:“同乡会的大牛车,又或是镖局马队的马车,从京城走到滇城也就十五两银子,剩下的他买些食物和鞋子,自然够回家的。” 游鲤道:“你既然要资助那书生,又何必只给二十两银子,他若是自己租辆马车雇个车夫回去,一路上再吃些差不多的饭菜,前后也只需要五十两银子,你何不好人做到底,直接给他五十两?” 李如意笑了笑,道:“我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何要给陌生人五十两那么多?” 游鲤道:“二十两你都给了,又何况五十两?” 李如意道:“我那二十两,他路上必定有求于人,甚至还会受人欺负,餐风饮露,但绝对能够活着回乡。这一趟返乡不易,他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便会更加用心学习;他若觉得不愿受这个罪,便能早早放弃,用这大好的青春做些别的营生,怎么样都不会白白浪费的。”她又道:“我若给他五十两,他自然能舒舒服服地返乡,且不说被资助之后心境是否会发生改变,就说我只想保他一条性命罢了,可不同于送别友人,一切打点周到。” 游鲤好奇道:“我想你也资助角了吧。” 李如意点点头:“自然。” 游鲤道:“你资助了他多少银钱?” 李如意道:“足够他花天酒地挥霍半年的。” 游鲤道:“你可真把他当朋友。” 李如意道:“我对朋友差不多就是这样。”她看着游鲤,笑了笑,道:“哪天你穷困潦倒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我也可以资助你哦。” 游鲤笑了笑道:“我真不希望有破产的那一天。”他有看了看李如意,想起她方才的那番说辞,叹道:“你一个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李如意忽然笑出声,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认真的吗?你不就是在街上抓到我的吗?” 游鲤语塞。 李如意道:“我也是自己做生意的,对这京城大大小小的行业了解的十分清楚,你大可不用把我当做一般的闺阁小姐看待。” 游鲤点头道:“确实如此据我所知,你这个不一般的闺阁小姐,让角在你的院子藏了快一个月。”他一脸的不解:“你就不怕他?他可是个杀手。” 李如意纠正道:“不是院子,是我的闺房。院子怎么藏的住人?”她鄙视地看着游鲤,道:“你要知道,原大哥天天守在我院子外头,院子里人多嘴杂,哪个人说错一句话,现在角就是个死人了。” 她眼中的鄙视之情颇为露骨,游鲤摸了摸鼻子,道:“对,你当时连原无心也骗了。”

第五十三章 总部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李如意笑了笑,道:“那时他是我兄长的朋友,却不是我的朋友。我骗了就是骗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游鲤看着李如意半晌,道:“你确实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李如意道:“有哪里不一样?” 游鲤道:“你救了角,也救过我。我们当时甚至还不认识,你却为了我拿出珍贵药材让云宿出手。”他顿了顿,继续说:“我那时觉得你是个大善人。” 李如意抿嘴一笑,道:“我甚至连小乞丐都不愿施舍,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个善人么?” 游鲤道:“我依旧觉得你是个善人,你虽然善良,却更倾向于人。” 李如意道:“瞧你说的,我不就是个人么?” 游鲤道:“你做事,有自己的原则,虽然行善但并非对任何人都没有差别。这就好像是……” 李如意接过话头,道:“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愿意救两个杀手,却不愿施舍在京城最繁华大街上流浪的小乞丐。”她晃了晃手里的荷包,道:“钱是我自己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游鲤觉得她的举动颇为可爱,于是道:“确实如此,你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好,不用在意他人的看法。” 李如意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道:“你这语气仿佛是在允许我的行为,我很不喜欢。我本就是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不用别人评判,更不用谁来批准。”她道:“废话说的已经够多,我想问问你接下来要去哪,我们难道要这样走一直走到天黑么?” 游鲤有些尴尬,想要解释自己只是认同她的想法而已,没想到被她误会了。他只觉得这姑娘就像个浑身是刺的刺猬,看着软弱却随时能竖起全身的刺儿扎的人生疼。不过游鲤也没有和小姑娘一般见识的习惯,更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既然李如意已经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他便顺着新话题说道:“接下来去我的产业。” 李如意好看的眼睛睁得老大,道:“你的产业?你明面上的产业?” 游鲤点点头。 李如意道:“我并不建议你现在前去。你的行踪已经暴露,还要赔上自己的产业么?” 游鲤愣住了。 李如意道:“你猜猜你前脚进去,后脚你的产业会不会被直接充公?” 游鲤有些不太确定,只是道:“他何及又不知道那是我的产业。” 李如意道:“他随便去查查便能查出来,查出来就会带着搜查令去抄家充公了。”她拿起手帕装作擦泪,道:“太可怜了,到时候你不但得东躲xz,还得穷困潦倒,再也穿不起这绸缎衣裳。” 游鲤看到她开始表演,嘴角不自觉的开始抽搐,他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被人绑架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装模作样起来。 游鲤道:“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京城看来是待不下去了,我们还是出城吧。” 李如意道:“要出城可以,但我不想走路了,我想坐轿子,或者马车。” 游鲤于是租了一辆马车,哦不,是李如意买了一辆马车。在她把马鞭交给游鲤的时候,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很久。直到李如意说:“你怎么知道雇来的马夫不是何大人的眼线?他是动不了你,但趁你睡着杀了我也是有可能的啊。” 听到这种说辞,游鲤虽然觉得不切实际,但不可避免的思维被李如意带了节奏,于是只能认命拿起了马鞭自己赶车。 黄昏的时候,睡在车厢里的李如意被游鲤唤醒。 李如意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诧异道:“咦,我怎么睡着了?” 游鲤笑道:“你不但睡着了,呼噜声还震天响,差点惊到了马。要不是我马术精湛,恐怕你现在早已在悬崖下面了。” “哼。”李如意对游鲤的说辞一个字儿都不信,她眼波流转,道:“你这车里有古怪,你是不是用了迷香?” 游鲤道:“你猜?” 李如意左右看看,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香囊上,她伸手拿过香囊闻了闻,果然一阵困意上涌,她看着游鲤道:你居然用这么卑鄙的伎俩来对付我一个柔弱女子。”游鲤道:“我只是怕你累着,想让你好好睡一觉罢了。” 李如意不信:“这迷香有什么副作用我都不知道,万一我以后变成傻子可怎么办。” 游鲤道:“只是普通的安神香罢了,味道稍微重了一些。” 李如意冷笑:“重了亿点点是吧。” 游鲤不太懂她说的是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李如意掀开车帘,外面是如血的残阳和层叠的山峦。她又去看另一侧,外面是通幽的小径,自己连人带马车停在道旁,远处依稀有个建筑,空气很凉,雾很浓。 李如意道:“我们现在在哪?” 游鲤道:“反正不在京城。” 李如意道:““你要去的地方已经很不一般,不然不会专门用迷香这种手段。让我猜猜此处是什么地方。” 游鲤道:“你尽管猜。” 李如意道:“我想找你讨个彩头,若是我猜中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游鲤面色严肃,道:“我从不和人做这种赌注。” 李如意道:“那就加一个限定范围,答应我一件和你工作无关的事,怎么样?” 游鲤依旧摇头,道:“若是你求着我娶你做老婆,然后你嫁过来败光我的家产可怎么办?” 如意嫣然一笑,她觉得游鲤这个人实在是有趣,于是她道:“我就当你答应了。那我开始猜了哦。” 游鲤摇头无奈道:“我还没答应……” 同时李如意脱口而出:“此处莫不是步天阁的总部?” 游鲤的话还未说完,眼神已如刀锋一般落在李如意脸上。 李如意对上他的视线,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果说白天被他拿刀威胁的时候自己怕得要死,那现在对上他的眼神,李如意只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你,你干什么这么凶啊……”李如意下意识用衣袖捂住自己的脸,隔绝了那骇人的视线时,她才感觉到自己早已浑身冰冷。她想起白天游鲤的话,那时他说他自己平常并不总是现在一样和善的面孔,当时她只是有点不信,但又觉得一个人能凶狠到哪里去。而现在,她只觉得深刻理解了“凶神恶煞”这个词的含义。 李如意的声音提醒了游鲤,他收起了那副骇人的眼神,他有些后悔,常年的机敏和谨慎让他会不自觉的放出气势威慑别人,但对于面前的姑娘,他确实从没想过用这种手段叫她害怕。 游鲤目光缓和,道:“那是不小心习惯了而已。你别怕,我不会凶你了。”说着他伸手拍了拍李如意挡着脸的衣袖以示安抚,接着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步天阁?” 李如意觉得那骇人的目光不见了,心下舒了口气,但依旧有些战战兢兢,她将衣袖放下一些,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道:“你不是说去你的产业么?” 游鲤不解,道:“你不是提醒我不要去么?” 李如意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去合法经营的产业。” 游鲤道:“就算不要去合法经营的产业,那和你猜测这里是步天阁有何关系?” 李如意道:“不能去副业的地方,那肯定是去主业的地方了呀。” 游鲤更加疑惑了。 李如意此刻已经不怕他,那种恐惧感也完全消退,她歪着头看着一脸不解的游鲤,道:“你的主业是杀手啊。步天阁的杀手啊。” 游鲤一愣,道:“你就是凭这个,才会猜测此处是步天阁?” 李如意点点头,又道:“这么大一个组织,总部放在首都拓展事业,也是在正常不过的吧。所以我猜此处便是步天阁的总部。”

第五十四章 洗白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游鲤沉默了,原因竟然是李如意说的句句在理,虽然她的话游鲤不一定能句句听懂,但她想表达的含义确实准确无误传过来的。 是啊,自己是个杀手,副业不能去,就只能跑到主业所在的地方。 是啊,这么大一个杀手组织,维持运转需要多少资金和人脉。怎么可能将总部放在小地方,这也是当初落尘将总部放在京城城郊的原因。——全天下最有财力、权利、**的人,几乎都汇集在京城。而他们做杀手的,在京城可以接到更多的任务。他虽然不去一线六七年了,但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明白。 只是……他看向李如意,这个小姑娘有多少阅历,又有多么聪明剔透,能三言两语将这件事讲的这么透彻。 李如意看他不说话,于是接着道:“我不认为我猜错了。你不反驳我就当你默认了。”她活动了一下四肢,绕过看似发呆的游鲤,扶着车辕下了马车。她确实很好奇,这名动天下的杀手组织,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向着那栋建筑走了几步,突然几道暗器破空之声传来。 听到声音,一直不在状态的游鲤如梦初醒,他纵身跃出马车,却见那几枚暗器已经到了李如意面前,俨然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李如意尖叫一声,掩面倒下。 游鲤大喝道:“你们敢!?” 远处树丛里的人看到了游鲤的面容,立刻现身,飞也似的运功过来,是两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年。 两人在游鲤面前停下,单膝跪地,口中道:“游鲤大人。” 游鲤面色不善地看着两人。 两人抖若筛糠,一个少年战战兢兢开口道:“我们看到这女子要接近总坛,便规矩行事,实在不知她是游鲤大人带来的。” 游鲤也没有真的怪他们,只是这李如意死了,角的线索就完全断了,而且,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李如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感觉无法捉摸,但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游鲤调整了一下呼吸,道:“你们先退下吧。” 两人如蒙大赦,立刻回到原位。 游鲤走上前,单膝跪地扶住李如意的肩膀,将她仰面向上翻过来。 李如意捂着脸闭紧眼睛,直到自己被翻过来,才睁开一只眼睛偷看,正好对上了游鲤带这些担心和一些悔恨的面庞。 看到李如意睁眼,游鲤愣了一下,他不认为两个步天阁的杀手同时出手,会有那个不会武功的人可以毫发无损。但看到怀中李如意睁开一只眼睛偷瞄自己,他一瞬间就又惊又喜,直接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如意没敢动,睁开双眼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还有危险么?” 游鲤道:“我喝走他们了,现在很安全。” 李如意松了口气,她被游鲤扶起,拍了拍胸口,道:“真的吓死我了,还好我反应快。” 游鲤也在看她,她杏黄色的衣衫依旧整洁,没有染上一丝丝血迹,只是多了点灰尘。游鲤道:“你是如何躲过……” 李如意伸出食指堵住他的嘴,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秘密,你还不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分享给你。” 游鲤问道:“那你的父母兄长可知道?” 李如意道:“不知。这种事情不能和家人坦白。” 游鲤突然起了胜负欲,直言道:“那还有谁知道?角?云宿?原无心?” 李如意看着游鲤,玩味道:“大哥,你这样宛如在吃醋一般。不过我和他们几个都没有什么感情纠葛就是了。” 游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但他没想过要掩饰什么,只是道:“我不是你大哥,你叫我游鲤便好。” 李如意道:“这是你的代号,并不是你的名字。你想和我做朋友,却连名字都不愿让我知晓,未免太不够意思。” 游鲤沉默了一下,道:“我没有名字,我舍弃了过去,我只有代号,就是游鲤。” 李如意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苦大仇深的杀手朋友,”她挣脱游鲤的臂膀,拍拍身上的土起来,对依旧单膝跪地的游鲤道:“你没有名字只是你不想有名字,哪天你想要一个名字了你就会有名字。” 游鲤仰头看着李如意,后者宛若神明一般在光里。正是残阳的光辉给李如意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无比的柔和,无比的圣洁。品味她话中的含义,游鲤也了起来,微笑道:“如果我想有名字,那就请你帮我想一个。” 李如意笑了笑,道:“你是第二个让我帮你想名字的人。” 游鲤的笑容消失,道:“第一个人是谁?” 李如意道:“自然是你口中的角。” 游鲤道:“他已经有了新的名字?” 李如意道:“不但如此,我为他安排了良民身份,他现在有了新的人生。” 游鲤此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是开口道:“他现在在何处?” 李如意观察着他的表情,道:“我说过会带你去找他,但不会告诉你他在哪。” 游鲤道:“你为何会如此执着?” 李如意盯着游鲤,道:“你为了找到我的线索,已经害了原无心。虽然你说他无事,但我心里却总是七上八下的无法安宁。”她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道:“我打算看着你,不让你去害别人。” 游鲤一笑,道:“看来我在你心里,已经是个十足的坏人了。” 李如意眨眨眼:“不是十足,是九成九而已。” 游鲤看着李如意,没有说话。 李如意接着道:“这世上的事情很多不是非黑即白的。只要没有完全变黑,就还有褪色的可能。” 游鲤道:“褪色?” 李如意道:“比如说变回白色。”她没有去看游鲤,只是眺望着远山,接着道:“我觉得你不是那纯黑的坏人,只是差一个洗白的契机。” 游鲤自嘲道:“一张纸被墨色浸染,难道还能洗白不成?” 李如意道:“自然是可以的。” 游鲤道:“你虽然聪明绝顶,却太过不切实际。” 李如意看了看他,道:“你自己见识少,却来说别人的想法不切实际。” 游鲤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被墨水侵染的纸张无论如何都无法变的洁白如初,亦如他自己一般,他的目标只是报仇,除此之外他都不在乎,哪怕为了报仇让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哪怕和仇人同归于尽,他都不在乎。此刻他看着身边的李如意,忽然有点羡慕这样天真的小姑娘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 想起偷袭李如意的暗器,他又有些紧张起来,又开口道:“你的伤势真的不要紧?” 李如意道:“你没看到我毫发无伤么?” 游鲤道:“这不太可能,步天阁教出来的杀手,素质不会如此之差,连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都偷袭不了。” 李如意道:“我是观音菩萨坐下的玉女,是有菩萨保佑的,自然不会被伤到。” 游鲤道:“今天在街上,如果何及出手,你是否可以自保?” 李如意道:“你的刀的话,我应该可以躲过去,”她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了小女儿家的窘态,道:“我当时,当时只是太害怕了而已。” 游鲤心中五味杂陈——她说她能躲过去,她居然说她能躲过去。他开口道:“这是否也和你的那个秘密有关?” 李如意诚实地点点头。 游鲤道:“如果何及对你出手,你是否能躲过去?” 李如意满脸疑问:“在大街上,何及怎么会直接对我出手?” 游鲤又噎住了,他总是会被李如意发现自己话中细枝末节不合情理的错处,然后被反问的无地自容,仿佛自己是个笨蛋一样。——何及要出手也是找没人的地方,确实不会在接到中央直接袭击人质。这问题确实是他游鲤问的蠢了。 为了缓解尴尬,游鲤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说我见识少,那你教我如何将被墨浸染的纸洗回白色?” 李如意脱口而出:“用双氧水啊!”

第五十五章 妒火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你说谁回来了?”红衣美妇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了看自己的侍女。 “姑娘,是游鲤大人回来了。”侍女眉眼弯弯。她叫晴儿,已经侍奉栖鸦很多年了。她很感激栖鸦收留她做自己的侍女,不然七年前她就被人贩子卖到青楼去了。 栖鸦嘴角有了笑意,游鲤离开她已经太久,要不是有绝命的毒药控制着游鲤,她还真担心这条鱼游到大海,一去不回。 “失踪一个多月,他还知道回来。”栖鸦笑骂道:“快带他来见我。” “小的已经禀报过了。游鲤大人正在给一位姑娘安排住处,等安排好了就回来找姑娘了。” 栖鸦的笑容消失在脸上,她眉毛上挑看着晴儿,道:“姑娘?” “正是。”晴儿看到主子脸色不善,也连忙收起了笑容,恭恭敬敬地着。栖鸦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上来会变得很凶,伺候她的侍女都知道这件事,为了不触霉头,每次栖鸦不笑的时候,大家都会规规矩矩的。 “什么姑娘?哪里来的?” “是游鲤大人这次自己带回来的,看着十六七岁,和奴婢差不多大。” “这倒是奇了,他不是一向风流成性,怎么会往自己家里领人?”栖鸦颇为不解。 晴儿道:“奴婢看那两人倒是亲密的很。” “怎么讲?” “今天在外面当值的是玄武的人,说发现有辆马车停在门外,从上面下来个入侵者,他们动了手,暗器打出去,却被游鲤大人呵斥了。” 栖鸦眉头一挑:“有这种事?” 晴儿点点头,道:“这总阁内什么事儿能瞒过我们我们都是姑娘的眼睛耳朵,这事情刚一出,就被报过来给奴婢了。” 栖鸦满意地点点头,忽然道:“玄武的人出手,游鲤可是和他们动手了?” 晴儿摇摇头,道:“出手的时候,游鲤大人在马车里,不然游鲤大人在场,玄武的人也不敢动手。” 栖鸦道:“那姑娘可还活着?” 晴儿道:“那姑娘毫发无损。” 栖鸦诧异道:“我步天阁连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她什么武功路数?” 晴儿道:“已经帮姑娘查过了,”她从袖子里取出写了字的纸,恭恭敬敬地呈给栖鸦。 “李如意……”栖鸦将纸上的内容看罢,心里有了计较,道:“这任务是难缠了些,若是有关角的下落,带来总阁倒也未尝不可。”她抬眼看了看晴儿。 晴儿会意,道:“是否需要奴婢走一趟?” 栖鸦道:“他终究是个男子,多有不便,你替我送碗玫瑰露过去。” 晴儿眨了眨眼,栖鸦点头道:“去吧。” 这边游鲤将李如意带入自己的小院子里。他不需要仆人侍候,这小院子里只有他一人住着。游鲤这一个多月没有回来,院子里很多地方都积了些浮灰。 游鲤带李如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大概介绍了一下各种生活用品的放置地点,便对李如意道:“你住南边的小屋,有家具,但里面没人住过,疏于打理。”他将扫把抹布和铜盆交给李如意,又卷起袖子搬开院中井口的石板,打了满满一桶井水。 李如意看着游鲤打水,道:“你是让我自己打扫卫生?” 游鲤道:“我接下来还有事,晚一点才能回来。”他看着李如意,道:“你若做不了,等我来打扫也是可以的,只要你能忍得了那脏乱。” 李如意道:“你要做什么去?” 游鲤道:“我和角一样,身上被组织下了剧毒,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吃缓和的药,”他笑了笑:“不然会肠穿肚烂而死。” 李如意歪头看着他,忽然道:“我见过角随身带的解药,却没见过你的,你可以让我看过之后再服用么?” 游鲤不解:“你懂医理?” 李如意摇摇头,道:“纯粹好奇。” “好吧。”反正只是看看,游鲤当然不怕解药会飞了,于是满口答应下来,他把水挑道南屋门口放好,才将卷起的袖子和衣襟下摆整理好,对李如意道:“我出去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离开小院,外面很危险。” 李如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游鲤想了想,又道:“如果有人……”话说一半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去了。” 游鲤从自己的小院儿出来,转去了栖鸦那里。 栖鸦的住所也是一个小院子,只是栖鸦的院子里有两座高耸的华美的楼阁,一座叫观星楼,一座叫千机阁。 栖鸦平时就住在观星楼的最高处,她喜欢在高处俯瞰的感觉,她希望一切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下。步天阁内很静,来往的人都行色匆匆,见到游鲤点头示意一下便会继续自己的事情。 游鲤穿过小路,庭院没有种植花草,显得格外萧索。这总阁里唯一有花草的地方便是栖鸦的住处。 “游鲤大人,您回来了。”看到游鲤,早已守在院门处的侍女珠儿立刻上前相迎。 “珠儿姑娘,”游鲤左右看了看,道:“今天不是晴儿姑娘当值?” “晴儿姐姐被姑娘安排了要事,今天就由我来接您。” “劳烦珠儿姑娘。” “游鲤大人您这边请,我们家姑娘已经恭候多时了。” 珠儿欢欢喜喜引着游鲤进了门,带着他来到栖鸦所在的房间。 此时房中已经摆了酒菜,栖鸦一袭红衣早已等在此处,游鲤再见栖鸦,直被她的娇艳所吸引,一时间竟觉得似有多年未见一般。 栖鸦看游鲤呆愣在原地的样子,用帕子掩着嘴角轻笑道:“怎么了?看傻了么?” 游鲤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他别过头环顾房间,口中不经意道:“只是觉得你又变好看了。” 这话栖鸦听着十分受用,她走上前,虚拉了下游鲤的衣袖,口中道:“看来你出去这一个多月,嘴倒是变甜了不少。快来坐,我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游鲤目光一紧,反手拉住栖鸦的手臂,道:“你为何会给我准备这个?” “干什么啊突然这么凶。”栖鸦好看的眉毛因疼痛而皱起,她甩开游鲤的手,道:“红烧肉不是你最爱的食物么?我哪里弄错了?” 游鲤愣了一下才察觉到自己失态,他顺势放开栖鸦。 “跑了一个多月害了脑病么?一惊一乍的,快坐下,尝尝我的手艺。”栖鸦也不再计较游鲤的无礼,转而招呼他入座。 游鲤坐在左边,拿起筷子却又放下,道:“遇到落尘之前的事情,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栖鸦原本明媚的笑容被阴霾所取代,她一脸不悦地看着游鲤,沉声道:“首先,落尘是阁主,也是你师父,你不愿叫他师父,也得尊称一声阁主。此处是步天阁,不是你的临仙楼。” 游鲤冷笑,道:“这步天阁是我一刀一刀打出来的,怎么就成了他落尘一个人的。” 栖鸦深知游鲤说的没错,但落尘的功劳绝对不比游鲤少。她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于是道:“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童一样闹别扭。这就是我仰慕阁主却讨厌你的原因所在了。” 游鲤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对于和落尘有关的所有事情,他游鲤是一步都不想退让,也不会退让的。 栖鸦见他没顶嘴,心里满意多了,于是接着道:“其次,遇到阁主之前的事情我确实想不起来了,但那有什么关系,我依旧是我自己。”她又补上一句:“就算是你我率先认识,我今生心里也只有阁主一人罢了。” 游鲤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受伤,但很快便被平日惯用的冷漠替代。 “我自然知道,我对你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游鲤说的轻描淡写,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这肉又肥又腻,不怎么好吃,特别是现在已经吃过这么多山珍海味的他,再吃到这孩提时代好不容易才能吃上一口的红烧肉时,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欢心雀跃。 不过只要有些人还在,他便依旧能感受到那份温暖和幸福。 游鲤的目光落在栖鸦身上。此刻栖鸦也动了筷子,她的吃相很斯文,在游鲤眼中,栖鸦的一切都是美丽的。 “你还说对我没意思?”栖鸦打趣道:“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羞不羞啊。” 游鲤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吃。 栖鸦接着道:“我还以为你有了新姑娘,就看不上我了。现在看来,你是个念旧情的。” 游鲤喝下小米粥,道:“你知道我把人带来的事情了?”说完他又自言自语道:“也是,步天阁里能瞒过你的恐怕只有落尘的想法了。” 栖鸦放下筷子,道:“要叫阁主。” 游鲤充耳不闻,开始谈正事:“角的事情我虽然接了,但此事太过棘手。我想了想,这次还真是亏的很。” 栖鸦道:“那李姑娘不是知道角的下落么?事情到了临门一脚,之后的收尾怎么会麻烦?” 游鲤道:“她不愿直接告诉我,只愿带我去。而且她救过我的命,我也不好对她太过强硬……” 栖鸦的眼睛眯了起来,道:“它就过你?你这种人,需要她来救?” 游鲤点了点头,道:“那次是我大意了。” 栖鸦道:“我了解你,你不是愿意欠别人的人,亦不是愿意帮别人的人。”她用帕子沾了沾嘴角,道:“你,看上她了?” 游鲤夹菜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他从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真的看上李如意了么?若说没看上,为何自己威胁她的时候“娶妻”之语竟会脱口而出? 游鲤不是个禁欲之人,却也不是登徒浪子,更没有言语调戏姑娘的习惯。他忽然觉得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就拿此次带她回步天阁的事情来说,难道何及的威胁就真的让游鲤束手束脚?放在以往,他完全不需要什么人质,也不需要顾及是否在京城大街,便会和何及直接动手。但此次却第一次用所谓的人质来威胁别人。游鲤只觉得脑子有些乱,他的眼中也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栖鸦将游鲤的反应看在眼里,笑眯眯地给他斟酒,心里却觉得有一团火在燃烧。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游鲤的动摇,这感觉就像是一直以来都喜欢自己的那个人突然换了新的对象。仿佛被抢夺了心爱的玩具,一团名为妒忌的火在栖鸦心里越烧越旺。

第五十六章 月黑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等到游鲤酒足饭饱被栖鸦逼着药浴更衣,直到拿到落尘留在栖鸦那里的专门为游鲤配制的解药时候,月亮已经升得老高。 “已经这么晚了……”游鲤被药浴熏的昏昏沉沉,在干燥的地方静坐了半晌才缓过神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恍惚的时间概念和从内而外的疲惫。 这药浴便是专门给他洗刷疲劳的,只是平日里游鲤都是在自己院子泡了便罢,今日确是栖鸦盛情难却,还找了两个小姑娘给他捏了肩背擦洗身体。舒适却是是很舒适,只是泡完他的精神一段时间再也无法集中了。 “你太累了,”栖鸦体贴地为他盘好头发,道:“我这里也有客房,不然你就在此处休息吧。” “……”游鲤的脑子有些转不动,他依稀记得还有个牵绊他的事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出现了那个少女的面容,他才一个激灵,想到自己竟然出来了这么久。 游鲤道:“我忘记李姑娘还在我那里,这前后七八个时辰,她怕是要被饿昏过去。” “既然如此,那你就快回去吧。”栖鸦道:“我叫小厨房给你院子里的姑娘送些吃食吧。” 游鲤道:“不必,我自己做一些给她就好。” 栖鸦咬咬牙,没有发火。要知道,她都没有吃过游鲤亲手做的饭菜。不过她也没有将不满表现在脸上,只是道:“那好,你回去吧。” 游鲤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它实在是太累,这药仿佛把他骨子里所有的疲惫在短时间里全都掏了出来。好在每次都会如此,他也没有惊慌失措。 走到门口,游鲤回头看栖鸦,问道:“怎么不见晴儿姑娘?” 栖鸦甜甜一笑,道:“今天差她有事,明天我叫她去请你。” 游鲤道:“不用,我见到你便已足够。”他手掌放在自己胸口位置,里面揣着的是放解药的瓶子,他道:“这些大概是2个月的量,这次我会把事情料理好再回来。明日我就出发,出发前就不来看你了。” 栖鸦点头道:“你办事辛苦。” 游鲤想了想,有些局促,还是开口道:“这次回来我有事需要你做,你可否答应我?” 栖鸦问道:“何事?” 游鲤道:“我想出去郊游一番,缺一位美人相陪。不知栖鸦姑娘可否赏脸?” 栖鸦故意道:“你身边此刻不是已经有一位美人了么?” 游鲤正色道:“我只想你和我一起去。” 栖鸦十分受用,嫣然一笑,游鲤点了点头算作告别。 等到游鲤走出栖鸦的院子,晴儿才蹑手蹑脚地从偏门进了观星楼。 “姑娘,我回来了。” “嗯,怎么样?” “她吃了药,但问什么她都不说。晴儿也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可能?”栖鸦美目圆睁,道:“那药百试不爽,怎么可能失效!”她嗖的一下起来,却被晴儿拦住。 “姑娘,游鲤大人此时正在回去的路上,姑娘可得忍住,不能现在去找李姑娘的麻烦。”晴儿也害怕发火的栖鸦,便安慰道:“也许是每个人体质不同,药效还没发挥出来,但吃了月白风清的人以后也就只有痴痴傻傻一条路可走,姑娘实在无需动气。” 栖鸦听晴儿说得有理,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道:“是了,那是阁主配的药,阁主的药,从不会无效的。” 却说游鲤出了门吹了吹夜风,身上的力气恢复了几分。他一路急行,用了不少时间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刚回到院子里,他便去南屋找李如意。 此时整个小院只有南屋的灯亮着。在漆黑的夜里,一灯如豆,颇有静谧清幽之感。 游鲤抬手叩门,道:“李姑娘可是已经歇了?” 少顷,门内传来李如意的声音:“请进。” 游鲤推开门的时候,李如意正倚着卧榻看书。后者见到游鲤进来,才合上书,起身伸了个懒腰。 李如意道:“你回来啦。”游鲤一脸歉意,道:“有些事情,拖的有点久。抱歉。”他顿了顿,道:“你饿了吧,我给你弄些吃的。” 李如意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吃过了。现在一点也不饿。就是看书看困了,你既然回来了,那我就去休息了。” 游鲤一脸意外,道:“我院中只有少许米面,你是如何用的饭?” 李如意道:“你刚走不久,就有位晴儿姑娘来了,给我带了一食盒的佳肴美味……” 游鲤的瞳孔一瞬间极具收缩,他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扣住李如意双臂,急切地开口问道:“你吃了?!她给你送的东西你都吃了?!” 李如意被铁钳一样的双手掐住双臂,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游鲤见此更为紧张,忙道:“你哪里不舒服?” “手……手……” “手?” “你要把我的……胳膊,折断了!” 游鲤立刻放开双手,他刚刚太过紧张,以至于没有控制好力道。 “你,你吃了那些东西,有没有不舒服?”游鲤道。 李如意歪头道:“那些东西有什么不妥么?” 游鲤道:“此处是步天阁,你不是阁中之人,最好不要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他神色复杂,道:“都是我临走的时候没有叮嘱好你,晴儿是栖鸦的侍女,此事我去问栖鸦就好。你在此处等着。” 说完游鲤便要走,被李如意拉住。 李如意道:“晴儿姑娘看我吃了饭,就问我角的下落。看来是知道我的底细的。” 游鲤在听着,背后冷汗直冒,只有一种药是可让人自白的,那种药他在原无心身上用过,想到那药的后果,游鲤忍不住道:“那,你是否已经告诉她了?” 李如意眨眨眼道:“你猜?” 游鲤一把拉过她,脸和她靠得很近,表情严肃,沉声道:“此事事关你的性命,不要玩笑,快告诉我。” 李如意道了声无趣,推开游鲤,道:“你问我都不会讲,又何况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游鲤上前一步,道:“那饭食里很可能加入了令人可以吐露秘密的药,讲与不讲已经不由你本人决定。” 李如意道:“我也不是长居深闺的女子,江湖险恶这几个字我还是懂得。”她笑眯眯地看着游鲤,道:“不逗你啦,那桌饭我一口都没吃~” 游鲤的表情松懈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他此时才觉得脚底有些不稳,刚才心里的紧张盖过了身体的疲惫,现在那股紧张感骤然消退,那如潮水一般的疲惫便席卷而来。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撞在桌子角,还好李如意眼疾手快,扶着他坐下来。 李如意意外道:“你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变成了软脚虾?” 游鲤道:“我只是有点累,”他眼中有欣慰,又带着些责备道:“你还故意吓我。”他欣慰的是李如意机灵没有吃那些东西,责备的当然是这丫头故意耍他让他担心。他此刻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那个从来心黑手狠的人已经开始担心别人。 李如意吟吟笑道:“是我不好,哈哈哈,但是你的反应好有趣哦!”她歪头看看游鲤,道:“你说吃了那些会怎么样?” 游鲤道:“会变成傻子。” 李如意问道:“就是那种痴痴傻傻的傻子?” 游鲤点头。 李如意道:“那,可有解法?” 游鲤道:“一月之内,云氏可救。” 李如意收起了笑容,她看向游鲤的眼神又回到了最开始在茶楼里对待陌生人的眼神。 游鲤感受到她眼神的变化,正不明所以。 只听李如意冷冷道:“我们明天就启程,你需要先带我去找原大哥。他没有仙云令,再不去仙露谷,恐怕会变成傻子。”

第五十七章 辩解 网最新地址为 m.22ff.c露b 游鲤愣了一下,李如意道:“我想你给原大哥吃的就是这东西吧。”她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道:“你曾说过他是你的朋友?” 游鲤沉默点头。 李如意道:“你对自己的朋友都下如此狠手。” 游鲤依旧沉默。 李如意道:“也许我真的把你想的太好,也许你本来就无药可救。”她叹了口气,道:“你为何要如此对他?” 游鲤抬眼,和李如意灼灼的目光对上,那目光之后藏着隐隐的悲伤。面前的这个女子,永远都是阳光开朗的,就是有些小女儿性子,亦是可爱的。悲伤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她的眼中。 游鲤被这股悲伤感染,忽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他做了这一辈子从来都不会做的事,他开口解释道:“找到角是我的任务,为了完成任务我只能不择手段。我是职责所在,如果有的选,我不会给他吃那种药。” 李如意道:“你可愿意带我去找他。” 游鲤道:“你找到他又能如何?我回来的路上便已听说银剑山庄在重金求购仙云令了。”他踌躇了一下,道:“还有十日,若是五日之内还没有消息,我会想办法送他去仙露谷。”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自从得了云宿两枚令牌之后,其中一块他便打算给原无心用了。就算不能做朋友,但那几日的相处确实让游鲤觉得最惬意的时光。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愿意和原无心一起喝酒,一起闯荡。 李如意听到此处,面色也有些复杂。她开口道:“我看你不像个言而无信之人,你有苦衷,也有悔悟之心,还有解决的备用方法,如此便好。”她的表情缓和下来,道:“只是仙云令难得,”她补充道:“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那一块令牌能让人家破人亡呢。所以,”她接着道:“若是让你用你的办法,恐怕又有人要无辜惨死……” 游鲤听完苦笑连连,自己在李如意心里居然是这么个形象。但他一不意外,二不觉得冤屈,他本来就是这种角色罢了。 游鲤道:“这次不用杀人,我有一块仙云令存在济生堂那里了,拿去用了便是。” 李如意微笑道:“你那块令牌肯定是有用的,云宿既然肯给你令牌,那就一定与你做了交易。”她起身道:“原大哥固然得救,但你也不能有事啊。” 这句话对游鲤触动很深,他怔怔看了李如意一会,道:“若是十日之内再无他法又当如何?你难道会愿意我在谷口杀人夺令么?” 李如意摆摆手,道:“你这人开口闭口就是杀杀杀的,世上的美好都被你那血腥气冲淡了。”她从衣袋里取出一个木质令牌,道:“只要用我的仙云令,不就好了嘛。” 游鲤道:“你怎么还有仙云令,云家曾说拿东西是一次性的。” 李如意道:“云宿给我的这块是特质的,可以重复用的哦。” 游鲤惊讶不已,声音也不觉大了起来:“这种事情你……你怎能就这样说出来!”他盯着李如意,道:“你可知就重复用这一点,便能教你死上千百次!” 李如意笑嘻嘻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还会帮我保守秘密,所以才会告诉你呀。而且,人只有一条命,死一次就够了。” 游鲤沉声道:“若是我要抢你的仙云令呢?” 李如意挑眉道:“你可以试试。” 游鲤的目光锐利起来,不喜欢别人挑衅他。察觉到这一点,李如意见好就收,道:“你干嘛那么凶嘛,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在我身边,你保护我不就好了吗?” 游鲤道:“你需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比我强的人,总有人能先杀了我,再杀了你。” 李如意目光灼灼,道:“你确实不是个坏人,你明明可以跑的,却非要保护我,直到别人杀了你。不过你说你会死自我前面,是我没想到的。” 游鲤听她这么说,才惊觉自己的话说的不对,他忽然觉得自己所言过于有歧义,还有些暧昧,于是赶紧改口道:“我不会保护你的,说不定抢你令牌的人就是我。” 李如意看着他急红了的耳根,只是咯咯笑个不停。 游鲤害臊极了,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不但失言被抓了个正着,对方还拿他取笑,但他又偏偏对面前这个人毫无办法。只能头疼地摸摸鼻子,道:“明日我们就去银剑山庄,之后送原无心上仙露谷也是可以的。” 李如意却摇了摇头,道:“这件事让蔷薇姑娘去做就好了。我不能出现在仙谷镇,不然云宿会亲自出来逮我,然后压榨我。” 游鲤饶有兴趣道:“你和云宿相处的不愉快?” 李如意道:“云宿就是个小弟弟,想一出是一出的,老折磨人了。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对劲。”李如意挤眉弄眼道:“我总觉得他要把我解剖成一块一块的。” 游鲤一想,确实如此,云宿也说过要把他游鲤剖开的话,如果说云宿也要解剖李如意,游鲤是绝对不会惊讶的。 李如意道:“所以我写一封信,然后和这令牌一起交给蔷薇姑娘就行了。” 游鲤道:“你怎么知道云宿一定会救他?毕竟,原无心用的是你的仙云令。”李如意眨眨眼:“我知道云宿的软肋,他一定会救的。” 游鲤看到她可爱的模样,久违的露出笑容。 李如意也笑道:“你终于不再吊着脸了,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一些。” 游鲤无法无视她的话,但也不想正面回答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道:“我确实愧对原无心,现在既然此事已经有解法,你,你就不要再怪我了。” 李如意点点头,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此事还能补救便好,至于原不原谅你,我不是当事人无权发表意见,一切就看原大哥自己了。” “嗯。”游鲤道:“话说回来,你既然没吃晴儿的饭菜,那你今天如何饱腹?” 李如意道:“这个你放心,我自己带的有食物。我从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因为我自己有的吃。” 游鲤道:“可我并未看到你的包裹,你的食物从何而来?” 李如意道:“这就涉及我之前说过的秘密,等你做了我的朋友,我再告诉你。” 游鲤只能点点头,他从怀里取出瓷瓶递给李如意。 李如意问道:“这是什么?” 游鲤道:“我的解药。” 李如意道:“也是压制毒性的那种么?” 游鲤道:“是的。” 李如意道:“这里的解药够你吃多久?” 游鲤道:“一个月吃一颗,里面有两颗。” 李如意道:“角所在之处,一两个月怕是回不来的,你该去多要一些。” 游鲤道:“除了黔南和西北,剩下的地方都不必有此顾虑。看来角此刻不在黔南就在西北。” 李如意点点头,道:“他此刻就在西北。所以我才说你该多带些解药。” 游鲤道:“角当初逃亡时,他的解药已不足六月的分量,步天阁有规矩,每个杀手出门的药囊是专人负责配好的,既不会少,更不会多。”他看着李如意,道:“不知道你是如何将他送到西北,还让他有胆叛逃我步天阁的?” 李如意道:“那种暂时性的解药并不难找。只要我见过的,便要多少有多少。” 游鲤笑道:“你不是说你不懂医术?” 李如意将瓷瓶中的药丸倒出一粒放在手心里,笑道:“但是我会变戏法啊。” 游鲤也不拦她,只是道:“什么戏法?” 李如意道:“你且看好了。”她将药丸放回瓶中,塞好瓶盖,将瓶子递给游鲤,然后将双手摊开,给他看看手心和手背都是空空如也。 游鲤道:“什么都没有,你的戏法到底是什么?” 李如意道:“你的解药是谁给你的,看我从他那里再取一些来。” 游鲤乐了:“你还会隔空取物?” “嗯哼~”只见李如意手掌一翻,一颗药丸就凭空出现在她手心。 游鲤看的瞠目结舌。他自信自己的目力,不管是什么样的戏法,多么快的速度,都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但是今天,他遇到了李如意。 “你是怎么做到的?”游鲤的声音有些激动,这是他看过的最好看最精彩的戏法了,他上前抓住李如意的手来来回回看着,口中道:“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李如意笑道:“你若怀疑,可以将这药吃了,看看这货是否对版?” 游鲤道:“本来就是要今夜吃的,如此那我就来验验。”他拿过药丸脖子一仰,那药丸果然和平时吃的口味上并无不同,服下之后,游鲤盘膝坐在李如意的床上,开始运功转化。 李如意给他让了路,看到他的动作,拍手道:“这就是运功疗伤吧!那一会你头顶会不会冒白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