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总成欢》 第1章 楔子 大周启皓年间 明月大将军府 大将军楚凤崎常年在外征战,聚少离多,家中唯有正妻李氏,无妾侍通房。 父母皆年过六旬,与周氏相互帮持带大三女二子。 楚将军位高权重又常年征战在外,城内宴请之事将军府皆是礼到人不到,将军府大多时候闭门谢客,除了嫁出去的两个女儿偶尔回来,各种亲戚往来也是少之又少,宫里那位看将军府如此低调知趣,安心之外也少不得安抚。 虽将军不在京城,将军府的人少见客,但隔三差五宫里总有赏,一家除了聚少离多,倒也其乐融融。 宫里那位主子16岁登基,现正值壮年,楚凤崎服侍两朝天子,虽然没有磨去武将的果敢担当,却也学会了为官之道。这家里家外也算盛世安稳。 这样的环境下,楚家几个女儿被养的的天真单纯与世无争也是必然结果了。 楚将军膝下3女2子 三女,楚逸芊,楚逸娇,楚逸玫 二子,楚逸鸣,楚逸阳 二子15之后便随大将军从军历练,家中仅剩三女,后宅安稳,长辈慈爱,姐妹自**好,懵懂中便到了及芨出嫁之年。 长女楚逸芊及芨之后便嫁给了豫郡王世子周彦,25岁小产后感染风寒久病不愈,于启皓二十五年冬,殇。 第2章 遗恨 楚逸芊呆呆的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娘亲扶棺嚎啕,一声声我的儿叫的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想去安慰娘亲,一伸手却穿过了娘亲的身体,这,便是死了吗? 楚逸芊无力的垂下头站在一边,这时她的一双儿女在乳母的带领下身着重孝,哭哭啼啼进了灵堂跪在两旁。 将军夫人看到自己的一双外甥大的8岁小的5岁,年幼丧母,自己做为外祖母无法插手豫郡王府后宅,一时间悲从中来,抱着一双儿女泪流不止的说苦命的女儿,苦命的外甥。 楚逸芊想,我命短是真,但是命不苦啊,娘亲为什么这样说呢? 这样想着,便跟随娘亲回了将军府。 是夜,将军夫人把给老夫人侍疾的大嫂二嫂叫到瑞祥苑,给她俩交代楚逸芊的事情。 将军夫人道:“将军府父慈子孝,妯娌和睦,姐妹情深,把三个女儿养的不谙世事,没想到是害了芊姐儿啊” 二嫂王氏是尚书府嫡次女,打小就心直口快,红着眼埋怨道:“那个豫郡王世子,只知道自己寻花问柳,到处结交狐朋狗友,一点都不知道怜惜妹妹身体,妹妹前半年刚刚小产,还未修养得当,这不足半年又怀孕2个月,家里几个姨娘又不省心,大冬天的身子能养的过来嘛?怪只怪妹妹当初嫁错了人!” 将军夫人闻言,更是悲愤交加:“芊姐儿年少不知事,宫宴上相中那冤家,托人去打探,只知那世子性格放荡潇洒,桀骜不羁,你妹妹更加向往,婚后风言风语传回府来,我几次提点,芊姐儿都说,大丈夫理当如此,晋魏之风一般人不懂,她懂,她愿做世子的红颜知己。” 二嫂王氏怒极反笑:“什么晋魏之风?什么放荡不羁?我看他就是自私!也就是妹妹珍他重他,他不敬父兄,不尊祖母你道为何?他要豫郡王府拿出十五万两白银去给他开什么风月楼,口称皆为雅姬,卖艺不卖身,豫郡王府百年世家,岂肯让堂堂世子如此糟践世家清誉?那周彦便怀恨在心,更加变本加厉。” 王氏看婆婆和大嫂都愣了,轻叹一声继续道:“大妹妹和他的婚事虽是他求的,却也不是他相中了芊姐儿!是因为豫郡王原本要为他求娶的是我家嫡姐!我那嫡姐容貌只占中上,确实祖母一手培养的世家贵女,琴棋书画均略通却不深究,倒是着重在了管理中聩庶务,相夫教子。京中后宅,哪家清净?调料姨娘丫鬟的手段嫡姐也看了个七七八八,那周彦竖子见了嫡姐一面,便说木偶般无趣,而将军府…”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了下将军夫人继续道:“将军府后宅清净,夫人和少爷小姐…又少在外面走动,自然好相与…加上豫郡王意在书香门第,他又偏要娶将军府…” 话说到这里,纵是楚逸芊再单纯也听明白了,何况将军夫人,听到此处气急攻心,剧烈的咳嗽起来。 大嫂刘氏赶忙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婆婆手边,流着泪说:“母亲节哀,仔细伤了身子,事已至此,芊姐儿痴痴敬爱世子也是好事,虽已故去,活着的时候也不至于伤了心” 二嫂说了半天嘴也干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喝了两口,又红了眼:“母亲,儿媳刚刚也是气急了,口无遮拦,还望母亲原谅。” 将军夫人现在哪有心思和她计较这个,拍了拍她的手说:“无碍,不过芊姐儿出嫁前,我们也曾打问过豫郡王府和世子,为何没有听到这些事情?要知道这些,怎肯让芊姐儿嫁去?” 二嫂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母亲,父亲常年征战在外,将军府又一心效忠皇上,后宅安宁,自然不会动那么多花花肠子,所谓打听,也就是出门闻讯,比普通百姓知道的也多不了多少。家父身为尚书,文臣不比武将,想要保全自家,少不了会有各种手段。豫郡王求娶尚书府嫡长女,自然谨慎。”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扭捏一下,又继续道:“也正是如此,才知道将军府如此清爽,将军忠心耿耿,夫人宅心仁厚,小姑单纯善良,逸阳乃难得良配。” 将军夫人点点头:“怪不得前面豫郡王府提亲,后面尚书夫人就安排相看。” 大嫂刘氏看到自家婆婆情绪缓和很多,也是松了一口气,想了想,缓缓说到:“母亲,我家亦是如此,就是因为将军府家风醇厚,才愿结成亲家。家父乃翰林院学士,虽不及郡王府,却也百年书香传家,不会因为公爹为武官就轻慢了去。” 将军夫人知道两个儿媳是怕自己听了豫郡王世子这番无礼之言心生芥蒂来安慰自己,心头一暖,拉过两个儿媳的手说:“好孩子,母亲知道你们妯娌是好的,不会多想。只是可怜了我的两个外孙,不知道之后在王府会不会吃苦。” 想起家里老夫人还在病中,不知楚逸芊去世的消息,将军夫人又勉强振作起来,开始安排其他事情。 楚逸芊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将军府,慢慢消化二嫂那些话,她以为的潇洒不羁是自私自大,她以为的两情相悦,是周彦对抗王府的随便顶包,她以为夫君宠爱自己,是周彦心里根本没她,所以不在乎她的身体。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想起一双儿女,楚逸芊想,不管怎样,也是豫郡王府嫡长孙,嫡长孙女,有王爷和王妃这祖父母在,应该不会怠慢了去。只是…周彦从来不亲近孩子,这父母疼爱,必然是欠了一双儿女的… 思及此,她飘回了豫郡王府,看到儿子珺哥儿和女儿钰姐儿依偎在一起,珺哥儿笨拙的拍着钰姐儿说:“妹妹别怕,娘亲走了,我们还有祖母,有祖父,还有外祖母…”钰姐儿抬起小脸问:“娘亲都没了,爹爹怎么还不回来,钰儿想娘亲…” 楚逸芊无力的看着一双儿女哭着睡着,又被丫鬟乳母抱回房间,终于,悔不当初…… 第3章 花瓶 楚逸芊以为人死了就要投胎,没想到对儿女的眷恋,阴错阳差的让她被豫郡王王妃的玉葫芦花瓶收了去。 于是,楚逸芊就做了整整15年花瓶。眼睁睁看着豫郡王世子周彦娶了继室李氏,李氏对珺哥儿和钰姐儿不好也不坏,吃穿用度不曾少,规矩礼仪也按时教,只是非亲生,也只能做到面子上过得去。 李氏入门3年后怀过一胎,不慎摔倒小产后伤了根本不能再生,而周彦其他姨娘也没有过身孕,楚逸芊知道,是郡王妃的手段,郡王府嫡子3个,庶子3个,王妃也不是非要周彦儿女成群,怕李氏有了自己孩子起了异心,亏待了自己的一双长孙,她深知为了世袭爵位,为母则刚的道理,为了避免以后的兄弟罅隙,母子相残,索性绝了后患。 做花瓶的楚逸芊看着婆婆为自己儿女对李氏下的狠手,虽然于心不忍,也是感激满满。 周彦果然如二嫂所说,极端自私,李氏小产不孕的事情他也从未放在心上,只管自己潇洒放荡,一双儿女他的关照比李氏还不如,亏得王爷王妃本就宠爱长孙,心疼他们幼年丧母,亲自抚养,楚逸芊才放下心来。 启皓二十八年,北辽再犯边疆,明月大将军楚凤崎率长子奉旨出征,苦战一年,收复失地,回京复命,长子楚逸鸣留守大同,启皓三十年,北辽夜袭,楚逸鸣身为副将做了防范将计就计,一战大捷,却中了毒箭,为保性命,右腿截肢。回京后郁郁寡欢,一蹶不振。 启皓三十五年,豫郡王嫡长孙周子珺迎娶兵部尚书李亦帆之女李丹阳,三年后,李亦帆通敌案发,有豫郡王府做后盾,明月大将军外甥周子珺虽未被牵连,却也不得皇上待见,从此仕途灰暗。 启皓三十六年,豫郡王嫡长孙女周子钰封和钰公主,远嫁西吴和亲,终身未归故土。 启皓三十七年,明月大将军楚凤崎旧伤复发,退位归隐,次年李亦帆案发,未受牵连。 启皓四十年,豫郡王王妃寿终就寝。博古架上玉葫芦瓶毫无预兆的掉下来摔了个粉碎。 第4章 重生 楚逸芊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悠哉悠哉的捏着葡萄喝着茶。一个葡萄下肚,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小姐,您最近胃口挺好呀”楚逸芊身边的月牙笑眯眯的问到。楚逸芊蹙了下眉没说话,自己却暗暗嘀咕,“让你做十五年花瓶,你也吃什么都香。” 这样想着却不可能说出来,只不过突然又想吃桂花糕了,记得做花瓶的时候,豫郡王妃就很爱吃桂花糕,可怜的花瓶只能看不能吃的记忆犹新。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对月牙说“去看看月圆,为什么一盘桂花糕要这么久,莫不是才去栽桂树了?” 月牙一愣,哭笑不得的答应到,“是,小姐” 这边打发走月牙,楚逸芊开始思量,重生到了九岁,按理说六年后才会嫁给那个人渣世子周彦,只要避开那年宫宴,或者就直接和娘亲说,世子周彦并非良配,死活不嫁,想必娘亲也不会逼她。这样想着,心里踏实了一些。 转念又想起后来自己的一双儿女结局,还有父亲和哥哥的病痛,楚逸芊忍不住又惆怅起来,父亲一生戎马,最后结局虽然不至于惨淡,但是中年丧女,晚年病痛缠身,想必心里也不好过吧。 大哥更是可怜,正当鲜衣驽马意气风发的时候缺了右腿,终生不良于行,也不知道后来是不是郁郁而终。 想到这里突然就心酸了起来,楚逸芊眼里泛起了雾。手里捏着的葡萄也没有再送入口中。 自打重生这半年来,楚逸芊每日都在苦苦思量,怎样才能趋利避害。 一片树叶打着卷儿飘过,人生一世,就这么飘飘而过,遗憾事情太多,就算不嫁入豫郡王王府,嫁给其他人她也不能在家人需要的时候陪伴左右。要想帮助父兄,恐怕得先去学医,趁着年轻时候悬壶济世历练一番,年长一些也好侍奉在父母身边,万一上一世父兄的灾难不可避免,她总也能帮的上忙。 只不过,家里人会同意吗?父母倒是好说,两个哥哥也应该不会为难她。只是,如果这样的话,老了之后会不会被嫌弃?想起未来的两个嫂嫂,楚逸芊由衷的笑了,她们定不会为难她的。毕竟上一世她也曾看到两个嫂嫂都秉性醇厚,通情达理,对自己父母是真心孝顺,对自己故去也是真的伤心。 小姑娘终于想通了这件事,低头看到手中的葡萄,开心的扔到嘴里,又酸的咪起了眼睛。 树上一个俊朗少年看着院子里的小姑娘一会脸皱在一起,一会又笑颜如花,不禁暗笑,吃个葡萄都这么哭哭笑笑的,还真是可爱。看着小姑娘和小松鼠一样头一点一点的吃着葡萄,少年也跟着嘴角轻扬起来。 远远的看着她改名月圆月牙的丫鬟过来了,少年深深看了院子里的小姑娘一眼,闪身离开。 月圆端了一盘桂花糕放在桌上,贴心的说:“大小姐,夫人说了点心虽好吃,也不能多吃,不然等下该用不进晚膳了。” 楚逸芊捏起一只桂花糕,笑眯眯的看着月圆:“月圆,你知道我为啥给你俩改名不” “月圆不知” “时光匆匆,月圆月阴几个来回,日子就过没了,给你俩改名就是告诉我自己,能吃的时候一定要多吃,能说话逗乐的时候一定要多说多乐,别亏了自己” “…小姐,您开心就好”月圆嘴上应着,心想读书就是好,贪吃也这么多大道理。 拍拍手上的糕点残渣,楚逸芊心情愉悦的走灌了一口茶,看着大小姐如此…不羁,月牙嘴角直抽抽,心里不禁嘀咕:“这大小姐自打病了一次,怎么就这么不讲究礼仪规矩了呢?难道真如她所说,这是一场发热后给活明白了,真的打算自己怎么轻松怎么来嘛?” 楚逸芊自在的吃吃喝喝,压根不知道她的丫头在琢磨她什么,如果知道了应该也会腹诽吧,毕竟当了二十多年乖乖女,又做了十五年花瓶,好容易重生,现在才九岁,离出嫁还有六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年华似锦,做什么还要为难自己拘着自己? 之前祖父母爱护,娘亲宠溺,姐妹情深她都只当是寻常,进了豫郡王王府,才知道这阖家欢乐是多么难得,失去了才明白亲人的关心和温暖是多么珍贵。而这些珍贵的情谊,她全部拥有,当然要珍之重之,投桃报李,回报给他们自己的一片赤诚。 这样想着,楚逸芊起身道:“娘亲在做什么?处理庶务还是在听香苑?”月圆一边走上前来扶住她家大小姐,一边答话:“现在快申时了,现在应该在听香苑,再过一会就应该去老夫人的福安居了。”楚逸芊颔首:“走,找我娘去” 一边走一边赏着园子里的景,没有被禁锢过的人自然不会明白自由的可贵,从花瓶中恢复自由的楚逸芊再一次感慨,怪不得佛经教导无眼耳鼻舌身意才能无色声香味触法,如今眼见色,耳闻声,鼻嗅味,舌生香,对红尘的贪恋比在花瓶中更甚,自己可真是个俗人,真真是六根难断啊!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贪婪的去看去嗅去听,路边的花粉粉嫩嫩也有,姹紫嫣红也有,身边的树木绿的如此可爱,微风拂过,偶有花香袭来,湖面碧波荡漾,未开放的荷花随风轻摇着纤纤细腰,树叶沙沙作响,仿佛都在向一身红装的小姑娘问安,小姑娘不由得弯了眉眼,唇边也荡起了梨涡,一幅静物风景画因为楚逸芊的闯入,就这样悄悄的活色生香起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园子尽头的垂花门隔离开前院后院,前院书房,回京述职的明月大将军楚凤崎正在待客。 来的贵人是启皓国三皇子周雁萧,他出生的时候大周刚刚击败北辽收复萧关,御驾亲征的周宣宗刚刚大捷又喜得京中喜报,自是意气风发,豪情壮志,军中畅饮时给三皇子取名雁萧,此后大雁飞到萧关也是大周领土。 三皇子周雁萧乃皇后所出嫡长子,时年十四,周宣宗对他寄予厚望,除了储君必须学的帝王之术,也要求他多多亲近武将,毕竟在这个年代除了大周之外,还有北辽国,西燕国以及南越国。在这个时代做个好皇帝不仅要文韬也需要武略。虽不至于打小就扔到边关历练,但武功兵法骑射还是从小启蒙的。 楚凤崎是武将,战斗经验丰富又心思缜密。之前天元年明宗帝在位的时候,就会将每场战役仔细记录,并加以自己的经验总结;如无战争,也会将日常布防和潜入他国间谍等国之秘辛详细记录。 宣宗是明君,登基之后就让楚凤崎将数十年的战争经验言简意赅提炼出来一本《明月兵法》,每年严格筛选皇族和世家子弟让楚凤崎加以培养。三皇子是在十一岁的时候通过考核开始研习兵法的,今年已经第三年。 彼时,周雁萧与楚凤崎探讨完毕,准备回宫,楚逸鸣代父送客。走到垂花门,远远的看到一个小姑娘袅袅婷婷的过来。看到楚逸鸣清脆的喊了一声“大哥”,就一路小跑了过来。楚逸鸣一边对三皇子说舍妹顽劣,一边宠溺的提醒楚逸芊慢慢走,因是后院,周雁萧停在垂花门外,不仅不远的打量着这位楚家嫡长女。只见水红的云锦孺裙绣着暗云花纹,朱红的烟云沙外罩,本来妖娆无比的红色,在她身上偏就穿成了无比俏丽。 楚逸芊走进了才看到大哥身后还有客人,马上收敛起来,端着莲花步走过来屈膝行礼:“请大哥安,不知大哥有客在,逸芊失礼了。”楚逸鸣虚扶一把:“起来吧,这位是三皇子”小姑娘从善如流道:“见过三皇子。”周雁萧虚扶一把:“起吧。”楚逸芊转向楚逸鸣:“大哥有客,逸芊先退下了。”楚逸鸣颔首:“去吧。” 转过身去的楚逸芊突然对月圆做了个鬼脸,看着月圆睁大眼睛又不敢慌张,自己端庄典雅的拐个弯向听香苑走去。 小姑娘的天真烂漫引得身后的楚逸鸣和周雁萧相视一笑,一起朝外面走去。 第5章 林氏如雪 到了听香苑门口,听到屋内母亲在说话,好像在斥责下人,楚逸芊想听听母亲平日怎么处理庶务,便打了手势让迎上前来的庄妈妈立在一边,在门帘外静静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庄子里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平日里你上上下下的打点照料也是辛苦,我岂会不知,你跟了大将军一场,我对你也是极其信任,庄子在你手上我着实放心。可汤知福,你叫我一声夫人,是不是真的当我是夫人?庄子上有外客进入,你是不是该问我一声在做定夺?大将军身居高位,又涉及军机要事,你跟他一场想必比我这后宅妇人更能知晓其中含义。就算我明月将军府内,也是丫鬟婆子各个行事谨慎,生怕被人做了筏子。如今这豫郡王府管家上门来讨人,说刚买的丫鬟滞留在我庄子上三日,我居然不知!汤知福,你可有话说?” 啪的一声,茶杯重重的落在桌上,楚逸芊隔着门都能感受到母亲的怒气,这是怎么了? 豫郡王府?前世的婆家! 汤知福之前跟着父亲上过战场的,腰受过箭伤不能做太重的活,父亲将他交给母亲好生安置,母亲就将京郊两个庄子交给他打理。这汤知福退下来在庄子上打理庄子虽然不比战场上威风凛凛也有机会拼军功,可也算有点小权,庄子上大小事务平日里都是他说了算。他深知大将军功高盖主,深怕被有心之人捉了错处,所以做事一向谨小慎微,从不仗势欺人,又未曾娶妻生子,不存在家室刻薄下人丫头的事情。也不知这汤知福到底做了什么让豫郡王府找上门来,还让母亲如此动怒? 楚逸芊思量再三,不知所以,只好继续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听着,里面一道男声响起:“夫人息怒,属下虽出身草莽,但有幸得大将军赏识,虽说属下现在不能继续跟随将军上阵杀敌,可将军和夫人对属下照拂有加,属下不敢忘本,更不敢忘恩负义因一己之过给将军惹来祸端。但这次实非有意隐瞒,而是事出有因。” 那汤知福从军中退下这么多年还是习惯自称属下。汤知福声音顿了一下,听夫人没有打断,便继续道:“当日大雨林姑娘饥寒交加发起了高烧伏在门外,被下人看到,以为死在了门口,这家门口伏尸着实不吉,所以他们急忙向属下禀明,属下过去之后探了鼻息还有气,就命王婆子背她进了庄子。那王婆子照顾她一天一夜才退了烧,昨日晌午才醒过来,属下还未曾来得及禀告,就被那周五找上门来说是豫郡王府的丫鬟丢了,属下让王婆子去问那林姑娘,她说…说不是郡王府丫鬟,是来京城寻亲的,那日在街头被豫郡王世子周彦从京城地痞手中救了出来,却又想收她进府…属下想着这两日等林姑娘好一些就带她来拜见夫人,后续事宜还需夫人定夺,没想到今天夫人就知道了。” 周五?周彦的长随。林姑娘?林如雪!楚逸芊顿时想起来了,这林如雪前世确实是在她大婚之前进府的,不过也不是通房,只是在书房伺候了近两年。在楚逸芊婚后才被周彦开了脸抬了姨娘。寻亲也是真的,抬了姨娘之后,周彦才帮她认了亲,是工部侍郎林浩文的孙女。林浩文的庶子林文彬在郴州任职,那年水患救灾染了时疫,林文彬的妻子马氏衣不解带侍疾也被传染,双双病逝,只留下十四的女儿林如雪带着俩半大丫鬟进京寻亲。 那林如雪是前世在郡王府为数不多与楚逸芊能聊得来的人,对周彦态度冷冷清清,不争不抢,整日安安静静呆在自己院子里。只可惜红颜薄命,比楚逸芊还早去几年。 现在看来,那豫郡王府肯定一早就知道了林姑娘身世,又想拉拢林浩文,又碍于林如雪身份不够显要,也不知道怎样敷衍拖延,生生等抬了姨娘之后才假惺惺的帮她认亲!怪不得林如雪一直对他疏离冷淡。如此看来,周彦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只是没想到当年林如雪进郡王府之前还有这样的因缘际遇!想来当时母亲也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所以将林姑娘交给郡王府,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如今既然林姑娘还没有进郡王府,她自然是能救则救。这样想着,楚逸芊笑意盈盈的掀帘子进了门。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仔细气大伤身呢。”楚逸芊安慰了一下母亲,站在母亲身后给她抚了抚背顺气,又转头问汤知福:“汤管事,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的那个林姑娘多大了?打哪儿来的?怎么一个人寻亲?寻什么亲你可知道?” 夫人李氏听女儿这么问,皱了皱眉:“芊儿,那林姑娘既然被豫郡王世子所救,怎会又无故跑到京郊?如果她真是寻亲,去求那世子,郡王府自然也会替她寻亲。如今你父亲在京中述职也呆不了很久,事务又繁忙,我们将军府平时在京中走动又少,真帮她寻亲,也未必能帮得上很多。”。 汤知福立在一边,未曾言语。 楚逸芊叹道:“母亲,我只是好奇问问,如您所言,既然被周世子救了,怎么又冒雨跑到了京郊?是她未曾对世子说她寻亲,还是那周世子不愿帮她寻亲?” 李氏气急:“芊儿!” 楚逸芊低眉顺眼道:“母亲~我只是好奇,真的只是好奇~每天拘在家中和妹妹们玩耍,都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样了,好容易听到汤管事说起这么件事,就想问问清楚~母亲莫气,莫气~” 李氏闻言不由得好笑,心想到底是个孩子,难得听到外面的事情,只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想到的,李氏自然也能想到,不深究只是不愿意插手而已。罢了,既然女儿好奇,就让汤知福再说说也无妨。她抬眼对汤知福说:“罢了,把详细情况禀来。” 汤知福闻言不卑不亢道:“回夫人和大小姐,那林姑娘对王婆子说她叫林如雪,年方十一,父亲叫林文彬,任郴州刺史,去年水患治水时与夫人双双染了时疫病故,祖父是林浩文,进京寻亲只带了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遇到混混生事时走散了。” 汤知福想了一下继续道:“王婆子也曾问过林姑娘,为何不请周世子帮忙寻亲,那林姑娘说,周世子说她一无信物二无凭据,贸然认亲只怕不妥,那工部侍郎林浩文与郡王爷平日里无甚交往,让她先进郡王府,日后再想办法安排他们相认。周世子把她安置在客栈,说三日后带她进府安置。那世子只留了一个老妈子伺候就走了,林姑娘想早日归家,便趁那老妈子睡着偷偷跑出来了,谁知一来二去跑错了方向,就跑到了京郊。这是不是实话,属下还未曾去打探,还请夫人示下” 果然如此!楚逸芊虽然刚刚已经想到是周彦故意推诿,却没想到他连借口都这么敷衍。之前只以为他虽然自私,顶多只是利己欢愉主义者,却原来还是高估了他。想来他是打着性格不羁的幌子,结识各路英才。这位世子后宅的妻妾也是各种颜色齐开。从将军到侍郎到刺史乃至商贾大户的秦淮王家,江湖世家涿州风家,各色美人皆有,又不见他专宠哪个。如是,外面人都说他行事洒脱不拘一格,想来也是他特意小心经营的形象吧!只是不知道他这么下工夫培养人脉是为什么?豫郡王是习爵,一直是个闲职,用不到这么多人。那他在做什么?难道…他在偷偷支持哪位皇子? 楚逸芊低头思量,想到刚刚汤知福提到的林如雪如今的年龄又一惊,这林如雪如今刚刚十一岁,自己才九岁。前世自己及芨后嫁入的豫郡王府,也就是说这些本来应该是三年后才发生的事情!为何会提前?不管了,先应付眼前事。 楚逸芊敛了心神,柔柔的对母亲道:“母亲,汤管事做事素来有分寸,再者说来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饥渴交加还发着高烧倒在地上,即使是在将军府门外,想必母亲也会救她一救。至于那豫郡王世子为何如此行事那也是他郡王府的事情,左右不能怪在我们头上。既然已经让林姑娘住在庄子上,且她也退烧清醒了,不如就请郡王府周五和林姑娘见个面,是马上走还是再休养两日再行离开也请他们当面说清楚。如若林姑娘真是来寻亲,日后也为父亲结了一段善缘,如若她是周五说的只是郡王府的丫鬟,我们帮郡王府照顾了几日不图他言谢,断没有上门拿乔的道理。母亲也说了,父亲手握重权所以将军府低调行事,但那是母亲识大体为父亲着想,绝非我将军府胆小怕事,可任人随意构陷。” 一番话说完,楚逸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几口。再抬头就看到母亲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我的芊儿长大了,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了。” 楚逸芊心道坏了,自己现在不过九岁,之前一直天真烂漫,这番话说了母亲可能会感觉奇怪。于是笑着嗔道:“母亲,尚书府的婉容姐姐经常告诉我,遇事不能只想自己,那是小孩子心性。这以后呀凡事要替府里想着,不能给父亲丢人,还要替母亲分忧,婉容姐姐还说,她明年就要跟尚书夫人开始学习打理庶务了呢~” 李氏笑了:“你呀,就该和婉容丫头多走动,那丫头是个好的,不愧是尚书府嫡出小姐。” 说完转向汤知福:“罢了,今日将军在府中,这事情你就去向将军禀告吧。”想了想又说:“大小姐说的也不无道理,你禀明原由之后也将芊儿的话一同回了,看将军怎么说,这就去吧。” 汤知福应了,退后三步转身离去。 第6章 善有善报 汤知福来到前院楚凤崎书房外,让楚风通传之后静静的等着。又有一年半未见过将军了,不知将军最近如何?正想着,楚风出来唤他进去面见将军。汤知福整理了下衣领,跟在楚风身后迈步进屋。 楚凤崎正站在桌前查看布防图,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知福来了?腰上的伤可曾再犯?”对曾经的属下,楚凤崎都照拂有加。 “禀将军,属下在庄子上吃住皆安,未曾再犯。区区小伤,不敢再劳将军记挂。”顿了一下,汤知福继续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将军责罚” 楚凤崎听闻不是来请安的,便大马金刀的坐下,又换了新茶,道:“何事?” “属下日前在庄子上救了一个姑娘,唤林如雪,高烧不醒,昨日方才醒来。属下让婆子问明,父亲叫林文彬,任郴州刺史,去年水患治水时与夫人双双染了时疫病故,祖父是工部侍郎林浩文,进京后遇到街头混子寻事,被豫郡王府世子周彦路过救下。” 听到这里,楚凤崎蹙起剑眉问:“既如此,为何又会到我京郊庄子上?” 汤知福忙把前因后果又与将军交代详细,抬头看将军凝神,又道:“豫郡王世子长随周五已上门禀了夫人,却未曾细说,只说府中丫鬟走失。刚刚属下给夫人回过话了,大小姐也在,她只说那豫郡王府为何如此行事那是他郡王府的事情,左右不能怪在我们头上。既然已经让林姑娘住在庄子上,不如就请郡王府周五和林姑娘见个面,是走是留也好说明白。如若林姑娘真是来寻亲,日后也为父亲结了一段善缘,如若她是周五说的只是郡王府的丫鬟,也只当给郡王府照顾了几日丫鬟,断没有糊涂交人的道理。” 听闻此,楚凤崎朗声笑道:“这丫头越大心思就越重了,本就是庄子上的事情,郡王府要人给他也未尝不可,怎么就变成糊涂交人了?想必是她闲来无事,想见见那个林姑娘吧,还拿个给我结善缘的由头,这个鬼丫头。罢了,既如此,那就去回了夫人,就依着芊姐儿吧,她想见就见见也无妨。” 汤知福领了话,随即复秉了夫人,又去了豫郡王府告知周五。 楚凤崎看着昔日的属下退下,唤了楚风进来。“去查一下豫郡王府是否真的阻拦林氏寻亲,如阻拦属实,就帮汤知福把林氏送回林府。如确是误会,就把林氏送回郡王府,让郡王府送其寻亲。” 楚风领命退下。 楚凤崎一边品着杯中香茗,一边想起楚逸芊的话,微微笑了。是了,明月大将军做人做事向来坦荡,如郡王府真的会送林氏寻亲,将军府绝不会截胡;但如果寻亲之事真有其他阴私,既然过了将军府,也断不会包容。将军不结党,也不会帮别人遮掩一二。 放下茶杯,楚凤崎起身走向后院,去看他的妻女。 这厢,楚逸芊已经陪母亲到了祖母的福安居请安。和所有大户人家一样,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只不过母慈子孝,不会有人把这个当作累赘和敷衍。楚凤崎走到福安居门外,听着里面朗朗笑声,涌起一片温暖。快走两步,进到屋内。 屋中老夫人坐在当中,右边下侧坐了将军夫人李氏,接着是大女儿楚逸芊,二女儿楚逸娇,三女儿楚逸玫,左边下侧首位空着,依次是大儿子楚逸鸣,二儿子楚逸阳。 楚凤崎进来给老夫人行礼,一屋人忙起来见礼。楚凤崎摆摆手,到左边下侧首位落座。 “母亲,昨日今上赏了一筐滇西贡果,说让父亲和母亲尝个新鲜。今日内务府应该就会送到府上来,就给每个院子都几个吧。”楚凤崎对皇城方向拱拱手继续道:“皇恩浩荡,也让大家都沾沾圣上福泽” “好,好,好!”老夫人看着儿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儿子争气,儿媳贤惠肚子又争气,这府中虽没有三妻四妾,可也有三女两男都是嫡子,比起那妻妾成群的人家也没差到哪里。当今圣上又对楚家父子极为爱重,虽然老头子退隐已久,但皇上一年总也会问及几次以示皇恩。家宅安宁,儿子做事稳妥又前程似锦,几个孙女孙儿又绕环膝下,老夫人自然十分满意。笑了一会,老夫人还是叮嘱了儿子几句,一面让儿子为皇上尽心效力,又一面让儿子离朝廷纷争远一些,楚凤崎一一应了。 又聊了一会,老夫人乏了,便叫孙子孙女各自散了,唯独留下楚凤崎和李氏夫妻。 老夫人乐呵呵的看着夫妻二人道:“前几日接到豫郡王府的帖子,豫郡王妃说她陪嫁庄子上瓜果丰收,要给我老婆子尝尝,约定明儿要上门拜访。我看啊,这瓜果是假,相看是真!这是要给他家世子相看一二呢!你们夫妻二人可有话说?” 楚凤崎夫妻对视一眼,心里各自计较,这郡王妃怕是不知这周五上门讨人之事,这世子想必也不知道郡王妃近日上门相看,不然也不会安排周五这个时候上门讨人。不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至于因为这个有了罅隙。看着老夫人乐呵呵的样子,李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此事禀明。 李氏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老夫人笑意凝了几分。又看向楚凤崎,楚凤崎上前扶住老夫人的手回到:“母亲,这郡王妃给您送瓜果,您就接着。”这话便是让老夫人只做日常应酬了。老夫人想了一下便跳过这个话题,笑道:“说的也是,今年年景好,咱们家庄子上的瓜果杂粮回头也让你媳妇整理一二,你拿去给你的属下尝尝。” 楚凤崎心中一暖。自家母亲疼儿子,自己属下妻儿能出门做事的,都安排到了老夫人和妻子的陪嫁庄子铺子里,老弱病残不能出门做事的,也都安置的妥妥当当。刚开始的时候,逢年过节这些受了恩惠的属下还要携妻儿上门叩谢老夫人,结果老夫人不允,怕给将军惹了猜忌。大家也就作罢了。 而将军夫人李氏更是贤惠,从未因此与婆婆丈夫计较过。毕竟这些事情看起来每样都不多,可一年下来也不是小数目。 楚凤崎知道自己母亲和夫人替自己做好后勤,于公,前方有了战事将士们才能更加安心,没有后顾之忧的保家卫国;于私,他们会更加死心塌地的跟着楚凤崎,将军营地如铁桶一般,不管阴谋诡计还是真刀真枪,都不容易近了楚凤崎的身。 楚凤崎轻声答道:“一切听从母亲安排,辛苦母亲,辛苦夫人。”老夫人看着儿子乐呵呵的说:“哪里就辛苦了?我还不就是动动嘴皮子,这家里家外还不是要丽芳操持?”丽芳是李氏闺名,进门十几年,婆媳关系相处的亲如母子,老夫人便一直这么唤着。李氏闻言低头道:“夫君在外征战,丽芳在家操持后院,孝顺公婆,理当如此。” 老夫人看着儿子儿媳夫妻和睦,直乐的眯起了眼:“凤岐,你去与你父亲说说话,等会和他一起过来,今儿咱们一起用晚膳。明儿豫郡王妃要上门,母亲有些杂事还要与丽芳交代。”楚凤崎依言去了。 李氏近前,动手为老夫人换了一杯热茶,又将老夫人身后的软垫掖了掖,便就近坐在老夫人面前的脚踏上,轻轻的揉捏着老夫人的左膝道“母亲,可是为了明日豫郡王妃登门的事情为难?” 老夫人年轻时候跟着老太爷左右辗转,在滇西平乱时落下了寒腿。李氏对自己的婆母也着实孝顺,自己娘家医女祖传穴位按摩之法,李氏特意学了,每日上午下午李氏都会给老夫人按揉。老夫人眯了眯眼道:“为难倒也谈不上,左右她没说明。八字还没有一撇。只不过,芊姐儿今日当真这么说的?” 李氏没有藏私,将事情详细又禀一遍,说道:“芊儿近来是愈发懂事了。不过目前这事,且不说芊儿。”李氏顿了一下抬头道:“母亲,如若今儿芊儿不在,儿媳也不会就让周五立刻将人领走,反到失了将军府脸面。儿媳本想着让那林姑娘再养两日,再派汤知福送回豫郡王府。后来汤知福又提起寻亲一说,我便让他也禀明了将军。将军是光明磊落之人,儿媳看他对那林姑娘寻亲的事情倒是不曾放在心上,也不会因为是工部侍郎林浩文孙女就存了其他心思。左不过芊儿说的有理,那周五又有些无理,他也就随了芊儿去了。” 老夫人点点头:“我儿心思坦荡,不会因此挟恩。” 李氏从左面挪到右面,继续轻柔的揉捏着右膝:“母亲,这豫郡王世子做事倒叫儿媳看不懂了。听闻这周世子颇有些魏晋之风,不拘门第,最爱结交四方义士,也常有行侠仗义之举。救下这林姑娘倒也合乎情理。只不过...只不过听汤知福说,林姑娘提起寻亲之后,周世子反而推诿,说什么贸然上门反而不美。” 老夫人看李氏额头已有了微汗,拿起帕子给李氏擦了擦,又让嫣红给李氏倒了一杯茶。李氏没有停下手,就着嫣红的手抿了几口茶,继续道:“若寻亲是真,周世子派人护送也是举手之劳;若寻亲非实,周世子即使想收留,不管是要收丫鬟还是收通房,也该将林姑娘交给郡王妃,也算过了明路。真伪未知,这林姑娘被他收到书房...”顿了一下,李氏继续道:“儿媳觉得,周世子心机不浅,非行事磊落的君子。” 老夫人点点头:“丽芳说的是,这周世子推延寻亲,也不过明路,怕这林姑娘真就是林侍郎的嫡亲孙女了。过了郡王妃手中,怕是要签卖身契,到时送回侍郎府反而不美。这不明不白放到自己书房,日后林姑娘名节就不那么好听了。就算跟了世子,怕只能是个贵妾了,周世子果然好算计啊。” 婆媳二人又聊了一会,心里都有了计较。自己家女儿天真单纯,这周彦心机深重,如此结交各路英豪,怕也是暗中为哪位皇子筹谋。楚凤崎是保皇派,不管谁登基,只效忠皇上。如此想来,这周彦绝非良配。 美滋滋享用晚膳的楚逸芊还不知道,今天上午自己只是不想让林如雪再入郡王府才出手相助,没想到这无心之举居然就让周彦在祖母和母亲心里生了不喜之心。后来知道原委的楚逸芊不禁感慨:“果然是善有善报啊!”只不过皆为后事,暂且不表。 第7章 豫郡王妃 第二日,豫郡王妃如约登门拜访。心中有了计较的将军府婆媳二人只当是平日里正常应酬。落落大方,不失礼节,也没有刻意将几个女儿藏起来。 不知内情的楚逸芊还在暗自心忧,生怕这郡王妃又看中了她。被月圆月牙催促着,才扭扭捏捏的走到福安居,又想着终是不能给将军府丢人,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大大方方的挑帘进来。 进屋后偷眼看,主位上老夫人乐呵呵的坐定了,母亲座位空着,只站在祖母身后,客座上坐着一个中间妇人,楚逸芊没再细看,只是落落站定,给自己的祖母母亲见礼。 老夫人道:“起来吧,这是豫郡王妃,今儿啊,是来和我叙叙话的。芊姐儿快来见过郡王妃。” “逸芊见过豫郡王妃,给豫郡王妃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过来给我看看。”豫郡王妃虚扶一把,也没有称本王妃,让楚逸芊近前。 “是。”楚逸芊走到豫郡王妃面前。抬起头来瞅着豫郡王妃。豫郡王妃还和记忆中一样,银盘月面,满头乌发簪了八宝翡翠菊钗,一身朱红色绣金银线长褙子,下套墨蓝色绣缠枝花卉的马面裙。对着这个前世对自己照拂有加的婆婆,楚逸芊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孺慕之情,微微湿了眼眶。 豫郡王妃看着这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也是一愣。这小姑娘穿着蜜粉色镶银丝苏缎长裙,插了一支双蝶戏云白玉钗。就这么清清爽爽的站在自己面前,两只眼睛如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看着自己。郡王妃心里不由得一软,就退下手上的白银缠丝双扣镯给小姑娘说:“这是我陪嫁的嫁妆,虽不算名贵,却也图个奇巧有趣。”楚逸芊知道这个确是豫郡王妃的嫁妆,也确实如郡王妃说的,虽然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宝物,市面上却也少见。在楚逸芊的记忆里,就算她后面做了花瓶,也常见豫郡王妃摩挲着这扣镯。 楚逸芊转脸看向祖母和母亲。老夫人愣了一下:“郡王妃这随身之物怎好给芊姐儿呢!这丫头皮着呢,自己的东西也是东一下西一下的。这好好的宝贝到了她手里啊,可就都糟蹋了。这万一丢了掉了被下人拾了去,到给郡王府惹是非了。” 豫郡王妃自己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会突然把自己常带的镯子退了下来,听老夫人这么一说,也回过神来:“老夫人说笑了,本就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只不过家父疼我,当时在滇西任职寻了巧匠给我造了这么一对。这么多年带习惯了。想着将军府什么都不缺,这对镯子胜在奇巧。”李氏听闻话中有松动,也赶忙道:“这芊姐儿年纪还小,现在也戴不了。郡王妃父亲疼爱您,这好好的东西没得给她压箱底。郡王妃带来的瓜果也够她美美的吃上几天了!” 正在这时,门帘一挑。又进来两个小女孩:“逸娇逸玫给祖母请安”;“逸娇逸玫给母亲请安” 豫郡王妃听闻此,就顺水推舟将白银缠丝双扣镯重新套回手上,心中暗疑:“怎么觉得这楚逸芊与自己这么亲近?”又暗怪自己太冲动,怎么能随手就将自己的贴身之物给个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她心中暗自计较,面上高高兴兴的受了楚家二姑娘三姑娘的礼。 豫郡王妃让自己的随身大丫鬟清英拿过来一个精致的礼盒,从里面取出来三支簪子,一支银嵌宝蜻蜓簪,一支银宝玉蟹簪,一支银嵌宝蝴蝶簪依次递给楚逸芊姐妹三个。 楚逸芊接了礼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喝茶吃点心。听着豫郡王妃和老夫人聊起了滇西的银器,原来豫郡王妃的父亲当年在滇西任职,与将军府老太爷是同僚。怪不得刚刚说那个白银缠丝双扣镯是滇西巧匠所制呢。 楚逸芊倒是规规矩矩的,楚逸娇和楚逸玫可是坐不住了。老夫人看着她俩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的拧麻花也绷不住了:“这俩皮猴儿,扭来扭去像什么样子!芊姐儿,你带她俩出去玩吧。”楚逸芊松了一口气,带着两个妹妹退了出来。 她们出去之后,豫郡王妃这话扯来扯去就扯到了楚逸芊身上:“老夫人,今儿啊,趁着你们娘俩都在,我也说几句体己话。看到你家芊姐儿我十分喜爱,这夸人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丫头啊,就是可劲儿的招我疼。真是想带回家好好养着。” 老夫人和李氏心里皆是一惊。虽然知道豫郡王妃有相看之意,也未曾料道郡王妃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对自己女儿的喜爱。李氏刚要张嘴说女儿还小的话,豫郡王妃抿了口茶擦了擦嘴继续道:“想也知道,这丫头你们也不舍得,我啊,倒也不急,左右我儿今年也就14,再等芊姐儿几年也等得及。要是能定了,咱就早早定了,你们多留两年,我呢,也吃个定心丸。” 老夫人思忖片刻道:“郡王妃,非老身不识抬举,实在是这婚事,我们娘俩做不得主。”郡王妃笑道:“老夫人,你我两家多年交情,有话直说便是。”老夫人继续道:“我儿凤岐为武将,常年镇守边疆。我家老太爷也退隐多年不问政事。今上爱重我儿,我将军府一家自然也要一心为今上效力。这几个儿女的婚事,怕是要让凤岐报给今上。”老夫人喝了几口茶继续道:“郡王妃喜爱芊姐儿,是芊姐儿的福分。虽然这京中也有早早定亲的,可我这几个不争气孙儿的亲事,怕不能早早定下。” 话已至此,豫郡王妃心下明了。毕竟这明月大将军手握兵权,这郡王府虽不比当年,豫郡王却也还在户部任职,朝中之事也不能置身事外。如今皇上正值壮年,皇子们也陆续成才,太子未立,朝中局势不明,早早定亲也难免为郡王府和将军府惹来是非。到时不管是拉拢还是排挤皆惹人烦恼。 郡王妃轻叹一声:“我与芊姐儿一见如故,本想着亲事不成,也认个义女。老夫人这么一说,倒是我思虑不周了。今后啊,我们两家还是多多走动,也免得我整天惦记。” 自己孩子讨人 第8章 又见如雪 后来的楚逸芊听说了郡王妃的意思以及老夫人和母亲的打算,不由得心生疑惑,记得上一世豫郡王妃提到亲事的时候,祖母和母亲并没有这样瞻前顾后啊。 楚逸芊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由不得去找母亲打问一二。一来二去弄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林如雪的事情让祖母和母亲对周彦生了不喜,由不得心生感慨,真真是善有善报啊!帮林如雪也只是感念上一世她与自己一样所嫁非人,既然还未进郡王府,又正好在将军府庄子上滞留,她这么一说也是举手之劳,没曾想祖母和母亲会想那么多,直接把这桩婚事就按压下来!既然如此,那也是时候去见见林如雪了! 楚逸芊和李氏提了一下,李氏便同意了。知女莫若母,李氏一直认为自家女儿对这件事有兴趣无外乎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太闲了,突然听到庄子上有这样的事情,而且是个和她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便起了心思上前盘问,哪怕最后寻亲是假被豫郡王府带走,这芊姐儿也是想见见那个林姑娘的;其二么,估计芊姐儿一直养在深闺,听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官家小姐独自寻亲,不论真伪总是会多生出一些同情心。不过不论是哪种原因,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就随着她也无妨。 京郊的庄子离京城的将军府还是有点路途的,加上林如雪大病初愈,马车一路也力求平稳,并不是很快。这么稳稳走来,就用了半天时间。林如雪卯时就梳妆完毕从庄子出发,到了将军府近未时了。 林如雪身份未明,将军夫人也找了周五过来,见面难免要询问一二。所以这次也没有安排林如雪见老夫人。 楚逸芊一早就盼着这个故人来,从午时开始就在母亲的听香苑赖着不走。又是要吃果子又是要吃点心,吃完了点心又要自己母亲教她管账,这一来二去也闹得困了,李氏就直接安排她在听香苑偏殿歇了晌,好巧不巧,她歇晌的时候,如雪来了。 汤知福让庄妈妈通传了就带着林如雪进来了。李氏看底下的人站定后大大方方的给她见了礼便不再多言,心中暗道好家教,便抬眼细细打量这个林姑娘。只见她穿了一身棉布素裙,身姿略微弱小却挺拔的站在当中,头上只有一支素银钗,想来这林姑娘在京城遇乱又生病已经将行李丢了个七七八八,就连这身行头怕也是庄子上的王婆子临时给打扮的。 即使是一身素衣,脸色略微苍白,也难掩她举手投足中大家闺秀的做派。这寻亲之事想来是真的了。想着和芊姐儿差不多的年龄,却要受这么一遭罪。李氏细不可闻的叹口气:“林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回夫人,如雪得贵庄王妈妈照料,已大好。”林如雪低下头福了一福,恭敬答道。 李氏看着林如雪这么答了便不再多言,心里更是 第9章 义结金兰 楚逸芊高高兴兴的带着上辈子的半闺蜜去安置了。说是半闺蜜,是因为当时两个人都为周彦的女人,且一个是妻一个是妾。虽然两个人互相颇有欣赏之意,但身份使然,注定不能交好。而现在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楚逸芊知道林如雪既聪明又谨慎,而且这次如果将军府插手,也必然能安然无恙的归府。与其说活了两辈子的楚逸芊太想多交几个朋友,还不如说她是在兴奋自己首战告捷。如果这么着林如雪就能顺利归府,是不是代表自己今后也不必再步入前世后尘了?小姑娘再也遮掩不住眼里的欣喜,兴高采烈的就去将林如雪暂住的事情亲自安排下去。 林如雪此时去沐浴了,楚逸芊一边让月牙安排去拿些茶果点心,一边兴冲冲的将自己仅穿了一两次的衣服挑出来,又拿出来一个五层的黑漆描金嵌染牙拿出来一层层打开,对着铜镜想象着如雪佩戴哪个能好看,忍不住挨个比划起来。 林如雪沐浴完毕出来就看到这么一幅生动的美人梳妆图,看着小姑娘对着镜子一会笑嘻嘻又一会皱了眉,恁她再是性子冷清也忍不住轻笑出声:“逸芊,你这是作何?”一下午的时间,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已是亲近不少,加上林如雪见楚逸芊是真的拿自己当朋友,也就不再拿捏,大大方方的叫了楚逸芊闺名。 楚逸芊见林如雪出来了,便过来拉起如雪的手道:“如雪,我不知道你平日喜好,正在帮你挑穿戴呢。制新衣怕是来不及了,我看你我身形差不太多,这些衣服都是我只穿过一两次的,你且将就一下。”话说完了小姑娘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吐了吐舌头说:“你不会嫌弃我吧...我真的只穿了一两次,也都是洗净了熏好香的..” “逸芊妹妹...”林如雪这次是真的感动了,略有些哽咽:“逸芊妹妹...如雪身逢家中巨变,来到京城举目无亲,本也逃不过去郡王府做奴做婢,未曾想隔日就听汤庄头和王妈妈说,亏得大小姐帮忙周旋才躲此一难。如今虽还未归府,但想来有将军夫人相助,归府也就这几日的事情了。”林如雪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与逸芊妹妹之前素昧平生,逸芊妹妹先前不曾嫌我来历不明愿为我周旋一二,现又对我一见如故,如雪无以言表,但妹妹与将军府的恩情,如雪铭感五内。” 楚逸芊听闻此心中暗道糟了,她知道自己为何助林如雪,而旁人却是不知的。若旁人来看,此次楚逸芊的行为确实称得上对林如雪有恩了。楚逸芊想了片刻,拉起林如雪的手:“如雪姐姐,或者这就是缘分呢。也许我们上辈子是姐妹呢。我初闻此事,也只不过好奇,这出手相助的,可是我父亲母亲。只不过你要报恩,我可不依。我又不是翩翩儿郎,难道你还要以身相许么?”林如雪到底还小,听闻楚逸芊如此打趣,也是羞红了脸:“刚还说你行事大方,这转眼就开始不正经了。”楚逸芊笑弯了眼,郑重的对如雪说:“如雪姐姐,我不要你报恩,只想和你做好朋友,日后互相信任,有事互相商量,夫君...也互相过眼,可好?”楚逸芊只是不想自己让林如雪再嫁给周彦郁郁而终了,林如雪听了这话虽然面红耳赤,也郑重道:“爰联芝谊,籍订兰交,执牛耳之同盟,效雁门而有序。林如雪愿与妹妹义结金兰。” -----------------------------结拜完毕的分割线-------------------------------- 第二日巳时,周五到了将军府。 将军夫人李氏还是没有惊动老夫人,只是让周五进了听香苑回话。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让自己的大丫鬟彩霞去请大小姐和林姑娘过来。 不到一刻钟,楚逸芊和林如雪就携手进来了。李氏打量了一下林如雪,只见她穿着一件银白底子梅纹印花缎面对襟褙子,梳了垂鬟分肖髻,只佩戴了一支竹节纹玉簪翠钗,暗自点头,如雪还在孝中应守制。只是自己又在做客,这装扮不能太素却也不应太浓。如此打扮最为妥帖。又看自己的女儿,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簪了玉兰点翠步摇,不由暗自发笑:“女儿到底长大了,也知道照顾别人心思了。”这样看着女儿和这个林姑娘,李氏便想,女儿朋友不多,如今交好的也就尚书府的婉容一个而已,其他不过说得上话。这林如雪家教甚好,进退得当,若能与女儿交好,日后也好有个帮衬。如此想着李氏便拿定主意,助这林姑娘寻亲。 周五立在一边,看着将军夫人笑意盈盈的看着进来的两个姑娘便明白了,这林家姑娘倒是有点福分,不知为何就对了这楚大小姐的眼。看来这次世子想接人回去做丫鬟等日后在寻亲的权宜之计是不妥了。 楚逸芊看着周五眼睛滴溜溜乱转,甚是不喜,便拉着自己母亲嗔道:“母亲,你不是有话要问如雪姐姐么?那就问吧。问完了芊儿还要带如雪姐姐去见祖母呢!”周五听闻此,更是下定决心等下改了说辞。 李氏被楚逸芊摇的左右乱晃,也绷不住笑了:“芊儿松手,头都被你晃晕了。”拍开楚逸芊的手,李氏对周五道:“周五,事情你也已经说明了。这林小姐现已经请过来了。不如且听听林小姐怎么说?“周五心中咂舌,这林小姐都叫出来了,我还敢说是丫鬟么?一边想着一边赶紧行礼应了。 一屋子人就看向林如雪。 林如雪先和屋里众人见了礼,然后对周五说:“日前如雪入京遇乱,幸得郡王府相救,当日也有周五先生,如雪谢过先生相救之恩。”周五忙侧身避了,如雪继续道:“那日世子和先生走后,周二先生便安排如雪在京郊的孟记客栈中暂住,几日都劳烦那位张妈妈和小飞丫头了。那日晚上如雪请张妈妈和小飞丫头吃了几杯酒便睡了。歇到二更时分,门外敲门如雷,小二哥说怕是有过路游匪扰民,如雪推醒张妈妈和小飞便急急慌慌的跑了出来。跑了半夜跑不动了,便跌倒在将军府庄子外面了。如雪蒙汤庄头相救又惹了风寒发起了高热,昨日病好了就来到了将军府,如周五先生要寻那张妈妈和小飞丫头,我却是不知了。” 第10章 如雪归府 林如雪娇娇弱弱的一番话说完,楚逸芊便亲手递了一杯茶水给她,让她润润喉。 周五看着这番情景,心道罢了,这林家姑娘还真是心思缜密。想来也是听说了我上门说府里丢了丫鬟。这一番话说下来,好似我真的是去寻那粗使丫鬟小飞呢。既然这林姑娘已经把台阶搭好了,那也只好顺梯下了。 周五对林如雪行一礼道:“我家世子向来行侠仗义,我等有幸跟随世子,自然也会扶弱济贫,何况那日之事是世子作为,周五当不得林小姐这谢。那日世子京中有急事,不得不先行一步,让周二安排小姐暂时小住。未曾世子安排完事情派在下去寻,才知道小姐二次受惊,留给小姐的张婆子和小飞丫头确实也不见了。在下想如大肆寻访,怕辱没了小姐名声,便对外称寻府内丫头。事急从权,还请小姐见谅。” 楚逸芊此时已经规规矩矩站在了母亲身边,看林如雪和周五打着机锋,母女二人心里都在想,林小姐果然聪慧,这三两下就顺着周五找丫头的话茬把自己摘出来了。李氏本来想着要帮忙说话的,现下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抬手让彩霞换了一杯新茶,李氏便继续安安稳稳的坐着了。 周五说是郡王府世子的随从,其实也是周彦的幕僚。他听林如雪三两句说明了自己没有见过那天留下的小飞丫头,又听如雪再三说明等自己归府之后会请自己祖父登门致谢,周五心里也明白了,这小姐是希望将军府送她回家了。罢了,反正也救过她一次,后面的事情也不知道周二说了没有,看林小姐这样,估计也知道了。如此说来,现在再殷勤反而不妥。周五主意打定,客气了几句举手之劳不当言谢等虚话,又与将军府夫人道了歉,说自己当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上门叨扰,便没有多留,回府复命了。 周五走后,李氏也没有立刻散了,而是细细与林如雪交代了打算如何送她归府,林如雪听闻李氏如此为她着想,由不得倒头便拜,少不得又是一番拉扯。 -------------------------------------------------------------- 戌初,楚凤崎也回来了。李氏迎上去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忙唤了丫鬟婆子又是烧水又是熬醒酒汤;楚凤崎摆手:“无妨,一点小酒。”李氏挥手让伺候的丫鬟退了,上前一边伺候楚凤崎洗漱一边低声将周五上门和之后打算给侍郎府递拜帖让侍郎府悄悄把人领回去的打算说了。毕竟孤女进京,还遇到街头混混,这周世子救了人又将人放在京郊客栈两天,不论哪一件事如果有风言风语传出去,林如雪这名声可就别要了。 楚凤崎一边擦洗一边听夫人说话,眉角眼梢也柔软了起来。武将在外难免刚硬了一些,回到家自己夫人如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一般,总是亲手服侍自己洗漱更衣,这么多年自己早已习惯了她一边伺候一边说话,才让自己觉得除了是疆场上那个挥刀杀人的将军,也是一个女人的夫君,一个家的男主人。 楚凤崎洗漱完,拉着李氏的手到圆几前坐下:“夫人安排的是,林小姐这几日住在府上芊儿可高兴了吧?”李氏想起自己那个鬼灵精的女儿,忍不住也笑了:“可不是么,听月圆说,芊儿还要和那林小姐义结金兰呢。”想了下,又道:“那周五今日见了林小姐,便没有再争执说什么回府复命去了,我看那林家小姐对周五道谢也是真的,但总归是有些疏离的。自打来了将军府,那林小姐倒是只口未提过周世子阻碍寻亲的事情,只是汤知福禀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未打断过。这姑娘倒也是心思通透又谨言慎行,如今我倒也不好去求证这周世子是何居心了。” 楚凤崎闻言道:“如此说来,这林家姑娘倒是教的好。如若她真的一直提起周彦阻碍她寻亲,又让她去做什么书房丫鬟,反而难办了。周二周五皆是周彦长随,如果这次不是林家姑娘误入将军府庄子,这么办也就没问题了。既然进了将军府庄子,夫人和芊儿又愿意帮林家小姐一把,周二周五自是不能将主子漏了出来。即使今日林小姐当面质问周五,怕那周五也只会说是她听岔了。“李氏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我还想着如果林小姐提这件事,我也会阻拦一二,未曾想林小姐也是只字未提,倒也正好省心。” 楚凤崎提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这周彦之前不显山不露水,倒是一手好算计!让林家小姐做了自己书房丫鬟,还不是看姑娘现在小!他这是在等姑娘长大呢!等长大了便收了姨娘,再去侍郎俯认亲。这工部侍郎是个怎样的肥差!凡举国之土木、水利,军火、军用器物等,矿冶、纺织以及钱币铸造都归于工部!“楚凤崎喝了半杯茶继续道”怕是那周彦是动了心思,要纳这林家小姑娘为妾了。那林文彬也只是林浩文庶子,想来平时也不甚厚爱。不然怎么去年时疫病了几个月没了,家里人还未上门接回这林小姐?如果林如雪现在归府,就算有相救之恩,那林浩文也未必会在几年之后将自己府上的小姐送与周彦做妾。他哪儿是阻碍寻亲呢,如这林小姐现已及笈,这次相救怕就是会传出来英雄救美互生情愫的话了。但横竖不光彩,左右他周彦就是想纳林家这小姑娘为妾罢了!”楚逸芊现在如果在的话,一定会给自己的亲爹鼓掌:“爹啊,你真相了!” 李氏见楚凤崎酒后困乏,便起身为他更衣,没再多言。心里却暗暗思忖:“那日幸亏芊儿问了一句,不然依着自己这个不愿生事的性子,这林小姐可能就真的如夫君说的那般被周彦纳妾后才能认亲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想:“明日还是要禀明了婆婆,这周世子还未曾娶亲就动了这些花花肠子,郡王妃再上门来求亲,是绝不能允了。” 后面几日,侍郎府夫人果然如约而至,只说侍郎府也听说了自己家的儿子儿媳出事了,只是派人去寻的时候发现孙小姐和两个随身丫鬟不见了。怕坏了孙小姐名声,也只能将事情压下来暗自寻找。这将军府拜帖只说赏花,侍郎夫人自以为是为儿女相看,便也就按捺心思上门了。这一番相见免不得又一番哭诉不提。 侍郎夫人自然对将军夫人的细心安排和林如雪的照料千恩万谢,毕竟高门大宅就算再心疼孙女,如若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也是要头痛几日的。 -------------------------------------------------------------------------------------------------------------- 几日后,听闻工部侍郎林浩文庶子郴州刺史林文彬夫妻在任上治理水患时疫双双故去只留下一女,林浩文派人从郴州将遗孤接回交给侍郎夫人亲自抚养。某日早朝,听说此事的皇上感念林文彬兢兢业业以身殉职,赏了林如雪白银一千两,各式绸缎十匹,各式珠花五盘以示皇恩。 一次家宴,林如雪与楚逸芊初见如故,当下便要义结金兰,将军夫人与侍郎夫人乐见于成,当即便应了。 工部侍郎府与将军府就此结了如此善缘,日渐亲近起来。 至于林侍郎什么时候去面谢周世子的,怎么谢的。这件事楚逸芊就不知道了。 第11章 表妹来了 时间荏苒,一晃三年就过去了。 十二岁的楚逸芊出落的亭亭玉立,真真是“豆蔻梢头年纪,芙蓉水上精神。幼云娇玉两眉春,京洛当时风韵”。 这几年楚逸芊除了偶尔和自己的两个交好的朋友来往,也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学医的事情。眼看着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了,她也越来越心急了。有两次就明着和母亲提了自己想学医的意思,母亲又急又恼,口称我将军府又不是养不起府医医女,哪里就用你去学医了?难不成你还想出去悬壶济世? 楚逸芊见母亲如此,忙又是安抚又是娇嗔,最后见母亲真的生气了,才红了眼睛道:“我又不是一时兴起,祖父祖母视我们姐儿几个为珍宝,父亲母亲更拿我做掌上明珠,两个哥哥虽然年少,但对芊儿和两个妹妹也是疼爱有加。两个妹妹还小,芊儿今年已十二了,读书自是万分认真的,琴棋书画绣花女红也是听母亲吩咐日日勤练。可是这些又能帮到家里什么呢?你们越疼芊儿,芊儿越怕你们之后会病会疼会不舒服,母亲舍不得芊儿学医受苦也就罢了,那好歹找个药膳娘子教我一些调理的也好啊!芊儿只愿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身子健朗,女儿承欢膝下才是芊儿最大的幸福” 李氏见女儿如此至纯至孝,一把搂过女儿哽咽着道:“好孩子,没想到你如此孝心,倒是母亲说的重了。罢了,你想学药膳倒是也可,我们慢慢找,这事也不急。”楚逸芊也知道寻师的事情可遇不可求,只见母亲松了口,心里也就踏实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话,让丫鬟伺候着净了面重新整理了仪容,便一起去福安居给老夫人请安了。 福安居内其乐融融,主位上的老夫人看着几个孙儿叽叽喳喳,笑的合不拢嘴。 又坐了一会,李氏对老夫人道:“母亲,我娘家有个庶妹丽娟,未出阁之前与我一直交好。我出阁后第二年,她嫁到了山西大同府,给姚知府做了继室。姚知府先夫人留了一个儿子,现已十八了,今年正逢大比之年,现下是要进京都参加秋闱的。丽娟带着继子,怕家里几个嫂嫂不喜。便给我递了信,我便想着让她进京后住在将军府上,一来她那继子赶考也方便,二来我与丽娟多年未见也好聚聚。这丽娟的继子也是外男,安排到外院住也就是了。只是我那妹妹也会带她嫡女嘉宁过来认个亲,就怕这成日出出进进就叨扰了母亲安宁,还请母亲示下” 老夫人笑了:“这孩子,这么多年除了逢年过节你去娘家走动,也未见有什么亲戚登门,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左右也不过几个月时间,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楚逸芊坐在自己位置上,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该来的还是来了。姚嘉宁,前世没少撺掇自己!这个女子当年也是心仪周彦,便撺掇自己去做了世子夫人,还说什么如若以后及笈了,自甘为妾和姐姐去郡王府作伴,也好互相扶持。没想到那周彦纳妾看似无章法,其实步步心机,这姚嘉宁虽然是大同知府嫡女,却对他好似并无大用。楚逸芊提了一次,周彦只是笑笑便再无后话,姚嘉宁还以为是自己不肯替她筹谋,别扭了好久。后来好像嫁给当地豪绅了,至此后再无联络。 楚逸芊想,来吧,这次自己与周彦的姻缘已断,不知这表妹是不是还会闹出其他幺蛾子?这样想着,心里居然爽快不少。 这边李氏得了老夫人的准许,便开始安排院子用于接待自己的庶妹以及一双子女。 ------------------------------------------- 过了端午没几天,姚李氏便带着继子姚嘉林和嫡女姚嘉宁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李氏忙安顿姚嘉林去外院,他自己带了一个小厮,李氏又从将军府给他拨了两个小厮照顾他日常起居。将军府上楚逸阳这次也要参与秋闱,所以没有跟随父亲随军历练。也正好替母亲招待姚嘉林一二。 要说这将军夫人做事真是公允,对谁都是一视同仁。虽然姚嘉林只是自己妹妹的继子,但也没有怠慢半分。给他安排了听风阁,离其他院落稍远一些,胜在环境幽雅又清静。至于文房四宝,也都特意去置办了新的放在书房供姚嘉林使用。 至于姚李氏和姚嘉宁,李氏便安排在了听雨阁,离李氏的听香苑和楚逸芊的听雪苑都不远,也方便她们来回走动说话。又拨掉了四个丫鬟一个婆子给她娘俩使,院子本来也是提前收拾好的,把他们带来的行李箱子安置好,又带丫鬟婆子见了礼,里里外外安排完毕,也就到了酉时过半了。李氏本想当日就带他们去见老夫人和楚逸芊等人,姚李氏说头次拜见也是要仪容整洁,这旅途劳顿不如今日先沐浴修整,第二日再去拜见老夫人。 李氏应允了,心里却有点发堵。这姚李氏嫁人之后越发小家子气了,本来可以放下箱子就简单梳洗然后去拜见老夫人,她却偏要把箱子里的东西当着李氏让丫鬟婆子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整点好。 这姚嘉林倒是气宇轩昂长相端正,行事落落大方,也曾劝继母先简单收拾一下就去拜访老夫人,奈何姚嘉宁不肯,偏要沐浴打扮后再去和姐姐们见礼。李氏细看了姚嘉宁,柳眉细目,一副小家碧玉的清丽之姿,姚李氏疼女儿,见女儿非要仔细打扮才肯去见姐姐,只道是小女儿心态,怕仪容不整被人笑话,便半为难的和李氏请罪,说第二天一早再去请安。 李氏安顿好这一家三口,先去了福安居给老夫人回话。 福安居内老夫人正在和楚逸阳楚逸芊楚逸娇楚逸玫说话,也是在等着李氏带着姚李氏见礼。 见李氏一人而来,皆是一愣。李氏按下心口不愉,对老夫人解释了原由。老夫人面上淡淡的笑着说旅途劳顿,见礼不急,心里那股亲热劲也慢慢放了下来。 楚逸芊姐妹几个见今天见不到姨母和表兄妹了,便一个个给祖母行了礼退了出来。 出了门楚逸娇拉着楚逸芊道:“姐姐,那个表姐为什么不今天来见我们呢?”楚逸芊心想,这姚嘉宁最是爱重自己容貌,第一次在将军府出场,自然要精雕细琢好好打扮一番。虽是这么想着,却也拍了拍二妹的头:“母亲不是说了么,舟车劳顿,需要修整,左右已经住在府上了,明日再见也是一样。” 姐妹三个一面说话一面慢慢的各自回房去了。 第12章 姐妹游园 将军府晨昏定省都比较宽容,老夫人心疼儿孙,让他们每日用了早膳再过来说话。所以一般大家都是辰时过了一刻过来问安。知道李氏有客在,就都约好了辰时正去福安居请安。 第二天一早,姚嘉宁刚过卯时就起来了。把自己带来的衣服和首饰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又细致的贴了花钿,细细的对着自己本来青春稚嫩的脸蛋描画了好久。她的贴身丫鬟白蕊被姚李氏三催四叫也有点急了,进来对姚嘉宁左请右哄,姚嘉宁板了脸:“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我娘说将军府的几个姐姐各个都是好颜色,我不好好打扮打扮,万一被人小瞧了去你担得起么?” 白蕊低头:“奴婢不敢,只是这时间快到了,夫人也是怕第一次给将军府的老夫人见礼就误了时辰失礼。您是将军府几位小姐的表妹,想来她们也是盼着见您,怎么会小瞧您呢?” 姚嘉宁这才神色稍松:“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给老妇人还有姨母他们的礼物你可准备好了?” “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出门了。” 姚嘉宁对着铜镜又照了照,才缓缓起身出门。 福安居内老夫人、李氏、楚逸阳、楚逸芊、楚逸娇、楚逸玫已经坐定,等着见姚李氏一家。 等了一会,姚李氏带着一双儿女进来了。姚李氏穿着一件铁锈色缠枝菊花对襟褙子,蜜合色滚银边如意纹挑线裙。头上簪了点金滚珠步摇,金丝垂珠耳环,虽然简简单单,倒也端庄大方。 姚嘉林身着石青色暗纹直裰,仪表堂堂的站在地上给老妇人李氏行礼; 跟在后面的姚嘉宁终于登场了,只见她穿着一件玫红色绣嫩黄缠枝玫瑰褙子、月白色绣绣球花马面裙,头上点缀了四五朵珠花,插了一只紫萝色蝴蝶钗。自己母亲和哥哥的落落大方倒是衬托的她是如此精心打扮了。 姚嘉宁屈膝给屋里的人行礼,软软糯糯道:“嘉宁问老夫人安”“嘉宁问姨母安”“嘉宁见过表哥表姐”“两位表妹好”因姚嘉宁只比楚逸芊小十个月,所以倒是比楚逸娇楚逸玫大了。 楚逸芊看着姚嘉宁有点呆了,前世她只是稀罕自己多了表妹玩耍,倒是没记得她原来这么...娇柔的问安啊。 老夫人和李氏自是赶紧让他们起来,楚逸芊兄妹也免不得起来给自己的姨母表兄表姐表妹见礼。 一番见礼之后,姚李氏又让婆子把之前准备好的土仪单子给李氏过目,山西特产的老陈醋、小米、核桃、大枣若干,李氏笑着收了,又交代彩霞去找几个粗使婆子帮忙把东西入库。 姚嘉宁拿出自己备的礼物,送给老夫人的是一副自己绣的云纹抹额,给李氏的莲纹荷包,给楚逸阳的是一副护膝,给三个表姐妹的则是三张帕子。 老夫人和李氏连连称好,也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相赠。 一番互换礼物之后,终于分宾主坐定。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嫣红、柳绿给大家上了新茶,李氏就拉着姚李氏开始和老夫人说话,也少不了劝勉几句姚嘉林好好读书之类的。 楚逸阳今日穿了一件宝蓝色纻丝直裰,楚逸芊平时 第13章 蕙质兰心的糖水 转眼,姚李氏一家也来了半个月了,姚李氏每日去老夫人请个安李氏那边说说话什么的,姚嘉林呢也老老实实的在前院准备秋闱,只是越住吧,这姚嘉宁就越心思活络了。 倒也是,每天看到将军府三个小姐衣服都不带重样的,就更别提首饰了,还有那丫鬟婆子前呼后拥的,姚嘉宁就有点眼红了。她不止一次暗暗的把被簇拥的人幻想成自己。 姚李氏短不了说教她,做客要讲礼仪知进退什么的,她就红了眼,自认为自己容貌不差,也算聪明伶俐。如果自己也有这样好的家庭和女学老师,她也不会比楚家三姐妹差到哪儿去。 可是想也是白想,气也是白气,出身是不能选择的。自己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父亲的情况。姚嘉宁由不得就暗恨自己母亲眼皮子浅,怎么就不能和姨母一样,嫁到京中世家,哪怕不是将军府这样的门第,毕竟在京中各方面都比那山高水远的边防强。 姚嘉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母亲是庶女,嫁给京中权贵人家也做不了当家主母,嫁给大同府知府虽然不在京中,却也是从四品官员的当家主母,且这个从四品在当地就是父母官,要比京中挂个闲职强多了。当然,如果她要想得通,那也就不会这么愤愤不平了。 现在投胎是来不及了,认义母也不可行,毕竟人家将军府嫡小姐就三个呢。 主意打来打去,就打到了楚逸阳身上,这个表哥英姿煞爽一表人才,越看越觉得欢喜,本来是冲着家世来的,慢慢也动了真心。 于是,楚逸芊每日请安就会看到姚嘉宁比她们还要早的到了。一颦一笑都那么刻意的恰到好处。刚开始楚逸芊还以为是这姚嘉宁要和自己较劲,让大家知道她如何知礼懂事的不亚于京中任何贵女。慢慢的楚逸芊觉得不对了,这表妹的眼怎么总飘在自己二哥身上呢?嗳?怎么二哥说什么她都含羞带怯呢?嗳?怎么总有意无意的接二哥话茬呢? 这日一早,祖母和母亲又问起秋闱武考的事情,少不得勉励楚逸阳几句,又关心他要注意身体。每当这时候,楚逸芊都是老神在在的,因为她知道楚逸阳这次秋闱武考能中探花,既然如此何必再给二哥施加压力呢?不过二哥最近确实是有点瘦了,楚逸芊有点心疼,便提了一句,每天下午炖点糖水给二哥送去。 姚嘉宁眨巴着大眼作无辜道:“芊表姐,什么是糖水啊?” 楚逸芊心中一阵恶寒,压了压敷衍道:“糖水跟煲汤一样,具有滋补养生功效。” 老夫人倒是有了兴趣问道:“芊姐儿,你前几日在小厨房折腾来折腾去的那个就是糖水?” 楚逸芊见祖母有兴趣,便也老老实实的回到:“是啊祖母。不过我刚学,做的不好,不是太甜,就是太淡,等我拿二哥练练手,就做来孝敬您。” 李氏哭笑不得:“芊儿不得胡闹,你二哥马上要武考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拿他练手?” 楚逸阳嘴角抽了抽,我的亲娘,您的重点难道只是这时不行么?考完就行了? 姚嘉宁假装看不懂楚逸芊的敷衍,继续保持着求学心问:“芊表姐,嘉宁愚钝,之前倒是没有听说过这糖水的说法呢。不知道表姐从哪儿学的?” 楚逸芊心想,我要说我会了,她一定要缠着我学,不想教她怎么办!于是,按着性子多说了几句:“是尚书府婉容那边收了个南越来的厨娘,那边有日食糖水的习惯,所以我特意去抄了方子来,打算好好学学。可惜这糖水花样太多,炖法和煲汤又不一样,所以我这不是还没学会么。” 这样说着,楚逸阳也有了兴趣:“哦?这糖水是为何物?都有哪些花样?”平日早上问安说不了几句话楚逸阳就走了,今日因着这糖水的事情,楚逸阳多留了一会。姚嘉宁看了心里大喜,心想着等下要再详细问问,好多留楚逸阳一会。 楚逸芊心想,我自己还没弄明白呢,我怎么给你们讲啊!可是看着二哥难得对吃食有了兴趣,也不忍拂了他的热情,想了想继续说道:“我抄回来的方子有三四十种,但那个厨娘说,这只是一小部分,因为可以作为糖水的材料有很多,不同的材料具有不同的功效,有的可以清热祛燥,有的可以滋阴润肺,还有的具有益气养心的功效。” 看了看二哥亮晶晶的眼,楚逸芊温柔的笑了:“那厨娘说了,有几种糖水可缓解烦躁失眠。这夏天本身就燥热,二哥还要赶考。我就想着先挑几个清热去燥的方子好好学学,也让二哥能好好休息。” 楚逸阳还没说什么,老夫人和李氏都愣住了,这楚逸芊平日里懒懒散散,原来对自己的哥哥这么上心! 还不等正主说什么,姚嘉宁一声娇笑让楚逸芊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芊表姐果然是蕙质兰心!我家哥哥也要赶考,若能有一些糖水给他滋补一下也是极好的!” 不等他说完,楚逸芊皱了眉头:“你想干什么?我还没学好,万一让你哥哥拉肚子怎么办?” 还在感动的楚逸阳太阳穴跳了几跳,这别人家哥哥拉肚子怎么办她倒是关心上了,也不想想自己家哥哥吃了拉肚子怎么办。转念又想,也是,自己家的妹妹怎么祸害自己也是应该的。这么想着,心里怎么就有点美滋滋了? 老夫人和李氏心里想着却是另一回事,就算是娘家表哥,这楚逸芊自己要给他做是一回事,姚嘉宁让楚逸芊做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么想着,面上就都有些不喜。 姚嘉宁左右没想到楚逸芊这么不按理出牌,偷偷瞟了一眼自己姨母的面色好像有点微沉了就愣了一下,索性悄悄拧了一下自己大腿,红着眼睛道:“我怎么就敢劳姐姐的大驾呢?只是,我也想学了给哥哥做,不如姐姐做的时候,就让嘉宁在旁边伺候?嘉宁和姐姐先一起给二表哥做...” 听到这里,姚李氏实在坐不住了,斥道:“嘉宁胡闹!怎么能拿你二表哥的身子开玩笑?” 楚逸芊抬头看了一眼,心想自己这个姨母原来还挺明理的嘛。自己绕来绕去,不就是要把姚嘉宁绕进这个坑么?她就知道自己这个表妹是打着学着做的借口,好每日和自己一起去给二哥送糖水。这挖了这么个坑,还没等自己埋,表妹的亲娘就把她埋了。 楚逸芊立马顺着话茬道:“对呀,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哥哥,你拿我哥哥练什么手!” 李氏看着这越说越不像话了,也收起了嘴边的笑,淡淡的说道:“芊儿,不得无礼!嘉宁想着哥哥也是赤子之心,你去把方子给嘉宁抄一份。”又对着彩霞说:“回头给大厨房说一声,嘉宁要给嘉林炖甜品的话让他们随时伺候着”彩霞应声去了,楚逸芊目的达到见好就收:“是,母亲。等下就让月牙给表妹送去。” 出了福安居的姚嘉宁有点晃神,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只要在旁边看看楚逸芊怎么做就可以端着糖水去二表哥书房了么?为什么现在我就要天天给那个半路的哥哥炖糖水了?我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为什么要去厨房沾那一身的油烟味?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章 初试身手 这南越厨娘是真的,糖水也是真的,但楚逸芊说不会做确是假的。 前世她的珺哥儿打小就脾虚体热,周彦便带回来一个南越厨娘。那个厨娘年近四十,她煲的汤和汤水都是带药膳性质的。不过两三年时间,珺哥儿便在厨娘的日日细心调理下养的白白壮壮了。 不仅珺哥儿,郡王妃都一直用她的汤水滋补,后来还给皇后献上了不少的滋阴养颜的方子,皇后对豫郡王妃大加赞赏。周彦听说之后,就让郡王妃直接把人送进了皇宫。郡王和郡王妃本有顾虑,毕竟送膳食方子已经有隐患了,更何况直接把厨娘送过去,怕惹了猜疑。再加上入口之物多有变故,更何况是帝后。 周彦只让郡王妃对皇后说:“豫郡王府对今上忠心耿耿,本不必再送厨娘惹人猜忌,只臣妇与娘娘自幼相识,娘娘如今在外母仪天下,为天下女之表率,在内要替陛下搭理后宫,终日忙碌。臣妇不能替娘娘分忧,只盼娘娘身体康健,永葆青春。”皇后果然有了兴趣,毕竟没有女人会永葆青春有抵抗力。豫郡王妃又将自己孙儿经厨娘调理脾胃的事情说了,娘娘终究还是留下了厨娘,毕竟后宫里面皇子皇女那么多,留下这个会做滋补糖水的厨娘备着,不管给不给他们真的做糖水,皇上听到她如此未雨绸缪都会敬重一分。 后来的楚逸芊想明白了,这个南越厨娘其实周彦一找来就打算送进宫的。所谓给珺哥儿还有豫郡王妃调理三年,也只不过是为了之后献给皇后的时候,让帝后安心。至于先送药膳方子,也不过是经过御膳房和太医院的院判们的检验,知道药理不错,再献厨娘。这厨娘开始入宫基本也没做过什么,后来皇上染了风寒,日夜咳嗽不止。太医院一个老头子便提起了南越止咳糖水,皇后才想起这厨娘,便让她给皇上炖了止咳的糖水,果然有效。再后来这厨娘便日日给帝后煲汤炖糖水了。倒是安安稳稳从未出错。 楚逸芊当时把这煲汤和糖水方子认真的看了学了个七七八八,等那厨娘走了之后,她也基本会每日给郡王妃和儿子女儿煲汤炖糖水。只不过没有缘由,她也不好随意露出端倪。毕竟这一世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有可能接触到这些,那些所谓看书看来的也不能当做借口。几天,正好听到尚书府的婉容家来了南越厨娘,便理所当然的拿这个做了借口。 这日下午,楚逸阳书桌上多了一盅栗子元肉百合糖水。旁边是笑意盈盈的楚逸芊,伸手将糖水盛到定窑白瓷碗里,黄色的板栗,褐色的桂圆肉,白色的百合热热闹闹挤在碗里。楚逸芊扭脸从食盒拿了个勺子放碗里又搅合了一下,才递给自己的二哥。然后一副期待的模样等着楚逸阳尝尝。 楚逸阳看着自己妹妹和小狗似的等着表扬,也忍不住笑了。楚逸阳平时并不嗜甜,女儿家的这种汤汤水水最是甜腻。罢了,自己妹妹一片真心,就算太甜腻,自己等下也要表现的很好吃的样子。 楚逸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伸手从妹妹手里接过碗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汤水是软糯顺滑的口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是板栗桂圆自身的甘甜味。楚逸阳眯了眯眼,没有说话,继续慢慢的尝着。 楚逸芊一心想得哥哥夸奖,就在旁边看着哥哥一口接一口的吞咽,忘记了问他味道如何。 两盏茶功夫,一盅糖水见底了。楚逸芊才反应过来,连连追问楚逸阳好吃不好吃不。 楚逸阳没有说话,只是让望山进来收了食盒去清洗,又让望水给自己打水净了手。 第一次尝到妹妹精心为自己炖的糖水,他是很感动的,甚至有点想哭。自己的妹妹才多大,就知道体贴哥哥了。这糖水入口一尝便知炖了最少一个时辰。妹妹最爱歇晌了,看着样子妹妹中午都没有歇晌。不过感动归感动,这没有说话却是因为声含哽咽会被这个小丫头笑话。 楚逸芊并不知道这一碗糖水触发了二哥的妹控开关,还以为二哥和平时一样故意逗弄她,追着问了半天,见二哥总是不说话,到底有点恼了。 楚逸阳这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笑着抬手摸了摸楚逸芊的头:“这不是被你的糖水黏住喉咙了么?” “什么?”楚逸芊急了“不会啊,知道二哥不嗜甜,我明明都没怎么放糖的。是那元肉太甜了么?” “是啊,太甜了”甜到哥哥心里了,楚逸阳没有说出后半句,继续笑眯眯的逗弄她。 楚逸芊挫败的低头:“知道了,下次我挑元肉的时候常常看,专挑不甜的。” 楚逸阳再也忍不住逗她了,朗声大笑:“傻芊儿,二哥逗你呢,很好喝!”看着楚逸芊眉毛都要立起来了,楚逸阳赶紧转移话题::“芊儿,你给哥哥炖这个有何含义?” 楚逸芊撇了撇嘴,虽然刚刚有些不满,但还是一脸认真道:“这一月都未曾下雨,很是干燥,喝一些温润的糖水最为熨帖。板栗益气健脾,壮腰强筋,桂圆补养心脾,安神助眠;这百合甘凉清润,清肺润燥,也清心宁心。总而言之,这栗子元肉百合糖水就是可以健脾益气、宁心安神、滋补润燥”顿了顿又小声叨叨:“虽然本次秋闱二哥是去考武举不用背那么多书,可是我还是怕二哥心烦意乱,还有你日日练习那么长时间,怕你体力不够,所以我才特意给你炖的这个。” 楚逸阳再次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还未等他说话,楚逸芊又道:“其实这个也特别适合母亲和祖母喝,温补肾元,壮骨强筋的。我让月圆给他们各房都送去了,只不过祖母和母亲都不可一次吃太多板栗,所以我就把板栗多捞了一些给你。“ 怪不得这一碗糖水就有有半碗板栗呢,楚逸阳失笑的摇摇头,又和楚逸芊说了一会话,楚逸芊不能再继续缠着哥哥,免得耽误哥哥读书,便回去了。 为了早日看到功效,便连着炖了五日栗子元肉百合糖水,听祖母说睡眠好像确实好了一些,楚逸芊便放心大胆的更换着糖水方子给祖母母亲和哥哥滋补了。 第15章 懂事表哥 楚逸芊自打每天开始给二哥送糖水之后,就少不了隔三差五的给姚嘉林也送一些。这个隔三差五的规律就是,哪天做多了就送。如果哪天做的正好,就不送。没办法,良心制作,食材满满,一不小心就多了。 姚嘉林在开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总是要谢了又谢,楚逸芊也是不耐其烦,索性有一次就半开玩笑半真相的说明了原因,姚嘉林也就不在拘束了,虽然嘴上不再说感谢,却是记在心里了。 毕竟自己的母亲是继母,跟着继母到姨母家备考已经很是打扰,自己的继妹都没有怎么关心自己,反而这个半路来的便宜表妹经常给自己送点滋补糖水。自己的便宜表哥楚逸阳对自己也很照顾,姚嘉林自幼读书勤勉,这次秋闱他存了志在必得之心,最近更是日日挑灯苦读。 虽然继母不曾苛待自己,但是也亲近不起来,毕竟继母进门的时候他也五六岁了,那时候姚老夫人还在,生怕继室亏待了自己的宝贝孙子,所以一直自己带在身边。 刚进门的姚李氏见婆婆自己带继子也是正中下怀,后来有了姚嘉宁更是一颗心扑在女儿身上。姚老夫人走的时候,姚嘉林都已经十一岁了,早搬去外院住了,这继母继子的更是亲近不起来。对这个继子姚李氏只能说不曾苛刻,中规中矩的根据府里惯例把他养大而已。姚嘉林对姚李氏也是如此,规矩照守,尊敬有加,就是亲厚不起来。 自从姚老夫人走后,姚嘉林就没有收到这样的关心了,哪怕是顺便的。再说了,这楚逸芊送来的糖水真是好吃,听楚逸阳说,过了夏天,楚逸芊就要开始煲滋补汤了。 姚嘉林隐隐地就对秋后的滋补汤有了期待,转念又一想,自己秋闱过后不论中与不中都不能在将军府久住了,又有了几分失落。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姚嘉林虽然与老夫人和李氏交往不多,说来也只是问安时候才打照面。可姚嘉林却是由衷的敬重她们。老夫人自不必说,对晚辈的宠爱都是真心实意,就算他是外人,也短不了接到老夫人送来的时兴果子,甚至在给楚逸阳做衣服的时候,都特意让人来给他量了身子。姚嘉林由不得就想起自己故去的祖母。 姨母李氏举手投足的大家风范,对自己这个身份略尴尬的外甥也是无差别的对待,这是连姚李氏都不曾给过的。 少年时期正是敏感,很多时候不需要格外关照,只要无差别对待就能让自己偶尔自卑和不安的心踏实下来。 至于那楚逸阳兄妹,姚嘉林更是愿意一心结交。 喝了杯茶平复了下心情,姚嘉林想唯有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才能离开大同府,也好为自己争一个前程。 姚嘉林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唤了门口立着的千风进来给他研墨,打算继续钻研策论。 这时思勤进来通传说姚家小姐来了。千风是姚嘉林的随身书童,思勤思勉则是那日进府时李氏拨过来的。 姚嘉林听说自己的继妹来了,便放下刚提起的笔,微不可闻的叹口气淡淡的道:“让她进来吧。” 姚嘉宁进来行了个不情不愿的礼,来不及等继兄出声便又站了起来,走到姚嘉林书桌前随手翻动了两下:“哥,你怎么还在看这些?去年不是看过了么?” 姚嘉林蹙了下眉,还不及回答,就听继妹继续说了:“哥,别看了,也陪我出府去走走吧。” 这倒是奇了,这个妹妹长了这么大,从未提出过这种要求。姚嘉林想了下说:“大考在即,怕是为兄不能陪你去了。再说,京城为兄是头回来,也是不熟的。妹妹若是闷了,何不去请楚家大小姐陪你走走?” “请她带我出去?她哪有那么好心!她要是肯,我何必来找你!”姚嘉宁脱口而出。 姚嘉林眉头皱的更紧了:“妹妹何出此言?为兄虽在前院,但日日请安也能见到楚大小姐,她为人磊落,又开明直爽,我们在将军府上叨扰已是受人恩惠,妹妹也已年过十二不是小孩子了,万不可再口无遮拦。” 姚嘉宁听姚嘉林这么一说就恼了,狠狠的将手里的书摔在桌上:“你怎么和我那个不争气的娘一样!是不是也喝了她几碗迷魂汤就不认得自己是谁了!姚嘉林,你就我这么一个妹妹,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话!” 姚嘉林按下心中烦躁,无奈的从姚嘉宁手中接过被揉的卷了边的书,轻轻的抚平后递给千风:“嘉宁,你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姚嘉宁看自家哥哥不吃自己胡搅蛮缠那一套,又羞又怒:“豫郡王府给将军府递了帖子,邀请姨母带表哥表姐还有两个表妹去郡王府参加赏荷宴,我刚刚和母亲说,让她与姨母说说带我也去,母亲说她不好提。怎么就不好提了?我看她是不敢提!”说着声音就尖锐了起来。 过了半晌,姚嘉林开口道:“母亲是你的亲生母亲,平日视你为掌珠。你就这样孝敬母亲?你回去吧,母亲说的对,这件事我们不好提。”看着姚嘉宁又打算开始胡言乱语,姚嘉林继续道:“如若你不知为何不好提,那我便告诉你。如若你还想我帮忙让二表哥出面相助好带你去做客,那便罢了。” 姚嘉宁没想到姚嘉林这么就戳破了她的心思,一时愣住了,问道:“为何不好提?” “我们在将军府本身就是做客,哪有带着客人去做客的道理?此为其一。”姚嘉林转身坐下,继续道:“京城不比大同府,勋贵世家不是大同府上那些员外豪绅,明里其乐融融,实则暗潮汹涌,你知那郡王府请姨母是做客还是做何?若是有其他事相商,岂不还要专门安置于你?此为其二。郡王府设了赏荷宴,必定不单单只请将军府一家,京中权贵众多,关系错综复杂。能去王府赏荷的必然都是贵人,若你冲撞了贵人,这又如何是好?此为其三。” 千风早已备好了茶,姚嘉林润了润嗓子,抬眼看姚嘉宁:“你回去吧。日后排揎楚大小姐的话不可再说。” 姚嘉宁对这个哥哥到底是怕几分的,见他不肯为自己出面,满肚子怨气却也不敢继续造作,气哄哄的掀开帘子,冲了出去。却看到楚逸芊的二等丫鬟青枝在门口等着,手里拎着食盒。她愤懑的瞪了青枝一眼,扭头走了。 第16章 准备赴宴 虽说大厨房和老夫人的小厨房也经常会炖汤给他们喝,可一则是少了这份心,二则来来去去也就那几种花样,府上的各个主子早也吃腻了。 因着楚逸芊最近日日煲糖水,短不了在大厨房出出进进,李氏心疼女儿平白沾了那油烟气,索性就让楚逸芊院子里开了小厨房。毕竟不管糖水还是煲汤,靠的都是火候和时辰,离的近一些也好照看火候。 楚逸芊得了这小厨房很是开心,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说的洗手作羹汤大多时候也只是做做样子,真的每天油烟满面也是要被人笑话的。 楚逸芊一心想着前世的祖母母亲到后来父兄有难她就心痛难当。只是目前看来拜师也没那么容易。她心态很好,不会因为拜不到师就执着。那索性就先学会简单的汤汤水水,之后依着母亲的说法,再学个药膳也好。 这天她又在小厨房折腾刚得来的雪蛤。青枝提着食盒回来了,脸上愤愤不平,看到楚逸芊在,又欲言又止。 楚逸芊看了她一眼道“这是怎么了,嘴上能挂油瓶了。” 青枝一边轻手轻脚的把食盒递给粗使婆子,一边跟在楚逸芊身后转身出了小厨房:“咱们家的表小姐真是过分,我刚刚过去给表少爷送糖水,听到她在背后排揎大小姐。说小姐不带她去赏荷宴。” 楚逸芊挑了挑眉道:“那表少爷怎么说的?”青枝便把姚嘉林的话完完整整学了一遍。楚逸芊笑了。姨母虽然是庶女,到也不是眼皮子浅的。到底外祖父家是书香门第。这姚嘉林倒还真是读书明理之人了。这京城世家的弯弯绕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这么说起来倒也真相了。 想到这赏荷宴,楚逸芊又惆怅了。 老豫郡王妃是姑苏王家的嫡小姐,来了京城天干物燥,及其思念水乡风情,老豫郡王就特意从苏州府请了工匠来,生生在这天子脚下给爱妻建了一座苏州园林似的院子。 这老郡王妃诗情绝佳,抚琴吹箫也是仙人之姿。有次在湖边抚琴,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嫦娥奔月,至此与爱人仙人永隔,往日情爱如这水中月一样不可触得。当时就掉了眼泪,就给这个人工湖起了名字,叫奔月湖。 湖上有一座曲桥,两座亭子。到了夏天,碧绿的湖水中开满了莲花,偶有几只鲤鱼浮上水面觅食,或是微风带着柳树的香气吹过,总能惊起一片涟漪。 每年七八月份,豫郡王府都会举办赏荷宴,今年亦然。京中虽然宴会花会众多,但大多也是各府小姐和刚进门没几年的新夫人开的。一般这种帖子,也就是楚逸芊姐妹偶尔去玩玩。 豫郡王妃办的赏荷宴,可是老夫人和李氏都会去的。 楚逸芊和自己母亲腻味着说不想去,李氏只当她还是因为豫郡王妃提亲的事情心里不痛快,便和女儿说:“芊儿放心,母亲和祖母都已经心中有数了,何况你父亲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可是这结亲不成,总不至于还结仇啊。就只是个赏荷宴,你就当是平日里那种宴会去玩玩就好。”楚逸芊听母亲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楚逸芊自己也明白,今生和周彦这亲肯定是结不了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遇到周彦会是什么心态? 毕竟最开始那是自己当做天的夫君,还孕育了一双儿女,但是她死后又看到周彦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也是又恨又气过的。到后来自己也想开了,既然所爱非人,那就不爱便是。到现在就只是想远离他,更不想回去那个自己呆了后半辈子的豫郡王府。只不过,既然现在没法逃避,那也只好整理心情去了。 酷暑难当,怕太早了这些夫人小姐们中了暑热。所以赏荷宴选在了申正开始赏荷,酉正开宴。 一般赴宴都会早到,好在豫郡王府和将军府离得不远,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未时过半,将军府门口车队已经备好,老夫人,李氏以及楚逸阳楚逸芊兄妹便都出来了。楚逸阳骑马护在马车旁,坐马车的也就是老夫人,李氏和楚逸芊姐妹三个了。老夫人和李氏刚准备上马车,就听到一声:“姨母等我”然后又一阵脚步声,姚嘉宁追了出来。 一群人回头,看到姚嘉宁身着一件亮蓝绣暗花束腰纱衣,配着浅蓝色曳地长裙。她和楚逸芊一样,今年只有十二岁多,刚开始抽条,瘦瘦弱弱,这么打扮更是显得腰身盈盈一握。头上到是没有带太多珠钗,簪了一只靛青响铃千蝶步摇,走起路来就叮当作响,耳朵上是前几日李氏刚送她的千丝白抺蓝宝石耳坠。 李氏皱了皱眉:“嘉宁,你这是?” 姚嘉宁看到门外一群人都看着自己,心中暗喜,忙福了一礼,娇柔道:“姨母,听府里人说,今天您带表姐他们去赏荷。嘉宁来京中也近一个月了,还未出过门。嘉宁斗胆,请姨母带嘉宁去赏荷。” 楚逸芊嘴角一抽,这小百花还和前世一样,说话总是这么弯弯绕绕的。倒是够聪明,没说让母亲带她去开开眼,也没说什么带她去玩的鬼话,不然祖母和母亲指定生气。只不过她在大门口这么一说,母亲可能就抹不开面子了。看来今天还真是得带着这个表妹了。 果然,李氏虽然不喜,但也没再说什么,只说让她跟紧楚逸芊,并让楚逸芊和她共乘一辆马车,路上也好给姚嘉宁讲讲王府的各种规矩,免得冲撞了贵人。 楚逸芊只好应诺,那边嫣红柳绿已经服侍老夫人和李氏上了马车,这边月圆月牙也准备扶楚逸芊姚嘉宁上车。 这时,姚嘉林也赶到了门口,看到姚嘉宁已经准备上马车,心知还是来晚了。只好给楚逸芊行了个半礼道:“舍妹年幼无知,还望楚大小姐多多照应。”也不看姚嘉宁,只等楚逸芊上了马车之后,便转身离去。 姚嘉宁心里不屑这个继兄,又不好表现出来。 这马车本来坐楚逸芊姐妹三个正好,加了姚嘉宁虽然不太拥挤,但也就没那么宽松了。 楚逸娇和楚逸玫经常被姐姐带着去参加这种宴会花会,早已习惯了。上了车只是小声说话,不见多么兴奋。 这姚嘉宁毕竟是第一次来,再加上自己也觉得没脸,上车之后便没话找话的问东问西。 楚逸芊给她把王府的规矩讲了一遍,又提点了一下宴上可能遇到的贵人很多,要多行礼也不能不行礼之类的嘱咐。结果姚嘉宁兴致来了,一直问都有什么样的贵人,楚逸芊实在不耐烦应付她,推称中午没有歇晌,要小憩一会,歪在迎枕上闭眼不再说话了。 第17章 赏荷宴一 楚逸芊抬头看着豫郡王府大门,握了握拳头。 这一世很多事情好像都有了一些变化,那她也不必苦苦执着于前世轨迹了。只要表现的像第一次来,然后安安稳稳的陪祖母母亲赏荷就是。 祖母和母亲已经抬步入府了,楚逸阳随后。 楚逸芊收拾心情,和后面的两个妹妹一个表妹一起进了郡王府,在豫郡王妃贴身嬷嬷周嬷嬷的引路下进了王府。周嬷嬷亲迎,郡王妃还是给足了将军府面子的。 姚嘉宁偷偷打量着豫郡王府,到处游廊亭阁,路边的树木花草也是外面少见的品种,成队的丫鬟端着茶水果子走路悄无声息,连头上的珠钗都只是微微晃动,世家家风可见一斑。姚嘉宁心里一凛,低下头随着楚逸芊进了正厅。 将军府一行人进了大厅,已经到了的女客便略微停了细语,抬头看迎面进来的众人。 将军府老夫人今日穿着一件枣红色妆花暗福字纹褙子,配了一条玉色印暗金竹叶纹马面裙,红光满面的走在前面。 李氏则是一件莲青色交领斜襟折枝牡丹妆花刻丝褙子、绀碧色折枝海棠马面长裙随在老夫人身边。 后面是一身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的楚逸阳,长发束起,簪了一只白玉素簪。只是这楚二少爷腰间的荷包有点让人看不明白,居然是一只黄色肥鸭子.... 楚逸阳放佛不知这只妹妹绣的大肥鸭子在他这玉树临风的身上荡来荡去有何不妥,只随着母亲目不斜视的进了大厅。 后面跟进来打头的楚逸芊穿着一件石榴红绣缠枝梅花褙子,配了烟霞色彩绣月牙纹素软缎石榴裙,随云髻上点缀了米粒大的珍珠,簪了羊脂茉莉玲珑簪,小巧的耳朵上挂着赤金缠珠白玉耳坠,一张明艳的小脸微垂规规矩矩的跟在后面。 跟在后面稍小的楚逸娇身着杏黄色绣缠枝蔷薇湖绸褙子,月白色缕金绣兰花云锦曳地月华裙,梳着单螺髻,簪了一只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手里还拉着一个粉蓝色绣金丝牡丹齐腰儒裙,梳着双平髻的小粉团子楚逸玫。 豫郡王妃看老夫人进来,站起来相迎,又重新安排一遍位置,让老夫人和李氏落座。 楚逸阳给郡王妃各人见礼之后便去了前院,楚逸芊则带着剩下的三个女子给各位夫人见礼。 郡王妃这时候才看到姐妹三个之外还有一个穿着一身蓝色衣裙的姑娘,年纪与楚逸芊相仿,只是头上这是什么?步摇?怎么还就一动就响? 其实姚嘉宁进了郡王府就后悔头上这只响铃步摇了。她刚刚暗暗观察了好久,带步摇的有,但是好像都是梳了妇人髻的,而且看穿着品阶都不低。并且人家头上的步摇看起来都是用料不凡,做工精巧,但是制式却都看着简单。自己头上这个倒真真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姚嘉宁只是想着自己不去和楚逸芊他们拼比穿戴相貌,想着另辟蹊径让自己娇俏可爱引人注意,这下好,是引人注意了,但这种被关注却不是她想要的。 姚嘉宁低着头暗自后悔,却没听到郡王妃问话。等她回过神来,就听到楚逸芊如黄莺出谷般清脆的回道:“回王妃,这是姨母家的嘉宁表妹。因表哥在此备考,所以姨母和表妹都暂住在将军府。恰逢郡王妃赏荷宴,逸芊便央了母亲带嘉宁来郡王府赏荷,这奔月湖可是京城中难得的美景。还请王妃原谅逸芊逾矩。” 姚嘉宁听了这番话,心里又羞又怒还有点后怕。羞是因为楚逸芊说了,她们只是暂住,这么一说,其他闺秀肯定也不会和自己走的太近了。怒是因为,本来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凭什么让楚逸芊去做个爱怜表亲的梯子。楚逸芊最后一句,让她有点怕了,原来不请自来还要请罪的。 姚嘉宁不知道,其实这种后宅的花会宴会,各家夫人都难免会带几个表亲来,楚逸芊这番话也就是一句场面话。果然,豫郡王妃夸赞了几句后就让丫鬟带着她们去找其他小姐玩了。 姚嘉宁心里不满,但也只能随着楚逸芊一起出去了。过了一个弯,就看到衣香鬓影环佩叮当的一群女子在那边喝茶聊天,楚逸芊刚进亭子,就看到婉容和如雪热情的脸:“芊儿快来!就说每次都是你最晚!” 楚逸芊也有月余没有见过这两个闺蜜了,一边应了一边坐到她俩身边。楚逸娇和楚逸玫自有她们的小姐妹,此刻也凑做了一堆。唯有姚嘉宁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往哪里坐。楚逸芊再是不喜她,既然带出来了,也是要关照一下的。便让丫鬟在挨着自己的地方加了座,姚嘉宁口称谢谢姐姐,便也坐下了。 这时,一个略微有点胖乎乎的女孩子问楚逸芊:“楚逸芊,你家不是就两个妹妹么,怎么又来了一个?” 楚逸芊心中失笑,想着姚嘉宁欲盖弥彰看来是行不通了。好好的叫表姐不行,非得叫姐姐。这胖乎乎的姑娘,是大理寺卿冯熙平的嫡女冯曼文,平日最是心直口快大大咧咧,见姚嘉宁叫楚逸芊姐姐,自然会询问。 楚逸芊还未开口,姚嘉宁便盈盈一礼,轻声回道:“这位姐姐,嘉宁是将军夫人外甥女,与母亲陪兄长来备考秋闱,恰逢郡王府赏荷宴,芊表姐便央了姨母带嘉宁一同前来赏荷。”楚逸芊一口茶差点喷出去,这不是刚刚她回复郡王妃的话么!改都不改就这么和冯曼文说,怕是冯曼文会是不喜这文绉绉的官话了。 果然,冯曼文皱了皱眉头看着楚逸芊,放佛在问,从哪儿来了这么个小白花,还是你自己求着带来的?婉容怕冯曼文真就问出来了,忙接过话茬:“既然是芊儿的表妹,就不要拘束了。”姚嘉宁心想,这世家闺秀最讲礼节,少了礼哪还行,自己也不敢托大就不行礼了,于是又对着婉容行了全礼。 这下不仅是冯曼文皱眉了,婉容也有点下不来台。毕竟年纪相仿大多时候都不行礼的,就算在外面场合必须要行礼也只是半礼。姚嘉宁这突如其来的一礼,婉容急忙避让,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如雪嘴角抽了抽,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招呼大家玩飞花令了。 第18章 赏荷宴二 因为有了新人加入,婉容少不得又讲一遍规则。 其实这飞花令,是饮酒助兴的常见游戏之一,输者罚酒。只不过她们今日饮的酒也都是果子酒,不会醉便是了。 飞花令属雅令,比较高雅,没有诗词基础的人根本玩不转它,所以这种酒令也就成了文人墨客喜爱的文字游戏,就连名字也来源于诗词之中。因唐代诗人韩翃的名诗《寒食》中有“春城无处不飞花”一句,故名“飞花令”。 飞花令要求,对令人所对出的诗句要和行令人吟出的诗句格律一致,而且规定好的字出现的位置同样有着严格的要求。这些诗可背诵前人诗句,也可临场现作。 行飞花令时可选用诗和词,也可用曲,但选择的句子一般不超过七个字。 夫人小姐们玩的飞花令行令方式是自己修改过的,更轻松简单一些。比如直接说一句带“花”字的诗,“花”字在诗中的位置对应到某客人,此客人再接,如果正好对应到自身,则罚酒。 如婉容是行令人,她如果说“牧童遥指杏花村”,那“花”在第六字位置上,从行令人开始数到第六人接令,如果第六人刚好是婉容自己,则婉容喝酒。 姚嘉宁听了规则,心下就慌了。她自幼读书也只是为了识字,大同府那边的女子大多豪爽大气,就算是各家小姐凑在一起玩,也很少有这种吟诗作赋。本想和楚逸芊说她不参加,可是自己面子又下不来,她这么一踌躇的功夫,这边已经开始了。 婉容坐在主位,所以从她开始。婉容是礼部尚书府蒋瀚文的嫡亲孙女,蒋府诗书传家,父亲蒋绍晖是当代有名的学者,虽未入仕,却也学生满天下。婉容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玩个飞花令自然不在话下。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蒋婉容略一思忖,便出了第一句。前面的只是为了通顺的引子,要从后面那一句开始计。蒋婉容旁边是林如雪,再过来是楚逸芊,姚嘉宁,冯曼文,还有翰林院大学士王景浩的嫡女王碧菡,刑部副都御史卫隆泰的嫡次女卫瑾姿,再下面是御史田风的一对孪生女,田乐菱,田乐芸。 这好巧不巧,第四个人就是姚嘉宁了。姚嘉宁扭捏半天,憋出来一句:“夏日幸游奔月湖,暮光沉沉尽荷花”。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姚嘉宁吟完,就是短暂的沉默。冯曼文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就要嚷嚷,打油诗不算!还没等说完,就被王碧菡一块点心塞到了嘴里,冯曼文心里不服气,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这算哪门子诗词,哪能这么充数” 楚逸芊也连忙打岔,对林如雪道:“如雪,就该你了!” 如雪微微一笑,信口拈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曼文,该你了。” 冯曼文一边喝茶顺了口气,一边撇着嘴说:“就数如雪坏了。我来就我来!”楚逸芊好笑的看着冯曼文那带着小肉坑的手把茶杯放下,打趣道:“曼文慢慢来,咽下去再说”冯曼文嗔了楚逸芊一眼,却也不着急站起来行令了。 姚嘉宁一边羡慕这几个闺秀之间相处自如,一边默默忐忑,希望下次不要轮到自己。 冯曼文想了一下,张口回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又玩了几轮,就到了楚逸芊这边,楚逸芊笑眯眯的把玩着手中茶杯,略一低头便吟出:“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这句对的可就有点意思了,刚刚姚嘉宁那句勉强行令的“夏日幸游奔月湖,暮光沉沉尽荷花”,楚逸芊的新作居然能和俗不可耐不成平仄的打油诗相呼应。众闺秀想了一下,便纷纷拍手到:“妙极,妙极!” 这时,从亭子后面过来几个人。为首的是豫郡王世子周彦,旁边有楚逸阳,冯云亭,王喻之等各家少爷。因平时常和这几个姐妹在一起玩,所以楚逸芊对这些世家公子也都算熟悉。 唯有一人,楚逸芊倒也是头一次见。只见他穿了一身紫红暗金图纹的织锦圆领箭袖长袍,束发紫金冠。右手拿着一把白玉折扇轻轻敲打着左手,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 亭子里面的众女子见有了外男,便不再随意,纷纷起来行礼。 这好看的男子饶有兴趣的问:“你们在玩什么?” 蒋婉容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对男女大防的警惕要胜于其他女子,便行了一礼道:“礼部尚书府蒋婉容见过世子和各位公子,不知各位世子与众公子到此游玩,惊扰了各位,还请世子见谅。” 周彦虚扶一把,客气道:“是我们打扰了各位雅兴,你们还继续玩吧。我们这就走了。” 那男子蹙了蹙好看的眉,挨个扫了一圈,扫到楚逸芊那边,嘴角微扬。上前两步,又问道:“你们刚刚在玩什么?什么妙极?” 冯曼文看到自己哥哥冯云亭也在,便舒了口气,站直了身子走到自己哥哥身边,快言快语的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扯着自己哥哥的臂膀道:“哥哥你说,芊儿姐姐对的是不是妙极?” 姚嘉宁这时恨不得原地消失,本来见到这么多芝兰玉树的公子就羞红了的脸现在更红了,喏喏道:“嘉宁才疏学浅,让姐妹们见笑了。” 楚逸芊这时也走到了自家哥哥身边,小声的问道那个男子是谁。周彦就在楚逸阳身边,听到楚逸芊发问,便径自对楚逸芊说:“这位是张壁古堡少堡主赵欢,今上传召,随父亲回京述职。”楚逸芊再不耐烦和周彦说话,这时候也只得有礼的谢了,然后静静的看着大家说话。 楚逸芊这时候的心情其实是有点兴奋的,这个姚嘉宁最近一点都不安分,一直在肖想自己二哥。 这前世她可是心仪周彦的。不知道今生这第一次见面,会不会让姚嘉宁一眼相中,好忘记自家哥哥? 楚逸芊眼里闪着星星一会看看姚嘉宁一会看看周彦。 赵欢看到小姑娘晶莹的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看自己,就觉得太阳穴一抽。本来这次赏荷宴他是不来的。只是听说了小姑娘会来,他便特意打扮了一番,特意来见小姑娘,没想到这丫头完全没被自己这骚包的打扮所吸引。 看周彦也就算了,怎么还来来回回的看那个穿的和唱评弹的似的姑娘?又想了一下,难道这唱评弹的和周彦私相授受被小姑娘发现了? 自以为明白了小姑娘的秘密的赵欢也若有所思的看着周彦笑了。 姚嘉宁如果知道她的精心打扮在赵欢眼里只是个唱评弹的,估计羞死的心都有了。 第19章 赏荷宴三 楚逸芊倒是不知道这个少堡主的奇思妙想,只看着姚嘉宁。 姚嘉宁现在是羞愤难当,本身她自己不擅长吟诗,偏偏人家玩个游戏都是这个。要说大家针对她,倒也不是,毕竟她们来了人家就打算开始了。她恨不得把责任推到楚逸芊身上,可是思来想去还真是没什么借口推。 赵欢还在跟着楚逸芊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小蓝花和周彦。只看到小蓝花羞的满脸通红,更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 不过这周世子为什么是这口味?赵欢挑眉看着周彦。其他几个人只看到这位少堡主不加遮掩的打量着姚嘉宁和周彦,也不由得心里琢磨,若不是楚逸阳说这是他家表妹,他们可能就会以为这小蓝花是送给周世子的瘦马了,毕竟正经人家姑娘怎么会打扮成这样。 楚逸阳当下更是膛目结舌,难道这周世子之前与表妹见过?不应该呀?那为什么大家都在他俩身上打圈? 楚逸阳转头看向自家妹妹想着后宅的事情也许她知道,只见这个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小姑娘已经收回了目光,一脸无辜的站在自己旁边。看到自家哥哥看向自己,立马报以灿烂的微笑。 赵欢看到楚逸阳看自己妹妹,便也大大方方也跟着看了过去,不曾想便被楚逸芊被这个明媚的笑脸晃了神,心中一动,他敛了心神,继续打量姚嘉宁。 其实赵欢不是多事之人,只是看到小姑娘的眼神变起了推波助澜的心思,毕竟楚逸芊不能一直盯着外男看,但赵欢能啊! 于是姚嘉宁就看到大家诡异的看着她和周彦,尤其是楚逸阳的目光也含了询问的意味,那个少堡主眼里的调笑根本遮掩不住,投在身上的目光似刀子一样扎的她心神不宁。 为什么大家都看她和那个周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姚嘉宁心中大乱。 这时候的姚嘉宁压根忘了什么礼仪规矩,只是想赶紧逃离这让人喘不上气来的地方。 她这样想着,也就真的这样做了,一声娇呼后便掉头跑了… 周彦在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追了上去… 这下所有人真的呆了… 难道周彦真的看上了姚嘉宁? 周彦这一追,周五一愣神的功夫便也看了过去,一看姚嘉宁夺路而逃的方向也惊了了,立马施展身手追了上去。 毕竟是练家子,姚嘉宁小跑两步根本没跑出去多远,周五两个闪身就把姚嘉宁拦住了。 周彦见周五已经拦住了她,面上收起了笑,冲着周五一颔首,便掉头朝众人走来。 周五出声唤了两个丫鬟把她扶去后院稍事休息。 众人都呆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不应该是拉住她安慰一下吗? 这边周彦已经回到了亭子下面,对楚逸阳一拱手“子扬兄,周某情急之下拦截了将军府表小姐,唐突了小姐,还请子扬兄原谅则个。” 周五也赶上来给楚逸阳行了礼:“楚公子,刚贵府表小姐去的地方是王爷养病的院子,护卫众多,表小姐贸然跑过去,世子也是怕伤了表小姐。难以和贵府交代。” 楚逸阳心里有数万头羊驼咆哮而过,面上还是恭敬有礼的答道:“世子多礼了,是表妹无状,险些冲撞了王爷。改日必当登门致歉” 旁边站着的各个充当背景板的公子小姐见此情景,便也都上来扯了几句其他,周彦一行便去往了前院。 姚嘉宁整理完毕出来了,楚楚可怜的看着楚逸芊想说些什么。这时前面的丫鬟来通传,说宴会要开始了,王妃请大家入座。 楚逸芊没看姚嘉宁,回过头让月圆去带了在不远处玩的楚逸娇楚逸玫回来,又特意让月牙领着姚嘉宁,和大家一起去前院了。 楚逸芊一行在丫鬟的带领下各自入座,她自是挨着李氏的。 李氏看了看姚嘉宁微红的眼睛,眼神询问楚逸芊,楚逸芊摇摇头,暗道回去再说,李氏便没再说什么。 姚嘉宁一路走来叮当作响已经让很多人侧目了,她本以为李氏会问楚逸芊怎么回事,只要楚逸芊开口,她便好从善如流的认错,这样也好让别人知道她也是知错能改的大家小姐,好扳回一些面子。 没想到李氏居然没问! 李氏不问也就算了,楚逸芊我的好表姐,你好歹告告状呀! 可楚逸芊不提,她也不敢提。她鼓了半天勇气,也不敢走到前面去给郡王妃赔罪。 姚嘉宁又想着,要么到时候去敬个酒就说惊扰了王爷什么的好认个错。她打量了一下,男子宴席和女子是隔开的,离得也挺远。 她还未等想出来法子就被楚逸芊一声冷哼止住了思绪,楚逸芊看了她一眼,幽幽的告诫:“表妹,我劝你死了那份心吧。你是谁别人早忘记了。到别人府上做客哪有乱跑的道理,何况你乱跑的方向是豫郡王修养的院子。世子说那边防卫众多,无非也是怕你被扔出来才拦住你,你还当你真的能惊扰了王爷呢。” 姚嘉宁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好作罢。李氏听到楚逸芊的话大概也明白了一些,这会也只当没听到,态度自若的和各家夫人说话饮酒不亦乐乎。 好在后面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宾主尽欢。赏荷宴也就这样结束了。 郡王妃仿佛并不知道刚刚那么一出,或者知道了也不太在意。还是客客气气的让周彦送将军府老夫人到大门口。 周彦也好像忘记了刚刚的事情,一路对老夫人恭敬有加,偶尔也与楚逸阳说笑两句。 从吃宴的地方到大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老夫人不肯在王府内乘软轿,一行人便这么慢慢的走着。 走到了垂花门,老夫人再三让周彦留步。周彦也就不再推脱,站定与老夫人他们辞行。楚逸阳肯定是要陪周彦说两句话的,便与周彦立在一处,等自己祖母母亲妹妹先走。 大家都见礼辞行,最后一个是姚嘉宁,她屈膝行礼,头低垂,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低声软语的给周彦道了歉。 周彦本就不放在心上,何况对方是个豆蔻少女,见她如此作态,语气也软了几分。 姚嘉宁心里打得算盘还真不是周彦,她只是不想在楚逸阳面前出丑,怕楚逸阳生她的气。 眼下见周世子语气和蔼,心下大定。偷偷瞟了一眼楚逸阳,并没有看向自己,又生了几分懊恼。 歉也道完了,姿态也做足了,姚嘉宁便起身准备跟楚逸芊他们一起回去。 这一起身,才发现脚有些麻了。她眼睛一转,就要倒在楚逸阳身上,楚逸芊还来不及出声提醒,就见姚嘉宁姿势奇怪的歪了两歪,竟然就栽到了周彦身上! 周彦本能的闪身躲开,小蓝花就这么大剌剌的坐在了地下。 第20章 破罐破摔 福安居内,被请过来的姚李氏和姚嘉林已经从丫鬟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现在都坐在一边看着立在当中的姚嘉宁。 老夫人心里很不痛快。郡王府发生的一切虽然让她很是不喜,却因为这是李氏娘家外甥女,她再不高兴也不想给儿媳难做,看着李氏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也只是叮嘱了几句,让李氏开库房准备礼物,择日去郡王府上门赔礼。 姚嘉宁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搅烂了,好容易稳住心神,想与老夫人和李氏解释一二,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有些嘶哑。 她只记得当时脚麻,本能的想倒在楚逸阳身上,不知道怎么就晃晃悠悠倒在了周世子身上,也不知道周世子身手怎么那么好,一下就躲开了,更不知道白蕊怎么把她扶起来的,后来上了马车就哭了一路,能不哑么……姚嘉宁越想越委屈,索性继续哭了。 李氏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中甚是不耐,让白蕊去给她倒杯茶。 白蕊便端了茶过来递到姚嘉宁面前。姚嘉宁确实哭了这一路渴的狠了,看到白蕊递茶便直接接过去灌了半盏,稍微缓了一下,才想起来福安居里这么多人还在看着自己呢,这样好像太粗鄙了…不过也只是略迟疑了一下,反正今天也已经不能更丢人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半盏也灌了进去。 楚逸芊看的直咂舌,这是…破罐子破摔了么? 姚李氏看着自己女儿的作态很是揪心,这个女儿在大同府的时候被各家夫人小姐众星捧月,自己总觉得她年纪还小,未曾舍得下功夫管她,现在看来这一出门这点教养就不够看了,如此说来,这丫头还是管教的晚了。 姚嘉林看着姚嘉宁万分无语。这个继妹平日娇纵惯了,今天能有这样的事情也在他意料之中。不过早点让她吃个亏也有好处,最起码她现在年纪还小,性格还有机会扳一下。 姚嘉宁心乱如麻,现在想想开始的飞花令根本不算什么,后面她乱跑和莫名其妙的摔倒才让她真真是没脸见人。现在大家都看着她,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老夫人交代完李氏赔礼的事,扭过脸来便看到姚嘉宁扭捏不安的样子,也生不起来气了。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嘉宁丫头,刚刚有没有没摔坏?”姚嘉宁没想到老夫人第一句话是问她这个,愣了一下回道:“没有。” 老夫人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的时候眼里已看不到什么情绪,对众人说:“既如此就不用请大夫过府了,后面的事情丽芳去安排妥当便是。今日大家都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什么?问都不问?那不是直接都怪自己小家子气没规矩了么?这样让楚逸阳怎么看待自己?姚嘉宁万分不甘,猛的抬头看向老夫人,眼圈就红了:“老夫人,今日之嘉宁有错,却不都是我的错。开始飞花令我出了丑,芊表姐对的极妙,引来了众人夸赞。后来芊表姐一直看着嘉宁和周世子,大家也随着打量,嘉宁实在受不了,才慌不择路被人拦住失了礼。临走的时候,嘉宁只是想和世子道歉,本来世子也已原谅了嘉宁,就是嘉宁脚有点麻,所以才没有站稳。但是摔倒真的不怪嘉宁,嘉宁腿上被人掷了东西,才会倒向世子。”姚嘉宁越说越激动,用手抚摸着左腿小腿的位置嗓音带泣的继续说:“就是这里,老夫人不信,可让人查验。” 楚逸芊太阳穴开始跳了,本来今天这事也不算什么大事,虽然有点丢人,但毕竟只是表亲,倒也无碍。不过姚嘉宁这乱攀咬算怎么回事? 楚逸芊看了看自己祖母和母亲,见她俩都没有询问自己的意思,便也没有接茬。 姚嘉林坐不住了。自己这个继妹还真是…不知所谓。看老夫人的意思,本也就不欲再提,怎么她还把楚逸芊牵扯进来了?看这样子如果有人接话茬,难不成她还要当众验腿上痕迹? 姚嘉林看向姚李氏,姚李氏好像也被姚嘉宁这通哭诉惊到了,当下只是定定的看着姚嘉宁,并没有要说话的打算。 姚嘉林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行了个大礼,直起身道:“今日舍妹冲撞了贵人,多亏老夫人和夫人调停,嘉林不甚感激。来日夫人登门道歉,还请带嘉林一同前往,嘉林代舍妹赔罪。” 姚李氏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也立马起身施礼称愿陪李氏一同登门替女儿赔罪。 姚嘉宁心中不平,忘记了场合,冲姚嘉林嚷道:“又不全是我的错,我是被人暗算了,老夫人一查便知!为什么你要替我道歉?芊表姐如果不看我,我也不至于乱跑啊!” 李氏闻言面色一沉:“芊儿,你可知错?” 楚逸芊见此情形也不能再做壁上观,只好施礼回到:“芊儿知错。今日带表妹出门,理应照应周全。之后种种,皆是芊儿考虑不周,还请母亲责罚。” 姚嘉宁听到她这么说更生气了,对着楚逸芊哭喊道:“你装什么好人?什么叫你照顾不周?你分明是故意看我出丑!我不会作诗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干嘛非要呼应我?本来大家都忘了,就是你偏偏卖弄,让大家夸你。后来若不是你带头让众人盯着看我,我怎么会跑?我如果不跑怎么会被拦?我不被拦怎么会临行道歉?我不道歉怎么会摔倒?一切都是你的错,你现在又来装什么好表姐??” 姚嘉宁这个神奇的脑回路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将军府向来和睦,突然这么大吵大嚷还真是让人不习惯。老夫人心想,亏了这不是我孙女,不然要每天被吵得鸡飞狗跳可如何是好。看了下立在一边面色平静的楚逸芊,老夫人心情好了不少,暗道,幸亏啊,我孙女是个好的。还好谁家孩子谁头疼,左右不是自己孙女,轮不到老婆子我头疼。 这么一想,老夫人就释怀了,抬了抬手道:“嘉宁年幼,第一次去郡王府难免紧张,芊丫头照顾不周也有错,好在郡王妃不是那不讲情理之人,改日丽芳登门赔个罪也就是了。老婆子我折腾了一天,也实在累了。早点散了吧。” 姚嘉宁还要再说什么,姚李氏眼疾手快的过去把她揽在怀中,给老夫人行了个礼便转身带着姚嘉宁退了出去。 姚嘉林又对厅里各位行了个礼,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也退了出去。 李氏看了看剩下的姐妹几个,疲惫的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见姚李氏三人都回去了,老夫人和李氏又都露出疲态,楚逸阳兄妹便也各自行礼散了。 第21章 我愿为妾 从福安居出来,姚嘉林没有回听风苑,跟着姚李氏回了听雨苑。 回到听雨苑,姚李氏又气又心疼,细细的问了姚嘉宁到底怎么回事。姚嘉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一边抽噎着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摔倒的时候,也不顾姚嘉林在场,提起裙摆露出洁白的小腿给他们看,自己是受了外力。 姚李氏看到小腿肚上那块淤青,也有点意外,本来她以为是这丫头摔倒不好意思乱说的,没想到真的被人暗算,顾不上指责女儿,只是轻轻的替女儿揉着问,还疼吗? 姚嘉林沉了脸对姚嘉宁说:“嘉宁,先把裙子放下。”姚嘉宁呆了一下才想起来继兄还在,一时也忘了哭,红着脸把裙子放下,对姚嘉林吼道:“哥哥,刚刚在那边你为什么不让我给老夫人看腿?明明就是表姐先下我的脸再先,有人暗算我在后,你为什么都说是我的错?还替我道歉?我是你妹妹还是楚逸芊是你妹妹?” 姚李氏看了下左右丫鬟出声斥到:“嘉宁,不得胡说!”然后让伺候的丫鬟都退下,才搂着姚嘉宁安抚到:“嘉宁,如今我们住在将军府,你哥哥大考在即,得罪你表姐实属不智,以后这些话万万不可说了。被人暗算的事情,也不可随意乱说。” 姚嘉宁没想到自己母亲也不向着她说话,挣脱了姚李氏哭道:“娘,如今你也嫌弃我了是么?明明我就没错,为什么不让我说?哥哥大考关我什么事?难道因为我揭发楚逸芊,他们就会赶我们出去?” 她一边想一边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对着姚嘉林说:“姚嘉林,凭什么因为你要在这里备考,就让我受委屈?外面客栈那么多,赶我们出去住客栈就不能备考了么?” 看着姚嘉林和姚李氏都没说话,姚嘉宁发了狠:“好,好,你们趋炎附势,你们住着,我走!我回大同府去找父亲给我做主!” 姚嘉林眉头越皱越紧,听着姚嘉宁说话越来越不像话,再好的涵养也压不住了,低声斥道:“住口!” 姚嘉宁第一次看到姚嘉林生气,心里也有点虚了,但还是撑着一口气道:“难道我说错了么?就是因为不是一个娘生的,所以你根本不顾我的死活!” 姚李氏也听不下去了:“嘉宁住口!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哥哥!虽然嘉林不是我生的,可你们是嫡亲的兄妹啊!你哥哥怎么会不管你的死活!” 姚李氏这话其实是说给姚嘉林听的。自己膝下无子,这个继子向来勤勉,本次若是中举之后前途自然无量。有这样的哥哥帮衬,自己女儿之后相看人家都多了不少选择。如果姚嘉林能留在京城任职就更好了,左右嘉宁也才不到十二岁,三年之后才及芨,那时候许配给京中新贵世家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姚嘉宁这个心性哪能想到那么多,只是瞪着姚嘉林气的说不出话来。 姚嘉林不耐的揉了揉太阳穴,又压了压火气,才对姚嘉宁说:“嘉宁,你已经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莫要再耍孩子脾气。今天的事情本不是什么大事,你何苦一直攀咬大小姐?” “什么不是大事?我都被人暗算倒在地下了,还说不是大事?你让阳表哥之后怎么看我?” 姚嘉宁这番话喊出来,姚李氏和姚嘉林才是真的心惊了。 姚嘉林真是不想管她了,站起身来就想出去。姚李氏忙拦住他,低声道:“嘉林,我知道你这个妹妹不争气,母亲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可是你父亲远在大同,秋闱还要近一个月才开始,如今就我们母子三人在将军府,嘉宁的事情,母亲心里也没数了。你看可有什么主意?” 姚嘉林无奈的转身看向继母,沉声道:“母亲莫急,既然老夫人和姨母已经商定好了去郡王府赔礼,我们也就一起陪着去道个歉。不管嘉宁在郡王府如何失礼,左右也没有造成什么大错。正如老夫人所言,郡王府决计不会与将军府计较这个,只是规矩礼仪使然,左不过赔个罪便罢了。” 姚李氏心下稍安,姚嘉林继续说:“如今郡王府之事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了。只是嘉宁这心思,恕嘉林看不懂。” 姚嘉林看着姚嘉宁淡淡的说道:“今日本就是你自作主张跟着去了郡王府,这个母亲明日必然要给老夫人和姨母一个交代。” 姚李氏忙点头应允。刚刚光是被姚嘉宁哭的心慌意乱,倒是忘了计较她私自跟去郡王府的事情。 “你不擅吟诗,技不如人本就无可厚非,今日那些本就是大小姐交好的闺中密友,总不至于因为你改变游戏规则吧?再者说来,你只是客,日后也无什么机会再见,就算吟的不好,又有何妨?” 姚嘉林抬手让姚李氏身边的丫鬟给他端了一盏茶过来,坐到旁边的玫瑰椅上抿了一口。看姚嘉宁呆呆的看着自己没有反驳,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你说大小姐和众人打量你和世子,你可看清楚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等姚嘉宁说话,他摆摆手继续说:“就算如此,你又何必惊慌?在大同府各种宴上,各家夫人小姐看你看的还少么?难道你每次都是掉头就跑?平日里母亲和女先生教你的规矩和风度呢?难道只是因为离了大同府,你就不是大家小姐了?” 姚嘉宁低头不语。 “至于最后给世子赔罪,是谁出手尚且不知,你怎么就敢让老夫人帮你查此事呢?今日贵客都为勋贵之家,难免有个骄纵的公子小姐与你不投缘,这才出手让你出丑。京中纨绔众多,平日里互相争斗伤了胳膊腿的也不是没有,打的几日下不来床的也有过听说。闹到各家府上,各家主母也只会说是孩子之间玩闹不会当真。你只是将军府表小姐,这话还要我往重里说么?” 姚嘉宁不再那么激动了,只是嘴里喃喃自语道:“可是阳表哥都看到了,我那么丢人,他都看到了…” 姚嘉林重重的把茶碗往旁边几子上一搁:“这更是胡说!二少爷乃是将军府嫡子,他的婚事岂是随意就可以订下的?只怕大将军和夫人都做不了主,更何况,我与子扬有些交情,我看他现在勤学精进,根本没有动男女之情的心思,你这浑话之后不许再说了!”子扬是楚逸阳的字,姚嘉林与他甚是投缘,平日里就互称表字了。 姚嘉宁彻底慌了,扑过去拽住姚嘉林衣袖:“哥哥,你与二表哥交好,你帮我说说吧,如果之后皇上会给他指婚,那我也愿为妾!” “啪”的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了姚嘉宁脸上,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的姚李氏:“娘,你打我?” “姚嘉宁!你才十二岁!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你是姚家嫡女,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马上回你房间!你哥哥放榜之前,你不许出这个院子一步!” 姚嘉宁愣愣的看着盛怒的母亲,终是没在说什么,任凭白蕊扶着她回去了。 第22章 少堡主赵欢 客厅里只留下姚李氏和姚嘉林。 姚嘉林看着气的发抖的继母,出言安慰:“母亲息怒。嘉宁虽然今日糊涂了一些,好在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至于二少爷的事情,今日把话说开了也好,免得改日她又做出什么荒唐事。” 姚李氏慢慢的坐下来,喝了一杯茶才平复了心情。只是开口说话时,声音还是有点颤抖:“嘉林,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有话问你,你要和我说实话。” “母亲但问无妨。” “你说,芊儿和逸阳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嘉宁的心思?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么?”姚李氏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放佛有千斤重担压着。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女儿起了这等不该有的心思。 没等姚嘉林回话,她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嘉宁说她今日本来是想倒在逸阳身上,没想到被人砸了腿。你说会不会是…” “母亲慎言!大小姐如此聪慧,嘉宁那点心思怕是瞒不住的。至于子扬…他好像没有发现嘉宁的心思。”为什么会没发现呢?因为楚逸阳压根没注意这个表妹。后半句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姚嘉林苦笑着答复姚李氏:“老夫人和夫人,看样子倒是不知。” “那就好,那就好。嘉宁再糊涂,也是我姚家嫡女,总不能白白被人轻看了去”姚李氏抚着胸口顺了顺气。 姚嘉林停了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坐正了身子对姚李氏说:“母亲,嘉宁是我嫡亲妹妹,我也不愿她被人轻看。只是嘉宁现已十二,不能再拿年幼无知做借口了。之后母亲还是要好好照看嘉宁,莫让她再失了礼去。” “你说的对,难为你是一心为她好。回头我也去请个教养嬷嬷来,好好教她规矩。不求她嫁入多高门第,但求她之后也能稳重大气一些。”姚李氏一边喝茶一边思量着。 姚嘉林听闻此言,知道继母也不是一味护短的人,便又出言提醒道:“母亲说的是。大小姐那边,还请母亲带嘉宁去登门道歉吧。” “那是自然,明日我就带嘉宁去给芊儿赔罪。”姚李氏点点头,又对姚嘉林说:“嘉林,虽然我是你继母,但你今日叫我母亲,就不要太见外了。我听你一直唤芊儿和逸阳大小姐和二少爷,多少生分了些。” 姚嘉林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大小姐也快十三了,礼不可废。” 姚李氏何尝不知姚嘉林不是楚逸芊的正经表哥,见他如此坚持,也没再说什么了。 且不说姚李氏母子。 听雪苑里楚逸芊很没形象的歪在软塌上,她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 开始她觉得姚嘉宁和周彦今天会撞出感情的小火花,结果居然没有!这个已经让她很意外了。 更意外的是姚嘉宁居然一心想摔在二哥身上!这也是一道天雷轰醒了她。她原本以为姚嘉宁只是芳心暗许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没想到她居然起了这档子心事,那楚逸芊就不能听之任之了! 不过姚嘉宁摔倒的姿势确实诡异。歪了两歪才摔倒,难道真的有人吃饱了撑的暗算她了?这是今天第二道雷。 第三道雷则是周彦那个神躲避。他哪怕稍微伸一下胳膊拦一下,姚嘉宁也不至于直接趴地下。 月圆进来看楚逸芊躺在塌上半天没动静,以为她快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拿了薄被过来帮她搭上。 楚逸芊终于不在纠结天雷是跟哪儿砸下来的了,一把抓住月圆的手腕,告诉她别盖了,自己困了要睡觉了。 月圆应了,出去打水伺候楚逸芊更衣净面。月牙进来帮楚逸芊拆发髻。 收拾完毕,楚逸芊挥手让月牙她们回去休息,自己坐在屋子中间的小桌旁倒水喝。 赵欢隐在窗外,看到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边喝水。一双漂亮的双凤眼,浓密的睫毛使眼睛越发有神,轮廊分明的精致脸庞上,额头光滑而饱满,小巧而挺直的鼻子,薄而红润的嘴唇。一头乌随意的发垂在胸前。屋子里一股似有若无的馨香缓缓飘来。似是她身上的温香,若似如兰花之幽、清淡如莲蕊之清,直沁心肺。 “谁?”楚逸芊突然起身,走到窗前。 “楚大小姐好警惕。”赵欢见已经被察觉到,索性大大方方的跳窗户进来。 “……”楚逸芊无语,警惕的后退一步看着他,问:“你是,张壁古堡少堡主赵欢?” “楚大小姐好记性。”赵欢笑意盈盈的走到刚刚楚逸芊坐的地方坐下来。 楚逸芊见赵欢无恶意,心下稍定,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 只见少年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皮肤不算白皙,一双剑眉下那对细长的桃花眼现下正含笑看着楚逸芊,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让楚逸芊想抽他的笑。 楚逸芊从记忆中搜寻了下此人,前世并没有交集,因为几年后赵欢便离了大周。 启皓十五年,北魏与大周和谈。 北魏敬献公主给周宣宗为妃,并秘献数百封来往信件,指明张壁古堡堡主通敌卖国。 宣宗大怒,张壁古堡堡主府全府上下加古堡百姓三百八十六被抄斩,流放两千余人,朝野震惊。 抄斩当日,少堡主赵欢身在晋阳,后不知所踪。 启皓十八年六月赵欢起兵于信都,翌年攻入洛阳,推翻尔朱氏集团,拥立孝武帝元修。 永熙二年正月,赵欢消灭尔朱氏残余势力,以大丞相控制北魏朝政。 六月起兵于晋城,翌年攻入洛阳,推翻北齐尔朱氏集团,拥立孝武帝元修。消灭了尔朱氏残余势力,以大丞相控制北魏朝政。 永熙三年十月,赵欢逼走孝武帝,立元善见为帝,是为孝静帝,迁都邺城,史称东魏。 赵欢自居晋阳,遥控朝政。专擅东魏朝政十六年。 东魏武定五年正月,赵欢逝于晋阳家中。东魏武定八年正月,其次子赵宸建立北齐,追尊赵欢为献武皇帝,庙号太祖,后被改尊为神武皇帝,庙号高祖。 楚逸芊算着时间,现在已经是启皓十二年夏了,离启皓十五年古堡被抄还有三年。想着这个日后东魏权臣北齐高祖现在也只是一个任性张扬半夜翻墙的少年,小姑娘一时无语。 赵欢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知她在想什么,夜半有人登门入室,她居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在他面前发呆。 这时楚逸芊也敛了心神,淡淡开口。 “不知有何急事,劳少堡主半夜来访。不过夜入深闺,实非君子所为。逸芊与少堡主素昧平生,还请少堡主移步,免得平白污了逸芊清誉。” 第23章 讨要谢礼 赵欢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楚逸芊倒了一杯茶,笑眯眯的说:“芊芊,喝茶” 楚逸芊再好的涵养也压不住了,柳眉倒立:“少堡主慎言!你我初次相识,没有交集,女子闺名岂可随意出口?少堡主这样唐突至我于何地?” 赵欢见小姑娘生气了,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芊芊别急,今日我帮你一忙,今日来讨杯茶喝,听芊芊说句谢总是可以的吧?。” “少堡主可能记错人了,逸芊并未有求于您,何谈言谢?”楚逸芊蹙着眉头。 “今日你不停打量那个唱评弹的和周彦,如果不是我帮你,也不会引众人围观吧?” 楚逸芊愣了一下神,唱评弹的?这是怎么话说的?说的是…姚嘉宁? 在赵欢眼里,姚嘉宁就像个唱评弹的?别说,就她那个扮相,还真像。想到这里,楚逸芊忍不住笑了,想到屋里还有人在,马上收了笑容:“少堡主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随便看看的。”顿了一下又认真的说:“嘉宁表妹是姨母嫡女,少堡主还请口下留情。” 赵欢随意的点点头:“行,那就叫她小蓝花。” 楚逸芊哭笑不得,罢了罢了,小蓝花也比唱评弹的强,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帮姚嘉宁正名,是赶紧送走面前这尊大神。 赵欢坐正了,抿了口茶继续说:“后来,小蓝花要往你哥哥身上趴,也是我及时出手,才没让她得逞。不然就今日那众目睽睽的情况,说不准明儿你就多个蓝花嫂子了。” 楚逸芊恍然,原来是他出的手!本还以为是哪个纨绔子弟看不上姚嘉宁的做派故意让她出丑呢! “如此多谢少堡主了。”楚逸芊心想。 其实就算今日姚嘉宁倒在哥哥身上,进将军府也没有那么容易,只不过赵欢这出手确实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这么想着,她给赵欢福了一礼。 赵欢避开她的礼:“无事,举手之劳”。 楚逸芊沉默了一下,便开口赶人:“既然茶也喝了,谢也道了,少堡主还请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这姑娘,还真是过河拆桥。我不急休息,再陪你说说话,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帮你哥哥么?” “…”楚逸芊咬牙沉默着并不想搭理他。 “因为她倒在楚逸阳身上,芊芊会很不开心。为了不让芊芊不开心,我就只好让别人不开心。”赵欢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少堡主请自重!”这次楚逸芊是真生气了。 赵欢看他三言两语又把楚逸芊逗生气了,很有成就感的站起来往前凑了一步看着楚逸芊。 楚逸芊又羞又恼红了脸,低下头退后一步。 这么一凑,赵欢的身高优势就出来了。他比楚逸芊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两排卷翘浓密的睫毛忽哧忽哧的上下扇着,印在下眼睑上一排淡淡的阴影。一扇一扇就扇的赵欢心痒痒的。 赵欢忍不住伸手想去碰触,才一抬手,被重重的踩了一脚。 赵欢轻笑。 楚逸芊又往后退了一步,抬起脸来咬牙切齿道:“少堡主,请您自重!” 赵欢委实怕吓坏了小姑娘,低咳一声:“芊芊莫怕,我不会伤你。” 看着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脸上又爬上了讨打的笑:“芊芊信我,今日只是来讨谢礼,便不会做其他让芊芊讨厌的事情,左右我们日子还长。” 楚逸芊恼怒出口:“张壁古堡家大业大,何曾就缺了将军府这一点谢礼了?再说,又不是我求你帮我的。是你自己愿意出手,现在又拿着这事做借口,半夜跑到我将军府,言行孟浪,如此行径,让我如何信得?” 赵欢心知自己急了,可是他这次进京本就是冲着小姑娘来的,来了半个月了,今日才见到她,怎么能不心急? 所以,在郡王府他一直在密切观察楚逸芊,看到她打量小蓝花和周彦,赵欢就大咧咧的跟着打量;看到小蓝花准备倒在楚逸阳身上楚逸芊急的满脸通红,他就随手弹出个袖扣让姚嘉宁倒向周彦。 今晚前来只是投石问路,好让日后他登门拜访能顺理成章见到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急还是吓到了她。 赵欢心中叹息,脸上还是挂着笑:“听闻芊芊甜品炖的异常可口,不知我改日上门是否能品尝一二?” 楚逸芊刚要开口,赵欢马上又接着说:“不是今日,改日我与子扬兄讨教学问的时候,顺便给我尝一盅。” 怕楚逸芊不答应,赶忙补充:“就当出手让小蓝花趴地下的谢礼了。” 楚逸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慢慢放松下来:“那改日少堡主上门再说吧。” 赵欢听到小姑娘松口了,喜的和什么似的,看到小姑娘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态度狗腿的问道:“芊芊还有什么要说的?” 楚逸芊今晚被他气到无奈,深吸了一口气问,“我都答应给你炖甜品了,你怎么还不走?” 赵欢笑了:“好,你再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走。” “什么事?”楚逸芊嗓音略有点哑,现在是真的有点困了,今天从早到晚折腾了整整一天,晚上又来了这么个不请自来的祖宗,现在明白了赵欢来意,放松下来就更乏了。 赵欢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像一只困极了的猫,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是困极了嘛?早点睡吧。”这话说出口,赵欢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不由自主就红了,怕小姑娘看到,马上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楚逸芊一副欲走的样子。 楚逸芊小声嘟囔:“你不走我怎么睡嘛”。这就有了一点撒娇的意味了。 不大的少女闺房里气氛顿时有点暧昧,两个人清清浅浅的呼吸放佛就交缠到了一起。 赵欢不敢再留,只留下一句“以后不许再叫我少堡主,叫我赵欢。”便飞身而出。 楚逸芊看赵欢走了,赶忙上去关了窗户,想了下不放心,又从桌上拿了一个茶杯放在窗台上。这样万一他再来,杯子掉地下会发出声音,就能惊动旁边值夜的月牙。 楚逸芊不知道的是,月牙今晚睡的沉是因为不知道谁放了一点安神香。 赵欢走了,楚逸芊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了,她慢慢的回忆着今晚的事情,试图琢磨赵欢的想法。 然后…她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只穿了中衣!! 饶是两世为人,还是让楚逸芊羞红了脸,闷在被子里恨恨的想,刚刚踩的那一脚还是轻了! 第24章 不美好的果子 因着头天大家都累了,老夫人也乏了,所以免了第二天早上的问安。 楚逸芊累了一天,赵欢走了她又辗转了半夜,好容易睡着了今早就难得起的晚了一些,月圆这边看楚逸芊起来了,进来伺候楚逸芊梳头穿衣,月牙去小厨房拿还在温着的早膳。 听到青枝在外面见礼的声音:“问姨奶奶安,问表小姐安。” “起来吧,芊儿在里面么?”是姚李氏的声音。 月圆手里加快了动作,乌黑的青丝绾了髻,插了两根雪白的羊脂玉簪子固定。 又挑了一件半新的胭脂绣百合袄裙麻利的帮楚逸芊穿好。姚李氏和姚嘉宁进来的时候,楚逸芊已经坐在桌边了。 两厢见礼完毕,月牙也提着食盒进来了。 姚李氏看楚逸芊还没用早膳,一时有点难为情。姚嘉宁却不这么想,她也没吃早膳就被自己娘亲拽出来道歉了,看到楚逸芊也还没吃,心里幸灾乐祸的想着,索性等下多说一会,让她也尝尝挨饿的滋味。 没想到楚逸芊好像没打算饿着肚子和她们说话,先是笑意盈盈的问姚李氏:“姨母,可曾用早膳了?”姚李氏自然说用了,楚逸芊又扭脸问姚嘉宁,姚嘉宁咬着牙说用了。 楚逸芊瘪了一下嘴,半嗔到:“姨母心疼逸芊年纪小还在长身体,允逸芊先用个早膳,再与姨母说话可好?” 姚李氏今天一早带着姚嘉宁来给楚逸芊道歉心里是有点忐忑的,虽然自己是李氏娘家妹妹,可这毕竟是将军府,自己的知府府不可与之相比。最近看着楚家几个儿女也是蜜罐里长大的,生怕楚逸芊大小姐脾气上来给她娘俩下脸。 现在看到楚逸芊还是一副孩子样,心中微松。笑着道:“芊儿慢慢用,姨母不急,你用完了,姨母再与你说话便是。” 青枝带姚李氏母女去偏殿稍坐。 刚刚坐下,姚嘉宁的脾气就上来了:“她是大小姐我也是大小姐,我已经来给她道歉了,她怎么还要摆这样的谱!” 姚李氏看了下左右叹口气没有接茬,她心知现在说什么女儿都不会听,这个女儿真真是被她宠坏了,回去慢慢教吧。 盏茶功夫,月圆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三等丫鬟,手中捧了茶和点心。 月圆福了礼恭敬道:“大小姐请姨奶奶和表小姐吃些点心稍坐一会,她用完早膳就过来。” 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手把茶和点心摆好,便一起退下了。 姚李氏倒是没做他想,姚嘉宁塞了一个核桃酥到口里,心里恨恨的念着楚逸芊。 姚嘉宁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讨厌楚逸芊,她心里也明白,如果自己 第25章 哪儿都有你 楚逸阳带着三皇子和自家妹妹回了自己的听松阁。 望山望水上来又是请安又是倒茶端果子的忙和着。 楚逸芊驾轻就熟的走到哥哥书桌边拿起笔,月牙立马跟上去研墨。 楚逸芊一边想,就一边细细的写了下来。 周雁萧与楚逸阳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室内一片祥和。 周雁萧抬头看了下楚逸芊,阳光从窗棂上打进来,洒在小姑娘身上,整个人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周雁萧有刹那的失神,子扬这个妹妹,还真是让人心动呐。 这样想着,便放下茶碗站起来凑了上去。楚逸芊的字很又风骨,不是女子常见的梅花小楷,而是男子常习的行楷。因为女子笔力不够,所以又少了男子的洒脱,带了些许的飘渺。 本是想凑近楚逸芊,现在却被她的字吸引了,周雁萧仔细的看着楚逸芊认真的写着方子。 这么一会的功夫,楚逸芊已经写好了三个方子。 木瓜银耳糖水 银耳性平、味甘淡,有滋阴、润肺、养胃、生津、益气、补脑、强心之功效。 养阴润肺,消食健胃,亦可治疗燥热咳嗽、干咳无痰等等。女子长服,可保持皮肤幼嫩,延缓衰老 材料:木瓜半只,银耳三大朵,冰糖适量。 制法:银耳、木瓜和冰糖一起放入砂锅,加适量水煮开,然后转小火炖煮半个时辰,即可食用。 小火煮的时间要取决于银耳熟烂的程度,如果有些银耳不太好煮烂,则需要适当延长一些煮的时间。 莲子百合银耳汤 补益脾胃,养心生津,养心安神 食欲欠佳,食后脘胀,心悸不安,夜眠多梦,健忘,疲倦无力,口舌干燥等均可食用 材料:莲子、百合各三钱,银耳两朵,冰糖适量。 制法:莲子、百合、银耳均加工洗净,加冷水泡软,再加清水放冰糖,入笼蒸熟即可食用。 川贝石斛枸杞雪梨糖水 缓解秋燥,养肝、滋肾、止咳平喘、润肺止咳化痰平喘。 材料:川贝一钱、石斛一钱、雪梨干三钱、新鲜雪梨三钱、南北杏三钱 制法:川贝、石斛、雪梨干、南北杏放入清水中浸泡一刻钟 浸泡好的材料加雪梨一起放入砂锅,加入清水,用大火煮沸后,调至小火慢煲半个时辰;最后放入适量冰糖炖盏茶即可。 楚逸芊还在不停的写,楚逸阳看到周雁萧站在楚逸芊身边,离的却是有些近了。 楚逸阳轻蹙了下眉,便开口道:“三皇子,芊儿写方子还需要些时间,不如你我手谈一局?” 其实楚逸芊也很不舒服,毕竟周雁萧虽然身份贵重,可毕竟也是外男,就算本次哥哥是禀了母亲才来找她写方子,但这三皇子离她这么近,还是让她心里很抗拒。只不过教养使然,她还是压下了心中不愉,镇定的写着糖水方子。 正想着开口让周雁萧坐到那边喝茶歇息,就听到哥哥这样替她解围,心中一暖。 周雁萧虽然很享受欣赏美人执笔,现在却也要顾得礼仪。于是便笑着应了,楚逸阳带着他去了书房的偏厅,开始对弈。 楚逸芊松了口气,让月圆给自己端了一杯茶,抿了几口,又开始继续写。 因着前世的一些怨念,楚逸芊不会藏私,她会把自己所知道的方子全部给周雁萧,包括自己后来改良过的,也都统统写了进去。 楚逸芊想着,如果宫里传话说尚可,她就把滋补汤水的方子也默写一份,给哥哥带去。 过两天还要去一趟尚书府,与婉容打个招呼才好。她这次是借了婉容那边南越厨娘的由头,自然也要和婉容说清楚,也好让婉容早日与家中禀明,万一皇后问起这个厨娘,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周彦不是想拿这个打温顺恭良的牌子亲近帝后么,还就不让他得逞! 楚逸芊这样想着,下笔就更快了。 楚逸芊不知的是,因她这次无心之举,尚书府敬献了南越厨娘,给婉容结了一场好姻缘。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偏厅,周雁萧心不在焉的与楚逸阳下着棋,楚逸阳心中也略有些不安。早知周雁萧会对楚逸芊起了心思,他便不带着来找楚逸芊了,回头让楚逸芊抄好,他送过去就是。 自家的妹妹虽然温婉大方,但将军府是决计不会舍得让女儿嫁到天家的。 两个人都心存旁骛,这棋自然就下的不成章法了。 这时,望山进来通传,说姚嘉林带着姚嘉宁过来赔礼了出,已在书房正厅候着了。 楚逸阳虽是不喜姚嘉宁的小家子气,但是姚嘉林此人到是聪颖正直又懂得变通,也有心为姚嘉林多引荐一些权贵,后面的路,就靠他自己走了。 楚逸阳给周雁萧说明了原由,周雁萧正想着去看看楚逸芊呢,便口称无碍,随楚逸阳一起又回到了正厅。 进了书房正厅,楚逸芊还在那边奋笔疾书,月牙还在给她研墨,月圆则拿帕子轻拭着楚逸芊额头的细汗。 姚嘉林和姚嘉宁站在当中,等着楚逸阳出来。 见楚逸阳非一个人出来,两人皆是一愣。 楚逸阳道:“这位是三皇子,今日来找芊儿拿糖水方子。”一句话便把当下的情形说明白了。 姚嘉林和姚嘉宁忙给三皇子见礼,周雁萧便淡淡让他们免礼。 分宾主落了座,姚嘉林起身给楚逸阳和周雁萧行礼:“不知三皇子今日大驾,嘉林与舍妹就不便叨扰了。明日再来与子扬兄叙话。” 周雁萧开口了:“倒是无妨,若是我不便听,那我去偏厅稍等也可。” 楚逸阳太阳穴又开始抽抽了,这个三皇子平日最是稳重,怎么今日也如此出挑呢。忙答道:“三皇子言重了,嘉林乃是逸阳表兄,今日前来也就是一些家事,如三皇子不嫌无趣,尽管坐着便是。只是怕怠慢了三皇子,还请三皇子原谅则个。” 周雁萧自然不怕怠慢,起身说:“无妨,你们说你们的,我去看看芊儿妹妹写的如何了。” 楚逸阳的太阳穴已经压不住了,芊儿妹妹也是你叫的! 这边姚嘉宁也是一口血呕在心中,昨日姚李氏已经说明了,今日给老夫人和姨母赔礼完毕后就要禁足。是她自己死皮赖脸的缠着姚嘉林,非要在禁足之前给楚逸阳道歉。 姚嘉林被她缠的没辙了,才勉强带她过来。未曾想还有一个尊贵的三皇子在!这也就罢了,怎么楚逸芊也在!而且看起来,这三皇子和楚逸芊很是熟识!姚嘉宁都要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等在这里看她笑话了。 姚嘉宁恨恨的想着:楚逸芊,怎么哪儿都有你!! 第26章 阴魂不散 楚逸芊若是知道姚嘉宁心中所想,估计白眼会翻出天际。 虽然不知姚嘉宁怎么想的,却也看到了她嫌弃的白眼。楚逸芊分分钟想暴走,这是明月大将军府,这在自己家里招人嫌弃是怎么回事? 周雁萧放佛感觉到了楚逸芊的不快,淡淡的朝姚嘉宁兄妹瞟一眼,便坐在了月牙给他搬来的椅子上喝茶看着楚逸芊写方子。 到底是皇天贵胄,那淡淡一眼给姚嘉宁带来如山压力,险些跪伏在地。 倒是姚嘉林不卑不亢的挺直着腰身,继续和楚逸阳说话:“子扬兄,昨日舍妹一再给你添麻烦,乐君惭愧,特此带妹来赔罪。”乐君是姚嘉林的字。 姚嘉宁这时也顾不上周雁萧给的压力了,也走到前来福礼到:“阳表哥,一切是嘉宁的错,阳表哥就别生嘉宁的气了。”一边说一边偷偷看着楚逸阳。 不得不说,姚嘉宁虽是清丽之姿,但少女怀春含羞带怯的样子还是让人怜惜的。 可惜楚逸阳压根没看她,只对姚嘉林拱手:“乐君说的哪里话?你我本是表兄弟,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想了下,如果不理姚嘉宁恐怕这姑娘是不会起来了,就也淡淡的说:“表妹起来吧。”多的竟是只字未提。 姚嘉林与楚逸阳客气了两句,便想离开。谁知姚嘉宁眼圈突然红了,对姚嘉林说:“哥哥,你帮我求求阳表哥吧,让阳表哥与母亲说说,不要禁嘉宁足了,嘉宁知道错了。” 姚嘉林被姚嘉宁扯住了衣袖,一时也不好挣脱,万般无奈道:“此事与子扬何关?你莫要在此胡闹了。”顿了下又低声道:“子扬兄这边还有贵人在场,你切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楚逸芊这会写的慢了很多。 开始是因为周雁萧坐在旁边看着,多少有些不适,后来则是因为她支着耳朵听着姚嘉宁这边动静呢。 听到这里楚逸芊微扬了下嘴角,这姚嘉宁学聪明了嘛,知道迂回了。 又猛的想起赵欢叫她小蓝花,不由得抬头看过去,不知道姚嘉宁今日穿了什么? 白底水红梅花对襟褙子配了雪缎云纹长裙,垂鬓分肖鬓上簪了绞金银丝嵌宝珊瑚梅花簪。 得,昨儿小蓝花,今儿是小梅花了。 想到赵欢,心中一阵懊恼。楚逸芊突然就没了兴致继续看她,低头继续写字。 周雁萧好笑的看着楚逸芊,这个小姑娘着实有趣,放佛忘记他存在似的东瞅瞅西瞧瞧。 周雁萧刚要开口打趣楚逸芊,就听到楚逸阳说话了:“嘉宁表妹,后宅之事非逸阳可插手。今日道歉之事便到此为止吧。之后我会与姨母嘉林陪母亲到豫郡王府登门赔罪,郡王府应不会追究,嘉宁表妹放心便是。既然姨母对你之后有了安排,就请嘉宁表妹安心在将军府修养身心。莫要再让姨母担心。” 楚逸芊真是想给二哥鼓掌。姚嘉宁口口声声只为自己被禁足叫屈,却忘了她在郡王府的事会让姨母担心,还平白让自己母亲去郡王府赔礼。算了,她比自己还小一些,也才不到十二岁。只希望她能懂点事,莫在与二哥纠缠也就罢了。 姚嘉宁听楚逸阳这么说,果然红了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倒也没在多言。 姚嘉林见此情形,便与楚逸阳告辞,又向三皇子行了礼,欲带着姚嘉宁回去了。 没想到这向三皇子行礼却让姚嘉宁福临心至,往前一步,又怯生生的开口了:“芊儿表姐,早上母亲带我向表姐赔罪时表姐教训嘉宁铭记在心。不知表姐之后是否可以教嘉宁炖糖水,嘉宁好每日给姨母和阳表哥送一些滋补糖水,好弥补之前过错。” 姚嘉宁这是吃定了有三皇子在场,大家不会太为难她,所以想讨个便宜。说完又低下头楚楚可怜道:“嘉宁每日只炖糖水送过来,就不会再出院门。” 楚逸芊笑了,抬头看着她:“方子都抄给你了,不需要和我学。如有不懂的,打发白蕊过来问一句便是。你有这份心不如先给姨母炖一些让她消消气。至于你能不能给我母亲和二哥送汤水,还需姨母定夺。” 这姚嘉宁,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自有姚李氏管教,怎么就一直扯着自己不放呢?! 楚逸阳今天的太阳穴处于暴走状态了,这个劳什子的表妹,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不过楚逸阳再不上心,现在也看出来姚嘉宁这点心思了,便淡淡开口:“嘉林,今日有贵客在此,不能多留你们了。芊儿要给三皇子写方子,也不便多谈,嘉宁如有什么不明白的,改日再去寻芊儿吧。” 姚嘉林的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饶是镇定如他,这会也坐不住了,口称告辞,便带着姚嘉宁出去了。 姚嘉宁出来之后走了几步,便愤愤不平:“凭什么她能在,我就不能在?凭什么她可以在阳表哥书房写字,我连看都不能看?凭什么那个三皇子离她那么近,你们都当看不见?” “够了!姚嘉宁,我告诉你凭什么!”姚嘉林打断她的口无遮拦:“凭这是逸芊自己家!凭逸阳是逸芊的嫡亲哥哥!楚大小姐做事稳妥,光明磊落,你怎么次次针对于她!” 说完这几句,姚嘉林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低声道:“三皇子乃是当朝皇后嫡子!你平日里口无遮拦父亲母亲都不曾严苛于你,今儿这是在京城!你再这么胡言乱语触怒了天家,将军府也保不住你!” 姚嘉宁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姚嘉林被她气的后退两步:“父亲只是大同知府,你这么口无遮拦且不知悔改,再多言几句,就算三皇子不连累将军府,你以为父亲能脱了教女无方的罪责么?” 姚嘉宁这才紧张了起来,但是口中还不肯认输:“我又没说三皇子,我只说那楚逸芊不知检点,与外男…” 啪!未等她说完,姚嘉林已经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姚嘉宁还未反应过来哭闹,就听到后面有人鼓掌:“打得好,你不打我也要打了。” 转头一看,不是三皇子又是何人?只是三皇子旁边只有望山,想来是出来如厕,没曾想正赶上这姚嘉宁无礼取闹。 第27章 春桃来了 姚嘉林此时是真的后悔今日带姚嘉宁出门了,他当机立断,便对着三皇子行了半跪礼:“舍妹一再无礼,皆是在下教导无方。今日冲撞三皇子,还望三皇子大人不计小人过。日后在下定当好生管教舍妹。” 姚嘉宁也呆了,见自家哥哥跪下了,便也跟着跪下了。旁边的丫鬟小厮也跟着跪了一地。 周雁萧没有让他们免礼,也没有说话,周身释放出的压力让姚嘉宁不寒而栗。 过了半晌,才听到周雁萧冷冷的说:“起吧。”姚嘉林率先站起来,周雁萧继续说:“今日是我要寻了芊儿的安神糖水方子给母后,才让子扬唤了芊儿来抄写。这位姑娘,如果你是对我有所不满,那也只能忍着了。” 姚嘉宁战战兢兢的回话:“嘉宁不敢。” “你不敢就对了,以后我还要你不敢构陷芊儿,你可能做到?” “嘉宁知道,芊儿表姐对嘉宁关爱有加,嘉宁今日只是…” “行了,本皇子不想听你废话,只一点,如若再让我听到你拿我构陷芊儿,后果不是你承受得起的!退下吧!” 姚嘉宁身子一晃,姚嘉林接住她交给白蕊,准备一起送她回去。 “你便是子扬提起过的姚嘉林?”周雁萧突然开口。 “正是在下。” “听子扬说姚公子棋艺高明,不知姚公子可还有其他要事?如无要紧之事,不如陪我手谈一局?”周雁萧看这姚嘉林不卑不亢的样子心生好感,倒是有了结交知心。 姚嘉林自然允了,先向三皇子又行了一礼,便扭头交代思勤思勉把姚嘉宁送回去继母那边,并嘱咐思勤把今日之事详详细细讲给姚李氏听。 交代完这些事,才与周雁萧一起回到楚逸阳书房。 这边楚逸芊也写好了二三十份方子,只等晾干墨迹就好。楚逸阳心疼妹妹,便拖她坐着喝茶休息。 两人见周雁萧和姚嘉林进来也没诧异。楚逸芊上来行了礼,禀明了大多方子已经抄写好了,等日后有填补的会写好给楚逸阳代为转交,自己便退下了。 楚逸芊回去之后,先去听香苑给母亲请安。其实她平日里真不是爱告状的人,只是这事事关二哥,不得不谨慎。 虽然姚李氏已经禁足姚嘉宁,可是二哥大考在即,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有其他差池。 李氏正在翻看账本,见楚逸芊来了,便放下本子说:“不是说昨日累了,今儿就免了你们问安么,怎的又跑来了?” “刚刚去给二哥抄了方子,抄饿了,来母亲这里讨点心吃。”楚逸芊没什么规矩的随意歪在母亲身上。 “你这丫头。”李氏一边无奈的推推她,一边让彩霞去泡茶,采薇去取点心。 楚逸芊看屋子里只有庄妈妈了,便坐正了身子:“母亲,芊儿有事要禀。” 李氏看她难得认真,愣了一下,给庄妈妈递了个眼色,庄妈妈便往门口处走了两步。 “说吧。” “母亲,嘉宁表妹似乎对二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什么?!”李氏站了起来,庄妈妈也被惊了一下。毕竟那还只是一个不到十二的孩子,又是娘家妹妹的嫡亲闺女,任谁开始也不会往那想。楚逸芊这么一说,李氏自然意外。 意外之后又觉得是情理之中。毕竟楚逸阳一表人材,能文能武,正是鲜衣驽马意气风发的年纪,而姚嘉宁虽然年纪小,但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尤其遇到楚逸阳这样要家世有家世,要人才有人才的世家子弟。 “那…你二哥呢?他怎么说?”李氏声音略微发颤了。 “二哥不会 第28章 闺蜜小聚 第二日,李氏给后宅下了令。 因秋闱在即,免了楚逸阳姚嘉林晨昏定省,听松阁和听风阁也挂了谢客牌,多加了护院,包括楚逸芊在内的所有人均不得无故打扰二人。 虽然免了晨昏定省,但楚逸阳每日还是会在老夫人午睡醒来时候去请安。 虽然不许楚逸芊打扰哥哥,但是她还是会炖好糖水做好点心,让月圆送过去,不让打扰嘛,不进去便是了。 姚嘉宁这才暂时死心了,躲在她自己屋子里整日不出门。 楚逸芊心情很好,她还记得赵欢要登门与二哥讨教学问,这二哥都闭门谢客了,他总不能来胡搅蛮缠了吧?等二哥秋闱完,他还不知道在不在京城了呢! 心中担忧放下,楚逸芊就想起另一件事,便给蒋婉容和林如雪都递了帖子,邀她们过来说话。 两位闺秀如约而来。 现下正和楚逸芊一起坐在她院子里吃东西,楚逸芊最近不满足于简单的糖水,开始着手做点心了。 桌子上龙泉青瓷梅子青的盘子里放了四只晶莹剔透的蒸饺,皮白如冰,薄如纸,半透明,隐约可见里面粉嫩的虾仁。婉容无奈的笑了:“也是南越厨娘教你的吧?” “是啊,快来尝尝,我试了好久才成功的。”楚逸芊眯着眼睛献宝。 婉容和如雪拿起筷子各自夹起一个,里面的虾好像要跳出来似的。婉容小口尝了,眼睛就亮了:“果然好吃!这外皮那南越厨娘做的还要筋道!” 如雪平日话少,今日也不吝赞美:“爽滑清鲜,果然美味”。说完,默默加起了第二个。 楚逸芊听到小伙伴的表扬就得意了起来,又让月牙去小厨房把其他的几样也端出来让她俩品尝。 婉容又吃了几样,有点不解:“那个厨娘虽然也做这些,但是怎么没你这里吃的精致顺口呢?” “那是因为我亲手做的呀,所以你就觉得好吃呗。”楚逸芊自然不能说因为前世做给儿子吃,所以习惯了面都要多筛几次,食材也更是挑剔,久而久之,她这一手点心煲汤的厨艺还真是没得挑了。 毕竟都是小姑娘,吃不了多少。又吃了几口,便让月圆撤了,换了清口的茶来。 如雪优雅的抿了两口茶,长吁一口:“真好。”看着如雪难得放下大家闺秀的样子,楚逸芊开心的说:“如雪 第29章 秋闱开始 又过了二十天,天下学子翘首以盼的秋闱终是到了。 秋闱是对科举制度中乡试的叫法。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地点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驻地。由于考期在秋季,故又称秋闱。 每闱三场,每场三昼夜。由于中间要两次换场,因此实际是九天七夜。 主考官均由皇帝钦派,中式者为举人,第一名称为“解元”。中举者一般就具备做官的资格了。凡中式者均可参加次年在京师举行的会试。 会试就更有前途了,大比中式者进京参加来年春天的考试,由礼部主持考试,于秋闱相对应,又称“春闱”。 虽然考了春闱才能金榜题名,但是不提秋闱何谈春闱? 秋闱考舍一律南向成排,长的有近百间,短的也有五六十间,巷口门头大书某字号,备置号灯和水缸,可供考生夜间行路,白日饮水之用。大比期间伙食由考生自备。 楚逸芊特意向李氏讨了这个活,给二哥准备吃食。李氏本打算如果楚逸芊的不合适她再重做也来得及,看了楚逸芊准备的倒也稳妥,便只是添了一些酱菜进去。 楚逸芊为了给准备二哥九天的吃食还是下了功夫的。有易于存放的点心,有煮熟晾干的面条和蔬菜热水一泡就可以吃,还特意将加了盐蒸好的米饭晒干捣碎,到时候也是热水一泡就可以喝粥了,以及京城头一份的谢记腌菜做配菜。 本来楚逸芊只备了一份,还是青枝回来咬舌头,说在厨房看到姚李氏给姚嘉林准备了许多热菜和馒头,也不怕这么几天馊了,姚大公子只能啃馊馒头。 听闻此,楚逸芊便又让月牙多准备了一份给姚嘉林带去。 姚嘉宁听说了很是不屑,甚至出言讥讽,说什么以为楚大小姐会看姨母份上做做面子呢?没想到拿着馒头咸菜面条打发要饭的似的。姚李氏看了包袱也有些意外,只不过她听说楚逸阳也一样,也就没说什么风凉话。 倒是姚嘉林看了继母备的和楚逸芊备的微微笑了。继母给的是蒸菜,虽然能保存几日,怕也不会超过三日,毕竟秋天饭菜都正是容易馊的季节。不过继母倒也确实用心了,挑的都是易保存的,大鱼大肉什么的也很少,估计也怕发馊吧。 这日,楚逸阳和姚嘉林手拿文房四宝,书童千风和望山则各自提着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他俩近日吃穿所用用品,拜别家人。 楚逸芊从没怀疑过二哥的水平,和二哥交代几句便到一边了。轮到楚逸玫和二哥说话时候,她反而哭了,拉着李氏的手说,如果二哥没考好能不能别责罚他别赶他走,一家人哭笑不得的哄着楚逸玫,楚逸阳拜别家人进去了。 姚李氏对这个继子的前途还是很看好的,只是现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姚嘉林看出姚李氏的不安,安抚到:“母亲请勿担忧,嘉林心中有数。” 姚李氏点点头,拍了拍姚嘉林的手背:“母亲知道,你也放宽心,别太紧张。” 姚李氏给了姚嘉宁一个眼神,奈何姚嘉宁只是站在后面好似没看到,并没有说话。姚嘉林余光瞟到楚逸阳一家就难免有些失落,马上又提起精神说:“嘉林知道。” 楚家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家,姚嘉林正无语干站着,楚逸阳过来了,满脸阳光:“走吧乐君。”看到后面姚李氏,打了招呼:“姨母,带表妹回去吧,乐君定能考中。” 两人便朝考场走去。 秋天的风打起少年衣角,两个少年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张扬,那么意气奋发。 姚李氏看着两个少年郎远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不由自主,就想以后要对姚嘉林真心再真心一点。 回到将军府,众人先去给老夫人回话。会说话的丫鬟婆子都说二少爷定能高中之类的吉祥话,老夫人倒是不甚在意,反是伸手牵过还在小声抽搭的楚逸玫揽在怀里:“我将军府哪里就缺他那点功名了?他上进是好的,也不必为此着了魔。要我说呀,还是我家玫姐儿最心疼她二哥。祖母给你保证,考不上也不会责罚你二哥。” 楚逸玫还小,小孩子的开心很容易,听到祖母说二哥考不好也责罚就不再抽搭了,高高兴兴的亲了祖母一口,狗腿的给祖母剥橘子去了,剥了一个给祖母,又怯怯的问能不能不赶二哥走。 李氏和楚逸芊这时候觉得有点诧异了,毕竟楚逸玫才六七岁,一直哭着说责罚二哥的话是哪里听来的?母女对视一下,又看向楚逸娇,楚逸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她俩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楚逸芊过去把楚逸玫从祖母那边牵走,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手,问道:“玫玫,告诉姐姐,谁和你说二哥考不好会被责罚被赶走?” 楚逸玫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着水汽,指了指姚嘉宁:“嘉宁表姐说的。” 姚嘉宁看到楚逸芊问话就心知不好,没曾想这蠢货这么不经吓,姚嘉宁只是嫌她烦,才吓她一下就哭了一路,现在还把她给供了出来。 姚嘉宁低头,走到前面行礼:“嘉宁只是与表妹玩耍,未曾想她做了真。” 楚逸芊没有理她,继续哄楚逸玫:“玫玫不怕,二哥考不好也没事,没人罚他。”楚逸玫小声说:“那祖父…祖父不会打他一顿让他和表姐去大同再也不回来了?” 姚嘉宁这时候才是百口莫辩了。 老夫人也带了几丝怒气:“嘉宁丫头,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门外传来声如洪钟的男声:“是得给我个说法,我竟不知,我孙子重要还是有的没的重要?” 姚嘉宁这时才真是腿软了。 姚李氏看着女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今日出门她是时刻盯着的,只是早上出门时,遇到了起的晚的楚逸玫,就一路走了几步。路上小丫头是和姚嘉宁说了会子话,这她总不能不许吧? 姚嘉宁这时候也不做他想了,就等着楚逸玫说话了。 李氏脸上又气又难堪,自己这个外甥女是骄纵了一些,可是不管怎样也不该吓唬自己小女儿啊。 这时候楚老将军已经坐到主位了,本来他以为是家里丫鬟婆子乱说话,坐下一看是自己儿媳的外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楚逸芊让楚逸玫把话说明白,楚逸玫怎么能说清楚?李氏看着伺候楚逸玫的丫鬟四喜,四喜上来三句两句说清楚了。 原来楚逸玫兴高采烈的问姚嘉宁,自己哥哥考了第一名叫什么,第二名叫什么,姚嘉宁哪儿知道这个,随便敷衍两句就不耐烦了,直接和她说:“别再问了,让别人听到不好,如果你哥哥考不上,要被你祖父打板子。” 楚逸玫就要哭,姚嘉宁就补了一句,:“不许哭,仔细哭的你祖父烦了你二哥,赶他和我去大同,大同那边有边防,你哥哥在那边呆到老了才能回来。” 听完四喜的话,所有人脸都黑了。 第30章 西楚北赵 姚嘉宁是吓唬孩子说的,但是这当着人家孩子祖父祖母再说一遍,就很难听了,何况人家孩子也没惹她。老将军和老夫人看了看李氏,也不能说什么。 姚李氏赶忙上前,挨个赔罪,又说回去之后好好教她规矩。大家还能说什么?左右考完秋闱就走了。 其实考完秋闱如果中了,还有春闱,但姚李氏因着女儿左一出右一出的也着实没脸再住了。只说秋闱考完她便带姚嘉宁回去,如果姚嘉林中了秋闱,就让他自己住在将军府准备春闱。 再一次,姚嘉宁被姚李氏灰头土脸的带出了福安居。如果说上次还有情可原,这次就真的没办法推卸责任了。 楚逸芊看着姚嘉宁背影,心情莫名。记得前世,她一直很讨自己母亲和祖母 第31章 等我三年 回了院子,青枝已经把水打过来了,让她净手,月牙又伺候她换了衣服,她这才觉得累了,且有点饿了。 通知大厨房少不得又一番折腾,她突然想起来今日哥哥带的那个竹升面应该还有,当即就吩咐月牙不用折腾了,去小厨房给她煮碗芙蓉面。 都说面食都有股豪迈之气,芙蓉面却如小家碧玉,温柔秀气。云吞在水中渌煮时,像一朵盛开的芙蓉花,四颗饱满的云吞煮好放落碗底,轻轻抖落金黄的银丝面,再淋上一勺鲜香逼人的鱼汤,撒一把嫩嫩的韭黄丝…楚逸芊想着就开始流口水。 一柱香时间,月牙提着食盒回来了。 楚逸芊每到吃的时候才能恢复自己其实还是个小姑娘的本来面貌。眼巴巴的看着月牙把食盒打开,把碗端出来。 清清的汤底,一团爽口弹牙的碱水面,缥缈在升腾着的白气后面,楚逸芊咽了咽口水,举箸上前翻面,四颗皮薄馅靓的云吞跳了出来。 眉开眼笑的小姑娘把云吞送嘴里,低头认真的品尝。 “青枝姐姐,劳烦通传一声,张壁古堡少堡主赵欢求见大小姐。” 刚听到门外有声音,一道身影已经闪了进来,月圆月牙就看到一道红光,屋子里就多了个人坐在了大小姐对面。 青枝想进来要通报也来不及了,忙进来请罪。楚逸芊刚把云吞吃嘴里,不耐的挥挥手表示无妨,因为嘴里有东西,她一时没顾上和赵欢说话。 “芊芊,我饿了” 过了半晌…才听到楚逸芊回他。 “我也饿呢” “芊芊,我想吃面” “没了” “芊芊,给我吃一口” “不给” …… 于是月圆月牙就看着这个老太爷的贵客坐在他们家大小姐对面,眼睁睁的看着楚大小姐一口一口的吃面。而她们家大小姐开始还躲,结果她往左,贵客就跟着左,她往右,贵客就跟着右,后来大小姐就只当没有这个人,自己管自己吃了。那贵客也不含糊,小姐自己管自己吃,贵客就自己管自己看。 青枝隔着门帘都替里面伺候的月圆月牙尴尬。 终于她们家大小姐怒了,把碗推给贵客出去了。 贵客愣了愣神,就兴高采烈的捧起她们家大小姐之前用过的筷箸汤匙把那碗面吃了。 月圆月牙这才慌了,两个人交换了下眼神,月圆打帘出去了。月牙还得在屋里伺候贵客,让青枝她们去准备漱口水,清水,又备了新茶等着贵客吃完伺候。虽然她们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认识的贵客,贵客又为什么要抢主子饭吃,但是左右都是主子们的事情,反正是老将军那边的小厮送过来的,而且既然小姐都没有赶他走,还把半碗面给他吃了,证明小姐也不讨厌他,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了。月牙这样安慰自己。 赵欢吃饱了喝足了就如在自己家似的没见外的让月牙伺候着漱口洗手,要重新坐下的时候,月牙开口了:“请少堡主移步,此乃小姐闺房,奴婢在外面伺候少堡主饮茶,等小姐回来。” 赵欢倒也没为难月牙,跟着迈步出了房间,在院子里的桌边坐下。 月牙见赵欢如此配合,也松了口气,去泡了消食的六安瓜片。 赵欢饮了一口茶叹到:“好茶。芊芊真是会享受。”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芊芊呢?” 月牙毕恭毕敬的给赵欢福了礼:“回少堡主,刚刚我家大小姐也是饿了才让小厨房烧的芙蓉面,既被少堡主吃了,想来应该是让小厨房再做一碗吧。”回完话她没有立刻起身,继续保持着半蹲道:“我家大小姐还有两年多就要及芨了,还请少堡主口下留情,莫要在这么念大小姐闺名了。” 赵欢好看的凤眼淡淡扫过月牙,嗤笑道:“是个好丫头,起来吧。” 月牙不知面前这位贵客如何想的,只要他别再乱满口念大小姐闺名,月牙也就知足了。 又两盏茶后,月圆扶着她们家心满意足的大小姐的回来了。 看到赵欢还在,楚逸芊愣了愣神,问到:“你没吃那面啊?” 赵欢怎么都没想到楚逸芊第一句话是这个,好笑的看着她:“吃了啊,意犹未尽。” 楚逸芊又愣了愣:“吃完了还不走?” 赵欢这次终于绷不住了,朗声大笑。 楚逸芊看看月牙,月牙的眼神好像表示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 楚逸芊又看看青枝,青枝的眼神好像表示这人有可能脑子有病。 这下楚逸芊也不知道看谁了,扭头看月圆,月圆怯懦的看了赵欢一眼,低低问楚逸芊:“可能是,没吃饱?” 楚逸芊这下真生气了。 过去拍着桌子对赵欢娇斥:“别笑了!” “少堡主今日又登我闺房何意?你要吃面,我把我的给你,我自己去小厨房重新做了一碗吃,你自吃完了走便是了,为何还坐在这里?还这样放声大笑,置我闺名于何地?” 赵欢也懵了,这是真生气了?还没来得及回话,楚逸芊后退一步道:“少堡主,我刚刚吃的是最后一碗,那面是特意给哥哥压的竹升银丝面,就剩了这么点,已经吃完了。” 赵欢听完又开始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好半天才止住笑,认真的看着楚逸芊问道:“芊芊,你当我是来吃饭的?” 楚逸芊瞪了迷茫的大眼睛看着他,好似在问:“难道不是?” 赵欢忍住要拥她入怀的念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当然不是,我今日来,是有事与芊芊说的。” 楚逸芊走到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少堡主今日不是随令尊拜访我祖父么,又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 赵欢看了看四周,楚逸芊皱了皱眉:“少堡主有话尽管说,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无须担心。且,话无不可对人言,我没有什么需要私下与少堡主谈的。” 赵欢笑了,看着对面低头喝茶的小姑娘,漂亮的桃花眼闪烁着异样的光,一颔首,修长的手指蘸着茶水认真在桌上写出一行漂亮的行书。 楚逸芊低头去看。 “等我三年” 楚逸芊一杯茶浇了上去。 第32章 没喝到汤 “少堡主,请” 楚逸芊站起来,口气生硬地送客。 不能怪她生气,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容忍力的底线。 赵欢心里微算,但还是笑眯眯的站起来耍无赖:“芊芊,我的汤呢?” 楚逸芊咬牙:“少堡主不是用过芙蓉面了么?” “面是面,汤是汤。你答应我的。” 楚逸芊低头想了一下:“少堡主,请移步祖父书房,我让人给少堡主送过去。我这里不适合少堡主久留。” 赵欢收起调笑欠揍的表情,认真的对楚逸芊说:“芊芊,今日我来寻你,是真的有事。” “少堡主请讲,逸芊洗耳恭听。” 赵欢看她还是没有打算遣散下人的准备,轻叹一口气:“今日前来,想问你打听一个人。” “少堡主请问,逸芊知无不言。” “芊芊可认得杏林萧家?” “不认识。”楚逸芊没有敷衍他,是真不认识。 “听闻你与王碧菡有些交情?”赵欢轻轻的拨了拨杯盖。 “是又如何?”楚逸芊没想接茬。 赵欢苦笑了下:“那是我表妹。” 楚逸芊回忆了下,那日在豫郡王府没看到王碧菡叫他表哥啊。赵欢仿佛也想起了那天,解释了一句:“有七八年没有拜访过外祖家,想来表妹也已认不出我了。” 楚逸芊哪儿有心思管他表哥表妹见面不相识的官司,只是淡淡的问:“不知少堡主到底想说什么?” “杏林萧家几十年前嫁了当时的大小姐给当时的探花郎王景浩。”赵欢缓缓开口。 楚逸芊不知道赵欢为什么今日来这里给她讲故事,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他要讲,她就听着吧。 “我的外祖母是萧家大小姐,如今,我要去汝南萧家替家父办点事,碧菡表妹也会去,芊芊要去么?”没曾想赵欢倒也没在卖关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楚逸芊低头沉思。 这个赵欢是邀请自己去汝南的,自己倒是一直想去学医,如今有王碧菡这层关系在,祖母母亲那边倒是能说的过去,只是不知道,就算去了汝南,拜师是否能如愿? 而且自己现在与赵欢还不熟悉,他突然发出邀请,到底是何意?这个人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一次两次闯入自己闺房,刚刚还提什么等他三年,与他一起出行,好像太危险了。 楚逸芊一边想一边觉得这条路未必好走,便摇了摇头。 赵欢没想到楚逸芊会拒绝,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去,你不是想学医?” 楚逸芊的脸瞬间黑了:“你怎么知道?” 赵欢看到楚逸芊陡然翻脸也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为了不让她误会自己在将军府上埋钉子,他苦笑着答道:“三年前,我私下进过京。不小心惹了些小麻烦,就借将军府梧桐树一用了。梧桐树下有个小姑娘在吃葡萄,一边吃一边嘟囔要学医。” 楚逸芊这才知道,他原来三年前就到过自己这听雪苑! 气氛突然就这么尴尬了起来。 良久,楚逸芊低头笑了:“看来将军府在少堡主眼里就如菜市场一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少堡主武艺高强,楚家逸芊佩服了。” 得,这次是真得罪狠了。 赵欢还要说什么,楚逸芊已经扭头往屋内走去:“月牙,送客。” 赵欢见好就收的没在纠缠,跟着出去了。 哎,没喝到汤,赵欢遗憾的想。 是夜,京城某宅子书房。 屋中四角瑞兽口中含着四颗婴儿拳大的夜明珠将书房照的明亮如昼。 书桌后那人蹙着剑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无声无息的立在一边。 赵欢知道自己鲁莽了,毕竟楚逸芊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与自己见面也就三次。可是自己真的害怕今生再次错过她。 想到三年后那场浩劫,眸中泛起了冷意,那场浩劫,今生不可能再发生了。 北魏前世作孽太多,他也不介意今生依旧推翻那尔朱氏做个权臣。 明年春闱后,宣宗会风寒染了咳疾,好好坏坏的就是两个多月,以至于这次落下了病根。 宣宗这次生病,他这么多年的筹谋就要开始慢慢浮出水面了,他真的不该在京城继续逗留下去了。 要说宣宗这次落了病根,日后每年秋冬不慎都会犯一次,还是豫郡王妃敬献了南越厨娘,日日炖止咳糖水,后来虽然是配以御膳房和太医院的药膳才调理好的,但是郡王府那个厨娘却是让龙心大悦的。 这次小姑娘提前把方子给了周雁萧还真是歪打正着,之后郡王府就没机会再献殷勤了。 想到这里,赵欢突破心头一动。 是歪打正着还是故意的? 难道…她也是重生之魂? 赵欢细细回忆这几次见楚逸芊的情形。 第一次,在小姑娘院子里的梧桐树上。 赵欢当时只听到小姑娘嘟囔着说要学医,却忘了她还说什么了,主要当时小姑娘一边吃一边嘟囔,自然是听不清楚。 第二次,在豫郡王府。 赵欢细细回忆,小姑娘对周彦没有一点动心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不耐烦。 这就说不通了,虽然前世赵欢没有参加过赏荷宴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也是知道楚凤岐的嫡长女很是中意豫郡王府世子的。所以这次他才特意跑过去,本想制造一些意外让楚逸芊知道周彦非她良配,不曾想楚逸芊压根没正眼看过周彦,非但没有正眼看他,眼里还带了些许的不屑,甚至周彦偶尔和她接一句话,她居然还有微微的不耐烦。 这就说不过去了,就算这辈子楚逸芊不 第33章 当年秘辛 楚逸芊今晚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个少堡主不会这么容易打发,所以也还没睡。 让丫鬟们伺候着洗漱了之后,她又特意在鹅黄色的中衣外面套了一件粉红洋缎比甲,捧了本书坐在桌边。 纤细如花的女人,穿着粉粉嫩嫩的端坐于桌前,隔着窗户,赵欢看不清楚逸芊的脸,只能看见她朦胧的身影,偶尔翻动书页。那么安静温柔,姣好地像一朵静静开在枝头的花,谁去打扰,便是天大的亵渎。 莫名地,赵欢焦躁的心慢慢平复了下去,一动不动地看了约莫盏茶的功夫,他才低声道:“芊芊。” 楚逸芊一颤,走到窗前。 赵欢身材颀长足有八尺,乍一出现,犹如天降芝兰玉树。再观其容貌,面如冠玉、仪容秀丽,一双桃花眼平静地扫过来,宛如流光飞转,熠熠生辉,现在那双眼眸里,只有一个粉嫩的小姑娘,别无他物。 楚逸芊怦然心跳了下,暗啐一口,这个妖孽。 赵欢走近了,看见出小姑娘脸蛋很白,又透着淡淡的粉,像春日刚刚绽放的桃花,那种嫩,是他们这些习武的男人绝对没有的。 赵欢还看见小姑娘长长的睫毛又再扑闪扑闪着撩拨他的心扉,再低头就看见了她红红的嘴唇,好像樱桃一样等他采撷。 屋子里静的只留下两个人的心跳声,赵欢竭力的按耐着自己的双手,深怕它们不听指挥的把眼前人揽入怀中。 “芊芊”赵欢开口了,声音微微发颤,这一颤就颤到了楚逸芊心里。 楚逸芊没理他,不是不理他,是她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少年看他的时候眼中闪耀着无数的星星。好像玫儿看到最爱吃的糖果,娇儿看到最漂亮的衣衫。这个认知让楚逸芊酥酥麻麻的,暂时不想开口,她怕自己开口声音也是会发颤的。 赵欢不敢再分心,他在京城时间有限,之后又不能频繁来将军府,他今晚必须把事情说清楚,如果小姑娘也是重生之魂,他今晚就挑拣几件事情说给她听,好叫她知道自己心意。 如果她不是重生,他便再想办法,无论如何,他今生都要早早的对小姑娘表明心迹! “芊芊,你记得周子珺么?”赵欢出言试探。^_^ 楚逸芊身子一僵,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赵欢第一句话是这个。 赵欢看着小姑娘眼里的迷茫、不舍、心疼便知道面前这人也是重生之魂,那眼神看的让人心疼,他不由得上前一步。 这时楚逸芊已经从震惊中回神了,退了几步,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几口下去,热气蔓延到四肢,才觉得生气回到了自己身上。 “少堡主如何得知周子珺?”她稳了稳心神,又提起壶倒了一杯茶推到自己对面。 赵欢大马金刀的坐下,也不再打机锋:“芊芊,前世我也是在你九岁时见过你。等我想迎娶你的时候,你已经和豫郡王府定亲了。” 楚逸芊挑了挑眉不以为意,这个人对自己倒真是,情根深种。只是这种见一面就念念不忘两世,谁信呢? 赵欢知她不信,继续说到:“你怀珺哥儿五个月的时候,从将军府回郡王府路上遇到一个突然跑出来的瘸腿老头,亏得他侄子有把子蛮力,硬生生的抱住了马腿,没让马受惊乱跑。是也不是?” 楚逸芊默默回忆,是这样的,只是没等他说话他家侄子把他领回去了,难道?她看向赵欢,两只眼睛犹如夜里最闪亮的星星,又犹如上好的琉璃,让人不知不觉就沉迷。 赵欢放柔了声音,含着笑继续说:“你生钰姐儿的时候,将军府送来的产婆突然抽风,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她那时正在发作,疼的死去活来,没想到自己母亲送来的产婆有旧疾,当时也是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把众人吓得够呛。 赵欢喝完了杯中茶,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楚逸芊忙续上,继续乖乖的等着他说话。现在看来当时种种巧合都没有那么简单,除了这两件,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指向将军府,当时楚逸芊虽然不开心,也没有计较过,只不过心中到底是埋怨的,埋怨母亲做事不够小心。后来慢慢就和将军府走动的少了。 赵欢看着楚逸芊陷入了回忆,也不打扰,继续安静的喝茶,放佛他手中的茶是三十三天所赐的神仙甘露一般。 楚逸芊知道,赵欢今晚是给自己解惑来了,当下也不再矫情,直言问道:“都与将军府无关对嘛?” 赵欢点头:“当然无关。其他几次小事我当时人力有限怕暴露便没有出手,但两次都是冲着你和你腹中儿女来的,我便舍了命也会护你周全。那老汉的侄子是我的人,那个产婆不是犯病,是要趁你生产下手,我便让人给她服了药。”赵欢三言两语讲明原由。 楚逸芊心中一暖,赵欢接着说:“我没有想到,后来周彦亲自出手,纵容柳姨娘害了你第三个孩子,再后来你的药又是他的心腹熬的,我…” 且不等他说完,楚逸芊腾的站了起来,整个人气的发抖:“你是说,周彦?” 赵欢淡淡回到:“正是豫郡王世子,周彦。” “他…为何害我?” “芊芊,令尊令兄皆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岂会因为儿女亲事站队择主?” “不肯听他的,便要害了我?”楚逸芊带了哽咽,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枕边人。 “当时他为了大局,只能将你除去。且想假将军府之过,好顺理成章的与令尊朝堂翻脸。可惜两次失手,他怕将军府有所察觉,只好只除去你,后面重新布置。”赵欢徐徐道来。 “那我的一双儿女…”楚逸芊终于泣不成声,怪不得周彦对自己儿女淡淡的,原来本就不喜! 赵欢不知道她后来还做了那么多年花瓶,只当她不知后事,便讲给她听。 “启皓三十年,周彦便与兵部尚书李亦帆有了勾结为大皇子做事,过了几年,他让珺哥儿娶了李亦帆的女儿李丹阳做掩护,再后来,大皇子通敌案被掀了出来,他们一番商量,李亦凡帆做了替罪羊顶包。珺哥儿多少受了牵连,皇上虽未怪罪,却也没有用过他。因着李丹阳的缘故,后来珺哥儿和将军府也很少走动了。” 楚逸芊做花瓶时候是知道大概的,却不曾想还有如此秘闻! 第34章 生病 楚逸芊双颊通红,呆呆的坐在床上,房间里还有他的味道。她双臂抱膝,头埋在怀中。真的是…羞死人了! 虽然前世也嫁人生子了,可是从没有这样过,那时候她痴迷周彦但是自己是正经人家的大小姐,再是 第35章 探病 楚逸芊看到母亲和两个妹妹担心的样子,又看到立在一旁的嫣红,便知祖母也担心自己了。刚刚心里空落落的那种凄凉终是慢慢被亲情填的热热满满的。 她拍了拍母亲搭在自己手上的手背,心中无限满足,真好,自己还好好的,家人也好好的。 李氏看她醒了,也放心了,给她掖了掖被子,嘴里碎碎念着:“醒了就好,你这发烧烧的迷迷糊糊,一烧就是一天一夜,吓死娘了。”自打七岁之后,楚逸芊在人前就都是叫母亲了,看来李氏这次真的吓坏了。楚逸芊忙投入母亲怀里,乖乖的讨好“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了风寒,大夫不是看过了吗,我乖乖吃药,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说着又偷偷对楚逸娇眨了眨眼,楚逸娇接收到讯号,便也对李氏说:“娘,大姐又不是故意生病的,你就别说她了。” 李氏看到两个女儿还在这边,忙让她们先回去了,免得过了病气。安顿好两个女儿,李氏见楚逸芊高热退了,又仔细交代了一下,去煎药的,去厨房安排膳食的,去库房拿补品的,又打发嫣红回福安居给老夫人说一声,别让她跟着心急,上上下下安排完,李氏从采薇手里接过茶,刚要喝,看了看楚逸芊:“芊儿醒了还没喝水呢吧?”一边说着一边便把茶碗递了过来,楚逸芊就着母亲的手喝了大半碗茶水,看着母亲傻傻的笑了。 李氏又呆了一会,便先离开了,毕竟这么大将军府,每天杂务也够她忙的。 刚刚还人来人往的听雪苑现在安静下来了。楚逸芊想起刚刚母亲说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便把月牙叫进来问了情况。 果然,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未时了,也不知道赵欢昨晚有没有来过,小姑娘讪讪的想着。这时,月圆端着白粥和小菜进来了,支了炕桌,伺候楚逸芊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确实饿了,看到吃的,便把赵欢丢到脑后了。 小姑娘这一病就是三四天,这几日夜里夜夜都有两个人在她屋里值夜,也就没机会见到赵欢了。 等她大好的时候,楚逸阳和姚嘉林已经考完回来了。 楚逸阳知道妹妹病了,给祖母母亲请完安就跑过来了,看到楚逸芊虽然有点没力气但是一切好像还行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楚逸阳刚坐了一会,望山就进来了,说张壁古堡少堡主赵欢来了,楚逸阳只好和妹妹说晚点再来,先回去见客。没想到他还没有出门,望水也进来了,说赵欢听说楚逸阳在探病,就跟过来了。 楚逸阳虽是不解赵欢为何非要来这里见面,却也到了偏厅等着,左右他与赵欢交好,让他多走两步也不会计较。 楚逸芊心里却是明明白白的,这人…肯定是担心自己了…这样想着,脸就红了。 赵欢几步进了偏厅,与楚逸阳见了礼,看到楚逸芊不在,便问道:“子扬,听说你家芊芊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楚逸阳与赵欢来往也有好几年了,两个人惺惺相惜少年为伴彼此甚是欣赏,虽然平日不在一起,不过鸿雁传书从未断过。这赵欢倒是楚逸阳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 楚逸阳听到“你家芊芊”便皱了皱眉,按理说不该让他叫楚逸芊闺名,但是赵欢又说的是“你家芊芊”倒也挑不出什么理来,楚逸阳一边琢磨着哪儿不对,一边抬头看赵欢:“前几日夜里风大,许是窗户未关严,就受了风寒。”赵欢暗自责怪自己,那天晚上自己走之前,小姑娘一直没关窗户,又只穿了中衣,想来就是如此才生病的。 赵欢想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钧窑烧制的小药葫芦来,走上前去递给了楚逸阳:“子扬,这是萧家的防风玉露丸,给你家芊芊服一粒,明日就能痊愈。” 楚逸阳知道他与杏林萧家的渊源,当下不疑有他,便让望山去请大小姐过来。 楚逸芊正在屋子里胡思乱想,想他会用什么借口让自己过去见他一面,边听到青枝在门外与望山说话,请自己去偏厅。 月圆过来给楚逸芊更衣梳头,收拾完毕,便移步偏厅了。 一番见礼,赵欢打量着楚逸阳旁边的小姑娘,看来确实是受了风寒,现如今看起来虽然好了许多,怕是还没好利落。 楚逸阳和楚逸芊自然也察觉到了赵欢赤裸裸的打量,楚逸阳心中不喜,刚要让楚逸芊先回去,就听赵欢说:“赵欢冒昧,想给楚大小姐号个脉,不知可否?” 兄妹二人才反应过来,赵欢是在望闻问切呢,楚逸阳拱手:“如此,就劳烦贤弟了。” 楚逸芊坐在一边,手腕上搭了帕子,赵欢一脸认真的给她号脉。 号了一会,赵欢开口:“楚大小姐这次生病,乃是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所致。楚大小姐前几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导致身体劳累?身体劳累再加上吹风或受凉,就容易风寒入体。将军府请的大夫应是极好的,从脉相看,已经大好了。” 楚逸阳回忆了下,楚逸芊生病之前连着几日都在帮自己试菜准备干粮,也许是这样才累到的吧!他心疼的看着自己妹妹。 楚逸芊才不听赵欢那一套,什么身体劳累,明明就是他那么晚不走,自己又不能把窗户关严,夜里风寒露重,这才受了风寒。 楚逸芊撇嘴的小模样没逃过赵欢的眼睛,赵欢轻笑一声:“楚大小姐,我已经将防风玉露丸交给了令兄,你记得今日睡前服一粒。” 又借了纸笔,写了个苍耳鸡蛋的方子给楚逸芊,让厨房每日给她做一份,连服三日。 楚逸芊拿来细看,原来是将苍耳子去刺炒黄,研成细末,加入鸡蛋中打成蛋浆,炒熟趁热吃,有散风止痛的功效。 小姑娘很开心,这个方子回头也会加入她特制食谱,一时兴起,便又问了赵欢一些药膳的药理。 三人正聊的开心,彩霞来了,说豫郡王妃派人送了探病的礼品来,夫人已经替楚逸芊接下了,东西也搬过来听雪苑,请楚逸芊查看后安排入库。 楚逸芊和赵欢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嫌弃,两人便都笑了。 只是再嫌弃,这礼物也还是要清点入库的,楚逸芊起身告辞。 这边赵欢看到了楚逸芊心里也踏实了,和楚逸阳一起回到了听松阁的书房。 第36章 秋闱高中 乡试虽然是结束了。放榜却还要等到九月,丹桂飘香的时候,所以称之为桂榜。 姚李氏正和姚嘉宁在屋子里描花样,姚嘉林来了。姚嘉林看起来是很有信心,一点疲惫和颓废都没有。 姚李氏看着姚嘉林不由得就红了眼,再说是继子,养了这些年多少也有些感情了。不知道这个儿子之后前途如何,但终是怜他苦学这么多年。姚嘉林看继母的样子也忍不住动容。 姚嘉宁肯定是没有什么负担,整天吃得好睡的香。她看了看姚嘉林,又用眼神示意母亲,似乎是在询问她:“哥哥怎么也没个笑脸,这是考好了还是考砸了呢?”姚李氏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女儿真的是冥顽不灵,这时候了还在和自己哥哥置气,姚李氏光怕姚嘉林不喜了姚嘉宁,忙拉着他说话, 正在三个人说话的时候,老夫人传了话来,请三个人去福安居用晚膳。毕竟这几天,所有考生们都坐在狭小的号房里,连个转身的空余都没有。房里就两块木板,写文章的时候当桌椅,睡觉的时候拼起来当床板。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只要你不是作弊,上头派下来巡视的人的也不会管你究竟在里面干什么。 到底是入秋了,闷热一点点歇了下来,蝉鸣也少了。 天气还是热,却比前几日凉爽许多。楚逸芊穿着一件桃红的褂子坐在铺着凉席的床上,拿着月圆交给她的羊脂玉瑞兽看。玉匠还配了一条深蓝流苏,玉佩雕工的确精湛,迎着光祥云的纹路流转生辉,玉色纯粹,格外好看。 楚逸芊把这块玉佩收进妆盒里,暂时不打算拿出来。等到放榜之后再送给二哥吧。 饶是对儿子有信心,李氏也越来越焦躁。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问放榜没有,就连去福安居那里请安都要提起。 楚逸芊安抚道:“母亲,这事急也是急不来的。您可别着急上火。您看我跟祖母就不急。” 李氏点着她的头说:“你倒是不急,你不知道咱家一向是戎马生涯,如果真出个武状元,才算是光耀门楣,也不枉你父亲将家里交给我。” 老夫人看了两人一眼,淡淡说:“我看子扬是胸有成竹的,芊儿说得对,你不用急。” 既然老夫人都说了,李氏也只能起身应是。 其实楚逸芊嘴上是这么安慰母亲,心里还是有点不平的。 明日就要放榜了。 二哥肯定能中举,却不知道他究竟会考得如何。 姚李氏也一反常态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打探的人早上就出去了,姚李氏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一旁的姚嘉宁看着都慌。姚李氏却捏紧帕子,凝视着门廊的方向。不就是去探个榜,怎么会半天都没有回来呢…… 她最后还是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平息心情。 前院得讯归来的人却骑着马跑得飞快。直冲进院子之后赶紧下马,把缰绳扔给旁边的小厮,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忙就往福安居冲。 福安居伺候的丫头们看到这人连忙都给放行。 她们也很激动,二少爷一旦中举了,李氏少不了心情要好上一年,老夫人也会开心,到时候几个主子们打赏拿到手软都不是不可能的。 姚李氏听到动静连忙放下茶杯,还喝个什么茶。让丫头扶着立刻就去了福安居。姚嘉宁也跟了过去。 打探的人还没有缓的过来,扶着膝大口大口地直喘气,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李氏吩咐下人倒茶水给他,看他喝水。 姚李氏顾不得那么多了,跑到打探小厮面前焦急地道:“中没有中就是一个字的事,你倒是快说啊!” 打探的人才边喝水边吐出一句“中了,都中了”。 李氏的整颗心都放下来,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俱是喜悦,连姚嘉宁都露出了几分笑容。嫣红柳绿等为首的大丫鬟立刻就行礼给老夫人、李氏、姚李氏道喜。 那打探的小厮喝了一杯茶,总算顺了气,摆摆手说:“我话还没有说完。” 姚李氏急得想弄死他,心里又是一悬:“什么没有说完,难道嘉林没中不成?” “姚家大少爷是中了,”打探的人说,“中的是第十三名。” 姚李氏眉一拧,这中多少名有什么要紧的,中了就行了嘛。以姚嘉林的年纪已经很了不得了。 “咱们二少爷也中了。”打探的人激动的转过去对李氏说,“小的按照您的吩咐,从尾开始看……” 他吞了吞吐沫,似乎有点紧张。 “二少爷中了,第一名,解元。” 李氏听完之后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愣了许久。 楚逸芊坐在老夫人身边,她看了看老夫人,再看向对面还没有回神来的李氏。怎么这两个人状态都不太对。 她终于放下了手中茶杯说:“母亲,二哥中举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李氏从听到消息开始就处于恍恍惚惚不可置信的状态,闻言终于站起来。走到楚逸芊身边,紧紧握着楚逸芊的双手说:“你二哥中了?我没听错吧?还是解元!” 楚逸芊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很是惊讶了一下,她记得楚逸阳前世就中举了,但是没想到人家这辈子直接中了个解元回来。??? 除了她,屋子里所有听到的人都被吓到了。 就连老夫人都是一阵恍惚,又问了那报信的人一次:“真的是解元,你没有看错?” “老太太,这么要紧的事我如何会看错。我还特地查对了好几遍。”来报信的笑着说,“还得恭喜老太太,家中两个孩子都中了举,二公子还是解元!咱们知府大人听说了,都说要上门来拜访呢。” 榜单先是贴在巡抚衙门,知府也是最先知道的,所以立刻派了人过来给将军府送信。 老夫人让丫头打赏了报信的人一袋银子,又让人去通知老将军,坐在椅子上,缓缓的笑了。 第37章 宴上相遇一 明月将军府一门出了两个举子,楚家二公子还高中了解元,在京城轰动一时。 虽然楚逸阳是要走武考的路子,但是文考考了这么高,也真真是给将军府扬眉吐气了。 三日后,特意给楚逸阳和姚嘉林举办的喜宴开始了。 门外道喜声此起彼伏,丫鬟婆子迎来送往,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宴席一共五桌,外面男席有三桌,里面女席有两桌。 许久不出来走动应酬的老将军楚伯雄今日也红光满面的出来见客了,楚逸阳自然叫姚嘉林一起陪他在前院招呼宾客,姚嘉林心知楚逸阳有心提携,也就落落大方的站在那边陪着应酬了。 楚逸芊帮着母亲招待女眷,姚嘉宁自然也是一番精心打扮,只不过还轮不到她出门待客,现在只好跟在自己母亲姚李氏身边。 姚李氏现在心情也很是复杂,自己的继子中了举,她是很开心的,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不能再继续住在将军府了,让姚嘉林自己住在这里等到春闱,虽然她也很想留下来,看了看自己女儿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还是作罢,这个女儿,真真是得回去好好训诫了。 这边楚逸娇和楚逸玫也开心的和林中小鹿似的,虽然丫鬟带着,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跑出去找自己的二哥,李氏哪儿有空管她俩,就让庄妈妈去找楚逸芊,今天人多,虽然她俩年龄还小,倒是也不碍什么男女大防,就是怕人多撞到,伤了她俩。 楚逸芊只好和正在招待的女宾问了罪,去找那两个妹妹。这边姚嘉宁看到楚逸芊要去前院,也动了心思,便和自己母亲说,自己要去帮芊表姐去带两个妹妹回来。 姚嘉宁这几日是想通了,既然楚逸阳实在是无心于她,她也不会一棵树上吊死了,但是让她老老实实回大同,她又不甘。毕竟在将军府呆了这么久,对这边的生活不仅仅是向往了,而是志在必得。如果楚逸阳无意,她就换一个贵公子嫁入高门,也不是不可。 楚逸芊见姚嘉宁笑意盈盈的跟了上来,也不好说其他,两个人便一起往前院去了。 楚逸阳看到楚逸芊来了,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个妹妹缠着他,他也不好去招待其他客人,便赶紧让楚逸娇和楚逸玫随着楚逸芊走,楚逸芊对二哥和旁边的几个公子福了一礼,便打算带着两个妹妹回去。 姚嘉宁虽然跟在楚逸芊后面没有说话,但是也偷眼打量着眼前几个人,虽然看起来一身贵气,但是相貌普通,与楚逸阳站在一起还是差了点气质,她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愿意将就,便也随着楚逸芊带着两个妹妹往后面走了。 说是姚嘉宁陪着,只因为之前她和楚逸玫那次小小的冲突,所以两个女孩并不愿意和她走在一起,姚嘉宁只好跟在她们姐妹三个后面慢慢走着,楚逸芊也没顾得上招呼她,姚嘉宁刻意慢走几步,便落在了后面。 姚嘉宁一边想着去哪儿找个如意郎君,一边四处打量,看来看去,倒是看到一个熟人,豫郡王府的世子周彦,正在那边与几个贵公子说话。 要说周彦,毕竟是皇亲国戚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加上他刻意营造的魏晋之风,看起来也是风流倜傥,今日他穿了一身象牙白直缀,翠绿色的腰带上面挂着一个代表世子身份的玉坠,手里拿着一把纸扇轻摇,端的是翩翩玉公子的作态,姚嘉宁便看红了脸,低头想了一下,便往那边走去。 姚嘉宁过去对周彦款款福了一礼,柔声道:“小女嘉宁见过世子。”周边几个贵公子平日与周彦交好,也见过很多女子对周彦有意,只当是又来了一个怀春少女,便对着周彦挤眉弄眼,周彦眉头轻蹙,他平日虽然也算是恣意风流的人物,但是也没想过要风流到将军府,毕竟对于明月将军府,他还是心有所求的。 周彦想了下,没想起来面前这个女子是谁,便开口问道:“不知小姐是哪家闺秀?何事寻我?”两下便撇清了关系。 姚嘉宁正在暗自懊恼周围几个公子的打量,听到周彦开口,忙站起来回话:“小女是明月将军府楚逸阳的表妹,之前在豫郡王府有幸见过世子。”周彦想起来了,之前在豫郡王府确实楚逸芊带了一个表妹来,还差点跑到他父王的院子里,只是那日没有留意只记得一身蓝衣,今日看到不由得细细打量一番,之间面前这个姑娘穿了一件桃粉妆花纱裙,衬的腰肢盈盈一握,她低头说话,头上的蝴蝶形錾花镂空银钗跟着一颤一颤,放佛那蝴蝶也会飞似的,看着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在面前柔声细语,周彦的话也软了下来:“原来是嘉宁姑娘,不知你寻我有何吩咐?” 姚嘉宁心中暗喜,忙抬头道:“嘉宁与芊表姐去前院寻两个表妹,不想嘉宁愚笨,走了几步便散了,不知世子在这里可曾见过芊表姐和两个表妹经过?”说完又仿佛知道自己失礼,受惊似的低下头等着回话。 周彦看清楚了这个抬头问询的小姑娘,长得算不得明艳,但也是小家碧玉另有风情,柔声回道:“我与几位世兄一直在这边,未曾见过楚家三位小姐,嘉宁姑娘不如换个地方去寻。”说完,又抬头问其他几个公子:“你们可有见过楚家三位小姐?” 其他几位当然是没有见过的,楚逸芊回的是后院,怎么会经过这里,便也都纷纷口称不知。 姚嘉宁知道没理由继续留下去了,便失望的对各位福了礼,站在那里打算继续去寻。 这几个公子当中,有当日在赏荷宴上见过姚嘉宁的两位,大理寺卿冯熙平的嫡子冯云亭和翰林院大学士王景浩的嫡子王喻之,知她不是撒谎,便帮忙叫了几个小厮过来,冯云亭和妹妹冯曼文一样,心直口快的说道:“嘉宁姑娘,前面皆是男宾,你不好到处走,不如我让几个小厮去问问,你且在这里等等?” 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姚嘉宁自然欣喜万分的道谢了在这边等着。 第38章 宴上相遇二 却说楚逸芊带着两个妹妹回到后院,姚李氏左右看了一下没有见到姚嘉宁,便问了一句,楚逸芊一回头,果然姚嘉宁不在了,忙禀了李氏。 其实姚李氏心中知道,自己女儿肯定是故意落单走到后面,心中懊恼女儿不知事理,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急急的请李氏帮忙寻姚嘉宁,免得冲撞了贵人。 李氏打发了两个妈妈和姚嘉宁故意留下的丫鬟白蕊去前院问,正赶上前面冯云亭打发过来的小厮,两下一对,便知姚嘉宁在那边等着了,两个妈妈在后宅沾染许久,虽然将军府是非少,但是也不代表她们平日就不知道那各种阴私,听到小厮说嘉宁姑娘与三个表姐妹走散,急的要哭了,在那边等着,心下都是暗啐一口,装什么姐妹情深,如果真是着急,那就不该走散,明知道大小姐带着两位小姐是回后院的,怎么就偏偏去前院寻了? 虽是心中不屑,但也好歹是主子托人去寻,便急急的唤了白蕊去禀了李氏,李氏听闻也是无奈,只因是在将军府,就算自己脱不开身,也还是让楚逸芊和庄妈妈去走一趟。 后院这边正来寻,那边姚嘉宁也没有闲着。她心知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她回后院,这边宴请结束后不过两三日,她就得回大同了,心中暗自着急怎么与周彦搭讪。 其实也不是姚嘉宁非要巴着周彦,只是在这一群人中,周彦最为出彩,加上周彦好似对她有些好感,一边和其他几个公子说话,一边也还记得轻声细语的和她说几句,姑娘虽然心比天高,但是毕竟见的世面少,这三言两语,她便觉得周彦应该对自己也是有些意思的。 远远的看到楚逸芊后面跟了一群丫鬟婆子过来,前呼后拥的样子真真是刺眼,姚嘉宁决定孤注一掷,她一面假装开心的挥手对楚逸芊说:“芊表姐,我在这里。”一面又自己左脚踩着右脚,身子一歪倒在了周彦身上。 周彦这时候想起来这个女人了,是她!上次就是她在郡王府门口差点摔在他身上,结果他躲了过去,这次又来!难道她也和其他女子一样,是心仪自己已久?所以故意使诈?周彦想躲,却无处可躲了,旁边都是人,他只能前行,但是前行的话,可就抱个正着了。 周彦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姚嘉宁倒在自己身上,眼看着楚逸芊也近了,周彦不能把她扔地下,但是为了避嫌,却也没有伸手扶,于是楚逸芊就看到姚嘉宁姿势诡异的靠在周彦身上,而周彦却双手背在身后,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倒是旁边的冯云亭看着姚嘉宁倒下周彦又不打算扶有点不忍了,给王喻之使了个眼色,王喻之看到自己好友一副想出手又怕惹麻烦的样子,暗自好笑,但也与冯云亭一起伸手,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帮扶了一下,把姚嘉宁扶正了,姚嘉宁的心中暗喜瞬间变成了心中暗恨,这两个人,真是多事! 心中再是不平,也不能表露出来,只好挨个道谢。 让姚嘉宁不爽的是,这周彦不扶她也就罢了,现在自己道谢,他怎么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放佛刚刚与她侃侃而谈的不是他了。当下也有了些畏惧,前行几步,向楚逸芊走去,只不过她刚刚自己踩了自己脚又崴了过去,还真是伤了右脚脚踝,这一走可真就摔了。 刚刚冯云亭和王喻之扶了她之后便退到了两边,这一摔,最前面的一位公子出手相拦,本来是向前摔倒的,这一拦就直接向后摔去了,这下周彦一下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抱了个满怀。 楚逸芊这时也走过来了,看到姚嘉宁又摔了很是头疼,不过这下真的摔到了周彦怀里,这就不是她能处理的了。她回头对庄妈妈低声说了几句,庄妈妈便安排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去禀了夫人,随楚逸芊一起往前去看看情况了。 这时候姚嘉宁的泪都出来了,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周彦看到她红了眼睛含着泪,知她不是装的,虽十分不耐,也没办法再次推开。就这样等着楚逸芊一行人走过来。 楚逸芊刚走过来,周彦便先出口:“楚大小姐,还请你身边丫鬟过来扶一下嘉宁姑娘,她伤了脚,怕是自己不能站立了。”其实就是告诉各位,不是他非要扶,是这姑娘自己站不住了。 楚逸芊自是答应了,又对各位公子行了平辈礼,便让身边的月圆过来扶着姚嘉宁,又让人去找粗使婆子去取抬椅来,姚嘉宁这时又疼又恼,红着眼睛对楚逸芊说:“芊表姐,我刚刚与你走散,便等在这里。看到你过来一开心便崴了脚,都是嘉宁的错,还请表姐见谅。” 楚逸芊一阵头疼,平日见姚嘉宁娇纵的样子习惯了,她这样楚楚可怜还真是让人没办法应付,楚逸芊只好陪她做戏,上去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泪:“嘉宁表妹,是我不好,我该一边走一边看着你才对。” 什么嘛!你老大个人了,跟在我身后,还能跟丢了,现在说起来都是我不对,这锅谁爱背谁背,反正我不背!楚逸芊腹诽着。 这边姚李氏带着粗使婆子也赶过来了,看到女儿这作态,心里悔的和什么似的,心想着,不用等三日了,明日就走! 一边心中暗恨,一边上来又是一轮见礼,道谢,便让粗使婆子扶姚嘉宁上抬椅,好像都忘了刚刚周彦与姚嘉宁的肌肤相亲。这姚嘉宁哪儿能干啊?合着自己白摔了?白丢人了? 想到这里,她奋力推开扶她的婆子,对周彦行了个大礼:“姚氏嘉宁,两次摔倒蒙世子相扶,不甚感激,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刚世子扶嘉宁是事急从权,可嘉宁却不能不守教条,嘉宁虽然不是勋贵世家,家父却也是大同知府。这传出去,嘉宁也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 一脸懵逼,两脸懵逼,全部懵逼。 楚逸芊知道这时轮不到自己说话,默默的在旁边做背景。 姚李氏更是羞的恨不得钻到地缝去,自己的闺女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周彦没有说话,毕竟姚嘉宁自己要去做姑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四品知府,还不在他眼里。 这时候,楚逸阳与姚嘉林听到了信,也急急赶来了。 第39章 终究是妾 周彦看到楚逸阳和姚嘉林过来了,倒是心下一凛。他深知这些少年才是他要结交的对象,毕竟这二人一个文一个武,都是可用的人才。 楚逸阳他一直想拉入大皇子旗下效力,因没有十足把握,所以一直没有提过。如今看到这个姚嘉林着实是个惊喜,他自己知道凭姚嘉林的水平,肯定进前三。这次秋闱大皇子还是按耐不住性子,让自己的几个谋士和交好的学子得了好名次。楚逸阳来头太大,加上他们也有意结交,所以没敢打压。这姚嘉林只得了第十三名,倒是有点无妄之灾的意思了。 周彦这边还在盘算着,那边姚嘉林已经开口了:“舍妹无状,一再冲撞贵人,姚嘉林给各位贵人赔罪了。”一边说着一边就长辑到底,声音虽然稳稳的,楚逸芊却听出了一丝疲惫,确实啊有这样的妹妹,她都跟着心累。 姚嘉宁见哥哥要息事宁人的带她走便急了,忙出言道:“哥哥,今日我在这里被世子相扶,众家公子都看到了,不能就这么走了!”这话说的可就不讨巧了,好似众人都是长舌妇似的会传她的八卦。 楚逸阳无奈的开口:“嘉宁表妹请放心,在座的都是子扬好友,怎会将将军府家丑到处宣扬?子扬在此恳请各位,今日之事只是表妹年幼,事关表妹清誉,还请大家出门便忘了吧。” 众家公子未当回事,自然相允。 只是刚刚出手扶过姚嘉宁的王喻之有点不爽了,这王公子平日里最是谨言慎行,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今日他出手相扶本是冲着楚逸阳的面子,加上看到姚嘉宁确实年幼,也就十二三岁,才相扶了一把,看到后来有什么看不懂的,合着人家是为了攀龙附凤来的,本就后悔刚刚伸手,现在又听姚嘉宁如此说话,哪儿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就冷冷的开口:“这位小姐多虑了,王某非多嘴多舌之人,王某朋友亦非乡野民妇!” 姚嘉林脸就黑了:“嘉宁,莫要胡闹!” 姚嘉宁脱口而出:“怎么就是胡闹了?饶是继兄,你也不该如此待我!若今日是芊表姐无意之错,阳表哥定会为她做主!” 楚逸芊无缘无故躺枪心中不爽,默默的蹭到楚逸阳身边,伸出手拽住二哥衣袖,楚逸阳无奈的拍了拍楚逸芊的手,淡淡的说道:“嘉宁表妹是气急了乱说话,虽是继兄妹,但嘉林向来待你不薄,你今日累了,还是请姨母带你回去先休息吧。” 姚李氏听了女儿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个女儿一再胡言乱语,她也不想再纵容了:“嘉宁,你休得胡言乱语,你哥哥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怎么可以如此妄言!白蕊,还不扶你家小姐回去!” 白蕊上前欲扶,姚嘉宁伸手拍掉白蕊的手,转过头对周彦泫然欲泣:“世子,嘉宁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本不敢肖想。但今日之事,即使众位公子不说,嘉宁也不能自欺欺人,嘉宁愿入府伺候世子!”其实她还想说,如果世子不答应她就以死明志,只是如果万一人家不允,她便真的去死么?她还真不敢,毕竟好好活着也许还有其他机遇。 所有人都石化了,这类戏码倒是常见,但是在明月将军府遇到,还真真是头一遭。毕竟明月将军府向来光风霁月,对于京中权贵也是君子之交,比水还淡。一时都怔住了。 李氏这时候也赶来了,听到了姚嘉宁后面这几句话,便什么都明白了。这个外甥女,还真是给将军府出了个难题! 李氏稍微想了一下,便以当家主母的姿态给大家施礼:“将军府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众人忙回礼,李氏接着说道:“今日之事,还怪我将军府治家不严,让各位见笑了。”又转头对楚逸阳兄妹道:“子扬,带众位公子去前院稍坐,马上开宴了。”“芊儿,去开酒窖,拿出你父亲珍藏的竹叶青让人送到前院。”楚凤崎不爱别的,唯独好酒。家中特设酒窖,私藏好酒众多。众人一听皆连声道谢,也明白李氏这是要先疏散众人,然后单独处理了。 冯云亭和王喻之带头与楚逸阳走了,楚逸芊知道母亲这是要支开自己,也不再逗留,与庄妈妈去开库房了。 周彦自然没有走,姚李氏和姚嘉林也留下了,李氏微叹了一口气,请周彦去听香苑说话了。 周彦这时候心情有点复杂,如果这是其他府邸的表小姐,他为了平事纳妾也不是不行,反正收回来也是后院放着就是,但这明月将军府的小妾,他是真不想纳! 他心里想着的是楚逸芊,他与大皇子筹谋已久,如果能把楚凤崎父子拉入阵营,才是如虎添翼,而最好的办法,便是联姻。楚逸芊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到时候以女婿、妹婿的身份说话,到底管些用。 可如今,这姚嘉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摆了他这么一道,他是真的为难了。他一边暗自盘算,一边随李氏一起到了听香苑。 进了听香苑李氏没有着急说话,先让彩霞采薇上了茶。一杯茶喝完了,姚嘉宁坐不住了。她崴着一只脚,当中跪下,双眼含泪的给李氏叩首:“姨母,嘉宁知道自己今日给将军府抹黑了,可是事出有因,嘉宁只有进郡王府才能不继续给姨母和母亲丢人...” 李氏把茶杯搁下,砰的一声,惊断了姚嘉宁的话:“嘉宁,你且起来。我有话问问几位。” 先对着自己妹妹姚李氏:“丽娟,今日之事,你意下如何?”姚李氏没有开口,李氏接着说:“虽然事情是发生在我将军府,但嘉宁到底是大同知府的嫡女,今日之事,不拘是在将军府,还是在其他贵人府邸,都是一样的。”姚嘉林心中一动,不愧是当家主母,这一句两句就撇清了关系,本来他还怕这会拖将军府下水心生愧疚呢,听到李氏这样说马上表态:“姨母所言极是,今日之事,乃大同姚府的家事,我与母亲自会商量着来。” 姚李氏此时也彻底清醒了,冷静了一下,开口道:“如今就只看世子的意思吧。如果世子无意,我便带小女明日离京,小女及笈之后,从大同府挑选人家结亲,不会再进京叨扰贵人。” 这半天姚李氏跟着来回折腾也渴了,说完这段话又饮了口茶才继续道:“如果世子愿意接小女入府,明日我与嘉林便出府赁宅子。且通知我家老爷,郡王府定了日子,便从外面接嘉宁入府即可。” 李氏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外甥女不懂事,这个妹妹和外甥倒是拎得清。 姚嘉宁听到这话彻底蔫了,她本来想着到时候可以从将军府出嫁,也好让郡王府高看一眼,这自己母亲和哥哥的话让她彻底打消了念头。 周彦听完站起来对李氏行礼:“夫人所言,彦初明白了。只是姚小姐怕是不能为彦初正妻,做姨娘到底是亏待了小姐,彦初需与母妃商量,还请夫人体谅。”彦初是周彦的字。 李氏也明白,周彦说的都是实话,又客气了几句,周彦便饭也没吃的离府了。 周彦出了府之后没有先回郡王府,而是去了离王府。 大皇子周昀离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了,早已封“离王”出宫建府。周彦押宝押在了大皇子身上,无非是因为皇位只可传长传嫡,三皇子周雁萧与他自幼疏离,大皇子因为年长,早早入了六部走动,这些年来政绩也有,私下财产也丰,与兵部几位大人走动也颇近。 周彦从后门进了离王府,在偏殿着离王,没一盏茶功夫,离王便来了。 离王今日穿了杏黄色常服,因早早出宫建府,平日也疏于习武。府中已有正妃,侧妃和嫔妾也有三四个,年轻气盛少不得声色犬马,因此这身材早不如少年那般健硕了,不过却也不算臃肿。白面薄唇,一双狭长的眼睛时常微眯着,有种让人琢磨不透的阴森感。 离王见到周彦好似很开心,大手一挥免了周彦的礼问道:“彦初怎么这会来了?不是去将军府吃酒了么?” 周彦苦笑着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离王笑着打趣道:“彦初仪表堂堂,怀春少女莫不喜爱,又纳一美妾,恭喜啊!”周彦忙回到:“离王说笑了,这姚氏女,怕彦初纳不得!正一筹莫展,所以来离王府讨个主意。” 离王眯了眯眼:“为何不纳不得?” 周彦道:“彦初正妻之位,本就是给将军府楚大小姐留着的,方便日后成事,若纳了这姚氏女,怕是将军府以为彦初是那好色之人,之后未必肯将爱女嫁入郡王府。” 离王想了想,笑了:“你不是说,今日之事,是那姚氏女一而再再而三的赖着你么?若你不纳,也难免会落个薄情寡义没有担当之名,要我说,这妾,也纳得。你请郡王妃过将军府,将事情说明只是为了姚氏女清誉,本没有纳妾之意,而你也可给楚逸阳露个口风,言明为了不得罪将军府,勉强纳了。” 说到这里,离王又思忖了一下,问道:“那姚氏女的哥哥是姚嘉林?”周彦颔首,离王笑了:“那便纳了也无妨,终究是妾而已。日后求娶也不妨事,表姐妹同嫁一夫者众多,彦初不必心忧。” 周彦应了,心中却暗自不安,他总是觉得这楚逸芊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娶,再加上姚嘉宁,怕是更难了。 第40章 谁的玉佩 宴席结束了,李氏将所有人喊道了福安居。将姚嘉宁的事情说了一遍,楚逸阳兄妹自然是只听不语,姚嘉宁张嘴想为自己辩解,看了看李氏面露疲惫的脸终是没再多言。 看大家都没说什么,李氏就对自己妹妹说了:“丽娟,事已至此,不管与郡王府结亲成与不成,你还是给妹夫通个信,让他有个准备。”姚李氏点头称是。 又是一阵让人压抑的沉默。 楚逸芊刚想说要带妹妹们退下,姚嘉林说话了:“还请姨母放心,我明日就出去选宅子,尽快搬走。目前看来,不管成与不成,我们都不能继续住在将军府了。” 李氏没有说话。 姚嘉宁问:“为什么啊?你看了宅子岂不是还要布置一下?”姚李氏现在看到姚嘉宁就烦,连阻止她都懒得废话。姚嘉林也没有回话。 姚嘉宁的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冲着姚嘉林嚷嚷:“就算他不娶我,你不是还要春闱嘛?咱们自己赁的宅子,莫非也不让我住了?”楚逸芊心中暗道:“蠢货。” 果然,姚李氏再也不装看不到自己女儿了,出言训到:“住口!如果郡王府无意结亲,你随我立马回大同!” 姚嘉宁还要辩解,姚嘉林沉着脸对姚嘉宁说:“母亲所言极是。” 停了下又说:“既然你今日因为此事心中不忿,我也当着夫人与你说个明白,非是兄长容不得你,你今日在园中闹出这等事情,如果继续住在将军府,就不是儿女情长的小事了。外人不知的,还以为将军府送你进郡王府做妾,难免惹人猜疑。将军和大少爷镇守边疆,平日将军府与各家门户都甚少来往,岂能因你私心,害得将军府被人猜忌?” 楚逸阳和楚逸芊意外的看着姚嘉林,这话说的没错,只不过他当着李氏指责姚嘉宁无非也是让将军府众人心安,他非不懂道理之人,今日的事情他会尽力善后。 李氏叹口气道:“难为乐君为将军府着想,乐君说的有些道理。”说完便没有再说话,看看姚李氏低头不语,心中到底不忍,又说道:“豫郡王府也是皇亲国戚,之前郡王妃有意让芊儿做儿媳,夫君和婆婆都让我婉拒了。将军府的婚事,不是我们可以随意做主。” 说罢又把姚嘉宁叫到身边:“嘉宁,你还年幼,不懂得这其间的弯弯绕绕,姨母不怪你,若郡王府有意,虽不能让你从将军府出门,但姨母会送你两箱添妆。” 姚嘉宁听到郡王妃有意楚逸芊时候就懵了,又听到李氏说不能从将军府出门,彻底明白了,她顿时觉得自己在楚逸芊楚逸阳眼里就是小丑,一时间又怒又羞,哭着跑出去了。 李氏让采薇带着白蕊去看姚嘉宁,又对剩下的几人说:“乐君说的没错,我知你当着我们说清楚,虽然让嘉宁面上无光,却也是让我们放心。子扬,乐君虽是你姨母继子,却也替将军府想着,又聪明恭谦,行事有度,你们表兄弟之后要好好相处。”楚逸阳自然连声应允,李氏挥手让他们退下,单留下了姚李氏。 李氏看着自己庶妹,缓缓开口:“丽娟,你可怨我?”让他们出府赁宅子这事确实不太好看。姚李氏忙上前,亲手给姐姐换了新茶,才立在一边红着眼睛回话:“姐姐,你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我姨娘去的早,自幼你就疼惜我,护着我,我心里早已把你当我的亲姐姐敬重了。” 说到这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继续道:“这次带嘉林来秋闱,已经劳姐姐尽心费力,奈何我教女无方,嘉宁一而再再二三的生事,姐姐虽未怪罪于我,我这心里早已惶恐不安。只盼着嘉林秋闱考完,我好早日回家,未曾想今日又…” 姚李氏心中真的很难过,自己女儿平日里是娇生惯养,来了将军府对楚逸芊拈酸吃醋她能理解,小女孩子难免这样。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姚嘉宁居然一而再的自甘为妾,且付诸行动!哪个当娘的愿意让自己女儿去做妾?何况姚嘉宁才不足十三岁!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惊,抬头问道:“如果郡王府同意了,可否请姐姐出面周旋一下,让她及芨了再进府?她才十二啊!” 有定亲早的会等女子及芨后再大婚,可这纳妾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李氏看着姚李氏满脸泪,也心软了。都是做娘的,这好好的官家小姐,削尖了脑门要做妾,真是要活活气死亲娘啊! 这边姐俩还在说话,那边楚逸芊已经回到了自己院子,洗漱完毕准备就寝了。这一天她是真累的够呛。 这会,她半躺在床上,掏出荷包里的瑞兽玉佩轻轻摩挲,今天又忙又乱,结束了又被母亲拖着说话,忘记给二哥贺礼了,只好明天再送给二哥了。 把玩了一会玉佩,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今日赵欢为何没来呢?她以为凭着赵欢的死皮,今日肯定会借着恭贺的名义上门呢! 她正想着,窗户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姑娘脸红了,不知为何又有些恼,索性躺下装睡。 赵欢熟门熟路的进了小姑娘闺房,小姑娘好像已经睡着了,他走到窗前,看到她微动的睫毛,知她在装睡,坐到床边静静看了一会,轻笑出声。 小姑娘脸皮子薄,知自己装睡被看出来了,一时羞恼,起身伸手推他。赵欢伸手握住她的手,见她手里有东西,含笑问道:“芊芊,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楚逸芊被他握着手,脸早通红,听他问这个,想起手中还有瑞兽玉佩,忙抽回手:“你放开,这不是送你的。”一拉一拽,玉佩便落入了赵欢手中:“不是给我是给谁的?”赵欢以为小姑娘害羞了不好意思说,低头凑近了问道。 略粗的呼吸就在耳边,楚逸芊心跳如鼓,一把推开他假装镇定的说:“这是给我二哥的贺礼。” “喔?贺什么的礼?” “二哥秋闱高中的贺礼!” “我得了美人心,比二哥更厉害。芊芊还是给我吧,二哥的贺礼,我明日给他。”赵欢笑眯眯的把玉佩配在腰间,扭头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 第41章 如雪往事 楚逸芊确实很生气,这人不讲道理,这明抢怎么回事?而且那是她二哥,又不是他二哥! 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只是扭过了身子不再理他。 赵欢得了玉佩正欢喜着,看到小姑娘生气了,又是一声轻笑。凑过去找话说:“芊芊,你知我今天去做什么了?” “我哪里知道。”小姑娘别扭的回道。 “前世的今日,如雪祖母上香回家途中马车受惊把祖母甩出车外,老太太病了大半年就去了。这辈子她祖母好似很 第42章 今生承诺 “是的,所以我日后不能总来看你了。”赵欢苦笑道。 楚逸芊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和愤怒里没有走出来,并没有接茬。 赵欢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劝道:“芊芊,你别这样,我看着心疼。” 楚逸芊没有接水,激动又迷茫的看着他:“难道前世将军府的悲剧都是因为我?” 赵欢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后背凉垂首安抚道:“芊芊,你冷静一些。” 然后又稍微推开一点距离,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逼着她直视他的双眼:“这世上贼子小人无数,你何必因为他们气坏了自己身子?更何况,周彦前世不娶你也会绞尽脑汁换个人娶你二妹三妹,正因为你嫁了周彦,所以她们的婚嫁才那么顺利。” 楚逸芊慢慢的平静下来,她知道周彦是在安慰她,真诚的说:“谢谢你,赵欢。” 赵欢轻笑:“傻瓜。” 楚逸芊眼睛发酸,心也揪着疼:“我不是谢你安慰我,是谢你一直护着我。虽然谢过好多次,可我还是觉得不够。” 赵欢本想说那不如以身相许?又怕唐突了佳人,且有挟恩图报之嫌,话到嘴边转了几转,终究是忍住了。只是微笑的看着她。 楚逸芊彻底冷静下来了,抬头看看窗外,对赵欢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我虽不欲害人,却屡遭人害。之后会多加留意,如贼子再欲加害,我也不会平白就束手就擒。” 赵欢颔首,又给自己添了杯水,悠闲的喝着。 “时辰不早了,你还不走…” 赵欢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答话。 等了一会,他好似下定了决心又鼓起勇气低低说道:“芊芊,有件事情我未经你同意就安排了,还请你别怪我。” “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楚逸芊很是好奇。 “我实在怕再次失去你,所以在你八岁的时候,我选了青枝送到你身边,她是我手下影卫,擅武。”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姑娘惊诧的表情,连忙保证到:“我没有让她监视你,自打她进了将军府就签了卖身契,她是你的人了。我只是要她贴身保护你。” 楚逸芊确实很诧异,没想到自己身边都有了他的人,她仔细回忆了下青枝,二等丫鬟,平日里机灵活泼,倒也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只是这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还是非常不舒服的,她皱起了眉。 赵欢继续解释:“芊芊你信我。将军府中本就有其他钉子,大将军也心中有数,他为人坦荡从未当回事。可我不放心,若是皇帝老儿放进来监视臣子也就罢了,可如果哪日有人动了歪心,构陷将军府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我才放了青枝入府,一方面保护你,另一方面提防其他钉子有所动作。” 如果开始赵欢说的前世的事情只是让楚逸芊悲愤交加,此刻她才深刻的感知到,赵欢说的阴私龌龊阴谋构陷都在身边。 这次她真的冷静下来了,她从来不知自己认为的生活环境安逸,都是表象。也从来不知,自己父亲母亲包括祖父祖母为了给他们营造这个安逸环境做出了多少努力。 沉默许久。 “除了青枝,还有谁?” “没了。将军应该与夫人说了,夫人心细如发,虽然默认了钉子监视,但是钉子也没有实权,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将军府还是很安全的。”赵欢据实回答。 “那为什么今天突然告诉我?”楚逸芊不明白了。 “因为一来你父兄回来,我不方便来找你,你可以让青枝传话给我。二来马上年底了,你们要入宫,我担心今年年宴会有事发生,所以希望你带青枝入宫。” “为什么今年会有事发生?” “因为你还有一两年就及芨了。”赵欢无奈的看着娇媚不可方物而不自知的小姑娘:“你快及芨了,周彦他们就要有动作了。且夫人已经婉拒了郡王妃,我怕他们在宫宴上制造意外。” “我可不是姚嘉宁,摔他怀里就非他不嫁。” “可万一你们同处一室呢?”赵欢咬牙。 “……好,我答应你。”楚逸芊知道他既然这样说就必然有他的道理,想到一张大网也许已经向自己张开,她也慎重起来。 赵欢看到楚逸芊答应了,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打算离开。 “对了……”楚逸芊看他要走,情急开口。 赵欢很意外楚逸芊主动留他,刚刚站起来便又坐下,虽然没有出言调笑,却也一副欠揍的笑。 楚逸芊忽略了那张笑的妖娆的妖孽脸,问道:“之前你说杏林萧家是你外家?” “正是。” “本来小的时候想学医,未雨绸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学怕是也来不及了,你可否帮我找个医术好的医女过来?”小姑娘对学医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这有何难。我本就替你备了懂医的影卫,只是现在还在闭关训练中。还要七八个月才可学成出关。”赵欢宠溺的看着她:“芊芊年纪越长,我便越不放心。是以,女影卫也多培养了几个,给你备着。” 楚逸芊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越大越漂亮,一时也红了脸。 赵欢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心中悸动,大步走到窗边,楚逸芊未曾想他突然就走了,抬头看过去。 赵欢扭头看着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大眼睛,许下承诺:“芊芊,这一世我会以我性命守护你。”然后一个闪身没入无边黑夜。 这一夜,楚逸芊辗转难眠。 其实上次听到周彦前世作为,她也是很气的,只是因为太久远了,且今生她不打算嫁给他,所以虽然很气愤,却也没其他什么想法,毕竟那是前世的事情。 可今天赵欢说的,让她现在如入冰窖一样冷。 原来不是她不计较事情就结束了。 原来不管哪一世自己还是别人虎视眈眈的猎物。 原来自己父亲母亲扛在肩上的责任那么沉重。 原来这风平浪静的将军府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辛酸。 突然就很恨自己的天真单纯,这不合时宜的天真单纯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楚逸芊沉默了一夜也反省了一夜。 以后,她会尽可能去守护自己家人。即使做不到,也绝不会变成父亲哥哥的拖累! 第43章 问话青枝 入秋了,天也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 李氏一边要安排府里做新衣,备冬炭之类的杂事,一边忧心老夫人的身体。 老夫人这两天吃饭不是很好,还有些轻微咳嗽,请了太医来看,也说无大碍,开了几幅药便走了。 楚逸芊见祖母喝了三天药喝的更不想吃饭了,便亲手给老夫人炖了理气健脾顺气养阴的橘红老鸭汤。 她炖汤不喜油腻,会一层层将油星撇去。熬了两个时辰她就在小厨房等了两个时辰。 老夫人本没胃口,她撒娇耍赖的要祖母尝尝,心疼孙女一片孝心便尝了一小口。入口微酸,一点不油腻,熬的浓浓的汤滑进喉咙的感觉还挺舒服,不知不觉就把一盅汤吃完了,还顺了小半碗饭。 楚逸芊自打那日知道周彦他们可能要开始对她有所动作之后,便暂时停了外面的一切应酬。 害怕谈不上,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父兄最近不在京中,何必给将军府招惹是非呢? 是以,她一心一意的在家研究着给老夫人做吃食。 这小厨房里面摆满了甘草、川贝、石斛、太子参、茯苓、南北杏,简直感觉钻进了一家中药铺… 楚逸芊让管事去找了上好的普宁青梅和新会陈皮,还有前些日子桂花开的时候她制的桂花蜜,又取了上好的甘草,精心酿制了陈皮梅。老夫人最是 第44章 将军归来 楚逸芊带着丫鬟们去了祖父书房。 庆老王爷上一局输了三子,这一局看起来也情势不妙。见楚逸芊进来了,忙假装不经意的一挥手把棋子扒拉到地下几个,楚老将军自是不依,两个老顽童闹做一团。 楚逸芊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微笑着等他们停手。庆老王爷看到楚逸芊微笑着等着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个丫鬟手里捧着瓷罐子,以为是来给楚老将军送吃食的,站起来走到楚逸芊身边,眯着眼睛缕着胡子道:“小丫头,你这祖父越老越馋,你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了?” 一颗棋子飞到庆老王爷后脑勺,他好像背后有眼似的回手接住,继续逗弄楚逸芊:“你这祖父真是馋,想吃青梅还不好意思说,满世界的找青梅,还好我家孙媳年初有孕,冰窖里存了一些青梅。你说说,真是为老不尊啊!” 楚逸芊噗嗤一笑:“老王爷莫要取笑我祖父了,上次找青梅的也是小女,并非祖父嘴馋。” 说罢挥挥手让丫鬟们把瓶瓶罐罐放在一边的小几上,又让小厮去取了干净的小碟子来,取出几粒准备好的陈皮梅,给老王爷递到手边:“您请尝尝。” 庆老王爷见到晚辈讨好,又如花似玉的,心情大好,伸手取了一粒放入口中。 咦?果然好吃!伸手又取了吃。老将军看到孙女三下两下就哄得老王爷只吃东西不说话了,面上有光,笑呵呵的问:“芊儿,你又弄了什么好吃的孝敬祖父啊?”一边说一边冲老王爷挤眉弄眼。 楚逸芊恭敬回道:“回祖父,天气渐凉,我做了柚白白桂蜜送过来,您每天拿来泡茶喝,理气祛风,味道也很是清雅。”看了下庆老王爷又道:“上次亏了老王爷的青梅,所以特意将炮制好的陈皮梅送来一罐,给老王爷回去当零嘴吃。” 老将军哈哈大笑:“好,好!我的孙女最是乖巧懂事。” 楚逸芊见祖父高兴,便顺口提了自己想习武的事情。本来她也可以和青枝偷偷学几招,但是楚家自幼习武,如果让祖父和父亲知道了自己习武没有和家里说,怕是会雷霆震怒。 老将军很是诧异:“为何好好的要习武?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老王爷也凑上来:“你这老匹夫,这么好的孙女养不好,不如给我养!” 老将军没搭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楚逸芊,楚逸芊早已想好了理由,此时娓娓道来:“祖父,虽然家中有您和父亲兄长护着,但是芊儿还是想习武强身。免得日后被人说起来,将军府的女儿没一个会武的,岂不是给将军府丢人!” 两个老爷子均是哈哈一笑,只当是楚逸芊在几个小姐妹那边吃了瓜落,老将军就允了她习武。 自打过了明路,楚逸芊就每日用功,日日一早就起来蹲马步,绕着湖边跑几圈。她知道习武不是一蹴而就的,得先练基本功。 本来父兄下个月就能回来,路上遇到了其他事情拖延,可能回来也要进腊月了。 虽然将军还没回来,但是赵欢却忙了起来,这一个多月也就见过一次,还是他给楚逸阳送贺礼。 他倒是没有食言,说去补贺礼果然就补了,给楚逸阳送来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和一把精致小巧却射程及远的短弓。 天气越来越冷了,还好楚逸芊每日早上起来跑步练功,身体感觉比之前好太多了。这段时间她除了安心习武练基本功,就是专心的给祖父祖母还有自己母亲炖各种汤汤水水滋补了。 这食补果然疗效甚好,老将军每到冬日都会有些咳喘,今年倒是安然无恙;老夫人的脾胃不济和畏寒怕冷的毛病这个冬天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李氏得了楚逸芊桃胶雪燕各种她没听说过的汤汤水水更是补的面色红润,皮肤好像也焕发出了活力,更别提楚逸阳和楚逸娇楚逸玫三兄妹,每日得了各种点心吃食,嘴都被楚逸芊养刁了。 将军府上下每日下午都会看到楚逸芊小厨房里面热闹非凡,一会这边老夫人大丫鬟过来看看缺不缺食材,一会老将军随身长随过来转转,这两个妹妹就更放飞自我了,天天歇晌起来就携手到楚逸芊这边等着大姐给做好吃的。 日子就这么暖暖烘烘的又过了一个多月,快进腊月的时候,楚凤崎和楚逸鸣终于回来了。 一番迎接家宴自是不可避免,楚逸芊不停的给楚逸鸣夹菜,凑着和大哥说话,楚逸阳故意搞怪拈酸,说什么楚逸芊见了大哥就不要二哥了,明年他也随父去守边疆,也好等会来让楚逸芊宝贝。楚逸芊也嘴上不饶人的接茬道去吧,正好大哥在家,什么虾饺皇啊流沙包啊瘦肉粥啊都做给大哥吃,没他的份。楚逸阳便一张苦瓜脸的让老夫人评理,众人见楚逸阳这么搞怪,都笑做一团。 楚逸芊看着一家其乐融融,心中百感交集。真好,大家都还在,真好。 楚凤崎和楚逸鸣回来着实忙了几天,楚逸芊见父亲兄长都忙,也没有去打扰他们。 这日楚凤崎与同袍相聚喝了不少,回来便不早了,洗漱完毕后坐在屋里喝茶,只觉得这茶酸甜可口,喝下去人也清爽了不少,便问道:“这是什么茶?”李氏微笑着回道:“是芊儿特意给父亲母亲做的金桔蜜茶,只说醒酒极为好用,你回来便特意送来一些。” 楚凤崎又喝了几口才抬头道:“芊儿最近这半年怎么迷上了厨房这一套?还是让她离厨房远一些,我楚家女儿,不需要给人洗手作羹汤。”李氏轻笑:“芊儿这些方子确实妙,父亲咳喘旧疾今年好许多,母亲今年冬天胃口也好,女儿一片孝心,你又何必说她。” 楚凤崎抬头看自己妻子,不知是灯下看美人的原因还是什么,这次回来他总觉得李氏好看了许多,也年轻了一些。这样想着,他伸手牵起妻子的手:“丽芳,这些年辛苦你了。儿女各个都这么听话乖巧,子扬今年中了解元,芊儿也这么懂事孝顺,你这当娘的,是最大的功臣。” 楚凤崎虽然算是武将中有书生气的那一类,却也不是正经儒将,平日说话从未如此温柔,李氏难得听他这么说话,眼眶和双颊都红了:“夫君这是什么话,都是夫君撑起了这个家才有这父母康健,夫妻和睦,儿女孝顺,我有什么好辛苦的。” 楚凤崎将爱妻揽入怀中,夫妻俩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第45章 给大哥补补 李氏虽非常享受丈夫怀抱,却也不得不开口说了姚嘉宁的事情。 那天过后没几天,郡王妃就上门道歉了,左一个不是,右一个逆子的把周彦数落半天,看得出来她倒是真的很生气,毕竟她心仪的儿媳是楚逸芊,这楚逸芊还没谱呢倒是把人家表妹抬进门了算怎么回事。 郡王妃单独拉着李氏说,大家心里都知道是姚嘉宁相中了周彦,自甘为妾也要伴随左右,这若是其他人家的小姐,或者发生在将军府外,周彦和郡王府定不会认账,只是当日李氏和楚逸阳都在,这如果真不抬进府,也是落了将军府脸面。 这一番话让李氏心里特别不舒服,也不管姚李氏说的多大进府了,只说姚李氏已经带儿女搬走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说吧。 郡王妃当然不会亲自上门纳妾,没几日姚李氏就上门了,说王府大管家上门了,商定了三年后再过府。商量完这件事,姚李氏就带着姚嘉宁回大同府了。 楚凤崎听了无所谓的说道:“各家姻缘算各家,和我将军府有什么关系,你到时候看着给她加一些陪嫁便也罢了。” 过了一会楚凤崎他想起什么,对怀中妻子说:“今年宫宴上献的年礼你要精心准备,宴上会有西吴使者。芊儿大了,模样又出挑,你入宫后定要让芊儿跟紧你。” 贤伉俪又说了一会话,双双歇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去福安居请安的时候,李氏提起了宫宴的事情。 老夫人和李氏都有诰命在身,自有制式的诰命服和头面,这三个女儿的衣服可就需要定制了。 京城最大的制衣阁的绣娘已经带着各种布料上门了,供贵人选择。 楚逸阳当然也逃不开,他就选了一匹石青色团花纹暗纹苏绣,毕竟男人么,规规矩矩不出错就行。 楚逸芊看了半天,挑了一匹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楚逸娇选了蜜粉色镶银丝苏缎,楚逸玫挑了桃红蹙金苏缎。 前面刚送走了制衣阁,琳琅阁的又送来了首饰头面,这姐妹几个一顿挑,各自选了 第46章 入宫年宴 楚逸芊没想到,自己给大哥炖了几天羊肉汤的直接后果是把大哥的婚事提上了议程。 楚逸芊很开心,虽然她歪打正着,但她也希望大哥早点成家,有个人知冷知热的。 一转眼,就该入宫年宴了。 楚逸芊身着偏襟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水厂褙子,粉紫镶边上绣着玉兰花,流云髻上簪着一支赤金蝴蝶簪,一头垂下一颗珍珠到颊边,翠绿水滴耳环显得肌肤若水,凤眸清若秋水,明明娇娇俏俏,偏又有一份说不出的华贵。 楚逸娇一身蜜粉色镶银丝苏缎长裙,头顶三支并蒂海棠花步摇,耳挂粉水晶海棠花耳坠,好一个人比花娇的小丫头! 楚逸玫穿着桃红蹙金琵琶衣裙,发髻用十几颗花生大的珍珠簪稳了,简单贵气又可爱无比。 楚逸鸣穿了四品将军服,楚逸阳石一身青色团花纹暗纹直缀,玉冠束发,此时正被三个妹妹拉着说话。 楚风崎和李氏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女,心中无比满足。 等老将军和老夫人也收拾停当了,一众女眷浩浩荡荡上了马车。 宫门口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了,楚逸芊一眼望过去,冯曼文正冲她挤眉弄眼,林如雪和蒋婉容也到了,只是各自规矩的站在一边。看到楚逸芊来了,皆是眼前一亮。 自打入了冬,楚逸芊就没怎么出过门了,对于林如雪,她感情很复杂。她今生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前世她默默守护了自己那么久,乃至最后连早逝都是因自己而起。楚逸芊一边回忆一边走到了她们面前,林如雪俏皮的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打趣道:“小仙女,回魂啦!”楚逸芊不禁莞尔。 宫门口现在已经很多人了,楚逸芊这一笑就晃了好多人的眼。 周彦此时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和几个公子哥儿说话,远远看到楚逸芊过来他就不由得眼睛总往那边瞟,楚逸芊这么一笑,就晃花了他的眼。其实他本来对娶谁过门只衡量家世和用处,自打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触到了将军府的楚逸芊,他就慢慢移不开眼了。 大皇子此时匆匆赶来,似是有什么事情要与周彦商量,看到周彦走神,也跟着看了过去,眼中闪过惊艳,转头问周彦身边的周五:“那是哪家小姐?” 周彦已经收回目光,没有等周五回答自己答道:“明月将军府楚家大小姐。”大皇子摸了摸下巴:“果真好颜色。” 周彦压下心中不悦,转移了话题:“离王匆匆赶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离王依旧看着楚逸芊,漫不经心的开口:“王妃那个蠢货,给父皇的年礼刚刚被她失手打碎了。我已经让人取了新的来,只是这寓意要你帮忙想想了。”周彦正想换个姿势挡住他赤裸裸的目光,突然听到那边一片哗然。 只见那边有人翻身下马,俏公子穿了一身大红暗金图纹的织锦圆领箭袖长袍,束发紫金冠,镶白玉的暗红腰带上大剌剌的挂着一只上好的羊脂白玉瑞兽,只见他步履轻快的走到楚逸芊身边,轻盈的遮住了所有看向楚逸芊的目光。 离王眼睛微眯:“赵欢?他还没走?” 周彦低头回道:“殿下,现在不是问张壁古堡那些事情的时候,还是先带我去看看年礼吧!” 离王才想起来这件事,带着周彦一行匆匆离去了。 这边妖孽一般的赵欢其实并不是故意要在门口与楚逸芊亲近,毕竟楚逸鸣楚逸阳还有楚大将军的眼刀嗖嗖飞过来的滋味不好受,只是看到周彦和离王肆无忌惮的打量,他实在不能忍受,便跳下来与楚逸芊及众家小姐见了个礼,然后就死皮赖脸的跟在了楚逸阳身边。 等了不到一柱香功夫,宫门开了,众人终于进了宫。 皇宫地形复杂,各个宫殿大小纵横交错,风景又极为相似,各家都很紧了引路的小黄门,越靠近长乐宫,就越热闹。 欲腾空飞起的金甲飞龙腾在金碧辉煌的檐上,五爪彰显气势,龙须透着威严,琉璃瓦片在余光的照射下,光彩夺目,熠熠生辉。今晚的月光好像也含香,洒满了楼阁庭院,暗香怡人美不胜收,宫娥手中端着美酒,果盘,为今晚的这场盛宴做准备。 宫内宫外太监宫女忙忙碌碌来来回回,殿内一片祥和喜悦之景,分男女落座,各自小声的说笑着。 楚逸芊随着祖母母亲找到自己的位置,规矩坐下。刚刚那个妖孽不顾众人面前就跑来与她说话,还真是吓了她一跳。她虽然生性活泼,但绝非不守教条。一边恼他,一边心砰砰跳,还不知母亲回家后会怎么盘问呢。楚逸芊懊恼的喝下面前的清茶。 赵欢坐在楚逸芊的斜对面,看到小姑娘微红的双颊不由得心中一荡。楚逸芊察觉到有人看自己,便抬头打量,看到那狐狸一样充满情意的桃花眼,她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这妖孽看到小姑娘白他好像更开心了。笑的嘴都咧开了。 楚逸芊索性不再看他,转头与坐在她旁边的两个妹妹说话。 这边也有其他人过来与赵欢说话,赵欢这一扭头,就没发现前面席位上的周彦把他与楚逸芊的互动都看在了眼里,双手紧紧的握了起来,手背上青筋凸现。 赵欢一直都知道长公主身边的明玉郡主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却不知道他刚出现的时候明玉的双颊是羞红的,可后来看到他与楚逸芊眉来眼去之后,那通红的双颊就是气红的了。 楚逸芊没有再看赵欢,李氏在与周围的几家贵妇说话,她便陪着两个妹妹说话。 楚逸娇到底也大一些了还好,楚逸玫年纪还小,看到外面华灯初上,这边又迟迟不开宴席,便与两个姐姐说要去门口看看。 楚逸芊自是不许,这小家伙便吵吵着要去净房,拉着旁边一个伺候的宫女撒娇,宫女哪儿敢做主,求助的看着楚逸芊。 其实众人都来得早,所以现在离开宴还有大半个时辰,楚逸芊禀了母亲又再三保证不会乱走,一定会在开宴前回来。 入宫等级严格,楚逸娇和楚逸玫并没有带丫鬟,楚逸芊也只带了青枝,李氏怕她俩乱跑,便让彩霞跟着一起,虽然多了个盯梢,但好歹是母亲同意了。那本来乖巧懂事的楚逸娇一听小妹磨成了,便也站起身跟了出来。 第47章 明玉郡主 楚逸芊带着两个妹妹随着宫里的宫女一起去了净房。 那边明玉郡主看到,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一声便离开了。 楚逸芊在门口等着两个妹妹,就见对面过来个前呼后拥的女子,一身绯红色宫装,满头环佩,大约有十五六岁,倨傲的在楚逸芊面前停了下来。 走近了楚逸芊认出来了,这个是大长公主府上的明玉郡主。她以为明玉也是要去净房,行了个礼便没再多言。再说了,净房门口有什么可聊的? 明玉郡主没有走,抬着下巴出口不善:“吃个饭都不规矩。” 楚逸芊不乐意了:“郡主,我明明是在等妹妹从净房出来,何来吃饭不规矩?您何出此言?” 旁边不远处也都是各家小姐,听到楚逸芊这句话有忍不住笑出声的。 楚逸芊没好气的瞥了那边一眼,本来就是嘛,她是来带着妹妹去净房的,明玉说她吃饭不规矩,难道明玉郡主来净房是吃饭的? 楚逸芊无心再理她,只抬眼打量那边妹妹怎么还不出来。 明玉郡主挨了楚逸芊这么一句也恼了:“我是说,你入宫吃年宴都不规矩!不好好坐着,乱跑什么?” 楚逸芊这才明白,这明玉郡主今天是冲着她来的,而且看样子不占便宜不行。 楚逸芊看看四周提高了声音:“明玉郡主慎言吧,这来来去去的夫人小姐这么多,照您这么说,都是不规矩的人?” 脑子有疾回家去治,凭什么让她惯着? 明玉没想到楚逸芊这个人不按照套路出牌,按理说,胆大一些的应该是气恼了直接和她争执,胆小一些的现在应该气的快哭了吧。毕竟明玉自己也知道这是无理取闹找个借口发作而已。 怎么楚逸芊还让自己慎言?还牵扯周边来净房的其他人?还一脸“你有病吧,少说两句吧,我不和你计较”的样子? 明玉岂肯善罢甘休:“我说的是你,你扯别人做什么?别人去净房都自去了,就你又不去净房,又不进去坐着,花枝招展站在这里,是招蜂引蝶嘛?还是想引起谁注意?” 想了想又恶狠狠的补了一句:“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站在这里的样子很美?不要脸!” 楚逸芊更加莫名其妙了,平日里也没有得罪这位明玉郡主啊,因为她平日娇纵跋扈,和楚逸芊不是一路人,所以基本没有过交集,这人今天是哪味药吃错了,怎么冲她来了?听到最后楚逸芊明白了。 原来是在嫉妒自己美貌呀! 楚逸芊不怒反乐:“我也觉得自己挺美的,不过明玉郡主何必妄自菲薄?干什么非要和我在净房门前争貌美?” 远远的看着两个妹妹出来了,她眼里带了温柔:“虽不知道郡主为何突然发难,不过既然郡主关心逸芊为何独自在这里,逸芊便告诉郡主,是因为舍妹年幼,家母不放心,才打发逸芊随行。” “还有啊,我觉得我的脸很美,我怎么会舍得不要呢?郡主之后还是莫要再与我开这种玩笑了。”说到最后,楚逸芊直接口称我了,声音也冷了起来。 笑话,你是长公主府的郡主,我们明月将军府就是白给的嘛?重生一次楚逸芊看开了许多,反正人生苦短,何必为难自己? 又好似好心的提醒:“郡主出来不也是去净房么?” 明玉平日里只有自己撒泼,就算外面偶尔有不知身份的人还嘴,下面人也会马上亮明身份,至于品级比她高的,那就都是公主皇子了,她怎么会去招惹? 所以说到底,平日她就是仗势欺人,哪儿真正的和人吵过架呢。当下便气的双手握拳,双颊通红。 周边的夫人小姐看到这种事也不会多留,只当看不到,也没个人过来劝慰明玉,明玉就觉得自己下不来台了。 楚逸芊没再理明玉,也不觉得她有什么下不来台的,本来就是她来挑衅,既然挑衅就要做好被还击的准备。楚逸芊自己还莫名其妙呢,谁还管明玉现在心灵有没有遭受暴击? 小姑娘兀自朝两个妹妹挥手。 楚逸娇楚逸玫也快步走了过来,路过明玉郡主的时候,明玉突然怒从心中起,伸出腿绊了楚逸玫一下,这个小团子便朝前跌跌撞撞的倒去,青枝身影一闪,把小团子接了个正着。 楚逸玫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摔倒了,结果掉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抬头一看是大姐姐身边的青枝,弱小无助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楚逸芊在明玉伸出腿那一刻就怒了,还好青枝身手好,没把楚逸玫摔在地下,只是刚刚接她的时候,青枝也坐在了地下,现在把楚逸玫扶稳了,见楚逸芊过来,便自去整理了。 楚逸芊把小团子揽入怀中,抬起妹妹两只小手看有没有擦伤,还好,依旧粉糯糯。又帮她把松了的发髻整理好,再三确认自家妹妹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碰伤,才站起身来,把两个妹妹护到身后。 明玉一时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伸出腿,她就是看楚逸芊那么明媚张扬不爽,就是想不想让她好过。现在看了看因为楚逸玫这一哭,四周就越来越多的人,心烦意乱的说:“别哭了!再哭滚回去!”楚逸玫哭声更大了。 楚逸芊气的浑身发抖,就算看到远远有人过来了,也不想克制自己:“明玉郡主,我明月将军府与德平长公主府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今日一再挑衅,辱骂,殴打楚家姐妹,意欲何为?” 明玉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什么? 说她挑衅她认,辱骂?殴打?这是什么?这不是说泼皮流氓嘛? 楚逸芊见她不说话,对周边的宫女太监和过路的还有刚刚看热闹的夫人小姐行了礼:“劳烦各位夫人小姐,宫女姐姐,各位公公一会给我楚家姐妹做个见证。” 明玉听这话慌了,脱口而出:“什么见证?” 楚逸芊回过头来看着她:“自然是德平长公主府明玉郡主娇纵跋扈,宫中撒野,辱骂殴打朝臣之女的见证!” 明玉怎么可能认:“楚逸芊!我骂你什么了?我什么时候打你了?你莫要含血喷人!”想了想,又对周围的人说:“我素来说话声音大,怎么就是辱骂了!刚刚抬腿要走,哪知楚家小姑娘从后面过来,正巧走我腿上,怎么就殴打了?皇宫大内,岂能容你们污蔑主子!” “德平长公主府明玉郡主娇纵跋扈,宫中撒野,辱骂殴打朝臣之女在先,恐吓威逼证人在后,我自然会去皇后娘娘面前说个清楚!” 楚逸芊丝毫不让。 第48章 宫宴开始 明玉没想到楚逸芊这么寸步不让,大声道:“放肆!你算什么东西!给我让开!”毕竟熊孩子面对惹不起的绝招就是找靠山,她想回去宴席。 确实也离开席时间不远了,楚逸芊怎么肯让?看了看那边的人也快走过来了,楚逸芊不甘示弱回道:“郡主好健忘!我乃明月将军府楚凤崎嫡长女!” 明玉觉得这架是没法吵了,她哪问她是谁了!一时被气的口不择言:“你给我让开!楚家又算什么东西!一介武夫而已!还不是给我周家看国门的狗!” 楚逸芊确实是有意激她,因为皇后娘娘一行人在她身后越来越近了,可是也没想到她直接骂自己父亲是狗啊!压根没有多想,一个耳光便抽在了明月脸上。 “啪”的一声,世界瞬间清净了。明月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楚逸芊冷冷的看着她:“好叫你知道,我楚家三代一门武将忠于皇上,只为了大周万代千秋,百姓安居乐业。你今日若是还未服药,便回去让人伺候你服药。但你仗着脑子有疾辱我楚家是万万不行的!我楚家是替大周看着国门,但除了我楚家还有千万将士守着国门,那是国之脊梁!若没有他们保家卫国,撑起这一片安宁,哪能让你今日如泼妇一样吃饱了喝足了骂大街?” 周围一片安静。 明玉哇的一声哭出来,骂是骂不过了,上手吧!刚要上来撕扯,后面听了原委的皇后轻斥一声:“明玉住手!” 说罢便扶着贴身宫女的手迈步走了过来,四周跪倒一片见礼,皇后挥了挥手让大家起来。 明玉刚要哭诉,皇后皱了皱眉:“边疆将士以身卫国,岂是你张口就辱的?楚大将军手握兵权位高权重,妻女奉旨入宫赴宴你也敢张嘴就骂,明玉啊,我看你是需要好好管教了。” 明玉撇着嘴哭出声来。 这时楚逸芊身后几个男子给皇后请安的声音传来。原来是李氏见楚逸芊姐妹迟迟不归,便让楚逸阳来寻,赵欢早坐不住了,见楚逸阳出来也抬脚跟了出来。 刚刚前面的一幕他们没看到,但是后面明月辱骂楚家和楚逸芊那一巴掌他们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皇后见楚逸阳过来接人了,也有意息事宁人:“楚姑娘,宴席快开始了,随你兄长回去吧。”这就打算揭过去刚刚的事情了。楚逸芊想了想,自己也没有吃亏,更何况就算她再扣帽子,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小姑娘拌嘴斗气。 楚逸芊没有纠缠,行了礼便退下。 明玉看到赵欢也来了,自己被楚逸芊打了捧着脸大哭的丑样子也被看到了,气的不能自已,快走两步一把推向楚逸芊后背。 宫中哪儿哪儿都是景,就算路边也都是花丛,这楚逸芊倒下去脸估计要被刮花了。赵欢抬腿,楚逸阳也一个闪身,两个人一左一右挡在了楚逸芊身前,楚逸娇比楚逸玫高,本就跟在楚逸芊身后,感觉有人推她大姐姐,她也及时抓了一把。 楚逸阳前面一扶,楚逸娇后面一拉,旁边还有赵欢虚护着,楚逸芊堪堪站稳,还不等她回过头来找场子,她家小团子不干了,一把抓住还来不及回去的罪魁祸首嚎啕大哭:“你干什么打完我又打我姐姐!二哥!她刚刚打我!”楚逸娇一看这形势,也啪嗒啪嗒掉眼泪:“我们姐妹只不过上了个净房,又没碍郡主的路,为何骂完我姐姐骂我父亲,打完我妹妹打我姐姐?” 楚逸芊本来满腔怒火想打回去,两个妹妹替她叫屈这一哭把她心也哭化了,忙蹲下来哄了这个哄那个。 楚逸阳给明玉行了一礼:“不知舍妹如何得罪了郡主,要恼的郡主几次出手打人?” 赵欢开口拱火:“子扬兄,刚刚郡主不是说了么,你楚家也不过是给她周家看门的狗。可能她娇纵惯了,惯不把人当人吧。” 明玉瞪大眼睛看着赵欢,不能言语。 皇后面上一沉:“常嬷嬷,送明玉郡主去换身衣服。去禀明长公主,郡主身体有些不适,好生照料。若等下还不舒服,就不必出席了。” 明玉见皇后发威也不敢多言了,抽噎着跟着常嬷嬷走了。 皇后又一脸关心的问楚家姐妹:“楚姑娘,你可还好?要不要带两个丫头去换身衣服?” 楚逸芊看了看自己和妹妹身上的衣服没什么大碍,婉拒了,只是借了个房间给两个妹妹擦了擦脸。这才带着哭的鼻子通红的妹妹们回了宴席。 李氏见姐妹三个虽回来了情绪却恹恹的,便低声询问了彩霞。彩霞简单说明了原委,李氏便没再细问,只是安抚的拍了拍楚逸芊的手。 虽然这一段插曲过去了,但是楚逸芊着实搞不明白明玉为何突然对自己发难。 又等了一会,宴席终于开始了。 随之大殿传来太监的通传:“皇上驾到!!!” 众人忙走到中间跪拜,山呼万岁。 “吾皇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宗今天非常高兴,他满意双臂霸气展开,一呼万应:“平身!!!” 大太监高得全让众人入座,楚逸芊跟着母亲拜完了重新坐了回去,心里却不是滋味。 之前她没觉得这个宣宗有多昏庸,也许是年老了就更多疑了? 楚家的悲剧虽不是因他而起,却是他下的令。她正胡思乱想着,那边开始献年礼了,先从皇子开始。 因为还未立太子,所以离王为长他先献礼。离王拍拍手,分四人一组进来三组力士,分别抬着用红布盖着的年礼,各个高有三尺,几个力士抬着也并不轻松,可见也有些分量。 三组力士停在了当中,小心翼翼的把礼物放下,离王亲手掀去红布,原来献上来的是和田玉的三大士塑像。分别是大悲观音菩萨,大智文殊菩萨,大行普贤菩萨,雕工精致,宝相庄严。 众人皆不言语,按理说此处应有奉承声,只是大家皆不明白这离王是哪儿抽抽了,哪有年礼献这个的?就算有送玉佛玉观音的,也都是难得的好玉雕的小巧玲珑,好用于家中佛堂,这直接抬来半人高的三尊佛像放在当中,就生生有了大雄宝殿的即视感。 宣宗在上面神情莫测。 离王跪在地下恳切的对主位上的帝后道:“此三尊菩萨乃资寿古寺创寺罗汉元因法师亲自供奉,儿臣想着父皇母后长途跋涉礼佛不易,便五年前开始供养资寿古寺,几经周折,才说服了如今方丈,将此佛家至宝送进皇宫,以护佑儿臣父母身体康健,万事顺意,大周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这一番话说完,可谓众人皆惊了。 第49章 谷子兵法 三个塑像确实是资寿古寺的宝物,只不过也不是离王说的那样特意为宣宗求来的,离王这些年因为占了皇长子,又进了六部行走有点不知所以了。虽然开始也是兢兢业业,但后来就有点放飞自我了,尤其对于敛财更是不遗余力。 这三尊佛像,是他仗着皇子身份从资寿古寺强取的,本来是要偷偷卖给北魏,都知道北魏尚佛,尔朱氏皇族以释为尊,这三尊佛像送到北魏,值五万两黄金。 离王府今日要献的其实是三尊翡翠菩萨,按照三尊原像雕的,用了一年时间才雕好,也算是劳心费力,只是不知为何在王妃手里转了一圈,两尊都毁损了,只剩下观音菩萨像还完整,却不能单独敬献了。 离王本来打算换一尊珊瑚树作为年礼,周彦却不赞同,因为今日年宴上还有西吴太子携使者,离王乃头一个敬献,需得重器才压得住场,离王咬了咬牙,便派人把三大士像抬来了。 现在众人哗然,有称宝物难得的,有称离王孝感动天的,离王偷眼看了下宣宗也是一脸动容,自是开心得意。 宣宗本来看抬进来三尊那么高的菩萨像有点诧异,听离王这么一解释,心中确实有点温情流过,毕竟再是孤家寡人的皇帝,也希望自己儿子孝顺。宣宗很开心,让人带着力士把三尊佛像请了下去,又重重的赏了离王。 赵欢坐在下面心中失笑:这对父子还真是有趣,儿子把人家寺院里供的好好的佛像抢了来,父亲还感动儿子孝顺,也不知这被抢来的三尊菩萨会不会如愿的保佑他们。 一边鄙视一边看着其他皇子献礼,这开场的年礼确实够分量,后面献上来的奇珍异宝倒是有点不够看了。 转眼就轮到三皇子周雁萧了,后面周五捧了一只托盘,托盘上面只有一本书。 周雁萧规规矩矩的给父皇母后跪拜完,站起来朗声道:“儿臣蒙父皇亲自教导,半刻不敢怠慢求学。年前听闻终南山有隐士藏有谷子兵法孤本,儿臣亲自去终南山见了高人求了回来。还请父皇御览。” 说罢,周五便恭恭敬敬半跪在一边,等高得全呈上。 如果说刚刚三尊佛像是轩然大波,现在长乐宫里却是鸦雀无声。尤其西吴使者那边,这边带队的是太子吴狄,据传随了西吴开国皇帝暴戾的性子,最是好战。听闻周雁萧献的是谷子兵法,一时也收了漫不经心的作态,两只眼直盯盯的盯着那个捧书托盘。 宣宗听到是谷子兵法也是一激动,站起身来,竟然不等高得全近前,便向前一步,接过书来。拿到手里翻了两页,便哈哈大笑:“好!好!好!萧儿聪颖恭谦,甚得朕心!萧儿想要什么?与父皇说!” 周雁萧没有像离王那样得意洋洋,一个半跪给宣宗行礼:“父皇,儿臣愚钝不敢求赏。得到此书,未曾敢翻阅,还请父皇御览完毕,教与儿臣便是。” 这下不仅赵欢,楚逸芊都忍不住要啧啧啧了,这漂亮话说的,你不翻怎么知道是真的假的?这么久了,怕是手抄本都抄好了。这一句不敢翻等着父亲教,一句没拍皇帝的马屁,还真是把孝顺儿子的姿态做足了。楚逸芊看着周雁萧笔挺的背影暗自咂舌,果然皇室的孩子各个都不简单。 宣宗听了果然受用,又是接连几个好,吴狄那边已经从开始的震惊慢慢平复了,这个三皇子的心眼比离王多多了,非要在这个时候献兵法,还不是为了威慑西吴。 离王手里的杯子已经快被捏碎了,倒是周彦看到此景,淡淡一笑,迈步出列:“恭喜吾皇得此兵法!微臣斗胆,请皇上之后将此兵法选一些简单的杀敌阵法传与国子监武学堂,好让我大周儿郎都蒙圣恩,护我大周万代千秋!” 这话一说,本来就激动的大周众臣不管文武都纷纷叫好了,宣宗也连声称好,口称自是应该,周彦一脸恭敬的退下,吴狄的脸终于又黑了。 赵欢瞟了一眼周彦,又看了看楚逸芊,发现小姑娘并没有看周彦,才笑眯眯的喝下一杯酒。 珠玉在前,后面的献礼也就匆匆而过了,不过现在宣宗高兴,便什么都觉得好。 宣宗高兴是高兴自己儿子识趣,今日有西吴太子在,自然要长脸讲究一些。没想到老三直接把谷子兵法搬出来了。 宣宗曾听自己祖父说过,谷子兵法总结了五百多年的战争经验,分析了战争的奇正、攻守、强弱、虚实、远近等对立的现象及其相互转化的关系,只可惜自己祖父也没有得到过全本,只是机缘巧合看过几章,深知其玄妙和威力,才一直对这本书念念不忘。宣宗父子深受其影响,所以才让楚凤崎等诸位大将每次战争后要记录总结,才有了明月兵法。 宣宗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那本兵法上,至于后面的献礼是圆是方他都没心思看。皇后与他夫妻多年都甚少见他如此高兴,心里也为自己儿子开心。 一圈献礼献完了,宴会进行了一半,宣宗还是兴致高昂,不停与众臣对饮,也少不了与西吴太子喝几杯,皇后怕皇帝喝多了,适时的提醒,让宫女撤了桌上残羹,上了一轮水果点心,换了酸甜的果酒。宣宗见皇后如此体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边上的丽妃坐不住了,本来她儿子送的礼物已经够重了,没想到三皇子献出的兵书更得圣心,帝后温馨的互动也让她有点吃味,便端起一杯果酒开口提议道:“臣妾有一提议,不知陛下可准?”宣宗看着宠妃眯着眼睛道:“爱妃有何提议?说来听听,说的好了有赏!” 丽妃用袖子遮挡饮了杯中酒:“陛下和姐姐今日如此开心,臣妾看着也甚是欢喜。如今坐上众家小姐这么多,哪家小姐愿意出来表演一二?君臣同乐才是过年嘛!” 宣宗大喜:“好!君臣同乐才是过年!”又对正在给他敬酒的吴狄说:“吴狄太子,我大周女儿虽比不得西吴女儿英姿飒爽,却也各个花容月貌,才华横溢,今日就献丑了!” 西吴天气炎热又尚武,女子皮肤比起大周算不得白皙,而且着装打扮从简,比起大周来也算是不修边幅,更别谈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了。吴狄笑着饮了杯中酒坐下了。 第50章 神人畅 众家小姐听到要才艺表演,有的就面露喜色,有的呢面露不屑,有的如冯曼文这类型选手就若无其事。 楚逸芊则是一脸“我不会我不去别找我”的态度继续饮着杯中茶,放佛这手里的茶如三十三天上取的琼浆玉液一般珍贵难得。赵欢看她这样,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浓浓的宠溺。 热恋中的人总是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情意有多浓,赵欢已经非常收敛,还是被周彦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周彦最近心态很奇怪,他总觉得楚逸芊就应该是他的,到时候去提亲娶过门就是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想法哪儿来的,只是认为事情本来就应该如此。 前面已经有几家小姐去献艺了,首先上去的是御史田风家里那对双生子,田乐菱和田乐芸。 这对姐妹花献的是琴伴舞《石上流泉》,乐菱擅琴,乐芸擅舞,一时间长乐宫里就有了些许碧涧泠泠、枕流漱石的意趣。 宣宗很开心,赏了姐妹俩两盒宫花,一对玉佩,姐妹俩谢恩退下了。 有了开头的,后面也就有人跃跃欲试了。再上来的几个也表现不俗,有作画的,有书法的,有再弹琴的,反正大家闺秀最不缺的就是才艺,大家也都知道左右宣宗也只是要个热闹,这么多官家小姐仪态大方的表演场子肯定是冷不下来了。 楚逸芊默默的缩了缩脖子,宴会也快结束了,还好没人注意她。 她忘了一般作死小能手的必杀技是作死三连。 明玉郡主刚刚作了妖没有得逞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休息了半天也缓过来气儿了,又看着赵欢有意无意的瞟着楚逸芊,这口浊气在胸中不停翻涌。她深呼吸了几下,脑子里终于冒出一个不算太笨的想法。 正赶上表演间歇,明玉整理了下仪容,缓缓迈步到了中央,对着宣宗盈盈一拜:明玉也想给皇舅舅表演一个节目。” 宣宗看着这个经常进宫来玩的外甥女笑眯眯的对长公主说:“哟,我家明玉也学会弹琴作画了?” 长公主刚刚知道了女儿的蠢事有点不太开心,但也没当回事,毕竟自己是宣宗嫡亲的姐姐当朝的长公主,就算明玉跋扈一些,倒也没什么怕的。只是这明玉怎么一眼没注意又窜台上了呢? 不过现下长公主也来不及想其他的,笑着回了宣宗:“她哪儿会那些个,这个皮猴还不是仗着你宠她有恃无恐。”又压低声音对明玉说:“明玉,休得胡闹!”口气中已经暗含了不满。 楚逸芊自打明玉出来就知道这郡主还得作一把妖,此刻正偷偷站起来打算从后面溜出去净房。 明玉余光已经扫到了她,岂肯轻易让她离开?当即便回宣宗:“我知道明月将军府的楚大小姐最擅抚琴,明月虽不才,但愿为她伴舞!” 皇后和楚逸芊一样,看到明玉出来就太阳穴抽抽,刚刚的事情还没有等宴后说她,这就又出来一出。 问题现在和刚才可不一样了,刚刚再吵闹也属于后宅,周边都是女眷,现在这是什么场合?文武大臣在,外国使者在,皇帝也在当中坐着,这明玉要是再撒泼,可真就难看了。 皇后扭脸低低的交代了几句,旁边的两个贴身宫女下去了。 皇后微笑着开口:“刚刚田家姐妹琴伴舞已很是精彩,还有这么多小姐没献艺呢,明玉不如再看看?” 明玉想起刚刚被皇后呵斥了,现在也没敢看皇后娘娘,只是眼瞟着地面小声的说:“明玉素来听闻楚大小姐琴艺卓绝,今日才趁着皇舅舅开心提了一提,让大家都饱饱耳福。且明玉愿为楚大小姐伴舞……” 宣宗不知道刚刚宴会开始前的小插曲,听闻明玉这样说,以为小姑娘们平日里关系还不错,大手一挥:“楚爱卿,你家长女可在?” 楚凤崎放下手中杯,眼睛往长公主那边撇了一眼,回道:“回陛下,本次宫宴末将奉旨带了妻女入宫,如今都在席上。” 楚逸芊被点名了,众多目光扫了过来。她几步迈出来给宣宗行了跪拜大礼:“臣女楚家逸芊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宗看着底下这个小姑娘落落大方的行礼,姿势虽是叩拜,却流露出优雅高贵,暗赞一声:“好家教!”便让楚逸芊起来了又问道:“明玉说你琴艺卓绝,你可愿为大家抚琴一曲以贺新年?”毕竟是自己手下倚重的大将之女,宣宗没有直接命人去取琴,还是象征性问了一句。 皇后现在巴不得楚逸芊说不,但是她也知道楚逸芊不可能不答应,只能暗自替楚逸芊捏把汗,希望明玉别太过分。 楚逸芊不卑不亢的答道:“为吾皇和殿内国之栋梁抚琴贺新年乃逸芊之幸,逸芊谢皇上给此机会。只是逸芊要奏的曲子不适合伴舞,就不劳郡主大驾了。” 弹琴是跑不了了,那就弹吧,只不过这个明玉她可不愿意招惹,能甩则甩远点。 宣宗哈哈大笑:“好!不愧是凤崎爱女,果然大气!明玉,你可听到了?楚丫头不用你伴舞,你回去歇着吧。” 皇后刚刚已经让贴身宫女回去取她自己私藏的焦尾琴了,现在也拿过来了。 皇后对楚逸芊和楚家是有好感的,周雁萧是她的嫡子,前几日她睡眠不稳,还是周雁萧从将军府取了食疗的调养方子来,听儿子说,那方子上自成一派的一手行楷也是出自这位小姑娘之手。 而且当娘的最了解儿子,她估计自己儿子对这个小姑娘上心了。于公于私,她都不能看到楚逸芊出事。 是以,刚刚明玉说弹琴,她就让人回去取琴了,最起码不能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下面被人动手脚。 琴拿过来了,皇后让人在中间把琴桌铺好了,一切准备妥当,楚逸芊对四方各行一礼,翩翩坐下,调音。 宣宗看她有模有样,又笑着打趣道:“楚丫头,你打算给我弹什么?石上流水听了,你不会给我弹个高水流水啥的糊弄我吧?” 楚逸芊莞尔一笑:“回禀皇上,逸芊要奏的曲子是《神人畅》。” 第51章 乐舞欢歌 楚逸芊再次叩首:“逸芊斗胆,还请陛下准许臣女演奏此曲。” 宣宗大喜:“准奏。” 神人畅是上古古琴曲,作者为上古圣王——帝尧。上千年来仅有记载下来以“畅“为题材的唯一古琴曲,最妙的是整曲仅用到一至五弦。 楚逸芊选这个曲子倒也不是哗众取宠,因为这个曲子本来就是表达昔日部落领袖“尧“祭祀之时弹琴,奇妙琴声感动上天,使天神降临,与人们欢乐歌舞,共庆盛典。 六朝时期谢希逸《琴论》曰:《神人畅》,唐尧所作。尧弹琴,神降其室,故有此弄。古今乐录曰:尧祀天座有神见尧曰洪水为害命子救之。 这首曲子音调古朴,粗犷,节奏铿锵,其淳朴自然的原始祭神舞蹈节奏使得曲风苍古雄健,如江河行地,音节清莹透亮,似日月经天,华夏民族源远流长的“天人合一”观念在此曲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而她特意求旨的原因也是因为此曲乃尧帝亲奏,如果皇上不允许,她就换个曲子。 毕竟《神人畅》倍受帝王重视,因为此曲中显示了颇有渊源的汉魏遗音。生动地描绘了古代宫廷舞蹈场景,表现了“尧弹琴,神人现”的神话故事。 《神人畅》只用了五根弦,且它把十三个徽位的泛音以及徽外音全部都用到了。 楚逸芊对四方行礼,然后伸手把发髻拆了。不管众人哗然,她款款跪坐端正。 今日她穿了一身水红色,如今散发端坐在长乐宫中央,一脸肃穆,放佛手中琴弦真的是沟通天地人那么虔诚,整个人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力量,开始抚琴,开始神与人的交流。 琴曲开始一大段沟通神灵的泛音由远而近,如同天帝对人的启示,仙音飘然而至。 泛音轻清圆润,如日月经天,适足以表现神,明、暗徽全用放佛神真的无处不在,法力无边!旋律时而庄严,时而委婉,如慈悲叮咛,娓娓而谈。 随后便是一段有节奏起伏的散音、按音,似乎把人带入一次虔诚的祭祀里,那开阔的气感就如祭祀天帝般的舞蹈,神秘而有韵律。。 神妙而又奔放、热烈的音调,与其说它描绘的是人们心目中的神仙世界,不如说是再现了远古人们生活的神奇画卷:部落联盟首领“尧”祭祀时弹着琴,奇妙的琴声感动上天,使天神降临,人们为此欢乐歌舞,庆祝这一盛事。 第三段—开头就是宽宏坦荡的散音,如江河泻地,用以象征大地的厚德载物,紧接着出现的奇古强悍的曲调,淋漓酣畅,一气流转而下,气势已自摄人,但仍能再起渡澜! 更在徽外用了四个连续的虚罨,敲击面板有声,令人不禁手舞足蹈,将乐曲准向高潮,出现了天人合一般的景象! 宫中众人被她铿锵有力的琴声打动,不由得跟着韵律或点头或扣桌,年纪小的贵女贵公子都不由得摇晃着身体为楚逸芊合拍。 西吴这帮使者不像大周这边矜持,《神人畅》是华夏瑰宝,不仅仅是大周有,其他国家也听说过,只是听到的机会很少,今日大周宫宴,楚逸芊琴艺如此高超,且散发披肩,就有点还原古风的意思了。 太子吴狄一时兴起,下了中央,随着琴声起舞,或祈祷状,或狂欢状,西吴其他使者见到太子如此开心,也跟着下场起舞。 赵欢见此情形也直接离席,跟着翩翩起舞,他舞姿粗旷优美,吴狄与他对舞,其他人则围成圈,一时间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周宣宗很是开心,没想到楚逸芊能给他带来如此惊喜,更没想到西吴太子下场起舞,还好赵欢也下场了,现在放佛是自己臣子和西吴太子为他献舞。而《神人畅》的狂欢其实是生命的狂欢,是开辟鸿蒙的狂欢,创世的狂欢,这样还原在他宫宴上,哪个帝王能忍住心中澎湃? 明玉面如锅底,这个楚逸芊简直太让人生气了!本来是要她出丑,现在反而让她出彩了!本来明玉要伴舞,她拒绝了,西吴太子和赵欢居然亲自为她伴舞! 周彦心中也很是不喜,他知道楚逸芊很是出彩,却没想到如此惊艳!如今吴狄和赵欢都为她起舞,她好似浑然不知,只是一心抚着手中琴弦,似乎周围人和物都与她无关,她越是这么淡然脱俗,就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周彦心中暗自思量,看来要快点去楚家提亲了! 所有人都被楚逸芊的琴声感染,她最后一个音节收了之后,以赵欢与楚逸芊为首的众人统统向宣宗跪拜:“臣臣妇臣女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狄这时自然不会跪拜,却也被此气氛感染:“西吴太子吴狄恭祝大周皇帝陛下江山永固,国泰昌隆!” 楚逸芊此时也跪在地下,心想给了宣宗这么大一个惊喜,应该他之后对楚家会好一些吧?想到这里楚逸芊心中不由得一阵悲哀。 自己父亲兄长精忠报国,自己祖母母亲也是小心翼翼,却也逃不过帝王一道旨意。 赵欢跪在她旁边,似是感受到了她突如其来的沮丧,却也没办法安慰她,只能心中暗道,自己一定会去给她打下一片江山,好让她不用担心余生楚家是否还会厄运重现。 宣宗让众人起来,单单留下了楚逸芊,特意重赏一番,皇后见她披头散发,又特意让自己贴身宫女去为她挽发梳妆,席上众人都心中有数,这是在帝后面前得了脸了。 重新梳妆完毕的楚逸芊安静的坐回了自己位置上,这场宫宴也因为这一曲神来之曲《神人畅》要完美结束了。 宣宗很是开心,往年宫宴到这里就结束了,就应该留下嫔妃、皇子还有宗亲一起守岁了,但皇上今日好似意犹未尽,开口留下西吴太子与三品以上大员陪他守岁。 皇后刚刚要开口说让女眷先散了,西吴太子又站起来对皇帝行了一礼:“谢陛下隆恩,吴狄还有个不情之请。” 第52章 西吴太子(二更) 宣宗微不可见的眯了下眼,是他大意了,再怎么开心,这也是西吴国的太子,不比自己臣子那么听话,万一他要真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来,自己也平白在除夕夜讨个不自在。心中这样想着,面上也似笑非笑的说“太子请讲。” 楚逸芊看着台上宣宗的脸色,暗暗啧了一声,这就是帝王脸,和孩儿面有什么差别,真真是喜怒无常。 吴狄好似没看到宣宗的表情,继续说道:“吴狄未曾想大周国有这般奇女子!在下母后也曾年轻时游历四方,有幸听过异邦女子在唱一曲《沧海笑》,只是我母后见那女子时,那女子已经身重剧毒,没多久便去了。母后这么多年那歌一直念念不忘,也把歌词留了下来,不知可否请楚大小姐试着谱曲?” 说罢便不顾宣宗反应,大声的吟唱出来: 沧海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 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 竟若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果然好词!楚逸芊暗叹,不过她更觉得奇怪的是这西吴皇后也真是够执着的,一首曲子而已,至于念念不忘嘛?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沉,下意识的瞟了赵欢一眼。 赵欢看到小姑娘现在如此有觉悟很是欣慰,这才对嘛!有问题,找赵欢。他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过来,示意楚逸芊安心。 宣宗还是保持着刚刚的神色,等着吴狄继续说。吴狄看宣宗没有接他茬也不恼,继续说:“我父皇见歌词大气,母后又思念的紧,便许诺:若是庶民谱出琴曲一样大气磅礴,便许以我国大琴师的身份,封从三品,若是贵族谱出此曲,则多赏百户食邑。” 这话说的众人真是一言难尽,这西吴皇帝还真是宠爱皇后啊!唯有赵欢不屑的撇撇嘴,这是什么意思?拿个什么劳什子的琴谱跑到大周地盘上封官来了?还点名大周国大将军嫡女帮忙?这显然是要曲子为虚,找茬为实呀。 宣宗眯了眯眼没有说话,似在思量。这个西吴太子真是不讨人 第53章 大年初一 马车有节奏的晃着,虽是除夕夜,但现在也已经晚了,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车轮的声音和外面哥哥和护卫的马蹄声,晃着晃着,楚逸芊也被晃的睡着了。睡着的她卸下了紧张和防备,脸上也不再有特意端出来的大家闺秀应有的气度,只随着马车轻轻摇着。睡着的她才像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与怜惜。 外面的青枝听到车里三个主子都睡着了,叮嘱车夫稳一些,再稳一些。 回到将军府,青枝在车外轻声唤了主子两声,没听到回答,便掀起帘子进去了。三个小主子睡的横七竖八,看来真的是困极了。青枝轻声唤醒了楚逸芊,又帮忙唤醒了逸娇逸玫,帮着整理了下仪容,打帘子唤人。 门口已经一堆人来接了,楚逸芊的月圆和月牙,楚逸娇的玉亭和玉立,楚逸玫的四喜和丸子早都等在那边,看到各家主子回来了,纷纷上来接,有拿披风赶紧给批上的,有一左一右扶着主子慢慢走的,楚逸玫的丫鬟丸子长的粗粗壮壮,叫不醒楚逸玫,索性直接把她家小姐背在身上往回走,四喜搭上披风跟在一边招呼着。 楚逸娇也是困的七晕八素,她的玉亭和玉立今儿也没跟进宫,这会小心的扶着她下了马车,还没走两步就脚下一软,惹得玉亭一声低呼,玉立早喊了婆子抬了软轿来等着,只等进了门就上轿抬回去了。 楚逸芊到底大几岁,还好一些。现在也是困的前言不搭后语,李氏不知道和她说了句什么,她半睁着两只杏眼迷离的看着自己母亲,好像一只被扰了觉的猫。李氏无奈的挥挥手,月圆和月牙忙扶着往回走。 其实李氏一肚子疑问,看到楚逸芊困到极致的样子,就算李氏心中再多疑问也不忍心再问了。 楚逸鸣看着自己三个妹妹实在困的不行,被各自丫鬟迎上之后娇憨可爱的样子就轻轻的笑了。 楚逸阳现在也打马立在了自家兄长旁边,看着大哥笑了侧脸去看。 楚逸鸣没有收敛脸上的笑意和眼里的宠溺,转头与二弟说话:“子扬,我们这三个妹妹性子淳朴,如珠如玉,你我二人就算为了保护好她们,也要争一份功名在身啊!” 楚逸阳自是应了,也含笑看着三个妹妹。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楚逸芊起的很早去福安居请安,李氏给楚逸芊姐妹做了难得一样的衣裙,大红色的冬裙,裙角和袖边都镶着金线,华贵的很。姐妹三个站在当中穿着一样的红裙,或明艳,或柔媚,或娇憨给祖母拜年,把老夫人喜的和什么似的,不停的对李氏说:“这样喜庆!这样好看!” 外面一早起来就在下雪,人人都夸好,便是楚老将军也笑眯眯的说了两句,“瑞雪兆丰年。”许是今年百姓的日子能好过上不少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用了早膳,楚逸芊回了听雪苑连大氅也没有披,就抱了一个手炉站在廊下,看成片成片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 月圆喊了一声大小姐,楚逸芊今年十三了,已经到了能收礼的年纪了,于是李氏便把送给楚逸芊的东西都叫人直接抬去了听雪苑,就叫楚逸芊亲自打理。虽然她打理这些倒是不发愁,但是总归废了她不少的功夫。听到月圆喊她,她心中略微不耐,却没有犹豫,朝里屋走去。 等她结束了里头的事儿以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再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显得天更亮了一些。她穿过回廊往前走去,刚转了个弯步子就猛地停住了。好半天她才不敢相信一样伸手去揉了揉眼睛,慢慢的,又揉了揉。 连呼吸都轻了下来,她只身一人,没有任何人跟着她。她脚步很轻,往前挪了两步,又挪了两步。前头柱子下站着的人也是一身红衣,披着白色的狐裘,发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早先落下的雪,都化成了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他含着笑,是那种从眉角到眼底到高高上挑的嘴角都能叫人看清楚的笑。他显的快活极了,似乎什么寒冷都没有,只有快活。 妖孽如斯,远远望去,竟然仿若谪仙。 楚逸芊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就怕自己的声音惊着了他,“你,不是今日要陪着陛下和西吴太子吗?” 赵欢笑了,朝她挥了挥手,“过来。” 楚逸芊缓缓的走过去,他笑着低头看她,又把自己身上披风摘下来给她披上:“这么冷也不知道搭一件披风。” 楚逸芊在他的披风里被他的气息包围着,抬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我随父亲来给老将军拜年。晚点再进宫。” 楚逸芊觉得自己穿着他的披风,他一定会冷,而且院子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要带他进偏厅说话。 赵欢笑着摇了摇头:“芊芊,我稍站一下就得走了,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芊芊,吴狄是敌非友,他昨日看似无意,实则冲着你来的。你处理的很好。” 楚逸芊低下头:“哪里就那么多说法了,我只是觉得这是在大周,还是要听大周皇帝皇后的话,臣子本份而已。” 赵欢一噎,沉默了片刻继续道:“芊芊,那个琴曲你能谱出来嘛?” 楚逸芊有些不解,抬头看他。 赵欢看到小姑娘眼中些许迷茫,低低的笑了:“芊芊莫慌,你若能谱出来便谱,谱不出来也无妨。” 楚逸芊话中带了些脾气:“你说那个西吴太子,怎么如此无礼?平白给个词,就叫人谱曲,谁都没听过原曲,这谱出来谱不出来不都是他说了算么?” 赵欢也笑了:“他要自掘坟墓,你管他呢。我只是担心你心中不安,所以来宽你的心。” 楚逸芊哦了一声,小声道:“谱出来谱不出来我还没想好,或许能吧,反正皇后娘娘也没限定我时间,且让他等着就是了。” 赵欢失笑:“也是这么个理儿,既然芊芊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便放心了。” 楚逸芊撇撇嘴:“不是自己家人的事情,也不是你的事情,我放在心上做什么?左右上有皇上皇后,下有民间奇才,我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会谱什么曲。” 赵欢哈哈大笑:“妙极,妙极!” 楚逸芊被他笑的有些不自在:“不与你说你担心我,说与你听你又笑话我,真是的。” 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情态让赵欢更是 第54章 打便打了(二更) “少主…”不合时宜的声音想起,是赵欢的贴身近卫青蛟。 赵欢轻叹一声,伸手替楚逸芊抚去头上的雪花:“芊芊,我得走了。” “嗯…” “芊芊,那曲子你不要为难。” “嗯…” “芊芊,我给你的年礼,你要打开看,不要堆进库房里。” “嗯…” “芊芊,我走了。” “嗯…” 楚逸芊伸手解胸前的系带,想把披风还他,赵欢笑了:“我不冷,你穿着吧。” “我在自己院子里穿着你的披风怎么和母亲交代…”小姑娘嘟囔道。 赵欢摇了摇头:“那我送你回去。” “嗯…” 赵欢把楚逸芊送到屋门口,立在外面,等着青枝把披风送出来才离开。 楚逸芊隔着窗子看着赵欢,心中一片温暖。 申时,福安居那边派人来请楚逸芊过去说话,月牙过来要给她更衣,楚逸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中午没有歇晌,不换也无妨,于是她摆了摆手,让她去取了一件披风过来,便去了福安居。 老夫人和李氏自然是在的,楚逸鸣楚逸阳兄弟也在,看来大家都是满腹疑惑等着问。 楚逸芊见完礼,坐在她的位置上,等着李氏问话。 自家儿女,李氏自是开门见山:“芊儿,昨日的事情甚是蹊跷,你祖母和母亲心中都有些疑惑,所以今日来问问你。” “芊儿知道,母亲请问。” “先说说那个明玉郡主吧,你是怎么得罪她了?” 提起明玉郡主,楚逸芊也是一肚子气:“谁知道呢!她好似脑内有疾!我带着娇娇和玫姐儿去净房,她就过来生事,说我不守规矩,站在净房门口招蜂引蝶。女儿当然不受她这个闲气!” 众人皆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插曲,听小姑娘气鼓鼓的一说,皆是一愣,楚逸芊喝了口枸杞红枣茶顺了顺气继续说:“她是公主府明玉,我也是将军府掌珠,没的白白让她拿来撒气!” 老夫人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楚逸芊继续说:“后来争执了几句,娇娇和玫姐儿就出来了,玫姐儿好好的走路,她非伸出腿绊我玫姐儿!还好青枝有些身手,扑过去把玫姐儿抱了个满怀,不然玫姐儿昨个肯定要摔跤!” 楚逸芊越说越气:“女儿看皇后娘娘远远的过来了,就质问她为何挑衅辱骂殴打我大将军府的女儿,谁曾想那个明玉看起来是皇室宗亲,金枝玉叶,出口却污鄙不堪!张嘴就说父亲和哥哥是给她周家看门的狗!” 老夫人和李氏对视一眼,等楚逸芊继续说,小姑娘站起来走到自己大哥身边,看着大哥坚定的说:“她敢辱我父兄,我便敢打她!她辱我骂我,我都能忍得住气与她周旋,让皇后惩治她,她骂我父亲兄长,却是万万不行的。”楚逸鸣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芊儿,她辱你你也可以打她。” 老夫人想了下,问道:“皇后娘娘可曾听到了?你打了她还说了什么?” 楚逸芊平静了一下,说道:“皇后自然是看到了。我说我楚家是替大周看国门,除了我楚家还有万千大周将士守国门,那是国之脊梁!” 老夫人点点头,眼中含笑:“芊姐儿说的对。” 李氏倒是不知道这么多,毕竟彩霞禀她时候在宫宴上,也不好细说,回来又太累了,今日又是大年初一,需要她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现在听说自己小女儿差点被绊倒,大女儿还动手打人了,打的还是明玉郡主,现下也站了起来,走过来拉起女儿双手焦急的问:“芊儿,后来她没再为难你吧?” 楚逸芊反握住李氏,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后来皇后娘娘来了,也斥责了她,再后来二哥也来了。” 李氏心下稍安:“那就好。我看就要开宴了,你们三个还迟迟未归,便差你二哥去寻你们,到不知还有这么一出。” 楚逸阳冷哼一声:“芊儿打得自然是对的,那个明玉郡主也该长长记性了,即使我和皇后娘娘都在,她还敢撒泼呢!居然朝着花丛推我芊儿,还好娇娇手快,我和赵欢左右相护,芊儿才没摔倒。不然芊儿这个年怕就过不好了!” 老夫人重重的把手中茶杯放下:“打便打了!好她个德平长公主!这女儿教的好哇!” 一群人忙上去给老夫人顺气,让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摆摆手:“我无事,芊姐儿继续说吧。” 李氏看着老夫人确实无碍,便拉着楚逸芊的手又问道:“且不说那个明玉了,芊儿,那个神人畅是谁给你的谱子?” 楚逸芊来得时候便想好了怎么回答:“库房里有那么多藏书,我闲来无事翻书看到了有这么个记载,便留意寻了谱子回来。” 李氏点点头,这倒像是楚逸芊做的事情,想了下又回到老夫人身边,轻声问道:“母亲,那个西吴太子让芊儿谱什么曲子,您看如何处理?” 楚逸鸣上前一步,把祖母身边的茶递给柳绿让她去换杯新的,转过来对自己母亲说:“那个西吴太子说话多有蹊跷,芊儿不是已经禀了皇后么。让皇后广纳贤才帮他谱曲,我大将军府的女儿又不是琴师。” 楚逸芊心中百感交集。如楚逸鸣所言,她本也觉得要谱曲子去找琴师,找她做甚?可今日赵欢特特的为此事前来,替她担忧,母亲也替她担忧,她觉得这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简单了。 老夫人顿了顿:“鸣哥儿说的是,芊儿会谱便谱,不会谱便罢。左右我与你祖父这把老骨头还在。” 大家又说了会话,老夫人让人去请全家过来吃年宴饭。 本来应该是除夕,只不过昨日在宫里,今日便是家宴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饭,没有人再提吴狄和谱曲的事情。 吃完饭出来,各自回屋。外头的雪还在下着,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原本来时的路已经被扫出一条干净的道来,此时却重新盖上了厚厚的雪层。月牙劝了一句,“小姐,不如咱们等雪停了再回吧。” 楚逸芊摇头,却突然从她手上接过伞,自己迈入了雪中。月牙吓了一跳,忙顶着雪走到她边上,试图接过伞来,“小姐,我让人去备轿子来,雪天路滑,小心摔着。” 楚逸芊又摇头,轻声道,“你们打着伞在后头跟着吧,我想走走静静。” “小姐,太冷了,仔细风寒……” 楚逸芊便不说话了,只往前走去。月牙不敢再说,只能退了几步远远的跟在后面。 只见那个穿着月白色斗篷的姑娘自己举着伞,一步一步的踏着雪,如同踏着迎风而来的巨浪,不停歇不畏惧的往前走。 第55章 拼力一试 这雪一下就不打算停了,这几日都在下雪,外面也更冷了。园子里的人工湖也结了冰,楚逸阳每天在湖边看看,总觉得再冷几日就可以在冰上玩了,楚家三姐妹向来相信二哥,每日路过都会看看冰面。 这事儿被楚逸鸣知道了,当着三个妹妹狠狠的骂了楚逸阳。自己家院子的人工湖当然不可以嬉冰,且不说冰面不够大,就说这才下了几天雪啊就想嬉冰,冰层也不够厚啊!楚逸阳苦着脸求了半天,楚逸鸣看着三个妹妹垮下来的小脸也很是不忍,终于妥协答应带他们去郊外冰场玩。 过年期间大家都吃的多一些,楚逸芊把之前腌制的利于克化的零嘴又准备了一些,还特意熬了酸酸甜甜的红果糕给大家送去。 楚逸阳看到大妹妹来送吃食,眉开眼笑,对着楚逸芊挑了挑眉:“芊儿,我这骂挨的值吧?过几日就能带你们去嬉冰了!” 楚逸芊好笑的看着自己二哥一脸“我最聪明我最棒快夸我”的表情,点点头:“二哥自是有本事的。” 楚逸阳接着邀功:“你道我不知道园子里的冰面不能嬉冰呢?我就是想着,趁着你们还小,男女大防不那么要紧,与你们多亲近亲近。一年四季有那么多玩的,哥哥许是不能都带你们玩,但是挑几个有趣的还是可以的。” 回来的路上,楚逸芊想了许多。前世他的二哥虽然也很是疼爱自己,却也和大哥一样,如父如兄。这一世或许是因为她打小就主动亲近的原因,二哥对自己也更亲昵了。 大年初六,林如雪和蒋婉容约了楚逸芊小聚。 楚逸芊没有把西吴太子那件事太当回事,看到两个手帕交一脸担心的样子她啧了一声:“快瞧瞧,这都是谁家的姑娘,豆蔻年华就忧国忧民。” 两个姑娘被楚逸芊逗的一笑,三个人又笑闹了一会,如雪担忧的对楚逸芊说:“芊儿,我总觉得如果你真的不去谱那个曲子,西吴太子那边会借此拿乔。” 蒋婉容点点头:“说的正是,我那日也与父亲私下聊过此事,怕是那吴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楚逸芊蹙眉,要说工于心计,还真的是这帮文臣。婉容和如雪看到楚逸芊终于重视起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毕竟楚逸芊那么鬼精灵,若是她真的想做什么事情,大多是可以如愿的。只是怕她漫不经心不当回事。 如雪捏了一块点心慢慢吃着,看着软软糯糯,入口即化,酸甜可口。如雪笑着对她俩说:“快看看咱们的小芊儿,现在都能出去开点心铺子了。” 楚逸芊笑着骂了一句,让月圆去准备了一些装了食盒,等下给她们带一些回去。如雪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别给婉容,她家有南越厨娘,那一份也给我!” 婉容也笑了:“芊儿给我的我自然要带走,你吃你自己的去!” 这一笑闹,倒真的气氛活跃了起来,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就该回府了。婉容郑重的对楚逸芊说:“芊儿,你即使谱曲也莫要太过忧心,我和如雪也会找人谱曲子,代表府里交上去。” 楚逸芊也收了笑容:“我知道的,两位姐姐放心。”因着是从小长大,多了许多情谊,她们之间从来不会姐姐妹妹的乱叫,现在楚逸芊倒是真心实意的叫了这一声姐姐。 送走她俩,楚逸芊第一次慎重考虑这件事,想了半天,她还是去了福安居。老夫人似是早知道她会走这么一趟,慈祥的看着自己的乖孙女。 楚逸芊鼻头一酸,最近确实是委屈了,她伏在祖母膝上,情绪低落的问:“祖母,你说怎么都冲着我来,明玉这样,吴狄也这样,我都不认识他们。” 老夫人抚着孙女的背安慰着:“我的姐儿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是大福报,但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姐儿注定要承担许多普通人家不用面对的责任,可怜我的姐儿才多大,就被人算计。” 楚逸芊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祖母:“他们能算计我什么呢?” 老夫人笑了:“我的芊姐儿长的这么好看,将军府手握兵权常年在边境上压阵,你说那吴太子算计你什么呢?” 楚逸芊动了真火:“竖子尔敢!我岂是他可肖想的!” 老夫人哈哈大笑,拍了拍楚逸芊的手:“这才对嘛!堂堂大周国将军府的嫡长女,是他可肖想的?” 楚逸芊有点不好意思:“祖母,这个人实在是太无礼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他也未必是真的想与我将军府结亲,如果他真的上门提亲,我倒要敬他是条汉子。两国之间就算联姻也应该是公主郡主,怎么也不会把重臣之女外嫁。所以我说他只是小人算计,把你拖下水,也不知到底是何居心。” 楚逸芊想了想眨巴着眼睛问道:“祖母,那这个曲子我是不是应该谱出来交给皇后?” 老夫人愣了一下:“芊姐儿,凭他没头没尾几句话,你能谱出来?” “孙女愿拼力一试。”楚逸芊坚定的说,浑身不自觉地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可小觑的气场。 老夫人第一次不再拿看孩子的眼光看楚逸芊:“芊姐儿,兹事体大,你可有把握?” 楚逸芊点点头:“应该可以。” 说完之后又像软骨头一样贴在祖母身边撒娇:“反正谱不出来,还有祖父祖母。左不过被人笑话我夜郎自大。” 老夫人失笑,这才是她的孙女嘛,到底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那日之后,楚逸芊除了请安就闭门不出了。 她查了很多很多琴谱,府里通音律的几个丫鬟李氏也都调了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三皇子和赵欢也送了几个琴师过来帮忙,关在屋里十几日,楚逸芊一点思路都没有。 楚家上下对楚逸芊很是关心,连老将军都说了话,让楚逸芊不用太辛苦,谱不出来就算了,左右将军府又不是乐坊。 楚逸芊却不想放弃,这几日她不在执着于琴谱,左右有人帮忙查琴谱,她越来越觉得此曲应不是古曲,看来真的要自己谱了,思来想去,她去了老将军书房。 老将军书房有很多残本古籍,她想看看有没有一些帮助。 老将军见孙女这样自然是又心疼又着急,让她不着急看书,先与自己说说话。 第56章 沧海笑(二更) 楚逸芊知道祖父心疼自己,且也不差这一会功夫,便缠着祖父聊了很多他年轻的事情。 楚伯雄年轻时是一起随着先帝打天下的,戎马半生,自然豪爽大气,又聊到了西吴吴氏江山。 当时国号叫大凉国,吴狄的祖父当时只是大凉国的一个郡王,封地只有千户,那边地广人稀,还时常受当时皇上和太子的排挤,当年立功心切,还曾带着一支人马来烧过楚伯雄的粮草。 结果正好赶上楚伯雄夜归碰到,两下带着护卫队将他们都拿下了。 只不过当时他只是一个番邦郡王,手中也只有弹丸之地,签了协议楚伯雄就没有斩尽杀绝,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老郡王窝窝囊囊,儿子确实个有本事的,一举起兵打到了国都,还改了国号为吴,这才有了如今的西吴国。 楚逸芊倒不知道祖父还曾有这么多过往,一脸崇拜的听着祖父讲古。听到这里,楚逸芊半嗔着问了一句:“祖父,您后不后悔当时放过他啊?” 老将军没有犹豫的摇摇头:“过往皆云烟,这么久过去了,恩啊仇啊自当都忘了了。” 楚逸芊听了对祖父更加敬仰,一时心潮澎湃:“对!祖父那一辈的恩仇已了,我们这一辈却是刚刚开始,那这恩仇,便由我来做主吧!” 老将军哈哈大笑,拍着楚逸芊肩膀说:“我楚家儿女自当如此!” 楚逸芊拿了几本书往回走,回来路上就被楚逸阳和赵欢截住了。 大家最近都担心楚逸芊钻牛角尖,赵欢尤是。今日特意巴巴赶来,也不是想出了什么主意,毕竟那是一个道听途说的琴谱,又不是什么残局或者其他谜题,除了提高对外赏金让民间琴师踊跃作曲,现在也只能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楚逸芊刚刚与祖父聊过,现下心情正好,对楚逸阳说:“二哥,我想喝酒。” 楚逸阳脚下一绊:“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 楚逸芊抬起下巴:“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现在不也在为国出力么!” 又眨巴眨巴眼:“二哥,我最近阅读古籍,我看很多大师不都是酒后留下的千古绝唱么?” 赵欢也笑了:“芊…芊小姐,你这是看的哪门子的书?没有教会你作曲,反而教会你喝酒了?”因是当着楚逸阳,赵欢自是不能如私下那般芊芊芊芊的叫了。 楚逸芊撇撇嘴:“我又不用正经八百学什么作曲,叫个琴师候着,我唱出来,他记就是了。” 转过头去扯着楚逸阳的袖子:“哥哥,我要喝酒!我听祖父说,他们当年如何策马驰骋,如何九死一生,战时就草根也吃得,观音土也吃得,胜了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现下满腔热血,你让我喝酒试试,兴许就写出来了!” 楚逸阳也在军中呆过两年,听她这样说,不免就有点松动了。 楚逸鸣早在旁边听了个清楚,他在军中时间比楚逸阳要久很多,听到这里也出声了:“芊儿,你是为了作曲要喝酒,还是为了什么喝酒?” 楚逸芊见大哥也来了,松开楚逸阳,跑过去拽住楚逸鸣:“大哥,我不是为了谱曲喝酒,只是就觉得身为女儿家,我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上战场,但我乃将门之后,我不知道胜利的喜悦,也不知道苦战的悲壮,每次下了战场那碗酒都是再庆贺重生,我想敬逝去的万千英魂一杯,也想敬活着的勇士一杯,还想敬我的祖父,父亲,哥哥一杯,楚逸芊何曾有幸,能生在如此英雄世家!” 赵欢从未见过这样的楚逸芊,坚定、勇敢,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原来他的小姑娘 第57章 入宫觐见 楚逸鸣看着妹妹迷迷瞪瞪的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楚逸芊的脸蛋:“芊儿是不是忘记了?昨儿个你在大哥那边饮酒高歌,大哥不懂音律,只觉浑雄壮阔,豪情如潮涌甚是霸气,遂让琴师整理成稿,又稍调整一下给你送了过来。” 楚逸芊这才明白,她昨夜狂饮后兴起将宫商角徵羽倒弹成羽徵角商宫的曲子被琴师记下来谱成曲了! 她虽然还记得昨日喝醉了弹琴,也记得自己好似弹的还不错,而且大哥二哥和赵欢都很是 第58章 嘉敏县主(二更) 因是第一次合奏,楚逸芊也不敢托大,只是稍做了前奏,就开口唱道: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赵欢还在吹箫,楚逸鸣跟着唱: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楚逸阳大胆的对着宣宗一个江湖拱手: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赵欢在楚逸阳唱的时候便已经放下萧,平稳气息,这时也开口了; 清风笑,竟若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最后一句,四个人一起合唱: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唱完仅是意犹未尽的样子,楚逸芊继续抚琴,赵欢继续吹箫,楚家兄弟“啦啦啦”的和声。 一曲唱完,宣宗听得大喜,啪啪啪的抚掌大笑:“好!好!好!赏!重赏!”竟是连说了三个好字。 四个人忙站起来行礼谢恩,连带着老夫人也站起来要行礼,皇后忙让常嬷嬷上前相扶,免了这个礼。老夫人只好作罢,恭敬的对宣宗说:“皇上仁爱,可这赏,楚家当不得啊!” 宣宗疑惑:“老夫人何出此言?” “启禀陛下,楚家三代将军,女儿虽不可上战场,却也是将门之后,岂能谱个曲子就找皇上讨赏?老身是断断不许的!”停了一下,又继续说:“更何况,这次是西吴太子找茬,我儿楚凤崎在西吴边境压阵,他们转头朝我孙女发难,此等行为无状于老身看来,实在是幼稚至极!还好托皇上洪福,这曲子也给他谱出来了,还劳烦皇后娘娘赐给他,也免了我将军府与他相看两厌。”楚老夫人这话说的真是妙极,宣宗哈哈大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人说话还是这么豪爽痛快!” 想了下又说:“这赏是要赏的。那西吴太子不是说,若是庶民谱出便许以吴国大琴师的身份,封从三品,若是贵族谱出此曲,则多赏百户食邑,这话他先说了,朕不赏,倒显得朕小气了些。” 其实老夫人不想让赏是因为他楚家战功赫赫,这靠作曲子赏算个怎么回事?听宣宗提出来西吴太子所说,现下也只好噤声。 楚逸芊跪地叩首:“臣女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作曲,如今也只是将娘娘交代的事情做完了,前来复旨。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有谱个曲子便找皇上要赏赐的。再说,西吴国行事无状,举国之力为他们的皇后找琴谱,我大周盛世安稳,皇帝英明神武,皇后母仪天下,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我等子民的福分,断不敢再作他想!” 楚逸芊说话倒不是拍马,这西吴行事无状是好听的,难听一些的就是荒唐。哪儿有全国到处找琴谱的皇后?这皇帝还就真配合,搞得这个太子也是颠三倒四,外出作客也不忘给自己的亲娘找谱子。还好大周没摊上那样的皇帝和皇后。 这一番话言辞恳切,这要让别人说出来也许就讨人嫌了,可眼下听这个一身鹅黄色裙衫的小姑娘脆生生的说出来加上她一脸庆幸生在大周的表情,倒真的让皇帝和皇后开怀了。 皇后抬手让楚逸芊近前说话,拉着楚逸芊的手对皇帝说:“瞧瞧这张小嘴啊,真真是讨人 第59章 为何册封? 楚逸芊领完旨人还是懵的。 这是唱的哪一出?自己唱了个歌就成了县主了?还有了封地? 来宣旨的是宣宗身边的大太监马德全,李氏上前塞了个荷包,马德全接过开塞到袖子里,接的时候便知道里面塞的是银票,笑眯眯的谢过了李氏,也不喝茶就直接回宫复旨去了。 东西都抬进了听雪苑入了库,楚逸芊还是没搞懂自己为什么突然成了嘉敏县主。最近皇上和皇后好像都挺 第60章 入宫谢恩(二更) 因着年假,楚凤崎父子都在京中,且赵欢自己也说过,最近不会来。所以楚逸芊才没有想过给赵欢递信的辙。却没想到,是夜,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叩窗声。 楚逸芊心中很是欢喜,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赵欢已经有了依赖,许是因为两人都是重生之魂,许是因为赵欢对自己两世的情根深种。现在听到他来了,她瞬间安心许多。 轻手轻脚的打开窗,赵欢翻身进来了。带进来的除了赵欢身上独有的混合了皂香的味道,还有冷冽的寒意。 往日赵欢前来,楚逸芊总要开着一些窗,今日却因为天气寒冷,她不得不小心的把窗户关严。 赵欢现在对楚逸芊的闺房已经很是熟悉了。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暖了暖身子,才抬头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小姑娘。 他几次翻窗而入,且后来两个人也开诚布公的对她袒露了心迹,楚逸芊现在倒也有些习惯了,虽然她知道这样不对,更多的却是甜蜜。 他微眯的桃花眼放佛有无尽的情意,从他眼睛里看到的仅仅只有一个自己。楚逸芊心中一跳,忙开口说话打破了这无限暧昧:“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我父兄在,你便不敢来么?” 赵欢苦笑一下,这小姑娘说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他语气温柔的说:“芊芊,我知你心忧县主的事情,所以来和你说说话。” “这便奇了,你怎么知我会忧心?”小姑娘继续不噎死人不罢休。 “那周雁萧目光总随着你打转,他生母便是皇后,如今册封你个县主,说他爱慕之心路人皆知也不为过了。”赵欢半酸涩半苦涩的开口。 楚逸芊恹恹的一屁股坐下:“我祖母也是如此说的,母亲还担心我心悦于他呢。” 赵欢一听这话,便知道将军府并无此意,刚刚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整个人笑的灿烂无比:“祖母和母亲担心自是有道理的。” 楚逸芊白他一眼:“虽说你我二人这样了,但是你还是不许乱说话。” 赵欢被她这一眼瞪的麻酥酥的,放下手中茶杯,握住小姑娘柔夷:“你我二人,怎样了?” 楚逸芊把手抽回来,恼怒的嗔道:“不是担心我么!却是来占便宜的!” 赵欢不敢再逗小姑娘,只是陪着笑:“芊芊,我心悦你,自然看到你会情不自禁,还请芊芊饶我这一回吧。” 看到楚逸芊没理他,又舔着脸继续说:“芊芊,我今日来是真有要紧之事。三皇子还不算个麻烦,毕竟他是皇后嫡子,且人品算是端正,若你们将军府婉拒,应该也无大碍。” 楚逸芊想起祖母后来说的话,也赞同的点点头:“祖母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芊芊,我怕的是那周彦和离王...”赵欢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打量着小姑娘。 果然,楚逸芊皱起了眉:“周彦倒是无妨,左右母亲已经拒绝过他母妃一次,也不差再拒绝一次,倒是你说的这个离王是怎么回事? 赵欢叹口气:“芊芊,你有多诱人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楚逸芊只当他是甜言蜜语哄自己开心,低着头没有答话。 赵欢这是真无奈了,又把那日宫宴门口为何挡着她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芊芊,本来你父亲手握兵权,你大哥少年将军,二哥又打算入仕,你就难免会被人算计。如今你又得了皇上亲睐,这次入宫谢恩,怕是丽妃那边会有动作了。” 楚逸芊更想不通了:“离王不是有正妃了么?” “所以怕他们用什么隐私手段逼你就范啊!芊芊,你定要多多小心才是!” 见他说起这个,楚逸芊突然想起来他上次也提醒过自己入宫要小心,只不过宫宴赏遇到发难的只有明玉郡主,她不禁问了一句:“你上次说让我当心入宫有人发难,是不是就是明玉郡主?你怎么知道她会发难?” 赵欢正在喝水,听闻此言就被噎住了,又不敢咳嗽,憋的脸通红,楚逸芊忙上去给他抚背顺气,半晌他才缓过来:“我提醒你是让你警醒一些,最好与周彦他们不要有接触,谁知道那个明玉郡主是怎么回事呢?许是疯癫了吧。” 楚逸芊还要再问,赵欢却又一脸严肃的提醒她:如果进宫,皇后那边大大方方谢恩就好,丽妃那边,一口水也不要喝。遇到周彦或离王,都要身边有人在,也不要随意跟着小太监和宫女乱走。甚至还给她留下了一幅后宫的路线图,毕竟后宫之中小黄门带错路的桥段太多了,他决不能让楚逸芊栽在这种低级错误上。 交代完,赵欢也不多呆,便又匆匆去了。 楚逸芊认真的把自己可能会走的两条路线看了个滚瓜烂熟,又留意了一下其他各妃宫殿的大概方位,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图收好。 这次入宫可以带两个宫女,她还是带了青枝,另一个带了月圆。为了保险起见,她特意把地图让青枝看了,青枝从小受过训练,不过盏茶功夫便牢记于心。楚逸芊又考校了几次确认无误,才把地图烧了。毕竟皇宫地图藏在将军府里,这种隐患不能留。 入宫谢恩是两日后了。 这日李氏与她一早就打扮的整整齐齐入宫谢恩了。 翊坤宫里,楚逸芊规规矩矩的三拜九叩谢恩。 皇后看着下面的小姑娘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风范,越看越是 第61章 丽妃有请 李氏母女正陪着皇后说话,丽妃身边的大宫女黛蓝过来请安了。 皇后淡淡的让她起了身,黛蓝又给李氏和楚逸芊见了礼,才又正对皇后福了礼:“启禀皇后娘娘,丽妃娘娘早听闻嘉敏县主柳絮才高,这次也备了几本古籍作为庆贺册封县主的薄礼,请县主与奴婢走一趟丽嫣宫。” 皇后娘娘没让她起来,只是转脸淡淡的问了楚逸芊一句:“芊丫头,你意下如何?” 看这样子,如果楚逸芊不想去好像也可以。楚逸芊想了一下,站起来行礼回话:“谢皇后娘娘厚爱,丽妃娘娘有请,臣女这便随这位姐姐走一趟。等下再回来与母亲一起给娘娘辞行。” 皇后笑了:“如此也好,那你就随她走一趟吧。本宫与你母亲也好久没见了,你走了我俩也好好说会话。”又打发翊坤宫一个得力的太监跟着:“芊丫头难得进宫,丽嫣宫离这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万一走岔了路,本宫可是要担心的。索性小李子,你随着去走一趟吧。” 楚逸芊又转头谢了那个小太监,便让黛蓝引路,跟着去了丽嫣宫。 楚逸芊暗自庆幸,这皇后娘娘是摆明了不给丽妃面子了。 这丽妃也是,还真的和赵欢猜测一样了,这就直接从翊坤宫请人了,也难怪皇后不冷不热的,还派了个小太监跟着。这倒也好,有了借口早去早回了。 皇后娘娘倒是没有夸张,这丽嫣宫还真是离翊坤宫不近不远,两盏茶功夫也就到了。可想而知,这丽妃如何赢得盛宠。 如果说翊坤宫是端庄大气的话,这丽嫣宫可就是华贵逼人了。 楚逸芊进去的时候,丽妃正歪在银狐毯子上喝茶,慵懒自在,风情万种。怪不得这么多年盛宠不衰! 楚逸芊上前行礼,丽妃坐正了,笑眯眯的让她起来。转脸又看到了翊坤宫的李公公,脸上竟是不遮掩半分的不屑:“啧~这芊姑娘还真是得皇后娘娘心啊,来我这里走一遭也得派人跟着。怎么着,怕本宫把芊姑娘藏起来不成?” 又打量了半天楚逸芊,噗嗤一笑:“也是呢,这么好的颜色啊,本宫倒是真想藏起来了!李公公,你且回去吧,就和皇后姐姐说,这人啊,我藏起来了!” 李公公忙又是作揖又是赔礼:“丽妃娘娘可别折煞奴才了,奴才可当不起您这一声李公公。” 丽妃看着这李公公也算是个识趣儿的,脸上的不屑收了几分:“那还不走?” “丽妃娘娘,这嘉敏县主来翊坤宫是随着将军夫人一起来的,现如今将军夫人还等在翊坤宫。皇后娘娘怕嘉敏县主等下回去走错了路,没得让将军夫人平白担心,才让奴才跟着走这一遭。奴才这就滚去外面等着,别污了娘娘的眼。”说罢,便真的退了出去。 原来这丽妃在宫中最是狠戾跋扈,对于这些小太监小宫女从来是能打死就绝对不留半条命的主,别说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就连皇上身边的宫女,这些年也被她打残了两三个。架不住皇上宠爱的紧,对宠妃这种行为居然就禁个足,训个话也就罢了。 所有人都觉得丽妃是皇上宠的没边儿了,自此以后,对丽妃更是恭敬了。 其实要说这皇上和皇后还真是两口子。事实真相也不过是借着丽妃的手,除去几个埋在宫里的钉子,只不过人只愿意挑自己相信的相信,从来不愿意去深究背后原因。 丽妃挥了挥手,让众人都下去了,只剩下跟前两个贴身宫女。 楚逸芊坐在旁边有点不安,这宫里总是飘着似有似无的馨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丽妃让人给她上了茶和点心,又让人拿出来所谓的古籍残本。楚逸芊忙又上领了赏谢了恩。 丽妃看她这么循规蹈矩,战战兢兢,茶也不怎么喝,东西好像也不敢吃,和其他没见过世面的贵女似的,多少觉得有些无趣,想了想便问道:“芊姑娘,你平日里 第62章 送行西吴太子(二更) 从丽妃那边出来她还是懵的。 这算做什么?混个脸熟? 回了翊坤宫,皇后貌似无意的问:“芊丫头,丽妃请你吃什么茶了?” 楚逸芊故意没样子的拍了拍胸脯:“吓死臣女了,臣女本以为丽妃娘娘今日是来帮明玉郡主找场子的,哪儿还敢喝茶吃点心呢!” 此举惹得皇后很是开心,对着李氏说:“瞧瞧你这丫头,真是调皮!还好本宫让小李子跟着,左右也吃不了亏。”李氏忙赔笑:“娘娘厚爱,这丫头也是在家里被臣妇惯得没个样子了。” 皇后摆摆手:“无妨,本宫倒是 第63章 大哥定亲 回了将军府,楚逸芊迫不及待的想去找老夫人邀功,被李氏一把抓住了。 李氏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女儿:“疯丫头,也不看看几点了?你祖母早歇下了,左右一晚上刘家姑娘也跑不了,你明儿一早给祖母请安时候说也来得及。” 楚逸芊吐了吐舌头,点头答应。扭脸看到楚逸鸣正抬腿进门,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楚逸鸣一时没反应过来,扭过脸去看看楚逸阳,一脸“这是要干嘛?”的表情,楚逸阳冲着他挑了挑眉,满脸的“准有好戏”的笑。 楚逸鸣无奈的摇摇头,各自回去安歇不提。 第二日一早的福安居可就热闹了。 楚逸芊叽叽喳喳的一顿夸,把那刘云卿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打趣道:“这刘家姑娘到底是给了芊姐儿多少好处呢,让芊姐儿这么卖力。”李氏倒是觉得,作为一个女儿家这么积极的给自己兄长张罗婚事有点不妥,只不过她昨日也见过了那刘姑娘,也觉得甚好,一时也没有阻止。 楚逸芊见祖母没打算阻拦自己,便跑到母亲身边:“母亲,你问问我大哥去!”楚逸鸣失笑的放下茶杯:“芊儿,大哥不是在这里么,你为何不来问我?” 楚逸芊嘟囔了一句:“哪儿有妹妹给大哥说亲的道理。”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楚逸鸣认真的想了想:“既然芊儿说好,那就一定错不了。”楚逸芊开心的拍了下掌“那感情好!我给她下帖子,让她过来赏花可好?” 李氏看楚逸芊越来越不像话了,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这疯丫头,这天气花儿都还没开,赏什么花?你呀,不如就弄个什么茶会,左右你刚封了县主,让小姐妹过来聚聚也是好的。” 楚逸芊看着大哥没有拒绝的样子,美滋滋的去准备了。 在楚逸芊的一番张罗下,没几日就开了将军府当年第一个茶会。 虽是为了给大哥相看,但也是请了很多姐妹过来。蒋婉容和林如雪自然不消说,冯曼文和田家那对双生子自然也下了帖子,楚逸芊还特意给和赵欢沾亲的王碧菡下了帖子,与王碧菡交好的卫瑾姿也一同请了。这刘云卿接了帖子倒是也没矫情,同意到时来赴约。 这日,一群小姐妹陆陆续续的到了大将军府。 天气还冷,自是不能再外面游玩的。李氏特意让人把西花园的客厅装饰一新,用于楚逸芊招待。这时候,楚逸芊已经在待客了。 刘云卿细细的打量着这位嘉敏县主,只见那十三岁的纤柔少女,一头堆云盛雪的乌发挽成流云髻,髻上插着两朵掌心大小的粉色百合簪,穿着冰蓝色的对襟齐胸襦裙,长长的裙摆起伏如同站在海上波涛之中的仙子,端庄高贵,文静优雅,粉黛未施的面容上一双凤眸透出云雾般的光彩,此时正一脸笑容的与各家姐妹说话。 这时,楚逸鸣和楚逸阳带着一些丫鬟过来送果酒了。楚逸芊快步走向了楚逸鸣,口称劳烦大哥二哥了,让大哥二哥坐下喝杯茶,一边说一边还给楚逸鸣使了个眼色。 楚逸鸣相信妹妹的眼光,且不愿做那偷看的事情,只是大大方方的对着妹妹挥了挥手,说:“等婆子搬进去吧,我和你二哥这就走了。”刘云卿知道这就是正主了,来之前她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但现在听到这低沉好听的声音还是微微有些脸红,忍不住偷眼看去。只见那男子一头墨锦似的黑发垂在肩头,仅在发顶束了一只翡翠钗,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下面是一双斜飞的浓眉,宛若天际翱翔的鹰,细长的眼眸顺着眉上挑,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仿佛感觉到了有人看自己,那人的目光转了过来,对她微微颔首。刘云卿心中如小鹿乱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楚逸鸣习武之人,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对她点了点头,这姑娘便含羞垂首了。只见那姑娘穿了一袭嫩绿的对襟长裙,头上簪着一对花心钗子,整个人透着一股杨柳初春的妩媚动人,清雅绝俗的气质放佛春天提前来了。 楚逸芊时刻在观察这两个人,看到大哥和刘家姑娘皆有些脸红,便知道事情成了。 当日的宴会自然是圆满的,楚逸芊也有意与这位刘姑娘多聊了几句,这刘云卿果然是个有主意的姑娘,但又不是那种不懂尺度的任性。楚逸芊越聊越觉得投机,一时心中很是欢喜。 大哥是将军府长子,之后的妻子自然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不过,也就是因为这刘云卿有主意,所以前世大哥就算不良于行,将军府和大哥院子里也没有出了乱子,想来都是这刘姑娘操持得当。 散了宴,楚逸芊换了衣服就跑去福安居了。 喜滋滋的把刚刚的事情给祖母和母亲学了一遍,逗的两个人合不拢嘴。李氏看着老夫人,言辞恳切的说:“母亲,不如我这这几日托冰人去翰林院刘大学士府上问问?” 老夫人笑着点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去操持便是。” 李氏听老夫人这是应了,很是开心。又与老夫人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匆匆回房去了。毕竟这件事情还是要与楚凤崎商议的。 如果事情顺利,那就趁着楚凤崎和楚逸鸣都在,把这件亲事定下来。要么楚凤崎二月底便又要去边防了。 楚凤崎听自己妻子和女儿已经替楚逸鸣相看过,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李氏又问了楚逸鸣的意见,楚逸鸣道但凭母亲做主,便知道自己儿子对刘家女也是极为满意的,一时心中欢喜,没几日就托了冰人上门提亲。 翰林院大学士刘谦虽是文臣,对将军府也是尊敬有加的。此时听将军府长子提亲是不排斥的,但是自家女儿的心思,终归是要问问的。 刘谦其实有点担心自家女儿不同意,让妻子去问,没想到女儿这次只是含羞带怯的说但凭父亲做主,便知女儿也是满意的。 两家都是满意,这接下来便痛痛快快的交换了庚帖去问名,八字自然是天作之合的大吉之相,后面便是纳吉和钠征了,请期的时间定在了农历六月。 一切都定好了,楚凤崎便再往边防去了,楚逸鸣也跟着去了,军中杂务不多不少,却不好请假半年。左右家中一切都有母亲操持,只等提前一个月回来等着迎亲便是,刘云卿也就在家安心备嫁了。 第64章 春闱高中(二更) 春风轻吹,又是一夜悄然而过,桃花在枝头三两成簇,绿叶红花,娇粉多情。 春闱马上就要开始了,各省举人及国子监监生可以应考,考中者称为“贡士”,其第一名叫“会元”。考中贡士者有资格参加殿试。该考试考三场,每场三天;殿试:古代最高级别的考试,由皇帝亲自主持,皇帝在金銮殿上,对会试通过的贡士亲自策问,以定甲第。 楚逸阳本来是要去考武状元,与父兄一样,去挣军功。自打年前楚逸鸣回来弟兄两个彻夜长谈后,反而弃武从文参加了春闱,好在他策论扎实,又苦学备考了两三个月,这次应该也会得个名次。 老将军有点纳闷,自家二孙子为啥突然对做文官有了兴趣?特意将楚逸阳叫到书房仔细问了,楚逸阳说,祖父与祖母年事已高,京中还是得有男子照应,自己与大哥商量好了,他去从文,日后妹妹们出嫁也好有个照应。 老将军沉默半晌,拍了拍楚逸阳的肩膀没有说话。 李氏和老夫人倒是情绪淡淡的,家中几代从军,倒是没有指望楚逸阳考个状元及第回来,只是这楚逸阳读书争气,大家自然也是开心的。 反是楚逸芊,每天都极度兴奋,好像已经知晓她二哥肯定会名列前三,只等着放榜报喜了。她这番情绪,倒是把楚逸阳也给弄紧张了。自己妹妹这样信任自己,万一自己没考好,岂不是让妹妹失望? 楚逸芊自不会说,虽然前世二哥没有这么参加春闱文考,但是她二哥前世可是武状元啊!今生虽然轨迹不同,但应该成绩不会差的! 会试在宣宗的关注下,成绩很快便张贴了出来,同时贡院大门大开,锣鼓声响起,报喜小吏高喊着头名会元朝城西而去。 “二少爷,二少爷——” 将军府大门今日敞开,楚逸芊早就让全府上下备了鞭炮等在门口,随着那锣鼓声声由远及近,望山急切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脸上淌着喜色,可见有了好成绩,正要大喊便听到身上锣鼓一铮。 “楚逸阳,楚公子,头名会元,恭喜楚公子啊!” 报喜的官吏到了门口,高喊着。 “是咱们少爷!咱们少爷中了!” 将军府上下高兴地欢呼起来,有的已经一边往里奔走一边喊着。 楚逸芊迎了上来,难掩激动,不过还是强忍着镇定问道:“这位小哥,真的是楚逸阳楚公子头名吗?可会有错?” 似乎见多了这样的,那报喜的小吏耐心地回答:“不会有错,这上榜的就一个叫楚逸阳的,年轻的很,大人们还说不愧为将门之后,能文能武,可对得上?” “对对对,就是我二哥!”楚逸芊的心顿时着落了,赶紧命人将鞭炮点着,噼里啪啦一阵热闹,引得周围一圈的人驻足。 楚逸阳虽生性沉稳,不过放榜时刻还是有一丝紧张,他没让任何人过来,就自己一人在书房练字,直到听到锣鼓声一颗心才放下来。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一抹高兴,从书房中走出去。 小吏见楚逸阳,便贺道:“楚公子,恭喜会元之才!” “多谢。”楚逸阳抬起手,稍稍叩了叩。 小吏见楚逸阳清俊秀挺,听到这个好消息也没有乐极失态,端的是沉稳有度,可见是前途无量,忍不住笑容满面,谄媚道:“听说楚公子本就解元出身,如今得了会元,若是殿试后再点了状元,可是三元及第,头一个人啊!” 楚逸阳接过小吏文书喜报,颔首笑道:“借小哥吉言。” 楚逸芊早就让管家准备好了二十两一个的封红,几个小吏人人有份,眉开眼笑的离开了。管家又装了一箱喜钱于门口,见者有份地撒钱添个喜头。 李氏正在福安居陪着老夫人等着放榜,听到这个好消息,也难免红了眼眶。这将军夫君和将军儿子她是有的,突然来了个快做状元的儿子,这还是头一遭啊! 老夫人也很高兴,看到儿媳这个样子,轻轻拍了拍李氏激动的有点发抖的手:“阳哥儿争气,你这是做什么?” 又笑呵呵的对众人说:“这月所有人都加两个月的月利,粘粘二少爷喜气。” 这么一说,全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嫣红带头行礼谢赏:“待少爷得了状元,咱们再喜上加喜!” 李氏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母亲,这再迈一步可就三元及第了,这大周自建朝以来不过两位,像子扬这般年轻的可就头一个呢。”李氏还是笑中带泪:“楚家武将世家,能靠着本事考个进士已是极为不容易,这突然就考了个解元,我真的是没有想到。”说着就又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老夫人见儿媳一时难以自抑,只好转个话题:“你可知,嘉林考的如何?” 李氏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外甥姚嘉林也是参加了春闱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瞧我,光顾着替子扬高兴了,倒是忘了问嘉林考的如何。”一边说一边又差人去问了。 很快便传回来了话,姚嘉林这几个月下了很大的功夫备考,秋闱考了十三名,春闱居然就考了第七名!也会参加殿试,这算是出人头地了。 李氏很替自己妹妹和外甥高兴,虽是继子,可也是姚嘉林的嫡母。李氏又问了,妹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本来在春闱放榜时候能来了,只是姚嘉宁身体不适,路上又耽搁了几日,大约三日后能到。 李氏赏了传话的小厮,又派人先给姚嘉林送过去五百两银子,这几日打赏也要费不少钱,还要与其他学子来回宴请,给其他考中的交好的学子买点贺礼什么的,姚李氏还要几日,自己作为姨母自然要先给外甥撑撑场面。 老夫人拿了一对黄玉的麒麟镇纸让李氏带过去,当做贺礼。 楚逸芊听到姚嘉林考了第七名也很开心。毕竟二哥之后要入仕,与父亲和大哥走的不是一条路,若这姚嘉林也能入仕,和二哥有个照应也是极好的。翻箱倒柜的找了一方上好的徽砚给李氏送去了,让人一并带过去。 这边姚嘉林收到将军府的这一堆贺礼有点诧异。 五百两银子,李氏特意让人去钱庄兑换过了。所以现在呈在面前的有一百两是银花生,一百两是三两五两的散银,还有一百两是二十一两的锭子,剩下二百两是五十一张的四张银票。 第66章 想的周到 前来送贺礼的是李氏身边的庄妈妈,一边让人呈上来银子和其他贺礼,一边对姚嘉林福了个礼:“老奴恭喜表少爷金榜题名!这些银子是夫人让老奴送来的,表少爷最近打赏或宴请都应该能用得到,老奴听知府夫人还在路上,怕表少爷这边人手紧,便自作主张兑换成这些散碎银子,也免得表少爷再派人跑一趟。” 一边恭敬的说完,一边又让人拿出来一个布兜,里面竟然有二三十个荷包。庄妈妈一并呈上:“这也是老奴自作主张买的,想着表少爷这边也没个绣娘丫鬟,便从成衣铺子里买了些荷包,虽是粗鄙了一些,但应该也能当得用。” 姚嘉林心中一暖,虽然庄妈妈口口声声说是自作主张,其实还不都是李氏安排的。只不过不知道称不称姚嘉林心意,所以才这样说吧。 姚嘉林对着将军府的方向一揖到地。又对庄妈妈行了个半礼:“辛苦庄妈妈走这一趟了。”庄妈妈赶紧侧身躲过,满脸笑容:“表少爷这是哪儿的话,这前来贺喜最是得脸,府里可多人争着来呢。”又将老夫人和楚逸芊带来的贺礼一一呈上,让姚嘉林身边的千风查验了接过去。姚嘉林又让小厮上茶,庄妈妈自是不喝的,见东西交接完了,便要回府了。 姚嘉林送到门口,又掏出五两银子的荷包塞给了庄妈妈。庄妈妈笑着接了:“既是喜钱,老奴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慢慢踱回屋里,姚嘉林身边千风一脸开心:“少爷,这下正好,夫人还要三四天才能到,可这该打赏的该宴请的您倒是一日也拖不得。”姚嘉林看着千风将银花生分装到荷包里,没有说话。 千风手里的活没停,一边叽叽喳喳的帮姚嘉林数有多少要送贺礼的,一边又说要买什么礼物的,交好学子多少在府外找个酒楼小聚的。他们正在叽叽喳喳,外面又传来了声音。 千风以为还是来上门贺喜的,口中喊着“来了来了”便一股脑扔下手里的东西跑了出去,姚嘉林摇摇头,捡起荷包打算自己动手。 因着备考的原因,且姚嘉林喜净,所以自打姚李氏走了,除了千风,也就留了两个粗使婆子帮着整理院子浆洗衣物顺带做饭。至于之前在将军府的那两个小厮,其实姚嘉林用起来是很顺手的,只是自己妹妹做了没脸的事情,就算李氏当时一直要把人送过来,他也不好意思留下。没想到这一中了举人,交际应酬马上就多了起来,人手是不够用的。姚嘉林一边数着银花生,一边想着改天得去找人牙子了。 那边千风已经领着人过来了。 姚嘉林抬头一看,却是愣了。 打头的是采薇,进门就先给姚嘉林行礼道喜,然后才将后面的四人叫到前面,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对姚嘉林说:“表少爷,夫人让奴婢把春桃春杏、思勤思勉给您带来了。这是他们的卖身契,请您过目。” 姚嘉林愣了一下,这庄妈妈刚走,怎么采薇就来了?采薇看到一屋子乱七八糟还没来得及入库的银子和贺礼,以及姚嘉林手里的荷包,便明白了庄妈妈刚走了不久。 于是又给姚嘉林解释了一下:“刚刚庄妈妈走的时候,奴婢让这四个人与府里交好的朋友告了个别,又让他们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所以就来晚了一步,还请表少爷恕罪。” 姚嘉林哪儿会责怪他们,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又冲着将军府的方向作了三个揖,这才对采薇说:“夫人恩情,姚嘉林没齿难忘。”采薇没有接话,只是让千风将手中的卖身契接了过去,然后又对四人说:“之后便好好跟着表少爷吧。表少爷学富五车,日后自然是前程似景。” 四人应了,又齐齐给姚嘉林行了礼道了喜,姚嘉林让他们起来,又挨个给了赏钱,这就算真正的接受这四人了。 采薇又提点了几句,便回府复命去了。姚嘉林少不得又送出门,给了赏,这才折回屋内。四个人已经将行李放在一边,快手快脚的帮着千风收拾起刚刚堆在一边的东西了。 果然人多力量大,一会功夫,这屋子里就整整齐齐了。春桃是个机灵的,一边收拾东西,便一边记了账,这时也递给了千风,对千风说:“千风小哥,这是刚刚奴婢们整点的物品清单,劳烦小哥看下,如无问题,烦请小哥入账吧。” 千风摸着后脑勺笑了,今天之前,都没有什么人来送东西,就大同那边老爷夫人送点银钱过来,姚嘉林也是随意放起来,千风用时去取,哪儿还有什么记账不记账的规矩。 姚嘉林看着春桃做事规矩,又能写会算,便叫过来问几句。这才知道,春桃春杏虽然只是府里的二等丫鬟,平日里却经常帮李氏去做一些采买和验收的活计,思勤思勉也是心明眼亮的得力下人,之前在姚嘉林书房里伺候了几日,姚嘉林只是知道他们有眼力劲儿,且干活麻利,倒是不知道这两个小厮还经常帮李氏去庄子和铺子里跑腿呢。 姚嘉林知道,李氏这是怕他最近应酬多采买多乱了分寸,这才把得力的四个壮劳力送来了。姚嘉林长叹一声,这个情,他记下了。 当下给这四人分配了任务,既然春桃已经记账了,那没有正经管家之前,屋内记账的事情就都由她代劳。春杏操持家里大小杂务。这春桃春杏过来就变成了一等大丫鬟,又见自己被委以重任,自然很是欢喜。 思勤思勉在京都人头比较熟,各家府上也都去过几次,这几日除了帮姚嘉林做一些采买,还要帮姚嘉林去各府礼送贺礼,回礼,给之后要宴请的学子递帖子什么的。这二人也成了主子身边的人,最近出门跑也是代表主子脸面的长随要出去的事情,此时也都喜笑颜开。 千风和他们四人之前在将军府就算是很熟悉了,现在见是这四人帮着操持,很是放心,只是一阵阵的傻乐,又帮着四个人把行李拿到各自房间,这才欢欢喜喜的回到姚嘉林屋里。 姚嘉林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刚刚春桃春杏要留下来伺候他洗漱更衣,他只说先让她们熟悉下府里情况便打发他们回去了。现在千风进来了,他便让千风给他倒了一杯茶,坐下来慢慢的喝着。 千风这碎嘴子又开始叨叨了:“将军夫人可真是好人啊,这是怕您人手不够呢,您看送来的都是得力的,还把卖身契也送过来了。您这姨母真是替您想的周到呢!” 第67章 送宅子(二更) 姚嘉林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者众多,可这怎么添,添什么花其实没有人深究过。 比如现在,李氏送来的零零碎碎的银子,甚至装打赏的荷包,以及四个堪当重用的丫鬟小厮,无一不是姚嘉林现在最需要的。 千风见他家主子一脸凝重,忙上前开解:“少爷,许是楚二少爷也中了,所以将军夫人正好一手操持,顺便给您也带了一份吧。” 说到这里,姚嘉林恍然了。他一直不知道李氏给他带来的这份既温暖又陌生的感动是怎么回事,听着千风这么一说,他反而明白了,也许这就是母爱吧。事无巨细,如涓涓细流般熨帖。 不由得又想起了还在路上的姚李氏和姚嘉宁,姚嘉林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这个继母虽然也算是中规中矩,却缺了这么一份温情。但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管如何,姚李氏也是将他照拂了这么大。 至于那个姚嘉宁,他现在压根不想提起这个人。 当日姚李氏当着姚嘉林的面劝自家女儿:“你哥哥年少有为,这次秋闱也榜上有名,春闱在即,你哥哥定会用功努力考个功名回来。到时候你想在京中挑个一般的官宦之家也不是不可,你为何非要到郡王府做妾?” 那姚嘉宁看着姚嘉林淡漠的眼神让姚嘉林一直心中耿耿于怀,时至今日他都还记得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口中多么刻薄:“得了吧。你一口一个你哥哥你哥哥,你也不看我这哥哥认不认我这妹妹,在将军府我被那楚逸芊磋磨,怎么不见我的好哥哥替我出头?还不是怕人家把他赶出将军府?现在倒好了,左右是出来自己赁了宅子。可是这日后拜师什么的,少不了要将军府帮忙去拜到当朝重臣门下,你当我这好哥哥会管我?没有功名他都还嫌我碍事呢,有了功名,他肯定更不会帮我半分!还不如我自己嫁入郡王府,就算是个妾也算是高门妾,保不齐哪天这哥哥有什么事情用得到郡王府,还要求到我门上呢!” 那些刺耳刻薄的话如同锥子一样扎在姚嘉林身上和心里,所以这几个月他更是挑灯夜读,一日不敢懈怠。后来他拜入了大学士刘谦门下研习策论,更加日日精进,如今也算是刘谦的得意门生。 总是要谢师的,除了谢师,其他的交际应酬怕也是耽误不得了。想到这里,他让千山去唤了思勤思勉进来。 思勤思勉很快就来了,春桃春杏这时候也收拾停当,一同到了前厅。虽然主子说明日在正式开始上工,但是他们在将军府养成的规矩却不习惯偷懒耍滑了。 姚嘉林开始对李氏感恩万分,所以对这几个下人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使唤。现下他也想明白了,既然卖身契都收了,他也不必矫情了。 姚嘉林见他们四个来了,先是客气了两句,就说到了正题。 思勤来的时候从将军府多誊抄了一份皇榜,这时候也双手奉上,让姚嘉林过目。如果姚嘉林要入仕,这与他同期的新进学子自然是要结交的第一批人脉。 姚嘉林细细的看着,大概梳理了一下有多少人他需要去送贺礼。 整理完送贺礼的清单,春桃又拿过来一个账本,福了个礼给他说明,刚刚已与千风核对过了,有多少人家送了贺礼来,需要准备多少回礼。思勉上来把各户人家的情况做了大概补充,多少是用思勤思勉送去就可以,多少需要姚嘉林亲自登门谢礼。 姚嘉林点点头,这几个人果然得力。 第二日,姚嘉林一起床就收拾妥当了,与思勤思勉一起去了将军府,递了拜帖就静静的在偏厅侯着。 这天福安居每日的请安还没散呢,还因着楚逸阳考了会元的事情开心。听闻姚嘉林一早来拜谢了,李氏也很高兴,就让人把他迎进了福安居。 老太太自是很欢喜的夸了姚嘉林,李氏也欣慰的看着他笑得合不拢嘴,楚逸阳本来就和他交好,这时候也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给他贺喜,楚逸芊和两个妹妹也喜盈盈的给他道喜。就连老将军听说姚嘉林来了,也让人给他送来了贺礼。 姚嘉林看着思勤思勉手中快要捧不下的礼物,心中也热彤彤的。这才是一家人吧! 李氏让人先把思勤思勉的东西接了过去,说等下派马车送姚嘉林回去。又让姚嘉林坐下细聊,比如什么备考累不累啊,还缺什么东西啊,四个人过去够不够啊。姚嘉林都一一答了。 老夫人看着李氏对姚嘉林嘘寒问暖,也是暗自点头。这个儿媳温柔善良,却也向来聪明。之后楚逸阳要入仕,多个帮衬总是好的。 其实李氏倒是真没想那么多,现在对姚嘉林的关心体贴,一方面是因为他独身在京,这么大的事情确实需要人来操持,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庶妹的继子。自己庶妹对这个继子那不温不火的样子,自己都看着着急。这孩子本就年幼丧母让人心疼,你用心去捂他,他自然会和你热络起来。这不冷不热的,自己庶妹膝下又无子,女儿又是个不省心的,老了还不是得指望姚嘉林去。最后那个入仕不入仕的,李氏却真没想多少。 老夫人笑眯了眼睛,问道:“林哥儿,你母亲什么时候到呢?那边宅子可住得下?” 姚嘉林忙站起来回话说够住了。其实说够住了也是勉强,本身当时搬的急,只是选了一个两进的宅子,先前本只有他和千风二人,加上两个粗使婆子怎么也够住了,现在春桃春杏和思勤思勉也来了,这院子就显得满满当当了。如果再加上姚李氏和姚嘉宁以及随他们来的丫鬟婆子,怕是要挤一挤了。 那日庄妈妈和采薇回来复命的时候,李氏其实也问过宅子的事情。心知他许是有些紧张的,只是之前姚嘉宁在将军府一而再再而三的荒唐行事,连老将军都动了气,更别提后来还要从将军府嫁过去给郡王府做妾的事情了。这么一想,就不好再让姚李氏一家住进来了。 老夫人自然也不想再把那个搅事儿精弄到眼前来,想了想,和李氏商量:“丽芳啊,将军府在京中是不是有置一些宅子?要么你挑一个大一些的院子先让林哥儿搬过去?这样你妹妹和宁姐儿来了也有个地方住。赁来的院子,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李氏听着婆婆开口给自己娘家外甥就是一套大宅子,忙上去谢了老夫人,姚嘉林此刻也没有再谦让,倒是恭恭敬敬给老夫人磕了头行了个大礼:“老夫人,乐君自幼没有祖母疼爱,如今得老夫人怜惜,乐君一日不敢忘!” 老夫人笑呵呵的亲手扶起了他,说:“这傻孩子这是做什么?既然你叫丽芳一声姨母,就应当照拂你一二,快起来!” 姚嘉林回去的时候,除了一堆贺礼,手中还拿了一张地契。李氏特意叮嘱了思勤,过几日就去把地契过了户,过到姚嘉林名下。 第68章 姚嘉宁来了 其实老夫人当日还提议,索性摆宴也和秋闱那次中举似的,在将军府一起摆了就好。 姚嘉林却是口称不敢,虽然没说原因,但大家都明白他是在忌讳秋闱结束后设宴时姚嘉宁闹的那一出。一时也没有人再劝了。 姚李氏和姚嘉宁是第五日才到的,姚嘉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她去年冬日里葵水初至受了寒,之后每次小日子便痛的下不来地。这次因着在路上,不比在家里方便,所以生生在客栈歇了三四天才动身。 等他们来的时候,姚嘉林已经搬到了李氏送的五进的大宅子里。 搬进来之后,姚嘉林更是感恩将军府了,因为虽然这个宅子将军府不住,但是各个屋子里面该有的家具和摆设却都是齐全的。甚至园子里面的花草树木,都定期会有人过来修缮。各个院子因着没有人住显得冷清了些,却也是干干净净的。显然,给姚嘉林之前,李氏特意又让人过来整理和清扫过,有些家具看起来都是最新的款式,想必也是李氏让人送过来的。 所以姚嘉林也只是收拾了自己的衣服什么的就先搬进来了。至于其他物件,姚嘉林现在虽然有李氏给的五百两银子,和之前姚李氏留下来的两三百两散碎银子,加起来也是没多少的,除了添置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和厨房的用具,便暂时不打算添置了。 马车到了旧宅子的时候,思勤已经等在那边,迎上去带路,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新宅子。 姚嘉宁看了看门上的“姚府”二字,撇了撇嘴。姚李氏对这个女儿已经是麻木了,看到她如此,轻轻的拍了她的手,含着不满的提醒:“嘉宁!” 姚嘉宁不在意的推开了母亲的手,跟着进了府。 姚嘉林本来是在门口等着自己继母的,没曾想突然来了几个学子拜访,现在正把他们安顿好,才匆匆道了声得罪去前厅迎自己继母。 进了前厅就看到春桃春杏已经在给姚李氏和姚嘉宁倒茶了。 姚嘉宁拧着眉头似是不满。姚嘉林按捺住心中的不喜,进去先给姚李氏行了个大礼:“母亲!方才几个学子突然来访,乐君先送他们到了偏殿,没能去大门口迎接母亲,望母亲恕罪!” 姚李氏忙上前扶起这个继子,也动了几分真情:“乐君瘦了。什么罪不罪的,还好你争气,金榜题名,你父亲也很是高兴,特意让我给你带了信来。” 母子二人就说了一会话,这姚嘉宁本着不作妖就会死的原则开口了:“哥,这府里我看着怎么都是将军府的人呢?你也真没出息,人家往你府里插人你都管不住。” 姚嘉林没理她。 只是站起来对着将军府的方向拜了一拜,又把放榜之后的桩桩件件细细说给了姚李氏听。 姚李氏听到李氏送来了银子和下人倒是没想到嫡姐如此照拂自己的继子,此刻也是拿帕子直抹泪:“多亏了你姨母,就算母亲在怕是一时也想不了这么周到。你可曾去谢过了?” 姚嘉林继续说道:“自是去了,老夫人怕我们一家挤在赁来的宅子里不成体统,便让夫人挑了这处宅子送我,地契也给我了,这两日已经将宅子过在了我的名下。” 说罢,便让千风把卖身契,地契一并拿来。 姚李氏到底是庶女出身,听到将军府居然送了这样一座京中的大宅子给自己继子,一时拿着地契查看的手都有些颤抖。这也不赖她,她哪儿见过这么出手大方的贺礼呢。 姚嘉宁最近越来越腻味母亲的眼皮子浅,她自认嫁入郡王府也算是麻雀变凤凰了,要什么没有?何必因为这些东西感激涕零? 她不耐烦的插嘴道:“母亲!你这是干什么?不就是一个宅子嘛?这将军府倒是打的好算盘,五百两银子,四个他们用不着的下人,一个他们自己不爱住的宅子,就收买了我哥哥的心!以后不定怎么要我哥哥出力呢!” 春桃春杏在门口伺候着,现在听的清清楚楚。 姚嘉林黑了脸:“姚嘉宁!你能不能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母亲带你回大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 姚嘉宁站了起来:“哎哟!这还没做官呢就开始摆谱了。以后不定谁用得到谁呢!我不过看你傻乎乎的提醒你一句,你读书读傻了,我可没傻,他楚家一窝子武将,又没个文臣,少不得之后用得到你,现在给你这么点甜头你就感恩戴德了,真是替你不值!” 姚嘉林压根不知道姚嘉宁为什么变得如此尖酸刻薄,好像是之前说了做妾之后就有点迹象了,但也没有这么让人厌恶,现在的姚嘉宁,他竟是完全不认得了。 他怒极反笑:“姚嘉宁!我只考了第七!楚家逸阳,头名会元!将军府何苦来笼络我呢?” 姚嘉宁跌坐在椅子上:“他,竟然考了头名?” 应着姚嘉宁之前对楚逸阳的那点心思,姚李氏虽然也知道了楚逸阳高中的事情却也没告诉女儿,怕她心中不平。现在看到姚嘉宁这么激动,一时既心疼又心酸,哪还有恼怒的意思? 姚嘉林却不这么想,虽然这是自己的继妹,但是从小到大,她与自己从来不亲近,去年进了将军府矛盾也激化的更是厉害了,话里话外都觉得自己是想攀附将军府而不替她说话,这话简直是诛心。 本来姚嘉林就是姚李氏继子,借住在将军府本来就心中略有不安,她又一次一次的惹祸上身,从未想过自己这个继兄的处境该是多么尴尬。 现在倒好,将军府一家给了他难得的温情和家人似的关爱,放在这个妹妹嘴里,又是一阵胡言乱语,他听了都臊得慌,这才发了狠,告知姚嘉宁事实真相,自己没什么被将军府钻营的,也不要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姚嘉宁苍白着脸,哆嗦着双唇放佛不敢相信似的反复呢喃:“他竟然考了头名,他怎么能考头名?定是将军府帮他筹谋的!” 姚嘉林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个继妹的脑回路为何如此出挑,要说她才是将军府正经的表小姐,怎么看起来她一点都不盼着将军府好呢?先是楚逸芊,后又是楚逸阳。 若说她是因爱生恨,倒也不应该。毕竟爱都谈不上,充其量算是少女怀春,情窦初开时暗自 第69章 心比天高(二更) 姚嘉宁只觉得自己嫁给郡王世子即使是做妾,也是有身份的人,毕竟周彦日后是要袭爵的,那是日后的豫郡王。她原本安慰自己,楚逸阳日后不也得去边关么?说到底也不像周彦体面,却未曾想到,这楚逸阳居然这么争气的考了头名会元! 这让她怎么和楚逸芊比?什么都不如楚逸芊!自己哥哥春闱高中,她哥哥就考了个头名!自己到头来还得住在她楚逸芊家里送的宅子里! 一时间姚嘉宁再也不想忍耐了:“哥哥真是好出息,这嗟来之食竟然也不受之有愧?那又不是你的正经姨母,我都替你臊得慌!” 姚李氏重重的摔了茶碗:“嘉宁!你给我住嘴!” 姚嘉林冷笑一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问心无愧,何臊之有?是不是正经姨母不是妹妹说了算的,是将军夫人说了算的。” 这话似是戳了姚嘉宁的肺管子,她发疯似的冲过去捶打姚嘉林:“楚逸芊的哥哥就样样比你强!妹妹被欺负了也护着!秋闱春闱都比你考的好!你能做什么?宅子还得楚逸芊家给!这样的宅子我不住!我要你这样的哥哥有何用!” 啧........ 春桃春杏不敢撇嘴,但都暗啐一口,就凭你这德行,凭什么和我们大小姐比? 姚嘉林气急,一把甩开姚嘉宁:“楚大小姐已是皇上亲封的嘉敏县主!启能容你如此出言不逊!此等疯话日后不可再说了!” 说罢也不再看姚嘉宁已经又惊又怒到扭曲的脸,对姚李氏严肃的劝道:“还望母亲好生管教妹妹!嘉宁如此胡言乱语,日后嫁入郡王府怕是要出大事!” 姚李氏也惊了,一来是她也不知楚逸芊被封了县主,二来她不知道自己女儿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如此失态? 姚嘉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把楚逸芊作为假想敌。 要说楚逸芊虽然对她有些疏离和冷淡,却也从来没有真的坑过她,只是她自己从开始见到楚逸芊就觉得不对付,就觉得她只不过是比自己投胎好,出身在明月将军府,有两个争气的哥哥和丰厚的家产。 偶尔她也会恨自己的母亲,同样是姐妹,就比楚逸芊的母亲差了那么多。也会觉得自己父亲不争气,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大同知府。现在连带姚嘉林也心生不满了,一样是春闱,楚逸阳就考了头名,他只考了第七名。 姚嘉宁觉得楚逸芊处处都在和她作对,所以越想越生气,失态也是在所难免了。 姚嘉林也没有心思去猜测和安抚这个继妹,只是让春桃春杏带着姚李氏和姚嘉宁先去安顿下来,他还要去应付刚刚来访的几个朋友。 姚李氏看着继子欲言又止,她现在是连替姚嘉宁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春桃春杏带着姚李氏母女各自到了院子,他们这次来倒是多带了几个下人,所以带过来之后就回去前厅了,毕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姚李氏进了自己院子到很是欣喜,同样也很感激李氏和将军府,这可是将军府老夫人亲自送给姚嘉林的,她当家这么久,自然也能看的出来,这宅子给他们之前,是有人特意整理过的,家具什么的也很称心。最让她感动的,是地契直接过给了姚嘉林。这样让她这个继母面上有光,而且也算是给她撑腰了。 姚嘉宁却不这么想,刚刚的气还没消呢,现在看着自己的屋子,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要说这屋子自然是比姚嘉林之前的院子是好多了,甚至比起她在大同的屋子也要大气奢华很多。只是一想到这连屋子带家具都是将军府给置办好的,又生了许多郁气。 那边姚李氏安置好了,就让人来找姚嘉宁过去说话,姚嘉宁收敛了一下思绪,让白蕊伺候她净了面,又喝了一盏茶,这才降降的把怒火压住,去了姚李氏院子。 姚李氏很开心的拉着姚嘉宁的手说道:“你姨母还是很给母亲做主的,这一套宅子少说也要四五千两银子,就这样送给你哥哥了!真是帮了咱们大忙不但让他在京中安顿了下来,也会让其他人不小瞧了你哥哥去。今日就算了,明日我带你和你哥哥去将军府,一来是去探亲,二来还是要感念将军府这份恩情的。这次来带的土仪不少,咱们这里也就不留了,索性都给将军府送去。等下你和我再上街去看看,你二表哥中了头名,我也要备礼的。” 一边说着,一边让自己的丫鬟去请思勤过来,姚嘉宁没说话。 思勤很快就来了,姚李氏又叫了一起和她进京的婆子过来,让婆子把所有的土仪特产都交代给思勤,让思勤这就跑一趟送去将军府,并让思勤给李氏带一句话,告知明天一早她便登门。 思勤应了自去了。 姚李氏看姚嘉宁没说话,又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嘉宁,如今你哥哥争气,春闱考了第七名的好成绩,不日就要殿试,殿试完了也就有了官职,你虽然还未及笄,却也不能再由着性子来了,尤其是对将军府,对嘉敏县主。母亲不要求你和他们多么交好,但是也万万不可口无遮拦了。” 姚嘉宁依旧没说话,姚李氏叹了口气继续说:“郡王府的亲事虽然是定了,但我觉得你哥哥这么争气,日后再拜托将军府多少照拂一下,前程自然也是无量的,你是不是考虑一下....” 作为母亲,自然是不希望女儿去做妾的。姚李氏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看女儿是否能改变心意。 姚嘉宁一把推开自己母亲,冷冷的道:“母亲眼皮子浅,女儿却是不浅的。豫郡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只替那姚嘉林着想,什么时候真的为我着想过?你不替我筹谋,难道还不让我自己去寻一门好亲事么?这门亲事,是女儿自己丢了脸面求来的,自然不会后悔,这样的话母亲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姚李氏没想到女儿会这样指责自己,心里又酸又疼,颤抖着双唇还要说什么,姚嘉宁没样子的灌了一大口茶下去:“母亲莫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况且,我入了郡王府,也许还能给你的好儿子铺铺路呢!” 这话可谓诛心。姚李氏抬起来的手无力的落了下去。这个女儿,终究是离了心。 姚嘉宁看了看母亲灰白的脸,一时也有些不忍:“你不是要去给将军府的二少爷买贺礼么?这就去吧。”竟然是连表哥都不叫了。 姚嘉宁母女的对话很快便让姚嘉林知道了,姚嘉林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半晌没说话,过一会冷冷的笑了:“我这个好妹妹,还真是心比天高呢。” 第70章 可能是疯了吧 第二日一早,姚李氏带着姚嘉林兄妹一早就来了将军府。 因着之前在将军府小住过,他们自是知道老夫人请安的时间,这卡着点来,也是想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笑呵呵的和姚李氏和姚嘉林兄妹说话,还夸了姚嘉宁越长越出挑了,从手上退下一对金丝八宝珍珠蝴蝶镯给了姚嘉宁。姚嘉宁本想拒绝的,奈何这对镯子着实漂亮,她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 李氏拉着姚李氏问长问短,大家放佛都忘记了之前姚嘉宁在将军府的事情。 姚嘉宁却是不能忘的,她接了镯子退下来,不由自主的又去看楚逸芊姐妹。 楚逸芊正在喝茶,因着她也有过了葵水,所以现在虽然已经是初春了,但是因为前阵子积雪未消,天气还是有些冷的,李氏便不许她再饮茶了,此时正捧着一杯蜜水慢慢的饮着,最近大哥定了亲,二哥也春闱高中,她心情甚好,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身上穿着一件玫瑰金镶玫红对襟春衫衬托的她的肌肤白里透红,方桃譬李;单螺髻上插着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整个人香娇玉嫩,芳菲妩媚。 姚嘉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新不旧的藕荷色折枝花卉妆花对襟绸衫,心中就有了怨恨,又不知道恨谁,衣服布料和款式都是自己挑的,怪绣娘?怪制衣坊?还是怪自己眼光不好? 楚逸芊自是感受到了姚嘉宁饱含敌意的目光,此刻也没当回事。她知道自己这个表妹不 第71章 锦绣坊(二更) 说真的,姚李氏也真够是愣头青里的战斗机了,哪有这样实力坑女儿的?一般母亲听到自己女儿这种话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她倒好,一字不漏的学了一遍。 李氏听完之后,一点都不想劝自己妹妹了。这个姚嘉宁简直是太招人恨了,与楚家姐妹向来不睦也就罢了,左不过少来往便是。可是她怎么能张嘴就污蔑楚逸阳呢? 她想了下,脸上勉强挂了笑:“丽娟,这嘉宁的管教,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这样子下去,怕是进了豫郡王府也会吃亏。那豫郡王妃虽然是个好相与的,但也不代表她能纵容府里有人乱嚼舌根。你回去拿这个劝劝嘉宁吧,毕竟过了府,就不是自己家了,别人未必会对她的娇纵一味忍让。” 姚李氏听了忧心忡忡的回去了。自然少不了对姚嘉宁又是一顿苦劝。 姚嘉宁现在正是美滋滋的时候,她就觉得全世界都在嫉妒她能进豫郡王府,当然是不会听的。 这日,楚逸芊无奈的陪着姚嘉宁去京中逛逛了。 先去了锦绣坊,锦绣坊的掌柜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妇女,看到楚逸芊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子来了,赶紧出来行礼:“秋娘参见嘉敏县主。” 楚逸芊免了她的礼,秋娘忙让人开包厢,泡茶。 虽然这京中的大家闺秀和贵夫人很少自己出来逛制衣阁,但是也难免有无聊闲逛进来的,为了免的旁人冲撞,锦绣坊这样的一等制衣阁都备了几个包厢,好方便贵人们挑选衣料和量体。 姚嘉宁看到掌柜的给楚逸芊行礼时口称嘉敏县主已经是恼了,她倒是忘了,自己这个表姐已经成为有品阶的县主了!现在掌柜的又忙不迭的让她们进包厢当贵客招待,她越发的不自在。或者今日叫楚逸芊出来是错的? 姚嘉宁也真挺奇怪的,如果她一心想置办衣物首饰,自然是拖着楚逸芊出来合适。掌柜的自会拿最好的衣料和绣工最好的绣娘来伺候。只是她现在只想斗气。 这边楚逸芊已经进了包厢,秋娘小心的问道:“上个月底将军府定给三位小姐定的三套春装和三套夏装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制成,不知县主今日前来,是想看些什么?” 楚逸芊笑了:“秋娘莫要惊慌,我可不是来催活的。今日是带我表妹来,她想制几件衣服。” 秋娘忙给姚嘉宁福了个礼:“既是表小姐要制衣,哪有让县主和表小姐亲自前来的道理。托人传个话,秋娘上门就是。”说罢竟是给楚逸芊和姚嘉宁连连赔礼。 姚嘉宁脸有些红,她哪儿知道这京中勋贵的谱这么大啊,一身绫罗竟是别人送上门去挑选的。 这要怪,还真就得怪姚李氏了,因着当年她是庶女,总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嫁给大同知府之后,按理说也都是有人会将东西送上门让她挑,可她却偏偏要去摆那个官夫人前呼后拥的谱,所以姚嘉宁大了,也一直是觉得这样才是官家小姐该有的排场。 楚逸芊开口解围:“秋娘这是做什么,我想着近日定做春装夏装的人家定然不少,想来你也忙的是脚不沾地了。再者说,万一你急急忙忙把好料子落在了锦绣坊,我这表妹岂不是要失望了?”楚逸芊半是玩笑的把话推了过去:“左右我也无事,便陪表妹出来走走。你自去将适合我表妹的料子取来便是。” 楚逸芊虽然很少出门,但是在京中的口碑极好。她从来不为难下人和外面这些掌柜的,上个月她看中的衣料硬生生被明月郡主抢了去,把秋娘为难的不知道如何启齿,倒是楚逸芊知道了让人过来传话,让秋娘不必惊慌,她拿走便拿走了,换一匹就是。 秋娘来回走动的都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一等勋贵之家,定制裁衣的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像楚逸芊这样又大气又宽容的小姐倒是少见。后来去各府中走动,偶尔那些夫人问起来,她也少不得竖个大拇指,说一句:“名门之后,大气非凡。”秋娘自是知道,那些夫人貌似无意的问话,应该都是家中有适婚的公子。左不过举手之劳,不经意间就帮楚逸芊立了个好名声。 姚嘉宁此刻稍微收敛了一些,倒不是觉得楚逸芊做的好,而是她反应迅速,听到秋娘与楚逸芊闲聊这两句,便知道这个秋娘是常年走动在京中贵族府里的,她断没有在这里撒泼的必要。 很快,秋娘就带着几个丫头进来了,各自捧着一些布料。 因着要做的是春装夏装,所以秋娘让人取了霏妆花织彩百蝶锦、蹙金双萧海棠锦、烟霞银罗花绡纱、青绮绫软烟罗、金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来给姚嘉宁过目。 一边介绍料子,一边恭维着姚嘉宁:“表小姐肌肤白皙,这些颜色最是衬您了。”姚嘉宁看着眼前的这些料子,各个都很 第72章 玲珑阁 饶是她想和楚逸芊作对,现在也不得不向楚逸芊投去求助的目光。 楚逸芊心下恍然,便问秋娘价格。 秋娘早得了青蛟的吩咐,凡是明月将军府的订单,不管是上门的还是自己来的,都半价出售。此刻听到楚逸芊问价,却没报出来半价。她总觉得嘉敏县主这个表妹有点奇怪,看向县主的目光含着一些让人不舒服的意思。毕竟是常年在后宅女人堆走动的掌柜的,哪儿能有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呢? 她想了想,决定报原价,然后在打个折。这嘉敏县主一个劲的替她着想,她能替县主稍出一口气也是好的,哪怕主子责怪她也认了。 秋娘打定了主意,便挨个的报价给楚逸芊听:“霏妆花织彩百蝶锦六十两一匹、蹙金双萧海棠锦七十两一匹、烟霞银罗花绡纱八十两一匹、金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一百两一匹、锦青绮绫软烟罗最贵,要二百三十两一匹。”楚逸芊点点头,她虽然从来不问自己身上衣服的价格,但是她觉得这锦绣坊常年给将军府制衣,价格应是公道。 姚嘉宁没有说话,秋娘又补了一句:“因着是嘉敏县主前来,秋娘可不按照这个价格算,每匹还可以少十两。” 姚嘉宁有点下不来台了。楚逸芊不知道价格,她却是知道的。平日里姚李氏带她在大同制衣阁定衣服,不过也就是十五两二十两的料子,加上绣娘的工钱,一身不会超过四十两。这最便宜的一匹布就要六十两,虽然减了十两,也要五十两。加上做工下来,估计要七八十两了。 其实她来之前,姚李氏刚给她做了新衣,今天说她要出来逛逛,也不过给了她四十两银票,加上她临走前把自己的私房都拿出来,也不足九十两银子。这在大同府算起来,一百两就抵得上三个壮劳力一年的工钱了。 姚嘉宁低头思量,楚逸芊也不知道她没带这么多银子,只当她不知道选哪匹呢,当下也没有说话。秋娘自是看出来门道了,便笑盈盈的道:“表小姐如果随身没带那么多银两也是无妨,我先把料子送到将军府上,从账房支取也是可以的。” 姚嘉宁这时候终是不能再不说话了,听到秋娘这样讲,她倒是有了个借口:“不劳烦掌柜了,我住在自己府里。你应该是找不到,那我明日让人来取吧。”秋娘知道这是推脱,更符合了自己的猜测,这个表小姐还真是有趣,当下只是笑盈盈的递上了一张名帖,姚嘉宁递给身边的白蕊,一行人便出了锦绣坊。 姚嘉宁上了马车,手中的帕子也要绞烂了。她后悔刚刚没有留下地址,让人送到姚府上去,可是她如果真的定了那么贵的料子,母亲会付账么?她自己知道,母亲这次来带了不少的银钱,大约有一千两。可如果放在京中,如果想过楚逸芊那样的生活,是真不够用了。越想越懊恼,只是盼着自己能早日进了郡王府。想必郡王府的花销用度会更宽裕,即使是妾,也不会亚于楚逸芊吧! 今日出门,是坐着将军府的马车来的,现在姚嘉宁坐在那边胡思乱想着,楚逸芊也没和她说话。不一会,玲珑阁到了。 因着要出门,所以楚逸芊带着的是青枝。这时青枝已经在马车旁边伺候着了,楚逸芊扶着青枝的手缓缓下了马车。白蕊才上前,把自己家小姐接下来。 玲珑阁的萧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身文雅气质,倒不像油嘴滑舌的商人。楚逸芊下马车的时候,前面的护卫已经先行一步到了,掌柜的知道有贵人来了,忙出来迎接。 “草民见过嘉敏县主。”楚逸芊挥手让他起来,这次楚逸芊倒是没上楼。她虽然不为金钱烦忧,刚刚路上也大约明白了姚嘉宁的困窘。进了包厢,这些掌柜的取来的都是上等货,这个价格怕是姚嘉宁更吃不消了。只说自己是来随意逛逛的,让掌柜的不必招呼,她与表妹自己看看。 玲珑阁是京城第一宝楼,所以是分上下三层。以第一层面积最大,第一层都是一些中等货色,样式也多,从二十两到二三百两的都有,普通老百姓攒点银子也是买得起的,所以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二层是整套的头面首饰,也是有单独的茶位,来二层的大多是嫁娶的,或者贵人们要给添妆的,不是一下能选好,需要慢慢挑。 三层则是最贵的一层,这里面的东西大多都是独一无二的孤品,或是老匠人一年出一件的精品。一般送到将军府上让小姐们挑的,都是特制的,有三层的,有二层的,偶尔一层有一些精品也会被早早收起来供贵小姐们带着玩。 姚嘉宁松了口气,刚刚她也想明白了,明明锦绣坊外面也有中等的料子,可是送进包厢的却是上等货,她还担心如果再进包厢,自己今日可就真下不来台了。这珠宝首饰比那绫罗绸缎还要珍贵,现在见楚逸芊不上楼,也算是松了口气。 楚逸芊也是第一次来逛一层的首饰,一时也看花了眼。有些东西虽然不贵,但胜在精巧好玩,她便让跟在一边伺候的小二拿了只托盘,挑选了一些。自己带着玩也行,赏人也可。 姚嘉宁生怕楚逸芊看不上这一层的货色,光自己拿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见楚逸芊也挑了一些,此刻便也大大方方的挑了。 她让人拿出来几只簪子,一只丹珠嵌南珠连喜金簪、一只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流苏簪、一只镶珍珠蝴蝶金簪。这三支她都很 第74章 殿试 郡王妃不喜的皱了皱眉,看向自己儿子。 自己是中意楚家嫡女的,偏偏自己这个儿子不争气,招惹了将军府的表小姐,这楚家本来就忌讳皇上怕是结亲困难,现在先进来个妾,怕是更难了。 周彦也没想到楚逸芊会这样说,愣了一下笑着回道:“既然嘉敏县主今日陪着表小姐出来了,彦初就不打扰两位兴致了。”郡王妃也笑道:“彦初说的也是,不过啊,你们小年轻凑在一起多聚聚也是好的。倒是我有些乏了,这便回去了。” 周彦要送母亲回府,郡王妃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她怎么听着刚刚楚逸芊像是吃醋了呢?不得不说,人年纪大了想的可真多.... 郡王妃不耐的拍开儿子的手:“去去去,别跟着我,等会你亲自护送芊丫头她们回府。” 清英上前取了郡王妃挑的东西,又和掌柜的说,今日将军府二位小姐的开销都记郡王府账上,这才扶着郡王妃往出走。 楚逸芊和姚嘉宁行礼恭送了郡王妃。 楚逸芊现在的心情特别不好。这算怎么回事?她抬头看了看姚嘉宁羞红的脸和周彦对自己的粲然一笑,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那姚嘉宁听郡王妃说让周彦护送自己回府,现在美的和什么似的。 这人吧,总是会自动屏蔽与自己无关的话。那郡王妃明明说的是,送芊丫头她们回府。到了姚嘉宁这里,就成了送自己回府。 楚逸芊让青枝去交代了车夫,先送自己回府,再让周彦送姚嘉宁回府。送完了姚嘉宁,再让车夫自行回来。 姚嘉宁对楚逸芊的安排很是满意,她才不觉得楚逸芊是为了躲开周彦,她还以为楚逸芊是不敢得罪自己呢。 周彦听了这个安排脸就黑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跟在外面送楚逸芊回了府,又送姚嘉宁回了姚府,姚嘉宁下了马车又是道谢又是邀请,周彦只是淡淡说了一声自己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便调转马头自去了。 姚嘉宁开心的回去找姚李氏显摆了,还拿着自己挑着的一堆首饰让姚李氏看。姚李氏看了看这些首饰,虽比不得将军府上小姐们戴的那些贵重,但架不住女儿挑了十几件,这下来也要大几百两银子了,会不会有些不妥? 姚嘉宁对母亲说:“母亲,你就是担心太多。郡王妃和世子都很 第75章 双双高中(二更) 楚逸阳不仅仅写了接收办法,还增加了一些因流民接收所需要注意的别国外交。 大周这边安顿好了,就需要当地官员定期递公函核对人口给他国官员,一来是无犯罪证明需要告知他国官员配合,二来人口交接也好让他国官员销户,免得一个人两国身份,若触犯了法律换个国家继续逍遥法外。 殿试只一天,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至阅卷日,分交读卷官8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得“○”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选○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 周宣宗拿到佳卷后略略翻看,有些意兴阑珊,这些学子虽然才富五车,但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 直到看到楚逸阳和姚嘉林的这两份卷子,沉思了很久。 第二天上朝,朝臣们又为流民的事情吵嚷起来。宣宗抬起头来看了看朝中众臣,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高德全把两份卷子拿下去传阅。 已经拿到卷子的大臣看了或如醍醐灌顶,或若有所思,或连连叫好。惹得后面还没看到的人一阵心急。 等大家都把卷子看过了,宣宗说:“众位爱卿,现在流民之惑是否可解了?” 户部尚书先带头给皇上行了礼:“这两位学子真不愧为天子门生,胸怀天下!这两份卷子一个提到流民入周的解决办法,另一个则是对入周后的安置管理办法进行了阐述,还请陛下给臣等两日时间,定将流民入周及安置方法完善!” 宣宗颔首,他也知道,这两份卷子虽然打破了思维局限,但还是略显稚嫩。需要朝臣完善讨论后再做决定。 宣宗迈步下了龙椅,走到群臣当中:“我大周学子无数,有专攻诗词歌赋者,有专攻琴棋书画者,有岐黄之术佼佼者,也有这样胸怀民生社稷者,此乃大周之幸!朕之幸!” 这卷子上龙飞凤舞的字后面,是一个个朝气蓬勃还心中怀着百姓的年轻人,宣宗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一时也是慷慨激昂,兴致颇高。 离王看着宣宗这么高兴,对楚逸阳和姚嘉林大为称赞,心中有些焦急。本来他自己安排了三个江南学子,一路下来也算是披荆斩棘到了殿试,没想到宣宗出题是根据时事来的,而殿试的八位考官都是宣宗心腹,他竟然无从下手。此时只想回去和周彦商量,因着周彦身上没有职位,自然无资格入金銮殿上朝的。 周彦在离王府等着离王下朝,见离王急冲冲的进来,便知可能局势有变。 果然,离王还不待更衣,便挥手让屋内伺候的人都下去,和周彦说了今日金銮殿的事情。周彦听了没有做声,让离王先去更衣,他要好好想一想。 这姚嘉林,是姚嘉宁的哥哥,现在倒也算是称得上是周彦的亲家了。只是想起那日姚嘉林对姚嘉宁的态度,周彦却很是不安的。 哥哥是个好哥哥,只是这妹妹有点不太正常。 周彦想了下,左右等姚嘉宁过了府,再慢慢和姚嘉林拉近关系便罢了。只是这楚逸阳,倒是难办了。那日见了楚逸芊,好像已经默认了自己和姚嘉宁是一对,处处想着避开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顾及表姐妹的面子,还是因着自己纳了姚嘉宁对自己心生不满? 周彦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时离王也已经更好衣回来了。 离王让人上了茶,问:“彦初,可有对策了?” 周彦把自己刚刚所想和离王说了,离王站起来踱步。片刻后问道:“你是怕因着姚嘉宁的事情,那嘉敏县主对你有了偏见?”周彦苦涩的点点头。 离王又继续踱步,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彦初,你看本王如何?” 周彦一愣:“离王何意?” 离王自信的笑了:“若是本王请父皇赐婚,你觉得那楚凤崎可会答应?” 周彦大惊,忙道:“离王万万不可!陛下对您一直信任有加,您突然求娶嘉敏县主,朝中众臣难免会认为您此举是为了拉拢楚将军和楚逸阳。平白让陛下对您有了忌惮之心,让那些观望的朝臣与您有了疏远之意,这对您大大不利啊!” 离王撇了撇嘴:“这个道理本王自然是明白,不过父皇向来 第76章 周彦求娶 楚逸芊回过神来:“没有,只是在想事情。”然后对着姚嘉林行了个半礼打趣道:“这自古探花郎潘安般貌,子建般才,恭喜表哥中了探花,要比我那丑哥哥荣耀多了!” 楚逸阳哭笑不得,怎么自己好好的就遭了嫌弃? 老夫人和李氏也笑了,只不过老夫人笑的略有深意。这个芊姐儿,懂的倒是不少! 这探花郎大多都是要尚公主的,看来姚嘉林是入了哪个公主的眼了! 离王府 离王沉默着没有说话,整个书房弥漫着风雨欲来的阴沉之感。 周彦心情也不好,这派人给宣宗吹风的事情算是办砸了。 他摸着手里的杯子对周彦说:“看来父皇并不忌讳那楚凤崎。姚嘉林中了探花,估计是被小九相中了。” 周彦一阵沉默,是啊,若姚嘉林真做了驸马,仕途估计就无望了。看来能动脑子的只有楚家了。 离王放下手中杯子,看着周彦,阴着一张脸:“眼下之计,还是要从嘉敏县主身上下一些功夫了。” 周彦心中一惊,他何尝不知道,这离王确实是为了拉拢楚逸阳和将军府,但应该也对楚逸芊动了心思。 周彦还来不及说话,离王又开口了,这次说话面上带了笑,只是笑的让人心中发寒:“如此,我便要去父皇面前求上一求了。” 周彦沉默了半天,给离王半跪行礼:“彦初斗胆,想求离王一个恩典。” 离王错愕了一下,也没有让他起来:“说来听听,本王能有什么恩典给你?” 周彦抿了抿唇:“彦初心悦嘉敏县主已久,想请母妃再去求娶试试。请离王给彦初一个机会,若将军府依旧看不上彦初,离王再求陛下赐婚。” 离王半天没说话,周彦保持着半跪也不再多言。 半晌,离王哈哈大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彦初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本王也是听着你那大舅子姚嘉林可能要尚公主一时心急,才动了请父皇赐婚的念头。要不是那将军府拒绝你在先,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周彦松了一口气:“谢离王恩典。” 却也没站起身,继续回道:“若彦初无能,嘉敏县主不肯下嫁,便委屈离王再求赐婚做个侧妃。”周彦知道离王心机深沉,也不敢托大。只是这次自己也是想争取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觉得楚逸芊就是他的妻。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越来越强烈。 离王亲手扶起楚逸阳,笑着安抚道:“彦初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若将军府因着之前的事情不肯将女儿嫁给你,我便去求父皇赐婚,那嘉敏县主光艳逼人,瑰姿艳逸,也不算委屈了本王。” 两个狐狸一来一往,面上都是和和气气,心中却是各自不虞。 周彦这边也懒得再和离王应酬,见离王应许了让他先求娶,便告辞回了豫郡王府。 离王看着周彦走了,缓缓的笑了。这个周彦虽然大胆,倒也没有失了分寸。君君臣臣,不就是如此么? 这周彦自己已经相中了那嘉敏县主,还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求自己恩典,倒是知道忠君,此人倒是可以重用。 周彦倒是不知道离王已经将自己当做了未来天子一样开始考量臣子的衷心了。只是一阵恶心,每次听到离王要纳楚逸芊为侧妃,他心中就和吃了苍蝇似的。总觉得自己家眷被离王觊觎了。不过因着身份问题,面上还是得请离王开恩让自己先去求娶,如果自己不成,还要委屈离王求赐婚。 周彦很恶心自己所说的一切,却只能这样说。心中渐渐对离王有了一些不满。 回了郡王府,周彦便去见了郡王妃。 周彦没有隐瞒,把离王的意图说了一遍,又把自己求恩典的事情给母亲讲了。郡王妃听了,眉头紧蹙,她倒是不担心离王找郡王府麻烦,这皇室宗亲都是沾亲带故的。冲着宣宗也不会闹红了脸。郡王妃倒是替楚逸芊担心起来了。 听着儿子有心求娶,郡王妃很高兴,她很 第77章 蝇营狗苟(二更) 郡王妃忙替周彦表明心迹:“我家彦初替芊丫头着急也是因为这孩子对芊丫头一往情深。倒也当不得老夫人这一句谢。”顿了一下又说:“离王要去求旨,虽然不知圣上如何思量,但多少也是对芊丫头不利。我家彦初虽然比不得楚家公子年少有为,却也是个可托付之人。今日前来,也不是要老夫人和夫人马上给个答复,婚姻大事自当慎重。还请老夫人考虑一下郡王府。” 老夫人转动着手中佛珠,没有言语。李氏站在婆婆身后,也不出言。 郡王妃又道:“我与那芊丫头甚为投缘,若能有幸得了楚家女,我今日便可给老夫人和夫人一个保证,豫郡王府定会珍之重之,我会拿芊丫头当亲生女儿一般厚爱。若我那儿子不争气,我也会替芊丫头做主,断不会让他怠慢了芊丫头。” 这话就越说越重了。老夫人不得不正面回答:“郡王妃此话,芊姐儿还当不得。郡王妃和世子一片好意,老身心领了。只是这芊丫头的婚事,还请郡王妃给将军府一些时间考虑。” 郡王妃心中稍定:“那是自然,芊丫头本就是将军府掌上明珠,如今又得了皇上皇后恩典,这婚事自然要慎重考虑。” 郡王妃走后,李氏打开郡王妃送来的礼物查验入库。 郡王妃今日带来的礼物可谓是精心挑选过的。但人家又不是来下聘的,将军府也只能收下。 李氏打开礼单,除了老将军和楚凤崎楚逸鸣,居然都有礼。 郡王妃带来的是几个匣子,李氏打开最上面那个,赫然是一副千叶攒金嵌红宝石牡丹头面,显然是送给楚逸芊的。 中间是一对错金螭兽鎏金鼎,这是送给老夫人的。 下面的一个匣子里面装了一对田黄石雕异兽书镇纸,和一只薄玉漆彩合云疏狼毫,给楚逸阳的贺礼。 还有两个小匣子,里面是一对镂空牡丹形红珊瑚头花和一对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这是给楚逸娇和楚逸玫的。 最下面的那一层,是一对汝瓷粉青釉双凤耳尊是给李氏的。 李氏查验了之后,心事重重的把礼单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看礼单,只淡笑着说:“丽芳,便是不结亲,我将军府也当得起她这么重的礼,日后找个机会回礼便罢,你且不必多想。” 李氏颔首,让人分别给各个院子送了过去。 楚逸芊收到了这副头面有点愣怔,问前来送东西的彩霞:“这是何意?” 彩霞只道,只知道是郡王妃送来的,却不知是何意。楚逸芊又问,是自己有还是都有?彩霞又道,老夫人、夫人、二少爷、三位小姐都有。楚逸芊听完更是觉得不妥,这郡王妃为什么突然送礼物来? 这样想着,便让月圆先把东西收起来,自己随彩霞去了母亲那边。 到了听香苑,李氏正在屋里坐着。 楚逸芊问母亲:“母亲,这郡王妃突然送礼是何意?” 李氏叹了口气,便将郡王妃来意说给楚逸芊听。这个女儿越长大越有主意了,索性很多事情她也不瞒着了。 楚逸芊听完气的脸通红:“离王真是欺人太甚!那周彦也是不怀好意!” 李氏道:“谁说不是呢,芊儿,这件事情自有祖母和母亲替你周旋,你也不必太忧虑,仔细伤了身子。” 楚逸芊也不愿母亲太忧心,便开口劝慰:“母亲也莫要为此伤神。虽然那离王和周彦都存着非分之想,我看他们倒是未必能如愿。” 李氏疑问的看着楚逸芊,楚逸芊这会也平静下来了,走到母亲身边,靠在母亲身上,幽幽的道:“本来我父亲就手握兵权,大哥少年英雄,我的婚事就怕没那么容易做主。现在二哥被圣上钦点了状元,我又是钦封的嘉敏县主,这婚事怕就更加要谨慎了。” 李氏颔首:“我儿说的有道理。将军府从来不参与党争,就算离王求旨,也未必能如愿。只是那郡王爷自从前些年替皇上挡箭之后便休在家,已是多年不上朝了。那周彦如今也没有朝中任职,只算是个闲散世子,皇上未必会忌惮他。” 楚逸芊想了想坚定的说:“那就让皇上知道他和离王勾结!” 李氏看着自己女儿有些难过,一把搂住她道:“我的儿,这些事情本不该你操心!你不必去费心想这件事了,母亲会与你祖母商议,定不会让他们得逞就是!”自家的女儿娇生惯养,如今要让她为这些蝇营狗苟之事费脑子,她是万万不想的。 楚逸芊这时候也收起了身上戾气,点头答应了母亲。 赵欢那边早就知道了离王和周彦的算盘,这天夜里楚逸芊的窗子又被推开了。 楚逸芊这日心事重重,倒也没那么早休息,而且她好像有心灵感应,知道赵欢会来,所以也把值夜的丫鬟换成了青枝。 这时见赵欢来了,楚逸芊脸上就带了笑:“你来了?” “嗯,我来了。”赵欢坐下,看着楚逸芊微笑着。 纵然情感上两个人已经很是贴心,但独处的时候,这妖孽一脸温柔的笑还是让楚逸芊有些面红耳热。想着今晚要谈的事情,她压下了悸动的心跳问道:“你可知道离王的意思了?” 赵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缓缓的舒了口气:“芊芊,这事情你不要再担心了。” 楚逸芊见他好似刚刚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忙给他的杯子又续上茶,问道:“你可知道,除了离王,那周彦也......” 赵欢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指尖相处,赵欢手上的暖意就传递给了楚逸芊。楚逸芊莫名就觉得安心了。 赵欢又喝了半杯茶,才缓缓开口:“芊芊,我都知道。昨日我就知道了。所以今日忙了一日。” 楚逸芊心中感动,低声道:“辛苦你了。” 赵欢笑了:“为了芊芊,我什么都愿意做,谈何辛苦?”知道小姑娘面皮薄,又追问了一句:“豫郡王妃今日可是来将军府了?我一早就出去办事了,还没回府就直接来了,索性你直接给我说说吧。” 楚逸芊听闻,便知道,离王府和郡王府都有他的钉子。她低头轻笑,这个男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只是提到郡王妃,她又有点不高兴了。 说来也奇怪,在母亲与祖母身边,她虽然撒娇但是不会带着脾气,这面对赵欢,倒是有了一些脾气。 只见小姑娘站起来撅着嘴带着不满的嗔道:“那郡王妃也是有趣,母亲已经婉拒过她一次,今日又来提起这件事。还口称周彦为了不让离王得逞,给离王下跪行礼求了恩典。好似我们家还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第78章 无孔不入的赵欢 赵欢没有作声,他知道小姑娘一肚子委屈,他只需要听着就是。 果然,小姑娘继续抱怨:“那郡王妃今日虽然不是来下聘的,礼物倒是送的很大方。给了我一整套红宝石头面,给我二哥一对田黄镇纸,我祖母、我母亲、连带二妹三妹也都送了礼物。” 赵欢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不由轻笑,看到小姑娘面露不悦,马上收敛一点笑容:“这郡王妃当你是那唱评弹的呢,眼皮子那么浅?” 楚逸芊本来在抱怨郡王妃的事情,听到赵欢提起姚嘉宁,满面狐疑的问道:“你不会再表哥府里也放人了吧?” 赵欢嗤了一声:“你倒是叫的亲热,那算你哪门子表哥。”楚逸芊也不接话只问他:“那你是放了没有?” 赵欢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知道再吊她胃口,怕是会恼了。但是说实话,又怕小姑娘更生气。 他沉默了半晌,决定实言相告:“芊芊,我知你看不上那唱评弹的,但是那个女子对你好像恨意十足,我不敢冒险,所以在她身边放了人。”又赶紧保证道:“不过不是夫人送过去的那几个,是本来就在那姚嘉宁身边伺候的。” 楚逸芊点点头,还算他知趣,没从母亲派去的人下手。又一想,不对啊!她忙问道:“姚嘉宁恨我?那是为何?” 赵欢也不知道姚嘉宁为何那么厌恶和憎恨楚逸芊,认真的想了半天:“或许是因为你比她美?”楚逸芊啐了他一口:“说正经的!” 赵欢这时候也收起了玩笑,看着楚逸芊认真的说:“许是因为她嫉恨你出身世家名门,你父亲身居高位,你吃穿用度都胜她十倍。还有你被封了嘉敏县主,你二哥又连中三甲。” 楚逸芊也迷惑了:“这有什么可恨的?出身是父母所给的,后半生如何要自己去争取,她要因此恨我,我也无能为力了。” 赵欢点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她蒙了心,看不清楚而已。不过她现在因为要去郡王府做妾,应该也是飘飘然的。以为自己麻雀变凤凰了。” 楚逸芊啧了一声:“那是,我看她一天到晚都是美滋滋的呢。” 说到这里,两人皆是一愣,楚逸芊苦笑着说:“那若她知道郡王府过来提亲,应该是更恨我了吧...”赵欢一脸同情的看着她:“应如是。” 楚逸芊垮了一张脸:“本来就够烦的了,她可别再来给我生事。” 赵欢却说:“那日离王府传过来的话,倒也是说周彦怕你因为姚嘉宁的事情不肯过门。你不如先拿这个做借口让祖母和母亲拖延几日?” 楚逸芊一时没去管他口中的称谓,只问道:“你可有了对策?” 赵欢老实的点头:“我今日已经安排部署了,快的话,应该七日之后便会让离王自顾不暇。周彦到时候也怕难脱牵连。你若用这借口拖延一下,便也算为我争取了一些时间。” 楚逸芊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你怎么部署的?他们暗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欢看着小姑娘,无奈的说:“芊芊,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种肮脏事,你还是不要听了,平白污了你的耳朵。” 楚逸芊悻悻的给赵欢又续了一杯茶,随意的往前一推:“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 赵欢失笑,伸手拉住楚逸芊的衣袖慢慢的摇着:“芊芊,你本是心思纯净的美玉,这等龌龊阴私,你还是不要听了。反正你要相信我自有办法就是了。” 楚逸芊被他摇的红了脸,却也坚持道:“若是其他人的事情,我自是不关心的,只是他们算计到我头上,你若不说与我听,我怎么好安心。” 赵欢继续哄着:“这辈子我定不让你落入贼人之手,芊芊还是不肯信我?” 楚逸芊想起前世自己去了之后赵欢的照拂,叹口气:“罢了,你现在不说,日后我也是会知道的。”想了想,又带了一抹戏谑的笑:“反正少堡主是无孔不入的!” 赵欢也笑了,说到这个,他倒是想起来楚逸芊夸锦绣坊的事情,又对小姑娘说:“锦绣坊和玲珑阁都是我父亲当年备下的铺子,前些年也已经交给我打理了。日后你去那边想挑什么去拿便是了,莫要再问价格。” 楚逸芊听了调皮的伸出手来:“好啊,既然少堡主如此慷慨,便给我个信物吧!” 赵欢一脸认真:“你自去便是,只要是你去了,拿什么都不要信物。” 楚逸芊愣了一下,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瞠目结舌道:“难道,他们都认识我?” 赵欢笑而不语。 小姑娘这次可真是羞了,嘴上却不肯吃亏:“你这样胡说八道,让我日后如何见人?” 赵欢的乐趣好像就是逗弄小姑娘,见小姑娘又急又羞,打趣道:“我都是芊芊的,何况我名下的铺子。” 见小姑娘似要恼了,忙一把抱住了楚逸芊:“芊芊莫恼,我名下的铺子庄子还很多,不仅大周有,北魏也有。日后都交给你打理,这掌柜的提前认识未来主母也没什么不好。” 楚逸芊被他搂的喘不过气来,轻推了他一把:“谁是他未来主母,休要坏我名声。” 赵欢轻笑,手却不松,楚逸芊一时也无言,两个人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过了一会,楚逸芊似是想起了什么,推开赵欢问道:“姚嘉林怎么中了探花郎?” 赵欢笑了:“我还以为你对这个不好奇呢。” 见小姑娘已经挣脱了自己怀抱,赵欢也没再伸手,只坐回了桌边,手中无意识的摩挲着那个瑞兽的玉佩说道:“可能是九公主相中了姚嘉林吧。所以皇上点了他探花郎。” 楚逸芊点点头,突然一阵心惊:“赵欢...”赵欢抬头:“嗯?” “我有些怕....那姚嘉林前世没考中探花,却也是尚了公主的。这一世他虽然金榜题名,怕也是难逃和九公主这段姻缘了。你说,我们这些努力,会不会到最后还是逃不过宿命?”说道后面,楚逸芊有些微微颤抖。 赵欢忙站起身,从身后环住小姑娘:“芊芊莫怕,一切有我。” 见楚逸芊还在止不住的轻颤,又出言安慰道:“那姚嘉宁前世不也没进郡王府么?这世不也如愿以偿去做妾了?你二哥前世只是武状元,今生不也连中三甲?还有你,前世并没有给那西吴谱什么曲,如今却谱成了名曲,且被皇上封了嘉敏县主。”见小姑娘渐渐冷静下来了,赵欢继续说:“那离王和三皇子,前世不都没注意到你的存在么?” 楚逸芊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三皇子,再次挣脱赵欢,转过身来说:“那三皇子....” 赵欢笑了:“芊芊放心,一切有我。” 第79章 大哥大婚(二更) 不提郡王妃提亲那场风波,??只说时光荏苒,草长莺飞二月过,转眼已到槐花开放的五月。 春末夏初,没有春时的料峭寒冷,也没有盛夏之际的炎炎炙热,大哥楚逸鸣的婚事正是安排这一个月后。 楚逸芊这个月着实很忙,大哥要成亲了,她自然也要帮着母亲打点各项杂务。 光整点聘礼什么的,就累的她腰酸背困,哪儿还有心思去想其他烦心事。 郡王妃自然知道将军府上这门喜事,也识趣的没有再提,只等楚逸鸣大婚之后再提。 楚逸鸣也回来了,见到母亲和妹妹忙的脚不着地,也很是心疼。楚逸阳已经进了翰林院做编撰,最近也请了假,在家里帮忙。 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忙的不可开交。 一转眼就到了大婚的日子,将军府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忙碌着,最早起来的自然是那些粗使婆子和丫环,她们将将军府的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干干净净的,花草树木前一日都已经整理修剪过了,她们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色丝带缠绕到了树枝上。 府里头挂着大红灯笼,飘着红色的绸带,进进出出的丫环都穿着一色的大红绣并蒂莲花开背心,并一条海棠红绣如意纹裙子。 张红结彩,明月大将军府上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处处透着喜气洋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恭贺的话语更是潮水一般涌动着。 将军府大少爷大婚,引得无数的百姓前去围观看热闹。 将军府和大学士府的门前都围满了人,都等着两人散钱迎亲。 时辰一到,楚逸鸣便上马迎亲去了。 喧天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响起,夹道的百姓主动把路让开,交头接耳的赞叹将军府。 “听说这楚家大公子,十五岁就入了行伍” “是啊是啊,别看才二十出头,身上也有了不少战功了呢!” “要说这明月将军府这一门武将,还真是让人佩服呢!” “可不是嘛!从老将军到楚大将军到现在的大少爷,各个都是这个!”一边说还一边树起了大拇指。 “来了来了!” “哎呀这楚家的大少爷长的真是仪表堂堂啊!” “对啊!不是说是武将么!怎么生的这样好看!” “果然是少年英雄啊!” “那是啊!听说已经是四品的游击将军了呢!” 还有一些妇人婆子就比较嘴碎了。 “啧啧啧,这人才,这容貌,这家世!不知道谁家姑娘那么命好呢!” “哎呦,大嫂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知道新娘是哪家的婆子卖弄着。 “你知道还不说?” “要说这新娘家也是书香门第啊,翰林院大学士刘谦知道不?” “知道啊!刘大学士么!他祖父还是之前的太子太傅?” “正是他家嫡女!” 众人哗然,也只有这样的显赫人家才能配得上将军府了吧! “那刘家小姐长得如何?”自古就不缺八卦的人。这时候自然会好奇新娘长什么样。 “看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家闺秀能和你我一样满街乱窜?”一个大嫂不屑的挤兑道。众人哄笑。 “哎呦我还真见过!”一个农妇打扮的人说。 “你就吹牛吧!” 那农妇也一时急了:“这有什么吹牛的!我家那口子每日给刘大学士家送菜,我随着去过几次,有次路上出了点状况,后门关了,我到前门去与门卫说情,正好那刘小姐出府,还替我们说好话解了围呢!” “那你说,刘小姐长得如何?” “哎呀,那怎么说呢?真真是好看啊!和画儿上走下来的仙女似的!”众人大笑。 “看!新郎倌来了!”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远远地,便看到身穿大红喜服的楚逸鸣骑在马背上往这边走来了。身后那长长的迎亲队伍像看不到头似的。 马背上的男子身材高挑壮硕,深邃的眼眸神情专注的注视着前方。此刻脸上荡漾着淡淡的微笑,微风吹动着他的衣角,活脱脱从画中走出来的少年英雄。 俊雅飘逸的让人怦然心动。 迎亲队伍停在了大学士府门口。 府中闺房 衣胜红霞人若玉,淡淡铅华艳艳妆。 两个侍女一边一个将龙凤金镯套上了刘云卿的手腕,铜镜里面那女子好生艳丽。 那是一张极为清雅的容颜,娟娟细细的美,水汪汪的明澈清眸,秀气的鼻梁下,是引人遐思的柔嫩小嘴。吹弹可破的冰肌玉肤现在漾着红云,如此的倾醉人心。 “小姐今日真美!”打小便跟在她身边的丫鬟静雅笑着说:“小姐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还小姐呢,过了今儿,你就得叫大少奶奶了!”身边拿着茉莉头油替刘云卿梳发的静柔提醒着静雅。她一边说,手中也没闲着,麻利的纳了大盘髻,又帮她一一戴上耳环,才开始帮她上妆。 “妆薄点。”刘云卿轻声道,瞥了一眼一旁的大红嫁衣。 静柔喏了声,先上了层薄薄的玉女桃花粉,娥眉用螺黛画成倒晕眉,还用削尖的墨笔往眼睫根部各划了轻轻一笔,用月季胭脂轻匀双颊,点了唇,最后在额间贴上花钿。 “小姐真美!” 静雅又忍不住的惊呼,刘云卿则看着镜中人怔了怔,她容色胜雪、唇红朱砂,望着铜镜中那细细描绘过的脸,刘云卿顿时觉得多了几分陌生。 想到今日就要离开刘府嫁给那人了,她心中又慌张又甜蜜。 不知道未来的婆婆小姑可好相处?不知道那人是否会对自己好? 想着想着,便愣了神。任由静柔静雅给她装扮着。 鼓乐声隐隐传来,静柔不住慌张:“迎亲队伍快来了,我们也得快点才是。” 静柔伸手将刘云卿扶了起来,将嫁衣往她身上一披,往腰部系了同心合欢带,静雅则是拿起了缠背金、镯钏及玉佩往刘云卿身上一层层的套。 “真重。”刘云卿感受到这些物事沉沉地压住她,不禁咕哝抱怨一句。 静雅噗哧一笑:“小姐,还有更重的等着你呢。” 此言方落,主仆三人一同看向那珍珠凤冠,面上都有些发怵。 锣鼓鞭炮声愈来愈大,静柔和静雅动作更加迅速,合力将凤冠戴上刘云卿的头,她一抬头,其上的珠翠凤羽随着动作晃动,一时满头琳琅炫目、摇曳生姿。 第80章 大哥大婚2 喜娘这时也进门来,喊道:“新郎倌来了,新娘子得盖盖头拜别双亲了。” 刘云卿一惊,紧张之情顿涌于心,手心满是汗水。 静柔见状,则赶紧递了张浸湿蔷薇水的帕子让她拭拭手,免得等下给人看出了端伲。 几个人又是一阵忙乱,刘云卿尚未看清戴凤冠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就被一片红遮去了视线,然后被牵出了居室,小心的出了门。 怕头上那顶凤冠掉下来,一路上她只能保持目不斜视的姿势,用眼光余光及记忆走到前院,但更多的是靠旁人的扶持,她将手放在喜娘的腕上,又加上身上一堆沉重的首饰,步伐不稳,只能走得小心翼翼,就这样颤颤巍巍步到了正堂。 众人一阵道喜之声将她拉回现实,她被推往正堂中央,一双粉底黑缎面的繶靴并一角大红色的袍裾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而一个颀长的阴影笼罩住她整个人。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一阵难以自抑的热潮冲上她的脸,顿时烫辣无比。 喜娘将红彩缎的一端塞入她掌心握着,将她掰正方位后扶她跪拜,堂上坐的自是自家父母,只是当母亲将香缨往她腰间一系时,她不禁眼眶一热,重重的拜别了父母。 接下来就是往花轿移动,只是这次除了靠身旁扶持的喜娘外,还多了红彩缎彼端之人的牵引。他刻意缩短了彩缎间的距离,若有似无地扶着她,等到要上轿时柔声道:“小心一点。” 又回过头对喜娘颔首:“帮她拉一下裙摆,仔细跌了。” 温醇的声音又让刘云卿蓦然脸热,但喉头像是被热块哽住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微微地点点头。 震耳的鼓乐及喜炮声再度响起,此时刘云卿独坐在八人抬扛的大轿中,偷偷掀起盖头喘口气,只见宽敞的轿中四壁涂着丹色广漆,饰以描金云纹,一个小桌固定在轿中,上面放着茶水糕点,这将军府的安排还真够贴心。哪儿有人新娘轿子里面放吃食的? 刘云卿这样想着,到底是放松了一些。 外头人们的笑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凝神一听,均是称赞明月将军府排场盛大、而楚逸鸣骑在马上的英姿如何焕发。 细细听了一阵,她闭上眼,让自己出了神。 花轿连走带晃,一个时辰过去了,花轿停住了,好像是到了将军府门外了,但不知为何却迟迟不落轿。 刘云卿正感讶异之时,忽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喊道:“拦门啦!仙娥缥缈下人寰、咫尺荣归洞府间,今日门栏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须怪!”然后便是众人鼓噪之声。 刘云卿不明所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轿外的喜娘似察觉她所想,探头在帘边轻声道:“新娘子别慌,这正在拦门呢,得让新郎倌的家人答上诗,给些花红钱物才能放行。” 她哦了一声,突然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声放声道:“从来君子不怀金,此意追寻意槫深,欲望诸亲昔阔畧,毋烦介绍久劳心,今日见者有份!” 然后便是一阵金属击地及惊呼之声传遍四周,喜娘吃吃笑道:“楚二少爷将整篮的银钱都洒了出去了,砸到不少人呢,真是逗趣。” 折腾了一番终于下了轿子,那条红彩缎又回到她的手里,经过撒谷豆、跨鞍,即开始拜家庙及高堂,两人依序行了礼,便听到老将军呵呵笑道:“好!好!今日之后,鸣哥儿也是有家室的好男儿了!”后面是楚凤崎的声音:“日后要善待汝妻,不得肆意妄为!” 只听到楚逸鸣声带笑意道:“谨遵父亲教诲。” 楚凤崎又呵呵一笑,便让喜娘带他们入新房去了。 刘云卿听到入新房又开始紧张起来,她随着喜娘一步步往里走,心底却一点点开始鼓动,最后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们走到新房之中,只见红绒毯上绣满喜鹊图样,一片喜气。 他们在喜娘的口令下面对面行交拜礼,每个屈身都让她心跳更加迅速,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必须要做的仪程,但只要想到楚逸鸣正在对面与她交拜时,还是抑止不了脸颊不住地燃烧起来,脸上这把火从今日出门之后,就似野火般烧也烧不尽,随意经撩拨就轻易而生。 静柔静雅等人撒帐之后,刘云卿坐于床上,一只乌沉檀木的喜枰挑起了盖头,她重见光明,却迎上了楚逸鸣笑吟吟的脸。 他仍是温雅清俊,墨发尽数绾起还戴了缁冠,一身猩红喜袍上绣金丝蝙蝠团花,更显他的身形挺拔出色,但他深涧似的目光甚为慑人,由上而下扫过她的眉眼,最后竟停滞在她的唇上,久久不移。 她心中羞恼,赶紧低下头躲避那令人心慌的眼神。 然而还有合髻礼及合卺礼要举行,合髻礼还好,只是剪下他们一些头发合梳在一起,合卺礼就实在令人羞赧,她和楚逸鸣要分执一盏用彩结连结的酒,各喝掉一半后将手上那盏给对方,两个人面红耳赤的喝完了这交杯酒,便算礼成了。 喜娘和女使们说了几句吉祥话便从房间中退了出去,新房内突然静了下来。她动也不动地坐在绣墩上,敛眉垂首听着房外的喧闹声,宾客欢快的笑语隔着紧闭的门窗传来,如覆上层纱,朦胧缥缈,如在梦中。 正怔忡出神时,一双手抚上她的颈部,轻轻的按揉着。刘云卿一阵恼火:“你干嘛?”。 他呵呵一笑,却指向她的头顶:“不重?” 刘云卿一怔,像是突然想起般,头上那顶凤冠的重量沉沉地压下来,弄得颈部一阵酸疼,看来是之前太过于紧张,让她都忘记头还顶着这东西了。 “我帮你卸下来。”他微微一笑,将她牵到梳妆台前坐好。 男人轻缓地将凤冠拿起放在一旁,又为她拔起簪子钗子,一袭乌发流泻如瀑,但也减轻许多重量。 楚逸鸣看着自己的新娘羞的耳朵都红了,脸上笑容更深了:“云卿,我去前院应付一二,稍后便回来。” 这时门外有人熙熙攘攘的过来了,口中喊着:“大哥开门!” 楚逸鸣打开门,是楚逸芊三姐妹。楚逸鸣笑了:“你们来的正好,先陪陪你嫂子,大哥去去就来。” 楚逸芊笑着把大哥推出门:“去吧去吧,我怕嫂子饿着,特意给嫂子煮了蔬菜粥,蒸了虾饺,你自去喝酒,没你的份!” 楚逸鸣挠了挠头:“我说你刚刚没来凑热闹呢!原是给你嫂子做饭去了!” 楚逸芊也不管大哥说什么,只是让月牙把食盒里面的吃食拿出来,摆在桌上。 又扭头对大哥说:“你快去吧,少喝些酒,莫让嫂嫂久等。” 刘云卿看着自家小姑子一脸真诚的笑意,听着她一口一个嫂嫂,以及后面丫鬟手中热气腾腾的吃食,面上虽是羞涩难当,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第82章 刘云卿巧拒提亲 楚逸芊忍不住要被姚嘉宁的话逗笑了,她努力憋着,眼眶和双颊都憋红了。 姚嘉宁看着这个平日里很讨厌的表姐现在居然快哭了,一时也有些感动:“表姐!我知道你最疼我,我平日里总是刁蛮无礼,你都让着我。今日,你断不能答应嫁给周郎!” 天啊,这这这,周郎都叫出口了?这是受了多大刺激?楚逸芊一把抱住姚嘉宁,低头在她身上轻轻的颤抖。众人都以为楚逸芊哭了,刘云卿却从侧面看到楚逸芊笑的泪都出来了。 见姚嘉宁要推开楚逸芊了,刘云卿又好气又好笑的紧走两步,走到她俩身边,一把拉过楚逸芊,将楚逸芊的头埋在自己肩上轻轻的拍着:“芊儿,大嫂虽然过门才几日,也听你日日念叨你的嘉宁表妹虽然脾气倔强,却似高原上的格桑花一样有个性且坚强。”楚逸芊听着大嫂的信口胡诌,一时笑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刘云卿一边轻轻的帮楚逸芊顺气,一边给静柔使眼色。静柔跟着自家小姐什么场面都见过,她家小姐最是蔫儿坏了。见此景,便不问缘由,马上去拿了湿帕子来,走到楚逸芊身边,低头帮楚逸芊擦脸。静雅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跟着做就对了,这时候也拿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过来,低声劝道:“大小姐,哭的嗓子都哑了吧,快喝点水润润喉咙。” 楚逸芊刚被静柔帕子敷上脸就慢慢平复下来了,心说,大嫂这两个丫头还真是有眼力劲儿!这个大嫂想来平时也是鬼怪精灵的!一边装作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不看众人,静雅忙又跟着转了过去,递上手中茶杯。楚逸芊拿在手里喝了一口,慢慢平静下来了。 刘云卿长了一副七窍玲珑心,回想起婆婆和祖母以及楚逸芊和姚嘉宁的表现,她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既然大家都要拒绝,不如她就添把火吧! 刘云卿和将军府的人不一样,她最 第83章 京中传言(二更) 出了福安居,刘云卿还是一脸关心的让静柔和静雅扶着楚逸芊,楚逸芊纵然再是想笑,也不能再人来人往的路上失了分寸。 好容易到了听江苑,楚逸芊直接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刘云卿无奈的看着她:“芊儿,有那么好笑么?” 楚逸鸣刚刚听到动静,也从书房走了过来。见楚逸芊笑的泪都飙出来了一时迷惑的问刘云卿:“卿卿,芊儿这是?” 楚逸芊刚平缓了一下心情,听到大哥叫大嫂卿卿,又一顿笑。刘云卿到底是新妇,面皮薄,嗔了楚逸鸣一眼过去拍了拍楚逸芊肩膀:“你再笑我,日后我再也不帮你了!” 楚逸芊忙给嫂子作揖:“好嫂子,你可不能不管我。” 楚逸鸣更是疑惑了:“芊儿,什么事情要你大嫂管你?” 楚逸芊接过静柔递过来的茶喝了大半杯,才顺了气:“大哥啊,你得感谢我。”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连刘云卿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楚逸芊把手里的茶喝完,递给静柔再来一杯,才坐到玫瑰椅上娇笑着道:“要不是我帮你相中了大嫂,你哪儿能娶到这样有趣的娘子?大哥,你这是娶了一座宝藏啊!” 刘云卿红着脸啐楚逸芊不知羞,楚逸鸣却更是云里雾里,索性扭过脸对着自己娘子说:“卿卿,到底何事?” 刘云卿快言快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楚逸鸣听完之后蹙紧了眉头,转脸问楚逸芊:“芊儿,这之前是怎么回事?” 楚逸芊见大哥神情凝重,也坐端正,详细的把郡王妃来府上的事情和大哥讲了一遍。楚逸鸣听到离王也要恬不知耻的求旨,一时怒从中来,狠狠的拍了一下旁边小几:“真真是欺人太甚!” 楚逸芊忙上去开解自己哥哥,刘云卿也走上来劝着,楚逸鸣问:“这事你为何不和我与你二哥说?”楚逸芊低声嘟囔:“那郡王妃走了没几日,将军府上下便开始忙着迎嫂子过门,我也不想在你大婚前坏了你兴致,母亲和祖母许也是这么想的。” 楚逸鸣面上这才好看了一些。又想起来刚刚周五来换庚帖的事情,终究还是意难平:“郡王府也是欺人太甚!且不说我将军府答不答应,哪儿就有叫下人来换庚帖的?” 刘云卿忙劝慰着:“夫君莫要生气,想必这郡王妃也不是不懂规矩之人。如今让周五过来也不过是试探,如果将军府愿意答应提亲,但是因为这庚帖事情不满,那郡王妃明日就可上门赔礼,只说自己儿子着急求娶芊儿,年少无知乱了规矩让人笑话。如果咱们将军府不愿答应提亲,她也只当是自己家儿子着急,惹了将军府不快。自己倒也不至于被拒婚下不来台。” 楚逸芊点点头,又摇着哥哥胳膊:“嫂嫂说的极是,哥哥就不要生气了。” 楚逸鸣也不愿再在自己妻子和妹妹面前生气了,看着妹妹和妻子担心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行为好似不妥,当下有些赧然,没话找话的问道:“卿卿,你怎么知道那姚嘉宁 第84章 心疼周郎 周彦虽然很是不愿意,却也还是去了离王府。 离王见周彦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知道应该是婚事被拒了。 离王一副关心体己的样子问周彦怎么回事? 周彦恹恹的把周五说的话挑重点说了一遍,抱怨道:“当日那姚嘉宁死活要赖着我的时候,我便觉得不妥。果然被我说中了,那嘉敏县主真真是介意此事了!” 离王心中很是畅快,面上却一副同情:“彦初也莫要忧心了。许是缘分不到。再说了,好男儿何患无妻?” 周彦也知道离王是口不对心,略略敷衍了几句,便问道:“殿下,那如今之计,怕是要委屈你出面求旨了。” 离王沉思了半天:“也只能如此了。” 周彦呕了一肚子火从离王府出来,走走停停就到了明月将军府门口。 周二和周五跟在身后也不敢提醒,周彦怔怔的看着那将军府的门头半天,又打马往前去了。 再停下的时候,却是姚府。 周二和周五面面相觑,世子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是嘉敏县主拒婚让世子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平白来了这里? 周彦想了想,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了周五。 门房看到有贵人到了,忙迎上来,周彦扔了一张名帖给他:“去给你家少爷传话,就说豫郡王府周彦前来拜访。” 门房忙不迭的拿着名帖跑到了姚嘉林书房。 姚嘉林正在练字,思勤来通传了,说周彦来了。姚嘉林略一思索,便让思勤去迎,他去净手。 周二跟在周彦身后,见来迎的只是姚嘉林身边长随,略有些不满。周彦面上也不是很高兴。 探花郎又如何?自己妹妹还不是上赶着嫁到郡王府做妾! 姚嘉林净完了手,也跟着迎了出来。周彦面上才露出了一丝浅笑:“乐君兄!” 姚嘉林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没有一开始就出来迎,一边说话一边将周彦让进了正厅。 春桃春杏早得了思勉的嘱咐,这时候也麻利的奉茶伺候着。 周彦打量着屋子和这些训练有素的丫鬟小厮,笑了:“乐君兄好福气,得将军府如此厚爱!” 春桃心说,世子爷,您会说话不?不知道的以为你挤兑我家少爷呢! 姚嘉林也不管他这话是善还是恶,只冲着将军府方向略一抬手:“老夫人和姨母厚爱,乐君自当牢记在心。” 周彦点点头,又问了他一些策论上的事情。 昨日的事情,姚嘉林是在场的。 姚嘉林自然之道周彦是求娶楚逸芊无望,又不能太冷淡了自己,这才憋着气来走动的,一时也只好应付着。 趁着周彦低头喝茶的功夫,他转头看了春桃一眼说:“这晌午刚过,想来世子腹中也无物,你去做一些茶点来,让世子配着喝茶。” 春桃点头应诺,便打帘子出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手上果然端了几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周彦看着就食欲大动,捏起一块慢慢的吃着。 又一盏茶功夫,门口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哥哥,嘉宁有事求见。” 姚嘉林嘴上带了淡淡的微笑,好似平时对这个妹妹十分宠溺的样子:“嘉宁进来吧。” 思勤和思勉知道,自家少爷是懒得应酬这周世子了,所以才让春桃把小姐给招来了。 姚嘉宁看到周彦也在座上,佯装吃惊道:“见过世子。”周彦刚刚缓和的心情瞬间又堵得慌了,抬手说:“不必多礼。” 姚嘉宁喜滋滋的站了起来,她只当周彦是特意来看她的呢,也只当是周五昨天传话给他,他特意过来和自己说话呢。 只是姚嘉林还在那边老神在在的品茶,也不知道出去! 姚嘉宁抿了唇:“哥哥,嘉宁不知世子到访,不知是否耽误了你们谈正事?” 姚嘉林轻咳一声:“那倒没有。” 姚嘉宁恨恨的看了姚嘉林一眼,没正事儿还不走?周郎可是来看我的! 姚嘉林恍然大悟似的笑着对周彦抱了抱拳:“乐君愚钝,这就出去办点小事。只不过舍妹还未过府,还请世子发乎情止乎礼!”说罢便不等周彦说话,便含笑带着思勤思勉出去了。 春桃春杏也退到了门外。 周彦这个心就像被一群苍蝇盯着似的,又堵又烦。 看着面前这个精心装扮过的小家碧玉,他实在是提不起来兴趣,还有一些淡淡的责怪。昨日就是她坏了自己求亲的大事,今日又坏了自己结交姚嘉林。这个女子,莫不是天生与他相克? 想到这里,周彦突然站了起来。 姚嘉宁刚刚就感觉到周彦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心中更是笃定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现在周彦站起来了,她以为周彦是要走过来,也忙抬起头来含羞带怯道:“周郎....” 周彦的脸色很难看,却绝不是欢喜。姚嘉宁看到周彦这个表情有点诧异,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忙上前两步:“周郎,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周彦忍着厌烦,淡淡的应道:“许是刚吃了两块茶点有些不克化了。” 姚嘉宁这叫一个心疼,一边让春桃春杏进来换热茶,一边口中骂着没用的奴才,做个茶点都做不好。 周彦看着更烦了,有些不耐的推开她的手:“你不必着急,我回府去吃一丸药也就好了。”说罢,抬腿便要走。 姚嘉宁急了,也不知道该去拉周彦,还是自己该跟上。想了想两者都不合适,回头把茶杯砸在了春桃身上:“你这婢子好大的本事!一块糕点就将我周郎吃的腹中难受!将军府让你来侍奉我哥哥实在是太委屈了,你走!你回将军府去!” 周彦站住了。本来楚逸芊一家对自己已经有了成见,如今这姚嘉宁万一真因为自己将这两个丫鬟赶回去将军府,怕是自己更招烦了。 周彦停住脚,转头走了回来。对砸破了胳膊还给他屈身行礼的春桃说:“你且起来吧。我无事,许是刚刚骑马灌了凉气。”又对春杏说:“你且扶她去包扎一下吧。” 春杏带着春桃下去了。 姚嘉宁这时候觉得自己刚刚行为太过了,忙挤出几滴泪来:“周郎,我只是心疼你...” “我知道,只不过郡王府上下主子都没有如此暴躁狠戾之人,还请姚姑娘日后多多注意。” 姚嘉宁的泪唰的就下来了,这次不用挤了,是真哭了。 第85章 离王求旨(二更) 周彦看她哭了,更不耐了:“你这是作何?我又没说你什么?你这样出去不知道的以为我如何刁难你了呢!” 姚嘉宁第一次和周彦独处,还被周彦连着说了几句狠话,一时臊得慌,就要冲着门外跑去。 周彦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冲过去把她拦住:“别闹了!”又缓了缓语气:“你这样出去,乐君和伯母定当以为我欺负你了!” 姚嘉宁被周彦拉住了胳膊,心如擂鼓,红着脸说:“周郎,你凶我....” 周彦强忍着要把她扔出去的冲动,又放柔了一些声音:“我哪有凶你。只是刚刚一时情急。好了,你这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你的丫鬟呢?快叫她扶你回去整理一下,我这便走了。” 说着,就要甩开姚嘉宁。姚嘉宁反手抓住周彦:“周郎,你还会来看我么?” 周彦想了想:“我择日还会再来拜访乐君,等我与他聊完了正事,便让人去叫你。” 这是在责怪姚嘉宁不请自来了。 姚嘉宁现在陷入了自己编织的爱情堡垒,哪儿能听出周彦的话外音?只是猛点头,却还不撒手。 周彦终是没耐心了:“姚小姐,还请放手,本世子身上还有杂务在身,不能再留了。” 姚嘉宁听到周彦应是急了,也忙放开了手,白蕊上前扶了她,给周彦行了礼,慢慢的回她屋子里去了。 周彦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遇到园子里散步的姚嘉林,对姚嘉林一拱手:“乐君,我今日还有其他事务要办,这便告辞了。”姚嘉林一脸“我懂”的表情,心情甚好的送周彦出了府。 周彦今天过的真的是太憋屈了。 去了离王府,离王那一副我早知道的样子,让他已经不爽到了极点。 想起母亲提点,又去了姚府,没想到那个姚嘉宁竟然如此恬不知耻!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 周彦越想越气,扭头对周五说:“明日来取了那姚氏女的庚帖,去护国寺找素空大师算算!” 周五应了诺,那个姚姑娘还没进府就这么张狂,也活该惹得世子不喜。 且不说周彦这一日一肚子气没法消遣,却说那离王,周彦离开之后,他便更衣入宫了。 如今正跪在御书房求旨。 宣宗看着自己这个长子一阵心寒,这孩子怎么长大了会如此贪婪呢? 离王不知道宣宗在想什么,只当父皇是在考虑是否能赐婚。此时又诚恳道:“儿臣倾慕嘉敏县主已久,侧妃之位许是有些委屈了县主,但儿臣对县主的心却是一心一意的。日后等县主诞下龙孙,儿臣也可...” 还没等他说完,宣宗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他一头的奏折:“你是想气死朕么?离王妃当时也是你苦苦求来的,这礼部尚书府的女儿配你不得了?你且莫要胡言乱语坏了嘉敏名声!你倒是看看,这些折子你打算给朕如何解释!” 这一砸把离王砸清醒了,现在的离王妃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女,当时也是他求来的。谁知道那礼部尚书是个福薄命短之人,他们成亲两年后,老尚书就去了。如今他倒是忘了这茬,父皇最讨厌忘恩负义之人,这怕是惹了父皇不快了。离王暗自想着,又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来翻看。 越看头上的冷汗就越多,到最后竟是汗如雨下的匍匐大喊:“父皇明鉴,儿臣冤枉啊!” “冤枉?被你夺了家产的祁县李家是冤枉!” “被你抢了三大士佛像的资寿寺是冤枉!” “被你截了五万两白银的平遥庄家镖局是冤枉!” “被你低价强买了上百亩良田的晋阳王家是冤枉!” 周宣宗一边呵斥着自家儿子,一边步步向前。离王放佛是承担不了这雷霆震怒,膝行着往后退去。 宣宗看到儿子这么窝囊,更来气了。一时生气就提脚踹了上去:“桩桩件件,朕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话说?!!!” 离王这是真害怕了,瘫坐在地下:“儿臣有罪,儿臣不该被富贵蒙了眼,儿臣有罪...” 宣宗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身为大周皇子,且是朕的嫡长子,朕何曾亏待过你?” 离王涕泪横飞:“不曾,父皇不曾亏待于我。” 宣宗继续骂:“那你为何眼皮子那么浅?身为朕的嫡长子,你理应给其他皇子公主做好表率,不能鞠躬尽瘁,最起码也要行得端坐得正,这倒好!让百姓敲了晋阳府的登闻鼓!周昀离啊周昀离!你让朕的脸面往哪儿搁!” 离王大惊,登闻鼓?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他自然不知道。他铺在山西的线人都被赵欢该策反策反,该除掉除掉了。最近收到的山西方面的信息,是赵欢沿用了他的线网,走的大多是无关痛痒的信息。 离王大惊:“父皇!穷山恶水向来刁民不断,父皇要相信儿臣啊!” 宣宗气急反笑:“大周的山山水水和万千百姓,都是朕的疆土和子民。或有穷困的,或有民智未开的,所以朕才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半分。倒是你!抢人耕地,夺人家产。最后还能坦然说一句穷山恶水!你真是朕的好儿子!” 说着说着,宣宗便觉气息上涌,吭吭的咳嗽起来。这一咳本不要紧,许是勾起了旧年行军受寒的嗽疾,竟是停不下来了。这一口一口的咳了一盏茶的功夫,宫里上下都慌了神。 眼看着宣宗咳的脸都通红了,离王也顾不上害怕了,忙冲外面喊着:“高德全,高德全!快传太医!” 高德全急忙扶宣宗到御书房旁边的偏殿榻上卧着,等太医来的时候,好像咳的气都没了。就听见闭着嘴,吭吭的轻咳。 来的是太医院的医正安太医,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太医,一进来就听到了这阵阵咳嗽,当下也很是揪心,匆匆见了礼便细细的为宣宗把起脉来。 皇后听到消息也匆匆赶来了,见到跪在地下的离王,皇后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暂且没管他,走到宣宗旁边听着宣宗还在不停的咳着一阵心疼。她一边让人去取了温水来,一边放轻了声音问安太医:“陛下如何了?” 第86章 旧疾复发 安太医此刻已经将宣宗两只手的脉都把完了,思忖了一会,才回皇后道:“禀皇后娘娘,皇上本外感获疾,后未痊愈,几年来又国事操劳,又内伤精血,精血皆本于阴分。何为阴分?五脏之精气是也。然五脏皆有精气,而又惟肾为元精之本。肺为元气之主。故五脏之气分受伤,则病必自上而下,由肺由脾以极于肾;五脏之精分受伤,则病必自下而上,由肾由脾以极于肺。肺肾俱病,则他脏不免矣。今大怒大悲,又复劳损,最为难治,正以其病在根本而不易为力也。故欲治上者,不在乎上而在乎下;欲治下者,不在乎下而在乎上。知气中有精,精中有气,治之当养精而益气,非一朝一夕之功。臣先用针止嗽,但也只能调一时之气,再拟个方子,但是还需陛下静言少思,以养精气。” 离王见皇后来了心中稍定了一些,毕竟刚刚在御书房除了伺候的高德全,就只有自己和宣宗二人,万一宣宗真被他气出个好歹来,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此刻听到太医卖弄医术,刚刚的脾气又上来了,出言训斥道:“母后问你一句,你倒能说一百句!就问你我父皇什么病?你能不能治?” 皇后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安抚太医道:“劳烦安太医了,本宫大致也听明白了。如此,还请安太医行针吧。” 说完自起身让开床边,请安太医过去为宣宗行针。 然后转过身来对离王说道:“离王,这安太医从你皇爷爷开始就是太医院医正了。医术精妙,你皇爷爷,你父皇,乃至本宫以及你母妃都深受安太医照拂才能身体康健,你今日之言,本宫只当你是忧心陛下胡言乱语。日后不许再轻慢太医!” 离王真是想一把把自己头发都薅下来,今日出门是真真没看黄历。这一个一个都来揪他字眼,宣宗就说他不能说穷山恶水,刁民多;还气的咳嗽了起来。有这么严重吗??? 现在皇后娘娘又说他对太医无礼是胡言乱语。自己真的是做什么都不对! 他正在暗自懊恼着,外面通传说三皇子到。 周雁萧还未出宫另建府邸,得知父皇有恙便匆匆跑来了。 进来先给皇后离王行了礼,才半跪到宣宗榻前,有礼的问道:“劳烦安太医,不知道我父皇是何病状?可是严重?” 安太医对这个恭谦有礼的皇子很是满意,一边看着宣宗身上的银针,一边低声说:“三皇子莫要心焦,陛下年少出征苦寒之地惹了嗽疾,这些年来一直偶有反复,今日又大悲大怒引发了旧疾,怕是不像往年那么快能龙体大安。须得静养一段时日才行。” 周雁萧松了口气,但是看着自己父皇刚刚咳嗽咳的头发都散了,面上也显了疲态,眼眶就红了,颤声问道:“父皇,你可要再用些温水?” 宣宗看着自家老三,心中甚是安慰。还好自己还有这个儿子,不然迟早被那个周昀离给气死。 周雁萧见父皇温和的看着自己,以为他要喝水,便让旁边的太监又倒了温水来,自己先试了一下水温,才递到宣宗唇边。 宣宗就着周雁萧的水又喝下大半杯温水,加上安太医的针灸,这会算是顺过气来了,咳嗽也没那么频繁了。 周雁萧把杯子撤了,见父皇好似好了一些,这才松了口气。 转头又低声问安太医:“安太医,父皇之后的饮食可有什么禁忌?” 安太医捻着胡子想了想:“自是需要注意的,等下老夫便写个温补方子给御膳房,让他们多加注意。”周雁萧颔首,又补了一句:“还请安太医把禁忌之物也抄一份,回头让高公公送到御膳房和御茶房,这边也留一份。” 皇后见自己儿子这么体贴宣宗,自然是及其高兴的。也走过来轻轻握着宣宗的手:“萧儿说的是,回头还请安太医让人把方子也给本宫誊抄一份,本宫好传给各宫姐妹,免得她们不知。” 宣宗看着皇后和三皇子,眼中一片温情。 一时所有人都忘了还半跪在那边的离王。 离王现在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来求旨,父皇不允也就罢了,还拿出一堆折子砸了自己。出言训斥自己也就罢了,宣宗自己还气咳嗽了,现在这么大阵仗,真是不知道如何收场。 离王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脱身,外面又传来了通报,丽妃来了。 丽妃得知御书房的事情也是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这个儿子这么大的事情不与自己商量就贸贸然跑进了御书房求旨,急的是自己儿子这次应该把宣宗气的不轻。再来就是宣宗被气病了,到底是多年夫妻,现在听到外面传言说宣宗气的咳的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自己也是心急如焚。 丽妃进来就看到自己儿子跪在外面,皇后和周雁萧陪着宣宗,宣宗手脚上两根银针随着微弱的气息缓缓的起伏。 丽妃没顾得上管自己儿子,先给帝后行了礼,跪在地下红着眼眶担忧道:“陛下现在可好些了?” 宣宗现在不能说话,安太医也在小心翼翼的行针,两个人自是没有回答。 皇后淡淡的说道:“丽妃妹妹先起来吧。好在安太医术精岐黄,现在是咳嗽止住了。” 丽妃讪讪的起来,龙塌身边是没什么地方了,她只好在三步以外候着。伺候的太监拿来一个绣墩,让丽妃坐下等着。 离王见自己母妃来了,心中稍定。慢慢的蹭到了丽妃身边,丽妃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也不是问话的时候,她看了儿子一眼,缓缓摇了摇头让儿子稍安勿躁。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安太医开始缓缓的取针,丽妃这才看到,薄毯下只着了中衣的宣宗气息疲弱,胸脯上的两根针微微的颤着。丽妃心里真真是恼儿子把宣宗气这样了。 安太医小心翼翼的把针都取完了,才给皇后又行了个礼:“皇上气息已平,但针对此病不是常法。还请皇上进药期间少思虑,少言语,静养几日才能有助龙体康复。” 皇后颔首,周雁萧起身送安太医到门口,记得刚刚安太医说过肺疾怕风,所以他在门口就留步了,小心翼翼起了厚帘子送安太医,又赶紧把帘子掖了回去。 皇后扶着宣宗慢慢的坐起来。 丽妃上前语带哽咽:“陛下,你要保重了龙体啊!”” 宣宗看着自己的宠妃笑了:“丽妃啊,你生的好儿子!” 丽妃噗通一声跪下:“陛下,离儿不争气都是臣妾管教不严,但凭陛下责罚,臣妾别无怨言。只是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一边说一边泪就掉了下来。 第87章 离王被罚(二更) 宣宗看了看地下的丽妃和离王,心中一阵厌烦。 丽妃素来狠戾跋扈,大家都当是得了圣宠,其实也不过是宣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离王本就不在他立储的考虑范围之内,之前让他进六部行走,也不过是希望他能安分守己,之后好作为新帝的左膀右臂,至于他后来贪婪无度,宣宗想着,再不济也是自己儿子,如果这副德行,等新帝登基后,就让他自去封地吧。这贪一些,也只当是他给自己挣一分家产,只要不过分,宣宗自然不会拿他开刀。除了亲情之外,更多是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只不过之前离王倒是没有拉帮结派,或者明面上没有做的太过分,如今居然也敢打楚家的主意了!而且听他刚刚那个意思,便是动了改立正妃的心思! 这楚凤崎向来忠心耿耿,楚逸阳又被自己刚刚点了状元,宣宗对楚家是极其信任的。这离王来不来就动了拉拢自己身边重臣的心思,怎能让他不生气! 这登闻鼓报上来,宣宗便让自己的龙鳞卫去查了,这龙鳞卫是皇室暗卫,历来只效忠于皇帝一人,这打探回来的消息自然是可信的。 百姓状告的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龙鳞卫细查之后才知道,离王居然从五年前就如此陆梁放肆,涉案范围从山西,到雍州、荆州、益州竟然都有他的爪牙! 之前许多案子报不上来,是因为离王再各个州府的跋扈,听话的官员就买通沆瀣一气鱼肉百姓,不听话的官员先恫吓威胁,若还是不肯听话,便随便找个理由贬了杀了。慢慢的这百姓竟是不敢告了! 这次敲登闻鼓的事情倒是因为这个新上任的知府为人正直,民间素有“青天”之名,这才顶着杀身之祸除了几个暗桩,把折子递了上来。 除此之外,龙鳞卫还查到了给他办事的居然有很多贵族子弟,最得力的竟然是豫郡王府世子周彦!这更让宣宗坐卧不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见丽妃还在地下嘤嘤的哭,宣宗冷笑道:“好一个但凭责罚!” 皇后和周雁萧不知道离王所犯何事,这时候也只能一起求情。 皇后先劝道:“离王有错,臣妾也有管教失职之错,还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 周雁萧也跪在地下:“父皇,皇兄犯了什么错?可有改悔之法?儿臣愿陪皇兄一起补救,请父皇息怒!” 宣宗见皇后和三皇子求情,面上软了一些。 离王也膝行到前面:“父皇,儿臣不该肖想嘉敏郡主,但也万万没有废离王妃之意啊!还请父皇息怒!” 皇后和周雁萧听到他这么说,心中都是不悦。皇后一直很是 第88章 周雁萧心事 周雁萧最近心事重重。 一来是担心父皇身体,二来是对离王求旨赐婚的事情有些不安。好在父皇没有答应,这件事也被母后封了口,但还是有一些人知道了离王被罚的原因。 这件事虽不能责怪楚逸芊,但也算因她而起,得知内幕的人都觉得皇上对楚家很是看重,也觉得宣宗应该是不喜离王想靠联姻结党。宣宗越是看重楚逸芊,很多世家贵族就越是蠢蠢欲动,这事让周雁萧极其不安。 这日,周雁萧来给皇后请安。 皇后看出了周雁萧的心不在焉,也猜到了几分。便开口打趣道:“萧儿最近似有心事啊?” 周雁萧正在走神,听到母后问话,忙回了神,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皇后笑着说:“萧儿可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周雁萧面上一红,嗫嚅着说:“母后莫要取笑儿臣了。” 皇后噗嗤的笑出了声:“母后怎么会取笑萧儿?只不过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萧儿有此想法母后甚为高兴呢。” 周雁萧想了想,对皇后说:“母后,儿臣想与您说说话。” 皇后很开心,自打儿子大了,就不像幼时那么亲近了。听到儿子愿意和自己说话,自是非常欣喜的,皇后屏退了众人,只留了常嬷嬷在近前伺候。 周雁萧有些苦恼的开口了:“母后,儿臣那天听到皇兄说要求旨时,心中很是不安。” “儿臣经常向大将军请教兵法,与子扬也交好,在将军府见过嘉敏县主多次,对她很有好感。她不同宫中其他姐妹,很是生动活泼,一颦一笑儿臣都很是 第89章 周雁萧心事2(二更) 老夫人和李氏自然是不愿让自家闺女嫁入皇家,只不过抛开皇子身份,周雁萧确实是良配。李氏之前是问过女儿心意的,所以心中有数不甚着急。老夫人含笑看着楚逸芊,如同往常问她要吃什么似的。 楚逸芊看到自家祖母和母亲的神色便知道自己不需要担忧,心中一股暖流,家人的守护真的很让人窝心。 只是这事情既然因她而起,她也得自己的担当,既然周雁萧是好意前来,那她自己去面对也无妨。 她对母亲和祖母说:“既然三皇子一片好意,那芊儿当面致谢也是应当。请祖母和母亲准许。” 毕竟两个人都在可以定亲的年龄了,就这样在将军府见面还是要祖母和母亲同意才行。 周雁萧在楚逸阳那边等了大半个时辰,楚逸阳回来了,说楚逸芊想与他见一面。周雁萧整理了一下衣服,跟楚逸阳一起去后花园。 楚逸芊坐在凉亭里等着自家二哥,她今儿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缠枝花裙,穿着对襟马甲,就似初夏在那片清凉的绿叶之中,冒着一点粉尖儿尖儿的荷花,美不胜收。 周雁萧看着静静坐在那里,娴静得如同一幅仕女图般的楚逸芊,心里赞叹不已。 园中齐放的百花,在此女子的印衬之下,竟然毫无看头,反而成了女子的背景。 女子玉白的小脸,波光流转的双眸,顾盼生辉的笑靥才是这园里最美的一景。 周雁萧再次感叹,世上怎有如此十全十美的女子,再过二年,怕是想娶她的人,都争破了头。 一边想着,周雁萧一边就到了凉亭上,楚逸芊起来行过礼后,楚逸阳对妹妹说:“芊儿,有什么话你尽管与三皇子说,殿下宅心仁厚,你莫要紧张。二哥在那边等你。” 这就是自己的哥哥,就算对方是皇子,他也不怕,只想着保护好自己的妹妹。楚逸芊笑着应了,周雁萧没好气的说:“子扬,我怎么会在大将军府欺负你的的宝贝妹妹呢?”楚逸阳也不在意周雁萧的调侃,迈步出了凉亭,站在虽然听不到说话,但是能看到的地方背对着他们等着了。 毕竟人家是三皇子,且对于周雁萧的人品,楚逸阳还是相信的。 周雁萧率先坐下,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和茶,笑着问道:“县主今日这是备了什么点心?” 楚逸芊点着桌上的四样点心给周雁萧介绍:“不知道殿下今日大驾,逸芊这里只有银丹黄晶糕和茉莉饼,不过啊,我们将军府的核桃酥和绿茶酥也很不错。请殿下尝尝?” 周雁萧见楚逸芊还站着,有些不解:“县主坐啊?与我有什么好客气的!” 楚逸芊谢了坐,才坐下给他倒茶:“礼不可废。” 因着把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在凉亭下面候着,所以楚逸芊亲手给周雁萧倒了茶。 周雁萧抿了一口:“好茶。” 楚逸芊也不想和他讨论什么茶艺,只是淡笑着品着自己杯中茶。 周雁萧放下茶杯:“刚刚我与子扬说的话,想必县主已经知晓了。”见楚逸芊要站起来谢礼,他摆摆手:“我今日前来,只当是子扬朋友,也是真心想助你,你不必与我如此多礼。” 楚逸芊闻言,大大方方的坐好,听周雁萧继续说:“其实那日在御书房皇兄求旨赐婚我就想来与你们商议,只是还有其他事情让父皇忧心,父皇一时气火攻心,嗽疾复发,我担忧父皇身体所以这几日都未出宫。” 楚逸芊心道“原来宣宗真的是有旧疾!怪不得记得他后来每年冬天都要调养!”看着周雁萧面露担忧,她心中一动“是时候让婉容送厨娘了!” 楚逸芊冲着皇宫方向拜了一下:“逸芊如今深受皇恩,听得此言这几日也是心有不安。不知太医怎么说?可有良方?” 周雁萧叹口气:“安太医道此病治之当养精而益气,非一朝一夕之功。那日先用针止嗽了,但也只能调一时之气。后来又开了方子,但是还需父皇静言少思,以养精气。可父皇每日政务繁忙,怎么可能静言少思?最近虽有好转,却也短不了日夜咳嗽,我听着甚是心忧,奈何也无良方。” 抬头看到楚逸芊蹙着眉头,他忙道:“县主勿忧,父皇有太医院调治,应无大碍。” 楚逸芊点点头:“为人子女,唯盼长辈康健,殿下也莫要心焦。” 楚逸芊暗道,看来明日就要约婉容过府了,这厨娘此时敬献应为最佳。 周雁萧喝了一杯茶,暂时收起对宣宗的担忧,认真看着楚逸芊说:“皇兄求旨被父皇拒绝了,我听说前几日那豫郡王府的周彦也上将军府提亲了,我担心有二,所以今日冒昧登门。” 楚逸芊知道他还没说完,也不打断,只是提起桌上茶壶,给周雁萧续了一杯清茶。 周雁萧慢慢放松下来:“我可以叫你逸芊么?”楚逸芊颔首。 “逸芊,我担心有二。一则你已到了议婚年龄,我那皇兄和周世子虽将军府不喜,在京中其他人家眼里看却也是高门大户,皇亲贵胄了。这两件都不成,怕他们心生不满,其他人家也不敢贸然提亲了。” 楚逸芊无所谓的笑了,心说最好都不敢才好。 “我知将军府也看不上那小家子气的人家,那些因为点芝麻大小的事情不敢提亲的定也不是你的良配。这担心之二,就是怕本来没注意你快及笄的人家知道了,会有很多人来向你提亲。” 楚逸芊倒是没想到这点,她只考虑到了第一点,想着帮自己躲两年清闲也好。听到周雁萧如此说,她微微皱眉。 周雁萧继续说:“逸芊,我经常来将军府与大将军请教兵法,与子扬也有多年同窗之谊。对于你我是 第90章 周雁萧心事3 过了一会,楚逸芊抬头说道:“殿下对逸芊的维护之心,逸芊铭感五内。只是这婚姻大事,却不得儿戏。” 周雁萧没有说话。其实楚逸芊不答应这门婚事,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过他还是想试试看,他和皇后倒是也没说假话,若楚逸芊不答应,他也不会记恨于心。 楚逸芊继续道:“殿下如此坦诚,逸芊斗胆,想问几个问题,可否?” 周雁萧颔首:“你问。” “殿下对逸芊的 第91章 拜访尚书府(二更) 楚逸芊貌似无意道:“婉容姐姐家的厨娘更厉害,我只学了皮毛呢。那南越厨娘甚会调理各种糖水膳食,什么止咳的,和胃的,顺气的,安神的,润肺的零零总总上百样,我是记不住了!” 然后又问周雁萧:“逸芊记得我给殿下抄过一个方子,可让御膳房试做过?” 周雁萧闻言苦笑:“那方子太医院看过,说食补甚好,各种草药食材搭配也很是精妙。只是御膳房做出来的实在难以下咽,又腥又苦甚是难喝,还不如喝碗药。” 楚逸芊噗嗤一笑:“那怎么会!去年逸芊偶感风寒,咳嗽不止,就是按照那厨娘给的方子炖了川贝枇杷雪梨汤,又甜润又好喝,两天就止住了咳。” 周雁萧正欲喝茶,闻言也顾不上把茶杯放下,站起来急急的问:“这糖水也能止咳?” 那边楚逸阳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正扭头看着凉亭,见周雁萧站起来了,以为楚逸芊惹了他生气便忙快步走过来,却听到周雁萧激动的问道:“这糖水也能止咳?” 楚逸阳这才放下心来,迈步进了凉亭。 楚逸芊也站了起来:“这止咳是大夫给抓了方子,但是药效有些慢。止咳的糖水是辅助的,却也很有效果。且逸芊服了之后,觉得舒润了很多,不再咳的嗓子都冒烟了。” 楚逸芊恍然大悟道:“殿下,您是要给陛下炖这个糖水?” 周雁萧一时激动,放下手中杯子给楚逸阳和楚逸芊行了半礼:“可否请嘉敏县主一试?” 楚逸芊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面上却露了为难:“逸芊笨手笨脚,在家中随便炖一些吃食伺候祖母,她老人家倒是不嫌弃。但陛下龙体金贵,逸芊却是万万不敢的。” 周雁萧忙上前一步:“我这就回去禀了父皇母后,定不会为难与你!还请县主一试!” 楚逸阳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两人不是在说婚嫁之事么?怎么突然就说到了糖水? 楚逸芊蹙着眉头:“曾听婉容姐姐说过,这止咳糖水好似有好多种,逸芊只会一中,不知道陛下可否适用?” 周雁萧终于听到了重点:“婉容是?” 楚逸芊抿了抿唇:“忘记给殿下说了,蒋婉容乃是礼部尚书府蒋瀚文的嫡亲孙女,其父蒋绍晖是当代有名的学者大儒。” 周雁萧略一思忖:“到是如此!那蒋小姐可会做更多?” 楚逸芊笑了:“那南越厨娘便是蒋府的。” “原来如此!可否请嘉敏县主随我走一趟尚书府?” 楚逸芊看了看楚逸阳,楚逸阳道:“殿下,子扬知你因为陛下嗽疾心忧,那就一起走一趟吧。” 楚逸芊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又让人去给祖母和母亲传了话,这才随着自家哥哥和周雁萧一起出了门。 周雁萧和楚逸阳自是骑马,楚逸芊要坐马车,三人往蒋尚书府去了。 周雁萧在马上还在思量楚逸芊刚刚说的话,他知道楚逸芊的话都未说尽,其实也就是想告诉他,自己不是周雁萧所爱之人,而世事无常,不如不要互相耽误。 如果来的时候周雁萧是忐忑的,现在他是很坦然的。他觉得自己是对楚逸芊有好感,不忍看她陷入两难之境,只是楚逸芊的话也甚有道理,既然自己也试过了,便也无愧于心了。 现在他反而很感激楚逸芊没有冒然答应了他的求娶,越想越觉得,如果娶了楚逸芊过门,好像缺了一点什么。或许就是她说的两情相悦吧! 楚逸芊坐在马车里面倒是没再想周雁萧的事情了,三皇子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现在也应该已经想通了。而且她非常肯定,这三皇子看似临时起意去尚书府是为了那个南越厨娘,想来也是为了让谈话不会尴尬收场。 楚逸芊总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什么呢?她想不起来。 不知道蒋婉容见到自己突然来访,还带着三皇子,会有什么反应。她轻轻的笑了。 对了,蒋婉容!周雁萧! 前世好似知道蒋婉容是心悦周雁萧的,也因着这点心思拖了两年,到最后竟然十八岁还未出阁。 那年荆州南境作乱时一个异军突起的客家将军,被宣宗封了爵,就把蒋婉容赐婚给了那个爵爷。大婚在荆州,后来只听说她生了三个儿子,却是再也没有见过了。 如今现在那个爵爷还不知道在哪个农田里种田呢,那到不如想办法成全了婉容? 楚逸芊越想越兴奋,恨不得马上飞到尚书府。 这将军府和尚书府虽然不远,但是城中不能跑马,晃晃悠悠也走了大半个时辰。 到了尚书府门口,楚逸阳让人去通报了。 楚逸芊在青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也立在二哥身边等着。 蒋尚书听说三皇子和将军府的二少爷大小姐一齐来了,忙亲自出门迎接。 蒋婉容虽然不知楚逸芊为何突然来访,但祖父让她出来迎接,她也忙换了一身衣服赶出来接自己闺蜜了。 各自先见了礼,便进府去了。 周雁萧让楚逸芊去问问蒋婉容厨娘的事情,自己和楚逸阳陪着蒋尚书说话了。 蒋婉容将楚逸芊迎进偏厅,楚逸芊看着蒋婉容嘿嘿的笑了。 蒋婉容被她笑的心中一颤:“芊儿,这是作何?” 楚逸芊收起调笑,先把正事说了一遍。因着之前她就提醒过蒋婉容敬献厨娘的事情,所以她旧事重提,且赶上宣宗嗽疾再犯,蒋婉容倒是不是很奇怪。只说等下禀了祖父,此事须得祖父出面才对。 楚逸芊好看的杏眼眯了起来:“这事呀,我还就和三皇子说了,得找你。” 蒋婉容一愣:“这是为何?” 楚逸芊笑的像只狐狸:“自然是为了婉容姐姐的终生大事。” 蒋婉容羞红了脸,斥道:“好个没羞!自己招惹了周世子和离王,人家还替你担心的睡不安稳,你反倒调笑起我来了!” 楚逸芊看着她羞红的双颊道:“婉容姐姐,幸福是争取来的。你害羞,我可不羞。我呀,还就是要撮合你和三皇子试试!” 蒋婉容脸更红了:“休得乱说,三皇子乃皇后嫡子,岂是你我可随意调笑的?” “好姐姐,我不调笑他也可以。我且问你,你可 第92章 婉容心事 楚逸芊伸手拉住蒋婉容,认真道:“好姐姐,这婚姻大事虽然是父母之命,自己却也是要争上一争的。若成了,自己一身都得益;若不成,日后也不后悔。” 见蒋婉容还是不理她,心中暗自疑惑,难道她今生不喜周雁萧了?思及此,她忙又道:“好婉容,若是我说错了,你骂我便是,别不理我啊。我不说了还不成?” 蒋婉容其实是被楚逸芊突然的问话吓到了,她可从来没对任何人表露过自己心意。不知道这楚逸芊怎么知道的? 听到楚逸芊现在这样说,她也慢慢回过头来:“你这丫头,总是离经叛道的想一出是一出,我哪儿知道你突然会与我说这个。” 楚逸芊捂嘴偷笑:“好姐姐,那你心中是有那三皇子了?” 蒋婉容又羞又恼,啐了楚逸芊一口:“哪里就有你这样女子!” 楚逸芊正色道:“将军府啊!” 得知蒋婉容心意的她现在心情很好,摁着蒋婉容就要拖着她回房更衣打扮。 蒋婉容忙道:“芊儿,你这是作何?我刚刚更过衣,如今再重新打扮一番,定会让人笑话。” 楚逸芊想想也是,打量了一下蒋婉容,笑道:“是我心急了,我的婉容姑娘天生丽质仿若仙子,哪需要这些凡俗之物添彩呢?” 蒋婉容又啐了她一口,自己却让人取了一柄铜镜来整理了一下发髻。 这时,外面有人来传话,说蒋尚书请两位小姐过去。 婉容想起刚刚楚逸芊的话,瞪了楚逸芊一眼:“等下休要胡言乱语。” “好姐姐,我知道了。你家祖父最是礼教森严,我哪儿敢呢?”楚逸芊垮了脸。 婉容噗嗤一笑,两个人相携去了正厅。周雁萧和楚逸阳陪着蒋尚书说了一会话,现在正各自坐着喝茶。 这蒋翰文乃礼部尚书,平日最是礼教森严,家中下人都是训练有素,不敢逾矩半分。 如今没人说话,这下人的呼吸都放佛轻了半分。厅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偶尔添茶时的杯盖相触清脆的声音。 楚逸芊和蒋婉容进来的时候,就是这幅景象。 三个人坐的笔直,姿态从容优雅的小口喝着茶。 周雁萧见两人进来,稍微松了一口气。这陪着蒋尚书说话比陪着自己父皇说话还要严肃,一直绷着一口气不敢懈怠。 其实这蒋尚书再怎么说也是臣子,再管教家中子女和下人,也决意不敢管教皇子殿下。只是这老夫子最是讲礼,这人的习惯可不是能说改就改的;连带着这周雁萧与他说话也是一板一眼,自然没什么好聊的。 楚逸阳本来倒是想提一句厨娘的事情,又生怕老夫子一句:“后宅之事,君子不得染指”教育他半天,索性也老老实实的坐着喝茶便是。 见自家妹妹来了,楚逸阳也松了一口气。偷瞄了周雁萧一眼,见他也松了一口气,楚逸阳微微的扬起了唇。 “孙女婉容见过祖父。” “蒋氏婉容见过三皇子殿下。” “蒋氏婉容见过楚二公子。” 周雁萧开口:“免礼。” 楚逸芊看着这三位的样子,不由暗自失笑。却也老老实实的给蒋尚书行了个半礼:“楚氏逸芊见过蒋尚书。” 行半礼是因为她自己已经是县主,说不行礼也是可以的。只是因着是婉容的祖父,她自然要行礼。但是行全礼,又怕老夫子唠叨,所以她保守的行了半礼,却口称楚氏逸芊,意思就是晚辈礼。 蒋尚书忙避开:“老朽当不得县主这一礼,县主请坐。” 楚逸芊也不纠结,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看着自家哥哥和周雁萧这样子,应该还没和老夫子提过厨娘的事情,便自开口了:“今日叨扰尚书府,是因着之前和婉容姐姐聊起过尚书府中一个南越厨娘,那厨娘甚通养生膳食。逸芊也曾向那厨娘讨要过一些调养方子,甚是好用。逸芊去年冬日咳嗽,就是那方子上面的一剂止咳糖水起了作用。” 蒋尚书颔首,心中大致明白了这三位来意。 敬献厨娘的事情,自家孙女之前就提起过,他自然是心中有数的。看来这嘉敏县主与自家孙女真的是情同姐妹,处处想着自己孙女。这么得脸的事情,就直接带了三皇子来府上,这份情,他承了。 老夫子虽然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神色:“婉容愚钝,若那方子真帮得上县主,还是县主自身大造化。” 楚逸芊忧心忡忡的继续道:“之前也给三皇子殿下抄过一些疗养方子,给皇后娘娘试用,如今陛下嗽疾再犯,殿下寝食不安,又来将军府想寻求良方,逸芊却再也没有了。只好叨扰尚书府。” 蒋尚书站起来,对着皇宫方向行了一礼:“陛下龙体欠安,老臣心中也是不安。只是那厨娘的方子是否得用,还得需太医院医正定夺。” 周雁萧也起身道:“那是自然。只是那方子,御膳房做出来的膳食难以下咽,我曾在将军府尝过嘉敏县主的点心,却是入口即化,甚是开胃。如今父皇整日咳嗽,饭也吃不太多。来叨扰蒋尚书,是请蒋尚书割爱,将那南越厨娘敬献于母后,好为父皇细细调养一番。” 蒋尚书看向蒋婉容:“婉容,那厨娘是何来历? 众人看向蒋婉容。 只见那女子今日一头秀发云堆如雪,面容如雪似珠,上身穿着一件粉蓝色水草纹杭缎窄袖褙子,下面配了一条月白底碎花马面裙。即便周雁萧在京城见过各种颜色的美人,如今看着这个穿着素雅,却依旧不减浑身风华的少女也是心中一动。 楚逸芊自是观察着周雁萧和蒋婉容,没有错过他那不显山动水的眸底掠过那一抹极其细微的欣赏和惊艳她心中暗道“有门!” 蒋婉容感受到了大家的注视,这时落落大方道:“这厨娘是前些年祖母肠胃不适,总是吃不进饭,所以我去求了王家碧菡帮忙去杏林萧家求医。碧菡妹妹带了萧家一位姑姑来,那姑姑给祖母号脉之后,只说药补不若食补,就让我去找个南越厨娘来为祖母调养脾胃。我与父亲禀明之后,父亲便几经周折选了这个厨娘进府。这进府也有四五年了。” 第93章 敬献厨娘(二更) 蒋婉容如出谷黄莺似的声音清脆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 蒋尚书颔首,又对周雁萧行了一礼:“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子本分。这厨娘既是犬子亲自找来的,应也靠得住。只不过三皇子还是要禀明皇后。” 周雁萧道:“那是自然。” 这三言两语就把话说清楚了,周雁萧三人辞行,一再推辞后,老夫子留步了,只是让蒋婉容送他们三个出府。 周雁萧和楚逸阳走在前面,楚逸芊和蒋婉容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蒋婉容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一下走在前面的周雁萧,此时他正在侧着脸和楚逸阳说话,背影笔挺,侧脸如雕刻一般俊美,许是觉得自己父皇的病情会因着厨娘有所好转,此刻也不像刚入府那样眉头轻蹙,反而是眉眼含笑,甚是温情。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下一层淡淡的光影。 蒋婉容的心怦怦乱跳,这是大周最尊贵的皇子,也是如此俊雅非凡魅力无边的男子,她怎能不爱慕于他? 想到楚逸芊刚刚的话,她决定这几日再约楚逸芊一次,今日前来虽然是说厨娘的事情,但是她不信单是为厨娘而来,不然楚逸芊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自己心事? 想到楚逸芊刚说过的那些话,蒋婉容微微有些脸红。 这时也走到了垂花门,周雁萧和楚逸阳停住了,让婉容不必再送。 周雁萧看到婉容一张俏脸微红,不由的一愣神。 楚逸芊拉着蒋婉容的手:“婉容,那我便随二哥先回去了,待殿下禀明了皇后,自会召你我入宫问话,你也要准备准备。”这话可就是说给周雁萧听了,别傻乎乎的就让老夫子把厨娘带过去。 楚逸芊虽然很是兴奋,却也知道,三皇子身份贵重,要真的想成好事,还得皇后首肯。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让蒋婉容错过! 周雁萧点头:“自当如此。” 蒋尚书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孙女进来了,他转过身来:“婉容,你可是交了个好朋友啊!” 蒋婉容低头称是,确实,这宣宗咳嗽难当大家都知道,这时候能送一个能对宣宗身体有益的厨娘入宫,确实是急人所需。 楚逸芊自己也会做,也可以让周雁萧重新去南越寻一个,可她偏偏是带着周雁萧来了尚书府,且过了蒋尚书的明路,这就是生生把功劳推在了尚书府啊! 蒋翰文坐在了太师椅上,又让自家孙女坐下,问道:“嘉敏县主可有其他嘱托?” 蒋婉容不敢隐瞒,一一作答:“县主问了这厨娘可否签了卖身契,是死契还是活契。我道是死契,她便说,这样最好,让我们再给厨娘一笔银子,送进宫的时候把当时引渡关牒都准备好,卖身契也一并呈上。” 蒋尚书点点头,这嘉敏县主年纪轻轻,却也心思缜密。这些确实是需要准备好的。他沉思了一会,又问道:“婉容,你可知道这嘉敏县主为何让你敬献厨娘?” 婉容抿了抿唇:“去年我就曾与祖父提过一次,那时候芊儿说周彦世子放佛也在找南越厨娘。前几日听芊儿说周彦二次求娶被将军府拒了,想来她也是为了不让周彦抢先吧。” 婉容知道,自家祖父就算再感激楚逸芊给了尚书府这次机会,也会心生疑惑,还不如找个借口让祖父放心。所以她没再口称县主,只是说芊儿不满周彦,好让祖父宽心。 果然,蒋翰文笑了:“刚刚还说这年纪轻轻,果然就是孩子脾性。既是如此,那尚书府就承了县主这份情了!” 婉容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又说道:“祖父说的是,芊儿确实拿我当亲身姐姐一般。刚刚送芊儿出门的时候,芊儿与三皇子说,这送厨娘是送给皇后娘娘的,到时候皇后娘娘自会召我和她问话,殿下也称是。想来芊儿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我在娘娘面前露个脸。” 蒋翰文这时候是完全放下心来了,想来这嘉敏县主就是因着自己与婉容亲近,想给婉容也争一份皇后的荣宠。自家孙女入了娘娘的眼,对尚书府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蒋翰文点头大笑:“你们姑娘家的事情,老夫是看不懂了。” 想起孙女要入宫的事情,老夫子又收起笑脸提醒道:“若要见皇后娘娘,礼数万万不可差了。你回去吧,让你祖母和母亲再提点你几句。你这几日也做好入宫准备吧。这厨娘,索性就由你敬献吧。” 蒋婉容低头称是,便退了出去。 周雁萧回了皇宫,衣服都没换就跑去翊坤宫了。 皇后见他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赶紧让人去拧了湿帕子伺候他净面,又让宫女给他倒了温水过来,让他先喝口水落落汗。 周雁萧再着急也不能在皇后面前冒失,耐着性子让宫女服侍他净了面,又喝了一杯水,才开口道:“母后,逸芊说...” 皇后噗嗤一笑:“怎么,这一趟出去回来就称逸芊了?那芊丫头答应你了?” 周雁萧赧然道:“那倒没有。不过那个没关系。” 周雁萧哪儿还顾得上说自己的儿女情长,急忙给皇后解释道:“逸芊说她去年咳嗽不止,就是按照那厨娘的方子炖了止咳糖水,配以药方,两日就停歇了!” 皇后听闻也觉得惊奇:“真有此事?” 周雁萧掏出一张方子:“千真万确!”这张方子是从将军府走之前,楚逸芊给周雁萧的。 周雁萧把方子给了常嬷嬷,让常嬷嬷递给皇后,自己接着又说道:“母后,您还记得,儿臣去年给您抄的那安神助眠的方子?” 皇后想了下:“自是记得。” “那便是了!逸芊日日给将军府老夫人炖汤,儿臣见那夫人最近精神极佳,红光满面的!”这倒是实话,皇后回忆了一下宫宴上老夫人的状况,确实是精神抖擞。 周雁萧继续说:“儿臣问了逸芊可否来宫里给父皇炖止咳糖水...” 还没等他说完,皇后便哭笑不得的说:“这是什么话?堂堂嘉敏县主,将军府大小姐给你父皇伺疾?” 周雁萧忙接着说:“逸芊说,止咳糖水分很多种,她也不尽全会。她这个方子,还是礼部尚书府的南越厨娘给她的。后来儿臣就让子扬和逸芊带儿臣去了一趟那蒋尚书府。” 皇后笑了:“萧儿,你这样以你父皇为重,母后也很是心安啊。” 这孩子,不是去提亲了么?怎么说了老半天,是让楚家丫头带他去寻医了? 周雁萧摆摆手:“父皇有疾在身,儿臣恨不得替父皇难过,哪儿还有心思做其他。” 谁都没注意,门口站着的小李微微颔首。 皇后也动容了:“你且说说,那去了尚书府后又如何?” 第94章 敬献厨娘2 周雁萧说:“逸芊与那蒋尚书的孙女蒋婉容自**好,那厨娘的事情,就是蒋氏婉容给逸芊说的。逸芊与蒋尚书把话说明白,那蒋氏婉容也把厨娘来历说了个一清二楚。原来是前几年尚书夫人身体有恙,杏林萧家派了医女过来,说药补不如食补。又说了那南越厨子做养生膳食最是拿手,那蒋婉容的父亲特意从南越寻回来的。如今在府里也有些年头了。” 周雁萧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给皇后行了礼:“母后,儿臣知道父皇龙体不得让人随意调试,儿臣愿以身试药,请母后让那蒋家婉容把厨娘送进来,也让安太医看看膳食方子,若无碍,儿臣试几天再给父皇用。” 皇后上前扶起自己儿子:“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你父皇嗽疾再犯,夜寐不安,母后比你还着急。既然那蒋家有这等厨娘,母后自然会召进宫来让太医院看看方子是否合适。这药啊,自有人试,何必你亲自来?” 周雁萧坚定的说:“这些汤汤水水,非儿臣亲自尝试才好。”看了看皇后又说道:“逸芊做的点心果子和其他滋补药膳已经极为可口,儿臣在将军府吃过两次。想必那南越厨娘做的更是美味,这等又好吃又有益身体的膳食,母后还是便宜儿臣吧!” 皇后眼中含泪的笑着看着他:“皇儿有此孝心,母后很开心。” 周雁萧又说:“这事情,就不要和父皇提起了。若管用了,给父皇用的时候再说不迟。” 皇后点点头。 皇后这时候想起来了他去将军府的本意,问道:“你与芊丫头说的如何?” 周雁萧这时候把南越厨娘的事情给皇后说完了,皇后也同意了召进宫一试,到底是心安许多。正坐在那里品茶。 听到母后问起,他笑了:“那嘉敏县主可真是个妙人,她今日与儿臣说了很多。儿臣觉得她说的都有道理。”这时候说嘉敏县主,可是对楚逸芊的认可和尊重了。 说罢,他便笑着与皇后聊起了与楚逸芊聊天的事情。 晚上,小李子奉皇后懿旨,去给皇上请安。 宣宗半依在榻上,听小李子把这两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先是听到周雁萧去了将军府的事情,他微微皱了皱眉,后来又听到周雁萧对楚逸芊的心思如此单纯,而楚逸芊也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也很单纯的聊了两情相悦的事情,宣宗才淡淡的笑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这皇宫大内,皇后嫡子,对重臣之女如此坦诚,而这楚逸芊也是有趣,听这意思,这楚家丫头是本就不打算嫁入皇室的。 至于离王,既然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罚他禁足也还是轻的。若说周雁萧是因为少年怀春对楚逸芊上了心,宣宗倒是乐见其成的,萧儿身份尊贵,这天下女子哪个也能娶得。而且啊,毕竟哪个少年不怀春?看到自家儿子开窍,宣宗自是欢喜欣慰。 但这离王却不是儿女情长的事情了。明明王府中已经有了正妃,还偏要求娶楚逸芊,还敢大言不惭,生了儿子可以许她正妃之位。这儿子真真是像极了他的母妃丽妃,及善钻营。真是不让人省心! 想着想着,宣宗一阵气息上涌,又忍不住轻咳了几声,高公公马上递上一杯温水给宣宗顺气。 小李子不敢再说,平息静气等着宣宗喝完水,才又开始继续说。 听到周雁萧对宣宗的担心与关心,宣宗脸上又挂了淡淡的微笑。这妻儿,还是得元配啊。这若是离王母子有这心思,早都跑到宣宗面前邀功了,哪儿还会藏着掖着的。 又听到周雁萧要以身试药,宣宗心中一暖,这才是他的儿子!有情有义又通情达理,堪当大任! 离王和丽妃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宣宗生厌的。 要不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玄学呢! 越是 第95章 敬献厨娘3(二更) 皇后看着坐在旁边笑盈盈的楚逸芊,脸上笑容更甚。其实皇后本来还担心,若是将军府拒绝了周雁萧,周雁萧会记恨芊丫头,没想到芊丫头这张巧嘴还真是会说,昨日也没见周雁萧为此伤心,而且好像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楚逸芊看到皇后看着自己笑,忙放下手中杯子道:“皇后娘娘,婉容今日已经将厨娘带来了,您是否要过目?” 常嬷嬷走上前来:“嘉敏县主、蒋小姐,厨娘现在何处?传上来便是。” 厨娘自然是在宫外候着,这时候听到皇后传召,便随着宫中太监进来了。 按理说这种事情皇后自然不会让厨娘进宫亲自召见,只是宣宗这几日咳嗽不止,她听到这厨娘有止咳良方,也想亲自问问。 南越厨娘穿着一身簇新的青色衣裙,收拾的利利索索干干净净。皇后问话,她便一一作答。皇后让常嬷嬷先把她安顿下来,又让小李子去找厨娘要了常用的膳食方子,送到太医院让太医检验一番。 蒋婉容见皇后这就接收了厨娘,心中也很是高兴,忙让自己的贴身侍女把关牒和卖身契拿来,跪在地下双手捧着多份文书献给皇后。 周雁萧这时候也给宣宗请过安从养心殿出来了,听到皇后传了楚逸芊二人进了宫,也急急的赶来了。 周雁萧进来先给皇后行了礼,婉容和楚逸芊也免不了起来见礼。 周雁萧落座之后,皇后问道:“萧儿可是从你父皇那边过来的?” 周雁萧称是,皇后又问:“你父皇今日可好?咳嗽可缓了一些?” 周雁萧面露忧色:“若慢慢说还行,就怕遇到紧急的事情,父皇说话稍微急一些,就还是会咳。” 说道这里,周雁萧左右看了下,没看到厨娘,也不知道母后是否已经见过了,问皇后道:“那厨娘母后看着如何?不若今日就开始让她炖一些膳食,儿臣先试试?” 皇后笑了:“萧儿莫急,那厨娘母后看过了,已经让常嬷嬷带下去安顿了。那方子也给太医院送过去了。虽然验方是要的,但这也少不了让安太医再来走一趟,当面与那厨娘问询清楚。” 周雁萧了然,毕竟父皇龙体要紧,当下也不急这一刻了。 这样想着,他才慢慢端起来旁边的茶碗,略撇了两下,抬手饮茶。 蒋婉容坐在下面,听到周雁萧对宣宗的关怀不由侧目,现在见他姿态优雅的喝茶,竟是不敢再看了。 皇后坐在上面,自然观察的更仔细一些。看到蒋婉容的神色,心中一动。又细细打量了蒋婉容一番,再看自家儿子,这小姑娘天生丽质,礼数周全,坐在那边端庄大方,倒也配得上萧儿。 楚逸芊现在心中很是欢喜。她看到了皇后对婉容的打量,也不枉她费劲心思的把婉容推到皇后面前。 周雁萧放下茶杯,看到对面的两个小姑娘端坐着,生怕她们不自在,忙道:“嘉敏县主,蒋小姐,母后这边的茶很是好喝,你俩尝尝?若是 第96章 清风楼 翊坤宫,皇后已经拉着楚逸芊和蒋婉容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周雁萧嘴里也不再是县主和蒋小姐了,变成了逸芊和婉容。 皇后本来还想留他们用午膳,楚逸芊却是福了一礼:“蒙娘娘厚爱,今日已经在宫中打扰太久,且陛下龙体未安,臣女实不能赖在宫中享受娘娘款待了。” 皇后乐了:“这芊丫头,嘴上是抹了蜜一般。不肯陪本宫吃饭还说的这么好听。”其实楚逸芊说的是有道理的,皇后最近几日都是陪着宣宗用膳的。这会说留膳也是因为这几个孩子在,她心情好了很多一时兴起。 “非臣女推脱,皇后娘娘掌管后宫,本来宫中事务就多,这几日还要服侍陛下,臣女不敢再叨扰娘娘了。娘娘还要保重凤体。” 皇后见楚逸芊一脸恭敬和孺慕之情,面色柔和道:“罢了,本宫是要陪陛下去用膳。如此,让萧儿送你们出宫吧。” 想了下又道:“萧儿,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你带芊丫头和婉容丫头去清风楼用个膳再送她们回去。也免得让将军府老夫人挑本宫的礼,哪有只陪说话,不给饭吃的。” 周雁萧应了,楚逸芊和蒋婉容二人也起来行礼退下。 清风楼是京中最为别致的酒楼。 清风楼共三层,共有二十七个包厢,每层九个,竟是没有一张散座。 每个包厢都有不同风格,大气婉约却不奢华。 一层是以大周封地对应命名,有雍州、汴州、蒲州、魏州、襄州、梁州、扬州、黔州、益州。包厢里面就分别是这九个州的风土人情,菜品自然也是对应这九个州的一些特色菜。每个包厢里面有不同的童子着当地服饰伺候。 很多外地官员都 第97章 清风楼2(二更) 这间包厢倒是简单素雅,并未像其他包厢那样各有命题,端的是清贵高雅又悠然自在。 蒋婉容和楚逸芊都是第一次来清风楼。是以,周雁萧让清风童子把这三层包厢各自含义给两个姑娘讲了一遍。 楚逸芊心中暗叹,不管大周各地疾苦,文人骚客雅兴,日月同辉还是人间百味。这出身皇家的三皇子,自然会有一份旁人不可及的尊贵逍遥。 周雁萧看着这两个姑娘虽然好奇,却也守礼的没有问东问西,不由笑了:“这清风楼是母后私产,若二位姑娘有兴趣,日后可多来走动走动,若我得空也可陪着两位将这三层挨个品尝一遍。” 蒋婉容垂首微笑:“婉容与芊儿哪里就有那么贪吃了,殿下还是莫要说笑了。” 楚逸芊看着周雁萧微红的耳根,笑着福了一福道:“逸芊和婉容难得出府用膳,想来这清风楼佳肴甚多,还请殿下推荐一二。” 周雁萧忙道:“这是自然。”细心的问了两位姑娘口味,便让身边一个叫调墨的小太监去与掌柜点菜了。 楚逸芊听着这小太监叫着墨,好笑道:“殿下身边可还有叫洗笔的?” 周雁萧一愣:“逸芊怎会知道?” 楚逸芊今儿本来就是冲着撮合蒋婉容和周雁萧来的,加上那日说开之后这几日与周雁萧关系确实亲近了许多,如今在他面前,倒也不会太默守陈规了。 闻言鼓掌笑道:“殿下这起名也真是够随心所欲的。” 周雁萧淡淡的笑着,倒也不恼:“幼时母后送来这二人,让我赐名。那时候刚刚习字,便一个叫了洗笔,另一个叫了调墨。” 蒋婉容也绷不住了,浅笑道:“好名字,时刻提醒殿下要精进。” 在等上菜的功夫,清风童子给他们上了茶,又坐下抚琴助兴,倒也不无趣。三个人随意聊着,周雁萧这才知道,这蒋婉容不仅仙姿玉色,文采也不遑旁人。更妙的是对一些杂记游记居然也侃侃而谈。周雁萧一时兴起,便聊个尽兴。 楚逸芊乐见其成,除了开始起个话题,后面更多就是含笑听着了。 婉容开始还有些拘束,聊到兴起倒也完全放开了。两个人越聊越觉得意气相投,到后面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了。 一炷香的功夫,这菜便陆陆续续都上来了。 周雁萧居然微微有些懊恼,这正是畅聊的时候,就上菜了。 楚逸芊状似无意的请示道:“殿下,今日婉容祖父不在,我们便不去守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吧。” 这才是瞌睡给了个枕头,周雁萧连连应允了。三个人连说话带品佳肴,这一顿饭吃的是有滋有味,皆大欢喜。 用完膳,便是周雁萧再意犹未尽,也得送她们回府了。 童子泡好了清茶,只等他们三个到旁边小桌上再喝杯茶稍事休息,便该离开了。 这时候听到好似楼下传来一阵吵嚷。 这个包厢靠近窗边,楼下进进出出的人也能看个分明。一楼的动静这时候就听得比较清楚了,周雁萧不喜的皱了皱眉。 楚逸芊听着这声音倒是熟悉,不由得竖起耳朵来听。 “你好大的胆子!我乃皇上钦点的探花郎亲妹妹,怎么就进不得?”听这意思,应该是有人被拦在门外了。 接下来却听不太清了,想来是迎客童子正在解释。 “我明明看到周郎在此用膳,你如何敢拦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传上来。 楚逸芊与蒋婉容对视一眼,姚嘉宁! 作为闺中密友,姚嘉宁那些事蒋婉容自是知道的。上次听说楚逸芊的大嫂借着姚嘉宁的由头替芊儿退了婚,几个人也很是捧腹大笑了一阵。如今听到外面口口声声的说探花之妹要找周郎,自然知道是姚嘉宁来了。 楚逸芊坐不住了,拖着蒋婉容到了窗边,上前扯着纱帘挡着自己一些,才光明正大的打量着楼下。 原来这姚嘉宁今日出府闲逛,刚好看到周五在清风楼旁边的茶舍候着,再一细看好似将军府的马车也在那旁边的马厩里面。 清风楼的马厩和其他酒楼不同,其他酒楼为了节省用地,一般都在后面备马厩。 而清风楼则是在酒楼旁边特意辟出了很大的一个半开放的院子,里面有两排独立的马棚,也有专门供马车停放的位置,在门口还有一排茶舍,则是招待随行的长随或车夫。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随着主子出行的长随和车夫大多是贵人可信之人,清风楼自然也不会怠慢。 这本就是半开放的院子,姚嘉宁又有心寻找,看到自然也是正常。她就以为楚逸芊还没死心要勾引她的周郎。一时情急,便要进这清风楼寻人。 迎客童子哪敢让她随便乱闯,忙上来好言相劝。结果这姚嘉宁倒也不怕损了大家闺秀的颜面,就这么吵嚷起来了。 周雁萧看着楚逸芊和蒋婉容的神情好似认识楼下之人,倒也没有站起身,只是开口问道:“逸芊,你认识楼下那女子?” 楚逸芊点头:“自然认识。那是我那表妹姚嘉宁。殿下也见过,可是忘了?” 周雁萧想起来了,当时自己去将军府讨方子,见到过这个女子,当时好像还在背里对楚逸芊出言不逊,他还曾出口告诫过。他还记得,这个女子的哥哥到是个人才,果然这次春闱中脱颖而出,被宣宗钦点了探花。 周雁萧又想了想:“她是来寻你的?” 楚逸芊一边往外看,一遍一脸窃笑的往后缩了缩身子:“自然不是。” 周雁萧看着楚逸芊这又想看热闹,又怕被别人看到的样子也笑了,笑着对蒋婉容说:“子扬说的没错,这嘉敏县主啊,在外面最是端庄大方,在自家哥哥面前,就和个孩子似的。” 蒋婉容心中一动,这三皇子竟然拿楚逸芊当自家妹妹了? 楚逸芊听了只是笑:“我家二哥平日惯会挑我不是,理他作甚。” 楚逸芊明白,之前周雁萧想着替自己解围也好,还是真的对自己动了几分心思也罢,冲着他对蒋婉容这句话,这事情就算真正的揭过去了。 只不过,这话偏偏要对着婉容说,莫不是怕婉容与自己交好,知道一些事情? 想到这里,楚逸芊回头打量了二人一眼,又窃笑着扭过头去看着窗外。 婉容一阵脸红,这个楚逸芊,真真是让人头疼! 周雁萧倒是大大方方的受了她这打量。这蒋家婉容着实是个妙人儿,那日与楚逸芊长谈之后,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他也多了一些想法。门户和容貌是为重要,但若自家王妃能与自己志趣相投,确是一件美事。 第98章 清风楼3 周雁萧现在不知这蒋婉容是何心思,不过这事情倒也不急在一时。左右自己母后也已经见过了,回去与母后商量一二,让这蒋家女多进宫走动走动,两个人再多了解一下,若她不愿,他也不会强求,免得变成楚逸芊口中无话可说相看两厌的怨偶。 周雁萧明白,自己这一生注定要高处不甚寒。其实他觉得自己父皇很幸福,母后与他少年夫妻,这么多年感情甚好,如果自己能有一个可与自己互相扶持的女子相伴,未来的路也会温暖很多吧。 蒋婉容倒是不知,今日进宫献厨娘到真的让自己入了三皇子的眼。 楚逸芊哪知道她自己今天这个误打误撞果真就牵对了红线,让这二人红鸾星动了。 现在小姑娘只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楼下。只见那姚嘉宁在楼下不依不饶,声音越来越大。 清风楼掌柜不得不亲自出来劝说,莫说是清风楼,这搁在任何一个铺子,门口有人生事都得赶紧息事宁人啊。 姚嘉宁不是没心眼,刚刚扫了一眼马厩,见很多世族的马车停着,便知这清风楼食客都是贵人,只是那门口童子拦着不让她进来,自觉颜面扫地,才动了怒。 如今见这掌柜气质不凡,心知这清风楼主子怕也不是一般人等。且自己要真的想寻周彦,刚刚那般怕是不得见。便换了个姿态,对掌柜的福了一福,声音倒也降了下来:“掌柜的,我乃当朝探花姚嘉林的妹妹,今日路过,看到豫郡王府世子的长随在那边歇着喝茶,便以为周世子在此,想来一叙。” 就算她再胆大妄为,到底也是个姑娘家,没提自己是什么豫郡王府未过门的妾。掌柜的略一沉吟:“原来是姚姑娘。”给姚嘉宁行了个礼,又道:“清风楼有规矩,除非客人让童子前来迎接,不然不得擅自带外客寻人。” 这便是了,这些贵人出门想来阿谀奉承的不再少数,若都看到马车再此就上门偶遇,那这清风楼也不必开了。 掌柜的想了一下,又道:“我这就让童子去禀报一声,姚姑娘可在此稍候。” 姚嘉宁这时候有些心虚了,她怕冒然寻来惹了周彦不喜,忙又拦道:“掌柜稍等,我见明月将军府的马车也在此,不知是将军府哪位在此用膳?” 将军府马车有几辆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楚逸芊出行常用的那一辆。现在她慢慢冷静下来了,便有些怕自己看走眼。楚逸鸣楚逸阳倒是不会用马车,李氏的马车也不是这一辆。除了楚逸芊应不会有别人了,可要是万一是楚逸鸣带着新婚妻子在此用膳,她岂不是丢了大人了? 掌柜的蹙了蹙眉,这将军府的嘉敏县主今日是第一次来,且是三皇子殿下陪着来的。若这初次来清风楼就被他泄露了行踪,怕是不妥。 姚嘉宁这时候彻底冷静下来了,想着不去寻什么周彦了,看看将军府是谁在吧,不拘是谁,总不会在外人面前落了自己面子。比起周彦,好似找将军府的人更为妥帖。想到这里,她忙道:“将军夫人是我姨母,不知是哪位表哥还是表姐在此用膳?嘉宁也好上去请个安。” 掌柜有些不明白,这姚家小姐到底是要寻谁?刚刚说寻豫郡王世子,这时候又要寻将军府表姐了。他不好判断,这姚家小姐现在也算有礼,万一真是县主表妹,他也不好太无礼。 片刻,掌柜便做了决定:“那请姚小姐稍候,我去通禀一声。” 姚嘉宁见掌柜的竟然亲自去通传了,一时也拿捏不准。只是讪笑着坐在那边等着看到底是谁会出来了。 楚逸芊看到这里,叹了口气:“看来今儿还真真是躲不过啊!” 蒋婉容就在楚逸芊身后,自然也看了个清楚。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便回到茶桌旁落了坐。 周雁萧含笑看着两人,也不言语。 片刻后,掌柜就在外面求见了,周雁萧让他进来说话。 掌柜对着周雁萧禀道:“楼下有一位自称是嘉敏县主表妹的姚家小姐,要上来给县主请安,请殿下示下。” 周雁萧抬头看向楚逸芊。楚逸芊装作不知:“哦?我家表妹?” 掌柜恭敬答道:“回禀县主,姚家小姐说自己是当朝探花姚嘉林的妹妹,不知县主可有此亲戚?” 楚逸芊也不能再装了,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个表妹,如此,那便劳烦掌柜请她上来吧。” 掌柜退下了,到了楼下告诉姚嘉宁县主有请,便让迎客童子把姚嘉宁带上二楼了。 姚嘉宁听说是县主有请,心中咯噔一下很是不安,若真是楚逸芊和周彦在此用膳,她当如何?正在胡思乱想,已到了包厢门口。 一阵香风飘过,姚嘉宁进来了。 啧.... 楚逸芊暗道,看来京城这几个月,姚嘉宁学到了不少东西啊。不仅仅是追求衣服首饰了,这时兴熏香也用上了。 姚嘉宁进来看到正在饮茶的三人倒是一愣。没有她日思夜想的周郎,只有三皇子和楚逸芊,还有蒋婉容。 她收了心中错愕,给三人行了礼。 楚逸芊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下她的脸,却也不能越过周雁萧去。周雁萧淡淡开口让她免礼,又让人给她赐了坐,却不是坐在他们三人这个小茶桌旁边的。 姚嘉宁坐在离的稍远的玫瑰椅上,童子捧了茶过来,放在旁边小几上。 楚逸芊见气氛尴尬,便问道:“嘉宁表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姚嘉宁脸上一红:“嘉宁今日出门给哥哥置办一些文房用具,正巧路过这清风楼,看到马厩里面好似表姐马车,便停下来一问,果然是表姐在此用膳。” 楚逸芊点点头。 姚嘉宁有些下不来台:“倒是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和婉容姐姐也在,是嘉宁冒昧了。” 啧... 好似自打认识姚嘉宁,每个人会都不由自主的轻啧了... 婉容姐姐,这叫的倒是亲热! 蒋婉容含笑对姚嘉宁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雁萧自然不会去应付姚嘉宁,只当没听到,面上也没什么其他神色。 姚嘉宁心中有些委屈,觉得这三皇子不近人情。 姚嘉宁这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周雁萧今日心情已然是很好了。 第99章 清风楼4(二更) 周雁萧今日心情着实不错。 先是一早就听说蒋婉容和楚逸芊如约将厨娘敬献给皇后,他心中甚是喜悦。多个法子,也许父皇的咳嗽就能快些好起来。 后来奉母后之命带两位小姐来了清风楼,这才发现这蒋婉容与自己如此谈得来,这种愉悦让他如沐春风! 而这楚逸芊呢又没有计较自己之前的冒昧求娶,不仅没有因着之前的事情心生芥蒂,还陪着自己和蒋家小姐相谈甚欢。 周雁萧自然心情很好,好似这几日的烦心事都随着清风烟消云散了。 姚嘉宁现在有些坐立不安。没人与她说话,按理说她请过安就应该退下了。 楚逸芊看出来她的局促,便问道:“嘉宁表妹的东西可置办妥当了?”其实楚逸芊是觉得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 自己一早就入了宫,虽说在清风楼用膳已经让人回将军府传话了,但这也大半天过去了,自己也有些乏累,姚嘉宁不出现的话,这会他们应该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 楚逸芊想着,随便与姚嘉宁说两句话让她自去也就是了。 却不知那姚嘉宁在想些什么,听到楚逸芊问话也没有回答。 楚逸芊一阵疑惑,又问了一句:“嘉宁表妹可是走累了?不如早些回去吧。” 姚嘉宁刚刚在想的是,既然三皇子可以带着楚逸芊和蒋婉容出来用膳,那周彦会不会也带着其他女子出来了呢?或许就是未来的世子妃?越想越觉得猜测属实,一不小心就走了神。 听到楚逸芊问话,她忙答道:“不累不累,表姐自坐着吧,不必管我。” 啧... 周雁萧再不屑搭理这个女子,现在也不得不打量她一下了。 姚嘉宁见大家都诧异的望着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楚逸芊也懒得再应付她,便道:“嘉宁表妹,三皇子殿下奉皇后娘娘懿旨送我与婉容回府,这时辰也不早了,我等也要先回去了。不若就这样散了?” 倒不是楚逸芊要与她交代清楚,实在是这个表妹有些让人看不懂,若不说明白,难保改日又起波澜。 姚嘉宁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见楚逸芊态度很好的与自己说明白了来龙去脉,也赶紧对屋中个人行礼,退了出去。 退出这个屋子,姚嘉宁却不着急走,只是慢慢的踱着,她想听听有没有周彦的声音。 只是这清风楼每个包厢都隔了一小段距离,且做工考究,隔音效果也是好的。姚嘉宁听了半天没听到,也不能再做停留,只好怏怏的往楼下走去。 周雁萧三人也稍作收拾,出了包厢。 楚逸芊见姚嘉宁还在前面磨磨蹭蹭迈着小碎步,便低头笑了。婉容无奈的看着楚逸芊,低声道:“芊儿,这已到了外面了。” 楚逸芊收了面上笑容,也低声回道:“知道了,我的婉容姐姐。老夫子教出来的小夫子在旁,我哪敢放肆。” 因着姚嘉宁小步在前,因着楚逸芊的面子,迎客童子也不好催促。 那周雁萧怎么可能跟在她后面走?虽然心中不喜,但好在这一路都挂满了字画,也就索性停了下来,让童子给蒋婉容和楚逸芊说着字画,左右无事,也不差这一小会了。 楚逸芊倒是心中替自己这个表妹捏了一把冷汗。这个表妹真真是不懂规矩,又莽撞任性。这清风楼出入皆贵人,今儿挡了皇子的路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在一旁,别人给几分薄面,这放在平时,迎客童子肯定要催促了,若她还故意磨蹭,怕是最后会被拖出去吧。 楚逸芊想,回去还是要让人去给姚嘉林传个话。这个妹妹,他自当好好约束,就姚嘉宁这打着探花郎妹妹的身份到处招摇,迟早会惹了祸事,到那时,怕这姚嘉林也难独善其身。 一时也觉得,这周雁萧还真是深仁厚泽。 楚逸芊胡思乱想着,那周雁萧倒是开始与蒋婉容讨论字画了。 毕竟是在外面,蒋婉容要保持自己仪态,话不多言,却句句精辟。 这时,前面侍书阁门开了。 打前面出来的可不是周彦?再往后面一看,是几位公子。 姚嘉宁看到周彦果然在此,心中怦怦乱跳。终于找到他了!不枉自己在这里磨磨蹭蹭!姚嘉宁又偷偷看了下后面,见都是公子哥儿,并没有见到什么女子,这才放下心来。 周彦自然也看到了前面打算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姚嘉宁和这中厅停在那边赏字画的周雁萧等人。 他一时很是不解,这是什么情况?虽然这清风楼挂的字画都是千金难得的精品,不过这三皇子也不至于就这样带着两位大家小姐在这里赏字画啊? 当下也顾不上细想,上去给周雁萧行礼。 周雁萧虚扶一把,周彦笑问道:“殿下好雅兴,怎么在这里赏起了字画?”因着沾亲带故,所以周彦与周雁萧说话倒也多了一分随意。 周雁萧浅笑着回他:“倒也不是非要赏,只是这清风楼生意甚好,人来人往,我就与嘉敏县主还有蒋家小姐在这里稍站片刻了。” 周彦余光扫到了姚嘉宁,虽然他不清楚这姑娘怎么和周雁萧三人凑到一起的,但也看出来这三人是等着姚嘉宁走了再下楼。 对于姚嘉宁为何在这里,周彦是一点都不想知道。 周彦看了看楚逸芊和蒋婉容,各自见了礼,周彦又问道:“县主今日怎么得空来清风楼?” 楚逸芊仪态大方的回道:“皇后恩典,让三皇子殿下带我等来清风楼开开眼。” 本来不欲多言的楚逸芊突然想知道,若是周彦知道蒋婉容已经敬献了厨娘,该是何表情? 这念头一起,她便又言道:“蒋尚书府献厨娘,逸芊想着必然会被娘娘重赏,便也随着婉容姐姐走了一趟。” 周彦心中一动,笑着问道:“什么厨娘?竟然入了娘娘凤眼?” 周雁萧虽不喜这周彦站在这里寒暄说话,这时候也不得不替楚逸芊作答了。 大庭广众之下,由楚逸芊说出来进宫作何到底有失稳妥,便开口接道:“父皇嗽疾难当,我听逸芊说将尚书府的南越厨娘惯会做一些调养羹汤,便去尚书府走了一趟。这厨娘要过母后的眼,所以传了嘉敏县主和蒋家小姐前来。” 周彦一个踉跄,自己三个月前已经寻了一个南越厨娘来,本来是因为宣宗每年冬日都会小咳几日,他便提前备了,想着今年冬天献给宣宗。没想到这几日宣宗就嗽疾复发,离王被禁足,自己又被宣宗斥责,实在无法再提厨娘之事。今日出来说是与友小聚,其实也是因着丽妃娘家侄子相约,有事相商。 周彦本来想让自己母妃走一趟翊坤宫,把那南越厨娘送进宫,没想到竟然让将尚书府抢了先! 第100章 炖汤调补 周雁萧见周彦还没有退下的意思,便开口道:“彦初,县主和蒋小姐都是世家贵女,你便先带着那些公子离开吧。我们且等下再走。” 周彦回过神来,忙行礼告辞。 那边姚嘉宁见周彦出来之后,又喜又羞,却也不好站在那边不动,这磨磨蹭蹭也已经下了楼梯。 周彦也和众公子几步便到了前厅,见到姚嘉宁还在那边,周彦太阳穴一阵跳。他虽然不知道姚嘉宁怎么进来的,但看这样子,是冲他来的。 周彦知道自己今天不理这姚嘉宁定是不行的,且不说楚逸芊就在上面,那姚嘉林他日后也大有用处,且这个姑娘对自己也是爱慕有加,这样自我劝慰着,他两步走到了姚嘉宁面前。 姚嘉宁其实也在踌躇,这自己日思夜想的周郎就在这清风楼,或许是因为要给周雁萧见礼,或许是因为旁边有其他公子没与自己说话,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动去行礼呢? 就算她为了嫁给周彦自甘为妾,刚刚在清风楼门口也是吵吵嚷嚷,但是当着周彦和周彦朋友的面,她却不想太任性。也许这就是因爱生怖吧,因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就会瞻前顾后,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姚嘉宁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再走,便出了这清风楼的门了,一时之间也扭捏了起来。这时见到周彦上来,心中自是欣喜激动,忙给周彦行礼,周彦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姚嘉宁回道:“嘉宁今日去给哥哥置办文房四宝,途经清风楼,看到芊表姐的马车在此,便进来问安。” 啧啧啧... 这话说的迎客童子都想挠头了。 怎么就是给县主问安了?是谁不依不饶的在门口要找周郎?不过这姚家小姐也是真能耐,这也算是找着了呗? 周彦其实只是随便问问,不管她怎么回答,都只是点头。 看了一眼后面的众公子,周彦又道:“那你早些回去吧,我今日还有其他事情,就不送你回去了。” 这话说的姚嘉宁真的是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又给周彦行了礼,便抬腿出了清风楼。 这给姚嘉宁带路的迎客童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位小姐自打出现就是他招待的。这位小姐从开始对自己的大吵大嚷,到后来掌柜的出来之后的彬彬有礼,再到后来见了嘉敏县主之后出来的磨磨蹭蹭,以及现在喜滋滋的抬腿出门。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自己却觉得陪在这位小姐身边真真是度秒如年。 周彦见她走了,便站在门口等其他公子过来,一一辞行。 有嘴多的便问:“刚刚那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小姐?”毕竟这清风楼不是常人能进来的,所以就算好奇,大家说话也注意着分寸。 周彦淡淡答道:“当朝探花郎姚嘉林的妹妹,姚嘉宁。之前在将军府见过两面。”他这一说,众人便知道原委了,原来是周彦未过门的妾啊! 面上就带了一些调笑之意,周彦虽然很是不悦,却也还要装出毫不在意的洒脱,任众公子调笑打趣着出了门。 周雁萧三人终于从楼上下来了。 楚逸芊苦笑着对蒋婉容吐了吐舌头,见婉容杏眼圆睁示意她不得如此,她又端庄大方仪态万千的迈步前行,倒把婉容给逗乐了。 周雁萧一回头,就看到婉容浅笑盈盈的看着楚逸芊,眼中满是宠溺和温情。如果说刚刚谈天说地是对了脾气,眼下婉容这娇俏温柔的模样却是真真的让周雁萧看的怦然心动。 楚逸芊没有让周雁萧送自己,一阵推让之后,大家争不过她,也只好作罢。周雁萧便只将蒋婉容送回了尚书府,自回去给皇后复命了。 这南越厨娘与太医院众位太医一一把方子核验了,又与太医商讨之后,便炖了几味润肺止咳的汤汤水水送出宫去,皇后让人去宫外找了一些有嗽疾的人试试,三五日下来,效果明显,皇后大喜,便让这南越厨娘开始给宣宗炖汤调补了。 虽然皇后下了懿旨说厨娘可用,这太医院的众太医却不敢让厨娘如前几日那样随意了。前几日这厨娘给的止咳糖水确实有效,只不过那都是平民百姓,咳嗽的急了管你什么性温性寒,只要止咳便是好的。 可如果这事情放到真命天子身上,就不能那么随意了。鉴于宣宗的症状,安太医也不敢让他吃太多性阴寒凉之物,且现在宣宗咳嗽也不那么频繁了,止咳倒是没有那么当紧。 这太医院又从厨娘给的方子里面挑选斟酌了了几日,也不见定夺。只是日日来与厨娘商议。这厨娘也被磨得烦了,自己思量了几日,那日索性就直接炖了杏汁白肺汤,等安太医来了,便让他过目。 安太医细细问了做法,厨娘也不敢藏私,一一禀了,是用白肺、玉竹、百合、莲子、南北杏、杏汁、黄精、桂圆等物熬小火慢熬两个时辰制成的。 安太医抚着胡须点头。以白肺为器,玉竹百合滋阴润肺,桂圆莲子和中宁心,黄精生津益气,南北杏一润一平,柔化肺气,在添上杏汁酸甘化阴,一方有补有引,补土生金,确实适合宣宗这时饮用。 正好安太医也要去给宣宗把脉了,当下便带着厨娘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离早朝的太和殿最近,宣宗自打嗽疾再犯,就一直都歇在那里,方便他接见臣子,处理政务。 安太医给宣宗把完了脉,便让厨娘进来把这杏汁白肺汤放下,让宣宗尝尝看。 宣宗不知为何是一个厨娘端着汤进了养心殿,不过既然是安太医带来的,也没有多问。见安太医让自己尝尝,便也拿起汤勺尝了一口。 南越煲汤盛行,宁可餐无饭,不可食无汤。这厨娘自然也是煲汤高手,这一盅汤火候得当,色香味俱全,宣宗浅尝几口,觉得甚是合胃口,盏茶功夫,便用完了。 安太医将这杏汁白肺汤的功效给宣宗说了一遍,又问了宣宗口味如何,明日是否还可以进一盅。面前的是当今圣上,就算你捧来太上老君的仙丹,也得陛下乐意吃才行。 宣宗觉得口味甚好,便同意了。安太医便将厨娘来历稍作交代,给宣宗进言,若宣宗愿意,之后便用这食补之法辅以药剂。也一再保证,所有入口药膳方子,都会经由太医院查验试过以保不会与药剂中其他药材有什么冲撞相克。 第101章 求个恩典(二更) 宣宗是信任安太医的,便准了安太医所奏。 只是说到这个厨娘来历,宣宗倒是起了几分兴趣。安太医只说是皇后找来的,便也不再多言,自带着厨娘退了出去,去商议明日的滋补膳食了。 晚膳的时候,皇后来了。这几日都是皇后陪着宣宗用膳,宣宗问起了厨娘的事情。皇后便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也趁着将周雁萧与楚逸芊的交谈说了一遍。 其实宣宗早已知道了,只是皇后自己提起,宣宗自然也是欢喜的,夫妻二人当然要交心。 听着爱妻唠唠叨叨的数落自己儿子本来是去求娶,结果弄了个厨娘回来,宣宗笑了:“萧儿能如此仁善纯孝,还是皇后教的好啊。” 皇后抿嘴笑了:“那还不是陛下的功劳。萧儿自打读书以来便是陛下亲自教导,自然是顶好的。” 宣宗笑着拍了拍皇后的手,又说道:“这嘉敏县主倒是个妙人儿,离王和周彦配她不得,朕的萧儿她竟然不肯嫁,真不知道这凤崎之后会有个怎样的女婿。” 皇后也笑:“芊丫头说什么但求一人心,看来这皇室之人都娶不得了!” 宣宗明白皇后的意思,是让自己安心。楚凤崎对自己忠心耿耿自是不假,但若有人小心钻营,也难保日后会生是非。这楚逸芊要进皇室就只能嫁周雁萧,不然嫁给其他任何人,他都会平白多了几分小心。不过听这小丫头的意思,是摆明了不进皇室了。 莫说皇室,那世家贵族有几个能不纳妾的?这么说来,这小丫头难道要挑个布衣?这到也是,将军府向来不太注重门当户对,若能有人真心待他家女儿,想来官位不高甚至白身楚凤崎也都会同意。 夫妻二人乐呵呵的说着话,说来说去,就又说到了蒋婉容身上。 不是皇后心急,是周雁萧也到了出宫建府的年龄了,虽然每年各种宫宴她都会留意一下,但到底接触的少。自家儿子,除了挑选家世出身,皇后也希望帮他找一个情投意合的。 这情投意合自然是需要时间去磨合,但是照着大概去找也是没错的。既然楚逸芊无意嫁入皇家,皇后也只好另起念头。她就觉得那个蒋婉容也很是不错。 皇后一边轻声说着,宣宗一边笑着点头。这礼部尚书蒋翰文礼数森严,难得有这么一个知礼又不死板的孙女。 平日里皇后不会与宣宗说这些,如今一点点唠叨这些家常,也是担心宣宗太操劳,随便说说话,也好让宣宗分分心。 宣宗自是知道,如今也陪着皇后慢慢说话,帝后如夫妻一般说着自家儿女的婚事,养心殿里甚是温馨。 连着七八日的滋补汤水喝下来,宣宗觉得气顺了许多,咳嗽也慢慢止住了。这日皇后再来陪宣宗用膳的时候,宣宗便提了一句,两个丫头敬献厨娘有功,该赏。 皇后本想直接封赏下去,想到自家儿子,还是直接召见吧。 楚逸芊自打上次陪蒋婉容送厨娘进了宫,这几日便老老实实的在府中呆着。 那姚嘉林她自然是派人通知了,姚嘉林听到自己妹妹打着自己的旗号在外面如此行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仕途未卜,这妹妹就来给自己添堵了。 明明是自己要跑出去玩,还打着给自己置办文房四宝的旗号。 尤其听到她在前面慢慢走着,竟然生生将周雁萧等人堵在后面,姚嘉林更是双手发抖。别说她还是大同知府的女儿,这便是一般商贾之户稍微调教一下的女子也不当如此吧! 姚嘉林这次决定不能再坐视不管,毕竟自己在京中刚刚立足,根基未稳,这真是哪天让这个妹妹打着自己旗号惹了一身是非,该如何是好! 姚嘉林与姚李氏深谈了一次,也将姚嘉宁叫来,将利弊讲给她听。姚嘉林有些头疼如何才能让这个妹妹知畏惧,思来想去,还不如开诚布公的告诉她,她这些行为,若没有将军府的几分面子,将惹出多少祸端! 姚李氏到底是了解自己女儿的,这个女儿根本不会替自己哥哥和父亲担心。是以,姚李氏是从郡王府角度给女儿分析的。她明确告诉姚嘉宁,若还不肯收敛,就算过了府也得不到世子宠爱,且这么长久下去,世子怕是会心生厌烦。 姚李氏和姚嘉林双管齐下,姚嘉宁多少是听进去了,这之后倒也真是规矩了许多。只是心中还是对楚逸芊很是不满,她不反思自己做了多少让人嫌弃的事情,只是觉得若不是楚逸芊告状自己也不会被母亲和继兄责难。 这日,宫中传来皇后懿旨,召楚逸芊和蒋婉容第二日入宫觐见。 楚逸芊听了便知道,定是那南越厨娘的方子管用了。细算了一下,也过去半个月了,想来是宣宗得了益处,所以皇后娘娘该论功行赏了。 不过这次功劳是在蒋尚书府,自己只能算个介绍人,所以楚逸芊对这次行赏倒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只不过这婉容入了皇后的眼,她是很替婉容开心的。那日在清风楼,周雁萧与蒋婉容一见如故,也是她最近开心的原因之一。 自己的闺中密友若能嫁得心仪之人,该有多好! 第二日,楚逸芊和蒋婉容入宫觐见。 皇后见二人前来满脸是笑,先是告诉她们那个南越厨娘的滋补汤水有效,宣宗龙体大安,又是笑盈盈的问二人想要什么奖赏。 蒋婉容自是恭谦有礼道能替皇后分忧乃为人臣女本分,不敢贪赏。 皇后早已想好了赏蒋婉容什么,问了几句,便让常嬷嬷唱了一份单子。 从夜明珠到软烟罗,大多女儿家 第102章 求个恩典2 楚逸芊其实是想,这次本来也不好再要什么赏赐了,毕竟敬献厨娘这件事,她并没有太多。可是皇后既然说了赏,那肯定是君无戏言的,不如要一个恩典。 至于要什么恩典,她最近想了很多。其实就算前世,将军府也没有被皇上厌弃,而现下她重来一次,躲开周彦和他的一些筹谋,自家父兄应该也不会如前世那么惨烈。如此说来,总不至于要一个丹书铁券,那反而会引得宣宗猜忌。 自家两个兄长,又个顶个的能耐,也不至于要她去找皇后求个恩典。 左思右想,她觉得既然那日周雁萧说了她也许引起了其他适婚家族的注意,不如就要一个自己做主婚姻的恩典。左右她又不会嫁入皇家,皇后也明白她的意思了,定不会为难她。 这份恩典其实也不过是去堵住那些人的嘴,省心又省事。 皇后略一思量,便知道了楚逸芊的意思。对这个孩子真的是越看越顺眼。只可惜,和自家儿子无缘。这份恩典其实是可有可无。冲着将军府现在如日中天的状态,就算没有这份恩典,楚逸芊的婚事应该也可以自己做主。 皇后笑了:“你这丫头,倒是离经叛道。哪有女儿家这么坦荡说自己婚事的。” 楚逸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臣女也不过是仗着娘娘宠爱,便厚着脸皮求上一求。” 皇后没有直接答应,问她:“芊丫头,你倒是与本宫说说看,你这自己做主,是打算找什么样的郎君?” 楚逸芊红着脸回道:“既然娘娘问,那臣女就放肆了,还请娘娘先恕罪。” 皇后笑着指着她对蒋婉容说:“你这个手帕交,还真是胆大不知羞!” 蒋婉容也笑着点头道:“臣女倒是觉得她说的是实话,仗着娘娘恩宠,才敢这么无法无天。” 两个小丫头哄的皇后笑不拢嘴,皇后无奈道:“本宫恕你无罪,你便说说吧。”看着楚逸芊还跪在地下,又说道:“起来说话。” 楚逸芊站起来,看着皇后,满眼真诚:“臣女家中,父母恩爱,府中也没有其他姨娘和通房惹母亲烦恼,这便是民女所求之一。” 皇后点点头,周雁萧那日已经说过了。 楚逸芊继续说:“臣女斗胆,不敢妄言陛下和皇后。但臣女也极其羡慕陛下和皇后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相互体谅。虽皇帝乃真命天子,与皇后却依旧琴瑟和鸣,伉俪情深。”这马屁必须得拍啊! 皇后愣了一下,又笑了:“好个嘉敏县主,倒是打趣起本宫来了!” 楚逸芊忙又跪下:“臣女不敢。刚刚已经求皇后恕罪了。” 她知道皇后没有真生气,便继续说:“臣女所求之二,便是能得一个与自己互相尊重,可相互扶持之人。人生苦短,想来若能一起经历风雨,最后看到最美的风景才是无比幸福的吧。” 这马屁拍的皇后十分舒坦。 听楚逸芊这么说,皇后确实想起了很多往事。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宣宗与她的情谊自然比那些妃子男欢女爱厚重了许多。 楚逸芊见皇后好似想起了往事,也不再说话。 片刻后,皇后回神了,脸上依旧带着笑,却是极其温柔的微笑:“这孩子,刚说了胆大妄为,这又动不动就跪了,起来吧。” 楚逸芊起来继续说:“臣女不知天高地厚,只想求得真正爱重、尊重、珍惜自己之人。然,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臣女也知道自是妄想,不知是否能得偿所愿,只好求了娘娘恩典,让臣女去撞撞南墙也是好的。” 皇后大笑:“这丫头,若南墙撞倒了还没找到呢?” 楚逸芊苦着脸:“那臣女就再厚着脸皮进宫,请娘娘为臣女挑选佳婿。” 皇后抚掌大笑:“这丫头,还是赖着本宫了不成?” 这时候,外面太监高喊:“皇上驾到!三皇子到!” 宣宗这几日经过太医院和南越厨娘的细心调养,咳嗽已是大好了。听说皇后召了楚逸芊和蒋婉容入宫,便过来看看。 周雁萧自打宣宗病了,就开始跟在宣宗左右了,帮自己父皇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政务。这时候也跟着来了。 一屋子人忙站起来给宣宗行礼。 宣宗没看旁人,只是走到皇后面前,亲手扶起了皇后。皇后想到刚刚楚逸芊说的,竟然是老脸一红。 宣宗让其他人也起来,皇后又叮嘱常嬷嬷亲手去给宣宗泡杯淡淡的参茶。 宣宗笑着问皇后:“皇后,朕听到你说谁赖着你?” 皇后也笑:“还不是凤崎家这个丫头,竟是赖着本宫了!” 宣宗看了看楚逸芊:“楚家丫头,你赖着皇后要做什么?” 楚逸芊再怎么着也不会对着宣宗重新说一遍刚刚的话,只是羞红了脸答道:“臣女不敢...” 皇后替楚逸芊解围:“陛下就别问了,小丫头害羞了。”宣宗倒也不是真的对姑娘家说的什么感兴趣,左右他也会知道。 宣宗又打量了一下蒋婉容:“你便是蒋氏婉容?” 蒋婉容赶紧起来行礼:“回陛下,臣女便是礼部尚书蒋翰文孙女,蒋婉容。” 宣宗点点头:“起来吧,刚刚你们还那么热闹,朕来了倒拘谨了。刚刚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便是。” 他是这么说,问题谁敢呢? 婉容谢了恩,坐回自己位置上。 周雁萧对蒋婉容和楚逸芊说道:“那南越厨娘果然是有些本事,这几日父皇的咳嗽竟然也不那么频繁了。” 蒋婉容回道:“能替陛下分忧,是臣女的福分。” 楚逸芊则惊喜的说道:“那太好了,也免得殿下每日愁眉不展。”说完了好似觉得自己有些放肆了,又忙规规矩矩坐好。 宣宗从小李子和皇后口中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自家儿子心疼自己他自然是熨帖的。现在听到楚逸芊这么说,他又想起来,自己这个傻儿子,本来是去谈婚嫁之事,因着自己咳嗽,便急急的去了蒋尚书府。如此想着,就看着周雁萧笑了。 宣宗喝了一杯茶,就走了。周雁萧也跟着父皇告退了。 翊坤宫又只留下了她们几人。 皇后现在是真真 第103章 大嫂病了(二更) 楚逸芊和蒋婉容在翊坤宫中得到的恩典是皇后口头答应的,自然还会再去将军府和尚书府宣旨。 那日宣旨之后,京中哗然。 大家惊奇有二,一则是那蒋婉容平日深居简出,除了交好的几个高门闺秀走动,就再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被众人所知了。那日在尚书府门口宣旨,引起了轩然大波。 别说别人,就算尚书府内,也就只有蒋翰文和蒋婉容的父亲蒋绍晖知道这件事的始末。蒋府中的二房三房和其他堂兄弟姐妹也是不知的。 看到皇后娘娘赏赐的宝贝一箱箱抬进了蒋婉容的院子,自是又惊又羡。各房夫人也纷纷打听是什么事情。 当她们得知是蒋婉容将给家里老夫人调养身子的南越厨娘献到宫里得的赏赐之后,也都是一阵懊恼,觉得那蒋婉容也真是好运。只不过是敬献了个仆人,便得了这滔天的恩宠。 他们也不想想,给帝后敬献厨娘这件事有那么容易么?若不是楚逸芊走了周雁萧的路子,谁敢轻易给皇上皇后献个做饭的厨娘? 且不说御膳房的御厨水平多高,就说这入口吃食,若不是极度信任之人怎么可能这样顺利接受? 蒋婉容倒是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她心中明白,这赏赐是小,入了娘娘的眼,也与周雁萧多了一些相处机会,这才是她最近心情愉悦的主要原因。 大家惊奇的第二个原因,自然就是楚逸芊了。 懿旨说的很清楚,嘉敏县主楚家逸芊之后婚事但凭自己做主。 这求娶楚逸芊本来就不易,楚凤崎和夫人李氏都极为孝顺,就算过了他们的眼也不算完,这老夫人和老将军自然也是要点头的。现在还要得楚逸芊首肯,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这众人一打听才知道,这恩典是楚逸芊自己求的,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大周民风淳朴开放,只要恪守礼法不做出格之举,这男女婚前也是可以接触一二的,不至于都是盲婚哑嫁。可这求旨自己择婿的女子倒是大周第一份了。且这女子还是明月将军府的嫡长女,更是让人好奇不已,议论纷纷。 一时间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世家大族本来有求娶之意的,眼下也不敢贸然上前了。倒是一些布衣白身也觉得有了可乘之机,每日来将军府门口“路过”的翩翩公子和儒雅书生也多了起来。 楚逸芊倒是懒得去管那么多。反正自己求旨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且她还偷偷与祖母商议过。李氏和老夫人都知道,楚逸芊是个孝顺孩子,就算她自己有心仪之人,若将军府不同意,她也不会肆意妄为。 而楚逸芊则明白,自家父母对自己如此宠爱,若自己不同意,断然不会逼着自己出嫁。所以这求旨不过是帮将军府挡了很多是非,大家也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这日歇晌起来,她便带了养颜糖水去了刘云卿院子。 楚逸鸣和刘云卿成婚已经两个多月了。楚逸鸣婚假只有一个月,时间到了便回边防了。楚逸芊怕刘云卿寂寞,每日没事便会去找大嫂坐坐。 今日楚逸芊带来的是牛乳炖的雪梨银耳,这牛乳算难得,因着楚逸芊爱吃,所以将军府的庄子上喂养了两只母牛,隔两日便送一些牛乳到府上。正好今日有刚送来的牛乳,楚逸芊便带来了。 楚逸芊到的时候已经是未中了,只是这大嫂好像歇晌还未起来。她也不急,坐在厅里等着。 许是入夏了,天气越来越炎热,刘云卿最近总是困的不行,这会虽然醒了,却也是恹恹的。听到静柔说大小姐来了,这才起身让静雅伺候着净了面更衣出来。 刘云卿很是 第104章 大嫂有喜 府医王大夫很快就来了。 王大夫先给楚逸芊和刘云卿行了礼,便坐下往刘云卿手腕上搭了一块帕子,开始帮刘云卿诊脉。 诊完了左手,又诊右手。 楚逸芊坐在旁边慢慢喝茶,静静等着。 诊完了双手,王大夫问道:“敢问大少奶奶这个月葵水可至?” 楚逸芊放下杯子,猛地站了起来。她前世生育过一双儿女,自然之道王大夫这话的意思。 刘云卿也愣了,一时忘记回话。倒是静柔满脸喜气的回道:“回大夫话,少奶奶这个月小日子迟了七八日了。” 王大夫点点头:“双手寸沉尺滑数,这是喜脉,恭喜大少奶奶了。” 楚逸芊按捺着激动让月牙去请李氏过来。 王大夫暂时没有离开,李氏过来之后,楚逸芊就让王大夫把刚刚的诊脉结果给李氏又说了一遍。 李氏大喜,王大夫入府之前是济世堂的坐馆大夫,两个儿子皆在军营,儿媳和孙儿孙女也都在儿子驻扎之地。王大夫个性有些倔强,两个儿子几次要接他颐养天年,他却不肯,只道还想再行医十年,儿子苦劝无用,也只好随着他去了。于是王大夫便一个人独留京中。 五十生辰的时候,自己在酒馆喝酒偶遇了老将军,两个酒鬼一见如故,老将军虽怜他一把年纪,却也尊重他还想行医的决定。两个人一合计,便让他辞了济世堂,入将军府做起了府医。 虽说是府医,但老将军还养了许多之前跟随自己的老兵,倒是也不算埋没了他想要悬壶济世的心意。 王大夫的医术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既然王大夫说是喜脉,便是了。 李氏很开心,让彩霞给王大夫包了一个大红包,又亲自去福安居给老夫人报喜。 老夫人得知自家孙媳过府才两个月就有了身孕喜不自禁。 李氏让人快马传书把喜讯送到了边防。楚凤崎和楚逸鸣得知刘云卿有喜自然也是十分高兴。 李氏让管家给府中众人都发了喜钱,一时又是喜气洋洋。 这将军府今年真的喜事连连。先是楚逸芊被封了县主,后来楚逸阳又中了状元,这楚逸鸣大婚才两个月,大少奶奶就有喜了。主子有喜,下人也都是眉开眼笑。 刘云卿自打有了身孕之后,眉眼越发温柔起来。虽然自家夫君不在身边,但是将军府全府上下都对自己呵护有加,加上楚逸芊三姐妹也没事就来陪着自己,倒也不是很寂寞。 楚逸芊现在倒是不敢给大嫂乱炖什么汤水了,王大夫那天留了一些注意事项,又说刘云卿底子不错,也不需要安胎药什么的,只要正常进食就好。 想也是,刘云卿出阁之前也是翰林院大学士的掌上明珠,吃食用度自然是不差的。嫁入将军府的吃食用度比出阁之前还要精细,有了身孕之后,李氏又特意让她们院子开了小厨房,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不知为何,今年夏天酷暑难当。 许是因为太热了,大家胃口都不是很好,更何况刚怀孕两个多月的刘云卿。 这日在福安居,楚逸芊让人给老夫人送来了消暑解渴的红玉汤。 这红玉汤是楚逸芊自己起的名儿,无非也是哄老夫人和妹妹们玩。 这几日老夫人和两个妹妹都不好好吃饭,楚逸芊便用山楂、甘草、麦芽、银丹草熬了这红玉汤。每日下午送来一盅,消暑解渴又健脾消食。 刘云卿这时也在福安居坐着。 虽然李氏免了她的请安,但她每日无事,也会来和老夫人和李氏说说话。 看到嫣红盛了一碗色泽鲜亮的糖水出来,又问道山楂果的酸味和银丹草的清香,不由得有些意动,想要尝一些。 李氏怕这糖水到底有些寒凉,便差静柔去问了王大夫,王大夫抚着胡子道:“凡事皆有度即可。这寒凉还是燥热,只要不过度都可适当食用。”想了想又道:“前几日你还来问我你家大少奶奶吃不进饭,若这红玉汤能让她开胃,少用一些也是无妨。” 静柔闻言心下大定,高高兴兴的回话去了。这几日刘云卿一日都进不了一碗饭,贴身伺候的静柔跟着是心焦不已,好容易自家小姐对这红玉汤有了胃口,她生怕王大夫说不能吃。 老夫人和李氏听了王大夫的话,自然也很高兴。忙让嫣红给刘云卿盛了小半碗红玉汤。 刘云卿拿起汤匙尝了一口,只觉酸甜清新又带着微微的甜很对自己胃口。当下连勺子也不用了,直接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喝完。 她其实还想再喝一些,只是王大夫也说了,凡事须得有度,这道理她自是懂的。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听话的把小碗递给了静雅。 小半碗红玉汤喝到肚子里,感觉整个人都爽利了许多。她笑着对老夫人说:“祖母好福气,有这么个温柔体贴心思细腻的孙女。连带着云卿也跟着沾光。” 老夫人对李氏说:“瞧瞧这孙媳,明明喝的是红玉汤,怎么和喝了一碗蜜水般嘴甜。” 楚逸芊这时候正好也进来了。她刚刚差人送来了红玉汤,是因着这红玉汤也只是在冰盆里放了盏茶功夫,本来就不是很冰,再拖延送来就怕不好喝了,而自己还要更衣什么的,便让人带着红玉汤先行,自己随后跟来的。 听到大嫂也尝了一小碗,她眉眼弯弯的对刘云卿说:“嫂嫂,可不是芊儿不给你吃。肚子里有我的小侄子,芊儿也不敢乱给嫂嫂送吃的。” 老夫人抿嘴笑:“你嫂嫂还和你计较这个不成?就这个红玉汤,也还是去问过王大夫才让她用了小半碗的。芊儿最是谨慎,你嫂嫂自不会多想。” 因着天热,楚逸芊只是坐在了祖母身边的脚踏上,从嫣红手里接过扇子,替老夫人轻轻的扇着。 老夫人心疼孙女,白了她一眼:“哪里就用你帮我摇扇了?” 楚逸芊一脸讨好的笑着:“芊儿扇的风是香的,不信祖母闻闻。” 老夫人笑着拍了下她的手:“多大年纪了,还黏着祖母,知不知羞。” 楚逸芊瘪瘪嘴:“等小侄子出来,祖母眼里只有宝贝金孙了,哪还会想起芊儿。所以呀,我现在多黏一会是一会。” 不仅老夫人笑了,这李氏也噗嗤一声乐了:“我看啊,你小侄子出来你便抱着不离手了,哪儿还轮的上我们稀罕。” 楚逸芊想了下,还真是。李氏和老夫人自然不会总去刘云卿院子里,倒是自己呆在那边时间要久一些。这样想着,就冲着李氏吐了吐舌。 刘云卿看的咂舌。自己虽然也是在父母娇惯下长大,自认对父母祖母也是孝顺,却从不曾像楚逸芊这样腻着自家祖母与自己母亲撒娇。 听着大家对自己孩子的宠溺和期待,她心中暖融融的。 第105章 关中大旱(二更) 这日晚上,赵欢来了。 其实因着赵欢经常来府里找楚逸阳,两个人还是偶尔能碰个面的。 且每隔三五日,赵欢总会来她这听雪苑坐坐。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也算是长见面的。 这此已经有月余没见赵欢,楚逸芊是有些想他的。 此时见赵欢来了,她便问道:“这几日在忙什么?” 赵欢笑了:“芊芊可是想我了?” 楚逸芊啐了他一口:“只是问问,哪里就是想你了。” 赵欢也不在意,抿了一口茶,问她:“芊芊可记得那年关中大雪?” 楚逸芊一愣,是有这么一回事,常年一般到三月,中原地区的河水是不会结冰的,那年竟然结了;而到了四月,又下了场大雪,关东十余郡县老百姓缺衣少粮,饥寒交迫,“城中薪食俱尽”,“民冻饿死者日以千数”。甚至出现了为了活命“人相食”的人间惨剧。 不少人家整户被冻死,连尸体都无人掩埋,朝廷下诏赈灾,“死无亲属者官瘗之”,官府安排人来掩埋尸体。宣宗还因此取消了当年元宵节的游幸活动,并恩告地方,进行抚慰。她也曾和其他贵夫人捐赠了衣物,开了粥棚。 想到这里,她正色道:“便是来年?” 赵欢清浅颔首:“是来年春。” 楚逸芊点头:“那你这几日可是因着雪灾的事情在忙?” 赵欢苦笑着摇摇头:“雪灾在来年春,如今关中却是大旱呢。今年春天只下了一场雨,如今已至八月,没有半点雨水。关中已旱得泉枯,河瘦井底干。” 听到赵欢如此说,楚逸芊完全想起来了!先是头一年大旱,第二年就遭遇了雪灾。后来还因这次大旱,民间还有了一首《荒岁歌》。 天色大变,人心不安。 处处祷雨,人人呼天。 诸物甚是贱,粮食大值钱。 壮者饥饿逃外边,田苗枯槁人煞煎。 斗米钱五串,麦卖四串二。 榆树皮茼根面,一觖还卖数十钱。 大雁粪,难下咽,无奈只得蒙眼餐。 山白土,称神面,人民吃死有万千。 兄弟无粮难共患,夫妻无面结仇冤。 老幼见面无所说,彼此只说饥饿言。 饥饿甚,实在难,头重足轻跌倒,便为人所餐。 别人餐犹可,父子相餐甚不堪。 路旁没人走,街头有女言。 谁引我,紧相连,不用银子不用钱。 儿叫娘,娘不言,半夜三更哭连天。 谁人怜念,谁人挂牵,哭得魂飞魄散大路旁。 楚逸芊猛地站起:“那你这几日,可是为旱灾事情奔走?” 赵欢再次颔首:“正是如此。” “情况如何?”楚逸芊声音有些颤抖。 赵欢听出楚逸芊的恐惧和紧张,出言安抚道:“芊芊莫慌。山西豫州今年虽然也旱,却也比关中要好上许多。早在四五月,我见久未降雨便已经给陛下递了折子,让朝廷防旱。” 楚逸芊忧心忡忡:“那陛下可听进去了?” 赵欢略一停滞,脸上带了一些忧国忧民的神情:“北方每年都有地方大旱,只是旱情不同。想来皇上也只当是一般旱情,只是让户部早做打算。” 楚逸芊听出他言语中的失望和无奈,也有点低落:“也不知那户部是不是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赵欢对宣宗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好在那户部尚书到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便也对楚逸芊说道:“那户部尚书是五年前才上任的王栗桐,老尚书过世之后,皇上就让他做了户部尚书。” 楚逸芊有些不解的看着赵欢,赵欢浅笑:“你是不是忘了,你家二嫂王燕清?” 楚逸芊想起来了,兴奋的站起来:“原来是他!” “正是此人。皇上虽然只是说早作防范,但也只是口上一提。那王尚书家便在关中,我特意找了机会去拜访了王尚书,将关中的旱情都递给他了。” 楚逸芊倒是知道王尚书是关中人,记忆中那王燕清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正是应了米脂出美女的民间传言,据说那米脂女子皆是皮肤细腻、娇嫩、白里透红,传说四大美女貂蝉便是米脂女。 楚逸芊又问道:“那你为何把这些东西给他,不直接给陛下?” 赵欢又苦笑了一下:“各司其正,他是户部尚书,就算递旱情折子,也要他递才名正言顺。我之前的折子只说偶然听说关中大旱,却不该由我去调查的。” 楚逸芊点点头,这到是。宣宗多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又问道:“那王尚书如何打算?” “那王尚书最近也有家乡人过来递信,只说大旱,却没有得到详细信息。我这份调查文书给到他,着实也把他惊了一跳。” 楚逸芊对朝政之事是一窍不通,只听得弯弯绕绕,不由得急道:“那他是管是不管?” “我之前问他,若让他估计,朝廷会拿出来多少粮食赈灾?他想了半天,才与我说,怕是只能拿出三万石。” 楚逸芊闻言跌坐在椅子上。 三万石!怪不得!怪不得! 那王尚书知道这点粮食远远不够赈灾,但家乡的旱灾也不能再拖延了,也没有辜负家乡,连夜写了折子:“野无青草,十室九空。村无吠犬,尚敲催征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扑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似闻鬼哭。欲使穷民之不化为盗,不可得也” 这折子字字泣血,又戳中要害,当下便惹得宣宗勃然大怒,说他危言耸听,扰乱视听,拉出去打了五板子。 楚逸芊听到这里,又站起来了:“那王大人现在如何了?” 赵欢道:“这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现在应该也没事了吧。” 楚逸芊一噎,一个月前?她突然很难过。 这大旱不是一时造成的,从春天开始就不下雨了。也就是说周昀离求旨的时候,或许宣宗就已经知道一二了。不然不会对离王贪腐发那么大脾气。 后来呢?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喜滋滋的给宣宗敬献厨娘,给周雁萧蒋婉容拉红线的时候,已经有数十万人食不果腹,京中却一片祥和。 真是不知道那些一层一层的言官都在做什么! 第106章 古堡的秘密 楚逸芊越想越生气,问道:“那王大人挨打,其他没上折子的反而没挨打?” 赵欢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报灾情是个苦差事,最易惹得皇上迁怒。若据实报,便是指责朝廷监察不利,这半年了,居然任由旱情发展。可若是不据实报,再过一两个月,大旱后面还有大疫,到时候控制疫情便遮不住了。” “所以,不管是谁报,都是要挨打?”楚逸芊闷闷的问。 “也可以这样说。这五板子其实打的也不算太重,毕竟之后还要靠他赈灾。”赵欢略带嘲讽道。 楚逸芊已经将来龙去脉搞清楚了,虽然觉得那王大人惹了无妄之灾,却也对他十分敬佩。若他为了不挨板子,也与其他官员一样草草报上,怕是宣宗还是不会重视。 但楚逸芊着实不相信宣宗完全不知情,而且这不敢上奏是因为虚报实报之说太牵强了。她想了想便又问道:“那王大人挨打另有原因吧?或者只是揭穿了天下大安的假象?” 赵欢笑了:“芊芊果然聪明。其他州府虽然不像京中这样处处眼线,但总也有皇上心腹。兹事体大,怎么可能不知?说白了还是因为皇室脸面。多少年民间流传都只道天灾是因为当朝天子不仁,上天不佑,才将灾祸。那宣宗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个昏君,所以这下面人粉饰太平,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逸芊刚刚还很生气,听到现在也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只是为了皇室颜面,就可以看不到无数百姓活活饿死! 不过就算朝廷看到,不是也只有三万石粮么? 楚逸芊不再去想其他,只是急急的问道:“那就算陛下知道了,现在也只有三万石粮,如何是好?” 赵欢笑了:“那日宣宗密诏父亲与我,只说愿按常价收粮十万石用于赈灾。” 楚逸芊有些懵:“这又是为何?” 赵欢道:“许是看重,许是难为,许是试探,或许都有。” 楚逸芊没说话,琢磨其中含义。 赵欢摸了摸她的头:“芊芊莫慌,我在四五月上了第一封折子之后,便开始大肆收粮。许是那宣宗以为我父子要发国难财吧,所以才这么试探。” 楚逸芊替他担心道:“那如今你筹到了多少?” “四五月至今,已经采买了五万石粮食。剩下的现在怕是不好买了,不过那也无妨,我与父亲商量过,把古堡存粮拿一半出来。” “张壁古堡?那能有多少存粮?”楚逸芊有些惊讶,缺口可是五万石。这张壁古堡她虽从未去过,但既然称堡,便不会很大吧? 赵欢清浅微笑:“看来还是要尽早带芊芊回家看看了,不然芊芊不知那古堡玄妙。” 楚逸芊脸一红,说道:“有何玄妙?你说便是了,何苦来笑我?” 赵欢看楚逸芊愿意了解古堡,自然也十分高兴,便给楚逸芊详细讲起了张壁古堡。 原来这张壁古堡虽是方寸之地一个不起眼的村落却俨然一座牢不可破的城池,一个坚不可摧的军事堡垒。循传统古代星象、堪舆理念建造,地上阴阳五行,地下六壬奇门。地面布局与天上的二十八星宿相对应,而得名也因对应天上张宿和壁宿。 三面沟壑,一面平川,依山就势,易守难攻,地下建有上、中、下三层长达3000米的地道,不仅地上可以屯甲藏兵,地道内也有哨卡、通气孔、囤粮地、士兵休息窑、伏击窑、将军指挥窑等。 堡内建构,德星有聚,奎壁联辉,古桥藏风,玄武镇北。巽位起魁阁,坤位卧天狼。 赵欢见楚逸芊听的入迷很是愉快,却也没有再讲古堡的事情了,只笑道:“光这地道里面的囤粮,便有十万石。” 楚逸芊此时已经被吊起了胃口,道:“之前只是听闻古堡是应着星宿对照修建的,倒是不知道其中如此锦绣!” 赵欢认真道:“等芊芊过门之后,我便带芊芊好好转转。也好让你知道古堡之妙。” 楚逸芊本想斥他,又突然想起他说的十万石粮,神色大变:“莫说十万石粮,就算你拿出来五万石,也会被人猜忌吧?” 赵欢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这二十日便对陛下说古堡上下都在筹粮,仅筹了不到一万石。连之前采买的,也不过六万石,这离十万石还差的甚远。” “那他岂肯答应?”应着心中有怨,楚逸芊直接称“他”了。 “自是不肯。我便与他说,还有一个法子可解燃眉。”赵欢也跟着称“他”。 “什么法子?” “我与他讲,北魏如今政权不稳,尔朱荣与汉族地方豪强势力相勾结势力颇大,还深受孝明帝信任。如今之计,还不如与那尔朱荣买些粮草。” 楚逸芊今晚吃惊太多,此时呆呆的看着赵欢:“你真要与那尔朱荣买粮食?” 赵欢大笑:“傻芊芊,我们粮食够了,这话也不过说与他听。” “他肯么?” “他一听到,要让尔朱荣偷了北魏国库粮草来卖便沉下脸来说,他不管我从哪儿弄粮食,只让我按时交出粮草。” 楚逸芊不得对赵欢树了个大拇指:“少堡主好计谋。” 不得不说,赵欢对上位者的心思摸得很准。让别国内贼偷了国库粮草来卖给自己,这种事听起来就觉得很爽,他自然当不知道这件事了。 只不过拿着自家的粮食卖给了宣宗,却扯下了如此弥天大谎。 楚逸芊虽然心中还是不安,但听到赵欢好歹让宣宗信了粮食来源也就稍微踏实了一些。这十万石粮屯在古堡定是为了养兵。若这么大咧咧的拿出去,怕是会惹上滔天大祸。 赵欢见小姑娘慢慢平静了,也不再多言。 赵欢没告诉她的是,这古堡状如龙形,南面堡门上一座石雕龙头,象征龙首;门外有九条红石铺路,象征龙须。进入古堡,一条长约三百米的街道以石板铺地,象征龙身;街道中央铺设的三列红色长石条,象征着龙脊。 这吸日精月华聚地气养龙的事情,便是赵欢父子天大的秘密。虽然赵欢对楚逸芊是无限信任的,这时却也无法对她明言。小姑娘今晚已经知道了太多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她平日不曾涉及的,怕是这两日要睡不安稳了。若再告诉她此时,只怕她更是要为此忧心。 第107章 妙音法师(二更) 相处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赵欢不便久留,又喝了一盏茶,便起身要走了。 楚逸芊今日接收了太多信息,大旱的,大雪的都不如古堡的秘密来得震撼。 这会还在想刚刚赵欢说的古堡的玄妙呢,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赵欢走到窗前:“芊芊那我便走了?” 楚逸芊回过神来,对于大旱和大雪,她好似有什么想要和赵欢商量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便道:“你明日还来么?” 赵欢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我还没走,你就想我了?” 楚逸芊恼了:“说什么浑话!我有事要与你商量。只是现下一时没有思绪,若你明日来,我便好好与你说说。若你明日不来,我便去找二哥说了。” 赵欢没有收起一脸灿烂,只是点头道:“佳人相约,欢岂能不来?” 说罢便转身跳出了窗没入了黑夜。 楚逸芊恨恨的咬着牙:“算你跑的快!” 这一晚楚逸芊睡的很不踏实。 大周虽然没有北魏那么尊崇佛教,但是百姓大多还是对神佛鬼怪饱含敬畏之心的。前世楚逸芊会中规中矩的随着母亲每年去礼佛一两次,自打生死魂不灭后,她对怪力乱神的事情便更深信不疑了。 前世豫郡王妃到后来就很 第108章 所谓噩梦 楚逸芊闷闷道:“最近越来越热,这天气也不下雨,每日都睡不安稳。” 又抬头看了看老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夫人看着孙女这个样子很是奇怪,自己这个孙女平日对自己最是亲近,有什么话也从来不藏着掖着,今日这是怎么了?不由疑惑的问道:“芊姐儿可还有什么话想与祖母说?” 楚逸芊走到祖母身边,跪坐在脚踏上,依偎在祖母腿边,好似有些怕也有些惊的样子:“芊儿这几日总是做噩梦。” 老夫人笑了:“这傻孩子,你都说了是梦,有什么好怕的?”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楚逸芊的头。 这一摸才发现,这孩子出了一头的冷汗,这大热天的居然出冷汗? 老夫人忙道:“芊儿莫怕,是什么噩梦把我孙儿吓成这样?与祖母说说?” 李氏也走到旁边,担心的问道:“芊儿,到底梦到什么了?” 楚逸芊眼中含泪:“祖母,孙儿梦到好像关中大旱,死了好多好多人。” 老夫人一愣,因着楚凤崎不在,老将军也不再过问朝事,将军府为了避嫌确实也没有和外界接触,而楚逸阳虽然进了翰林院,但是前朝的事情也不会讲给他们听,这事情她倒是不知道的。 楚逸芊这一会功夫已经想清楚了,既然要说,那便把大旱之后的疫情和来年的雪灾也说了吧。 虽然自己是想着能救济灾民,但是若大将军府若能因此结了善缘积了福报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继续说:“芊儿梦到关中水井干,河道涸,湖底生尘禾尽枯,赤地千里。粜米市,木皮石面食尽,父子夫妇相剖啖,十亡八九。” 一边说着,楚逸芊一边微微颤抖着,放佛每个字说出来都重千金。 老夫人听的一脸凝重。芊姐儿年龄还小,且在将军府深居简出,自然是没有见过这等惨状,而自己活了七十多岁,也是经历过几次旱灾的。虽不至于亲眼见过,但是当时她开粥棚救济灾民的时候听灾民口中的景象与楚逸芊说的是差不多的。 楚逸芊见祖母听进去了,继续说道:“芊儿还梦到大旱之后瘟疫横行,死了好多人,当地官府把尸体一摞一摞的堆在一起放火焚烧....” 李氏一直在旁边听的也是眉头一皱,见女儿痛苦的回忆于心不忍,一把搂过女儿:“芊儿别怕,娘在这里。” 楚逸芊伏在母亲怀里冷静了一下,接着道:“我还梦到,来年春天关中大雪....冻死无数....” 老夫人听到此,再也无法当这只是一个梦了。活了这么多年,大旱之后大疫,头年大旱来年大雪的事情虽然她没见过,但是前朝却是真实存在的。 老夫人突然站了起来,对嫣红说:“去二少爷院子里看下二少爷在不在,若不在,让他回来就过来。”嫣红应了出去了。 楚逸芊知道,祖母听进去了。就先等着看看二哥怎么说吧。 楚逸阳这几日也是心不在焉。翰林院编撰还没有实职,他最近也听赵欢和其他几个官员提过这大旱的事,也在跟着忧心。 酉时,楚逸阳来了福安居。老夫人看到孙子连官服都没换,便知道孙儿一回府就过来了。 楚逸阳不知自己祖母找自己何事,只是嫣红既然没说,只说回来就到福安居,证明就不是日常杂事。故回府之后没换官服,就匆匆赶来了。 楚逸阳急急回来,看到不仅老夫人,李氏和楚逸芊甚至刘云卿也都在,而且神色不似平日轻松,以为出了什么事,稳了下心神道:“祖母,孙儿回来了。” 这倒是误会了,刘云卿最近胃口不是很好,老夫人觉得她自己一个人用膳也是没劲,便叫她来福安居用晚膳,吃饭还是人多些吃的香。因着怕惊到刘云卿,所以她们暂时还未和刘云卿提楚逸芊那个“噩梦”。 老夫人让他坐下喝杯茶再说话。嫣红拿来了湿帕子让他净手,他随意擦了两下,又三口喝完了一杯茶,问道:“祖母,可是府中有什么事?” 老夫人道:“府中无甚事,祖母有话要问你。” 楚逸阳略松了一口气:“祖母请问。”说完又让人端来一杯茶,刚刚走的急了,这会才觉了渴。 老夫人叹了口气:“按理说后宅不得妄议朝政,只是如今这事关重大,怕是老身也要问上一问了。” 楚逸阳彻底懵了,什么情况? 老夫人也不好对楚逸阳说什么楚逸芊做梦了的事情,只是直接问道:“我且问你,最近可是有什么地方大旱了?” 楚逸阳听到此,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低叹一声:“确实是关中大旱了。今年春天只下了一场雨,如今已至八月,没有半点雨水。关中已旱得泉枯,河瘦井干了。” 老夫人和李氏震惊的看着楚逸芊,果然如此! 刘云卿也懵了,怎么关中大旱都看着芊儿? 楚逸芊神色凝重的走到二哥身边:“二哥,我说了你可能不信...” “芊儿说的,二哥自然会信。”楚逸阳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她:“你且说吧。” 楚逸芊点点头:“我这两日夜夜梦魇,梦到关中大旱,赤地千里,良田龟裂。当地米比金贵,饿死百姓无数...” 楚逸阳怔怔的看着楚逸芊:“这....怕是梦成真了。” 想了下又问道:“你还梦到什么了?就只梦到干旱了?有没有梦到后来如何了?” 楚逸芊沉重的说:“大旱后面就大疫了,本来就不多的百姓又病死了好多,城门也封了,没病的也逃不出去也染上了疫病。几个村子到最后都空无一人了....” 楚逸阳大惊:“果真如此?” 楚逸芊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还梦到,来年春天关中雪灾...” 楚逸阳惊得站起来:“什么????” 刘云卿也惊的不轻,直接踱步到楚逸芊身边:“那关中到最后岂不是....” 楚逸芊叹口气,眼中含泪:“二哥,祖父和父亲一生戎马,杀敌无数却都是侵略我大周国土的敌军。这突然让我看到这么多同胞百姓无辜死去,我实在是坐立难安。今日实在苦闷难当,才与祖母说了几句。只想着问问你,若关中没有大旱,便当我是天气燥热中了暑气做噩梦吧。若要真的是关中大旱,芊儿想帮帮他们....” 刘云卿刚刚有孕,最是听不得这些生死离别。一时也动容:“芊儿说的对。若真有此事,我也愿助芊儿一臂之力。” 第109章 轻重缓急(二更) 老夫人和李氏也听明白了楚逸芊那一句自家祖父和父亲杀敌无数的含义,芊儿做梦被吓是真,担心那些灾民无辜枉死也是真,怕是也是动了心思,想替将军府多做些善事为将军府积个福报。婆媳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微微的湿意。女儿大了,知道为将军府着想了,不枉着白疼她一回。 楚逸阳听了在地下来回踱步。 若真是如此,那大周的人口和国力势必要倒退五到十年。这怎么可以? 都说防患于未然,现在倒是知道患于未然,可他怎么才能让众人信服? 那王尚书只上折子说了实话就被打了板子,这还没发生的事情,要怎么提? 说自己妹妹梦到了?那宣宗可能马上就能捏死自己封的这个县主。这不是咒大周么? 自家妹妹说的话他自然是信的,何况现在关中大旱已是事实。大旱后面有大疫也是往年治灾重点,这个他到是可以想办法去圆上一圆,只是这来年若真的有雪灾,算算时间也只有半年了,要做防灾的话,应该现在就要开始了。只是这旱灾还没有救完,就说来年关中还要有大雪灾?这就是挨打被打死也不会有人信啊!一时间愁坏了楚逸阳。 他一边想,一边摇头。好似想了几个思路都被自己又否定了。 楚逸芊看着二哥如此焦急,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二哥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忧的自然是她也知道,这如何正大光明的提出这些事情。 这对目前的楚逸阳来说确实是个难题。 要说这文臣武将真是各有千秋。 楚逸阳高中状元出身大将军府,人也够聪明机警,却到底还需历练这官场的弯弯道道。 他在地下来回踱步的时候,刘云卿倒是冷静下来了,她没有和楚逸阳似的在地下转圈,坐在椅子上凝神细想了一阵。 回过神来看到自己的小叔子还在地下转悠,忍不住开口道:“二弟,你莫要转了,转的我头晕。” 楚逸阳闻言忙抱拳道歉,又坐回了椅子上,却也坐不踏实。 刘云卿对老夫人道:“祖母,孙媳倒是有个办法,二弟不妨也听听。” 老夫人看着这个孙媳笑了:“云卿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刘云卿缓缓开口:“孙媳在大学士府的时候无事便看一些杂书。虽然没有留意这头年大旱来年大雪的事情,但却是有北方旱灾之后南方雪灾的。既然书中有记载,那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找一些古籍?若有头年大旱来年大灾的便可以作为一个佐证;若实在没有,便去找一些雪灾前兆,到时候稍微注意一下,也可拿来做做文章。” 果然是大学士府出来的女儿学识够渊博!众人皆暗自点头,只等她继续说。 刘云卿见众人期待的看着她,微微笑了下继续说:“孙媳书读的少,只知道这一些,但家父应该知道的更多一些,再不然还有那么多大儒夫子也都博览群书,民间奇人异士众多,若有心寻找诚心请教,想来也会有一个合理的说法。” 楚逸芊激动的站了起来:“好嫂嫂,你可真是冰雪聪明啊!” 刘云卿知这时候不是扯开话题的时候,只是笑着摆摆手:“芊儿别乱说,这世间奇女子太多,我可不敢当这一句冰雪聪明。” 刘云卿转过头继续认真对楚逸阳道:“过一两日我便回趟娘家,与父亲提上一提。” “不过...”说到这里,刘云卿似是为难的看了下老夫人和楚逸阳。 老夫人道:“云卿有话便说,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能言的。” 刘云卿脸上带了慎重:“即使家父从书中找到了佐证,怕是这递折子的事情,家父与二弟是不是合适的。” 楚逸阳刚刚面上露了轻松之意,听到此也露出疑惑:“为何?若陛下要打便打我吧,子扬自幼习武,大不了在家养一个月。” “那倒不是,云卿虽不曾入官场,却也知道那各司其职各尽其责的道理。折子没有破绽的递上去不是我们的目的,能让皇上和朝中众臣防患才是重中之重。而且目前紧要的非是来年雪灾,而是已经发生的旱灾和即将蔓延的瘟疫。若要我说,这瘟疫怕是已经发生了。” 刘云卿看了下楚逸芊,有些抱歉的说:“事有轻重缓急,我可以回府与父亲商量如何去提这雪灾的事情,但眼下却不是提雪灾的时机。” 许是坐久了有些累了,刘云卿站起来,慢慢的在地下走了几步又站定:“一来,目前旱灾灾情到底如何怕是大多人是不知道的,朝廷的赈灾粮款如何我们也未曾得知。最起码我们没看到民间有组织赈灾,证明还有大多人和我们一样,并不知情。二来那瘟疫之事刻不容缓,大夫和草药和疫情控制才是当前最着急的。三来,若是现在告诉灾民来年还有雪灾,怕是会民心动荡,灾民都离乡背井,也不利于地方稳定。” 老夫人点头:“云卿所言极是。现在旱灾未过就提雪灾,怕是要人心大乱啊。” 楚逸芊丧气的瘫坐在椅子上。大嫂说的字字在理,确实如此。 刘云卿看着楚逸芊懊恼的样子又说道:“芊儿不必丧气,来年的雪灾你都放在心上,如今的旱灾自然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楚逸芊闻言又打起了精神,先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为旱灾这件事出把力吧。 她说话的时候,楚逸阳一直在认真听,听到这里便对刘云卿道:“嫂嫂所言极是,子扬考虑不周了。” 又站起来对老夫人拜了一拜:“祖母,子扬想请旨赈灾。这次旱灾朝中确实还未派出钦差,听那赵欢说,张壁古堡已经开始奉旨筹粮了。想来应该很快就有明旨了。” 看了下祖母脸色好像没有那么难看,他继续道:“嫂嫂可拜托大学士刘谦查询一些资料,孙儿也会找一些民间学者和老夫子请教。这旱灾和瘟疫赈灾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到那时候,想来嫂嫂这边也有个说法了,孙儿从灾区仔细观详应该也能发现一些异常,到时候递折子也顺理成章。” 第110章 祖孙夜谈 刘云卿暗叹“果然是当朝状元,虽说涉仕未深,可这真真是一点就通。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老夫人半晌没说话,李氏听到儿子说的第一反应是灾区瘟疫横行,自己儿子万一也惹了瘟疫该如何是好?再一想,自己夫君和长子在军中更是凶险,儿子胸怀大志,做母亲的怎么能去拖他后腿?虽是想通了,却也眼中含泪看着儿子。 楚逸芊听着二哥这样说,倒是十分艳羡。若自己有一技之长,必将跟二哥同去。只是自己现在能做的太少,若是去了也是给他拖后腿。不如好好想想法子,发动民间赈灾也好帮二哥分担一二。 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老夫人终是开口了:“楚家儿郎当有此大义。只是阳哥儿,这赈灾事大,断不能去打无准备的仗。你还是要从长计议。” 楚逸阳知道祖母这便是答应了,又看向母亲,李氏虽万分不舍却忍着没开口,只是微红着眼冲他点点头。 楚逸阳眼圈一热:“请祖母和母亲放心,子扬这几日便开始准备,灾民等着朝廷救灾,孙儿断不敢辜负朝廷和百姓期望。” 楚逸阳回来就酉时了,这说话也说了一个时辰,老夫人让嫣红扶着她站起来,对大家说:“今儿都在这里用膳吧,阳哥儿用完膳之后去与你祖父说一声。” 楚逸阳去了老将军书房,将事情始末说了个清楚,包括楚逸芊那个噩梦。 老将军沉吟了一会,道:“赈灾不是小事,需要方方面面配合。往年赈灾拨粮拨款到了灾民手中可能也就只有一二成了。至于瘟疫蔓延,虽然整村的封闭和集中焚烧太过残酷,但也是无奈之举。若没有好的大夫和对症的药方,那些惹了瘟疫的灾民迟早也难逃一死。封闭村庄是因为没有控制和预防方法,若让这疫区的人或牲畜出来,对于其他百姓也是灭顶之灾。一时的心软会造成更大的损失,这点你需牢记。” 老将军说话很是中肯,虽然有弊端,但是为了大周稳定,为了不让更多无辜百姓遭受这灭顶之灾,有些举措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楚逸阳有些沮丧:“祖父教训的是,若真是如此孙儿也只好顾全大局了。” 老将军继续说道:“旱灾这件事,我也听老庆王爷提过了。朝中也有人开始去筹粮筹款了,也有人已经先行到了再去,陛下却没有下明旨你当为何?” 楚逸阳愕然:“这是为何?” 老将军道:“之前离王在六部行走,手下爪牙无数。如今虽然被皇上禁足,却势力仍在。皇上这次如此作为,应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灾要赈,贪腐要除。这次朝中会有一次大清洗了。” 楚逸阳点头,又问道:“那为何用张壁古堡堡主父子去筹粮?” 老将军有些诧异,宣宗是秘密召见的赵欢父子,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过几个,他也是听老庆王爷说的,这赵欢何时与自家孙儿如此交好了? 楚逸阳看到祖父神色忙解释道:“非是少堡主告诉孙儿的,这大旱早在四五月少堡主就上过折子,王尚书被廷杖之后的月余孙儿就没在京中见过赵欢。孙儿想来这旱灾怕是真的了,只是旱情未明。赵欢是四五月上的折子,赵欢离开时是七月,孙儿想着应该是旱情越发严重了,若从山西、豫州调粮救急应该会更快一些。这一来是古堡离关中比京都近许多,且父子二人在那边多年,若要短期内从附近调粮也需要赵家父子从中周旋。再来就是赵欢父子二人只听皇上差遣,目前朝中要紧之事怕也就只有旱灾这一件了。” 老将军颔首:“子扬说的对。只不过你想得到的,旁人自然也想得到。这皇上用他父子二人就近筹粮一来是为了不影响京中稳定;二来也是对赵泽元的信任,这次筹粮是按照原价买民粮,往年以次充好或者明满实虚的例子比比皆是;这三来则是拿赵泽元父子做了靶子。不过这事到不赖皇上不厚道,这趁着灾荒大发国难财的人很多,离王就是其中榜首。若他非要强买强卖,一般人怎能拧得过离王大腿?往年赈灾和其他给皇上办差的人经常无故意外身亡。那往死之人大多是不肯与离王狼狈为奸才得此下场。这次离王被禁足,皇上心意已定,自然不能让离王党阻拦和迫害得逞。这数来数去,有勇有谋武功高强能躲过暗杀且在山西豫州能不畏强权且如鱼得水的,也就只有赵泽元了。” 楚逸阳这才明白,皇上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漫不经心,想来也是,毕竟是他的子民,病死无数伤的是大周的元气。 老将军说完了这些,又给他讲了一些赈灾要领和对策,以及需要的物品和人脉,楚逸阳虚心求教,不懂就问,拿起纸笔记录成册。亥时才回了自己院子。 若是楚逸芊在的话,便知道赵欢说宣宗怕他们发国难财这话是哄她了。赵欢只是怕把原委说清楚让小姑娘日夜跟着担心,便让宣宗背了这黑锅。 其实从四五月起那些筹粮,便是宣宗示下了。 赵欢折子上说的只是片面,退朝之后,宣宗便密召了赵欢。赵欢实际掌握的灾情也都毫无隐瞒报给了宣宗。 宣宗当时便给当地官员下了旨意,先让当地预防和赈灾。 关中很少大旱,且田肥美,民殷富,沃野千里,蓄积多饶,照理当地粮仓本应有三万石的官粮,可当地官员与离王沆瀣一气,那粮仓里面的粮最少一半都换成了银子进了离王府。给宣宗的折子上一劲哭穷,说三年欠收,如今粮仓里面只有一万多石存粮。 这才引发了宣宗的滔天怒火,正好离王求旨,便被宣宗用登闻鼓的事情借机狠狠的罚了。只是那时对于这官粮的事情宣宗却不得明说,涉及官员众多,赈灾还需他们出力,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也是因为这口气难咽,才气的宣宗嗽疾再犯。 后来宣宗就让赵欢去筹粮了,户部尚书那边也是宣宗授意赵欢去把详情告知,且问问赈灾可用多少粮。当听到可调动于赈灾的官粮只有三万石的时候,宣宗也动了肝火,正好那王尚书的折子言辞犀利,戳中了宣宗肺管子,便白白挨了这廷杖。 这王尚书说的三万石却是实话。京都粮仓存的粮草用处太多,有的是军粮,有的要用于发放俸禄,宫中也要用不少,还要有一些储备,四五月份的时候去年的陈粮要吃完了,新粮还没进京,所以当下能调动的也确实只有三万石。 赵欢有一句话到是没有骗楚逸芊。对于古堡的实力,宣宗确实不知。 第111章 临行辞别(二更) 楚逸阳和祖父夜谈之后的第三日,皇上果然下旨赈灾。 此次灾情重大,周雁萧主动请旨要去赈灾,宣宗也有心历练这个儿子,当即允了。赵欢自然在赈灾之列,楚逸阳也请旨赈灾,皇上看着下面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很是欣慰。除去这三个年轻人,还有户部尚书王栗铜以及其他一系列官员。 赈灾人选当日便敲定了,由户部尚书和三皇子为首,加上赵欢和楚逸阳,其他官员共有十人,这几日便开始准备京中的粮草押运,随行大夫和常用药等等。 回到将军府,楚逸阳便先去了祖父书房。还有很多事情,他需要向祖父请教。 楚逸阳都牢牢记住了之后有些奇怪,祖父是一介武将,怎么会知道如此多的赈灾方法? 老将军似是不愿回忆,只是告诉他,做为镇守一方的将军,不仅要操练兵马,提防敌军侵略,还要帮助当地驻民做一些事,比如赈灾。 楚逸阳见祖父不欲多谈往事,也不去深究,只是问祖父之前遇到的都有哪些灾害? 老将军声音低沉的告诉他,旱灾、蝗灾、雪灾、冰雹等等灾害他都亲身经历过。一辈子南征北战,不论是黄沙弥漫的北方还是温暖湿润的南方,甚至瘴气横行的滇西南,他所经历的自然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楚逸阳心中涩涩的,都道将军府位高权重深受皇恩,却不知这点皇恩是自家祖辈舍命换来的。如今自己也已成人,也当为国为家做些事。 楚逸阳从祖父那边出来,就去福安居与祖母辞行了。 老夫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嘱咐,李氏和楚家三姐妹也都已经在福安居等着了。 一家正在说话,望山进来说少堡主赵欢到。 楚逸阳刚说要回自己院子招待,望山却说赵欢听说楚逸阳在福安居,已经跟过来了,如今就在门口候着。 李氏忙让望山请赵欢进来。 赵欢今日前来与楚逸阳有事相商不假,想与楚逸芊至亲见个面也是本次前来重点。 赵欢恭敬的给老夫人和李氏见了礼,又给楚逸芊行了半礼,与楚逸娇楚逸玫分别打了招呼,这才稳稳坐下。 赵欢落座后便道:“今日前来,乃是与子扬兄商量赈灾之事。听闻子扬兄正在老夫人处,便不请自来了。欢与子扬自幼相识,虽不常在京中,却也惺惺相惜互为知己。这么多年除了大事相遇,竟不曾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实乃欢之责,还请老夫人、夫人包涵欢少不知礼。” 只见这少年英姿勃发,不卑不亢;相貌俊俏如玉,言辞落落大方。一屋人皆暗赞,纵然楚家逸阳已经很是出色,但这少年与之相比竟是不差半分。 楚逸阳第一次见赵欢这么恭敬谦卑的说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赵欢平时最是讨厌繁文缛节,行事也是随心所欲恣意风流,还真没见他和谁这么小心翼翼的用词。 楚逸芊则暗呸这个无赖,平日半夜翻墙的时候怎么不翩翩有礼,这会装什么乖孩子! 老夫人笑道:“好孩子,与老身可不需见外。泽元近来可好?” 赵欢与老夫人说着话,李氏也在暗中观察。 赵家与将军府也算是世交,这少年虽然每年都会来,但她却从未向今日这样近距离的细看过赵欢。若从家世、从相貌都与自己芊儿挺般配的。 李氏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家女儿的婚事,想着便是择婿也是就近挑选,这样以后走动起来也方便。只是从过年以来西吴太子吴狄和离王乃至豫郡王府和后来周雁萧的事情让李氏改变了主意。 离王和三皇子的事情让她有些隐隐的觉得可能这二人之间会有一场看不到的战争。而京中世家大族有几个是本分的?这各自站队是在所难免。将军府是中立的,可自家芊儿如此优秀夺目,之后的婚事若是被人有心钻营,最终可怜的还是芊儿。 这张壁古堡人口简单,赵泽元只忠于皇上,赵欢又如此仪表堂堂,配芊儿倒也配得上。 这张壁古堡离京甚远,芊儿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倒也不用操心太多。 张壁古堡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是不知道的。虽然只是古堡,但应该也是极其重要,不然也不会让赵泽元屈居在那边。且古堡虽隶属界休,却不受官府管辖,每年税赋是直接交给京都。可以说是大周独一份。皇上对赵泽元的信任可见一斑。 最重要是可以让芊儿远离京中纷争,也免了皇上猜忌。其他两个女儿反正还小,到时候再看也来得及。可要真的二人成亲了,自己要见女儿一面可就难了。思及此,李氏暗叹,罢了,顺其自然吧。 那边赵欢与老夫人已经聊了一会,当然也注意到了李氏的打量,坐的端端正正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未来岳母瞧不上自己。 楚逸芊看到这时候是看明白了,这个无赖今日是特意跑祖母和母亲面前卖乖来了!一时好笑不已,再一想缘由,不由得有些脸烫。 赵欢在福安居说了一会话,就与楚逸阳一起告辞了,毕竟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去做。 离京是三日后,走之前赵欢晚上来与楚逸芊道别。 楚逸芊这几日从开始对二哥的支持和对赈灾的期望变成了对楚逸阳和赵欢的浓浓担心。 灾区情况未明,想来也是困难重重,何况还有疫情。她特别担心自己二哥和赵欢惹了瘟疫,她特别希望他们此行能快点控制瘟疫。谁家都有兄弟姐妹,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死于非命。 赵欢来的时候,小姑娘正呆呆的坐在桌边出神,听到窗响,她起身开窗。 “可都准备好了?”楚逸芊关切的问道。 “粮食已经昨日就先行了,家父亲自押运,定不会出什么问题。”赵欢答道。 楚逸芊颔首:“那...疫情需要准备的东西呢?” 赵欢摸了摸她的头:“芊芊放心,我已经从杏林萧家借了十人,加上皇上指派的和民间召集的大夫,第一批先到的共有四十余人。常用的药材也准备了十车,之后还会继续运到关中。” 楚逸芊抬头看着赵欢:“那疫情可是凶险?” 赵欢神色一凛:“对常人来说凶险万分。不过因着前世因缘,所以应该也能控制得住。” 第112章 三人相商 楚逸芊还是不甚放心,这几日她想了许多。这时候便对赵欢娓娓道来:“你们走后,我去找皇后娘娘发动民间救灾可好?” 赵欢知道自家的小姑娘不是在男人背后的小女人,便道:“芊芊要做什么,自去做便罢。” 这也太敷衍了!楚逸芊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赵欢轻笑:“是我错了,芊芊打算怎么发动?” 楚逸芊想了想:“捐粮捐款的事情皇后自会发起,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不在你们走之前发动这筹粮筹款的事情呢?” 赵欢面带微讽:“还不是防着离王党和其他别有居心的人。”见楚逸芊不解,他耐心解释道:“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了三皇子去做,离王党自然不甘。只是这离王目前被禁足,他们也不敢妄动。若事先启动了筹粮款,若有人捐出巨款且愿意随行你说皇上允是不允?左右第一批粮款也够应付一阵子了,所以应当我们走了再发动民间筹款,让官员带头捐献,那时候我们已到灾区,他们要想再去也就难了。” 原来如此! 赵欢还未说的是宣宗虽然也算爱民却也是政治最高领导,若不是这次要狠狠打压清洗离王党,就不会放任当地官员这三个月的无能赈灾。这两三个月赈灾不利对皇上来说是彻底清洗的绝佳借口,对当地不少百姓家庭来说可谓就是灭顶之灾。 楚逸芊明白了其中道理,倒也没说什么,只说:“粮款捐献只是一小部分,就怕未来米价飞涨,这筹来的银两也买不了多少。” 赵欢冷笑:“倒是如此,所以皇上才让我提前去平价收粮。也是怕到时候虽然恨得牙根痒痒也不得不高价收粮。京中和周边城镇米铺有一半丽妃娘家的产业,怕最后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丽妃和离王口袋。” 其实这种民间行商和丽妃娘家产业宣宗虽略有耳闻却不知详情,这些事情都是赵欢趁此机会奏明的。所以丽妃自打上次之后便被宣宗冷落也不无道理。 楚逸芊若有所思:“如此我便明白了,我定不会让他们得逞。” 赵欢无奈的笑了,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芊芊,你能做多少便做多少,莫要为难了自己。” 楚逸芊有些恼,推开赵欢的手:“既是要帮着赈灾,那便要想的妥当。莫到最后费尽心思却一事无成岂不遗憾?” 赵欢见无法阻拦楚逸芊也不再多言,既然小姑娘想助他们一臂之力,那便去做吧。自己定当为她保驾护航。 想了下便问楚逸芊:“这要做的事情可是不少,你身边人手可够?” 楚逸芊有些羞赧,这个她倒是没想过:“我平日的丫鬟除了青枝还当得用,其他的若是用来周旋外面的事情怕是没有什么得力的了。不过我会与祖母和母亲说明,想来她们也会帮我调遣。” 赵欢有些想笑,又怕惹恼了小姑娘,便一脸正经的提道:“若是如此,我便留下几个得力助手给你吧。” 楚逸芊忙摆手拒绝:“那倒不用,你此去事务繁忙,且灾区不比京中,人手多一些倒也有个保障。” 赵欢无所谓的挥挥手:“倒也无妨。我调派几个女子给你,本来之前也是给你备着的。想着等你过府之后用得着。如今提前给你倒也正好让你熟悉一下。” 楚逸芊啐了他一口:“怎的又满口浑话?”却也没有拒绝。 第二日天还未亮,周雁萧等一行人便出发了。 他们走了之后,楚逸芊便约了蒋婉容和林如雪过府一叙。 二人如约前来,见到楚逸芊不似往日那么欢颜笑语,便都知自己闺蜜定是为二哥担心,左一个右一个的开始劝她。 楚逸芊摇摇头:“我倒不是担心二哥,二哥自幼习武身体健壮,身边又有众多医术高明的大夫,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婉容稍作沉吟:“那芊儿可是为灾情担忧?” 楚逸芊颔首:“正是如此。你我在京中吃穿无忧,仆人成群,那关中饿死无数,妻离子散。我实在是寝食难安。” 林如雪的父母便是在治水灾的时候双双染了时疫去了的,这几日听到关中大旱也惹起了伤心往事,现在听楚逸芊这么一说,眼圈就红了:“芊儿说的极是,我这几日也无法安睡。芊儿可是想要帮帮他们?我定当全力相助。” 楚逸芊这时也想起了林如雪的身世,心疼的牵起林如雪的手:“如雪莫要伤心,我是想着若我们能出一份力,或许就有一个家庭能得救。” 婉容也上来跟着劝,林如雪按捺住情绪点了点头。 一时气氛就有些淡淡的忧伤。楚逸芊看不得如雪这样,见她好似平缓了一些,忙说了一些自己这几日想的与祖母母亲商量的帮忙救济的方法。 二人静静的听着,不时插一两句。 说了一会话,三个姑娘都渴了,月牙上来换了茶,婉容喝了两口茶想到一些事情,便又说道:“芊儿你刚刚说的事情,我们都听明白了,愿助你一臂之力。只是有一事,不知你可曾想过?” “但闻其详。” “前面那几种方式,往年有其他灾害倒是都用过,这倒是无妨。只是你说这平价收粮之事,怕是难上加难。” 楚逸芊苦笑:“自是如此。怕是很多粮商不肯平价卖粮吧。” 林如雪摇摇头:“这倒未必。只是事关重大,你可曾想过,用谁的名义去收粮?” “自是想过的。若让陛下或娘娘下旨,怕是那些粮商虽然畏惧皇权不得不卖出一些,其他的却要都囤积起来不肯在卖。” 婉容点头:“这倒是了。若用其他人的名义去收粮,怕粮商更不买账。” 如雪清浅微笑:“倒是有一人,正合适。” 二人齐齐看着林如雪。如雪也不卖弄,直看着楚逸芊:“便是你啊,嘉敏县主。” 楚逸芊愕然:“我?怎么会是我?我还想着若实在不行,便请祖母出面,联合一些世家贵夫人派人去收粮。我一个黄口小儿,粮商怎肯卖粮给我?” 如雪摇头:“老夫人和世家夫人派人去收粮,与那皇上收粮道理一样。且效果还不如皇上或皇后娘娘去收。倒是你目前最是合适。” 婉容想了想也笑了:“如雪说的极是!最适合收粮的人,怕就是你嘉敏县主了!” 第113章 关中救济会(二更) 楚逸芊一头雾水的看着二人。 如雪不急不缓的讲其中原由给她:“离王和周彦可都曾求娶与你?” 楚逸芊有些奇怪这事情与收粮有什么关系,但知道如雪这时候绝没有心思调侃自己,便点头。 婉容跟着道:“后来娘娘是否给了你一道恩典,婚事由你自己做主?” 楚逸芊白了二人一眼,继续点头。 如雪笑着说:“那便是了。如今啊,虽然朝中众臣对求娶县主有些畏惧不前,可那民间众人都觉得若有一日能得了县主青睐,便也能平步青云了!” 楚逸芊惊得站了起来:“竟有此事?!” 二人都笑了,如雪看了看四周接着说道:“将军府虽不是文臣,可这平日想结交之人不在少数吧?”楚逸芊苦笑着点点头,这倒是实话。 二人点到为止,楚逸芊如此聪明,后面的话不说她也能明白了。倒也不是她二人不肯明言,只是后面的话说出来让人无奈。 楚逸芊刚刚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原因,现在两个人点她至此,再不明白,她也就当不得这皇上钦封聪慧敏捷的嘉敏县主了。 自己还未定亲,还有一年多就要及笄,又得了娘娘恩典,自己做主婚事。确实在别人眼里是可以争上一争的,包括那刚刚被她拒婚的离王和周彦,若还贼心未死,想来因着这个原因也不会太为难她此次收粮。 只是自己虽然是个人选,却也不敢托大。这件事情还需要细细筹谋,才能达成所愿。 二人见楚逸芊想通了,便继续讨论了起来。 三人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到申末二人才离开。 楚逸芊当晚便将三人商量好的方法都记了下来,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第二日便拿去给祖母看了。虽然这些法子自己已经琢磨了几日,前世也曾开过粥棚育婴堂,但这么大的民间救灾行为倒是第一次去做。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还是让祖母过目才好。 老夫人一边看一边问,条条款款列的倒是分明,事情做起来怕是就没那么容易。既然孙女要做这件事将军府肯定会支持到底,不过这事前准备再足够,也难免遇阻。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不如自己先提醒一二。 李氏也跟在身边,不停出言问几句,补几句。楚逸芊听的仔细,又让人在旁边记了下来。 楚逸芊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这一本册子又厚了不少。 这日,楚逸芊和婉容如雪又重新看了补充好的册子,做了分工,又约好了一起去见皇后娘娘。 林如雪和蒋婉容也都禀明了祖父,各府也倒都很支持。 如此,楚逸芊便往宫里递了牌子,皇后接到牌子的第二日就召了她们入宫。 皇后见下面三个小姑娘今日都穿着偏素,配饰也少了许多,很是满意。如果都如她们这样懂事该有多好。 皇后赐了坐,楚逸芊这次没有与皇后多寒暄。坐了一会,便站起身来,走到当中,给皇后娘娘行了个跪拜大礼。婉容和如雪见她起身,也一起跪下行礼。 皇后略一愣怔,这三个丫头是怎么了? “芊丫头这是作何?有什么事情?起来说话。” 楚逸芊从袖中拿出册子,双手举过头顶,声音稳稳的回道:“如今关中大旱,臣女等人寝食难安,知娘娘定也为此忧心,愿为娘娘排解一二,还请娘娘过目。” 皇后这几日确实在为此忧心,前几日就下了懿旨,翊坤宫做表率,各宫俸禄减半,菜式减半。各宫明面上虽不敢违抗懿旨,暗中却是怨声载道,闲话传来皇后连连冷笑,这些妃子倒是比皇上还要金贵了。这几日皇上的菜式也只有一荤一素一汤,除了每日让南越厨娘炖的汤品,其他的点心统统都免了。 其他世家夫人也有进宫的愿意捐款的,拿出来的银两最多的不过两千两。皇后还不能多说什么,虽然知道这些银两只不过是拿来讨好她的,也只能笑着接了夸奖一二。 却没想到,这下面的几个丫头如此为国分忧,不知是用了多少功夫,竟然整理成册了,且看那册子也不是寥寥几页。 皇后站了起来,扶着常嬷嬷的手走到楚逸芊面前,亲自拿起册子。拿到手也顾不得坐回去就直接翻看了起来,翻了几页,皇后便知道,这楚家逸芊是真的用心了。 一时感慨万千,常嬷嬷忙提醒皇后,这三个丫头可还跪着呢。 皇后笑道:“只顾看册子,倒是忘了让你们起来。快起来吧。” 三个人谢恩起来了。 皇后坐回去之后也没和她们多说,只自顾自的翻看着楚逸芊的册子。三人静静的等着皇后翻阅。一时间只有册子翻动的声音。 好一会,皇后才将册子都看完。 皇后笑了:“嘉敏县主,蒋氏婉容,林氏如雪。” 三人见皇后点名,便又复起走到中间听皇后差遣。 “关中大旱,陛下与本宫甚为心忧。如今三皇子已奉旨赈灾,本宫也已将宫中俸禄及吃食用度减半,眼下若要帮关中度过难关,还需大家众志成城,筹粮筹款。如今嘉敏县主等人心系百姓、提议得当,本宫自当采纳,建立关中救济会,由嘉敏县主楚氏逸芊、礼部尚书府蒋氏婉容、工部侍郎府林氏如雪协同督办,所涉及人员、物品、文书,各府、商户均应协助配合。” “臣女领旨谢恩。”三人跪拜。 皇后让她们三人起身,又说道“七日后本宫会率众妃在御花园召三品以上诰命入宫捐款捐物,所得物资皆由关中救济会一应调度。” 三人面露喜色。楚逸芊没想到皇后娘娘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本来她还以为皇后会用自己年幼,此等民生大事不能儿戏的话来回绝自己。没想到这就应了? 皇后倒也不是不担心这三个姑娘年龄小,只不过看这册子条条款款都行之有道,除了她们自己条理清楚,想来府中也是有人把关。且这关中救济会是自己创立的,自己当然会亲自监管,身边还有几个得力嬷嬷也可调到这里来协办,这三个丫头聪明能干,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几个丫头正好做自己得力助手。 但这只是其一。 第114章 成员招募 皇后在意的是这关中救济会有她们三个高门贵女带头参与,自然会有其他的府中公子小姐前来响应协助,不管是为了在皇后面前得脸,还是为了历练,抑或是另有所图,皇后现在也无暇去想了。 这各家公子小姐都帮忙做这救济会最是合适,要比那些贵夫人过来协助还要趁手。哪家夫人不是掌管中馈为自家筹谋的老油条? 让她们诚心实意的捐款捐粮或是让自己铺子平价卖米怕是借口一堆,到最后都是敷衍了事。 这各家子女却不同了,一来年轻人心思相对单纯,若是得了机会给皇后做事肯定会尽心尽力。不若那各家主母,家中杂务繁忙,抽空来做个样子而已。 二来到时候不管是筹粮款还是平价收粮,他们应着自己面子也不会落后。 这各家子女都是各府娇惯出来的,回去不管是好言相劝还是撒娇耍赖,也能从母亲手中多要出来几分。 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又与三人讨论了很多细节,这三人才退下。 她们出宫后不久,皇后懿旨就到了。皇后这次没有赏任何东西,只是给了三个宫牌,这段时间可以随时入宫。 殊不知这三支宫牌要比多少赏赐都让人艳羡。 关中救济会是刚刚成立的,还没有自己办公地。 第二日上午三人又进宫与皇后议事。 皇后提出让他们召集更多人手,最好都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 这三人都冰雪聪明,马上便明白了皇后意思。 楚逸芊想了想便借了皇后纸笔一用,当下便写好了关中救济会成员召集令,用词恳切,言之确确。 大概意思便是:如今关中大旱,皇上率朝中众臣与关中百姓众志成城共渡难关,皇后成立了关中救济会号召贵族世家从民间筹粮筹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助赈灾一臂之力。皇上仁德爱民,皇后母仪天下是我等之幸,百姓之幸。做为大家子弟世受皇恩,皇恩浩荡让自己等人衣食无忧,享受着常人没有的尊崇。父辈如何兢兢业业报效皇恩,虽自己不能入灾区一线,却能协助皇后组织民间救济。若这时候不站出来做一些事情便枉为人臣,枉为人子。 除了这些,还又补充了一长列入会成员条件,这可是皇后的救济会,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混进来的。 皇后看完之后连声称妙。 先是说关中旱情严重,皇上与众臣已经尽力救助,再说明皇后在后宫也心系子民,成立了关中救济会。 世族各家现在的一切都是皇上恩典,自家父辈祖辈兢兢业业报效皇恩。而为人臣为人子若这时候不图报效,更待何时? 这一番话便是特意写给那些公子贵女看的。楚逸芊这话虽然捧了帝后,也捧了各家祖辈父辈,到自己这一辈却是激将为主。 这些公子贵女平日最是心高气傲,凡事都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只是机会未到,楚逸芊这么一激,众人的心气就被调起来了。 入会条件没有太过严格,这招募的是年过十三、能写会算、身体康健者均可报名,不过每家只有两个名额。 看起来好似要求不高,只是这后面的“不要”原则就卡掉了许多想浑水摸鱼的。 平日懒惰怠读者不要、体弱多病者不要、名声狼籍者不要、家中父辈有贪污受贿者不要、家中嫡庶不分者不要、娇惯无礼者不要等。 如此一来就把那些打算过来偷奸耍滑的、贪官后代借机钻营的、高门贵女过来做样子的统统排除在外了。 至于那个嫡庶不分,却是林如雪要加进去的。 这皇后的救济会,不知道各府多少庶女削尖了脑袋想进来谋个好名声,或因着此处贵公子多过来为自己以后铺路的。 其实庶子庶女也有那才情出众人品端庄的,这一棒子打死略微有些不公。只不过目前来看做事为主,不如彻底根绝。 皇后略一思索,也答应了。她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嫡女就算过来谋个好名声,家中也会鼎立支持,只是庶女的话,这支持几分就大打折扣了。 皇后觉得此法可行,刚要让人取出连夜赶制的关中救济会的印章,蒋婉容蹙了下眉:“娘娘且慢盖章。” 众人看她,她笑道:“这公子小姐经县主这么一划分,能入会的大多就是各家捧出来的精英了,只是缺乏了历练。这倒是正好合了娘娘初衷。只是这成员若只是我们,怕也还是不行。” 众人没有打断,她继续道:“虽然我知各家都有不少铺子庄子,可是光靠这些贵族打秋风收来的大多也是金银,之后还是要平价收粮。” 这倒是。 楚逸芊若有所思,刚想说话,看看四周,欲言又止 皇后见此,便让众人退下。让楚逸芊但说无妨。 楚逸芊想了想,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已经搭上了皇后这条船,这事情索性就禀明皇后。 她略微发愁的把丽妃娘家最少掌控一半粮市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事情宣宗经赵欢禀报是知道的,却因为自己颜面没有告诉皇后。自家妃子做了那么大势力自己竟然不知,确实是有些丢人的。 楚逸芊说完之后,便等着皇后答话。 皇后没有动怒,只是笑着说:“本宫倒是没有想到,丽妃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楚逸芊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便也没有言语。 蒋婉容适时的接过话题:“若是如此,更需要增加一些成员了。” 楚逸芊也想到了,笑着说:“婉容是说粮商?” “正是如此。虽然刚刚听县主说那丽妃娘娘家中资产颇丰,却也不至于一手遮天。这民间行商也自有他们的本事。虽然丽妃娘娘家产业丰厚,可其他商家也有各自的立足之地。若是此次能召来各大粮商、布商、药商的一些子弟做协助,想必之后用钱财收物品也容易很多。只是...此事怕要经过陛下同意。” 皇后点了点头,若只是世家子弟,自然不必叨扰宣宗。可这加入了商人子弟,就事关国家社稷了,还是要经过宣宗点头才行。 第115章 挂牌办公(二更) 楚逸芊马上就想通了蒋婉容的意思,这不仅不怕丽妃母家不配合了,之后这些由救济会重用的商家稍作经营就能与丽妃母家抗衡一二了。 丽妃再是跋扈也不会想到,自己母家会因为这关中大旱吃个暗亏! 当下便略带兴奋道:“婉容此法甚好!若得更多行商支持,丽妃只一家也足为惧了!”情急之下,她忘了给丽妃加敬称。 说完了也觉不妥,便不好意思的低头道:“一时情急,还请娘娘恕罪。”皇后笑着摇摇头。 当下楚逸芊便又另起文书,只说如今关中大旱,皇上率朝中众臣与关中百姓众志成城共渡难关,皇后成立了关中救济会携贵族世家从民间筹粮筹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助赈灾一臂之力。 如今关中救济会世家贵族子弟作为成员协助还远远不够,需要各大粮商、布商、药商等子弟相助云云。 和刚刚的世家子弟一样,这次招募的商家也是要各家少掌柜或家中嫡子嫡女。 多少商人虽然富甲天下却只是一介布衣,若能有机会让家中子女搭上宫中贵人,自然不会放过。 商人家族和世家不同,若真送进来做成员的,便是之后的当家人了,通过救济会让自家在皇后这边得了脸,虽然平价这买粮买布买药让他们失去了这次趁着灾情坐地起价的发财机会,但是总的来说却是利大于弊。 和刚刚的召集令一样,也列举了许多不要,不过这个比之前那个还要严苛一些,之前有过以下行为者不要: 欺行霸市者不要、 强买强卖者不要、 以次充好者不要、 小斗大斗者不要、 之前粮荒时候囤粮不卖者不要。 这便是免了那些黑心商人借皇后名号洗白,本是做好事,万一让奸商混进来可就得不偿失了,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折辱了皇家声誉。 写完了之后便让皇后过目,皇后也略微激动。 这真是一举两得,又能协助赈灾,又能替三皇子选拔一批好苗子。 不管是官家子弟还是民间行商,这次把关进来的日后定能为儿子助力。 当下便让楚逸芊他们先回去了,自己去了御书房给宣宗过目。 宣宗看完了这两份文书非常满意,皇后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到,且想的更多。 宣宗又提御笔加了几句,着京都府尹从衙门中为关中救济会腾出房屋五间,仓库十间,统一由救济会调配使用。如若不够,再行增加。 所有入会成员,统一发放加了帝后私印的救济会成员证用于出入通行,赈灾完毕之后还会统一配发勋章,以资鼓励。 两份文书当即便盖了关中救济会的印章,安排宫人张贴了出去。 果然,当公告贴出之后很多大家世族都蠢蠢欲动。 首先是和楚逸芊交好的大理寺卿冯熙平的嫡子冯云亭、嫡女冯曼文、翰林院大学士王景浩的嫡子王喻之、嫡女王碧菡、刑部副都御史卫隆泰的嫡次女卫瑾姿、御史田风的那对孪生女,田乐菱,田乐芸首当其冲来支持了。 冯云亭和王喻之还未入仕,平日和楚逸阳也经常无事聚聚,楚逸阳已经去赈灾了;自家妹妹又要随着楚逸芊加入这个关中救济会,自己也都跟着来了。 有了他二人率先加入,本来还觉得都是女子有些不好意思来的其他公子也都陆陆续续的加入了。 刘云卿那边也有自己交好的朋友,这么呼呼啦啦一张罗,三天时间就有了四十多人。 那王栗桐的嫡次女王燕清也来了。自家父亲去赈灾了,自己也是关中人一心也想为自己家乡做点事情。 皇后很满意楚逸芊的号召力,这半个京城能排上号的贵族子弟都来了,很多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民间行商自然也看到了这文书,虽然条件苛刻,但只要做的大的行商也在意自己口碑,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一时之间报名者踊跃,经过审核筛选后,入会的变有五家粮商、三家布商、两家药商、甚至还有一家钱庄和一家典当行的少东家也都来了。 京都府尹也腾出了五间大厅、十间仓库用于前期办公,还特意拨了大张小张两个衙吏在门口站着帮忙传话通报,衙门门口挂出了一个牌子,宣宗御笔:关中救济会。 这关中救济会在帝后支持和众人目光中就热热闹闹的开张了。 皇后自是不会来衙门的,只是派了常嬷嬷和张嬷嬷两个平日得力的嬷嬷来协助办公。 平日里这些事务统一交给楚逸芊、蒋婉容、林如雪打理,常嬷嬷和张嬷嬷协助监督。 楚逸芊三人可持宫牌随时进宫给皇后汇报相关事宜。 挂好牌子的第一日一早,众人便都到了。 世家子女加上这几家商户子弟,目前已有五十余人,楚逸芊便和大家商议,分组办公。 粗略一分,便分了五组。 众人正在商议如何分组,门口那个小张衙吏来通报了,说豫郡王世子周彦求见。 周彦本是不想来的,自己怎么能和一帮没成气候的小姑娘小小子混在一起?何况还有民间商贾。 只是离王给他递了信,让他务必加入,他这也算不得不来。 楚逸芊神色不变,让小张把他请进来。 周彦进来先给众人见过礼,便表明来意,说自己愿意加入关中救济会,助皇后一臂之力。 楚逸芊略微有些犹豫,她已经知道了周彦是跟着离王的,想来今日前来也是和离王商量过的。 这是敌是友现在还看不出来,只是小心一些肯定是对的。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周彦倒是符合她们召集条件。 这时,外面又有人通报,说庆王府的小王爷到。 楚逸芊有些纳闷,庆王府的小王爷自己也是见过几次的。 老庆王爷和自家祖父交好,现在的庆王爷与父亲也是自幼一起习武长大,这小王爷幼时也经常到将军府。 这位小王爷行事同一般人不一样,为人最是清冷淡漠,虽是皇家贵胄却总是一身素雅。要说这也不算毛病,只是因着那清冷的性子,平日很少与旁人走动。 如今是吹了什么邪风,把这位爷吹过来了? 不过这位爷来了,倒是不怕周彦做什么小动作了。 这位爷虽然平日清清冷冷,对楚家兄妹却很是关照,想来也是得了老庆王爷的命,过来给楚逸芊撑腰镇场子来了。 第116章 她也来了 这救济会开始办公之后,事务繁杂确实会有许多问题。且这些公子哥儿开始新鲜还好说,万一之后不服调遣呢?皇上和皇后不可能事事都管,若这小王爷来了倒也是个好事。 转眼就想通了的楚逸芊莫名就开心起来,站起来迎接小王爷。 小王爷进来看到屋中众人只是微微颔首,楚逸芊刚要让他上座,他蹙了下眉对楚逸芊道:“如今这救济会以你为主,我只是来相助的,自然不能坐上位。你们刚刚在议什么,就接着议吧。” 众人一看这一会功夫又来了两位皇亲贵胄,且对楚逸芊都如此客气,一时间都很是高兴。这救济会现在的人虽然都是高门大户,可这皇家的倒确实没有。有了这小王爷和周世子在,他们也与有荣焉,觉得这之后办事更是容易了。 众人便坐下继续议论分组的事情。 刚刚其实就分好了,只是要选组长。楚逸芊她们只有三人,常嬷嬷和张嬷嬷自然不会做组长,如今他二人来了因着有了小王爷和周彦的加入,五个组长就齐全了。 大家又细细分了工,按照原有的计划,这第一步肯定是要募捐了。 先从官家募捐,官家募捐自然不用什么花头,且皇后第一轮的募捐会就在后日举行。应该会开个好头,只是这民间商贾和乡绅募捐倒是要想想办法了。 那日楚逸芊提议,让皇后带头后宫妃子捐出一些首饰,蒋婉容从父亲书房拿来了不少字画,现在也让各家子弟从家中拿一些书法字画、金银首饰、文玩奇石。要知道这些世家贵族,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宝物,但民间却是难得一见的。 楚逸芊想着便是,等皇后第一商贾募捐完了,再加上这些贵族子弟们凑来的宝贝,做一个义卖会,筹集的钱财应该比单独号召募捐要多上许多。 除了这些,楚逸芊还找了母亲陪嫁庄子的秀坊,赶制了许多帕子荷包等物品,若平头百姓也愿意捐赠,便也可以拿一个回去做个纪念。 众家小姐听到楚逸芊这个提议,倒是纷纷响应。她们本来觉得这关中救济会自己能做的很少,见楚逸芊这么提议,各个都出谋划策,有自己家有胭脂坊的、有银楼的、有秀坊的、有点心铺子的、这么一整点,就又有了许多鼓励捐赠的物品发放。 冯曼文见大家都出谋划策,自己却没什么好主意,一时心急问道:“铺子要赶制一些东西也需要时间,这开始还好,到后面自己家铺子也要经营,怕是也凑不出这许多了。不如把庄子里面的瓜果蔬菜也都算上?那平头百姓要你个荷包帕子做什么?银楼里面素银的钗子虽好,也不能顶饭吃。要我说,不如把瓜果蔬菜也都算进来。” 这话说的众人皆啼笑皆非,就连不动声色的小王爷也是嘴角微扬。楚逸芊闻言站了起来,在地下走了两圈:“如此甚好!灾区灾民可怜,但京都百姓也要吃饭,若能拿瓜果蔬菜出来,想来百姓捐赠的热情也会更高!” 冯曼文本来有些恼别人笑她,听到楚逸芊这句话激动起来:“此话当真?不是哄我开心?” 冯云亭无奈的对妹妹说:“县主说的自然是真的,你这个提议倒是甚好。” 众人都是一早便来了,这一上午又是领成员证、又是分组、又是议事的,不知不觉就到午时了。 虽然有些人不用午膳,但还有一些人习惯了用午膳。这时候青枝带着两个楚逸芊没见过的丫鬟打扮的人进来了,各自提着食盒。 打开之后饭香扑鼻。是一些精致的点心。有晶莹剔透的包子、有黄灿灿的玉米糕、还有红枣糕和其他充饥的点心。青枝给各位福了一礼:“我家小姐让奴婢提前备好了这些糕点,虽然当不得饭,却也能给各位贵人充充饥。” 众人皆喜,一时暂停了议事,让自家的丫鬟小厮去取了一些来吃。 楚逸芊倒是没有用午膳的习惯,除了偶尔陪祖母用一些自己是不太用的。青枝把手中食盒给了月圆月牙过来低声给楚逸芊说:“这二位姑娘便是少主安排好的,刚刚进府。正好奴婢要来送饭,便跟着来了。” 楚逸芊打量了下正在给其他丫鬟小厮分食的二人,一个清秀的瓜子脸,一个圆脸。走路无声,动作麻利。楚逸芊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索性回去再问吧。 周彦这时候心里是有些憋气的,倒不是因为来这救济会委屈了他,是这楚逸芊上午与众人议事的时候条理清楚,思维严谨,说起话来也有着几分威严,让人不容小觑。对自己与旁人无异,没有之前被自己两次求婚的尴尬,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微笑。自己不计前嫌来帮忙,她难道不该对自己另眼相看么? 虽然有些憋闷,但世人皆知周世子素有君子风范不拘小节,也不能表现出来。现在只是让周二去替他取了两个包子来吃。这包子果然好吃,里面是完整的虾仁,想来是因为怕外面吃东西不方便,倒是没有什么汤汁,也不怕脏了衣物,用手捏着吃正好。又一想,这应该是南越厨娘教她的,心中又是一阵不愉。 众人吃完了手中点心,各家丫鬟又给换了茶,稍微歇息了一下便打算继续议事了。 小张衙吏又来了,楚逸芊看着这大中午的,小张衙吏还要为自己忙前忙后,便让青枝取了几块玉米糕,拿帕子包了递给他,让他与门口候着的大张衙吏分着吃了垫垫肚子。小张一愣,这些贵族子弟最是眼高于顶,没想到这嘉敏县主倒是如此体恤下人,忙接过糕点对楚逸芊行礼道谢。 楚逸芊笑笑:“无妨,小张衙吏何事又跑一趟?” 小张回禀:“门口有位姚姑娘求见。” 楚逸芊一顿,蒋婉容和林如雪皆知这是那姚嘉宁来了。 既然来了,就只能让她进来。 外面款款而来的,可不是那姚嘉宁? 姚嘉宁这次前来倒是不是自己的主意,是姚李氏让她来的。自家女儿之前做的种种都让人难堪,姚李氏听到楚逸芊奉了皇后懿旨建了这关中救济会,便觉得自己女儿可以来试一试。如若能进来便是最好,如若不行也不妨事。 姚嘉宁本来万般不愿,听母亲说这事让豫郡王府知道也会高看她一眼,这才扭扭捏捏的来了。 第117章 成员分组(二更) 姚嘉宁进来之后才看到周彦也在,这个发现让她喜不自禁。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屋内贵人众多,还是姚李氏和姚嘉林的教育起到了一些作用,她虽然很是换新,却也没敢再和之前一样作个大死的跑上来喊什么周郎,对楚逸芊也恭敬了许多。 当下盈盈一拜:“嘉敏县主,嘉宁奉母亲之命来协助表姐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楚逸芊不知道这个表妹是中了什么邪,但是知道这个表妹还是贼心不改。一会嘉敏县主一会表姐的,她犹豫了一下,本次成员其实都是要对救济会有用的人才,这姚嘉宁除了作妖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处。 她看了看婉容和如雪,这二人虽然不是很明白姚嘉宁为何过来,却也不好拒绝,因着是楚逸芊表妹,这份薄面还是要给的。 姚嘉宁偷眼打量了一下楚逸芊,看她好似不愿意接收自己,便又说道:“嘉宁愚钝,虽帮不了太多忙,但嘉宁帮着整理整理东西也是好的。” 说道这里楚逸芊更是轻蹙眉头,倒是不是对这个表妹有偏见,实在是她平日的作态让人不敢信任。姚嘉宁求助的看着周彦。周彦也皱了皱眉。 倒是冯曼文快人快语:“县主,这不是上次在豫郡王府遇到的你那个表妹么?” 楚逸芊点头:“正是嘉宁表妹。” “不是说后来与周世子结了一段姻缘么?”众人恍然。 冯曼文语不惊人死不休:“那就让她跟着周世子吧。周世子那边负责事情,让她帮忙看着。” 楚逸芊噗嗤一笑:“这倒也是。” 冯曼文出言的时候,姚嘉宁就认出了上次这个不给自己面子的姑娘,本来觉得有些难堪,现在听冯曼文如此说,心中大喜松了口气。 如雪淡淡的开口了:“即使投奔世子而来,那就请世子做主吧。只不过这成员证和之后的勋章怕是不能给姚姑娘了。” 楚逸芊好想给林如雪树个大拇指,真真的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啊! 小王爷平时不理外面杂事,倒是不知道之前这些因缘。只不过姚嘉宁进来之后楚逸芊等众人的神色他是看在眼里的,想来此人未必合适入会,且听她叫楚逸芊表姐,应该是家中沾亲。现下听到林如雪这么轻描淡写的处理,不由多看了如雪两眼。如雪接收到了小王爷的眼神倒也没有矜持羞涩,只是对他微微颔首。 周彦真是呕到了家。只不过现在也只好自以为潇洒的一笑:“既如此,那姚姑娘便到我这一组吧。” 他这话说的好像是接受了林如雪他们的安排,组里多一个人而已。可那也只是他以为的得体,大家都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笑。现在大家可真不觉得这姚嘉宁是来找楚逸芊的,都认为是来找周彦的。 甚至有两个贵女不屑的撇了撇嘴,出来做事还带着小妾,真真让人看不起。 周彦心中怄火也不能再说什么。 解决好姚嘉宁的问题,大家就开始分工合作了。 楚逸芊带着那钱庄少东家和卫瑾姿等人负责统筹算账,常嬷嬷和张嬷嬷共同监管核账。 主要工作便是每日先将大家收来的东西分类清点入账后入库。各组需要钱财去收粮收药收布再来统一领取。那文玩字画什么的也是先入这边库,最后一起做义卖。这一组只求精,不求量,又挑了几个精于算术的公子,所以这一组加上两个嬷嬷也只有八人。 如雪那一组带着两个药商,王喻之和王碧菡因着杏林萧家的缘故也到了这一组。这一组主要任务有二,一是去发动民间大夫和有能耐的游方郎中加入赈灾队伍,之后好送到灾区。二是筹药,或者筹了钱财后负责收药。 收药不比收粮收布,要识得药材而且要走不少路,需要身体健壮且不怕苦累之人,所以这一组能用之人也不是很多,冯云亭虽不明白为何让如雪来带这一队,却也主动加入帮如雪,挑了四个有从小习武或有游学经验见多识广的公子共同相助,这组共十人。 蒋婉容那一组带了典当行的大少爷和田家那对双胞女负责收珠宝和字画。这个考验的是眼力和说服力,婉容父亲是当代大儒,打小见过无数大家真迹,田家那对双胞胎父亲是当朝最正直敢言的御史田风,有她们在,一些民间的乡绅员外往后参与义拍也会对这个救济会信任很多。因着这一组的审验要比其他的细致很多,所以这一组有十五人。 小王爷带着五个粮商少东家和公子和其他公子小姐筹粮收粮,这也是个苦力活,要不少人来帮衬。冯曼文倒是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这组。这组人最多,有十八人。 周彦则带着三个布商和剩下的人去筹布收布。因着小组分工不同,那些高门贵女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所以周彦这一队女子最多,除了他自己和那布商少掌柜之外竟然没有一个男子。这组加上姚嘉宁共有十一人。 周彦一边潇洒自如的安排着组内分工,一边想吐血。 其实让周彦收布楚逸芊都不是很甘心,他是离王那一派的,让他收粮不是不行,是怕效果不好。让他收药楚逸芊也是万万不敢的。至于收字画倒是可以,可楚逸芊存了点小心思,便故意让他来收布了。美其名曰,布匹也是重要物资,还是需要一个男子带队。除了小王爷,这就只有周彦一个男子了。 当然,这些组除了自己分工负责的这些物资之外,对外也是接收各种钱财字画和物资,只不过到时候要移交给其他小组负责。 这样分组效率也快,大家也算术业有专攻,最重要的是账目不乱。 这衙门里面本来也给他们准备了五个正厅,这组分好了之后,各组都去了自己的正厅,门口各自挂了牌子,账房、字画组、药材组、粮食组、布匹组。 京都府尹处理完了自己的事务,过来看的时候五个小组已经各自回屋做正式开工的准备工作了。 京都府尹暗自咂舌,本来以为这些公子哥儿是凑个热闹,没想到还这么头头是道。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公子小姐的能力,若真能为灾区做些好事,那也真是功德无量了。 一晃眼,皇后的捐赠会要举行了。 因着人员太多,总不至于都进御花园,所以楚逸芊他们商量之后,只是五个组长去了。 一方面要入账,一方面要清点入库,另一方面让他们各自再发言动员一下。 想来这些府中很多子女已经在救济会了,冲着帮自家孩子开个好头也是会当场再许诺一些物资的。 第118章 初战告捷 开工头一天楚逸芊回到将军府都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了。 她回到院子里简单用了一些晚膳,就想起来青枝白天带来的那两个女子。 便又叫了青枝进来,让她把那两个女子带进来。 这两个女子一个清清秀秀,一个面如满月,长的都很标致,但是又不会太扎眼让人一眼记住。楚逸芊暗自点头,这样最好。 清秀的那个武艺高强,轻功尤佳,且心思缜密用来保护主子和观察周围情况最为合适。面如满月的自然也有功夫在身,不过更擅长药理和用毒,若有个不查落了别人圈套也能争取点时间脱身。 楚逸芊很是欢喜,赵欢挑选培养的这两个女子还真是合她心意。问她们分别叫什么名字,这二人齐齐半蹲行礼:“请主子赐名。” 楚逸芊记得赵欢的人叫什么青蛟水豹的,想来是根据二十八星宿命名的。自己身边的叫月圆月牙,略微琢磨了下,便对清秀的女子道:“既然你身轻如燕,便叫月燕吧。”对那个面如满月的女子道:“你擅药理,便叫月鹿吧。” 想了想又说:“之后不能叫我主子,便和她们一样,叫我小姐便是了。” 二人一听自己得名还都应了二十八星宿,自然十分欢喜的谢恩了。 从那之后,楚逸芊出门便带着月燕和月鹿,在家的近身伺候还是月圆和月牙伺候。月圆月牙虽然有些懊恼,不过也知道这二人的本事是自己没有的,自己只需要照顾好小姐的日常也就是了。 青枝却还是以二等丫鬟的身份听楚逸芊随时调派。青枝明白自己虽然只是二等丫鬟,却是楚逸芊的心腹,现在外面有了月燕和月鹿,自己也放心了许多。 虽然出门的时候楚逸芊还是会经常带着她,不过之前只有自己一个人会武,万一真有些事情还是会吃力。府里有些事情,青枝用二等丫鬟的身份也好照看。若是一等丫鬟,那是要在主子身边不能走远的,反而不像现在办起事情来方便。 楚逸芊本来怕青枝有些不满,看她如此明理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丫鬟的心情作为主子都不用太放在心上,可是楚逸芊知道,自己介入了这个关中救济会之后的日子就不如以往那么简单了,很多事情就需要身边人齐心协力才能办好。 这两日救济会的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了。 皇后在御花园的捐赠日子也到了。 庆小王爷周诚、豫郡王世子周彦、嘉敏县主楚逸芊、礼部尚书府蒋婉容、工部侍郎府林如雪作为关中救济会的组长,除此之外,还带了李氏钱庄少东家李立新和王记典当行的王淮永。虽然贵妇当着皇后也不敢作假,但是既然成立了救济会,工作就自然要一板一眼。 在皇后右边下手就安排了救济会的席位。救济会的人有五张座位,旁边还有两张桌子。 一张给楚逸芊和李立新用,接收银票清点入账,张嬷嬷在旁边协助。 一张给蒋婉容和王淮永,用于接收贵妇们捐赠的珠宝,一边清点入库,一边让王淮永大致估价。如雪见此婉容她们事情比较多,便也主动来帮忙。 今日来御花园参加这捐赠会的共有三十八九位贵妇。有一些没来,只是让平日交好的夫人带过来,也算是人不到钱到了。 这些高门贵妇倒也不是没来过御花园,只是这次没有宴席没有表演,只有清茶和点心水果,皇后虽然也是面容和蔼,却是带了忧心。于是,这些贵妇倒也一反往日那叽叽喳喳阿谀奉承的常态,也都规规矩矩坐着等皇后说话。 皇后也没和大家多寒暄,稍微坐了一下,便开始说旱灾情况,让周诚、周彦、楚逸芊、蒋婉容、林如雪又做了号召发言,说明了除了银两和珠宝之外可以接收的物资种类、以及后面关中救济会会定期对这些物资的使用做公告。 众人说完了,便开始募捐了。 那些贵妇提前都得了信,各自都准备好了银票和自己不用了的珠宝,虽然她们是不用了,但是放在外面还是值钱的。这也不能怪她们不把时兴首饰拿出来,时兴首饰之所以贵,就是因为时兴,她们当时买这些珠宝的时候也没少花银子。 于是,闲话不多大家就开始捐赠了。 楚逸芊接收到银票就给李立新去记录名单入账,月燕和月鹿在旁边帮忙发放答谢礼。本来张嬷嬷要帮忙发放答谢礼,因着每个谢礼都需要先屈膝答谢救助,楚逸芊便让张嬷嬷在一边帮忙看着就好了。哪能真的让皇后跟前得脸的老嬷嬷一直做谢礼的动作。 这次拿来的谢礼是荷包,是杭锦的缎子,上面统一绣了关中救济会的字样。 那些贵妇没想到这捐赠还搞了个谢礼,见是个荷包本来没放在眼里。只是这荷包一入手,她们就觉得这份谢礼也是用了心的了。杭锦的素缎,绣工也十分绵密周正。且听楚逸芊说,这个是专门给她们定制的,之后便是再捐款也没有这批荷包的样式了。一时也觉得新鲜,拿在手里来回把玩。 她们不知道,这第一批荷包要的急,且因着要在御花园发放,楚逸芊是让锦绣坊的绣娘赶制的,这用料和绣工自然是外面没有的。 庆王府的王妃捐了最多,白银五千两,米粮共五百石。 豫郡王妃捐了白银三千两,米粮三百石,还有三副头面。王淮永略一估价,这三副头面也值一千多两。 其他的贵妇本来是打算拿个几百两出来应付一下,看到庆王妃和豫郡王妃如此带头,且救济会这五个带头的组长也来了,生怕给自己家孩子落脸,便也追了一些捐赠。若现在没带那么多的,便写个条子,救济会的人第二天上府去取。 其实这些夫人倒是觉得,明儿自家孩子带到救济会好像更好一些。 捐赠陆陆续续进行了一个时辰便都接收完毕了,皇后并未赐宴,所以众家夫人便给皇后行礼出宫了。 剩下他们五人核对了今日的账单。 到场的和不到场的捐赠者共有六十五位,共计收到了白银五万六千两、米粮一千九百石。 除此之外,还有头面十八副、其他零散金钗、首饰共计四百二十一件、字画三十幅,折合成现银,估摸能折换两万五千两左右白银。 这么粗略估下来,今日这捐赠会一共就收到了八万两左右白银,米粮一千九百石。比楚逸芊他们想的要多很多,楚逸芊本以为这次捐赠能凑到五万两白银就算是不错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也算是初战告捷。众人脸上都不由的带了笑容。 张嬷嬷拿去给皇后过了目之后,皇后点点头,一切都入了关中救济会的公账,后面是换米粮还是换布匹,由救济会统一调拨。 第119章 灾民也有尊严(二更) 后面两三日,那些夫人便把当日允诺的钱财和米粮陆续送到了京都府衙。 大家看到这个开头这么顺利,顿时都信心百倍的开始卖力的到处去奔走募捐。 果然有了各家公子小姐的努力,这京中世族和官员府邸的钱财、珠宝、书画、布匹都源源不断的涌来了。 虽然品质参差不齐,但是也聊胜于无。比如说那户部侍郎家送来的五十匹缎子,皆是过时很久的花样了,想来也都是压箱底的。只不过趁着这个机会,既清理了库房,还博了个美名。 那日楚逸芊和庆小王爷过来找周彦对账,进来就听到姚嘉宁在那边唠唠叨叨的挑三拣四,周彦本来就不喜做这个组的组长,平日里除了出去奔走一下募捐,对于组员的事情倒是不太乐意管。都是女孩子,你让他怎么说? 那姚嘉宁和其他贵女不停的嘀嘀咕咕,三个布商自然也不能阻拦,只是听着她们说这布又过时,又老气,送自己穿都不要这样的话。再后来这话就越说越离谱了,什么旱灾还要布匹做什么?这三个少东家听的就有谢微微蹙眉。 楚逸芊冷笑一声:“关中百姓哪儿能和你们一样,吃饭挑咸淡、穿衣挑厚薄。虽然如今是旱灾,虽灾民贫困在你等眼中皆为蝼蚁,但灾民也是有尊严的。就许你们衣衫鲜亮的挑剔,就不许灾民穿着整齐的乞讨?” 楚逸芊看了一眼那三位少东家,继续说道:“至于各府送来什么样的物资,我们都当诚心感谢,众人拾材火焰高,有了这五十匹五十匹你们眼里不时兴的布料,才能给那更多的百姓一份体面。这旱灾还不知多久才能过去,关中百姓颗粒无收,到了秋冬连买布做衣的钱都没有。这些布匹到时候就是他们唯一能穿新衣的指望。” 三个少东家若有所思。这三位都是世代从商的老布行,自然仓库里面有不少过时了的或者有些瑕疵的布料,听着楚逸芊这么说,也是欢迎他们拿出来做捐赠的了。 楚逸芊哽噎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两度接着说:“只听那边饿死无数,沿途皆有老幼尸骨。不知道有多少布匹是要拿来给他们做裹尸布的。” 众人皆沉默。 楚逸芊平稳了一下情绪,再次淡淡开口:“关中救济会是真的想帮关中百姓一把,若只是来沽名钓誉说风凉话的,那我救济会是不欢迎的。不顾及民间疾苦,反而拿此调笑,传出去我关中救济会当如何自处?将皇后娘娘脸面放在何处?” 庆小王爷也淡淡开口了:“嘉敏县主说的极是。虽然小王未曾亲眼见过那旱情如何,这几天却也听说了许多关中灾情,不仅是小王我,就连父王和老王爷这几日都忧心忡忡。大周百姓与我们一水同胞,若不是诚心救助,便不要来此给人添堵了。” 周诚平时都没有架子,尤其这几日在救济会与众人相处也从来不会以小王自称。这样听着,这位淡然的小王爷也是不高兴了。 周彦这时也站起来了:“小王爷与县主所言极是。平日里因着你们都是女子,有些话我便不好意思说,如今嘉敏县主既然点名了,那我也在这里表个态,若之后还是对这些捐赠物品不知感恩的挑三拣四,我这边就不委屈各位了。也提前与县主和小王爷打个招呼,若真有这样的人一犯再犯,我便要清出本组。” 周诚和楚逸芊倒也没再搭理她们,只过来与周彦见了礼,三人便自去商量事情了。 那边姚嘉宁和一群贵女就白了脸。这救济会里面属小王爷身份贵重,且他还未有正妃,是很多贵女的心仪对象。还有周彦,虽然有个自己上门的妾,但是世子妃的位子也是空着,有一些不敢肖想小王爷的,对这翩翩公子周彦也很是上心。好容易分到一个组,还觉得可以多一些和周彦相处的机会呢,没想到这时被小王爷这样斥责,被周彦如此嫌弃,便都开始怪姚嘉宁不懂规矩,乱说闲话,和市井小妇一般。 姚嘉宁心中憋屈,自己这个表姐别说照顾自己了,总是给自己小鞋穿。本来自己出身不比其他贵女,平日里找着与别人说话都是不易,这好容易这两天和大家熟络了一些,随便指着一匹布闲聊两句,还被她这样下了脸。 还有那庆小王爷也不知道被楚逸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也帮着她说话。 姚嘉宁倒是没有记恨周彦,她只是觉得因着楚逸芊和周诚的缘故,让周彦下不来台,只好说出这些来应付一二。 其实周彦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他太烦姚嘉宁在了。 小组人员众多,姚嘉宁虽然不能贴在周彦身上,却时不时的找各种借口与周彦说两句话,还体贴的帮周彦倒茶续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他的人。 周彦着实烦恼的紧。自己这是第一次公开出来做事。 离王相劝是一方面,自己来了之后看到这救济会确实是很有章程,且庆王府的周诚都来了,自己也算不上屈就。 这几日捐赠数量噌噌上涨,大家都干劲十足,周彦越来越觉得,加入这个救济会是件非常正确的选择。照着这个势头下去,这救济会筹来的钱财物资还真能帮得上前方赈灾。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自己也是一份子。他倒不指望领什么赏,只是上次被宣宗斥责了之后有些没脸,这次也算将功折罪了。 是以,自己最近倒是也收起了怠慢之心尽心尽力的为捐赠奔走,也与离王说明了要害,让离王莫要插手救济会的事情。离王虽然不虞,也还是应了。离王本来是指望这次发笔小财的,所以让周彦加入,没想到周彦只捞了个布匹组的组长。 离王虽然不甚满意,却也觉得聊甚于无,他想着自己去各个布庄要来一些陈年旧布,到时候让周彦以采买的形式帮他销了。周彦却不同意,只说买布的钱只有一两万两,数额不大,且有三个布商的少东家跟着收布,怕是到时候不那么容易。 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督办的救济会,若离王硬要插手,怕是也瞒不过去。又说若自己这次能顺利帮救济会做完手中事,宣宗定然也会心中有数。好说歹说,离王才算勉强同意不插手。 第120章 赈灾律法 离王答应了不插手,周彦也从开始的敷衍到现在的认真对待,不过三五天时间他心态转变了许多。在楚逸芊等人的影响下,他也真的有了忧国忧民的心。 只是这姚嘉宁不时的做出一些事情,让旁人对他还是有些误解。他甚至听到过有两个小姐私下说他,出门还带着小妾伺候,还真是宠的紧,一刻都不能分开。 也许其他人也有这种想法,只是不说而已。这种事情他又不能当面争执反驳,只好私下与姚嘉宁说,这是办公场合,让她之后不必这样。 没想到那姚嘉宁居然红了眼眶问他,是不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好。他怕惹来更多人非议,只好不再追究。 只是对这个姚嘉宁是越来越反感了,对比其他人,这个女子真的是又拿不出手,又惺惺作态,真真是让他倒胃口。 姚嘉宁回去与自家母亲抱怨过一些,姚李氏只是说,男子在前边做事,女子尽量不要去干扰,免得扰他心思。姚嘉宁却是听不进去的。 没想到那姚嘉宁不听劝也就算了,如今更是胆大妄为,身为救济会成员,居然对捐赠物品说三道四,且让楚逸芊抓了个正着,这更是让周彦恼火的很。所以才说出若有再犯,清出本组这样的话来。 楚逸芊和周诚与周彦商量的是打算先用筹来的钱财去收七千石粮,加上这几个手里筹来的三千石,凑个一万石给前方送去。不知周彦这边有多少布匹,也好一起送去。 还有就是,她刚刚说的裹尸布也不是信口开河。只是裹尸布要用的大多是白布,让周彦最近想办法多筹一些白布,到时候一起送去。 这日晚上楚逸芊回到将军府,青枝给她送来一封密信。 这信是赵欢递来的,想来也是说前方灾情的。 楚逸芊先收了起来,晚上休息之前,才取出来在灯下仔细的读了一遍。 赵欢和楚逸阳已经到了关中。 大周幅员辽阔,也是灾害频发的国家之一。从大禹治水的故事,到今年的关中旱情,长期以来人们都在与自然灾害抗争。 灾荒的影响,涉及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如何防治灾荒和救助灾民,一直是历朝历代皇上高度关注和常抓不懈的工作。 如果赈灾救荒工作做得及时、成效显著,就能救灾民于水火之中、维护民间稳定,到再生产正常进行、就能缓和皇家与民间百姓之间的矛盾。 反之,如果赈灾救荒工作做得不够细致、不够彻底,赈灾救荒过程中贪污腐败、百弊丛生,会使灾民居无定所,长此以往,其甚至会铤而走险、起义暴动,推翻朝廷,颠覆漠视民瘼的皇上。 当初大周王朝建立就是因为前朝末年地动灾害频繁,而前朝末代朝廷贪腐成风,皇上只听近臣阿谀,不知百姓疾苦,才让民间四处暴动,大周始皇帝有了可乘之机。 所以这大周历代皇上对治灾是非常重视的。 只是这多年灾害,年年赈灾和防灾,却还没有行之有效的预测方式,大周第一代皇上登基以来,就总结了历朝历代的各种灾害经验,有了比较全面的救灾思想,措施也渐趋丰富完善,形成了赈济、调粟、养恤等救灾措施。 只是民间赈灾体系一直没有完善和养成,所以赈灾还大多是靠朝廷。 根据户部那边的赈灾政策,是要对什么样的灾民施以什么程度的赈济,即第一步必须明确赈济对象及其所享受的赈济等级。这一基础性工作必须通过“履勘分数及查报饥口”来实现。 唯有如此,才能使政府掌握田亩的受灾程度和灾民的艰窘状况,使“有地之家与无田之户,均在分别等级、酌量周恤之内”。 大周规定,灾害发生地的督抚一面向户部报告情况,一面要组织一个勘灾小组。勘灾小组的成员主要是当地的知府、同知、通判和受灾地县令,任务是亲自赶赴受灾地视察灾情,并为灾情造册。 大周律法要求他们在核实受灾人户时,必须亲自上门落实情况,区分应当赈济的受灾户和受影响较小的灾民,特别要注明那些极度窘困的受灾户,以便为日后赈济时能够区别对待。 勘灾对灾民来说显然是至关重要的,因为灾等高低与将来所得赈济多少成正比对于踏勘官员来说,它也确是一项非常棘手的工作:在规定期限内,不但要“查勘获实”,还“必须周详迅速”。 宣宗更定下一条“宁宽勿刻”的原则,但具体实施起来又不能有过宽过滥的现象。 本来律法严明,若能按照律法行事,便不会有这饿死数十万人的人间惨相,只是因着离王党的缘故,所以才惹了这滔天怨气。也不怪宣宗那日大发雷霆,甚至气的旧疾复发。 这些事情楚逸芊是不知道的,若她知道了,定不会心中反感宣宗。 赵欢好似不想让楚逸芊对宣宗有什么好感,所以之前才没有尽说实话。 其实赵欢的心态倒是也可以理解,毕竟前世楚逸芊儿子女儿都因为大周皇室做了牺牲品,自己一次次的想方设法营救,却也没有达成所愿。而这些事情,直接间接都是宣宗造成的,他不希望楚逸芊这一世带着仇恨活着,那样太痛苦了;却也不希望看到楚逸芊对宣宗有什么好感。 是以,赵欢只是一笔带过了赈灾大周历来律法严明,只是之前离王党作祟没有作为,他们到灾区之后王尚书与众人商讨了如何深入执行赈灾的条款,让楚逸芊安心,另一方面就说的是他们各自的行动了。 赵欢和楚逸阳等人到了那边,便分了几组。 周雁萧与王尚书自然是要在府衙里面坐镇,清点可用于救灾的粮款,对于已经记录在册的灾民进行粮食发放、开粥棚施粥、核对死亡人数等等这些事情是要他做的。 赵欢给王尚书留了大夫和草药,在衙门外面建立义诊、发放防疫药品等等,自己带着一队大夫和郎中去挨村摸查疫情了。 楚逸阳则带人又建了勘灾小组,与原有的几个勘灾小组一起上门落实情况,挨家挨户走访。 第121章 刘云卿献策(二更) 赵欢信中还说了他们在灾区的见闻。 旱灾其实困不到很多人,年轻力壮的都带着妻儿去山西、豫州、冀州、原州、荆州逃荒去了,但还有不少人不愿放弃家乡,还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 这里面有老的、弱的、病的、还有一些穷的连裤子都穿不上的,可以说留下来的这些人,是真的在等朝廷发粮才能撑过去。 那些逃荒的也情况堪忧,有一些走的快的也就走出去了,可大多拖家带口的还没走出关中就饿死在半路上了,还有半路上染了瘟疫的,这一路逃荒,哪儿能注意卫生,经常是十个人分吃一点干粮,轮流喝一壶水,这瘟疫蔓延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饿死的渴死的病死的这一路上更是数不甚数。 楚逸芊一边看着一边心焦。也愈发担心起来自家二哥和赵欢的处境。 楚逸芊提笔给赵欢回信。 先是给赵欢说了她们建立了关中救济会的事情,再就是告诉赵欢最近想先运一万石粮食和一些布匹还有药材过去救急。若还有什么需要,就尽快回信给她,她也好再去筹。 最后她一再叮咛嘱咐,让他和楚逸阳一定要注意防护,保护好自己。 不知不觉,这信就写了满满五页。楚逸芊仔细的将信晾干折起来,第二日一早就叫了青枝进来,让她把信递出去。 楚逸芊正要出门去府衙看看今日的情况,大嫂来了。她忙让大嫂进屋坐下,又让月圆倒了一杯温水过来,便开口唠叨在家嫂嫂:“大嫂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让静雅过来说一句,芊儿自会过去,这大热的天,何苦自己走一趟?” 刘云卿笑着摆摆手说无妨,然后问道:“芊儿,救济会最近进展可是顺利?” 楚逸芊知道刘云卿也担心自己这边的情况,便简单说了下,让嫂嫂宽心。 刘云卿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听楚逸芊说完了,微微笑道:“我家芊儿还真是能干,这短短几日便筹集了这么多钱财米粮。” 楚逸芊忧心忡忡道:“这有什么可夸的,关中不知道多少百姓受灾,二哥也在那边,芊儿能做的着实太少。” 刘云卿颔首,却没有说话了。 楚逸芊有些疑惑,未见过自家嫂嫂这样,便问道:“嫂嫂可是有话要交代芊儿?但说无妨。” 刘云卿抿了抿嘴,道:“芊儿,你可知,那旱灾是不太困人的?能走得动的想来都已四处逃荒去了。” 楚逸芊有些赧然的点头,若不是昨晚赵欢来信,她却是不知的。 刘云卿继续道:“除了米粮,想来那边应该是疫情要紧,救济会这几日应想办法多招一些民间郎中和草药送过去,这时候才是雪中送炭。” 楚逸芊依旧乖乖点头,等着嫂嫂继续说。刘云卿拿起手中茶杯抿了一口温水,又道:“虽然听子扬说赵欢带了杏林萧家去了灾区,可怕也是远远不够的。我倒是有个主意说与你听听,只是不知道这法子灵不灵。” 楚逸芊眼前一亮,最近林如雪已经在招募民间郎中了,只是这去灾区路途遥远,好一些的郎中都在医馆坐诊,若扔下医馆都取灾区怕也是不行的。如今听到嫂嫂这么说,自然是洗耳恭听。 刘云卿接着说:“虽然现在关中疫情泛滥,症状却也算单一。有了杏林萧家和太医院的太医和民间有名的大夫,这治疗瘟疫的方子应该很快也就出来了。目前缺的并不是太多名医,只是那跟了两三年的学徒做下手便也是可以的。” 楚逸芊醍醐灌顶。倒是如此!立马就站起身来给刘云卿行了个大礼:“多谢嫂嫂指点!” 刘云卿伸手扶住她,笑道:“我还没有说完呢,你听完再谢也不迟。” 楚逸芊坐下继续听着。 刘云卿继续道:“各个医馆都有学徒,太医院也有不少学徒在历练,你不若去求了皇后,让她与皇上说说,先让太医院派出一些学徒,再从民间医馆招募一些学徒,这徒儿参与了赈灾,师父也脸上有光,自己不用亲自去灾区,还能得一个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楚逸芊抚掌:“嫂嫂好计策!那些大夫都不太肯扔下医馆去关中,这几日芊儿也甚是发愁。” 刘云卿笑着点了点她:“芊儿这可就说错了,关中百姓是百姓,这京中百姓难道就不用管了?若你真的将城中大夫都派遣到关中,那京中百姓病了可如何是好?” 楚逸芊再次赧然,自家嫂嫂到底是比自己胸襟宽广。 想通了这些,她便要辞了嫂嫂去府衙了。 刘云卿也起身,二人一起出门。 走了两步,楚逸芊又想起来一件事:“嫂嫂,我还有一事不明。” 刘云卿等着她问。她想了想,小声说道:“嫂嫂刚刚说旱灾不困人,那这次募捐来的钱财和字画珠宝可能到最后还有剩余,我想着来年还有雪灾,便想留着也好。只是这雪灾之事目前还无法对人明言,这....” 刘云卿笑了:“既是如此,你便索性晚点再去府衙,先陪我去给祖母请安吧。这事情还要听听祖母的说法。” 楚逸芊今日一早第三次赧然。自打自己开始做这救济会的事情,每日脑袋里面事务繁多,很多事情就转不过弯了,若刚刚之事自己一时没想通也便罢了,现在这事情当然是要与祖母商议才对啊! 二人便一起去了福安居。 这几日楚逸芊在忙救济会的事情,除了早上匆匆请个安大多时候就不在了。只是每日下午的汤汤水水,还是会让月圆月牙按时做好送来。 老夫人正坐着让嫣红给她念书,见楚逸芊和刘云卿一起来了,笑呵呵的让她们坐下。 楚逸芊给祖母行礼,老夫人摆摆手:“芊丫头,可是找祖母有事?” 刘云卿噗嗤一笑:“芊儿你看看,你这个大忙人,祖母都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楚逸芊嘿嘿的讪笑着,把刚刚与刘云卿说的困惑又给自家祖母说了一遍。 老夫人闻言,看了看刘云卿:“这个鬼丫头,倒是给祖母找起事来了。” 刘云卿脸一红,笑道:“孙媳哪敢给祖母找事,只是芊儿这事,怕是只有祖母出面才能解决了。” 楚逸芊听的一头雾水,合着刘云卿也知道如何解决? 第122章 刘云卿献策2 这真不怪楚逸芊,虽然她两世为人,却从来没有留意过官场那些事。而刘云卿则不同,她祖父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学士,刘云卿十岁的时候,祖父便致仕了,她十三岁的时候,祖母离世。她一边为祖母守孝,一边每日去与祖父说话。 她祖父自然知她是为了开解自己,怕自己孤闷,便也每日与她说说话。慢慢的祖孙二人的话题就不再是什么字画文玩,她祖父也开始给她讲了许多外面的事情。老爷子学富五车又为官三十余载,自然腹中故事无数。 刘云卿便从祖父那边知道了许多寻常小姐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偶尔说起的前朝秘辛,官官相护、也有官员之间互相斗法。但更多的是民间的事情。什么地动、旱灾、雪灾、蝗灾这些事情祖父倒是也零零碎碎给自己讲过许多。 因此,刘云卿才有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知识,所以上次说书中看到其实也是祖父说过的,这次又说什么学徒的事情,也是祖父提过的。而楚逸芊刚刚提出的问题,她心中也隐约有个想法,只是这事还得靠将军府老夫人才能成事。 是以,她才提议楚逸芊来福安居与老夫人找法子。 老夫人对这个孙媳真真是另眼相看,不过眼下不是夸孙媳的时候,她让楚逸芊稍安勿躁,又让嫣红给她们各自上了茶,这才缓缓开口。 原来,这朝廷与民间赈灾合力赈灾的形式由来已久。 赈灾的方式多种多样,有粮食赈济、钱币赈济、土地赈济、医疗赈济、房屋赈济、减免徭役赋税、以工代赈等。单说这粮食赈济便又有朝廷主导自上而下的“官赈”,也有民间自下而上的“义赈”。 粮食赈济是赈济灾民的最重要方式,在三百年前的西梁时期已经出现,历代有之。以粮食赈济为例,朝廷与民间的通力合作可见一斑。赈济所用的粮食,主要来源于常平仓、义仓、社仓三类仓储。 常平仓是设立最早的仓储系统,可以追溯到西汉宣帝时期。这种“以谷贱时增其价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其价而粜以利民”的仓储,作用是平衡粮价,也就是当丰收年岁谷贱的时候,朝廷用较高的价钱买入,广为储存;等到灾荒年岁谷物昂贵的时候,便用较低的价格,供民间购买,并在一出一入之间稍微获利,用以充常平仓的储备资金。 常平仓的缺陷也是显而易见的:利益不普及,常平仓是由朝廷管理,朝廷为了管理上的便利,仓廒都设置在通都大邑并且为数不多,能享受常平实惠的多为大都市的平民。 这种地域上的限制,势必减低常平仓的效能,使远处的灾区灾民无从享受到它的好处。且目前来看,当朝的常平仓怕是也没有多少存粮了。这要论其根源,怕也和离王脱不了干系。 义仓的设立,就是试图提供当地的一个救急粮食储备。 义仓归州或县管理。劝募的形式为按户等定额征税:上户不过一石,中户不过七斗,下户不过四斗,“以丰岁之有余,备荒年之不足”。 建立义仓的目的,是“在歉收之年为地方提供救济粮,以补充朝廷用来储藏以后使用的税粮的五大粮仓之不足”。 最初设置义仓,有“富贫相恤”的民间互助意义,渐渐地义仓在实施中归地方官府管理,目前弱点也暴露出来了,救济面太小,地方官吏权力过大,导致真正的穷乡僻壤、亟待赈济的人反而是没有份的,那些平日与当地官吏交好的地主乡绅反而堂而皇之的享受了救济。 与常平仓和义仓属于官仓不同,社仓属于乡仓,是由民间自营,谷本也多是由朝中大员带头,地方富豪或一般民家自动输送,地方官若挪用社仓中的粮食,就会以扰挠国政、贻误民生治罪。 与之类似的,朝中皇亲贵胄、世家大族、民间富甲志士会在大灾之年将自己的仓储开放,以施粥保一方平安,也是最接地气、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若关中救济会这次能结余下钱财银两,倒是可以建社仓。 这社仓建立,倒还真是需要老夫人出面协调了。 老夫人想了一想,便道:“芊丫头先自去忙吧,祖母自会与你祖父商量,这建社仓之事事关重大,将军府自当尽一份力,只是光将军府怕也是不成。且等祖母与你祖父商议之后,再与你细说。” 刘云卿这时也想到了,关中救济会若真结余下来银两,怕也不是个小数目。如果只是将军府出面反而有失公允。这样想着,她便对楚逸芊说:“芊儿去忙吧,我也会帮着祖母出出主意。左右这事情不急在一时。” 楚逸芊听到原来这光粮食赈济便有这么多说法便也觉得此事不是小事,既然祖母与大嫂都满口应承会帮自己想办法,便也放心的去了。 到了府衙,她便让月燕和青枝去请了蒋婉容、林如雪、周诚和周彦过来议事。 五人坐定,楚逸芊便说了自己得到的一些信息,只是不敢说那是赵欢传来的,只是说让府里下人去外面打听回来的结果。 因着大家都在做救济会的工作,所以众人倒是也纷纷放出了人去查探灾区情况,听到楚逸芊这么说大家倒也不奇怪。 楚逸芊便道:“不管灾区情况如何,我们还是一日都不能放松募捐。”众人皆点头称是。 楚逸芊又道:“这前方疫情越来越严重,怕是王尚书他们带去的大夫便不够用了。如雪,你那边招募大夫的情况如何?” 林如雪蹙了蹙眉:“不甚理想。大多大夫都不愿放弃医馆前往灾区。” 周诚道:“倒是如此。且若我们把这京中大夫都派遣到关中,这京中百姓怕就也要一时恐慌。” 话是这么说,但若没有人去关中,那边疫情怕更是控制不住。 楚逸芊点头,接着说道:“我听我家嫂嫂说,名医已有四十余人,出方子和诊治病情应该够了。现在紧缺的应是人手。不如我们招募一些医馆学徒送去?” 众人一愣,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楚逸芊的意思,皆面上一松。 林如雪含笑道:“言之有理!我怎么便忘了,那疫情虽然严重,但是症状大多相同,防治之法也大同小异,若这时有足够的人手相助,便可解燃眉之急!” 第123章 医学徒赴灾区(二更) 众人一致同意此法可行,楚逸芊便要进宫去找皇后去求宣宗,先从太医院学徒开始。太医院是没有学徒的,那些太医身边会跟着一两个家族子弟日常跟着学医,因着都是各太医身边人,倒是很少有人叫他们学徒。 周诚闻言倒是摆摆手:“此事便不劳烦县主了,县主自在这里坐镇,与林小姐去拟个招募医学徒的公告出来,我这就进宫面见陛下。” 楚逸芊见周诚愿意走这一趟,自然也是省了自己不少事,当下便要站起来行礼道谢,周诚又摆摆手:“都是为救济会做事,县主莫要太客气了。” 说罢,便真的让人备马进宫去了。 周彦在一边心中五味陈杂。这楚逸芊办事还真是让人敬佩,看来她是真的把这救济会的工作放在了心上,就连回家之后也要与家人商议如何更好的救灾。 而那庆小王爷更是得皇上宠爱,老庆王爷是宣宗的皇叔,现在的庆王爷是宣宗的堂兄,庆小王爷是要喊宣宗皇伯父的。虽然他也与宣宗是皇亲,这亲疏远近一看便知。 周彦有些不甘心,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对楚逸芊道:“除了学徒之外,各府的府医应该也能征用,县主意下如何?” 楚逸芊愣了一下,她一直当周彦就是来应个卯做做样子,没想到这几日的工作倒是做的也是有条有理。现在居然主动想法子了,真真让人意外。 林如雪接话了:“世子所言极是。这京中贵族大多有府医,他们不比外面坐馆的大夫,若赴关中的话,想来也就是主子的一句话。” 周彦继续道:“县主刚刚提议学徒去灾区,师父面上也有光,彦初便想到,同样道理各府主子也应该愿意让自家府医去灾区帮忙。只是...” 楚逸芊笑了:“只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虽然这些事情对他们是举手之劳,想来也是要有个表彰的。” 周彦点头:“正是如此。县主这样说,可是想好了如何表彰?” 楚逸芊道:“既是征用了别人家学徒,便没有白用的道理。不如到时候就做一个关中救济会的牌匾送到医馆。就写:‘大慈恻隐之心,普救含灵之苦’。” 众人皆颔首,虽然学徒出力,但是还是要感谢医馆的。而医馆得了关中救济会这个牌匾,也是金银所不能换来的荣耀。 蒋婉容道:“那各府何如?” 楚逸芊想了想又道:“那便是陛下的事情了,这各府送府医到关中自不是看你我的情面。” 周彦笑了,这个楚逸芊还当真有趣!不过话虽是这么说,哪敢给皇上找活干? 蒋婉容也笑了:“芊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楚逸芊无所谓的笑了笑。 林如雪想了下说道:“若各府送府医的话,便请陛下御笔提了‘宅心仁厚’再制成牌匾送与各府。如何?” 其他几人略一思索,倒是合适。若因着府医便得个什么刻意封赏倒是不至于,但是这宅心仁厚却是当得的。当下也想不出其他合适的词,便都同意了。 周诚进宫面见宣宗求旨自然是顺利的。 宣宗也有些意外,这些平日里看起来娇滴滴的大小姐和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对这赈灾居然如此上心。本来他与皇后想法一样,各家府里的子女做这救济会,对于募捐来说会容易许多。倒是没想到这些孩子居然用心至此。 当下便夸了周诚几句,让高德全带着去了太医院,传了皇上口谕。 这太医院行走备案了的各家子弟共有四十余人,各太医接到皇上口谕,便商量了一下留下一半用于日常工作,其他的就都让周诚入了名录,只等那边招募好了民间学徒一起赴关中。 这边楚逸芊等人商量完之后便开始拟定公告,当日下午便贴出了告示。 林如雪那组人员也再次出动,挨个医馆的去说明情况,招募学徒。 公告贴出之后,各大医馆都纷纷送来了学徒,还有一些药铺看到招募学徒的门槛好似并不甚高,也纷纷给自家学徒来报了名。 不仅是京中医馆和药铺,就连周边海津镇、信都、南宫这些城镇和冀州府、山西各医馆和药铺也纷纷来替学徒报名。 各府听说招募府医,也都送了来。将军府的王大夫也来了,他却不是将军府送来的,是自己看到公告要来的。 十日时间便筹集了五百余人。 其中各府府医有二十多人,太医院学徒有二十多人,太医院的学徒自然要比外面医馆的学徒要精进许多,这便又是四十余人可以用作大夫了。除了这些,还有近五百名学徒。 宣宗大喜,亲自点了御林军十二名御前带刀护卫与一队步兵护送。 随行的还有关中救济会筹来的一万石粮食、五车草药、布匹若干。 这五百余人到了关中,周雁萧与王栗铜率众人在城门口迎接,见到众多医者,王尚书双眼含泪对皇城三拜九叩,口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关中百姓见此情景,也跟着跪下山呼万岁。 那防治瘟疫的方子已经研究出来了,只是缺乏人手,先行的四十多位名医分身乏术,如今见来了这么多帮手都是喜极而泣。 人命关天,拖延一日便又有无数人惹上瘟疫,无数人死于瘟疫。 周雁萧、楚逸阳和赵欢从御林军和官兵口中得知,这都是关中救济会招募送来的,心中各自感慨万千。 周雁萧感慨的是这嘉敏县主真真是聪颖灵秀,心细如发,这些物资和人员真真是雪中送炭啊! 楚逸阳感慨的是自家小妹肯定最近都在四处奔走,不到二十天便给他们送来了第一批物资,且还有这五百余名救命的医者。 赵欢感慨的是自己只是与楚逸芊说明了一下情况,小姑娘便放在心上,且行之有效的帮他们解决了这一大难题。 不管二人各自想什么,那关中百姓听说了皇后特意为他们成立了关中救济会,且有庆小王爷、豫郡王世子、嘉敏县主亲自带队为他们奔走募捐,各自泪如雨下。 御林军回去复命时,便向宣宗禀明当地百姓如何感受皇恩,如何对着京城方向山呼万岁,如何盛赞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宣宗听后龙颜大悦,晚上便去了翊坤宫与皇后分享此事。 皇后微微笑着:“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福分,陛下还是莫要再夸奖臣妾了。这事情都是芊丫头她们做的,陛下要是夸奖,便等这赈灾之后好好夸夸他们吧。” 第124章 丽妃吃瘪 宣宗拍了拍皇后的手:“朕的皇后从来没有让朕失望过。那些孩子做的固然不错,但是皇后也是劳苦功高,你就不要与朕客气了。” 这甜言蜜语不管什么年龄什么身份都是爱听的。皇后心中暖暖的,反手牵住了宣宗的手:“夫妻本该一体,为人妻子为夫君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 帝后正在你侬我侬,煞风景的人来了。 丽妃一直在让人盯着宣宗行踪,刚刚得知皇上到了皇后这边,自己便跟着来了。外面通传丽妃到,皇后刚要缩回手,宣宗紧紧握住她的手,没让她缩回去。 皇后心中甜蜜,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那边丽妃已经进来了,只做假装不知宣宗在此的样子,跟着宫人进来,难得守礼的工整行礼:“参见皇后”,一抬头看到皇上一脸诧异道:“陛下万安。”再一看帝后紧握的手,心中又苦又涩又怒。 宣宗没和她说话,也没让她起来,皇后开口了:“丽妃来了,起来吧。” 又给丽妃赐了坐上了茶,丽妃坐下便开口道:“臣妾听说姐姐成立了关中救济会,臣妾深受皇恩,自当献出一份微薄之力。” 皇后刚要开口,宣宗松开皇后的手淡淡的说道:“既然丽妃有事要与皇后说,朕便先走了。” 说罢便抬腿走了。皇后和丽妃忙站起来恭送宣宗。 如果说刚刚丽妃心中刚刚是又苦又涩的话现在就是怒火中烧了。 自己已经知道错了,且主动来给皇后做捐赠,没想到宣宗竟然连听都不愿意听。这算什么?自己自打跟入宫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被宣宗当着皇后的面这样甩脸子! 这人呢,都会恃宠而骄。其实当时她做良妾的时候,宣宗对她也是淡淡的,谈不上什么恩宠。周昀离是宣宗第一个儿子,因着离王的原因,加上丽妃自己也费劲了心机的讨宣宗欢心,这才慢慢的得了宠。 旁人不知道的,只知道丽妃入宫之后就圣宠不衰,却不知道她之前也是一名普通的良妾。 别人忘了没关系,怕就怕人自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如今丽妃只是对宣宗的冷淡充满了愤恨,却不想想自己和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事情惹了皇上不喜。 皇后坐回自己位置上,淡淡开口了:“丽妃坐吧。” 丽妃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掉头坐回了椅子上。皇后又问道:“丽妃是要捐财还是要捐物?” 丽妃闷闷的说:“臣妾母家倒是有一些米铺,算不得什么大生意,这些年却也收了一些粮。臣妾想着这关中大旱,陛下为此心忧,皇后也跟着终日操劳,臣妾也跟着心焦不已。昨儿臣妾便召了母亲入宫,与母亲商量了一下,愿捐出白银千两,粮食千石。” 皇后点了点头,转脸对常嬷嬷交代了几句。常嬷嬷便上前给丽妃行了礼,让丽妃将捐赠的银两和粮食与自己交代便是。 丽妃心中这个窝囊气堵得她直想发脾气。她都愿让母亲捐出白银千两粮食千石了怎么到皇后这边就淡淡的一个点头就算了?自己今儿真真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来了。 常嬷嬷拿出一份册子,帮丽妃记名录。问丽妃道,是以丽妃名义捐还是以丽妃娘家名义。 丽妃倒是没听常嬷嬷说什么,只看到那长长的名录上面写着庆王府白银五千两,粮食五百石;豫郡王府白银三千两、米粮三百石、三副头面;下面那些尚书府、侍郎府、中都督、上都护什么的少的也都是有一千五百两、一千两、八百两外加粮食和字画、珠宝首饰等等。 丽妃这时候断不能说这是丽妃家中捐的了,可若是自己捐的,到时候家中岂不还得再捐一份? 她貌似无意的看着上面的名录,突然问道:“听说嘉敏县主现在也在关中救济会效力,倒是没看到明月将军府捐了多少?” 常嬷嬷恭敬回道:“明月将军府捐了布匹五百匹、药草五车、粮食两千石、前朝字画十幅、白银两千两。” 楚逸芊心在救灾,且将军府也无意在这件事上去给家中做什么名誉上的事情,楚逸芊与老夫人和大嫂商量过后,便用自家祖父、父亲、两个兄长名义分开捐的。 丽妃听了略微咂舌:“啧啧,将军府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这话说的着实诛心。皇后开口了:“将军府老夫人和将军夫人陪嫁众多,听芊丫头说,这些便都是从她们嫁妆中取出的私产用于赈济。丽妃此话也就在本宫这里说说便罢了,出去就说不得了。” 丽妃也不在乎皇后给她吃这个挂落,又问道:“那楚逸芊大嫂娘家可是大学士刘谦?怎么也不见他家名录?” 常嬷嬷明白了,这丽妃捐款是假,找茬是真。 便翻出来前面几页给她看,大学士府捐了白银一千两、粮食五百石、字画五十幅。大学士刘谦为官清正,这些白银也是府里老爷子和众房与刘谦一同凑的。可那字画五十幅也价值千金。 刘谦的字画流传在市面上的很少,坊间已经出到了五百两一幅的高价,这五十幅字画就算是贱卖也能卖个两千两。 常嬷嬷还给她一一翻看了蒋婉容、林如雪、大理寺卿冯熙、翰林院大学士王景浩、刑部副都御史卫隆泰等人的名录。 既然她要看,便让她好好看看,免得她日后拿此做筏子找嘉敏县主等人的不痛快。 丽妃越看脸越黑。就连御史田风那种两袖清风的府邸都捐了白银五百两,粮食一百石。这估计也是田风五年的俸禄了。 常嬷嬷见她看完了,又恭敬的问道:“丽妃娘娘,您这白银千两、粮食千石是以谁的名义记录在册?” 丽妃终是不能再找茬了,只是眼珠子一转,刚要说话,常嬷嬷便开口了:“皇后娘娘捐了二十副头面、五匣东珠、白银五千两。娘娘私库里面的药材基本也搬空了。” 丽妃讪讪道:“皇后得陛下宠爱,平日封赏无数,如今愿意将私产赈济灾民,实乃百姓之幸。” 皇后只品着杯中茶,也不言语。 丽妃左思右想,就恨自己今天不该来。本来想在宣宗面前卖个好,结果人家还走了。 本来觉得这捐赠的钱财和粮食也不少了,如此看来还不如三品大员府中捐的多。且捐赠的这些夫人各个口称是用了自己嫁妆,她若不出点血,怕今天是真没脸出翊坤宫的门了。 第125章 侍妾小花(二更) 丽妃咬了咬牙对常嬷嬷说:“既然大家都众志成城一心救灾,本宫也不能落了陛下和皇后脸面。便再添上一些吧。” 常嬷嬷行礼道谢:“老奴谢丽妃娘娘深明大义。”便又执笔待记。 丽妃道:“白银三千两、粮食千石、头面五副、字画...” 常嬷嬷也不催,就慢慢等着她想。 “字画五幅、文玩把件十个。”丽妃终是舍不得出太多。 常嬷嬷一笔一笔记好之后,又给丽妃行了个礼:“既如此,等下老奴便与张嬷嬷去丽嫣宫取了剩下的捐赠,好早日入库送到灾区。” 丽妃面沉如水:“莫要等待会了,这就去吧!本宫带你们去!” 说罢便对皇后随意行了个礼,迈步出了翊坤宫。 常嬷嬷与张嬷嬷给皇后行了礼,便跟着丽妃去了丽嫣宫。 丽妃越想越生气,自己的银子是要给离王留着筹谋大事用的,至于灾区的那些人,谁要管他们死活?因着这些人受灾,自己每个月的月银都减了一半,如今还要从自己手里拿银子去赈济他们,真是不如都死了算了! 她一边愤愤的想着,一边带着两个嬷嬷回了丽嫣宫。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既然她说了且也白纸黑字记录了,自然就要去取了送来的。 且不说丽妃如何纠结,那离王也是按捺不住了。 往年有灾的时候,他总会得一些好处,今年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赈济居然都和铁桶一般牢固,自己插不进去手,而且他隐隐觉得,这次赈灾之后,那些当地官员可能要被皇上清洗个彻底了。那些人的生死他自然是不会在意的,可是若要重新经营这地方网络,可就难了。 自己被禁足一年,若不找个好机会提前出来,怕是自己的人脉到最后就被彻底洗清了。 离王如困兽一般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心中愤懑和恼怒无处发泄。又转了几圈,便去了梁侍妾的房中,总要有个地方让他发泄一下。 三日之后,离王府后门开了,有人拉着一个箱子去了郊外。 最近离王府的一些丫鬟和侍妾好像惹了什么凶煞,短短一个月之内,已经暴毙了三个人。 离王妃知道原由却不敢上去相劝。离王之前对她还算客气,自从自家父亲病亡之后,离王对自己就越来越冷淡了,更别提进自己屋子了。 就算初一十五过来离王妃院子,也不太用离王妃侍寝,只是倒头便睡。二人成婚多年,竟然还未有子嗣。 离王妃平日里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离王,离王却冷漠疏离,偶尔还露出一些不耐烦和嫌弃,时间一久,离王妃便忧思成疾。 如今离王不知为什么被皇上停了一切官职禁足一年,回到府中便更是暴戾成性了,前几日离王身边的大丫鬟因为茶水热了一些,便被离王拿茶杯砸到了脸上,瓷片划破了面颊,加上滚烫的茶水,这丫鬟便算毁了容了。 至于其他的小厮什么的更是倒霉,最近时不时就听到院子里打板子和哀嚎声。 离王妃纵然想劝也是断然不敢的。 这日管家又来报说旁院的一个侍妾暴毙,离王妃心中突突直跳,只说让管家好好安置身后事,给那侍妾家中通报一声,再送去一些银两好好安抚,万万不可让那侍妾娘家惹出什么祸事来。只是天不遂人愿,又许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日一早,离王府门口就哭声一片了。 门童打开门一看,只见有老老少少六七人身穿孝服跪在门前哭泣,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有打听怎么回事的,有看那老的少的哭的可怜跟着抹泪的,还有一些对离王府指指点点的。 门童忙关了府门,去请了管家。 管家急急忙忙到了门口打开偏门一看便知坏了。这为首的中年男女,便是那梁侍妾的父母。 这家姓梁,男主人叫梁东,家中在京城边上经营着一家小小的饭馆儿,做过路行人和歇脚商人生意。 前面是小饭馆儿,后面就是这梁家自己住的院子。 后院共住着七个人,梁东夫妇和一双儿女梁小花和梁叶、梁父和梁母还有一个平时做帮厨的学徒。 平日里,那夫妻二人和帮厨的学徒做后厨的事情,自家女儿和儿子在前面招呼。日子过的不算富足,却也算稳稳当当。 前两年离王离京去办差,回来的时候又困又饿,便在这小饭馆儿稍作了停歇。这一停歇就相中了那梁小花。梁小花那时刚刚十四,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那离王贵气十足,仪表堂堂就有些意动。后来离王表明了身份,要抬她进府,那梁小花便更是觉得满心欢喜了。 其实梁东夫妇并不太同意,民间有句话叫作“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但是架不住女儿春心萌动一心想从了离王,便也无奈的应了这门亲。 这梁东夫妇很是忠厚,虽然女儿进了离王府,却从来不曾叨扰女儿。自觉女儿身份不高,不愿给女儿惹麻烦,只是梁妻一两个月来探望女儿一次,看看女儿过的是否还好。 那日离王府的管家去家中报丧的时候,梁妻便不肯接银子,只哭着说自家女儿从小身体就皮实的很,且自己头一个月还偷偷来看过女儿,怎么可能突然就生病死了? 梁叶也是不信,不过他比母亲多了一个心眼,只是哭着问那管家,自家姐姐埋在了哪里,想去祭拜。管家不疑有他,且自己遵着离王妃的嘱咐也是为这个侍妾挑了块不错的坟地,便告诉了梁家。 梁叶只比梁小花小一岁,如今也有十五了。姐弟二人自幼长大,梁小花早熟一些,处处带着弟弟,二人的姐弟情深非比寻常。 梁叶虽然年纪小但是因着是自家姐姐的事情也管不了那么多,连夜便带着那个帮厨的学徒去了管家说的那个新坟,刨开了棺材,把姐姐挖了出来。 棺材里面自家姐姐面容倒是看不出什么,梁叶心一横,掀开了盖在梁小花身上的被子。 这一掀被子,梁叶痛的是肝胆俱裂。 许是死状太惨,旁人不敢为她太过整理,被子下面的梁小花体无完肤浑身是伤,右胳膊软软的塌在一边,小臂略微有些外翻、手掌诡异的朝上。 梁叶硬着头皮去查看,原来这小臂竟然是生生拧断的! 梁叶哭着掀开被子查看,翻到下面便再也忍不住了,虽然有裙子虚虚的盖着,却也看得出裙子里面似有异物硬生生将裙子撑起一块!! 梁叶含着泪给姐姐把被子复又盖上。本来想把棺材合上,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把姐姐抱出了棺材,背到了离家不远的地方挖了个坑,将姐姐放了进去。 一家连夜商量,便豁出去整家都不要命了也要为自己枉死的女儿讨个公道! 第126章 击鼓鸣冤 梁叶年纪不大却早早就在自家饭馆儿跑堂,机灵又细心。这第二日一早,他让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和学徒去离王府门口嚎哭,自己却跑到了京兆尹府门口击鼓鸣冤。 离王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众人纷纷打听这是怎么回事。梁东妻便哭哭啼啼的说道自家女儿平日如何勤快的帮自己打理饭馆,如何孝顺贴心的照顾祖父母,如何温柔体贴的帮着自己带大了弟弟,结果花儿一般的人进了离王府不到两年就惨死。 梁东夫妇痛失爱女,一夜之间便花白了头发。 说道痛处梁妻声声泣血:“我的小花还不到十七岁啊!还不到十七啊!”连哭带拍地,昨天还风韵犹存的她如今竟然形同老妪。围观众人听者伤心见者流泪,应着离王势大,也不敢贸然开骂,只是陪着哭泣和上前安慰。 梁东父母年事已高,光是坐在门前哭泣就已经费劲了力气,此事自然不能安慰儿媳了,梁母见儿媳如此,一时急的连连打嗝。梁东忙上去给母亲顺气。 管家打开门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他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围观人多,他也不得不有礼的问道:“这几位老人家,为何在离王府门口如此哭闹喧哗?” 梁妻见管家出来了,站起身来摇摇晃晃上前拽住管家衣袖,扭脸对众人说:“便是他!离王府的管家!前几日来我家中报丧,说我女儿因病暴毙,让我们节哀,还给了我们二百两纹银。”一边说一边将那日管家给她的银票扔在地上:“我不要银子,你还我女儿来!” 旁边小厮和门童连忙上前撕扯,想拽开梁妻。梁东见妻子被推推搡搡,一时也顾不了老母亲,忙上前帮忙扶着妻子。 这时,离王听到门口吵嚷也出来了。他先是站在门后听了半天原委,如今见已经开始撕扯,火气上涌怒喝出声:“此等刁民!竟然敢在我离王府门口闹事!护卫还不将这些刁民拿下!” 管家忙一边拽自己袖子一边扭头对离王说:“王爷不可如此,一切都是误会,老奴说开便是了。万万不可伤了他们!” 离王冷笑道:“什么阿猫阿狗也配与本王说误会?将这聚众闹事之人拿下!本王要亲自审问,是受了何人教唆,来此陷害本王!” 一声令下,王府护卫便上前拿人。梁东夫妻只是平民,这几日大悲伤身,哪经得住王府护卫前来擒拿?扎眼之间,二人便被护卫反手拿下要带进府中。 梁东父母见儿子儿媳也被王府抓了去,这若真的被带进离王府,怕是九死一生不得再见了。 两位老人扭头对围观众人连连磕头,梁父恳求道:“各位父老乡亲,如今我孙女惨死未明,儿子儿媳也被这等恶人拿下,还请各位今日出手相助,老汉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众位恩情!” 众人见此情形也是怒从心中起,不知是谁带了头,便纷纷围住了王府护卫,不让他们把人带回王府。 百姓和王府护卫正在对峙的时候,梁叶带着京兆尹府的衙役赶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楚逸芊和周诚。 原来这梁叶到京兆尹府门口击鼓鸣冤的时候正好遇到楚逸芊刚刚到府衙准备进关中救济会安排今日工作。见到这少年一身重孝,眼睛已经哭的肿成桃子,还坚定的一下一下击鼓,便动了恻隐之心。自己先进了府衙内,只留下了青枝去问问什么事情。 青枝问明了原委,便回来禀告。 听青枝说完,楚逸芊气的双手发抖,好一个离王!青枝回禀的时候,周诚、周彦和蒋婉容等人也在。楚逸芊稳定了下情绪,便对众人说:“既然此事今日我碰上了,怕是要管上一管了。民告官向来不易,何况告的是当朝离王。” 说罢,不等众人阻拦,便转身出了议事厅。周诚略一思索,便跟了上去。周彦看着二人背影,终是什么都没说坐回了原位。 楚逸芊说的没错,京都府尹升了堂听说告的是离王,便打算草草了事,上来便问有没有诉状。那梁叶来的匆忙,怎会有诉状在身?只说没有。 那府尹只说念在梁家刚刚失了爱女不做追究,让那梁叶回去写了诉状再来。 梁叶哪肯,正在公堂上继续喊冤的时候,楚逸芊和周诚到了。楚逸芊开口求情,让府尹先接下案子,传了相干人等过来问话,诉状她自然会帮梁家补上。 离王是王,可面前这二位一个是县主一个是小王爷,且是帝后面前得脸重用的人物,京都府尹也不敢怠慢,想着先把梁家众人传过来问话也算缓兵之计,便应了。 是以,梁叶才带了一队衙役前来寻家中众人。楚逸芊知道梁家人都在离王府门口,怕他们吃亏,便跟着来了。周诚既然管了这事,也不会半退而废。于是一行人便朝着离王府来了。 离王远远的看到楚逸芊一身月牙白的衣裙缓缓走来,晃了一下神。这个嘉敏县主真是越长越招人了。再定睛一看,旁边那位身穿紫金色直缀的可不是庆小王爷周诚? 离王眯了眯眼,这二人最近在忙关中救济会的赈济,今日怎么会随着京兆尹府的衙役一同到离王府来?想来是那梁家人告状惊动了这二人。离王心中暗恨,只道今日过后,定要将那梁家上下杀个精光才能解恨。 梁叶来了就看到自己父母被王府护卫反手擒着,自己祖父祖母哭着跪地磕头,那个小学徒早已吓得战战兢兢,却也还强忍着恐惧安抚着自家祖母。梁叶怒从胆边生,快走两步到了护卫身边,伸手就要推开护卫。 楚逸芊开口了:“梁家小哥,你且慢来。” 自己走上前去刚要说话,周诚往她前面一站,挡住了她半个身子,淡淡对门后的离王拱手:“皇兄,可能让贵府护卫高抬贵手,将此二人松开?” 离王也淡淡开口了:“是阿诚啊。”周诚还没有表字,亲近之人都唤他阿诚。 离王笑了:“既然是阿诚前来求情,本王就不与你们一般计较了。只是莫要再来离王府胡闹,下次便没有这么幸运了!” 楚逸芊气的够呛,这离王还真是无法无天!刚要出言相讥,周诚又在她前面开口了:“皇兄说笑了,今日前来也并非是为谁说情,只是在京兆尹府看到这梁家小哥击鼓鸣冤状告皇兄,小王甚是不解,便随着衙役前来看个究竟。” 离王没有接茬,只是看着周诚后面的楚逸芊:“嘉敏县主也是来看热闹的?” 楚逸芊被气笑了:“离王果然会说笑,人命关天,妻离子散哪儿有什么笑话可看?” 第127章 京都府尹再升堂(二更) 离王见这二人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也懒得再应付他们“既然庆小王爷和嘉敏县主都对这梁家案子有兴趣,本王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转头便对王府护卫说道:“松开吧,京兆尹府衙役来了也好,也免得说本王仗势欺人。如今衙役带走也算是给本王出了一口气。” 梁叶见自己父母被放开了,也松了一口气。见着离王恬不知耻的颠倒黑白便再也忍不住了,虽是忍不住了,但他也知道,自己今日能顺利带着衙役来了这离王府,全靠着身后那二位贵人,若自己现在一味莽撞,怕是惹了贵人厌烦。 略一思索,梁叶便对离王行了个大礼,这个礼让众人都惊了,离王也是一愣,然后眯着眼睛笑了:“这梁家到底是有个明白人。” 梁叶这两天哭的声音沙哑,现在缓缓开口:“草民这一拜,是替惨死的姐姐谢王爷这两年照拂之恩。这拜完之后,家姐便与王爷恩断情绝。草民梁叶虽蝼蚁小民入不得王爷眼,却也愿为枉死的姐姐拼上一拼。” 楚逸芊和周诚暗自赞叹,若这梁叶真的与那离王撕扯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他,且自己都无法出手。毕竟离王再有错,未定罪之前也是当朝王爷,冲撞王爷的罪怕是他也难逃脱了。没想到这梁叶倒是粗中有细,行事也算得体大方。 周诚见护卫已经放开了梁东夫妇,又对离王一拱手:“如此,小王便随这梁家众人先回京兆尹府了,告辞。”离王随意拱手算是道别。 楚逸芊却没立即告别,只是对着离王说道:“离王殿下府上的管家也应跟着走一趟,还请殿下行个方便,也免了衙役小哥来回奔走。” 离王眯着眼笑:“嘉敏县主倒是够体恤下人,没什么方便不方便。那梁氏本就是暴毙,让管家去跟着说明情况也好,免得这梁家人日日来胡闹。” 楚逸芊对离王行了个礼,便跟在周诚后面离开了。 围观众人没想到这梁家人居然真的能击鼓鸣冤,且在离王府上带走了王府管家,那嘉敏县主和庆小王爷风姿卓越居然也会管这民间之事,一时好奇也跟在了队伍后面去京兆尹府看个热闹。 众人便浩浩荡荡往京兆尹府走去。 京兆尹府与离王府相隔不远,走快一些也就两盏茶功夫慢一些一炷香也就到了。因着体谅楚逸芊,所以速度并不快。 周诚一边走一边摇着扇子问楚逸芊:“县主为何今日要管此闲事?” 楚逸芊没想到周诚这么问,白了他一眼:“那小王爷为何要管那关中闲事?” 周诚一噎:“关中大旱,百姓民不聊生,怎是闲事?” 楚逸芊没再看他,只是目视前方轻声说道:“关中百姓是百姓,京中百姓也是百姓。关中百姓因着天灾妻离子散我等尚且会救上一救,这京中百姓因着人祸痛失爱女,我等便管不得了么?” 周诚脚步一顿,若有所思的看了楚逸芊一眼。转瞬便嘴角轻扬:“嘉敏县主胸怀天下,这份心性,在下着实佩服。” 楚逸芊又白了他一眼:“小王爷是要和我在这大太阳下面互相吹捧么?” 周诚笑笑,紧走两步跟上队伍。 因着楚逸芊那一句话,周诚在之后的仕途上为官清正,爱民如子,分毫不敢懈怠,手中更无任何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案子。不过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且说那京都府尹。 这案子是民告官且事关人命,被告是离王,原告又扯进来了庆小王爷和嘉敏县主,这案子在他手里如一块烫手山芋,接不得也扔不得。想了半天,他终于有了对策。 楚逸芊等人走了之后,他便急急忙忙的去了刑部。刑部尚书钟友泰正在衙门里面坐着看案卷,有衙吏来报,说京都府尹到了,他便让人请了进来。 这京都府尹名唤郑学德,也算是他门下学生。见郑学德匆匆忙忙赶来,一边让人去给他上茶,一边问道:“何事如此惊慌?”郑学德也顾不上喝茶,只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钟友泰说了一遍。 钟友泰越听眉头皱的越紧,郑学德说完之后观察了一下老师的神色,便知老师在思考对策,这才缓了口气,喝了两口茶等着老师发话。 钟友泰思忖了有盏茶时间,便对郑学德嘱咐道:“当今之计,你务必要保证梁家人等安全。我这就去找大理寺卿冯熙,让他与我一同入宫面见皇上,这案子事关离王,怕不是你能破的了。” 郑学德要的就是这句话,起身行礼之后便匆匆赶回了京兆尹府。 回了府衙,那边一行人已经候在公堂上了。郑学德无奈,只好再次升堂审案。 郑学德官袍在身,倒也不必对周诚和楚逸芊行礼,只是微微点头,又让衙役搬来了椅子,让这二人坐下旁听。这二人却不肯坐,只道公堂之上,府尹最大,站着旁听便是了。 郑学德也不勉强,让梁家众人把案情再报一遍,梁家众人其实都未看到尸首,看到尸首的只有那梁叶。 梁叶忍着悲伤,把那日掀开棺盖后的所见说了一遍,众人听得皆是倒吸凉气。尤其听到梁叶泣不成声的说道裙下也许还有异物的时候,楚逸芊紧握双手,连指甲将手掌掐破了都毫无察觉。 周诚看到楚逸芊如此,轻叹一声,对楚逸芊道:“逸芊莫要气了,这人命关天,且你我介入了,想必这府尹也不敢隐瞒不报。”楚逸芊听到周诚安慰,慢慢放松下来,对周诚点点头以示感谢。 那管家听到梁叶开棺验尸了,整个人便瘫坐在了地下。他万万没想到,这梁家人如此胆大包天,新葬的棺木居然就敢连夜开棺! 梁叶将所见之事说完,这离王府就犯了众怒。跟来的众多百姓怨气滔天痛骂离王府,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那郑学德在京兆尹府做府尹也有近十年了,京中贵人众多,他平日最怕这牵扯到贵人的官司,就连刚刚,他都忙不迭的去找老师求助。如今听着梁叶说完,许是那梁小花死状太惨,又许是百姓的怨气感染,一时之间把郑学德也气的不轻。 他啪的一拍惊堂木,衙役喊道:“威武”众人才陆陆续续收了声。郑学德略微平稳了下情绪,开口冷冷的对管家说:“梁叶所说,可是实情?” 第128章 退堂安置 离王府的老管家勉强打起精神:“回大人,老奴听到下人来禀梁侍妾暴毙,离王妃特意嘱咐老奴要安置一块好坟地,且好好安抚梁家众人。老奴办理的是梁侍妾的身后事,身前之事,老奴却是不知的。” 这倒不能怪管家这时候口称不知,据梁叶说,他已经看到了梁侍妾的尸体,自己当时确实没看到,只看到白布裹尸,虽然猜到为何暴毙,却也没心思打开查验一二。若自己现在非说是因病暴毙,到最后仵作验尸自己也逃脱不了那作伪证的罪状。 如今之计,就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也好赶紧脱身回去给离王报信,让离王赶紧找人在官府前面找到尸体毁尸灭迹。 郑学德冷笑:“既然你不知,本府便唤那知道的来吧。” 转脸又对梁家众人说道:“如今案情未明,本府便要留你们在府衙暂住几日,你等可愿意?” 梁叶知道这府尹是要保他们安全,忙跪下称愿意。 本来郑学德可以放那老管家回府,此事却变了主意。 一来自己老师虽然说事关重大要与大理寺卿商议再面见皇上,但他隐隐觉得,这离王应是惹了宣宗厌烦,不然也不会禁足一年; 二来虽然被告是离王,但是原告误打误撞惊动了庆小王爷和楚逸芊,且看这二位嫉恶如仇,怕是要一管到底了。若真是对抗起来,这二位的分量未必就比一个离王轻; 三来则是这梁小花死状真个也是骇人听闻,自己为官多年,就连十几年前地方上的采花大盗连环杀人案都不至如此下手狠绝,若要放那管家回府,怕这梁叶连夜转移了的尸体就要被毁尸灭迹了。大周历来敬鬼神,郑学德也怕那冤魂索命。 只是就算不放回府去,也不能太下离王脸面,断然也不能押入大牢。 郑学德想明白了之后,便退了堂,又让人去后院找了几间干净屋子。 因着关中救济会在此办公征用了不少空屋,所以衙吏查看了一下,也只有两间空屋了,还好一个大一些,郑学德让人准备了一些床褥让梁家众人暂居那里,另一个只比柴房大一些,平时也是对一些杂物,已经派人将杂物先挪出,让王府老管家先呆那里了。 周诚和楚逸芊见郑学德的安排倒也公允,便没有出声。退堂之后就一起回了后面的关中救济会。 刚刚升堂的时候前面动静颇大,救济会一部分人出去收钱粮了,另一部分留守的却也都听到了。纷纷差了自家丫鬟小厮去前面看看热闹。 这丫鬟小厮回来一报,众人皆惊。好在都是贵族子弟,虽然有些惊惧,却也面子上撑得过去。只是那姚嘉宁听了心中一阵恶寒。原来王府侍妾竟然如此一文不值! 之前陪姚李氏见大同府其他人家当家主母的时候,她们偶尔聊起家中妾侍皆是一副鄙夷“不过是个玩意儿,老爷不稀罕是死是活也不过我一句话的事儿。”那时姚嘉宁只当是这些主母看不上小妾得宠,如今听来,怕这玩意儿的说法就是真的了! 周彦脸色也很难看,他早知道离王暴戾,也曾劝过多次,只是这离王就是不肯改。如今这惹了这么大的怨愤,怕是要再被宣宗剥一层皮了。转念一想,自己甚至有些庆幸加入了这个关中救济会,且就在这京兆尹府办公。 离王多疑,且因着前几日自己不肯帮他敛财离王应该心中还是有些怨恨的,这事情离王应该不会找他来商议了。 蒋婉容和林如雪见楚逸芊回来了,忙上前询问,如雪亲手给楚逸芊端了一杯茶,让她坐下歇歇。转脸又看到周诚,便也倒了一杯茶给周诚递了过去。周诚清浅颔首,接过茶杯抿了起来。 酷暑难当,一早便顶着大太阳陪着楚逸芊出去了,这一遭下来滴水未进,到真的是渴了。 旁人想来问问前面的事情,因周诚在场,也不好意思上来询问。 周诚连着喝了三杯茶,才缓缓吁了口气。楚逸芊看着一向清冷淡漠的周诚也有这般时候,不由笑了,笑完了便起身给周诚行了个礼:“今日之事多谢小王爷相助。” 周诚淡淡回道:“都是百姓之事,当不得你这一句谢。” 楚逸芊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被周诚听了进去,便也微微一笑没再多言。 因着一上午都在忙活梁家的事情,救济会的事情倒是还没来得及看,这稍作歇息,众人便投入了状态,开始核对昨日进展和分配明日的工作了。 这日晚上,楚逸芊接到了赵欢来信。 赵欢来信中说道,多了四十名大夫加上那五百学徒,第二日便分组下了灾区,一路一边救治染了瘟疫的病患,一边教给灾民防疫常识,分发了汤药,这几日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 楚逸芊终于舒展了眉头,这便好,自己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赵欢后面还简单提了其他物资的使用情况,粮食已经分发下去了,因着楚逸阳便在勘灾小组,所以这次分发赈灾粮倒是按人分配,按需分配的十分到位,之前那谎报人口什么的事情基本没有再发生了。 布匹的情况就如楚逸芊所言,用的最多的便是白布。其实将军府捐的五百匹布皆是白布。不是因为便宜,是因为想着那边尸首众多,就算要集中焚烧,也有个裹尸布帮他们遮掩一下,给死者最后一点体面。 赵欢信中最后提到,可能还需要五万石粮食便可以解决这些留守灾民半年的口粮了。 楚逸芊略一沉吟。看来上次嫂嫂和祖母说的社仓要快点建起来了。这次筹来的金银珠宝还有不少结余,若能建了社仓,便可以换了粮食和布匹放入社仓,待来年雪灾时候,便当得一用了。 楚逸芊提笔回信。 信中她提到了近日救济会的收获,也提到了日后建立社仓的想法。最后还提到了今日在京兆尹府见到的梁家惨剧。 楚逸芊越写越来气,才不到十七的女子便这样惨死在离王手中,父母上门讨要说法还差点被王府护卫押入府中动用私刑。 洋洋洒洒写了六七页,这才住了笔。 第129章 大理寺卿冯熙(二更) 且说那钟友泰去找大理寺卿冯熙。 因着当时郑学德也不知那验尸的事情,所以钟友泰与冯熙只说了离王府中侍妾暴毙,家中亲人击鼓鸣冤的侍妾。 冯熙素有冯青天之称,此人廉洁公正、立朝刚毅,不附权贵,铁面无私,且英明决断,敢于替百姓申不平。 启皓三年,冯熙还是监察御史,北魏兵强马壮,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善战,宣宗当时刚登基三年,怕打仗伤了国家元气,也因着国库未丰等原因,一度想谈判求和。 冯熙进言道:“大周若每年送给北魏金银粮草以求一时平和便是那饮鸩止渴,并不是抵御鲜卑人的计策。大周应该操练军队、挑选将领,致力于充实边境守备。” 冯熙还请求重视门下封还驳正的制度,以及废黜贪官污吏不得做官,选择郡守县宰,推行考核试用补任恩荫子弟的方法。 启皓五年,冯熙担任北魏正旦使,出使北魏,?与赵泽元一同赴北魏完成了使命。回朝后,冯熙根据自己在北魏的观察,上疏建议朝廷挑选“素习边事”的将领守边,以对应突发战事。宣宗准了,由此赵泽元才被委以重任,建立了张壁古堡。 启皓六年,冯熙受任为天章阁待制、知谏院。他多次论述斥责权贵得宠大臣,请求免去一切由内廷施予的曲意恩赐。上言宣宗应当明于听取采纳,分辨朋党,爱惜人才,不坚持先入为主的说辞,一共七件事;请求废除苛刻不宽厚的做法,抑制侥幸投机得官,正刑法明禁令,戒除兴建劳作,禁丘妖言妄说。宣宗大多加以施行。? 启皓九年,因着前朝太子太傅之子与尚书令之子酒后生事,竟然失手将尚书令之子打死。一时京中轩然大波,因着两府皆身份贵重,一时宣宗也很是头疼,冯熙临危受命任大理寺卿。 与刑部、都察院三堂会审了结了此案。 那太子太傅的儿子也因此上了断头台。一时间冯熙便在京中声名鹊起,后来慢慢的断的案越来越多,涉及到三品以上大员的到了他手里皆是秉公办案不畏权贵,便成了百姓口中的“冯青天”。 如今钟友泰将案子讲与冯熙,冯熙便问道:“那侍妾尸首何在?” 钟友泰一顿:“这....” 正在钟友泰暗自懊恼郑学德没有将案情说明的时候,那边郑学德的身边长随到了门外求见。原来郑学德知道老师要来找冯熙,开堂一审才知道那梁叶半夜开棺的事情,怕耽误了老师与冯大人说明案情,刚刚得到了梁叶的口供,便急急的让人誊了一份送了过来。 钟友泰听说那边审案有了进展,忙让人把口供拿上来,粗粗一看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把口供递给了冯熙。 冯熙接过口供没有马上查看,只是稳稳坐下,将口供一点点铺平,这才认真读了起来。 这是冯熙的习惯,钟友泰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等着冯熙看完。 冯熙很快便看完了,又叫门口等着的长随进来,详细问了问开堂的情况。那长随半分不敢隐瞒,当下便把堂上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包括百姓怨气冲天,替梁家伸冤的事情也说了个明明白白。 冯熙呵呵的笑道:“看来今日还真是要与钟大人进一趟宫了。” 说罢整理仪容,叫钟友泰一起进宫面圣。 宣宗正在御书房看灾区报来新的灾情折子,得知那众学徒居然如此当用,这几日疫情便得到了控制便很是高兴,又看到再有五万石粮便可解了灾区留守百姓的口粮之患更是心下大定。 如今那关中救济会筹来的金银和粮食应当足够用于这次赈济了。 宣宗心情甚好,外面宫人传报,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求见。 宣宗有些疑惑,近日也没听说京中有什么要案大案啊?怎么这冯熙突然来了?下意识的看了看高德全,高德全怎么知道这二尊大神今日来做什么?忙摇头表明自己也不知。 只不过这大理寺卿冯大人一来,便没小事了。高德全叹口气,陛下这几日因着灾情连日愁眉不展,好容易看完了关中来的折子龙颜大悦,这位冯大人来做什么?只希望等下宣宗不要大发雷霆。 二人进了御书房,给宣宗行了大礼,宣宗便问道:“冯爱卿、钟爱卿今日所谓何来?” 钟友泰上前一步:“启禀陛下,今日京都府尹郑学德来刑部禀告,说有梁姓百姓状告离王。” 宣宗蹙眉:“状告离王?所犯何事?” 冯熙也上前一步,将袖中口供双手呈上:“还请陛下御览。” 高德全接过冯熙手中口供,转身交给了宣宗。 宣宗虽然不解这个儿子又惹了什么祸事,但是既然能惊动了冯熙,便定然不是小事。 宣宗打开口供粗粗一览,这一览便勃然大怒,站起来骂道:“逆子!” 骂完了又道:“那两位爱卿可查明了此事?” 钟友泰进言:“刑不上大夫,何况是离王殿下。郑学德不敢妄自请离王说明案情,才到刑部禀了微臣。如今已经将原告众人安置在了京兆尹府,同案的离王府管家也暂未离开府衙,一同安置在府衙后院。” 宣宗点头,虽然自己可以骂离王是逆子,但这审不审离王,谁来审离王却不是一个京都府尹可以做主的事情。 冯熙也开口进言:“那梁侍妾虽然只是侍妾,份位不够上皇家玉蝶,却也是离王后宅之人。如今梁侍妾惨死,离王牵扯其中,臣恳请陛下,此案交与大理寺、刑部、宗人府三堂会审,还梁家一个公道,给百姓一个交代。” 说罢便跪下请旨,钟友泰看到冯熙跪下了,忙也撩袍跪下,请宣宗下旨。 宣宗缓缓开口:“既然是离王家事,怎么又牵扯到了给百姓一个交代?” 钟友泰不敢隐瞒,便把开堂的事情也说了两句。至于离王府前的事情,他现在还是不敢说的。只怕惹的宣宗更加怒火冲天。只是便他不说,宣宗也明白还有其他隐情,不然这开堂怎会引来如此多的百姓围观? 宣宗闭了闭眼,这个儿子虽然狠戾跋扈,却也是自己的长子,可如今这逆子屡教不改,居然在禁足期间还惹上这人命官司。自己若是就此放过,怕是寒了京中百姓的心。看冯熙这意思,是要宗人府参与了,宗人府宗令便是庆王爷。这三堂会审之后,怕是离王之后前程便断了。 这个逆子既然屡教不改冥顽不灵,也就随着冯熙去审吧,保住一条命也就罢了。 第130章 三堂会审 片刻之后,宣宗睁开眼,沉声道:“大理寺卿冯熙、刑部尚书钟友泰接旨” 二人叩首。 宣宗继续道:“京兆尹府梁氏众人状告离王杀人一案,着大理寺、刑部、宗人府三堂会审,你等众人当明察秋毫、秉公断案;不得欺上瞒下隐藏不报;也不得证据不全敷衍了事。此案审理期间,不得羁押嫌犯人、不得滥用大刑;审案期间,高德全待朕旁听。” 这个逆子,还真是把这皇家颜面扔在人前让人狠狠践踏!虽然宣宗彻底恼了离王,但这皇室颜面还是要顾得。故此,这圣旨虽然下了,却也还对离王法外开恩。 想了想宣宗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察明刁民诬告,则重法查办!” 冯熙本想问一句,若是察明属实该当如何,刚要开口,就被钟友泰拽了衣袍。冯熙略一想,便忍住没再问了。 二人皆知这是宣宗被百姓打了脸,说的气话。 若不是证据确凿就乱攀咬当朝王爷,那不是寿星佬上吊,嫌活太久了? 冯熙和钟友泰领了旨,高德全随着他二人去宗人府宣旨,让庆王爷和他们一起三堂会审。 庆王爷接了旨,高德全自回宫复命了。 三个人中只有钟友泰算是最先知道的,但是很多细节他却是不知的。索性三人一起去了京兆尹府,有什么事情直接去那边问吧。 三人到了京兆尹府,冯熙先宣了旨。 郑学德松了口气。这个烫手山芋终于不在自己手里了。 他急忙就要让人去提原告,庆王爷摆摆手:“郑大人先不必着急,如今人在京兆尹府本王很是放心,你且将那来龙去脉都细细说说。” 几个人分了主次先落了坐。 郑学德便把今日一早梁叶如何来击鼓鸣冤、如何误打误撞惊扰了后面关中救济会办公的庆小王爷和嘉敏县主、嘉敏县主如何为这梁叶求情、庆小王爷和嘉敏县主到了离王府门口看到王府护卫和百姓的冲突、庆小王爷如何从王府护卫手中要出来梁东夫妇、随行百姓如何跟着回来府衙看升堂、那梁叶如何连夜挖出了梁小花的尸体、尸体如何惨不忍睹、后面自己如何安置了梁家人和离王府管家这些事情一丝不差的给座上三人讲了起来。 庆王爷听到自家儿子插手有些诧异,自家儿子平日最是闲事不管的人,自家王妃总是唠叨自家儿子这个性子也太过冷清了。 怎么今日平白就管起了这等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也许是将军府那小丫头要管闲事,自家儿子怕小丫头在离王跟前吃亏? 要么就说知子莫若父呢,庆王爷这么随便一猜就猜到了周诚插手的原因。 冯熙一边听一边习惯性的敲着扶手。 若不是嘉敏县主插手,怕是梁叶今天告状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个嘉敏县主倒是听自家女儿说过几次,这么看来确实是一个是非分明恢廓大度的好姑娘。 想起自己女儿,又想到这关中救济会是在这后院办公。如此说来,梁叶击鼓鸣冤惊动了后面那些公子小姐倒确实是误打误撞了。 虽然离王现在有重大嫌疑,但是冯熙还是要细细梳理一遍,突然冒出来一个庆小王爷和嘉敏县主为百姓出头,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郑学德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事情始末说了个清清楚楚。 冯熙问道:“你第二次升堂审案的时候,百姓都在外面围观了?” 郑学德道:“当时约有五六十位男女老少,下官不好随意驱逐。” 冯熙点点头:“那后院关中救济会,除了庆小王爷和嘉敏县主,其他公子小姐可来前面看了?” 郑学德想了想:“那些小姐倒是没有出来,但是打发身边丫鬟来了不少。公子哥儿身边的小厮也大多来前面打探情况了。” 冯熙接着问:“也就是说,今天这事,救济会大多成员都是知道的了?” 郑学德虽然不明白冯熙为何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确实如此。那些丫鬟小厮到后来都回去复命了,后面给救济会通传的两个衙吏也说,那些公子还向他们打听具体情况。” 庆王爷听到这里,接了一句话:“那梁家众人和离王府管家你安置到哪里了?” 郑学德道:“虽然都在后院,但却不与救济会在一个院子。分开走的两个门。不过那救济会有些丫鬟倒是到那门口打量了,有些小姐听着那梁家人可怜,让丫鬟送点吃食和银两给他们。下官也都是让衙吏都婉拒了的。只说案子还未审明,暂时不得让外人与他们接触。” 钟友泰点点头:“应当如此。” 庆王爷也颔首:“既然那些公子小姐都知道了,想来回家也会和父母说说。怕是明日上朝就会有人弹劾离王了。” 冯熙继续敲打着扶手:“如此看来,这公堂还是设在京兆尹府最佳。” 郑学德愣了,这三位接管了,难道不应该去刑部还是大理寺审案么?还在自己这里审案算咋回事? 这救济会在这里,那梁家众人和离王府管家在这里;这几位大神也要来! 自己这京兆尹府到底是什么风水宝地啊!怎么人人都愿意在这里扎堆呢! 郑学德忙应了,说明日便腾出三间屋子来,作为审案公堂用。 冯熙道:“那倒不用,你就给我们三个留一间查案办公的地方就是了。审案的话,就用你那公堂便是了。” 庆王爷叹口气:“也只好如此。” 事情已经弄的尽人皆知,就算他想留一些皇家颜面,如今看来怕是留不住了。 现在若关起门来审,怕是难平民愤,且这一堆在这边办公的公子小姐都在,这已经不是堵百姓之口的事情了。这些公子小姐的嘴可是堵不住的。 再说了,若离王真的犯了此事,这次开明堂也好,对那些公子哥儿也是个警醒。 若离王没犯事儿,当着众人还他个清白,之后也免得被众人冤枉。 这么一想,还是在京兆尹府办案最合适。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已经是时间不早了,三人又和郑学德了解了一些情况,让他务必保护好梁家众人和管家,便各自回府了。 第131章 三堂会审2(二更) 第二天一早,庆王爷周皓轩、大理寺卿冯熙、刑部尚书钟友泰和高德全一早便来了京兆尹府。 昨儿就让人去离王府宣了旨报了信,让离王今日来京兆尹府过堂。 今天一早离王的长随来府衙通报了一声,说那离王近日因着旱灾而不能出去为国分忧心中思虑过重有些不舒服,昨日又被刁民吵闹半天中了暑气,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周皓轩看看冯熙和钟友泰。这原告不到,怎么开堂?且皇上旨意也话里话外都说了不得对离王无礼,总不至于去押他来吧? 冯熙笑了:“不来便不来吧。埋人的是他府上管家,给银子的也是他府上管家。他府上管家如今还在这京兆尹府,离王不来这堂也升得。” 说完转头看了下高德全:“高公公,您说呢?” 高德全一拱手:“咱家只是来听听各位大人如何办案,回去好给皇上复旨。这案子怎么办,咱家可是不敢乱说的。” 冯熙笑笑,不管就好。 于是,衙役便只提了梁家众人和离王府管家升堂。 梁叶昨儿晚上就听到了前面的动静,他和看着他们那个院子的衙役打听了一下,那个衙役道皇上下旨三堂会审此案。 梁叶心中大定,却也更加感谢周诚和楚逸芊了。若没有这两位贵人相助,怎么会上达天听? 今日升堂见果然上面做了三位大人和一位白面公公,昨日审他的郑大人也在。 梁叶便又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冯熙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瞟一眼之前画了押的口供。 不能说丝毫不差却也差不太多,冯熙当中偶尔提几个问题那梁叶也是不假思索的对答如流。 冯熙问:“大概什么时辰去的坟地?停留了多久?” 梁叶道:“寅时刚过。” 冯熙问:“为何那时候去?” 梁叶道:“寅时人都睡的比较沉。草民去之前未敢禀告父母,所以待寅时刚过,才出了门。” 昨日那些围观的百姓也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府衙门口打听那梁家人的情况,衙役们早就得了指令,若有百姓想进来看便来看吧。只是要衙役与他们说明白: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干扰审案。 这一会就悉悉索索外面围了一堆人。在最前面的是便是后院救济会办公的那些公子小姐。 这时候周诚和楚逸芊也来到了府衙,听说皇上下了旨三堂会审,现在前院正审案子呢,便也来看看。同来的还有冯曼文和王喻之还有其他几个好奇的公子小姐。 冯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问道:“你怎么背的尸体?” 梁叶强忍愤痛回道:“姐姐已经硬了,草民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的缎面扯了下来,让家中帮厨的小学徒帮草民将姐姐捆在后背,跌跌撞撞背离原来的坟地。” 冯熙眯起眼睛,声音比刚刚威严了许多:“死者为大,既是你亲姐,为何要半夜开棺惊扰亡灵?” 梁叶被这冯青天的气势震慑了一下,略微有些轻颤却也没有退缩,带着哭腔回道:“回大人,家姐从小身体康健,连头疼脑热都很少惹。且家母上个月也才见过家姐,家姐除了因为离王被禁足有些担心之外,身体并无大碍。” 听到这里老管家略微有些不安。他前几日去送银子的时候,那梁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时候才见过女儿,他也没当回事。且女人哭啼的时候说话也说不清楚,自己更是没耐心去听她说什么,没想到这梁侍妾母女竟然在上个月见过!自己竟然压根不知! 因着梁小花身份低微,自己家人并不能总上王府来相见。平日里她们也就是从后门买通几个粗使婆子,让母亲偷偷过来与自己见个面。 前段时间离王被禁足每日乱发脾气,梁小花怕被别人知道了惹出麻烦,便更是隐秘的见了自家母亲。这个除了她身边的丫鬟雀儿是谁都不知的。 老管家的神色没逃过冯熙眼睛,冯熙只当没看到,继续问梁叶:“就凭一个月前见过死者,你就敢断定那死者是被虐杀的?” 这句话分量不轻。 梁叶听完之后也是一哆嗦,倒头便拜:“冯大人明鉴!草民只是怀疑家姐是被其他王妃侧妃因嫉妒或起了口舌被毒杀或者缢死,开棺之前从未想过家姐死的如此惨绝人寰!!” 这倒是正常,大家只是看着听起来是什么王府小妾什么世家贵妾,但是不明不白死在主母手里或其他后院女人之手的不在少数。所以梁叶开始也只是以为梁小花是死在了后宅阴私中。 钟友泰这时也皱了皱眉问道:“我且问你,你将死者埋在了哪里?这天气炎热又无棺木,你就不怕尸体腐烂?” 梁叶抹了一把泪:“草民将姐姐埋的地方自然是挑选过的,几日之内不会腐坏。” 想了想又回道:“倒不是草民不肯将藏尸之地告诉大人,只是人多嘴杂,草民怕说出来,家姐就被毁尸灭迹了。草民愿带大人亲自前往。” 楚逸芊暗自赞叹,这梁叶倒是个可塑之才。就算这个时候突然问他把姐姐埋在哪里,他都没有轻易吐口。 冯熙也微微点头。好小子,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硬骨头。 梁家其他人的话倒是很快就问好了。 轮到离王府那老管家,那老管家只说自己只是听到下人来禀梁侍妾暴毙,且是受了离王妃吩咐,才去为那梁侍妾安置了一块好坟地,后来又去安抚了梁家众人。身前之事,他确实不知。 堂上的三位见那老管家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也不再与他废话。 冯熙给郑学德使了个眼色,郑学德便拍了惊堂木,道三位大人要稍作商议,等下再继续。 郑学德前面带路,周皓轩、冯熙、钟友泰与高公公一同去了后厅商量。 其实如今看来这事实已经很清楚了。相信等见到尸体,就更是真相大白了。 只是这什么时候去验尸?今日还是明日? 按理说今日是第一日,怎么也要给皇家一些颜面,最起码也是高德全回了宫给宣宗回了话明日再去验尸。 可是眼下如果不验尸就怕夜长梦多,万一尸体出了差错,这案子最后倒霉的可就是可怜的梁家人了。 怎么办? 今日验尸,不出三日这案子就可以结束了,宣宗脸上就难看了。 今日不验尸,怕那梁小花的尸体要被毁尸灭迹,梁家人难逃囹圄之灾。 第132章 起尸 纵然冯熙是冯青天,也不是那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知道他可以不买任何人的账,却不能不买皇上的账。 这案子要想真的沉冤得雪,必定不能得罪皇上。 钟友泰也在发愁,虽然这次有庆王和冯熙在,他身上担子轻了不少,但是若真惹得龙颜大怒,怕是最后谁都跑不了。 庆王爷倒是淡淡的,左右都是离王不对,宣宗那个话无非也就是死要面子而已。若宣宗真的要保离王,就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高德全站在一边,只静静的等各位大人拿主意。 郑学德从前面退了堂匆匆往后厅走来,楚逸芊和周诚拦住了他的去路,道有事情要与三位大人禀。郑学德便把二人带了进来。 二人进来便给三位大人和高德全见了礼。周皓轩有些头疼这个儿子对这件事情如此执着。 虽然他心中明白,离王已成宣宗弃子,但自家也是皇室近亲,如此搅合到底是面上难看。 周诚倒是无所谓自家父亲怎么看自己,这事情已经管了,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且既然楚逸芊这样的小丫头都知道要为百姓鸣不平,他作为皇亲国戚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周诚和楚逸芊进来之前就分析过现在的情况了,他们也知道若今日就验尸,那真相便马上大白了。看如今的情形,皇上未必要保离王,只不过不想马上就结案。但是如果今天不验尸,怕之后就验不了了。 两个人一商量,决定去把梁小花的尸首藏起来。但这事必须要禀明的,否则到时候离王府来个死不认账,不承认那具尸首是梁小花,那也要有的麻烦。 二人进来,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能当着所有人说,便有些犹豫。 冯熙看着二人似有话要说,便让郑学德把无关人等都清了出去,只留下庆王爷、钟友泰、冯熙、郑学德、高德全。 冯熙做事向来不畏首畏尾,他们三人是皇上批了的需要参与审案的官员,高德全是皇上圣旨上说明的要作为全程监督,那郑学德是京都府尹,这审案就在京兆尹府,自然没有避开他的道理。 周诚坦荡荡的说道:“刚刚诚与嘉敏县主商议了一下,觉得各位大人或许会因着何时验尸的事情苦恼,诚想了一个法子,姑妄言之还请各位大人斟酌是否得用。” 冯熙笑道:“小王爷不必客气,有何良策尽管说来听听。” 周诚道:“县主心善,担心这酷暑天若不及时验尸,可能会腐烂,到时候甄别起来总是不便。是以,我等愿助大人一臂之力。找个空屋,置冰盆将那尸首放置几日。也好为大人断案争取几日时间。” 自然不可能说要给皇上留脸面,就只说怕尸体腐烂。其实官府是有专门的停尸间的,只不过大家都怕不保险,且停尸间在明处,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冯熙没有马上答应,似还在思忖着什么。 楚逸芊上前一步道:“逸芊一介女流,最是见不得这生死离别之事。见梁家女才不到十七便无辜惨死,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是否妥当还请各位大人定夺,且怕到时候还需郑大人派人看守才是。” 庆王爷见自家儿子一定要管,轻叹一声道:“什么合适不合适,这等事情你们小孩子家的就别操心了。”又对楚逸芊说:“芊丫头,凤崎不在你祖父可还在呢。若让他老人家知道你要帮别人藏尸体,怕你也要挨顿刮落。” 楚逸芊一顿,这倒是....虽然祖父祖母宠她,但也不至于让她去帮官府藏个尸体啊.... 周皓轩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二人自去吧。这事情既然你们能想到,外面的众人自然也能想到。我等自然会妥善安置。” 钟友泰松了一口气,庆王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这小王爷和县主是带着民意前来的,若不妥善处置,也无法对外面众人交差。 周诚和楚逸芊没有再做纠缠,行礼退下了。 众人看着庆王爷,周皓轩苦笑:“你等看着本王作甚?” 郑学德忙作揖道:“刚刚王爷与县主说的妥善安置是如何安置?” 周皓轩看了看冯熙和钟友泰:“还能怎么妥善安置?就如他们所言,找个空屋,放点冰盆。” 众人愕然。这是? 周皓轩转头看向郑学德:“那梁家住的地方可能再腾出一间小屋?” 众人皆喜,妙啊!让梁家众人在这府衙里面守着梁小花的尸体,自然不会出错。且京兆尹府守卫重重,不远处便是关中救济会,冲着那几个公子小姐最近高涨的热情,若真出了些事,想必只要有点动静,那边便会有人来搭把手的。 只是,这好好的房间就去停尸,怕是郑学德要呕血了。 果然,郑学德的脸一僵。想了半天,却也只好点头应了。 罢罢罢,大不了之后拆掉那间停过尸的房间也便是了。 众人商议完毕,钟友泰派遣了刑部衙吏与郑学德京兆尹府的衙吏稍做了一些准备,便带着梁叶去起尸。 不知为何,外面的百姓还未散去,见梁叶要去起尸,很多人也不嫌晦气,竟然一路跟着。 梁叶见众百姓一路跟着心中便很是有底,含泪谢了各位大恩大德。毫不犹豫的带着众人去他夜里埋尸的地方了。 到了埋尸的地方,那衙吏要拿铁锹挖,梁叶忙接过铁锹,自己慢慢的挖了起来。 虽然埋的不深,却也费了不少功夫。 原来那日梁叶看到自家姐姐惨象,便下定决心要告官。要告官肯定要把姐姐的身体先保存好。只是这酷暑难当,若自己耽搁几日,怕是不等道开棺验尸就面目全非了。 他一边驮着姐姐走,一边冥思苦想。走到快到家的时候,看到不远的地方好似正在圈院子,于是他就停了下来,让跟来的小学徒与他一起去捡了不少圈院子铺地的石砖,下面和左右都用石砖垫了,把姐姐放进去之后,又含泪脱下衣服将姐姐盖住,上面又薄薄的盖了一层石板。 如此一来,虽然也撑不了很久,但是比那直接放土里也要稍微好上一些。 如今要起尸,他怕别人下手没分寸,便自己拿了铁锹慢慢的挖着。 第133章 谁太闲了(二更) 早上升堂到中间议事再到衙吏带他出来起尸,这会已过申时,正是骄阳似火,酷热难当。 梁叶让那些衙吏和随行的百姓在旁边阴凉处稍等,自己慢慢挖着。几个衙吏商量了一下,便两人一班过来陪着他挖,其他的轮流歇息。 那些百姓有些去阴凉处了,有些却也还跟着看。 周边的住户见到梁叶和一群衙吏来了便都上来打问,问明白事由之后又怒又惧,当听到皇上下旨三堂会审之后,又都道皇上仁德为百姓撑腰做主。对那些衙吏也是客气有加,纷纷回去取了水和瓜果分给众人。 申末的时候,梁叶小心翼翼的将尸体抱了出来放在旁边平地上,因着时间不长旁边又有石砖隔着,所以尸体虽然已经发青但是还没有什么腐坏,依然能看到生前的惨状。 众人围上去一看,皆是大惊失色,有一些胆小的就直接吐了起来。 衙吏们纵使平日见过不少尸体,如今看到这梁小花的尸首面色也都甚是难看。 旁边已有人准备好了抬尸的架子和裹尸布。梁叶细细的替姐姐将面上的土擦拭干净,在旁边衙吏帮助下,慢慢的将尸体放在了架子上,用白布从上到下盖了个严实。 抬回京兆尹府是从后门进的,梁家那个院子里有个偏房,里面已经备好了冰盆,尸体就暂时搁在那边了。 高德全也还没回宫复命,既然已经去起尸了,自己当然要等到这队人回来再离开。 周诚他们已经回去关中救济会了,既然庆王爷说了会妥善安置,便不再有什么顾虑。毕竟大家都是来关中救济会做事的,总不能因着这件事情耽搁了皇后赈灾的大事。 抬着尸体回来的事情众人是知道的,但是却没什么人去看,只是有几个大胆的小厮去打听了一下,回来也是瑟瑟发抖的讲给众人那梁侍妾的惨象。 这便不是看热闹的事情了,大多闺秀这时候都怕了。毕竟这不远的地方有个刚刚惨死的尸体,这就有些吓人了,一时间有些人心惶惶。 蒋婉容开口安抚道:“这京兆尹府平日本也就是审理京中各种案件的地方,大大小小案子无数,今日我等在这里为皇后娘娘做赈济灾民的大事,自然感受皇恩积德行善的大事。有什么好怕的?” 林如雪也淡淡开口了:“那梁家冤情也是因为庆小王爷和嘉敏县主出手相助才能得以昭雪。只听过鬼魂报恩的事情,到很少听到鬼魂恩将仇报的事情。唯有人才能做出那恩将仇报的事。” 楚逸芊这会面色不是很好看,虽然她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却也没有听过见过如此惨烈的死法,虽然她心中不喜离王,却不知道他竟然暴戾如斯!怪不得前几次进宫赵欢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只是后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也从来未曾上心,只当那赵欢紧张过度了。还好前几次都没出什么事。 楚逸芊呆坐了一会,便听到婉容和如雪安慰众人。想了想,便也安慰众人:“如雪说的极是,我等行事磊落,之前我们筹集到的粮食和草药还有学徒已经将灾区疫情控制住了。很多惹了瘟疫的百姓也都好了起来,我等虽不才,如今在皇上和皇后的感召下参与救济会,我们多努力一点,就多一些百姓能获得生命和希望。” 周诚接道:“县主说的极是。大家还是做好手中事,虽不敢贪功说我等救济无数,却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如此行善积德之事,自然又天官护佑。” 冯曼文倒是不怕,自家父亲就是大理寺卿,若怕这些东西,便日夜睡不好觉了。见大家慢慢安稳下来了,她便说道:“小王爷说的对,这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也找不到你我头上。且若不是小王爷和芊儿出手,这事情还没这么顺利呢。要说真有鬼,她也应该谢谢我们才是。” 冯曼文喝了口水又道:“再说了,关中救济会这五个大字可是皇上御笔,我等的成员证上也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私印。这可比绑个老和尚在身边还管用呢!” 冯曼文这么一插科打诨,那些紧张都没了,楚逸芊听这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噗嗤一笑。众人都跟着笑了。 唯有那姚嘉宁还是郁郁寡欢。她这几日一直因为这个梁侍妾惨死的事情心忧。她总怕自己将来万一得罪了周彦会不会也....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去做高门妾? 姚嘉宁这才是真的想多了,周彦可不是那没脑子的人怎么会给自己惹下如此大的麻烦?不 第134章 心如蛇蝎 周彦虽然心中不平,却也只能听着离王继续说。 离王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从救济会收来的文玩或者其他不在周彦负责的物资上面动点手脚,好让楚逸芊他们无暇顾及自己,自己也好把那梁侍妾的尸体给毁掉。 其实在他们说话这功夫,梁小花的尸体已经被运回了京兆尹府妥善安置了。现在若从那边往出偷尸也没那么容易了。 周彦这些日子在救济会过的很是忙碌,而且做的事情是他最开始极其不屑去做的事情。但他好像越来越享受这份工作了。看着那些公子小姐每日兴致勃勃的清点收来的物资,听着前方传来疫情控制住的喜讯,自己也是与有荣焉。 并非他故意疏远离王,而是周彦慢慢的发现这阳光下的日子原来是这么充实和快乐的。他很羡慕楚逸芊她们的坦诚和真挚,他甚至有些羡慕她们的嫉恶如仇。 如今周昀离要给救济会找乱子,他若不答应离王也会去做,只不过到那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怕是更为被动了。 周彦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利害,便对离王表态说自己愿意领命。事情说完周彦便要告退了。 走之前周彦好似还有话要说,周昀离便道:“彦初,你我二人之间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有话便直说。” 周彦委婉的提醒道:“如今皇上虽然下了旨意要三堂会审,但是却也一直维护着殿下脸面。殿下不如进宫去面见皇上自己领罚,这事情或者还有所转机。” 离王点点头,又拍了拍周彦的肩膀:“我知道了,还是彦初关心我啊!” 周彦再次行礼,退了出去。 离王转身拿起那串珠子,冷笑连连。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周彦也对自己说教起来了! 噼里啪啦,那珠子终究还是弹了一地。 周彦那句话其实是真的是为离王着想才说的。毕竟自己跟了离王这么多年,不管是父亲的吩咐还是后面慢慢的习惯,总是想离王没事最好。 周昀离如果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便知道周彦说的这个法子是现在唯一有效的方法了。如今三堂会审,又惊动了京中百姓无数,这事情肯定遮掩不下去。 虽然只是府中侍妾,就算定了案离王也不致死,可是这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若是求了宣宗,宣宗也不会轻罚,想来应该也和三堂会审之后的定罪差不多。 只不过是自己去自首,还是让别人去定罪这性质可就不同了。前者最起码能让宣宗心中稍微消消气,后者就是完全不要皇室脸面,宣宗肯定意难平。 这道理谁都懂,所以宣宗下的这个圣旨虽然让他们彻查,却也口口声声维护了离王颜面,还不就是让离王识时务的来找他领罚? 这点意思别说周皓轩冯熙钟友泰他们了,就连高德全都明白,皇上这是给离王留了后路。若离王懂事点来领罚,大家日子都好过一些。 可是周昀离不那么想,周昀离觉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算今日定了罪,也不至于因为个侍妾就要了自己的命。宣宗是下了旨让三堂会审,可若那证据不全,难道他们还敢污蔑当朝王爷不成? 若是让自己去宣宗面前认罪领罚,那之后才会被人嘲笑!毕竟自己之后是要成大事的人,若这点小事就认怂,之后怎么成大事?就算三堂会审给自己定罪,自己也认了,大丈夫行事自当如此! 赵欢如果知道周昀离这个心态怕是会笑死,这个周昀离还真是够蠢。成大事者才得能屈能伸,且大丈夫当是敢作敢当。生性暴戾杀了自家侍妾且不肯认错却派人把尸体偷出来算什么磊落? 周彦回到救济会之后,便有些心不在焉。 姚嘉宁凑了上来,软软道:“世子回来了?” 周彦道:“姚小姐可有事?” 姚嘉宁这几日已经习惯了周彦的敷衍,人家已经一脸不想说话了,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今日那衙吏带着梁家人把梁侍妾的尸体运了回来,就放在梁家人住个屋子。嘉宁心中甚是不安...” 周彦没等她说完便站了起来,语气严肃道:“此话当真?” 姚嘉宁被周彦这气势吓了一跳,也不敢娇嗔了,结结巴巴的回道:“自然..自然是真的...世子若便去问芊表姐...” 周彦没有说话,又复坐回了椅子上。 听离王的意思,这毁尸灭迹的事情不管成不成他都会派人来一试。若这放在京兆尹府虽然是有些难度,但估计也阻挡不了离王的决定。 梁家的院子离这里虽然不远,却也有些距离,况且这事情肯定是夜黑风高才好做,那时候救济会的人都回家却了,倒是影响不到这边。 周彦一边琢磨一边看着桌上的册子,册子是这几日收布的结果,有多少是今日入库,有多少是明日入库。 库房!周彦大惊。 梁家院子背后就是救济会的几个库房,若那离王只是派人来偷尸体也就还好说,怕是他下了死命令偷不回来便毁了,那就麻烦了,毁尸灭迹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烧! 周彦快步走出了屋子,忘了屋中的姚嘉宁。 那边楚逸芊他们正在核对今日的账目,周彦打量了一下,见周诚不在,便问道:“庆小王爷呢?” 楚逸芊很是奇怪,找周诚不应该去他那个组么,跑这里找什么周诚?便说道:“应在粮食组吧。” 周彦也来不及解释,随意拱了拱手便去了旁边粮食组。 周诚果然在那边与组员核对这几日的账,周彦进来之后对周诚道:“庆小王爷请移步,彦初有急事相商。” 周诚见周彦满脸肃穆不似开玩笑,便放下手中册子随周彦去了旁边偏厅。 周彦走到周诚身边,低声将刚刚自己受离王召见去离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说离王下决心要毁尸灭迹,其他的倒是没说。又说自己回来就听说尸体运回来了,便怕离王这两日晚上就会派人来盗尸。 周诚一边听着一边觉得这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那离王心如蛇蝎自己已经知道了,且能帮的已经都帮了。顶多再去提个醒,让守夜的衙吏加强警惕。 周彦一直说道怕离王派来的人若是不成便放火,那梁家院子背后有救济会的仓库,周诚听了便也也跟着暗自心惊。 若这放火烧到了仓库,救济会要如何和皇后交代?如何和那边等着救急的百姓交代? 第135章 灯火通明的京兆尹府(二更) 一时两个人都没了主意。 周诚想了想又问道:“周世子,虽然我们也沾亲,但平时甚少走动。如今因着这救济会才熟了起来。今日我有句话不得不问,还请世子实言相告。” 周彦苦笑:“小王爷是要问离王唤彦初作甚?” 周诚点头,周彦抿了抿唇:“离王觉得小王爷和嘉敏县主太闲了,所以才有空管他的家务事。所以想让救济会忙起来。” 周诚浅笑:“是个好主意。”竟没有再问下去。既然周彦如此开诚布公的和自己说了离王召唤的来意,便知道周彦是友非敌。至于如何处理后面的事情,倒不是周诚要管的事情了。 现在头疼的是如何去让众人提高警惕。本来离王会有盗尸的动作大家也都想到了,所以才顶着大太阳把尸体运了回来,且郑学德也派了两队衙吏日夜轮班守着梁家这个院子。 总不能现在去对三位大人说周彦担心离王会放火烧院吧! 他二人正在思量,楚逸芊寻了过来。 楚逸芊见周彦急急的寻周诚便知定有大事,所以一直关注着这边。二人半天没有出来,楚逸芊便有些放心不下,就带着月燕月鹿过来了。 楚逸芊问发生了何事?周诚也没有隐瞒,只道周彦担心离王放火烧院子,那院子后面是救济会仓库,二人正在想怎么应对,且怎么说服那郑大人让自己等人布置护卫。 楚逸芊稍微愣怔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离王毁尸灭迹是大家都能想得到的,烧尸体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只不过后面是救济会的仓库,这却是不管也不行了。 楚逸芊知道那周彦一直为离王效力,却不知他如今怎么就为救济会着想了。有些诧异的看着周彦,周彦不自然的抚了抚衣袖道:“县主莫要生疑,彦初这些日子都在救济会,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一起筹来的物资就这么毁在他人手里。” 楚逸芊颔首。转脸就看到了旁边的月鹿,眼前一亮问道:“月鹿,可有什么药让人无力的?” 月鹿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楚逸芊的意思:“县主说的可是软骨散?确有此药,不过均要服用才可生效。那撒出去便能让人倒下的药是话本子里胡乱写的,做不得数。” 周诚有些诧异的看着楚逸芊:“逸芊,你从哪儿得知这些歪门邪道的说法?” 楚逸芊有些难为情:“不是说了么,话本子上说的。”其实还真不是话本子说的,是赵欢之前告诉她的。 周彦很是羡慕周诚与楚逸芊这种相处模式,这时候也跟了一句:“用药不是不行,只是若伤及了其他无辜反而不美。” 楚逸芊有些泄气。 月燕抬头看了下楚逸芊,楚逸芊知道她们各个恪守规矩,在外面主子不让说话她是不会乱说的,便问道:“月燕你可有什么法子?” 月燕低头回道:“回县主,不知那离王殿下会派多少人来?” 众人看向周彦。周彦无奈的回答:“离王也没和我说过,我也不甚清楚这详细计划。只不过这半夜来盗尸总不好兴师动众,应该有两三人足矣。” 楚逸芊知道这两三人定是离王精心培养的死士,达不成目的肯定不能回去,如此看来还真的会有可能放火! 因着这会已经是酉时了,救济会的这些成员也都陆陆续续的要回去了。外面走动声音便多了起来。这时听到蒋婉容的声音传来,原来是有人送来了十几车粮食,要入库。婉容道天色已晚,看不清楚,不如明日再入。 楚逸芊来不及解释,让月燕去门口告诉蒋婉容,今日可以入库。找个小厮先陪着那来送粮的去吃个饭喝个酒,过一个时辰,便点灯,入库!且一定要慢慢点,莫焦急! 蒋婉容虽然不知楚逸芊是何原由,却也答应了下来。 周诚看着楚逸芊就笑了:“逸芊果然聪明。不过这十几车粮就算你慢慢放也用不了太久。索性我今晚便不回去了,留一些人在这里整库吧。” 楚逸芊巧笑倩兮:“如此便辛苦小王爷了,一定要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周彦也听明白他们的意思了,这时候也道:“既如此,彦初也整点一下库中布匹,过几日就再送一趟到关中吧。” 楚逸芊感激的对着周彦一笑。 周彦这是第一次得到楚逸芊真诚的笑脸,一时就有些愣神。 时辰不早了,楚逸芊必须回府了,再担心也不能留在这边了。 再说周诚和周彦要整库,有些公子哥就留下来陪着一起整了,那些少东家也都留下了。 只说要整库,却不见他们马上动作,而是让人送来了两桌酒菜,只说今晚要辛苦大家,吃饱了喝足了才好干活。 周诚和周彦身边的长随却是不见了。 一个时辰之后,门口又来了送粮送布的,好似都是约好了的,隔一会来一车,隔一会来两车,等最后都到了竟然有四五十车! 这时候已经没地方去寻短工了,郑学德又多留了一些衙吏来帮忙,各家公子又让人从府中喊来一些下人来帮忙卸货。 这一来二去就忙到了亥时,周诚又让人摆了一桌饭菜,让人招呼后来的吃些东西等下再扛东西好有力气。 小王爷和世子这么安排,他们虽然不解也不敢多言,于是这连众家公子带来送粮的和来帮忙卸货扛货的甚至赶车的车夫都让他们请了进来,说替关中百姓谢谢各位。 这里里外外四十余人一直拖拖拉拉到了子时才开始上工。 这么多人要来来回回走,京兆尹府一时间果然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这夜里人来人往影影绰绰的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 离王等周彦走了就知道了尸体已在京兆尹府了,便安排了四个影卫过去盗尸,且下了死命令,若是盗不出来,便放火烧了干净。 这四个人子时出发到了京兆尹府,却发现今晚的府衙灯火通明。 尤其是那梁家院子附近,来来往往都是人。仔细一看,原来救济会的仓库就在后面,那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往库房里面送物资的。 四人一时无从下手,只好隐在暗处等候时机。 没想到这一等,就过了寅时。过了寅时便没有下手机会了。天已经渐亮,人们都陆陆续续的开始出来了。 四人无奈,只好回去复命。 周昀离还在睡梦中,见四人回来复命以为得手了。没曾想居然连下手机会都没有! 气的当下便砸了寝室中的一整套茶具。 也不知道这关中救济会在做什么!居然折腾了整整一宿! 第136章 背叛离王 周彦其实也是被逼无奈,如今他在离王这条船上两边不得好。 如果离王昨晚真的杀人放火,虽然他没有参与,但总归会被人质疑;现在他参与了救济会晚上的杂务,虽得罪了离王,但总也能有个解释。 说到底,人还是自私的。现在每日在救济会忙忙碌碌,众人和他和睦相处,灾区百姓对他们也感激不尽,这样阳光下的生活谁不想要? 周彦知道,自己对周诚坦言了离王的事情之后,便没有回头路了。这个选择他看似做的仓促,其实如果不是这么多年对离王的不满慢慢累积,也不会这么痛快就决定了泄露这个秘密。 换句话说,若离王知道这事情是周彦起的因,那也定会恨他入骨。毕竟从离王的角度来看,周彦这就是背叛。 周彦接下来可能要用很长的时间去琢磨自己如何从离王那边全身而退了。 且不说周彦如何,这第一天开堂的结果是要禀给宣宗的。 三人和高德全一起又进了宫。因着时间也不早了,宫门要下钥了,三人只是将今日开堂的笔录递了上来,宣宗又问了几句话,三人便退下了。 三人走了之后,宣宗便拿起那笔录翻了一遍。这件事那日宣宗已经草草看过一遍了,今日的无非是更加详细让宣宗更加闹心而已。 高德全立在一边,等宣宗问话。 宣宗看到尸体已经运回了京兆尹府便皱了皱眉,问高德全:“今日就验尸了?” 高德全回道:“回陛下,还未验尸。” “那为何今日就匆匆忙忙的把尸体弄到了京兆尹府?”说到这里宣宗又追问了一句:“为何不放到停尸房?” 高德全直冒汗,那三个人走的快,如今是自己要一点点把话都说了。咬咬牙,便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宣宗听到周诚和楚逸芊又来帮忙,很是奇怪:“离王可曾得罪过这二人?” 高德全知道宣宗口中的二人就是周诚和楚逸芊,忙回道:“老奴倒是从未听说过。” 宣宗沉默了一下:“你今日见那二人,果真是打抱不平?” 宣宗心情很奇怪,他很希望青年才干来帮他做事,也可以帮老三去培植势力,只是一切都要在他把控当中。就算是老三,他也不愿意让他们现在就私下结党去对付离王。 高德全自然明白宣宗的意思,忙回道:“应是如此,嘉敏县主只说见那梁家女才不到十七便无辜惨死,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也言明了只是建议,是否妥当还请各位大人定夺。” 宣宗点点头,倒是忘了这楚逸芊年纪也不大,这么说来也有可能,女孩子家家最容易起同情心。 高德全又道:“庆王爷只说这等事情他们小孩子家的就别操心了。又对嘉敏县主说,若让老将军知道县主要帮别人藏尸体也会难以交代。” 高德全伺候宣宗这么多年,虽然不敢妄自揣测帝心,这时候也不得不替庆王府和将军府说两句好话,不然龙椅上这位主还不定想歪到哪儿呢。 宣宗突然笑了:“那楚家丫头怎么说的?” 高德全暗中松了口气,继续道:“嘉敏县主听完也没再坚持,便行了礼退下了。” 宣宗没再说话,这个表现看来可能就是小姑娘看不下去了出手帮了一把,也怕家中长辈责罚,庆王爷说不让她管,她倒是也听话的自去了。看起来就是小孩子心性,可这高门大户,哪有那么多孩子心性呢? 过了半天,宣宗又问道:“那起尸的时候,他们可曾跟着去了?” 高德全忙道:“那倒没有,救济会今日好似挺忙的。庆小王爷和嘉敏县主回后院之后就再也没见出来,老奴等人回宫的时候,他们好似还在忙碌。” 高德全说完心中暗道坏了,宣宗还是起了疑心了。他顿了顿道:“就连那尸体的事情,怕也是外面百姓吵吵嚷嚷被小丫鬟们听到多嘴传到小王爷和县主耳朵里面去的。” 宣宗扬了扬眉:“外面百姓?” “正是。陛下下旨说了升明堂,外面百姓一早围在外面等着看呢。后来起尸的时候,竟跟去二三十人,旁边的住户也不知道那梁家把尸体埋到那边,一下去了那么多人,都出来打听。” 高德全看了看宣宗没打算打断他,继续说道:“周边的住户听到皇上下旨三堂会审之后,又都道皇上仁德为百姓撑腰做主。还纷纷端了水和瓜果给衙吏吃。” 宣宗听了面色好看了一些,如此说来便是那百姓被离王欺负狠了,怕离王毁尸灭迹所以才吵吵嚷嚷故意让周诚和楚逸芊听到的吧。 还好派下去的三人会办事,那两个孩子虽然打抱不平也还知道感念皇恩;虽然离王把百姓欺压的狠了,但听起来百姓对这位皇上还是感恩戴德的。 宣宗听完之后疑心皆消了,转瞬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离王把京城内外都霍霍的够呛,自己出手收拾他的烂摊子反而让灾区和京城百姓再三的叩谢皇恩。自己也真是受之有愧啊!这么一想,对这个离王更是恨的牙根痒痒。 高德全见宣宗不欲再谈此事,便也不再多言了。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宣宗问的都是与他两个儿子有关的事情,就算问道尸体也是怕自己受了三皇子指使,从头到尾竟是一句没问那案情如何。 本来高德全还怕宣宗问起尸体的情况,还壮着胆子去看了一眼那尸体的惨状,没想到陛下竟然提都未提!因着见了尸体惨状和那梁家的苦相所以这时候同情心泛滥的高德全略微有些不平。 罢了,不过是死了个侍妾,一朝天子就能让三堂会审自家儿子,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这倒也是,宫中被抬出去的宫女有多少呢,各宫娘娘也没几个手上干净的,要这么说,离王这事情还真是小题大做了。 周诚和周彦折腾了一宿,算是有惊无险的把离王这次半夜盗尸的事情给拖过去了。 第二日三位大人和高德全到了府衙便听说了此事。 那三位人精自然明白这二位少爷为何突然半夜入库,对这两位的机智和帮忙自然是心中有数,高德全也默默记在心里,之前宣宗还因为离王的事情痛斥周彦呢,合着这周世子是让陛下骂清醒了? 第137章 仵作验尸(二更) 庆王爷等人先问了高德全皇上什么意思。 高德全也不明白皇上什么意思,也只能无奈的摇头。 冯熙便说道:“这案子已经十分清晰,离王府上的官家也说自己不知道怎么梁氏生前事,索性就先让仵作验尸吧。”虽然宣宗没表态,但是也没阻止大家继续审案,那就继续审着吧。 其他几个人也没意见,冯熙道:“等那仵作验尸完毕,再去传离王府几个人过堂说话吧。” 于是郑学德便安排了仵作去验尸,仵作很快就来了。因着这件案子已经惊动了宣宗,所以事事都当谨慎,往常也就是派一个验尸官与仵作同行便是了。 今日除了验尸官,郑学德也逃不开要走这一趟的,只不过既然是三堂会审,这三位大人也要去一位才是。 这验尸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去,本就是夏天这已经放了四五天了,再加上梁氏死状极惨,要再去看那尸体真是一种考验。 高德全昨日看了一眼,到现在都没吃过一口东西,决计不想再去看第二遍。庆王爷身份贵重自然也不会去的,钟友泰此时也稳稳的坐着,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冯熙看了看众人自己站了起来道:“罢了,老夫随你走这一趟吧。” 到了梁家那边的院子,门口的衙吏开了门,一行四人便进去了。 梁家众人自打昨日见了自家姑娘尸体就都哭的不能自已了。梁东本不愿自家父母看到女儿惨状,只是昨日梁叶和众人回来的匆忙,他还没来得及拦住,两位老人便看到了孙女的样子。当下便昏了过去。 梁妻也是哭的不能自已,直到半夜实在没力气了才止住了声音无声的流着泪。现在这个院子虽然有六七个人,却居然一副毫无生气死气沉沉的样子。 衙吏要张嘴唤人,郑学德挥手拦住了,在院子内站定,咳嗽了几声梁叶和梁东就出来了。 梁叶看到这两位大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仵作打扮的人,便知道是要验尸了。抬腿便带着几人向临时的停尸房走去。 几人到了停尸房门口,梁叶推开了门板,“吱呀”一声,门开了。 这时候就不说什么尊卑先后了,仵作和验尸官先进,冯熙和郑学德在后面。 一进屋子吓了众人一跳,那临时搭起的停尸板旁边居然坐着个女人!!! 郑学德脸直接白了,转身就想出去。冯熙拉了他一下:“郑大人莫慌。” 梁叶这时候走到那女人身边一边往起扶那女人一边劝道:“娘,您怎么又来这里了。您都守了一夜了,快回去歇息一下吧。” 梁妻怔怔的看着进来的四个人,什么都没说。 过了半天她才好似反应过来这是给她女儿伸冤的大官儿,一下扑到郑学德和冯熙脚边哭嚎道:“我女儿死的惨啊!死的冤啊!青天大老爷要给我们做主啊!!” 梁叶忙冲过来扶起自己娘亲安抚道:“娘,这两位老爷都是青天大老爷,昨日就是他们帮着儿子把姐姐尸体运回来的,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大老爷要审案了。” 梁妻还在哭着说自己女儿死的惨,死的冤,许是因为哭了太久了,声音都是沙哑的破声。一边想过来拉住冯熙的腿,一边又好似怕冲撞了冯熙,手颤颤巍巍的伸在半中间,低低的啜泣着。 再是铁石心肠都不免动容,冯熙叹口气开口安抚道:“老人家,你回去吧,本官和郑大人今日就是带仵作来验尸的,定当还你女儿一个公道。” 郑学德也开口劝道:“老人家,你且去吧,本官乃京都府尹,这位大人是大理寺卿,我等二人是奉了皇上旨意来查明此案的,定不会窝藏包庇。” 梁叶也在那边劝着,梁妻终于是不再哭了,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刚刚出了门,她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转回到对冯熙和郑学德身边说道:“二位大人,我刚刚给小花擦脸擦手的时候,发现她手中紧紧攥着这么个东西,我慢慢的拿出来了,不知道是否对破案有帮助。” 说罢便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粗布的帕子,帕子里面包着的是一枚白玉扳指。 冯熙掏出帕子,从梁妻手中接过那枚扳指。 白玉的扳指温润光洁,体呈圆筒状,素面。内外壁均打磨细致。冯熙对着太阳看了一下,只见扳指内测隐隐有个篆书的“离”。 梁妻不知这是何物,此时只是呆呆的看着冯熙,希望自己能帮得上忙。冯熙一阵心酸,这案子十分清晰,定是离王心中有气拿梁氏发泄失手弄死了自己侍妾,哪儿还用什么证据呢? 只不过看着梁妻朴实的期待,他还是点点头道:“确实是证物,多谢老人家了。” 梁妻抹抹泪,扭头走了。前几天别人还叫她大嫂子,这几日已经成了老人家。痛失爱女的打击让她无暇去顾及自己容貌突然苍老十岁的变化和别人口中的称呼,只是步履蹒跚的回屋休息去了。 那边仵作和验尸官已经准备就绪,开始验尸了。 因着是夏天,尸僵来的快也去的快,这已经四五天了,尸体也恢复到死亡时的状态了,倒是方便了来回查验。 郑学德站在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发现那梁氏的眼睛居然没有闭上!一双黢黑的眼珠略微有些爆出来,口鼻处也有了一点点泡沫一样的血水。想来刚刚还要更多,是梁妻守着给擦拭了这才少了许多吧! 饶是三伏天,郑学德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躲在了一边。 仵作已经开始一边查验一边说结果,那验尸官具记录在案了。 仵作勘验到,梁氏的手指甲里面有一些肉皮应该是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抓了那行凶人。 勘验到下体的时候,郑学德和冯熙便齐齐扭头回避了。 等仵作说已经可以了的时候,他们才回过头去。仵作手中居然是一个黄玉镇纸!!! 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仵作取出来这镇纸之后,梁氏便开始汩汩的流出一些血水,顿时一阵恶臭熏的屋里的人有些喘不过起来。 郑学德再也忍不住了,紧走两步出了门外。 冯熙也跟着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只有两个字:“禽兽!” 他二人还在这边等着仵作,那边有衙吏来找郑学德了,说离王府来人了,说是人证。 冯熙二人一愣,什么人证? 第138章 证不言情 这边验尸也差不多都完成了,冯熙和郑学德回了前院。 周皓轩和钟友泰还有高德全都在后厅等着了,庆王爷和钟友泰两个人的面色都不佳,高德全依然是淡淡的立在那边看不出表情。 冯熙和郑学德走到近前,庆王爷皱了皱眉:“尸体已经开始腐坏了么?” 冯熙二人点头,应是身上还有味道吧,不过这时候也讲究不了什么香臭了。 冯熙问道:“刚刚有衙吏来报,说离王府送来了人证?什么人证?” 庆王爷难得的带了一些讥讽:“说是那梁氏与他人私通,那人要带梁氏走,梁氏贪图王府富贵不肯与那人私奔,那人一时失手杀了梁氏。被倒夜香的婆子看到了。送来的人证便是那倒夜香的婆子。” 冯熙颔首:“这么个人证这么个故事倒是也能说的过去。”说完竟转头便朝公堂走去。剩下四人也跟了出来。 送这婆子来的是离王的近身侍卫名唤苏俊的,苏俊见四位大人均到全了,高公公也出来了,便半跪给堂上众人行礼。 几位倒是还不至于为难一个护卫,便让他起来把话说清楚。 苏俊只道自己受了离王令,送人证过堂,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婆子跪在地下抖抖索索,好似吓得不行。 郑学德又问道那婆子姓甚名谁,来此为何? 那婆子倒背如流,自己是离王府倒夜香的王婆子,前几日起夜听到梁侍妾屋子里似有人声便过去查看,未曾想..... 还不等她说完,冯熙便打断了她:“王婆子莫急,先让人带你去看看死者是不是梁侍妾?” 王婆子一愣,便不敢再说。 郑学德派了两个衙吏要带她过去,冯熙示意让仵作一起再走一趟,然后冷笑一声:“既然刚刚已经惹了一身尸臭,便不怕再惹第二次了,本官与你一起去看看。” 郑学德心中呕血,这个冯青天是什么嗜好?刚刚惹了一身恶臭自己好容易才缓过来,怎么还要再走一趟?虽是呕血,也只能陪着一起过去。 冯熙对苏俊道:“苏护卫,不如一起前去看看?也好回去给离王带个话。”苏俊便也一起跟着去了。 梁家众人还是各自在屋子里,只是梁叶在院子里呆呆的坐着。见冯熙等人去而复返也没有多问,只是恭敬的给几位行了礼,便带他们到了那停尸间。 再次推开门,里面一股恶臭铺面而来。 冯熙眉头都没有皱,对着王婆子道:“这尸体怕也放不了几天了,你定要仔细认清才好。” 王婆子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苏俊也跟了进去,仵作自然也在。 冯熙道:“麻烦仵作将被面掀开,给王婆子认个清楚。” 仵作依言将覆在梁氏遗体上的一块薄薄的被面全部掀开,露出了梁氏的遗容。 王婆子猛不提防的看到梁侍妾死不瞑目的眼,白眼珠子基本没了,就都是黑眼珠,好似直盯盯的的看着她,她吓的“嗷”的一嗓子,冯熙道:“莫要喧哗,免得惊扰了亡灵。” 仵作继续往下掀,王婆子抖如筛糠,汗如雨下。看到下半身还在缓缓的渗出一些血水,她实在是不敢再看了,转头冲出了停尸房。 冯熙也不理会,只对苏俊道:“苏护卫,既然那王婆子不在了,就麻烦你认认清楚。这是不是离王府上的梁侍妾?” 苏俊八尺男儿一身武艺现在说话也有些发颤:“应是梁侍妾。” 冯熙点点头,让人把王婆子拉了进来:“苏护卫说这便是梁侍妾,那便是你刚刚指认的那与人私通被奸夫所杀的梁侍妾了?” 遗体口鼻还在往出冒血水,不知道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王婆子觉得冯熙说了这句话之后,那梁侍妾的口中冒出一大股血水。 她吓得跪在地下连连磕头:“老奴没看到啊,老奴没看到!老奴也是为了送孙儿上学才这么说啊!梁侍妾您可千万别怪罪啊!”一边说一边抽自己嘴巴子。 可冯熙并不打算放过她,只依旧问道:“可认清了?是离王府梁侍妾么?” 王婆子磕头如捣蒜:“正是梁侍妾。” 冯熙继续问:“可是你刚刚指认的那与人私...” 还不等冯熙说完,王婆子打断:“回大人,老奴从未看到过梁侍妾做任何对不起离王府的事情!是老奴财迷心窍因为五十两银子污蔑梁侍妾,大人您行行好,放过老奴吧!!” 冯熙呵呵冷笑两声,迈步走了出去。 后面一行人也都跟了出来,那王婆子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两个衙吏扶着才将将的出了停尸房的门。 梁叶刚刚就在外面看着里面的动静,也知道了王婆子是来做什么的。王婆子和苏俊出来,梁叶走到停尸房门口冲里一拜:“姐姐!离王府的人来看你了!” 王婆子差点瘫倒在地下。 冯熙嘴角微扬,怪不得这个梁叶能撞了大运让小王爷和嘉敏县主都帮他,这小子年纪不大但是行事冷静,也确实有点小聪明。 回到公堂,冯熙坐回堂上升堂。 冯熙惊堂木一拍:“王婆子,你可知罪?” 王婆子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如今只跪在地上不停叩首:“老奴知罪,老奴知罪!” 冯熙接着问:“你何罪之有?” 王婆子碎碎叨叨的说着:“老奴不该贪图银两,不该做伪证,不该辱没梁侍妾清白,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冯熙从签简里面抽了一支红头签:“罪妇王婆子,贪图钱财、证不言情、平白辱死者清白,念其人老家贫,应予杖责五,儆彼冥顽。此判!” 说罢签子便扔到了地下。 两边衙役捡起签子便摆好了凳子,把王婆子拖了下去,噼里啪啦的打了五下。 苏俊在旁边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今日来送人证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庆王爷周皓轩倒是没有忘记这个苏护卫的存在,这时见板子打完了,便对苏俊道:“苏护卫既然走了这一趟,不如就把这个婆子给离儿带回去吧。” 离王应称庆王爷皇叔,所以这一声“离儿”还真是叫得。苏俊抱拳领命刚要转身,离王又幽幽的来了一句:“你回去与离儿说,这王婆子虽然糊涂,可念她年纪一把,就别再责罚她了,请个郎中给她瞧瞧伤,关中大旱我等在京中也要多多积德行善才是。” 苏俊应了诺,便半拖着王婆子回去了。 离王府。 可以预见的又是满地狼藉。 周昀离要活活气死了。 自己这个皇叔虽然与自己不甚亲近,但也从来没为难过自己,怎么今日也冲着自己来了? 自己的护卫去送人证没送成,挨了五板子回来也就算了,怎么还说这积德行善的风凉话? 真是气煞人也!! 第139章 验尸结果(二更) 离王实在是怄火。 最近怎么人人都与他作对! 派人去盗尸,没想到那京兆尹府忙了整整一夜! 派人去做伪证,没想到话没说完就被吓的屁滚尿流挨了五板子回来了! 那周彦不帮自己也罢了,还一起搅合在什么狗屁救济会半夜收粮! 自己的皇叔也是的,这时候还给自己说什么狗屁的风凉话!!! 周昀离一边恨恨的想着一边狠狠的砸着。 苏俊立在地下纹丝不动,甚至有两个杯子与自己擦肩而过他都没有避让,就生生在这里站着承受着离王这滔天的怒火。 周昀离砸了半天转过身来看到苏俊这个反应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让自己身边人对自己失望! 他无力的坐在圆凳上对苏俊道:“你且下去吧。” 苏俊应诺便转身出去了。 周昀离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罢罢罢!不过就是打死个侍妾!大不了挨一顿骂,再多禁足几天!也不去抢那尸体了也不去翻那案子了,就这么生受着吧! 周昀离这样想了一会又觉得十分不甘,终究还是唤了暗卫出来。 死个侍妾就要自己受罚,岂有此理!这个罚,自己绝不能当!! 暂且不提周昀离暴躁异常的安排后面事情,那边仵作和验尸官的验尸结果也出来了。 死者右臂骨折,脖颈处掐痕明显,双手手腕也有明显淤痕。从痕迹来看应该不是一日留下的,应该在生前受到了接连几日的殴打和虐待。 但这个不是致命原因,致命原因在异物入体,捅伤了器脏且失血过多才死于非命。 因着周昀离还是没有到案,这也只是三堂会审离王府侍妾案的第二日。如果现在就到离王府拿人还是要经过宣宗同意的。 是以,当日只能将验尸结果收录在案,等高德全回去禀了宣宗再看下一步怎么做。 楚逸芊今天倒是没有出来再看这个案子了,这几日她能帮的都帮了。 庆王爷和冯熙也都到了,那钟友泰和郑学德虽然会顾忌离王府势力却也都是效命于宣宗。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她应该继续管的了。 周诚和周彦熬了一宿,今日就回去歇息去了。 楚逸芊在婉容那边清点最近收来的各种珠宝书画和文玩,不知不觉周雁萧带队赈灾已有月余。依着赵欢来信说道的,那边的疫情控制住了应该再有二十来天就回来了。 剩下的物品她是要近期去拍卖掉的。这件事她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只是觉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着现在大家赈灾热情比较高,义卖也就卖掉了。若等到来年雪灾再卖怕就是来不及了。 而且现在常嬷嬷和张嬷嬷都在,所以账目还是过了明路的稳妥。毕竟等前方赈灾完毕,这些账目和物资肯定都要暂时封存起来了。到时候如果还是自己保管还好,若要不是自己保管,那万一这些东西被低价拍出自己也是有口难言了。 蒋婉容将账本拿在手里,又打开仓库,给楚逸芊看最近募捐的成果。 楚逸芊着实咂舌。之前看着册子上的数字还不觉得有多值钱,如今打开仓库对着账本这么看还真是....一笔宝藏啊! 各种品质大小不一的珍珠就有近一百匣;夜明珠、猫眼、没有加工的各色宝石也有五十多对;这些一堆一堆的宝石和夜明珠看样子这都是宫里出来的,想来要么是各宫娘娘捐的;要么就是皇亲国戚;再不然就是得过赏赐的一品二品诰命捐的; 头面收了有五百余副大多是上品,零散的珠钗、手镯、耳坠步摇什么的加起来有两千八百余件。应该是各府夫人小姐把过时的和不太 第140章 府中叙话 这日楚逸芊没有多逗留,申时刚过就回了府。 这一个月来开始为了救济会的事情在忙,后面这两天又因着梁家的事情在操心。 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的陪陪自己祖母和母亲了,也不知道大嫂这几天胃口好一些没,那两个妹妹有没有乖乖听话去陪大嫂。 楚逸芊回到家中换了衣服便先去了福安居。 老夫人正靠在迎枕上眯着眼睛歇着,月牙也在,应该是刚刚送来避暑糖水。 楚逸芊紧走两步到了老夫人跟前轻声道:“祖母,芊儿回来了。” 老夫人刚喝了那消暑糖水正舒坦的闭着眼睛歇会,倒也没睡着。 听到孙女回来了忙睁开眼:“芊姐儿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楚逸芊糯糯的回道:“想祖母了就回来了。” 老夫人笑了:“祖母也想芊姐儿了。事情可都办的顺利?” 楚逸芊点点头,刚要给祖母说这几日的事情,老夫人让她先不忙说,让月牙给她盛了一碗糖水。 今日送来的是是山楂甘草等物熬的红玉汤,入口酸酸甜甜又有银丹草清凉提神,一碗下去整个人都爽利了很多。 楚逸芊本来还想喝一碗,只是看着月牙盛完了这碗,那一盅就都没了,便挥挥手让月牙带着食盒先回去了。 楚逸芊没有坐在自己位子上,只是和往常一样坐在老夫人那罗汉床的脚踏上,和祖母说起了这几日救济会和离王府的事情。 祖孙二人还没说几句话,刘云卿也来了。看样子也是歇晌起来过来陪老夫人说话的,看到楚逸芊也在,脸上挂满了笑:“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楚逸芊站起来打量着自家嫂嫂,刘云卿略微丰腴了一些,肌肤白里透红,整个人也比上个月那恹恹的样子有了不少精神,楚逸芊放心的问道:“嫂嫂这几日胃口可好?” 刘云卿道:“好多了,每日在祖母这里蹭饭,没几日就把前段时间亏了的都补回来了。这几日胃口更是开了一些,看着什么也多想尝尝。” 楚逸芊笑了:“那感情好,明儿我让月圆递个南越的点心单子过去,嫂嫂要是想吃什么就尽管让她和月牙做给你吃。” 刘云卿牵起她的手笑了:“芊儿放心,有祖母和母亲在还能亏得了我?” 又打量了一圈楚逸芊问道:“芊儿这几日倒是清减了不少,可是那救济会还是很忙?” 楚逸芊扶着嫂嫂坐下,自己坐回位子上,开始接着说她这几日在救济会的事情。因着刘云卿献策控制到了疫情的事情大家已经知道了,所以楚逸芊大多还是说的那之后的事情,包括今日她看到婉容那边募捐来的东西。 老夫人倒是没有惊讶,虽然富贵险中求,但是险中求来的未必是富贵。 刘云卿有点微微的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时候也笑着打趣道:“都说了是前朝,那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都是前朝的了,再贵重也未免和他们主子一样存了个‘破’字,留在铺子里面既不镇宅又不招财,等人买也是个缘分,只是这缘分要等到怕是要有些年头了。” 众人都呵呵的笑着,李氏进来了。 李氏刚刚就听到楚逸芊回来了,只是当时手中有些杂务。现在手中杂务也做完了,便匆匆赶来了。 李氏冲老夫人行了礼,挥手免了刘云卿和楚逸芊的礼,坐下问道:“芊儿,你怎的与那离王有了过节?” 众人都一愣。老夫人说了不打听府外事情就自然不会去打听。李氏知道也是因为三天前楚逸芊和周诚在离王府门口露了脸,被人看到后传来传去传到了自己身边人耳朵里。 李氏特意让人打听清楚前因后果,那些人说来说去也说不清楚,只是说嘉敏县主是去救济会上工偶遇有人击鼓民怨状告离王,县主便与庆小王爷一起为民做主云云。 李氏想去问问楚逸芊,奈何这几日女儿都是早出晚归,自己也不忍心等她回来再干扰了她休息,索性等到她有空再问。今日听说她回来的早,便索性在这福安居问问清楚,左右这事到最后也是瞒不过老夫人,还不如一次说个清楚。 楚逸芊整理了下思路,便把前因后果给大家说了一遍。 从自己在府衙门口遇到梁东,再到后面与庆小王爷说了之后周诚与她一起出去,又到他们二人一起去离王府门口把那梁家众人从离王护卫手中解救出来回了府衙。 刚说完第一日,楚逸芊喝了一杯茶,接着说宣宗的反应。 从宣宗决定三堂会审到后面升堂、起尸,再说道了周彦报信,为了提防离王半夜盗尸放火他们如何做了应对,周诚和周彦忙了整整一宿去开库入物资。 众人听的连连皱眉,皇家之子大多心狠手辣,只不过宣宗正值壮年,离王现在就露出这么凶狠的爪牙真的好么?这不是寻着不招皇上待见么? 楚逸芊稍微歇了一下,又接着说那人证王婆子的事情,这下大家可就都坐不住了。这也太过分了!就算在主子眼中侍妾的命贱不值什么钱,可这死后还辱人清白就太过分了! 亏得那冯熙是百姓口中的“冯青天”,当日就戳破了他们这谎话,不然这梁侍妾真的是要死不瞑目了! 李氏急急的问道:“那起尸什么的,你没跟着去吧?” 楚逸芊到母亲跟前撒了个娇:“自然没有。女儿只是见那梁家可怜,那个梁叶又聪明伶俐不讨人嫌,这才顺手帮了一把。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庆王爷和冯大人做主,女儿可不敢再瞎参合了。” 李氏没好气道:“算你识相。你若是真去看了那尸首,明儿也就不用去救济会了。母亲非把你送到道观好好的去净几日心!” 楚逸芊忙嗔道:“那关中百姓是百姓,京中百姓也是百姓。女儿帮了他们一把,也不求着他们感恩,那些邪祟怎么会来招惹女儿呢?” 李氏气到:“这是什么话!你这女儿家的出去疯了几天倒是疯出道理来了!” 老夫人哈哈的笑了:“我家芊姐儿月余未在祖母跟前,怎么这倒是有些胸怀天下的风范了。” 楚逸芊吐吐舌头,回到祖母身边脚踏上坐下:“祖母,您寿辰快到了呢。” 这倒是了。老夫人十月十八的生日,如今已进了九月,寿辰确实也快到了。 第141章 审离王(二更) 老夫人眯着眼睛说道:“是啊,祖母又老一岁了。” 李氏也站起来道:“这几日儿媳还想问母亲,今年关中大旱,这寿辰怕是不能与往年那么热闹了。” 老夫人摆摆手:“如今关中大旱,我的儿子孙子不是在边疆就是在灾区。做祖母的怎么能托他们后腿呢?” 李氏劝道:“虽是关中大旱,但这寿辰还是要过的。不过操办的比往年小一些便是了。” 老夫人笑了:“寿辰宴席是要摆的,菜式简单一些便是。不过小倒是不必了,请庆老王爷夫妇是一定要请的,其他的你看着请便是。” 李氏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母亲的意思是?” 楚逸芊明白饿了祖母的意思,欣喜的站起来给祖母行礼:“谢祖母!” 李氏更是纳闷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呢?刘云卿忙给李氏解释了那日与老夫人商议的,若关中救济会这次银两物资用不完就建社仓的事情。 楚逸芊明白,祖母定是要拿着这次寿辰的事情让庆王府那对老顽童出面把社仓的事情解决了!小姑娘欣喜的围着祖母叽叽喳喳,甜言蜜语一筐一筐的甩给老夫人。直把老夫人哄得合不拢嘴,连刘云卿和李氏看着楚逸芊这谄媚的样子都跟着笑的直不起腰来。 且不说楚逸芊在将军府与家人叙话,只说冯熙等人面见宣宗。 冯熙已将验尸报告让高得全呈给宣宗御览,宣宗看了也是一肚子火。 这个儿子果然是胆大包天又心狠手辣!如今也是护他不得了!倒不是因为周昀离弄死侍妾的事情让宣宗生气,是这手段和态度让宣宗心有余悸。 离王定是与王位无缘的,只是不知这几年是受了何人蛊惑还是因着自己宠爱所以生了那不该有的心思,行事越发胆大妄为起来! 只因自己下了令禁足便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妾如此下手都毫无悔改之意,若哪日这面对自己不趁他意,周雁萧挡了他的路,那后果岂不更是严重? 如此逆子,不如趁这机会狠狠打压一下他的戾气! 宣宗一言不发,下面几人和高德全也不敢说话,盏茶的功夫,宣宗心意已决。 “庆王周皓轩、大理寺卿冯熙、刑部尚书钟友泰接旨。” 三人撩袍跪倒:“臣等接旨!” “离王府侍妾死状凄惨,凶手下手狠戾,京中百姓因此议论纷纷,有辱皇家颜面。纵是朕也护不得他。着你等近日就传离王过堂,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案犯是谁,都不得包庇轻饶!” 虽然宣宗也知道这在离王府伤人性命的也只有离王,但是案子未破自己也不好先给自己儿子定罪,便只说了凶手二字。且这次就算察明了凶手正是离王,按照当朝律法也罪不至死,不过惹了如此轩然大波,怕是要降为郡王了。 宣宗其实暗暗有些高兴的,若不是这梁侍妾的侍妾,自己若要想降离王等级还真有些为难。若把这上下勾结贪腐的事情都说出来,那自己这个当父皇的也要落一个管教不严的名声,因着侍妾的事情自己倒也正好狠狠的压一下这个长子的气焰! 至于梁侍妾?死已经死了,因她之名让当朝王爷吃这么大一个官司,她死了也是不亏的。宣宗眼里还真没把这梁侍妾的事情当回事。只不过如今也要做做样子:“那梁家众人痛失爱女,庆王还需妥善安置。抚恤金上不得克扣,等察明真相后,另选风水宝地将那梁侍妾下葬。不得有误!” 众人领旨。 虽然皇上没说那离王就是凶手,却也说了让他们据实察明,让离王过堂配合审案,之后不管是谁都可从严处置。这也就够了,若要皇上定罪,那还要他们几个做什么? 宣宗说完之后便对高德全道:“若离王不肯配合,你就去传朕口谕,让他务必配合三堂会审,不得再做耽搁!”高德全也忙躬身领旨。 第二日一早,三人便升堂过案,高德全随着郑学德去了离王府一趟,请离王过堂。离王依旧称病,高德全只好宣了皇上口谕,离王这才让众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在屋子里磨蹭了两盏茶功夫才出来。 那边梁家众人、离王府管家都已经在堂上等着了,百姓在离王府门口见有京兆尹府的衙吏在门口便知道这是来传离王过堂了,一时好奇也就围了一圈看着。等会果然见离王与郑学德还有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出来上了马车,便知道今日就要在公堂上审离王了。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众人纷纷放下手中活计,跟着去京兆尹府看热闹。 后面救济会的公子小姐虽然也想来看热闹,却又因着离王身份不敢明目张当来,只是打发身边的丫鬟小厮过来看了。 一时间外面又围了一圈人。 离王心中不悦,刚刚一路跟着人议论纷纷已经让他难压怒火,如今到了公堂上又这么多人围观。真真是欺人太甚!要审便审,为何要过明堂让这么多百姓看着? 心中憋着气的离王到了公堂上看到庆王爷只行了个半礼,对于其他人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便立在当中冷冷问道:“本王日前暑热感冒,这几日多有不适。不知几位大人传本王过来何事?” 冯熙也不管他态度如何,只道:“离王府暴毙的梁侍妾可是殿下侍妾?” “正是。”离王无所谓的开口,又道:“本王身子不适,站着说话怕是说不了一会。” 庆王爷笑眯眯的让身边长随给他送去一把椅子。离王掀袍坐下态度自若,仿佛死的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冯熙接着问:“殿下可知那梁侍妾如何暴毙?” “本王不知。”顿了一下又说道:“听下人传来,说是与府中护卫私通,私奔不成那护卫便下了狠手。只不过具是传言,无有证据。念她服侍本王一场,也就不再去深究了。且重罚了那造谣之人,不论如何也不能辱没了死者名声。” 冯熙没有接茬,继续问:“那殿下何时最后一次见到梁侍妾?” “本王最近身子不适,已经很久没进过梁侍妾的院子了,想来....应有月余了吧。” 冯熙点头:“竟是如此,来啊,把验尸报告给离王殿下过目。” 旁边的衙役将验尸报告递给周昀离。 周昀离看了皱了皱眉头:“梁侍妾竟然去的如此凄惨!” 第142章 审离王2 离王转脸问管家:“下葬之事可是你安排的?” 老管家忙回:“正是老奴。” “你都未曾好好查验过梁侍妾尸体???!!!” 离王十分恼火。 这些下人真是不当得用。自己当时失手,他们查验一下尸体好歹把那镇纸拿出来,也不会留下如此隐患。 老管家瘪着嘴道:“梁侍妾乃殿下后宅之人,老奴实不敢逾矩。” 离王还要发难,冯熙拍了惊堂木,“啪”的一声惊得众人一颤。 冯熙冷冷开口了:“殿下若要管教下人还是回府再教为好,此乃公堂之上,还请殿下收敛一二。” 冯熙这惊堂木真是打了离王一个耳光。 离王胸中怒气更甚,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抬头看了看上面三位大人旁边的高德全,他恨恨的咽下这口气,有朝一日,一定要让你冯熙跪在我面前磕破脑袋的赔罪! 冯熙接着问:“依殿下所言,殿下已月余未见过梁侍妾?” “正是。” 旁边梁家众人心中愤恨万千却不敢咆哮公堂,只是低低的哭。 冯熙让人传人证。 带上来的是一直跟着梁侍妾伺候的一个婆子。因为梁侍妾位分低,所以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雀儿和一个婆子伺候,那个丫鬟后来不知所踪,想来也是被离王灭口了。 这个婆子后来一早逃了出来躲回了乡下,因着这个婆子平日也到不了离王近前伺候,所以离王居然压根忘了这个婆子的存在! 冯熙先问:“堂下所跪何人?” 婆子回道:“老奴乃离王府梁侍妾院子伺候的赵婆子。” 冯熙又问:“你在离王府多久了?何时分到梁侍妾院子里的?” 婆子继续回道:“老奴在离王府不过十年,之前一直在厨房打下手,梁侍妾入了府,老奴才分到了梁侍妾的院子里。” 管家此刻也跪在一边,冯熙便问那管家:“府上可有赵婆子这个人?” 管家看了一眼,想撒谎却是不敢了。这府中买卖下人都是在官府备了案的,这谎是撒不得的,便道:“确有此人。” 冯熙便让婆子讲述一遍当晚的事情,这个婆子不敢藏私,战战兢兢的说出了自己听到的。 据这个婆子所说,连着三日离王都会来梁侍妾院子里。事发当日晚上赵婆子就在隔壁耳房值夜,也亲眼见到了离王进了梁侍妾院子。 后面她听到了梁侍妾惨叫却不敢去查看,因着几日离王每日来梁侍妾院子里动静都很大,每次只等离王走了小丫鬟雀儿才敢进去伺候,每次回来眼睛都是红红的,赵婆子这几日也一直在耳房与那雀儿作伴,不过这事外人却是不知的。 后半夜梁侍妾声音越来越低好似被什么捂着,到后来听到闷闷的尖叫一声就再没有声音了。 再听到好似离王出去了,在后来外面悉悉索索有人进进出出的抬着东西便心中一颤,她到底比雀儿多吃了几十年盐,当时便拖着雀儿不许她出去,雀儿却死也不肯留下,非要去看看自家主子如何了,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 赵婆子说道这里抹了把泪。又继续说,自己第二日一早趁着那送菜的人来,塞给了人家十个铜板,只说自己要回去看看老伴儿,就偷偷出了府。因着自己之前在厨房打下手,所以送菜的时间和来往的人员她是清除的,也因此自己才能顺利的溜出去。 说道这里,赵婆子好似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给堂上的大人磕了个头:“老奴还有冤要伸!” 众人皆惊,冯熙问道:“你有何冤?” 赵婆子道:“老奴与老伴儿相依为命,无儿无女。那雀儿知冷知热甚是乖巧,自打老奴进了离王府之后就甚是投缘,老奴与老伴儿一商量,便收她做了干孙女。如今雀儿生死不明,还请大人做主,帮老奴找到雀儿!” 外面众人这才明白,这老婆子为啥敢冒着杀身之祸过来给梁家做主。原来这背后还有个小丫鬟雀儿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离王听到此时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上前一个心窝脚就把赵婆子踢倒在地:“你这刁奴!吃我的喝我的这时候反过来咬我一口!” 旁边衙役不敢阻拦离王,只是急急的将那赵婆子拖到一边。 庆王爷开口了:“离王稍安勿躁,这案子还未审完,人证说的也未必都是真的。若你这一脚将她踢出个好歹来,怕是假的也成真的了。” 离王心中这个憋气,恨恨的坐下之后对旁边苏俊道:“拿茶来!” 苏俊看了一眼庆王,庆王爷点点头,这才转去后面帮离王端了一杯茶过来。 冯熙也不着急,只等离王一盏茶下肚,才又问道:“那赵婆子说的可是实话?” 离王恨恨道:“本王不知她受了何人蛊惑,竟然如此污蔑本王!还请冯大人察明真相,还本王一个公道!” 冯熙绷着脸道:“那还请离王看看,可认得此物?” 旁边衙吏又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赫然放着一只白玉扳指! 周昀离这时实在是坐不住了。自己那日之后确实就没在见过这只扳指,他只道自己随手放在哪里不记得了,不曾想竟然在这里出现! 这扳指是内务府造的,十五岁以上的皇室男子人手一只。这扳指原是一种射箭工具,戴于拇指,正下方有一个槽,用来扣住弓弦以便拉箭,作用是防止放箭时,急速回抽弓弦擦伤手指。 宣宗怕这些皇室宗亲日日安逸忘记了骑马弓射,便让内务府打造了这扳指,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均有一只,只不过根据等级不同材质略有不同。离王是亲王,当然是上等的白玉扳指! 离王现在不认都不行,那庆王爷可就在堂上坐着呢!庆王自然也认得此物! 周昀离咬着牙道:“本王前几日就丢了这只扳指,没想到却是贼人偷了来污蔑本王!” 冯熙实在是不愿和他纠缠下去饿了,“啪”的又拍了惊堂木。 “离王殿下,本官人证物证俱在,岂能容尔一再狡辩?!若殿下不肯承认,便请殿下也呈上人证物证为尔洗脱罪证!” 离王不语,冯熙继续道:“我且问你,事发当日,殿下歇在何处?” 周昀离恼火异常,噌的站了起来:“你区区一个三品的大理寺卿,竟然敢于本王如此说话!” 第143章 审离王3(二更) 冯熙对着皇宫拱了拱手道:“陛下有旨,‘离王府侍妾死状凄惨,凶手下手狠戾,京中百姓因此议论纷纷,有辱皇家颜面。纵是朕也护不得他。着你等近日就传离王过堂,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案犯是谁,都不得包庇轻饶!’” 说完又对离王道:“纵我只是个区区三品的大理寺卿却也是陛下钦点的官员,离王殿下还是慎言!” 说罢也不去看那离王气的发红的脸,继续朗声问道:“我且问你,事发当日,殿下歇在何处?” 离王恨恨道:“本王今日身体不适,就歇在自己院子里。哪儿也未去。” 冯熙点头:“可有人证?” 离王道:“贴身小厮有二、护卫只有苏俊。难不成冯大人要大显官威,统统拉上来审问?” 冯熙不卑不亢:“大显官威倒是不敢,这拉上来审问倒是要的。” 离王早已安排好了这两个小厮和苏俊,只是这冯熙历来铁面无私又经手案件无数,若那两个小厮经不住他问出了破绽可如何是好? 离王抬眼看了一眼其他二人,一个是庆王,周昀离想都不想就回头看向了另一个。这一次庆小王爷没少给他添堵,这老子也不护着自己,日后定要他们好看!另一个是刑部尚书钟友泰。 这是个宣宗的人,自己也知道他只效忠于宣宗所以之前没有敢妄动手脚。是以,这钟友泰既不是自己的人,和自己也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冲着宣宗的面子,总也该为自己开脱一二吧? 离王如此想着便开口了:“钟大人,这堂上三人,皇叔乃是宗人府宗令他不审也倒罢了,你乃堂堂一品刑部尚书坐在一边干看着是何道理!” 钟友泰也站起来回了个半礼给离王:“殿下有所不知,这三堂会审乃是皇上旨意...” “怎就不知!从第一日父皇下旨三堂会审就有人去王府宣旨了!本王怎的就不知!”离王不耐烦的打断钟友泰,这个老狐狸到现在还在推脱!此人之后也不当得用,日后成事了,这个人发配到苦寒地区去做个七品县令罢! 若堂上三人知道这离王心中已经幻想着自己登基之后要怎么收拾他们,想必也会笑破肚皮吧。这个离王真是不识时务,如今这么一闹,分明是宣宗要断了他的念想啊!怎就不知呢!还口口声声本王知道,这知来知去,到是知道什么啊! 纵然被离王打断了说话,这钟友泰也不恼,只继续道:“殿下息怒,这三堂会审是陛下旨意,宣旨的时候先念的便是冯熙冯大人的名字,这主审自然是冯大人。下官也只是来做个陪审而已。当然,所冯大人审案当中有任何不妥之处,下官也定会制止,这点还请殿下放心。” 这话说的把离王气个仰倒。 今日冯熙如此当着众人下了他的面子,自己暂时没有应对之策,气的他眼珠子都发红了当下也顾不上场合,反手拿来那旁边的茶杯就摔了一地,怒斥道:“好!三位大人好大官威!如此要审便审吧!” 周皓轩皱了皱眉,这周昀离怎么如此沉不住气了?之前他私下结党营私也好,阴谋阳谋也好,毕竟是皇家子女,哪儿有一个简单的?这如今居然咆哮公堂,且外面围观百姓众多,这也太给皇室丢人了! 周昀离看到了庆王皱眉,冷笑一声道:“皇叔可是对本王不满?也是,若本王向其他人那样会哄着皇叔高兴,如今又何至于在这里被外人审讯而皇叔只看笑话呢!” 得,这周昀离是真是好日子过够了。高德全还在一边呢,听得暗自咂舌。只不过他面上纹丝不动。跟着宣宗那么久了,这点面部功夫还没有的话,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一百次了。 庆王爷淡淡开口:“离王莫急,这案子是陛下下旨三堂会审,却也一再说不得为难离王。本王来这里一来是因着此乃宗人府分内之事,二来若真有冤情本王也不会置之不理。苏护卫,去给你家主子换杯茶来。” 庆王这几句话没有提到宣宗一言半语,却把离王惊醒了。自己刚刚太生气了乃至口不择言。现下众人围观,若再出丑下去,怕是会彻底惹了宣宗厌弃。 思及此,周昀离忙恭恭敬敬给庆王行了个礼:“皇叔莫怪,皇侄最近中了暑气心烦气躁,今日在这公堂上若有冲撞还请皇叔恕罪。” 庆王挥挥手:“离王不必客气,酷暑难当,气躁也是难免。” 两个小厮很快就到了,跪在地下等着问话。 冯熙问清楚了这二人姓名,一个叫阿左一个叫阿右。看来这离王是真的没把下人放在眼里,起个名字都如此随意。这一般跟在主子身边的小厮名字都多少会用点心思,这离王竟是毫不在乎的。 那二人说的一致,都说离王那日歇在自己院子里,并未出过院子云云。 苏俊的证词自然是与他二人一致的。 至于那白玉扳指是怎么回事,这几人一致称离王最近病在榻上,许是没带放在哪里了,具体如何丢失的他们也不知。 周昀离松口气,还好没一起蠢死! 冯熙心中也是一阵无名火,这离王还真是无赖,人证物证俱在,居然就想当堂赖账了! 只不过这离王到底身份贵重,大家明知他是在耍赖皮死不认账却也不能当堂打他几板子刑讯逼供,离王打不得,下人也打不得。这么不温不火的问案怕是压根问不出来什么,这可如何是好? 堂外众人从那赵婆子来了就都猜到了真相,没想到后来那离王死不认账,又弄来了三个人证,还真是打算拿着王爷的脸皮硬生生扛过去了! 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冯熙又开口了:“先将阿左阿右带去后院认认尸体。” 衙吏带二人离开了,冯熙问道:“离王身体不适有几日了?” 离王道:“快有十日了。” 冯熙点头:“可请大夫看过?” 离王继续道:“府医看过。” 冯熙继续点头没再言语。 冯熙扭脸对旁边衙吏道:“去把阿左先带回来。” 衙吏很快就把吐的一脸菜色的阿左带回来了,冯熙问道:“你可认清了,那是梁侍妾否?” 阿左道:“认清了,确实是梁侍妾。” 冯熙又问道:“离王病了几日了?” 阿左一愣,看向离王。 冯熙再拍惊堂木:“大胆!本官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第144章 离王府府医 冯熙再拍惊堂木。 阿左刚刚看了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如今又被这惊堂木一下便哆哆嗦嗦的回道:“大约六七日,” 阿左想着离王要避开那梁侍妾事发,如今也有五六日了,那差不多早病一天就够了。他怎么知道离王让自己早“病”了两天呢! 冯熙接着问:“哪个大夫给离王诊的脉?” 这把阿左问道了,想了一下便道:“是..济仁堂的张大夫...”看了看离王的脸色又改了口:“不对,小的记错了,应该是那保和堂的钱大夫...” 离王的脸色彻底黑了,他当下也不敢乱说了只道:“大夫是苏护卫出府请的,小的只顾伺候殿下,未曾记住是哪个大夫来了。” 冯熙接着问:“哪个苏护卫?可是你面前那个苏俊?” 阿左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苏俊苏护卫!大人不如问问苏护卫,他定记得清!” 冯熙冷笑一声,让衙役把他拉到一边扯了快破布塞住了嘴,又让人把阿右带了回来。 阿右也吐的不清,进来跪在地上只是哆嗦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 冯熙问道:“阿右,你可看清了,那是不是离王府的梁侍妾?” 阿右道:“回...回大人...正是梁侍妾。” 冯熙继续问:“你可曾认得那梁侍妾的丫鬟雀儿?” 阿右有些愣怔的回道:“见过一两次。” 冯熙又问道:“离王殿下病了几日了?” 阿右本能的看向离王,离王怒火滔天站了起来刚要说话,冯熙“啪”的拍了惊堂木。 旁边衙役喊着:“威武” 钟友泰开口了:“殿下可是嫌这堂上闷热?暂且等等吧。等冯大人问完了案子,就可以回王府歇息了。只是这公堂之上却断不能被人打断,还请殿下恕罪。” 离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也不看阿右。 冯熙道:“阿右,你为何不答本官问话?!” 那边阿左被堵着嘴,却还支支吾吾的喊着,阿右彻底懵了,汗一滴滴的往下掉,冯熙又问了一遍,他战战兢兢的答道:“约是五六日吧。”他的脑子现在完全是混乱的,只够算出来这梁侍妾死了几日,哪儿还能顾得上让离王多“病”几日呢! 冯熙也不质疑,只接着问:“是哪个大夫到王府给殿下诊的脉?” 阿右这叫一个为难,哪个大夫? 阿右前几日倒是见一个大夫过府给王妃看病了。那个大夫好像是回春堂的,他便答道:“是回春堂的金大夫!”这下众人皆笑了。 金大夫是妇科圣手,怎么也不至于给离王看病啊! 阿右看到众人哄堂大笑便知道自己闯下了祸,这回去怕是连命都没了,忙又说道:“大人,小的被那尸臭熏的有些头晕,刚刚说的好似不对,那金大夫是去给王妃看病的,若不信可请衙吏去回春堂一查便知。那日的大夫小的现在一时想不起来,不过小的记得是苏护卫去请的,还是请大人一问苏护卫便知!” 冯熙让人把阿右也拖到一边,看着苏俊:“苏护卫,那就请你说说,那日是哪位大夫给殿下诊的脉?” 苏俊的汗一滴滴掉了下来。不管哪个大夫都不能乱说,一来提前没打过招呼,二来就算和大夫通了气,那医馆也有出诊记录。其实当离王说是府医看病的时候,苏俊便知道大势已去。 离王心烦意乱也不问府中杂事当然不知道,离王妃为了给离王做脸,不仅响应关中救济会号召捐款捐物,也一并把府医送到灾区去了!! 离王是知道离王妃捐款捐物的,只是他向来不耐烦与离王妃多说,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自家府医也去了灾区! 离王看苏俊不说话也不明白是为何,刚刚自己说是府医看的,那苏俊明明就在一边,为何他不能直接说是府医呢? 冯熙不急不恼,只是手指又忍不住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 离王府府医也去了灾区这件事,还是自己家那个话多到不行的女儿回去和他唠叨的。那日冯曼文和他说,那离王妃捐了多少多少东西,还把府医也送来了,据说那个府医医术十分高明如何如何。 当时冯曼文还说什么虽然离王不讨人 第145章 咆哮公堂(二更) 听到林如雪说如果府医脱队需要如此繁琐,庆王爷便开口了:“这是何意?” 林如雪冲着庆王爷行了个礼道:“一是因为灾区疫情蔓延,这些外面的府医和医学徒进去之后若随意出来走动,也怕将疫情带到其他城镇,所以需要观察七日和写清楚去向,若到时候其他地方有类似疫情发生也好及时救治;其二是来的时候是当地官府接收的,走的时候如果不做个登记,这到最后人不见了是在灾区遇难还是偷偷回京了都未可知,所以需要当地官府知晓此事;至于救济会这个章也是必须要盖的,人是从救济会送出去的,若他们半路因着个人原因脱队,回头各府还是各医馆找救济会要人又该如何说?所以救济会收到提前脱队文书,自然会通知主家,日后也好说个清楚。” 冯熙点点头:“林小姐说的极是,那林小姐可曾收到离王府府医的脱队文书?” 林如雪没有丝毫考虑便道:“自从救济会的医护队伍入了灾区,还未曾收到一封要脱队的文书。” 冯熙笑了:“如此,便麻烦林小姐了。” 又对楚逸芊说道:“叨扰县主走这一趟,下官问完了。” 楚逸芊也不矫情,点点头便与林如雪一起回了后院。 离王坐在一边,从林如雪说了离王府府医姓吴去了灾区他便知道自己今日大意了。居然不知道自家府医何时去了灾区! 后面他便一直闷声想着办法,任由冯熙与林如雪一问一答他什么都没听进去。 从一早来了这京兆尹府到现在已经快未时了,天气正是炎热,呆在这里已经两个多时辰,又闷又热,这半天连水也没有了。 离王终于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冯熙道:“好一个大理寺卿,真真是欺人太甚!” 冯熙毫无惧色:“离王殿下虽身份贵重,却也不该咆哮公堂。殿下可以对冯某不满,却不该指责大理寺卿,殿下如此将大周律法置于何处?” 离王气的手都发抖了:“一派胡言!大周律法乃我父皇定的律法,大周公堂乃我周家的公堂,本王如何咆哮不得?如何蔑视不得?!”一边说着一边就将椅子一脚踹开。 冯熙忙让人上前阻拦,离王一脚踹开那两名衙役大声道:“区区一个大理寺卿也敢对本王如此放肆!本王看你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庆王忙派人过去将离王拉到后面稍作歇息。 外面百姓被离王这作态吓了一跳,短暂的噤声之后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说的没错啊!这天下可不就是人家周家的天下么!” “哎,大周律法就是他爹定的,大理寺卿都说罢就罢,我等小老百姓还给那梁家伸什么冤啊!” “哎!梁家那小子!你快带你父母回去吧!别告了!” “回?回能回哪儿去?这大周哪儿不是人家离王家的!” “咱们不会被那离王教训吧?”终于有个人弱弱的质疑了。 百姓们开始惊慌了,有胆小的就往后退了。 这时候有胆大的喊道:“去他娘的离王!皇上都下旨审他了,他还想抗旨不成!” 立刻有人附和:“对啊,那冯青天从来不畏强权,应该没事。” “冯大人啊!我们是打抱不平,你可要保护好我们啊!” “你喊冯大人有什么用,没听到他也马上做不成官了么?” 场面开始慢慢失控。 别说冯熙了,就连庆王爷和高德全也都没想到周昀离居然会再公众面前如此失态。 如今看到百姓对离王的气话已经上升到了不信任朝廷,不信任宣宗,一个个急的都站了起来。 庆王起身走到外面,对百姓道:“我乃当朝庆王周皓轩,大周自建朝以来,历朝历代的皇上都是一心为国为民。当朝天子宣宗更是爱民如子,不然也不会让我等开了明堂,三堂会审离王。” 众人虽然不再说话,却也还是有小声议论的。 庆王继续道:“这些日子关中大旱,便是皇后亲手创办的,且皇上不仅派出了皇后嫡子三皇子亲赴灾区,还御笔亲提了‘关中救济会’让救济会在此办公,这事诸位应该清楚吧?” 众人点头,还有人小声说:“那倒是,若不是那庆小王爷和嘉敏县主,这梁家别说伸冤,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庆王继续道:“那庆小王爷周诚便是犬子,嘉敏县主楚逸芊是明月大将军楚凤崎的嫡长女,如今响应了皇后号召,都在这府衙里面为前方灾民募捐筹款筹物资。” 一转头又指了指冯熙道:“就连冯大人的儿子和女儿,也在救济会为灾民忙碌。这都是奉了皇上皇后旨意。如今我等在京兆尹府三堂会审也是为了让大周百姓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众人慢慢平息下来,看着庆王。 有人小声问道:“他叫你皇叔,你会不会包庇他?” 有人附和:“对啊,会不会是因为怕你家儿子得罪了皇上,所以你出来打圆场了?” 庆王道:“本王乃宗人府宗令。奉皇上旨意与大理寺和刑部一起会审此案。” 想了想又笑道:“若本王真是那阳奉阴违的虚伪小人,犬子断然也不会对皇室宗亲打抱不平了。这点还请各位放心。” 高德全见庆王爷都安抚的差不多了,这时候也站出来说话了。他快步走到庆王爷身边对大家作了个揖道:“各位父老乡亲,咱家乃奉皇上旨意,监督这三堂会审。皇上有旨:‘离王府侍妾死状凄惨,凶手下手狠戾,京中百姓因此议论纷纷,有辱皇家颜面。纵是朕也护不得他。着你等近日就传离王过堂,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案犯是谁,都不得包庇轻饶!’” 钟友泰也快步走到前面对大家道:“高公公乃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大总管,此次开堂,皇上怕我等因离王身份贵重不好办案,特意让高公公来监督一二。” 这个老狐狸说话真的是一刀见血,本来高公公来的初衷是宣宗要护着点皇家颜面,到他嘴里便成了铁面无私了。 众人见这么多大人都下来解释了,虽然不再闹腾了,却也一时有些愤愤。毕竟离王刚刚说的话就是视众生为蝼蚁啊! 高德全心想反正也得罪了离王了,不如就再拍拍宣宗马屁吧!又开口道:“皇上还有旨‘那梁家众人痛失爱女,庆王还需妥善安置。抚恤金上不得克扣,等察明真相后,另选风水宝地将那梁侍妾下葬。不得有误!’” 高德全说完之后便对大家道:“这两道圣旨可都在京兆尹府府衙上呢,做不得假!” 众人这下算放心了。 离王那话让大家觉得自己不是为梁家伸冤,而是为在自己鸣不平啊! 第146章 结案陈词 庆王、高德全和钟友泰纷纷上前安抚半天,众人才平静了下来。 要知道这恐慌可比扔瓜皮骂大街还可怕。 扔瓜皮骂大街虽然看起来狼狈,但是最起码百姓还愿骂;离王那番话说完,大家骂都不敢骂了,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往轻了说就是对朝廷的质疑,往重了说 众人虽然稍微踏实了一些,却还是不肯离开。 一个个在问:“不会糊弄走我们就算了吧?” “不好说啊,这老子打儿子的事情,打不打都不好说啊。” “哎,虽说他们面上是答应了,谁知道日后这判是不判呢?” 众人正嘀咕着,冯熙下来了,对众百姓拱了拱手:“各位父老,冯某为官多年手中经办无数案件,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恶人的心走到了今日。如今各位尽可放心,有冯某在,便定会还那梁家一个公道。每次开堂都会明审,也欢迎各位来做个见证。” 众人听了这话便都跟着说:“那感情好。” “这样行。这样就对了。” 还没议论两句呢,冯熙又道:“那离王咆哮公堂不行,众位也要克制一二,切莫扰了公堂审案,各位父老多多配合。” 冯熙说着又给大家作了个揖,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至此,由离王惹起的乱子算是压下去了。 既然今日已经让离王不痛快,也让百姓起了疑心,这案子也就没法继续托下去了。 其实本来案情非常清楚,现在又多了那个赵婆子和白玉扳指做人证物证,也不是离王不认就不认了。只不过之前是想托几天做做样子,如今看来,这样子也差不多做够了。 三个人加上郑学德一起就把案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做了结案文书。 至于定什么罪,可能就要庆王和宣宗商量了。 书记员执笔唰唰唰很快就写好了结案陈词,几人再三检查确认没什么其他的遗漏了,才各自盖了相关印章。 高德全有些疑惑,这结案陈词就这么简单就做好了?就当堂做完了?会不会有些草率? 冯熙看了高德全一眼,淡淡的道:“高公公可有什么疑义?” 高德全笑着打了个哈哈:“咱家哪懂这公堂的事情。只不过没见过结案陈词是怎么写出来的,如今有些好奇。” 冯熙道:“实不相瞒,这结案陈词今日确是特例。” 钟友泰也道:“高公公啊,这案子有多清楚,咱们老几个都清楚,只不过这该问的也问了,离王一次两次当堂指使他人做伪证也都被揭露了。现在伪证不成便咆哮公堂,外面百姓您也看到了,多是不满啊。” 说着伸手指了指天,然后又赶紧把手指缩回袖笼继续道:“如今这结案陈词早些写了,庆王爷也就能早日和陛下商议,也好给外面那些老百姓一颗定心丸呐。” 高德全看向外面,这大热天的,外面百姓还没有散。虽然没有那么激愤了却都神色恹恹的。 没办法,老百姓从来是敏感又容易从众的,如果这事情处理不好还真不是件小事。 高德全心中叹口气,罢了,这离王也确实是缺乏管教了。 前面写好了结案陈词,便叫离王过堂。 离王在后面大发雷霆,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 冯熙审阿左阿右又假惺惺的让林如雪上来问话,不就是因为自己说了是府医看病么? 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非要过明堂! 若没这么多人看着还好一些,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被冯熙如此打脸,之后如何出门! 他提起桌上的茶壶就想砸,那边的衙吏也不敢拦,只是喏喏的在旁边看着。 苏俊附耳说了几句话,从离王手中接过茶壶帮离王倒了一杯水,离王这才恨恨的坐下。 自己坐在这边大半个时辰,居然没个人来解释伺候!这算什么!! 周昀离坐着也来气,毕竟这地方不比离王府有冰盆什么的,这闷热闷热的且今日也一直生气,现在更是七窍生烟。 他正坐着生闷气,前面有人来传话,说让离王继续过堂。 离王怒不可遏,从早上到现在,自己什么都没吃过,只喝了几杯水,那公堂上人那么多,酷暑难当气味也不好闻,非要让自己再回去问话是何居心?? 离王快步走到了公堂,本来给他准备的椅子也撤了。 冯熙这次没有任何含糊,直接问道:“离王,你可知罪?!” 这是离王这辈子听到最过分的一句话。 他噌的两步走到案前,眯着眼睛道:“冯熙!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冯熙又问一遍:“本官问,离王,你可知罪?!” 离王还要再说什么,冯熙啪的一拍惊堂木,把离王吓了一跳。 冯熙站起来拿着案卷说道:“经大理寺、刑部、宗人府三堂会审,现离王府梁侍妾暴毙一案已查明如下:离王周昀离夜宿梁侍妾院子,因争执失手错杀梁氏小花铸成大错......” 到底还是要给离王留点情面,而且离王都未开口认罪,他们自己写的结案陈词自然也只能往轻了说。 周昀离气的青筋都暴起了:“好你个大理寺!好你个刑部!好你个宗人府!本王还未认罪,你们便敢捏造事实虚构案情,诬告陷害!好!好!好!” 说罢便转身要走,众人都看向冯熙,冯熙摇摇头,也没让人拦,任凭离王走出公堂。 众人不解的看着冯熙,冯熙笑着对高德全说:“你不是说我这结案陈词蹊跷么?” 高德全愣怔的看着他,冯熙道:“确实蹊跷,哪有这么断案的。只不过若不这样,那离王便是再耗三年也不会说明真相了!” 怪不得...高德全这才明了,原来这冯大人是在用激将法让离王认罪呢! 冯熙整理了下官袍,对众人说:“愣着干什么?走吧!” 便迈步出了大堂,众人反应过来了,也纷纷整理了下官袍,随着冯熙一起进宫面圣了。 高德全心中暗道:“都说钟友泰是老狐狸,看来冯大人也不遑多让啊!这一来二去又把离王这个案子推到了宣宗跟前了!” 不过也好,这离王真到了宣宗跟前怕是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案子也就破了,自己也不用每天热的和狗一样在这京兆尹府天天来作陪了。 哪儿都不如皇宫舒服啊!高德全一边想着,一边也踱步跟了上去。 第147章 尘埃落定(二更) 离王果然进宫了。 现在正跪在宣宗面前把冯熙如何不给他情面的事情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 宣宗一只手中捧着奏折,半眯着眼听离王在那边抱怨。等离王说完了,宣宗问道:“朕且问你,那梁侍妾可是死于你手?” 离王愣了,他刚刚实在是太气愤了所以才跑到皇宫来参了冯熙一本,倒是没想过这起因还是在自己身上? 反正人已经死了,而且是个没有背景的侍妾,且证据确凿由不得他再抵赖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周昀离答道:“儿臣一时失手...” 还没等他说完,宣宗手中的奏折便飞到了他头上:“好个一时失手!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从哪里学来的,如此暴戾凶狠!” 离王不敢抬头,只跪在地下大气也不敢出。 宣宗见他不说话更生气了:“你倒是说啊!刚刚不是还参冯熙不顾皇家颜面,草草结案栽赃陷害于你?朕问你,那人证物证可是冤枉了你?” 离王硬着头皮道:“未曾冤枉....” “啪”的一声,又是几本奏折砸到了离王头上,周昀离是不敢躲的,只乖乖在地下跪着任宣宗责罚。 冯熙等人到了之后便在养心殿外面等着,也不着急进去。老子打儿子的热闹他们是不敢去看的,且等宣宗发泄完了之后,这案子也就该尘埃落定了。 过了半晌,里面伺候的宫人才出来通报:“宣庆王、大理寺卿、刑部尚书觐见。” 一炷香的功夫,三人才出来。 第二日这案子便了结了,离王失手杀人,虽身份贵重也难逃责罚:由亲王将为郡王,一应用度及封户按郡王位分领用;原本禁足一年现在又延长了半年,原本暂停的半年俸禄又加了半年,这样下来就一整年没有俸禄了。 梁家赔抚恤金白银五百两,农田十亩,因梁东父母年事已高,特赏婢女四人贴身照应;梁氏小花择上好坟地下葬。 不仅如此,皇后还下了懿旨,由护国寺启建七日十方法界圣凡冥阳两利水陆法会,一则为关中祈福,二则为梁小花以及本次受灾遇难的百姓做超拔。 一时轰动京城的离王侍妾暴毙案就这么轰轰烈烈的落下了帷幕。虽然离王被降为了郡王,但宣宗和皇后此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甚至超越了之前几代皇帝。 人人都道皇上爱民如子,明辨是非,自己儿子失手打死了后院小妾丝毫都不偏袒,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不仅这次为灾区送去那么多银钱物资,还亲自下旨让护国寺做法会为灾区祈福,为死去的难民超拔。 护国寺的素空法师接到懿旨之后,便开始操办了。因着皇后也会亲临,所以准备妥当之后回禀九月初八法会开始。 这几日楚逸芊一直在忙。 关中救济会又给前方运送过去粮食六万石,草药五车,布匹若干。按照楚逸芊的估计,这些物资应该够他们最后一批发放了,所以这关中救济会后面的事情也要早日提上议程了。 将军府老夫人和李氏以及刘云卿最近也没闲着,这社仓的事情非同小可,不管是建仓办法还是建仓的人,都应该早早联络起来了。这日,嫣红让楚逸芊走之前先去了一趟福安居。 楚逸芊过去之后,祖母和母亲以及大嫂都在,和她把准备筹建社仓的事情又细细的交代了,也和楚逸芊说此事还是要先禀了皇后才是。 毕竟虽然社仓是民间所建,但将军府也好,庆王府也好都不是一般的民间士绅,很多事情还是需要过了明路,也免得惹了帝王猜疑。 楚逸芊明白其中道理,仔细听完了家中长辈交代,就去了京兆尹府的救济会。到了救济会,她便让人去请了周诚、周彦、蒋婉容、林如雪四人来合计一番,既然是大家一起做的事情,自然是需要大家一起知道的。 五人商量半天之后,楚逸芊、蒋婉容和林如雪就进宫面见皇后了。 正巧是法会前一天,下面有人正在给皇后汇报法会的事情,楚逸芊他们便在偏厅少坐了一会。 两盏茶的功夫,那边宫女过来传她们三个觐见。 可能是因着这几日灾区情况越来越控制得住,自己儿子应该能很快回来了,所以皇后这几日心情也是甚好。 楚逸芊三人进来之后便先给皇后汇报了这几日的情况,其实常嬷嬷每日回来都会说一下。只不过既然入了宫,该说的还是要再禀一边。 皇后笑盈盈的听完道:“这一个月多月辛苦你们了。萧儿前几日来信说那疫情已经控制住了,本宫心里也踏实一些了。” 楚逸芊走到中间屈膝行礼道:“娘娘母仪天下心怀百姓,这是大周的福分,是百姓的福分。” 这话虽然旁人常说,这次楚逸芊嘴里说出来倒是真心诚意的,没有半分谄媚。 皇后也听出来了楚逸芊的诚意笑道:“起来吧芊丫头,你们三人可是还有事寻本宫?” 蒋婉容和林如雪也走到中间一同行礼,楚逸芊也没站起来,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娘娘圣明,我等确还有事与娘娘禀报。” 皇后道:“起来说话吧,还有什么事情,你等说来听听。” 因着楚逸芊有意撮合婉容和三皇子,且将军府也不愿再出风头,所以来之前便商量好了,社仓之事由蒋婉容带头说,自己补充。 蒋婉容便道:“这几日也听到前方赈灾工作开展顺利,大多灾民也有了过冬保障,那疫情也是控制住了。皇恩浩荡,蒋氏婉容也与大家一起开心雀跃。” 皇后颔首,确实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婉容继续道:“如今关中救济会的银两和其余物资皆有剩余,嘉敏县主又提到老庆王妃和将军府老夫人皆愿意再共同出力做社仓,这事情臣女也与家中商议过,祖父与家父都觉得若能建得社仓,确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皇后有些诧异,蒋家这个丫头说的社仓的事情是老庆王妃和将军府老夫人提出的建议,为何不是楚家这个丫头说?这明明是立功的好事啊。 皇后看向楚逸芊,楚逸芊笑道:“家中父亲与兄长皆不在,后宅商议之事未必能上得台面,这才让婉容去询问了蒋尚书和蒋先生此法是否得当。” 皇后点点头,没有立刻接话,只是让蒋婉容先起来。 婉容今日着了一身淡青绣昙花苏绣裙,人看起来清爽大方,这炎炎夏日的还是清清丽丽的让人看着舒服。 第148章 水陆法会 皇后好似想到了什么,半眯着眼看了下楚逸芊,这小丫头正老老实实端坐着。皇后心道,这小丫头倒是心性直爽,虽然自己与周雁萧没有这夫妻缘分,倒是把这蒋家丫头一个劲的往前推。 皇后回忆了一下自打楚逸芊婉拒了周雁萧之后,这蒋婉容便开始同她一起在自己面前进进出出,后来去清风楼三人相谈甚欢,听萧儿说楚逸芊不让他送自己,让他送了蒋家丫头回去。想来也是为了多给他们一些了解机会。 皇后心中大致有了数,又细细打量了一下蒋婉容,果然是适合萧儿,端庄大方,聪明伶俐,行为进退有度,虽少了楚逸芊那样的跳脱活泼,却也看着灵气十足,想来与楚逸芊如此交好,应该也不是那呆板之人。 皇后沉吟了一会道:“兹事体大,社仓虽然偶有民间士绅建,但若是庆王府和将军府带头去建,此事就不是后宅之事了。且等萧儿回来吧。” 想了想又道:“趁着关中救济会还在筹款,这之后你们也不要放松,多筹集一些也好为之后社仓做打算。” 三人松了一口气,这皇后便是应了。只不过这事情还真的是得有人在朝堂上递个折子才行。既然皇后不反对,他们也就放心了。 皇后看着三个小姑娘心中很是欢喜。这三个丫头如此深明大义,日后不管嫁给谁家想来都是宗妇典范。 三人坐着喝了一盏茶,皇后开口对她们说道:“本宫还有事情要交代你们去做。” 三人要站起来领命,皇后摆摆手:“这事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那水陆法会就要开始了,本宫也会去法会现场替灾区祈福。你们三人也跟着来吧。” “臣女遵娘娘懿旨。” “听说本次素空法师共请来了八十一位高僧,甚至还请了许久未露面的妙音法师来。如今皇宫内未出阁的公主和郡主都还年幼,明玉郡主那性子也最是坐不住。嘉敏县主,便由你代本宫招待好妙音法师吧。” “臣女谨遵娘娘懿旨。”楚逸芊领了旨,心中却如沸水翻腾般平静不下来。 妙音法师!前世自己是魂寄花瓶的时候才知道的妙音法师,如今这就要见到了! 只是那妙音法师修为甚高,自己这重生而来可是会被她一眼看穿? 若被她一眼看穿是否会揭穿还是会将自己送入轮回? 心中惊惧不可言表。好容易出了宫,楚逸芊一身冷汗。 如今赵欢也不在,知道自己重生之事的也只有赵欢一人。现在想找个说话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一宿楚逸芊辗转难安,明知道明日五更天之前就必须要到护国寺,可却还是睡不着。一直来回翻转快到丑时才勉强合了眼。 梦中处处莲花,一片祥和。说也奇怪,只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之后却是心中一片平和,好似所有的心战胆栗都没有了。 快到寅时的时候,月牙进来伺候了。楚逸芊洗漱后挑了一身月白色梅花暗纹苏缎褙子配了嫩绿色中腰襦裙,头上只带了两支银镂梅花钗,又挑了一对银点梅花篮耳坠。月牙摇摇头:“小姐,这也太过素淡了。” 这话倒说的是,哪儿有像她这般身份的人出门只带银饰的?且今日要陪在皇后身边!楚逸芊想了想,往手上套了一对羊脂玉手镯,便道:“就这样罢。” 说罢便站起身出门去了,月牙从后面看着一时间竟然呆了。之间那个水葱似的人儿漫步远去,嫩绿色的裙摆随着脚步翻飞,整个人超尘脱俗的竟如那凌波微步的仙子一般! 因着今天是要参加水陆道场,且要为灾区祈福,为亡魂超拔,且最重要的是要见那妙音法师,所以楚逸芊丝毫不敢张扬半分。 到了门口,将军府马车已经备好了,老夫人和李氏今日也去,不过他们明日便也就回来了。而楚逸芊要招待妙音法师,所以要在护国寺呆七日。 这次她身边还是带了月燕和月鹿,东西月圆和月牙都已经准备好了。因着楚逸芊再三强调不得张扬,所以也就只有一只箱子,里面放了这几日的换洗衣物和常用之物。 老夫人和李氏看到楚逸芊的打扮和后面跟着的行李皆是一愣,楚逸芊笑笑:“道场重地,芊儿年纪轻懂的少,不敢张扬。且娘娘让芊儿去接待妙音法师,怕穿着艳丽冲撞了法师。” 看着李氏蹙眉,楚逸芊又撒了个娇:“母亲,来回也只要半天就够了,若真是缺什么东西,让月燕回来拿便是了。” 老夫人和李氏想想也是,便也没再说什么,各自上了马车。 老夫人和李氏做一辆,楚逸芊自己坐了一辆。 到护国寺需要大半个时辰,楚逸芊在车上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一会梦到前世一会梦到今生,一会梦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会又梦到赵欢。 等醒过来的时候,护国寺到了。 外面已经等满了三品以上有诰命的夫人。第一日因为皇后和各家贵人到场,所以百姓要晚点才能来上香,也是怕人多杂乱冲撞了贵人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再过了一刻钟,皇后的凤辇也到了。素空法师领着僧众出来迎接皇后凤驾。 寺院内灯火通明,今日是法会第一日,按照仪轨在五更天时,派遣使者建幡,昭请众圣神灵,昭告人天佛事将启。使者手持符牒、疏文,往天、空、地、冥昭请众圣神灵。升扬宝幡,高悬于大雄宝殿左前方的刹竿上,昭告人天。宝幡上书写:启建十方法界四圣六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功德宝幡。 水陆法会全称为“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盛会道场”,是佛教经忏法事中非常隆重的法事之一。法会设斋施设四圣六凡、冥阳两利、普利群生。因为汇聚了上百位清净福田僧的修行功德,诵经七昼夜,所以具有无比殊胜的功德。 法会设有延生禄位,通过诵经共修,祝祷天下太平,众生安康,福寿延绵;还设有往生莲位,通过诵经共修,令过去者早生净土,离苦得乐。 水陆法会分为内坛佛事及外坛佛事,共分七个坛场。内坛是整个法会与四圣六凡交流的枢纽,普同供养法界一切有缘含识神灵,发愿度化一切有情,普利冥阳;外坛用于接引修行各种不同法门、根基的修行者。 启建一场水陆法会,需动员的人力物力颇巨,需要七昼夜才能功德圆满。七昼夜中,讽诵经典作法超度。水陆法会乃是一堂整体的佛事,每一坛同等重要。每日分三时,至总回向坛宣读文疏,昭告十方法界,将每日所诵经典功德回向。因此,水陆是内坛外坛紧密结合的,大众随发心共同成就此一法会,就是最大功德。 皇后在最前面,后面的贵人们跟在后面,一同跟着僧众的指引开始拜忏。 第149章 无明缘行(二更) 蒋婉容和林如雪自然也来了。如今没有在自家队伍里,却是跟在皇后后面跟着跪拜。 楚逸芊这时候也不敢心有旁骛,只是在僧人的指引下不停的跪拜,起身,上香。 上午的道场结束后用过斋饭,皇后又接见了几位法师道了谢,下午便摆驾回宫了。 折腾了一日下来,楚逸芊浑身乏累,却也不敢懈怠。 她先去看了自家祖母和母亲,护国寺已经已经安置妥当了。她与祖母母亲说了去看看妙音法师,便退了出来。 李氏本也要跟着来参见妙音法师,楚逸芊只道法师劳累一日,不如等自己见过之后再替母亲求见的话推脱了过去。 从祖母和母亲院子出来,她稍微整理了下仪容,便去了妙音法师的院子。 妙音法师跟前没有其他人伺候,只有两个沙弥尼。因着还未到受戒年龄,所以还未有法号,小一些的约有七八岁,叫珊瑚;另一个稍大一些,约莫十岁左右的叫琥珀。 琥珀替楚逸芊传了话,妙音笑了:“原是故人来了”,便让楚逸芊进去说话。 这件禅房十分素雅,只有常用的生活必需品,其他的竟无一点装饰。屋中有一方桌,上面放了茶壶和茶杯,如今妙音法师便盘腿坐在椅子上,微笑的看着她。 楚逸芊心中惴惴不安,给妙音法师请了安,妙音也合掌回了礼,便让她坐下了。 虽是坐下了,心中却还是不安。 妙音笑了:“忧思伤脾,县主不必多虑。” 楚逸芊抬头:“妙音法师...” 妙音道:“县主忙碌一日,定是渴了吧?先喝些水吧。”说罢便提壶倒了一杯清水给她。 楚逸芊捧在手中,小口小口的喝着,温润甘甜的清水慢慢划过,自己也慢慢安静下来了。 妙音道:“贫尼来护国寺参与水陆法会乃是贫尼本分,皇后娘娘实在客气还请县主专门来照料贫尼,真真是当不得啊!” 楚逸芊心下安定了很多,听到妙音如此说便忙道:“法师不辞辛苦前来,皇后身边暂无年龄合适的公主与郡主前来相陪,便遣了逸芊前来。这也是逸芊的福分。” 妙音笑了,细细的眉眼弯了起来:“县主此言差矣,这不是你我的福分,乃是你我的缘分。” 楚逸芊心中一突:“法师此话何解?” 妙音还是一脸静谧的微笑:“阿含经有云: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忧悲苦恼;无明灭即行灭,行灭即识灭,识灭即名色灭,名色灭即六入灭,六入灭即触灭,触灭即受灭,受灭即爱灭,爱灭即取灭,取灭即有灭,有灭即生灭,生灭即老死忧悲苦恼灭。颠倒当知,一切众生,不能见于十二因缘,是故轮转生死苦趣。若有人见十二因缘者,即是见法,见法者即是见佛,见佛者即是佛性。何以故,一切诸佛以此为性,汝今得闻我说此十二因缘,汝今以得佛性清净,堪为法器。” 楚逸芊听的迷迷糊糊,自己虽然前世做花瓶的时候是经常听妙音法师说法的,但是这年代已久,且自己重生之后好像很多记忆都模糊了,这猛的听了这么一大段佛法她如听天书一般。 妙音见她呆呆愣愣的样子也不多言,只捧着手中水杯静静的喝水。 楚逸芊想了一会,便道:“逸芊实在愚钝,还请法师替逸芊解说一二。” 妙音笑了笑道:“县主辛苦一日,要不要回去梳洗更衣再过来?” 楚逸芊知道妙音法师这便是答应为自己说法了,今日自己确实是忙碌一日,又是跪拜又是上香,如今虽然稍作了整理,却也不是最佳的听法状态。 楚逸芊与妙音法师约了戌时再来。按平日来说,这时间楚逸芊应该是洗漱歇息了,她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妙音,怕是时间太晚了打扰了妙音休息。 妙音还是微微的笑着颔首,只道县主稍作休息再来便是。 戌时,楚逸芊准时到了妙音法师门外。她刚刚沐浴过,只是淡淡的抹了一层凝脂,头上手上皆无一物,一身月白色襦裙等在门外。 珊瑚开门带她进去,妙音法师还是结跏趺坐在椅子上,好似她离开之后便一动没动似的。 见到楚逸芊来了,妙音又伸手倒水,楚逸芊忙快走两步,接过茶壶,替法师斟了一杯清水,自己又倒满一杯,这才恭敬坐下。 妙音微笑道:“这十二因缘,第一是“无明”。无明便是没有光明,依着字面解释,便是阴的,糊涂的。譬如昨日怎样睡着?今日又怎样醒过来的?这便是不知的是糊涂的,就是无明。” 楚逸芊点头,这倒确实。怎么睡着又怎么醒过来的?还真不知道... 妙音清浅的声音继续道:“如今贫尼与县主坐在这边看似再说话,其实也可以忽然想到很远的事情。比如那关中灾区,比如担心的人,比如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忘记做,这叫一念无明。为何叫一念无明?因为你不知这念从何而起。” 楚逸芊不好意思的点头笑笑。 妙音继续道:“这便是无明。有了无明,就有了行为,有所表现了。而有“行”之后就有了“识”;识就是分别。无明那个时候是谈不到无为也谈不到有为的。在无为有为之后就有了分别。因为什么有了分别呢?就因为有了有为法。有了有为法,然后就有了分别心。有分别心,然后就有了烦恼。” 楚逸芊有些听不懂,歪着头一边思索一边等着妙音继续讲。 妙音端起茶杯道:“为什么好似前生的事情会一下想起?这便是人的思维牵绊在了前生。譬如今生完全没有想过也没有经过的事情,脑海中却突然有这个幻象出来,好似亲身经历过。所以见了一些人就心生欢喜,看到一些事情就心生恐惧。这个前世因缘的牵扯,就是由一念无明来的。而之后的种种行为,便是无明缘行。” 楚逸芊大惊失色,妙音轻扣了下手中杯,“叮”的一声,放佛梵音入脑,让她安静下来。 第150章 十二因缘 楚逸芊安静下来,看着妙音。妙音还是一脸慈悲的微笑着对她点点头,好似让她莫要烦恼,楚逸芊喝了一口水,继续听她说。 妙音将杯子放下,又道:“一切众生,实是本来清净,由于过去一念无明妄动,便有行为造作,有行为造业便有入胎之识。有入胎之识便有现生之胚胎,有了胚胎便具备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出胎后,六根就会有六种触觉,有六种触觉便有六种感受。有感受便懂得爱,懂得爱之后,就会执着,极力去夺取,有所夺取,便会形成未来世之业因。有了未来之业因,就会领受来世之生。有生就必然会有老死,及一切忧愁悲伤苦恼。这就是十二因缘的顺生门。若是没有无明妄动,那里会有行为造业?没有行为造业,那裹会有入胎之识?没有入胎之识,那裹会有胚胎这个色身?” 楚逸芊虽然有些听不明白,却也努力的跟着听,认真记。 妙音继续道:“没有色身,就不会有六根存在。没有六根,就不会有六种触觉。没有触觉就没有感受。没有感受便没有爱。没有爱就不会有执着夺取。没有执着夺取,就不会有未来生之业因。没有未来生之业因,就不会有未来世之生。没有生,就不会有老死,及忧伤悲苦。这就是十二因缘的还灭门。你要知道,一切众生不能观察十二因缘之法,是故轮转于生死苦海中。昔有人能观察十二因缘之法,即是能见实相法。能见实相法者,耶是见佛。见佛者,即是见佛性。” 妙音见楚逸芊听的吃力却极其认真便知道小姑娘都听进去了,也不着急再讲,只对楚逸芊道:“天色已晚,明日还要忙碌,县主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逸芊起身行礼退了出来。直到回了自己屋子里还在痴痴的想着妙音法师的开悟。 如此说来,妙音法师是知道自己重生而来的,却只给自己将了这十二因缘,不知何故? 不过听她讲那无明缘行的意思,便知道法师应当明白这种因缘也是有的,断不会将自己送去轮回便是了。 只是那十二因缘,自己却实在听不明白,反正还有六日,不如慢慢再与法师请教。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会,楚逸芊沉沉的睡去了。 蒋婉容和林如雪第二日结束便回去了。救济会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楚逸芊在这边陪着妙音法师是皇后懿旨,她们没什么事情自然是先回去了。 其他宗亲贵妇们也要回去了,回去之前众夫人都让妙音法师指点一二。妙音法师只对众人道:广种福田结善缘分,得于人便且方便。劝众人多行善事广种福田,至于来求签打卦的,法师都笑着摆摆手拒了。 老夫人和李氏也要回去了。回去之前,李氏求见了妙音法师。 作为一家主母,李氏和其他夫人一样想听听妙音法师说道说道,也好为儿女求点福泽。虽然妙音法师未见众夫人,但李氏还想试上一试。 没想到珊瑚传了话很快就让李氏进去了。李氏有些不安,因为楚凤崎祖孙三代都在边疆,杀敌无数,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业障,也不知道如何为将军府消业。 妙音法师对李氏说:“大将军多年镇守边疆为大周百姓看守过门,护得大周边境安宁是大善,若没有大将军祖孙三代,百姓颠沛流离妻离子散那才是大业障。夫人莫要因此忧心,佛法虽然讲普度众生,却也需要护法护着众生。” 李氏长吁一口气,如此便好。想了下又要问些其他,妙音又开口了:“将军府一家仁善,福德不浅,夫人不必为儿孙担心。不妄求,则心安,不妄做,则身安。” 李氏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没什么要妄求的,所求还不是希望府中众人平安?至于其他的,她倒是没什么想求的。想通了这点,李氏便恭敬回道:“如此便叨扰法师了。” 又将一个装好了银票的荷包递给了珊瑚,对妙音道:“不知法师日后再何处常住,之后再见一次怕也是难了,这些香油钱还请法师替将军府添于佛前,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法师莫要见怪。” 妙音笑笑,让珊瑚接过了荷包,起身对李氏打了个闻讯道:“如此,贫尼便多谢施主了。” 李氏想起了楚逸芊,又道:“小女顽劣,这几日若怠慢了法师,还请法师见谅。” 妙音这次是真的笑了,眼中都露出了些欢喜:“县主乃大因缘之人,与贫尼也颇有些缘分,夫人还请放心。” 李氏终于放了心,转身出去了。 旁边有嘴碎的过来打听说了些什么,李氏只道妙音法师告诫自己要多做善事,不妄求妄做。众人听听也没什么不一般的,便也纷纷散了。 七天的法会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几日每日晚上戌时楚逸芊都会沐浴更衣后去听妙音法师说法,明日法会就要结束了,楚逸芊有些不舍。 妙音看着楚逸芊今晚落落寡欢的样子不由笑道:“县主何必如此?你我日后还有缘相见。” 楚逸芊欢喜道:“真的么?” 妙音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楚逸芊提起茶壶给妙音和自己分别添满了水,欲言又止的看着妙音。 妙音道:“县主还有何事不解?” 楚逸芊终是把好久的疑惑问了出来:“法师,前世...您可就知道我的存在?” 妙音淡淡笑道:“万事万物皆是因缘和合,见与不见都是无常。” 楚逸芊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管如何前世后面的日子,与妙音相见了多次,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 妙音难得的噗嗤笑出了声:“这小丫头,莫不是记怪贫尼不记得你?” 楚逸芊赧然:“那到没有。逸芊与法师是两世缘分,自然想与法师更亲近一些。” 妙音听的微微诧异了一下,道:“缘起缘灭皆是缘。” 说完之后,妙音又正色道:“诚如你所说,两世缘分确实难得,但今日贫尼还有话要劝诫县主。” 楚逸芊也收起刚刚略微的不愉快,认真的看着妙音。 妙音道:“昨日种种皆为过往,不可过度思量。今后你只需谨记:‘善念一起,种下福因;恶念一起,害人害己。’” 楚逸芊凛然起身对妙音一揖到地:“逸芊谨遵法师教诲。” 第151章 三皇子还朝(二更) 许是法会殊胜,也兴许是大周朝廷与民心众志成城一致抗灾感动了老天,法会结束没几日,关中终于下雨了。 而赈灾的事情也都办理的差不多了,周雁萧和王尚书先动身回京了,剩下一些扫尾的事情留给赵欢和楚逸阳他们去做便是了,再过半月他们应该也就能回来了。 翊坤宫内 刚给宣宗复完旨的三皇子周雁萧前来探望母后,正好遇到在这边汇报义拍事宜的楚逸芊三人。 三人忙给周雁萧行礼。 蒋婉容偷偷打量着周雁萧,一个半月没见,周雁萧瘦了一些,也黑了许多。周身贵气未减,还多了一些男子气概。眼下正在冲着自己笑,婉容偷偷的红了脸。 周雁萧今天看到蒋婉容也是没来由的欣喜了一下,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他倒是对这个婉容姑娘很有感觉,这种感觉不同于之前对楚逸芊那种感觉。 对楚逸芊的感觉是这么好的小姑娘一定不能让她受些许委屈,她在那边笑也好闹也好,哪怕不和自己说话都行,就和楚逸阳看楚逸芊那般,这个妹妹怎么闹都好,反正在自己身边就好。对于蒋婉容却不是这样的感觉,他不再只是想看着她笑和闹,而是希望她能与自己说话,与自己笑闹,也许这就是楚逸芊说的两情相悦吧! 如今看到小姑娘脸红了,周雁萧心中更是欢喜,这种感觉就和吃了蜜糖似的,由内而外的甜蜜。 皇后看在眼里眼中含笑对周雁萧说:“萧儿,你且稍坐一会。” 周雁萧便稳稳的坐在那里听着这三个姑娘说话。 这一听他才发现,这三个姑娘还真是有些能耐啊! 楚逸芊那边在报账,除了给周雁萧他们送去的,物资还剩: 各种粮食六千三百余石 布匹绸缎二千二百余匹,白布一千四百余匹 各种草药还剩六百七十余斤 白银五千八百余两 这些还不算,楚逸芊他们这几日已经让大学士刘谦与当代名儒蒋绍晖组织开展了几次义卖,周诚和周彦轮流到场代表救济会出面将收到手中的字画和文玩七七八八的拍了八成出去。 这几日字画收的不算太多了,不过就算这样也有一千八百余幅。 字画卖出去一千五百幅,有前朝的有当代的,有几千两一副的,也有二三百两一幅的,共计十万二千余量白银; 文玩大大小小有五千余件,品相好的差不多都卖出去了,一共卖掉四千多件,共计二十五万五千两白银; 加之前剩下的几千两,现在手里的白银加起来有近四十二万两白银。 剩下的字画和文玩也都已经对账和估价之后放给了救济会成员典当行少东家王淮永和钱庄少东家李立新那边慢慢卖。虽然剩下的文玩不甚值钱了,但也估价也估了有八万余两。 皇后点点头,楚逸芊继续汇报。越听周雁萧就越惊诧,好家伙!这个关中救济会的能量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 鸽子蛋大的极品东珠就有五匣,看来这是皇后把历年进贡来最好的珠子都捐出来了; 其他的东珠南珠加起来也有一百匣; 夜明珠十一对; 各种玉如意八对; 红宝石、砗磲、琥珀、蓝宝石等各色宝石四十五对; 五百四十五副上品头面; 首饰三千余件; 这些都还没有经过拍卖,毕竟让两位大儒去拍首饰不成体统。今日来与皇后汇报也是将情况禀明,皇后这会笑着问道:“那救济会的意思是让谁操办此事呢?” 楚逸芊道:“臣女等人商议半天,觉得此事由庆王妃和豫郡王妃合办,常嬷嬷与张嬷嬷轮流到场督办最为妥帖。”因着救济会事情还未完,所以他们也不能让两个嬷嬷都走。最近手中现银和贵重物资无数,还是有皇后的人在跟前比较稳妥。 皇后笑了:“如此甚好,那常嬷嬷便去协助庆王嫂和豫郡王妃吧。张嬷嬷还是在救济会帮趁着你们就是了。” 几个人忙屈膝行礼:“臣女谨遵娘娘懿旨。” 皇后笑的云淡风轻,听这些丫头这么一报,首饰卖完了加上之前的余银,这可就过百万两白银了。让周雁萧去提做社仓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皇后便对周雁萧说起了关中救济会之后剩下的钱财物资要做社仓的事情,还需要周雁萧在朝堂之上奏明宣宗。 周雁萧自然十分乐意,也十分欢喜。这次去关中救灾,虽不用他勘灾,他却也是闲不住短不了就近走走。 刚刚去的时候,那些百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中没有任何光彩,只是看到粮食会疯了一样的来抢,甚至官粮都差点被灾民抢散,他当时真是被饿疯了的灾民吓了一跳。 最后还是赵泽元和赵欢父子用了强硬手段镇压了十几个带头的混子,王尚书又唱了红脸,当晚便开了粥棚施粥。百姓说关中地大,怕是等不到分过去就饿死了,王尚书又承诺不像往年那般,就是衙门门口发粮,主动到不同乡镇去派发粮食,一共十五个分发点,这才让来领粮的百姓安静下来。 过了一周之后,周雁萧又出去看,这街上的百姓虽然依然还是衣衫褴褛,但绝不是刚开始那种毫无希望的死气了,就算来的晚了当天没领到粮的也有粥棚的粥可以充饥,第二天继续排队来领便是了,即使那时候瘟疫还没大控制住,灾民们也不是那么恐慌和焦灼了,周雁萧出来安抚百姓的时候,他们眼中满满的希望和信任让他十分触动。 关中救济会送来医学徒的时候,他们带头去迎接,后面跟着没得瘟疫的百姓,所有百姓都哭了,有的哭着哭着就笑了,无不真心诚意的对着京城方向山呼万岁。 后来瘟疫也慢慢控制住了,笼罩在关中天空的郁气放佛也就慢慢散了,那些百姓面上都带劫后余生的笑脸,当得知周雁萧要返京的时候,所有百姓自发的夹道欢送。 很多老人带着孩子跪在路边给他磕头,一边擦泪一边说:“孩子,这就是咱们大周朝的三皇子。就是他奉了皇上之命,亲自带着吃的穿的和治病的大夫来这里看咱们的!你记住,这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三皇子千岁!三皇子慢走!” 这一路相送把周雁萧送出城十余里,而三皇子这一路却有些忐忑不安,对于这些老人家嘴里的救命恩人他是受之有愧的。 他非常清楚,这次就算他不来,王栗铜等人也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来了之后他知道了很多事情都是朝廷失察才让这灾荒夺去那么多人的性命和家园。可这些百姓好似都忘了朝廷的失察,现在只要让他们不饿肚子,他们就如此感恩戴德,这些都让周雁萧心中沉甸甸的。 作为大周朝的皇子,自己真的有责任让大周朝的百姓过的好一些,少遭一些罪! 第152章 准建社仓 第二日上朝,周雁萧便在金銮殿上详细禀明了此次赈灾种种见闻。 从灾害发生前到往年官粮储备以及灾害发生后各级官员的表现,到后来朝廷派出去的赈灾官员和钱粮使用情况以及关中救济会的人力财力对本次赈灾的帮助,周雁萧均是做出了描述和总结。 朝上一片哗然。 当地官员的不作为导致关中在天灾之后没有得到及时救助,这几个月的功夫,青壮年劳力都已经逃荒去了,关中虽然是遭了旱灾,可也是大周国土,来年春天要再耕种肯定是要受到很大影响的,更不要提因着赈灾不力,瘟疫和饥荒饿死了多人。 这从上到下的官员此次定是要被大清洗一番了。 周雁萧本次带队赈灾只是监管,王尚书乃是主力,那赵欢和楚逸阳也是得力助手,不到两个月时间,疫情也控制住了,救济钱粮也都安置妥当了,那死去的灾民虽然是集中焚化的,却也都盖了白布,保留了死者最后一点尊严,不得不说这次赈灾是从活着的到生病的到死去的关中百姓都被面面俱到的关照到了。 至于关中救济会,那就更是让众人意外了,没想到这些公子小姐的能量如此之大,办事效率如此之高,莫要说那钱财粮草了,就单单说那五百人的医学徒和府医就是解决关中疫情的一大功臣。 宣宗在龙椅上听着周雁萧不急不缓的奏报,心中甚是欣慰。 天灾虽无情,但这次天灾之后自家老三如此得用让他心中很是欢喜。他听得出来,周雁萧语气中的沉重,这样便好,作为未来的天子,定要对上天有敬畏心,对百姓有责任心。这次历练,看来老三心中已经是一片清明了。 周雁萧禀完了之后,宣宗开口了:“本次关中大旱百姓遭灾无数,朕也日日寝食难安,如今听了三皇子的奏折,朕也算略感心安了。” 众臣跪倒一片,说什么皇上圣明,天佑大周的话。宣宗没让他们起来继续道:“涉及到赈灾不利和往年侵吞官粮的官员,就由老三和刑部、户部一起处理吧,定要严惩不贷!” 周雁萧跪下接旨。 再起身之后,周雁萧又禀道:“启禀父皇,如今关中灾情已稳,儿臣得知关中救济会还有不少余粮和银两,儿臣斗胆,请父皇批准这次赈灾完毕之后,依旧保留关中救济会,并筛选出合适之人与救济会共建社仓。” 宣宗的耳目自然是四通八达,何况是在皇后的翊坤宫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听到周雁萧这样说,现下却不着急回答,只是略微沉吟。 庆王见宣宗如此,便率先附议。 其他众臣也跟着站出队来附议,一时间朝中响起一片:“臣附议”的声音。 宣宗道:“关中救济会本就是皇后所创建,若皇后无异议,朕也不会多加干涉。这社仓之事,利国利民也是好事一件,既众臣都觉得这社仓可建,那就建吧!” 众臣又是一片:“圣上英明” 宣宗继续道:“只不过这建社仓之人倒是要好好选选。朝中有官职在身的就莫要参与了;若一届白身办社仓,这金额巨大了之后也怕难服众人且也少不得给自己遭来一些灾祸。如此看来,是需要有朝中和民间都有名望才可服众啊!” 周雁萧听明白了宣宗的话,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具体事宜,儿臣会与母后和救济会再行商议,若选定了建仓人选,定当给父皇禀明,请父皇届时也参详一二。” 宣宗点点头:“当是如此,到时也在朝堂上说明,请众臣一起参详。” 周雁萧领旨退下了。 宣宗开始没有答应,是因为这救济会捐来的钱款大多是朝中众臣的,要他们同意了自己再答应便是。 至于这后来说有官职的不可参与,也是防患于未然,救济会还剩下多少银钱自己那天已经知道了,百万两啊! 之后建了社仓,陆陆续续还会有钱财和粮食进来,这身上有官职的动了贪念也要来参与,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之前地方上有些地方官是一手操办过社仓的,往往都是官出本粮,地方官是否能依照最初设想,不直接干预社仓管理,就很难讲了。因为银两、粮食既是地方官筹来的,主管社仓的人必定是这些大人指定的,这样,他们就不大可能不直接干预管理。 时间一久,这些社仓便还是在地方官吏手中了,就比如关中本有的一两个社仓,其实已经凑不齐百石粮食了。 那些平时经常鱼肉百姓的官吏建了社仓,难免就以社仓的名义去贪污受贿和敲诈勒索,到头来官粮和私粮都进了那些贪官的口袋。就算开始没有打过社仓主意的官吏,到了收成不好的年景,地方财政困窘,对社仓粮心存觊觎似是难以避免的。 而多数地方官对兴建无利可图的社仓热情不高也是事实。 其实民间早有社仓的,只不过到后面都是形同虚设了。 若社仓由士绅和当地员外善人管理,又不好摆脱官府的控制,也不可避免社仓粮被移作他用。那些贪官污吏的营私舞弊、敲诈勒索也比比皆是,一来二去,这民间举办社仓的热情也就慢慢偃旗息鼓了。 宣宗知道,此次社仓最后可能就是将军府老夫人和自家那对活宝皇叔和皇婶会带头建立,若如此他才放心。 一来大把的银钱没有流到外人之手,二来不管是老庆王爷和庆王妃,还是将军府的老将军和老夫人在朝上和民间的声望都很高。最重要的则是,这些人还是代表了大周朝廷的颜面。 所以,宣宗才在朝廷上说了什么有官职的不可参与,一届白身也不好参与,这说来说去德高望重还有精力管这闲事的不就是这么几个人了么? 庆王爷倒是有些诧异,依着宣宗的性子,他应该是等大家都把人选选好了,上了折子说明缘由,他才顺水推舟的准奏,怎么今日倒是好心替救济会和社仓递了梯子? 没办法,别人的事情宣宗自然是可以顺水推舟,而自家老三的事情,宣宗还是会不遗余力的推一把的。这社仓虽然是别人建的,可到底是周雁萧上的折子,之后也算是周雁萧母子一手促成的。 除了君臣,还是父子,只要想想,这是父亲为儿子铺路一切也就都想的通了。 第153章 皇后心思(二更) 翊坤宫已经知道了宣宗准奏的事情。 皇后听到宣宗在金銮殿上面的这些话,心中又暖又甜。这是给自家儿子铺路呢。 没两日,便召了救济会那五人来。一来是尽快将那些珠宝首饰都做了义拍,二来也是商议那建社仓的领头人。 周诚和周彦虽然因着皇亲国戚的缘故,每年都会来给皇后请安,倒是没有因为议事来过翊坤宫。 依着那日商议的结果,义拍由庆王妃和豫郡王妃出面举办,常嬷嬷做监督。 至于建社仓的事情,皇后倒是没有着急说什么,只对周雁萧说,这社仓建起来也不是易事,就算推选出来带头之人,之后这社仓监管也必定要慎之又慎,不要寒了捐赠人和百姓的心。 然后便话锋一转问楚逸芊:“老夫人的寿辰可是要到了?” 楚逸芊回道:“谢娘娘关心,祖母寿辰在十月十八。” 皇后道:“老夫人寿辰之日,本宫会派人送上寿礼。” 楚逸芊忙谢恩。 又说了一会话,众人就都退了出来。 大家都明白,既然是由周雁萧上了折子禀了宣宗和皇后,且现在手中的银钱和物资也不止能建立一个社仓,这事情定然就不是民间那种小家子买卖的做法了。 若真要建几个社仓,到时候得用的人也要备好,现在楚逸阳和赵欢都没回来,周雁萧跟前虽然也有一些幕僚和其他几个交好的世家子弟,可这办事稳妥的话还是要等这二人回来商议。 所以今日只是告知了大家,之后要建社仓,尤其是周诚和周彦也要参与其中。 皇后其实特意将周诚和周彦叫来也是想让这二人参与到社仓中,庆王爷和豫郡王与宣宗打小就亲近,只不过豫郡王家这个世子倒是不知何故与周昀离走的很近。 周诚平日里行事低调,与周雁萧的关系也是不远不近,虽然是性情使然,但是这次救济会的事情让皇后不论公私都欣赏的紧。 于公,周诚率先进了救济会,给自己和楚家那丫头撑起了脸面,后面过手的事情也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那些小姐公子最是难管教,若没有周诚坐镇,也怕楚逸芊这次难免要生一些口舌是非; 于私,周诚随着楚逸芊去给那梁家做了一回主,虽然自己从未把那丽妃和周昀离放在眼中,只不过那周昀离行事狠戾而且胆大包天,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虽然说是自己的因果报应,却也因为周诚和楚逸芊的参与让这果报来的更顺利一些,离王现在成了离郡王,且一年多不能涉及朝政,这对萧儿来说着实是个成长的好机会。 至于周彦,之前还因为离王的事情被宣宗狠狠斥责了一番,这次却也倒是一心一意在为救济会做事,皇后也听说了那日晚上为了防着离王放火烧尸连累了救济会的仓库,也是陪着周诚在京兆尹府忙了整整一夜。 这个周彦虽然之前不知何故与离王走的比较近,但是通过近日这些事情,怕是也是与离王离了心。日后就算不能尽心尽力为萧儿办事,也不至于和之前一样为离王办事。 周诚和周彦不管皇后是何心思,这事情既然开始做了,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且这次救济会真的为灾区做了那么多实事和好事,两个年龄并不大的皇家贵子现在也是心潮澎湃,志气满满。听到之后还要建立社仓,也就跟着来出谋划策一起帮忙了。 楚逸芊看着大家都这么积极,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救济会的事情,且等这次义拍结束了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她可以说了算的了,自家祖母和老庆王爷夫妇带了头,后面的事情就由着他们安排吧。 自己这一两个月也是忙的够呛都没怎么在家呆过,如今祖母寿辰在即,她与救济会请了三日假在家中帮忙。 这日,楚逸芊在李氏那边忙了半日。 回去时候,一路上穿过回廊,只见迷离秋雨斜插着自空中落下,府里的雕廊画栋全都好像被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烟雾,看不清看不透,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她踩在长廊上,看着那颇有年头的木制地板上偶尔间会有一些自回廊外飘来的落叶。 她蹲下身子,捡起那枯叶。 她抬起头,穿过高高地勾画在空中的廊檐,望向那烟雨朦胧的天际。 这个时候不知道二哥和赵欢如何了? 那边灾情已经控制住了,扫尾工作也差不多了,这几日就该回来了吧? 两个月未见,在灾区一切可都还好? 正想着,就听得一个声音传入,那语调犹如秋雨一般凉淡。 “怎么站在这里?” 楚逸芊转过头来,便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赵欢。 轻纱薄雾,烟雨朦胧,雕画繁琐的长廊上,落叶斜飞之间,他身着靛蓝长袍,挺拔如青松,剑眉冷眸,手中摩挲着那块瑞兽的玉佩。 当秋雨轻轻拂起他的衣角,楚逸芊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变成了一幅画,一幅印在她心尖上的画。 都说她画工好,她知道便是耗尽这一生一世,都刻画不出这样的男子。 楚逸芊呆愣的站在那里,有些恍惚。 赵欢轻笑,那清冷的眉眼在这一笑中忽然就不见了,眼前男子还是那个让她嗔不得恨不得的妖孽。 楚逸芊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轻蹙娥眉:“倒是我要问问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赵欢轻声道:“刚回来,沐浴完毕就来找你了。两月未见,实在是想芊芊想的紧。” 楚逸芊啐了他一口:“休得胡言。”转念又欣喜道:“那我二哥也回来了?” 赵欢见她不答自己,轻叹一声道:“子扬可能要明后日才能到。我与父亲护送大部分青壮年医学徒进京,子扬带着剩下一些老一些的大夫在后面。” 楚逸芊点头,赵欢上前一步,定定的看着他的小姑娘:“芊芊,你可有想我?” 楚逸芊红了脸:“莫要胡言乱语,先回院子再说。” 虽然口中带了些嗔意,却没有否定赵欢的问话。 赵欢嘴角轻扬,却不肯让步:“芊芊定也是想我的,对么?” 楚逸芊看他不肯让开,一时心急,胡乱点头道:“先回院子再说。” 赵欢见她点头心中甚是欢喜,远远的看到有人过来了,他也不再挡在前面,只是笑盈盈的道:“好,回院子再说。” 说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楚逸芊白了他一眼,抬腿往回走去。 第154章 赵欢归来 赵欢进了院子,月燕和月鹿还有青枝都迎了上来。赵欢蹙眉。楚逸芊知道他应是不满这三人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行走,便笑道:“只是去母亲院子,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她们去做,所以就没让她们跟着。” 赵欢也没再追究,楚逸芊便将他迎进了偏厅。 因着最近楚逸芊都在做关中救济会的事情,所以赵欢这次前来倒也是大大方方的,只是说有救济会的事情要询问。 话虽如此,但为了避嫌楚逸芊还是留下了月燕和月牙倒茶。两人好久未见,刚刚路上也没多说,这时候倒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赵欢先开口了:“芊芊,你最近总是在外面忙碌,府中可有什么不满?” 楚逸芊道:“那到没有,只不过晚上早些回来便是了。” 赵欢又问道:“你那样为难离王,那厮可有报复你?” 小姑娘噗嗤一下笑了:“什么这厮那厮,离王殿下的事情我只是偶遇,又不是特意插手。” 说到此,她忽然有些好奇:“为何说我为难离王?” 赵欢轻轻的撇了撇茶沫道:“若不是你和周诚插手,估计梁家一家都死绝了。这不是为难是什么?” 她点点头,这倒是。不过她怎么觉得赵欢话没说完呢? 赵欢看着小姑娘如麋鹿一般水汪汪的眼睛瞧着自己,无奈的放下杯子:“你没为难,我为难了,这总行了吧?” 楚逸芊听不明白:“你怎么就为难他了?你不是在关中么?” 赵欢笑了:“既然芊芊要管,那就没有管不到的事。接到你信之后,我安排了人手去将赵婆子和赵老头护了起来。” 楚逸芊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赵婆子去做了人证呢!原来还有赵欢的手笔!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思还是不够缜密,只是去信提了一句,赵欢就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还保护了相关证人,相比较起来,自己还真是顺手之劳。 不过,是自己去信才知道的还是有人传信给赵欢了? 楚逸芊有些不痛快,就算月燕月鹿是他的人,但是自己若真是被监视起来,这也太过分了! 思及此,她冷冷开口了:“这书信一来一去要多久?若真是等我信你才出手,会不会就晚了?” 赵欢明白她在怀疑身边人给他递信了,无奈的笑道:“是有人比你早一步传信给我了,却不是这三个丫头。” 楚逸芊眉头紧皱:“那是谁?” 赵欢站起身走到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 楚逸芊心中一颤,好一个少堡主!居然京兆尹府也有眼线!不过只要不是她身边的人,那也就无妨了。 不过,既然赵婆子是被他保护起来送过去做人证了,那雀儿呢?楚逸芊急忙问出了口。 赵欢冷笑道:“应是梁氏被弄死那晚,小丫鬟就被灭了口扔出去了吧。” 小姑娘心中一片唏嘘,这雀儿衷心护主,到最后却是被杀人灭口,死无全尸。可怜那赵婆子夫妇一生无子,好容易收了个干孙女就这么眼睁睁的没了。而从上到下居然谁都没提起过这小丫鬟雀儿。 赵欢看她面露惆怅,便劝慰道:“人各有命,纵然是菩萨也没办法尽度世人。芊芊莫要难过,你已经做了够多了。” 小姑娘随意的点了点头,赵欢想了下,问道:“听说水陆法会,妙音法师也来了?” 楚逸芊听到他提起妙音法师,话匣子便打开了,因着身边有月燕和月牙,她隐去了前世缘分,只是将妙音法师给她说的无明缘行和十二因缘的说法细细讲了一遍。 赵欢笑眯眯的听着她讲,连月牙也听的入了迷。 楚逸芊讲到口干,抬杯子发现没茶了月牙才反应过来,忙急急的出去给她添水。赵欢使了个眼色,月燕也跟着出去换茶了。 楚逸芊见四下无人便快速的讲了前世的事情,说道最后她很开心的和赵欢说:“妙音法师肯定还认识我!妙音法师说,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而且日后还会相见!” 说道这里,她有些好奇:“你定也认识妙音法师吧?” 赵欢依旧淡淡的笑着:“为何这么问?” 楚逸芊瘪了瘪嘴:“你那么神通广大,自然应该是认识的。” 赵欢哈哈大笑:“芊芊就这么看重我?” 楚逸芊刚要回他两句,两个丫头换好了茶进来了。 赵欢认真回道:“妙音法师乃当代大德,能认识她真是我们的福分。我确实认识妙音法师,且从前世就认识了。” 楚逸芊这时也不好细问,就白了他一眼没再多言。 小姑娘问起了关中的情况,赵欢随意答了几句便不愿再谈了。不是他不想说,对于在京中的人来说,即使是救济会的成员也不过是听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而他们身处赈灾一线,每日每地处处都有生离死别,这些事情赵欢是不愿意讲给她听的。 赵欢接着转移话题,问起了关中救济会的事情,楚逸芊与他聊了这一两个月救济会的事情,从开始建立,到后面分组,到现如今还剩下多少银两和物资打算建社仓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给赵欢说了一遍。 说到周彦告密的时候,赵欢只是笑。 楚逸芊问:“那周彦不是和离王关系向来交好么?怎么突然就倒戈了呢?这离王府里的事情又烧不到他身上?” 赵欢挥了挥手让两个丫头出去,对楚逸芊道:“我家芊芊是越来越胆大了,这么妄议当朝郡王的朋党都不背人了。” 楚逸芊吐了吐舌头:“我想着官司能说,这事儿也能说呢。” 赵欢道:“官司是官司,你不说众人也知道,这朋党的事情可就是没几个人知道咯。” 小姑娘听赵欢这么说才想起来,自己是因着有前世记忆和后来的分析才知道周彦是周昀离的人,外面还真没几个人知道周彦偷偷给周昀离办事! 赵欢看小姑娘难为情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来走到楚逸芊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今日梳了坠马髻,她平日又不喜抹头油,摸起来很是顺滑。 小姑娘抬头白了他一眼,他笑道:“别多想了,想说便说。”反正不出二年他就废了。 只不过最后一句话赵欢没敢说出口。 第155章 给周彦挖坑(二更) 楚逸芊虽然知道自己刚刚不该当着两个丫头的面乱议周彦和周昀离的事情,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为何周彦会倒戈。 赵欢看小姑娘非要想通这件事不可了,略微有些无奈。 他没坐回去,只是就近坐在了楚逸芊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楚逸芊的杯子抿了一口茶:“还是芊芊的茶好喝一些。” 楚逸芊气的压根痒痒,这真是个无赖! 赵欢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道:“周彦本就看不上离王,左不过都是豫郡王交代,他也就跟着离王了。前世周彦虽然是帮着招揽了许多能人异士,却也没有多少是真的为离王所用。” 这倒是了,怪不得周彦虽然交友无数,却一直没漏出什么破绽。若他真的将这些人士都替离王招揽到麾下,百密一疏总会露馅的。 楚逸芊点点头。 其实赵欢刚刚不答是因为自己真的很不想与她谈论这个问题,谈到这个问题他就会想起前世楚逸芊是周彦的妻,为他生儿育女,这让他十分不爽,如今看到楚逸芊若有所思的点头,便知道她也在回忆。 赵欢有些赌气的从桌子上伸出手拽住了楚逸芊的袖子,小姑娘愣愣的看着他:“拽我作甚?你继续说啊?” 赵欢很委屈,若要是挑明说不许想周彦吧,又显得自己好没道理,毕竟他也知道楚逸芊现在只是回忆那些事情而已,并没有刻意去想谁;若是不挑明说吧,自己心里又够憋屈。 小姑娘还等他继续说呢,见他只是拽着自己袖子不说话,疑惑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眼中只有一个赵欢。 赵欢突然就释然了,笑的无比甜蜜:“好芊芊,我这就说。”手中却不肯松开楚逸芊的袖子。 楚逸芊好似慢慢习惯了这个无赖的不着调,听他一口一个好芊芊只是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抢白。赵欢心中如喝了蜜一般,见楚逸芊还在疑惑的看着他,才想起来还有话没说完。 “这一世离王越发猖狂,那些从上到下的龌龊虽然周彦都知情,却因着豫郡王府家风使然,周彦也没有插手,而且心中一直有些怨言,只不过那离王不听劝而已。” 怪不得呢!怪不得宣宗知道了周彦和周昀离搅合在一起也只是斥责而没有更深的追究,原来周彦还真是没有太过沾惹那些肮脏事啊! 赵欢继续道:“再后来因为你,周彦心中对离王的不满就更甚了。” 楚逸芊有些诧然:“我?为何是因为我?” 赵欢苦笑道:“可不就是因为我的好芊芊么。周彦和周昀离私下讨论你不止一次,周昀离明知周彦对你除了联姻之外还有欣赏之情,他还左一次右一次的想冒犯你。你当我之前让你小心离王是杞人忧天呢?” 这些话赵欢其实不想说,但他总觉得周彦对楚逸芊并未死心,尤其这一两个月关中救济会的相处楚逸芊对周彦也应该没那么排斥了。 赵欢很怕,他怕周彦来表白,怕前世的事情阴错阳差重演。 若到那时候周彦说出这话,还不如现在自己讲给她听。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不过周彦最后也说了,若他求娶不成,便让那周昀离去求旨。所以前面豫郡王妃那边没得逞,后脚离王就去求旨了。” 楚逸芊低头想了想,话语里有些咬牙切齿:“这二人可真不是东西。竟然私下将我当东西似的争来让去!” 赵欢轻舒了一口气,继续道:“再后来,周昀离被禁足,周彦去了救济会。禁足期间还惹了人命官司。其实这都无所谓,那周昀离也算是狡猾,怎么就一时糊涂呢?” 楚逸芊见他说的口干停下来也不管是谁的杯子了,忙把自己杯子往前推了推让赵欢喝口茶继续说。 赵欢笑眯眯的喝了两口茶,才又缓缓道:“周昀离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审案期间去找周彦。” “如果周昀离那日不去传周彦相见,想来当晚他就得手了。那周彦就算不见离王也未必不知道他的打算,只是自己若见了离王,到时候就怕脱不了干系了。离王府里有那么多钉子,他是瞒不过去的。不管他们那日谈的是什么事,周彦都难以独善其身。” 楚逸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以为他弃暗投明了呢!原来只是不想让自己被拖累! 她恨恨的道:“我就说他怎么转变的这么快,当时还很欢喜他帮救济会着想,原来还是为了自己打算!” 赵欢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芊芊何必和他计较?只要他不给你添乱,管他是因为什么转变呢?”小姑娘一想也是,便不再去管他了。 今日算是把周彦挖坑埋了个结结实实,赵欢看到小姑娘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心下大安。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因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老夫人寿辰再来拜寿。 第三日一早,楚逸阳也紧赶慢赶的赶回来了。宫中也传了话出来,让他不着急入宫复旨,先在家给老夫人做寿,第二日再进宫也无妨。 已经进了十月,天气开始转凉,秋天的晚上外面已经坐不住人了,而且当日寿辰主要也是要提起社仓的事情,故寿宴放在中午。 庆王府的两位老人家先到了,老庆王爷和老庆王妃与老将军和老夫人一起现在书房聊了半个时辰,老夫人就和老庆王妃到了福安居。 刘云卿这时候怀孕近四个月了,虽然她身材窈窕,但是也已经微微有些显怀了。老夫人不让她来回奔波让她开席前再出来就好。 可刘云卿却是个闲不住的,听说要定社仓的事情,也是早早就过来了,如今正和蒋婉容、林如雪和楚逸芊一起在福安居说话;周诚、周彦和其他一干子弟则先去找楚逸阳了。 社仓的事情其实也不是这一两日仓促决定的,之前各家也都通过气了,只等之后开始筹建便是。所以这会说话倒也比较轻松。 外面的宾客还在不停的进来,又过了一会,外面通传三皇子到。 大家忙起身去迎。虽然周雁萧平日也经常来将军府,只不过私下怎么都行,今日人来人往却是不能礼数不全。 周雁萧是带着皇后的礼来的,本来皇后是要让常嬷嬷走一趟的,周雁萧说他要亲自上门拜寿,便让他一起带着来了。 第156章 皇后的寿礼 因着旱灾刚过,宣宗又带头一切从简,今日老夫人寿辰大家送礼都也是拿捏着送的,周雁萧带来的贺礼是由红布盖着两个侍卫抬进来的,后面还有两人抬着一个箱子,看样子也不轻快。 众人有些好奇,皇后娘娘会给老夫人什么贺礼呢? 周雁萧与众人见完礼,便让侍卫揭开了红布,原来是皇后娘娘亲自题写的“谦和仁义”的牌匾,楚家众人忙拜倒谢恩。 谦和仁义是对楚家众人的肯定,而妻贤夫祸少,有一个好的当家主母对于整个家庭的影响是不可小觑的。皇后娘娘如此高的赞扬对于老夫人来说便是最好的寿礼。 大周民间讲究“好女旺三代”,此言非虚。 女子作为妻子、母亲和媳妇的多重角色,对内对外都担子不轻。 尤其是世家宗妇,对外要负责入宫觐见、年节送礼、聚会交际;对内则先要打理好中馈、多多为府里置办好家产,更别说侍奉公婆、与丈夫互相扶持、生儿育女、教育子女儿孙。 可以不夸张的说,家中长辈安宁、夫君事业帮衬、儿孙未来铺路都需要女子操持和努力,如今将军府上下一团和气,儿孙从未惹出是非,而后宅也服服帖帖,外面置办的庄子和铺子的生意也算是年年有余,虽然老夫人现在已经放权给了李氏,但是这些基础可都是老夫人一点一点打下的啊! 如今皇后娘娘亲手提的这个“谦和仁义”就是将老夫人做为了宗妇学习的典范! 老夫人其实不 第157章 各有所思(二更) 正式开宴之前,庆王府的老王妃提起了社仓的事情,其实庆王府的老王爷和老王妃都是一对老顽童,难得见她如此认真。 老王妃今年刚过花甲,许是一直习武强身,面上却比同龄人年轻了许多,身体也很是健康。她掷地有声的号召在场的各家与她一起共建社仓,且大概说了一下社仓的规划,希望之后长久的得到各家的捐助。 老王妃号召了之后,老夫人也开口了。楚家在武将中的威望很高,老夫人则号召大家组织社仓的安全巡防。 最初打算建三个社仓,一个在关中,一个在荆州,另一个在冀州。虽然有老王爷这个招牌做幌,但是时间久了当地也难免有些鸡鸣狗盗之徒生了贪念,这巡防也是极其重要的。 老夫人和老王妃分工很明确,无非就是有钱的号召他们出钱,有力的就动员他们出力。一时间反响热烈,索性就让他们拉了张桌子过来,把有意向捐赠和建立护卫队的人家都记录了下来。 虽然暂时不能给他们答复,但是今晚过后宣宗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先做好记录也好日后兑付。 老夫人的寿宴办的极其简单,连桌上的菜也是素菜为主,虽然不是全素宴却也差不多了。且分量也比往常那种吃一半扔一半的席面少了很多,看起来吃的很干净,但尽数都吃好了。 午宴结束了,大家开始陆陆续续的辞行。 楚逸芊一直在忙着招待客人,而且王燕清的事情既然大嫂接手了她也就不在担心了。这会大家都在辞行,她也就在门口不停的帮着送客人。 赵欢随着周雁萧和周诚周彦一起向门口走来,远远的就看到他的小姑娘站在那边。 因着今日是老夫人寿辰,这素淡了很久的楚逸芊终于穿了一次艳丽的颜色。 只见她身着一件玫瑰红垂袖束腰短比甲,配了一条白绸金丝牡丹裙。裙摆与袖口金丝滚边,袖口繁细有着淡淡的花纹;腰间扎着一根月白色的腰带,纤细的腰身放佛不盈一握,象征着吉祥的如意云纹绣在带上,随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放佛都飘了起来。 小姑娘走来走去就露出了脚上那双朱缎镶珠云丝绣鞋,那挂在鞋面上的珍珠穿成的小坠子随着她的步子翻飞,煞是好看。 如玉般的皓腕戴着一对金起花白玉雕绞丝八仙纹手镯,这时正与蒋婉容和林如雪说话,微抬俏颜,晶亮的眼眸摄人魂魄,灵动的眼波里透出灵慧而又妩媚的光泽,樱桃小嘴上抹上了蜜一样的淡粉,双耳佩戴着白玉镶宝菱花金耳坠; 丝绸般墨色的秀发今日梳了喜庆的元宝髻,旁边用几支点金滚珠点缀,衬的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支白玉兰翡翠簪和一支并蒂双蝶羊脂白玉簪插入发间,整个人在秋日的午后明艳不可方物。 赵欢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艳丽娇俏的楚逸芊了,一时看的心神荡漾。 其他人基本就没见过如此娇俏的楚逸芊,最近楚逸芊去关中救济会都是穿着素淡,头上和手上基本不带什么首饰,原来她稍微点缀一下竟然如此倾国倾城! 周雁萧只惊艳了一下,就去捕捉了另一番风景。 站在楚逸芊身边的蒋婉容今儿身着浅紫镶领玉宝相对襟宽袖褙子和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粉粉嫩嫩的让周雁萧的心都跟着柔软了起来;云髻峨峨,簪了一支紫珠玛瑙牡丹芙蓉簪,脸蛋明媚如月,赤金白玉滴珠耳坠随着她说话轻轻的摇曳着,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周雁萧嘴角微扬,说到底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之前见过几次不是在尚书府就是在翊坤宫,这姑娘都是稳重大方不出挑的,今日这么鲜嫩欲滴倒是难得一见。 而林如雪今日倒是和以往一样素淡,穿着崭新的月白色绣缠枝梅比甲配了一条绿罗缠枝莲马面裙,只不过今日头上的首饰倒是多了一些,簪了衔珠累丝白玉珠花,还难得的簪了一支鎏金点翠镶珠玉银钗,耳边挂着一对白玉嵌珠缠丝耳坠,眼睛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楚逸芊说到了什,只见她笑的眉眼弯弯,漂亮的丹凤眼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不知道她们在等谁,只是见她们一会回头看一下宴席方向。 周雁萧快步走了上去,赵欢和其他人自然也迈步跟了过去。 三个姑娘见周雁萧和周诚周彦还有赵欢过来了,忙一一行礼。周雁萧笑盈盈的道:“起吧。”然后问道:“县主可是在等人?”楚逸芊答道:“逸芊在等户部尚书府的王姑娘,还有些事要与她说,所以再此稍等一会。” 因着最近都在救济会,所以他们到是没有平日男女大防那些拘束了,几个人很快就聊了起来。虽然大多还是关于救济会和赈灾物资以及之后社仓的一些闲话,但大家谈起来也是兴致勃勃。 楚逸芊瞟了一眼赵欢,这个妖孽今日还是穿着绯红色银朱绣金祥纹镶边圆领箭袖,头上束了镶嵌羊脂玉束发金冠。楚逸芊暗啐一声骚包,赵欢只看到小姑娘瞟他了,这时候也是笑的一脸灿烂。 周彦现在心中是有些涩涩的,因着赈灾的事情与楚逸芊多相处了这一两个月,他对楚逸芊的心思越来越重了。她不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家世显赫、颜色倾城、聪明伶俐又勇敢坚决,这每一点都吸引的他越来越想亲近于她。 只是关中的事情大概已经结束了,虽然之后救济会剩下的物资和钱财还是会拿去做社仓,但看样子楚逸芊已经不会再参与了。 这也不是楚逸芊不要参与,而是她自己非常明白自己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社仓这种事情所涉及的范围之广,所动用的资源之大,所承担的责任之重,都不是她可以承担的。 至于救济会剩下的账册也会在这几日移交给常嬷嬷和张嬷嬷,虽然说这个之后是共同监管的,但是如果无灾无难的话,她们也不过是月余见一次面了。而这些见面肯定都是在翊坤宫,那和周彦更是无关了。 想到日后就不能经常见到楚逸芊了,周彦心中失落的感觉越来越甚。 这一群人各有所思各自心有所属,最心无旁骛的可能就只有周诚和林如雪了。 第158章 王氏燕清 这几个少年郎各个身份贵重又英姿飒爽与旁边那三个仙女一般的女子朗声交谈着,很快就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只不过因着周雁萧身份贵重,而周诚平日又是冷冷清清的,所以敢上来搭话的人并不多。楚逸芊突然觉得这样好似有些不妥,刚想和众人说先散了,明日到救济会再议,就远远的看到静柔送王燕清出来了。 那个如桃花仙子一般的女子现在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不知是走了几步略有些热还是大嫂和她说了什么,只见现在她的双颊也飞着红晕,见到这些人在门口,她忙屈膝行礼。 周雁萧道:“起吧,今日老夫人寿辰,不必如此多礼。” 楚逸芊上前两步拉着王燕清的手道:“燕清姑娘,我在这边等你半天了。”王燕清脸好像更红了,问道:“县主何事找我?” 楚逸芊哪儿有什么事呢?她不过是拖一会,等二哥出来再与她见一面而已。 这会也不忙着散了众人,只是拉她到旁边,很自然的说道:“我们正在聊明日去了救济会有些事情要移交的事情,虽然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奈何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准备一下,所以逸芊就无礼了。”说着就要给王燕清行礼。 王燕清忙拦着:“县主不必客气,需要燕清做什么?” 婉容上前一步:“就是这手里的东西,我们稍微整理了一下拿去给三皇子报账用于之后建社仓,还有一些旧衣物就不打算卖了,可能需要你回去问问王尚书灾区那边是否还需要?” 王燕清稍微有些诧异。这些事确实需要商议,但也没必要在这将军府内门,且人来人往的地方商议吧? 林如雪心中叹口气,虽然不知道这楚逸芊搞什么名堂,拖着大家在门口不走,但是事到如今也只好上前帮腔:“本来这些事是不急的,只不过救济会这几日可能就没什么事情要做了,所以如雪斗胆,请燕清姐姐回去问问王尚书,我们是不是趁着这还未交账回去,多募捐一些旧衣物什么的给关中送去。” 王燕清恍然,原来如此。 这几日就要交回去账了,而这三个姑娘一心都是想替灾民做点实事,对于这件事她们素来十分积极,这样就可以理解了。于是,这几人就一来一往又接着聊了起来。 楚逸芊一边聊一边暗自念叨,我的好二哥啊,你到是在磨蹭什么啊!你快到门口来啊! 她的好二哥终于来了,不过她的好表妹也跟着来了。 终于看到了楚逸阳过来了,不过他旁边是姚嘉林,两个人好似在商量什么事情,一边走一边说话。 后面是姚李氏和姚嘉宁,姚嘉宁抬眼看了一下这边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许是最近一直在救济会见的贵家小姐多了,姚嘉宁现在打扮也不似之前那样招摇夸张了,今日她穿了乳白撒桃红底宽衫交领长衣配了郁金色敷彩轻容花裙,只是头上的金镶翡翠挂珠步摇还是出卖了她的性格,远远的看到周彦在这边,她就三步两步的扔下了姚李氏走了过来。 姚嘉林见妹妹快步超越了自己,也抬眼打量,远远的看到周彦,他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这个妹妹真的是屡教不改,不知她是真的就那么 第159章 相约得意楼(二更) 王燕清走了,楚逸芊也就没有再留着众人闲扯的兴趣。 她心中很是懊恼,本来今日很是开心,一来是社仓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想来来年关中雪灾也不会给当地百姓带来灭顶之灾,二来是给二哥牵线王燕清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知道就又冒出来一个不作不会死的姚嘉宁。 这时候姚李氏也向众人道别,要带着姚嘉宁回府了,楚逸芊心中懊恼,难得的露出了倨傲之情,只是挥了挥手,也没有向往日那般给姚李氏行半礼道别。 姚李氏知道这个女儿惹了楚逸芊不满,叹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便拉着姚嘉宁走了。 姚嘉宁自认最近在救济会与周彦日日相见应该有了一些情分,便又对周雁萧等人行礼道别。 众人淡淡的免了她的礼,周彦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当下就转身走了。 楚逸阳站在门口与楚逸芊一起与客人辞行。 都送走了客人之后,楚逸阳与楚逸芊说明日约了姚嘉林去茶楼喝茶,要楚逸芊一起。 原来楚逸阳刚刚迟迟未来是与姚嘉林商议社仓的事情去了,姚嘉林虽然中了探花,但许是因着九公主的缘故,暂时没给他什么实职去做。楚逸阳觉得与其这样等着,不如先参与社仓,也好进一步了解民间疾苦。退一万步说,就算姚嘉林之后尚公主去了封地,这些经验对他治理封地也是很有帮助的。 自打姚嘉林高中探花,这里外就都传九公主相中了姚嘉林。虽然皇后那边还未让人过来挑明,可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姚嘉林从未见过九公主,之前别人提起这件事情也是含含糊糊,他也懒得捅破这层窗户纸。 今日楚逸阳倒是把话说了个明白,姚嘉林心中其实是有些不甘的。自己壮志满怀本想自己去争一个前程出来,没想到突然跑出来个九公主。而他都从未见过九公主,别人虽然艳羡他但是也有些瞧不上他。 楚逸阳这么一挑明,他心中的愤懑就难免表露了出来。一则这社仓是庆老王爷夫妇和老将军夫妇办的,他这么参与进来未免又惹了别人闲话说照顾家中子弟;二则这管账的是老王妃出面,说白了自己也是要听命于老王妃的,这让他如何一时能接受得了? 楚逸阳既然和他挑明说就是希望他把心中不满都说出来,姚嘉林进京以后最交好的也就是楚逸阳了,如今也顾不得脸面,少一犹豫就委婉的把这些原由都对着知己言明。 楚逸阳只说今日人多,明日约了茶楼喝茶再慢慢聊。楚逸阳到底是个男子,所以叫了楚逸芊一起,去开解姚嘉林。 楚逸芊听二哥说完,扔了一句:“还道他是个好的,原来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庸才。”便转身回院子了。 楚逸阳知道这个妹妹心直口快,只是笑着摇摇头,也回了自己院子歇息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楚逸阳宫中复旨回来换了衣服便唤了楚逸芊一起去了得意楼。 得意楼是京中最受欢迎的茶楼,只因为这个地方不是那种高处不胜寒只接待贵人和大儒的清幽茶舍。 得意楼分三层,最里面是戏台,平日有说书的坐场说书,遇到年节也有各种杂耍、地方戏等等供茶客消遣; 一层都是堂桌,任何围挡都没有,就图个热闹乐呵; 二层是隔间,用鲜活的绿色植物做了屏障,有七八个人的隔间,有五六个人的隔间; 三层则是包厢,因着要顾及到隔音和屋中摆设,所以得意楼只有七个包厢。 不管是一层二层还是三层,都能看到戏台上的表演,那戏台下面是空的,满满登登放了二十四个水缸,这样不管再哪一层都能听个真切。 这得意楼不管一层到三层,茶水都是丰俭由人。你在一层喝二十两一壶的碧螺春还是在三层喝五百文一壶的花茶都随意。只不过二层三层收了单独的包厢费。 楚逸芊听着茶博士的介绍心中有些熟悉,这东家的作风怎么似曾相识呢?又一转念,玲珑阁不也和这个差不多么?都是一层供大众的,二层三层虽然略贵了一些,但也没有排斥寻常百姓上去看看。难不成这得意楼也是赵欢手笔? 不得不说,嘉敏县主果然一不小心又真相了。 因着今日有话要谈,他们选择了三层的包厢。 三人坐下之后随意点了一些茶水点心,便让茶博士出去了。 楚逸芊让随行的月燕月鹿、楚逸阳带来的望山望水和姚嘉林带来的思勤去大厅喝茶等着了。 姚嘉林昨日就知道楚逸阳今日是来劝勉自己的,却不知为何还带了楚逸芊来。这话他可以和楚逸阳毫无保留的说,当着楚逸芊却是不好意思开口的,一时也不说话只是喝茶。 楚逸阳见他如此,也不知如何开口也低着头喝茶。倒是楚逸芊喝了一盏茶幽幽的笑了。 这一笑笑的姚嘉林很是不安。他见过的楚逸芊活泼伶俐、也见过楚逸芊行事果断,只是这不冷不热的幽幽一笑让他觉得好似从来不认识这位嘉敏县主。 楚逸芊收了面上的笑问道:“听二哥说,你心中甚是抑郁?” 姚嘉林一顿,回道:“抑郁倒是不至于...” 楚逸芊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都是自家表兄妹,就不必这么遮遮掩掩了。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看你这么藏着掖着,你若是愿意听我说,我便好好与你说道说道,你若是不愿,我就当陪二哥来喝茶了。” 姚嘉林第一次被楚逸芊这样对待,一时有些不习惯。转念想了下,苦笑道:“既然都说了是表兄妹,那乐君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到底还是我没用。” 楚逸芊又冷笑一声:“好个你没用!你没用我将军府为何要如此照拂与你?你没用那九公主为何要中意你?你没用二哥为何要与你谈社仓之事?之前只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庸才,却不知道你还是如此妄自菲薄的蠢材!” 第160章 痛斥姚嘉林 楚逸芊痛斥出声,连楚逸阳也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家妹妹。他也从未见过楚逸芊如此作态,只不过在楚逸阳心中,自家妹妹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看了妹妹一眼,便又低头喝茶。 姚嘉林没想到楚逸芊这么说,一时也愣住了。 楚逸芊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只管自己接着说道:“将军府照拂你,你觉得只是因为你是姨母的继子么?那便错了!如此的话,母亲让人送去一些银钱也就罢了,何必为你设想那么多?是表兄妹的关系不假,更多的是因为看到你如此刻苦上进!” 楚逸阳跟着点头。 楚逸芊继续道:“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俗话又说子不论父过;我等虽未曾知道你在大同是如何过活的,但是就看姚嘉宁那个样子,想来姨父姨母对子女教育并不曾严苛精进的督促你学习。吃一口锅里的饭,姚府出了你这样一个严以律己的探花,这才是让我将军府看重的!” 楚逸阳接着点头称是,又怕姚嘉林误会,便跟着道:“芊儿并未指责姨父姨母,就连祖母和母亲对你在那样放任自由的环境中能督促自己学有所成都觉得很是难得。” 姚嘉林也明白楚逸芊的意思,忙回道:“子扬,不妨事,乐君明白。” 姚嘉林听着楚逸芊这话心中百感交集。楚逸芊说的没错,自己府里虽然不曾克扣他吃穿用度,却也从来未曾有人督促过他学业,母亲早早便去了,父亲又一直忙于政务; 后来继母姚李氏来了对他虽然不差也谈不上好,平日里都是淡淡的不亲不近,就算偶尔问起他学问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如今自己的成绩除了恩师教诲,更多都是自己多年不敢懈怠,勤奋苦读的结果。 楚逸芊放佛没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是继续说道:“九公主相中你什么?难道只是相中你和那话本子里面的穷书生一样一身穷酸气么?你当那话本子里面穷秀才不肯尚公主是傲骨么?错!那统统都是求而不得的胡编乱造!” 姚嘉林脸上一红,嗫嚅道:“那道没有...” 楚逸芊没理他,继续道“有没有你自己心中有数,我只告诉你,那公主自幼在宫中长大,所受的教育和眼光自然是顶好的。你当那探花长的好看便可以中了么?你当那公主选驸马是只挑模样么?那不是选驸马,那是挑面首!” 楚逸阳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两个月未见,自家妹子怎么就如此彪悍了?面首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姚嘉林也听得直皱眉头,刚想说什么,看到楚逸芊愤愤不平的脸心道到底是为自己好,便也没再多言。 楚逸芊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宫中公主不是你们所想那么肤浅,想来这些策论都是公主过目了之后,挑中了文才再相看人才。你当公主只是涂涂抹抹打扮漂亮就当得了?驸马为啥不给实职?那驸马都是要随着公主管理封地的。封地或大或小却都是自己的领地,谁敢保证驸马有了实职还能不以权谋私照顾自己封地?况且管理封地并不是那么简单,当地的农工商、道路修建、百姓疾苦不都得驸马和公主来管?” 姚嘉林听的面红耳赤,楚逸芊却不肯放过他,继续问道:“今日索性我恶人做到底,也好叫你想个明白。我且问你,你中探花的策论写的是什么?” 姚嘉林略一思索道:“陛下让以民生为主,可从农工商入手。这个选题太大,乐君还未曾入仕,自然不可能空谈大话。乐君自幼在大同,家父为大同知府,耳濡目染之下对地方的问题倒是看到了不少。是以,乐君便从如何由当地官府牵头民间资金募集改善当地交通、教学和义诊等....” 没等他说完,他自己眼睛亮了:“到是如此!” 楚逸芊含笑看着他:“正是如此。你的文章定是被陛下看过才拿给九公主看的。” 姚嘉林站起来对楚逸芊一揖到地:“乐君狭隘了!” 楚逸芊摆摆手:“不必如此,我还未说完呢!” 姚嘉林忙复坐下,给楚逸芊斟满了茶道:“乐君洗耳恭听!” 楚逸芊伸手喝下半盏,又道:“你之前未接触过公主,被那话本子和穷酸秀才还有那些嫉妒眼红的人等带偏了心中不满也情有可原。我现在说与你听,你还有什么偏见么?” 姚嘉林道:“芊表妹之言一语惊醒梦中人,乐君受教。” 楚逸芊嗤笑一声:“什么受教,你只道那封地也有各种事务可做,不埋没你才华吧!” 楚逸阳觉得这话有些重了,便想阻拦一二。楚逸芊挥手对他说:“二哥,如果今日我不骂醒他,他还要去当那表面坦然淡泊,内心郁郁寡欢的落寞才子呢!” 也不看姚嘉林脸色,只继续说道:“你现在是不是沾沾自喜是因为自己有了管理之才,所以被九公主相中?那更是大错特错!都说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虽然人才难得,但若要挑个管理封地的官吏也不是没有。为何非你不可?” 姚嘉林平日也算思维缜密,这几日虽然有些落落寡欢但是也没有被人这样绕来绕去的遛弯斥责,一时也愣住了:“那是为何?” 楚逸芊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他一眼:“婚姻是什么?是两个人要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大事!你策论写的好,人才也中正,想必宫中已经多方位打听过你的方方面面。慢不说现在九公主相中你是真是假,若是真的相中你,那也只有一点。她相中的是你这个人!” 说罢又喝了半盏茶,才道:“慢说是公主,那讲究一些的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相看相公也是要层层考验的。光有才不行;光有貌更是不行;要人品端正光明磊落还要坚忍质直才是是最佳。人家嫁的是掌上明珠又不是嫁书本嫁衣服,要的是这男子能有担当能成为一个家庭的主心骨,成为一个女子最结实的依靠。” 姚嘉林暗道,自己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如今看来还真是心胸狭窄眼界不够宽阔啊!一边想一边摇头叹息。 楚逸芊看他那副样子幽幽的叹了一句:“也不知九公主看上你什么了?看起来聪明伶俐一个人,实则处处漏傻气。” 姚嘉林苦笑一声:“芊表妹骂的极是。乐君如此蠢笨,倒真是辜负了公主的一番爱重。” 第161章 隔墙有耳(二更) 楚逸阳见姚嘉林如此,开口劝道:“乐君不必如此,人各有所长,你平日苦读已经耗尽了大半心思,哪有空去揣摩其他?如今芊儿与你说说,你想明白便是。” 姚嘉林苦笑着点头。 楚逸芊又道:“这还没完。我且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帮着做社仓大材小用了?” 姚嘉林本想说不敢,又一想自己今日当着楚家兄妹已是够没脸了,便换了个说辞:“乐君从未做过社仓之事,且主事的是老王妃和老夫人等人。只怕沟通起来不便。” 楚逸芊又是一声冷笑:“你看那庆小王爷周诚学问如何?” 姚嘉林道:“小王爷学富五车,写的一手行草更是龙章凤姿。乐君心中十分钦佩。” 楚逸芊接着问道:“那豫郡王世子周彦人缘如何?” 姚嘉林一怔,因着自家妹妹的事情他确实打听了不少周彦的事情,如今见楚逸芊问起便道:“周世子为人率性,交友不拘三六九等,颇有魏晋侠士之风。” 楚逸芊道:“原来你也知道他二人也是人中龙凤啊!救济会乃皇后所办由我等未出阁女子督办,小王爷和周世子未发一言加入了救济会只为了救济灾民。且办事均亲力亲为,从未在我等面前有一丝一毫皇室子弟的架子,也从未曾顾及自己身份贵重去做这等抛头露面的事情,表哥觉得此等行为如何?” 姚嘉林听到这里面红耳赤,汗一滴滴下来了:“小王爷和周世子实乃...” 还未等他说完,楚逸芊懒懒打断:“得了,那些酸话我不爱听。三皇子乃皇后嫡子,此次赈灾在外亲力亲为,回来之后又不曾歇息就上折子禀明灾情且建议做社仓。若你说三皇子不是我等可比,那我就说我等一介女流都可抛头露面去募集物资,小王爷和周世子身份贵重却从未有过半分不满和为难。为的是什么?为的不过是这大周百姓能多一些饱暖而已。” 楚逸阳听到这里也点头道:“况且那庆老王爷与老王妃乃一代豪杰,当初他们游历民间做下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事到如今各地都还在赞颂。祖母让老王爷和老王妃带头做社仓是最佳选择。这举国上下,没有比他们更了解各地情况,各种灾荒他们也都见过,需要准备什么准备多少如何疏导灾民,当年他们也都是亲力亲为啊!” 说完之后,楚逸阳又补充了一句:“三皇子这次奉旨赈灾的事情不提,关中百姓具看在眼里。单说这社仓之事,民间社仓有多少烂账算不清楚?又多少地方官打着社仓名义胡作非为?三皇子递了折子愿意趟这摊烂泥也是为百姓防患于未然。皇子都如此,你我又何必拿乔?” 姚嘉林听到这里已经觉得没脸见人了。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站起来对楚氏兄妹又是一揖:“乐君着实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幸得今日县主与子扬兄点拨,乐君感激不尽。” 楚逸芊无所谓的挥挥手,楚逸阳拉他坐下。楚逸芊该说的已经都说完了,也就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站起来打开了门帘,饶有兴致的听起了下面的说书。 楚逸阳和姚嘉林闲聊了几句,姚嘉林自幼思维独立,这一会想明白了也不再纠结,恢复了往日模样,三人便只喝茶聊天听书去了。 旁边包厢。 赵欢笑盈盈的给周雁萧和九公主周清裕倒满了茶。 赵欢知道今日楚逸阳兄妹和姚嘉林相约,也大致猜到了是要劝姚嘉林。他便拉着周雁萧和周清裕过来喝茶听书了。赵欢拉他们过来之前也是坦言相告,就直接说知道楚氏兄妹与姚嘉林三人相约得意楼,应是开解姚嘉林,让周雁萧问问九公主要不要过来听听。 倒也不因为其他,赵欢只是想在这二位贵人面前替小姑娘攒点人情。 听到楚逸芊痛斥姚嘉林说公主是选驸马又不是养面首的时候,九公主面上虽然微红却很是赞同,再听到后面说要选人品,选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的时候九公主眼中微微闪过了一点水光,又听到楚逸芊说那姚嘉林冒傻气的时候,九公主噗嗤笑了。 这个嘉敏县主倒是个妙人儿!却是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了!九公主不知的是楚逸芊也是快及笄之人,虽不能说感同身受却也算是情况类似,见姚嘉林如此不知惜福自然没有好气。 周雁萧没想到楚逸阳只寥寥几言还提到了自己,且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心中很是欢喜。自己所做确实是为了百姓少受一些灾。这帮扶自己之人若能明白自己心意便更难得! 后来见三人谈话开始听书了,赵欢也不说话,只让人去把门帘掀起,放下纱帘开始听书。 过了一会,又听到楚逸芊问:“你家那个妹妹啥时候送到豫郡王府啊?” 姚嘉林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 楚逸芊一边拿起一颗蜜饯捏在手中,一边对他说道:“你那个妹妹不是省油的灯。不管公主对你有意无意,你若不想让那妹妹日后拖累于你,不如早早送进豫郡王府。” 楚逸阳也有些不解:“这又是为何?” 楚逸芊道:“虽说作为兄妹不该互相嫌弃,但是你那个妹妹着实不讨人 第162章 送走姚嘉宁 楚逸芊把话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了。姚嘉林如此聪明,想明白这件事并不难,只不过如何去做就由不得她强求了。 也不怪楚逸芊今日要提起这姚嘉宁,只因为那姚嘉宁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王燕清。虽然明面上看楚逸阳还未与王燕清有什么交集,但是那毕竟是她未来的二嫂! 楚逸芊这一生虽然没有什么仇要报,却也容不得别人侵犯她的家人。如今小姑娘言尽于此,只又定定的去喝茶了。 姚嘉林想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道理。若现在送姚嘉宁到豫郡王府,也就是个良妾,日后就算自己成亲也好尚公主也罢,已成定局,再想那有的没的也就晚了。若等自己真的尚了公主之后再送走姚嘉宁,那可能姚嘉宁还真的敢去肖想那世子妃! 若自己这个妹妹是个明白人,一家都荣耀也不是不可以,自己也会尽可能的护着这个妹妹,但这个妹妹实在是品性顽劣当不得当家主母,现在自己只是个探花郎她就敢打着自己旗号在外面胡言乱语,若自己真成了驸马,还不定惹出什么事情来呢! 楚逸阳见姚嘉林真的在考虑这件事,多少有些不忍。毕竟那姚嘉宁只是个小姑娘,且还是自己表妹,自己兄妹二人在这边撺掇人家哥哥把妹妹早日送去做妾到底有些不地道。楚逸阳开口道:“乐君也不必挂怀,芊儿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莫要听她乱说。嘉宁表妹虽然娇纵了一些,但日后慢慢教导应该也能明一些事理。” 姚嘉林只是苦笑,怎么就没有教导?放在之前姚李氏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娇惯女儿有何不妥,自打进京之后姚嘉宁惹了这么多事情,姚李氏也是跟着着急了起来,每日拘着让她学规矩,还特意请了女学老师来,非但没有用,还让她更为暴躁了。 如今楚逸芊的话虽然听起来不好听,却是真的为自己着想。自己虽然与将军府沾亲且将军府对自己也很是照拂,但绝不会插手自己的仕途。自己在京中可以说毫无根基,若这个妹妹再仗着之后夫人娘家的事情在外面狐假虎威,自己的脸就真的要被摁在地下狠狠的踩了。 那边说书的也说完了,楚逸芊今日要说的也都说完了,三人便迈步下楼各自归府去了。 旁边包厢那几人听的面面相觑。 九公主没想到这个楚逸芊居然为她如此操心,连这个麻烦的小姑子也要帮自己提前送走,就起了结交之心。赵欢自然是乐得引荐,周雁萧但笑不语。 姚嘉林回了府,青桃在那边欲言又止。姚嘉林心知又是这妹妹闹腾了,便问:“可是小姐又刁难你们了?” 自打住进姚府之后,姚嘉宁虽然嫌弃自己哥哥没本事用的都是将军府的人,但是使唤起来也是毫不手软。奈何姚嘉林现在并无实职,俸禄不高,平日花销用度就是姚李氏带来的和之前将军府送来的。 姚嘉宁见不能满足自己的各种要求,对下人更是苛责起来,每天净做一些鸡蛋里面挑骨头的事情惹人心烦。 青桃听到姚嘉林问话忙回道:“倒没有为难奴婢,只是奴婢前日去帮夫人整点贺礼的时候听到小姐与夫人说话,奴婢虽然粗鄙但也觉得有些不妥,特来禀与少爷听听。” 姚嘉林叹口气道:“你去偏厅等我,我换件衣服就来。” 等姚嘉林换好衣服出来,青桃已经备好了茶水等在了偏厅。 原来那日青桃开库房去挑给将军府的贺礼,姚李氏是带着姚嘉宁过来的。姚嘉宁第一次见到这边库房,见里面东西不多就撇了撇嘴道:“都说将军府对哥哥甚是照拂,这哪里就照拂了?将军府库房是什么样子?哥哥库房是什么样子?” 姚李氏拍了她一下:“休得胡言!将军府建府多久了?你哥哥建府才多久?将军府库房有老夫人嫁妆有你姨母嫁妆,你哥哥府里有什么?” 姚嘉宁突然来了精神:“娘,外面都说哥哥将来要尚公主,可是真的?” 姚李氏更是瞪起眼睛:“姑娘家的,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我们是什么身份,怎就敢妄议皇家之事?!” 姚嘉宁眼睛滴溜溜直转:“若是哥哥真的尚了公主倒也好了,一来公主嫁妆定是丰厚异常,二来有公主做我嫂嫂,那郡王府总不能还让我做个妾吧!” 姚李氏实在听不下去了,一顿呵斥才让姚嘉宁住了嘴。但这话青桃听到心里却着实堵得慌,想着昨日是老夫人生辰,就别给姚嘉林添堵了,等到今日才与姚嘉林说了个明白。 姚嘉林笑了,那楚逸阳说楚逸芊是小孩子心性乱说也不过是觉得冤枉了姚嘉宁,没曾想楚逸芊还真是够了解姚嘉宁!还真就让她说对了! 青桃见少爷笑了也不敢多说,她是来伺候姚嘉林的,自然是一心向着姚嘉林。就算少爷责罚,这些话她也是要告诉少爷的。 姚嘉林抬头见青桃略有不安,便说道:“你做的很对。且去忙吧。” 姚嘉林不再犹豫了,楚逸芊今日骂了了他大半个时辰他未有半点懊恼,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样苛责过,如今这表妹虽然说话有些冲却是处处为他好,楚逸阳一边安抚着他也不过是希望他不要自钻牛角。这种兄弟姐妹的关心是他从未有过的。 如果他还想不明白,也就白白中了这探花了。 主意已定,他起身去了姚李氏的院子。 姚嘉宁这会正在姚李氏屋子里坐着,她最近出入救济会结识了一些小姐,但因着她性格不讨喜却没结交到什么朋友。昨日在将军府寿宴上明明有好几个是她平日救济会的成员,也都只不过和她点点头而已。她心中很是不喜,她觉得别人不愿意搭理她是因为她身份不够。 如今在母亲这里坐着,便与母亲唠叨那些贵家小姐如何嫌贫爱富,到最后又道:“等我来日做了世子妃,定要挨个请她们过府一叙!” 姚李氏大惊:“你这丫头,怎地又胡言乱语?你不过是豫郡王府的妾侍,如何做得世子妃?” 姚嘉宁刚要回话,姚嘉林黑着脸进来了。 第163章 主意已定(二更) 姚嘉林进来,这母女二人自然就止了话题。 姚嘉宁一脸讨好道:“哥哥回来了,哥哥坐下喝些茶吧!” 姚嘉林没有理她,只管自己坐定,恭敬对姚李氏道:“母亲,如今嘉宁在救济会一段时日了,外面也都知道她与豫郡王世子的事情。不知母亲如何打算?” 姚李氏愣了,姚嘉宁也愣了。 过了半晌,姚嘉宁尖叫道:“救济会除了我其他姑娘小姐也甚多,你为何冲着我来?” 姚嘉林淡淡道:“其他姑娘小姐未有婚约,且一心为公,自然不必多言。” 姚嘉宁尖锐的声音又起:“我怎么就不是一心为公了!你是我哥哥,怎么的能如此说我!” 姚嘉林喝到:“够了!你日日在救济会缠着世子,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洗笔研磨,这些难道别人都不知道么!” 姚嘉宁道:“那是我的周郎!我侍奉他左右又如何!再说了,去救济会是母亲让我去的!你当我想去呢!” 姚李氏倒不知道自己女儿每日去救济会竟然如此行事,一时也动了真火:“好!好!好!我让你去跟着你表姐学习一二,日后进了郡王府也莫要让人轻看了去,这倒好,这倒好!在外面就被人轻慢到底了!” 姚嘉宁见母亲也向着继兄说话,一时恼羞成怒:“怎么就轻慢了!我是周郎未过门的妻子!在救济会夫唱附和一起做事有何不妥!!!” 姚李氏气的浑身发抖,姚嘉林倒是被气笑了,他不想对自己家人用什么心机,但是眼下看来这个妹妹若不用点手腕是送不走了。 姚嘉宁见自己这一嗓子母亲和继兄都不说话了,只当自己得了理,又道:“他们那是轻慢么?明明就是嫉妒!你没见昨日将军府上多少人冲着周郎去的么?我怎能不看着点!” 姚嘉林缓了半天道:“嘉宁,你虽然年龄不大,但这份心性却是足够大了。不如就近择个日子,送你去豫郡王府吧。” 姚李氏正被姚嘉宁气个半死,突然听姚嘉林这么一说,猛的扭脸看着他。 姚嘉林没有看继母,只问姚嘉宁:“你意下如何?” 姚嘉宁现在是真的不着急。若之前她很着急入府,现在却是一点也不着急的。外面都传九公主相中了自家哥哥,若有了公主做嫂嫂,很多事情也有了可能。 听到姚嘉林这么问,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哥哥还未成婚,嘉宁并不着急。” 姚嘉林幽幽的笑了:“当时说了你过两年入府,这一年也过去了。横竖就差一年了。我听人说,大户人家很少有先纳妾后大婚的,婚前就算有伺候的也不过是些通房丫鬟。豫郡王府冲着将军府的面子应下了你做妾这件事,也同意往后延两年。你当真就不怕中间有什么变故么?” 姚嘉宁瞪圆了眼:“能有什么变故?再说了,到时候是不是做妾还不一定呢!”姚嘉宁虽然敢当着自己母亲胡咧咧,却不敢当着这个继兄乱说,她怕现在就说什么要借公主名争个名分惹了继兄厌烦。 姚嘉林笑了:“这一年之内不知道豫郡王妃会不会先帮世子成亲?毕竟这京中规矩甚多,你进了门之后若有合适的高门贵女挑这个理也不算为难。” 姚嘉宁倒是从未想过,听继兄这么一说,就正视了起来:“哥哥,你可是听说了最近郡王妃给他相看什么人家?”刚说完就又恨恨的道:“还是那楚逸芊又反悔了?这几日她也日日与周郎相见,定是她也动了心思,是不是如此!!!” 姚嘉林揉揉鬓角:“那倒没有,嘉敏县主因为你的缘故是断不会与周世子扯上半分关系的。” 说道这里,姚嘉林也没再多说,只是扔下一句:“母亲与妹妹都好好想想吧,乐君告退。”便退出了姚李氏的屋子。 姚李氏知道,一定是姚嘉宁每日都喊着有了公主做嫂子自己如何如何被姚嘉林听到了心中不爽,却也没有办法去埋怨他。这个儿子有今日的成绩都是靠自己努力,她虽然不懂太多大道理也知道,之后不管是公主还是其他高门贵女进了门,连带自己之前那些陋习也都要改改了。 倒不是怕人笑话,只不过人往高处走,既然进了这京城的门,自然也要学学这京城的规矩。 而自己这个女儿,进了京城的门却依然如大同府那边肆意妄为,就算真的有了公主做嫂子,人家为何要帮她?那豫郡王府也是皇亲贵戚,说到底也和公主沾亲带故。怎么会容忍这等做派的女子去做周家的当家主母?白白让姚嘉林在公主面前折了腰。 可惜这个女儿想不通,且昨日在将军府门口那般失态。别人都当她是性子使然不讨喜,姚李氏却很清楚,自己女儿是怕周彦眼中有了别人。 如今她虽然许给了豫郡王府做妾,却还没有过府,自己也拘不住她,每日在外面闲逛,花些银子是小事,这在外面一次次的惹是非才让姚李氏头痛不已;姚嘉林说送她去豫郡王府倒也算个办法,最起码进了王府她就不能四处惹事了吧? 姚李氏叹口气,继子的心思她明白,女儿如今这样送到豫郡王府也确实是个办法,只是这花儿一般的人,进了王府之后自己也就难常见了。 姚嘉宁也在想事情,只不过她想的和姚李氏不同。 她想的是现在进府的话,是能比后面的正房早日得到周彦的心。且若有可能还能诞下庶长子,之后自己的地位也就稳固了,只不过现在入府只是个妾; 若要再等继兄尚了公主,自己就能和公主嫂嫂商议一下,就算得不到世子妃之位,好歹争个平妻也是好的。只不过继兄说的也有道理,若这一年有了变故周彦娶了世子妃那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如先进郡王府,若日后真的继兄尚了公主就算是个妾也能再运作一二。 不得不说人的欲望和贪婪足以让人变的痴傻。这大周是有娶平妻的不过也都是商贾之户,大户人家哪儿就有平妻这个说法?更没有什么妾侍提成正房的事情。即使正房过世了,一般也会是再娶一房,妾侍扶正的事情少之又少。 只是姚嘉宁现在根本听不进别人话,也不屑去打听这些规矩,还妄自做着美梦。 姚李氏看着自己女儿脸上阴晴不定,暗自叹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个女儿自己是养废了,做妾是她自己要去的,如今要早入府自己若要想拦也是拦不住了。还不如眼下替继子把姚府经营好,再过一两个月她就要回大同了,等日后老爷致仕了也好来京中安稳的过完下半生。 第164章 用情至深 这日夜里,赵欢又来到了楚逸芊房中。 赵欢将下午在得意楼的事情告诉了楚逸芊。楚逸芊十分不满,这不是监视么?况且若当时自己和二哥言辞无状,那岂不是不经意就惹下了三皇子和九公主? 赵欢道:“怎么会呢?芊芊和二哥都不是那种爱生是非的小人,我足够相信芊芊和二哥的人品,才敢带他们过去啊!” 楚逸芊又想到自己还撺掇姚嘉宁早日做妾的事情,一时羞恼,不肯搭理赵欢了。 赵欢忙笑着解释了半天,说九公主只当那是为了她好,对嘉敏县主感激不尽,还想找机会约县主一见。左哄右哄才算是哄好了。 楚逸芊暂时消了气,却又生了新的疑惑,前世赵欢去了北魏,证明大周是容他不下了。可如今赵欢与宣宗和周雁萧的关系却如此亲近,她着实看不懂了。 赵欢听到小姑娘这么问,苦笑着解释,这周雁萧是日后的周文宗,九公主与他最是亲近,日后也被尊称为长公主,多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其实不仅楚逸芊疑惑,赵欢近日也对日后的路开始迷茫。 前世确实是宣宗强撑着不传位给周雁萧,到后面有心无力,民间各种灾害重生,边防又屡有敌国犯境,自己父亲被老年宣宗猜忌,甚至到后面说什么朕已年老,甚是想念当年同袍,让赵泽元常年在京中候命,实则是被禁锢在京中。 那离王后面也是不消停,偶然得知了古堡的能量之后便起了贪念,想把张壁古堡收入麾下。赵欢自然不从,这才有了勾结敌国诬陷赵泽元,害的张壁古堡满门被抄斩的惨案发生。 赵欢侥幸逃命之后便去了北魏重新打下了江山。 如今赵欢在古堡的势力要比前世大很多,也是为了防范未然。只不过今生好似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了,宣宗竟然提前历练了周雁萧,而离王也被早早的降成了离郡王。 他自己无所谓去哪儿安邦立业,可他现在有了软肋,那便是楚逸芊。他觉得楚逸芊一定不愿意离开大周,楚逸芊对家人的情感和依赖他也都看在眼里。若到时候逼着芊芊从他和家人做个选择,他是断然不舍得的。 是以,赵欢一直在矛盾中。他一边帮着大周去安顿灾民,辅佐周雁萧,一边又暗自的巩固古堡势力,提防日后祸事重演。 如今楚逸芊问起,他倒也没有隐瞒,将来龙去脉说给了她听。 小姑娘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原来赵欢对自己竟然已经用情如此之深!竟然连未来都以她为主!若不是自己,赵欢断不会来迎合宣宗和周雁萧,毕竟他与宣宗之间是血海深仇啊! 赵欢见小姑娘如此,叹了口气将她的头埋入自己怀中道:“芊芊莫要难过。如今虽然是因着你的缘故,更多也是因着妙音法师开悟。” 小姑娘红着眼睛问道:“妙音法师?” 赵欢没有提前世如何与妙音法师认识的,只是说到他在还未去关中赈灾之前四处筹粮的时候路上遇见过妙音法师。 小姑娘很好奇法师与赵欢说了一些什么,赵欢都带过不提,只道:“如今我父亲安在,祸事还未发生。若我因着前世记忆执迷不悟,难免会因着我的原因重蹈覆辙。可若我要多种善因,可能就能多得善果。” 楚逸芊挣脱了赵欢,站起来问道:“那法师可曾说过日后你到底该在何处?” 赵欢笑了:“那倒是没有,只和我说善念一起,种下福因;恶念一起,害人害己。” 这倒是与对自己叮嘱的一样!楚逸芊不解的看着赵欢,赵欢笑道:“莫要看我,我也不知。只不过这赈灾也好,多结善缘也罢总是没错的。” 赵欢只是挑着能说的说给了楚逸芊。其实他很明白,妙音法师对楚逸芊说的话也是为了之后来劝诫他。他心中仇恨心未灭,但若要因着自己前世缘故再惹起灾祸便是大业障。 也因着如此,他最近也开始迷茫,若这一世大周朝未曾对他家抄家灭族,自己还要不要报仇?那自己之后还会不会去北魏打下那一片江山呢? 楚逸芊见面前这人眼中难得的露出了迷茫之态,心疼的抚上了他的眼睛:“莫要乱想了,如今伯父好好的,我也好好的,且你已经做了那么多未雨绸缪的事情,日后就算不起干戈也能护我们周全。” 冰冰凉凉的小手触到了赵欢的眼皮上,赵欢回神了。是啊,今生父亲还在,芊芊还在,且日后定是自己的妻,若一直这样下去,自己去不去北魏又如何? 赵欢走后,楚逸芊一夜无眠。 前世赵欢与宣宗的血海深仇除了满门抄斩,还有后面自己一双儿女的遭遇以及将军府的遭遇都让他耿耿于怀;而今生赵欢的矛盾和迷茫又因自己而起。赵欢对自己的一片情深让自己不得不感动,也不能不去珍惜。 而自己呢?开始只当他也是重生之人,虽然也感谢他前世的所作所为,但是因为年代久远,自己也就都慢慢淡忘了,更多是把他当做这世上唯一与自己共享重生秘密之人;后来赵欢厚着脸皮与自己亲近自己也慢慢接受了他,可自己这份情感与赵欢的情感比起来,简直是不堪一提! 这炙热的感情烧的楚逸芊心里肺里都暖烘烘的,也暗暗下定了决心,未来的路再难,也要和他并肩走下去! 姚府 姚嘉宁考虑了几日,便与姚嘉林说要提前入郡王府。 姚嘉林去找了周彦,周彦虽然不解这个姚嘉宁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因着之前就定了这妾侍的事情,如今她要提前入府便入吧,入府也好,免得在外面闲逛给自己惹不痛快。最起码进了府之后,想出门就难了。 老夫人寿辰后的一个多月,郡王府一顶小轿将姚嘉宁接走了。因着只是妾侍,所以并未大张旗鼓,也没有设宴席, 聘礼倒也还算厚道,一千两白银,其他应有的东西也都送到了;姚嘉林分文未留,都让姚李氏给姚嘉宁带走了。 将军府那边也送来了一些添妆,李氏没来。让彩霞送过来五百两银票,一些首饰。 姚李氏给女儿又装了五百两银票凑够了两千两银票,添了一些首饰,姚嘉宁便得偿所愿的进了郡王府。 第165章 立规矩(二更) 姚嘉宁进了豫郡王府才知道,原来她所有的愿望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她进府那天周彦都没有露面,只传了话,说等她及笄之后再来看她。只是豫郡王妃因着将军府的面子训诫了她几句,赏了两只钗子给她,便让她好好的在她的院子呆着了。 及笄?那不是还要等一年多!!她本来想早日进了郡王府就是为了早点和周彦培养感情,没想到周彦居然还要等她及笄后再去看她,那还不如在姚府呢!最起码自由很多! 姚嘉宁本来想着日后伏低做小去郡王妃跟前伺候着,这样也能让多见见周彦,哄得郡王妃高兴了也好帮着说周彦两句,早日去看看她。却没想到因着她只是妾侍,她连伺候郡王妃的资格都没有。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她只见过周彦一面。 还好郡王府被郡王妃打理的井井有条,就算都知道这位姚姨娘不得宠却也没有人捧高踩低,该给的吃穿用度倒也没缺,只不过也不会特意来亲近她便是了。 姚嘉宁开始的时候也没少发脾气,那些下人只是默默的进来收拾了她砸过的东西便又出去了,有一天她又砸了一整套茶具之后,郡王妃跟前的清莹来了,对姚嘉宁道:“姚姨娘院子里的人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左一套右一套的摔坏瓷器,王妃想着许是姨娘刚进府还没立好规矩,这些奴才伺候不周毛手毛脚也是有的,若之后还有人如此,就请姨娘禀了郡王妃,郡王妃重新给他们立立规矩。” 姚嘉宁的脸憋的和一年未出恭一样难看,还得福礼道:“多谢郡王妃挂念,妾身自会管教,之后若还有人再犯再劳烦郡王妃。” 一边的丫鬟婆子甚是不满,明明是她自己砸了的,大家拦都拦不住,现在倒是做起护犊子的好主子样了! 清莹也没坚持,只对她院子里的人道:“姨娘心善,这次包庇了你们;可这府中规矩不能破,若之后还有再犯,就自己去管家那里领罚。既然姨娘不追究这次就先饶了你们,只是这摔碎东西的银两却不能从公中走了。” 姚嘉宁彻底懵了,怎么还要赔钱么? 清莹拿出来个单子,递给了姚嘉宁身边的白蕊:“这不到一个月就摔碎了三套茶具、两对花瓶、盘子和碗竟有十几个。倒不是郡王府置不起这些东西,只不过这府里上上下下三四百人,都来摔了听个高兴,怕是再大的家业也会摔没了。” 姚嘉宁怄火到不行,这时候却也只能从白蕊手中接过单子来看,三套茶具分别是:一套定窑白瓷一茶壶加四只茶杯、一套越窑米白釉一茶壶加一对茶杯、一对龙泉窑梅子青三才碗;两个花瓶分别是:一对青花釉里红的梅瓶、一对龙泉粉青的玉壶春。共计白银四百二十两。 姚嘉宁脸都白了,这些东西居然就这么贵?清莹继续说道:“因着姚姨娘是府里第一个妾,所以郡王妃特意开库房取出的都是官窑给姨娘看个高兴,这些买来的时候可不止这个价,如今也只收了五成意思意思。没想到这些奴才坏了王妃的一腔好意。” 这才只是半价!姚嘉宁摇摇欲坠,要知道这些东西如此金贵她也不可能去砸了啊! 清莹放佛完全没看到姚嘉宁的失态,一声叹息后对姚嘉宁稍微福了一福道:“郡王妃道姨娘刚进府且性格绵软,定不肯说出是哪个婢子如此毛躁,这银两就只能从大家身上一起扣了。” 旁边的丫鬟婆子听到这里都大惊失色,怎么这姨娘砸了东西,倒要他们赔了!且这四百二十两,这院子里加上粗使婆子也就七八个伺候的,本来姨娘跟前的丫鬟婆子的月例就不高,这一个院子的月例加起来也不过十一二两,四百二十两银子,要扣多少年!!!! 顿时就有人慌了到清莹面前求情,刚要说这不是她们砸的,姚嘉宁幽幽的开口了:“郡王府的规矩自是要遵守的,只不过她们也实在没什么余钱,若是扣了他们的月例,怕这一家老小都要跟着饿肚子了。既然是妾身管教不严,这银子就由妾身出吧。” 咬了咬牙,她对白蕊道:“白蕊,去取四百二十两银子给清莹姑娘。” 白蕊不敢多言,转头去打开姚嘉宁床尾一个匣子,取了四百二十两银票过来递给了清莹。 清莹却是没接:“姚姨娘如此,倒是叫奴婢难做了。王妃只让奴婢来通知停了这院子月例,倒是没让奴婢来取姨娘的银子。” 姚嘉宁强打着笑:“一切都是妾身不对,还请清莹姑娘放过这些可怜人。” 这话说的,好像清莹是来仗势欺人了?本来清莹是想半推半就接了这事情就算了结了,听姚嘉宁这么说更不肯接了。 清莹道:“奴婢也只是郡王妃身边一个婢子,哪儿轮到奴婢去放过谁不放过谁呢?如此这事情奴婢也是做不了主了,还请姨娘明儿亲自去和郡王妃说吧。” 说罢又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其他丫鬟婆子嘴上道谢说谢姚姨娘,心中却都在暗骂,怎么倒霉就分来了这里!这才一个月就差点害的自己白做几十年工!日后定要寻个机会离了这院子! 姚嘉宁现在也没心思与这些丫鬟婆子废话,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先退下了。 第二日一早,姚嘉宁就带着白蕊去郡王妃跟前请罪赔银子了,却没有见到郡王妃。跟前的人道郡王妃一早就出府了,特意留了话若姚姨娘来赔银子也不必刻意等王妃,去给管家送过去便是了。 去了管家那里,管家倒是很恭敬,只道这等小事让丫鬟跑一趟就是了,不值得姨娘特意送来。伸手接了白蕊手中的银子,又特意让账房去销了账。 下午,被姚嘉宁砸了的东西也补过来了,只不过看成色却很是一般了。还美其名曰,姨娘院子里丫鬟笨手笨脚,若再送来金贵的破坏了还不是亏了姨娘。这些也都是郡王府定制的瓷器,虽比不上之前那些官窑,却也是外面不得见的精品,最重要的是一套也就十几二十两,若再损坏了也不至于让姨娘破费太多。 姚嘉宁气的直咬牙却没有半点奈何,拎起东西又想砸却被那力气大的丫鬟死死抱住了,她奋力挣扎居然挣脱不得!。 从那之后,姚嘉宁老实了起来,只不过那些丫鬟偶尔看她一眼,发现这个姨娘看人的眼神很是渗人。 第166章 雪灾预防 关中救济会那些首饰也已经在庆王妃和豫郡王妃的主持下拍卖完了,社仓也有条不紊的开始建立了。 刘云卿倒是没有忘记之前楚逸芊说的雪灾的事情,快进十二月的时候大学士刘谦与户部尚书王栗铜喝了一下午茶; 第二日户部尚书上了折子,引经据典的阐述了前面七个朝代和古籍记载的大旱之后的雪灾惨象,又把关中最近两个月的种种反常现象与前朝和大周建朝以来所经历过的雪灾前地方的异象做了对比,恳请宣宗让当地官府预防雪灾。 宣宗没想到今年关中居然如此多灾多难,刚刚躲过了旱灾,若再来一场雪灾怕是这个地方就变成了孤城了。 眼看要进腊月,这时候王尚书上了这个折子大家心中都是不快的。但术业有专攻,既然户部尚书上了这个折子证明也不是空穴来风。且在今年年初还未大旱的时候赵欢就上过一个折子说要谨防旱灾,因着当时下面的官员没有防范意识才导致关中受灾严重。 如今王尚书说雪灾的事情虽然很多大臣将信将疑却也不敢贸然发言,龙椅上的宣宗神色莫测。他知道王尚书既然敢这样说证明就有一定把握,思忖了一会问王栗铜可有对策。 王栗铜确实已经考量过对策了,先是帮当地百姓修缮房屋,再以镇、乡、村为单位,每个地方腾出构造结实的大型空仓,用于到时候接收百姓。其他的无非就是多屯粮食、木炭、布匹棉花等物资了。 宣宗当日没答复。 下朝后他唤了周雁萧到御书房,问周雁萧对这件事如何看待。 周雁萧倒是对答如流,他觉得今年关中大旱,而且根据楚逸阳他们走访下来的说法就是很多人都抛弃了宅子逃荒去了,想来到了现在也陆陆续续也回来了。这时候帮助百姓修房却是可以御寒,不管有没有雪灾都是一件大好事,大实事;且不以雪灾预防为借口,只说朝廷帮他们修房御寒,免得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不过周雁萧并不同意直接给钱,而是建议召集工匠成立修缮队,所有石料木料和工匠工钱由官府来出,挨家挨户去修缮。 宣宗面上露出了赞赏的笑,有仁有义懂得施恩于百姓却又不是只流于形式。如果只是给钱的话,怕是很多百姓都不会去修吧!而且就算勉强修一下如果质量得不到保障也不会达到预防雪灾的目的,如今官府着急修缮队去修缮一方面也更省钱,另一方面也能更好的把控质量。 这样关中百姓乃至大周百姓都会对朝廷感激涕零,又不会影响当地安定。 宣宗很欣慰,第二日就准了王栗铜的奏折,还是由周雁萧带头,楚逸阳理所当然又是助力之一;在楚逸阳的引荐下,姚嘉林也参与了进来;只是这次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赵欢。 如今赵欢正和嘉敏县主在得意楼喝茶。 那日之后楚逸芊想了很多,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她也有她要守护的东西,而且她真的不愿意看到赵欢再去涉险,今生很多事情都变了,若没有那抄家灭族之祸,她真的不希望赵欢背井离乡去北魏打那片江山。刀尖舔血实在凶险,她舍不得。 赵欢也有此意,只不过虽然做好了各种准备,但人算不算入天算,谁也不知道明天的朝堂上会不会有什么风云突变。 他答应了楚逸芊,他准备的够多了,不会再让张壁古堡从上到下被抄家。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周雁萧雪灾预防和赈灾方法;且如今看来周雁萧是十分相信他的,已经将预防政策都禀明了宣宗。 遇到楚逸芊之前,他满心都是复仇后带着楚逸芊去北魏,所以在他六岁重生之后就暗暗的做了很多准备;遇到楚逸芊之后,他复仇的信念越来越松动,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今生不再惨剧重演,他宁愿和芊芊这么安安稳稳的走一辈子。 复仇有复仇的活法,安稳有安稳的活法。 所以他除了在北魏囤积兵马粮草之外,也开始与周雁萧走动起来,甚至愿意给宣宗上折子。 只是最近赵欢最近内心总有些隐隐的不安,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就是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楚逸芊听赵欢说完也已经知道了周雁萧带队,二哥又参与了预防筹备心下也安定了很多。赵欢一笔带过了他与周雁萧的沟通过程,楚逸芊也懒得细问,结果是朝廷开始重视了且也有了动作了,这就够了。 青蛟进来在赵欢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欢对楚逸芊说了一声:“芊芊稍作,等我回来”,便随着青蛟出去了。 楚逸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台上的说书人。 这个说书人打扮很怪,身着一件普通的灰色长袍好像是北魏那般的衣服又不全像,猛一看还有些像道袍,头上带着一顶普通的读书人常带的儒帽,脚上却穿了一双僧鞋。 别人说书都是坐在椅子上手中拿一把扇子;这位却是盘腿坐在那里,楚逸芊认真看了下,哟,还是双盘的跏趺坐,手中没拿扇子,只是捏了个手印。 楚逸芊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似儒非儒、似道非道、似释非释的打扮,可这么怪的打扮和坐姿在这说书人身上却一点都不突兀奇怪,放佛浑然天成。 楚逸芊细细的打量着这个说书人,他好似四十多岁,身材清瘦面白无须,一眼打量过去没任何特殊之处,属于那种看过了就忘的人。只是那双眼睛看着众人的时候有种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 他说书没有那么平常说书人那种欲擒故纵的手段,声音忽高忽低,说的都是大白话可听起来就知道此人博览群书,那些插科打诨的茶客提出什么问题他都眯着眼睛笑嘻嘻的解答,那双眼睛中好似包含了无尽的智慧;说到除恶扬善的时候全身又好似有一种道家天师下山斩妖除魔的荡然正气;说到人间疾苦的时候又好似慈悲和怜悯看着众人。 茶馆里说书的多了,到最后无外乎劝人向善,都是借着儒、道、释的经典来说,只不过这个说书人一时间还真是分不出是儒是道还是释。 楚逸芊越看越觉得有趣,再仔细打量她又心中一颤,她好像无法分辨这人是男还是女? 说是男人吧,他肌肤细嫩,朱唇皓齿,而且喉结好似没有那么明显,声音清浅;说是女人吧,他虽然眉清目秀却是一副宽盘大脸,身材虽然清瘦却也是一副男子身板。 第167章 说书人的故事(二更) 楚逸芊招来茶博士,问了个清楚。 茶博士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说最近这个说书人每天都来说书,说是从北魏那边过来的,这个打扮和做派的说书人在京中是第一次见,且这个说书人说他在京城只呆七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楚逸芊好奇的问了问,他前面五天说的都是什么?茶博士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道,这个说书人每天讲一个故事,但每个故事都要讲两个时辰,若每天都说的话,怕是一下说不完。 楚逸芊笑道,那就只说说第一日说的什么故事吧,后面的简单带过便是。 第一日说的是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寒窗苦读的王姓书生出人头地后不忘父老乡亲主动申请回乡任职。回乡后修桥铺路为百姓办了许多好事;对之前刻薄他的婶娘也一如往常那般恭敬,还替婶娘家里盖了三间大瓦房,好让堂弟成亲。旁人不解的问王老爷为什么以德报怨,王老爷只道婶娘养我这么大,只有德何来怨? 王老爷回乡任职之后两袖清风,并未置下多少家财,就连衙门给他配的城中宅子他都没自己住,而是办了学堂,让那城中适龄孩童来上学,每月只要十个铜板的束侑,其他的净是他来补贴几位先生。 这家财不丰也就罢了,王老爷子嗣也不旺。膝下就只有一个儿子,王老爷的儿子到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只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就没再中过,乡里和村里人就都唤王老爷的儿子王秀才。 王老爷见儿子也不是入仕的料也没有动用人脉给自己儿子筹谋什么,只是在村子里给儿子置办了一些田产。这么多田产自己种是种不过来的,王秀才除了留了自己种的其他的都比其他地主低于两成的价格租给了佃农。平日就乐乐呵呵的去种种地,遇到农忙忙不过来找一些短工也不会刻薄工钱和吃食。 王老爷平日住在衙门,休沐时候就都回村里与老婆孩子住在一起。儿媳妇怀孕之后,王老爷开心的不行,儿媳快生产那几日,他日日用来回四个时辰往返在村里和衙门,就为了看看自己的孙子。 结果左等右等,离预产期已经过了十天儿媳才发动,且遇上了难产,两天两夜都没生下来,人已经又痛又累到了脱力,眼看就不行了。十里八村的稳婆听说王老爷的儿媳难产,只要有空的就都来帮忙了,却一个个束手无策。 村里人听说之后都红了眼睛,第三天一早全村人都自发的去土地庙为他祈福,就连那王老爷七老八十的婶娘也颤颤巍巍的去了,她倒是没有跪下祈福,只是在那土地庙前大骂土地爷爷奶奶不长眼,王老爷和王秀才父子一生积德行善,十里八乡都受过王老爷照拂,为何他一生无财也就罢了,连子嗣也如此艰难?若好人如此下场,谁还敢做好人? 婶娘年轻时就是出名的泼辣,现在脾气上来了管他是土地还是天神,只管自己骂了个痛快。村里人生怕亵渎了土地爷,又拉又劝才把婶娘拽了回去。 说来也怪,这些人求完之后还在回家路上,那家就来报喜了,说生了一对双生子。 后来全村人在那晚都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两个慈祥的小老头和小老太太对大家说,王老爷前三世都为恶人,或土匪、或江洋大盗、或乱世军阀;死在他手中的无辜生灵无数,而那婶娘就是前世的军阀的管家,军阀落败的时候一身重伤险些没命,老管家不离不弃随他躲进了山林,上山采药下河摸鱼的帮他用了大半年时间才让军阀养将过来。 军阀伤好之后便要下山继续招兵买马,老管家苦苦劝说,只道大半年时间,山下局势已定,现在下山无非是去送死而已,且多年征战百姓死伤无数,好容易有几个月安稳日子过,再动干戈害的生灵涂炭那岂不是是恶魔附体,怎配为人? 军阀闻言大怒,一掌便朝老管家拍去。老管家这大半年饥一顿饱一顿,吃的喝的都大多数给了将军,自己的身体早也虚弱不堪,哪儿能禁得住军阀这一掌?当下就奄奄一息了。 老管家死前指着军阀说道:“早知你恢复了力气竟恩将仇报,我只给你一口饭吃饿不死你也就罢了!早知我苦苦哀求换你这么一掌,我又何必好言相劝!如此恶魔还有金银无数子女成群,天理何在!若好人无好报,谁还敢做好人!”言尽便一口血喷出来,死不瞑目。 军阀只看了老管家尸体一眼,便抬腿下了山。 果然如老管家所言,山下各路反军已被新王剿灭了一多半,且剩下一小半将士也无心再战,想来新王一统天下也已成定局。 如今他再来招兵就难了。一来是被新王打怕了,二来老百姓刚刚安定下来哪里还愿意再去打仗?无论他如何用金银诱惑还是恐吓威逼都没有人愿意跟随他了。 军阀到处招兵买马的事情被人报了官,他为了躲避官府追捕一路又造下了许多杀孽。再一次身负重伤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冒雨拍开了一家道观的门。 老道士开门看了看他本来不欲搭理要关门,又看了一眼就叹了口气让他来。老道士给他号了脉却没有为他疗伤,只是给他端来了水和饭。军阀不停求老道士救救他,老道士冷冷道:“你这一生杀戮无数,业障深重。若不是你大劫已至,贫道绝对不会施你水饭。” 军阀听着老道士如此说话一时杀心又起,老道士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且问你,你这一生可知道行善之乐?”军阀愣住了,他只知道杀戮和掠抢的快乐,却不知这行善有什么好乐的。 老道士又问道:“若你再投胎为人,可愿做个良善之人?” 军阀又愣住了,善人是什么?好人是什么?是老管家那样么?他突然想起来他醒过来的时候老管家又哭又笑的样子,那就是快乐?他无意识的点点头。 老道士语气稍微缓了缓问他:“还不算没救,最起码已有善念。” 再后来王老爷就投胎了,那婶娘果然只给他温饱,也不再对他好言好语,他虽然一生为官清正却没有家财,子嗣也十分艰难。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他命中本就不该有这对孙儿,还是婶娘怒骂土地解了前世的仇怨,前世老管家最后一句话就是好人若如此谁敢做好人,今生婶娘骂出来这一句话却是为王老爷骂的。这段因果也就算在这世了结了。 说到故事便讲完了。 只不过这说书人没有念常用的定场诗,只是对众人说道:“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其有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 第168章 姑嫂缘也是缘 楚逸芊听的入迷,还想再问后面几日说了什么,茶博士笑道:“今日说书人又要说书了,县主不妨先听听他今日说的,其他的在下之后有的是时间讲与县主听。” 楚逸芊便没再问,让茶博士换了新茶又上了一些点心果子,听说书人说起了今天的故事。 今天的故事说的是一个悲情将军的故事。 这位将军深入敌后大破敌军,没曾想在最后一场突围的时候被被身边人出卖误入了深林生死不明。 少年将军一直以为是远在皇城的皇上过河拆桥,心中愤恨难平,正值深冬大雪,少年将军身受重伤心中又有郁结,一时竟高烧不退。 将军未婚妻千里迢迢带人来寻,却一次次与将军错过。 将军奄奄一息生死关头被另一个晋国公主所救,晋国公主带他回了晋国,请了最好的医生给他疗伤。晋国太医院的医正看了之后说将军不仅伤口溃烂化脓,可能还中了毒。 醒来的将军听到此话更是意难平,深信是皇上给他下了毒。 那将军的未婚妻苦苦找了三个月,从冬天找到了夏天都未曾找到过自家夫君,只好落落寡欢的回了京城。 将军养了大半年伤终于将伤养好也将余毒清了出去,却听到未婚妻被赐婚和亲路上遇难了。将军勃然大怒,与晋国国君表明心意,愿娶晋国公主,并辅佐晋国国君发动战争,要灭掉当朝皇上。 少年将军终于带着晋国将士扫了半个国家回去报仇却发现自己的未婚妻一身孝服为他守孝并未嫁人,当朝的皇上也未曾给他下毒,看着这场由自己而起的战争国土不平百姓不宁,而自己的未婚妻看他如此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对自己也失望至极,直言若城坡则人亡。 少年将军一时气急攻心栽倒在阵前,等他醒来之后,晋国将士已经杀入城中,皇城沦陷,未婚妻也不知所踪。 自己无颜见人,转身离去再无音讯。 故事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台下的茶客各个听了这个故事都愤愤不平,前六日的故事虽然也有生死离别但终究有个说法,今日这么悲戚戚的就结束了,众人都颇不能接受。 那说书人见大家如此激动,便笑呵呵的说道:“善念一起,种下福因;恶念一起,害人害己。若那将军善念起愿信任朝廷便不会有此结果,且定会有大福报,只可惜他嗔心太重起了恶念,到最后也只能是害人害己。” 这话很是耳熟,楚逸芊琢磨着,这个她曾听妙音法师讲过,原来这句话是通用的禅语啊! 不过这个少年将军也是够惨的,这么迷迷糊糊就成了卖国贼,真是生不得死不得啊!那晋国国君和公主也真是够缺德,光将军有果报,难道他们就没有么? 楚逸芊胡思乱想了一会,便决定下楼去找那说书人再问问,待她从楼上下来那说书人已经走了。 楚逸芊遗憾的咂舌,还想问问那个公主遭到报应没呢,怎么就这么走了? 这时赵欢也从外面匆匆的回来了,见楚逸芊没在楼上反而在大厅一角发呆,便上前询问:“芊芊,你怎么下来了?” 楚逸芊看了看他,本想讲给他听,又觉得这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实在是让人糟心,这种半截子的故事就自己闹心好了,别不分享给他了吧。 思及此,楚逸芊笑了:“刚刚的故事没有结尾,甚是闹心。” 赵欢哈哈大笑:“你都说了是故事,有没有结尾又待如何?” 楚逸芊笑笑没在多言。 进了腊月没多久,楚逸阳愈发是忙的脚不沾地了,而远在边防楚凤崎和楚逸鸣回来述职过年了。刘云卿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这肚子越发大了起来。 楚逸鸣很是欣喜也有些愧疚,自己新婚燕尔的娇妻怀孕了自己却没有办法陪在身边,还好家中母亲和祖母照顾的周到,把自家这个小娇妻养的丰腴了不少,面色白里透红的,许是因为怀孕了的原因,刘云卿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一颦一笑都是温温柔柔的风情。 楚逸鸣这几日每晚都让刘云卿给他说说这半年的家里的事情,而刘云卿近半年未见夫君也是有说不完的话,就唠唠叨叨的把最近发生的大事小情都给他说了一遍。楚逸鸣就含笑静静的听着,虽然一个月会通一次信函,不过听自家夫人这么碎碎的念着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楚逸芊关中救济会的事情楚逸鸣是知道的,这件事情母亲和楚逸阳也都来信提过,那周彦侍妾的事情却都没人提起,许是怕他们在外分心吧。 如今听刘云卿说着来龙去脉,楚逸鸣笑了:“这个芊丫头,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 虽是这样说着,却是一点都没有责怪自己妹妹贸然行事的话,刘云卿看着他这副妹妹做什么都对的妹控模样就笑了,笑完了之后就隐隐的羡慕。 这京中世家众多,哪个府里家里没有七八个孩子呢,像将军府这种凡事以自己妹妹为首要的兄长还真是少见,楚家这兄弟两个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兄长。 刘云卿简单的提了一句姚嘉宁的事情,她觉得自家夫君对这个表妹兴趣不大,可能想起来这个表妹还要提醒一下呢。果不其然,听到姚嘉宁这个名字楚逸鸣蹙着眉头想了一下才淡淡的道:“那个表弟倒是个好的。” 刘云卿又把为什么要做社仓的事情从头到尾给楚逸鸣讲了一遍。楚逸鸣是知道自己弟弟协助三皇子去做社仓了,倒是不知道这个的来龙去脉,听到社仓也是自家妹妹和夫人的善因不由得与有荣焉。 说道楚逸鸣,刘云卿又想起来了王燕清,又和楚逸鸣把楚逸芊如何打量王燕清的模样给楚逸鸣学了一遍。楚逸鸣乐得哈哈大笑,刘云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夫君,当时芊儿相中我的时候,回来怎么和家里说的?” 楚逸鸣抓起刘云卿的手握在手中把玩着,笑眯眯的回忆道:“在送行西吴太子的宫宴上面,芊儿第一次见你,回来第二日一早就去福安居叽叽喳喳的把你一顿夸,那真是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祖母还打趣她是不是收了刘家姑娘的好处才这么卖力。” 刘云卿笑了:“这个丫头,那时候我也还不认识她呢,她怎么就这么看好我?” 楚逸鸣哈哈大笑:“都是缘分吧!我看啊,你与芊儿有姑嫂缘!” 刘云卿笑着啐了一口:“笑什么!姑嫂缘也是正缘!” 第169章 化气为福(二更) 楚逸鸣笑嘻嘻的看着自家夫人,刘云卿道,如今自己进了门了,这些事情就不能让未出阁的芊儿操心了。她其实有些奇怪,为何这些事情都是楚逸芊在操心?自己婆婆反而没那么着急? 楚逸鸣笑道:“母亲从不给我们压力,一切顺其自然,芊儿性格跳脱,想一出是一出的,在外面看到你这样的璞玉自然要抢回来自己府里了。” 刘云卿有些脸红:“你们倒是也都信她!” 楚逸鸣还是笑:“我想把最好的给芊芊,想来芊芊亦如是。若这样想,又有什么不信的?” 刘云卿把头靠在楚逸鸣肩上:“夫君,将军府真好,你们真好。” 楚逸鸣环住她轻轻的拍了两下:“卿卿也很好。” 楚逸阳最近着实很忙,王栗铜那边也经常叫他过府议事。虽然他经常出入户部尚书府,但因着大户人家规矩森严,所以后来倒也没有见过王燕清。 自从关中旱灾的赈灾钦差等人归京之后他们就加紧了手中的事情,等将军府老夫人的寿宴摆完之后社仓也开始建了,很多事情就更好交接了。楚逸芊把关中救济会的一些未尽事宜交接给了皇后的常嬷嬷,王燕清他们也就都没必要去救济会了。 这日,刘云卿下了帖子说她与嘉敏县主姑嫂二人想约王燕清一起去集上逛逛。王燕清那日在将军府见了楚逸阳心中就隐隐约约的有些明白了这姑嫂二人的打算,红着脸让丫鬟回了贴,约了第二日出去逛逛。 楚逸芊和王燕清担心刘云卿挺着个肚子逛街累了,没走了几步楚逸芊便提议进得意楼坐下歇会。刘云卿有些不好意思,口中只道这才走了几步呢,自己不累,架不住王燕清和楚逸芊都不肯再逛了,楚逸芊只道:“嫂嫂不累,我累还不行么!”一顿胡搅蛮缠便坐在了茶馆不走了。 刘云卿心道罢了,反正今日也不是为了来逛街的,得意楼就得意楼吧。楚逸芊想着自家嫂嫂身子沉,就没上二楼,只在一楼找了个清静角落安排大家落了坐。 三人刚刚坐下,楚逸芊就叫来了茶博士,先替嫂嫂要了红枣茶和一些软和好克化的点心,打发茶博士先去取来给嫂嫂垫垫肚子。 茶博士自是不敢怠慢,对王燕清和楚逸芊道一声得罪便先去给刘云卿准备了,楚逸芊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王燕清道:“燕清姐姐,嫂嫂怀孕了,我先让茶博士给她去取了茶水来,还请姐姐原谅。” 王燕清笑着摇摇头:“你们姑嫂倒是让人羡慕!” 刘云卿接话道:“可不是么,我过了门两个月不到夫君便去了军中,家中一应大小事都是祖母和婆婆照应我,还有这个鬼灵精的小姑子。” 王燕清笑笑:“都说这婚后婆媳姑嫂关系最是让人头痛,没想到云卿姐姐倒是好命。” 刘云卿抿嘴笑了笑,也没再接话。 楚逸芊有些奇怪,自己嫂嫂为啥不这个时候赶紧说让她也入门享受这婆媳姑嫂的贵宾套餐呢!刘云卿瞥了楚逸芊一眼,让她稍安勿躁。 正在这时,茶博士进来了,先将刘云卿的茶水点心尽数上齐,楚逸芊又将自己和王燕清要吃的茶水点心都报给了茶博士,那边应了声便出去了。 台上开始说书了。 今日台上说书的是京中有名的童先生,自打那个神秘的说书人走了之后,童先生的画风突变。 之前童先生说书是幽默诙谐的,如今也是参杂了各种神话传说进来,就比如说今日吧,本来说的就是关中旱灾的事情,偏偏加了神话传说加工。 别说,还挺有趣的。什么《紫微星入关中井龙王半夜觐见》啦,什么《贪狼星君下凡坐镇化煞》啦、什么《天同星化气为福灾区解厄制化》啦,把楚逸芊她们听的一愣一愣的;刘云卿噗嗤一笑:“幸亏赈灾钦差人少,拢共能拿出来写的也不过就三四个,若要再派几个过去怕是童先生连紫微十四星君都能给编排上”。 只听那童先生道:“天同为南斗第四星,属阳水。道家历来相传,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所以南斗的星曜多带和气,而北斗星曜则较为肃杀。天同为南斗之星,而且还是南斗中最和气的一颗星曜,所以称之为‘福星’。” 楚逸芊听的津津有味,那童先生继续道:“但所谓福,却并非自天而降,往往是经过一番挫折之后得来的安定与享受。所以天同跟天梁相似,天梁主‘荫’,但必须有灾难发生,然后化解于无形;或将重大的灾祸转化为轻微物灾厄,乃称之为‘荫’。天同的‘福’,亦有先贫后福,先无后有。却说那明月大将军府二公子楚逸阳,乃天同星入命....” 听到这里楚逸芊才听明白,这是天同星说的是自己二哥?她转头看向刘云卿,刘云卿也有些懵,这台上的童先生还在说楚逸阳如何带着医学徒在灾区奔波行走,一路行走就大灾化小难,瘟神皆退避... 刘云卿三人面面相觑,楚逸芊一直想笑憋到脸都红了,虽然听到别人花式夸兄长挺爽的,但是这也太夸张了吧!三人正似笑非笑的听着童先生继续说,三楼的一个包厢的门开了。 只见那人身穿一件藏蓝色交织绫直缀,轮廓分明的面庞剑眉星目嘴角含笑对着戏台子一拱手:“童先生口下留情!子扬奉旨赈灾,可不是什么天同星入命!关中百姓能转危为安凭的是皇恩浩荡!” 那童先生也是一愣,没想到这说书还把正主给说出来了!转念一想便也明白,这赈灾的功劳要是放在天同星身上是要给楚家惹麻烦的,当下也笑眯眯的站起身来对着楚逸阳一个作揖:“楚大人说的是,小老儿今日要说就是吾皇英明,排兵布阵大破关中旱魃作乱!紫微星引领天同星、天相星、贪狼星破厄化煞,方才能让关中久旱逢甘霖!方才能让关中百姓躲避灾星遇难呈祥!” 说完便冲着皇城方向三个作揖,又对楚逸阳道:“楚大人可还有指教?” 楚逸阳暗赞这童先生机敏,如今也没什么好说,便道:“如此,子扬不打扰先生说书了。” 便又坐回了包厢。 台下的众茶客也是第一次见这说书说到了正主,正主居然还就直接搭腔的;再加上楚逸阳神采英拔,童先生又机敏灵活的对答如流,一时叫好声不断。 楚逸芊和刘云卿也没有想到楚逸阳今日居然也在此处,因着在角落,楚逸阳应该没看到她们。王燕清抬头看到那少年气宇轩昂,想到刘云卿姑嫂可能要对自己说的话,就偷偷的红了脸。 第170章 化气为印 三人听那童先生说的好玩一时也就不着急回去了,索性听完的! 楚逸阳提醒过后童先生开始保守的说了一段,说着说着越来越神采激昂:“圣人这次派出辅佐三皇子的户部尚书王栗铜你道是谁?正是天相星与天同星吉星相会辅佐紫微!怪倒是本次旱灾和瘟疫之灾如此快就克化!” 童先生越说越激动,人都快站起来了:“天相星属壬水,象阳,南斗第五星,为福善,化气为印,掌管官禄文星,是为官禄文星,佐帝之位;司爵禄,为福星吉星,十二宫中皆吉;是为印星...” 刚刚楚逸阳打开的那个门这会又打开了,出来一个男子,这男子有四十多岁,身穿一件鸦青色浣花锦直裰,不浓不淡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眼眸似有些无奈,比起楚逸阳的长身玉立,这位倒是身姿清瘦,他对戏台子拱拱手道:“童先生莫要说笑了,栗桐不敢自称印星...” 众人哄堂大笑,这童先生今儿还真是连踢铁板,说天同星说出来个楚逸阳,说天相星又说出来个王尚书,茶客起哄道:“童先生,说说贪狼星!” 一袭月白色广陵直裰的赵欢出来了,往日总是穿红挂紫,今日难得见他穿的如此素雅,整个人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风流无拘。赵欢无奈的对戏台拱拱手:“童先生啊,今日你这十四星君怕是说不成了,我们正好在此议事,不如明儿我们不在了你再说?” 台下哄堂大笑,王栗铜也绷不住笑道:“罢罢罢,如今这事情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回去了,这听不到也就罢了。” 童先生正发愁呢这说一个来一个,若都不让说这之后日子可别过了,听到王栗铜如此说,他忙拱手作揖:“王尚书仁义!您等几位自便,小老儿接着说这圣人如何排兵布阵,调令星君为大周趋吉避凶!” 几个人对视一眼,摇摇头便迈步下楼。 王燕清看到自己父亲也在,自然不会继续躲在角落里挺热闹了,楚逸芊和刘云卿也一同站起来迎了上去。 王栗铜倒是没想到在得意楼碰到自家女儿,刘云卿略微一解释,王栗铜便没再多问,只问那王燕清:“如今为父这就要回府了,你待如何?”王燕清就同将军府这姑嫂道别,只说下次再约便一同随着父亲回去了。 楚逸阳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不知道刘云卿他们要不要回府,便低声恭敬的问道:“嫂嫂,你可是还要再买些什么?若有要紧的东西采买,子扬便随着嫂嫂再走一趟;若无要紧的东西,子扬便护送嫂嫂和芊儿回府吧,要采买什么嫂嫂列个单子给管家便是。” 刘云卿心中一阵温暖,楚家的这些弟弟妹妹从来都是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既贴心又不会过分矫情,她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这就回去吧。” 楚逸芊在旁边搀着刘云卿便出了得意楼。 马车上楚逸芊问道:“嫂嫂,你刚刚为何不夸夸二哥啊?” 刘云卿笑:“要夸什么?本来我是要夸的,没想到那说书的先生已经把小叔夸上天了,我如何再夸?” 楚逸芊也笑了:“这倒也是,不然就下次约出来再说吧!” 刘云卿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这都两次见面了,我看那王家妹妹应该对子扬是满意的。这事儿啊你还是得去问问你二哥,他若没什么意见,嫂嫂自会与母亲说明,让母亲请了冰人去提亲便是。” 楚逸芊恍然大悟道:“好嫂嫂!还是你厉害!” 回到府中,楚逸芊便把楚逸阳拖到了福安居。 楚逸鸣听说娇妻回来了在福安居坐着呢,此刻也过来相迎了。进来就看到楚逸芊拖着楚逸阳说话,那副狡黠的像一只小狐狸的样子似曾相识。 楚逸鸣嘴角微扬问道:“芊儿可是又调皮了?” 楚逸芊跑过来拽住楚逸鸣的袖子撒娇:“大哥,芊儿怎么会调皮,芊儿最最听话不过了。”楚逸鸣好久没被妹妹这么撒娇,一时有些愣怔,转而无奈的笑道:“是啊,我家芊儿最是听话了,那听话的芊儿可有什么话要与大哥说说?” 老夫人和李氏都笑了,这个芊丫头真的被家里人宠的没样子了。 刘云卿面带微笑淡淡道:“芊儿这是等小叔呢。” 楚逸鸣挑挑眉:“子扬?等他做甚么?芊儿要做什么?不如与大哥说说?” 这时候老夫人和李氏连带刘云卿都忍不住笑出声了,楚逸芊也是笑:“娶妻大事,当然要等二哥了。” 楚逸鸣愣了一下,怪不得楚逸芊刚刚那副小狐狸的样子似曾相识呢,当时她给自己相看刘云卿的时候好像也是如此,楚逸鸣无奈的摇摇头:“芊儿又相中了谁家姑娘?” 楚逸芊拧着眉头道:“什么叫又相中?不知道的以为我是那登徒子呢。” 楚逸鸣哈哈大笑,几人正在逗着楚逸芊说话,楚逸阳进门了。 楚逸阳给老夫人和李氏行了礼,又与大哥大嫂见过礼才坐回自己位置问道:“不知祖母和母亲唤子扬来所谓何事?” 老夫人笑盈盈的看着楚逸芊,楚逸芊便跑过去拉着楚逸阳衣袖道:“二哥,没想到刚刚你也在得意楼,那个说书人还真好玩,说你化气为福,说那王尚书化气为印呢。” 楚逸阳无奈的笑笑:“说书人口中玩笑,岂可当真。” 楚逸芊连连点头:“刚刚我与嫂嫂和王姑娘都听到了那说书人说你如何不畏瘟疫的勘灾呢。” 楚逸阳拿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王姑娘?” 楚逸芊道:“对呀对呀,就是那化气为印的王栗铜王尚书的女儿王燕清,上次祖母过寿的时候也曾来府上拜寿呢,二哥可还记得?” 话说到这里,楚逸阳也明白了自家妹妹要做什么了,又想起那王燕清的相貌,耳根不由得就泛了红,面上却依然清浅道:“记得的。” 刘云卿见楚逸芊如此着急就说明了来意,暗叹一声便道:“小叔,并非嫂嫂和芊儿多事,你如今年龄已近弱冠,平日遇到相貌人才俱佳的女子,自然会多留意几分。” 楚逸阳听完这句话脸便红的和煮熟了的虾子一样,一时竟没再做声。 第171章 户部尚书府(二更) 楚逸阳被妹妹和嫂嫂这么一说,饶是男子也有些面红耳赤。 李氏终于不再看儿子笑话,问道:“子扬,你嫂嫂与芊儿刚刚把那王姑娘的相貌性情都说了一遍,那王尚书为官正直,与将军府倒也相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楚逸阳此刻正在回忆王燕清的模样,只记得那个女子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一双杏眸流光,水色潋滟,一时没听到母亲问话。 众人见楚逸阳不语,以为他不甚满意也从刚刚的喜悦中沉默下来。楚逸芊心中纳闷,明明二哥前世的二嫂就是王燕清啊,难道今生他竟然不 第172章 爱妻护子 王燕清正在自己屋子里练字,见到母亲亲自过来有些诧异,忙放下手中笔迎了出去。 王夫人进来不停的打量女儿,直把王燕清打量的面红耳赤,小声问道:“母亲,为何如此看着我?” 王夫人笑笑,让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出去,将王栗铜交代的话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打量女儿的神色;她越说这姑娘的脸就越红,作为母亲自然知道自家女儿也是动了心,心中大定,但还是将话都全部说完了。 说完了之后又柔声道:“将军府一片赤诚,虽然相中了你,却也未曾想仗势欺人,若你不同意,大将军便不会去皇上面前禀明,这等诚意也是让人动容;虽然母亲也觉得那将军府甚好,却也不愿勉强与你,若将军府都如此以诚相待,母亲怎可再辜负了他们对你的爱重?” 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又道:“你从小便自有主意,这亲事是否答应,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王燕清听完母亲的话便低着头沉思了,王夫人也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看着自己女儿。转眼间这个女儿就及笄了,如今也要谈婚论嫁了,且被将军府如此看重,为人母者心中又是骄傲养出了如此女儿又是有些微微的酸意,自家女儿终是要离自己而去了。 王燕清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抬起头看到母亲眼眶微红的看着自己,惊慌的伸手接过了母亲手中茶杯,颤声问道:“母亲可是哪里不适?” 王夫人笑着摇摇头:“哪有不适,我的女儿如此让人 第173章 亲事定(二更) 钦天监很快就则好了几个日子:来年的二月十八、六月初九、和九月初三。 二月十八是赶不上了,刘云卿应该在来年五月生产,六月初九应该是刚满月不久,怕是刚出月子的刘云卿也没办法多露面,李氏和老夫人斟酌再三,还是选到了九月初三;那时候小孙孙也过了百天了,刘云卿各方面也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可以跟着一起热闹热闹。 刘云卿得知李氏选了九月初三便一片清明,心中很是感动;刚想说什么,李氏笑着拉起她的手:“傻孩子,子扬成亲一家人都在怎么能少了你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安排呢。”刘云卿嘴角微颤,终是没说其他,只是笑着应了。 楚、王两家的婚事虽然是宣宗亲自让钦天监择的日子,但是民间的这些俗礼还是要走一遍的。 六礼中的第一礼便是纳采。 纳采主要是冰人的事情,但是总要有一个有排面的官夫人带着过府走一趟,也是对女方的尊重。还没等李氏琢磨,刘云卿便推荐了自家姨康宁侯夫人。 刘云卿对李氏说,自家父亲虽然是翰林院大学士,但却因为自己无意官场所以并未接受实职,主要做修史和著书的工作,对一些平日官员要的排场反而不是很看重;而王栗铜官至户部尚书,就算是皇上亲自让钦天监择了的日子,这些民间俗礼也还是要稳妥一些。太轻了则觉得不够尊重,太重了又怕王尚书不愿出此风头。 李氏平日很少与这些贵夫人走动,交好的也就是世交的豫郡王妃和庆王妃了,这两个身份贵重,不适合这次做冰人走一趟,所以刘云卿才推荐了自家姨母。李氏见刘云卿如此通透聪敏也不再多想,便让刘云卿拜托康宁侯夫人代走一趟了。 于是这日康宁侯夫人便带着冰人和第一次正式登门的见面礼走了一趟,见面礼共有四箱还有一对活雁,不多不少,里面的礼物虽然丰富但也没有奢华到浮夸,王栗桐果然十分满意,这纳采就顺顺利利的完成了。 采纳之后便是传启了,也称换帖。 传启有大传启、小传启之分。小传启是在乡镇居多,只有京城的大户人家才会有大传启。因着“大传启”使用的庚帖是龙凤对贴,且换帖后婚姻关系就成立了,所以也被称为“龙风帖”。 将军府用的是油绿色的龙帖,扉页上有两条活灵活现的盘龙;还特意给尚书府送来了供王燕清用的是绯色凤帖,扉页上则是一对展翅高飞的飞凤。 小叶紫檀的拜帖盒里面是楚逸阳的姓名、籍贯、出身、生辰八字,及工工整整的写着:“久仰名门,愿结秦晋”,下方落款为“眷姻弟楚凤崎暨子楚逸阳现年十九岁顿首。 尚书府这边是也是同样款式的拜帖盒,里面则是王燕清的姓名、籍贯、出身、生辰八字,下面写着“幸借冰言,仰答锦章”的答语,落款则是“眷姻弟王栗铜暨女王燕清现年十六岁顿首。 换帖完毕后就是纳征了,这要在大婚前一个月才做,也就是来年八月才做纳征,至此,将军府和尚书府的亲事便算是板上钉钉了。 王燕清定亲之后就不能随意出门了,要开始在家绣嫁妆;楚逸阳心中虽然十分欢喜,但是也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府衙里做他该做的事情了。 不知不觉,就又到了一年的年底宫宴的日子。 楚逸芊与楚逸娇楚逸玫在马车上去宫中赴宴,纵然自己活了两世也觉得这日子过的还真是够快的,放佛上一次在宫宴上与明玉郡主起争执就在昨日,这没怎么察觉就又一年过去了。 宫门口如往年一样,还是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因着今年救济会的缘故,倒是有不少公子小姐与楚逸芊打招呼。 楚逸芊挨个颔首行礼之后便带着两个妹妹规规矩矩的站在母亲身后等着开宫门。 不一会,离郡王朝这边走来了。 楚逸芊余光扫到,只当自己没看到,安安分分的在母亲身后没有说话。看样子是冲着自己找不痛快来了,不过这宫门口起冲突莫不是真傻了?暗暗打定主意,不和他起任何争执。 果然,离郡王几步走到了将军府众人面前,先勉强给老夫人打了个招呼,目光便跳过了李氏直奔楚逸芊来了:“嘉敏县主,好久不见!” 因着离郡王本身没打算压着声音,所以这一出声就有很多目光看过来了。楚逸芊心中嘲笑到,傻子。面上却一副恭敬的给离郡王行了礼,离郡王挥挥手让她起来,继续问道:“嘉敏县主今日怎么穿成这样进宫?” 楚逸芊不解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紫罗色云锦稠金线绣芙蓉笑面开褙子和淡紫色八宝奔兔百褶襕裙,因着天气冷,外面还穿了一件银色镶兔毛的斗篷,她不觉得自己这身衣服有何不妥,只不过这离郡王想找茬而已。 楚逸芊没有抬头,声音清脆的恭敬道:“郡王殿下,此处乃女眷入宫处,男子的在东北角。”离郡王左手握成了拳头,压了压火气道:“本王当然知道这里是女眷入宫处!” 楚逸芊没有再答话,甚至没有抬头看他。这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让离郡王十分不爽,而且四周的目光也陆陆续续都看了过来。难道这离郡王是故意来找嘉敏县主麻烦的? 这时,在前面的离郡王妃缓缓的走过来了,对离郡王福了一福道:“妾身多谢殿下给妾身送来手炉,因着刚刚遇到了之前交好的几个姐妹,一时未在此等候,还请殿下勿怪。” 离郡王皱了皱眉心道什么手炉?从哪里找手炉给你?正要发作,身后的苏俊暗叹一声,从旁边的阿左手里拿出来一只男用手炉递给了郡王妃身边的丫鬟。 郡王妃道声谢,也不离开,便站到了一边。老夫人面上浅笑:“离郡王倒是体贴王妃。”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个离郡王,还真是没白白的得了这个名!离为火,想来宣宗当年也很是看重这个长子,才赐了离字,焰上有火,明上有光,光芒不断之象;没想到到了离郡王这里,偏偏烧成了一把邪火! 第174章 紫色风波 离郡王看了看老夫人,淡淡道:“夫妻本该互相照拂,当不得老夫人夸。” 老夫人呵呵一笑没有再接话。 楚逸芊看着他不肯离开就知道白瞎这离郡王妃给他解围了,堂堂皇子在皇宫门口为难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他也不嫌臊得慌。 周昀离倒是没觉得臊得慌,就觉得十分丢人。本来他是冲着找茬来的,没想到自家王妃还要给自己解围!男子汉大丈夫,大庭广众之下给夫人送什么手炉! 他有些不满的瞥了自己王妃一眼,又扫到这么多人看着他,就觉得更丢人了。不论如何,今日一定要给楚逸芊一些难堪才行!好好的亲王因为她多管闲事变成了郡王,不然自己何必在宫外等待? 稍微压了压火,周昀离又居高临下的问道:“嘉敏县主,今日入宫县主这一身甚是不妥。若将军府有带备用的衣裙,县主还是去换了吧。” 楚逸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个离郡王是抽什么风?几次三番说自己衣服不妥?她淡淡开口道:“不知郡王殿下何出此言?若是不妥自会有嬷嬷来提醒,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这不是有病么?皇宫里那么多嬷嬷,若说今日的着装冲撞了贵人也轮不到他在这大门口说三道四的。 这话一说旁边的人就都跟着奇怪了,这离郡王是怎么了?到底为什么一直和嘉敏县主的衣服过不去呢? 其实周昀离就是找茬不想让楚逸芊这么利利索索的入宫,远远的看到她一身紫色便起了个念头,如今听到楚逸芊这样问,他嗤笑一声便开口道:“嘉敏县主难道不知,紫色是皇家才能用的颜色么?所谓紫气东来、紫衣绶带就是紫色地位的写照,区区一个县主一身紫色岂不是以下犯上违反了规制?” 楚逸芊听他说完,只觉得这个人怕是病的不清。她抬起头来缓缓的看了四周一圈,轻轻的笑了,声音也是带着笑意的问道:“依着殿下的意思,和紫色搭边的颜色,非皇室贵族便穿不得了?” 周昀离刚想说什么,楚逸芊又接着说:“这宫门外看到的一些夫人和小姐,十之二三都穿着带紫色的衣裙,便是都不能入宫了?” 周边虽然大多是看热闹的,但是这火烧到自己身上就不妙了,连忙打量一下自己或身边的人,还真是有不少人穿了或深或淡的紫色;一时都觉得离郡王这个找茬的借口是太失败了,一时间就不少人议论纷纷。 周昀离恼羞成怒:“你管他人作甚!本王只说你!” 楚逸芊倒是没想到周昀离居然在人前也能这么失态,看到他如此作态楚逸芊居然就愣住了,之前认为周昀离是心机狠毒的老狐狸,没想到这禁闭把他关傻了,现在看起来还真是个炮仗! 周昀离见楚逸芊无所畏惧的看着自己,便往前一步要继续说话,这时候老夫人敲了一下手中的拐杖,带着疏离又有些许威压的开口了:“虽然紫色是帝王色,但老身记得本朝规制也说了亲王及三品以上官着紫衣,如今嘉敏县主虽只是从二品,但也是穿得的。” 说到这里,老夫人歇了歇又道:“且不论是芊姐儿还是宫门口这些夫人小姐,穿的紫色皆不是违制的正紫色,紫色乃祥瑞吉祥之色,今日是宫宴,众人为皇上皇后及大周朝讨个彩头又何错之有?” 众人纷纷点头,一言一语的小声嘀咕起来。 “就是啊,吉祥喜庆的颜色就几种,再说了县主身上也都是淡紫色。” “可不是么,母亲特意帮我赶制了这件绀紫色立领团纹褙子,就是觉得这个颜色又大方又吉利,这连女儿家穿什么都管的郡王可真是够闲的。” 楚逸芊听着熟悉的声音抱怨,嘴角微扬。冯曼文这张嘴真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又一声清冷的女声:“呵,还真是不巧。我今日穿了浅紫鸡心领绣梅花襟子,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时间去换了。” 得,这是林如雪在补刀。 楚逸娇年纪也不小了,这时候一脸懊恼的问身后:“我姐姐是县主,我可不是。我这烟紫色翠纹百褶裙是不是也得去换了?” 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出去之后,一些年纪小的女孩子也坐不住了,纷纷开始悄悄的问身边人了。 “瑰紫百褶裙算不算违制?” “完了完了,我穿的是烟紫色,怎么办啊!” “母亲,我这紫玉钗是不是也得拿掉啊?” 楚逸玫一直撇着头看着两个姐姐,黑溜溜的眼珠子好似琢磨着什么事情。不一会,她开始小声的啜泣:“若是大姐和二姐因为这个被皇上责罚了怎么办,玫儿不去了,母亲,我们回去吧!” 一些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见此情况也有些害怕了,本身进宫之前就背了很多礼数学了很多礼仪,心中都是比较忐忑的,楚逸玫这一哭就更让人觉得害怕了。 场面渐渐就开始失控了。 楚逸芊抿抿嘴,想要对周昀离说点什么;旁边的李氏拉住了她,淡淡的开口了:“离郡王殿下,妇道人家不得过问前朝事,今日除了嘉敏县主,小女楚逸娇也穿了烟紫色,如今若回府更衣定会误了宫宴,还请离郡王殿下恕罪。” 离郡王见情况渐渐失控更是邪火直冒,这怎么好好的冲着他来了! 老夫人没等离郡王开口便接了儿媳的话:“丽芳莫急,这衣服也就不换了。若等下陛下或皇后怪罪起来,老身替在场众位小姐姑娘赔罪便是。” 世家的贵夫人有几种是不能惹的。 一种是出身高贵,比如皇家的公主郡主; 一种是心思缜密手段利落的,这些夫人虽然是在后宅,但是很多时候因为得罪后宅妇人被整的灰头土脸甚至不知不觉中就树敌众多的也不少见; 还有一种是与自家夫君同甘共苦,巾帼不让须眉为大周做过贡献的,比如老庆王妃和将军府的老夫人;除去夫家身份,这两位在皇上面前都是有几分薄面的。 只不过这两位年青时候就性情豪爽,后来也不屑后宅这些阴私,更因着家中子孙都身居要职家庭和睦,心性也是越发和蔼;不过这也不代表这么多人面前来欺负她孙子的离郡王就能全身而退。 第175章 赐婚(二更) 其实各家夫人都知道这离郡王就是没事找事,不是针对什么红色紫色;平日穿衣的颜色就那么几种,怎么可能没有紫色? 皇上皇后又没闲疯了,来管他们穿什么。 离郡王妃这时候开口劝道:“老夫人说的哪里话,这往年来宫宴不也都是这么穿么,今年也没听说过什么让不让穿紫色的,定是离郡王担心县主违制才这么好心提醒一句。” 离郡王虽然不喜自家王妃,但是如今看到她为自己解围也不得不沉着脸闷声道:“道是如此!不曾想楚家这几个女儿倒是胆小,一句提醒也能吓哭!”说罢便拂袖而去。 啧啧,要走了都还不忘埋汰将军府,不过楚逸芊等人也没放在心上,前面宫门要开了,众人开始排队入宫。 离郡王妃见离郡王走了,勉强对老夫人和李氏笑了笑,便也去前面排队入宫了。 冯曼文凑过来低声道:“你又怎么招惹他了?” 楚逸芊蹙了蹙好看的眉也低声道:“我怎么知道,这关了半年好容易出来透透风就来和我找不痛快,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冯曼文低声笑了,也不再言语便随着母亲进宫了。 因着去年明玉郡主的事情,加上今年有刘云卿这个孕妇,楚逸娇和楚逸玫倒是没有乱走,乖乖的坐在位置上给自家嫂嫂挪自己面前的果子等着开宴。 楚逸芊坐好之后看了一下四周,王燕清在不远的地方,看到楚逸芊打量过来,便微微对楚逸芊点了下头,楚逸芊笑眯眯的也对她点了点头,转头就看到楚逸娇和楚逸玫打算隔着自己给刘云卿递果子,她失笑的拍了拍妹妹的手道:“嫂嫂面前有,你俩莫要乱动了。” 然后又伸手揭开了刘云卿面前的茶碗,里面是一杯绿茶,楚逸芊扭脸换来宫女,请她帮嫂嫂换一杯清水过来。 王燕清远远的看着楚家姐妹对刘云卿的态度,暗自想着若自己过了府,应该也是会被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妹妹这样对待吧,一边想一边就偷偷的红了脸。 坐不多久,皇上和皇后携手进来了。 离郡王的生母丽妃已经成了丽嫔,虽然也来了只不过这位置已经在很后面的角落了。丽嫔已经得了信儿,知道自己儿子刚刚在宫门口为难楚逸芊没讨到好,她压着心中的火气轻飘飘的瞥了楚逸芊这边一眼。 明玉郡主不知是被长公主狠狠教训过了还是因着已经定了亲,今年也对楚逸芊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只是神色恹恹的,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 和往年一样,宫宴开始之前还是皇子和各府送年礼,今年离郡王没有强出风头倒是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 今年丽嫔没有资格提议让众家小姐表演才艺了,不过皇后倒是开了口,让众家小姐上场乐呵一下。 楚逸芊去年一曲《神人畅》艳惊四座,今年没有人针对她,她也乐得图个清静。 表演过半,皇后突然开口了:“本宫记得那礼部尚书府的婉容姑娘去年好似没在宫宴上露脸,今儿不知有何准备?” 蒋婉容听到皇后点名,便缓缓出列了。 今日婉容好似和楚逸芊约好了似的,也穿了一袭淡紫色绣菊花交领褙子,配了银蝶度花马面裙,顺滑的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鸾凤凌云髻,头上簪着白玉南红如意珠钗和羊脂玉点珍珠花钗;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端丽冠绝的站在中间对帝后行了大礼才开口道:“蒋氏婉容谢娘娘抬爱,愿抚一曲《渔樵问答》。” 皇后点点头,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自家儿子,果然周雁萧停下了与旁人的闲聊,定定的看着中间的倩影。 这边都准备好了,蒋婉容坐下来不急不慌的试了下音,便开始弹奏了。 琴声从婉容指尖流出,婉容的琴谱好似不是常见的谱子,作为古琴谱中的十大名曲,这个曲子本身富含一定的隐逸色彩,能引起人们对渔樵生活的向往,但此曲的内中深意,应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及‘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 只不过如今婉容弹出来的旋律飘逸潇洒,表现出渔樵悠然自得的神态;曲意深长,神情洒脱,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歌之矣乃,隐隐现于指下;迨至问答之段,令人有山林之想。 轻重的变化犹如国画中的“墨分五彩”,层次丰富而鲜明。强音可如焦墨,浓郁而坚挺。轻音可如湿墨,飘渺而明晰,其间又有丰富的过渡色彩; 几处乐句的强弱起伏,婉容奏得很是潇洒飘逸。往往被人们弹成渐强的地方,婉容则处理为明显的渐弱,令人感到一种悠然自得之气;而第二段结尾的两次“放合”乐句,也是容易被弹成渐强,婉容则处理为渐弱,令人感到闲适自得。 本来一曲隐退山林的曲子,在婉容的演奏下就变成了一副悠然自得的水墨画。 一曲奏完,三皇子带头鼓掌。 皇后也很高兴,附耳与皇上说了几句之后,便对婉容说道:“这渔樵问答本宫听过多次,倒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欢快灵动的演奏,真真是应了那一句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 蒋婉容忙跪下谢恩,皇后笑道:“本宫还没想好赏你什么,这谢的哪门子恩?” 婉容忙道:“臣女能为皇上和娘娘奏曲乃臣女荣幸,能得娘娘夸赞臣女已是铭感五内,又岂敢贪图娘娘赏赐?” 皇上这时候开口了:“蒋爱卿!” 蒋翰文忙上前行礼:“老臣在。” “你这孙女可曾婚配?” 蒋翰文心中一凛,这是皇上要乱点鸳鸯谱么?但是又不敢欺君,只好如实答道:“未曾。” 帝后相视而笑,皇后开口道:“萧儿,你来。” 周雁萧看到自家父皇和母后这么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动,难道是要给自己赐婚? 这么想着也撩袍出了位置,站在蒋婉容身边回道:“儿臣在。” 皇后缓缓道:“蒋氏婉容聪慧灵秀,温婉有礼,今三皇子周雁萧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佳人之美,将蒋氏婉容许配周雁萧为皇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周雁萧和蒋婉容并蒋翰文行礼谢恩。 一众人等都惊呆了,楚逸芊也略微有些吃惊,她心知蒋婉容适合做皇子妃,但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动作如此之快。 转念又一想,婉容三月就要及笄了,现在定下来倒也正好。 自家手帕交终于能得偿所愿的与三皇子相伴一生了,楚逸芊脸上也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第176章 好不知礼 男宾和女宾这边都向礼部尚书府贺喜,婉容的脸已经红到了耳尖。 因着皇后的赐婚,这次宫宴氛围就推向了高潮,下面什么表演啊之类的也就都只是衬托了。 楚逸芊真心的为这个朋友高兴。 缘分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按理说林如雪和楚逸芊有两世缘分,那冯曼文耿直仗义在外面也是处处护着楚逸芊;可这些朋友里面楚逸芊偏偏就和蒋婉容最是亲近。 许是因为蒋婉容那大度温和的气质还是那不惊不躁的性子,都让楚逸芊如沐春风。 宫宴进行了一半了,大殿里有些闷闷的,楚逸芊刚刚喝了一些水,现在就有点想如厕了。她转头和李氏低声交代了一下,便让宫人带路了。 从恭房出来,月燕还在门口等着,虽然低垂着头,但是以楚逸芊对她的了解,一定在用余光扫四周呢。这赵欢送来的人还真是得用,楚逸芊微微一笑。 不过今年赵欢好像露了一下面就出去了,宴席快结束的时候才回来,甚至赐婚时候他都不在。这个家伙到底是在忙什么呢? 许是去年宫宴事情太多了,又是西吴太子又是神人畅,还有明玉郡主来找茬,她对今年宫宴一直有些抵触,生怕再来一堆事儿又要小心翼翼的处理。今年倒是除了在门口遇到周昀离抽风,一切都很顺利。 楚逸芊一边想着一边慢慢的跟在宫人身后往回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到有几个婢女模样的在门口站着,她没多想,便往里面走去。 没想到其中有一个直接就向她冲了过来,月燕往她身前垮了一步,一只手稳稳的拖着冲过来的女子道:“这位姐姐,何事如此惊慌?冲撞了县主就不妥了。” 那女子抬头楚楚可怜道:“芊表姐,嘉宁有话想与您说。” 楚逸芊一打量,嚯,还真是姚嘉宁! 只见她一身粉色的衣裙,和旁边的几个婢女打扮差不多,头上也没那乱七八糟的步摇了,只是两支普通的玉簪子旁边点缀了几只绢花,看起来和旁边那些婢女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有些好奇,问道:“嘉宁表妹这是?” 旁边又过来一个一身绿色衣裙的姑娘,对楚逸芊福了一福:“嘉敏县主安好,奴婢是豫郡王妃身边伺候的清莹,姚姨娘思念将军府与母亲,求了郡王妃带她来宫宴与县主叙话。刚刚见县主出来了,婢子便带她在此等着。” 果然是豫郡王妃跟前的清莹,楚逸芊点点头,又对姚嘉宁道:“表妹寻我何事?” 什么思念将军府和母亲?这话她才不信! 姚嘉宁扭头看了看清莹,眼中带了祈求之意,轻声道:“嘉宁想与表姐说几句话,还请清莹姐姐行个方便。” 清莹看了看楚逸芊,楚逸芊点点头,清莹便退到一边:“姚姨娘尽快吧,此处不可久留。” 姚嘉宁又看着楚逸芊:“芊表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逸芊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便随她往旁边走了几步,姚嘉宁又看了看跟在楚逸芊一边的月燕,楚逸芊沉声道:“月燕乃我贴身侍女,没什么可避讳的。有什么话就说吧。” 姚嘉宁咬咬唇,再抬头就眼中含泪道:“芊表姐,请你帮帮我吧!” “这是何意?”楚逸芊有些不解。 “请芊表姐与豫郡王妃说说,让我回府吧!” 楚逸芊这就惊了:“这是为何?”心心念念进豫郡王府不是姚嘉宁的愿望么?怎么才进去几个月就想回去了? 楚逸芊思忖了一下道:“本身你进府时就只是侍妾,除休弃不得回府...” 还没等她说完,姚嘉宁有些着急,声音也提高了两分:“不是休弃!是我想回府呆一年再回去!” 楚逸芊彻底懵了,她打量一下四周,低声道:“休得吵闹!这是皇宫大内!” 姚嘉宁忙低下头道:“表姐你帮帮我。” 楚逸芊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情你之后带个信给姨母吧!” 姚嘉宁满面泪水:“表姐,我求了郡王妃七日她才允我做婢女打扮入宫,你一定要帮我!” 楚逸芊有些烦了,张嘴就是帮她帮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事情,怎么帮?有什么话不能让人带信说,非得把自己拦到这皇宫里面说? 楚逸芊抬头看看大殿,叹口气道:“你让我帮忙不是不可,你倒说说,你要做什么?我要怎么帮你?” 姚嘉宁忙拿帕子擦了擦泪:“表姐,我进了那豫郡王府几个月了,只见过周郎两次,第二次还是因着今日要入宫,在豫郡王府门口看到的。他平日不来看我,只说我还未及笄,待我及笄之后再来看我。我平日也不能出去,摔碎了东西还要赔偿,那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欺负我...” 还没等她说完,楚逸芊便打断:“姚姨娘!” 楚逸芊心想,这是个傻的吧!清莹等人就在附近,真觉得这几步人家就听不到了?再说了,这关她何事?豫郡王府后宅的事情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 看着姚嘉宁还要抱怨,楚逸芊太阳穴隐隐作痛:“姚姨娘,豫郡王府的当家主母乃豫郡王妃,这等事情你说与我听是何意?” 姚嘉宁一把抓住楚逸芊:“表姐,我想回府,等我及笄了再入府!周郎说了,等我及笄了才可以侍寝...” 楚逸芊后退一步将她的手推开:“姚姨娘,我刚刚已经说了,豫郡王府的当家主母乃豫郡王妃,我还未出阁,此等闲事我管不了!” 姚嘉宁听了便急了,又向前追来,月燕挡在楚逸芊前面也开口了:“姚姨娘请自重,县主已经说明,豫郡王府的事情不是外人可以干预之事,至于您与世子的事情还请您与世子自己商议,我家县主云英未嫁,没得污了耳朵!” 不得不说姚嘉宁最近的性子磨下去不少,听到月燕这样说都没有大怒,只是声音略提高了两分:“你这婢子好不知礼!我与表姐说话,哪轮得到你来插嘴!” 楚逸芊冷冷开口了:“说的好!” 月燕听到这话一个愣怔,楚逸芊继续道:“你与本县主说话我的贴身侍女都不得插嘴,那你与周世子何时同房,本县主有什么资格插嘴?” 说罢便对月燕道:“月燕,我们走。” 第177章 烫手山芋(二更) 月燕听罢,对姚嘉宁略微一福,便随着楚逸芊掉头就走。 姚嘉宁彻底慌了,一把抓住月燕:“芊表姐,我刚刚一时情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回家...” 楚逸芊余光瞥到过来的人影,有心想帮姚嘉宁一把开口打断:“姚姨娘,你想回家探亲和豫郡王妃说便是,何必苦苦拦着我不放?” “表姐,我不是想回家探亲,我是不想在豫郡王府了...” “姚姨娘,若你不想在豫郡王府与本王妃说便是,又何必特意跑到皇宫大内来为难嘉敏县主?”一个清冷的女声打断了姚嘉宁的话。 楚逸芊暗叹一声,人蠢又不自知这谁都救不了。 她转身福礼:“见过豫郡王妃。” 豫郡王妃笑笑:“是本王妃后宅之事处理不善,倒是让嘉敏县主见笑了。” 姚嘉宁脸色惨白的解释道:“郡王妃,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是真着急了,连自称都忘了。 豫郡王妃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只是对楚逸芊道:“县主出来时候不短了,宫宴应该要结束了,本王妃先进去了。” 清莹过来对姚嘉宁道:“姚姨娘,走吧。” 姚嘉宁觉得不能走,如果话不说清楚一走就全完了,她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噗通就跪下了:“郡王妃,妾身不是来惹是非的。只因世子不肯进我院子,只道妾及笄之后再来看妾,妾身日日在郡王府又见不到世子,所以想先回姚府,一年后再进来。” 楚逸芊心道,这姚嘉宁这会倒是聪明上了,利利索索的把话说清楚了。可是说清楚又有什么用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 果然,豫郡王妃头都没回,只道:“姚姨娘,王府之事回府再说。莫在宫内丢了王府的脸。” 姚嘉宁这下脸色不是惨白了,是灰白。旁边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已经将她扶了起来,她站起来低声道:“是。”便跟在豫郡王妃后面进去了。 楚逸芊心道,看来自己果然不适合参加这劳什子的宫宴,刚刚还庆幸今年没人找自己麻烦呢,看来还真是不能念叨。 楚逸芊进了大殿,宫宴已经到了尾声。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宣宗和皇后就离席了,众人也有序的往外面走去。 到了宫门口,豫郡王妃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清莹过来传话,让李氏和嘉敏县主过去一叙。 楚逸芊还没有来得及和自己母亲说刚刚姚嘉宁的事情,没想到豫郡王妃竟然在宫门口要与自己和母亲说话,这像什么样子?转念一想,莫非姚嘉宁又作了大死? 她一边想着,一边快速和李氏交代了一下刚刚的事情;也不管清莹在前面带路,而且正因为清莹在前面带路她才要这样说,免得豫郡王妃以为李氏也知情。 说道最后楚逸芊道:“也不知道嘉宁表妹为何如此行事无状,不过既然已经是豫郡王府的妾,芊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李氏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如今也只淡淡出言道:“倒是如此。这豫郡王府的侍妾是嘉宁自己求来的,关起门来过日子的事情我等外人又如何多言。” 楚逸芊看了自己母亲一眼,从没想到自己母亲也有这么一面! 说话间已经到了马车旁边。 轿帘从里面打起,李氏和楚逸芊上了马车,清莹也随后上了车。 车内空间很大,豫郡王妃坐在中间,脸上倒是看不出喜怒,姚嘉宁并不在这马车里,见李氏和楚逸芊躬身,豫郡王妃摆摆手道:“车厢狭窄,莫要多礼。” 李氏和楚逸芊也不矫情,就靠着左边坐下了;清莹跪坐在右边给她们泡茶。 豫郡王妃一脸无奈:“倒不是我非要在这除夕夜给大家添堵,实在是那姚姨娘不听劝。只道若是不请你二人过来,便在这宫门口自尽了事。” 嚯!!!! 楚逸芊惊了,这姚嘉宁是作出新境界了啊!皇宫门口闹要自我了结啊? 李氏皱了皱眉:“成何体统!”楚逸芊又看了看自己母亲,原来自己母亲在外面是这样的啊!平日里在府中从来是由着她们,大多事情她也要禀于老夫人;就算出府去参加什么宴席基本上也是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倒是没见过李氏这样一面! 豫郡王妃连连点头:“说的正是!成何体统啊!本来今日她要随我入宫我便是不允的,她每日在我门口求,说好久未见姨母和表姐,请我网开一面。我实在也是烦不胜烦,就允了她随我进宫。也曾约法三章除了见嘉敏县主不得乱来。” 李氏点点头:“这个女儿被庶妹给娇惯坏了,没想到给王妃惹出来这么多麻烦。” 楚逸芊道:“刚刚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为什么还不肯回去了呢?” 豫郡王妃看了清莹一眼,清莹道:“刚刚郡王妃已经与姚姨娘说明白了,一切回去再议。只是刚刚世子禀了郡王妃说世子随郡王爷与皇上守夜去了让郡王妃先回府,姚姨娘问世子什么时候回去,世子没有作声便走了,姚姨娘就...” 清莹看了一眼李氏,又看了一眼郡王妃,郡王妃淡淡的道:“说吧,都说与将军夫人听。” 清莹道:“是。” 继续说道:“姚姨娘见世子走了,便紧走两步去追,郡王妃不许她追,她便从头上拔下簪子道今日要么让世子回去她院子里过夜,要么就自决于此。王府护卫上前将簪子夺了,怕她在皇宫门口生事,便先将她拍昏了。” 楚逸芊心中惊涛骇浪,这姚嘉宁,可以啊! 李氏问道:“她在哪里威胁的郡王妃?宫门内还是宫门外?” 清莹顿了一下道:“世子送郡王妃到宫门外留步的。” 李氏心道,还好出了宫门说的,若她敢在宫内做此行径,怕是现在小命不保了。豫郡王妃也知道这深浅,但是还是吓得不轻,一时间气火攻心,便叫了李氏和楚逸芊来。 李氏道:“郡王妃现下唤了臣妇前来有何指教?” 郡王妃声音中透露着无奈:“虽然是拍昏了,但是这事情却要说与你知的。姚姨娘口口声声要回府一年后再过来,置我郡王府为何地?本就是说了及笄后在进府,也是她自己愿意要提前进府的,如今又要回去一年再来,就算郡王府再不讲究规矩也不得如此辱没门风。” 李氏点点头:“到是如此。此事郡王妃既有决断,又何必召臣妇前来?” 楚逸芊暗笑,看来自己母亲是绝对不沾这烫手山芋了。 第178章 滚刀肉 豫郡王妃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在这除夕夜让李氏将姚嘉宁带回去,听李氏如此说,她也只是淡笑道:“话虽如此,但这姚姨娘毕竟是将军府上的亲眷,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与将军夫人说个明白。” 李氏面露惶恐道:“王妃此言差矣,姚嘉宁虽是臣妇庶妹之女,但出嫁从夫,已经进了豫郡王府的门,将军府断不会干涉豫郡王府的后宅之事。” 楚逸芊此时也跟着母亲开口了:“禀郡王妃,今日姚姨娘在宫门口等臣女也是因着王妃身边的清莹姑娘说明了情况,臣女才会与她说了几句话,否则断不会在皇宫大内与人闲聊。” 清莹暗道:得,这嘉敏县主更狠,也不唤表妹了,就是口称姚姨娘了。这么说来县主与姚姨娘一叙还是看了豫郡王府的面子了。 李氏听了微微皱眉,虽然这个烫手山芋不想接,但是芊儿这话也太过冷血了,芊儿还未出阁,这种话说出来总是不妥的;正想替女儿说几句圆回来,只听芊儿又开口了。 楚逸芊继续说道:“虽然姚姨娘是逸芊表妹,但今日这事委实不妥,逸芊也包容不得。为了一己私欲拿娘家亲眷做幌,装扮成婢女跟在豫郡王妃身边,豫郡王妃素来规矩森严,如今还不是因为给将军府几分薄面?置将军府于何地?” 这话说的没错,姚嘉宁一个劲的拿将军府做幌,豫郡王妃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就算知道将军府懒得理这个姚姨娘,但是从豫郡王妃的角度却不能说什么,着实是憋了一口气在胸中的。如今楚逸芊把话说开了,也就算承了豫郡王妃这个情。 楚逸芊接过清莹倒的茶水喝了一口又继续道:“皇宫大内,清莹姑娘明明说了时间有限,逸芊也与姚姨娘说了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择日再说;姚姨娘偏偏不依不饶,惹得郡王妃亲自出来,她还不知趣,居然在宫内跪下求郡王妃,这来来往往贵人众多,置豫郡王府于何地?” 豫郡王妃苦笑着开口道:“罢了,想来明日就会有豫郡王府治下不严的话了。” 楚逸芊扭过脸去看着李氏道:“母亲,既然姚姨娘心比天高,既敢拿将军府做筏子;又不顾豫郡王府做笑话;这事情就不是将军府能管的了。” 李氏对豫郡王妃道:“如今姚姨娘已经进了豫郡王府,且她母兄都在京城,没有将军府说话的余地。明日臣妇会将事情来龙去脉给庶妹去信,好叫她知道原委。至于之后事宜如何,但凭郡王妃做主便是。” 这边说的差不多了,那边又有人来报说姚姨娘醒了,一定要见楚逸芊一面。 楚逸芊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姚嘉宁怎么就缠着自己不放了!她看了看李氏和郡王妃道:“不知为何姚姨娘一定要见逸芊,但逸芊还未出阁,她所求之事实在不宜逸芊出面。不若清莹姑娘带着月燕去走一趟?” 豫郡王妃便允了,清莹带着月燕前去了,姚嘉宁见不到楚逸芊也没辙了,只是期期艾艾的求了半天,说自己不是不想跟着周彦,只是在豫郡王府太闷了,想回去一年再来之类的车轱辘话一直说,清莹再三安抚说回府再说,那姚嘉宁只是拽着月燕嚎哭,说若今日见不到将军府之人她便不活了云云; 直把个好脾气的清莹也惹得发了怒只道这豫郡王府又不是菜市场,侍妾又不是打短工,怎么可以由着她来便来走便走?若真要一心求去,清莹便去求了郡王妃给她一纸休书,让她痛痛快快回府做她的大小姐! 这才将将的把姚嘉宁唬住,清莹和月燕才得以脱身。 回去之后楚逸芊也被这莫名其妙的事情熬的没了兴致,李氏见她神情恹恹,便让她早些回去歇息,今日守岁就不用她熬着了。 楚逸芊也没矫情,回了院子更了衣洗漱完毕就坐在桌边发呆,姚嘉宁如今这般是不值得同情的,不过她这么为自己争取也算是值得敬佩的;人都是矛盾的,鱼与熊掌都想兼得,像姚嘉宁这样不管不顾的孤注一掷要达成目的的倒是少见,反正若是楚逸芊自己,断然是做不出此等事来的。 正在胡思乱想,窗台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楚逸芊抿嘴一笑,站起来去打开窗户。 赵欢一身寒气的跳了进来,将一件月白色八团喜相逢锦镶银鼠皮披风顺手搭在了一边,楚逸芊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让他暖暖手。 赵欢一边喝茶一边听楚逸芊碎碎念姚嘉宁的事情。 听到最后,赵欢冷冷的笑道:“这有什么值得敬佩的?不过是欲望无尽,再加上不要面皮而已。” 楚逸芊抬头看他,这妖孽今日一身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此刻茶杯中的热气袅袅的飘起来,赵欢整个脸都在热气中忽隐忽现,煞是温柔。 小姑娘看的心怦怦直跳,低下头接话道:“怎么就是欲望无尽了呢?我倒是觉得她为了自己这么一拼倒也算勇敢。” 赵欢嗤笑一声:“左不过贪婪的代价而已。” 似乎这话也不需要楚逸芊接话,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色之为欲。其大无外。之前相中了周彦,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丑,乃至都不顾将军府颜面的在这里又是崴脚又是跌倒人家怀中去给人家做妾;” “后来听着姚嘉林许能尚公主,便不要面皮的肖想世子妃之位。若不是芊芊提点了姚嘉林,怕是来日皇室颜面都被她丢到人前了;” “如今如她所愿进了豫郡王府,又觉得不能时刻见到周彦还被限制了自由,就想出来呆一年再回去,只当普天之下皆为其母呢?” 楚逸芊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噗嗤笑了,赵欢见小姑娘笑了,声音也柔了几分:“芊芊,你甚少见这种没皮没脸又贪得无厌之人,所以才会认为这是为自己不停争取,实则不然。市井之中这种小人多了去了,俗称滚刀肉。” 楚逸芊听的十分好奇:“滚刀肉?” 赵欢无奈的笑笑,他家小姑娘就算重生两世也是太过单纯了:“对啊,在我们那边这种死皮赖脸、纠缠不清、怎么说都不听的人就叫滚刀肉,切不动、煮不熟、嚼不烂不是滚刀肉是什么?” 叹了口气又道:“这都是贪婪的代价。她又想跟了周彦、又想要穿金戴银的世子妃生活、还想要自由,莫说都未达成心愿,就算都达成了,她也会生了其他欲望,到时候还来求你,你倒是管不管?” 楚逸芊心中略惊,她其实今晚一直恹恹的只是在想自己今日是不是太过了,是不是应该帮姚嘉宁一把?没想到这也被赵欢看出来了! 赵欢看着小姑娘惊诧的眼,伸手牵着她的手道:“若我都不懂你心中所想,还有谁懂?” 第179章 因祸得福(二更) 赵欢拉着小姑娘的手,轻声说道:“那姚嘉宁生性贪婪,人若控制不住自己贪念又与兽何异?我知你心中可能有所不安,觉得自己今日有些落井下石,实则不然。” “之前若不是在将军府出洋相,即便她摔死也不会被周彦领回去做妾,将军府已帮她达成所愿了,芊芊不必心有戚戚。” 楚逸芊乖巧的点点头,这话说的倒也是实话,只不过那姚嘉宁到底还未及笄,今日她那样子虽然惹人心烦却多少让自己有些难过,在郡王妃面前肯定是要撇清将军府的,所以回府之后她多少有些自责,如今赵欢这么一说,楚逸芊倒也就想开了。 楚逸芊从赵欢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问道:“今日宫宴上倒是没看到你,可是在忙?” 赵欢顿了一下,又拉住小姑娘的手道:“芊芊,年后我可能就要离京了。” 楚逸芊抬头:“年后?要去多久?” 赵欢苦笑道:“快则一年,慢则两年。” 楚逸芊把手抽出来,站起来问道:“要那么久?可是要去...北魏?” 赵欢叹口气,却没直接回答:“关中那边近日已经开始降雪,这雪灾怕是躲不过去了。还好之前有所防备,且这次还是由周雁萧带头去赈灾,还有社仓做后盾,应该不会有太多伤亡。” 楚逸芊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道:“你可是要去北魏?” 赵欢见话题没有转移成功也只好点头作答:“不算是去北魏,先回古堡,准备粮草。” 楚逸芊没有接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赵欢见躲避不过,只好站起来,扶着楚逸芊肩膀让她坐下:“芊芊若是想听,我就讲给你听。但有一条,听我说完再生气不迟。” 楚逸芊闻言坐下,等着赵欢慢慢说来。 赵欢想了想,终是开口了:“北魏与大周近十年来没有大的战争,但边防小的摩擦却是不断的。加上流匪作乱,虽不至于战火连天,边防百姓却是无宁日的。” 说到这里,赵欢抬头看了一眼楚逸芊才又继续道“年前,北魏君主派来信使,愿与大周和亲。”楚逸芊微微皱眉:“和亲?大周哪有适婚的公主郡主啊?难不成又要找个宫女做郡主了?” 赵欢叹口气:“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北魏君主派来的信使是替北魏公主求亲的。她求亲的人选乃是....” 楚逸芊一时没想到谁合适,北魏公主看中的,京中这些皇子贵族们均未跑到北魏去,难道是...赵欢?! 楚逸芊瞪大眼睛看着赵欢,赵欢苦笑一声:“边防不稳,有一次我从那边路过,见流匪伤人便顺手搭救了两个少年郎,谁曾想那少年便是北魏公主与侍女所扮的。也不知道那北魏皇室怎么管教的,堂堂公主竟然就跑到边防来玩!” 赵欢越说越气,要知道那是北魏公主,他才不会出手相救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楚逸芊,怕小姑娘因此朝他发脾气。 没想到小姑娘却是眉头紧蹙,一副沉思的样子,赵欢怕气着小姑娘,赶紧出言解释:“虽然她是北魏公主,但若我不娶也不是不行,只不过需要多费一些周折.....” 还未等他说完,楚逸芊给了他一个噤声的动作,站起身来在屋内慢慢踱步,踱了几步转过身来问他:“我且问你,你前世救过那两个少年么?” 赵欢一愣想了一想:“并未。” “那你前世见过这两个少年么?”楚逸芊有些咄咄逼人。 赵欢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 “别好像!你认真想想!”小姑娘气急。 赵欢虽不知道小姑娘为何突然生气,倒也老老实实去回忆了,想了半天便道:“好似见过!有一两次是男装,有一两次是...女装!” 楚逸芊又问:“前世的明年这时候,北魏献了公主给宣宗吧....” 赵欢暴起:“难道是她!求而不得遂毁之!” 楚逸芊拍拍他的手:“怎么就求而不得呢?你前世的妻子是哪位?” 赵欢虽然不知道楚逸芊为何在这时候问起前世的妻子,但也没有隐藏的说道:“是之前公主的侍女,因着公主和亲到大周,便留在了北魏皇后的母家....” 原来那公主竟然让侍女待嫁大周,自己却躲回了外公家,用计逼得赵欢投了北魏!不过她却没想到她只想得良人,没想到这良人却得了北魏江山!只不过最后称帝的也是公主之子,兜兜转转却还是成全了那公主! 说着说着赵欢眼中燃起了怒火:“兀那贼妇!好不知羞!” 楚逸芊复又坐下道:“我只是猜测而已,未必属实。” 赵欢心中气愤难当,想要出去找个地方练一通剑法好发泄一下,楚逸芊却温柔的拉住了他的手,递上一杯温度适中的茶:“好在还来得及,你莫要太气,没得伤了自己身子。” 赵欢强忍着满腔怒火,一口气饮了半杯茶,看了看他面前温温柔柔的小姑娘问道:“芊芊怎知这其中花样?” 楚逸芊笑了:“是你提醒我的呀?你说好好一个公主怎么会跑到边防?我就在想,从北魏都城跑到边防怎么也需要两三日,若北魏皇家想寻她也不至于寻不到,既然你能在北魏边防见到她还带着侍女,便是北魏皇家允了的。” “既然允了,又怎么可能不派了护卫来暗中护着她?又怎么可能被区区流匪冒犯?说来说去,左不过做戏给你看而已。” 赵欢听着点头口中却依旧含着戾气:“倒是我疏忽了!不然怎么会让古堡上下折于此等妇人之手!” 楚逸芊叹口气:“刚刚还说姚嘉宁许是可怜,如今看来还真是可怜不得。因着自己贪欲,便是将别人推入地狱也不眨眼,实在是可恨!” 说道这里,楚逸芊问道:“前世可曾要来求亲?”赵欢点头:“也提过了,我父亲替我拒绝了。就算我不拒绝皇上也不会同意。张壁古堡乃军事重地,少堡主与敌国联姻是不可能的。” 楚逸芊叹口气,若真是如此,那皇上也知道北魏那边的情报是报复赵家,却因着自己的疑心还是将古堡上下灭了门。人性真是可怕至极啊! 楚逸芊看着赵欢莫名心疼,这个人前世经历了那么多,今生眼看又要入旋涡,想来如今已经是怒海滔天,却还在这里陪着自己。如此男子,真是当得托付一生! 这样想着,楚逸芊轻轻的将自己的头埋入赵欢胸膛:“莫要生气了,万事总会有开解的一天。许她因爱生恨,我也会因爱成魔。她如此陷害于你,我定不让她得逞!” 赵欢呆呆的站着,双手轻轻的抚着楚逸芊后背一时有些没明白:虽然与芊芊已经来往一年多,这却是第一次如此亲近。自己这是,因祸得福了???? 第180章 神秘黑影 赵欢还觉得自己很幸福,只不过这幸福不过一会功夫,就觉得气氛变了。 他身前的小姑娘现在莫名的有了杀气,虽然不至于杀气冲天,但是对于一向好说话也不记仇的楚逸芊来说,这些杀气实属一反常态了。 赵欢忙松开楚逸芊问道:“芊芊,你怎么了?”这一抬头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面前的楚逸芊眼中杀气毕露,眼神有些呆滞口中喃喃道:“是北魏皇帝害我父兄么?是北魏公主出主意送我女儿去和亲么?”此时的楚逸芊犹如一个丧父丢子的女鬼,怨气滔天。 赵欢大惊,他的芊芊这么聪明,刚刚仅凭着他一句话就三言两语的猜到了北魏公主的前世算计自己的诡计,如此半天怎么又能想不明白自家前世遭的罪呢? 赵欢心疼的用手拂上楚逸芊的双眼道:“芊芊莫怕,那北魏公主罪该万死,我定不饶她。” 温暖的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楚逸芊慢慢的回神,她扯开赵欢的手,语气坚定的问道:“是她,对么?” 赵欢毫不躲闪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之前我是不知的,今日这么一说,想来八九不离十。芊芊放心,我定当...” 楚逸芊倒是笑了,笑的极其妖娆好看:“她前世针对我父兄和女儿,是因为你护着我对么?” 赵欢不知该如何作答,前世大周诛他满门,他到了北魏从立足到权臣用了很久,护着楚逸芊的家人成了他的本能,他满腔仇恨都放在了宣宗身上,却没有想过自己娶了的那个默不作声的女人。 记忆中那个女人是不怎么爱多说话的,只是对他温柔至极,他在外面的事情她也从来不过问,只是偶尔去皇后母家看看,说要替远嫁的公主尽尽孝;赵欢从未将这个女人放在眼中,就连为什么要娶她都忘记了。 楚逸芊见他不答,便又喃喃道:“一定是的。是因为你护着我的家人,被她知道了,所以她要灭了你的念想。” 赵欢见楚逸芊如此心疼的无以复加,伸手将楚逸芊揽入怀中,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过了一会,楚逸芊又开口了:“她好看么?” 赵欢身体一僵,他从怀中轻轻的将楚逸芊与自己拉开一点距离道:“芊芊,我与她生活了二十余年,只见过她不超过四十余次。你相信么?” 见楚逸芊不答,他便执起楚逸芊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指慢慢数着:“大婚时候见过一次、每年过年要见一次、孩儿满月见过一次、孩儿考学高中见过两次、孩儿成亲见过两次...” 楚逸芊的手指被他一只只弯了下去,心也跟着软了起来;慢慢的回神道:“我问你好看不好看,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赵欢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这小祖宗可算是不再执着于前世了,面上却依然不显:“我记不得了,所以再慢慢想。每次见她都是匆匆瞟了一眼她的衣服颜色,有时候是红色,有时候是绿色。” 楚逸芊恼怒的捶了他一下:“你这是作甚?我又不是来吃什么飞醋,我只是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也好做个防范。” 赵欢闻言,便认真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的对楚逸芊道:“长的很是稀松平常,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那样。” 饶是楚逸芊满腔不满也被他这个说法乐出了声:“谁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想了想又道:“不如你将她画下来?” 赵欢不知楚逸芊为何如此执念的要知道这个北魏公主的长相,还只当是小姑娘有些吃醋呢,也没多想便提笔画了下来。 楚逸芊拿到手中细细的打量面前的画像。 乍一看与大周人没什么两样,不过细看还是看的出分别的,她的眼睛更加狭长;鼻子更加高挺;嘴唇薄薄的两片。 不对啊,这个女子怎么这般眼熟?楚逸芊捧着画像不停走来走去,转的赵欢心中不安,出言问道:“芊芊,你这是作何?” 小姑娘问道:“这画像是看不出太多细节的,你到与我说说,这北魏人有没有什么地方和我们不一样的?” 赵欢道:“也没有太多不同,左不过头发偏黄一些,个子偏高一些。” 楚逸芊忽然扭脸一把抓住赵欢的衣袖道:“你说,清莹会不会是北魏人!!!!” 赵欢被她抓的又是一愣,今晚他家小姑娘的智商爆棚,倒显得他有些笨拙的跟不上思维了,赵欢仔细一想,可不就是!那清莹倒还真有些像北魏人! 如此一来,刚刚楚逸芊的所有推断便都站得住脚了。 虽然宣宗老年耳根子软才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受了害,但是若查到始作俑者她也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就算今生自己不会重走老路,但是任凭北魏公主祸祸大周也是万万不行的! 与此同时,豫郡王府。 姚嘉宁已经反应过来了,今日在皇宫的一系列事情随便哪一件都足可以让她被休弃回府,如今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她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无尽的恐惧。 豫郡王妃后来是一句话都不曾与她说过,到了郡王府门口都未曾和她说过一句话,只是自顾自的回了主院。 姚嘉宁在自己屋子里不停的踱步,这可如何是好呢? 本以为拉着楚逸芊可以得逞,未曾想这个表姐一点都不愿帮她说话,如今自己在豫郡王府肯定越发艰难了,怕是不日就会被送回姚府,姚嘉宁越想越是一身冷汗。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轻轻的扣窗声,陷入极度焦虑的姚嘉宁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问道:“谁?” 外面传来一声冷哼:“姚姨娘,今日所犯之错可不小啊!” 姚嘉宁大惊:“何人在外面装神弄鬼?白蕊!白蕊!” “姨娘莫要声张,如今那几个丫鬟婆子均已睡死过去了。”外面又传来闷闷的一句:“我今日前来也不是和你装神弄鬼的,只是想问问你,被家人抛弃的感觉如何?” 姚嘉宁故作镇定:“楚逸芊本就与我有怨,谈不得家人抛弃。我兄长和母亲定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一声冷笑传来:“姚姨娘还真是会自欺欺人。你兄长要是不是嫌你累赘又怎么会提前送你进府?” 姚嘉宁还要辩驳,外面那人已是不耐烦了:“我今日前来也不是与你分辨你家人是否和你手足情深的,只是想提点姚姨娘一句,既然进了豫郡王府,一切就都要靠自己了。” 姚嘉宁不知所以的站在原处,颤巍巍的想打开窗户,对方好似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冷冷的说道:“我劝你还是别打开窗户,免得自己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 姚嘉宁颤巍巍的问道:“你...待如何?” 第181章 还有一年(二更) 姚嘉宁战战兢兢的在窗边等着对方答话,却半天没听到声音。 在她以为外面来人已经走了的时候,对方又扔下一句话:“我是何人你还没资格知道,姚姨娘,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你想在郡王府站稳脚跟,怕还要听话才行。” 姚嘉宁纵然再是胆大包天,现在也吓得不轻,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听谁的话?” 外面一声冷笑:“蠢货,自然是听我的!” 这一声蠢货骂的姚嘉宁有些冒火,但现在这个时间加上外面人身份不明,她也不敢发脾气,只是悄声问道:“我听你的,可有好处?” “自是有的。” “你可以不让豫郡王妃送我回去?” “看你是否配合。” 姚嘉宁心中窃喜却又有些怀疑,豫郡王妃在这府中说一不二,豫郡王府的老夫人也早已故去,怎么就能让豫郡王妃听劝呢?她疑惑了一下问道:“你如何能说服豫郡王妃?” 外面的人似有了些许不耐烦:“我如何说服郡王妃是我的事,你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听我的话与我合作。” 姚嘉宁没有答话,外面人道:“我知你心中疑惑,不过今日前来也没奢望你马上答应与我合作。明日,我让你去郡王妃身边伺候,今日事情通通不提算是定金。” 姚嘉宁大喜,年初一她只有请安的资格,伺候却是万万不成的,且她正在为今日之事惶惶不安,若明日能不提此事那真的太好了!只不过外面这人身份不明,因为压低了声音,她连是男是女都听不真切,这人真的可信么? 外面人好像也不指望她能马上相信自己,又留了一句:“明日你收了定金,明晚我再来与你说话。” 说罢只见外面黑影一闪,姚嘉宁再低声问话已经是没人了。 姚嘉宁虽然不知道外面的神秘黑影是谁,却也心下稍定了一些。无论如何,有人帮助自己总是好的! 明月将军府 楚逸芊和赵欢已经猜到若清莹是北魏人,那应该已经对姚嘉宁做了打算了,楚逸芊有些为难的问赵欢:“如今我是不是要帮助我那表妹?” 赵欢摇摇头:“你那表妹贪心不足蛇吞象,她的欲望可大着呢,你满足不了。” 又拍拍小姑娘的手道:“芊芊莫要心急,如今敌明我暗倒也无妨。” 楚逸芊心绪不宁的点点头,正待说什么,外面开始放鞭炮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现已到了子时,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贺新年了。 赵欢看着楚逸芊道:“芊芊,新年了。还有一年。” 楚逸芊愣怔的问道:“什么一年?” 赵欢看着小姑娘小鹿般的双眼笑道:“可还记得,前年我与你说等我三年?如今已经过去两年了,还有一年,我便来娶你。” 楚逸芊被这突入起来的表白羞红了脸,却没在赌气说什么谁要嫁你之类的话。既然两情相悦,既然赵欢对自己用情至深,既然两世情缘,又何必扭扭捏捏? 这样想着,她红着脸点点头道:“好,我等你。” 赵欢忍不住拥她入怀,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道:“至多一个月,我便要离京。这一个月我可能也不能常来,你要保重好自己。” 楚逸芊点头:“你也要保重。” 饶是再依依不舍,也已夜深。赵欢拿起披风,一个转身出了窗,刚刚出了听雪苑不久,赵欢就发现后面有人。 既然此人是从将军府追出来的应该就是将军府的人,而且不紧不慢追着自己怕也是不想让府中人看到而已,赵欢几个纵身出了将军府,又离开一段距离,才静静的站在那边等着来人问话。 追上来的是楚逸鸣。 楚逸鸣发现赵欢却是偶然,因着刘云卿怀孕的缘故,宣宗并未让他陪到子时再归,亥时三刻他就到家了。 自家夫人最近起夜甚是频繁,每次他都会陪着扶着。正好子时要放鞭,虽然有管家等人会做这些事情,但是作为将军府的男丁,他也少不了要去门口看看;没曾想刚要回去就发现楚逸芊院子里有一条黑影闪了出来,习武之人耳目皆聪,楚逸鸣看到自家妹妹的灯是在黑影跳出去不久才熄了的,便知道自家妹妹也是知情的。 这个发现让楚逸鸣又怒又有些惶恐,稍一思忖便拔腿追了上来;刚转过弯就见到了立在那边静静等他的赵欢。 见到来人是赵欢,楚逸鸣心中居然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不是那杂七杂八之人便好,且赵欢配自己妹妹也是配得的。只不过就算配得,这半夜三更在女子闺房逗留也是毁人清誉,这做哥哥的是定不能饶的! 楚逸鸣二话不说抬手便打,赵欢知道自己理亏,且对方是楚逸芊的哥哥,也只是一边防御一边躲闪,在楚逸鸣手下走了大几十招,只被楚逸鸣打中了三掌。 楚逸鸣虽然心中有气倒也不至于真的将他打个半死,而那赵欢身手也着实了得,一个收着力气,一个有意放水,这三掌打的不轻不重也算是让楚逸鸣消消气而已。 两人站定,赵欢拱手道:“多谢大哥手下留情。” 楚逸鸣冷哼一声:“谁是你大哥?少堡主莫要乱攀亲戚!” 赵欢忙上前拖着楚逸鸣到墙边道:“大哥莫要生气,今日拜访县主实有隐情,还请大哥消消气,听欢细细道来。” 楚逸鸣怒道:“什么隐情让你在芊儿房中逗留到子时?芊儿生性纯良好骗,你莫要拿那花言巧语来骗我!” 赵欢苦笑道:“欢岂是那鸡鸣狗盗之徒?”看着楚逸鸣面色依旧冷冰冰的冒着怒气,他索性也不再解释其他,面色一凛道:“今日前来,是请嘉敏县主提防那北魏公主。” 楚逸鸣皱皱眉头:“什么北魏公主?” 赵欢一揖到地道:“不瞒大哥,欢心悦县主已久,只待县主及笄后便求娶县主为妻,且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楚逸鸣也被这猝不及防的表白炸晕了,后退一步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就算如此,你更要爱重芊儿名誉,怎能如此放肆?” 赵欢心道:这楚家真是将门虎子,大哥果然和芊儿一样思维缜密不能轻易被人蛊惑! 也不知道对面这个傻子在美什么,楚逸鸣冷冷的开口道:“少堡主?” 赵欢凛然道:“欢在思索怎么与大哥说明隐情。” 楚逸鸣继续冒着冻死人的寒气道:“据实说。” 第182章 少年将军楚逸鸣 且说赵欢被楚逸鸣打了三掌以后老老实实的在路边回话。 赵欢心中郁结,很多事情牵扯到前世不能据实以报,楚逸鸣明显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如今看他的眼神已经有点像看登徒子了。 赵欢不能再拖,只好咬咬牙一边说一边圆:“大哥,不是欢不愿开口,实在是太多隐情,不如大哥随我去我府上坐一坐,我详细说与你听。” 楚逸鸣看看四周,确实大年初一子时刚过不久自己和赵欢站在这巷子里又冷又扎眼有些奇怪,便点点头随赵欢一起去往他府上。 两府相隔不远,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赵欢脑中也缕出了一个大概思路,等到了他书房,便让青蛟上茶;青蛟虽然很奇怪自家主子为何半夜还带回来个大舅哥,但还是依言去泡茶了。 待楚逸鸣坐定,也不等青蛟茶来,赵欢便单膝跪地给楚逸鸣请罪。 “大哥在上,张壁古堡赵欢因事出有因几次夜访将军府,还请大哥恕罪!”反正瞒也瞒不过了,就自己熟门熟路这个样子,想来楚逸鸣也不会相信自己是初犯,索性就自己坦白交代吧。 楚逸鸣面上一沉,半晌没有说话。 青蛟端着茶杯在门外候着了,楚逸鸣心道,怪不得如此着急的下跪呢!原来这小狐狸在这里等着呢!也只好压着怒气开口:“起来说话。” 赵欢让青蛟送进来茶便打发他出去了,楚逸鸣端起茶来道:“一路给了你这么久时间,还没想好怎么圆?” 赵欢一口热茶险些喷出口,将将的咽下去道:“欢实不敢隐瞒大哥半分,这就一一禀来!” 略一沉吟,赵欢便开口从他打小随父在将军府见过楚逸芊便心生爱慕讲起,略略讲过之后就说到了去年离王和周彦打楚逸芊主意,自己实在不忍自己心上人被贼人求娶,便第一次斗胆入了将军府给楚逸芊提醒让楚逸芊莫要惊慌,自己好去地方上找人敲了登闻鼓; 楚逸鸣虽然知道周昀离去年求旨要楚逸芊倒是不知道这其中阴私,听到赵欢这么细细一讲面上倒是松了几分,说道:“我与父亲不在京中,子扬当时还未入仕,倒是辛苦少堡主筹谋了。” 赵欢忙摆手口称不敢,继续说道后面因着要去赈灾,走之前也与楚逸芊说过话。楚逸鸣挑了挑眉:“男子汉大丈夫,自去便是,莫不成还要芊儿帮你?” 赵欢苦笑道:“县主聪明伶俐又主意过人,就算在下不让她参合怕也是不成。既她想参与,欢便会帮她一二,留下两个人倒也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身边有一个身手好的有一个懂药理的帮衬她一下,也免得她做起事来碍手碍脚反而心情不爽。” 楚逸鸣面色又松了一些,这倒是,自家这个妹妹主意那么正,这个赵欢倒也识趣,还留了两个趁手的人给芊儿,也算是这小子知趣,知道一边纵容一边保护好芊儿。 赵欢看着楚逸鸣面色又松了一些又继续说道了姚嘉林和姚嘉宁的事情,他倒是没有隐瞒,将那次在得意楼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楚逸鸣。 赵欢本就没想瞒着,虽然说是偶遇谁都不信但是他只能说偶遇,得意楼人来人往,那日他与九公主和三皇子出入未必就没有人看见,与其别人告诉楚逸阳让自己的二舅兄心生嫌隙还不如自己坦白给大舅兄。 楚逸鸣眉头又皱起来了:“你当真是偶遇?” 赵欢苦笑连连:“自然是偶遇。若是要卖好给二哥,欢自当明言便是。”怕楚逸鸣生疑他忙又道:“那日二哥带着县主与姚嘉林来的时候我与九公主和三皇子已经坐了大半个时辰,奈何因为他们来了,我们也不便再走动,只好等他们散后我们再走。” 看到楚逸鸣还是有些不悦,他忙又说道:“也是因为将军府为人坦荡,必当不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浑话来,我也就想着做个顺水人情给九公主,没想到果然如此!” 楚逸鸣淡淡的笑了:“少堡主好谋略。罢了,道你也是为了子扬和芊儿好,我不与你计较。” 赵欢暗叹,说好的武将心思单纯呢!这一点也不单纯好么!嘴皮子都磨出泡来也是没用啊!人家总归还是一眼看穿了啊! 楚逸鸣摆摆手道:“虽然那姚氏兄妹是表兄妹,不过倒也碍不着什么,不必说她了。” 赵欢提起茶壶给楚逸鸣添茶道:“大哥,还就得说她!”然后便将北魏公主的事情说了一遍,因着前世的原因他不能多说,只好七扯八扯了一些其他疑似与北魏探子有关的事情结合起来,最后说到了今晚姚嘉宁的种种无理要求。 赵欢叹口气道:“我未曾想过姚嘉宁会赖着芊芊不放,就连夫人也牵扯了进去。如今姚嘉宁肯定要恨死芊芊了。”一时不察便喊了芊芊出来,楚逸鸣白了他一眼道:“舍妹闺名还请少堡主莫要挂在口中。” 也不等赵欢道歉又道:“恨又如何?人各有志,她自愿做妾又不是芊儿害的。左不过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又能如何?” 赵欢道:“话是如此,但我刚与芊..县主仔细盘算半天,县主怀疑豫郡王妃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清莹是北魏探子。” 楚逸鸣听到此不由得手上一紧:“可有证据?” 赵欢苦笑:“那倒没有,只是县主问我北魏人长相如何有何特征,我便说与她听了。说完之后县主便怀疑那清莹就是北魏探子。” 赵欢打量一下楚逸鸣见他还在思忖,又继续道:“因是内宅女子,欢不曾留意,今日听县主这么一形容,怕是十之八九...” 楚逸鸣站起身来,涉及到了别国探子,这事就不能小觑了。 在地下踱了几圈,忽的站定看向赵欢,赵欢今晚最多的表情就是苦笑了,如今只好又苦笑道:“我怕那姚嘉宁在县主这边碰了钉子让那清莹钻了空子。毕竟姚嘉宁对县主已经嫉妒到红眼,而我一个月之后可能就要离京,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楚逸鸣先是点头,又抬头问道:“为何离京?” 赵欢心道我的大舅兄,我刚不是说过了么?不过只能陪着笑脸再说一遍:“如今北魏已经发来求亲密函...” 楚逸鸣忽的笑了:“这便是个死局,皇上定不许你去联姻,也不会让北魏公主嫁入古堡和亲;那北魏之后再给陛下几份密函便可置古堡于死地,而你,只能逃亡北魏。” 赵欢惊得双眼圆睁,好一个少年将军楚逸鸣! 第183章 最毒妇人心(二更) 怪不得前世西吴和北魏好合并用计伤了楚逸鸣! 赵欢是重生一次才想通了这其中原委,而楚逸鸣只是初听一遍便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赵欢刚刚只是想着这是楚逸芊大哥,为了洗脱自己夜入闺房的罪名才给这个大舅兄详细说了这些事情,现如今倒是真真的敬佩这个兄长了。 赵欢再一次一揖到地:“大哥明鉴!就是怕如此,欢才要早日离京去做准备。” 楚逸鸣这次倒是没有晾着他,伸手虚扶一把:“兵法有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赵欢自幼也熟读兵书,自然知道这是《谷子兵法》的名句,他略一思量便笑了:“倒是欢着相了!”楚逸鸣点点头:“不论是战场还是谍计抑或是其他计谋,诡道左不过这四十余字;你只不过是看轻了女子便没往此处想罢了。” 赵欢有些面红耳赤,楚逸鸣说的没错。他看了看楚逸鸣道:“大哥,如今已经禀了陛下要离京,怕是这京必须要离了。不知大哥何时离京?县主独自在京城,欢着实放心不下。” 楚逸鸣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心心念念惦记自己妹妹的妖孽实在没什么好气:“将军府又不是无人之地可任意往来,有何放心不下?” 赵欢憋红了脸不敢再做声,楚逸鸣叹口气道:“少堡主...”赵欢忙狗腿道:“实在不敢当大哥一句少堡主,若大哥不嫌弃,直呼赵欢便可。” 楚逸鸣瞥了这个死皮赖脸的小子一眼继续道:“赵欢,你与芊儿的事情,可曾与令堂说过?”赵欢点头:“曾与父亲说过的” 说到此,赵欢长叹一声:“家父很是 第184章 父子备礼 第二日,楚凤崎书房,楚逸鸣神情肃穆的坐在一边 楚凤崎有些诧异,今儿可是年初一,楚逸鸣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今天说呢? 楚逸鸣也未多言,只是让人去传话叫楚逸阳一起来父亲书房。楚逸阳很快就到了,楚逸鸣见人到齐了,便直接了当的说了赵欢夜访将军府私会楚逸芊的事情。 还不待父亲发火,他便又道虽然赵欢行事荒唐,但是确有隐情且关系重大。这才又桩桩件件的将后面的事情讲给楚凤崎知道。 楚凤崎和楚逸阳听完之后都暂时陷入了沉默,若涉及到别国探子,这事情确实就棘手了,正在父子三人沉默的时候,外面有人通禀,楚逸芊到了。 楚逸芊进来之后就看到自家父亲和两个哥哥都坐在椅子上,似有什么为难之事。她试探的问了一句:“父亲,芊儿有事要禀,现下方便否?” 楚凤崎与楚逸鸣对视一眼,便让她说来听听。 楚逸芊倒也不含糊,直接讲赵欢夜访将军府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明白。 若开始楚凤崎还对楚逸芊隐瞒不报有些气恼,如今那些郁闷也都随着女儿的坦白烟消云散了。只是面子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他问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楚逸芊嗫嚅道:“父亲总是不在京中,女儿怎么说?而且之前的事情可大可小,与将军府也无甚关系,他要说我就且听听罢了。如今看来,只怕那贼子既然已动了贼心,怕也要与西吴联手对付父亲和哥哥了,女儿如何能无动于衷?” 这番话说的楚凤崎心中熨帖,罢了,如今也还真不是与他们计较的时候了。 楚凤崎来回踱了几圈,心中大致有了计较,便对楚逸芊说:“芊儿,你且回去吧,其他事情,我与你大哥二哥商议便是。”到底是女儿家,舍不得让她跟着操心受罪 楚逸芊乖巧的点点头去了。 楚凤崎对楚逸阳吩咐了一声,以楚逸阳的名义请赵欢来将军府聚聚。 赵欢从望山手中接过帖子的时候,心中便已经知道,楚逸鸣定是已经禀明了楚凤崎,如今楚逸阳这个帖子定是自己未来岳丈让他送来的;虽然自己也没少和楚凤崎打交道,但是这挑明了见岳丈却是头一遭。 赵欢忙不迭的应了第二天上门拜访,等望山一走他就开始让青蛟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不行,老气了; 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不行,像个土地主; 靓蓝色绫锻袍子?不行,颜色太亮了; 蜜合色绸杭直裰?不行,显得轻浮; 墨绿色刻丝鹤氅?不行,像个纨绔; 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不行,太普通了; 藕荷色纱衫偏襟直裰?不行,一点都不英武; 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不行,有点娘... 青蛟一脸生无可恋的对赵欢道:“少主,衣服都在这里了,您慢慢挑;行不行的也就这些了,大年初一也没有成衣铺子开着。” 赵欢听到成衣铺子边说:“对对对!锦绣坊!去锦绣坊翻翻!” 于是锦绣坊迎来了历年第一位大年初一东家上门扫荡的日子。 赵欢最后选了一件暗红色蟠龙缂丝箭袖袍,外面配了云缎滚白狐皮毛的大氅,掐金挖云麂皮靴这才算将将让锦绣坊关了门。 回家之后还不消停,翻箱倒柜又挑了束发紫金冠比划半天这才踏实了。 青蛟只道这便完了,没想到赵泽元回来之后,又掀起了另一番扫荡库房的年初一娱乐节目。 赵泽元回来之后,赵欢便对赵泽元说了,明日楚逸阳约他去将军府,许是知道自己夜访将军府了。赵泽元先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后来反应过来了,问赵欢什么夜访将军府? 之前赵欢确实说过心悦楚逸芊的事情,也确实与赵泽元说过自己和楚逸芊聊天的内容,但是赵泽元却不知道赵欢每次聊天居然是夜访姑娘闺房! 赵欢昨日被楚逸鸣碰到就没打算瞒到底,既然将军府都知道了,他也没必要瞒着自己父亲了,便老老实实的将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赵泽元听完之后这凳子就再也坐不住了,只道第二天陪赵欢一起上门,赵欢推三阻四的说是楚逸阳约了自己,他陪着去不合适,才让赵泽元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赵泽元不同去了,却开始问赵欢,礼物准备好了没有? 赵欢自打中午接了帖子就上窜下跳的准备明日的穿着,哪儿还记得什么礼物?听到赵泽元这么说也有些紧张了,父子两便让管家打开库房翻腾了。 翻腾了老半天,挑了一对楠木箱笼里面开始装箱; 给李氏的胭脂粉彩缠枝梅瓶、一对吉祥如意白地描金红玉龙茶碗、红釉描金孔雀牡丹纹执壶、缠枝玛瑙盘、火狸皮垫... 给老夫人的更是按堆算,这一堆里面有镶蓝宝抹额、紫檀木龙头拐、玉白瓷祥云如意纹汤碗、赤金镶白玉双喜如意、子孙万代金葫芦、青瓷八卦董香炉、白瓷凸花萱草茶盏、影青蟠龙纹瓷枕、五彩铜胎掐丝珐琅瓶、蜜蜡佛手.... 给楚逸娇的赤金如意纹璎珞圈、给楚逸玫的璧紫飘花翡翠手镯、姐妹俩还有一对紫罗兰的朱雀纹玉佩,正好一人一个; 比较起来给楚凤崎的就简单多了,就是各种杯子,什么水晶双耳玉杯、玉壶、镶金牛首玛瑙杯、荷叶形虎珀杯反正就是各种酒杯; 给楚逸鸣和楚逸阳的就是两把上好的匕首,满满当当塞了两箱子,赵泽元还在念叨,哎,实在是京中库房东西有限,这么上门有些失礼了。 临了,青蛟幽幽的说道:“你们是不是忘记给嘉敏县主和少将军夫人准备礼物了?” 父子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对哦!这楚逸芊和刘云卿这两个最要笼络的居然忘记了! 翻腾了好久,给刘云卿挑了一对铜胎珐琅三阳开泰图海棠手炉和一件银狐大氅;赵欢一边翻腾一边嘟囔:“这天气正冷着呢,那刘云卿正怀着孕,这两件东西应该用得上!” 看的青蛟直咂舌,这银狐大氅最是难得,要几张银狐皮才能拼成这么一件大氅,他本来以为这件是要送县主呢,没想到只是送了县主的嫂嫂... 赵泽元问道:“给县主准备什么才好?” 赵欢拿出了早准备好的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件雪貂大氅...真真是白似雪,亮如银呐! 第185章 赵欢吃醋(二更) 第二日一早,赵泽元巴巴的看着赵欢出了门,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还是去库房拎了几瓶好酒去了将军府,只不过他拜访的是老将军楚伯雄。 赵欢带着两抬礼物到了将军府倒是把楚凤崎和李氏吓了一跳,这正月里送年礼也是有的,不过像赵欢这么个送法倒是从未有过的。 楚凤崎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赵欢的意思,只不过李氏那边却是想不明白的;因着怕李氏责怪楚逸芊夜会赵欢,也担心这些朝堂之事让李氏忧心,所以楚凤崎并未告诉自家夫人太多,李氏不知内情看到这么多礼物自然是莫名其妙; 一来二去,就让赵欢把礼物抬到了福安居,老夫人看到这从拐杖到抹额的一堆礼物也是一愣,再看看精心打扮过的赵欢,恍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便笑意盈盈的让李氏都接了过去。 楚逸芊还未过来,外面通传说庆老王妃和庆小王爷周诚到了。 因着在正月里面,过年走动也很正常,且在别家府上碰到互相拜年的也是常见,所以赵欢本也没有想太多,直到看到庆小王爷面带笑容的坐在那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门外好似在等谁,赵欢心中咯噔一下;他前段时间赈灾不在,就听说这周诚帮了楚逸芊不少忙,现在这平日冷冷淡淡的小王爷居然面带微笑等人,莫不是...也打起了芊芊的主意? 赵欢心中焦灼,刚想与周诚攀谈两句,楚逸阳请他到书房一叙,赵欢只得耐下心中烦躁,随楚逸阳去了楚凤崎书房。 赵欢心中再着急也不敢忤逆未来岳丈和两个舅兄,从楚凤崎书房出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老夫人传了话过来,让赵欢中午在这里用午膳,赵欢便随着楚逸阳一起往福安居走去。 外面开始飘起了小雪,赵欢远远的就闻到了一缕一缕的幽香飘来,楚逸阳知微见著,笑着给赵欢解释,因着楚逸芊 第186章 起争执 周诚对楚逸芊倒不是赵欢想的那种情谊。 庆老王爷和老王妃一生恩爱非比寻常,生独子周皓轩的时候老王妃疼了一天一夜,差点把庆老王爷给心疼死,后来死活就不要第二胎了; 现在的庆王爷周皓轩虽然不比老王爷那样花式宠妻,却也知道疼人,庆王妃生了周诚之后身体一直不算很壮实,周皓轩也就没让自家妻子再为自己诞下其他子嗣;府中虽然有皇上指婚的其他侧妃,周皓轩却是没有碰过的,所以庆王府一直是一脉单传。 周诚从小冷冷淡淡的性子倒不是刻意形成的,府中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一起玩耍,自己祖父祖母虽然风趣好玩,却因着大多时候在外面游玩不在府内,周诚平日也是见不到的。 这次祖父让自己去帮衬将军府的楚家妹妹一二,他也没多想便来了,没曾想这个嘉敏县主倒是灵动活泼的紧,整日相见倒是让他对这个楚家妹妹亲近了许多;后来发生了离王的事情,他自然也是要护着楚逸芊的,一来二去,与楚逸芊的交情就亲厚了起来。 对于周诚与楚逸芊的交好,老王爷和老王妃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老王妃甚至按捺不住八卦的心,跑去问过周诚是否心仪楚家逸芊,周诚却笑着回了自家祖母,只道自己没有姐妹,遇到芊儿只觉得灵动可爱,如自家妹妹一般,并无其他非分之想; 老王妃碎碎念了半天只好作罢,不过却跑来与将军府老夫人抱怨,只说自家没有女儿,周诚与楚逸芊日渐亲厚却没生了儿女之情实在是让人遗憾,左念右念就把老夫人念烦了,两个老太太一商量,就同意了老王妃认楚逸芊为干孙女,庆王爷和庆王妃也要唤一声义父义母了,那周诚便成了楚逸芊的义兄。 今日周诚前来也不是单独来的,正是陪老王妃来看将军府老夫人的,也是前来定下这认亲的事情。 楚逸芊其实有些哭笑不得,这认干亲虽然古即有之,但是一般都是小孩子来认,像楚逸芊这马上就要及笄的却没有几个,左右犟不过老王妃和自家祖母,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赵欢不知这其中原委,看到此景心中郁结难当,莫不是因着将军府知道古堡危在旦夕,不肯让女儿涉险,所以应了庆王府亲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若是赵家女儿于此,他赵家应该也不忍将女儿送入虎口,也算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一口气憋在胸中闷闷不乐。 楚逸芊一直在陪着老王妃和自家祖母说话,一时也未察觉,所以待这待客宴席散了她都没发觉赵欢在闹什么别扭。 午膳结束后不就,周诚便陪着老王妃回府了。 楚逸芊惦记着自家父兄与赵欢商议的事情如何了,也随着楚逸阳去了他的听松苑,在偏厅坐定,便当着楚逸阳急急的问起赵欢事情商议的如何了。 楚逸阳只是笑,自家妹妹到底是大了,居然这么关心这小子。 赵欢看到小姑娘如此关心自己,那些气恼到底是消了不少,便也和楚逸芊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楚逸芊知道这些事情就算商议妥当了也不可能让自己都知道,只是好歹自家父兄愿意出手相助,想来之后就不会历史重演了吧。 又说了一会话,楚逸阳看他俩一个心急火燎想知道如何应对,另一个心不在焉有话想问,实在看的是心中憋屈,便开口赶人了,直言让楚逸芊带赵欢回自己院子去问,这边还要梳理核查社仓的事情。 楚逸芊红着脸和二哥道了别,便和赵欢回了自己院子。 赵欢出了楚逸阳的听松苑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只不过一路上人来人往他也不好多问。进了楚逸芊听雪苑的偏厅,还未等坐定就着急了,也不顾月燕和月圆在旁边,就一把抓住了楚逸芊的衣袖,急急的问道:“刚刚老夫人和庆老王妃在商议什么?” 楚逸芊一个愣怔:“少堡主这是何意?” 赵欢气急:“好个嘉敏县主,怎么这么一会就成了少堡主了?”手上却丝毫不松劲,只是攥的更紧了。 楚逸芊莫名其妙的看着赵欢道:“你这是何意?”一边拽着自己的衣袖轻声道:“松手。” 赵欢不肯松手,只恨恨的道:“好个明月将军府!一会假意要帮我父子,一会又帮你找了庆王府!” 楚逸芊的脸彻底黑了,手上一个用力将衣袖拽了回来:“少堡主可是茶喝多了也上头?说的什么浑话?” 赵欢气的声音发颤:“我说浑话?我再浑也不曾像将军府一样耍着人玩!” 楚逸芊大怒,俏脸含霜:“少堡主此话何意?将军府从来以诚相待,何时耍过何人玩?我父兄不怕连累与你商议大事你不领情也便罢了,为何口出恶语谤我父兄?” 楚逸芊略一思忖,面上带了一丝悲愤:“又或是,你嫌我父兄不肯以命相护?好你个赵欢,却是我眼盲心瞎看错了人!” 赵欢这时候也急了:“什么不肯以命相护?如今还不是看我张壁古堡危在旦夕,所以急急的应了庆王府?好送你去庆王府做未来王妃!居然都不肯避讳与我,在你心里,我便如此窝囊不曾??!!” 楚逸芊听完这话,半晌没有说话。再抬头的时候,面上一片沉静:“在你心中,我将军府,我楚逸芊就是如此贪生怕死的奸佞小人?罢罢罢,果然是我看错了你。如此,你请自便吧。月燕,送客。” 月燕听到这里,便知赵欢误会了,却也不能当面提点,只得上前一步福了一福道:“少堡主,请。” 赵欢浑劲儿上来却是不肯走的,一把又抓住楚逸芊的手腕道:“还想许给庆王府?除了我!这辈子你休想嫁给他人!” 楚逸芊气的眼眶发红,一个巴掌便甩到了赵欢脸上:“谁要嫁入庆王府?明月将军府光明磊落,又怎会做出如此让人唾弃之事?你如此轻慢我将军府,如此轻慢与我,不管有没有庆王府,你这等心胸狭隘之人我都不会再搭理!” 说罢转身便走,月圆忙跟了出去,月鹿在外面打起了门帘,让月圆扶着楚逸芊出了门。 赵欢还要追,月燕挡在了他身前轻声提点道:“少堡主,你误会大小姐了。” 赵欢伸手便推开月燕,月鹿又挡了上来:“少堡主,这次大小姐肯定被您气的不轻,若您不想大小姐与您绝交,现在还请回吧。” 第187章 跪地请罪(二更) 赵欢眼珠子都红了:“你俩也想拦着我?” 青枝悄无声息的进来了,看此情景叹口气,对月燕月鹿道:“小姐怕你俩拦不住少堡主,便让我唤你俩过去伺候。你俩先过去吧。” 月燕和月鹿抬头看了看赵欢,对青枝点点头便出去了。 青枝叹口气道:“少堡主,您这次真的误会大小姐了。那老王妃和老夫人商议的是认干亲的事情。小王爷对大小姐并没有儿女情谊,老王妃喜爱大小姐的紧,便要认了大小姐为干孙女。” 赵欢一愣,满身怒火放佛被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火焰全消:“认干亲?”话还没说完,便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和恶语伤人,那降火的冰水瞬间冻得自己全身发寒,他急忙抬起头:“芊芊,可是生气了?” 青枝叹口气:“大小姐着实气的不轻。少主,您先回去吧。” 赵欢抬腿要去看楚逸芊,青枝挡住了他去路,语气中略微有些疏离:“少主,虽说青枝自幼便受少主照拂,如今却也不得不说几句逾越的话了。” 赵欢一愣:“你也要拦我?” 青枝福了一福:“大小姐心思单纯,待人以诚,从除夕到今日一直睡不安稳,想来也是因为少主的事情夜不能寐,昨日甚至不怕大将军责罚,将少主夜访将军府的事情统统禀明了大将军,无非是想替少主分忧,今日听说大将军召了少主前来,本是满心欢喜的想知道商议的如何了,却不曾想被少主如此冤枉。” 青枝顿了一下,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对赵欢又道:“大小姐一心挂念少主,将军府一心为古堡想计策,却被少主误认为是贪生怕死要将大小姐嫁入庆王府避祸,这等冤枉气,大小姐可能一时半会散不了。少主还请回吧。” 赵欢的火气渐渐消下去了,心中却是针扎一般的疼痛。原来是他误解了芊芊,还误会了将军府;现在连青枝也来责怪他,他却没什么好解释的。 赵欢失魂落魄的站了一会,青枝也没有再多言一句,只是站在那边等着,赵欢似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如此多内情?” 青枝恭敬回道:“自从少主开始夜访将军府,大小姐怕其他人久吸迷烟不好,便让我在外面榻上值夜了。我每次都会避开少主迷烟,小姐也不避讳我知道,所以这些事情青枝便也知道了十之八九。” 赵欢心中百感交集,又苦又甜又涩。怪不得青枝说他的芊芊心思单纯待人以诚呢!与之相比,自己才是那见不得人的奸佞小人! 赵欢站了一会,对青枝道:“我要去见芊芊。”还不等青枝阻拦,便又说道:“今日是我唐突铸下大错,我必须像芊芊请罪,还请你通报一声。” 青枝抿了抿嘴,挑帘出去了。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青枝回来了,赵欢忙起身问道:“如何?芊芊可愿意见我了?” 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我若不见你,你便坐着不走。我又能如何?” 赵欢抬眼看,果然是楚逸芊跟在后面进来了。 青枝福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楚逸芊冷冷的坐在了靠门的椅子上,淡淡的开口了:“少堡主还有什么话,就请快说罢。”赵欢一噎:“芊芊...” 小姑娘又冷冷道:“当不得少堡主这一声芊芊,毕竟我将军府贪生怕死,也许明日就将我嫁入庆王府了,还请少堡主自重。” 赵欢心中酸涩难当,苦笑的对楚逸芊作揖道:“芊芊,是我不好,你就原谅我吧。” 小姑娘身子朝旁边一扭,躲开了这个礼:“当不得少堡主行此大礼。” 赵欢忙跑到楚逸芊另一侧,再次行礼:“是我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芊芊原谅则个。” 小姑娘继续扭过身子,不去理他,这次连出言相讥都不肯了。 赵欢急的额头上都出了细细的汗,左作揖不行,右作揖不行,一时性急便将小姑娘叠放在膝上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抓了起来,胡乱往自己脸上拍去:“芊芊,都是我不好。我见那老王妃和周诚来了,又见祖母对他们笑意盈盈,还听到什么送什么礼物过来,便以为他们是来提亲的,一时妒火攻心胡言乱语,芊芊莫要生气了,你打我吧。” 楚逸芊被赵欢这举动吓了一跳,忙抽回自己的手,脸上却仍然冷冷淡淡:“少堡主是要做大事的人,这事实未明就如此贸然行事,之后的路怕也是难走。既然少堡主也疑心我将军府是否鼎立相助,我晚一些便去禀了父亲,就说我看错了人,此人不当得将军府和我倾心相助。” 赵欢忙道:“将军府帮不帮我都无所谓,只要芊芊能消了气,赵欢做什么都是乐意。” 楚逸芊被他缠的恼了,杏眼圆睁:“你这人!怎的就如此无赖!刚刚污蔑我父兄的时候信口开河!如今说不用将军府帮忙就如此随心所欲!我将军府再不堪也容不得你如此轻慢!”说罢便又转身要走。 赵欢左拦右拦都拦不住,一时情急,单膝跪地便挡在了楚逸芊身前:“芊芊,当我得知大将军愿意助我时,我心花怒放,并不是因为得了助力,而是未来岳丈和舅兄对我的肯定和接受;而未来凶险难当,纵是我重来一次也不敢有半分疏忽,我又怎敢让岳丈家涉险?” 楚逸芊啐了他一口:“什么你岳丈家,不得胡说。”却没有再躲开,只道:“你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快起来。” 赵欢心中踏实了一些,却不肯站起来。又言辞恳切道:“今日未来岳丈与舅兄都与我说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宣宗开诚布公,这样能留在大周,也可以避免很多后患。我本是不愿的,我当时心想,若宣宗还要拿古堡开刀,就算豁出去性命不要,也定要搅的这大周地覆天翻。” 楚逸芊心中一阵恼火道:“你这人怎的就不听劝!谁稀罕你的命要不要!我这就去告诉父亲,让他莫要与你多言!省的改日被牵连!”说罢便往左面移了两步要绕开赵欢。 赵欢跟着移了一些挡着楚逸芊道:“你且听我说完!我本是想豁了命不要,但看到周诚与你说笑的时候,我却觉得我的命不能不要,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的人都只能是我!” 楚逸芊没有再走,赵欢继续道:“将军府宠你入骨,我只怕为了保你周全才送你入庆王府也是应当,一时情急才胡言乱语,轻慢了将军府和芊芊对我的情意,请芊芊责罚!” 第188章 负荆请罪 楚逸芊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了一声。赵欢抬头看去,小姑娘已经是泪水涟涟。 赵欢忙站起来扶住小姑娘,从袖中拿出帕子轻柔的帮小姑娘拭去眼泪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枉顾了芊芊一片真心,是我看低了将军府一片赤诚,我明日负荆请罪请岳丈原谅,芊芊莫要哭了。哭的我心口跟着疼。” 楚逸芊也不理他,只是泪珠子和不要钱似的一串串的往下掉。 赵欢见过明媚的欢脱的娇俏的楚逸芊,却没有见过如此委屈的小姑娘,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柔声哄着,谁知越哄小姑娘就哭的越凶,到最后小姑娘竟然哭出声来。 一边哭一边用力的捶打着赵欢的胸膛:“你哪有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你,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就容你如此糟践的么?” “我不怕父亲责罚,不顾自己清誉,告诉父亲你夜访我闺房就是为了让父亲到时候助你一臂之力,若不是怕你死,我做什么要如此轻贱自己名誉?” “什么嫁入庆王府,什么给我避祸,我将军府坦坦荡荡赤胆忠魂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你怎可如此请看我将军府?” “我待你一片真心,你却拿我当那朝三暮四之流,我干什么还要替你担忧那天大的祸事?” “在你心里,我的感情就如此不堪一击?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哭到最后,小姑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声“你走吧”好似从心底发出的怨念,直撞的赵欢心神俱裂,他一把把小姑娘搂在怀中,轻声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冤枉了芊芊,冤枉了岳丈,我罪该万死...” 小姑娘却也没心疼他,只是依旧低声啜泣着:“你罪该不该死关我什么事?之后你是死是活都不关我事了,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赵欢一边心疼的拍着小姑娘的背,一边柔声的哄着:“芊芊莫要哭了,哭的我心都要碎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小姑娘继续哭着:“你不是要豁出命去搅大周个地覆天翻么,你且去吧。我明日就去求皇后娘娘帮我许个良人...” 还未等她说完,赵欢的气息便铺天盖地的倾轧了过来,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吮入了口中,楚逸芊又羞又恼,几番挣扎终于挣脱了出来。 这下也不哭了,只是红着脸低着头不肯再看赵欢。 赵欢轻笑一声:“芊芊,今日我错的离谱,明日我负荆请罪求岳丈原谅,你莫要再胡言乱语了可好?”说罢又牵起小姑娘的柔夷放在胸口道:“你说你要许什么良人,便是要活生生的剜了我的心啊。” 等小姑娘慢慢平息下来,赵欢站起来,对楚逸芊又是一揖到地:“芊芊,今日是我错了。我错在不该怀疑你的真心,日后赵欢定不再犯,还请芊芊原谅我这初犯。” 楚逸芊红着眼看着赵欢这样,终究也气不起来了。 赵欢想了想又道:“过几日,我便让父亲请冰人来提亲,可好?” 楚逸芊扭脸道:“不好。我还在生气,不想见你。” 赵欢轻叹一声将小姑娘拥入怀中:“芊芊,你就是我的心头肉,是我的命根子,要我如何待你才好?” 楚逸芊面上通红,一把推开赵欢:“你的心头肉你就舍得胡说八道惹我生气?你连命都豁出去不要了,命根子更是不值一文了。” 于是,两个人第一场争执以楚逸芊翻来覆去的不依不饶和赵欢锲而不舍的作揖道歉落幕了。 赵欢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还是赵泽元让人来唤赵欢,赵欢才依依不舍的和小姑娘到了别。又说第二日来负荆请罪,小姑娘却是不肯了。只道自己父兄还不知道他如此小人行径,若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他。 赵欢知道小姑娘虽然嘴硬却是心疼他的,只怕自己这负荆请罪惹了将军府不满,只是他们如此正直坦荡,自己却如此小人之心,这负荆请罪却是必然的了。 回府之后,赵欢便对赵泽元坦白了自己今日和楚逸芊闹别扭的事情,直把赵泽元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抽赵欢二十军棍刚能消气。 赵泽元冷着脸道:“那楚凤崎乃当朝明月大将军,若要不管你也不是不行,若要将女儿嫁给庆王府也算是门当户对,为何要一边应了你一边又去撩扯庆王府?倒是你这小儿!县主对你一片真心,你不以诚相待便也罢了,居然还生了如此龌龊心思!” 在地下踱了十几圈之后,赵泽元道:“负荆请罪是必须的!却不能大张旗鼓的让人看了将军府笑话!你如此冥顽不灵为父也有教导不严之责!明日我与你一起去找大将军,一起负荆请罪!” 赵欢心中苦涩,却也只得应了。 第二日,赵泽元父子果然又拜访了将军府,却是直接去的楚凤崎书房,进门便拜,又让身边小厮背上了荆条,这等行径倒是把楚凤崎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问这是何意? 等赵泽元说明原委之后,楚凤崎也黑了脸,只道赵欢不该怀疑楚逸芊的一片真心,不该辜负自家女儿这份情意,遂拿起荆条狠狠抽了赵欢二十余下才算作罢。 赵欢虽背上吃痛,心中却是高兴的。还愿意打他就证明自己还没有被否定。 楚凤崎抽了赵欢之后又道,楚家女儿都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从小便没有受过任何委屈,如今抽他二十余下也只是告诉他,若之后还让芊儿受委屈,便是与赵泽元决裂,也不会将女儿许配于他。 赵欢自然明白,连连保证之后才让楚凤崎消了气,楚凤崎让赵泽元卸去了背上荆条后对赵泽元道:“赵兄,不是我今日要苛责你父子,那芊儿是我掌上明珠,她既然芳心暗许给了你家赵欢,日后你我便是儿女亲家,日后芊儿进了古堡少不得要你照拂。你今日既然负荆前,我也不与你矫情,我家女儿,当得你如此慎重以待!” 赵泽元自然称是,这事情也便算过去了。 临了的时候,楚凤崎又对赵欢道:“之后的事情,我与你父亲自然会多加小心,你年纪轻难免会有戾气,即便为了芊儿,你也要收起心中暴戾,不可再随意说出什么豁出命也要如何的浑话。你豁出命去,你父亲当如何?芊儿又当如何?” 赵欢愧疚万分的听了楚凤崎教诲,楚凤崎又道:“我楚凤崎嫁女儿不为了高攀,也更不怕被连累。若你有心求娶,便让人上门吧。终日夜访我将军府成何体统?” 赵泽元大喜,忙应承了过几日就让人来提亲。 赵欢喜悦过后暗自惆怅,未来岳丈这意思便是之后不能夜访将军府了?? 第189章 冰壶(二更) 赵欢得了楚凤崎的禁令,之后就不能夜会楚逸芊了心中有些沮丧;赵泽元却是喜笑颜开的找人说媒去了,又翻腾了一遍库房,觉得这库房的礼物不够,一时心急便回了界休张壁古堡,给楚凤崎留了信,说等从古堡运来礼物便上门求亲。 楚凤崎哭笑不得,这赵泽元素来稳妥,没想到因为儿子的婚事倒也变得如此行事无状,许是为人父母者皆是如此吧! 赵泽元就此一子,自家夫人去的早,他又未曾续弦,儿子打小跟着他虽然是礼数有加却也不是那如同寻常父子一般亲近,赵泽元总觉得亏欠了儿子一份情意,如今儿子有了心仪之人,他自然会做好这个当爹的本分! 赵欢这几日抓耳挠腮的想着如何再见楚逸芊一面,那日惹了小姑娘生气之后就还没有机会再见她呢。 从年初一开始,这雪就没有断过,如今都已经初十了,雪还在下。 赵欢在院子里叹了口气:“看来这关中雪灾怕是逃不过了。”青蛟看着自家主子叹气,终是上前替少主出了主意:“今年冬天煞是寒冷,郊外已经下了半个月的雪了,庄子上湖面也都结了冰。” 赵欢淡淡的“嗯”了一声。 青蛟又道:“记得去年将军府二公子曾让人来问过,湖面是否结冰可以玩冰壶,可惜那时候冰都快化了。不知道今年二公子是否还有兴趣...” 不等他说完,面前一道影子飘过,他家少主已经不知所踪。 青蛟轻叹一声,纵身跟上。 楚逸阳书房。 赵欢说明了来意,问楚逸阳今年是否还想去玩冰壶? 楚逸阳想起去年答应自家妹妹的事情,便同意了;楚逸阳自然知道赵泽元父子负荆请罪的事情,如今看着赵欢魂不守舍的样子暗自失笑,便让望水去请了楚逸芊来。 楚逸芊过来就看到了赵欢,依然带着怨气的嗔了他一眼。听到二哥说明来意,楚逸芊那点子怨气也没有了,只高兴的拽着自家二哥的袖子道:“好二哥!去年便答应我去玩冰壶,今年果然带我去了!”想了想又道:“我给燕清姐姐下个帖子可好?” 站在一边看笑话的楚逸阳也红了脸:“芊儿想下边下,姑娘家的事情问我做什么?” 楚逸芊银铃一般的笑声飘了出去,走到楚逸阳书桌旁边铺开纸笔便开始写帖子,写好帖子便叫进来月燕,把帖子给了月燕,让青枝去户部尚书府上走一趟。 月燕接了信便出去了,楚逸芊交代完毕也抬腿要走。赵欢轻声唤道:“芊芊...” 楚逸芊白了他一眼,回了一句:“我要吃西北的烤羊肉,那日你多备一些。”说罢便抬腿走了。赵欢美的和什么似的,颠颠儿的回去准备了。 楚逸阳看着这少堡主在自家妹妹跟前这么狗腿,好笑的摇了摇头。 除了王燕清,楚逸芊还请了冯曼文和林如雪。婉容最近都要在家中绣嫁妆了,自是不能出来的;楚逸阳也请了周诚和其他几位公子过来玩。 这几日连着降雪天气着实寒冷的紧,楚逸芊今日里面穿了一件浅粉色的夹棉小袄,月白色长裙,外面系着一条颜色略深的绯色桃花刺绣斗篷,斗篷兜帽、衣边都絮了雪白的狐毛,看起来粉粉嫩嫩的,鲜妍娇美。 赵欢远远的就看到了小姑娘过来,狗腿的跑过来问道:“芊芊怎么没有穿那个貂皮大氅啊?可是尺寸不合适?” 楚逸芊失笑:“不是要玩冰壶么?那貂毛若沾了雪水怕是就废了吧。”看着赵欢如此小心翼翼,心下又有些不忍道:“好了,那日的事情过都过去了,我哪儿那么大气性,你不必如此。” 赵欢心下稍安,嘴上却不吃亏:“我当然知道芊芊不是那小气之人,只是怕这斗篷不够保暖而已。” 楚逸芊嗤笑一声,转头让楚逸娇楚逸玫跟上,一起进了庄子。 王燕清也到了,如今正随着楚逸阳在庄子里随便走走,花园里的树木大多光秃秃,只有松柏翠绿,楚逸阳有点不好意思:“现在院子里都没什么花,春天就好看了。” 王燕清笑道:“这边的天很蓝,纯净空灵,我很 第190章 冰嬉 这些公子哥儿玩了一会就腻了,到一边去准备其他东西去了。 楚逸娇和楚逸玫也想玩,架不住楚逸芊说太过寒凉,女子不可贪凉三哄两哄就哄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架起了烤架,上面放着一只全羊。 楚逸芊有些诧异,自己只是开玩笑说自己要吃烤羊肉,这赵欢居然弄了一只烤全羊过来? 她抬眼看去,只见赵欢笑盈盈的站在院子里面看着自己,楚逸芊面上一红,心中甚是甜蜜;赵欢快步走过来道:“这烤全羊可还行?” 楚逸芊轻笑一声道:“光烤全羊怎么行?我还想吃烤鸡、烤鸽子行么?” 赵欢连连点头:“行啊!当然行!” 林如雪如今就站在楚逸芊旁边,看到赵欢如此也难得的露出了调侃的笑容:“芊儿,莫说你要烤鸡烤鸽子,看少堡主这个样子,你就算要把这庄子烤了,他也是愿意的。” 楚逸芊俏脸一红,嗫嚅道:“庄子有什么好吃的。” 赵欢倒是皮糙肉厚的没看出来什么害羞的样子,只是吩咐青蛟去让人准备鸽子和鸡,楚逸芊看了看他,心道一声呆子,又嘱咐道:“拿一些蜂蜜过来。” 赵欢忙又交代青蛟去准备蜂蜜,如今的赵欢只要是楚逸芊开口莫有不从的。楚逸芊心中知道,他应该是那日与自己争执之后心存内疚,又好久没有见到自己,心中不安了。 楚逸芊对赵欢道:“你去招呼其他人吧,总围在我身边像什么样子?” 赵欢苦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不见楚逸芊心中着实不安,如今见到了小姑娘就由不得想百般讨好,莫说要烤了这庄子吃,就说要烤龙肉他可能也会钻到海里去找那东海龙宫去。 楚逸芊知道赵欢心思,到底还是舍不得为难他,柔声说道:“你去吧,别围着我转了,没得让人笑话。” 赵欢听到这话心中如灌了蜜一般甜,便笑眯眯的转身去招呼其他人了。 林如雪看着楚逸芊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倒是不知道我家芊儿什么时候勾了这少堡主的魂儿。” 这话说的倒也是,之前赵欢与楚逸芊的事情没什么人知道,自从楚凤崎与赵泽元商议了让赵家来提亲,赵欢今日就不藏着掖着了,让一干人等都看的咂舌。 楚逸芊笑着与林如雪闹在了一处。 过一会听到月燕来报说有公子在冰上嬉戏,问楚逸芊和林如雪要不要过去看看,楚逸芊便和如雪复又向湖边走去。 原来这些公子们虽然不爱玩那冰壶,却喜冰嬉。 此刻冰面上就有不少人已在溜冰嬉戏了,楚逸阳在两个妹妹的磨缠下也命人去取了冰鞋,如今正在湖边换冰鞋,楚逸娇和楚逸玫在旁边不停的拍手鼓掌,让二哥快一些。 楚逸阳换了冰鞋便上了湖面,动作十分灵敏,时不时还做出几个‘金鸡独立’之类的高难度动作,博得围观众人阵阵掌声。 王燕清自然也站在一边,随着楚逸娇楚逸玫一起为场上的楚逸阳鼓掌喝彩。王燕清看着冰上那个婉若游龙的男子,想着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面上就更红了。 楚逸芊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家二嫂,正好打趣两句,赵欢过来了。 赵欢好似刚刚忙完也赶了过来,看到楚逸芊两眼发光以为她 第191章 试探(二更) 如雪刚要对楚逸芊说出计划,就被楚逸芊这声不可给震住了,她奇怪的看着楚逸芊道:“我只是想接近姚嘉宁,有何不可?” 楚逸芊愣了一下,放松了语气:“我以为你要接近周彦。” 林如雪挑了挑眉道:“有问题的是姚嘉宁,我接近周世子作甚?” 楚逸芊笑了下没有再说话,林如雪又道:“等下我就找机会与姚嘉宁闲聊几句,若有不问题总会露出马脚。” 楚逸芊点点头,没有再拦。 二人在院子门口远远的看到周彦带着姚嘉宁和众人寒暄了两句,姚嘉宁好似问了别人几句什么,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楚逸芊知道这是来找自己了,与如雪对视一眼,两个人便齐齐转身回了屋子里,坐定喝茶。 没多久,姚嘉宁果然进来了。 进来便给两人行了礼,楚逸芊淡淡的让她起来,林如雪也面色冷清。姚嘉宁只当楚逸芊又给自己难堪也没说什么,只是死皮赖脸的问道:“芊表姐,如雪姐姐,你们在做什么?” 楚逸芊没有说话,林如雪倒是开口道:“没作什么,姚姨娘请坐吧。” 姚嘉宁心中起疑,这林如雪平日最是话少,很少与自己说话,如今这是怎么了?虽然觉得奇怪也还是坐下了。余光扫到楚逸芊撇嘴,姚嘉宁又问道:“今日怎么没见婉容姐姐?” 楚逸芊蹙了蹙眉:“婉容已是三皇子妃,你这乱攀亲戚的毛病可是要改改了。”还未等姚嘉宁说话,林如雪又淡淡开口了:“照着县主这么说来,做了皇子妃便不能与我等做朋友了?” 楚逸芊似是在忍耐什么,转头对林如雪道:“如雪,你这是何意?我刚刚已经道过歉了,你又在胡搅蛮缠什么?!”说罢便抬手饮尽杯中茶,站起身来对林如雪道:“我已经解释了良多,若你还是不信我,我无话可说!” 林如雪依旧是淡淡的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神情:“县主光风霁月,如雪岂敢误会?”楚逸芊忍无可忍的转身出去了。 姚嘉宁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眼珠子转了转,扭脸对林如雪道:“如雪姐姐,你与芊表姐这是闹什么别扭呢?” 林如雪看了一眼姚嘉宁:“姚姨娘是来看热闹的么?” 楚逸芊出了门,便送了一口气,不是她不想继续争执了,是自己也不知道能和林如雪争执什么了。刚刚如雪只和自己说假意起争执,自己却实在不知道要和如雪吵什么,借题发挥了几句便躲了出来,四处打量了一下,便迈步走向了湖边。 周彦正在与几人说话,远远的就看到楚逸芊从雪上走过来,不由的就看的移不开眼。这个嘉敏县主,每次出现都会让他惊艳。 周彦最近总是做梦,梦到楚逸芊嫁入了豫郡王府。自己虽然与她不是很亲近,却着实是夫妻名分;梦中的自己在外面也不知道忙什么,终日不甚回家,楚逸芊在豫郡王府陪着自己母亲打理庶务,虽然没有现实中这么鲜活,却是一心一意的 第192章 雪中宴 冯曼文被哥哥训斥了两句也没住口,只是撇了撇嘴道:“又不是我来炫耀,关我闺名何事?”楚逸芊笑着对冯云亭道:“曼文妹妹与我们交好,这又没有外人,怎么就会坏了妹妹闺名?”冯曼文嘟着嘴道:“对啊,若要因着我说实话就觉得闺名坏了的人也定非曼文良人。” 冯云亭无奈的对周诚和楚逸阳拱了拱手道:“让各位见笑了,舍妹...” 周诚此时倒是不吝言辞的开口了:“令妹直爽率真,倒是讨喜。”冯曼文被周诚这么一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垂着头不再说话了。 周彦站在一边尴尬的无以复加,周五跟在他身后不停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做什么?好在周诚与楚逸阳此刻都来和周彦见礼,这才堪堪躲过尴尬。 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树欲静而风不止。赵欢又岂能如他意? 赵欢对周彦道:“世子不是要找姚姨娘么?不如欢这就带你过去?” 冯曼文刚刚被自家兄长训斥两句,话还没说完呢,这时候见赵欢又提起此事,欢脱道:“对啊!刚刚世子来了就问芊姐姐姚姨娘在哪儿,如今大家也都要去用午膳了,不如一起过去?” 周彦不由自主的看向楚逸芊,只见楚逸芊低着头不知道在与王燕清说着什么,好似察觉到了周彦的打量,楚逸芊抬起头对周彦轻笑:“曼文说的是,如此,就一起过去吧。也免得周世子担心。” 周彦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好死不死拿姚嘉宁做借口了呢?这倒好,楚逸芊非就以为自己是来找她的! 周诚与旁边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前面那个走路欢快的小姑娘好似是冯家的嫡女,之前在救济会就见识过这姑娘的伶牙俐齿,这小姑娘看起来说话有些鲁莽,却每次都能戳中别人痛点,还真真是有冯青天的风范呢! 冯曼文笑眯眯的带头在前面走着,她穿衣打扮向来跳脱,今日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缕金提花缎面交领棉袄配了一条娇绿盘金夹棉绫裙,外面穿了一件兔毛比甲,脚上一双麂皮小靴踏在雪上咯吱咯吱的,似是自己踩雪没意思,她扭头对楚逸芊道:“芊姐姐,快来。” 这姑娘的姿色在周边楚逸芊和王燕清的衬托下倒是没见的多么出挑,只是那鲜活灵动的生气让人由不得就想亲近,她眼睛里面倒映出来的世界是那么活色生香,加上面颊上的两个梨涡,整个人灵活轻盈的仿佛一只欢脱的兔子。 人生路漫漫,若有这样可爱的兔子陪伴应该会快乐许多吧!周诚默默的想到。 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院子那边,林如雪这一会功夫好似和姚嘉宁关心亲厚了一些,面上甚至带了一些浅笑。只是看到楚逸芊来了,林如雪面色倒是微微一沉。姚嘉宁将此看到眼中,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周彦进门还未说话,楚逸芊便上前拉起了姚嘉宁道:“这不是姚姨娘好生在此坐着么,世子莫要担心了。” 也不知道楚逸芊是有心还是无意,这话可就扎了两个人的心。周彦心中苦涩,觉得自己这个借口不好,反倒叫楚逸芊误会了自己与姚嘉宁情深意重,一时没有接话;那姚嘉宁呢刚刚在林如雪的“吐槽”后又觉得楚逸芊对自己是心生嫉妒,又高兴又紧张,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而豫郡王府一直想求娶楚逸芊,万一楚逸芊言而无信的对周彦动了心,那自己岂不是更要糟心了? 思及此,姚嘉宁挣脱楚逸芊的手,快步走到周彦旁边轻声道:“妾身不好,让世子担心了。”周彦此时再不喜姚嘉宁也不得表现出来,只得颔首道:“刚刚寻你不见,便问了县主。”姚嘉宁心中喜悦,含情脉脉的看了周彦一眼柔声道:“妾随着世子来的,自然不会乱跑。”一边说,一边好似很习以为常的为周彦拍了拍身后的雪。 啧...这个牙酸。 冯曼文大大咧咧道:“哎呀都知道你们感情好,姚姨娘快收敛一些吧。就连说说你们的事情我都要被斥责坏了闺名呢,这要是眼睁睁看着你们如此恩爱,我岂不是更要声名狼藉了?” 周彦的面色一沉:“冯小姐此话何意?” 冯曼文想的是说,你们秀恩爱秀到人前,她刚刚只是说了几句自家兄长就责怪自己不要闺名,如今人前秀恩爱,自己更别想要闺名了;可那周彦却觉得这话是说自己和姚嘉宁如同那勾-栏之处不登大雅之堂的调笑了。 要么说,心中有魔处处是魔呢。周彦着实也是想太多了,冯曼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想那么多? 冯曼文一愣:“什么何意?”周诚淡淡开口了:“许是周世子觉得姚姨娘面皮薄吧。” 偏偏那姚嘉宁现在还觉得挺美,忙上前安慰:“世子莫要生气,妾身无碍的。” 眼看着周彦就要冲姚嘉宁发火了,林如雪开口劝道:“曼文妹妹天真烂漫,这些话也是羡慕世子和姚姨娘鹣鲽情深,世子不必动怒。” 姚嘉宁闻言一副羞涩的样子对林如雪道:“如雪姐姐又来打趣人家。” 楚逸芊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转脸对赵欢道:“少堡主,肉可烤好了?”赵欢笑的一脸灿烂:“差不多了,你要吃的烤鸡和烤鸽子也让人拿去上了蜂蜜烤了。”然后又对众人道:“今日赵欢招待大家的就是烤全羊和各种烤肉了,若要有不能吃肉的,还请与青蛟交代一声,等下备些蔬菜上来。” 这一打岔便把刚刚的事情晃了过去,只是众女子也不肯与姚嘉宁同行,姚嘉宁也没想着和其他人走,只是一副恭顺的样子跟在周彦后面。 走到旁边用膳的院子,就看到一个类似于蒙古包的帐篷搭起来了,楚逸阳笑道:“少堡主好速度,这一会功夫就搭起帐篷了?”赵欢笑着回道:“刚刚没有下雪,倒是幕天席地围炉烤肉也可,这会怕下起雪来,众位小姐身子不比我们壮实,所以让人搭起这帐篷来以避风寒。” 烤全羊在中间架子上已经散发出了阵阵香味,围着蒙古包放了一圈的矮桌,一张矮桌能坐三人,男女分左右落座。 今日前来的女子不多,也就是楚逸芊交好的几个人,加上不请自来的姚嘉宁也就五六人而已。楚逸芊和王燕清冯曼文坐在了一起,姚嘉宁和林如雪还有王家的王碧菡坐在了一起,女眷这般一共就是两桌; 对面的公子哥比较多,今日前来的也有近十人,但是因着周诚与周彦是皇室中人,两人虽然再三说道不妨事,但是赵欢还是给他们单独坐了一桌,这样下来,男子那边就坐了五桌。 姚嘉宁本想去周彦身边伺候的,只不过被周彦冷冷一瞥就断了心思。 第193章 引蛇出洞(二更) 林如雪今日好似和楚逸芊不对付,却一直在和姚嘉宁说话,楚逸芊好似也因此更加不开心了,这一餐用完到最后分别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临走之前,林如雪在门口对姚嘉宁道:“倒是不知道姚姨娘是如此有趣之人,得意楼最近新来了一个说书人倒是着实有趣,不知道姚姨娘是否肯赏脸陪如雪去听书喝茶?” 姚嘉宁看了看周彦,低声道:“嘉宁如今已是豫郡王府的侍妾,怕是出门没有那么方便。”林如雪嗤笑一声:“那便算了,还道世子是不拘小节之人。” 周彦皱了皱眉,对姚嘉宁道:“你想去便去吧,何时拘着你了?” 姚嘉宁忙不迭的谢了周彦,答应了林如雪的邀约。 冯曼文虽然看似口无遮拦,现在也看出来些许不对,挑着眉看向楚逸芊,都是多年交情的姐妹,不可能因为一句话两句话就生了嫌隙,莫说姚嘉宁这副做派,就连她们平时林如雪都是冷冷淡淡的,如今却主动邀请了姚嘉宁?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冯曼文暗自琢磨着。 要么就说,这高门大户的贵族子女没有一个简单的呢?可惜那姚嘉宁还是眼皮子太浅,这么简单的道理众人都知道,唯独她还自己美滋滋的觉得不错。 众人道别之后,王燕清扯着楚逸芊说道:“虽然不知你意下如何,但若有用得到燕清的地方,给我递个帖子便是。”楚逸芊笑盈盈道:“知道了,二嫂。”王燕清啐了她一口,又看了楚逸阳一眼,上马车离开了。 楚逸阳也与楚逸芊同赵欢辞行回府。 回到将军府,楚逸阳把缰绳扔给门口小厮,等着楚逸芊下来一起进府。 楚逸阳一边走一边问楚逸芊:“今日你和林家小姐是唱的哪一出?” 楚逸芊笑道:“还能是哪一出,自然是引蛇出洞。” 楚逸阳似有话要说,看了看楚逸芊又欲言又止。楚逸芊白了他一眼道:“二哥有话便说。” 楚逸阳叹口气道:“我知你聪明伶俐,与赵欢情深意笃,家里父兄也定会助赵欢脱困。芊儿是我将军府的掌中珠,很多事情不需要你去做。与我而言,芊儿快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说罢又补了一句:“相信父兄亦如是想。” 楚逸芊眼眶微红,伸手牵住楚逸阳一宿,低头道:“芊儿知道。于芊儿心中,将军府阖府上下也是重中之重。芊儿并不是仅仅担心赵欢,更担心此事将军府被奸人牵连。芊儿在府中享尽了疼爱,如今也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帮父兄一点点小忙。” 楚逸芊边说就边想起了前世的事情,泪珠子啪嗒啪嗒便掉了下来。楚逸阳手忙脚乱的帮楚逸芊擦着眼泪道:“芊儿这是怎么了?罢了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一点,凡事必须告诉我知。”这句话说完便又道:“外面风大,芊儿面皮子这么嫩,这一哭哪儿能受得了?快莫要哭了,等下祖母母亲看到定当以为二哥欺你了。” 楚逸芊眼中含泪也笑了出来,伸手抱了抱楚逸阳道:“二哥,芊儿好幸运能生在将军府得你们疼爱。”说罢便带着月燕回自己院子去了。 楚逸阳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扬起嘴角道:“子扬亦何曾幸运生在将军府,与你做兄妹。” 楚逸芊回了自己院子更衣洗漱完毕不久,青枝带着林如雪的信回来了。 如雪在信中说,因着今日第一次与姚嘉宁接触,所以所知不多。但是从姚嘉宁言行举止中发现,这姚姨娘好似有了一些底气;就算如雪三次挑起话题问她在豫郡王府如何,她都未曾诉苦,只是自信满满的道什么:“过去欺辱了我的人,待我日后再算。” 虽然林如雪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但是肯定是有这么一个人。且姚嘉宁话里话外连银钱这方面好似也宽裕了一些,如雪信中最后写道,若不是她打肿脸充胖子,便是有人愿意帮她在豫郡王府站稳脚跟了。至于那人为何帮她,怕是要之后徐徐图之了。 楚逸芊合上信,慢慢的回想着姚嘉宁今日的一举一动。 周彦说姚嘉宁在垂花门那边求他带着来赵欢庄子游玩,楚逸芊白皙的手指在桌上叩了两下。赵欢这个庄子游玩聚会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姚嘉宁肯定不在范围之内,且前段时间在宫内见到姚嘉宁的时候,她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要被憋疯了,证明她自己是没有消息来源的,那这个信息定是背后之人告知的; 甚至于去垂花门等周彦、怎么求周彦怕也是背后之人给姚嘉宁出的主意。不然姚嘉宁定是无法说服周彦带她赴宴的;大户人家最讲究门风,哪儿有没有正妻带着小妾到处游玩的?若再拿将军府说事儿也不对了,因着在宫门口自己和母亲也已经都将条路堵死了; 那这背后之人,到底是怎么让姚嘉宁说服周彦的呢?在垂花门那边说话,也不可能有太多阴私不可对人言的话,若这样能说动周彦,证明这人定是十分了解周彦之人。 还有,这庄子游玩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但是泄露出去应该也就是这几个府上的人。重点排查下来,无非就是盯着赵欢或者将军府了。 不过楚逸芊觉得自己这样想还是有些片面了,许是因为自己前世结仇的缘故,所以会想到他们针对自己,不论如何,还是要让赵欢暗中排查一遍,庆王府和户部尚书赴甚至大理寺冯熙平那边有没有钉子。 没过几日,冯曼文约楚逸芊去得意楼。 楚逸芊看到帖子便笑了,这丫头肯定是知道了林如雪约了姚嘉宁,故意要去添堵吧!楚逸芊笑着让青枝去回了贴,告诉冯曼文第二天自己准时到。 用完晚膳不久,静柔来了,说刘云卿请楚逸芊过去一趟。 楚逸芊忙起身套了个桃红撒花对襟银鼠小袄就要出门。 刚走到门口,她又让月圆去取了月牙刚刚绣好的一对银红色绣折枝海棠弹墨迎枕,这才与静柔出了门。 刘云卿这时候已经六个月了,面色白皙红润,两颊也比之前丰满了一些,圆润了些许却有了不同的风情。 楚逸芊笑眯眯的让月圆把迎枕递给了刘云卿身后的静雅道:“月牙的绣工不错,一点针迹都不露,最是细密顺匀,我见嫂嫂屋里迎枕都较大,特意让她绣了一对小的,正好塞到腰后,嫂嫂试试看?” 刘云卿转手拿起迎枕看了半天道:“是够精细的!”转脸又对楚逸芊道:“再精细也不如我家芊儿心细,芊儿有心了!” 第194章 捭阖策 楚逸芊扶着刘云卿坐下道:“嫂嫂唤我前来可是有事?” 刘云卿看了身边人一眼,静柔静雅给二人斟了茶,便带着月圆也跟着去了旁边的耳房喝茶说话了。 刘云卿对楚逸芊道:“那日夫君与我说了张壁古堡的事情,我就有些不安。这几日想寻你说话又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今日又让人去寻你,听闻你出去了,就只能等你回来再说了。” 楚逸芊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嫂嫂继续说。 刘云卿道:“我知你是个有主意的,就算公公与夫君帮你,你也定不肯袖手旁观,所以想问问你,你待如何?” 楚逸芊愣了,将军府上下虽然也是说话直爽但是因着互相体谅,所以倒是没人这么直接了当的问过自己,想了下,她道:“嫂嫂,我想帮父亲和兄长,赵欢此事若是真的,只怕那女子连将军府也记恨上了。” 刘云卿点头,楚逸芊其实也没有什么详细计划,这事情从知道到现在也没多久,而且今日姚嘉宁的事情也是人家到了她才知道,才紧急和林如雪想了的对策。 不过楚逸芊还是原原本本将自己的猜测和今日见到姚嘉宁后与林如雪临时起意的对策告诉了刘云卿。 刘云卿听完之后也是思忖良久才道:“子鸣那日回来与我说了之后,我便猜想这事情将军府不管是否愿意都被牵连进去了;也才着急让你大哥去找公公说个清楚。如今既然不能独善其身,你又不愿都交给父兄去做,嫂嫂倒是也能理解,毕竟此事若是真的,那贼女子也真是欺人太甚。” 楚逸芊松口气,她就怕自己嫂嫂劝自己这事情交给父兄,女儿家的不要参与。 刘云卿继续道:“你虽然聪明伶俐,但如今要做的事情实在凶险,不再是光靠机敏就可以解决的,我这里有一本《捭阖策》你倒是可以拿去看看,公公书房有兵法,你也可以去看看。” 说罢,便站起身来从旁边的一个阁子里面掏出一个匣子,打开之后是一本手抄本,书名果然是《捭阖策》,字体清秀娟丽,看来是嫂嫂亲手抄的。 楚逸芊接过匣子,轻声道:“谢谢嫂嫂。”刘云卿道:“这是什么话?”顿了下又道:“芊儿,你是夫君的妹妹,我才入门未足一年,我知道有些事情我不宜插手过多,但我是真的想着帮衬你一二。” 楚逸芊垂下头掩住眼中的水光道:“嫂嫂,我知道的。” 刘云卿道:“今日不管你如何想,我都要与你说明白。若真的想帮你父兄和赵欢,就必须让自己多学东西,至于姚嘉宁那边只是个开头,后宅的这些事情只不过是障眼法,有则走个捷径,没有也不会耽误了全局。” 楚逸芊抬起头来,认真的听着。刘云卿继续:“之前你不是在习武?我看你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也要捡起来了。倒不是让你自己擒敌,只不过真的有事时候你跑的快一些别给身边人拖后腿。” 楚逸芊没有恼,只是认真的点头,刘云卿叹口气道:“其他的事情,你想到就去做吧。不过若你信的过我,做事之前就来与我商量一下,我也好心中有数,免得整日提心吊胆。” 楚逸芊点头称是。因着月份越来越大,刘云卿时不时就要如厕,楚逸芊坐在那边等着她,翻开手中的书本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惊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王诩先生的著作! 王先生是历史上一位极具神秘色彩的人物,被誉为千古奇人,长于持身养性,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 相传王先生曾任楚国宰相,身怀旷世绝学,智慧卓绝,精通百家学问,是纵横家的鼻祖,一千多年来,兵法家尊他为圣人,纵横家尊他为始祖,算命占卜的尊他为祖师爷,谋略家尊他为谋圣,名家尊他为师祖,道教尊其为王禅老祖。 而这本书因传说泄露了天机,早在八百年前就被禁了,没想到这本奇书刘云卿手里居然都有! 楚逸芊如饥似渴的打开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刘云卿如厕回来就看到楚逸芊看的入迷,她笑道:“这本书我看了十年,才看明白十之一二,芊儿拿回去认真习读,若有不明白的就来找我。” 楚逸芊连声答应,又一时好奇的问道:“嫂嫂,这书泄露了什么天机?为何会被禁?” 刘云卿低声笑了:“什么天机。左不过这本书告诉人如何利益最大化,如何利益至上。而自古朝廷都尊儒,讲究的是仁义之天下。”话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了。 楚逸芊何等聪明,自然听出其意,姑嫂俩又说了半天话,直到楚逸鸣回府,楚逸芊才回了自己院子。 楚逸芊心中温情一片,这就是自己的家人。不管自己要做的事情如何惊世骇俗,都会坚定的站在背后支持自己。 回到屋子里,楚逸芊净手之后秉烛夜读,开始只觉得晦涩难懂,她也不急,聪明如刘云卿读了十年也不过十之一二,自己这头次接触怎么能着急? 楚逸芊秉着“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原则,将第一章来回诵读,直到快子时,才小心的将书房回匣子里去就寝。 第二日楚逸芊起了个大早,月燕以为她要起来收拾一下去赴约,楚逸芊摆摆手,去了小厨房。这几日老夫人睡眠不是很安身,楚逸芊让月牙一早就炖了黄芪党参炖鸡,又让她炖一会撇一次油花,整整炖了一个半时辰,楚逸芊才让人装了食盒,拎着去了福安居。 老夫人乐呵呵的道:“好久没喝到过芊丫头的汤了,还真是馋了。” 楚逸芊有些内疚,从大旱开始到现在,自己都没怎么好好在家侍奉过祖母,如今给祖母端来汤都让祖母这么开心,自己着实也是太不孝了! 老夫人看出了楚逸芊的小心思,还只是笑:“瞧瞧这芊丫头,祖母身边有的是人伺候,你那月牙儿月圆儿也短不了送汤过来,祖母这一个打趣怎么还当真了呢?” 楚逸芊伸手替祖母盛好了汤递过去:“祖母,芊儿就觉得还是自己不够孝顺,侍奉祖母还是不够尽心。” 老夫人接过汤碗,轻轻的拍了拍楚逸芊的手背:“芊丫头啊,你们都是祖母的心头肉,只要芊丫头好好的,祖母就很开心了。” 楚逸芊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祖母喝了两碗汤,这才与祖母道别,起身去赴约。 第195章 穿红戴绿(二更) 得意楼 林如雪和姚嘉宁已经到了,也不知道姚嘉宁最近走了什么运,整个人的气势好像也起来了,就连穿着打扮也看起来有些贵家妇人的样子了。 林如雪和姚嘉宁坐在了二楼,得意楼的二楼隔音不是很好,胜在视野宽阔一些,从上看戏台居高临下也很是方便。 林如雪要来一些瓜子点心和茶水,一边慢慢的磕着一边默默的看着楼下的众生相。说书人还未登台,下面人生嘈杂,在林如雪眼里好似也没什么吵的。 姚嘉宁纳闷的看着林如雪,这还真是来听书喝茶的么? 坐了一会,姚嘉宁忍不住了:“如雪姐姐,您今日与我来可有话说?”林如雪转过头来淡淡的看着她:“不是说与姚姨娘喝茶听书?”姚嘉宁一噎,还真是来喝茶听书的啊? 其实也不赖姚嘉宁不理解,她之前在大同府的时候也没个交好的朋友,来了京城也不是太讨喜;且姚嘉宁其实是个利益至上的人,没什么事情她自然不会约人出来玩乐,她自然不知道这种事情是京城闺秀间长做的事情。 那边林如雪好似有些微微的忧伤,声音低了两度问道:“姚姨娘可是不喜与我闲坐?”姚嘉宁忙摆手道:“那倒不是,我还以为你有话要和我说呢。” 林如雪点点头,转头继续看着楼下了。姚嘉宁又是一噎,这叫什么事儿?说了不是不 第197章 许有眼疾(二更) 姚嘉宁没想到楚逸芊这么说,一时没敢接茬。豫郡王妃不喜她的厉害,这几日能出门还靠背后那人给自己出主意,这王府的九曲红梅她却哪儿偷去? 林如雪善解人意的拍了拍姚嘉宁的手:“嘉宁刚进府,就算与世子蜜里调油,也万没有去抢婆婆茶叶喝的道理。” 姚嘉宁感激的看了一眼林如雪,心想这个林如雪虽然性格冷清,但如今包庇起自己来倒也让人有些动容;就是不知道楚逸芊会不会买账?姚嘉宁抬眼看了看楚逸芊。 楚逸芊撇撇嘴:“呵呵。” 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呵呵”???还不如说几句讥讽人的话呢!姚嘉宁有些动怒,她最气不过的就是楚逸芊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时不时的无视让姚嘉宁觉得实在是意难平。 姚嘉宁忍不住要说什么,那边林如雪又伸手帮她添了一杯茶道:“嘉宁,喝茶。”姚嘉宁接过茶杯,强忍下不甘。 围观不怕事儿大的冯曼文也笑了:“呵呵呵呵。” 姚嘉宁实在忍不住了,抬头道:“芊表姐,冯小姐,您二位在笑什么?”楚逸芊没有答话,冯曼文也没有言语。 姚嘉宁还想说什么,下面说书的上台了,观楚逸芊和冯曼文的样子,居然开始一心一意的听书了!又被华丽丽的无视了是怎么回事! 还好林如雪时不时的与自己说两句话,让自己觉得不那么尴尬。 期间又换了一次茶,本来林如雪说换成顾诸紫笋,没想到楚逸芊偏不,说这九曲红梅既然大家都 第198章 册封驸马 蒋婉容不知道姚嘉宁为何要邀请自己来,看着林如雪和楚逸芊的相处好似也有些别扭。但这个别扭倒不至于让她认为两个人真的有了罅隙,三人从小到大的情谊,若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就枉为好友了;又看到月燕默默的收起那张棉纸,婉容便知,定有隐情。 姚嘉宁今日只是来炫耀的,所以坐了半个时辰便回去了。姚嘉宁走的时候,林如雪也口称府中有事与姚嘉宁一起出了门。隔间立马就只剩下楚逸芊和蒋婉容了。 婉容好似要问些什么,看了看四周终是没问出口,楚逸芊倒是说,好久不曾见到婉容,不如一起去逛逛珠宝铺子,婉容应了,冯曼文看出来这二人可能有事要说,便没有随着去。 彼时,婉容和楚逸芊坐在了同一架马车上。 楚逸芊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的怀疑说了一遍,本来楚逸芊是不想让婉容知道这些破事的,毕竟她大婚在即,只是既然姚嘉宁今日约了婉容,那不如就给婉容提个醒。 婉容听完之后半天没出声,下马车的时候握了握楚逸芊的手道:“此事我省的了,如今我不方便出门,你与如雪万事小心。” 虽然宣宗早就给周雁萧赐了皇子府,但是周雁萧还未成亲所以一直没有出宫,如今皇子府虽然是建好的,里面也都雕梁画柱了,但还未算完善。所以钦天监给择的日子是来年三月,还有一年时间把皇子府收拾利落。 蒋婉容说是要绣嫁妆也不过是个托词,因着已经是未来皇子妃,一言一行更要谨慎,所以干脆打着备嫁的名义很少出门了。如今得了姚嘉宁的帖子她跑出来也不过是担心楚逸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现在看着楚逸芊的眼神里面满是担忧和关心。 楚逸芊笑了,因着路上时间短,她只来得及告诉婉容这些猜测,倒是没说如雪与自己的计划,婉容倒是一眼看破了,不愧是多年交情。她点点头,便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亲手扶着婉容下了马车,二人便真当无事一样去逛铺子去了。 棉纸月燕收好了,第二日楚逸芊便让青枝给了赵欢。到底是赵欢的事情,将军府是可以力保他,但是很多事情还是需要赵欢做主导。这点道理楚逸芊还是懂的。 楚逸芊与大哥说了此事,告诉他姚嘉宁背后的人可能真就是豫郡王府的,但是豫郡王妃等人是否知情,她现在也不好猜测。她是希望郡王妃不知情的,但就算不知情,府里有了这样的钉子之后也怕难免被牵连。 楚逸芊开始还有些疑惑,既然大家心中都有数了,为何不去提醒豫郡王妃?她很是想问问大哥或者二哥抑或是赵欢,但她也知道,若想真的之后不做拖累,自己也是需要动脑子的。最近她都在研读大嫂给她的书,这本书不愧是一本奇书,王先生也不愧是纵横家。 翻看了几日,她也倒是慢慢有些悟了。 现在豫郡王府可能是不知情的,且是不是清莹也只是猜测。现在就凭一张棉纸要定清莹的罪也无非是偷盗主子财物,还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对方到底要做什么现在他们一无所知。就算仗着有前世记忆,但也不能就去指证一个郡王妃身边的丫鬟是敌国探子,打算颠覆大周江山。 清莹背后之人到底是北魏公主还是北魏国君都未可知,如今也只有耐着性子见招拆招了。 进了二月,宣宗到底下了一纸册封驸马的诏书。 姚府门口姚嘉林为首跪了一片。来宣旨的是高德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裕公主淑慎慧雅,俊明肃恭,懿姿纯茂。钦承圣命,服我宠荣。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帝女下嫁,必择勋旧为期,此古今通义也,朕今命尔姚嘉林为驸马都尉,尔当坚夫道,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亲亲之意,恪遵朕言,勿怠?。 姚嘉林接旨谢恩。姚李氏把准备好的荷包给来传旨的高德全和小黄门挨个发了一圈,又请高德全进府喝茶,高德全推辞回宫复旨不提。 姚李氏很高兴,这个继子果然争气,还真是应了自己嫡姐那句话,自己老了都要靠着这个继子了,她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嫡姐比自己眼界宽,当时姚嘉林来赶考的时候就深受将军府照拂,高中之后李氏也是第一时间给姚嘉林撑了场面。 姚嘉宁自然也得了信儿,正月里面她连着跑出去几次已经让豫郡王妃十分不喜了,后来那神秘人也没再催她去出门,她在府中又闷了近一个月,有些蠢蠢欲动了。听到自己哥哥果然是要尚公主了,自然是得意洋洋又喜不自禁。 没几日,她便打着回府帮忙的旗号回了姚府。 钦天监给择了日子,因着周雁萧大婚在来年三月,因着大周有“喜冲喜”的说法,所以一家兄妹不能同年成亲,而民间又有先嫁后娶的说法,所以九公主的婚礼就放在了今年腊月。 即使是今年腊月也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去准备婚事,且宣宗也赐了公主府,虽比不得其他公主府那么豪奢,但因着成亲后就去封地了,封地的公主府早也开始准备了,所以怎么也不算赶。 这姚嘉宁这会打着回府帮忙的幌子也不过是为了与姚嘉林亲近一些。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自打上次在得意楼被楚逸芊痛斥之后,姚嘉林是打定主意不会让姚嘉宁来绑着自己得什么好处了。 姚李氏倒是很开心,许久没见这个女儿,继子要尚公主了,想来女儿在豫郡王府应该能好过一些吧?她可能忘了,豫郡王本就是宣宗的近亲,都是皇室中人,哪会忌惮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继妹?且还是个自荐枕席的姨娘? 见女儿归来,姚李氏自然要先问一遍在郡王府是否习惯,世子对她可好? 姚嘉宁对自己母亲倒是没有保留,除了神秘人,她把郡王府开始怎么磋磨她都说了一遍,说道周彦的时候,她倒是没告诉自己母亲自己过府那么久也不过见了周彦几次。 姚李氏听到女儿砸了好多瓷器被索赔银两的事情有点诧异,自己女儿在家中已经是如此性子了,没想到去了郡王府也敢如此妄为,要说郡王府也算是仁厚了,只是让她赔了一些银子,就她这个做派,别说是妾,就算是正室,遇到一个厉害婆婆想来也会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吧。 姚嘉宁见自己母亲也跟着训斥自己很是不满,敷衍了几句就去找继兄了。 她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进门便问姚嘉林:“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去见见公主嫂嫂?” 第199章 再次试探(二更) 姚嘉林挑了挑眉:“公主身份贵重,我都未曾见过,你莫要胡言乱语,没得辱没了公主清誉。” 姚嘉宁撇了撇嘴:“你没见过她就相中你了?左右不是外人,你什么时候见公主嫂嫂,就带着我吧。” 姚嘉林太阳穴直跳,看了看周围头低的快到地下的下人冷声喝到:“休得造次!册封诏书乃是当今陛下旨意,我何曾见过公主?” 还不等姚嘉宁说话,姚嘉林又道:“如今你已是豫郡王府的侍妾,随意走动像什么样子?思勤,送姚姨娘回郡王府!” 姚嘉宁怎么肯干! 这次她可是打着回府帮忙的旗号来的,且神秘人也让她无论如何要与继兄和公主打好关系,那日神秘人问她,听说她与姚嘉林关系一般,姚嘉宁说破了嘴皮子才让人家相信自己的这个继兄也是极为疼爱自己的,只不过生性冷清,规矩又多,所以在外面不显罢了。 如今回府还不到一日就要被姚嘉林送回去,这可如何是好? 姚嘉宁哭闹了半天,姚嘉林也再三和白蕊确认郡王妃确实是让她回来小住几日帮忙,这才勉强答应下来,让她在府中住三日。 因着尚公主的事情,这几日姚府倒是人来客往的十分热闹,第二日将军府也让人送来了贺礼。是楚逸阳亲自来的。 姚嘉宁心想见不到公主,那就再见见楚逸芊也是好的,便不顾前院后宅的规矩跑出去与楚逸阳说话,说想念芊表姐了,请楚逸阳带话要见楚逸芊一面。 楚逸阳等人已经知道姚嘉宁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她所图何事,也只好按兵不动。如今她要见楚逸芊,也就没有拦着的道理了。 第三日,楚逸芊果然让人来找姚嘉宁了,不过自己没来,只是派了马车来接姚嘉宁去将军府说话。 姚嘉宁兴冲冲的上了马车之后有点不安了。自己去找楚逸芊总要有个借口吧?楚逸芊才不会信她说什么想表姐思表妹的鬼话。到底找什么借口呢?琴棋书画女红她样样都拿不出手,平日又没有什么共同好友,这临时找借口还真是怪让她为难。 思来想去,她想起了前几日听路过的丫鬟提到,宣宗赏了豫郡王一两“方山露芽”。既然上次楚逸芊对那九曲红梅有兴趣,想来也是爱茶之人,不如就拿这个说说? 想来也没什么其他可说,也就只有这个了!打定主意,姚嘉宁便打起精神进了将军府。 虽然已经是二月了,不过天气还是很寒冷,听说关中那边已经接连下了月余的雪了,朝廷也开始准备派钦差赴灾区赈灾了。 如今楚逸芊在府中一边等着姚嘉宁来,一边看着月牙给老夫人煲汤。汤还没有煲好,姚嘉宁来了。 楚逸芊让人把她带到偏厅,自己也跟着进来了。 楚逸芊今日没有出府,所以穿着也比较随意,一件浅蓝色斜襟薄棉长袄,下面穿了玫瑰粉镶深边褶子裙,头上简单的簪了一支灵芝竹节纹玉簪一支梅花银珠长簪,手中捧着一个金葫芦掐丝手炉,比起平日的娇俏艳丽,今日又多了几分慵懒随意。 姚嘉宁愣了一下神,便起来给她行礼。楚逸芊不耐烦她这虚礼,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坐到了主位,问她:“表妹找我何事?” 姚嘉宁忙把路上想好的措辞说出来:“表姐可知道方山露芽?” 楚逸芊好笑的看着她点点头:“自是知道。自古以来的贡茶,只不过产量不多,我也未曾品过此茶。” 姚嘉宁忙又说道:“前几日我听说陛下赏了豫郡王一两方山露芽呢。” 楚逸芊挑挑眉:“哦。” 姚嘉宁咬咬牙:“芊表姐不感兴趣?” 楚逸芊抬头道:“陛下爱重豫郡王,赏豫郡王什么宝贝与我何干?我感不感兴趣又有何用?”楚逸芊觉得姚嘉宁的脑疾不能再拖了,这大冷天的颠颠儿跑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豫郡王府得了什么赏赐?就算是要找话说,这也不算个话题啊? 姚嘉宁本来想脱口而出说自己可以拿来一些给她尝尝,想了想却又不敢了。毕竟那是豫郡王的赏赐,自己进府这么久,都还未曾见过一次郡王爷呢。万一背后那人做不到,岂不是白白丢了面子? 她在这边思量的时候,楚逸芊也在琢磨。不如就试他一试?也好试试这背后人在郡王府扎的有多深?若果连郡王爷的东西都能得手的话,这事情可就真真够严重了。 思及此,楚逸芊打起几分兴趣:“那方山露芽自古就受帝王喜爱,若能尝尝也不枉此生了。” 月燕在旁边恭敬的给二人换了热茶,姚嘉宁没有接茬。 楚逸芊缓缓的笑了:“原来表妹今日是来邀请我让我去豫郡王府做客么?倒是一片好心。不过最近大嫂月份越来越大了,父亲和兄长再过半月也要去边防,我怕是走不脱了。” 说道这里难得对楚逸芊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脸道:“多谢表妹记挂。” 姚嘉宁被楚逸芊这态度震懵了,自打她认识楚逸芊以来,楚逸芊便没给过她一次好脸,如今只是随便提了个方山露芽,就得了她一句感谢?看来还是因为自己进了豫郡王府,加上继兄要尚公主的原因吧!一定是这样的! 姚嘉宁自以为想通了其中原委,现在腰杆子也渐渐直了,说话也带了一些倨傲:“表姐没空,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楚逸芊又笑了:“素闻世子宠爱表妹,不如请表妹去讨一泡出来尝尝?就一泡便好。也让我开开眼。” 姚嘉宁愣了,这?怎么接?芊表姐平时不是最为目中无人么?怎么因为一泡茶就如此亲和了呢? 许是看出了姚嘉宁的疑惑,楚逸芊又懊恼道:“这其他贡茶外面好歹有个品质不好的流出来,唯独这方山露芽,每年只有那么一点,都是贡茶进了宫。历朝历代倒是有以此茶作诗作词的,却也没有人说出来个长短,谁知道这茶是何滋味?真真让人心痒。” 原来如此啊!姚嘉宁这才知道,自己随口提的这个话题居然还是个硬茬!她更是不敢答应了,若那人做不到,自己岂不是又被打脸了? 姚嘉宁顿了顿道:“既是贡茶又产量不多...怕是...” 楚逸芊又道:“表妹尽管去试试,那茶确实珍惜,若郡王爷不肯割爱也无可厚非。” 这话里话外就是说,要的来我谢谢你,要不来也正常,毕竟实在太少了嘛! 姚嘉宁咬咬牙,话都说到这里了,不试试怎么行?大不了拿不来就告诉她郡王爷不给也就罢了。 见姚嘉宁答应了,楚逸芊十分高兴,又拿出来一些金钗赠与了姚嘉宁,一副“就等着你帮我开眼了”的殷勤。 姚嘉宁第一次尝到这种被人求着办事的滋味,美滋滋的接了回府去了。 第200章 集体失眠 姚嘉宁回了姚府和姚李氏还有姚嘉林辞行,姚李氏又塞给她二百两银票和一些胭脂水粉茶具什么的,姚嘉宁心中有些不悦,之前觉得二百两不少,现在却觉得这二百两还不够她两身行头呢;她倒是从未考虑过,这二百两在普通人家来说能过一年宽裕日子了;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母亲也是省出来给她的,对姚嘉宁来说,母亲对自己怎么好都是应该的,她从未想过应该怎么回报母亲。 姚嘉林倒是淡淡的没说什么就让她回去了。 姚嘉宁回府之后就等着那人来找她了,果然,当夜那人就来了。只不过语气好似十分不悦。“不是说让你在那边多住几天与你兄长打好关系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姚嘉宁已经想好了对策,这时也不慌:“还不是因为您让我接近楚逸芊?母亲和兄长自然是舍不得我这么快回来的。” 那人又道:“你住几天和嘉敏县主有什么关系?” 姚嘉宁故作不悦道:“谁知道她怎么回事,特意派了马车去接我。到了将军府和我说了一下午的话,后来又提到了什么方山露芽,说要是能尝一次就好了。” 外面那人没说话,姚嘉宁继续道:“我又不知道什么是方山露芽,只是她说陛下刚赏了郡王爷一两方山露芽,左右央着我请她来王府做客。我哪儿能做了这个主?便只说回来试试。” 说罢,姚嘉宁假装无意道:“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消息,知道皇上赏了王府什么东西。” 外面那人沉默了一会说:“方山露芽确实是贡茶,外面尝不到。前几日陛下大张旗鼓的派人送来一些赏赐,其中就有这方山露芽,她知道倒是也不奇怪。” 姚嘉宁暗自松口气,又道:“她左右和我说想尝尝,我想着自己也做不到,本想拒了,又想起您和我说要与她假意交好,做的太过怕是惹她不高兴,便答应下来。我想着如果在姚府的话,她肯定觉得我是敷衍,这才特意回府。” 那人轻叹一声道:“你做的对,还是不要惹恼她才好。” 姚嘉宁忙点头,想了想那人在窗外也看不到,便出声道:“我也这么认为。我想我回来几日再传个信给她,就说郡王爷不肯割爱也就罢了。” 外面那人沉默了一会说:“倒也不着急拒绝,此事过两日再说吧。” 姚嘉宁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好歹把自己只住了三日就回府这事儿给对付过去了。只是外面那人还没走,她终究也是不能彻底放下心来,便问道:“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外面那人问道:“你可与你兄长说了见公主的事情?” 姚嘉宁这倒是没有掩饰,直接冲外面有些不满道:“您说的我自然回去就说了。只是我哥哥说,那圣旨是皇上下的,自己从未见过公主嫂嫂,我闹着要去见公主嫂嫂还被他训斥半天,让我休得胡言辱了公主清誉。” 说罢又道:“我之前就和您说过,我那个兄长最是讲究规矩。” 外面那人又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道:“罢了,此事是我心急了。你哥哥没有因此恼了你吧?” 姚嘉宁忙道:“那怎么会!姚府就我们兄妹两个,虽然他训了我几句,但是之前也经常训诫于我,怎么会因为这个恼我?” 那人没再说话,姚嘉宁嘟囔道:“这次回去真晦气,先是被楚逸芊央着要来郡王府做客,后面又被哥哥训斥,我与母亲才呆了三日就要回来做样子给楚逸芊看。” 外面那人有些不耐,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淡淡道了一句:“你辛苦了。早点休息吧。”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外面就安静下来了。 姚嘉宁松口气,可算糊弄走了。 不过这人是谁?做什么老让自己接近自己不 第201章 攀高枝?(二更) 关中那边已经连着降了两个多月的雪,关中雪灾果然是应约而至了。 周雁萧带头的钦差赈灾队伍这几日就出发了,因着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旱灾之后当地官员也都清洗了一次,年前又大规模的重新帮关中百姓修缮了房屋,加上新建的社仓,种种助力都帮关中赈灾抵挡了一阵,不然这么大的雪灾按理说过了正月就该着急去赈灾了。 姚嘉宁到底还是没等到那人的方山露芽,却等到了楚逸芊的帖子。 因着关中雪灾的事情,京中的聚会又少了起来,楚逸芊这次又是奉了皇后懿旨,关中救济会剩下的银两也拨出去一部分,这次需要再次举办一些筹款筹物资的捐赠和拍卖会,好为救济会和社仓做一些补充。 本来这事轮不到姚嘉宁,但林如雪和楚逸芊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叫她参与。 这次捐赠是小规模的,成员也是小规模的,救济会成员就只有周诚、周彦、蒋婉容、楚逸芊、林如雪、王燕清、冯曼文、冯云亭还有姚嘉宁而已,民间的倒是招了之前的粮商、布商、药商、钱庄掌柜各一家。 婉容因着要备嫁本是可以不来的,但是作为日后的三皇子妃,为了好名头皇后还是让她来点个卯。这本就是驾轻就熟的事情,且因着之前累积这次倒是不比上次那么着急; 第一日皇后身边的常嬷嬷也没来,所以邀大家只是做个分工和定个目标,之后定好了再让常嬷嬷过来。 时隔几个月又聚到一起做事,且都是亲近之人,大家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按照年纪来说,最大也没过二十岁,姑娘家更是十四五岁而已,到了见王燕清和周彦还没到,几个姑娘便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周诚看着冯曼文嫣红的小嘴一会“芊姐姐”一会“如雪姐姐”一会“婉容姐姐”的叫着,嘴角也渐渐的扬了起来,什么时候能叫自己一声“诚哥哥”就好了。 冯曼文忙着各自攀谈倒是没注意周诚的打量,楚逸芊和蒋婉容偷偷交换了个视线,便都饶有兴味的笑了,这个冯家小丫头看来也要名花有主了。 不多时,周彦到了,自然带着姚嘉宁。远远的就看到姚嘉宁在周彦落后一步的地方走着,一边走一边偷偷瞄着前面的周彦,脸上满是喜悦。 看到这一幕,楚逸芊的心口略微有些难受。这姚嘉宁今年也不过十四岁,之前 第202章 胆大心细 看着姚嘉宁匆匆出门追随周彦而去的背影,林如雪愈发觉得楚逸芊说的可能都是对的,这需要姚嘉宁打探消息的人眼疾许是不轻。 翊坤宫里皇后娘娘笑的一脸和善。 如今蒋婉容这个儿媳妇她是越看越 第203章 姐妹同盟(二更) 街上人来人往,楚逸芊暂时想不出怎么与冯曼文说,便对冯曼文道:“曼文,我得想想怎么与你说,不如明日早上你在府中等我,我的马车去接你,我们路上慢慢说?” 冯曼文应了,两个人又继续去买小吃逛铺子在街上流连了大半个时辰才各自回府。 是夜,楚逸芊秉烛夜读到深夜,好似那书中有无穷的智慧和力量给她,她纷乱的心思也在一页页的书中慢慢安静下来。 既然想成大事,便少不了同盟。虽然这些同盟对于将军府或者赵欢来说是微不足道,但是对她来说却是无敌珍贵的,因为这少之又少的同盟虽然没有什么滔天权势,却有一颗颗无比真诚的心。 第二日一早,楚逸芊去接了冯曼文。 马车上。 楚逸芊认真的对冯曼文道:“曼文,我如今要与你说的话事关重大,你再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听?”冯曼文看着楚逸芊真诚道:“芊姐姐,曼文虽然平日说话有些莽撞,却不是那没长脑子之人。我近日观你与如雪姐姐的状态不对,昨日甚至舍了清誉便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自***好,虽然我帮不了你许多,但若只是针对一些女子,想来还是有些办法的。” 楚逸芊点点头,冯曼文继续道:“虽我不知道你们筹谋什么,但应该事情并不小。日后少不得要惊动朝堂,我若知晓一些事情,也好平日给父亲敲个边鼓。”说道这里,冯曼文似是有些低落:“我也知道我平日的性子有些莽撞,若姐姐怕我坏了大事不肯告诉我,我也断不会埋怨姐姐。” 楚逸芊牵起冯曼文的手笑了:“傻姑娘,这是哪里话。怎么就会坏了我的事?”说罢,从小几上的食盒取了几个点心出来递给冯曼文:“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用早膳,我早上做了几个玫瑰包,你尝尝看。” 冯曼文接过包子慢慢的吃着,楚逸芊许是在酝酿什么,等冯曼文吃完了两个小包子,又喝下半杯蜜水,她才道:“曼文,兹事体大,我也不能断言是非真伪,只是有些猜测,姚嘉宁背后许是有些阴私。这阴私是什么目前我也不知道,昨日用那少堡主提亲的幌子也不过是激那后面人现身而已。” 冯曼文没听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也没有打岔,继续听楚逸芊说话。楚逸芊继续道:“我与如雪确实是假意闹别扭,只不过没逃过你和婉容的眼睛。”冯曼文咧嘴笑了:“我们打小的情意,怎么能看不出这些?” 楚逸芊也笑道:“是啊,就因为我们打小的情意,我才怕那背后的坏人从如雪那边下不了手再来找你。所以想着也给你提个醒。”顿了一下又道:“背后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都是未知。目前可以隐约猜测的只是知道那是一个女子,许是心悦赵欢。如果只是姚嘉宁在前面做幌应该也探查不了许多事,那背后传话的也不过是个小卒子。” 冯曼文想了一想道:“姚嘉宁如今在豫郡王府,那背后传话之人...岂不是在豫郡王府?”楚逸芊笑了:“我们也这么认为。” 冯曼文瞪圆了两只眼睛,像一只活泼可爱的兔子:“那这人岂不是脑内有疾?这么简单的问题谁都看的出来,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楚逸芊看着可爱的小兔子也忍不住笑了:“说的就是。背后那人许是以为大周的闺秀都是绣花枕头吧。又或许姚嘉宁在她们面前吹嘘了什么也未可知。” 冯曼文又道:“那背后人不是大周人?”楚逸芊本来只是想浅浅带过,让冯曼文以后多加注意便是,倒是没有想到这冯曼文还真不愧是冯青天的掌上明珠,只简单说了这么几句话,便让她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转念又一想,这点招数放在自己和身边小姐妹身上都不够看,那背后人为什么还要推出来姚嘉宁?如果不是自寻死路,那便是...挑拨离间?想让他们误会豫郡王府?这么做什么目的?联想起前世,或许是为了逼迫周彦投诚? 不管如何,这么看来姚嘉宁从一出场便是一颗弃子了。 冯曼文也在蹙眉思忖,想了一会她道:“背后之人定是另有所图,不过既然她是女人,听说少堡主要提亲之事应该就会着急了。”说道这里,冯曼文一皱眉:“芊姐姐,你最近可要注意安全啊!” 楚逸芊笑着应了:“这我知道。不过若不逼出背后人,怕是会牵连更多。”冯曼文一脸忧心道:“可是你怎么办啊?” 见楚逸芊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并未答话,冯曼文心中酸涩道:“虽然不知道芊姐姐为何还不报官,但想来定有你们的谋算。曼文也做不了许多,只是希望芊姐姐日后能多加小心,婉容姐姐如今在外面时间少,如雪姐姐又与你面上不和,日后我定会多陪着姐姐。” 到了京兆尹府还早,林如雪已经到了,看到楚逸芊和冯曼文下了同一辆马车诧异了一下,转而又想明白了,冯曼文这丫头最近虽然一直顺着她们话说,但肯定也看出来一些端倪,想来是问楚逸芊究竟了吧。只是不知道楚逸芊会不会告诉冯曼文? 林如雪挑了挑眉,没有与她们说话。做戏做全套,现在不知道背后人还有多少暗桩,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冯曼文倒是走过来与她说话了:“刚刚芊姐姐与我说了你们两生气的事情,我们几人从小玩的就好,婉容姐姐最近又不怎么出门,你们就别生气了吧!” 林如雪抬头看了看冯曼文,见她眼中都是真挚,好似真的是来调和的,嗤笑了一声道:“若真是拿我当打小玩大的朋友,她就不该恶语伤人。” 冯曼文道:“恶语伤人是不对,可若没有小人作祟你们也不止于此啊!左右还不是怪那..”林如雪挑眉道:“够了!自己的事情何必牵扯他人!”冯曼文眼中带了笑意,拍了拍林如雪道:“如雪姐姐,如今你和芊姐姐如此,曼文也很难做。” 林如雪扭过脸道:“人家是堂堂嘉敏县主,还特特的拐几道街去接你,我算什么?少在我面前假惺惺。背后还不知怎么说我呢!”说罢便不肯再理冯曼文了。 姚嘉宁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出,她偷眼看了看周彦,快步上前安慰林如雪:“如雪姐姐莫要生气,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总伤和气。”顿了一下又道:“等少堡主提亲之后芊姐姐也不能总是出来了,咱们还是要多多珍惜这相聚时光啊!” 后面走进来的周彦一愣:“提什么亲?” 第204章 谁比谁傻 昨日说话的时候周彦不在,姚嘉宁昨日是自己回府的,回去也没有见过周彦,周彦自然不知道昨日月燕的话,如今姚嘉宁旧事重提无非也就是为了心中那可怜的不安全感,她忙对周彦小声道:“昨儿听芊表姐身边的大丫鬟说,张壁古堡少堡主赵欢要去将军府提亲呢。” 楚逸芊低声嗤笑一声没有解释,林如雪淡淡的说了一句:“张壁古堡少堡主虽然不是什么侯爵之名,但也是有权有势的,家中底子也颇丰,除了在界休,应该京城也置了不少业吧,上次冰嬉的那个庄子不就是少堡主的别庄么?” 这话里话外竟是说楚逸芊是为了贪图权势和钱财了么? 冯曼文诧异的看着林如雪:“如雪姐姐!你这是何意!” 楚逸芊淡淡的开口了:“无论如何,我是堂堂大将军府的嫡长女,还是皇上钦封的嘉敏县主,有权有势又如何?倒也没有辱没了赵家。只是如雪,这话我之后不想再听到了。” 周彦有些失态的问楚逸芊:“你果真应了?” 楚逸芊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些许不耐烦:“他还未提亲,我应什么?” 后面已经进门的周诚和蒋婉容看了看这场面一时有些无语,蒋婉容冷冷的开口了:“说的正是,既然还未提亲,又何必在外面一再提起?女儿家清誉如此重要,这话题之后莫要随便提了。姚姨娘,你说是与不是?” 姚嘉宁灰头土脸的道:“也不是我说的,我只不过是看着芊表姐与如雪姐姐闹别扭...”周彦喝到:“闭嘴!如此聒噪,之后还是莫要出府了!” 姚嘉宁吓得立刻噤声。 周诚抿了抿嘴道:“如今救济会本身人就不多,每天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若谁不想团结一心为灾民做事那便早日明言退出,也好给别人挪个地儿。” 姚嘉宁更是不敢出声了,林如雪也有些不悦的撇撇嘴。最后进来的王燕清接了一句话:“开始做事吧。曼文你来,帮我把昨日小王爷带回来的字画清点一下,等下芊儿入账,” 这一场纷争便算罢了。 只是周彦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找了个空余时间楚逸芊办公的偏厅追问:“赵欢果真要向将军府提亲?” 楚逸芊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许是吧。这些事情应该是赵堡主与我父亲商议过了。” 周彦又急急的追问:“那你意下如何?” 楚逸芊皱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没什么意见。” 周彦一时情急,向前两步问道:“张壁古堡远在山西,你当真应了之后连回家都很少,那边风沙大条件也不好,你自幼在京城长大,怎能吃得了那般苦?” 楚逸芊刚想说“关你屁事”就看到门外一片阴影,她微微一笑道:“那又如何?京中贵公子也没什么适龄的了,赵欢虽然只是个少堡主,但是他若一心..我也是愿意的..” 周彦忍不住道:“之前我拜托母妃几次求亲你为何不同意?” 楚逸芊低头半天不说话,过一会抬起头来眼眶有些微红:“那不是为了两家联姻么,我不愿因为家族的事情嫁给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无论如何赵欢是心悦于我...” 周彦气急:“怎么就是两家联姻?你又怎么知道我不 第205章 哦(二更) 姚嘉宁忐忑了一夜,不论如何她是不会让楚逸芊得逞的!就算是周彦娶了其他人做世子妃也好过楚逸芊啊!最起码其他人不会逼着周彦遣散后院! 第二日一早。 周彦和姚嘉宁虽然每日都会来京兆尹府,却是不同行的。周彦骑马,姚嘉宁为了每日与周彦一同进门,所以她都会早点乘马车赶在周彦前面到京兆尹府门口等着。昨日晚上她思绪不宁睡的晚了,所以今日也起的晚了一些,等她出门的时候,周彦已经走了。 等姚嘉宁急急忙忙赶到京兆尹府的时候,正看到楚逸芊笑语盈盈的与周彦说话,她心中不满却不敢在周彦面前失了分寸,左右打量了一下看到冯曼文正在百无聊赖的捧着账本玩。 姚嘉宁想起昨晚那人的交代,便凑了上去。 蒋婉容她是不敢招惹的,林如雪最近与楚逸芊关系不睦应该也不知道太多内幕,如今楚逸芊身边与冯曼文最是亲近,且冯曼文那人从来有话直说,若想打听这些事,还是从冯曼文下手好。 姚嘉宁凑到冯曼文跟前,从冯曼文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茶水放到桌上,问道:“曼文姐姐在忙啊?” 冯曼文瞟了她一眼,似是很奇怪:“你不缠着你的周郎来找我作甚?” 姚嘉宁有些脸红,低头道:“周郎左右日日在府中见得到,如今周郎正在与芊表姐说话,嘉宁不好过去打扰。” 冯曼文:“哦”了一声便端起茶碗来喝茶了。 姚嘉宁心道,你“哦”个什么劲呢!这叫我怎么接话!想了下,她又厚着脸皮道:“曼文姐姐,昨日我在人前说了少堡主求娶芊表姐的话,好似惹了芊表姐生气。” 冯曼文看了看她,又“哦”了一声。 姚嘉宁快被冯曼文这带搭不理的态度气疯了,又忍了忍道:“这话到也不是我瞎传的,是在将军府听姨母讲的。” 冯曼文继续“哦”了一声,没有答话。 姚嘉宁觉得这迂回套路可能不行了,不如直接问吧。便又笑盈盈的看着冯曼文道:“那少堡主龙章凤姿也是一表人才,可芊表姐也是京中难得一见的人品好相貌好家世好的女儿家,也不知道少堡主怎么打动表姐心的?” 冯曼文嘴上挂了淡淡的笑:“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不如去问问你表姐。” 姚嘉宁听到这人终于不“哦”了心中松口气,若她还是“哦”,估计今日自己会被活活气吐血。她想了想,故作天真的歪着脑袋道:“嘉宁不知。只是听说那少堡主许诺表姐终生不纳妾,不知道是真是假?” 冯曼文抬头看看她这做作的样子笑了:“芊姐姐那么好,当然值得别人一心对待。” 姚嘉宁连忙追问:“果真如此?那少堡主的父亲能答应么?” 冯曼文还没说话,楚逸芊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了:“嘉宁表妹,我的事情你可以当面问我,缠着曼文妹妹算怎么回事?” 冯曼文笑着瞟了姚嘉宁一眼对楚逸芊道:“芊姐姐,她或许只是羡慕少堡主对你的许诺呢。” 楚逸芊扬眉:“什么许诺?” 冯曼文低头笑了:“能有什么?还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芊姐姐,曼文对此也很好奇,是少堡主自己说的,还是你要求的?” 姚嘉宁抬头看着楚逸芊,楚逸芊面上好似有些羞涩笑道:“好你个冯曼文,如今连我也打趣起来了。” 冯曼文道:“左右没外人,快与我说说。日后我也好学着点。” 楚逸芊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无奈的对冯曼文说:“男人哪有自己许诺的。是我提的。” 冯曼文一惊一乍的站起身来围着楚逸芊转了一个圈:“芊姐姐还真是好本事,那少堡主可是应了?” 楚逸芊又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又有些倨傲道:“我父亲乃当朝大将军,我又是皇上钦封的有食邑的郡主,这点要求怎么了?他若不愿有的是人愿意呢。” 冯曼文鼓掌娇笑:“这才是我的芊姐姐!今儿我可真学到了!” 姚嘉宁听到这里忙跟着溜须:“芊表姐可真厉害!那少堡主什么时候提亲啊?” 楚逸芊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道:“他什么时候提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姚嘉宁一僵,忙摆手道:“我这不是替表姐开心么。” 冯曼文打趣道:“嘉宁许是怕她的周郎对你不死心吧。” 姚嘉宁面色一红,低头羞涩道:“芊表姐已答应我不会加入豫郡王府,曼文姐姐就别打趣我了。” 楚逸芊和冯曼文交换了个眼神,楚逸芊继续道:“我提的要求有些苛刻,如今赵堡主已经回界休去准备了,少堡主最近也在外面奔波,许是为了这事吧。” 冯曼文眼睛看着门外幽幽道:“芊姐姐,若他们真的按照你的要求准备好了,你会答应么?” 楚逸芊看了眼门外,没有说话。 姚嘉宁闻言急了:“芊表姐最是一诺千金之人,若是那边答应了表姐要求,表姐自然不会言而无信,是吧表姐?” 楚逸芊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道:“父母之命而已。且他也答应了我不纳妾和其他要求,若他真的提亲,就看祖母与父亲怎么说吧。” 姚嘉宁刚松口气,周彦黑着脸进来了,对姚嘉宁道:“昨儿不是说了么,若再无所事事只来聒噪之后就不必来了,怎的今日又闲谈起来没完?” 姚嘉宁刚要解释,冯曼文开口了:“周世子这话说的,我们姐妹唠唠家常而已,而且是我和芊姐姐在说话,你家姨娘没怎么开口,你这是做给谁看?” 周彦的脸更黑了,沉声让周五进来,把昨日的清单递给了楚逸芊身后的月燕,便黑着脸出去了。 姚嘉宁忙感激的谢道:“谢谢曼文姐。” 冯曼文随意的摆摆手:“无妨,只是见不得男人在外面给女人脸色看而已。” 姚嘉宁今日得了想要知道的信息,晚上便老老实实的等着那人来了。 那人今晚来的比往常都早,来了就急急的问姚嘉宁可探听到了什么。 姚嘉宁添油加醋的把楚逸芊提的过分要求说了一遍,又故作打抱不平道:“也不知道那少堡主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楚逸芊又要不纳妾又要各种苛刻的聘礼他居然都允诺了下来。可我那好表姐还有些不满意,口口声声说什么只是父母之命。” 那人闻言道:“你的意思是,嘉敏县主不是很乐意?” 姚嘉宁随意道:“是啊,我问她是不是少堡主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她就同意嫁给少堡主,她居然没做声,我又问了一遍,她还虚伪的说什么只是父母之命,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那人闻言,沉默了很久,对姚嘉宁道:“此事我知道了。最近我会每日都来,你继续盯着这件事,有任何进展都要向我汇报。” 第206章 主子初现 在姚嘉宁的不懈努力和冯曼文的不停放水下,豫郡王府的那个神秘人越来越语气有些不稳了,直到二月底赵泽元从界休回来。 姚嘉宁特别开心的告诉屋外的神秘人:“张壁古堡堡主回来了!许是这几日就要去将军府提亲了!” 那人听着姚嘉宁雀跃的语气不喜道:“为何这么高兴?” 姚嘉宁恨不得跳起来鼓掌:“当然高兴了,若那少堡主把那祸害表姐娶回家,周郎不也就不惦记她了么?” 那人低声骂道:“蠢货”,姚嘉宁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敢说话,因为她还有事要求那人。 过了一会,姚嘉宁小心翼翼道:“贵人可是不喜张壁古堡与将军府联姻?” 姚嘉宁确实有些痴,但是也不是十足的傻,她觉得那人这么关心赵欢和楚逸芊的事情是因为朝中局势。 那人冷哼一声算是应了,她忙又谄媚道:“既如此,我再多打听打听。贵人莫要心急,有什么信儿我再回来说与您知。” 那人道:“也好,索性还有时间。” 姚嘉宁虽然不懂那人在说什么,却也知道那人可能是要走了,忙又道:“不过这救济会的事情快要做完了,日后我可能不能那么随意出府了。” 那人有些诧异:“这么快就要做完了?上次旱灾救济会不是办公了两个多月么?” 姚嘉宁忙解释了一下为何这次这么快就结束了,然后又小心道:“作为侍妾,我本不能随意出府,还是贵人相助我这段时间才能这么顺利的来去自如。之后再出去也没什么名头了。” 那人心道这个姚嘉宁还真是不能给点颜色,开始还妾身妾身的自称,如今张嘴就是你啊我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姚姨娘倒是心思简单,无非求份位和银两,暂时不能许她份位,那就只能咬牙再出点血了。 想明白关系,那人便问道:“上次给你的两千两银票可用完了?” 姚嘉宁心中一颤,上次的两千两银票她最近买了不少衣服首饰,花了一千多两,还剩下七八百两了。她之前觉得两千两好多,如今却觉得这银票是真不经使。听那人问起,她支支吾吾道:“如今在外面要请各位姐姐吃茶什么的,来回用掉不少。” 那人嗤笑一声:“就算得意楼最好的茶也不过二十两一壶,你又没有天天去吃。”姚嘉宁还要说什么,那人道:“罢了,知道你在外面打点到处都要用钱,自己衣服首饰也要装点,我且不与你计较。” 姚嘉宁松口气,那人又道:“这边给你压了一千两银票,你好生收好。不要再大手大脚了。” 姚嘉宁忙不迭的应了,那人便道:“这两日我有事不能前来,你定要打听出赵泽元什么时候去将军府提亲,三日后我来寻你。” 姚嘉宁听到外面人走了,才慢慢推开窗,果然窗边压了几张银票,加起来足足一千两。她欣喜的把银票拿到手里,放进小匣子。 姚嘉宁不知道那人为何对楚逸芊的亲事如此感兴趣,莫非也是心仪楚逸芊之人?所以才会让她接近楚逸芊的身边人?也不对啊,那为何还要自己接近姚嘉林和九公主呢? 想来想去想不通,而且这些事情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辛,只要留意一些自然就能得到信儿,为啥要给自己这么多银票打听这个呢?转念又想,管他的,左右自己也是顺便的事情,还有银子赚,何乐而不为? 京城一家客栈。 地下跪着的赫然是刚刚与姚嘉宁说话的那黑衣人,如今依然蒙着面,只是那清瘦的背影看起来像个女子。 她将这几日的事情细细的给主子汇报了一遍,那位主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上神色如何,只是紧紧攥着的茶杯发白的手指泄露了她的不悦。 “啪”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打在了那人身上,主子压低声音道:“三千两银票,打听来一个外卖摆摊儿都知道的消息?我看不是那姚嘉宁傻,是你傻了吧!” 那人跪在地下硬生生的挨了这一掌,等主子气息少顺一些,她才小心回道:“回主子,姚嘉宁的作用是为了日后做局做替罪羊用,并非打探消息。” “主子”嗤笑一声:“什么局?就那么个蠢材,能成什么事?”上位者的威压压得下面的人有些喘不上气来,那人小声道:“如今奴婢给她引领让她打听消息也不过是借机与她建立关系引她入局。这三千两银票不过是她的买命钱而已。” 见“主子”没说话好似在听,那人才小心翼翼继续道:“若不给她这买命钱,奴婢恐惹因果。” 听下面人这么说,那“主子”好像稍微气顺了一些:“应当如此。什么时候动手?打算让谁去收了那贱人?” 地下的人继续道:“因着最近关中雪灾,京中贵妇都没什么大型聚会,且能请得懂嘉...那贱人的也不过几人;四月初,九公主生辰,那时候想必大多都在。奴婢思来想去,不如让周世子收了那贱人。” “主子”冷哼一声:“周彦?说来听听。” 那人继续道:“豫郡王府的事情左右逃不过奴婢眼线,将那人放在豫郡王府奴婢也好时时盯着。再则周彦好似对那贱人有些意思,如今依然在争取。这几日将信息散出去,到时候将他们凑做一堆也不会惹人注目。” “主子”没说话,过了半晌道:“周彦亦可。只不过若日后周彦被那贱人迷了心窍,日后怕难助我一臂之力了。” 那人没敢说话,“主子”又问道:“周昀离禁足多久了?” 那人忙回道:“回主子,快一年了。” “主子”笑笑:“是时候解禁了吧?”那人忙磕了个头道:“本来禁足只有一年,后来因着其他事情又被皇上加了半年,怕是还要再等等。” “主子”一脚踢在地下人身上:“什么皇上?那是谁家皇上?” 那人磕头请罪,“主子”又道:“京中除了你,我暂时未见其他人。莫要走漏了风声。” 那人自然不敢忤逆,见“主子”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她便准备退下了,临走之前她低声提醒道:“主子,四月初公主生辰您会到么?” “主子”扬眉道:“这么大的热闹,自然会到。过几日你就能听到我启程的消息了。” 那人好似很欣喜:“这样便好,不然您身边护卫不能现身,奴婢总怕有些闪失。”说罢便又叩了头之后便离开了。 过了片刻,房顶上传来瓦片掉落和几声猫叫。 “主子”摆了摆手,两条黑影上了房顶查看,只见两只野猫窜了出去。 第207章 买命钱(二更) 这日夜里,赵欢又来了将军府。却不是拜访楚逸芊,而是进了楚逸鸣书房。 楚逸阳随着周雁萧去赈灾了,楚凤崎也先行去了边防,因着刘云卿有孕的缘故,楚逸鸣在京中多留一个月再走。 楚逸鸣听着赵欢说话面上神情莫测,赵欢倒是坦坦荡荡,楚逸鸣看着赵欢叹了口气:“果然是你招惹的桃花债啊!” 赵欢笑了:“大哥,这也不过是别家手段。若真是心悦于欢,定不会用这种方式将欢驾在火上烤。左不过是心理变态罢了。” 楚逸鸣挑眉:“心理变态?” 赵欢点头:“求不得既毁之或者毁之再求。可不就是心理变态又手段狠辣?” 楚逸鸣被这说法气笑了:“罢了。”顿了一下又道:“那买命钱有什么讲究?” 赵欢不屑的撇撇嘴:“那北魏皇室素爱礼佛,鲜卑族民间又信崇巫术;一来二去的信仰就变了味,他们又信佛教的因果轮回,又觉得可以通过沟通来影响轮回。” 楚逸鸣听到这里有些好奇:“那果真可以影响轮回?” 赵欢神色一凛:“自然...不可。”说罢便忙又说回“买路钱”的事情:“那买路钱的意思就是,若这个人生前接受了一定的金银或物品馈赠,就等于和对方形成了契约。到时候若因着对方的事情丧了命也是活该。” 楚逸鸣笑了:“还真是不伦不类。佛教说因果,巫术沟通世间万物,这两个本都是好好的信仰,怎么就让他们搞的乌烟瘴气?” 赵欢无奈的笑笑:“左不过是看世间人贪得无厌而已。” 楚逸鸣低头不语,过了半晌又问道:“那买路钱使用的银两与正常银两可有不同?” 赵欢想了想道:“应该上面用特殊药水写了殄文,遇水则现,不过此法若有差池容易浪费银票,所以一般情况会在银票当中夹杂一张黄纸,上面也是用特殊药水写好的殄文,不遇水的时候与平常纸张无异。” 楚逸鸣接着问道:“那上面可会写清楚是谁要买谁的命?” 赵欢道:“自然会写,只不过一般写的契约人都是经办人,经办人又都是下面小鬼。” 楚逸鸣闻言点点头,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会道:“四月初公主生辰宴我许已离京。到时候还请少堡主务必保护好芊儿。” 赵欢神色肃然:“定当以命相护。” 没过几日,关中救济会的事情差不多做完了,这些成员又一次解散了。 同时,京中传来两个让寻常百姓平日津津乐道的谈资。 一个是张壁古堡堡主赵泽元上明月将军府替少堡主赵欢求娶大将军嫡长女、当朝的嘉敏县主楚逸芊;另一个则是北魏三皇子和二公主拜访大周。 对于百姓来说,那北魏的公主还是皇子他们是不感兴趣的,倒是这张壁古堡和将军府的亲事提起了大家的兴趣。 张壁古堡身为大周唯一一座以星宿为形的古堡本就神秘,为何建这个古堡,何时建的,这都是秘而不宣的事情,那赵泽元虽然只是个堡主却深受皇上信任,很多事情都是安排他去做的,老百姓最 第208章 炸锅了 那几个男子见冯曼文出来说话又说不到点子上,反而惹了更多人看,文人姿态做的十足:“这位姑娘,我等不过是感慨县主时运不济,并未诋毁县主,你这话是何意?” 冯曼文气的脸通红,恨恨的道:“怎么就时运不济了!那周世子...”还未等她说完,楚逸芊出声拦住了:“曼文,稍安勿躁。” 楚逸芊神色清冷的站在了众人身前:“观各位都是读书人,这得意楼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雅俗共赏的茶楼,还请各位自重。” 那青衣人打量了一下楚逸芊道:“姑娘这话何意?我们怜惜嘉敏县主与你有何关系?”还未等他说完,月燕便挥手一弹,那青衣人半跪在地,月燕冷声道:“休得造次!我家县主何等身份!须得你等来怜惜!”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了,这便是那嘉敏县主? 楚逸芊对四周围观众人拱拱手道:“家父一介武夫,逸芊也随家父性格,为人略有些不拘小节。今儿扰了各位兴致,这所有酒水都由逸芊买单。” 礼多人不怪,楚逸芊这么一说,本来有些觉得她一上来就仗势欺人让侍女逼着别人下跪的不爽也淡了一些,纷纷拱手回道:“好说。” 楚逸芊又对台上的说书人道:“这传说也好神话也罢,逸芊若能给大家添个乐子也无妨。还请先生口下留情,莫要把逸芊说成那千年妖精转世。” 众人哈哈大笑,说书人也拱手回礼道:“县主放心。”说书人本来有些怕这县主发难,毕竟自己拿着人家翻来覆去的编故事,没想到这县主还挺好说话。 楚逸芊又对那台下的三人道:“你等三人,看似文人,实则连乡村野妇都不如。那稍微懂礼一些的村妇都知不能随意妄言坏人姻缘,你等大庭广众之下坏我名声,怎配读圣贤书?” 那石青色衣衫的公子给楚逸芊行了一礼:“县主这是何意?是要仗势欺人不成?竟然连说都说不得了?” 楚逸芊冷冷一笑:“我刚刚就说了,拿我编传说也行,说神话也罢,我自是不在意的。只不过你们这无中生有坏人名声的毛病却是惯不得的。”说罢不等那人回话,挑眉质问道:“我且问你等,周世子去我家求亲,你可见到了?周世子与我私下说话,你可听到了?” 那青色衣衫刚要说什么,楚逸芊又指着那人道:“还有你,诽谤我大周衙门,该当何罪!”那人面色一白,楚逸芊继续咄咄逼人:“京兆尹府是何等地方?从上到下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在你口中,我与别人说什么话,喝什么茶你都和亲眼所见一般,那衙门里多少案卷资料岂不是白白晾于人前?” 那人越听越汗如雨下,因着已经半跪,如今在地上倒是有些瑟瑟发抖的样子。楚逸芊道:“不管你真有表兄在衙门还是假有,今儿都不能轻易让你逃过去。衙门的事情你打听的一清二楚,意欲何为!!” 围观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这么个理儿啊!若连在京兆尹府说话都没有秘密,那这也太可怕了吧! 宝蓝色的“王兄”见势不妙上来打圆场:“小人见过县主,即便他说的不对,如今县主侍女也教训他了,何苦咄咄逼人呢?” 楚逸芊忽的就笑了,抬了抬手,月鹿便给她和冯曼文一人搬过来一个椅子,楚逸芊坐在椅子上道:“好叫你知道,大周的县主不是让北魏小人平白污蔑的。” 这话说的围观众人就炸锅了,北魏小人!这是什么意思!楚逸芊让月燕和月鹿把这三人扭起来,冯曼文的丫鬟已经去报了官,楚逸芊坐在椅子上对众人道:“那北魏公主心悦张壁古堡少堡主赵欢,如今正看我不顺眼呢。倒叫大家看笑话了。” 得了,这下可就炸锅咯。 那三人在被扭起来也很是不服,大声嚷嚷道:“什么北魏小人!在大周连句话都不让说了么!这不顺县主意思就直接被打成他国是何道理!还有没有王法!” 冯曼文这时候也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开口道:“家父便是大理寺卿,王法小女倒是自幼背的。你到说说,我们违了大周哪一条戒律?” 一个嘉敏县主再加一个“冯青天”的女儿,这分量足以让人相信对方不是好人了。至于是不是北魏人,那有什么关系?左右不是好人就对了。 两盏茶功夫,衙门的人到了,随行而来的还有庆小王爷周诚和豫郡王世子周彦。 原来虽然救济会暂时停办了,但是后面几日还有陆续兑现捐赠的人家,他二人今日刚准备将所有物品拿到京兆尹府找楚逸芊入库,就听说得意楼有人闹事,冯曼文的丫鬟报了官。 二人刚到门口,月燕便看到了,忙匆匆走过去给二人行了礼,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周彦的脸都绿了,自己不要名声也就罢了,做什么还要拖累楚逸芊! 周诚率先走了进来,楚逸芊和冯曼文忙站起来行礼,周诚指着那三人淡淡的道:“就是这三人?”楚逸芊答道:“正是。” 周诚道:“读书之人最要谨言慎行,你等三人大庭广众之下污蔑当朝二品县主,按律当责。”只字不提什么北魏的事情。 楚逸芊扫了一眼四周道:“大周文人众多,慷慨激昂者有、胸怀天下者骂朝廷、骂皇上、骂律法者有;那悲春伤秋和性格温润的骂众生、骂苍天的也有;唯独没有这等市井小妇般做派抹黑一个未出阁姑娘的。今日我好歹是个县主又性格豪爽,才能与你等争上一争,若是那平日里谨小慎微的寻常姑娘,岂不是要因为你们这些不负责任的造谣和怜惜白白葬送了性命!” 这话可真说对了,要不是她是楚逸芊,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又生了这样不羁的性子,若要是一般姑娘,就算是大户人家的也难免要被这名声耽误了姻缘。 刚刚多少觉得这事情做得有些过分,对北魏公主说法存疑的人,现在是彻底不说话了。 君不见世间多少女子命丧于这些不负责任的流言蜚语当中?何况还是三个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众人越看这三人就越觉得不顺眼,衙门的人上门接过三人,便出门去了。 楚逸芊对周诚和周彦福了一福,又对众人拱手道:“逸芊谢过众位父老今日相助之恩,就此别过。” 又让月燕扔给茶博士一两银子,让那说书人加说一场。毕竟自己刚刚打断了大家听书的雅兴,如今补上也无可厚非。 几人刚出得意楼,就看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赵欢。 第209章 你可信我(二更) 赵欢匆匆赶来自然是得了信儿,听说得意楼有人编排楚逸芊。等他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他看到的就是门口笑嘻嘻辞别的众人,除了那周彦的表情有些难看。 赵欢上前与大家见礼,明明是翩翩公子的标准作态,但他做起来就有了一些潇洒不羁的江湖味。冯曼文咂咂嘴笑嘻嘻的看着楚逸芊。 不知道为何,楚逸芊看着赵欢与周诚拱手作揖的样子突然就想起来那日自己与他第一次争执还是因为周辰,当时他可不是这么翩翩有礼,一会咬牙切齿红了眼,一会又下跪又求饶,现在有都优雅,当时就有多蠢。 楚逸芊忍不住想笑,又觉得太孟浪了,只能生生的憋着,把个小脸憋了个通红,她忙拿起帕子假意咳嗽,其实则是捂着嘴偷偷笑了两声。 赵欢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小姑娘红着脸捂着嘴偷笑,虽然不知道小姑娘在笑什么,但总归是笑他就对了。 他宠溺的看着他的小姑娘,也微微一笑。 周诚和周彦也顺着赵欢的目光看了过去,周诚也笑了,对赵欢道:“小王的义妹天真率性,还请少堡主多多照拂。” 赵欢看了看不远处和冯曼文说话的楚逸芊,终是收回目光,对周诚慎重道:“欢待芊芊如命根,请小王爷放心。” 周诚看了看远处的两个姑娘笑道:“如此便好。” 周彦也看到了那个含羞带怯拿帕子遮着半边脸的楚逸芊,他是真真的被晃了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楚逸芊,如同一支娇颤颤带着露水的花儿,一颤一颤局颤的他心口发酸。这么好的姑娘,他终究是得不到了。 赵欢看到了周彦的打量,看了看周诚,周诚笑着走到一边让赵欢与周彦自去说话。 赵欢轻咳了一声,周彦收回目光,声音略低沉的问道:“少堡主有何事?”赵欢看了看四周:“周世子,借一步说话。” 周彦无奈,告别了众人,随着赵欢又进了得意楼,不过这次上的是三楼。 茶博士上完了茶就退出去了。 赵欢看着周彦笑了:“世子,我今日前是有事相求。” 周彦自打坐进来就浑身不自在,他不知道自己和赵欢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自己心仪楚逸芊,如今赵欢也去提亲了;且看样子楚逸芊也对赵欢有些情意,自己再心仪也不至于做那横插一杠的小人;皇室子弟,这点胸襟和肚量自然是有的。 周彦挑了挑眉:“少堡主请讲。” 赵欢撇了撇茶末道:“那日芊儿在京兆尹府与世子说话的时候,外面仅有一人。如今四处打听古堡是否去将军府求亲的也是这人。” 周彦道:“姚嘉宁?”他很诧异,一般人听到这个事情不应该先纠结自己为何要与楚逸芊单独说话么,怎么这个赵欢反而是在说姚嘉宁?转念一想,心中一片寒凉。原来楚逸芊连和他说话时候都这么提防,或许对她来说,自己是表明心迹还是告诉她自己 第210章 可怜之人 听到周彦这么一问,赵欢忽的就笑了:“欢与世子不过泛泛之交,何来信与不信?” 周彦闻言也笑了,只不过这笑容倒是多了两分真诚:“少堡主所言极是。少堡主话未言尽,彦初本不该问,但事关豫郡王府,还请少堡主明示。” 赵欢撇了撇杯中茶末,抬头道:“北魏大多鲜卑族人,容貌不同大周子民。” 周彦听罢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心中一惊,对赵欢拱了拱手:“多谢少堡主指点。” 赵欢摆摆手,仿佛说的真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 前世的周彦虽然保留了实力,但赵欢却没查出来他到底做了多少事,但推波助澜总是有的。至于周彦是否与北魏有关,赵欢不想去猜测。或许有,或许没有,但郡王府总是逃不掉的。 如今是敌是友未明,或者现在非敌日后有变也未可知;自己那一句话或是提醒或是警告,全看周彦怎么想了。 周彦心事重重的回了府,便去给豫郡王妃请安了。 豫郡王妃见周彦好似有心事,眼底也有淡淡青影,好似最近都没休息好。豫郡王妃没有多问,只是让清莹去给他倒一杯参茶。 周彦看着过来奉茶的清莹,身材高挑,高耸的鼻梁和微微发黄的头发;他心中一动,想起来父亲当年给母亲买这个丫鬟的时候,好似还有一个妹妹,他又去母亲的另一个贴身侍女清姿,那清姿与清莹果然是十分相像。 周彦只觉得胸中气闷的厉害,参茶也不喝了,与豫郡王妃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豫郡王妃看了一眼清莹,清莹哪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个平日很好说话的小王爷,忙跪下道:“奴婢无意冒犯世子,还请王妃责罚。”豫郡王妃叹口气道:“无妨,起来吧。” 周彦怒气冲冲就去了后院,直奔姚嘉宁的院子去了。 姚嘉宁正在自己屋子里整点首饰,之前羡慕楚逸芊姐妹们的螺钿嵌珐琅妆奁盒,自己终归也算是买回来了。如今正在将自己最近添置的首饰分门别类的放到新的盒子里。 白蕊还来不及通传,周彦就已经进了屋。 姚嘉宁抬头一看是周彦来了,脸上又惊又喜。忙做作的给周彦请安,周彦恨不得一脚踢翻她,又一眼看到那桌子上的妆奁盒,到底没有直接发作;只是黑着脸应了声坐在了桌边。 姚嘉宁特别开心,这还是她进了郡王府之后周彦第一次进她屋子呢。之前在王府里面见过几次都是在外面见的,周彦主动来她院子进她屋子还坐下了,姚嘉宁只怕自己是在做梦。她忙娇声让白蕊去泡茶,自己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周彦再次扫了一眼桌上的首饰,问道:“这些首饰都是新添的?” 姚嘉宁还晕呼着呢,想也不想就答道:“回世子,这些首饰有陪嫁有新添的。如今刚刚得了新的妆奁盒,所以妾整理一下。” 周彦虽然不懂女人的这些东西,但总分得清金银哪个贵贱。他按捺住心中火气,让姚嘉宁坐下说话。姚嘉宁谢了坐之后更是心花怒放了。之前未出阁的时候她就幻想有一天自己可以和周彦在自己屋子里,一人捧着一杯茶慢慢说话,看来这都要实现了啊! 要说这世上什么人最可怜?有人会说四肢不全者;有人会说家境贫寒者;有人会说父母双亡者;还有人会说无有子嗣者;其实这话都对,无非都是痴心妄想者。 四肢不全者盼健全;家境贫寒者盼暴富;父母双亡者盼温暖;无有子嗣者盼儿女;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些遗憾并不可怜,可怜的是痴心妄想者到最后的走火入魔。 君不见四肢不全者众多,奋发图强者有,接受现状者有,也有那少数心理不平歇斯底里的; 君不见家境贫寒者众多,勤劳致富者有,拮据度日者有,也有那少数眼红妒忌仇富变态的; 而这些少数心态崩溃之人,若苍天真的赐予他们健康和财富,怕也没法抚平那已经扭曲的心;反而会让他们小心翼翼如惊弓之鸟,只活自己世界里,看任何人都像是窃贼。 这种人最可怜,世人皆有心,或红或黑或平常心,而这种人的心却是病态不得见人的。 比如现在的姚嘉宁。 她渴望名利又渴望夫君风度翩翩还渴望夫妻情深,之前在外面装腔作势做出一副周彦很疼她的样子,其实她心中最是明白,周彦心中压根没她; 如今周彦果然来她房间了,她反而做不出以往在外面那样惺惺作态的对周彦言语自然,她甚至出气都小心翼翼,怕自己声音大了惊醒这个梦。 姚嘉宁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终于挂上了如平常一般的笑容问道:“世子,这边的茶可用的习惯?” 周彦也看出来了面前这个女子的小心翼翼,他倒是有些诧异。这个姚姨娘在外面最是不要面皮,从开始算计自己故意往自己身上摔到后来在外面做出一副深受自己喜爱的模样,如今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是看起来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了。 周彦的心头火稍微淡了一些,他猜想也许姚嘉宁是被别人利用了。但是该问的总归还是要问。想了一下,周彦问道:“如今你在豫郡王府,每月份例多少?” 姚嘉宁忙答道:“回世子,妾每月份例三两。” 周彦点点头,又从首饰盒里随意拿起一支簪子说道:“这簪子是你的陪嫁么?” 姚嘉宁抬头看了下,是一只蓝宝点翠累丝赤金蝴蝶团簪,这可是她前几日刚刚买回来的。她回道:“这支簪子是时下最流行的,是妾身前几日刚刚买的。” 姚嘉宁不知道周彦为什么突然聊起了家长里短,但是她是乐意配合的。周彦放下这只簪子,又拿起一支嵌红宝缠枝金步摇晃了晃道:“有意思。” 饶是周彦再不懂珠宝首饰,这一上手也都摸出来了这都是新的。周彦放下步摇问道:“每月三两的份例,买首饰不太够吧。” 姚嘉宁心中一喜,定是自己前几日陪着周彦在救济会出出进进的打扮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改变,这是关心自己的银子够不够买首饰呢!当然要说不够了!! 姚嘉宁回道:“如今的首饰越来越贵,世子刚刚拿起的步摇要四十五两,那支簪子也要三十多两,随意添两件首饰就要消耗上百两银子。月例只有三两,定是不够的。” 看着周彦挑眉,她忙又道:“如今妾少不了在外面走动,为了装点门面总归是要买一些新的首饰。还好妾有嫁妆,这些首饰到也不费什么。” 周彦看了她一眼,喊了一声周五。 周五进来了,周彦便交代:“与姚姨娘对个账,进府之后添置的衣服首饰单子拿过来,哪有让姨娘用自己嫁妆买衣服的道理。”想了想又道:“此事不必外传,莫要让母亲那边知道。” 第211章 迷茫的周彦(二更) 姚嘉宁听说周彦让周五去核算账单且不让郡王妃知道,就知道这周彦是要私下给自己补贴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为了进郡王府的种种不堪都值得。 周彦见事情交代完毕了,便起身要走。 姚嘉宁突然十分感动,紧走两步双手环上周彦的腰低声啜泣道:“周郎,有你这番心意,妾身死也值了。” 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传来,周彦皱了皱眉看了看腰上那双白嫩的手,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楚逸芊一手拿帕子捂脸时候露出的纤纤细指,他有些不耐的拍开姚嘉宁的手道:“姚姨娘不必如此。将单子交给周五便是。”说罢便大步出了屋子。 姚嘉宁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心中豪情万丈。如今周彦已经愿意进她屋子了,且还那么温柔小意的关心她月例多少,连自己用嫁妆买首饰都不舍得,看来等自己及笄之后获得周彦宠爱是没什么问题了。 她自在那边感慨,周五已经让白蕊拿了一些账单要出门了,姚嘉宁突然觉得扬眉吐气的时候就不必再忍,忙又唤住周五道:“之前刚进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些茶具。郡王妃身边的清莹姑娘让我将银两赔给了府中管家,也有一份清单,劳烦周五给世子带去吧。” 周五接过清单神情莫测,这个姚姨娘还真是小家子气。难道还指望周彦为了她与郡王妃争执不成?不过这话不该他说,他对姚嘉宁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周五走了之后,姚嘉宁又想,左右是要让周彦报账,不如多报一些。查点了一遍看看有没有漏报的,又列出了自己最近出去喝茶和逛集市的一些清单,有没有的谁知道呢?反正周彦愿意宠她,此时不给自己争取等什么时候?或许周彦看了自己日常开销之后会与郡王妃说给自己长月例也说不定。毕竟每个月三两银子够做什么用? 整理好之后,便又让白蕊跑了一趟把单子交给了周五。 周彦看着桌面上的清单冷冷的就笑了,最近两三个月,他这个姨娘可是出手阔绰啊。买首饰、置衣物的钱加起来就两千五百多两了。各种步摇簪子新买了二十余支,手镯也有五六对,还有红珊瑚一匣,珍珠一匣;衣服新做了十几套,绣鞋新做了七八双;且都是玲珑阁和锦绣坊的精品;加上那些打碎的瓷器和那些零零碎碎的吃茶点心费用,加起来竟然就三千三百多两的花销。 周彦倒是不记得姚嘉宁有多少嫁妆了,不过去郡王妃那边走一趟便也知道了,虽然自己不能直接去看嫁妆单子,但与母亲聊聊天套套话应该也能知道个大概。 豫郡王妃不知道自己儿子为什么这用完晚膳又来了,让清莹给他倒茶他也不喝。只是说,晚膳用的多了,想陪母亲走走消消食。 郡王妃以为自己儿子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才来黏着母亲,心中一片柔软。自家儿子愿意与自己亲近谁不 第212章 豫郡王 思来想去,周彦夜不能寐。 直到天色微微亮,他才叹了口气,叫了周五进来。自己再如何也容不得外人算计,他让周五去查探一下姚嘉宁还有多少银票。 周五很疑惑,自己主子怎么就和姚姨娘的嫁妆干上了呢?只不过主子下了令,他只能服从。 周五走了之后,周彦让外面小厮进来伺候自己洗漱更衣,去了郡王爷的院子。 自从郡王爷受伤之后性情就大变了。 之前与豫郡王妃伉俪情深,受伤之后就不肯再与王妃同房;虽然不同房却是每日都会让长随去关注郡王妃的吃饭和休息;郡王妃开始也哭过劝过后来见郡王爷只是独居但是对自己还是关照有加便也就不再强求了。 之前对周彦是疼爱有加,受伤之后反而疏离了起来不肯再与周彦亲近;只不过对周彦的学业还是非常关心;周彦开始也接受不了自己父亲的严苛,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或许这是父亲换了一种方式来疼爱自己吧。 如今自己迷茫不解,还是不由自主的去奔向了郡王爷的院子,希望从父亲那边得到一些答案。 周彦进院子的时候,豫郡王正在院子里坐着。他一身宝蓝色云纹长衫,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对着一盘棋局静默。 豫郡王周盛纶身材高大,长眉入鬓,早些年也是随着宣宗出生入死之人;年青的郡王爷带着一身英气却也带着几分杀气,如今虽是年过四旬,但因为受伤之后常年在家休养,许是久不见血到底温和了他的面貌,看着端是俊朗,只是眉目间淡淡的郁气让整个人有些阴沉。 听到周彦进来了,他抬了抬眼,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便是示意周彦坐下了。 周彦坐下之后也看了看桌面上的棋局,这盘棋局势不明,白子循规蹈矩布局完善却暂时没有相逼之意,黑子看起来很是随意,到处都有一点都不守规矩却也牵制了白子左翼势力。 周彦皱了皱眉,下棋最是考验耐心,如今自己心不静看着黑子那不讲规矩就心烦哪还有心思与之对弈?他撇开了目光,不在看棋盘。 豫郡王抬头看了看他,道:“彦初为何心浮气躁?” 周彦听到父亲问话,心中便一阵委屈。虽然少年郎有自己的骄傲,但是总会有需要倾诉和需要父亲抚慰的时候。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平静的开口道:“父亲,彦初很是迷茫。” 周盛纶很是意外,抬头看了一眼周彦道:“何出此言?” 周彦情绪落寞的低声道:“父亲与母亲给了儿子高贵的出身和良好的教育,儿子也勤勉进学,丝毫不敢懈怠;如今总算不辱父母亲教诲,不是那京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只是...” 他抬眼看了眼父亲道:“父亲让儿子帮衬离郡王,那离郡王行事无状性格暴戾,不管敛财还是结党都十分张狂,丝毫不顾忌外人,儿子虽然听命父亲帮衬于他,很多事情却是不愿做的。” 周盛纶闻言一愣,倒也没打断周彦。周彦继续道:“儿子不愿帮他违法乱纪害人性命,又不愿忤逆父命,便挑着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做了。” 见周盛纶并未生气,周彦抬头道:“可是父亲,儿子觉得很迷茫。这算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忠还是奸?” 周盛纶看着周彦眼中的一片孺慕和崇拜之情,叹口气道:“忠或者奸由谁来判别?好人坏人又谁来鉴定?”周彦一时未能作答,周盛纶道:“姜尚辅佐周文王,于纣王来说,便是奸臣反贼,于文王来说,便是忠良之臣。”周彦不语。 周盛纶继续道:“有一男子父亲早亡,母亲被地主霸占,历尽折磨后学了一身本事。专杀那欺男霸女的地主员外;被官府抓住判了极刑。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是好人,对于那死了夫君的地主员外的家眷来说他便是坏人。” 周彦继续沉默。周盛纶看着他道:“周昀离的事情,是之前丽妃帮过为父,为父曾许诺她要护着离郡王。你做的也没错,护着他不代表要帮他杀人放火。” 周彦听完心情好了一些,又问道:“父亲,府中好似有些不宁...” 周盛纶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府中之事皆有你母亲做主,有何不宁与你母亲去说。” 周彦急了:“若这事母亲无法处理呢?” 周盛纶不置可否的看着他。周彦低下头道:“儿子并非对母亲不敬。只是儿子如今也要弱冠,想保护父亲和母亲。” 周盛纶看着这个儿子忽的就笑了。 谁都不知道他为何性情大变。当年救驾的时候别人只当他伤了腿,其实他伤了男人-根-本。当时的乱贼恨他挡驾,几刀都抽在了自己大腿部,从那之后自己就算是半个阉人了。宣宗当时让太医圈禁给他治疗,等他伤好之后宣宗便将太医灭了口。 如今知道此事的就只有宣宗和自己。不亲近郡王妃是怕王妃知道又伤心又伤了自己男人自尊,那段时间自己伤口发脓总有异味所以不肯亲近周彦,日复一日这十年便如此熬了过来。 周盛纶其实是有些恨的,恨自己当时为何要去救宣宗。连带宣宗的赏赐他都觉得这是用自己命根子换来的,更不想日日去上朝见到龙椅上那位,那位是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最阴私的秘密。 至于周昀离如何他自是心中有数的,他甚至变态的想过,若是周昀离即位这大周迟早会完。却没想到自己儿子如今被自己连累的如此迷茫。 甚至北魏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凑到自己面前来的探子他都没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如何宣宗都会给豫郡王府留条活路,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自己默默承受这种痛苦,让宣宗处处顺心如意呢? 周盛纶笑自己因为这点扭曲的心理差点毁了自己心爱的夫人和儿子。他可以护住夫人与儿子性命安全,却从未曾考虑过,夫人和儿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也会脆弱也会迷茫也会胆怯,即使他告诉他们未来如何都会平安富贵,又能如何? 那些温情和安全感他们都没有享受过,而最该给予他们安全感的自己在这些年又做了些什么呢? 周彦看着父亲大笑有些赧然,父亲一定在笑自己不自量力吧! 周盛纶笑出了眼泪,良久他才问道:“彦初,你想做好人还是坏人?” 周彦摇头:“彦初不知。”刚刚一口一个儿子,如今又成了彦初。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没有长大。周盛纶想了想道:“先辩是非再学做人吧。” 周彦站起来对周盛纶行礼道:“谨记父亲教诲。” 周盛纶笑了笑道:“说说吧,府中如何不宁?” 周彦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好似经过刚刚那场大笑父亲眉目中的郁气都没有了。 第213章 为父则柔(二更) 周彦好久没有与父亲说过这么多话了,心情大好的将赵欢那日说的和自己最近查到的姚嘉宁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周盛纶认真的听着,不时的让人来添茶,等周彦说完了,周盛纶才眼中含笑的问道:“原来彦初也 第214章 是梦是真? 楚逸芊听到这个信儿的时候就有刹那的愣神。豫郡王今年不过刚过四十,再过十几年也不过五十多岁,有周盛纶在前世的兵部尚书李亦帆肯定不会出头了,若要在周盛纶眼皮子下面通敌倒是不太容易了,哪怕是别人陷害他通敌也没那么轻巧。 好似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呢?好像是从自己不嫁周彦开始。若无意外,今年自己及笄之后就嫁给周彦了,而如今与自己定亲的人却是赵欢,今生断与周彦无关了。 前世也有旱灾和雪灾;前世大嫂二嫂也是今生这二人;前世没有周雁萧没有娶蒋婉容;这是自己努力做出的改变呢还是本来就应该是如此发展的? 前世与今生重重叠叠的交错在了一起,楚逸芊只觉得自己进了迷雾,重重迷烟让她第一次对自己那场重生是梦还是真有了困惑。 不过不论如何,如今北魏异动确实是真的。楚逸芊敛了心神,索性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如今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姚嘉宁背后是什么人?那北魏公主真的 第215章 云蒙山(二更) 三个姑娘难得一同出门,且出的是远门。少不了就是一路走一路玩,看到什么都稀奇;赵欢和冯云亭自然也不会坏了她们兴致,所以一路脚程就走的慢了一些。 第一日晚上他们刚刚住店安顿好,就听到外面又有人来了。 楚逸芊正在楼上客房与冯曼文和林如雪在房间清点今日买来的小玩意,就听到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要住店。那声音好像是周彦身边的周五? 楚逸芊凝神听了一下,果然后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中有周彦,居然还有姚嘉宁?楚逸芊听到了,其他二人自然也听到了。 冯曼文兴冲冲的站起来道:“那姚姨娘也来了!”楚逸芊和林如雪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这个冯曼文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热闹,尤其是看那姚嘉宁扭扭捏捏的演戏。 冯曼文扯了扯两人道:“我们下去看看吧!”说罢便率先出了客房。 果然楼下站着的是周彦和姚嘉宁,旁边居然还有清莹? 楚逸芊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虽然赵欢自打正月之后就没有夜入将军府了,但是还是会隔两日给楚逸芊传信。赵欢说过他曾提醒过周彦,如今清莹来恐怕也是被郡王府当做诱饵了。 下面赵欢他们已经在互相寒暄了,只说也是去慈云观上香,清莹是替郡王妃出面去添香油钱的,楚逸芊等人还没来得及下楼,那厢已经客套完了,周彦与姚嘉宁正要抬腿上楼。 姚嘉宁看到楚逸芊三人正要做作的“惊喜遇见”,楚逸芊已经掉脸回房了。只剩林如雪和她们打了个不冷不热的招呼。 进了房间之后冯曼文好奇的问楚逸芊为何不相互见礼,楚逸芊道:“本就因着心绪不宁才打算去走走,没想到出了门还要遇到他们,谁耐烦应付。”惹得冯曼文一阵好笑。 楚逸芊说的是真话,本就是因为看不透她们背后的诡计,她才心绪不宁的打算出来散散心,接过这姚嘉宁还又缠上来了,还带着清莹。就算是将计就计她也烦了,一点都不想应付。自己好好的日子就因着他们的龌龊阴私整的每日都筹谋算计,时间久了谁会不怨恨? 是夜,赵欢的门被轻轻的扣了两下,赵欢已经等了很久了,听到敲门便打开了房门。 周彦一个闪身进来了。赵欢笑呵呵道:“世子深夜来访有何贵干?”周彦撇了撇嘴:“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赵欢闻言也不恼道:“世子带着美妾游山玩水,却为何半夜敲响在下的门?在下房里可没有如花美眷。” 周彦闻言心中一堵,却还是闷闷的开口了:“上次承少堡主提点,彦初稍加留意便发现后面指使姚嘉宁的人正是母亲身边的侍女。”赵欢不置可否的笑笑。周彦心中更堵了:“想来你早也知道了,如今也不过是看我笑话。” 赵欢闻言道:“这话可就严重了。早知道是早知道了,如今你来我倒真没看笑话。最起码知道不是受你指使。”周彦嗤笑一声道:“前日姚嘉宁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信儿,说你们要去云蒙山,求我带她去上香。我晾了她半日便允了,母亲只说姚嘉宁行事不够端庄,让清莹跟着提点。” 赵欢又不置可否的笑了:“豫郡王府后宅之事,欢实在不敢兴趣。” 周彦叹口气:“罢了,这几日姚嘉宁和那清莹也许就会有些动作,我来提醒你都警醒一点。”黑暗中看着赵欢的桃花眼熠熠发光好似不甚在意,周彦的火气终于上来了:“我知道她们没法奈何你,可楚逸芊和冯姑娘林姑娘呢?后宅女子手段最是让人防不胜防,你还是去提个醒比较稳妥。” 赵欢这才收起面上略带嘲讽的微笑,郑重道:“那是自然。” 要说周彦也是一个能干之人,只不过之前做事不太尽心。如今郡王爷好了,自己也没有那么迷茫了,做起事情来也上心了许多,更何况这个姚姨娘和清莹也许一不小心就能将郡王府拖入泥潭。 如今他只是想查出清莹背后之人,抓到之后便扔给父亲去交给皇上处理吧。至于将军府的事情,他胳膊不够长管不到,也没资格管。如今过来提醒赵欢,是怕冯曼文或者林如雪出事。确切来说,是怕林如雪出事。楚逸芊有赵欢护着,冯曼文身边有冯云亭,这最容易被他们拿住做胁迫的人怕目前就是林如雪了。 第二日一早,姑娘们都洗漱停当继续上马车赶路了。 她们下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豫郡王府的人,便自顾自的用起了早膳。他们用完早膳即将离开的时候,姚嘉宁他们才缓缓下楼来。 姚嘉宁又要过来行礼,赵欢已经在马上了,挥了挥手道:“都在外面,不必多礼。周世子,欢先走一步。”说罢一行人便复又上路了。 周彦他们用完早膳再收拾停当出发的时候,赵欢等人已经走出去了三十多里。 到了云蒙山下的时候,已经午时,众人在山下随便用了些饭,便又继续上山了。 刚刚下过雨的山路不能疾行,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楚逸芊这是第一次上云蒙山,一时兴起便掀起了两面遮挡的窗帘,三人慢慢的赏起山景来。 外面雨似停未停,一丝丝地,飘落在世间,在周围的青山中,仿佛这细细的雨丝也是绿的,从苍穹中软软地洒下,林子的泥土夹杂着清新的气味,草叶慢慢地探头,在树根,在灌木丛,安静地蔓延着不为人知的浅绿,像淡淡的水粉。 山间的树木被春风摇醒,睁开睡眼,张开了柔嫩的臂膀,扭着腰肢。一阵微风吹过花儿们翩翩起舞。 走到半山腰,就看到淙淙流动的一条小溪,愈发湍急秀丽起来。山路缓行,却也趣味无穷,到了山上已经是申时过半了。 慈云观已经得了信儿,因着有三位贵家小姐,所以门口有两个坤道出来迎接。客房早已经安排好,众人便各自回房安顿了。 楚逸芊让月鹿和青枝去收拾行李,自己带着月燕到了后山赏景。 站在山顶看那远处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落了晚霞的天边。 静谧的山林总会让人忘记一切忧愁,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这里了。 楚逸芊忽然觉得天地是万物的旅舍,而人只不过沧海一粟的匆匆过客。 赵欢站在她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那个一身碧绿色裙衫的女子窈窕挺拔的身影,晚霞打在她身上,仿若林中仙子,在她身边高声说话都是亵渎轻慢。 第216章 人之情 赵欢本想上去说话,青蛟附耳说了几句话,他看了看远处的楚逸芊,便匆匆离开。 楚逸芊站在山顶,背后是慈云观,面前是仿若仙境的山中美景,心中却不能平静。 第一次她对如今的生活如此不甘如此烦躁。第一世她懵懵懂懂,虽然只活了二十五六岁,周彦对她不冷不热,她却没什么可抱怨的,或许这就是无知者的幸福吧。 这一世她本就是想着能依着前世的记忆,躲开一些既定的坎坷和灾难护住家人;没想到还收获了她前世心心念念想要的爱情;得知前世自己也被这个人深深的爱着她是非常感动和珍惜的;而前世那个好像没作什么大恶却也推波助澜将自己一双儿女推入火坑的周彦今生好像也有了很大改观;林如雪这辈子没有进了豫郡王府最后死的不明不白,蒋婉容也因着她的刻意牵线与三皇子有了一段姻缘,甚至因着记忆还帮着关中百姓在天灾之中尽可能的存活了许多。 若没有重生这一世,她不过是将军府的一个掌上明珠,和其他大家贵族的闺秀一样,享尽府中长辈宠爱,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如今她做了这么多事情被越来越多的人重视和尊重,按理说她应该开心和自豪,但是现在她并没有一点点感觉。 尤其是知道北魏公主的事情之后,她更是胸中戾气翻滚不能释怀。 楚逸芊头一次翻出了恨意,就因为一己私欲,便可以让张壁古堡上下几百人惨赴黄泉;让自己忠君爱国的父亲和兄长病的病残的残;让自己一双儿女一个郁郁不得志,另一个远嫁番邦去和亲;都说君权神授,自己一家为何要背负这些灾难?只因为看自己不顺眼?又或者因为父亲和哥哥在其位谋其政的镇守边疆? 昨日见了那阴魂不散的姚嘉宁和清莹更是激发了她心中的滔天怒火,自己不过是出来散散心,也值得这么步步紧逼?又听大嫂说如今那个北魏公主也要路过此处,她实在是不想忍也不愿忍了。 之前她一直光风霁月的没有将前尘旧事放在心上原来也只是还未事到临头,如今仇人马上相见,而那些计算又要针对自己重新开始的时候,怕是对于修行之人也算是一道劫难,更何况楚逸芊只是凡人?且也算是顺风顺水了两世的将军府嫡长女? 楚逸芊紧握双拳,连指甲掐到肉里都没有察觉。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动了杀心。若之前还觉得姚嘉宁有些可怜,如今就觉得是活该了;至于那个什么公主,她必定不会让她舒服半分,哪怕是言语上,她都不会让步。 若说娇宠跋扈,谁能比得上风头无两的嘉敏县主? 若说天生丽质,谁又比得上明媚娇艳的将军府嫡长女?楚逸芊知道自己颜色好,之前并未当回事,京中贵女哪个长得难看?如今却觉得,这容貌姣好是一回事,通身气度又是一回事。做了十几年的世子妃,掌管郡王府中馈七年,每月进宫一次,这贵族宗妇的气度放在钟灵毓秀的少女身上,岂是一般女子可比的? 楚逸芊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很虚伪,什么保护将军府,什么协助赵欢;自己都不能保护自己,还需要大哥二哥乃至怀孕的大嫂担心,那些话岂不是很幼稚? 记得刚刚重生的时候,她活的那般恣意妄为,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仗着年纪小,也常常童言无忌的说出自己喜好,随着年龄增长,她慢慢的又开始适应这个世界,开始跟着各种规矩礼法走同样的人生轨迹,这重生与不重生又有何不同? 本就是重生一世,若别人阻碍了自己生活,自己又何必伪善的缩在爱护自己之人背后?若不能当面对付背后小人,而是指使亲人爱人去为自己出头,自己与小人又有何异?越想越觉得憋屈,胸中恨意翻滚,眼珠竟都开始微微发红。 慈云观中悠扬的钟声传来,一声声钟声将楚逸芊神志拉回。 楚逸芊猛然惊醒,自己这是怎么了?又想起自己本来就是来这里拜王诩先师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苦笑。自己连情绪都控制不住,又怎么能对抗未来的种种阴邪? 楚逸芊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书中的《权篇》中有云:“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捭阖策》自己日夜研读,却还未入门。这倒是也正常,这本书纵横精妙,若是背下来就能理解,那世间很多人都可以飞升做神仙了。如今因为情绪异动能想起书中经典,或许还有一些机会? 楚逸芊摇了摇头,似乎想把纷乱的思绪摇出去,转身回房。 打开匣中的《捭阖策》她决定今日起先不看其他的篇章,只研读《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217章 慈云观(二更) 楚逸芊一遍又一遍的诵读,道最后只是喃喃自语的背诵道:“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楚逸芊合上书本,这本书博大精深,自己掌握不论许多。这几句话虽然只是提点了几句如何与人进言,其实是让自己先观人后出言。而言多类事多变句箴言自己也牢牢记住了。要开口说话之前,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之后种种说法,只要记得自己初衷想来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吧。 楚逸芊知道自己还未入门,只希望日后实践之后再去领悟了。 忽而,她又自笑了。这本书社会纵横、自然地理、宇宙天地玄妙;其才无所不窥,诸门无所不入,六道无所不破,众学无所不通,自己研读多日非但没有入门,连心胸都没有扩展半分,还真是辱没了圣贤书,白白辜负了大嫂对自己的一番栽培之意! 既然想学习书中精妙实践于世,必先扩展胸襟不拘小节,虽然不可一蹴而就,但慢慢开始转变总是要的。 正在楚逸芊暗下决心的时候,外面月鹿的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刚刚青枝说来请小姐用膳,小姐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不急,如今戌时了,奔波了一日若再不用晚膳总是对身体无益的。 楚逸芊这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让月鹿将温着的斋饭端了进来。月鹿道:“观中条件不比外边,小姐且将就用些。”一边说一边给楚逸芊盛了一些粥,楚逸芊一勺入口只觉得口舌生香,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粥?” 月鹿道:“观中斋饭已经用完了,这是观主给小姐特意备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粥。”楚逸芊蹙眉:“观主?”月鹿忙解释道:“慈云观与少堡主缘分颇深,许是少堡主与观主打了招呼吧。” 原来是赵欢安排的,楚逸芊点点头没有再问,继续用膳。用完膳之后,她又问道:“那豫郡王府的马车可来了?”月鹿道:“申末便到了,小姐那时候在后山观景,故未曾听到。” 楚逸芊颔首,便让她把桌子收拾了,又叫月燕和青枝便进来伺候她洗漱了。 楚逸芊问道:“青枝,赵欢与这慈云观怎么结的缘?” 虽然这三人都是赵欢的人,但青枝是跟着赵欢最久的,月燕和月鹿之前一直在堡内,刚能出山便到了楚逸芊身边,是以赵欢一些事情她们却是不知道的。 青枝正在将脸盆里面兑热水,闻言一愣:“奴婢也不甚清楚。”楚逸芊看了看她的眼神不似隐瞒不报,便随意的点点头,青枝又道:“不如小姐明日问问少堡主。” 楚逸芊刚要答话,外面嗤笑一声,帘子一撩就进来一个人道:“何事要问我?莫要等明日了。”正是赵欢。楚逸芊撇了撇嘴道:“时辰已晚,你来作甚?” 赵欢打量了一下楚逸芊,这小姑娘好似和往日不同了,好似更加落落大方不惊不躁了,若是往日他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小姑娘可能就要恼了,本来他也是要过来逗弄一下小姑娘,好看她又羞又恼的样子,怎么这样子倒是不同以往了?难道这山中景色怡人让她放开了胸襟? 不得不说,少堡主又真相了。只不过让楚逸芊放开胸襟的也并非山景。 看到小姑娘还在竖眉看着自己,赵欢忙低咳一声道:“我来给你送明日仪程。”楚逸芊点点头,示意他放桌上。赵欢放下册子倒也不着急走,掀袍便坐了下来。 楚逸芊又挑了挑眉:“还有何事?”赵欢心道:“果然变了,若往常这就该赶我出去了?” 他却不知,楚逸芊现在也是强自镇定,既然要心胸开阔之后对抗那些未知风险,必先要淡然处事,若连目前小事都不能应付,日后如何应对他人? 赵欢失笑的问道:“不是说有事要问我?” 楚逸芊没让月鹿和青枝出去,只让月鹿去倒茶,自己也放下刚刚拿起准备净面的帕子,转身坐到桌旁:“无甚大事,随口一问而已。” 赵欢道:“芊芊所问之事,欢定知无不言。”楚逸芊问道:“你与那观主好似很熟悉?” 赵欢笑了,灯下看美人果真越看越美,尤其这个妖孽的笑。纵是楚逸芊在灯下看过多少次如今也还是微微有些脸红。 赵欢道:“十年前慈云观一位道长得罪了贵人被污蔑为匪盗,慈云观被官兵围剿险遭大难。观主如微道长恰好云游不在,我打此路过便帮他们躲过了这场劫难。” 楚逸芊笑了:“又是周昀离做的孽?”赵欢无奈的笑道:“瞒不过芊芊。正是那周昀离。”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话,赵欢又提点了一些明日仪程需要注意的地方便回房了。 第二日卯时,楚逸芊便起来了,今日她只着了一身素袍头上只簪了两支玉簪固定发型,便随着来引领的坤道去正殿了。 开始的时候人不多,只有特意前来祭拜的不过百人,过了巳时之后,外面人就多了起来,但进来跟着仪程祭拜的却寥寥无几,更多的则是游人来观礼,上香,然后去后山观景。 那些观内的道童倒也不嫌众人嘻嘻哈哈不尊敬,只是笑眯眯的不停的引领着这些人看热闹的去看热闹的地方,上香的发散香,去后山的就指一下后山的路。后山有几处陡峭的地方还小心的挂了木牌,也有道童在旁边守着,让游人莫要摔下山去。 楚逸芊跟着仪程走完刚过午时,踏出正殿的她看到此景有些好笑,便随手扯住一个引着明显就是刚从后山上游玩回来的几个妇人准备去过斋的坤道问道:“她们为何今日前来不祭拜?” 那坤道看着楚逸芊行了个拱手礼道:“慈悲,慈悲。祭拜者、上香者、游玩者皆为善信。”说罢便又抱歉的点了点头,就又引着那些妇人去斋堂了。 楚逸芊心中一动,这位道长所说“皆为善信”便是佛法中说的“无差别心”吧。她做花瓶的时候听了好多年佛法,对道教倒是知之甚少。但她也进过不少寺院,大多信众进了寺院都是规规矩矩的知礼守法,倒是很少有这么随心所欲的,想来是这些道长不曾约束吧。 她正打算也去斋堂过斋,一个小道童过来给她行了一礼,说观主有请。 第218章 如微道长 楚逸芊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忙整理了一下上午祭拜已经有些皱褶的衣裙,又让身后的月燕帮她整理了一下簪子和头发,这才规矩的跟在道童身后一起去了。 那道童好似不走直线,带着她们左走几步右走几步,没几步便到了楚逸芊没见过的一间屋子前面,恭敬的行礼道:“师父,嘉敏县主来了。” 没等答话,门口的布帘被掀起,出来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健朗男子。说看不出年龄,是因为这人看起来好似三十多岁,长相倒是与旁人无异,好似扔到人中马上就寻不出来了,但那双眼睛包含的睿智和慈悲让人觉得此人好似已经活了六七十岁。 楚逸芊见之前本以为这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长,亦或是那衣袂飘飘的修真美郎君,一时存了不少好奇心,在与道长对视后她心中只剩敬畏,恭敬的屈膝行礼:“楚氏逸芊见过道长。”那道长呵呵笑道:“不必多礼,进来吧。” 之前的道童自带着月燕去旁边喝茶了,楚逸芊抬腿进了屋内。 这房间倒是与一般书房无异,只是中间有几个架子,上面放满了罐子,房间内飘着淡淡的药香。中间是张八仙桌,赵欢已经坐在桌边喝茶了。 看到楚逸芊进来,赵欢便笑道:“如微道长与我乃是故交。” 如微道长看了看楚逸芊又看了看赵欢便呵呵笑了:“原来如此,本该如此啊!”说罢便笑呵呵的给楚逸芊道了一杯茶。 楚逸芊听到如微道长的话便知道,这道长定然是勘破了自己和赵欢重生的事情,心下对这道长更是尊敬,端起茶杯便道了一句谢,便不敢再多言。 虽然那妙音法师也知道自己来历,但因着早先就认识的缘法,她倒是不太恐惧,如今又被这素昧平生的道长一眼看破,她通身都有些不自在。 如微道长笑呵呵的看着她,也没有出言安抚,只是问道:“素闻嘉敏县主聪慧过人,不知今日贫道可否考你一考?” 楚逸芊忙坐正道:“外人瞎传,逸芊断不敢言聪慧过人。道长要问什么便尽管问吧。” 赵欢看楚逸芊这么紧张噗嗤的笑了,还是不熟啊。楚逸芊知道他是让自己放松,可她就是紧张,好似见了学中师长一般局促。 如微笑眯眯的问道:“县主可知贫道为何自称如微?” 这个问题楚逸芊昨日就想过了,如今如微道长这么一问,她的紧张倒是消散了不少,恭敬回道:“昨日听到道长道号,逸芊便稍微猜测了一下,只是不知对错,若有怠慢还请道长原谅则个。”如微道长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她,楚逸芊看出了他眼中的鼓励,心下放松了几分。 “原本逸芊以为道长乃是自谦,这三千世界中人如微尘,提醒自己修道之人莫忘初心,如微尘,知微尘,佛法有云:以若干微尘。成阿修罗身。天身。以若干微尘成。皆悉了知。”说道这里,楚逸芊抬头看看依旧笑眯眯的如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赵欢倒是笑出了声,自家小姑娘还真是可爱,当着道长的面说道号出自佛经,还如此一脸坦然。 如微笑眯眯道:“小友念过佛经?这是《华严经》吧。佛经众多,小友念过还能记住且能从两个字就引申出佛经,果然是聪慧过人。不过小友说的是原本以为,现在又如何以为?” 楚逸芊觉得道长对她亲近了许多,称呼都从“县主”变成了“小友”,看来刚刚说的那些说法没有让他不悦,当下又放松了不少。听到如微道长问后来如何以为,她又继续回道:“今日祭拜王诩先师圣诞之后,看到观内游人如织,而道童不耐其烦的指引各归其位,有些游人问起一些典故,那些道长甚至不耐其烦的为他们讲解,完全没有道长该有的样子,逸芊斗胆随手问了一句,那道长说‘皆为善信’,逸芊便知自己错了。” 这下不仅是赵欢,如微道长也哈哈大笑起来:“小友认为道长该是何样子?”楚逸芊赧然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逸芊之前对道教了解不多,更是未曾与道长接触过。便以为应该与那佛教的比丘、比丘尼差不多,话不多说,庄严肃静。” 赵欢一愣,这小姑娘还真是敢说,谁说人家道长不庄严不肃静了?楚逸芊好似也反应过来了,马上道:“逸芊不是说道长不庄严不肃静,只是觉得他们好似更平易近人,更让人容易接受,生亲近心。”赵欢咂舌,这小姑娘居然也学会溜须拍马了?生生把之前的口误给圆回来了? 楚逸芊也不再纠结之前口误,只是继续道:“见过观中道长与游人相处方式之后,逸芊便反思之前是自己井底观天了,能传下《捭阖策》这样入世为雄出世为仙的宗教,修道之人自然也不会是那种高高在上视世人为微臣,让自己入微尘去证道的道长。” 这话说的有些拗口,楚逸芊不知道自己说清楚了没有,便抬头看了看如微道长,只见那道长略微有些激动道:“你知道《捭阖策》?”得,这“小友”直接成了“你”,看来自己真的没触犯道长。 楚逸芊点头:“机缘巧合,得到一本,只不过逸芊愚钝,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背下来之后慢慢领悟。”说完她再次把话题拉回了道号,继续说道:“逸芊觉得道长道号应来自一首诗。” 如微道长目光闪烁,问道:“哪一首?” 楚逸芊道:“露如微霰下前池,月过回塘万竹悲。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 如微道长哈哈大笑:“妙啊!小丫头果然是个妙人!”见楚逸芊茶杯已空,又伸手替楚逸芊斟了一杯茶道:“许多人以为贫道是自谦,小丫头是唯二明白贫道道号意思之人啊!如今与两位知己同座,岂能光喝酒水?” 说罢便哈哈大笑的出门让小道童去备饭食酒水了。 再转回来就对楚逸芊指着赵欢道:“另一个猜出意思来的,便是这赵家小子。只不过这小子倒是没有你这风骨,非说贫道年轻时候定是那悲春伤秋之人,才取了这么个酸溜溜的名字。”楚逸芊看着赵欢,如此毒舌,倒是他一贯风格。 赵欢见小姑娘看她,忙露出一口白牙对小姑娘谄媚的笑了笑。 如微道长见他如此狗腿,本想打趣两句,又看了看面前的小丫头,终究没驳他面子。 倒是小姑娘有些不愿意了,楚逸芊撇撇嘴道:“诗人伤春悲秋写下的诗不代表道长看到的诗也是风花雪月。道长看到的应该是繁华过尽,世事无常吧。” 说罢便用麋鹿一般赤诚的眼神看着如微,好像在说:“我说的对不对?” 如微轻叹一声:“无常是佛教用语,我们道教修的是今生。贫道当时只是觉得福祸相依,露如微霰下前池,看似露死实则化水而生。至于后面的诗句,倒是与道号无关了。” 楚逸芊听完之后沉默片刻道:“皆为善信?” 第219章 皆为善信(二更) 如微道长倒是没有接茬,只是哈哈笑了几声,又问楚逸芊对《捭阖策》的理解。 楚逸芊再次赧然的低头不好意思作答,旁边当了很久空气的赵欢终于不耐道:“芊芊年岁尚小,看不懂也是正常。” 如微道长摇头道:“楚家丫头聪慧过人,对事对物认知也过人。这书若是旁人参不透倒也正常,这丫头参不透只不过是入门不当,若不点拨一下倒是耽误了一颗好苗子。” 楚逸芊忙站起来想说拜师的话,如微道长摆了摆手道:“丫头身负功德金光,想来前世也有大因缘之人为你积了不少功德,你的因果我背不了。”楚逸芊有些愣怔,这话她是一句都听不懂了。赵欢笑着解释道:“道教收徒与佛教不同。弟子的因果业障要师父一同背负。” 楚逸芊疑惑了一下问道:“那功德金光应该对道长是祥瑞之物吧?”如微道:“功德金光乃常年行善积德积累的祥瑞执起,得功德金光者神鬼莫有不敬,邪祟不得靠近,若入轮回则福泽深厚,此生无忧。” 楚逸芊点了点头道:“那对道长是有益的,为何道长不肯收我为徒?” 如微没想到楚逸芊问功德金光是以为对自己不利,听罢便笑了:“你这丫头倒是心思单纯。功德金光是你的,贫道要他作甚?”想了想又道:“贪图他人功德挪为己用乃是修道大忌。”看了看楚逸芊还要说话,他无奈的笑了。这小丫头还真是执着,看来自己今日还是得把话说明白了才是。 如微想了想又道:“除了功德金光,你重生也许还与二十八星宿有些渊源。既然借力于星宿,便要承担起一分责任。所以机缘巧合你才能得到《捭阖策》,虽然你不必去做那朝廷重臣,但不久之后许是就要牵扯一些江山社稷的事情了。” 楚逸芊看了看赵欢,她从没考虑过自己为什么可以重生,如今如微道长又说到了星宿,那定然就与赵欢脱不了干系了,难道是他摆了阵法让自己重生的? 不过现在倒也不着急弄明白这个,“这牵扯江山社稷会怎样?是不是不久之后便会有战争?”她急急的问道。 如微道长笑了:“将来之事变数太多,贫道也不好多言。只不过若你精心应对,便可免去一场战争,便又是一场大功德。” 楚逸芊越听越迷糊了,她只知道或许自己将要面对的那些尔虞我诈是一分责任,也隐隐约约知道,或许因为自己的出现,战争可以避免。 楚逸芊还有些不明白的是什么功德金光,且是前世?前世自己生前倒是经常去救助善堂,遇到天灾也确实捐财捐物开粥棚了,但是甚为世家宗妇,大多都会这么做。只不过自己做的比较有诚意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吧?且自己行善也不过几年,不到二十六便身死后就在花瓶里混日子,哪有什么能力去积德? 她还想问问那功德金光的事情,如微道长却不愿再深谈了,赵欢也扯了其他话题,楚逸芊觉得赵欢一定知情,罢了,等日后再问问赵欢吧。 小道童这时候已经将膳食准备好端了进来,想起刚刚小道童带他们进来的路,楚逸芊好奇的问道:“道长,刚刚这位小师父带我们进来的时候为什么左边几步右边几步?还有您这间屋子好像就在正殿不远的地方,为何我没看到过?” 如微乐呵呵道:“总有些夫人小姐让贫道为他们求姻缘求儿子,贫道既不是月老又不是注生娘娘,哪能有什么办法?就只好用了这奇门遁甲之术躲避一二。” 楚逸芊越来越觉得这个道长着实有趣,见饭菜摆好,她也不敢多言了,心想着等用完膳再好好与道长聊聊。 没想到这道长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饭一边与他俩说话,说到尽兴还与赵欢连饮三杯,楚逸芊觉得这样的道长真好,传说中的奇门遁甲在他嘴里不过是为了躲避信徒的妄念妄求,勘破自己之后还会有功德金光也还不肯贪功,这样的人真的让人肃然起敬呐! 饭毕小道童又送来三杯消食茶,楚逸芊忙亲手接过,双手奉上。如微道长略一顿便接过茶,又对楚逸芊道:“虽我不能收你为徒,但指点你读书倒是可以的。” 楚逸芊大喜,当下就要留在山上。如微道长看了看赵欢,笑道:“后日贫道与你们一同下山,京中赵欢给贫道誊了一座宅子,丫头到时候来那里寻我便是。” 楚逸芊连声应了,又坐了一会,便与赵欢一同离开了。 楚逸芊有一肚子话要问赵欢,也不管还在外面,便一边走一边说起,赵欢苦笑着对楚逸芊道:“现在不是时候,此间事了,我定当如实告诉芊芊。芊芊莫要心急可好?” 楚逸芊想了想道:“其他事情便也算了,那重生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赵欢作答,远远的就听到冯曼文的声音:“芊姐姐!” 楚逸芊忙应了一声,快走两步迎上去。 因着祭拜时间太早,冯曼文起不来,林如雪又没什么兴趣,所以她俩自然是睡到天亮才起来,醒来见楚逸芊还在殿内祭拜便去后山玩了,这会已经未时了,冯曼文中午斋饭没有吃饱,便过来寻楚逸芊去外面卖小吃的地方逛逛。 昨日外面还没什么小摊,今日就已经沿着山路摆了不少了。大多是挑着担子来的,有卖汤圆的、卖馄饨的、还有提着筐卖点心烧饼的;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卖山货的、卖花的;还有人摆了一张桌子,上面号称是拿到观里开过光的文房四宝的; 这俨然一个小集市!楚逸芊回头看了一眼道观,不过五十米便是一个集市,如此吵吵嚷嚷这些道长倒也不嫌弃。楚逸芊甚至还看到有个坤道蹲在那卖山货的摊子上面挑选木耳。楚逸芊摇头笑笑,心道:“皆为善信”这句话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姚嘉宁那让人厌烦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道观的道长道姑倒也够随意的,上午里面闹哄哄的,他们不说赶出去也就罢了,还给引路;下午这离道观这么近就这么多小摊,他们还跑出来买东西,太不成体统!” 姚嘉宁刚说完,好似清莹的声音接到:“到是如此!说起庄严还是要说佛教,不过佛教也不会纵容比丘和比丘尼居于一所寺庙!” 那坤道听到此话放下手中木耳,站起来转过身笑眯眯的对姚嘉宁和清莹做了个拱手礼道:“慈悲,慈悲。贫道并非此观常住,每年三月二十六师兄这边女香客众多,贫道便与众弟子一起来帮忙安置。贫道并不住在观中,如今与弟子住在后山竹屋。”赫然就是上午与楚逸芊说话那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这么笑呵呵的解释了,姚嘉宁也没傻到在道观门口骂道姑。便随手摆了摆道:“我们也只不过好奇而已。” 那坤道笑眯眯的又拱了拱手,便继续转身去捡木耳了。 第220章 修道之人 楚逸芊朝姚嘉宁身后看了看,果然是没有周彦跟着。若是周彦在边上早该训斥了。大家世族怎么能让府中人在外面如此轻佻行事?那个清莹不知为何要出言相讥? 楚逸芊快走两步,到了二人身边道:“佛教与道教虽不同,但都是教人向善,姚姨娘和清莹姑娘若是不懂便少说两句,何苦口出恶言?” 冯曼文也跟了上来:“什么庄严不庄严?如来佛祖和三清爷爷自是宝相庄严的,如今寺院里和道观里都不过是些徒子徒孙,没有成道之前都是凡人,从何说起庄不庄严?” 因着刚刚姚嘉宁和清莹出言相讥,周围已经有些人对二人不满了,只不过见这二人穿着绫罗,姚嘉宁脑袋上又一堆闪瞎人眼的红宝石,身后还有四个护卫便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许是哪家府中贵人,有些不满也没敢替那道姑出头。 如今听到楚逸芊和冯曼文这么说,周边的人便随声附和起来。 林如雪也走了过来,看样子对姚嘉宁也有些不满,不过她倒是没有开口,只是粗了蹙眉站到了冯曼文旁边。姚嘉宁其实听到楚逸芊说话就有些后悔了,要知道楚逸芊就在附近,她也不会乱说话啊,楚逸芊最 第221章 走水了 冯云亭听赵欢说晚上要戒备严一些就粗了蹙眉,冯熙平是文臣,冯云亭虽然有武师从小教他强身健体却不算是真正的学过武,若真有什么事情自己能保证体力跑还行,别提什么对抗更别提保护其他人了。 只是今天带着妹妹他们出来,他无论如何也是要豁出命去保护她们的。越想他就越坚定,抬头对赵欢道:“好,听你吩咐。”因着这些年交情颇好,所以他们私下也不会少堡主冯公子的客气,直接你我相称。 赵欢看他一脸舍身取义的样子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今日我在就定能护你们周全。只不过我看今日的事情倒是不像行刺,可能是后宅阴私之计。” 刚刚周彦和他简单说了几句,一个是清莹有异心,再一个是跟着姚嘉宁和清莹的四个护卫之一叫曹伟的身上有些异香,他猜测是迷药。今日他们来回跟着姚嘉宁走来走去,又去上香又去爬山,都出了一身汗,许是在香炉那边温度比较高,所以药味散发出来了。 周彦知道这迷药定不是给自己准备的,那自然就是给楚逸芊了。而他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去保护楚逸芊,就只能将这点异常告知赵欢了。 清莹有异心的事情赵欢早知道,可迷药的事情赵欢倒是没有想到。赵欢知道这次姚嘉宁和清莹跟来肯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除了明面上的侍卫之外,他还带了十个暗卫暗中保护。人来人往的地方对方应该想的是偷袭,这些人手够用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龌龊的法子! 赵欢与冯云亭商议之后,便开始安排了。 道观客房有限,且来道观小住的也不是图奢侈享受来的,所以说是小院子,其实就是用竹子做篱笆隔离开的一个正房一个偏房,主子住正房,随行住偏房。 楚逸芊和林如雪冯曼文的院子是挨着的,中间隔了一个院子是姚嘉宁的院子,而男客在另一面,离得较远。 楚逸芊从前面逛完之后就又去寻如微道长了,在那边用了晚膳才回来。青枝不知何故将一盆水洒在了被褥上,楚逸芊只好去了旁边的院子。那个院子本来有一个员外夫人在住,到了下午说晚上这边蚊虫叮咬受不了,便下山到镇子上去住了,这才腾出房间。 楚逸芊淡淡的听着青枝交代,嘴角微扬。罢,赵欢不愿让她知道就当不知道吧。 不过这件事情,她不会袖手旁观。既然知道自己善良宽容也无法躲过厄运,那就索性厮杀到底吧。到底是楚凤崎的女儿,虽然没练成武功身法,但绝不会胆怯怕事。 是夜,一条黑影摸进了“楚逸芊”的院子,自打那人进去之后,楚逸芊就出来了,青枝给她搬了椅子放在两个院子相隔的竹子篱笆后面,楚逸芊一身月牙白的素袍坐在椅子上,惬意的喝着茶,好似因为茶水甘甜,她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睛却不离开那边。 听到里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和一个女子的低声呜咽,她扬起来的嘴角忽然又抿成直线,茶也不喝了,递给了旁边月燕,忽的站了起来;周身冷气让身边伺候的月燕一愣,过了片刻,楚逸芊头也没回道:“放。” 青枝低低应了一声便一个闪身不见了。再过一会,“楚逸芊”的院子便起了火。楚逸芊扭头看向月燕,月燕被她眼中的恨意和怒火惊了一下,马上回神道:“走水了!” 赵欢和冯云亭本就在这附近,他们只是想着等姚嘉宁呼喊着让人来“捉女干”的时候冲进去,没想到那屋子忽然起了火,赵欢怎么能不认识自己下属的身影?那分明就是青枝啊!看来自家小姑娘知道了,而且很生气,赵欢无奈的摇了摇头。 冯云亭被这惊变吓了一跳,虽然看着那火势不大,但旁边就是冯曼文和真正的楚逸芊住着的地方,万一火势蔓延过去就糟了。他刚要冲出去,赵欢拦了一下:“再等等。” 月燕和青枝的大喊惊动了旁边几个院子的女眷,一个个出来查看都是惊慌失措的,有一些甚至衣衫不整,那边也有值夜的小道童,听说这边走水了,立马带着人来救火。 等道童带着人来了,看着姚嘉宁也冲出来跑到“楚逸芊”院子门口了,赵欢才低低说了一声:“走吧。” 姚嘉宁心中得意急了,如今楚逸芊名节已毁,看她今后还怎么得意?什么少堡主什么世子,谁会要这样一个被侍卫侮辱的女人?就算是将军府嫡长女嘉敏县主又怎样?之后嫁给一个侍卫,还不如自己做个姨娘呢! 越想越开心,姚嘉宁差点没笑出来,她忙用帕子盖着下半张脸假装急哭了的冲到“楚逸芊”院子里,一边小跑着前行一边大声的哭喊着:“芊表姐!芊表姐!你没事吧!”她倒是真的很急切,却是急着看笑话。 楚逸芊身后的月燕不知道却哪儿了,现在是月鹿在旁边伺候楚逸芊套了一件外衫,楚逸芊听到姚嘉宁的哭嚎,“呵呵”的笑了出来。这个好表妹对自己还真是好啊! 穿好衣服,她让月鹿将自己的头发简单梳拢了一下,好像是刚刚从榻上起来来不及梳头的样子,又心情很好的往手上套了个血玉的镯子,这才对月鹿说:“走吧。” 姚嘉宁这时候已经进了院子,不顾旁人阻拦就推开了正房的房门,然后好像受了什么惊似的大叫一声:“啊!!你是谁!!!!你这禽兽!!谁允许你进芊表姐房间的!!” 旁边已经来了不少帮忙的人,也有不少丫鬟婆子帮自家夫人小姐来查探消息,听到姚嘉宁这么一叫,便知事有蹊跷;虽然都是后宅之人,但事不关己她们宁愿没有看到,听到这嚎哭声之后,便纷纷一顿不想往前一步。 只是房门打开,大家不进门也能看得分明,床上赫然有两人,一人身形健壮显然是男的,另一个在靠里的位置,看不到人影,但既然是“楚逸芊”的院子,想来应该就是嘉敏县主了吧。 姚嘉宁好似受了很大的刺激,不停的扑打着床上的男人,一边打一边骂:“好你个曹伟!你区区一个豫郡王府的侍卫竟然敢肖想芊表姐!她可是堂堂的嘉敏县主!是张壁古堡少堡主未过门的妻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你还我芊表姐清白!!” 外面的人听的皆是惊呆了,里面的人竟然是豫郡王府的侍卫!听姚嘉宁的话,那人已经成事了?凭嘉敏县主的身份定不是私下相会,可能是那侍卫见色起义用了什么手段吧!可惜了嘉敏县主! 这时候冯曼文和林如雪也来了,站在院子里倒是一步没上前,只是大声喝道:“姚姨娘你够了!里面是谁还不好说!莫要毁了县主清誉!”林如雪也开口道:“劳烦众位帮忙,将二人先抬出来。” 姚嘉宁还在没命的哭嚎:“你们两个算什么好朋友!芊表姐衣冠不整你就要让别人挪动她,是何居心!” 这时门外穿来一声轻笑:“本县主怎么就衣冠不整了?姚姨娘,哭丧也要找准坟头才是啊。” 第222章 县主发威 众人回头一看,那穿着淡黄色罩衫里面一件月白色长裙如月下仙子一般的不是嘉敏县主楚逸芊是谁? 不对啊,既然楚逸芊在这里,那房间里面的是谁? 楚逸芊此刻心中怒火滔天,好一个表妹!自己虽然与她不对盘,但放眼看去,谁家没个不对付的表姐表妹?怎么到了她这里就遇到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货!虽然赵欢安排得当,但是她一想到姚嘉宁用那样龌龊的方式毁了自己就觉得一阵心寒一阵后怕。 此刻的楚逸芊玉面含霜柳眉倒立,这次她一定要与姚嘉宁彻底撇清干系!谁知道之后自己会不会再被她用什么手段让自己万劫不复!不仅自己要撇清,将军府,姚府也要撇清! 姚嘉宁正期期艾艾哭的高兴,听到外面传来楚逸芊的声音一愣,不是姚嘉宁?那是谁? 楚逸芊继续道:“不是说要让人抬出来么!本县主今儿倒要看看,是谁在道观里面鬼混!”打小的教育让她此时骂人都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不过这么生气的发威倒是今生头一次。 这一发威把跟前的人都吓了一跳,这个平时总是笑盈盈的姑娘到底是将军府的嫡女,生起气来气场全开,让这一院子的人不敢抬头直视。就连后来跟过来的赵欢和冯云亭都吓了一跳,赵欢知道小姑娘会生气,没想到会生这么大的气。转念又一想,这毕竟是事关小姑娘一辈子的大事,虽然被他避开了,但是作为苦主本身来说确实是没办法和他一样心平气和的玩心机。想到这里,赵欢有些自责,他只想着避开祸事,却没想过小姑娘的心情如何。 那边月燕和青枝已经将屋里的两人拖出来扔到了院子里,怕污了其他姑娘的眼,扔出来之前每人拿衣服遮挡了一下,扔出来之后又给二人盖了一床被子;做完这些便一左一右站到了两人身边,怕二人突然暴起伤人。 楚逸芊道:“男的是谁?”青枝看了一眼道:“好像是这两日跟随姚姨娘的郡王府侍卫。”姚嘉宁这会被事情的突然转变弄懵了,一时没有说话,楚逸芊几步走到姚嘉宁跟前厉声问道:“这男的你可认得?”姚嘉宁嗫嚅道:“认得,是郡王府的二等侍卫,叫曹伟的。” 楚逸芊呵呵一笑,又问月燕:“女的是谁?”月燕扒拉了一下脑袋道:“也是豫郡王府的,那个叫清莹的。” 楚逸芊喝道:“今日房中被褥潮湿,本县主临时换房间的事情左右院子都知道,没想到被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钻了空子,跑到这空屋来私会。如今姚姨娘又来损我清誉。那我倒要问问了,我将军府到底如何得罪了豫郡王府?让你们这般处心积虑的陷害与我!!” 姚嘉宁早吓的不敢说话了,闻讯赶来的周彦听到这句话也是一阵头痛。他给赵欢安排好了,但是看如今这样子赵欢是没有告知楚逸芊的,自己要怎么解释才能撇清干系? 周彦黑着脸进了院子问道:“如何走的水?”青枝上前两步福了一福道:“奴婢刚刚查探了一下,好似床边的油灯引着了床幔走的水。” 好好的油灯怎么会引着床幔?那就不知道床上的人在做什么了,可能动作太大了才让床幔靠近了油灯吧!旁边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周彦皱了皱眉又问道:“这二人怎么昏过去了?”青枝还要回答,楚逸芊不干了:“周世子,你这是在审我将军府的人?好大的脸面!”虽然知道这事情许是与周彦无干,但楚逸芊就是迁怒了,而且不打算接受任何解释。 周彦被楚逸芊呛的面红耳赤又有些无奈,只好放柔了语气:“麻烦这位姑娘告知,这二人怎么昏过去了?”月燕这时候站出来福了一福道:“是奴婢打晕的。”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也太彪悍了吧!月燕又解释道:“刚刚小姐吩咐救人,奴婢进门看到二人正在...”说道这里月燕脸红了一红,跳过去继续道:“奴婢怕那男子慌乱之下站起身来,便打昏了才扑的水。” 原来如此! 一个十几岁的丫鬟猛的看到这些确实是难为她了,更何况里面正在行不轨之事的二人突然看到有人进来定然会衣衫不整的站起来,这丫鬟为了救火救人把人打昏了倒也正常; 至于月燕为何会武?大家贵族的公子小姐身边都有几个有些身手的下人,更何况是将军府的婢子,会武倒也不甚奇怪。 楚逸芊见事情清晰了,质问周彦:“我且问你,我将军府可曾得罪过豫郡王府?” “未曾。” “楚氏逸芊可曾得罪过周世子?” “未曾。” “那你郡王府的侍女和侍卫偷欢为何要污蔑到我头上?” 周彦被这连连逼问弄的面红耳赤,稍微镇定了一下便道:“此事是郡王府御下不严,连累了县主,等事实查明之后,彦初定当登门赔罪。” 周彦说罢边看了赵欢一眼,他之前多介意赵欢与楚逸芊走的近,如今就多希望赵欢能帮他解围;毕竟被一群女眷和各府下人围在院子当中实在太难看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赵欢现在可不敢多说,小姑娘发怒了,自己等下都不知道要怎么哄才行呢,现在哪儿还敢上去拱火? 楚逸芊冷哼一声:“那我在将军府等着郡王府给我一个交代!”这话就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姚嘉宁听到这里彻底慌了,要周彦给楚逸芊登门赔罪还是因为自己而起,这好容易得了几天笑脸的周彦怕是之后就不会再理她了,更别指望带她出门了! 姚嘉宁哭诉道:“芊表姐,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为难世子...”还没等她说完,楚逸芊喝道:“住嘴!本县主当不得你这一声表姐!之前你对本县主不敬,见面不行礼,说话不规矩本县主念在母亲的份上便不与你计较了,日后姚姨娘莫要再坏了规矩!” 这话便是赤裸裸的告诉众人,这亲戚之后她是不肯认了。 姚嘉宁一听更慌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县主息怒啊...嘉宁只是太担心县主了,听到走水便急急赶来,看到屋里的人不动弹以为是县主出了什么不测...” 林如雪已经听明白了,楚逸芊定然是要与姚嘉宁彻底断交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再和她应酬什么了,且今日这事明摆着就是冲着楚逸芊来的,就算做戏她也不愿意与这蛇蝎表妹多说一句了,听到姚嘉宁还死性不改的要狡辩,林如雪的火气也上来了。 林如雪冷冷的开口了:“姚姨娘这话说的真是有趣,今日下午县主屋子里面被褥全湿不得已换房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姚姨娘如此关心表姐怎就不知?就算你不知道,冲进去都不看看是谁就嚎哭什么侍卫肖想你表姐,是怕别人不知道?还是怕别人听不清?” 见姚嘉宁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林如雪冷笑一声又道:“若这事反过来,姚姨娘在里面被人误会,县主应该先遣散众人帮你圆过去之后再做打算吧!” 第223章 赶走了(二更) 这话说的中肯,要是真的是替表姐担心,当下应该先帮着掩盖一二,之后再详细问问。这姚嘉宁自打进了院子就把房门大开,恨不得让众人都来看看自家表姐是如何不知廉耻,别人不来看,她便嗷嗷的哭喊,生怕别人听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冯曼文从事情发生了就气的脸通红,都是千年的狐狸,聊斋肯定讲不通。这起子事情糊弄不了她们,她替楚逸芊生气,这个黑心表妹居然联合外人这么设计自家表姐!如今见林如雪三言两语说明白了事情,看也懒得看姚嘉宁,只是转头对周彦道:“周世子,你家的好姨娘你快带回去吧,日后离我们远一些。我怕旁边死了人她来哭我。” 周彦前面十几二十年的脸都在今天一天丢尽了,听到冯曼文这么说他只是黑着脸,也不能反驳什么。 冯云亭这时候快步走上来道:“曼文,这里不干净,你先陪县主回自己院子里面坐坐,后面的事情哥哥与少堡主自会协助周世子处理。” 冯曼文看了看跪在地下的姚嘉宁啐了一口,过去牵楚逸芊的手要陪她回去。楚逸芊扭头看了看地下还没醒过来的两个人和嘤嘤哭泣的姚嘉宁心中一阵作呕,她强忍怒气对月燕道:“月燕,你留在这里跟着冯公子和少堡主,有什么事情也好日后做个对证。”这就是彻底不相信周彦了。 走了两步到了门口,看到一脸担忧的赵欢,楚逸芊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她扭脸对姚嘉宁道:“本县主说话从来算话。我说了不认你这个表妹,日后定不认你。你是哭是闹是寻死上吊都莫要再登我的门。”转头又看向周彦:“还请周世子管教好自家姨娘,莫要到别人门上哭闹!” 周彦黑着脸应了,等楚逸芊出去之后,各家女眷也都回各自院子了。赵欢让人把小道童送回去,又给小道童赔了好多不是,说明日去给如微道长一个交代,这刚将将的把人都散了。 冯云亭让人给清莹和曹伟泼了两桶水,不管如何,先等人醒了才能审。 清莹幽幽的转醒就觉得头又疼又晕,后脖颈也疼的厉害,且下身也隐隐作痛,这是怎么了?她不是在自己屋里和衣躺着等着事发么?再一抬头,她打了个哆嗦。怎么这么多人!她不由自主的扯了扯盖着的被子,怎么旁边还有一个人?她定睛一看,这不是曹伟么!!! 饶是做了几年探子行事再诡秘小心如今她也镇定不了了,她甩甩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噩梦,却发现头发上都是冷水,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清莹搞清楚状况,周彦冷冷开口了:“清莹,你是我母亲身边得用的丫头,豫郡王府不是那无情无义的府邸,你早过了出府的年龄,每次母亲帮你相看说亲你都推诿,如今却在这道观里面与曹伟做出如此不耻之事。你可对得起豫郡王府!” 清莹这下完全明白了,刚刚自己与曹伟做什么了?不应该是楚逸芊么!!!这下全完了,这怎么和主子交代!且今日这事情过后自己就不能再在豫郡王府蛰伏了,那解药可怎么办!她惶恐的看向周彦,却发现周彦旁边的赵欢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完了....看来这事情是被赵欢发现了,完了...这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了!自己被掉包定然也是赵欢做的...自己暴露了,主子那边应该也会被追查到了。清莹觉得自己被从内而外的恐惧包围了。 清莹一直不说话,姚嘉宁在一边急了,推搡道:“你快说话呀!你怎么跑到这个院子里来了!”现在姚嘉宁还不知道清莹就是那神秘人,之前她刚入府的时候砸碎了东西还是清莹来给的账单,她早就对这个狐假虎威的清莹不满意了,如今见清莹落到自己手里,她恨不得把所有黑锅都抛给清莹。 姚嘉宁撕扯道:“都是你的错!你好好的跑这个院子里来做什么!你若是 第224章 打定主意 第二日周彦身边的人过来通报了一声,说周世子带着二人先行回豫郡王府了,回去查明真相之后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至于将军府那边,则等楚逸芊回京之后再登门赔罪。 如今对外的口径还是如同给如微道长那般,只说是在京中没有机会,侍女与侍卫好容易出了府,便一时情急在道观当中行了这苟且之事。 其实哪儿有人会关心别家的侍女还是侍卫?左不过是在慈云观里玷污了道观清修,再加上一个不知死活就哭嚎的姚嘉宁牵扯了嘉敏县主,这事情才让别人关心一二;如今听说只不过是郡王府的下人,谁还会再多问?哪家没有一些狗血的糟心事,侍卫丫鬟算什么,还有厨房婆子和管事偷偷私通的呢。 这事情也就算一阵风过去了,只是赵欢去找楚逸芊的时候,月燕说她家小姐受惊了,昨晚喝了安神汤,如今还没起来。赵欢心知,得,这次算是得罪狠了。 楚逸芊是挺生气的,生气自己还是不够思维缜密明察秋毫,到如今还是要靠赵欢护着。赵欢又不能时时刻刻守着自己,日后若不小心着了道,那又该如何?越想越后怕,乃至一早上起来心情就很沉闷。 冯曼文和林如雪也不是很开心,自家姐妹被人这样算计,且自己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万一...她们都不敢想! 林如雪闷在房间一晚上没睡着,几个人当中数她沉得住气,饶是如此她也被气狠了。这层层算计都是冲着她们几个来的,没有楚逸芊还有其他人,虽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但肯定就是冲着她们来的,这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太糟糕了,她一点都不 第225章 定魂符(二更) 本就出来的晚,等到他们约定集合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三刻了;在林中又跑又跳又要挖什么菌子野菜,实在是耗尽了这几位姑娘的体力;这时候实在是饿的不行了。 算了算回道观的距离,就现在的体力和阵容可能还要大半个时辰,且回去斋堂肯定也没有斋饭了。几个人一合计,便决定找个有水源的地方烧饭。 山中小溪不少,稍微走了一会就找到了一条小溪,里面还有跳来跳去的小鱼,几个护卫很快就将火生了起来,将猎来的兔子先架在架子上烤,又有两个人回去马车上取了砂锅和碗筷以及一些调料还有稻米来。冯曼文十分好奇,原来他们马车上居然还备着这些啊! 赵欢笑呵呵的解释道,常年在外面奔走,经常会误了投宿的点儿,城门关了难免就要在城外或者山林中熬上两宿,这马车上自然也就常备一些锅碗瓢盆以备不时之需。 跟在赵欢身边的都是常年累月跟着少堡主在外面行走的,而赵欢刚刚说的什么城门关了误了投宿也不过是说说,大多时候他们身负任务是不能进城的,久而久之这打猎烧烤的本事倒是练了出来。不一会,烤兔子的香味就传了过来。 赵欢让人处理了两只野鸡,正在将冯曼文他们挖来的山菌放进去,开始炖鸡。楚逸芊几次要来帮忙都被赵欢拒绝了;楚逸芊也不勉强,索性就坐在小溪旁看冯云亭和冯曼文咋咋呼呼的抓鱼了。 等赵欢的鸡都炖好了,冯家兄妹俩只捞上来两条小鱼,还在楚逸芊的说服下放生了。实在太小了,巴掌大的小鱼还不够一口吃呢。 一行人围着烤好的兔子和炖好的鸡热热闹闹的吃了个半饱,毕竟猎物有限,他们人又多,丫鬟护卫的分分也只够垫个底。不过胜在有趣,几个人也是吃的意犹未尽。留下几个人将刚刚野炊的地方收拾干净,将火灭了,楚逸芊他们就高高兴兴的回道观了。 月燕给坤道送过去野菜和山菌的时候,出来接东西的坤道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几位大小姐还真去摘了,看样子还摘了不少,笑呵呵的接过去之后又送了月燕几道平安符;月燕这才回去复命。 屋里的那位道长听到徒儿回来禀告也忍不住笑了:“这位嘉敏县主倒是有趣。如此,青儿就再走一趟吧,去给她送两道定魂符。” 是夜,那位叫青儿的坤道来到了楚逸芊院子外面,月燕自是认识的,忙请了进去。 青儿进门后只是行了个作揖礼,将师父交代的定魂符交给楚逸芊,便要辞行。楚逸芊忙说:“道长留步,这定魂符有何用处?” 青儿道:“符如其名,安神定魂。防神魂不稳之用。”说罢便再次行礼退了出去。 楚逸芊看着手中折成三角的两道符微微笑了。这世上高人真多,只不过打了两个照面便知道自己来历,特意送来两道,怕是也有赵欢一道吧。 没想到一筐野菜结了这么一个善缘,还真是意外之喜。 楚逸芊让青枝从自己行礼里面找出来两个荷包,将两道符放了进去。本来想明天一早给赵欢,想了想又道:“青枝,你这就去少堡主那边走一趟,将这道定魂符送过去。将刚刚青儿道长送符时说的话一一转述。让他务必符不离身。”青枝拿了符便去寻赵欢了。 赵欢拿到荷包听了青枝的话也笑了,自家小姑娘果然是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青枝之前从未见过这位主子这么温和的笑,一时也不知道该走该留,又过了片刻见这位主子还是不发话的傻笑,青枝忍不住开口道:“符已送到,奴婢回去伺候大小姐了。” 赵欢终于回魂了,开口道:“这荷包是你家小姐亲自绣的么?”青枝回道:“这荷包是平日月圆绣来给小姐放银花生的,小姐出来匆忙,行礼里面没有准备多余的荷包。”她寻思,这主子难道是嫌这荷包不好?忙又补了一句:“小姐也是用的这个,与少堡主手里这个是一对。” 赵欢笑道:“哦?一对?”青枝松了口气,不忍再看主子的傻样,点点头道:“是的,这是月圆特意绣的一对并蒂莲花。一妃色一嫩绿,少堡主手中是嫩绿,小姐手中是妃色。”赵欢点头:“我知道了,你自去吧,好生伺候你家小姐。” 呵呵,恋爱果然让人痴傻。青枝暗自感慨不提。 第二日就要回京了。 一早起来各家丫鬟便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楚逸芊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和那位不知道姓名的坤道去道个别。 去那个竹屋来回要一个半时辰,她可不想让众人等她。是以,刚过卯半她便带着月燕进山了,这样回来也各府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正好与如微道长辞行。 没想到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她就看到那位不知名的坤道在林中习剑了。楚逸芊不敢打扰对方,只是默默的站在那边等着。 那位道长好似察觉到了她们的到来,一个漂亮的剑花收了势,便朝她点了点头。楚逸芊让月燕留在原处,自己快步走上前,恭敬的福了一礼:“多谢道长赐符,今日逸芊便要回京了,特来辞行。”说罢,又从腰上解下来一个荷包,双手呈上:“荷包里的玉佩是当今圣上钦赐的两枚县主玉佩之一,逸芊不知何日才能再见道长,还请道长收下此配。” 那位道长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爽朗的笑了:“如微那老头教你读书,你不送他一枚玉佩?”楚逸芊愣了一下回道:“如微道长有迹可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如微道长不肯收逸芊为徒,逸芊也定不敢忘道长教习之恩。”这话也就是点到为止了,楚逸芊的意思很明白,不管如微道长愿意收徒与否,她都会尽学生责任,之后定会当家中长辈那样孝敬。 楚逸芊继续说道:“不知道长在何处落座,亦不敢问道长道号,将玉佩这等俗物送与道长也不过是逸芊一时奢望,与道长攀个交情。” 那道长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罢,这玉佩我就收着了。”说罢便从楚逸芊手中接过荷包。楚逸芊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又福了一福对道长道:“如此,逸芊便拜别了。只望道长多多珍重。” 那道长点点头道:“去吧。” 楚逸芊转身便走,听到身后那道长说道:“此玉佩内含龙气,又并重生之魂日日佩戴,阴阳之气具足,于修道之人乃难得之宝,你果真要送我?” 楚逸芊回头笑道:“逸芊本还担心这等俗物玷污了道长清修,若如此也不枉逸芊诚心赠礼了。”那坤道笑了笑道:“既如此,你且去吧。” 楚逸芊再次回头向前走去,只听山中传来一声:“贫道白玉真。县主他日有难,可到蜀州青城山寻我。” 楚逸芊回头再看,除了林中风动,哪还有人? 第226章 赵欢怒 楚逸芊拜别了白玉真之后就回去了。至于白道长说的日后有难,那就且等日后再说吧。只是在云蒙山这两日的经历怕是她暂时忘不掉了;先是如微道长同意点拨自己读书;后来又遇到自家表妹的陷害,最后又是白道长的一句承诺;楚逸芊隐隐觉得,很多事情好像刚刚开始。 回到观里,远远的看到在装车,看来他们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楚逸芊没进院子,直接抬腿去了正殿。要走了还是要上柱香再走。楚逸芊上完香,就让小道童带她去找如微道长。她还记得道长曾说要与他们同行去京城,如今去请也是应该。没想到小道童说今日如微道长一早就进山了,说要去找几株草药,留了话让他们先走,他明日晚上也能赶到京城。 楚逸芊是见识过白道长缩地成寸的本事的,想来如微道长的身法了得,只好先回自己院子,等着大家一起出发。 刚过巳时,那边也都整理好了,一行人和来时一样各自上马的上马,坐车的坐车,陆陆续续离开了慈云观。 楚逸芊坐在马车上想着这几日的经历,不由得撩起旁边的小帘,回望慈云观。 太阳刚刚出来,山中清晨惯有的薄雾如今正慢慢散开,慈云观也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偶有的薄雾显得道观如入仙境,门口的几个小道童在与观门口的香客解释着什么,无一不是面带笑意。 冯曼文此时正在拿着两块绿豆糕,一块递给了楚逸芊,一块递给林如雪。见楚逸芊半天没接,便问道:“芊姐姐,在看什么?”楚逸芊回过神来,转头坐好接过冯曼文手中的绿豆糕轻笑:“没看什么,在看慈云观。” 月燕还在马车内伺候,这时候小心翼翼的给三位小姐斟茶。因着马车不比平地,怕来回颠簸洒了出来,所以月燕只是各自斟了半杯,双手挨个奉上。 冯曼文接过去抿了一口:“哎呀,是玫瑰花蜜,芊姐姐,你家月燕真是贴心!”楚逸芊扬了扬嘴角:“那是自然。” 楚逸芊心思还在慈云观和云蒙山上,便没有再聊下去。林如雪见她没有说话,只当她还在纠结姚嘉宁的事情,劝慰道:“芊儿,既然那姚嘉宁已经被带回去了,你就莫要再为此揪心了。” 楚逸芊被打断了思绪,抬眼看到林如雪担忧的眼神道:“那起子小人,还不值当我如此上心。”想了下又问道:“如雪,我之前只是听过佛法,高僧大德也只见过妙音法师。如今见了这慈云观和两位道长,倒是觉得有些不同。” 如雪一顿:“那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呢?”还未等楚逸芊说话,冯曼文便道:“自然是好啊!那些道长多和善啊,不管旁人做什么他们都是笑眯眯的,我看那捐香油钱的时候有个嘴上没把门的还骂骂咧咧说家里老娘就信这个,供了这么多年香油也不见发财,那引领的道童居然没轰他走!还笑眯眯的说什么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要是放在相国寺里,他敢这么说么!” 楚逸芊开口道:“这话就不要说了。佛教也好道教也罢,左不过行事风格不同,何必互相攀比?”林如雪也颔首:“正是如此。”想了想又问楚逸芊:“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楚逸芊笑笑:“就是觉得那日赵欢说的这道教宗派不同,有修仙飞升的,有丹道筑基的,还有捉鬼驱邪的。我也曾听说很多真人是不爱搭理人的,没想到道长如此平易近人。” 林如雪笑笑:“修行法门不同,有出世修行就有入世修行。入世修行者怎么能讨人嫌弃?芊儿那么聪明,怎么这都想不通?”楚逸芊听完自嘲的笑笑,说的也是。 路上一路闲聊,快到午时,赵欢便让人过来传话了,说这路边摊贩多走不快,不若下去逛逛,顺便用了午膳下午再赶路。 因着三月二十六王诩先生圣诞,周边的小摊小贩上山的不少,因着在山上卖不完,这下山之后就在沿途的官道上再卖两日。久而久之,镇子上的商户和小摊贩也在三月二十七、八过来了,形成了一个不是集市的集市。 楚逸芊三人自然同意,冯曼文本来还想着不能去镇子上逛逛有些遗憾呢,如今正好在这里四处看看。 下了马车到前面赶集的地方还有些距离,楚逸芊最后下的马车,刚刚在车上吃了绿豆糕现在有些不太舒服,便与大家说自己在原地喝口热茶缓一缓再走。冯曼文远远的看到有带着猴子卖艺的,便拖着林如雪快走几步,一边走一边对楚逸芊道:“芊姐姐,我们先过去,你快些过来!” 楚逸芊这两日都没怎么搭理赵欢,赵欢看到林如雪和冯曼文在冯云亭和青蛟等人的护卫下走到前面去逛了,立马狗腿的跟在了楚逸芊旁边。 楚逸芊挑了挑眉:“跟着我做甚?” 赵欢道:“自己的夫人自然要自己跟着。”楚逸芊白了他一眼:“做你家夫人就得让人随意构陷?如此说来,这夫人我不做也罢,你另寻他人去吧。” 赵欢忙解释道:“那日我安排的极为妥当,清莹早早便被青蛟吹了迷烟...”还没等他说完,楚逸芊便道:“算了,我不想听。反正你只当我是个蠢的,什么也不告诉我,既然当时不肯告诉我,如今也没有再说的必要了。”说罢便抬腿朝集市走去。 话是这么说,微扬的嘴角倒是泄露了她的心情。赵欢看到有门,更加死乞白赖了。当下也不解释当日怎么回事了,只是跟在楚逸芊旁边一脸赔笑的说着一些逗小姑娘开心的话。 两人在前面,护卫和丫鬟都跟在后面,过了当中这条官道对面就是集市。旁边也有不少小摊贩,为了不影响其他行人赶路,都是在管道下面摆摊,并不碍事。 楚逸芊刚走了一半,就看到远处过来一队马车。 前面开道的好像是大周的地方府衙,后面还跟着二三十辆,一眼竟看不到头。楚逸芊往后站了站,心道等他们过去再走便罢了。 这时候不知道谁挑东西脱了手,一只木头的小枕头骨碌碌的滚到了官道中间。 车夫忙喝住马,后面有人一鞭子将那小枕头抽了出去,这小枕头直朝楚逸芊面门打来,楚逸芊来不及躲避,就见眼前一黑,那小枕头竟然飞到了马车上,且将马车顶砸了个坑。 楚逸芊再回神,才发现自己被赵欢护在了身后,从赵欢身上传来不稳的气息和砰砰的心跳让她感觉赵欢现在好似很生气,且非常非常生气。 第227章 狭路相逢(二更) 赵欢不是好像生气,是真的很生气。这连着两次就在他眼皮子下面差点伤了楚逸芊,让他怎么不生气? 马车被砸了,从车里下来几个人过来交涉。 楚逸芊安抚的拍了拍赵欢的手臂,迈步超前,冷声问道:“刚刚是哪个奴才不长眼,差点伤了本县主??!!”一时间便将县主气势摆了个十足。 远远的林如雪和冯曼文自然也看到了这边情况,此刻也急急的赶了过来。 车上下来的人见还没进京就惹了贵人,一时汗如雨下,忙上前赔罪说清。原来这是前一个州府的护卫队,护送北魏皇子和公主以及贡品进京;刚刚那鞭子却不是他们抽的,是车上另一个北魏的随行护卫出的手。 楚逸芊冷笑一声:“如此,便麻烦大人将那护卫交出来吧。” 那人听完之后两股战战,自己只不过是个七品小官,陪这帮难伺候的北魏人是个苦差,又不得脸还又要讨好这帮大爷,不管进了京城皇上怎么招待他们,但是再各地都是要小心伺候着的,毕竟坏了两国邦交的罪名谁也吃不起。 说是护送进京,其实就是各地州府互相轮替,一方面供给他们吃喝拉撒,另一方面也要看紧了他们别在大周地界上生事,人家想去看看的时候,他们也得寸步不离,且上面下了命令,能不让他们乱走就别让他们乱走。这可不就是个吃力不讨好又受气的活?轮到他们府衙的时候,就将没什么根基的董雷推了出来。 董雷如今是心惊肉跳,一面是京中县主,一面是北魏皇子,他哪个都得罪不起。看来这一趟不仅仅落不下个好,弄个不好还小命不保了!抬头看看那县主,倒是个仙女一般的人儿,都是大周人,应该能庇护自己一二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便求县主借一步说话,将自己的难处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都说了出来。 楚逸芊听完之后到也生了几分同情:“倒是为难你了。你且随我来。” 楚逸芊几步走到官道中,对着董雷道:“本县主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但那北魏护卫如今你却是必须要交给我的。如今若不是少堡主会武,本县主岂不是要当场丧命?若换成一般百姓,又如何躲闪的开?” 周边百姓也都纷纷跟着骂,这也太惊险太过分了,要不是那县主身边有人武艺高强,今日还真的就是血溅当场了。 那北魏护卫许是听到了外面骂声一时也沉不住气了,腾的从马车上便跳了下来。只见那汉子甚高八尺,黝黑的脸,满脸凶相的冲着周边人喊道:“吵吵什么呢!爷爷在此!要不是你们乱扔东西,爷爷怎会动手!” 这一声喊倒是把周边百姓喝住了,半晌没人说话,那汉子又“哈哈”大笑道:“不是要找爷爷算账么!”这没人说话也不是因为害怕,只不过是突然跳出来个与平日所见不同的番邦人,如今见这人如此野蛮嚣张,旁边骂声更大了。 楚逸芊“呵呵”一笑:“我乃皇上钦封的嘉敏县主,明月大将军府嫡长女楚逸芊,祖父乃是大将军楚伯雄,不知道阁下是哪位牌面上的人物,敢做我的爷爷?” 那汉子听完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却嘴下不饶人的继续喊道:“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北魏虎贲军中郎将高海超!” 楚逸芊又“呵呵”一笑:“好个虎贲军中郎将!只不过这是我大周,非你北魏!你在北魏如何鱼肉百姓是你的事,如今有我在,你就休想逃脱大周律法!还不速去京兆尹府投案自首?” 那高海超听闻,朗声大笑:“好你个小女娃娃,口气还不小!想抓你爷爷,且来试试看!” 赵欢早就想出手了,奈何被楚逸芊左一眼右一眼的瞟着,如今这人居然如此张狂,赵欢实在忍耐不住了,刚想迈腿,就听到楚逸芊喝道:“青蛟青枝何在!” 这一嗓子倒是把青蛟吓了一跳,怎么突然被点名了?当下也不多想,更来不及看少主脸色,便朗声行礼道:“属下在”,那边青枝也应了:“奴婢在。” 楚逸芊对着众百姓一拱手道:“好叫大家做个见证,如今北魏虎贲军中郎将高海超在我大周易州云蒙山下行凶伤人,拒不听劝,明月大将军府楚氏逸芊无奈之下请府中护卫帮忙抓捕扭送官府,若他日此人倒打一耙,还请各位乡亲帮忙做个人证!” 众人七嘴八舌道:“县主高义!”“本来就是他不对!”“快带他去见官!”“在我大周地界还想伤大周县主,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县主且去!草民自当一起去看看这狗日的什么下场!” 楚逸芊得了众人保障,便对青蛟青枝发令:“将此人拿下!” 二人得令,合力冲着高海超去了。高海超身形高大,天生神力,确实有几把刷子,架不住青蛟和青枝仗着功法不同,动作快捷伶俐,几十招下来,高海超已经微喘却还没有碰到二人一根毫毛,倒是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二人划了个七七八八,束发也散了。 反应再慢的人也都看出来了,这二人不过是拿他戏耍。高海超气的哇哇直叫,转身跳回马车,从车上拿下来他的兵器,好家伙!居然是一对立瓜! 立瓜其实就是常说的“锤”,制成兵器的锤重量不尽相同,轻的只有几斤,重的可达数十斤。锤的形制很多样,有方头形、长圆形、蒜头形、四棱形、八棱形等,但最常见的是瓜形,所以锤又可以被称为“立瓜“或是“卧瓜“。 此时高海超手中的立瓜柄长七尺,一端为锤,锤为椭圆形,得名因其形状象竖立之瓜。红着眼睛就要冲上前来。 楚逸芊嗤笑一声:“好个中郎将,闹市伤人、寻衅斗殴,你若迷途知返还能回去北魏,若要执迷不悟,这后半生怕就要吃大周的官饭了!” 冯曼文看了半天这时候也缓过神来了,也跟着喝道:“好你个贼人!在大周地界就要守大周规矩!闹市伤人你还得理了!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高海超本来被这个楚逸芊挤兑的已经是十分不耐了,没想到又跑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冲着自己叫骂,这口窝囊气着实就咽不下去了:“你又是何人!怎么也来管爷爷的闲事!” 冯曼文高声喝道:“我爷爷早没了。你这阳间撒泼不够,莫不是还要和亡人抢香烛!”旁边的人被冯曼文这句话逗的大笑,就连楚逸芊脸上也是哭笑不得,这个丫头还真是...泼辣。 高海超继续骂道:“放你娘的屁!谁和死人抢香火!你是什么玩意!敢咒你爷爷!”说罢提着立瓜上前,赵欢伸手一弹,高海超便半跪在地上。 冯云亭忙护在冯曼文身前,月燕也在楚逸芊的指示下一跃到了冯曼文身边,与冯云亭一左一右护住了冯曼文。 还不等冯曼文答话,从后面传来一声满是不悦的声音:“小王的王妃咒你又如何?你是什么玩意?居然敢行刺小王的王妃?” 第228章 二公主尔朱颜 众人转身,只见庆小王爷周诚在马上,面沉如水,一脸的“不高兴别惹我”。 众人忙上前见礼,周边的摊贩等人也忙给小王爷行礼,周诚淡淡道:“起吧。” 那高海超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只是冲着周诚直瞪眼,周诚冷笑一声道:“父王叫我来接北魏皇子与公主入京。小王倒是不知,这北魏的皇族如此大的气性。如此看来,小王不接他们,定也吃不了什么亏。” 他翻身下马走到冯曼文身边道:“日后遇到这种人莫要多话,直接抓捕了便罢了。行刺王妃,这罪可诛九族了。”冯曼文还没从他嘴里的“小王的王妃”这句话反应过来,听周诚又这么说,一时又羞又恼面红耳赤的不知所以。 周诚看着小兔子红了脸也不再逗她,走到楚逸芊身边拱手道:“义妹可有伤到?”楚逸芊苦笑一声:“刚刚那鞭扑面而来,若不是赵欢伸手拦下,怕是义兄七日后就要给逸芊送葬了。” 赵欢此时也上来与周诚拱了拱手从善如流道:“那高海超闹市伤人、寻衅斗殴、刺杀小王妃,此事还请小王爷派人捉拿贼人归案,交于京兆尹府处理。”一边说一边眼神往后面车队一扫,周诚也看出了赵欢意图,沉声道:“应当如此。来人啊!” 这时,从后面马车上面下来两个婢女,走到周诚与赵欢面前齐齐行礼:“见过大周小王爷、少堡主。”周诚没有接茬,赵欢道:“何人婢女?报上名来。” 那二人道:“紫玉紫晶乃北魏二公主尔朱颜身边侍女,特来与小王爷求个情。” 还不等周诚说话,楚逸芊冷冷开口了:“我竟是不知,公主跟前的婢子都能跑到大周小王爷跟前求情了,贵国好大的排场!”二女闻言对视一眼,看像楚逸芊微微屈膝道:“这位姑娘何出此言?” 这话问的刚刚害羞的冯曼文也来不及脸红了,厉声斥道:“还真是好大的排面!你们的人要邀三喝四半天了,惊扰了大周嘉敏县主,作为主子不来道歉,如今倒要假装不知了!怪不得芊姐姐刚刚让这么多乡亲作证呢,想来也是听说过北魏公主这扭捏作态的名声!” 旁边百姓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继续开始议论纷纷。 “原来北魏公主惯会装聋作哑啊!” “可不是么!刚刚吵吵了半天,不信她没听到。” “怪不得县主要我们作证呢!” “可不是么,看来高层的信息就是灵敏,要我遇到可就糟了,完全不知道这么会装啊!” “也别这么说,万一那公主是个聋的呢。” “聋不聋的不知道,许是听不懂人话?” 眼看两拨人就要因为这北魏公主到底是聋还是听不懂吵起来了,那车上终于又下来一人。 楚逸芊也不遮掩,带着挑衅便打量了过去。 那女子身高要比大周女子高出去一头,圆脸高鼻,双目深邃,与大周服侍不尽相同,北魏的裙衫最是显腰身,只见她穿着一件正红百子缂丝掐金收腰交领衫,下面穿着一条郁金色敷彩轻容花裙,中间一条鹅黄色的腰带显得腰身窈窕至极,北魏流行“蔽髻”,非朝廷命妇不得使用,如今这二公主梳着的是飞天髻,上面簪满了珍珠和赤金珠,旁边插了一支百鸟朝凤赤金累丝凤嘴衔珍珠步摇,一支赤金镂空穿枝飞凤牡丹纹步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公主似的,端的是雍容华贵。 北魏的袖子都是广袖,如今这二公主尔朱颜双手端在胸前,正款款向众人走来。围观的小商贩平日难得见贵人颜面,更别说是别国公主,如今这珠光宝气的走一步,头上的步摇就随着晃三晃,乍一见这异域打扮,倒是让众人暂时忘记了议论。 尔朱颜好似很满意自己带来的效果,嘴角微扬,走到周诚等人面前行了个平辈礼道:“尔朱颜见过大周小王爷、少堡主。” 楚逸芊的脸就黑了,这一个两个都不拿自己当人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发作,赵欢回道:“好说。这位是小王爷未来王妃冯姑娘,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明月将军府的嘉敏县主。”便将冯曼文和楚逸芊一一指给了尔朱颜。 尔朱颜神色一顿,眼中划过一丝恼怒,面上倒是也不显的与两位姑娘见了礼。 楚逸芊终于得见这位北魏二公主,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如今只想着在她面前不能失了分寸。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刻薄,默默的背诵了几句捭阖策里面的篇章,才缓缓开口道:“按照大周律法,北魏公主殿下的随从闹市伤人、寻衅斗殴要杖责五十,至于行刺小王妃的事情还要等府衙彻查之后再做定夺。公主可有异议?” 尔朱颜笑道:“既进了大周国界,就按照大周律法。本宫倒也没什么异议。只不过这大周行事倒也癫狂,堂堂小王爷和少堡主在此,居然让一个女子来与本宫沟通,这又是何道理?两国相交已经沦落到县主说话了么?” 赵欢黑着脸道:“公主慎言!你家刁奴伤的便是嘉敏县主,我等亦可作证。小王爷刚刚来到,只看到刁奴行刺,倒是未见他行凶伤人,我家芊芊已经说了,闹市伤人杖责五十,行刺小王妃的事情待察明后再定。公主可听明白了?” 楚逸芊黑着的脸听到“我家芊芊”便稍微缓了一些,听到赵欢说完,她貌似无意的轻扶了一下鬓间的玉钗道:“就是因为两国相交,本县主又是大将军府的嫡长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本县主才没说那奴才是行刺县主,谁料二公主如此咄咄逼人。既如此,今日就撕破脸罢!” 转头就对周诚一拜:“启禀小王爷,北魏虎贲军中郎将高海超行刺本县主在先,未曾得手又行刺小王妃再后,事关两国邦交,兹事体大,还请小王爷即刻移交刑部!” 尔朱颜气的够呛,到底是谁在咄咄相逼!她下来之后只管摆着公主仪态要在赵欢面前闪亮登场,自认大方得体,怎么在别人嘴里就变成咄咄逼人了!!好你个楚逸芊!抢了我的如意郎君不说,还当着这么多贱民如此下我的脸!看来是真留不得你了!! 听到这里她一时没收住眼中的杀意抬头看向楚逸芊道:“好一个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嘉敏县主!!” 楚逸芊看到她眼中的杀意气的发抖,刚要说什么,转念一想也不说了,只是发抖着拽着赵欢衣襟道:“你...你可是要和那刁奴一样行凶么?” 还不等赵欢反应过来,周诚便开口道:“小王在此,谁敢造次!” 冯曼文也站到楚逸芊身前道:“好一个北魏公主!朗朗晴空就要打杀大周嘉敏县主!” 周边商贩和百姓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又是一阵喧哗。 这北魏人还真是野蛮啊!好好一个公主出口就要人性命!世间竟然还有如此野蛮粗暴的女子! 第229章 杖责高海超(二更) 尔朱颜平日在北魏万般荣宠,平日嚣张跋扈惯了,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那些人大多是宫人或者北魏平民,说打杀就打杀,哪儿有过还嘴的时候?如今突然遇到这等情况,还当着赵欢,这气能忍? 自是不能。她恶狠狠的对着旁边众人道:“够了!尔等贱民是不是活腻了!” 尔朱颜这句话说完,这些小商贩更是不干了,你个别国公主在大周地盘上殴打我国的县主不成,现在还要大周平民的性命?这还有天理不? 一时民声鼎沸,做生意的也不做了,逛集市的也不逛了,统统围了上来要个交代。 尔朱颜气的浑身发抖,说话也带了颤音:“少堡主,今日这事您如何说?” 赵欢这时候已经扶住了“瑟瑟发抖”的楚逸芊,冷眼看着尔朱颜道:“庆小王爷在此,这事轮不到赵某置喙。且我家芊芊今日险些丧于公主刁奴之手,赵某觉得杖责五十还是轻了。” 周诚见事情有不可控之态,也凛声道:“来人,将北魏刁奴高海超拿下。杖责五十!”这便是要在众人面前行刑了!且这话一口一个北魏刁奴,倒是赤裸裸的不将所谓的北魏虎贲军放在眼里了! 周诚来的时候就带了王府护卫和京城护卫军来迎北魏皇子,如今这一声令下,自然有人前来拿人。当场便要扒了那高海超的裤子杖责,周诚看了一眼周边众多女眷道:“不用退衫,直接打吧!” 噼哩叭啦五十大板就当着尔朱颜的面打了下来,那尔朱颜气的脸色都变了,当下便直接抬腿返回了马车,上车对紫玉耳语了几句,紫玉便到另一台马车上对三皇子尔朱昊禀明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尔朱昊好似身体不似轻咳了几句道:“既然皇姐都交涉无用,本王就不下去了,免得再丢了北魏颜面。” 紫玉回了尔朱颜,这二公主心中的狂躁更甚,都说中原人狡诈多端,真是诚不欺我也!那个楚逸芊自己调查回来的信息根本不是这样的!不是说为人磊落 第230章 家有二老如有二宝 一夜无话。 因着周边人多,赵欢倒也没有各种寻找机会来接近楚逸芊,只不过每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对楚逸芊体贴入微,连早膳的煮鸡蛋都小心翼翼的帮她剥了壳,看的青蛟青枝等一众明卫暗卫暗自咂舌。原来自家主子也有如此温柔似水的一面啊! 再看看楚逸芊一脸坦然的享受着赵欢的照顾,偶尔还有些挑三拣四的扒开赵欢夹来的菜,一众人又感叹道,看来之后这府中是少夫人最大了。 第二日下午,一行人各自回府不提。 楚逸芊累了几天浑身乏力的紧,再加上外面不方便沐浴,已是五六日没有好好梳洗,匆匆去福安居给祖母母亲请安之后,便回听雪苑沐浴休息了。 周诚那日接到了北魏一行人安置在驿站便回宫复命去了。 御书房里,宣宗和庆王爷以及豫郡王都在,见到周诚回来复旨,宣宗便象征性的问了几句。本来这事情应该交给皇子来做,但宣宗又不想给北魏做脸,才叫宗室中年龄最合适的周诚去接的,不过是个接人而已,能有什么事情?安置在驿站晾几天再说。 周诚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这周家三个堂兄弟脸上就不好看了。宣宗冷笑道:“楚家丫头说的没错,区区一个公主跟前的婢子都能跑到大周小王爷跟前求情了,北魏还真是好大的排面!” 庆王爷周皓轩此刻在想的是,自家儿子什么时候多了王妃?听这意思是冯熙平的嫡女? 豫郡王周盛纶已经知道姚嘉宁和清莹做的事情,如今又听周诚说遇到了北魏公主,便更是笃定清莹清姿定是北魏的人,好大的胆子!如今再不与宣宗摊牌,怕是之后等这一条条线索引到自己身上更难脱身了! 思及此,周盛纶单膝跪地给宣宗请罪,把宣宗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七弟这是何意?”周盛纶在这一支里面排行老七,宣宗幼时便唤他七弟,如今也未改口。 周盛纶低叹一声:“之前臣意志消沉,没有管好豫郡王府,让两个北魏探子入了府。前几日在慈云观,那贼子妄想算计嘉敏县主,犬子及时提醒了赵欢,赵欢这才将事情拦了下来。”宣宗和周皓轩都听的云里雾里,宣宗道:“起来说话。” 周盛纶从地下起来,将赵欢如何提点周彦,周彦如何与自己深谈,父子二人如何与郡王妃一起商议将计就计的事情用最简单的话概述了一遍。 宣宗已经从赵泽元口中得知了各家府上许是有北魏探子的事情,赵泽元父子做事向来稳妥,半个月前就有一份清单名录交到了宣宗手中。他自然知道豫郡王府的清莹清姿嫌疑很大,如今见豫郡王开诚布公的跪地请罪,心中虽然也气他治家不严,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周盛纶两鬓的汗都下来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皇上都已经知道了? 过了盏茶时间,宣宗缓缓开口了:“你之前确实怠慢了一些,之后还需更加谨慎才行。自家府邸怎么能让阿猫阿狗到处撒野?” 这就是不追究的意思了,周盛纶忙跪地谢恩。宣宗让他起来,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庆王爷,又好气又好笑道:“堂兄倒是自在,你便断定你府中没有?”周皓轩还在思量自己儿子小王妃的事情呢,听到宣宗这句话忙肃容道:“家有二老,如有二宝。定然没有。” 宣宗哈哈大笑,这倒也是,有庆老王爷和老王妃在,怕是苍蝇也飞不进庆王府。 过了一会,宣宗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接见北魏公主,也没说如何处置清莹等人,四人也不便多问,便各自行礼告退了。 原计划三日后接见北魏皇子与公主的事情,因着皇上龙体欠安就往后面拖延了。 豫郡王妃的大丫鬟清莹与曹伟被指了婚,发落出府。如今豫郡王妃身边又提起了一个叫绿衣的一等丫鬟顶了清莹之前的位子,与清姿一起服侍左右。 姚嘉宁本以为云蒙山之后周彦会赶自己回家,没想到第二日将清莹处理完了之后,周彦依旧去了她屋子里,沉默的坐了很久。 姚嘉宁实在顶不住压力,便跪在地下求他饶过自己这一次,其实求的时候她自己内心都是绝望的,毕竟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让豫郡王府丢脸了。没想到周彦思忖了半晌后,对她说,御下不严也不能都怪她,只是让她之后好自为之,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姚嘉宁哭的都快傻了,周彦说完这句话便出去了,后面几日都没有再进这个院子一步。但姚嘉宁内心是窃喜的,她觉得周彦心里是有她的,她甚至脑补了一场大剧,觉得为了留下自己周彦与郡王妃都经过了一番抗争,如此想着,心里美滋滋的就忘了之前做出的蠢事。 好像因为自己犯了错,那神秘人也很久没来了。 直到九公主生辰前两日,那神秘人才又出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的声音变了许多。姚嘉宁琢磨许是惹了风寒? 那人这次交代的比较简单,对姚嘉宁说:“趁着这次生辰宴,定要尽力讨好九公主。”说罢轻叩两下窗,姚嘉宁忙把窗支起来一些,就看到一个雕并蒂莲包金箔紫檀木匣,姚嘉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整套的凤尾赤金红蓝宝石头面,直看的她双眼冒光,却不敢伸手去摸。 她咽了咽唾沫对那人道:“九公主生辰宴,嘉宁也是第一次去见公主,如今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衣裙和首饰去赴宴了。不知道贵人是否能再接济一二?” 没想到那人不似平时那么好说话,低声斥道:“之前不是给过你那么多银两了么?最近你的衣服首饰添置的已经够多了。莫要贪心!” 姚嘉宁其实也只是试试看,毕竟自己拿了那么多银子也没做成什么事,就陷害了楚逸芊一次结果还没有成功。刚刚也不过是被这套头面闪了眼,试试看而已。 姚嘉宁心中有些不安,万一自己出不了府,这任务不是又砸了么?想了想又道:“其实嘉宁心中有些没数,前几日刚刚犯下大错,不知道自己那日能不能出府。万一郡王妃不喜,就怕这生辰礼没办法送出去了” 那人顿了一会道:“你且尽管去求郡王妃,你是姚嘉林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九公主是你未来的嫂子,这点情面郡王妃不会不给。” 好像觉得刚刚口气有些不好,那人走之前又说第二日夜里同样时间,给姚嘉宁送来一些首饰。 第二日夜里,那人果然没有食言,依言送来一套赤金蝴蝶头面。虽然面前这套头面上没镶嵌什么宝石,但胜在做工精巧,每只蝴蝶都振翅欲飞似的,这样一套头面在玲珑阁怎么也要五百两以上,姚嘉宁喜不自禁。虽然自己最近也购置了不少首饰,但是整套的头面她还是没有买过的,动辄就是大几百两,她舍不得。 第231章 来都来了(二更) 宣宗还是没有召见北魏来使,庆王府倒是托人去大理寺卿冯熙平府上去探口风了。托的这个中间人就是将军夫人李氏。 冯熙平的夫人姓林,和林如雪的祖父是同宗,林家的家风不错,教导出来的女儿各个知书达理,听了李氏的来意,只说须得和夫君商议,也须得征求女儿同意。好似压根没在意庆王府的门楣似的。 李氏倒也不着急马上拿到答案,第一次登门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要是冯曼文同意了,少不了也是宣宗赐婚。如今这一出也不过是给足了冯熙平面子,更重要的是周诚也不愿意勉强了冯曼文。 转眼就到了九公主生辰的日子。 九公主周清裕之前一直是在宫中居住的,只不过这次生辰是她出阁前最后一个生辰了,她想热闹热闹,便提前一个月就搬到了公主府,一来准备生辰,二来等生辰过了也好将公主府内再修缮一遍。 是以,今日举办生辰宴的地方就是清裕公主府了。 楚逸芊自然是要去的,九公主也给林如雪下了帖子,是以二人约着一起来了; 姚嘉宁也毫无疑问的到了,周彦依旧是骑马先走,姚嘉宁坐着马车随后; 蒋婉容一早就来了,自打进了六部参政就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雁萧也在今日到了; 王燕清也来了,还带着她那个娇滴滴的堂妹王冬宛; 还没回话的冯曼文来了,周诚作为堂兄自然也到了; 除了这些熟人,其他一些想见的不想见的也都来了,包括明珠郡主和北魏二公主尔朱颜还有本应该在禁足期间却执意要来给妹妹过生日的周昀离。 因着是九公主生辰,除了皇亲国戚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男宾,唯一例外可能就是赵欢了。 楚逸芊看着这阵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隐隐感觉自己今天可能要被连环算计,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来都来了,索性见招拆招吧。索性赵欢也在,自己多加小心就好了。 一番寒暄见礼之后,王燕清过来与楚逸芊说话。虽然作为将军府还没过门的媳妇她应该矜持一些,但她也听说了楚逸芊他们在云蒙山的事情;王燕清何其聪慧,稍微一想便知道可能是未来小姑子遭了算计不过对方没有得逞,今日趁着这功夫便来拉着楚逸芊说两句。 王燕清带着心疼的眼神看的楚逸芊心里暖融融的,王燕清拉着她的手道:“芊儿,我可以这么叫你么?”楚逸芊笑了:“当然可以,二嫂。” 王燕清俏脸微红:“芊儿,我知道那云蒙山的事情之后就七上八下的。虽然得知你平安无事,但就怕你心里不舒服,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就和我说说,切莫憋在心里。” 楚逸芊微笑着看着她道:“犯错的不是我,我不会拿别人的错误给自己找不痛快。”想了想二嫂过门之后应该也要面对这些事情,又加了一句:“左右日后都要习惯。我多加小心便是了。” 王燕清看着她眼中充满了不解,稍候又释怀道:“如此也好。你多加小心。”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且自己也没几个月就要大婚了,很多事情等婚后总归也会知道。 楚逸芊看着如此善解人意的二嫂,笑的更加温柔了:“谢谢二嫂。”扫了扫身后,没有那王冬宛的影子,她眉头轻蹙问道:“你那个堂妹呢?” 王燕清道:“刚刚我要和你说话,便留她在前面了。”楚逸芊不是随便问起无关人等的人,难道那个堂妹有什么问题?王燕清突然有些不安:“那堂妹可有不妥?” 楚逸芊回忆了下,接触的太少还没看出来。但她总觉得那个女子眼神躲闪好似藏着什么心思,但目前也没什么证据不好随意乱说,毕竟那是二嫂的堂妹。她想了想道:“且看看吧。”这话没说死,只不过也让王燕清多加注意便罢了。 王燕清点点头,如今知道自己身边也有钉子怎么也没法安稳的坐着和楚逸芊谈心了,两人又随意说了两句话,便各自分开了。王燕清现在要让身边人盯死王冬宛。不管这人是不是钉子,小心无大错。 楚逸芊其实并不太确定王冬宛有什么蹊跷,她只是在王冬宛身上看到了姚嘉宁的影子。因着姚嘉宁的事情,她对这类扮柔弱的远房亲戚表姐表妹都心有余悸,是自己心存芥蒂以偏概全也好,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罢,总归多注意一些是没错的。 不得不说楚逸芊的偏见还是有用的。其实想想也明白,这类女子大多不是庶女就是旁支,既生在离富贵不远的地方,又没办法享受富贵。同宗同族却不同命,眼睁睁的看着被人锦衣玉食,自己只能做陪衬,在这种环境下心性坚定不眼红嫉妒的实在太少了,也更容易被金钱和所谓的名分所利诱。 楚逸芊刚走了没几步,就在垂花门附近“偶遇”了姚嘉宁和其他几个姑娘,看打扮应该是其他府里的庶女,姚嘉宁看到楚逸芊一副想过来亲近又惧怕她的样子,她做出一副想开口又不敢的样子其实是想等着身边的姑娘们询问,只可惜那些庶女不似嫡女那么落落大方,好容易来参加一次公主生辰,又岂会因为一个郡王府的姨娘坏了自己形象? 况且楚逸芊有功名在身,那些女子见了楚逸芊哪怕没有存交好攀附之意也不敢怠慢半分,各个屈膝行礼,只有姚嘉宁瞪着眼睛微张着嘴站在那边,楚逸芊咧嘴笑了一下,柔声道:“各位姐妹起来吧,不必多礼。”便轻飘飘过去了。 还真就是“偶遇”了?姚嘉宁心知若真如此恐怕不能交差,只好厚着脸皮叫:“芊表姐。”楚逸芊回头看了看她,一脸淡漠:“我之前便与你说了,从此之后我没有你这个表妹。今日你如此失礼我念在姨母情面不与你计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姚姨娘之后莫要乱攀亲戚了。”说罢便转身走了。 姚嘉宁气的脸色发白,这楚逸芊还真是!她怎么可以!当众这样羞辱自己!堂堂将军府嫡女连一点教养都没有了么!说好的闺秀风范呢!! 楚逸芊看着姚嘉宁苍白的小脸心中痛快了许多,看来嚣张行事真的是很爽啊。对于一个弃子姨娘,她还真是不想浪费什么精力去应付。等过了九公主生辰宴,将军府和姚府便会与姚嘉宁彻底撇清,且让她再高兴两天吧! 第232章 气人而已 心情甚好的楚逸芊慢悠悠的赏着景儿,没走几步,便过来一个穿着湖色素面妆花褙子嫩绿色百褶裙的丫鬟过来给她行礼:“嘉敏县主,奴婢乃九公主身边二等丫鬟丝竹,公主请县主到前院说话。”楚逸芊看了看来人,刚刚确实从九公主身边见过,便点点头跟着去了。 现在正是上午,周清裕在正厅接待客人。 今日是周清裕的十六岁生辰宴,想着日后嫁了人之后就不能再做少女打扮了,今日又不在宫内,公主诰命服她有的是机会穿,所以她特意穿了一套水红色彩绣牡丹织金锦对襟宫装,配饰也不像往日那么隆重,而是和其他贵族闺秀似的簪了自己喜爱的簪子和步摇,倒是平添了许多少女娇俏。 没想到那北魏二公主尔朱颜今日回来,穿了一套正红色的曳地广袖留仙裙,头上也带了整套的金凤累丝如玉八宝头面,这副公主做派倒把周清裕给比下去三分。这两国外交的事情从来没有小事,传出去保不准就会说北魏公主比大周公主更有风范,可周清裕现在再去换装也不行了,要换也得等开宴时候再去换。 这口窝囊气憋在胸中让周清裕十分不满,陪着说话的蒋婉容看到尔朱颜这副做派再看看周清裕略微有些勉强的笑脸便笑着开口打岔问了一句:“嘉敏县主还没到么?”周清裕马上就明白了这未来的三嫂是给自己找场子来了,马上就派丝竹去请了。 周清裕从上次在得意楼听了楚逸芊痛斥姚嘉林的话之后就一直有了结交之心,也留了几分心思打听这嘉敏县主的喜好,自然也知道了云蒙山的事情和后来在山下与尔朱颜的过往。 今日那北魏公主尔朱颜莫名其妙的带着三皇子来参加她的生辰她心里其实是不喜的,父皇还没接见过北魏来使,这姐弟两个就巴巴的赶到自己府上来,还打扮成这样喧宾夺主的做派,也不知道他们是真不懂规矩还是假不懂规矩。 其实这倒是有些误会尔朱颜了,尔朱颜确实是盛装打扮了一番,但并没有存着艳压周清裕的意思,她身材高挑,穿红色留仙裙最是显得身段妖娆且有仙气,这番装扮也不过是为了赵欢而已,如果她知道自己今日来交好周清裕的打算是因为这一身打扮落空,怕也是会呕出一口老血。 楚逸芊跟着丝竹快步来到了正厅,她抬眼打量了一下主位上的九公主,又好似不经意的看了看右侧首位的尔朱颜,最后冲着蒋婉容笑了笑,便对周清裕屈膝行礼了。 婉容嘴角微扬,不愧是多年的姐妹。 其实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给九公主行过礼说过吉祥话了,不过楚逸芊倒是不介意再说一遍。周清裕笑道:“芊儿刚刚去哪里了?倒是叫蒋家姐姐好找。” 楚逸芊姿势优雅大方的屈膝,对周清裕道:“公主灿若春华,不由得让逸芊想起那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就觉得今日送出的生辰礼不得当了。那些珍珠宝石在如玉的公主面前也不过是些路边石头而已。是以,逸芊刚刚去后面看了看桃花是否开了,好摘两支来献给公主。” 周清裕被她这番话哄得娇笑连连:“这丫头又拿好话哄本宫。”说罢又对众人道:“芊儿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本宫到要问问,你可摘到了?” 楚逸芊一脸苦恼道:“这桃花仙子坐在当中还未发话,那些尘世间的桃树哪敢随意开花?请公主下令,让她们快点开花吧。这都四月初了~” 这番话说的周边的夫人小姐也跟着捂嘴乐了起来。因着今年春寒,往年这时候正在盛开的桃花确实还在抽芽发苞,到了楚逸芊嘴里就变成了是桃花仙子不准,他们便不敢开了?虽然知道这是红果果的拍马,但却让众人叹服。 论拍马,还得嘉敏县主啊! 蒋婉容也拿帕子捂着嘴笑:“芊儿你说实话,刚刚是不是去偷吃蜂蜜了!” 楚逸芊一脸无辜:“婉容姐姐,你是最知道我的。我从不打妄语。平日里见惯了九公主雍容华贵婉若游龙,今日偶然得见这翩若惊鸿的仙子模样,真真是让逸芊觉得尘世间的珠宝玉器都配不上了。倒不如去摘两支桃花给仙子簪上。” 一众女子见她如此不遗余力,更是乐不可支,尔朱颜要是现在还听不出来这话是挤兑自己是用金银堆砌的凡人就真的是枉做公主了。 楚逸芊就差明说了,我们大周的公主穿上诰命服就是游龙,穿上常服就是桃花仙子,世间什么金银首饰对于我们公主来说都配不上,我们公主不开口连桃花都不敢开。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挤兑自己这盛装打扮么?尔朱颜终于后知后据的发现自己今天为了吸引赵欢注意犯了个女人之间的大忌。明明是人家大周公主的生辰宴,自己倒是一身正红精心装扮,要让别人相信自己不是存了攀比之心,怕也是没人信了。 尔朱颜脸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紧紧的扣在扶手上,关节都泛了青白,如今就只希望别人不要关注自己了。楚逸芊余光扫到,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好似刚刚看到她似的给她行了个平辈礼,尔朱颜笑道:“都是熟人,无碍的。”心中却在叫嚣,别和我说话了!找你的其他姐姐妹妹去! 要是如她所愿那就不是楚逸芊了。 楚逸芊好似对她的衣裙很感兴趣,不停的在她身上打量,旁边人也随着楚逸芊的目光打量着尔朱颜,越打量大家的表情就越古怪,尔朱颜实在没办法落落大方的任人观赏了,一边努力告诫自己不要生气,这是大周,一边尽量让语气温和的问道:“嘉敏县主这般看着本殿作甚?” 楚逸芊好似被提醒之后有些羞赧的移开目光,屈膝道:“请北魏公主见谅,嘉敏未曾见过如此...奔放的衣衫,一时有些失仪。” 北魏的女子服饰比大周开放许多,她们的裙衫大多是上面紧窄宽袖半露酥胸,下面是飘逸的长裙,尔朱颜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老半天楚逸芊是盯着自己胸看呢!!她忙低头看了下,今日这条裙子是自己特意挑拣出来的,比平日的要保守许多,即便如此,比起大周女子的服饰来说胸领开的都低了许多,香肩半露,露出了长长的脖颈和胸前少许肌肤。 尔朱颜强自镇定,刚要用民族不同服装不同这样的话来回击楚逸芊不懂尊重他国风俗,就见楚逸芊转过头去给九公主再次行礼了:“清裕公主,嘉敏未曾见过他国服饰,孤陋寡闻有失仪态,还请公主责罚!” 气人而已,谁不会咋的!!! 第233章 虚长几岁(二更) 周清裕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一个侍女那日吃果子,结果发现有半条虫子,当时便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倒是与如今这位北魏公主的面色有的一拼。她努力不让自己笑的那么明显道:“国家不同风俗不同,嘉敏今日确是有些失仪。还不快给北魏公主斟茶谢罪?” 好嘞!楚逸芊从善如流的从旁边一个丫鬟手中接过托盘,恭恭敬敬的送到尔朱颜面前:“北魏公主,刚刚嘉敏多有冒犯,还请公主原谅则个。” 尔朱颜面色僵硬的从托盘上端起茶杯,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微笑:“无妨。” 楚逸芊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道:“还好北魏来的公主姐姐为人敦厚,不然嘉敏今日少不了被九公主责罚了!” 尔朱颜恨不得咬碎一嘴银牙,你夸周清裕时候那妙语连珠的词儿呢?怎么到了我身上就变成了为人敦厚?这是什么夸奖!!! 蒋婉容现在没办法开口说太多,她端起茶杯,优雅的用茶盖撇了撇茶末。林如雪嘴角一抽,出来扮黑脸了。尔朱颜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茶放回托盘,楚逸芊还呆呆的站在原处不动弹,尔朱颜的太阳穴快抽爆了,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林如雪上前一步拉了楚逸芊一把,让她退下。尔朱颜心想,可算来了个有眼力劲的!没想到这“有眼力劲的”转头便低声轻斥楚逸芊道:“还不快坐回去?幸好北魏公主姐姐虚长你几岁,不与你这般小孩子一般见识。日后说话行事可不能如此没有章法!” 神他母亲的虚长几岁! 这低声轻斥的众人都听得到算什么低声? 蒋婉容脸上的笑意更甚,抬头看了一眼周清裕,便笑着说了几句漂亮话收场了。 尔朱颜觉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好好一个公主,让她们三言两语挤兑的就变成了庸俗的穿金戴银的虚长几岁的老女人了? 她眸光闪过几丝冷意,好你一个楚逸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这么着急寻死,今日定让你身败名裂! 没坐了一会,尔朱颜便说要如厕,让人带着去了恭房。她急着去安排后面的事情为自己雪耻,倒是没察觉到后面闪过一道纤细的身影。 尔朱颜在女宾这边丢尽了颜面,男宾那边周昀离也有些举步维艰。 本身今日的男宾就不多,大多都是皇室宗亲,过来过去无非都是自己的兄弟、堂兄弟、还有皇后母族那边的一些表兄弟。 皇后母族那边周昀离是不屑相交的,自家的堂兄弟平日和自己走的近的也就是个周彦,可自打去年被勒令回府反省之后自己就和他关系远了不少,开始周彦还经常去看他,后来因为周昀离布置的一些任务周彦总是不能完成或者不愿完成,周昀离朝周彦发了几次火之后,周彦就更少登门了。 如今这满堂宾客,自己竟然觉得被排斥在外了!看着意气风发的周雁萧,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去年观中大旱,他带头去赈灾,皇后还弄了个什么关中救济会来帮衬他,好死不死的被他们碰到了梁家鸣冤,害的自己亲王位被赦免,好好的亲王变成了郡王; 还有那个脑子不开窍的周诚,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还帮着外人撑腰!平日清冷倨傲,怎么告自己的梁家人就让他那么关注了!端的是一副为民请愿的做派,还不是踩着自己去立个好名声! 周雁萧要大婚了,娶的是礼部尚书的孙女蒋婉容,那姑娘周昀离之前也见过,和楚逸芊素来交好;刚刚听众人朝着周诚恭喜,原来这小子最近也红鸾心动了,相中的居然还是楚逸芊的手帕交;那张壁古堡少堡主赵欢倒也是个牙口好的,楚逸芊那样的硬骨头他也能啃得动! 那楚逸芊也够邪门,身边的好友虽然看起来都是家世清白的清流门派,可这各个都能嫁入高门大户是怎么回事!! 想起那个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楚逸芊周昀离就胸闷又有些兴奋,现在倨傲清高又有何用!等今日过后,看她还不老老实实的帮自己谋大事!!! 周昀离正在神游,他身边的阿左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周昀离皱了皱眉好似有些不耐,但还是抬腿去了。 尔朱颜找周昀离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刚刚被楚逸芊奚落了一顿终究是意难平,一时气血上涌,就有些冲动的让人把周昀离找来了。其实前面派人去找周昀离,后面她就后悔了,成大事者最忌冲动行事,只不过既然叫了,她也不能再说无事。 周昀离来是来了,面上却带了些不虞,这可是在九公主府,人来人往的,明面上周昀离还没见过尔朱颜呢,要是被人碰到了岂不是白白送个把柄? 是以,周昀离说话语气就带了一些不耐烦:“何事寻我?” 尔朱颜本就刚刚受了气,见周昀离也是这副作态更是恼怒,只不过想了想今日要做的事情,她还是忍着没发脾气,只道:“人我已经安排妥当了,是楚逸阳未婚妻王燕清的堂妹王冬宛。” 周昀离皱了皱眉:“本王管她是谁?到时候进屋子的不就是那楚家的小贱人?外面的事情你安排妥当便是,不必告诉本王。” 尔朱颜在广袖中将拳头握了握,面上依旧冷冷清清:“话虽如此,但既是同盟也好叫你知道一下。”其实她本就是没话找话,如今周昀离这样下她脸,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柔声又补了一句:“只不过怕这边人多,你认错人罢了。外面敲门时候你记得问一句,免得坏了大事。” 周昀离听着她突然软和下来的声音有些愣怔,再看了看她带着些关心的脸,忽的就笑了:“本王知道公主一片好心。如此,本王就先去了。”这北魏公主虽然心机深沉又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还不是对自己动了几分心思?不然为何巴巴的跑来提醒他这些有的没的?左不过是无话找话找个由头与自己私会罢了。 这么一想,周昀离心情倒是好了许多,走之前甚至还伸手拂了一下尔朱颜的发髻,轻声道:“放心,你的心意本王知道了。” 尔朱颜听到这话一僵,再抬头时周昀离已经走了。 第234章 汝阳公主 尔朱颜没想到自己冲动的结果反而让那自负的离郡王以为自己倾心于她,一时更加烦躁,恨恨的拂袖而去。 过了片刻,青蛟附在赵欢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赵欢先是面色一沉,而后又缓缓的笑了。这时北魏那个据传先天体弱的三皇子尔朱昊走了过来,对赵欢轻轻颔首道:“早就听闻少堡主惊才绝学,只是昊远在北魏,今日才能得见真颜。” 赵欢微笑:“三皇子何必妄自菲薄,赵某也听说过北魏三皇子的手段,自愧不如。” 尔朱昊脸上的笑就绷不住了,自己打着体弱的幌子在北魏装了十几年的病,暗地里却从来未放松过培植势力拉拢权臣,这些事情除了自己亲信没有人知道,赵欢是从何得知的?且今日自己与赵欢只是第一次见面,看样子赵欢连应付都不愿应付一下,这是何意? 尔朱昊心中思绪翻滚,忙问道:“昊这些年从未涉及朝政,父皇怜惜,只让昊在府中养病。少堡主可是记错了?” 赵欢不置可否的胡乱点点头:“那便是记错了吧。”说罢,看了看不远处的周诚,对尔朱昊行了个礼道:“赵某去给庆小王爷请个安,三皇子自便。”也不等尔朱昊应声,便朝周诚走去。 尔朱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少堡主,盯着赵欢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了疑惑和一闪而逝的杀意,片刻后他握拳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因着这两声咳嗽略微带了些红,他低声对旁边伺候的人道:“走吧。” 旁边那人一边扶着尔朱昊,一边好似打抱不平道:“那位少堡主还真是清高,主子连自称本王都不用了,他凭什么敢如此轻慢主子。” 这随身侍卫说话的时候没有背人,旁边不少人都听到了,尔朱昊面上露出了几分难堪,斥道:“休得胡言乱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平日还是对你们太好了!回去自己领罚!”那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低头还在嘟囔着什么。 周雁萧恰好经此路过,将事情从头看到尾,听到这主仆二人唱作俱佳忍不住冷哼一声:“北魏皇子可能误会了什么。赵欢乃大周武将,三皇子乃北魏皇子,于公于私都不好与皇子亲近太多,若因此得罪了三皇子,本王替赵欢道个歉。” 周雁萧在关中雪灾之后就被封了亲王,封号为端,如今是大周的端亲王了。 尔朱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周雁萧连连摆手道:“倒是昊肤浅了。只想着少堡主英明在外存了结交之意,倒是忘记了昊与少堡主身份。多谢端亲王提醒。” 周雁萧点点头,对尔朱昊道:“请。”便为尔朱昊带路去前院了。 差不多快要入席的时候,公主府门口来了宣旨的太监让周清裕接旨。 一行人具到了府门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第九女,承徽自远,诞秀增华。仁孝才明,夙有天资之庆;言容法度,成於壶教之慈。敏达知微,周旋中节,肃雍是宪,婉静流芳。虽仅在龆年,礼未主於同姓;而载扬淑问,德已冠於成人。宜锡典章,用疏国邑,是用册曰汝阳公主,可加实封五百户。钦承徽命,可不慎欤! 九公主领旨谢恩。 按理说册封驸马的时候就应该给九公主封号了,当时没给众人也没多想,毕竟帝心难测。没想到宣宗会在周清裕生辰的时候给封号,看这名字应该是将整个汝阳给九公主做了封地了!且又加封了五百户,宣宗对这个女儿还真是不薄啊! 史载:“禹分天下为九州,豫为九州之中,汝又为豫州之中,故为天中。”于是,这汝南郡便成了许多人朝拜的圣地。就连周朝开国皇帝元宗,也曾到汝南三次。 汝南就隶属汝阳。 汝阳四季分明,农作物也是年年丰收,也是历史名酒“杜康”的发源地,史称“酒祖之乡”。说一千道一万,这个地方土地肥沃,资源丰富,因着名酒的缘故,酒业和其他也发展的不错,给了这么有诚意的封地,看来宣宗对这个女儿还真是爱重的紧。 周清裕心情很好的接了旨,又留下了来传旨的太监一起吃宴席,许是得了宣宗的吩咐,那几名太监倒是没有着急回宫复旨,等吃了生辰宴再回去。 其实宣宗很早就打算将汝阳给九公主了,那边连公主府都建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对外宣布,楚逸芊和赵欢因着前世机缘是知道的,其他人却是不知的,如今都在议论纷纷,羡慕九公主能有如此富饶的封地,也都称赞宣宗的爱女之情。 周清裕回去更衣了,来参加宴席的众人也在公主府下人的引领下各自入席。 姚嘉宁如今美的和什么似的,到处和人说,那九公主就是她嫂嫂,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姚嘉宁想着,如今自家哥哥尚主,九公主还得了那么大封地,皇上还特意说了再加五百户食邑,那真是富得流油了啊!之后少不了自己好处! 姚嘉宁突然就觉得自己不该早早进了郡王府,毕竟现在回家的次数有限,能拿到的好处想来也是有限的。要是自己还在家的话,那可不是能多捞不少?早知道就等及笄了再去郡王府,那就能拿不少东西了!金银珠宝和如意郎君两不误! 姚嘉宁越想越懊悔,她突然想起来,她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那后来是为什么让自己提前进了豫郡王府的呢?对,是自家哥哥!非说什么怕周彦娶妻,怕九公主无意,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倒好,公主年底就要和哥哥成亲了,周彦压根也没有要娶妻的意思! 懊恼了一会,旁边有人过来给她添茶,她看了看还没动的茶水刚想说不用,那人已经轻轻将她的茶盖揭开了,口中低声道:“开席之后茶水就要撤了,姚姨娘现在喝茶也可,等下喝酒也可。” 姚嘉宁愣了下,这是提醒自己别忘正事呢!她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和汝阳公主谈笑风生的楚逸芊,这时候让她过去怕不是去找骂的吧! 今天九公主没有请那些贵夫人过来,来的都是未出阁的闺秀或者刚刚出阁之前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女子,这些人可不是那种一句话绕十八弯的当家主母,没什么她们不能说的。更何况如今的楚逸芊越发的刁蛮,现在过去估计自己脸都会被踩没了。 姚嘉宁想了想,盖上了茶盖对那侍女道:“我等下要用喝酒,这里不用你伺候。” 那侍女低头退下了。 第235章 两个蠢货(二更) 周清裕如今换了公主诰命服端坐在主位,大周的公主诰命服自然不同于北魏那种袒胸露乳的样式,一副石榴红赤金宝石头面,精心妆点过的额间贴了赤红色抹金粉莲花花钿,端庄大气雍容华贵中又不失少女风情,举手抬足端的是贵气逼人。 楚逸芊看着周清裕抬手喝茶,对冯曼文道:“之前短不了见汝阳公主倒是也没觉得什么,如今见了别的国家公主才知道什么叫高下立现。”冯曼文嗤笑一声:“芊姐姐今日倒是感慨良多啊。” 楚逸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是自然。” 汝阳公主周清裕刚刚放下茶杯就看到她俩嘀嘀咕咕,笑着问道:“芊儿,聊什么聊的那么开心?”楚逸芊刚要站起来回话,周清裕摆摆手:“今日来的都是闺中好友,不必多礼。就坐着说罢。” 楚逸芊也没坚持,坐好回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看了看不远处镇定自若的尔朱颜道:“感慨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周清裕听的一愣:“这感慨是从何而来啊?” 楚逸芊也没想得罪死尔朱颜,毕竟今儿是人家周清裕出阁前最后一个生日了,等下尔朱颜还要有份“厚礼”送给自己,自己目前还是不要给周清裕找麻烦了。 思及此,楚逸芊淡淡笑道:“公主这待客用的都是贡品玉露茶,逸芊难得喝到,才小心眼子的抱怨了两句。” 周清裕巧笑嫣然:“这话怎么说的,等下让人给你包一些回去。”楚逸芊笑着应了。 不多久,便开席了。 酒过三巡,看着走过来要与自己敬酒的姚嘉宁,楚逸芊拍了拍冯曼文的手,冯曼文不明所以:“怎么了?”楚逸芊低声道:“姚嘉宁过来了,你离我远点。”冯曼文不解但是还是转过脸去与旁边的林如雪说话,离楚逸芊隔了一些距离。 姚嘉宁一边走一边有些不安,那人交代任务的时候只说自己今日将楚逸芊的衣服弄湿就行,可这么多人,自己弄湿楚逸芊的衣服,自己的名声不也就坏了么?这回去怎么和周彦交代呢?左一次右一次的丢豫郡王府的脸,自己只收了那人几千两银子,若是因此被赶回府岂不是不值?想着想着,她假装手中不稳,将酒洒了一半。 姚嘉宁路过的这一桌子上面有王燕清,王冬宛看到姚嘉宁越走越慢还将酒水洒了一半微微粗了蹙眉,提起桌上的酒壶站起来扶住姚嘉宁道:“嘉宁妹妹这是要去敬酒么?冬宛与你一起可好?”说着便提壶帮姚嘉宁将酒填满。 姚嘉宁看了看王冬宛心中不悦的紧,当时这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就因着雪灾在救济会呆了不短时间,害的自己看了楚逸芊还要看着她,如今来了这里还要提防她,一口一个“嘉宁妹妹”什么意思?难道还是看上了周彦要与自己做姐妹不成? 因着怕姚嘉宁露馅,所以王冬宛知道姚嘉宁今日要做的事情,但是姚嘉宁并不知道王冬宛要配合自己活动。 姚嘉宁有些排斥的看着王冬宛,王冬宛一副关心她的样子走到她身边,帮她扶了扶鬓间的步摇低声道:“走吧,都等着呢。”姚嘉宁瞪圆了眼睛,原来来配合她的人是王冬宛!她疑惑的看着王冬宛,王冬宛略微一点头,笑道:“不是要去敬酒么?冬宛正巧也要过去,一起吧。” 姚嘉宁浑浑噩噩的跟着王冬宛一起朝楚逸芊走去。她越来越担忧了,以她的智商自然是猜不到背后人要大面积撒网的,她只以为郡王府才是大本营,那王冬宛岂不是之后也会去做周彦的姨娘了?不行,这锅她不能背!不如就让王冬宛背好了!她在众人面前丢了人,周彦就一定不会让她进府了! 就这么几步的时间,姚嘉宁已经打定了主意。 按理说她们是没资格给周清裕敬酒的,刚开席的时候已经共同敬了,如今单独敬酒却是万万不行的。所以她们走过来无非也是要向楚逸芊和几个平时熟悉的闺秀敬酒。 其实即使如此也很失礼,只听说男宾之间互相敬酒寒暄的,女子之间哪有来敬酒的?要不是从楚逸芊这一桌上实在安排不到他们的钉子,背后那人也不会做出如此出风头的举动。 姚嘉宁走过来先对楚逸芊屈膝,然后低声道:“嘉敏县主,刚刚嘉宁在后面冲撞了您,现在给您赔罪,还请您原谅则个。”说罢便将手中的托盘往前,但双手确实稳稳的攥着托盘,生怕洒了。 楚逸芊看了看她和因为紧握托盘的双手,轻笑了一声:“没听说过赔罪要对方喝酒的,难道不应该是姚姨娘自罚三杯向我赔罪么?怎么到了你这里反而是要我喝酒了。到底是谁向谁赔罪?” 姚嘉宁愣了下道:“既如此,那嘉宁先饮。”然后对王冬宛道:“冬宛姐姐,请你帮我拿着托盘。”王冬宛不疑有他,接过了托盘。 姚嘉宁低头微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杯子递给王冬宛道:“麻烦姐姐再帮我倒一杯罢。”王冬宛提起托盘上的酒壶帮她续满了酒然后递给姚嘉宁。 姚嘉宁轻轻的扯了一下王冬宛的衣袖上面的飘带,王冬宛今日也是精心打扮,穿了一身黛蓝水纹罗裙,这裙子不比在家穿的那么随身,袖口是有飘带的小广袖,显得人有几分仙气。如今被姚嘉宁轻轻拽了一下飘带,这杯酒就被王冬宛撒了出去。 楚逸芊皱眉,这戏不对啊!这样子可是直接冲着脸泼过来的。按理说要引着自己去换衣衫不应该是泼到衣裙上么?她本能的想躲开,但她躲开了之后的戏怎么唱呢?于是她假装受惊的打了一下王冬宛的手,让酒杯直接扣到了自己裙子上。 这边动作这么大,旁边几桌也都看了过来。王燕清的脸气的通红,快步走过来道:“王冬宛!你为何用酒泼嘉敏县主!” 楚逸芊也站了起来,结过月鹿递过来的帕子擦手道:“王家堂妹,请你给我个解释。就算你是燕清姐姐的亲戚,也不能这么不知礼数目无尊卑。” 周清裕也在旁边主桌上,怎么能没看到这么一幕?立时也让人过来询问。 与周清裕一桌的还有尔朱颜。尔朱颜看着这两个蠢货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也是心中呕血。本来是让姚嘉宁假装洒酒到楚逸芊身上,王冬宛陪着去换衣服,最好低调一些没什么人看到,没想到这两个蠢货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第236章 看热闹 王冬宛知道自己将事情办砸了心乱如麻,不过她好歹比姚嘉宁冷静一些。强作镇定屈膝道:“冬宛今日衣袖有些碍事,刚刚不知被什么挂到了,一时失手将酒水洒了出去。还请县主恕罪。” 楚逸芊似笑非笑的问道:“这一个要我原谅的敬个酒就差点把酒泼我脸上,另一个要我恕罪的等下是不是得把我扔酒坛子里去啊?” 冯曼文站起来道:“芊姐姐,我陪你去换一件衣服吧。” 王冬宛握着帕子的手一紧,也不管楚逸芊有没有让她站起来,连声道:“是冬宛的过错,冬宛伺候县主换衣服。” 楚逸芊看了看王冬宛,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脸对王燕清道:“今日我就给燕清姐姐这个面子。姐姐之后莫要带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再出来了。”王燕清听到这话便明白了,王冬宛有问题,只不过此时也不能说什么,只道:“我也一起陪你过去。” 王冬宛马上阻止道:“不劳烦姐姐,冬宛一人即可。” 王燕清的脸就变了:“放肆!贵人面前有你说话的份!”这个堂妹还真是不知所以! 楚逸芊嗤笑一声:“罢了,燕清姐姐坐着吧,你这堂妹非要伺候我更衣,那便随她去吧。”又转身对欲离席的冯曼文道:“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周清裕看到这边的情况,安排了两个带路的宫女过来,现在等在一边请嘉敏县主去更衣。 楚逸芊看也没看旁边垂着头不敢说话的姚嘉宁,带着月鹿与王冬宛一起走了。 楚逸芊离开的时候宴席就快结束了,这一炷香的功夫都过去了,楚逸芊还没有回来。尔朱颜微微的扬了扬嘴角,看来事成了。她貌似关心的问周清裕:“汝阳公主,嘉敏县主离开已经离开这么久了,这边宴席也差不多结束了,不然我们去看看她是不是缺了什么?” 周清裕本就是宫中长大,刚刚这一系列事情她虽然不知道王冬宛他们想做什么,但也明白这事情不对,如今尔朱颜开口询问,她便明白了这事情也跑不了尔朱颜的算计。她本能的反驳道:“本宫虽然只是公主,但这府中应该还不缺个梳洗更衣的东西,二公主这是何意?” 尔朱颜面色一变,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本殿只不过是关心嘉敏县主迟迟不归而已,汝阳公主何必如此?” 周清裕心中烦躁,无意应付她,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尔朱颜了,却招来身边的宫女低声问了些什么。尔朱颜心知周清裕定是让人去问那边如何了,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心中暗笑道,你不去楚逸芊就不出丑了么?你不去自会有别人去捉女干! 没过一会,那宫女过来回话了,周清裕听完之后神色大变,道:“本宫去看看。”尔朱颜心中欢喜,面上却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汝阳公主,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不如本殿随你一起去看看?” 周清裕没有理她,匆匆的朝楚逸芊刚刚换衣服的地方走去。尔朱颜心情大好的跟在后面,蒋婉容今日和她们同桌,见二人同时离席,便知道是楚逸芊那边的事情,也站起来跟着走了。冯曼文和林如雪见情况不对,立即也跟上了。 华族有个传统美德叫看热闹,一众闺秀少夫人见有热闹可看,便一起跟着去了。 汝阳公主府本来就不是很大,众人又走的比较快,一盏茶功夫便到了楚逸芊换衣服的那个院子,里面有三间屋子,只见月鹿在其中一间屋门口等着,周清裕派来的两个宫女还有王冬宛却是不见了。 周清裕皱了皱眉问道:“嘉敏县主呢?” 月鹿恭敬回道:“嘉敏县主刚刚饮了几杯果酒有些不适,如今在后面花园坐着醒酒呢。怕公主来寻,特让奴婢在此等候。” 周清裕松了口气:“既如此,便回去吧。” 尔朱颜却是不同意:“哪有你这样的奴婢?让主子随意在外面走动?” 月鹿回道:“主子的交代,奴婢只有服从。” 这时候从里面那屋子里面传出了轻微的声音,冯曼文和林如雪突然觉得似曾相识。两个人对视一眼,原来今儿和前几日唱的戏是同一出啊? 两人看了看跟在后面脸上带着隐隐兴奋的姚嘉宁,再看看面前镇定自若的月鹿,心中都暗叹道:这蠢货的脑疾看来真是无药可治了。一次两次的都不能换个桥段,次次都是一样的套路,楚逸芊得要比她蠢才能上当,这得多难啊。 尔朱颜一脸惊诧道:“好你个大胆的奴才!明明嘉敏县主就在里面!何故不让我们见她!” 月鹿无奈的回道:“嘉敏县主确实去后面花园了。” 尔朱颜道:“那里面是谁!”说罢便伸手推开房门。 姚嘉宁这时候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这情景前几日刚刚发生过,当时推开房门的是自己,但是床上躺着的人却不是楚逸芊。她心中一颤,而后自我安慰道,上次出手的是自己和几个侍卫,且在山上旁边没人,楚逸芊能躲过去也是侥幸。如今背后那人亲自出手,且在公主府侍卫森严,楚逸芊应该没那么容易躲开吧?应该没吧?姚嘉宁忐忑的猜测结局,却不敢太乐观了。 尔朱颜推开房门,房间内一股含着甜腻气息的香味扑出门外,满地都是衣服,床上果然有人!尔朱颜给姚嘉宁使了个眼色,姚嘉宁只顾自己低头想事情,哪儿看到了尔朱颜的颜色?尔朱颜呕的要死,按理说今日这事她实不该亲自出手,一则是身份不符,二则暴露自己。谁曾想过那安排抖包袱的王冬宛不见了,这个姚嘉宁又是个呆傻的,实在指望不上。 要说这可真是误会姚嘉宁了,因着怕姚嘉宁泄密,姚嘉宁一直不知道自己背后主子是谁,而那王冬宛进户部尚书府之前就为他们做过不少事,所以虽然平日接触不到尔朱颜,但自己却知道是给谁做事的。今日就算尔朱颜把眼睛眨巴抽筋,怕姚嘉宁也反映不过来这就是背后那人的主子。 这门已经推开了,横竖是暴露了,尔朱颜一不做二不休的打算看一场好戏。能让自己出出气也是好的!她往前走了两步诧异道:“呀!嘉敏县主这屋里怎么有男人!” 外面众闺秀闻言便不往前走了,看热闹归看热闹,远远的看就是了。 周清裕闻言皱了皱眉:“尔朱公主,请慎言!刚刚嘉敏县主的丫鬟已经说了县主不在屋内,莫要污了县主清誉!”说罢,便让人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第237章 兴冲冲?(二更) 被派进去的是周清裕身边的陈嬷嬷,陈嬷嬷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当着众人回禀道:“回公主话,里面是离郡王在休息,还有一位姑娘,好似刚刚要伺候县主更衣的那位。” 尔朱颜厉声道:“什么!怎么会是她!” 冯曼文他们闻言就松了口气,不是楚逸芊便好。见尔朱颜如此失态,冯曼文便说道:“公主不就在屋里么,上前看看不就是了!” 说罢又嫌弃道:“也不知道北魏皇家有没有规矩,看着床上有人苟且还站在那边不肯出来。” 这话说的众人都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尔朱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屋子里面站着呢!被冯曼文这话一激,她忙快步走出来:“北魏皇家有没有规矩,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好巧不巧,周诚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即使尔朱公主对小王的王妃不喜,也不必三番五次的折辱于她,毕竟两国相交,互相尊重才能有好的开始。尔朱公主,小王说的可有道理?” 尔朱颜这是第二次被说针对冯曼文了,第一次是她带来的高海超,第二次是她自己。尔朱颜勉强笑笑:“若不是刚刚令王妃指责本殿没有规矩,本殿也不会口不择言。倒叫小王爷看笑话了。” 冯曼文虽然脸上还挂着红云,嘴上却是不饶人的:“你明明看到床上有一男一女,你还兴冲冲的站在屋子里不肯出来,我只是好奇是不是文化不同而已。” 这下就连跟在周诚后面的那一堆男宾也都笑了...这周诚还真是捡到宝了,瞧瞧这形容词,兴冲冲? 尔朱颜面红耳赤,看到男宾里面不仅有赵欢,还有那个她十分讨厌的弟弟尔朱昊如今也带了一丝嘲讽的看着自己,面子上根本绷不住了,斥道:“放肆!本殿不过是担心嘉敏县主而已!明明她奴婢在这里,人却不见了,又不让我们进屋查看,难道不是很蹊跷么!” 里面的人被这么一闹也吵醒了,周昀离心满意足的睁开眼,自己今天虽然被人看了去,但想着刚刚的温香软玉也不甚介意了。什么嘉敏县主,什么将军府嫡女,如今还不是躺在自己身边? 周昀离装模作样的对外面喝了一声:“何人如此喧哗!” 周清裕的声音传来:“离皇兄,你为何在此?” 周昀离看了看背对自己的女子,轻咳一声道:“本郡王刚刚多饮了几杯在此小憩。”又假装很吃惊道:“芊儿,你怎么在这里?” 啧啧啧,这就是要推卸责任假装楚逸芊爬床了么? 王冬宛其实进门被那人捂住嘴之后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如今任务失败,横竖也是死,但若跟了周昀离,也许还能有一条生路,就是给他去做侍妾。 刚刚众人前来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那轻微的声音也是她故意磕了床头发出来的,如今只能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命,但现在听到周昀离叫“芊儿”她却是不敢继续装晕了,不然等周昀离回过神来,一样也会置她于死地。 王冬宛假装刚醒过来的样子,转过身来将脸露了出来,又轻轻的拽了拽离郡王低声道:“郡王爷先别说话,我们被人算计了。” 周昀离心情正好着呢,突然看到被子里钻出来一个清秀的面庞,脸上还带着没有退下去的红晕,顿时大惊,刚要问她是谁,那女子轻声说他们被算计了,周昀离生生忍住了质问,脸色却依然难看道:“本郡王饮了酒头痛欲裂,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太清楚,现在本郡王要穿衣,你们出去!” 旁边两人忙上前将门关上,一切等周昀离出来再说。 这时候楚逸芊悠悠哉哉的从后面回来了,看到院子里面这么多人轻笑道:“你们也都被泼了酒么?都来更衣?” 尔朱颜的脸刚刚是一阵白一阵红,现在都发青了:“嘉敏县主去了哪里?叫我等好找!” 楚逸芊面上的笑容收起来了:“尔朱公主是在大周汝阳公主府上审本县主么?本县主去哪里需要和你交代么?” 尔朱颜看楚逸芊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猛地一愣,还是她轻敌了!她好似从来不了解这个嘉敏县主楚逸芊!她深吸一口气道:“那倒不是。嘉敏县主久久不归,汝阳公主十分挂念,便带我们来寻你了。” 楚逸芊似笑非笑:“汝阳公主与我是好友,后面那一众姐妹也是平日交好的,他们来寻我,是朋友关心;尔朱公主与我只见过两三面,且次次都将‘不 第238章 先撩者贱 周昀离知道自己中招了,而且连中两招。 第一招是人家楚逸芊将计就计算计了自己,第二招是这个不知廉耻的王冬宛,居然敢算计自己让自己当着众人面保她! 堂堂一个郡王爷,被两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接连的戏耍了两次他也是极其不爽。楚逸芊这只能说他技不如人,那王冬宛那边就是真真的被那小妇算计了。 周昀离火冒三丈,看向王冬宛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王冬宛察觉了周昀离的怒火,做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含羞带怯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周昀离被这一眼看的火气消了大半,毕竟刚刚这个女子在自己怀中的温软还没消散,但那也不能全部消了他的怒火,他可是宣宗长子,从小也没受过什么气,今儿莫名其妙的被连着算计两次,还让这么多人看了他的笑话,这可不是撒娇说软话就能解决的。 周昀离眯了眯眼,对王燕清说道:“刚刚与你家堂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如今让她再回去也不妥。索性本郡王今日就带她回府了。你回去与她家父亲说一声,明日我让人过她家府上说话。” 王燕清就算再不待见王冬宛,在外面也不能坏了尚书府名声,这会便向前一步屈膝行礼道:“回离郡王,今日燕清带她出来出了这等大事,还需将她全须全尾带回去与父亲交代。”顿了下又道:“既然她已经是离郡王的人,尚书府也不会扣着不给。烦劳郡王府的人走一趟,过两日将人接走便是。” 离郡王刚刚也是逞一时之快,见王燕清有理有据也给足了他面子,他也不再纠缠。只是冷哼一声道:“那我明日便让人过府。”看了看后面看热闹的一众男宾,甩手就先走了。 这当事人之一走了,其他人也不好继续纠缠了,周清裕让陈嬷嬷和其他几个得脸嬷嬷张罗大家去戏台看戏,这午宴结束之后,下午还有其他玩乐,若就这么散了倒是让公主府怪没面子。楚逸芊等人自然不会下了周清裕面子,从善如流的随着去了。 尔朱颜也想先回府,尔朱昊那边让人传过来一句话:“出招之前就要想好挨打的下场,输了就甩手走人是稚子行为,切莫丢了北魏脸面。”尔朱颜气急败坏的对来传话的人道:“三皇弟身体不好,你好好看着他,切莫让他喝多了酒误事!”那人应了便退下了。 王冬宛刚刚从那一场闹剧中解脱出来,忙忍着身体的不适对王燕清要解释什么,王燕清冷冷道:“不必多言。” 王燕清年纪不大却思维缜密,这时候楚逸芊也跟了过来,两个人低声一合计,王燕清便找了几个人过来,两个送王冬宛先行回府,回府之后一个先将她关到王燕清院子里的偏殿;另一个去禀明了自己母亲,让自己母亲去将王燕清暂住的院子里里外外搜一遍; 另外又派了人去给自己父亲王栗铜传了话,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父亲,重点提了离王和尔朱颜,让父亲心里有个准备。王冬宛自然不知道后续安排,只是觉得自己先送回府也好,回去清洗一下也是好的;便随丫鬟上了马车。 其实楚逸芊是劝王燕清也先回去的,王燕清想了想还是留下了。楚逸芊知道,如果王燕清也跟着急急忙忙的走了,户部尚书府这脸今日就算丢尽了。可她若落落大方的坐下,只是与别人说这人已经送回她自己家中了,好歹也能留下三分薄面。 楚逸芊叹口气,做大家闺秀真是不容易。 王燕清见楚逸芊叹气,以为她是在惋惜王冬宛,便问道:“芊儿可是为王冬宛可惜?”楚逸芊摇摇头:“那倒没有,先撩者贱。今日若不是她,里面那人便是我了。左不过自作自受而已。我是心疼燕清姐姐如今还要在这里撑着尚书府的颜面。” 王燕清刚刚处理这事情的时候都不像听了这话这么生气。这可是她未来的婆家!要是真的被自己带来的堂妹算计到了周昀离床上自己,自己就要一辈子活在后悔自责里面了!让婆家如何看待自己!自己未来的小姑子尚知心疼自己撑着颜面,那王冬宛在自己家白吃白住这么久反过头来还拉自己下水,真真是养不将的白眼狼!! 人都是自私的,在触及了自己底线的时候,谁都不是好惹的。王燕清心里下定了决心,回去之后就要让父亲与堂妹一家断绝关系,分个清楚。免得日后再被连累。 楚逸芊看到王燕清怒形于色的样子,忙上前安慰道:“燕清姐姐莫要着急,芊儿无事。”王燕清努力平复了下情绪,叹口气道:“今日一来你就提醒我要注意王冬宛,我也尽力让人盯着她了,没想到还是被她惹出这端祸事来。” 楚逸芊轻笑道:“你再盯着也没有用,他们今日必定是要算计我的。这事情你回去让王尚书禀了皇上吧,我怕那背后指使之人是北魏那位公主。”王燕清无奈的点点头,二人相携入席看戏去了。 另一边,明玉郡主拦住了赵欢。 德平长公主将自己的女儿周明玉许配给了去年的武探花李亦帆,婚期定在了今年八月份。也就是四个月后,周明玉就要大婚了。 赵欢看着面前略微有些憔悴的明玉郡主眉头轻蹙,转身往后走了几步,到了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周明玉见赵欢掉头就走,神色一滞,却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来。 眼看前面人越来越多礼,周明玉提高声音道:“少堡主请留步,明玉有话要说。” 赵欢站在原地,轻叹一声转过身来行了个礼:“明玉郡主有何指教?” 周明玉定定的看着他道:“我八月就要出嫁了。” 赵欢淡淡道:“赵某已听说,到时候定会奉上厚礼。” 周明玉继续道:“是去年的武探花李亦帆。” “恭喜郡主喜得良人。”赵欢一脸恭喜状。 周明玉咬咬牙道:“赵欢,我十岁时候便曾见过你...” 赵欢看了一眼四周,打断她说话:“婚期赵某已知悉,到时候定会去李探花府上热闹一二。若无其他事情,赵某先行一步。” 周明玉今日起来就是本着一定要问个明白来的,怎么会轻易让他走?见赵欢转身,她提高三分声音道:“赵欢,你心里一点都没我么?” 瞬间周边一片寂静,周明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着急问个明白,倒是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 赵欢面沉如水的转过身来对周明玉作了个揖,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到:“明玉郡主,赵某已定亲,正是明月将军府楚逸芊。赵某心中从始至终只有芊芊一人而已,好容易求得美人归,赵某自当珍之重之。赵某与明玉郡主只见过几面,且并未说过几句话,当不得郡主抬爱。今日郡主午宴许是多喝了几杯,酒后胡言赵某不与郡主计较什么,还请郡主之后慎言。” 第239章 东海黄公(二更) 周明玉倒退几步,这,自己便是被赤裸裸的当众打脸了? 赵欢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实在不耐烦应付,随手拉了个公主府的宫女道:“明玉郡主多喝了几杯身体不适,你去找几个人来扶郡主休息。”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银花生扔了过去:“记得去禀了你家公主,多找几个人来小心伺候着。” 赵欢又对周明玉身边的侍女道:“先扶你家郡主坐下歇歇,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这大庭广众之下,赵某也不便多留了。公主府的人马上就来,你们好生照看着。”说罢便转身走了。 那边楚逸芊已经得了信儿。楚逸芊无力的扶额,今儿这汝阳公主府的生辰宴怎么处处都是朝着自己来了? 尔朱颜、姚嘉宁、王冬宛、周昀离、如今还有周明玉。楚逸芊凝神细想了一下,如今明面上的钉子其实已经差不多都露过脸了,那明玉郡主应该是个意外,不过是儿女情长想在出嫁之前与赵欢多说两句话而已,这也算不得什么。 楚逸芊盘算了半天,应该今日这危机解除了,如果还有坑的话,无非也就是尔朱昊了。不知道为什么,楚逸芊总觉得尔朱昊与尔朱颜不和。 第一次在云蒙山下,尔朱颜出尽风头反被打脸也没见尔朱昊下来,今日在公主府尔朱颜故伎重演尔朱昊依然是一副病怏怏担心姐姐的样子,还假惺惺的替姐姐道歉,这种戏码不是姚嘉宁之流常用的么?这是恨不得明摆着告诉众人,自己和尔朱颜不是一伙的了。 楚逸芊之前一直觉得背后指使之人是尔朱颜,如今看来倒是没有冤枉了她,但就凭着尔朱颜这点气量和智商,就算这些事情是她指使,也成不了多大事。那背后应该还有真相。 难道背后那人是尔朱昊?看着自己姐姐一次次出丑,明明尔朱颜那些钉子都经不起查,但要是没有人纵容支持,尔朱颜也不至于做下这些蠢事,除非,是拿尔朱颜的人去打了掩护送死?楚逸芊越想越有可能。最近赵欢没有和自己再多聊北魏的事情,许是怕自己牵扯太多过于危险,楚逸芊觉得赵欢肯定知道真相,不行,过了今日得找机会好好问问。 楚逸芊正在神游,周清裕看到她一副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笑着打趣道:“芊儿可是有午休的习惯?是不是困了?这边备了客房,要不要休息一下?” 楚逸芊想了想,还是别去客房了,万一等一下再遇到尔朱昊,就算自己能脱身,但这名声可就真的毁了。之前她不是很在意,但现在自己已经和赵欢定了亲,总不能连带赵欢都坏了名声。 楚逸芊笑着摆摆手随意瞅了一眼戏台道:“刚刚只是觉得这戏班子之前从未见过,身法也甚是灵活巧妙,就觉得改日请回家去演给祖父祖母看,他们一定 第240章 福将还是灾星? 世人常言:“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用到如今这些人身上,楚逸芊就属于“友军福将,敌军灾星”那一挂了。 对于周昀离来说,楚逸芊就是妥妥的灾星。不过本来宣宗对他的感官已经差到了不行,估计再多这一个当中*乱的事情也不过是虱子多了不咬吧。 果然宣宗在听到这条信息之后冷冷的笑了笑道:“逆子,果然不堪大用!去让人给他传话,让他将那王家女子抬回去,今日过去想必已然落了那荒*无度的名声了,就别再多加一桩始乱终弃的罪状!” 很快就有人去离郡王府传宣宗口谕了,周昀离对于这种事情倒是没有太发火,只是面色如常的接了旨,毕竟那女子滋味不错,抬回来做个侍妾也未尝不可。 这一惊一乍的九公主生辰宴可算是对付过去了。楚逸芊回到家才发现,这才春天自己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这一天过的真是不轻松,好容易回府,她强打着精神去福安居给祖母和母亲请了安,便回自己院子里洗漱休息了。 今天算过去了,可是楚逸芊有个优点就是爱秋后算账。什么姚嘉宁,什么王冬宛,什么尔朱颜,什么周昀离,包括那偷偷看热闹的尔朱昊,楚逸芊靠在浴桶里面一个一个的将这些人记录在案。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挖坑埋不掉。接下来自己可能就要猛挥锄头了。 其实挖坑真的是个技术活,像姚嘉宁那类型的不叫挖坑,叫卖傻。挖一个合格的坑必定是让人看不出的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进去的,而且环环相套的连环坑才是坑中极品。 楚逸芊越琢磨越来劲,直到外面的月牙有些担心的声音响起:“小姐,您睡着了么?”楚逸芊这才回魂,叫月牙月圆进来伺候自己更衣,擦头发,自己还在默默盘算连环坑。 楚逸芊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任月圆给她绞干头发。 突然,她睁开眼睛对月圆道:“快,去给我拿纸笔!”本来以为她累极了闭眼小憩的月圆被她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帕子去给她拿纸笔了。 楚逸芊在纸上不同方位先列出来了京中有实权且在皇上面前得用的府邸:庆王府、明月将军府、豫郡王府、户部尚书府、礼部尚书府等; 再列出来能穿起来联系的那些人,有这些府里的,也有外围扯得上关系的:楚逸芊、楚逸阳、赵欢、端亲王、汝阳公主、离郡王、大理寺卿、武探花、明玉郡主、姚嘉宁、王冬宛;再加上汝阳公主所言要行刺皇后的戏子.... 这一来二去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而中间包围起来的赫然就是宣宗和皇后! 楚逸芊觉得不管他们怎么按兵不动,自己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虽然都说要徐徐图之,但她知道帝王的信任是最脆弱的,如今之计,需要赶紧和将军府与姚府挑明,先将姚嘉宁那个弃子剥离出去。 第二日一早,楚逸芊就去了福安居,等楚逸娇楚逸玫先走了之后,她看着座上的祖母、母亲还有大嫂刘云卿决定摊牌。 楚逸芊让其他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下月燕月鹿在身边斟茶。她将云蒙山和汝阳公主府别人对自己的算计简单说了一遍道:“如今那姚嘉宁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在云蒙山对我出手不成,又作死的跑到汝阳公主府再来一次,逸芊看来那姚嘉宁在对方手中的价值也是一颗弃子,将军府虽然不怕这些阴谋诡计,却也没必要因为一个弃子耽搁了名声。” 刘云卿看了看座上的老夫人和李氏没有作声,李氏听完之后有些黯然,自己的庶妹怎么就教养出来这么一个眼皮子浅的女儿!如今在婆婆和儿媳女儿面前,她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不过这黯然也不过是片刻,李氏想了一下便有了成算:“如此算计我的芊儿,母亲便与她撕破脸面也是使得。” 楚逸芊松口气,就怕自己母亲心中不安,如今母亲都这样说了,她心中就完全没有顾忌了。便道:“撕破脸面这种事不需要母亲出手,芊儿自去便可。母亲知晓便是了。” 老夫人看了看楚逸芊笑道:“芊姐儿,若只是这件事应该还不需要到祖母这里说明吧,芊姐儿是不是想祖母与你祖父打个招呼?” 楚逸芊上前坐在祖母身前的脚踏上,头靠在祖母膝盖上撒娇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祖母。”看了看刘云卿,她忽然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动作虽然没有告诉祖母,但祖母想必都知道了。她有些忐忑道:“祖母,你不会怪孙女自作主张吧?不会生孙女的气吧?” 老夫人笑笑:“将军府被算计了这么多年,祖母能护得了你们一时却护不了你们一世。如今你们也都长大了,心中也都有了各自成算,也想着护着将军府了。祖母高兴还来不及。” 老夫人慈祥的看了一眼刘云卿又道:“鸣哥儿如今不在府中,阳哥儿也不能时刻陪着你们,你们姑嫂商议倒也没错,只记得一点:你们是我明月大将军府的人,斗智斗不过就斗勇也无妨。那些弯弯绕绕是文臣惯用的手段,我们武将从来是无所畏惧的。” 楚逸芊噗嗤一笑:“祖母就不怕别人打上门来说你孙女孙媳刁蛮任性?”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将军府养得起这么刁蛮的孙女,便是任性又如何?有祖母给你们做主,何必瞻前顾后?” 刘云卿听到此话也上前拉住老夫人的手道:“祖母,芊儿确实与孙媳商量来着。”老夫人笑着反握住她的手道:“你是不是怕祖母不让你们参与?祖母虽然老了,但还没有老糊涂。身为将军府的人,我们不去招惹人,也会有人招惹到我们头上。” 李氏好似才知道这些原委有些吃惊道:“云卿,芊儿,这是怎么说的?” 老夫人看了看温柔贤淑的李氏笑了:“这些年你为将军府养儿育女,母亲便一直对外没有走动,也是怕那些阴的阳的算计你和我的几个宝贝金孙身上,所以一直紧闭府门,将那些魑魅魍魉关在门外,如今孙子孙女都大了,也得让她们去面对和经历了。” 李氏生性温润内敛,确实是贤妻良母,却不适合牵扯进来这明争暗斗,这些年老夫人将她护得很好,她却未必能护得住这五个儿女。 如今老夫人将话挑明就不怕她担惊受怕,而是希望她能做好心理准备。 第241章 撇清干系(二更) 老夫人又叮嘱几句,便露出了疲态,楚逸芊等人就告退了。 楚逸芊送刘云卿回院子,到了刘云卿屋子里,刘云卿看着楚逸芊,二人同时笑了。刘云卿道:“祖母的意思是芊儿没必要藏着掖着顾忌什么了,若有人不要脸皮,你撕破了就是。你要想欺负人,也不必投鼠忌器了。左右将军府会给你撑着。” 楚逸芊笑道:“祖母的意思我自是明白了,只是不知这样可好?” 刘云卿回了自己屋子里就没那么有规矩了,加上怀孕七个月身子沉的厉害,她懒懒的靠在迎枕上道:“没什么不好。将门虎女,我回头也给我家父亲去个信,让他知道一下如今外面如何布局。皇上那边你不必担心。” 楚逸芊这次笑的像只小狐狸:“如此,就多谢大嫂了。” 刘云卿失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芊儿难道还不知道?如今就算你想和我们撇清关系也来不及了,既然做了将军府的亲家,我父亲也就做好了同撑一条船的打算。” 楚逸芊肃容,她之前畏首畏尾的觉得怕自己的事情拖累了家人,其实她一直没想过,自己既然是将军府的嫡女,别人算计她就是在算计将军府。要是自己不能把心胸放大一些,还认为这是针对自己的计谋,那才是害人害己。 楚逸芊认真道:“大嫂,我明白了。”想了一下又道:“二嫂那边...” 刘云卿轻笑:“燕清那边我去信便是,你只管好你便是了。要闹什么就闹的大一些,让全京城都知道她们得罪了你,得罪了将军府。” 楚逸芊笑了,有这样的家人做坚强后盾,自己再唯唯诺诺倒是没意思了。 楚逸芊处理好家中的事情,就去了姚府。 因着昨日就得了信儿楚逸芊今日会来,姚嘉林一早就让姚李氏去上香了,说是还愿。是以,楚逸芊今日只见姚嘉林。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姚嘉林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了。 楚逸芊也不着急,就捧着茶等他想明白。 过了半晌,姚嘉林叹气道:“虽然是继兄妹,但乐君从未想过要放弃她。只不过她自己贪图小利,不管不顾家人和父亲名声,什么事也敢应,什么祸也敢闯,她从未想过惹出大祸来,父亲和母亲当如何自处?凭她的本事还不至于通敌卖国,但这罪名倒是足以让姚家全府下黄泉了。” 楚逸芊也不接话,她今日来只是将情况说明,并没打算帮姚嘉林出什么主意。因着姚李氏的关系,姚嘉林即使想放弃姚嘉宁也需要过一道心坎。这都与楚逸芊无干,她自然不会开口劝慰。 想到在公主府的那个戏子,楚逸芊没什么好心的又给姚嘉林下了一道猛药:“算计我也便罢了,还跑到公主府算计我,公主府上用了刺杀皇后的那个戏团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姚嘉宁背后的人有关,若要真是有关,我看汝阳公主迟早也被他们算计进去。嘉林表哥若是想独善其身,不如就去禀了皇上,回了这门亲事。免得到时候查出来驸马继妹帮着外人算计公主,平白惹了公主伤心。” 姚嘉林闻言果然不再犹豫,他站起身来道:“不管是公主还是什么人,帮着外人算计家人这种事情乐君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楚逸芊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他想通就好。他说的没错,不管是公主还是其他人,对于姚嘉林来说都是家人,姚嘉宁帮着外敌算计自己大嫂就没想过兄妹情谊,也没想过姚府的处境,这样的妹妹还是早早舍了比较好,没得拖累众人去陪葬。 见姚嘉林想通了,楚逸芊便放下茶杯告辞。 姚嘉林绷着一张脸送她们到门口,临分别的时候好似说了一些什么,楚逸芊一脸怒容,姚嘉林一脸尴尬。楚逸芊率先带着月燕月鹿往外走去。 走到姚府门口,月燕突然发难:“好你个姚探花!当初你中了探花的时候,我们将军府怎么对你的?如今倒好,你家继妹接连两次陷害我家县主,你居然一句出嫁从夫就想打发了我家县主?这事没完!” 楚逸芊也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但这时候还是喝到:“月燕!姚嘉宁再有不是,也没必要这么折辱嘉林表哥!逸芊今日就一句话,我没有姚嘉宁这个吃里扒外的表妹!” 姚嘉林这时候也上前一步道:“乐君刚刚已经再三替继妹给县主道歉了,县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楚逸芊冷笑一声,看了看周边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道:“这父老乡亲挺多的,我倒是想问问了,谁家表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表姐下迷药?这样的表妹你们谁敢认啊?逸芊却是万万不敢的!” 众人哗然。 “给县主下迷药?” “下什么迷药?” “听这意思还是两次?嚯~~胆儿可真肥” “你说这县主也是,这多坏名声的事情呢?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了?” “嘉敏县主看来是气的狠了,不然能把这事儿往外说?” 月鹿好似听到了大家的声音,眼圈一红对那些人道:“还好两次都有少堡主赵欢照应,我家县主才能脱险。可我家县主和少堡主只是定亲,毕竟还没大婚,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今儿来才上姚府来和姚探花说道说道,让他好好管教他妹妹。” 姚嘉林闻言道:“出嫁从夫,这事情你要找也应该去豫郡王府去找豫郡王妃,如今我也算外男,也见不到继妹,我如何去管教呢?” 思勤也上前劝道:“大小姐,嘉宁小姐自打去了豫郡王府,就回来过一次,且前院后院分开,我家少爷也就见过她一次而已。真不赖少爷不管。”说罢看了看姚嘉林又道:“况且我家少爷和嘉宁小姐是继兄妹,少爷说话,她也从来是不听的....” 楚逸芊闻言倒是面色稍缓,有些无力道:“罢了。今日我这话放到这里,我没有姚嘉宁这个表妹,这话代表明月将军府。告辞。” 姚嘉林一脸的无奈和尴尬对楚逸芊一揖到地:“乐君自打来了京城就一直靠将军府照拂,乐居自诩不是那忘恩负义的小人,等下母亲回来就让她去郡王府面见继妹问个清楚,定会给县主一个交代。” 月鹿红着眼道:“表少爷这话说的轻巧,给什么交代?” 姚嘉林想了半天,咬着牙道:“既然县主今日定要乐君给个话,那乐君便托大了。若姚嘉宁真的用那龌龊手段加害县主,乐君不再认这个继妹。至于父亲母亲那边,却不是乐君能做得了主了,需要乐君致信大同,等父亲定夺之后便让人去将军府回话,还请县主体谅。” 楚逸芊见这戏也做得差不多了,先把将军府和姚嘉林撇清,今日也算没白来。 青枝看的叹为观止:“原来大家都是深藏不露的.....戏精啊!” 第242章 三皇子尔朱昊 姚府门口的事情很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了,到下午的时候连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听说了楚逸芊在姚府大闹的事情,常嬷嬷在旁边伺候着,看着皇后挥了挥手让来传信的人退下,她适时的给皇后换了一杯参茶道:“娘娘,喝杯参茶提提神。” 皇后接过茶笑了:“这个楚家丫头到真是个宝,这下小九也不怕被连累了。” 常嬷嬷低头不语,主子说话其实不需要自己去接,自己自然也不敢僭越。 楚逸芊姚府回来之后倒是没着急去豫郡王府,既然姚嘉林说了会让姚李氏上门,那她索性等姚李氏见过姚嘉宁再去豫郡王府也不迟,左右已经将大将军府和姚嘉宁剥离了,其他的事情她也不强求,反正不关自己的事情。 京城驿站。 尔朱昊也听着下面的人在禀报姚府门口的事情,尔朱昊轻笑:“这位嘉敏县主果然聪颖,尔朱颜那个臭棋篓子,惯会走臭棋。不知道太子为何那么相信她,也不怕连带了名声。” 下面的人不敢说话,只是大气也不敢喘的半跪着。尔朱昊嗤笑一声:“起来吧。”那人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立在了一边,尔朱昊继续道:“看来明后日嘉敏县主就会去豫郡王府了,回去怎么做,你心中可有数?” 那人低头道:“属下明白。”尔朱昊喝了半盏茶才对那人道:“去吧。”那人应声退下了。转过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尔朱昊吩咐旁边的人:“朱厌,去叫诸怀。”朱厌领命去了。 尔朱昊的生母是北魏左相的庶女,长相平平的她心思缜密城府颇深,且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所以她能代替嫡姐进了宫,且被封为“贤、良、淑、德”四妃之首的贤妃。可以说是在后宫是皇后之下众人之上了。 只是在皇宫内就算再八面玲珑也难免中招,怀着尔朱昊七个月的时候,她之前设计良妃害了怀胎五个月德妃的事被德妃发现了,那次德妃落了水,不但胎儿不保,之后怕也子嗣艰难了。 德妃气的七窍生烟,却因为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不能去皇上那边鸣冤,冷静下来的德妃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去给贤妃送了落子的鸡汤,因着德妃落落大方的坐在那边,而且陪着贤妃一起喝汤,贤妃也没想到德妃存了死志来报复,便勉强喝了半碗。 没想到那落胎药十分霸道,虽然半碗汤不足以落胎,却足以让她早产了。 于是,只怀了七个多月的尔朱昊就早早的脱离了母体来到了这世上。德妃自然是被赐死了,贤妃以后却是因着这事伤了根本,之后不能再孕了。临死之前的德妃得知贤妃之后不能有孕之后大笑三声喊着报应,便饮下了鸩酒。 尔朱昊刚出生的时候还不足二斤,贤妃用三个月时间才将这个孩子养到了六斤,百天的他和人家刚出生的胎儿似的,即便这样贤妃也很是满足了,还特意去护国寺烧香烧了香,又捐了三千两黄金让护国寺给佛祖塑金身,以求她的儿子能健康平安的成人。 许是佛祖保佑,那个生出来哭声就和蚊子叫似的三皇子算是慢慢长大了,虽然身体一直不好,却享尽了北魏皇上尔朱荣的厚爱,而贤妃也一直对外宣称自己什么都不求,但求儿子一生平安顺遂;左相也好似因着外甥体弱,到处给外甥去找什么人参灵芝。 也有人去打听尔朱昊什么时候参政,有命妇问贤妃,那贤妃只说幸得上天垂帘,昊儿平安就好,参政就算了,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儿子做个闲散王爷;有人从左相嘴里想得个信儿,左相连连摆手,称自己一心辅佐皇上,辅佐太子,只盼望自家外甥此生能不参与朝政。 开始的时候好像没人相信,后来尔朱昊十五之后就在各个府上的聚会和一些重大场合露面了。大家看到这个三皇子虽然长得眉清目秀有潘安之貌,却也太病娇了一些。 尔朱昊身材消瘦,身高不如北魏男子那般高大强壮,倒是有几分文弱书生的风采;说话说的急了还要咳两声,与其他皇子公子们聊起来也都是什么诗词歌赋,看样子确实不像存了什么大志的样子;太子曾酒后失言道:“就尔朱昊那个病猫子,就算存了什么大志也没用。有句话叫有心无力,到了他身上就是有心没命啊!” 好事之人将这话传到了尔朱昊耳朵里,尔朱昊只是笑笑道:“太子皇兄却是说错了,我是无心也无命啊。”太子听到这句话之后也觉得对不起这个病怏怏的皇弟,还特意找了天山雪莲来给尔朱昊赔罪,只说自己酒后失言,让尔朱昊不要和自己一般见识;甚至夸下海口说自己登基之后也一样护着尔朱昊。 有贤妃那样的母亲,有左相智多近妖的外公,要是相信尔朱昊心思单纯与世无争那就真是傻子了。只不过尔朱昊与北魏其他男子不同,他生来瘦弱,也不是话本里面的武学奇才,所以他从不习武,自然没办法以武服人。 许是因为自己不会,所以他有些变态的认为靠武力服人和上位的都是蛮干,他精心学习了北魏的各种兵书和帝王之道,也找了不少大周的兵书古籍,史书等资料研读,越看他就越觉得谋权上位者不需要绝对武力,而是需要绝对周密的计谋。 尔朱昊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博学多才智谋过人的天子,注定不同于北魏其他帝王。他觉得拖着文弱的身子去征服强悍的武将简直太有成就感了,想想就觉得十分快乐。 尔朱昊的贴身侍卫和暗卫都是用恶兽来命名的,身边长跟着的两个太监一个叫朱厌一个叫诸怀,而贴身宫女则叫蛮蛮和九婴。 是夜,楚逸芊细细的听着赵欢讲述的尔朱昊的事情和喜好,楚逸芊好笑道:“丫鬟叫九婴就真能吐火了不成?那我不如叫你应龙。”赵欢皱眉:“为何?” 楚逸芊挑眉道:“最厉害呗。” 赵欢无奈的笑了:“芊芊乐意怎么叫都成。”想了想又道:“说起来应龙,那尔朱昊有一支自己的护卫军倒是有些实力,叫烛龙卫。” 楚逸芊笑的仰倒:“这尔朱昊是不是给自己的下人觉得取一本山海经的名字就可以踏平山川大海了?” 赵欢也笑了:“人越是渴望什么就越会表现出来什么。他自己没有吞天灭地的力量,就幻想自己能统领那些异兽吧。” 楚逸芊乐不可支:“真有异兽他也不够塞牙缝的啊。一个蠢的冒烟的二公主,一个幻想成瘾的三皇子,北魏这皇上到底生了一窝什么啊?有没有个正常的?” 第243章 与鬼同行(二更) 楚逸芊大闹姚府的第二日,姚李氏一早便来了将军府要给楚逸芊赔罪。楚逸芊没有见她,李氏拉着这个庶妹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才让她回去。 姚李氏回去后又找了姚嘉林,同日,姚嘉林给远在大同的父亲寄出了信。姚李氏蔫蔫的在家枯坐了两日,第三日大同那边回信了,姚李氏红着眼眶看完之后,决定去豫郡王府。 到了豫郡王府,姚李氏没有先见自己女儿,而是先与豫郡王妃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从豫郡王妃那边出来,清姿便带着姚李氏去见姚嘉宁了。 姚嘉宁见母亲上门还是有些高兴的,最近周彦都不来她这边了,她又盼着周彦来又怕周彦来。云蒙山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就又在汝阳公主府惹出了麻烦。姚嘉宁暗自庆幸自己够机灵,没有亲自动手湿了楚逸芊衣服,且带着楚逸芊过去的也是那王冬宛,而且最后与离郡王混在一处的是王冬宛,左右都能把自己撇干净。 她一边盼着周彦来,她也好解释清楚,另一边又怕周彦不相信她,会给她脸色看,甚至送她回府;姚嘉宁不敢赌,这几日一直寝食难安,听到自己母亲来了,而且与豫郡王妃坐了那么久,她终于踏实一些了。她觉得自己母亲一定是来帮自己的,也对,自己哥哥都要尚公主了,只要姚府给自己撑腰,这点错应该也没什么。 姚嘉宁面带笑容的将姚李氏迎进了屋,刚要让白蕊斟茶,姚李氏已经挥手让白蕊出去了。 姚嘉宁略微一滞,虽然不知道自己母亲要做什么,但是她觉得自己母亲这个样子很失礼,很小家子气,刚要埋怨,姚李氏有些烦躁的对她说道:“嘉宁,你告诉我,云蒙山和汝阳公主府你为何要陷害你表姐?” 姚嘉宁愣了一下,忽的就开始发脾气:“你都多久没见我了!刚见到我就要质问我!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就是不相信自己女儿!”这是她的惯用伎俩,可以说是百试百灵。每次她惹了什么祸姚李氏想要斥责她的时候,她都会恶人先告状的倒打一耙,一般情况姚李氏都会软下来,被她三说两说糊弄过去。 可如今却不是一般情况。 姚嘉宁从来没想过,哪儿是她糊弄姚李氏呢,还不是姚李氏心疼她不计较而已?如今的情况是不得不计较,如果真的不计较的话,姚府上下几十条人命都要被姚嘉宁交代进去了。 姚李氏看着色厉内荏的姚嘉宁,心中都是无奈和无力。自己娇惯了这个女儿十几年,连她要做妾都同意了,嫁妆是按照出嫁女儿给的,可这个女儿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呢?当姑娘的时候就爱攀比爱拔尖,做了别人姨娘还是这样,她难道不知道么,她那点小聪明其实压根不够看的? 姚嘉宁看姚李氏不说话,以为自己再一次得逞了,不由就想变本加厉,她继续说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来找我麻烦的么!还是来给楚逸芊讨公道的!到底谁是你的女儿!” 姚李氏呵呵的笑了:“真是我养的好女儿。”姚嘉宁被她笑的头皮发麻,姚李氏继续道:“自打入京以来,我就一直和你说,要低调行事要懂得感恩,你呢?先是对楚家二少爷动了心思,被戳穿之后又要给豫郡王世子做小妾;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 第244章 儿女都是债 姚李氏走后,姚嘉宁心神不宁的坐在榻上回想最近的事情。 她自然知道自己母亲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在楚逸芊面前如此放肆,不过是仗着将军夫人与自己母亲是姐妹;再有就是京中贵女众多,她不想被人小看,也只好拿楚逸芊做个梯子。 可以说在云蒙山和汝阳公主府之前,她也没想让楚逸芊身败名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态就有了变化,好像是进了豫郡王府。 凭什么都是高门大户,她楚逸芊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到处游玩?凭什么她就可以穿金戴银不问贵贱?凭什么其他人看到她就要行礼?要说公主郡主什么的身份贵重也就罢了,可楚逸芊是自己表姐啊,还不就是因为她母亲嫁的比自己母亲好? 自己千辛万苦进了豫郡王府,怎么楚逸芊享受的她却还是遥不可及? 那人说了几句之后自己就动心了,她不是不知道背后肯定还有阴谋,但她还是想试一试,她想要钱,想要名分,她想和豫郡王妃似的堂堂正正做一个名门贵妇,她太想要了。所以那人说要毁了楚逸芊的时候,她是愿意的。又能替自己出口恶气,又能帮自己达成所愿,何乐而不为? 可是越到后面她越觉得事情不简单,而且楚逸芊也不是吃素的,两次失败之后,她不知道需要承担什么后果。姚李氏今天来又说了一些没头没尾的话,她总觉得姚李氏话没说完,但她不敢问,她怕那个结果她承受不了。 如今之计,还是尽快笼络住周彦才是。 姚嘉宁想了想,将上次在云蒙山的瓷瓶拿了出来。那个瓷瓶里面是助兴的香粉,在汝阳公主府那个院子里她也曾闻到过。云蒙山的时候那人给了她这个瓷瓶,说这个香粉霸道只给了她一小瓷瓶,和她说用三分之一扔到香炉里即可。姚嘉宁当时手一抖倒进去了一半,如今这瓷瓶里面就只有一半了。 这个药粉原本是药丸,因着是百香楼里常用的方子所以叫百香丹,做法也不算太晦涩深奥,不需要去外面买,百香楼里有熟手可制。无非就是费些时间而已:青椒包在干大枣里,存土瓷瓶埋地下六十四日,然后抛枣留花椒,再以青瓦焙干研末;随后佐以零陵香、麝香、龙涎香三味调匀;丸之为丸,在月下晒二十四日存净瓷瓶内即可。 百香楼人来人往,一来二去的这香丸便传了出去,有心人拿给了外面的医馆的郎中去看,一来二去就将这百香丹还原了出来,为了更方便携带,后来就改良了制作工艺,做成了香粉;其实是香丸也罢是香粉也罢,若要单独下药许是药效有限的,但因着百香楼本身就是红楼楚馆,哪位客人不喝些花酒?酒本就助兴,再加上香炉里的百香丹,就算是药效霸道了。 是以在汝阳公主府的时候,周昀离才能那么急不可待的都没看清人脸便将人拉了进去。 姚嘉宁将瓷瓶紧紧攥在手中,如今自己和那日的王冬宛一样,只有爬*上了世子的床榻,才有机会来日方长。 最近几日周彦都心中很不痛快,虽然与父母亲将话都说开了,也知道自己要忍那蠢货姚嘉宁,但他还是愤愤不平。谁家后院都有几个不消停的,不过都止于后院而已,这个姚嘉宁倒好,什么事情都敢裹! 开始的时候周彦对于姚嘉宁的爱慕虽然不屑,但心中总是有几分得意的,意气奋发的少年郎遇到那不顾一切要跟着自己走的少女大多会有自豪感;他以为姚嘉宁也是爱他到不行了,所以才无可无不可的让姚嘉宁进了自己后院。 可姚嘉宁这接二连三的将郡王府的脸面撕在地下踩,难道真是爱慕自己么?或者对自己的爱慕就值那几千两银子? 这话他不能与郡王妃说,更不能与郡王爷说。他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但对于这种背叛他是不能接受的。是以,这日周彦在外面也没有拘束自己,与几个江湖游侠畅饮了一番。 回到府里还没来得及更衣,豫郡王妃就让人传话过来,要他回来就过去说话。周彦匆匆净面更衣后便去了正堂。 豫郡王妃看起来风轻云淡,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周彦十分坐立不安的。原来今日姚李氏来豫郡王府拜访豫郡王妃是姚嘉林和远在大同的姚知府的意思;姚嘉宁惹了这滔天大祸是不假,但左右也是进了郡王府才和外贼勾搭到一起的,若细追究起来,姚府虽然是难辞其咎,但豫郡王妃也难逃过一个治家不严; 不过如今倒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姚家父子的意思便是,将军府那边他们去安抚,苦主是楚逸芊,让楚逸芊莫要与豫郡王府撕破脸面;但这个女儿他们是断不敢要了;姚李氏红着眼求了豫郡王妃,姚府虽然不得不舍了这个女儿,但母女情分也是不假的,同为人母,希望豫郡王妃无论如何饶她这一次,莫要赶她出府,也算是做母亲的为女儿求最后一次情。 未尽之意便是,日后豫郡王府该是如何,他们绝不会再插手。且姚李氏说了,过几日姚知府便会与族中族老说明,将这个女儿除族。 姚李氏虽然悲痛欲绝,但好歹还忌惮这是豫郡王府,她跪在地下求郡王妃,自己管教不利,但如今姚嘉宁已经要被家族抛弃,之后也是无家可归了,还请郡王妃给她一次机会。 豫郡王妃听的唏嘘,儿女都是债。要不是自家儿子招惹,那姚姨娘也不至于心心念念就进了郡王府;要不是自家儿子不肯给那姚姨娘半点情分,那姚姨娘恐也生不出这些心思。思来想去,豫郡王妃便应了下来。 豫郡王妃对周彦道:“不管之前如何,那姚姨娘是你自己点头才抬进府的。抬进来之后你就将她扔在后院不管不顾,你若给她一些念想,她也不至于听了别人蛊惑。” 周彦听的直皱眉:“当初进府是她非要来的,彦初也与她说过,及笄后再进府便是,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进来;如今惹下这起子事,难道母亲还要怪我不宠爱她?”许是喝了些酒,许是这几日被人嘲笑的多了,周彦第一次在郡王妃面前这么直白的吐露了心意。 豫郡王妃叹口气,要说冤,自己儿子也冤,只不过这时候也不能顺着周彦说了,只能提点道:“母亲知道你心中不快,你去她院子里说说。索性将话说开,告诉她若有下次,就连豫郡王府也保不了她。让她收起那起子小心思,老老实实在后院等到及笄,过两年给你生个一儿半女,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周彦听的更是心中怄火,却知道母亲说的都是实情,按捺住心中的憋屈,他朝姚嘉宁院子去了。 第245章 周彦留宿(二更) 姚嘉宁院子里的婆子正在洒扫院子,远远的看到周彦来了十分欣喜;再一看周彦走路多少有些不稳当,看样子是喝过酒了,她忙跑到屋子里给姚嘉宁报信。 姚嘉宁闻言甚喜,这还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啊!她让白蕊进来,将错金螭兽香炉里添了一粒香丸,然后又打发白蕊去斟茶。白蕊出去之后,她将半瓷瓶百香粉全部都撒了进去,眼看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着急便将瓷瓶扔到床底下,自己坐到梳妆台旁边假意梳妆。 周彦果然是进来了,姚嘉宁忙过来屈膝行礼,然后扬起脸刚要摆出一个惊喜的笑颜,看到周彦那张面带怒容和不屑的脸她就是一惊。 周彦大马金刀的坐下,也不叫姚嘉宁起来,只是沉声道:“人呢!上茶!”白蕊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周彦的声音忙回道:“是。”掀帘进来给周彦斟了一杯茶。 姚嘉宁的腿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但周彦不叫起她还真是不敢起来,见到白蕊进来了,她更恼火了,在自己丫鬟面前下自己的脸,这让自己以后怎么御下! 周彦斜了一眼姚嘉宁,看到她面露不平,哂笑道:“姚姨娘,可是不服?”姚嘉宁忙垂首:“妾身不敢。” 周彦也不理她,继续喝茶。今日饮了不少酒,回来又被郡王妃的话气的七窍生烟,如今就想喝杯茶静静,顺带惩治一下这个姚嘉宁;可是这茶喝到肚子里怎么越来越热? 一盏茶过后,周彦满面通红,额头上也渗出了细汗,姚嘉宁偷眼看到了,也不管周彦让不让她起来,一个趔趄就扑倒在周彦腿上,口中连声道:“世子恕罪,妾身腿无力才冒犯世子...”一边说,一边用柔软的身体轻轻蹭着周彦的双腿。 周彦喝了酒又吸了熏香,如今正是满腹燥火,姚嘉宁这么扑上来他本来要推开,但被她这么一蹭,周彦居然有些不舍了,就任她在自己腿上依着。 周彦强自镇定,又让白蕊给他续了茶,开始训斥姚嘉宁:“姚姨娘,本世子不管你与楚逸芊有什么恩怨,本世子只需告诉你一件事:你接二连三坑害楚逸芊打的是豫郡王府的脸,伤的是豫郡王府和明月将军府的交情,今日你母亲已经来求情了,之前的事情也就罢了,之后若要再犯,豫郡王府也容不下你了。你可知道?” 姚嘉宁闻言不寒而栗,果然!他们果然要赶走她! 姚嘉宁靠在周彦腿上,立马就红了眼眶:“世子宽厚,之前的事情都是嘉宁不好,嘉宁之后再也不和芊表姐使小性子了。世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嘉宁实在心痛。”一边说,一边就伸出一只嫩白的手朝周彦胸口摸去,看样子是想给周彦顺气;周彦鬼迷心窍一般,伸手捉住了那只柔夷。 白蕊见此情景,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周彦头痛欲裂的醒了过来。刚要唤人来伺候自己更衣,发现旁边还有一人,因着他掀被起身,那瘦小纤弱的背也露在了外面。周彦这才想起来,昨日自己是宿在了姚嘉宁屋子里! 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消散的熏香的味道,周彦何尝不知自己是中了那最低等的迷香?且这姚嘉宁还未及笄,虽然是自己姨娘,但这事终归是不好听的。 周彦心中一把无名孽火就冒了起来,好一个姚姨娘!居然这起子下作事情也做得出!一边憎恨姚嘉宁一边暗恨自己不争气,怎么就着了姚嘉宁的道? 姚嘉宁早就醒了,只不过是在装睡而已,现在听到周彦起身了,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爬起来,长发半披肩楚楚可怜道:“世子,妾伺候你更衣!”说罢便一副要强行起身的样子,一抬手便露出了一身青青紫紫的印记,好似腰不舒服一般,她后知后觉的扑在了床上,又好似不好意思的样子看了一眼周彦羞红了脸。 按理说这副样子确实是很诱人,只可惜她演技不到位,处处都透露着做作和不自然,就连扑在床上的姿势好似都是特意摆出来的,这等姿势不过是让周彦徒增厌恶而已。 周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发怒,毕竟昨日之后这就成了自己女人了,就算再不待见也不至于今天就驳她面子。 周彦缓声道:“不用,让你的丫鬟进来吧。”白蕊这时候本就在外面伺候着了,听到里面姚嘉宁的声音,她忙推门进来。 屋子里面一股甜腻腻的味道,姚嘉宁半卧在床上,脖颈和胳膊上露出欢*好的痕迹,白蕊脸一红,上前低头给周彦更衣,姚嘉宁看着白蕊羞羞答答的样子以为白蕊是对周彦存了心思,忍住身上不适,软绵绵的爬起来给自己随便批了一件外衣就要过来伺候周彦。 周彦白了她一眼道:“你歇着吧,不用你伺候。”白蕊已经利索的给周彦穿好了衣服,刚要低下头帮周彦系腰带,周彦道:“不必。”自己拿起腰带整理起来。 周彦出了门对周五道:“让人送一碗补药过来。”周五应了去了小厨房。 没过多久,绿衣也来了。豫郡王妃听说昨日周彦留宿在了姚嘉宁这里也来不及问其他了,只是让绿衣过来看着姚嘉宁喝了避子汤,再带姚嘉宁回正厅去问话。 姚嘉宁在绿衣眼皮子底下没办法作假,只好一口一口将避子汤喝下。然后随着绿衣去正厅。 她过去的时候,豫郡王妃坐在那边喝茶,看着姚嘉宁一副柔弱又得意的样子她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让清姿拿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是一对赤金镶红宝石镯,大户人家姨娘初次侍寝,当家主母都会给些赏赐。 姚嘉宁喜滋滋的接了赏,豫郡王妃冷冷的开口了:“彦初说了等你及笄之后再圆房,昨日为何又在你院子里留宿?” 姚嘉宁忙道:“昨日世子多饮了几杯...”且不等她说完,豫郡王妃就冷冷的打断了:“彦初饮酒我是知道的,昨日他回府之后先来的我这里,是我让他去敲打敲打你,没想到你倒是好手段,居然趁我儿酒醉行了那不轨之事!” 姚嘉宁又恐又屈:“妾身不敢!妾身本就是世子后宅之人,世子酒醉妾身伺候世子歇下本是妾身应做的事情...”她支支吾吾的还想为自己辩解,郡王妃却是不想听了:“住口!你那香炉中的下三滥香粉是怎么回事你当真不知?” 姚嘉宁惊的一跳,忙跪下请罪。豫郡王妃冷声道:“既然已经侍寝了,日后无事就不要出府了。这里不用你伺候,初一十五也不用来请安,退下吧。” 姚嘉宁实没想到,自己爬上了周彦的床对自己在豫郡王府的处境一点没有帮助,且看样子反而更糟了... 第246章 蛇鼠一窝 不管姚嘉宁怎么想,总有一点她没做错,那就是她用百香粉让周彦留下了。本来周彦就打算让她在这院子里孤独到老的。 离郡王府 王家已经将王冬宛送来了,一顶小轿抬入府中。王冬宛家在关中,父亲叫王栗金,是王栗铜的长兄;王家世代都有读书人入仕,在当地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书香门第,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王家又何德何能让子弟各个都出人头地?是以,王栗金打小就不爱读书,却爱经商。 虽然说士农工商商户算是不入流,但君不见多少人一边鄙夷的说商户之家,一边又艳羡商贾之家的奢侈富饶?王栗金也一样,他受够了所谓书香门第清贵人家的穷酸,一心想做个富甲一方的富商,可惜不管做什么都要足够的智商,王栗金学业不精,行商也没有如他所愿,好在仗着祖宗的名声不愁婚嫁,王栗金倒是也想的开,他觉得如果自己做不成大商人,那就做大商人的女婿也可以,好歹嫁妆丰厚。 一家人苦苦相劝王栗金梗着脖子非要娶商户之女,王老爷子也没辙,只好随了他的心意。当地有个大户姓陈,唤陈三的;这陈三的父亲打小穷的叮当响,一咬牙就跟着人去倒斗掘墓了。关中古墓众多,那陈三也有些运气,十几年下来就置下了不小的家产。 只不过这倒斗摸金到底是损阴德的事情,陈三的父亲在近四十的时候才有了独子陈三,陈三满月酒的时候他便宣布金盆洗手,之后做起了正当生意。 陈三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慢慢接管家中生意了,从粮商起家,到后面的酒楼布行他都有涉及,生意也越做越大,关中、豫州、大同都有他的分号,甚至将铺子开到了北魏。陈三膝下有一女一子,女儿叫陈娇,儿子唤陈龙。 王栗金看来看去,就看中了陈娇,陈三也不含糊,知道当地有名的书香世家王家要娶亲,且兄弟在京中做官,喜得和什么似的,陈娇出嫁的时候,嫁妆足足摆了九十六抬,陪嫁铺子就有十八家,陪嫁庄子也有八处,陪嫁的银票上万两,还不算那满满当当的金银首饰。 按理说王栗金这夫人的实力关中不管遭什么灾也不至于让他跑到京城来投奔王栗铜,只是在陈娇回了一趟娘家之后,王栗金便带着老父亲和妻女到了京城。 王栗铜是个孝子,老父亲带着长兄来投奔,他岂有不容之理?开始是住在户部尚书府的,后来王栗金带着夫人陈娇去王栗铜书房谈了一次话之后没几日,王栗铜便转了心意,只将老父亲留在府中,却让那王栗金一家子住到了自己名下的另一处院子。 原来那陈娇的兄长陈龙在关中大旱的时候屯了不少米粮不卖,就想趁火打劫发国难财,结果没卖了两个月,三皇子带队来赈灾了,王栗铜开始是想平价收粮的,王栗金回去一问才知道,那米粮都是参了不少沙粒的陈粮,陈龙想着自家姐夫的弟弟就是户部尚书,难道连这点主都做不得?没想到王栗铜义正辞严的拒绝了。 王栗铜拒绝之后,陈龙也不在意,转手就将米粮卖到了周边也受了灾却不太严重的豫州。谁曾想周雁萧赈完了灾之后就开始清算那贪官污吏以及官商勾结投机倒把的商人?陈龙花了不少银子做了保释,出来之后就一直愤愤不平,一心想让王栗金与王栗铜打个商量,好让自己做皇商,王栗金自然是不愿的,陈龙再有钱也不是自己的,何况他最是了解自己嫡亲的弟弟,想来王栗铜也不会因为金银昧了良心。 没想到那陈龙对王栗金道,参与倒卖陈粮的还有陈娇的陪嫁铺子,这次念在姐弟情分上,陈龙一己担了下来,若王栗金不同意的话,这事情少不了要闹到王老爷子面前去评评理。 王栗金无法,允诺了陈龙去试着问问王栗铜,却不敢担保王栗铜同意。陈龙倒也不求他马上同意,好歹在王栗铜面前挂上号,日后慢慢走动也是使得。 王栗金这才带了王老爷子和家人入京,陈娇商户出生对赚钱有着天然的执念,王栗金要去书房问话的时候,她也硬跟了去,没想到被王栗铜骂了个狗血喷头,且撂下了狠话,若陈娇的铺子之后还敢做这等鱼肉百姓的事情,他定带头去查封。 陈娇气个倒仰,却不敢在王栗铜面前放肆,回去之后就和王栗金大闹一场,只道若王栗铜不帮忙,那就赔给自己弟弟十个铺子做赔偿,王栗金为了息事宁人自然是应了。 谁曾想那陈龙却是不满意的,接到陈娇的信,他安顿好铺子的生意也来了京城,只说那边事情未了,为了躲难所以要来投奔姐姐。 王栗铜自然不会让这人住在户部尚书府,索性就让王栗金一家子搬到了自己另一处院子。王栗金自然不是买不起院子,住在弟弟院子里也不过是为了让堵住陈龙的口而已。 作为王冬宛的舅舅,陈龙倒是素来疼爱这个外甥女,之前在关中的时候也短不了带着王冬宛四处游玩,甚至北魏也是去过的;如今听说外甥女进了离郡王府,这个舅舅自然也是喜上眉梢,对于商户来说倒是不觉得做妾是多么丢人的事情,毕竟那是当今圣上的长子;虽然王栗铜的线没搭上,但能搭上周昀离这条线也是意外之喜。 至于周昀离犯了什么错又要禁足什么的,对于陈龙来说倒是无所谓的。老子打儿子自古有之,左右过了这段时间还有复起的可能。 是以,王冬宛进离郡王府的时候,陪嫁却是不少的;光银票就有三万两。 王冬宛进了离郡王府第二日就侍寝了,在王冬宛的引荐下,陈龙没过几日也登门拜访了周昀离,从那之后,陈龙就经常去给离郡王府送东西了。 许是怕周昀离闷在府中无趣,那陈龙就到处寻了好玩的给他解闷,有时候是歌姬,有时候是舞女,甚至杂技班子也送过,其他的獒犬送过、斗鸡送过;奇珍异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离郡王府送;因着陈龙的关系,周昀离对王冬宛更加上心了。 坊间传闻,周昀离最近独宠王冬宛,想来那王冬宛过个一年半载就能升为侧妃了。 楚逸芊听到这个信儿嗤笑一声,什么溺爱娇宠,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 第247章 端午香包(二更) 宣宗晾了北魏来使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四月底的时候传旨让他们觐见了。 尔朱昊和尔朱颜带着北魏使臣和礼物上了金銮殿,宣宗无可无不可的和他们寒暄了几句,让人将礼品接过去便让他们退下了,只道端午节的时候邀请他们一同看龙舟,当晚设有宫宴也邀请他们一同出席。 尔朱颜是十分不满的,凑在端午节宫宴的时候让北魏来使出席,这意思就是连单独的宴席都没有了?这是给特特的下北魏的脸么? 尔朱昊倒是无所谓,北魏和大周停战也不过十几年的功夫,本就不算特别交好,再加上尔朱颜进了大周就惹了一连串的祸事,想来大周皇上也知道尔朱颜和那周昀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了,如此情况下宣宗要还以礼相待,那就真的有了蹊跷了,牵扯了一众朝臣,想来这宣宗也是为了维护自己颜面所以没有单独为他们接风,不过这端午节邀请了北魏来使看龙舟赛和参与宫宴也许就是暗中示好吧!早就听闻大周的端午只过上午,想来这中午的宫宴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吧! 要不就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宣宗压根没想那么多,就是懒得搭理他们而已。而至于午宴就更是顺带了,带着一堆皇子公主文武官员去看了龙舟,中午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和家眷是大周端午的保留节目,更是各府相看的好时机,难不成因着北魏使臣来了就还不办了?谁知道尔朱颜和尔朱昊就能歪解出那么多意思呢? 大周的端午节源自天象崇拜,由上古龙图腾祭祀演变而来。仲夏端午,苍龙七宿飞升至正南中天,是龙飞天的日子,即如《易经·乾卦》第五爻的爻辞曰:“飞龙在天”。端午龙星既“得中”又“得正”,处在大吉之位,恩施普也,龙德显扬。 而在大周民间,端午节又称五月女儿节,系端午索,戴艾叶、五毒灵符。宛俗自五月初一至初五日,饰小闺女,尽态极研。出嫁女亦各归宁,因呼为女儿节。 楚逸芊最近也很是忙碌,因着端午习俗“食过端午粽,棉被棉衣都入笼。”这段日子,李氏让下人洗晒收藏冬衣,衣柜内放樟脑丸,以防虫蛀。“为衣香,置之箧笥。” 府里其他丫鬟绣娘也忙着制作香包和辟兵,辟兵其实就是端午节时系绕臂上的五彩丝线。谓可防避兵灾瘟疫,故称辟兵缯,古籍有云:“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谓以始出茧为丝织成,染以日月星辰鸟兽之状的绢。 而香包则用朱砂、雄黄、香药,外包以丝布,清香四溢,再以五色丝线弦扣成索,做成各种不同形状,结成一串,形形色色,玲珑夺目;也有内藏香料、用纸做的香包、彩胜。到端午那一天,男女老少都会在衣襟上香包、彩胜郁香四溢,沁人心脾。 在大周,不论丰年欠岁,贫富之家,端午节孩子们的香包彩胜是必不可少的;楚逸芊让府里绣娘赶制出来五百个香包和千余条辟兵端午前几天发放。 从十岁开始,楚逸芊就开始让府里这么做了。那年端午楚逸芊见到了一对失去父母的姐弟,弟弟看着别家孩子身上的香包和五彩线满眼都是羡慕,奈何就算最便宜的香包在集市上也要卖十文钱一个,五彩线则要两文,对于姐弟俩来说,两文钱买一个馒头还是一条五彩线真的是个选择题。 楚逸芊从来不知道,在别人眼中五彩线都是渴望,她当时就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香包和辟兵赠与了弟弟,转回头又解下了月牙身上的香包和辟兵赠与了姐姐。从那之后,每年端午节将军府都会提前三日在门口发放香包和辟兵。 在五月初三的时候,将军府的香包和辟兵都已经准备好了。 尔朱颜最近很是稀奇,虽然他们那边也过端午节,却没有这么隆重。而且在他们眼里,端午不是什么吉祥的日子,却是“恶月恶日。”是极为不吉的一个月,传说“(仲夏)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君子齐(斋)戒,处必掩身,毋躁,止生色,毋或进,薄滋味,毋致和,节嗜欲,定心气,百官刑事毋行,以定晏阴之所成”,忌讳颇多; 就连生子都不愿意生在五月,他们认为瘟鬼和五毒等不祥因素都是集中在五月初五这一气候转换较为显著的时间出笼的,因此,在这一天产生的小孩都被视为不祥之物,北魏民间甚至有“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的说法。 尔朱颜从来没见过端午可以这样喜庆吉祥的过,她一边嘲笑大周百姓都是蠢货将恶月当吉月来过,一边好奇的打量各种小玩意。 这日尔朱颜又来到了街上,听到周边路过的年轻女子和小孩都说什么“明月将军府今年的香包和辟兵出来了,快去排队!”一个两个都是急急忙忙的,她随手扯住一个女孩问了问,那女孩说明月将军府门口派发香包,要去快去,每日只有一百多个,去的晚了就没有了,说罢便匆匆的跑了。 尔朱颜更是不屑,这个楚逸芊,惯会装腔作势爱慕这些虚名,这大周百姓倒是也好糊弄,一个几文钱的香包就让人心心念念的记住了,她倒要看看这楚逸芊到底送的是什么破烂玩意! 到了将军府门口,尔朱颜便看到了许多人排队在领香包,那香包各个做工精细,其中有的绣制成“五毒”形象的蜈蚣、毒蛇、蟾蜍、壁虎和蝎子,还有虎、鸡等动物形象的香袋;有的缝绣成瓜果蔬菜,花鸟草虫。最复杂的是“虎踩五毒串”,最上的一个较大的老虎脚下吊着五种毒虫,意为踩死毒害,消毒免灾。 尔朱颜走到前面随手抓起一个,冷笑一声:“嘉敏县主倒是会钻营,几文钱的香包就落了个好名声。” 在前面发放香包的是青枝和月鹿,见尔朱颜前来挑衅,月鹿眸光一闪不卑不亢的回道:“尔朱公主来自北魏,许是不理解这大周习俗。虽说端午配香包是民间习俗,却有一定的道理。” 尔朱颜抛了两下手中的香包呵呵笑道:“一个香包就能避百毒?” 月鹿答道:“自然是不能的。但春夏之际,虫害复生,时疫流行,用香袋包药佩带,既治病除臭驱虫散浊,薰香去汗味,又是人们盼望孩子们健康平安心愿的表露。”说着月鹿提起一个较小的香包,这是给幼童的,缠纸帛,折菱角,小巧玲珑可爱极了。 月鹿继续道:“香包配方是月鹿自己配的,虽然不可避百毒,但避蚊虫叮咬、避瘟防病的功效还是有的。这五百个香包虽然不值什么,但却是将军府上下的一片诚心,从花样子到香包里面的药草配方都是不同的,这种给小婴儿的配方都是月鹿特别配的,左不过是希望这些孩子能平安健康。” 月鹿话音未落,楚逸芊的声音响起了:“将军府是否沽名钓誉不需尔朱公主评判,尔朱公主若要领香包便请排队,若不领香包,便烦请让开。” 第248章 与你无缘 尔朱颜回头便看到一身香色绣海棠春衫打扮的楚逸芊,眼里慢慢都是戏谑和不耐。尔朱颜略一愣神便回转心思,不阴不阳道:“都说大周是礼仪之邦,嘉敏县主几次与本殿相见都是如此剑拔弩张,倒是没让本殿看到这礼仪之邦应有的风范。” 楚逸芊也不恼,只是笑着和月鹿说道:“尔朱公主来自番邦,大周许多习俗她是不懂的。月鹿不必计较,自去忙吧。” 嚯,这是连理都不理了?尔朱颜冷哼一声:“嘉敏县主!本殿在与你说话!” 楚逸芊转过头来看着她好笑道:“尔朱公主是北魏皇室精心培养的公主,可到了我大周地界上一样不是没有恪守客人本分?常言说客随主便,不过不管尔朱公主有没有做客的觉悟,都轮不到逸芊来做主待客。” 尔朱颜还想说什么,楚逸芊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收起来了,只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尔朱公主,不知你为何总是凑在逸芊面前?缘分虽然很是玄妙,但逸芊觉得我与的亲人好友皆与你无缘,于公你是北魏公主,逸芊是明月将军府的嫡女,你我走的近了怕是要遭人诟病,就连我父亲怕也会被言官御史参上一本;于私么...” 楚逸芊打量了一下尔朱颜,继续不留情道:“于私,大周风俗与北魏不同,尔朱公主穿衣风流奔放,行事又不知所以,逸芊实在欣赏不来。故,你我二人绝无做朋友的可能,且尔朱公主本次前来是与北魏使臣一起,还请公主日后以国事为重,莫要处处纠缠逸芊。” 尔朱颜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 因为她被气的见鬼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尔朱颜心道,我是来找茬的!不是来纠缠着你要与你做朋友的!你抢了我的赵欢!鬼才想要和你做朋友! 楚逸芊看着尔朱颜不说话,只是双手微微颤抖,便知道这位是气得狠了。不对啊,那她怎么没出言骂自己呢!不行,看来还需要再小小刺激一下。 楚逸芊幽幽叹了一声:“尔朱公主,逸芊知道你对逸芊以及逸芊身边人都十分欣赏,可是大周有句古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公主海涵。”说罢就对着尔朱颜福了一福。 尔朱颜被她福礼时头上的玉钗一闪给叫回了魂,这个楚逸芊着实可恨!尔朱颜咬牙切齿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做朋友了!要不是你抢了赵欢,我认识你是老几!” 楚逸芊这时候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后退一步道:“赵欢?尔朱公主你与赵欢有私情!”一时间好像悲从中来大声喊道:“青枝!青枝!去请赵欢!我要去告御状!他骗婚!” 哗然大波 尔朱颜看了看周边围上来的众人,暗道不好。自己几次吃亏都是因着这楚逸芊巧舌如簧的煽动百姓,这情这景似曾相识,尔朱颜抬头看着楚逸芊,楚逸芊一副气到不行的样子,旁边她的丫鬟正在给她顺气,看到尔朱颜看过来,楚逸芊嘴角微微扬了一下,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阴她! 赵欢今日本来就在将军府做客,如今正在楚逸阳书房说话,青枝寻过来说尔朱颜来找县主麻烦了,赵欢心中失笑,好笑的问道:“是芊芊又在教训那到处蹦跶的野鸡了吧?”青枝一噎,低头道:“如今在外面吵嚷起来了,县主请少堡主过去一叙。” 赵欢对楚逸阳拱了拱手:“子扬兄,我先去了。”楚逸阳道:“我随你一同去看看。”二人便朝着门外走去。 尔朱颜没有着急走是因为前面人太多了,再加上楚逸芊一副伤心至死的样子在碎碎念赵欢不会背叛他,是尔朱颜胡说八道,周边的人也在劝慰着,还有几个好事者也不怕尔朱颜公主身份,一把就拽住了尔朱颜的胳膊,让她等楚逸芊好转了才能离开。 尔朱颜没想到,赵欢就在这将军府里,不过两盏茶功夫,赵欢便到了。 赵欢看到这么多人围做一堆,楚逸芊苍白着脸在月牙月圆的搀扶下摇摇欲坠,心中就是一紧。即使知道楚逸芊是在做戏,他也觉得心疼,他实在不愿看到楚逸芊这副样子。 赵欢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确认楚逸芊确实没事,这才黑着脸看向尔朱颜:“尔朱公主,不知嘉敏县主怎么得罪了你?要让你追到将军府门口为难于她?” 尔朱颜还没说话,楚逸芊便开口了:“赵欢!你休要做出这副模样!尔朱公主刚刚说了,是因为我与你定亲她才迁怒与我!你既然与尔朱公主牵扯不清,又何必来招惹与我!你这是骗婚!!” 说罢带着哭腔对四周人道:“各位莫要着急离开,给逸芊做个证,那尔朱公主刚刚明明说她缠着我不放是因为我抢了赵欢!” “是这么说的。” “没错。” “看着这少堡主倒是玉树临风的,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京中百姓最爱八卦,但因着很多事情不敢八,所以这种高门大户的儿女情长便成了最受欢迎的话题,如今好容易看到了jq现场,这堂堂嘉敏县主还让自己做个人证,这热闹可难遇,一时间议论纷纷的留在原地分析起来。 赵欢的脑袋“嘭”的一声就炸了,他看着楚逸芊苦笑道:“在尔朱公主来大周之前,我见都没见过尔朱公主,何时就与她牵扯不清了?”又看了看尔朱颜道:“尔朱公主虽然艳丽,大周男儿却是肖想不起的。” 众人闻言看了看尔朱颜,这北魏公主虽然艳丽..肖想不起...再加上刚刚楚逸芊说的穿着风流奔放...这么一打量,果然啊!正经人家女子哪儿有这么穿的!就算是百香楼的姑娘出门也会规规矩矩的穿好衣服,这么袒胸露乳的样子像什么话! 尔朱颜脸色发青道:“你们二人这是何意!” 楚逸芊丝毫不让:“今日你就将话与我说清楚!你和赵欢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就算闹到皇上面前,我也要个公道!” 尔朱颜扶着紫晶一阵眩晕,自己自问已经够任性了,没想到这个楚逸芊与自己对上倒是也丝毫不让!这要怎么说清楚!说自己暗恋赵欢?赵欢压根不知道? 尔朱颜强自镇定道:“嘉敏县主,你真要闹的如此难堪?不怕坏了两国邦交?” 楚逸芊嗤笑一声:“你休要拿两国邦交来做幌子!你是公主,我是县主,你说我抢了你的男人,这是你我二人的事情,怎么就就牵扯到邦交上了!还是说,是北魏皇上的意思,要让赵欢去北魏做驸马???” 第249章 蛇蝎心肠(二更) 尔朱颜气的直哆嗦,手指着楚逸芊道:“你休要胡言乱语!什么时候北魏要抢他去做驸马了?” 楚逸芊躲开她指过来的方向,往赵欢那边站了站,也不背人,就对赵欢道:“不是我不肯信你,实在这尔朱公主欺人太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与你如何,若我不叫你出来对峙,怕是这黑锅要背到死了!” 赵欢轻笑:“芊芊的心意我自是明白。”然后转头看向尔朱颜:“尔朱公主,赵欢之前未曾加过公主,且赵欢自幼便心悦芊芊,此生只愿与芊芊一人为伴。不知尔朱公主刚刚那话是何意?是挑拨赵欢与芊芊的关系?还是挑拨张壁古堡与皇上的君臣信任?” 嚯!周围的人更兴奋了,没想道今日还能看到一个活的敌国探子,看样子还是公主,好像是想通过儿女私情来挑拨君臣关系,真够不要脸的。 月牙听到现在才听明白,恨恨的啐了一口:“口口声声说我家姑爷与她如何,结果我家姑爷都不认识她!这北魏公主好生不要脸!” 这有了第一个骂的,后面跟风的就多了。 “北魏皇上啥意思啊?这弄个女儿来勾引大周武将啊?”围观众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不就说么!也不打听打听!少堡主可是定了亲的!” “你说嘉敏县主找谁惹谁了,好好在将军府门口发个香包还被人这么折辱!” “对啊!这公主真是讨人厌!”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趁着人多的时候来找嘉敏县主的麻烦!还好我们今儿都在!” “对对对,不然她何必让这么多人都看到呢!还好那个少堡主不畏强权当下就和她说明白了,不然楚大小姐这后半辈子可就毁了...” “是啊!被别国公主抢了夫君,到时候少不得要退亲...” 一时间,楚逸芊和赵欢就变成了不畏强权的苦命鸳鸯,而那北魏公主就变成了北魏皇室派出来的美人计,一心想勾搭大周武将,甚至还过来威胁嘉敏县主,这可就恶劣了... 尔朱颜气极反笑,在责骂中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了。二公主素来极度张狂任性心狠手辣,除了赵欢是能牵动她情绪的心魔,其他时候虽然她没什么太好的计策,但做个打手帮凶还是没问题的。 尔朱颜第一次知道恨入骨髓是什么感觉,就是现在这样,她恨不得活撕了楚逸芊,生啖她的血肉。她冷冷一笑:“嘉敏县主惯会煽动这些愚民,本殿在你手中这一次两次都是吃了同样的亏,嘉敏县主还有被的招数没?” 楚逸芊撇撇嘴道:“尔朱公主这话是何意?谁是愚民?或许在公主那边百姓如牛马似的,但我们大周的百姓却不是愚民,他们勤劳、勇敢、聪明;自己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又岂会受我蛊惑?” 周边百姓虽然知道楚逸芊这话是为了大周的颜面但被县主这么夸还是与有荣焉的,眼看着大家又要针对尔朱颜,楚逸芊摆了摆手让大家稍安勿躁继续道:“第一次,你纵刁奴伤人,若不是易州百姓帮我作证,那刁奴怕是就得不到惩罚了;这一次我好好的在家门口发放香包,你打到我门上说我抢了赵欢,要不是这么多父老乡亲作证,非但是我楚逸芊,就连赵欢也要被你拖入泥坑了。” “做人做事坦坦荡荡才敢不背于人,楚氏逸芊自认没做亏心事,而尔朱公主贵为北魏公主,周边没个证人,回头被尔朱公主倒打一耙,那我岂不是无妄之灾?这话是回公主说我愚弄百姓,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今日公主到底意欲何为吧!” 楚逸芊面上又带着让尔朱颜恨不得撕去的似笑非笑的笑容继续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赵欢已经说了之前未见过尔朱公主,就还请尔朱公主明人不说暗话,如今当着这京中百姓说个明白,赵欢与你到底有何过往?你为何扯着我不放?” 尔朱颜不是不想打断反驳,实在是她的中原官话说的虽然算是流利,但是还不到能和楚逸芊这样的对手舌战的份上。 好容易等楚逸芊长篇大论说完了,尔朱颜消化了一会才道:“我与赵欢的事情,与你何干?” 赵欢这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往前一站喝到:“尔朱公主慎言!在公主进京之前,赵欢从未去过北魏皇宫,怎么能见过你?更遑论与你有过交集,公主几次三番污蔑与我,是何居心!”这时候的赵欢浑身带了杀气和愤怒,好似尔朱颜再说点胡言乱语,便要一掌拍过来了。 楚逸芊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人影,继续拱火:“公主如今在明月将军府门口挑衅胡闹,北魏使臣可都知道?三皇子尔朱昊可知道?你们为何非要在皇上邀请你们去观龙舟之前来寻我麻烦?今日你不说明白便不许走!哪怕进宫面圣你也要与我讲个清楚!” 已经在外面看了一会热闹的尔朱昊终于姗姗来迟,他让人拉住后知后觉炸毛了的尔朱颜,自己给赵欢和楚逸芊以及周边的百姓见了礼解释道:“嘉敏县主,这事情许是真的误会了。二皇姐之前偷偷出过皇宫,许是在北魏和大周边境上见过少堡主英姿,这才存了小女儿的心思。二皇姐中原话不甚利落,所以刚刚很多话解释不清楚,昊代二皇姐给各位赔罪。” “哟,这公主可真行,好好的皇宫不呆,满大街的踅摸男人。”不知道谁家媳妇冒出了这么一句。 楚逸芊听完没说话,尔朱昊诧异的问道:“县主?”楚逸芊冷冷道:“被她污蔑的最狠的是赵欢,这话要传出去怕是我也不敢和他定亲了。身为大周武将与北魏公主有私情,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楚逸芊脑海里有些东西慢慢明朗起来。或许前世那所谓的密信什么的都只是幌子,只要所谓“二公主”进了宫,有意无意的引导宣宗自己与赵欢有私情,那这通敌的帽子就摘不掉了! 赵欢也反应过来了,他一直很奇怪说张壁古堡通敌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放进去的,这一世他更是小心谨慎从来没有过半点差池,但究其两世他也没有发现身边的人有异,看来前世那所谓密信也不过是伪造的,而张壁古堡被灭门的原因就是尔朱颜口里不知所谓的儿女情长! 赵欢眼睛里面一丝一丝的爬上了血丝,他看着尔朱颜,声音冷的让人发抖:“原来尔朱公主的 第250章 色令智昏 尔朱昊开始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在赵欢要面圣的时候就什么想法都没了。他是想看尔朱颜的热闹,但如今要是去面见大周皇上的话,怕是日后回了北魏自己也要吃挂落。虽然父皇尔朱荣很是宠他,但天家无情,先是君臣才是父子。 尔朱昊来了时间也不短了,要是刚刚阻拦的话事态不会如此严重,这次是背着恢复两国通商的任务来的,尔朱昊不敢去试探父皇对自己的宠爱有多深。看着赵欢一副不罢休的样子,尔朱昊的额头冒出了细汗。 其实如楚逸芊所言,此事算是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也不过是北魏公主心悦赵欢,所以处处看楚逸芊不顺眼;但那尔朱颜日前做的事情要是也被发现的话,这事情就不是简单的争风吃醋了。 赵欢今日一反常态的要将事情闹大的原因很简单,刚刚楚逸芊想明白前世古堡被抄的原因之后给了他一个眼神,那个眼神充满了愤怒,赵欢见心上人被那尔朱颜激的怒火中烧,还是因自己而起,心中是欢喜的,就是因为这份欢喜,他决定不善罢甘休,因为尔朱颜让他的芊芊不欢喜了,所以大家索性都别欢喜。 尔朱颜现在才明白这事情严重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赵欢身边的楚逸芊,咬碎了满嘴银牙,从牙齿间蹦出来一句话:“你又阴我!” 楚逸芊没有兴致看她的丑态,只对赵欢柔声商议道:“事急从权,我就不更衣了吧。”赵欢眼中含笑:“好。芊芊怎样都是美的。” 尔朱颜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更是七窍生烟,刚要上前说什么,尔朱昊冷着脸将她拉住,转脸对紫晶紫玉道:“公主行事荒唐,你们为何不拦着?各自回去领三十大板,回到北魏后便出宫去吧!” 尔朱颜急道:“尔朱昊,尔敢!我的宫女你有什么权利处置!” 尔朱昊看向将军府门口,就这么会功夫,马车已经备好了。赵欢正狗腿的亲自扶楚逸芊上车。 尔朱昊看着尔朱颜冷笑道:“他们二人还是好的,你惹下这么大的祸事,还是想想回去之后怎么和父皇交代吧!”说罢对朱厌道:“备车。”然后目不斜视的朝外面走去,经过尔朱颜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太子这次能不能保得住你!” 尔朱颜大惊,待要说什么,尔朱昊已经在十步以外了。 翊坤宫 宣宗这时候正在坤宁宫与皇后下棋,皇后正温温柔柔的和他说话,说的是庆王妃过来求旨的事情,没想到周诚居然相中了冯熙平那个心直口快的女儿,宣宗笑笑:“诚儿自幼话少,那冯家姑娘要是够活泼也好,倒也是一桩美事。” 帝后正在说话,高德全进来了,说嘉敏县主、张壁古堡少堡主以及北魏二公主和三皇子求见。宣宗想了想道:“便让他们过来吧。” 皇后一边让人去把棋盘收了,一边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伺候宣宗净手。 一会功夫,这四人就都到了。 宣宗看了看底下四人道:“起来吧。是谁要见朕啊?” 楚逸芊和赵欢齐声回道:“回禀皇上,是微臣臣女。” 宣宗也没心思和他们打哑谜,就让赵欢有话边说。皇后看宣宗没有赐座,也不张罗,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着赵欢说了几句,因着前面事情赵欢没见,楚逸芊又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给宣宗和皇后讲了一遍。 宣宗又听到那尔朱颜口口声声说楚逸芊抢了赵欢,赵欢却一直义正辞严的说自己从未去过北魏皇宫,怎么能见过二公主的说辞心中就已经很是不快了,再后来听到楚逸芊责问尔朱颜故意这么说是不是挑拨君臣信任的时候,眉头就紧紧蹙了起来。 楚逸芊将该说的都说完,便没有再为自己或赵欢辩驳一句。只在那边等着宣宗定夺。宣宗看了看站在地下紧张不安的尔朱颜,和强作镇定的尔朱昊,莫名烦躁。 皇后这时候好像才想起来没给他们赐座上茶,看了宣宗一眼便让他们先坐下了,又让宫女奉茶过来,慈爱的看了楚逸芊一眼道:“芊儿说了半天话定是渴了,张嬷嬷,给芊儿上一杯温水先润润喉。” 楚逸芊感激的朝着皇后一笑,却没有站起来行礼谢恩。一则是救济会的缘故,与皇后亲近了不少,二则是宣宗现在还未说话,自己不敢再多做动作打扰他。 宣宗摸索着手中茶杯,没有再问赵欢和楚逸芊其他,反而去问了尔朱昊:“三皇子,嘉敏县主所言可是实情?” 尔朱颜刚想要出声,尔朱昊朗声回道:“昊来的晚了一步,只听到后面,不过嘉敏县主所言定然不虚。” 宣宗颔首,看来这尔朱昊还是个机灵的。皇后看了宣宗一眼,此时却也琢磨不透皇上心思,只得试探的问道:“想来尔朱公主见少堡主英姿飒爽所以羡慕楚家丫头吧?” 宣宗没说话,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自己这个皇后倒是与自己心意相通,每每这个时候总想着替自己解围,不过今日这事情他还真不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宣宗拍了拍皇后的手道:“话虽如此,不过芊丫头说的也没错,北魏公主与大周武将若有私情,即使不抄家灭族也差不远了。既然今日这事情闹的众人皆知,就还请尔朱公主给个解释吧。” 其实尔朱颜在将军府门口被楚逸芊一顿抢白之后脑袋就是懵的,她知道楚逸芊在说她各种不好,大致是听得懂的,但她觉得楚逸芊的话应该比自己理解的意思更为难听。是以,她从开始张嘴挑衅之后不久,就落了下风; 后来尔朱昊来了,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说起来挑拨大周君臣关系,这事情虽然在他们计划之中却是没人知道的,尔朱颜被无意中戳中心事之后更是心虚,再后来自己就到了宣宗面前了。 现在宣宗问自己话,尔朱颜定了定神回道:“皇后娘娘所言不虚,正是因为见过少堡主龙章凤姿,所以起了爱慕之心。一时心中苦恼不已,才冲撞了大周嘉敏县主,还请大周皇上海涵。” 宣宗没说话,依旧轻轻的摩挲着手中茶杯,好似这翊坤宫的茶杯是什么千金难得的宝物。 尔朱昊此刻也上前进言:“二皇姐色令智昏行事无状,还请大周皇上、皇后恕罪;请嘉敏县主、少堡主原谅则个。” 楚逸芊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啪”,似笑非笑道:“色令智昏?尔朱皇子此话何意?莫要与我说你用错成语,这几日三皇子每日在街上闲逛,连街边小贩都知道北魏三皇子是名副其实的‘大周通’,如今用这话来羞辱我大周武将,我竟不知,北魏皇子与公主如此猖狂!” 第251章 甘之若饴(二更) 赵欢也站了起来,对座上的帝后行了一礼道:“赵欢乃堂堂大周男儿,也在朝为官为皇上效力,北魏三皇子这一句色令智昏是何用意?” 尔朱昊其实真真是口误,这话他是想斥责尔朱颜的,没想到就这么脱口而出了。此时也不能再反口了,更可恨的是那楚逸芊居然直接断了自己假意用错成语的路,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要解释一二的。 尔朱昊忙做出一副无意冒犯的样子,连连摆手道:“昊确实喜爱大周文化,却不敢自称‘大周通’。大周文化博大精深,昊连字都没有认全呢,如今用错了成语,惹了少堡主和嘉敏县主不快,是昊的不是,还请二位见谅。” 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又将大周文化抬的极高,若要再与他计较倒显得小家子气了。楚逸芊和赵欢没在言语,尔朱昊却是将一双拳头紧紧攥了起来,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接二连三的让自己道歉,真是好的很!!! 赵欢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了,哪怕是宫里的妃子都最忌讳这四个字了,何况自己还是御前效命的武将?碍着帝后在上面坐着,赵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抿起来的嘴唇告诉大家他十分不高兴。 尔朱颜自打进了翊坤宫就很是规矩,倒也没有到处东张西望,一直垂着头,听尔朱昊说道“色令智昏”她就惊呆了,这...她记得之前父皇宠爱一个嫔妃,早朝总是会延迟多半个时辰,有时甚至都不早朝,把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臣气的跳脚,当时他们好像就是说父皇色令智昏,那嫔妃是红颜祸水。 如今尔朱昊居然说自己色令智昏,那岂不是说赵欢是红颜祸水?尔朱颜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就不该来大周。这次可能就将赵欢得罪个彻底了吧! 也不管这几个怎么想的,宣宗这时候倒是“呵呵”的笑了起来:“赵欢呐,明儿让你父亲来,朕倒是要与他说说,这好好的大小伙子怎就让他养成了祸水?” 赵欢苦着脸道:“还请皇上为微臣做主。” 宣宗眯了眯眼:“爱卿想让朕如何做主?” 赵欢苦笑道:“微臣从未去过北魏,之前也从未见过北魏这位二公主,哪知二公主一直找县主麻烦,还口口声声暗示县主微臣与她有些什么过往。皇上明鉴,微臣对县主的心可昭日月!” 宣宗倒是没想到赵欢要他做这个主,他还以为赵欢还在因为那四个字耿耿于怀呢;皇后笑着出声解围:“芊丫头也不是个不说理的主,如今将话说开也就罢了。”转脸看着尔朱颜,笑着问道:“尔朱公主,事情因你而起,还请尔朱公主解释一二吧。”笑意却未答眼底。 尔朱颜是 第252章 唯利诱之 楚逸阳一边咂舌赵欢对自家妹妹的宠溺,一边又有些忧心道:“今日的事情算是过了,但那个胡乱攀咬的尔朱颜和那表里不一的尔朱昊怕是因此就记恨上芊儿了。芊儿日后出门定要小心,在外面入口之物也要慎之又慎。” 楚逸芊点头,就算尔朱颜蠢笨她也不敢托大,这北魏皇子公主的手伸的越来越长,谁知道他们之后会安排什么样的人给自己下绊子呢? 楚逸芊那日画出了关系图就觉得很奇怪,尔朱氏这姐弟两个到底想对帝后做什么?别国皇子对大周皇上起了歹意无非就是想弑君然后扶持与自己勾结的皇子上位,但适龄的皇子就是周雁萧和周昀离;周昀离已经废了,难道他们真的不介意? 倒是还有两三个其他皇子,但是一个两岁,一个三岁,还有一个一岁多,加起来都不够八岁,看尔朱昊的样子也并没有打算徐徐图之,这便奇了。 不过不管打算扶持谁,要针对周雁萧定是没错了,不然做什么让人去行刺皇后?楚逸芊觉得尔朱颜和尔朱昊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俩行事应该不是一起的。莫非是尔朱颜要行刺皇后?那又是为何? 联想起前世“二公主”入宫为妃的事情,楚逸芊有些坐立不安。 楚逸阳和赵欢想的入神,便都没有打扰她。过了良久,见楚逸芊的眉头要皱成一个“川”了,赵欢这才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膀道:“芊芊,莫要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左右今日皇上已经知道了尔朱颜那一番浑话,他自会去查。” 楚逸芊这才回神,看着笑的一脸妖孽的赵欢,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了:“走开,你这个色令智昏的妖妃!”说着还一把手拍开赵欢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楚逸阳愣了一下,抚掌大笑道:“赵欢啊赵欢,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欢无奈道:“我怎么知道那北魏皇子抽什么风,不会成语乱用,倒是让二哥见笑了。” 楚逸芊“呵呵”了一声:“不会用成语?我看他会用的很!想来这话是他想对尔朱颜说的吧!应该是尔朱颜今日在将军府门口大闹一场坏了北魏的计划。” 赵欢无奈的解释道:“芊芊,我真没有见过她。不过还好今日是在将军府门口遇到了芊芊,不然她若是去了其他地方也这么乱说,张壁古堡怕真的会难逃皇上猜疑了。” 楚逸阳闻言也收起了笑颜道:“到是如此。任谁听说你与北魏公主有私情,都会想你赵家父子不本分,也会猜忌你们到底什么时候与北魏皇室联络的。若真如此,怕到时候不是你张壁古堡一家的事情了,但凡与你父子交好的文官武将都会被清查。” 赵欢眉眼中带了戾气:“二哥说的极是。不管那尔朱颜是假有情还是真陷害,她几次三番攀扯芊芊这事情我都不能容她。” 楚逸阳挑挑眉。张壁古堡肯定会与北魏皇室势不两立便是了,至于是因为陷害赵欢还是因为计算芊儿,这重要么? 张壁古堡护得住芊儿是最好,护不住明月将军府也会将芊儿护个周全! 尔朱颜的事情到底是被挂到了明面上,宣宗和皇后都私下去查了。宣宗查的是赵欢对大周的忠诚,皇后则查的是赵欢是否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楚逸芊的事情。 是以,北魏各方势力都偃旗息鼓的静默了下来。 本来趁着这次使团进京,尔朱昊有不少事情要做,尔朱颜也背了北魏太子的一些任务,如今倒好,因着楚逸芊这档子事情在宣宗那边挂了号,倒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回去尔朱颜就和尔朱昊大吵了一架。 尔朱颜觉得要是尔朱昊能早点来阻拦自己,就不会闹到后面这么不可收场;尔朱昊则是一脸“你是疯子”的表情,这个二皇姐真是不知所谓,自己凑到楚逸芊门口找茬被教训了,居然也能赖到自己头上! 尔朱昊懒得和她计较,只是告诫她,日后若没有自己相随,不许她出门乱走。尔朱颜气的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次尔朱昊是负皇命来代表北魏与大周商议通商的皇子,自己只是随团而已,如今在大周惹了这么多不是,回去之后还不知道怎么和父皇与太子交代呢! 父皇那边倒是好说,左不过斥责几句,最多是禁足两个月而已;太子那边却是个麻烦,尔朱颜心中暗自下了决心,不论如何还是要帮太子将事情办成,不然自己生母份位那么低,自己又到了适婚年龄,日后前途真真是堪忧啊!如今豁出命去也要帮太子将事情做好,日后功名薄上也好记上一笔。 尔朱颜如困兽一般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到了后半夜好似才想到对策,和衣靠在榻上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尔朱昊屋子里也不安生,他让朱厌叫来了诸怀,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诸怀半跪在地将主子的交代听完后应了一声:“属下领命。”尔朱昊放下手中茶杯,看着诸怀领命了还不离开便问道:“还有何事?” 诸怀犹豫的说道:“离郡王很是 第253章 初现端倪(二更) 端午节转眼便到了。 按照往年的习惯将军府一家是都要去的,只是因着刘云卿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这几日竟是走动都不太利索了,王大夫号过脉之后连连恭喜,只道这肚子里是双胎!如此一来,刘云卿更加被重点保护起来,老夫人彻底免了她请安,只不过刘云卿再屋子里呆不住,上午下午无事时候还是会慢慢走过去陪老夫人说说话。 李氏到底不放心刘云卿在家,是以今日也没有出门,只让老夫人带着一子三女去看龙舟赴宫宴了。 每年的龙舟都是在京城中唯一的天泽湖中举办,天泽湖顾名思义即上苍恩赐的湖泊。天当自然,泽为恩惠。天之大乃浩瀚,天泽湖,亦即“水景”无法与之相比;初夏的天空晴空万里,碧空如洗;天与湖相拥,水天辉映,皇家的看台在湖的左面,右面做了围栏,外面围满了来看赛龙舟的百姓。 端午赛龙舟其实是以祭祀有关,据古籍记载,五月初五,夏天在望,讲究以水克火,其习俗多跟水有关。在赛龙舟之前,先要请龙、祭神。一大早,就有礼部的官员带着僧道敲锣打鼓,鸣放鞭炮、焚香,以祈求取得好成绩,更愿风调雨顺,政通人和。每条龙舟都要经过这样的祭祀仪式后,把龙首安到龙舟上,才算龙舟正式下水。 龙舟下水之后就要点龙睛了,这要真命天子亲自来,连点五笔; 一点天庭,吉星高照,鸿运当头; 二点鼻子,和谐幸福,万家平安; 三点口利,笑口常开,大吉大利; 四点龙角,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五点眼睛,愿天下百姓吉祥如意。 一艘艘龙舟整齐地排在湖面上。每艘龙舟高高昂起的龙头翊翊如生,大张的龙嘴露出锋利的牙齿,突出的眼睛炯炯有神。向后飞扬的毛发描绘成红、黄两色用以区分队伍; 两只龙角各挂两朵红绸扎成的花,穗子直拖到了水面上。从龙颈到船身都雕刻成鳞片状,每只龙舟把船身涂成了红黄二色,远远望去,真如两支蛟龙浮出水面,雄伟壮观。 说是赛龙舟,但赛的成分不多,宣宗的意思就是与民同乐,所以找来了两支南方的队伍,输赢不论,统统有赏。 礼部侍郎拿着令旗宣读比赛的规则,又逐一清点每个队的人数。队员们依次登上龙舟。等船员全部就位,裁判“哐……”一声锣响,今日的赛龙舟就算正式开始了。 船头的鼓手卖力地敲着鼓,“砰砰梆、砰砰梆……”船员们随着鼓点频率卖力地划着。只见他们提起浆,身体往前探,浆入水,满桨划水,同时身体收回,接着又提浆,重复上一个动作。鼓点声和船员的动作整齐划一,完美协调。 宽阔的水面上两艘龙舟齐头并进,两队的鼓手观察着两船之间的差距情况调整着鼓点节奏,渐渐地龙舟之间有了差距。 沿岸观众的呐喊声,加油声响彻云霄。各队船员也卯足了劲,眼睛紧盯前排队友的浆,耳听鼓手的鼓音,嘴里喊着统一的口号,赤裸的手臂隆起的肌肉依稀可见,让跟着看龙舟赛的人也浑身充满了力量和激*情。 天泽湖不算很大,半个时辰左右,胜负已分。黄队获胜了。宣宗看到兴起,“啪啪”的带头鼓起掌来,口称统统重赏;高德全领了旨带着小黄门去封赏了。 楚逸芊看着那红黄两队的船员,虽然黄队胜了,那红队的队员面上也不恼,旁边有人问,那红队的队长道能为皇上和百姓带来片刻欢愉,输赢又有什么重要? 楚逸芊思绪飘到了很久之前,她记得前世到了后面宣宗的脾气就愈发阴晴不定了,每次龙舟赛都定出彩头,务必让各队竭尽全力去争第一;且龙舟的队伍也不在仅仅是这种利于观赏的专业船员,而是什么护卫军、宗室郡王等等带队竭力比拼。 楚逸芊看了看远处笑眯了眼和皇后说话的宣宗,不耐的摇了摇头。到底哪个宣宗是真实的皇上?还是到了后来另有隐情? 楚逸芊是不信生一场病就性格大变的,除非...不是一个人!!楚逸芊心跳如雷,如果二公主是想了法子让自己宫女代替自己进了宫还没人发觉,那宣宗...是不是也可以如法炮制!! 这么一说,刺杀皇后就非常有必要了,皇后与宣宗年少夫妻相携至今自是最了解他的,就算到了如今,宣宗最多两日就会去翊坤宫坐坐,大多时候日日会去陪皇后说说话,如果真要是有什么不对,皇后定是最早发现的! 楚逸芊不敢再想,要真的是这样的话,后面的种种反常都能解释的通了。楚逸芊心里好过了一些,宣宗虽然算不得什么千古明君,但一直对将军府不错,包括对赵泽元父子也不是那么无情的,要是换了一个人去抄了古堡去陷害她的父兄和子嗣,她倒是不会那么难过了。 不过,他们是什么时候动手的呢? 前世和今生很多事情确有重合,但时间和先后却出现了许多偏差,许是自己没有嫁给周彦所以引来的这么多改变么? 楚逸芊盯着湖面陷入了沉思,直到楚逸娇叫她,她才回过神来,与祖母和妹妹一起往外面的马车走去。 龙舟赛完了,就要入宫赴宴了。 往常楚逸芊是十分不耐烦去应付宫宴的,御膳房的饭或许好吃,但是因着宫宴上人多,这膳食大多都是提前做好的,等上了席的时候就都只是温热的了,而且赴宴的人也不指着宫中可以吃饱,大多还不是举举杯子做做样子? 今日楚逸芊倒是没有怨言,她觉得她无意中发现了真相,而这个真相或许赵欢都没有发觉。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念头让她惴惴不安,要真是如此,大周危矣!如今她巴不得多观察一会宣宗,再与回忆对比一下,或者就能发现端倪! 楚逸芊心情沉重的扶着祖母上了马车。 蒋婉容、冯曼文、林如雪站在路边等她坐婉容的马车同行,楚逸芊扶着祖母上了马车,这才快走几步过来与三个姐妹上了蒋府的马车。 马车中的条桌上已经摆好了糕点和茶水,一大早就跑出来看龙舟赛,等下还要去吃一顿吃不饱的宫宴,家家都会在马车上备些吃食。 楚逸芊刚刚快走了几步,这会面色白里透红,一双杏眼瞟着桌上的点心,小嘴微撅,好似在犹豫先吃哪个。 蒋婉容一时看呆了,心道怪不得赵欢多年痴情于她一人,怪不得周彦也被迷得七晕八素,这楚逸芊最让人心动的地方就是美成这样还不自知! 第254章 所求一样 楚逸芊见蒋婉容定定的看着她,扬起嘴角笑问道:“婉容姐姐,你在看什么?” 蒋婉容也回一个微笑给她:“看你美。” 楚逸芊顽皮的笑道:“那倒是,美着呢。” 林如雪和冯曼文被楚逸芊这厚颜无耻的答复逗笑了。三人笑闹一会,蒋婉容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个北魏的什么公主什么皇子都不是善茬,听说已经和你对上了?” 楚逸芊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无所谓的道:“我不招惹他们他们也要来惹我,身为将军府嫡女既然享受了美好就也应该承担丑恶。”她说的云淡风起,让其他三人也跟着放下心来。 林如雪笑道:“芊儿最是通透能想得开,如此我们便也放心了。” 楚逸芊惊讶的问道:“难道你们还怕我想不开啊?” 冯曼文笑道:“不是怕芊姐姐想不开,是怕你心情不好。” 楚逸芊挑了挑眉:“为什么会心情不好?是点心不好吃?还是龙舟不好看?” 三人笑作一团,楚逸芊稍微收了一下调笑,认真道:“既然阻止不了他们来找我的麻烦,也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冯曼文笑呵呵道:“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心疼姐姐。” 楚逸芊看着冯曼文神采奕奕的脸笑道:“听说皇后的赐婚旨意这几日就要下来了?我的庆小王妃。” 冯曼文羞红了脸:“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你却来调笑我,这是什么道理!” 林如雪看冯曼文真的害羞了,便笑着接话道:“不管是芊儿还是婉容还是曼文,日后的路上肯定会有各种小人挡道,你们都要小心行事。” 三人听到这句话都不再言语了。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她们三个目前看起来已经得偿所愿,但之后的路定然考验重重,须得坚如磐石的意志才能笑到最后。 冯曼文思忖了一下便笑了:“这话也说的不对,我们身负的责任艰难,其他人过的也不容易,左不过所求不同而已。” 楚逸芊嫣然一笑:“曼文这话说的对,我们想要的幸福是身边人平安健康,那普通老百姓所求的不也一样么?我们路上希望不要遇到小人阴私;猎户希望不要遇到豺狼虎豹;农户希望不要遇到旱灾蝗灾;就连商人也希望不要遇到税赋加重;往大了说是希望国泰民安,往小了说也不过求一个在乎的人平安顺遂。” 蒋婉容沉默不语,半晌才看着楚逸芊道:“芊儿说的极是,我们所求的与普通人所求都不过是一个平安顺遂。” 楚逸芊从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啃了一口,毫无规矩的边吃边说:“猎户遇到豺狼想活命须得杀豺狼;农户遇到蝗灾须得灭蝗虫;商户遇到天灾须得舍利润;对于他们来说,一次失手便是灭顶之灾。我们遇到小人打小人便是,遇到阴谋解阴谋,若真躲不过去,还能互相拉扯一把不至于一次就堕入深渊。” 冯曼文连连点头。 楚逸芊又喝了一口茶,看似漫不经心眼中却充满了坚定:“有鬼打鬼,有魔杀魔。既然来到这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前半句听得人心振奋,后半句却让三人哭笑不得。 蒋婉容点了点楚逸芊额头:“这是什么话?” 楚逸芊吐了吐舌头,笑着揭过不提。 虽然这四人并没有说什么众志成城相互守望的话,但在从这一刻起,她们心中都无比坚定的下了一个决心,不管今后多大风雨多大浪,她们都会姐妹同心。 真正的情意不需要嘴上一再承诺,而真正的利益绑定也不需要明明白白的说个清楚。 周雁萧是未来天子,周诚是未来的庆王爷,而赵欢现在就年轻有为被皇上重用,这三人已经在一条战线,而这三人未来的伴侣背后的母族将来给自己带来的帮助更是不可限量,这也是周昀离为何一定要争取楚逸芊的原因,而尔朱颜他们觉得争取不到就一定要毁掉也是因此而起。 这三对即将登上大周历史舞台的小夫妻,注定能为大周展开一片新的天地。 很快便到了宫门口,四人下车后便各自去找家人了。 楚逸芊赫然发现离郡王妃居然带着王冬宛来了! 啧啧看来这个王冬宛还真是受宠,看这样子应该这两天周昀离就会提封侧妃的事情了;不过这个周昀离倒真是荒唐的可笑,侍妾是没资格进宫赴宴的,这大大咧咧就带进宫来,还不是欺负离郡王妃娘家无人? 如今的王冬宛不在是第一次去关中救济会见到的那个小百花模样了,遍身绫罗绸缎,头上手上挂着的珠光宝气无不向人昭示她如今的受宠。 楚逸芊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一会,便去看豫郡王妃那边,豫郡王妃这次倒是没带姚嘉宁过来。楚逸芊心想,照着自己之前给姚嘉宁挖的坑,这姚姨娘要是不想被休弃回家,应该能老实很长一段时间了。 端午的宫宴不同于其他时候的宫宴,因着端午又是“女儿节”,所以今日三品以上大员大多会带着家中嫡子嫡女来宫中赴宴,一来是应景,二来则是帝后默许了的相看;往年在这个时候看对眼定了亲的命妇都会特意递帖子进宫感谢皇后设宴,让他们家喜得良缘;而每次皇后收到这样的帖子都会赏赐几匣子珠宝和布匹作为贺礼。 是以,每次端午宫宴的时候,各家儿郎和闺秀都卯足了劲的精心装扮,而宫宴上的才艺表演更是让各家未出阁的小姐羞答答的拼尽了全力,哪怕没有觅得良缘,能得皇后一句赞赏也是好的。 相对于其他闺秀,将军府这三个女儿今日倒是低调了许多,楚逸芊左右已经定亲了,而楚逸娇和楚逸玫李氏暂时还没打算为他们相看人家,最近两年家中两个儿子接连娶亲,长女也拖不过一两年就会出嫁,剩下两个女儿自然要放在家中留几年再做打算。 李氏最近忙的够呛,大儿媳刘云卿生产在即;待刘云卿百天过后,楚逸阳九月初三就要大婚;加上最近端午节各种杂务节礼也不少;就算有楚逸芊帮忙,李氏也忙的实在够呛;是以这宫宴上三个女儿的打扮,她就直接让锦绣坊的掌柜到府上,给三个女儿做了一模一样的裙衫。 倒不是她懒省事,是她知道刘云卿是双胎之后很是欢喜,她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双胎儿女,却有了双胎孙儿;这两天喜的和什么似的,一时就灵机一动,打算把这三个女儿装扮的一模一样,想来也是很打眼吧! 第255章 姐妹花(二更) 看龙舟的时候大家都不会穿着宫宴时候的衣服,是因为要在下面来回走动,还要坐马车入宫;所以大家都是进了宫之后再由宫女带着去准备好的房间内更衣。 一时间后宫准备给大家更衣的那几个院子群芳争妍,环佩叮当,微风里都是脂粉香和熏香的味道。楚家三姐妹是在最后面更的衣,左右又不打算在宴席上出风头,便让给有需要的人先换便是;左右宫宴在未时入席,未时二刻开宴,时间怎么都来得及。 未时到了,楚逸芊带着楚逸娇楚逸玫到了集英殿。 只见这三朵姐妹花身穿水绿色水纹罗裙,外面罩了一层石榴红底子遍地桃花排扣锁珠软纱罩衫,这一个清雅一个艳丽的搭配也真真是让人惊艳;三个女子或高或低,却一样的肤若凝脂,颊似粉霞;外面的罩衫虽然是石榴红,但因着是软纱所以温柔内敛了许多,下面水绿色的水纹罗裙随着三人袅袅走来轻轻的摇摆着;端的是让人眼前一亮! 不仅衣衫相同,连发髻都梳成了一样的随云髻,头饰都带了玲珑阁的头面,楚逸芊是一套镶红宝石莲花赤金头面,楚逸娇则是赤金镶东珠头面,配了赤金镶东珠璎珞项圈,最小的妹妹楚逸玫头上则是一套金丝缠粉紫水晶百合花头面,一个高贵,一个端庄,一个俏皮,齐齐朝自家祖母走去。 老夫人本来绝对李氏让三个女儿穿同样的衣衫有些觉得敷衍,如今看着这三朵姐妹花朝自己走来才理解了李氏的心情,原来这是自己没有双胞胎,要打扮一个三胞胎出来呀! 不得不说效果真的很好!她们三人进来的时候,集英殿中甚至有了刹那的安静。老夫人笑呵呵的让三个孙女坐下,得意的朝着旁边的庆老王妃瞟了一眼:这么如花似玉的三朵金花,是我孙女! 庆老王妃撇撇嘴,孙女是你的,但是你是不是忘了我认了楚逸芊做干孙女!这么想着,便对楚逸芊微微招了招手,楚逸芊带着两个妹妹便过去给这个“祖母”行了个礼。看着这个“祖母”对着自家祖母笑的一脸灿烂,楚逸芊心中暗道,果然是老小孩啊! 那边尔朱昊自然也看到了楚逸芊三姐妹,楚逸芊是没指望了,但楚逸芊身边那个妹妹好似也有十二三岁了,尔朱昊稍微打量了楚逸娇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且看看吧,若那人能毁了楚逸芊就不用再多费心神了;若那人没有毁了楚逸芊,自己把这个将军府二女儿娶回去做个侧妃好像也不是不行。 思及此,尔朱昊又看了楚逸娇一眼。 楚逸娇觉得有人在看她,而且有一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她打了个冷颤,朝着那道目光看去,看打扮好像不是大周人,估计是大姐和二哥说的那北魏皇子了。 楚逸娇打量了一下尔朱昊,一脸病怏怏的样子,许是自己看过去的时候那人没有提防,眼中还有来不及收起的玩味和好似在挑选货物似的审视。 看到楚逸娇看过来,尔朱昊马上换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摆出一副儒雅书生的样子,楚逸娇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和不满,看了一眼便扭过脸去不再往这边转。 尔朱昊气结,这楚逸芊一副倨傲的样子,怎么她这妹妹也是这么一副德行!明月大将军府到底会不会教女儿!看到如此玉树临风的公子,非但没有好感,还一脸恶心的样子是什么情况!到底有没有教养! 尔朱昊捏紧了手中杯子,完全忘了人家不待见他是因为他先不尊重的别人。 周昀离也看到了楚家三姐妹,同样打上了楚逸娇的主意。不仅尔朱昊和周昀离,殿中很多人都看到了楚逸娇,原来楚家这个二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啊!不出三年应该也要议亲了吧!李氏怎么都没想到,她觉得低调的打扮的一模一样今日在集英殿却是出尽了风头,且自家二女儿也被很多命妇惦记了。 过了一刻钟,宣宗携皇后前来了,殿中众人一番行礼跪拜,帝后落座后又各自归位。宫女开始陆陆续续的上菜,皇后等宣宗与众臣喝了三杯酒之后,便笑着让准备好表演的闺秀准备登台吧。 今日开场的是御史田风的那对孪生女,田乐菱,田乐芸姐妹的琴曲;高门闺秀自幼学习琴棋书画,琴技自然是不错的,加上这对姐妹清秀纯真的容颜,倒也确实是让人赏心悦目。 有人开场之后后面的就开始各自跳舞、作画、抚琴、吹箫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尔朱颜尔朱昊走到中间对帝后行了北魏礼,齐齐端起酒杯敬酒,恭祝大周国泰民安千秋万代;宣宗端起杯抿了一口算是应了。 尔朱颜看这位四十多岁的帝王一点都不给他们面子,心中多有不快。尔朱昊斜睨了她一眼,便坐了回去。今日尔朱颜定会使浑身解数来促进通商大计,自己倒是先可以看看。 果然,尔朱颜没有退下,只是说自己也愿意献上一舞,名曰《飞天》。北魏尚佛,宫殿和佛寺以及修建的石窟壁上均有那飞天神女的画像,久而久之就有了一系列相应的舞蹈和琴曲,左不过是图个吉利而已。 楚逸芊坐在下面,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她记得前世就是尔朱颜献舞之后引起了宣宗注意,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和前世一样?她有些紧张的看向帝后。 宣宗倒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笑着扭脸问皇后的意思。 皇后本想应下,突然感觉一道紧张不安的视线过来,她余光扫了一下,是楚家丫头。皇后不知为何楚逸芊会这么不安,但小心些总是好的,她淡淡开口道:“女儿节让这些闺秀表演不过是应景桃花节,本宫希望大周的女儿都能健康平安的长大,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的良缘。尔朱公主心意本宫领了,不过这表演啊,还是让她们自己来吧!” 这话说完不仅尔朱颜愣了,殿上其他人也都有些诧异,皇后平日倒是没拒绝过这些番邦的公主郡主来唱歌跳舞,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之前尔朱颜行事太过嚣张得罪了皇后?尔朱昊也这么认为,心中轻叹一声,看来这事情还真是不能指望尔朱颜了,本来指着这蠢货办事自己能轻松一些,还能在大周皇上面前留个不问政事逍遥皇子的印象,看来是有些难了。 尔朱颜呆在原地,想了下又道:“既如此便罢了。本殿听说西吴太子来的时候嘉敏县主曾表演了一曲《神人畅》,后来更是给西吴太子谱了一曲《沧海笑》,不知我等今日可有耳福听嘉敏县主弹奏一曲?” 第256章 猪队友 皇后皱了皱眉,这个尔朱颜还真是让人讨厌!皇后压下心中不耐,看向楚逸芊:“嘉敏县主,你待如何?” 楚逸芊便出列到了殿中,先对帝后行了礼,再目视前方回道:“回皇后,尔朱公主此言差矣。《神人畅》乃皇上准许后,臣女方才敢弹奏的祈福敬天的神曲,何来给西吴太子弹奏一说?且臣女记得,那日西吴太子也在琴声感召下为我大周皇上一舞,共同祝愿大周江山永固!” 尔朱颜气急,这个楚逸芊又来了,自己每次都会吃她口头上的亏,今日自己就说了一句,她就能说出来这么一堆! 宣宗点点头:“嘉敏此言不虚,朕记得当时确实是朕准许了嘉敏弹奏此祭天曲,西吴太子吴狄确实也共舞了;尔朱公主是听谁说的我大周县主给西吴太子弹《神人畅》?” 这话可就非常严重了,当朝县主给别国太子弹祭天曲,这是说将军府要谋反么?尔朱昊被这话惊得冷汗都下来了,这个蠢货二皇姐还真是能给自己找麻烦!忙出列回道:“回大周皇上,二皇姐也是道听途说,只听说西吴太子得了嘉敏县主所谱《沧海笑》之后喜不自禁,也听那太子说起县主不仅谱曲惊采绝艳,抚琴也是个中高手。因着大周宫宴的事情我等不方便细问,所以出了一些偏差,还请大周皇上海涵!” 尔朱昊心道,那《沧海笑》总是你楚逸芊谱的吧! 皇后听完这话就笑了,和蔼的对楚逸芊道:“嘉敏,那你就和他们说说《沧海笑》吧。” 楚逸芊依然目不斜视没看这尔朱姐弟,对着帝后又一礼:“回皇后娘娘,《沧海笑》乃是娘娘懿旨,让臣女与大周琴师共同努力,以成全西吴太子一片孝心。并非臣女给西吴太子谱曲,也并非臣女一人所为。” 尔朱昊这下踢到铁板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尔朱颜说话真是得罪人。看来楚逸芊和帝后生气不是因为她弹琴没弹琴、谱曲没谱曲,惹他们生气的原因是尔朱颜说楚逸芊给西吴太子弹琴谱曲!!!!人家已经定亲的女子,非说是当着帝后的面给别国太子弹琴谱曲了,尔朱颜这脑疾许是没救了。 尔朱昊心道,这话没得圆,索性放弃这蠢货吧。思及此,他一揖到地:“回大周皇上、皇后,是我等道听途说,未经证实便信以为真,如今因此得罪了嘉敏县主,还请县主宽容一二。” 楚逸芊心道,以为这尔朱昊是个会说话的,却原来也是个半瓶子晃荡。要么就求皇上皇后宽容,要么就和自己认个错,这一句话里面又有帝后又有自己,索性想给他个台阶都不能给了。 不管如何这是北魏三皇子,且不说这次通商的计划成不成,两国邦交乃是大事,总不能因为他不会说话大周帝后就不搭理他,虽然宣宗和皇后真的很想这么做。 皇后笑容可掬道:“尔朱皇子不必多礼。你等远在北魏,西吴离你们隔着千山万水,这话传来传就失了真也是有的;他们姑妄言之,你们姑妄听之便罢了;但有一点,且不可当真啊!” 楚逸芊真是想给皇后娘娘鼓掌喝彩。 西吴离着北魏那么远,他们还能知道这么多内容,是有心打听呢还是本来就互通有无? 后来那一句“他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的话真真是打脸打的畅快淋漓! 尔朱颜现在真真是下不来台,她抿了抿嘴满脸真诚的看着楚逸芊道:“嘉敏县主,之前我多有冒犯,可是你也没有吃亏。北魏中郎将不也被你们关到刑部了么?上次我在将军府门口不过是看个热闹,不也被你拉进皇宫告状了么?你们大周有句话叫‘相逢一笑泯恩仇’,今日正好是女儿节,我们握手言和可好?” 尔朱颜越说话,尔朱昊就越头疼。这个皇姐已经不能用蠢来形容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一定要在大周百官面前说北魏的中郎将被打了板子还押到了刑部大牢么! 一定要说上次她在将军府门口挑衅被赵欢和楚逸芊揪着不放么! 要是不说,尔朱昊还能暗自煽风点火一下,他都计划好了,什么大周县主嚣张跋扈,杖责他国使臣;什么张壁古堡少堡主与北魏公主互生情愫。尔朱昊再好的伪装现在都撑不住了,厉声喝道:“二皇姐!此乃大周宫宴!非是你与县主倾诉谈心的地方!” 尔朱颜咬咬牙,没有理他,只是对帝后又一行礼道:“大周皇上、皇后娘娘,今日我抱着满腔诚意来给你们献舞,也对之前所做所为向嘉敏县主道歉,希望日后我们可以做好朋友!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说罢又对楚逸芊行礼,楚逸芊忙避开,哭笑不得的看着皇后。 这尔朱颜是换了套路?怎么就非要和自己结交了呢? 楚逸芊突然觉得尔朱昊真可怜,出国办差还带着这样的猪队友,问题这猪队友还不和他一心~其实诚如尔朱昊所言,今儿可是宫宴,后面还有一堆小姐闺秀等着表演呢,尔朱颜这是唱的哪一出? 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没有眼力劲不分时间场合想出分头的女子,皇后可以统领后宫就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烦恼,她谈笑自若道:“尔朱公主不必紧张,两国邦交的政务断不会因为两个女子的缘故有所影响。尔朱公主性格天真爽直,想来在北魏也有不少的至交好友;嘉敏县主比你年幼几岁,平日也被本宫娇惯的不成样子,本宫若今日答应了你,这泼猴怕是要闹的本宫头疼;这事呀,还真不好勉强,做不做朋友且再看看缘分吧。” 嚯~~ 四两拨千斤啊! 先故意曲解了尔朱颜要交好的意思是担心两国邦交,皇后都说了不影响,那就是不影响咯!没看宣宗正含笑看着自家皇后呢么! 再然后又说明了这个嘉敏县主虽然不是皇族宗室的县主,却也是得了皇后宠爱的~本宫娇惯的不成样子~闹的本宫头疼~啧啧,听这话楚逸芊在皇后面前很是得脸啊!! 最后又说明了,这朋友没得做,求本宫也没有用! 尔朱颜听到“本宫娇惯的不成样子”觉得有些耳熟,前几日在九公主生辰宴上,好似周清裕也是这么说的! 难道这楚逸芊与大周皇家的关系真的这么亲密么!可是密信上说了,楚逸芊被皇后看重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且除了关中救济会,她也很少来宫里走动,难道探子有误??? 楚逸芊倒也不管尔朱颜如今是怎么想,她巧笑嫣然道:“皇后娘娘,后面的姐妹们怕是已经等急了,逸芊先退下了。” 然后又对尔朱颜柔声道:“倒也不是逸芊不肯献丑,实在是这女儿节是要给未定亲的女子留出机会,逸芊已定亲,今日就不来讨众家姐妹的嫌了。” 第257章 疑似艳舞(二更) 皇后准了楚逸芊回去,尔朱颜自然也不能再原地纠缠,不情不愿的回了自己位置。 楚逸芊觉得,姚嘉宁背后的人一定是尔朱颜;虽然她之前就有猜测,但这几日尔朱颜连接冲着自己犯蠢的样子让她觉得,也就是尔朱颜这样的笨蛋才能选中姚嘉宁。 其实尔朱颜平日并不是如此头脑简单,左不过情字害人,对于尔朱颜来说,赵欢就是那求不得又放不下的朱砂痣,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就是赵欢那样的玉面将军,因着赵欢的国籍和官职,她注定得不到;这朱砂痣就变成了一根痒痒的刺,每天扎在她心上,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她的心魔。 北魏太子是长子尔朱涵,如果平日就这么冒失和蠢笨,尔朱颜绝对不能在太子那边挂上号;在太子和太子谋士的眼中,尔朱颜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被她看上的结果就是全家死绝,只留一人;她的理由很简单:“这样才能完全属于我。” 就是凭着这种狠戾,尔朱涵才下决心将她纳入麾下。 宫宴上欢歌载舞,尔朱颜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恹恹的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冬宛今日是第一次入宫,看到到处金璧辉煌,训练有素的宫女整齐划一的出出进进,走在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而坐在上面的皇上皇后在接受百官跪拜的时候,她更是激动万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饶是戏台上见过多少次,话本中描述的多么壮观都不如亲眼所见让她心潮澎湃。 要是...要是周昀离能坐上那皇位就好了... 王冬宛默默的想着,自己之前的努力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锦绣前程,谁知道误打误撞就进了离郡王府;还好离郡王年龄也并不大,离郡王妃也不是很得宠,自己左右还有机会。 王冬宛暗自下定决心,想着回去要和那人联系一下,合作没有问题,但自己现在所谋更大,要看看对方什么条件;等谈完之后,便与周昀离摊牌也未尝不可,事成之后就算自己出身不够做不得皇后,做个贵妃也使得。 献艺的闺秀已经表演的七七八八,皇后给周诚和冯曼文赐了婚,算是应了女儿节相看的景儿,宫宴就算进入尾声了。 楚逸芊长出一口气,尔朱颜终究是没有表演,这一劫说不定就躲过去了?不过不到最后,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她坐的端端正正,只盼着宫宴快点结束。 申时初刻的时候,宣宗和皇后退场了。 楚逸芊愈发觉得,今日见到的宣宗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皇上,她后来做了世子妃之后也年年参加宫宴,后来的“宣宗”顶多做小半个时辰就退场了,从来不会呆到最后;更别提和皇后相携退场,她记得后来的“宣宗”与皇后关系不是很好,“尔朱颜”进宫之后封了皇贵妃,没两年皇后就病逝了;再后来出席各种宫宴,便是颜贵妃陪着了。 楚逸芊仔细回忆着,越想就越觉得疑点颇多,不由就有些懊恼,明明破绽如此明显,为什么没人敢质疑呢?这个大胆的想法一出来,她就把自己吓了一跳。 那可是大周皇上啊!谁敢盯着他看?谁敢指责他的点点变化?谁敢忤逆他一丝半毫? 只不过可惜了前世的一朝忠臣,白白效忠了一个西贝货!也不知道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哪个是真的?要是那个是假的就好了...楚逸芊正胡思乱想着,皇后身边的宫女过来找她了。 楚逸芊和祖母说了一声让她们等下先出去,在门口等着自己就好,便向后宫走去。 皇后见了楚逸芊还不等她行礼就挥挥手直接免了她的礼:“芊丫头不必客气。本宫等下还要去给皇上送醒酒汤,问你几句话便走了。” 楚逸芊忙点头称是,皇后问道:“那尔朱公主要献舞的时候,你好似极不赞成?” 楚逸芊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怨念的看着皇后被皇后察觉了,可能这也是尔朱颜没有跳成舞的原因吧!她忙低头回道:“回娘娘,那飞天图臣女也看过,各个都衣着风流...臣女见那尔朱公主平日里穿衣就不甚符合大周规矩,若要跳舞的话怕是更不羁...殿中男女皆有,到时候传出北魏公主衣不遮体在皇宫中为大周皇上跳疑似艳舞的话怕是不太好听...” 皇后恍然大悟:“道是如此!”眼神却异常柔和起来:“芊丫头倒是周到,本宫没白疼你!”作为宫斗唯一胜利者,皇后立即明白了楚逸芊的意思,要是尔朱颜真的袒胸露乳的给宣宗跳个飞天舞,就凭尔朱颜那厚脸皮,还不定闹出什么事端来呢!虽然她口口声声 第258章 诰命服 与皇后分开之后,楚逸芊便去门口与祖母他们会合回府。 宫门口,王冬宛远远的看到楚逸芊过来,便对离郡王妃道了一声自己与楚逸芊平日有些交情,如今碰到了过去说两句话再走也不迟。 虽然规矩是做足了,侍妾出门是要请主母同意的,但王冬宛的口吻却不是请求的,而是通知。离郡王妃自然不会阻拦,王冬宛便朝着楚逸芊走来。 楚逸芊有些诧异,之前自己与王冬宛其实一直没说过什么话,她不觉得她们的关系已经好到一定要过来打招呼辞行了;至于其他,楚逸芊觉得自己和王冬宛实在没什么说的,如今她朝自己走来要做什么? 王冬宛过来之后先给楚逸芊福了一礼:“见过嘉敏县主。”楚逸芊颔首让她起来。周边都是准备出宫的人,这么多人面前王冬宛的规矩礼数自然是十足的。 王冬宛一副两人很熟的样子说道:“自打上次汝阳公主生辰宴之后便没有机会再见到嘉敏县主,冬宛心中一直惦记着。” 楚逸芊无所谓的点点头,祖母和妹妹还在等她,她着急回去了。 王冬宛见楚逸芊实在不想与自己多说,也不恼;伸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她好似低声提醒,但却清晰的传到了路过之人的耳朵里面:“嘉敏县主今日没有穿诰命服,冬宛一直担心皇后娘娘不满,如今见县主没事,冬宛也就放心了。” 说罢很善解人意道:“将军府的马车在外面已经等了一会了,县主请吧。” 啧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这种小白花?楚逸芊心道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有什么蜜,总是吸引这些小白花过来挑衅自己,她虽然确实不想搭理王冬宛,但刚刚那些话她却是要理上一理的。 楚逸芊笑睨了王冬宛一眼:“今日是女儿节,未出阁女子相约游玩,已出阁女子归宁,本就是让女儿家放松的一天,皇后娘娘恩典,每年的女儿节进宫都可以不用根据品阶穿诰命服;王姨娘许是第一次来所以不太清楚这其中的规矩。” 楚逸芊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足以让周边的人听清楚听明白,原来这离郡王的侍妾半路拦住嘉敏县主是来挑理的啊!不由得看王冬宛的眼神不太友好了。 来来去去的都是命妇和高门闺秀,王冬宛在这里演什么姐妹情深担心姐姐穿错衣服的戏码是行不通的;毕竟谁家没几个姨娘侍妾、庶姐庶妹的斗来斗去;听到楚逸芊叫她“王姨娘”,这也就不奇怪了,毕竟姨娘什么的,又爱找事,又爱扮柔弱,还眼皮子浅,也不分这是什么地方! 旁边路过的有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容貌中上,通身的气度甚佳,听到楚逸芊说话便轻笑一声道:“嘉敏县主,你何必和她在此浪费嘴皮子?这规矩五年前皇后娘娘就定下了,如今就算有人拿这个挑理,也算不得什么。” 楚逸芊看了一眼,没什么印象。月燕和月鹿倒是在进将军府之前就看过京中大员极其家属的画像,自然认得出的,这时便齐齐给那女子行礼:“见过夫人”,主子不认识,她们也不好露馅。 那女子点点头:“起来吧。”又对楚逸芊道:“我家夫君是御史台御史大夫方志明。”楚逸芊忙行了个礼给她:“见过方夫人。” 方夫人点点头:“县主不必如此客气。”又看了一眼王冬宛道:“我竟是不知,如今宫宴连上不得台面的姨娘都能来了。” 王冬宛脸就白了。 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可代表皇帝接受百官奏事,管理国家重要图册、典籍,代朝廷起草诏命文书等。西汉沿置,与丞相、太尉合称三公。这是周昀离想拉拢的人,也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人。 王冬宛开始无限后悔,为什么要特意过来和楚逸芊说话,到让方夫人看了自己的不是。 楚逸芊看了一眼王冬宛,对方夫人道:“夫人这是要出宫么?逸芊陪你一起?” 方夫人笑笑:“那便走吧。” 两人竟是再没搭理王冬宛,转身便朝前走去。王冬宛就这样被无视了,但她不敢怨念,因为这里是皇宫。她稍微整理了衣角,便跟在她们后面朝宫外走去。 楚逸芊余光扫到了她跟在后面,心道这个王冬宛倒是比姚嘉宁聪明多了。 走到宫门口,方夫人和楚逸芊互相告别,然后就各自上了府中马车。 虽然离郡王府居然带着姨娘入宫赴宴的事情挺让人不能理解的,不过方夫人也懒得去说什么,周昀离行事这么荒唐,自然会有人给他上眼药。 楚逸芊走到自家马车旁,让车夫先不要走,上去三言两语和自家祖母说了王冬宛的事情。 老妇人呵呵的就笑了,这周昀离也是好大的脸面,带个姨娘就来参加宫宴了;今天还是女儿节,多少大家闺秀都在,你让个姨娘来,这是打谁的脸呢? 带姨娘来也就算了,这姨娘还这么不守本分,居然来找自家孙女的麻烦,这能忍? 自然是不能。 老夫人让人去拦一下离郡王妃的马车,免得她们走了,自己则让嫣红扶着下了马车。 离郡王妃听说将军府老夫人要过来说话,忙也下了马车。 老夫人是正经的一品诰命,而且帝后对老将军老夫人也都是极其尊重的,连带着他们平日也对老夫人尊重有加,就算周昀离那样的混不吝,也会恭恭敬敬的把面子做足。 老夫人到了离郡王妃身边,先给离郡王妃行了个半礼:“老身见过离郡王妃。” 离郡王妃不敢受她的礼,慌忙避开,然后给老夫人还了一礼,问道:“老夫人近来可安好?” 老夫人也没打算一上来就兴师问罪,便笑着与离郡王妃寒暄了几句。 说了一会话,老夫人看了看离郡王妃身后的王冬宛问道:“这便是贵府上的那位王姨娘?” 离郡王妃一噎,这是何意?难道刚刚王冬宛去找楚逸芊是为了让将军府给她做主?离郡王妃有些疑惑,自己也没欺负过这个王冬宛啊! 不过再不解,话还是要回的,离郡王妃道:“劳老夫人问,这位王姨娘是户部尚书王栗铜的侄女,之前与嘉敏县主有些交情。” 老夫人又是呵呵一笑,笑的慈眉善目:“离郡王妃好涵养,倒是对离郡王的侍妾如此大度,连宫宴都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来。” 离郡王妃又是一噎,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替王冬宛撑腰?难道是那王冬宛刚刚得罪了楚逸芊?这老夫人是来找场子了? 老夫人也没打算和她们继续耗,又说道:“离郡王妃,这姨娘在外面挑衅贵人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最后各府还是会记在当家主母治家不严的头上,这该敲打就还是要好好敲打一番。内宅不宁,后宅女人生事,对离郡王有百害而无一利。郡王妃,你说是也不是?” 这话说完,离郡王妃明白了,王冬宛刚刚肯定是惹楚逸芊了,而且惹的不轻。 第259章 钩吻之毒(二更) 离郡王妃忙满口应承道:“老夫人教训的是。”至于后面承诺的话,倒是不必说了,只要自己做的让将军府满意便是了。 王冬宛现在不仅脸色发白,额头上也出了一头细汗。她没想到楚逸芊居然如此处理,更没想到将军府老夫人因为这么点事就找到离郡王妃头上。 她是个聪明人不代表她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今天是王冬宛第一次进宫赴宴,没想到在最后的时候破功,且丢人丢到了她最看不起的离郡王妃眼前。 王冬宛按捺住不悦,脑袋快运转如何解困,她楚楚可怜的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安,冬宛总听堂姐燕清姐姐提起与县主交好...” 老夫人还不至于和她这起子不入流的小角色应付,只是摆摆手对离郡王妃道:“老身话已说完,先行告退。”话音刚落,就转头走了... 王冬宛还要做出一副好无辜好委屈的样子,离郡王妃却是一点都不想看了,她脸上带了薄怒,低声道:“回府!” 周昀离回到府中,阿左说郡王妃在正厅等他,他不耐烦的去了。 到了正厅,王冬宛正跪在地下擦着眼泪,看到周昀离进来,更是一副“我很委屈快来问我怎么回事”的样子;周昀离自打十五岁收了身边的宫女之后就混迹在花丛中,这些女子平日是撒娇是温柔小意是暗藏机锋的戏码他见了多了,当下也没如王冬宛的愿,只沉声问郡王妃道:“王妃找我何事?” 离郡王妃让随身宫女将王冬宛在皇宫中惹了方夫人不满和将军府老夫人训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周昀离听。 周昀离听一分脸色就青一分,听到老夫人说:“内宅不宁,后宅女人生事,对离郡王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时候他“嘭”的一声将桌上的茶杯扔在了王冬宛面前,喝到:“你算什么东西?敢在宫内编排楚逸芊!” 周昀离还没说的是,没看到北魏的尔朱颜尔朱昊在帝后面前都讨不了好么!他冷笑道:“王姨娘,这是放着好日子不愿过,想死一死么?” 王冬宛跪在地下一个哆嗦,她没想到得罪了楚逸芊会让周昀离这么勃然大怒!她伏在地上低声哭着:“郡王爷,妾身不是要故意得罪嘉敏县主,只是妾身见她未着诰命装有些担心...” 周昀离拿起离郡王妃的茶杯扔了过去:“你才进了郡王府多久?你个姨娘知道什么宫中规矩?我郡王府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眼皮子浅又不要面皮的姨娘!今日赴宴的哪个不比你懂规矩!要你提醒!” 离郡王妃见自己的杯子也被摔了,抬了抬手让人又换了两杯茶过来,柔声劝道:“郡王爷消消气。妾这就拟了单子,给方大夫和将军府各送去一份。” 周昀离看了看离郡王妃道:“也只能如此了!”说罢便撩袍出门了。 离郡王妃看了看满地狼藉和还在哭泣的王冬宛心中一阵烦躁,她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周昀离对自己不疼不爱,自己还要撑着这个郡王府的门面。 都说离郡王新宠王冬宛,离郡王妃知道对于周昀离来说没有谁是最得宠的,他最爱的就是自己,第二爱的就是钱和权,王冬宛的娘舅有几分薄产又自愿送上门来,周昀离自然不会吝啬他那不值钱的宠爱。 如今这王姨娘在外面给他丢了人,他就不会去顾忌什么情分和情面了。 至于方大夫和将军府...离郡王妃看着外面轻轻的笑了,周昀离心太大了,这两个都是坚定的保皇派,就算王冬宛有没有得罪这两尊大神,就算她现在带着王冬宛去这两个府上磕头,这两家的立场都不会有半分改变。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和周昀离说,能看到周昀离吃瘪看到他生气,离郡王妃心中居然有几分痛快。 王冬宛被禁足三个月,抄五百遍《女诫》《女训》;且派了教养嬷嬷重新教她规矩。 对于王冬宛来说这些都不打紧,只是周昀离因着这件事和她怄气,几日没进她院子让她心生了许多不安。 自打在皇宫内被楚逸芊再一次驳了面子之后,尔朱颜好似终于知道收敛了,平日出去逛大周街市的时候也不再那么跋扈了,虽然还是摆着公主的谱,但不再是那种视百姓商贩为草芥的态度了。 端午宫宴过了几日,皇后叫人给楚逸芊传了口谕,让她进宫一叙。 楚逸芊忙整理仪容更衣打扮跟着进了宫。 常嬷嬷在翊坤宫外等着接楚逸芊,看到楚逸芊过来,她先是给楚逸芊见了礼,然后就语气亲热的带着楚逸芊往里走去。 楚逸芊有些不解,常嬷嬷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嬷嬷,之前对自己虽然十分客气,也比其他人要热情几分,但还没有今日这么热络,自己做什么了? 进了翊坤宫,除了皇后和身边两个贴身宫女和常嬷嬷就没有旁人了。 皇后看到楚逸芊来了也很高兴,给她赐了坐,又让人端上来楚逸芊爱喝的茶水和点心,楚逸芊这时是真的懵了,往日也是这般作态,但往日言语间没有这么热情啊?看皇后这意思,是带了几分真心? 皇后看着楚逸芊一脸茫然的样子噗嗤笑了:“这傻丫头,你当本宫今日传你进宫做什么?” 楚逸芊老实回道:“臣女不知。” 皇后看了看常嬷嬷,常嬷嬷上前解释道:“那日多亏县主提醒皇后娘娘保重凤体,老奴想着县主平日话少,既然县主特意提点了,老奴便不得拿娘娘身体大意。是以,特意传了皇上跟前的安太医来。” 楚逸芊心就提起来了:“难道真的诊出了什么问题??” 皇后和常嬷嬷看着她一脸紧张和心忧的样子,心中都是一软。这个丫头平日本宫娘娘也没有怎么对她好,她倒是这么关心本宫娘娘! 常嬷嬷点点头:“却是如此。娘娘的膳食中被人兑了钩吻泡过的水,因着钩吻味苦所以下毒之人不敢多泡,安太医查验了所有膳食,发现只有在端午前后的避秽酒和几样时令果子里有,脉中胃气尚未有伤,如今配了方子,用半个月调养也就够了。 楚逸芊惊的站了起来:“娘娘!” 皇后招招手:“丫头,过来。” 楚逸芊走过去,皇后牵着她的手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为何要突然提醒本宫?” 常嬷嬷给楚逸芊搬了一个杌子让她坐在了皇后身边。 楚逸芊总不能说“因为前世你就是病死的我怀疑你被人下毒了”,她斟酌了下有些赧然道:“倒也不是知道什么,就是看那北魏公主心比天高,怕她对您不利。” 第260章 龙凤双胎 皇后不置可否的笑笑,这小丫头心中肯定藏着其他事,不过既然她现在不肯说,那便不说也罢。将军府也好,张壁古堡也罢,好在都是一心向着大周朝廷和宣宗的。 楚逸芊心中明白,皇后如今对她有几分忽略不计的真心,她要好好珍惜。对,是珍惜而不是利用。只有自己珍惜别人的情意,才能换来别人的真心;而利用则不同了,宫里哪个不是人精?若存了利用之心,也不怪别人不以诚相待。 又过了四五日,楚逸鸣回来了。 自己的妻子生产在即,且是双胞胎,楚逸鸣又激动又兴奋还很担忧。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何况刘云卿头胎就是双胎。 将军府里已经住了两个稳婆,三个医女,王大夫天天过来把脉,将军府上下都在紧张又欢喜的气氛中等待着新成员的到来。 五月十七戌时,一家人正准备安置,刘云卿发动了。 一家人全部来到了产房门外,老将军和老夫人也在外面坐着等着,过了两个时辰,已经到了十八日子时,刘云卿的呼痛声越来越大,里面的稳婆和医女也开始频繁的端着血水和热水出出进进。 楚逸鸣开始还站着,到后来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听着爱妻在里面痛呼,这位少年将军就红了眼眶,隔着窗户喊道:“卿卿,你再忍忍,咱们之后再也不生了啊!” 老将军一巴掌拍到楚逸鸣脑袋上:“滚一边去,你媳妇在里面生产得用尽全力,你在这里分她心做什么!” 话说完自己也开始满地的转悠,一边转悠一边问老夫人:“老婆子,你说这双胞胎是不是比一个还难生啊!” 当年楚伯雄就是个疼老婆的,见自己老婆生孩子差点没命,就死活不要第二个了,是以楚凤崎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倒是楚凤崎的妻子李氏是个好生养的,楚逸鸣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生出来了,大家还没来得及紧张就抱到了一个皱巴巴的小小子。 后来李氏接连生了五个,老将军和老夫人都忘记了生孩子多凶险,现在刘云卿在产房里面如此费劲,这二老的心也慢慢跟着揪了起来。 李氏见两个老人也坐不住了,忙上前劝慰,让他们先回去,自己招呼一个正在生产的儿媳妇已经是手忙脚乱了,公婆再有急的上了火就更不好了。 二老怎肯回去?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里面出来一个医女出来说产妇没力气了,让准备点吃的进去,现在已经开了五指,再坚持一下就出来了。 小厨房一直炖着参鸡汤等着呢,本来小厨房就离不了多远,但楚逸芊还是让青枝用轻功去端了一碗来送了进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听到里面的稳婆大声鼓励道:“十指都开了!看到头了!少奶奶再用把力啊!” 随着刘云卿一声痛呼,里面终于有了一个小婴儿的啼哭,外面的人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两个稳婆着急道:“少奶奶,不要睡!还有一个!再努一把力!” 外面的人听的心焦,楚逸鸣也顾不上自家祖父打不打脑袋了,听着自己妻子要睡过去了,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攥住了,他推开旁边阻拦的丫鬟,直接就冲进了产房。 刘云卿这时已经是没什么力气了,看到楚逸鸣红着眼眶扑到自己身边她就开口赶人:“子鸣!这是产房!你快出去!” 楚逸鸣握着她汗水淋漓的手道:“你在里面受罪,我怎么能出去!” 刘云卿也没力气和他争辩,楚逸鸣给她鼓劲道:“卿卿,还有一个,我们还有一个宝宝在你肚子里,你再用点力好不好?” 刘云卿虚弱的闭上眼点了下头,楚逸鸣泪流满面,低声道:“卿卿,不要睡,你不要睡。” 刘云卿看着自己夫君,努力扯起个微笑:“好,我不睡,我接着生。” 说罢,狠狠的抓住了楚逸鸣的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楚逸鸣一声不吭,替妻子分担着这份痛苦,稳婆欣喜的声音传来:“看到头了!少奶奶再用一点力!” 楚逸鸣握着刘云卿的手,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影响了她,刘云卿闭了闭眼,将浑身所有力气都用在了身下。 “哇”的一声,小娃娃在稳婆手里哭了出来。 刘云卿来不及看两个小娃,头一偏,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氏这时候也进来了,看到自己儿子痛苦流涕的样子,又心酸又好笑的提醒道:“傻孩子,她是脱力了睡一觉就好了,你快出去,让稳婆帮着收拾干净,也好将云卿挪回房间。” 楚逸鸣这才放了心,轻轻的在刘云卿额头上落下一吻,才随着母亲出了产房。 外面的二老一人抱着一个小娃娃笑的泪都出来了,楚逸鸣喃喃道:“这是我的孩子?” 老夫人看了看呆呆的孙子笑了:“是啊!你的一双儿女!” 楚逸芊笑着对楚逸鸣道:“恭喜大哥!我有了一个小侄子一个小侄女!大嫂好厉害!” 楚逸鸣这才反应过来,木木的转脸问李氏:“娘,我有了一双儿女?一次就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李氏含泪笑道:“是啊,我的鸣哥儿也长大了,当爹了。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孩子自从五岁之后就再没有叫过自己“娘”,一直都是口称“母亲”,看来这刘云卿生孩子是真把他吓到了。 楚逸芊看着一对粉雕玉琢的龙凤胎,伸手轻轻的碰了碰他俩的脸:“真好看啊!” 老夫人也笑:“是啊!一般人家孩子生出来都是皱巴巴的和个小老头似的,我家这对曾孙倒是白白嫩嫩讨人 第261章 奇怪的亲戚(二更) 楚逸鸣见刘云卿着急想见自己母亲,便哄到:“卿卿,母亲在外面,芊儿也在外面,定能招待好岳母,你先吃点东西,等下也好有力气说话,你看可行?”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勺鸡汤递到刘云卿唇边,满脸讨好的看着她。 刘云卿失笑道:“好。”咽下这口鸡汤,让静柔将炕桌拿上来,楚逸芊给她精心准备的膳食都是软和易克化的,味道虽淡,却也很是可口。 楚逸鸣对静雅道:“卿卿吃完饭休息一下再见她们,我先随你去看看。” 静雅便与楚逸鸣一同去了客厅。 楚逸芊看着这下面的几个人心中有些不解,刘云卿的母亲刘王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未语先羞弱柳随风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绵软好说话的性子,和刘云卿一点都不像;刘云卿的大伯娘刘方氏满脸的精明;刘云卿的三婶刘赵氏便是后宅常见的那种脸上笑嘻嘻心里暗兮兮的人了。 那刘方氏带着一个儿子,是刘云卿的堂哥,刘赵氏带着一个女儿,说是堂妹,都说好久没见刘云卿了,甚是想念,想来看看。 其实这种攀交情的人倒是常见,那刘方氏的儿子刘月文一看就没有传承了大学士的博学多才,长的倒是粗粗壮壮的,约莫十七八岁,许是想来找楚逸鸣去军中讨个差事? 那刘赵氏的女儿刘星语看样子比刘云卿小不了多少,这是来干嘛的? 李氏在主位上满面笑容,刘云卿的母亲话倒是不多,那大伯母和三婶的好听话和不要钱似的不停说,什么将军府福星高照啊,什么卿儿进了将军府是她天大的福气啊,这次能帮将军府诞下一对双生子也是将军府子嗣昌隆啊... 不管她们话里有话没话,李氏都只是笑呵呵的不接话茬,口中也不过是:“是啊!”“好!”“亲家说的是!” 那三婶刘赵氏看了看楚逸芊,便将自己女儿推了出去:“这位就是嘉敏县主吧!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比你虚长了一岁,平日里与你大嫂最是亲近,日后呀,你们也多走动走动!” 楚逸芊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楚逸芊记得,刘云卿曾和自己说过,大学士府没有分家,她也少不得与那堂姐堂妹斗智斗勇,倒是没记得有什么特别交好的堂姐妹啊! 刘赵氏见楚逸芊不接茬,也不好硬说什么,只好把话题又扯回到刘云卿身上:“我家卿儿到是个有福气的,这嫁到将军府可不就是来享福的么!在府中的时候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多亏了大将军府这婆婆和善...” 这话要是刘云卿的母亲说,倒是正常。在亲家面前数落自家孩子也算谦虚,一方面表示亲近,一方面也暗示自己孩子在家也是千般娇宠没受过什么苦;但这话从这隔房三婶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得体了。 楚逸芊看了看李氏,若母亲不出手,她也忍不住了。 李氏听到这话倒是不乐意了:“云卿过门这么久了,倒是没见到您说的那什么大小姐脾气,对上孝顺祖母公婆;对下体恤兄妹小姑;她三婶快别这么说话了,能娶到云卿这样的好媳妇,是我们将军府的福气。” 刘赵氏听了这话有些讪讪道:“将军夫人果然仁善!” 李氏不置可否。 这时静雅带着楚逸鸣进来了,楚逸鸣给刘云卿的家人挨个见过礼之后,便坐到了李氏下手。 楚逸芊心中一动,莫非这刘赵氏是想把女儿塞给大哥???她抬眼打量了一下,果然,那刘星语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不停的瞟着自家大哥。 这下可不是楚逸芊不高兴了,就连李氏脸上也挂不住了。 这刘府是怎么回事?女儿刚刚生产完,这隔房的婶子就想往女婿屋里塞人? 楚逸鸣开始没察觉哪儿不对,他只以为那刘星语是好奇姐夫长什么样子,后来见那小姑娘一直瞟,一边瞟还一边红着脸低头,他才觉得这事蹊跷。 楚逸鸣看了看楚逸芊,楚逸芊比划了一下,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可不是李氏,还要顾忌什么亲家情面,楚逸鸣的脸色一黑,那浑身的杀伐之气就隐隐的现了出来。 那刘家的几个后宅妇人没想到楚逸鸣突然黑脸,且这浑身的气势威压过来让他们不敢再乱说话了,倒是那刘方氏这时壮着胆子提了一句:“楚小将军,这是卿儿的堂哥刘月文,之前你们大婚的时候人多,你许是没见过的。” 刘月文忙上前给楚逸鸣行了个礼:“见过楚小将军。”这个刘月文虽然看起来没那么机灵,说话倒是稳妥,没上来就攀个什么妹夫。楚逸鸣淡淡的点了点头“嗯。” 刘方氏心中暗道,这楚家兄妹两怎么连应付人的样子都是一样!刚刚刘赵氏推出自家女儿的时候,那嘉敏县主也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看不上刘府么! 这么想着,刘方氏就没那么乐观了,她来之前是受了刘赵氏的蛊惑,说楚家两个将军一个文臣,日后定然是有大出息的,让自家儿子来这楚逸鸣面前混个脸熟也好之后讨个差事,她一时心动,便带着儿子来了,没想到这楚家兄妹这么难说话!那将军夫人看起来和善,却也是个不上道的,这接下来的话怎么说? 刘方氏心想自家侄女刚刚给将军府生了一对龙凤胎,自己给儿子谋个出路也算不得什么,于是她咬了咬牙,顶着楚逸鸣的气势道:“我家这个儿子不太成器,文不成武不就的,平日在家最是敬佩楚小将军年少有为,不知道楚小将军可否提点这孩子一二?” 楚逸鸣看了看刘月文,问道:“平日可有习武?”刘月文忙回:“未曾。” 楚逸鸣又道:“我进军中的时候,父亲让我从最末等的兵士做起,如果你要吃得苦愿意从头开始去历练,倒是可以一试。” 刘方氏脸就白了,这孩子从小在自己跟前也是衣食无忧的宠大的,这扔到军中从最底层开始历练,那不得剥层皮?她忙回道:“那倒是不必,他...” 还未等她说完,那刘月文便回到:“母亲,我愿意听楚小将军的话,去军中一试。” 这下刘方氏的脸彻底就黑了。 刘赵氏见此情景忙打圆场道:“哎呀这件事情稍候再议也不迟,今儿是来看卿儿的,不知现在可方便了?” 楚逸芊看了看母亲和楚逸鸣,往前走了两步道:“嫂嫂在坐月子,一下进去这么多人不利休养,不然我先带伯母过去,你们稍候。” 说罢,便到了刘王氏身边:“伯母,请吧,随我去看嫂嫂。” 刘王氏颔首,起来与李氏客气了一句,便随着楚逸芊走了,楚逸鸣也上前一步:“岳母,这边请。” 只剩下刘家大房和三房在客厅与李氏大眼瞪小眼,李氏笑呵呵的让采薇换了新茶过来:“芊儿和云卿亲如姐妹,如今更是护着这个嫂嫂和侄子如眼珠子似的,一点风都不舍得让他们吹着,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第262章 美人娘 刘方氏和刘赵氏感觉并没有被安慰到。 刘星语忐忑难安,刚刚那楚逸鸣是看到自己没有?为什么会突然变了脸色?难道是不喜自己?那楚逸鸣真的是少年英雄,第一次见他还是在堂姐大婚的时候,他来迎亲,一身喜服骑着高头骏马,一眼就夺了她的心,要是能跟这样的英雄在一起,哪怕做妾又何妨? 楚逸鸣和楚逸芊带着刘王氏向院子走去,楚逸芊让静雅先回去收拾一下,静雅便快走几步,先去找刘云卿了。 静雅已经快速的将客厅中的事情给刘云卿说了一遍,刘云卿气的脸都红了,这个大伯母和三婶真真是欺人太甚! 静雅见状忙一边劝一边给她顺气:“这还坐着月子呢!可是气不得!” 楚逸鸣和楚逸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是这副模样,楚逸鸣也顾不得管丈母娘了,快走两步到了刘云卿床边:“卿卿,这是怎么了?快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刘云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子鸣放心,我无事。”看了看跟在楚逸芊身边满眼担忧的自家母亲,她叹口气,让楚逸鸣先出去,自己要和母亲说说话。 楚逸芊闻言也要出去,刘云卿却笑道:“芊儿留下吧。” 刘王氏见楚逸鸣出去了,倒是放松了很多。她上前握住刘云卿的手,仔细查看了一番,才抹泪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刘云卿无奈的劝道:“女人都要经这一遭,没什么苦不哭的。母亲快莫哭了。” 刘王氏擦擦泪:“话虽如此,可我还是心疼啊...”说着就又要抹泪。 刘云卿对这个柔弱的哭包母亲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只好岔开话题,语带不悦的问道:“母亲心疼我,就让三婶把她家的小妖精塞给我夫君?” 刘王氏愣了一下,看着刘云卿道:“把谁塞给谁?” 楚逸芊这才明白刘云卿的用意,原来这个刘王氏还真是个单纯的,许是刘云卿也知道自己大伯娘和三婶今日在他们面前的作态了,这话她现在也实在没办法和婆家解释,只好留下楚逸芊了。 刘云卿对刘王氏道:“把刘星语塞给我的夫君啊!人不是你带来的么!” 刘王氏大惊:“不能吧!他们只说是来看看你的!我本是不愿的...”刘云卿打断她的话:“母亲,我自是知道你的。如今我不在府中,你被那两个刁妇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王氏沉默了片刻,突然又紧张了起来:“卿儿,娘没有那个意思!” 刘云卿无奈的笑了:“母亲,我自是知道的。” 楚逸芊适时的给刘王氏倒了一杯茶道:“伯母,说了半天话了,用些茶吧。” 刘王氏这时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人在,有些赧然的对楚逸芊点点头,然后端起茶水,轻轻啜了一口,端的是姿态优雅,入骨风流,美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真是让人横生保护欲啊! 楚逸芊咂舌,怪不得刘谦没有姨娘,也怪不得刘云卿这么能干,有这么个单纯天真的美人娘,谁都想护着啊! 刘云卿好似劝慰刘王氏又好似说给楚逸芊听:“祖父一生最爱祖母,却因着老祖宗的缘故不得不纳了老祖宗身边的丫鬟做姨娘,还接连生了两个庶子,虽然都是老一辈的事,但确实影响了我们的生活。之前我在府中,还能照看着你一些;如今我又不在府中,父亲也不能时刻陪着你,你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让我怎么放心!” 刘王氏一副无辜委屈的样子道:“卿儿,都是自家兄弟,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向你说的那样过分吧!” 楚逸芊再次咂舌,原来刘云卿与她母亲相处的方式居然是这样的! 刘云卿恨铁不成钢道:“什么自家兄弟?大伯娘那边来给月文谋个差事我倒是能理解,那三婶那边呢?刘星语那个小妖精在府中生的事还少?她连我父亲都敢算计,差点给父亲弄个姨娘来,你还当她是亲侄女呢?” 刘王氏闻言想起了旧事,喃喃道:“幸亏当时有你...” 刘云卿哭笑不得:“如今我也当了娘,之后也方便经常回府,你待如何?” 刘王氏有些迷惘的看着女儿:“卿儿想要我如何?” 楚逸芊看着刘王氏那湿漉漉的眼睛,不由得都心动了。这样的美人娘,就算被人利用害了自己,也是让人愿意无条件原谅的。 刘云卿气急:“母亲!你要是再不坚强一些,之后刘府就是他们的了!” 刘王氏急急道:“那怎么会?你父亲是嫡子...” 刘云卿道:“怎么就不会!父亲心疼你,生了我之后就不舍得你再生,如今父亲膝下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你看那大伯娘和三婶如今那张狂的样子,还不是觉得这学士府的家产迟早是她们的?” 刘王氏急道:“就算你父亲没有儿子,还有你啊!房子他们要也无妨,但是家产娘是一定要给你留着的!” 刘云卿冷笑一声,刚要说什么,静柔又端进来一碗参鸡汤,对刘云卿道:“大少爷说了,若少奶奶不太想喝,那也勉强小口小口的喝一些,说话多了终归是耗气的。” 刘云卿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喝完,让静柔端了出去。 刘王氏忙拿起帕子给刘云卿擦嘴,刘云卿心底一软,握住刘王氏的手问道:“之前中馈在我手中,她们还不敢说什么,现在中馈在你手中,她们少不得隔三差五找你吧?不是哭穷,就是冷脸,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让你松松手指可怜可怜他们?” 刘王氏手一僵:“你怎么知道...” 楚逸芊算是看明白了,刘云卿这个美人娘,是真的清纯无害到令人发指,怪不得刘云卿这么担心呢! 不过这时候还真不能让刘云卿操太多心,楚逸芊便上前劝刘云卿:“嫂嫂,你不要着急,伯母虽然性子良善为人宽容,但她一定也是心中有数的。” 刘王氏忙跟着点点头:“县主说的不错,虽然他们来找我闹,但我都记得你说的话,不该松口的完全没松过口。” 刘云卿看了看楚逸芊,自己已经嫁人了,再怎么操心娘家手也伸不了那么长了,她苦笑道:“母亲,你可愿意听我一句劝?” 刘王氏点头:“卿儿说的我自然都是听的。”就算她再单纯也明白,要没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儿自己的日子不可能过的这么舒服。 刘云卿叹了一口气道:“你再帮我生个弟弟吧。” 刘王氏又惊又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卿儿,这是什么话?” 刘云卿幽幽道:“你就帮我生个弟弟吧,日后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也好有弟弟帮我撑腰。”刘云卿没法说自己实在不放心这个母亲,只好用自己做了筏子,她知道这个美人娘虽然软弱,但是真的从心眼里疼她,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她大多是会答应的。 果然,刘王氏好似想到了刚刚楚逸鸣黑脸的样子,若是自己和夫君日后不在了,谁来护着她家卿卿? 刘云卿看自己母亲神色松动了,便又说道:“你回去和父亲商议商议吧,父亲听你的,你定能有办法说服他。” 刘王氏还要说什么,楚逸鸣带着两个乳娘抱着孩子进来了。 第263章 留个丫鬟?(二更) 倒不是楚逸鸣不通情理,虽然刚刚刘云卿不让他进来,但他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常年习武的他五感比旁人敏锐许多,房间里面的话他都听了进去。 原来卿卿的母亲这么...不靠谱...还要卿卿替她操心,刚刚听到爱妻说了那么多话,终于说到了重点,他可不想再让妻子浪费时间说服自己丈母娘给自己生个小舅子了,正好乳娘那边说小少爷和小小姐醒了,他便让乳娘抱了进来。 刘王氏见到这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眼神柔的和水一般:“这便是我的外甥和外甥女?” 刘云卿的语气也柔了下来:“是啊。”刘王氏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蛋,叹道:“真漂亮,可有名字了?” 楚逸鸣回道:“祖父已经在取了,如今还只有乳名。一个叫瑾哥儿,一个叫瑜姐儿。” “山薮藏疾,瑾瑜匿瑕”,瑾瑜,均为美玉。 刘王氏是江南书香世家王家的大小姐,自然是明白这名字的含义,她眼中含泪道:“好名字,好名字。我的宝贝外甥可不就是一对美玉?” 刘王氏看着这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就想起来刘云卿刚刚生出来的样子,时间太久了,她都忘了她当时怎么教女儿说话,怎么陪着女儿长大,不知不觉女儿也嫁做他人妇,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说是心中不空落落那是假的。 刘王氏是懒,但不是傻,对于刘家大房三房那些事情,她素来不愿多问,因着自小读的圣贤书太多,她觉得不可与小人为伍,也不可招惹小人,没想到她刻意的不理会居然就变成了帮凶,居然还敢带着那个长的还不如自己婢子好看的侄女来抢卿儿的夫君! 刘王氏眸光流转,很多事情需要她自己慢慢的去改变,但是现在,她倒是觉得,或许自己倒真的可以再有一个孩子,不拘男女,将来与卿儿有个伴儿也是好的。 刘云卿看着母亲终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顿时踏实了不少。 外面采薇来问话了,说刘家的两位夫人想进来看看大少奶奶,不知道大少奶奶现在是否歇下了?楚逸芊没等刘云卿说话便道:“大嫂与伯母说了一会话极为乏累,已经歇下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等满月酒再来吧。” 刘王氏看着楚逸芊如此维护自己女儿心中也很是感动,自己女儿在家里倒是和这庶姐妹没什么情意,没曾想来了将军府倒是有了这亲如姐妹的小姑子护着。 刘王氏看刘云卿面露疲态,也不忍再打扰女儿休息,嘱咐了几句女儿好生将养,便告辞了。 楚逸鸣不想再去前面看到岳丈家那不靠谱的亲戚,便留下来守着刘云卿,便让楚逸芊送刘王氏道前厅。 前厅 刘家三房的刘赵氏看刘月文已经有了出路,不管好歹反正是已经安排了;自家女儿的事儿还没提,人家李氏的贴身丫鬟又说刘云卿已经歇下了,就等刘王氏回来就得回去了,便有些心急,她放下茶杯,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打算一试。 刘赵氏看着李氏,貌似无意的问道:“卿儿刚刚生了这一对龙凤胎,这月子呀可不比常人,可得好好打理才是。” 李氏还是一脸温和道:“这是自然。即便不是龙凤胎,将军府也绝不会怠慢云卿。” 刘赵氏好似听不出李氏的不满,继续道:“也是难为侄女婿,云卿过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子,跟前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这次回来呆不了多久又要去军中...” 李氏的脸就没那么温和了:“三夫人这话是何意?” 刘赵氏舔着脸道:“都知小将军洁身自好是难得的好儿郎,但这做长辈的呀,总也要心疼晚辈。小将军在京中也呆不了多久,卿儿现在没法伺候,之后小将军走了,她也没个说话的人,侍弄两个孩子总归也要有个伴儿才好,我家星语和卿儿是打小的情意,将军府不嫌弃的话,就让星语在这边伺候卿儿几日,小将军那边有什么事也好帮趁一下...” 已经在门外的刘王氏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怪不得将军府上下刚刚看自己的眼神不对,怪不得楚逸鸣和楚逸芊在自己去看女儿之前都不怎么搭理自己!这么明显的塞人,自己怎么就心盲眼瞎没看出来呢! 楚逸芊看着刘王氏眼中的愤怒,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胳膊,刘王氏扭脸就看到了一双亮晶晶的杏眼,眼神中充满着安抚,刘王氏镇定了一些,刚要进去打断,楚逸芊又伸手拉了她一下,示意她等等。刘王氏虽然不解,但还是等在了门口。 李氏现在的脸上可是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了,语气清冷道:“做长辈的自然应当心疼晚辈,做婆婆的自当应当心疼儿媳;莫说云卿怀着身子的时候子鸣不在京中,便是在京中,将军府也没有女人怀了身子就给男人找陪床的陋习,更何况刚刚生产完?十月怀胎一朝生产,你我同为人母都知道其中艰辛,又何必说出如此让人寒心的话?” 刘赵氏和刘星语没想到李氏说话这么直接,刘赵氏慌忙解释道:“话虽如此,可是...” 李氏打断她的话:“没有什么可是但是,三夫人刚刚说什么云卿坐月子没人照顾子鸣,子鸣走了云卿自己带孩子不易,这是对我将军府有多大的不满?子鸣是我嫡亲儿子,云卿是我嫡亲儿媳,瑾哥儿瑜姐儿是我嫡亲孙子,莫说我将军府上下百十号人就伺候着几个主子,便是没有这些随从,我也不会让自己儿子儿媳受半分委屈!” 刘赵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刘星语的脸却是青的,她心中暗暗记恨自己母亲不会说话,就说自己舍不得堂姐在将军府小住几日不就好了?说什么伺候不伺候呢? 刘赵氏还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声同样清冷的女声:“哥哥不在府上的时候,阖府上下哪个不是以嫂嫂为重?本县主每日陪在嫂嫂身边,祖母和母亲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先紧着嫂嫂挑,怎么看三夫人的意思是不放心将军府对嫂嫂的照顾?要留个丫鬟不成?” 第264章 仗势欺人? 刘赵氏转头一看,是楚逸芊和自家二嫂回来了。她倒是没把刘王氏当回事,反正那个女人好糊弄,又不屑和自己争执,目前难应付的是这位嘉敏县主。 楚逸芊走到母亲身后,又问了一句:“丫鬟我将军府倒是不缺的,若三夫人执意留下也不是不可,等下便将卖身契交给采薇便可。” 采薇适时的从李氏身后走出来一个屈膝:“奴婢采薇,三夫人有什么交代与奴婢说即可。” 刘星语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刘赵氏也站了起来,指着刘王氏道:“二嫂,你这亲家也实在是仗势欺人!我好心将语儿留给卿儿做个伴,你听听这是什么样子?” 那个平日里玉软花柔的女子如今俏面含霜,冷冷的说道:“我的亲家再不好也是疼我女儿的,你这三婶再好也是想往我女婿房里塞人的。我平日虽不爱理闲事,但谁要是想算计卿儿却是万万不行的。” 刘赵氏见这平日最好说话的二嫂也在外人面前下了她的面子,当下也是没什么脾气了,说到底大房三房也是庶子,自家夫君平日里还要靠刘谦照应,她就算再不满也不会傻到和二嫂置气。 只是刘星语被楚逸芊母女这话气的够呛,一时哭的停不下来,眼中饱含着委屈看着李氏道:“语儿心悦小将军,也愿意与卿姐姐一起服侍小将军,夫人瞧不上语儿的一片真心便也罢了,何苦还要来羞辱语儿?” 说罢便要向后退了两步,要向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这等样子都不用月燕青枝出手,月鹿两步便闪到了刘星语身边一把将她拦了下来。李氏这下可真是怒了,不仅李氏怒了,楚逸芊的脾气也上来了。 这姚嘉宁威逼周彦的时候她可以当笑话看,如今真有人这么要进自己家门才知道这多让人生气!!! 李氏将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刘家姑娘此言何意?我家子鸣打小随着夫君镇守边关,每年回京过街的时候虽谈不上掷果盈车,但也让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看红了眼,若依着姑娘这样我儿不纳进府来就要寻死,将军府岂不是要活活冤死?” 楚逸芊看了看刘王氏,这个文弱女子许是这辈子第一次高声说话也就是今日了,好在她护女心切,既如此,那她便决定替嫂嫂送佛送到西。既然母亲已经如此不满,自己就再拱一把火又何妨? 刘赵氏这时候倒是真的有些被将军夫人的威压吓到了,看了看被月鹿按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的女儿,她便知今日这算是把将军府得罪了。 大房刘方氏见此情形就觉得这将军府实在是太难说话了,自己和三房明明都是好好商量的,将军府怎么就如此的油盐不进?还真是不把自己当亲戚了啊?刚刚自己家儿子不过是去军中做个小卒,现在这三弟妹家的又被羞辱成这样;她想着回去妯娌两人再联手也还能找二房说道说道,许也能要一些好处。 刘方氏便开口替三房说话:“亲家夫人这是何意?今日我等前来就是为了看看卿儿,你们左推右拒不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等,这就是亲家夫人的待客之道?” 楚逸芊刚要开口,李氏抬了抬手,自家女儿还未出阁,许多话她不适合说,自己倒是可以说的。李氏冷冷道:“除了亲家母之外,大夫人和三夫人可是真心来看云卿的?左不过为了自己的私立钻营而已。一个为了自己儿子找将军府谋个出路,一个便是在云卿刚生产完不过三天的时候就要塞个堂妹进我儿房里,本夫人竟是不知,这便是刘府的做客之道!” 楚逸芊下定决心要拱火,也不管母亲是否阻拦,便对刘王氏道:“伯母来看大嫂,将军府自然是当一家人来看待,只是伯母带的这两位夫人实在是与将军府道不同。逸芊奉劝伯母一句,以后与这两位夫人还是走远一些吧,今日能算计嫂嫂的夫君,来日就能算计其府上其他亲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的东西,迟早给刘大学士生了灾!” 这话戳了刘赵氏的肺管子,当年她确实是想给二房塞人来着,只是那刘大学士眼里只有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妻,没有得手而已。刘赵氏也不管这是何处便对着刘王氏道:“二嫂!今日在你亲家府上招此奇耻大辱,若你不能给我个交代,我与大嫂回去便找公公做主!” 楚逸芊心中暗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刘王氏抬起头看着这两个妯娌,淡淡的笑了:“既如此,那现在便回去请公公做主吧!” 语毕便对李氏道:“今日倒是叫亲家母看笑话了,如今家中事情未了,我便先回去了。” 李氏点头,让采薇亲自送刘王氏出了府。 刘赵氏没想到这二房娇美人今日如此硬派,本来是拿刘老爷子吓她一吓,没想到她居然一口便应了,且当下便带头朝府外走去。 刘方氏带着刘月文,刘赵氏带着刘星语也只好跟上。 楚逸芊看了看刘星语不甚甘愿的眼神,觉得这姑娘可能得了和姚嘉宁一样“不作就会死”的病,便对李氏道:“母亲,我去送她们一送。” 说罢便带着月燕月鹿走在了她们前面,月燕月鹿一左一右的跟在楚逸芊后面,就算那个刘星语在门口还要做些什么勾当怕也是不成了。 刘王氏也不含糊,回府之后便先去找了自家夫君。将事情原原本本和刘谦说了一遍,说道最后,刘王氏双目含情道:“夫君,之前是我不成器,才让卿儿帮我们挡了那么多是非。如今卿儿也已出阁,之后的事情倒是要说个分明了。免得日后那两房再去给卿儿找麻烦,给你找麻烦。” 看着娇妻眼中罕见的坚定和决绝,刘谦是觉得自家夫人怎么看都是美极,又怎么舍得拒绝?再加上那两房不知好歹,左一次右一次的给自己找麻烦,只是金银便也罢了,哪有弟妹将手伸到大伯房里的?之前自己的妻子虽然不喜但是自己作风正派她倒是也没有追究,没想到这倒是纵出了祸害!居然敢伸手到自己女儿房中! 第265章 居必择乡(二更) 刘谦想了一会,心中便有了成算。他对娇妻道:“夫人莫要心忧,如今既然他们要找父亲说理,那便说吧。父亲若知道他们打卿儿的主意,定不会轻饶他们。” 这倒是,那刘老爷子最是宝贝自己这个嫡亲孙女,刘王氏蹙眉道:“夫君,我觉得卿儿说的话十分有理,如今你我膝下无子,日后那两房少不得要打我们的主意。虽然卿儿也建议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刘谦闻言心中一动,因着心疼妻子,他没舍得让她再生一胎,但如今他也不过而立过半,再要一个也是使得,听妻子这样说,他面上就带了几分喜意:“夫人可愿意为我再生一个?”刘王氏脸色一红,低头道:“自是愿意的。若是个哥儿便好了,日后你我不在了,还能和卿儿有个帮衬。” 夫妻二人正在黏糊,外面有人来传话了,说老爷子让大家去正厅。刘王氏懊恼的嘟起了嘴:“只顾着与你说话,倒是忘了去公公那边说一声,如今定让那两人恶人先告状了。” 刘谦笑道:“那又如何?” 二人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去往了正厅。 老爷子坐在正中间,目光中充满了睿智和机敏,看着下面两个儿媳妇你一言我一语的哭诉在将军府受了多大的委屈,刘月文木讷的站在一边,刘星语也在旁边跟着落泪,刘家老大和老三看起来也是一脸愤愤不平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其他几个孩子年纪都不大,所以倒是没在这里,就算如此,这正厅里面也够乱的。 刘谦夫妇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老爷子正被他们哭的脑仁疼,最近那如微道长在京中收了个关门弟子每日教导一个时辰,老爷子与如微道长是故交,虽然他们一个从道一个从儒,却是难得的至交好友,趁着如微在京中,老爷子没事就去那边谈学论道,从天地大道的清修谈到柴米油盐的税赋;从行军打仗的兵法谈到奇门遁甲的阵法;从天南谈到海北,从琴棋书画谈到渔樵耕读;二人皆是不世之才,棋逢对手不亦乐乎。 这两日如微道长说那弟子请了三天假,自己要回一趟慈云观,老爷子才没出门。其实他何尝不知道,那闭门弟子就是楚逸芊?传授的学识不就是自己给孙女的那本《捭阖策》么? 那如微道长又何尝不知道那《捭阖策》就出自刘老爷子之手?当日见了那书的微微愣怔也有两分因为见了故人之物的缘故,只不过二人都未挑明,心照不宣而已。 老爷子今日正在府中侍弄如微道长刚刚移栽过来的几盆花草,大房和三房就找上门来了。口口声声说什么二房帮着将军府羞辱他们,不把刘府放在眼中,老爷子虽然不知道她们整出什么幺蛾子了,但以他对老二媳妇的了解,要真是逼得她能动了怒,就证明她们一定做了什么让人不能原谅的过错。 老爷子见到刘谦夫妇来了,就出言喝住了下面哭啼的两人:“莫要哭了!老二媳妇来了,你将今日的事情从前到后的说上一遍!” 刘赵氏哪儿敢让她说,哭到:“二嫂一心攀附将军府,自是向着将军府说话的!” 老爷子太阳穴突突直跳,沉声道:“老三家的,你的意思便是你说的老夫得听,别人说的老夫便听不得了?” 刘赵氏不敢再插话,她偷偷给大房的刘方氏使了个眼色,左右一共去了五个人,四个人说法一致,那刘王氏便是说出花儿来也没用。 刘王氏到了厅中,先是仪态万方的给老爷子行了礼:“见过公公。”又对大房和三房的两位刘家兄弟点了点头,这才扭过头来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到刘月文去找楚逸鸣谋个差事的时候,老爷子和刘谦的神色就有些古怪了; 听到刘云卿与刘王氏的对话和分析之后,就连刘家两个兄弟脸上也挂不住了; 听到那刘赵氏果然如刘云卿所言,打算将刘星语塞给楚逸鸣的时候,刘家老三的脸黑的和锅底似的,自己虽然是庶子,但是也不至于上赶着将女儿送到别人府上去做妾啊! 听到刘星语哭着喊着要进将军府,甚至不惜撞墙殉情的时候,刘家三兄弟的脸都黑了,这实在是太丢人了啊!!! 听到刘方氏还有脸说什么待客知道,被李氏“啪啪”打脸的时候,老爷子手中紫檀木拐杖已经压不住了,敲在地上“咚咚”作响。 刘赵氏哭道:“父亲,您不能只听二嫂一面之词!月文和星语都在,父亲若不信儿媳,可以听他俩说啊!他俩可是您的亲孙子孙女啊!!!” 老爷子没有理他,指着刘月文身边的小厮道:“不骄,你来说!” 不骄不躁是老爷子放在长孙刘月文身边的两个小厮,自然不会说瞎话,不骄当时是没在厅内的,站在门外也听到了不少,大致和刘王氏说的一样。 老爷子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刘谦生怕将父亲气个好歹,忙让人去给老爷子换了一杯茶过来,又上去抚背顺气。 老爷子喝了半盏茶,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一片清明:“分家吧。” 大房刘慎二房刘谦三房刘谭三兄弟听完齐齐跪下道:“父亲,不可!”父母在不分家是古训,除非家宅不宁出了大乱子,刘方氏和刘赵氏听完也都愣了,她们以为今天这状告的好了就得一些好处,最不济也不过是挨顿骂,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轻易就说出了分家二字! 饶是想让老爷子好好修理一下大房三房的刘谦夫妇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老爷子看着跪了一地的子女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苇苕,风至苕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茎长四寸,生于高山之上,而临百仞之渊,木茎非能长也,所立者然也。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 老爷子训诫,刘氏三兄弟不敢说话,老爷子问道:“月文,你可知何意?” 刘月文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老爷子苦笑:“这是卿儿的启蒙教材,怎么到你这里就连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了?” 第266章 刘府分家 老爷子失望的摇了摇头,声音辨不出喜怒道:“老二家的,你来说说吧”。 刘王氏回道:“是,父亲。”老爷子声音柔和了一些:“站起来说罢。” 刘王氏站起来,声音清脆凌冽的回荡在厅中:“南方有一种鸟,名字叫“蒙鸠”,用羽毛作窝,还用毛发把窝编结起来,把窝系在嫩芦苇的花穗上,风一吹苇穗折断,鸟窝就坠落了,鸟蛋也会全部夭折。这并不是因为窝没编好,而是不该系在芦苇上面。” “西方有种的草,名字叫“射干”,只有四寸高,生长在高山上,却能俯瞰百里之遥,不是草能长高,而是因为它长在了高山之巅。蓬草长在麻地里,不用扶持也能挺立住,白沙混进了黑土里,就再不能变白了。” “兰槐的根叫香艾,一但浸入臭水里,非但君子不愿靠近,就连下人都不愿穿戴。不是艾本身不香,而是被浸泡臭了。所以君子居住要选择好的环境,交友要选择有道德的人,才能够防微杜渐保其中庸正直。” 许是怕自己妯娌和子侄听不明白,刘王氏特意将这一段《劝学》分了三句慢慢说完,她说完之后,厅里便一片安静,连抽泣声都没有了。 老爷子又言:“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这句不用翻译,都听懂了。是骂这两房媳妇呢,以为自己是螃蟹仗着六只脚两个蟹钳张牙舞爪,却不知自己离了寄居的洞穴什么都没有。 刘慎和刘谭现在也顾不上计较父亲怎么骂他们的妻子,只是低声哀求,之后会好好约束后宅,祈求父亲不要分家。 老爷子呵呵的笑道:“连将军夫人这样的后宅女子,嘉敏县主这样还未及笄的少女都懂得远小人近君子,老夫若是非要拉着老二和你们一起,那老夫不过是老糊涂,老二不过是愚孝罢了。” 刘方氏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只是哭着问道:“父亲!这不公平!老二是你生的,难道老大和老三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么!您这样也太偏心眼了!” 老爷子依旧呵呵的笑着:“是啊,老夫是太偏心了。明知道这两个儿子没什么大出息,后宅更是乌烟瘴气整日找事,还拖着老二在这泥潭。你所谓的公平,是不是明日御史言官参老二一本治家不严革职反省,一家子都是庶民才公平???” 刘慎和刘谭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妻子得罪的可是明月大将军府!是嘉敏县主楚逸芊! 那刘星语还妄图在将军府自*戕! 女儿生了龙凤胎,母子都健健康康的,反而被娘家人塞堂妹到女婿房里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可就真成了大周第一笑话了! 其实将军府自然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去,而是老爷子突然觉得,这两个庶子若再不处理,怕是日后会给老二拖后腿。 最近京中风云搅动,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但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这两个庶子虽然胆小怯懦,但是眼皮子极浅,家中的两个妇人到现在还不能认清自己身份的安守本分,恨不得汲汲营营的把这家两个夫君都送到宫里做丞相。 而楚家那个小丫头说的没错,若这两个拖后腿的儿子不处理好,怕是之后会给刘谦惹不少麻烦;现在让他们分家也不是怕他们拖累,反而是变相的保护他们。 一则今天就泾渭分明的分了家,而且他等下也会说明白,之后要各归各位,不能牵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改日有那居心叵测的找上门,他们也好直接绝了心思。要知道但凡能拿钱来诱惑他们的人就不是良善之辈,若他们收了钱听话还好,要是收了钱办不到,那就不是退钱的事情了,到时候家破人亡也说不定; 二则那两个无知妇人离了学士府,也会把心思慢慢放在他们自己的家庭和儿女身上。现在这样子她们自己从来不会经营自己的小家庭,也不想着好好教育自己儿女,总是习惯了伸手找自己和刘谦要,就算现在不分家,等自己百年之后也要分家,他们到那时候再觉悟就晚了。 三则如果这两个儿子还是拎不清的随着别人蛊惑去做了一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被发现了,自己和刘谦在外面也好照应一下他们的家人。 主意打定,老爷子不再理会下面儿子儿媳的哀求,复又坐回了主位,威严而又缓慢的说道:“之后我会跟着老二过,大学士府本就是皇上赐给老二的,这个不在分家范围内。老二是嫡子,但今日我也不说什么嫡庶,老二四成家产。老大和老三各自三成家产;铺子和庄子老二媳妇整理一下,也按照这么个比例分,不能整分的就换成等额的银子。家里的田产...” 老大和老三本来哀求不要分家,听到父亲这么公道的分配,反而都不语了。刘方氏和刘赵氏心里都高兴的和什么似的,他们以为自己顶多能分到两成呢,没想到是三成!且铺子庄子也算了进去! 听到这田产,刘赵氏倒是不想要了,虽然说谁家都有个几百亩农田,但是对于他们这种人家来说,经营农田却是不擅长的。 可以这么说,同样八百亩田,放在乡间一个地主手里经营的话人家能一年最少能有两千两的收成,可放在他们手里,顶多也就几百两银子。因为要雇人照看,而且这两年总是天灾,收成也不稳定,那铺子庄子可比这田产要来钱多了。 刘赵氏见公公提到了田产,便大胆的接话了:“父亲,您坚持要分家,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田产都是您和婆婆当年置办的,就不用按照之前那样分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个最是贪财的老三媳妇怎么连田都不要了?按照老爷子的分法,分到他们手里也得二百四十亩呢啊!老三刘谭也觉得自家媳妇有点过分了,哪怕自己不会管,不是还能雇人么?就算不想要了,拿去卖了也是好的啊! 老爷子看着刘赵氏问道:“老三媳妇的意思是,你们便不要这田了?” 刘赵氏忙摆摆手:“不是不是,父亲,儿媳的意思是,这田索性就放在一块,地契我们拿着就行,我们信得过二哥,二哥一起帮我们管着,等年底收了粮食我们也不要,把我们那份让二哥折算成银子给我们就行了。” 刘王氏看看刘赵氏贪婪的嘴脸,就想起刘云卿的话了。她呵呵的冷笑了一声,公公确实很偏心,偏心的是自家夫君刘谦,公公已经做了这么多主了,剩下的,就该她去争取了。 第267章 仁至义尽(二更) 刘王氏开口道:“弟妹这话不对。若要这么说,铺子庄子也将房契给你们,平日我给你管着行不?” 不等刘赵氏开口,刘方氏便道:“那当然不行!”刘方氏没有刘赵氏脑子转的快,她对公公今天的分家比例很满意,本来她还怕那八百亩良田没他们什么事呢,没想到老爷子连这个都肯分,她怎么会不要? 刘方氏忙道:“三弟妹说的忒没道理,二弟平时在衙门已经够忙的了,左不过多几个管事而已!” 刘赵氏被她一噎心中有些懊恼,庶女就是庶女,眼皮子真够浅的!嘴上却是不饶人的:“大嫂,你这就不对了,就算分家了也是一家人,算计这么清楚做什么!” 刘家这两个庶子的儿媳都是他们生母身前帮忙挑的,老大刘慎的媳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方侯爷家中的庶女,许是因为娶了媳妇才发现了有名无实的侯爷还不如一个在职知府荣耀,所以后来老三刘谭的媳妇则是唐山知府的嫡女。 当年那位老姨娘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没有人想去知道,或许她确实很满意吧,但如今老爷子刘知章非常非常不满意的。 当年他在母亲的威逼下娶了这个贴身侍女舒淇,又在母亲的威逼下和舒姨娘生了两个儿子,错肯定是他的错,但他不会要求自己的结发妻受什么委屈,这两个庶子都是养在舒姨娘身边的,当时挑儿媳的时候也是舒姨娘自己操办的,今天这样的结果能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当时不够坚定的纳了妾? 不过世上难寻后悔药,如今自己比较公道的将家产平分,如果好好过日子,这些家产够这两个儿子几辈子花了,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老爷子看着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在地下一言一语的斗嘴,烦躁的敲了敲拐杖:“别闹了!” 两个媳妇总算是住嘴了。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继续说道:“八百亩良田,四百亩给族里,老二和我算一份,留二百亩,老大和老三一人一百亩。” 看了看准备阻拦的老大和老三媳妇,他继续威严的说:“族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了,有了这四百亩农田,族学也可以办起来了,到时候族里其他子弟有了出息,也好和你们互相帮衬。你们弟兄三个可有意见?” 刘氏三兄弟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老爷子继续说道:“分了家之后,希望你们兄弟励精图治,我们刘家诗书传家,家训有云:‘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希望你们各自谨记。” 三兄弟齐声应了,老爷子闭了闭眼,继续道:“老二如今身处高位,朝廷之上风云莫测,老大,老三你们两个记住,为父不让你们做官,不是偏心而是你们不适合官场。今后若是家中有事,老二能帮则帮义不容辞;若是外人的事情且涉及前朝,那就别来找老二开这个口;且不说老二同意不同意,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同意这些拉帮结派的事情!你们二人,可记住了?” 刘慎刘谭忙又应下。 家分的差不多了,老爷子让人去给族里传信,顺便将族长和族里几个长老接到京城来一趟,这事情就算尘埃落定了。 第二日,老爷子将刘氏三兄弟叫到书房,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刘慎和刘谭出来之后一脸的慎重和看得到的喜悦;刘谦出来之后,脸上就只有凝重了。 各自回屋交代家中妻子。 刘慎屋里 刘方氏迫不及待的上来问,那些家产什么时候能分到手里,刘慎嘴上说她眼皮子浅,眼中却也带了笑,他笑道:“父亲说,这两日族长来了当面给我们,把切割文书也都准备好,到时候去官府报备一下,那些东西就真正属于我们了。” 刘方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想到父亲给我们这么多啊!我以为顶多能拿两成呢!父亲还找你们说什么了?” 刘慎道:“就说外面已经买了两处相邻的五进宅子,一处给我,一处给三弟。等择个日子,就可以搬过去了。” 刘方氏的脸都笑成花了:“那感情好!又省了一笔房子钱!” 刘慎道:“这房子是从现在公中账上走的,到时候扣的时候扣我们一半,另一半算父亲送我们的。”看着自己媳妇要跳起来的样子,他马上又说道:“父亲说了,我之后的路得自己走。我现在每日也没什么事情做,就算管管外面的庄子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父亲说若能通过你姨娘那边南越的路子,倒是可以考虑经商。” 刘方氏不言语了,士农工商,商为最末。不过她想了一会便也不再纠结:“我姨娘那边好说,夫君,你真的想好了?日后要经商?老二那边不能帮衬你些?” 刘方氏的生母是南越一个商户的女儿,当年方侯爷去南越办差,接受了这商户的不少好处,其中就包括这个姨娘。也就因为那次收了当地商户好处,方侯爷的差事就办砸了,宣宗当时也刚登基不久,为了维稳朝中其他皇爵,并没有直接撤掉他的官职,三年之内将方侯爷的实权全部收回了,现在的方侯爷连朝都不用上了。 刘慎倒是很想得开:“是啊,父亲说的没错,朝中的事情我是不懂的,也不想去懂。外面确实有些人想通过我认识老二,我却知道,老二才是我们家的保护伞,外面的事情水太深,一不小心将老二淹了,我们也没得跑。到时候吃多少吐多少不说,不小心还得搭上全部身家,那才是得不偿失。如今我听从父亲教诲,仗着是刘大学士的哥哥,做生意还容易一些。” 刘方氏不在言语,她在家就是庶女,习惯了服从,如今自家男人决定了,她听着就对了。 刘谭房中 刘谭也告诉了刘赵氏宅子的事情,刘赵氏直接跳脚:“要么就都送,要么就别送,怎么还送一半管我们要另一半的钱?我哪里就需要他买房子假惺惺了?还不是怕我们打着没有宅子的旗号赖着不走?” 刘谭听着她如此说自己父亲,脸色就黑了:“你住嘴!父亲的决定岂容的你如此质疑!”刘赵氏还是不依不饶,但话却是软了许多:“你父亲平日虽然疼老二,但也不能说不疼你们,冲着那分家产就知道他是公道的。我就是气这件事,肯定是老二知道了这房子的事情心里不平衡,才出的这馊主意!” 刘谭闻言冷冷道:“既如此,我便与父亲说,让他将房子退了吧,我们不要了。” 刘赵氏眼睛一亮:“也行!不过,那一半房子的钱,他可是得给我!” 第268章 各房心思 刘赵氏觉得这房子还得自己去挑,她是唐山知府嫡女,但是知府府和大学士府的等级还是差的很多的,因着从十一岁就开始学着掌家,所以她的掌控欲一直很强。 其实分家开始她是不情愿的,但是后来听到老爷子分的公道,她自然也不会继续拒绝,分了家之后,她就又可以掌家了,本来这两天她也要去看宅子的,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替他们买了,要是白给便也罢了,问题自己还要掏一半钱!这怎么行!这可是自己人生中第一笔大支出! 刘谭看着妻子刻薄的嘴脸心生不喜:“你倒还真敢说!退也行!你自己去看看外面,东城五进的院子要多少钱?这是二哥学生家的宅子,这才便宜让出来的!虽然是分家了,但父亲帮忙挑的宅子地段好,价格好,与大学士府离得也不远,你待如何?难不成去西街买个三进院子?” 刘赵氏噎住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家夫君虽然只是大学士府的一个庶子,但从小的家教和眼界和自己还是不同的,东城虽然不是政要云集的地段,却是很多清贵世家和朝中新贵的首选地段,别说价格了,怕的就是有钱都买不到。 她想了想,就赶紧转移了话题:“夫君说的对,是我浅薄了。刚刚父亲唤你做什么?” 刘谭面带微笑道:“父亲说了,虽然我不适合做官,但是家产也够我们用了,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之后就画画,二哥也同意帮我将画挂在京中最有名的‘博闻斋’寄卖,想来三五年之后,我便也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文人了!” 与刘慎不同,刘谭自幼画画是有些天赋的,虽然谈不上是天赋异禀,却也是一个好苗子。老爷子从来不刻薄庶子,刘谭愿意学,他就请了当朝有名的画家来教,跟着名师学了八年,后来成家之后他也没有扔下,这几年刘谭的画已经越来越出色了。 刘赵氏听闻就急了,她最恨老爷子就是这一点,在她心里老爷子不是爱护儿子尊重儿子选择,而是把儿子养废了。好好一个大学士府的庶子,哪怕不谋个有油水的官职,也不至于让他每天都在书房沉迷作画吧!对她来说,这是老爷子的阴狠之处。 她看着满是满脸希翼的夫君,斟酌了一下说辞,便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夫君的才华我自是知道的,只不过这日子还长,这家产虽然够我们过活了,但语儿呢?语儿年纪也差不多该出阁了,嫁妆总也不能少的,还有言儿,他今年才两岁多些,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有许多,夫君性情高洁,不愿做官我也能理解,但为人父母,总是要为儿女打算的。” 她不提刘星语刘谭还不生气,一提刘星语,刘谭就怒了:“你还有脸提语儿!你平日怎么娇惯语儿我是不管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总不该让语儿去做妾!还是卿儿的夫君!你让我今后如何面对二哥!如何在外面做人!那是我的嫡女啊!” 刘赵氏刚刚就被他要赋闲在家画画为生气的够呛,现在又听到他斥责自己没法做人,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激愤:“你也知道那是你的嫡女!可你自己呢?说是大学士府的三少爷,还不是一个庶子!庶子也就罢了,你身上又没个一官半职!语儿能配到什么好人家?我还不是为了语儿的前途!卿儿怎么了?卿儿的夫君现在就是游击将军了!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再过十来年,言儿也成人了,让自家姐夫去帮他谋个前途也未尝不可!” 刘谭被气的说不出来话了,连连指着她道:“原来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的!不过是个庶子!还没有一官半职!若不是我出身大学士府,怕你是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吧!” 刘赵氏慌了,手忙脚乱的拉住要拂袖而去的刘谭,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夫君,你莫要生气,是我僭越了,我只是觉得父亲做事不公平,为了二哥倒把满腹才华的夫君养的不思进取,如今分了家之后,对未来心中有些不安,这才口不择言,还请夫君原谅我吧...” 本来要出门的刘谭愣了一下,黑着脸转过身来:“你说什么?我父亲将我养的不思进取?”刘赵氏不停点头:“是啊,夫君自幼便才华横溢,我在闺中就听过夫君美名,旁人说起夫君,都道若以三公子的文采致仕,定不会低于二公子。” 刘谭呵呵的笑了,不知道是笑刘赵氏浑说霸刀,还是笑那个自己被养废了的说法。 刘谭笑着走了,只留下满脸不甘和怨念的刘赵氏。 刘谦屋里 一切尘埃落定,刘王氏伺候着刘谦净了手,更了衣,欲言又止。 刘谦笑道:“夫人有什么要说的?”刘王氏道:“如今虽然分家是好事,但是父亲心中怕也有些不快,你这几日衙门要是没什么事情,便早些回来陪父亲说说话。” 刘谦颔首:“正是如此。之前母亲在,父亲有个说话的,倒是没叫咱们操过什么心;母亲去了之后,是卿儿一直陪着父亲,那时候父亲悉心教导着卿儿倒也不甚孤闷;如今卿儿也为人母了,又刚刚分了家,怕是父亲要孤闷一阵子了。” 说到这里,他又笑道:“不过,过了这阵子便好了。” 刘王氏抬头欲问,看着他情意绵绵的双眼,伸手捶了他一下,刘谦调笑道:“夫人依然答应卿儿和我要再生个孩子,难道要食言而肥?” 刘王氏就知道他要说这个,红着脸道:“自然不会。” 刘谦伸手搂过夫人:“那便是了,有了小孙孙陪着父亲,父亲就不会寂寞了吧。” 没两日,老家的族长和长老便来了,因着老爷子还在,分家分的也公道,还送了四百亩族田,族长和长老们自然没意见,来这里不过是做个见证而已。 而官府那边,刘谦的长随亲自去办的,切割文书很快也就拿回来了。 等这一切都妥当了,刘王氏再次去了将军府。 刘云卿听到自家母亲和祖父这么给力,眉眼弯弯的朝着母亲撒娇:“这下好了,之后带着瑾儿瑜儿回府不用碰到那些讨厌的人了。” 刘王氏抿了抿嘴:“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你大伯娘和三婶不太妥当,但你大伯和你三叔也没做错什么。” 刘云卿不以为意:“一家之主,不作为便是做错了。” 不过不论如何,这刘府的事情算是处理干净了,楚逸鸣听说也很高兴,他给孩子过了满月就得回军中了,他生怕自己走了那些人再来找卿卿的麻烦,虽然讨不了好,但总是要分心的。 第269章 满月酒(二更) 楚逸芊最近没怎么出门,甚至连如微道长那边也是两天去一次。她在家帮着母亲照顾大嫂,虽然有乳娘和丫鬟伺候,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要亲自守着大嫂才好。 乳娘的奶水是够的,楚逸鸣和李氏心疼刘云卿,便说服了她不要自己喂养,刘云卿挣扎了几天,只好放弃。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做完满月酒楚逸鸣就要回军中了。 满月酒将军府没有大办,只是告诉了亲戚朋友和交好的几户人家,饶是如此,也架不住旁人知道了自己来的,就算没自己来,贺礼也总归要送到的。 离郡王没来,郡王妃倒是来了,好似是因为上次王冬宛冲撞了楚逸芊的事情,趁着将军府满月礼来多走动走动; 豫郡王妃也来了,因着上次楚逸芊说明白了不认姚嘉宁这个表妹,所以这次就算姚嘉宁怎么求,豫郡王妃也没带她出来。 尔朱颜倒是没来,那尔朱昊却让人送来了不薄的贺礼。 楚逸芊今日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在嫂嫂身边,刘云卿经过这一个月的调养,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本来她身体素质就不错,加上楚逸芊在这一个月日日下功夫炖的汤,现在的刘云卿身材虽然比之前稍微丰腴了一点,但整个人气色非常好,肌肤如桃花绽放,白里透红,一颦一笑带了更多的温柔,让人看的移不开眼。 很多已经生过孩子的和正在怀孕的夫人艳羡不已,纷纷过来和刘云卿取经。 刘云卿笑着拍着楚逸芊的手道:“多亏了我家芊儿,你们是不知道,为了伺候我这个月子啊,芊儿那小厨房都快能开药铺了。我那天看她让管事去采买,什么党参、黄芪、当归、干姜、陈皮、茯苓、桃仁、大枣、益母草的,听的我都晕。” 各家夫人便开始花式夸楚逸芊,更多是夸完了问房子的。 楚逸芊见大嫂开心,今日也话多了起来:“嫂嫂生产已经很是辛苦,小厨房炖的汤嫂嫂也不爱喝,只道油腻腻的出了月子人都没办法看了,逸芊别的本事没有,这些年侍奉祖母倒是和南越厨娘学了一手炖汤,作为妹妹我能做的不多,无非就是帮嫂嫂炖点汤,值不得什么。” 将军府向来低调,平日和各府走动的少,刘云卿自从听了楚逸芊和赵欢的事情之后就觉得不管之后有没有什么风浪,适时的结交一些好友是必要的。 倒不是指望别人雪中送炭,无非到时候若真有什么劫难,凭着这一些情分别人不要落井下石便是了。 刘云卿见楚逸芊话还是点到为止,便又笑着接话道:“其他的方子让芊儿给你们誊抄一份,回去让厨房做也就是了,只有一个生化汤,倒是要芊儿和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楚逸芊闻言,便给大家讲解起来这“生化汤”。 大多人生产完之后,就是靠参鸡汤和各种大补汤来补元气,这也没错,不过这“生化汤”因着是药方,加上方子来自民间,倒是很多贵人不太用。 楚逸芊将月鹿拉倒前面道:“我的这个大丫鬟叫月鹿,她略通医术,很多事情我只知皮毛,具体的情况还邀请她来给大家说说。” 月鹿给大家行了一礼道:“‘生化汤’做起来倒是也不难,奴婢寻来的这个方子是从山西寻来的,不过府医王大夫根据大少奶奶的身体诊脉之后又重新调配过,方子本身为理血剂,具有养血祛瘀,温经止痛之功效。方中重用全当归补血活血,化瘀生新,行滞止痛,为君药。川芎活血行气,桃仁活血祛瘀,均为臣药。炮姜入血散寒,温经止痛;黄酒温通血脉以助药力,共为佐药。炙甘草和中缓急,调和诸药,用以为使。”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刘云卿也笑了:“看吧,我家芊儿的贴身丫鬟就能顶个医女!” 月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这个方子虽好,却不适合所有人,众位贵人若有心思想用,不如就记下来,回头用之前也好让大夫瞧瞧怎么调配。” 听到月鹿这么说,刘云卿也奇了:“这方子不适合所有人?” 月鹿认真的点头:“是啊,但是药方都要对症,怎么可能一方走天下呢?若产后血热而有瘀滞者不宜使用;若恶露过多、出血不止,甚则汗出气短神疲者,当属禁用。” 虽然这方子拿回去用之前肯定也会去问大夫,但是月鹿这个提醒还是让大家对这很少在贵妇圈子里面走动的姑嫂心生了不少好感,本来是随口一问的事情,没想到主人家这么上心。 楚逸芊让人将纸笔拿来,让月鹿当着众人的面将药材和用量以及用法写下,后面还特意写了:具体用量请大夫根据病人情况增减。写完之后,又誊抄了几份,将方子分给了诸位夫人。 楚逸芊见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去开席了,便对众位夫人道:“至于膳食汤水方子,我等下就交代一声,找几个丫鬟多誊几份出来,等各位夫人用完了席就能拿到了。” 众夫人闻言更 第270章 县主被掳 为什么王冬宛能怀孕? 这个问题周昀离也没想明白,每次事后都会安排她喝避子汤,不过避子汤也有疏漏的地方,其他府上也有喝了避子汤也偶尔怀孕的例子。 周昀离有些头疼。 他迟迟不要长子是因为想找机会废掉离郡王妃,他之后是要成大事的人,他希望和他并肩的人背后有足够强大的势力,而在这之前,他不想有庶子。 周昀离自己就是庶子,虽然是长子,虽然在他小时候宣宗对他也是百般疼爱,但他知道这些疼爱都比不过一个中宫嫡子的分量;而且天下人也会觉得,嫡子才是名正言顺。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就算他所谋甚大,但他心中多少也会不安,即使幕僚和门客经常劝他,古往今来虽然立嫡者众多,但立长者也不少,好歹自己占了个“长”子。 周昀离想他的第一个儿子是嫡子,这样之后新王妃背后的势力也能更加全心全意支持自己;自己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儿子和今日一样,为了权力兄弟阋墙。 最近王冬宛的娘舅陈龙将生意做到了北魏,虽然人不在京城了,但每个月孝敬的银子却是比起往日只多不少,甚至最近还送了几个千娇百媚的瘦马过来;周昀离有些矛盾,他想了想,便让人去请了外面的大夫过来给王冬宛号脉。 若是女儿,便留下。左不过到时候多几台嫁妆而已; 若是儿子,那便留不得了,找个“意外”让她流产了便是。 不是不让侍妾生孩子,要等他找好了合适的郡王妃,再等新的郡王妃诞下嫡子,其他姨娘再生也不迟。 主意打定,周昀离让阿右去外面请大夫,苏俊这时候拦了一下。 苏俊在周昀离耳边说了些什么,周昀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说武夫都是一根筋,本王看苏护卫就是智勇双全之人啊!” 苏俊口称“不敢”,便让阿左帮周昀离研墨了。 周昀离很快就将折子写好了。苏俊给他出的主意是给宣宗递折子,请太医过来把脉。 虽然最近各种宫宴和一些宴席周昀离试探着去了,但是总归还是没有明旨解除禁足的。如果告诉宣宗离郡王有后了,情况应该会有好转吧!自己儿子也要当爹了,总不能再碌碌无为的被关在府中做个禁足郡王。 明月将军府 满月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刘云卿的好气色加上这一对白白胖胖的龙凤胎让各家夫人眼馋不已,嫉妒倒是没有的,毕竟龙凤胎这种事情不是嫉妒能得来的。 婉容最近越发不怎么出门了,倒是林如雪和冯曼文都来了,王燕清也没来,再过一个月她就要过门了;赵欢因着皇上的差事最近不在京中,所以也没来,人没来,礼到了。 赵欢的礼物是一对暖玉的玉佩,一个是玄武,另一个则是朱雀。当时楚逸芊笑问为何不是龙凤的时候,赵欢也没有矫情,只道龙凤虽然高贵,却承担了太多的责任,自己希望这一对玉佩能守护两个宝贝平安长大; 玄武和朱雀都是天之四灵之一,都象征着吉祥长寿。作为张壁古堡这个星宿古堡的少堡主,自然对这两种瑞兽有特殊的感情,赵欢希望楚逸芊的家人都可以长寿安康,至于什么至尊富贵位极人臣,索性也不是将军府所求。 楚逸芊深以为然。她愈发觉得,自己所有的觉悟和动作,只是希望家人平安健康,其他的则随遇而安吧。 冯曼文看着这一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眼睛都笑弯了,她开始偷偷的畅想,之后自己是不是也会有这么可爱的宝宝呢?想着想着就红了脸。让楚逸芊和林如雪好一顿调笑。 送众人出门的时候,楚逸芊特意没让月燕和月鹿跟着,在林府的马车前与林如雪聊了两句。不是她不肯挑地方,实在是最近太忙了,而有些话,她必须要和如雪说。是以,她只好挑这个不算太隐蔽的地方了。 楚逸芊看着林如雪平和的容颜,握住她的手,轻声唤道:“如雪姐姐。”林如雪笑了,自从她被将军府误打误撞的救了还义结金兰之后,楚逸芊也就是在前面半年这么喊过她,后面都是直呼其名了,除了有事情要让她做,才会嗲嗲的这么叫。 如雪温柔的看着楚逸芊道:“我的大县主,又有什么吩咐啊?” 楚逸芊无比认真的看着她道:“姐姐,你可曾想过之后要与什么样的人相伴终生?” 如雪听的一愣,她以为楚逸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没想到这丫头倒是关心起她的人生大事了,她笑了笑问道:“芊儿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楚逸芊有些担忧道:“如今婉容和曼文都已经有了极好的归宿,姐姐还没有着落,这些朋友虽然都是打小的交情,但我还是最希望你能幸福。” 林如雪望着远处喃喃自语道:“若是我想此生不嫁呢?” 楚逸芊大惊,问道:“姐姐何出此言?” 林如雪苦笑了下,自己的祖父是工部侍郎,虽然楚逸芊从未因官职大小结交朋友,但如雪心中明白,这几个人当中,属自己的出身尴尬,工部侍郎是实职,但自己父母早亡,祖母年纪也大了,府中还有大伯三叔和小叔的堂弟没,因着自己回府之后就跟在了祖母身边,且自己是个女儿身,三位叔伯的妻子对自己倒是也没刻薄过,但毕竟三房都有子女,要指望他们掏心掏肺给自己挑选亲事,倒也真的是有些难为。 楚逸芊何尝不知?虽然如雪从来不和自己说这些,但她不说不代表楚逸芊没有惦记。就是因为楚逸芊猜到了这些,才忍不住关心这个前世默默守护着自己,今生义结金兰的姐姐。 眼看如雪也要十六了,就算是不当回事,林府也会帮她挑选夫婿,楚逸芊怕他们到时候不够尽心,如雪上辈子的婚姻可谓是悲剧,这辈子她希望如雪能遇得良人,幸福美满。 如雪刚要说什么,远处过来四五匹快马,直奔楚逸芊这边而来,眼看就撞到楚逸芊身上,林如雪惊慌失措的拽着楚逸芊朝自己这边狠狠一拉,转眼间那几匹马已经到了她们身边,马上皆是黑衣人,头纱罩面看不清楚长相,伸手就要捞还没站稳的楚逸芊。 那边月燕月鹿在马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往这边冲了,只不过还是慢了一步。 领头的黑衣人已经拽住了楚逸芊的胳膊,这边林如雪死活拉着不放,但一个女儿家的力气能有多大?饶是如此,林如雪还是咬着牙不肯松手,两个人被马拖着走了几步,后面一个黑衣人见林如雪不肯撒手,直接冲过来将如雪掳至马背。 如雪被掳上马背之后楚逸芊就落入了领头人的手中,月燕月鹿和将军府门口的护卫冲了过来,月燕施展轻功就要追上去,给那二人善后的后面三个黑衣人扔出了三个烟雾弹..... 第271章 箕水豹(二更) 楚逸芊在将军府门口被掳走的事情引起了京中巨震。 宣宗气的将御书房的砚台砸了一地,朗朗乾坤光天白日下,在京都,在明月大将军府门口,居然有贼人掳走了当朝县主和工部侍郎的孙女,这简直是在打皇上的脸! 宣宗当即就召了禁卫军协助京兆尹府追人,京兆尹府也下了城门严查出去的人,楚逸阳和周诚更是直接进宫,自己请旨去领命追人。 一个是亲哥哥,一个是义兄,楚逸阳身手不错,周诚代表了皇上的意思,宣宗几乎没考虑就同意了。 青枝马上让人去传了紧急密信给赵欢,然后回房中拿了一颗似鸭蛋大的黑色圆球,算了下方位,扔到了空中。 现在天还大亮,这颗不起眼的信号弹被扔出去之后只闪了一下就灭了,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只是若懂星象的话便知道这颗信号弹的方位对应的是二十八星宿的箕宿。 京城一家古玩店二楼。 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站在窗边,他穿着件玄色的杭绸直缀,袖口绣着暗纹,身材高大容貌俊朗俊朗,后面好像有人在和他汇报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他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双如豹般锐利的眼睛却波澜不惊。 忽然,男子抬头看了看天,神情莫测对的对身后人道:“堂里的事情你们自己安排便是。”后面的人尊敬道:“恭送堂主。”话音还未落,那男子已经出门了。 两盏茶的功夫,那人便出现在了青枝面前。 青枝忙屈膝道:“参见豹堂主。” 那豹堂主挥了挥手,青枝将楚逸芊的事情事无巨细的禀告了一遍。箕水豹英挺的五官轮廓深邃,眉骨微凸,眼神中充满了凌厉的问道:“那马匹可有什么特征?” 青枝回忆了一下,当时月燕和月鹿离楚逸芊最近,自己却没在前面的,她忙去唤了月燕来。 月燕今日是第一次见二十八宿的堂主,还是传说中弑杀成性的箕水豹。她刚要行礼,箕水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马匹可有特征?” 月燕仔细回忆了下答道:“并无。黑衣人共有五个,身材差不多,朝着南门方向去了。” 箕水豹看问不出什么,刚要迈步离去,月鹿说话了:“回豹堂主,奴婢等人追上去的时候,曾闻到过一丝滇西白药的味道。” 箕水豹点点头,没有再停留便快步走了出去。 青枝抬头看了看天,心中稍微安定一点,有箕水豹出马,应该能在少主回来之前将人找到吧。 在星象中箕水豹属水,为豹。为东方最后一宿,为龙尾摆动所引发之旋风。故箕宿好风,一旦特别明亮就是起风的预兆,属凶。 在赵欢的二十八宿中,非大凶不可惊动箕宿,而堂主箕水豹则是一个遇佛杀佛遇魔斩魔的狠人,青枝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还在门中的时候,箕水豹提着滴血的剑走进来的时候,神色漠然,目光中有种麻木的冷漠,手中提着一个渗血的箱子,里面都是暗杀赵泽元的杀手人头,打开一看足有八个,而箕水豹淡淡瞟过那些人头的样子好似是被他随意一捏就捏死了的蝼蚁。 青枝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若不是楚逸芊出了事,青枝是万万不想和箕水豹扯上关系的。 无他,一则凡升起箕宿的信号弹,则主大凶;二则,箕水豹这个人也实在是让她胆寒。青枝现在心神不安,赵欢回来之后盛怒之下如何处罚她已经不去想了,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楚逸芊的安危。 骑着马掳人的性质实在太恶劣了,想来很快就有官府追兵会追上来;而且很容易被人做了靶子,所以那几个人带着楚逸芊和林如雪刚转了个弯,就停到了一辆马车旁边。 楚逸芊和林如雪被掳上马之后就一人挨了一手刀昏了过去。 楚逸芊是被马车颠簸震醒的,她睁开眼,想去揉依旧发疼的后脖颈,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缚在了身后,她心中有些不安,但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马车里面很是宽敞,看样子也很结实,只不过看不出来等级。京中贵人的马车都是有规制的,包括车内如何装饰都有讲究,马车壁好像很厚,按照这个厚度,中间应该有铁皮夹层,看来这个马车是特制的。 林如雪就在她对面躺着还没有醒过来,楚逸芊努力伸了伸腿,发现双脚也被绑了起来,不过不是那种死捆,中间有些距离,迈着小步是没问题的,但是大步的话就走不成了。想来是怕她逃走。 楚逸芊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和蚊子叫似的,根本没办法正常说话,更别提大叫了。本来是想叫醒林如雪商议一下,却发现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苦笑了一下,还真是难姐难妹,前世在豫郡王府被困了半辈子,今生又被困在了贼人手中。 楚逸芊见如雪还没有要转醒的迹象,便也闭起眼睛琢磨起背后动手的人来。 这时,外面赶车的人好像因为什么事情争执了起来。 一个低沉的男声道:“老七,上面只要那个嘉敏县主,你把另一个拎回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让你弄死你也不愿意?” 另一个粗嘎的声音回道:“和将军府姑娘关系好的就几个,一个是周雁萧没过门的媳妇,一个是周诚没过门的媳妇,不管抓到哪个都多个筹码。这白给的添头干嘛不要?” 那个低沉的声音又说道:“今天她家做席,万一不是呢?” 那个被唤作“老七”的粗嘎男又道:“不是就不是,等下醒了问清楚,要是不是就弄死。横竖是在里面睡着,又不用你背,哪儿那么多废话!” 低沉男沉默了片刻道:“现在不用我背,可路引和身份文书就一套,到前面咋弄?” 老七大大咧咧道:“该咋弄咋弄,混过一道算一道,实在不行弄死扔路边。” 低沉男还要说什么,老七不屑道:“我就纳了闷了,你一个暗卫怎么和狗头军师似的,怎么就这么爱操心?让你掳人你就掳人,让你杀人你就杀人,管那么多闲事呢?怪不得巍柏先生不待见你,这小娘们就先带着,后天见了先生让他定夺不就完了?” 低沉男好似被说的不高兴了,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楚逸芊稍微放了点心,最起码今天明天如雪是安全的,等如雪醒来,她们得赶紧商量对策,目前的情况,她只能先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了。 第272章 解哑穴 过了一小会,如雪的眼皮子动了动,慢慢的醒了过来。 林如雪性格本来就比较冷静沉稳,醒过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和楚逸芊一样她先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处境,然后看向了假寐的楚逸芊。 似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楚逸芊也睁开眼睛看了过来,看到如雪醒了,眼中先是闪过了欣喜,然后就是无法掩饰的自责。 如雪笑着摇了摇头,她刚刚尝试过说话了,但她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太小,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是被点了哑穴。 其实哑穴并不是让人完全发不出声音,只是声音如蚊旁人很难听到而已。如雪开口无声的安抚道:“我没事。” 楚逸芊眼睛一亮,刚刚还发愁怎么交流呢,手也被绑着了没办法说话,可这不能说话不能写字,但是还可以通过口型辨认啊!虽然稍微吃力了一些,不过能交流就好。 两人先是确认了对方现在的情况,得知两人都只是被打晕绑起来点了哑穴之后,倒是稍微安心了一些,最起码没给他们灌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药。 林如雪无声的问道:“可知是谁动的手脚?” 楚逸芊摇了摇头,按理说尔朱颜姐弟应该最有嫌疑,但她本能觉得不是。大周和北魏的通商就在这几天,他们就算想动手也没必要在现在惹了宣宗的忌讳;毕竟现在掳走楚逸芊,引起北魏和大周的战火倒是不至于,但商谈肯定要搁置了,想来这不是尔朱昊想要的,也不是北魏想要的。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嫌疑的就是周昀离了,但周昀离应该不会这么做。楚逸芊最近和如微道长学了不少东西,她知道了许多深闺女儿家不知道的知识。 想要夺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她背后有将军府,但仅凭现在周昀离的势力,窃国还是太难了。宣宗正当年,周雁萧又刚刚入仕,正是风光无两的时候,这时候周昀离应该韬光养晦,虽然他看起来行事冲动莽撞,但楚逸芊觉得在这等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上,他不会冒险。 除了这些人之外,倒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会打自己主意了。 楚逸芊慢慢的一点点的将自己的分析说给林如雪,林如雪仔细的看着楚逸芊的唇形,一边听一边点头。 平日里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这无声的交流却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楚逸芊说完了自己心中所想,先歇了一下。 楚逸芊又将刚刚听到的外面两个贼人的对话说给了林如雪,如雪闻言点了点头,暂时没有再说话。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楚逸芊随着惯性往后栽了一下,她突然发现,马车上有两个对称的突出的木楔子,看来是为了往马车里面挂帘子准备的。 她想了想,慢慢的站起身来,半蹲在那边,将楔子顶在了在顶部后正中线上,她之前跟着府里的武师傅学过几年拳脚,因为她确实不是习武的料,所以师傅更多的是教她强身健体之术,她后来磨着月燕和青枝要学武,然后悲催的发现自己果然不适合学武,最后还是月鹿看她一脸沮丧,教她认了穴位。 月鹿并不觉得她认识穴位能怎么样,毕竟点穴也是一门功夫,而且需要内力才行,之所以教楚逸芊认穴位,不过是当时给楚逸芊转移一下注意力。 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楚逸芊记得月鹿和她说过,哑穴共有4穴。在颈前**,位于人迎穴与水突穴之间,触之脉搏应指。颈后**,位于风池穴之上,枕骨下际,脑空穴之直下方是穴。自己现在只是不能说话,其他反应没有,那应该就只是点了颈后的。 楚逸芊费力的将脖颈凑过去,让木楔子抵住一个穴位,暗暗的用力。抵了一会,慢慢的她感觉到了附近的血脉流通了起来,头也不似刚刚那么晕晕沉沉了,果然有用!她面上带笑,又往下稍微蹲了蹲,抵在了脑空穴下方,就这么来回折腾了盏茶功夫,楚逸芊的腿都要站不住了,她轻轻的张嘴想试着说话,她控制着没有发出声音,但她有感觉声音回来了! 林如雪看她来回折腾就知道她应该是在解穴,如雪没有多问,只是死死的盯着马车外面的帘子,怕外面人突然掀起来让楚逸芊漏了陷;现在见她一脸惊喜,就知道事情成了。 楚逸芊用唇语告诉她哑穴的两个位置,她点点头,也如法炮制试验了起来。 因为马车上颠簸唇语看的断断续续,再加上如雪也是大约摸这两个穴位到底在哪儿,所以很是废了一番功夫,一直到她蹲的腿都打颤了也没折腾开,如雪只好坐下稍微缓了一缓,继续靠在木楔子上试了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炷香的功夫,如雪对楚逸芊点了点头,成了!两人相视而笑,之前一起分享美食分享珠宝都没有这么满足过。 随着马车的晃动,马车上避光的窗帘也在一晃一晃,落日洒进来斑驳的阳光,楚逸芊知道,这已经快傍晚了。她不知道现在在哪儿,但是根据路上的崎岖程度来说,肯定不在京城了。 林如雪也想到了这点,她看了看楚逸芊,眼中充满了担忧。 不知道今晚这些人会继续赶路还是?如雪无声的问着楚逸芊,楚逸芊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外面是哪方势力?要掳走她达到什么目的?要去哪儿?她一无所知。 外面那两人到底是两个大老粗,除了那个叫老七的进来送过一次水,再没管过她们其他。楚逸芊看着如雪苦笑了一下,从午宴后被掳到现在她都没如厕,被马车颠的小腹都有些不舒服饿了。只不过看那两人的意思,也不会让自己脱离他们视线,最大的可能就是让她在马车内解决,她宁愿憋着,等晚上用晚膳时候再说吧。 如雪显然也有些不舒服,除了想如厕,被人用这种姿势绑着浑身都又痛又麻。她俩本来合计着,如果听到外面过闹市或者有人的地方一起大喊,但不知道这老大和老七走的是什么路,显然不是管道,听声音这一路上只有这一辆马车,偶尔有经过一两辆马车也都速度很快,没有把握她们那儿敢随意乱喊? 第273章 门客(二更) 因为老七送水的时候已经发现车内的两个人醒了,所以后面基本就没什么交流了。两人只是沉默的赶了一路。 这时候老大说道:“前面再走二十里就有客栈了。我们在那边住一晚再赶路。” 老七好似不太同意:“现在才酉正,这么早就去投宿,后天肯定到不了。” 老大道:“今天肯定到处都查的很严,路上难免都有官府的人,一意夜行不是给人送上门么?他们肯定以为我们连夜逃命,各关卡是不会放我们过去的。” 老七大大咧咧道:“要卡的严也应该是出京和前面那个关卡严,这已经绕开了两处关卡,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我们抄了近路走的这么快。” 老大余光撇了一下老七,心道真是个蠢货,这不是明摆着告诉马车里面的人么!老七看到老大一脸嫌弃不以为意道:“瞪什么,她们也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要去哪,听到了又怕什么!” 老大没和老七继续斗嘴,只是沉声道:“今晚不能继续赶路,前面找个客栈先吃饭,然后给她俩搞两件衣服来,你再去弄一套身份文书和路引。” 老七也没有继续抬杠,显然老大说的这些都是现在需要马上去准备的,不然迟早会露馅。 两人又持续沉默的赶车,又走了一炷香之间,好像有人靠近了马车,而且和那两个贼人很熟。他们嘀咕了一阵,又一阵悉悉索索,来人已经走了。 楚逸芊和林如雪对视了一眼,继续支起耳朵听着。那个老七好似憋不住话,过不了两盏茶他准得说话。 果然,没一会,老七发出一声长叹:“巍柏先生还真是...” 老大冷哼一声,没有接话。老七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合适的词语,喃喃自语道:“诡计多端?” 老大又是一声冷哼,老七尴尬的笑了笑:“我大字认不全,说错就说错了有什么好笑的?” 老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车里还有人,没有再接话。 楚逸芊和林如雪在车里也都听到了这个对话,不说老七用的成语对不对,既然他们自己人都说这人诡计多端,证明这位巍柏先生就不是好相与的,应该不是正路的谋士,更类似那种奸佞小人,专出阴招的小人。 达官贵人府上都会养着门客,更别提什么侯爷王爷了,很多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些人虽然也都为贵人做事,也是手段层出不穷,但好歹是科班出身,或儒家、或法家、或墨家,各有所长,即使败在他们手下也没什么可怨恨的。 有些门客不仅要求主子给予较高的物质待遇,甚至追求与主子建立精神上的“知己”关系。得到“国士无双”的尊重,这才肯为之效忠卖命。 豫让曾在范氏、中行氏门下为客,不为他们的灭亡报仇,却以漆身吞炭等方法易容为智伯行刺赵襄子,道出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千古名言。曹沫、荆轲也是这样的门客,他们的主子都有一副礼贤下士重视人材的面孔。 而这些门客虽然会为主子办事,但更多时候也是胸怀远大志向的,他们会在意和珍惜名声,也会尽量减少无谓牺牲;他们渴望建功立业,像孔夫子一样“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愿以极端行为惊世骇俗而名垂青史。这种门客,算是君子门客。 还有一种门客是那种仗着自己头脑精明,满身市井习气一肚子阴谋算计的小人。因着自身品性就不够纯良,所以所出的计谋大多是阴损狠毒的,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更不会去在意牺牲无辜的人。 这些人毫无人性,如为求将位而杀死齐籍妻子以取信鲁国的吴起,如为伪装得罪出走而杀死老婆孩子的要离,出于妒忌害死同学韩非子的李斯。 这些人比变色龙还要狡诈,如为刘邦制订朝仪,使他“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的叔孙通;如为诈骗钱财引诱秦始皇寻求长生不老药,引来“焚书坑儒”之祸的方士徐巿、卢生。 这种门客,就是让人唾弃的小人门客。 楚逸芊这是第二次从老七嘴里听道巍柏先生这个名字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好似是说这位先生不喜老大,第二次又说他诡计多端。 这么听起来这位未曾谋面的巍柏先生既阴损又小心眼的妒忌兄弟,定然不属于第一种君子门客,应该是属于第二种。 楚逸芊开始有些紧张了。除了话本和戏文,她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毒蛇一般的小人;不管是尔朱颜或者是周昀离掳了她去,她倒是有些把握全身而退,但听起来她们要见的人不是她所认识的,而且主导这件事的人又是这样一个不知名的谋士。 她努力的稳了稳心思,二哥就在京中,想来也应该来找她了;赵欢那边应该也已经得到信儿了,现在应该也会想办法来寻她了吧?想到家人和赵欢,她的心终于稍微踏实了一些。 楚逸芊看了看林如雪,如雪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可惜眼中隐隐的担忧出卖了她。楚逸芊强大精神用唇语说道:“放心,有人会来救我们。” 说完了这话,楚逸芊心中突然有些疼,有人来救她是无疑的,但如雪呢?如果不是自己拖累,如雪在街上遇到其他事情被掳,除了自己,还会不会有人这样担心着急的来救她? 不行,还是得快点帮如雪找个靠谱的男人。这么想着,楚逸芊也就这么对林如雪说了,她道:“等这次回去之后,帮你物色一个好男儿吧。” 如雪无声的笑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丫头也真是心大,她提醒道:“芊儿,我们现在生死未卜,你这话等日后再说吧。” 楚逸芊笑道:“好。” 如雪又狠狠的打击了她一下:“哪怕等我们开始逃命的时候你对我说,我都会考虑。我们现在连逃命的机会都还没遇到。等下先想办法逃命吧。” 楚逸芊眉眼弯弯:“好。” 外面的老七这时候掀开门帘看了进来,看到两个女子正笑的一脸灿烂,他面上就僵了:“老大,咱俩是不是出手太重,把这俩小娘子给打傻了?” 第274章 皇后悬赏 老大自然不会理他,老七又看看两个女子,问道:“我说你俩,不哭不闹也就算了,这笑什么?” 楚逸芊张张嘴,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老七想起来这俩都被点了哑穴,也没心情问她们为啥笑了,就问:“喝水不?”毕竟上面让掳人没让虐待。 楚逸芊摇摇头,林如雪一副憋红了脸的样子,身子扭动了两下。老七问:“怎么了?” 林如雪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一副不想说却忍不住的样子扭过脸去了。不是她不想用口型说话,她是怕老七知道这种沟通方式把她俩嘴给堵上。 楚逸芊也哼哼了两下,老七看她,她又一副不情愿的扭过脸去了。 老七挠了挠脑袋,问老大:“这俩人拧巴什么呢?扭来扭去的。”老大木着脸想了下说:“可能想如厕了吧。” 老七这时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嗨,这事儿啊,好说。”扭脸让老大靠路边把车停下来,和两人说:“下来吧!去旁边树林里。” 两人都被绑着手,脚也迈不开步子,下车就磨蹭了老半天,然后楚逸芊和林如雪背对着老七,将手抬了起来。 老七虽然话痨了一些,但是既然能出任务就肯定不傻,他只给林如雪先解开,让林如雪先去,楚逸芊在上面押着,等林如雪回来,再让楚逸芊去。 这是怕楚逸芊先去了跑掉,留下林如雪价值就不大了,要是林如雪跑了那也无所谓,反正他们就加倍小心就是了。 楚逸芊明白他的心思,心中却还是冷笑一声,先上后上有什么区别么?要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扔下林如雪跑了就跑了,难道还差这一会功夫? 不过二人倒是刚刚达成了共识,暂时不跑。 楚逸芊察觉了,今天这波人和之前的是完全不同的,那背后的势力要图什么?现在这个路她印象中是从来没有的,路上也没有什么马车和行人经过,证明就不是常用的道,她往哪儿跑?还不如先跟着他们走走看,到前面有人的地方再看机会走。 林如雪也不愿意跑,她和楚逸芊没有武艺防身,出门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银钱,就算侥幸逃脱怕也跑不回京城就被抓住了,到时候更是给来解救楚逸芊的人添了麻烦,还不如就这么走着随机应变,看样子这些人也没有要命的意思。 林如雪很快就回来了,楚逸芊也迅速的找个地方解决了一下,她下马车之前就寻思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扔下来的东西,思来想去,还真没有什么可以做记号的,若是扔头上的珠钗,怕是不等追兵发现就被路人捡走了。 想了想,她认命的上车了。 其实她不扔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虽然赶车的只有两个人,但后面也有四五个暗卫隐了身形跟着,他们到不会介意什么男女大防,到了她们手里都是人质,她做什么动作都会被人发现,如果她真扔了也会马上有人收起来,但她之后的路上怕就是要被盯得更严了。 她们上了马车之后,暗卫现身给老大打了个手势,老大就知道这二人没作什么动作,就让老七按照按原样捆好,继续赶路了。 京城中 楚逸阳和周诚已经开始了撒网式摸查,周边所有城门都严格的检查,管道上也有了京兆尹府的官兵和禁卫军在盘查。 到了下午,这边也有了一些反馈,说有三台一模一样的马车分别朝三个方向去了。楚逸阳和周诚他们立刻派兵兵分三路去追。奇怪的是二人都没有跟着去。 无他,二人都觉得这是对方的障眼法,不过既然查到了障眼法,后面的痕迹应该也差不多快露出来了。 将军府 李氏急的一下午嘴上就冒了几个泡出来,楚老将军火冒三丈,当下就调动了之前的旧部组队去追了。 那些旧部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大多都是楚伯雄养着,这时候见大小姐丢了,自然义不容辞要去替老将军将人找回来。那些正常退下来赋闲在家的老兵听说了也自告奋勇的到处去打听线索了、 不仅是楚伯雄的旧部,就连楚凤崎在京中的那些养着的老兵也都来楚老将军这边请命了,这不整点没发现,这几年零零碎碎退下来养着也好,给个铺子庄子做营生也好,居然有两千余人!! 还是老夫人拦了下来,老夫人道:“如今都知道将军府大小姐被掳走,皇上龙颜大怒,派出了禁卫军去寻,老将军退下来这么多年,这些老人一直跟着,皇上不会多想。但凤崎不同,凤崎还在位上,若让皇上知道凤崎养了这么多可以随时上阵的老兵,会不会另起波澜?” 带头的是汤知福,他知道老夫人说的都对,但是大将军的女儿被掳走了,自己等人眼睁睁的看着,让这些在战场上磨炼出一身血性的汉子情何以堪? 汤知福道:“老夫人说的都在理,属下也知道万一有个不稳妥,会给大将军生是非,所以才来请老将军和老夫人拿个主意,不管怎么寻都可以,但这人属下是必须要去寻的,不然无颜面对大将军!” 老夫人叹口气又道:“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将军府这几日应该也不太安全,你带一队人先护着将军府,鸣哥儿媳妇刚生了孩子,万一他们再把主意打到这对母子身上,我们也好有个防备。” 汤知福神色一凛:“属下遵命!”却不肯退下,一队人守着将军府没问题,但是大小姐他们也要去找啊! 老夫人想了想:“铺子里有做布匹生意的,往北魏去走一趟,带些布样子;有做干果生意的,去西吴走一趟,去收一些果子回来。去官府报备了,每队不得超过十人;附近几个庄子的管事,最近别出京城,在城里的酒楼多走动走动,把庄子里的菜和肉送过去一些。这芊姐儿被掳走了,我们的日子还得过啊!” 汤知福又是一礼:“谢老夫人点拨!属下这就去安排!” 老将军看着老夫人安排坐在一边也不言语,自家夫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皇上虽然忌讳,但作为将军府不去寻才奇怪,明面上这两队人分别去了北魏和西吴,还去官府备了案,每队十人,不算过分,去酒楼什么的打听消息也是应该的;至于私下的安排,不过分就好。 将军府这边已经安排了寻人,皇后和周雁萧也派了人去寻,皇后甚至直接发了悬赏令,只称:“嘉敏县主与本宫缘分匪浅,如本宫之半女;大将军楚逸鸣身在边疆保家卫国,本宫未曾替他守住女儿,内心甚忧。大周上下从文武官员到平民百姓,若发现可疑之处,均可向当地官府报备,京城百姓若有线索,可直接进入京兆尹府偏厅报备;找到有用线索者,赏银一千两;找到县主本人者,赏银三千两。” 第275章 冲冠一怒(二更) 古往今来,皇后亲自发悬赏令的实乃寥寥无几,这个悬赏令是和宣宗商议过的。 楚逸芊只是县主,和宣宗也没见过几面,要宣宗说“如朕之半女”就有些虚伪了,但皇后说的话却是使得; 大将军府门口掳人,这事情瞒也瞒不住,虽然已经派了禁卫军和楚逸阳等人去寻,却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一边官府寻人,一边悬赏是最好的办法,而且赏金巨大,这悬赏令一发,就代表了宣宗的态度;而发悬赏令最合适的人,就是皇后。 皇后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是真的开始担心这个楚家丫头了,是以,这悬赏的办法也是她想出来去和宣宗商议的。 宣宗正有此意,一来是能快点帮忙破案,二来也能安抚住大将军府,三则能让文武百官都看到,这个皇上有情有义,值得他们呕心沥血的为皇上效忠。 一时间风云突起 之前救济会那些和楚逸芊共事过的公子小姐虽然没有能耐派人去寻,却也留意着各路信息。 之前打过交道的行商,以李氏钱庄少东家李立新和王记典当行的王淮永为首,也让自家铺子的人多加留心,且将楚逸芊和林如雪的画像以最快的速度发给了各地的铺子;那些布商药商也依法效仿。 不到一下午的功夫,京城内外乃至周边各府都已经在各方势力的安排下寻找蛛丝马迹了。 背后那人显然不知道丢了个楚逸芊可以搅动这么大的波澜,加上铺子开到全国各地的各路行商,怕是不出一两日,大半个大周都会知道县主被掳,皇后重金悬赏线索了。 山西太原府 赵欢得了密信之后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妖孽的面庞现在挂上了冰霜。眼底下慢慢爬上了血丝,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整个人的气场渐渐就冷了下来,青蛟在他身后站着,打了个寒颤,心说完了,少主这要入魔了。 片刻后,赵欢冷冷的开口了:“箕水豹可有线索了?” 青蛟顶着强大的压力开口了:“豹堂主已经出发了,线索还没传回来。” 赵欢目眦欲裂,眼神中的杀气已经快要实化,他的声音有种淬冰般的寒意:“尔朱昊姐弟、周昀离那边最近七日的所有信息你亲自过一遍,一个字一个字的过。” 青蛟称是,赵欢强压着心中的不安,又吩咐到:“去通知尾宿尾火虎,让他各府钉子做好准备,直接铲除,不必再等。” 青蛟大惊:“少主!已经蛰伏了这么久,好歹等有些...” 赵欢扬了扬唇,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笑意:“是啊,蛰伏了这么久,应该等他们露出马脚。” 青蛟松口气,刚想再说什么,赵欢又冷冷道:“就是蛰伏太久了,该给他们立立规矩了。” 赵欢扭过脸来,眼如寒光般直视着前方道:“得让他们知道,不管谁想谋算什么,也得过了我这一关。我已经没有耐心和他们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了,直接吃了。” “传信给房宿房日兔、井宿井木犴、鬼宿鬼金羊:北魏、西吴看来是国富民安了,什么主意也敢打。” 青蛟抬头:“少主?” 赵欢冷笑:“就算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心宿心月狐、斗宿斗木獬、星宿星日马去集结大周、北魏、西吴的江湖人士,不服的打服,让他们效命于二十八宿总堂。” 青蛟不敢再多言,低头称是。 这时赵欢冰冷的声音又起:“这次行动让他们只管杀,不管埋,统一由轸宿轸水蚓善后。” 说完这些赵欢转身便出了门,青蛟抬腿要跟随,赵欢声音飘来:“角宿角木蛟留守后方总理事务,不必跟来。” 青蛟只得恭敬回道:“属下领命!” 回到屋内,青蛟立即将赵欢的吩咐全部通知了各堂堂主,众堂主整点人马便各自去了。 安排完这些,青蛟才有些腿软的坐在了椅子上。 少主这是....要搅的天下大乱啊! 二十八宿的凶宿倾巢出动了。 大周这些被抓了把柄的官员在尾火虎手里估计不出半个月就清洗完了; 北魏和西吴那边房日兔、井木犴、鬼金羊做的可是两国将近一半的买卖,这下两国的经济要动荡了; 而心月狐、斗木獬、星日马这次的江湖行定然会为二十八宿扬名立万,就算是有些名门正派不满也拦不住了,毕竟武力才是硬道理,打不过也就只能认输; 轸水蚓善后那就是寸草不生了,不过应该这次能扫回来不少钱财。 青蛟拿起已经凉了的茶,抿了一口,少主这些年虽然也屡有建树,但一直是低调无奇的,这次过后,怕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 放下茶杯,他起身去后面的香堂,恭恭敬敬的给自己供奉的四象图前面烧了香,暗自祈祷:“希望少夫人平安无事,不然少主入魔大开杀戒是真的谁都拦不住了...” 赵欢扔出信号弹和箕宿联系,箕宿的人看到少主的信号马上就派人来接应了。不到一个时辰,赵欢便得到了箕水豹的回信,箕水豹没说自己是否找到了线索,只是说了自己位置;赵欢便快马加鞭与箕水豹去会合了。 赵欢一路没有休息,他离箕水豹的位置很远,就算他身下的宝马日行千里也需要一天半的时间,他一路狂奔不分昼夜的赶路,渴了就捞起水壶喝两口,饿了就摸出干粮塞一口,就算宝马良驹也架不住这不要命的跑法,终于在半夜承受不住的轰然倒下。 赵欢扔出信号弹,让最近的堂口送马过来,自己则靠在路边的树旁稍作休息。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他知道这事情不是北魏和西吴做的,最起码不是明面上这些人做的; 他也知道他今天的举动就是迁怒,不过他控制不住自己要杀戮的情绪,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没有把大周搅个地覆天翻,他怕回来没法和他的芊芊交代; 他突然就理解了霸王为何会自刎于乌江;虞姬不在了要这山河有何用?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商纣王为何到后来横征暴敛,炮烙朝臣;与其说妲己狐媚,不如说纣王爱之深重,不能容忍任何人来指责和质疑自己的女人,更何况那些臣子要处死妲己。 赵欢靠在树上,许是更深露重,许是跑的太久脱力了,现在的赵欢微微的有些颤抖。 他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喃喃自语道:“芊芊,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若有事,我让这山河为你陪葬。” 一如前世,尔朱王朝的覆灭。 第276章 如意客栈 这边,楚逸芊和林如雪已经到了一个镇子上的客栈安置了,因着一直在马车里楚逸芊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只是察觉老七好像提前离开了,许是给林如雪找身份文书亲了吧。 下马车的时候,老七已经回来了,他手里多了一个包袱,上车之后扔到一旁道:“里面是两份身份文书和两套衣服,等下到了客栈你们换上。” 然后俯身过来,从包袱里掏出两个小瓶子,各自到了一些在手上,随意的在她俩脸上擦了一些东西,于是楚逸芊眼里的林如雪就是半个脸上都是红色胎记;而林如雪眼中的楚逸芊则是脸色蜡黄,唇边一大颗媒婆痣。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 老七出去之后,老大进来给她俩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头上又各自扣了一顶锥帽,低声道:“家中主人有事请县主过去相商,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两位姑娘多多担待,莫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到时候伤了两位姑娘却非在下所愿。” 楚逸芊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如雪也从善如流的点头应了。 没有见到有人来接应之前,她们是不会跑的。 如意客栈 楚逸芊和林如雪在前面,老大和老七在后面两步的地方跟着,一行四人进了客栈。 这个镇子上平日里来往的行商和游人并不多,所以客栈不多;就连这家客栈生意也不怎么好,大厅里面只有两桌客人,每桌上也不过是两三盘菜,几个中年男子在小酌; 小二见又来了客人,满脸堆笑的跑过来问道:“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老大问道:“你这客栈今日住的客人多么?” 小二回道:“今日客房都是空着的,上房也都空着,客官要几间?” 老大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等带两位表小姐去远方看病,这两位表小姐需要静养,不喜吵嚷。你这房既然都空着,那我便都包了吧,店家莫要再安排他人了。” 小二听了喜得和什么似的,天已经黑了,这时候都没人入住,入夜顶多也就一两个过路的客人,面前这位大爷要都包了最好不过;至于这大爷的表小姐矫情不矫情,住店还不让旁边有人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小二点头哈腰的带着他们去办理手续,最近查的严,路引和身份文书都需要每位客人亲自备案,是以,他一边和这位包了整个客栈的大爷解释,一边核对路引。 小二看着两位姑娘都带着锥帽,便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爷,最近核查甚严,需要二位姑娘摘下锥帽核验身份...” 老大点头道:“你验便是。” 两个姑娘听闻也摘了头上的锥帽,小二看了下这两个姑娘的脸...嚯,怪不得带锥帽呢!他有礼的对二位姑娘鞠躬弯腰道:“官府有令,必须要脱帽核验,小的冒犯两位姑娘了。” 楚逸芊微笑着摇摇头,示意无碍。 小二看向林如雪,林如雪就大大方方任他打量,好似那半脸的胎记不是她的。小二又给林如雪赔了不是,便带着四人上楼了。 小二拿着钥匙连着开了四间挨着的房间,老大摆摆手道:“两位表小姐头次出远门,家里主子交代不必分开安排,也好让二人夜里能做个伴儿,她俩住一间就够了。”行吧,整个客栈您都包了,您乐意住几间住几间。 是以,最终只开了三间房。一左一右是老大老七,中间是林如雪和楚逸芊;老七本来还以为这两个娇小姐会抗议要单独住,没想到这二人也只是默默的听从安排,没有任何反抗。 老大带着楚逸芊和林如雪跟着小二上了楼,老七去后院饮马,等她俩稍事休息在一楼用膳。 小二打开门之后,老大先进屋检查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笔墨纸砚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尖锐之物,这才放心的让两个姑娘进去:“环境简陋,二位姑娘将就休息下,两盏茶之后我在门口等二位,一起下楼用膳。” 小二已经机灵的打了热水过来放在了脸盆上,楚逸芊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老大便退了出去,转身去了自己房间。 楚逸芊和林如雪知道,即使这人没在门口听,在旁边也一定能听得到屋内的动静,两个人倒是不着急现在商量什么,左右还有一夜时间慢慢商议,于是便各自洗了手,净了面,整理了衣衫之后,楚逸芊就轻轻敲了敲隔壁的墙。 老大确实正在隔壁墙边坐着喝水,两只耳朵却竖起来丝毫不敢懈怠的听着隔壁的动静,听到楚逸芊敲墙便知道这两个姑娘猜到了自己会监听,他无所谓的站起身,开门带楚逸芊和林如雪下楼。 楼下大厅里刚刚吃饭的人还在吃,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两桌客人。 一桌是老七和一个陌生人,那人坐着,老七却是站在一边的,老大看到此人也没有奇怪,好似知道此人会在这里出现似的,带着两个姑娘下了楼。 另一桌是一个独行男子,此刻正捧着酒壶自斟自饮。 与老七说话那人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便抬头,见两位姑娘下来了,便微笑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楚逸芊和林如雪没有客气的坐下了,那人笑道:“你兄弟二人特意去接两位表妹一路也够辛苦的,快坐下说话。”老大 和老七没说话,恭顺的坐在了一边。 楚逸芊打量着这人,他身着淡蓝圆领长袍,身材修长,腰间佩戴着一块纯白无暇的玉佩。面若灌玉,风姿出众;隽雅俊秀的脸,此刻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向楚逸芊和林如雪的目光也很是温和。 因着二人点着哑穴,所以对面这人也不怕穿帮,只是笑着让小二快点上菜,别饿着他两个表妹;反正不能说话,楚逸芊索性也不管那么多讲究,给如雪夹了一筷子菜,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老七好似有些坐立不安,稍微吃了两口,便站起来道:“公子,我去替您将房开好。”那人微笑颔首,老七便去找小二了。 这时候旁边那个自斟自饮的男子也抬头说话了:“小二,我也开一间房。” 第277章 未婚妻子(二更) 小二一脸为难道:“这位爷,今儿咱们客栈被这几位爷包了,不接待外客留宿。” 那人呵呵冷笑一下:“哦?” 尾音抬高了几度似怀疑又似威胁,让小二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楚逸芊好奇的打量了那人一眼,那人察觉,也抬眼扫了过来。 这位生得很是高大,好似因为是夜里灯光的原因,又或是怕吓到两位小姑娘,那人刚刚的锋利和冷漠温和了不少。楚逸芊琢磨,这人应是军武出身,与自己父兄一样,就算坐在那边吃饭坐姿都是非常端整的,英挺的五官轮廓深邃,眉骨微凸,打量了楚逸芊和林如雪一眼,便有礼的转过头去了。 和楚逸芊同桌的“公子”看到这情形微微蹙眉,给老大使了个颜色,老大便起身到了那人身边:“这位爷,我家公子带着两位表小姐去远方求医,两位表小姐喜静,受不得惊扰,这间客栈的房间在下刚刚都已经包了,银子也付给店家了。还请这位爷换家客栈吧。” 那人仰靠在椅背上,对老大点了点头,他身材高大健壮,再怎么收敛自己的气势也只能做出三分的柔和来,稍微不收敛了,正如现在这般气势就很迫人了。他伸手指了指桌上优雅用餐的“公子”笑道:“这位兄弟住得,我便住不得?” 老大不知面前这人深浅,也确实不愿意生事,忍了忍道:“这位是我家公子爷,只是比我们稍晚一步到而已。” 那人又挑了挑眉:“哦?” 林如雪心中一动,她有预感,这人定是来救她们的;面上却依然是冷冷清清的夹起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 老七这时候已经帮“公子”登记完毕,见老大还在和这不知好歹的人周旋,便上前大大咧咧道:“大哥,这等小事哪儿用你出马,让小二轰走不就完了?” 那人冷冷一笑,继续端起杯子来喝酒。 “公子”微微的就笑开了,笑得温润如玉,俊秀清雅:“老七,不得无礼。” 转脸对那人点了点头道:“这位兄台,两个表妹不愿见人,鄙人受家中长辈之托,万不可怠慢了,还请兄台行个方便。” 倒不是他们想彬彬有礼,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打起来肯定要报官,所以才耐着性子和那人商议。 那人冷笑道:“这位公子真会说笑,这姑娘,果真愿意跟你走?” 众人皆惊。 老大看着情况有变迅速扫了一眼厅内众人,老七也伸出手打算将小二劈晕,那人指了指林如雪又说话了:“芳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就算你们不同意,这事情也由不得你们!” 林如雪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着那人,眼中充满了深情和交集,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和那人说。 “公子”自然知道那人说的所谓未过门妻子是假的,但他看到林如雪的样子他心中骂了声晦气。 这人刚一进门他就隐隐感到了一种危机感,这种气势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身上有的,倒是像常年在死人堆里滚出来的那种煞气,难道是楚凤崎的人? 但这人饮酒说话的样子又不像,他知道不是善茬,就算他们人多,也不敢保证能轻松的带着两个姑娘走,是以未敢轻举妄动。 他本来以为这人是来救楚逸芊的,没想到这人和另一个女子有瓜葛。许是因为这个女子是他的心上人,才把这路煞神给招惹到了吧! 那人看着林如雪的样子,眼中也多了些温和道:“还不过来?” 林如雪抬头看向“公子”,“公子”知道,这人是在看他们态度,看样子他只想带走林如雪一个人,并没有多看楚逸芊一眼。他心中稍微动了动,但还是不敢冒险。 周边的两桌食客早就在看着这边的动静了,这两位姑娘就是刚刚带着锥帽上去的那两位,看身形端的是摇曳多姿,没想到摘了锥帽是这等的一言难尽,更没想到这样的无颜女还有人一路追来,那男子身材魁梧又五官俊朗,何必追着这样的女人跑呢? “公子”淡淡的笑着,没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林如雪只好低下头,但一抽一抽的肩膀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楚逸芊看呆了,原来这如雪的应变能力这么强啊!都不需要提前商议,一个眼神过去就一副家里人棒打鸳鸯的痴情女子样,啧啧啧。 楚逸芊忙从袖子中掏出帕子,给如雪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如雪就着她的手,在自己眼眶上稍微用劲按了一按。 再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就是微红的了,她看了看那男子,一副不舍又无奈的样子,再次低下了头。 那人倒是没什么好耐性了,站起身来朝这边走来。 老大忙拦在他身前,那人斜睨了老大一眼,眼神忽的就冷厉起来,老大突然觉得后背发凉,面前这人却比十殿阎罗还要让人觉得可怖。 那人低声道:“让开!” “公子”脸上的笑也撑不住了,他收起笑容,也站起身来等着那人过来说话。 老大和老七见那人走到公子身边的时候就已经额头冒汗了,上来就要阻拦,但“公子”摆摆手好似不甚在意,他俩只好在旁边候着,老大偷偷的打了个手势,外面又进来四五个随从,立在了“公子身后。” 那人走到“公子”面前,沉声道:“芳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今日你同意不同意,我都会带她走。”说着便伸手捏住了“公子”腰间那枚玉佩,再撒开手,就只剩下一条红绳了,那玉佩竟碎成了粉末! “公子”脸色大变,又是惊惧又是羞恼,更是勃然大怒。自他出生以来,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他面色涨的通红,嘴却紧紧的抿了起来:“看来这位是打算强抢民女了?” 那人冷冷道:“未尝不可。” 旁边两桌食客见此情景,忙叫小二来结账,这时候明哲保身最好。 但老七却将门关了起来喝到:“谁都不许走!” “公子”和老大都对他怒目而向,这个蠢货!!! 老七其实是怕这些人出去报官,但老大他们却认为这些人不会去管这闲事,如今他这么一嚷嚷,倒是真真惹出是非来了。 第278章 试探 “公子”面色一沉,训斥道:“老七,众位食客不过是不想管这身外之事,我们家的事情自己解决便是,你为何不让他们出去?” 老七愣了一下也马上反应过来了,嗫嚅道:“属下不过是...” 老大不等他说话便打断:“老七,快让各位大哥回去,公子说的极是,自己家的事情自己解决便是,何必拖着别人做见证?” “公子”对两桌食客翩翩有礼道:“是在下管教不严,让下属惊扰了各位。今日的酒钱在下会付给小二,并会给各位各存十两白银到店家,还请各位原谅则个。” 那几位食客战战兢兢道:“那倒不必...” “公子”上前温言相劝:“大户人家最忌讳这种丑事,还请各位父老帮忙莫要说出去才是。” 说罢又转身对小二道:“这几位客人,你可都能认得?” 小二看了一眼,都是店里的老主顾,他也不想得罪,也想让这些食客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便忙不迭的点头道:“自是认得的。公子要存酒钱便存吧,莫要难为几个客官,小的定不会记错。” “公子”见这小二颇为识趣,点点头,又转身对那几位食客道:“今日之事惊扰了各位,在下定将银两存到店家,时辰不早,各位早点回家吧。” 老大见红脸被“公子”唱了,自己就上前唱“黑脸”:“咱们家也是江南的书香门第,如今表小姐寄居在府上惹出这等事情,倒是叫各位看笑话了。还请各位出去之后莫要乱说,免得坏了小姐闺誉。” 那几位食客闻言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这十两银子是封口费。 不过这家也真是奇怪,自家表小姐丑成那样,有这么俊朗英俊的男人追到这里,居然还不同意?不过终归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现在只想回家休息,并不想沾惹半分是非。 如此想着,这几位食客便连连点头,一个年长一些的也对“公子”拱了拱手:“公子客气了,既是公子家事,便请公子慢慢处理吧。我等先行一步。” “公子”给了老七一个眼神,老七便打开了已经紧闭的店门,让几位食客先出去。 几位食客出去之后就擦擦额头上的汗,那位年长的先说道:“大户人家是非多,今日之事,诸君就莫要再说了。看那几个下属,都不是好相与的。” 其他几个也连连称是,虽然心里嘀咕,想起老大老七还有“公子”身后几个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护卫,便也不敢再多言,各自回家不提。 “公子”见众人走了,便给老大使了个眼色,老大扔出一百两银票给小二:“这些银子是给那几位客人的酒钱,每人十两,剩下的也不必找了,你早些回去安置吧,无事不要再进前厅。” 小二结果银票,擦了擦头上的汗,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厅中只剩下几个当事人。 “公子”对那半路搅局的人拱了拱手道:“敢问兄台贵姓?” 那人嗤笑一声:“箕水豹。”又对那“公子”道:“我并不在意你是谁要做什么,但如雪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今日你带走其他人我不管,如雪却是要留下的。” “公子”本来还想着用假名应付一下,见这箕水豹居然问都不问自己姓名,只是点名要林如雪,心中警铃大作。 这人的身手深不可测,他不信这箕水豹只是来讨林如雪的,虽然这个林如雪是掳楚逸芊时候顺手带走的,但目前来看,留着这女子对楚逸芊也是个牵绊,万一这是箕水豹的计策呢?先带走林如雪,安置好了再来带走楚逸芊? 他思量半天也没有答复,那箕水豹却是十分不耐了:“这位公子,你毁了我未婚妻的名节,还将她弄的这不人不鬼的样子,现如今还扣着不给,是真真要和我箕宿作对么?” “公子”愣了一下,迟疑的开口问道:“这位兄台,是江湖人士?” 箕水豹一脸轻蔑道:“江湖人士又如何?怎地?你也要学那林府?看不起江湖人士求娶林府大小姐?” “公子”闻言心中稍定,这箕水豹如果是江湖人士,倒是能理解林府为啥不愿意让这个孙女跟着,老大和老七还没有来得及打听到林如雪的身份,但“公子”已然是知道了的。 “公子”快速整理了下思绪,试探道:“箕兄,在下一直对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很是敬佩,今日见箕兄一面也是缘分,只是这林姑娘在下怕是不能做主现在让你带走。” 箕水豹面色一沉:“公子这话何意?” 说罢便一个闪身到了林如雪身边,再一个瞬移,就揽着如雪的腰到了门口。他冷冷道:“公子以为,就凭你们几个,真拦得住我豹爷?” 老大和老七大惊失色,他们甚至还没有看清,如雪已经到了那箕水豹手中。 “公子”强自镇定道:“箕兄这是何意?” 箕水豹却不理他,低头温柔的问道:“如雪,你怎么样?” 林如雪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箕水豹脸色更难看了:“你们点她哑穴?” 如雪在他说话的时候,头埋到了他胸口,低声说了一句:“已解。” 箕水豹面色不变,伸手就要给林如雪解穴。 “公子”看到箕水豹出手时候就一阵惊艳,瞬间就起了爱才之心,快速的想出了对策。虽然现在外面还有数百暗卫,但箕水豹要是只带走林如雪一个人怕也不是很难的事情,而且在这里大动干戈,必定会泄露行踪;不如试他一试。 “公子”拱手道:“箕兄稍安勿躁。之前在下并不知这位林姑娘是箕兄的未婚妻子,当时她拖着县主不放,手下只好将她一起带回。箕兄既然已经找了过来,按理说在下应该让箕兄将林姑娘带走,只是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县主还未到寒舍做客,不如箕兄和林姑娘陪县主走这一趟?” 箕水豹眼睛微眯,眼中露出了弑杀的气息,看着“公子”如同看着一只兔子山鸡似的不屑:“这就是威胁我了?” “公子”口称不敢,继续劝道:“想来箕兄也不放心县主安危吧?” 箕水豹冷笑道:“她是何人?我做什么要管她死活?” 说罢,一个掌风打开大门,带着林如雪夺门而出。 外面暗卫见有掳人,摆开阵势围在了客栈门口。箕水豹转脸看着屋内人,冷冷问道:“公子是要我今日大开杀戒?” 第279章 一同入住(二更) “公子”闻言忙拱手道:“箕兄这话可是冤枉在下了。外面人多眼杂,箕兄不然回屋再说?” 林如雪好似受到了惊吓,也不知道是担心箕水豹一对多会受伤,死死的拽着箕水豹的胸口,好似不想让他打起来,箕水豹低头问了林如雪一声:“你还好么?”如雪点点头,箕水豹回眸扫了一眼屋内,没在说什么,沉着脸进了屋。 “公子”没想到箕水豹居然这么配合就进屋了,心下一松。换了一张干净桌子,让老大去找小二重新添茶倒酒,请箕水豹坐上位。 箕水豹还是沉着脸,伸手轻点两下解开了如雪的哑穴,又低头亲自给如雪将脚上的绑松了,这才带着如雪施施然坐下。 如雪左边是箕水豹,右边是楚逸芊,她伸手拍了拍楚逸芊的手背,红着脸低声道:“我与阿豹的事情之前与你说过,这便是阿豹了。” 楚逸芊现在还“被点穴”呢,她笑着点点头。 箕水豹看了看楚逸芊,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其实这些人根本不够箕水豹塞牙缝的,平安带出这两个女子虽然不是易事,但也绝非难事。只是刚刚楚逸芊就给了他门内的手势,让他稍安勿躁,看样子这少夫人是想深入敌后。 箕水豹看到楚逸芊手势的时候有些诧异,一是没想到这位县主如此机灵,这么一会功夫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二是没想到少主连门内暗语都教给少夫人了;这位嘉敏县主他之前也偶有耳闻,听起来倒是不像是那种柔弱怯懦的娇小姐,这样便好,免得没说先哭,反而到耽搁了他救人。 如果楚逸芊知道了一定会想:“兄台,你误会了。” 打手势是因为这客栈一直没人,那位公子来了,这边就又来一个人,看样子既不是官府的,也不是将军府的,那肯定是赵欢的人了,再说二十八宿的暗语手势单独使看起来并不诡异,要组合起来才能成句。是以,她才大胆的试了一试,即便那人不是也没什么,只当自己手被绑的久了活动一下。 再一个就是,这暗语还真不是赵欢教的,是青枝和月燕教的。也是因为这些手势,上几次姚嘉宁和王冬宛的暗算,她们才能配合默契的安然脱险,且反将一军; 楚逸芊确实不知道箕水豹的身份,当然也不知道箕水豹的腹诽。 箕水豹心想,县主啊,我只管杀人灭口,别说外面只有六七十人,但就算再来几十号这种身手也不妨事啊!做什么要应付面前这个娘娘腔?这事情干嘛不去找心宿的心月狐?不过腹诽归腹诽,既来之则安之,听从少夫人吩咐便是。 楚逸芊知道箕水豹是赵欢的人,现在就放下心来了。刚刚的饭还没吃就被打断了,现在的紧要任务当然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公子”见楚逸芊不疾不徐动作优雅的开始吃饭,暗道一声好定力,早就听说这个嘉敏县主不同于其他闺秀,如今一见果然是名副其实。蜡黄的脸色和媒婆痣让楚逸芊昔日的美貌不在,但从那双灵动的眼睛便可窥探这县主的颜色应该也如外面传得那样花容月貌。 楚逸芊察觉到了“公子”的打量,手稍微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 箕水豹这时开口道:“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 那“公子”笑道:“鄙姓周,行二,他们都唤我二公子,箕兄也如此便好。” 箕水豹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喝了一杯酒又道:“箕某不知道周公子找这位县主做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周公子拖着箕某和如雪不外乎怕箕某泄密报官而已,周公子可曾想过,即使箕某跟在你身边,要报信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那位二公子哈哈大笑,端的是潇洒肆意:“箕兄说自己是江湖人士,在下自然是信的。江湖人士最不耐烦卷入朝堂纷争,在下相信箕兄不会愿意趟这浑水。” 箕水豹睨了他一眼,冷冷道:“周公子在外面行走,还是莫要亲信他人为好。” 一餐饭很快就用完了,林如雪虽然解了哑穴,却也一直没说过什么。 用完饭,老七将钥匙拿上来,刚刚已经让小二给那位二公子和箕水豹各自开了一间房,林如雪还是和楚逸芊住在一个屋子。进屋之前,二公子对箕水豹道:“箕兄,非但在下信不过林姑娘,只是在下要做的事情事关重大,怕林姑娘与县主闲聊坏了大事,如今也只好冒犯了。今晚还需再点了姑娘哑穴,还请箕兄见谅。” 箕水豹侧身站在走廊上,身影显得十分高大,他的侧脸甚至是冷峻,眼神中有种毫不掩饰的冰冷:“如雪不过是被你们牵连,你们今日绑她手脚,点她哑穴,我尚未与你们清算,如今还要在我眼皮子下面动我的人?” 说罢便一手拉过林如雪护在身后,老大和老七也忙上前护住二公子,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林如雪轻轻的拽了拽箕水豹的袖子,低声道:“阿豹莫要生气。” 虽是做戏,但这略显清冷但是软糯的声音还是从箕水豹心上轻轻的挠了一下,他压下心中的异动,沉声道:“如今我来了,便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 双方对峙在走廊上,似是一触即发。 林如雪清冷的声音响起:“周公子不必多此一举,虽不知道你为何留下阿豹,但绝不会是让我们与你随行一路,若今晚过了我们还能安然无恙,应该明日也就分道扬镳了。我身无半分内力,也不会一点武术招式,即使和县主聊两句,也不会想出什么惊天阴谋来破你的局。” 周公子被林如雪一语道破,面上有些下不来,眼睛微眯淡淡道:“林姑娘这是何意?” 林如雪微微一笑:“如雪只是觉得您这边主子既然从开始就是当街掳人,您现在也没必要做什么有礼的姿态;我们也没必要打什么机锋,有话说话便是了,周公子,你可同意?” 周公子听到这里,也收起了面上的笑容,脸色也淡了下来:“林姑娘请赐教,在下愿闻其详。” 林如雪淡淡的开口:“我被你的人无故掳走,阿豹来找我是必然的。阿豹最不耐烦应付官府的事情,而我今日若能脱身也不会回林府。县主与我素来亲近,他日县主归府,也会替我遮掩一二,左不过说我路上被你们砍杀了。” 林如雪扫了众人一眼,又道:“若今晚周公子不用迷药迷倒我们,明日也会和我们尽早的各自逃命,今晚我说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周公子府上既有了掳人的计谋,想来为了平安将县主带回去这一路上也是安排缜密,岂能因为我们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说说话就破了局?” 周公子被这连敲带打的一番话说的心中恼怒,他低头沉吟片刻道:“迷药不迷药的,不过是林姑娘暗自揣测,如今在下也不多做解释。既然姑娘已经决定明日就随箕兄离开,在下也不便多做挽留。姑娘的哑穴,不点也罢。不过这县主的哑穴却是不能解开的,还望姑娘勿怪。” 林如雪随意的点点头,又拽了拽箕水豹的袖子:“阿豹,明日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江湖了,今晚我想与县主好好道个别。” 箕水豹闻言,松开放在林如雪胳膊上的手,点头道:“去吧。” 第280章 姐妹夜话 楚逸芊和林如雪进了房间,两个人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 如雪小声道:“那是少堡主的人?”楚逸芊点点头。 如雪又笑:“倒是乖觉。” 楚逸芊笑的眉眼弯弯,凑到她耳朵边上小声说道:“倒是和你很是相配。” 如雪被楚逸芊这个小动作弄的耳朵都红了,她恼怒的推开楚逸芊,低声道:“也就是你,这时候还有心思来拉郎配。” 楚逸芊但笑不语,看了看门外,林如雪明白了楚逸芊的意思,便不再说话,只是故意做出一些洗漱的声音来。 洗漱完毕,两人和衣躺在床上,将油灯吹灭,便一同上了床,拉上床幔,面对面的小声说起话来。 林如雪有些担心的问道:“芊儿,我观那箕水豹对着这些人气定神闲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应该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你说他没有出手是何缘故?” 楚逸芊小声道:“是我告诉他莫要动手的。” 林如雪问道:“这又是为何?” 楚逸芊轻叹一声:“这次背后的势力好像不是我所认识的,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如今箕水豹既然能找得到我,赵欢应该也能找到了,那不如索性深入虎穴,看看他们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林如雪满眼担忧:“既然你也说了赵欢也能找到了,何不就让少堡主跟着这条线索继续查?我还是觉得你孤身一人进了狼窝很不妥当。” 楚逸芊嘴角轻扬,脸上却没什么笑意:“最近一两年遇到了很多事情,也跟着道长学到了很多智慧。正好验证一下我学的知识是否扎实。” 林如雪沉默了片刻,无奈的开口:“你这性子最是执拗,我知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你。罢了,左右我也会在后面跟着你。” 楚逸芊满脸不赞同:“我让那箕水豹直接抢你,就是想先送你出去,对于他们我还有利用价值,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如雪眼中噙了些泪:“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若如果今日你是我,你会扔下我就回京去么?你做不到不顾我的安危,我同样不能丢下你就走。” 楚逸芊动容,轻轻拍了拍林如雪的肩膀:“如雪姐姐,你我二人义结金兰,感情不比旁人。这一次路途坎坷前途未卜,我怎么能连累你呢?” 林如雪伸手拉住楚逸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芊儿,明日那箕水豹定会跟着你,想来也是会让人先将我安顿好,再去跟着你们的马车,我明日去求了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跟上。” 说到这里,林如雪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我跟着或许是拖累,但让我安心坐在家里等你却是万万不行的。若是可以,你帮我与那人说说可行?” 楚逸芊回握住林如雪的手:“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这事本来就是我拖累了你,怎么你反而不安起来。”想了想又道:“你要跟着也不是不行,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林如雪忙连声应允。 楚逸芊道:“我们今日坐的马车虽然速度不慢,但肯定没有骑马快。要是箕水豹起马带着你一起,应该能跟上。只不过快到那贼人府上的时候,你不许再跟。到时候让箕水豹在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你好好在那里等着。” 林如雪思忖了片刻,同意了。 她确实担心楚逸芊,但不会任性的一意孤行。跟在他们后面也有风险,但相对于入了狼窝之后的风险相对要低很多;等楚逸芊他们到了地方之后,她在那附近守着也可以,这样箕水豹也不分心。 林如雪同意了,楚逸芊握着她的手,心中温情满满。自己虽然涉险,但有知己好友相伴,有未婚夫追踪护着,她还没太害怕。 过了一会,楚逸芊低声道:“有人。”林如雪正在胡思乱想,听到楚逸芊的提醒,忙也收敛心神去听外面的动静,楚逸芊道:“你叫一声,惊走便是。” 于是,林如雪喝到:“谁在外面!” 没有人应。 林如雪掀起床幔,厉声道:“今日店里住的就这么几个人,不知道哪位这么龌龊,半夜在姑娘门前听墙角?” 外面还是没有声音。 林如雪继续出言讽刺:“还是说,你们那位公子改变了主意,打算用蒙汗药这种下三滥的东西迷倒我们?若是这样倒也不必浪费那点药粉了,我自出来,你们捆上便是!” 说罢,便踢踢踏踏的往门口走去。 外面是老大,他刚刚竖着耳朵听了很久都听不到楚逸芊她们在说什么,他的身手在主子那边排前十,平日也做惯了这种监听监视的活计,没想到今日却踢到了铁板。他只是听到里面偶尔有声音,但却没办法分辨她们在说什么,再认真听一下,连偶尔的声音都没了。 老大有些急了,他不太理解二公子为什么让箕水豹和林如雪今晚留下,许是怕他们连夜告密?又许是真的动了心思今晚抹黑除掉他们?但自己又没有接到任何命令,如今那两个女子单独在一个屋子里,他是真的心神不安。 听着林如雪的声音离门越来越近,老大忙说道:“林姑娘莫怕,在下不过是睡不着觉,想下楼去找些吃食。无意惊扰姑娘,还请姑娘海涵。” 屋内的脚步好似停住了,过了片刻,就听到林如雪冷哼一声,听声音好似又朝床的方向走去了,老大松口气,刚想回屋,忽然觉得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这感觉就好比嗜血的野兽在离着自己不远的地方盯着自己,老大的冷汗就下来了。 老大挺了挺略微僵硬的背,朝楼下走去。刚刚自己和林如雪说了自己是去厨房找吃的,那就必须去厨房找吃的了,不然背后那只野兽好似随时可以将自己吃掉。 林如雪回了床上,恍惚瞅着楚逸芊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发呆。 如雪轻声道:“芊儿,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楚逸芊扯起一丝微笑:“终于要上战场了,心中有些不踏实。总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如雪嗤笑一声:“敌情未明,你准备什么?打算怎么做?” 楚逸芊附在林如雪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自己刚刚成型的计划说了一遍。 她一边说,林如雪就一边点头,到最后,楚逸芊退后一些,低声道:“如雪姐姐,你说此计是否可行?” 第281章 心心相印(二更) 林如雪半晌没说话,将楚逸芊的谋算翻来覆去的盘算了半天,招了招手,让楚逸芊附耳过来。 楚逸芊从善如流,如雪又提出了几个细节,楚逸芊连连点头。 自从被掳到现在不过才过了六七个时辰,又在一直逃命赶路,正如如雪说的,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是以,这计策不是针对这次掳人的贼子,而是针对其他几个碍眼的小丑。 时间紧迫,楚逸芊只是粗粗想了个大概,明日林如雪和自己分开之后,很多事情做起来就容易很多了,何况还有赵欢的人帮衬着。 楚逸芊对林如雪道:“如此,这事情就拜托你了。千万小心。” 林如雪郑重点点头:“定不辱命。” 屋里的油灯早就吹灭了,二人如今只能借着月光看清楚对方的表情;楚逸芊看着林如雪认真的表情暗自感慨,这么好的朋友,前世为何就没有深交呢? 二人又低声嘀咕了一会,便沉沉睡去了。 夜里楚逸芊梦到了赵欢。 梦中的赵欢已经是北魏的丞相,权倾天下的他性格大变,脸上不再有那妖孽的笑,世人只道赵丞相冷酷阴沉不苟言笑,整个尔朱家族被杀得杀,流放的流放,竟然没有一个漏网之鱼。也不知道这位大周来的丞相怎么说服的北魏新帝,竟然如此赶尽杀绝; 楚逸芊看中他下了朝,径自回了丞相府。后宅好似有他的妻儿,但他大多时候都是呆在自己书房。 楚逸芊在梦中看着赵欢一阵心疼,这就是自己前世死后赵欢的样子么? 梦境一转,她好像看到了现在的赵欢。 赵欢风尘仆仆的靠在一颗树上,脸上是难以遮掩的疲惫,好似一路都没有怎么喝水,嘴皮也微微的发干;而他的坐骑就侧躺在不远处,他好似在等谁送替换的马过来;他手中摩挲着一块白玉的瑞兽,口中喃喃自语:“芊芊,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若有事,我让这山河为你陪葬。” 楚逸芊猛地就惊醒了。 前世北魏尔朱氏的覆灭难道是因为自己??? 林如雪察觉到楚逸芊醒了,睁开眼关心道:“芊儿可是做噩梦了?” 楚逸芊强忍着心中的悸动,含糊说道:“嗯,许是今日累了。” 如雪复又闭上眼睛,却伸出手来轻轻拍着她,好似哄一个小婴儿似的,楚逸芊着实好笑,却在如雪这一下下的轻拍下安定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如此思念过赵欢。 赵欢这人总是这样,当楚逸芊觉得他对自己的情深意重已经很了解的时候,她会突然惊觉,原来自己看到的也还只是表面;赵欢对她的情意好似天上的星宿,不管昼夜,始终都在守护着自己;而自己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抬头,总是可以看到他。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楚逸芊心中又酸又暖。她相信第二个梦就是赵欢现在的情形,得知自己被掳走,他定然是急疯了,箕水豹这么快就找了过来,相信他也得到了信儿,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了。 楚逸芊心想,这也许就是心心相印的感觉吧;赵欢心中有她,她也能梦到赵欢,这种感觉真好,或许这就是佛经所言的“以心印心,心心不异”吧! 楚逸芊闭上眼,在林如雪的轻拍下,渐渐的睡了过去。 箕水豹并没有入睡。 自从十岁以后开始接任务,他就很少能睡个好觉了。有时候是因为要杀人,更多时候是因为怕人杀,今日少夫人就在旁边,他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箕水豹打开窗,轻轻弹出一颗丸子,少主已经在路上了,应该会跟着自己的记号是找来。如今不着急救人,他今晚打算打坐假寐一会。 只是刚刚坐好闭上眼,那个林如雪清冷的面庞就跳了出来。 箕水豹皱了皱眉,怎么会想起她? 他出手从不会拖泥带水,不管救人还是杀人,对他来说都是一样;无非是杀戮而已。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没有出手就伤人的,虽然有些不耐,但因着是少夫人的原因他也只好服从。 那个与自己配合的女子倒是有趣,一般女子遇到今日这种情况定然会吓傻了吧,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男人说是自己未婚夫,还口口声声说家中不同意,自己前来不过是为了抢走之后再私奔;不曾想着林如雪如此聪慧冷静,就连自己一次两次的揽着她的腰,她都面不改色。 不过到底是小姑娘,每次搭上她的腰,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轻颤一下。 箕水豹自己都没察觉,他的眼中带了丝丝笑意。 周二公子也没睡。 见了箕水豹之后他便让人去打探这个箕宿是什么来历了,大周江湖中何时有这么个组织?不过因着他常年不在大周,江湖门派又多又乱,自己不知道也无可厚非。 直觉告诉他,这个箕水豹手上沾染的鲜血不亚于一个军中的游击将军。 人的气息可以收敛,但是杀气却是没办法收放自如的。这个箕水豹身上有着淡淡的杀气,二公子觉得这已经是箕水豹稍微收敛的结果了。 二公子轻轻的扣着桌面,脑海里已经闪过了很多念头。 若箕水豹可为自己所用,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只不过这人到底是来历不明,且看看再说。 没有打探清楚底细就留下箕水豹并不是他艺高人胆大,而是他手中有足以让武林第一高手致命的东西:震天雷。 震天雷虽然宝贝,但在他们手中也有一些储备,所以他才敢有恃无恐的将箕水豹留下;明日怎么安排他还没想好。 没有探清底细之前,他不能让箕水豹跟着;但若就这么放走箕水豹,他还是很不甘心的。 不知道巍柏先生那边的部署如何了,也不知道那位情深似海的少堡主会不会追来。 没错,这次掳人虽然是带走了楚逸芊,但他们想拿乔的正是赵欢。 二公子将今日的事情仔细又回忆了一边,生怕自己有一点点差池;这一路上的追兵已经被官府的内应带到其他路上了;大周皇后的悬赏令和其他各方势力寻人对他来说确实是有些压力,不过好在明日再赶一天路就到了,他们应该赶不上来;明日再多加小心一些,后日就能交差了。 只要这次将楚逸芊带回去,自己定然是立了头功。 他突然特别想快点回去交差,他极其贪恋父亲的夸奖,也极其 第282章 箕水豹出手 第二日一早 一行人早早起来,小二虽然昨天夜里受了些惊吓,但他还是毕恭毕敬的一早就起来了,烧好了热水,等着伺候着几位客人洗漱,厨房也早早的帮着备了早饭。 楚逸芊看到如此贴心的小二,不由得就露出了一个笑脸。 小二昨日见她的时候是脸上抹了不少东西的,昨天夜里楚逸芊和林如雪都清洗干净了,小二有些愣怔,从衣服上看,应该是昨夜那两位小姐;猛不提防就看到这如花似玉的贵家小姐冲着自己微笑颔首,就被笑容闪了眼。 他忙知礼的低下头道:“热水给您送来了,早餐也准备好了,小姐洗漱完了就可以用膳了。”楚逸芊依旧微微笑着,让开门让小二进来将热水放下。 林如雪这时候在整理床褥,见小二来送热水,也回头冲他笑道:“辛苦小二。” 这下小二可真是惊了,虽然这镇子上住宿的客人不算多,但他在这如意客栈也呆了七八年,见过不少乡绅员外的姑娘,那些小姐哪儿有这两位姑娘这么通身的气派呢?反而是挑三拣四的,更别说整理什么床褥了。 他低头将水倒入盆中,便打算退出去,就见那正在整理床褥的姑娘开口道:“小二,不知你这客栈可否有雪花膏?” 小二想了下道:“客栈是没有的,不过旁边不远的铺子里有。小的这就去帮二位姑娘买来。”林如雪又道:“那劳烦小二再买柄木梳可好?” 小二忙应了,如雪有些不自然的说:“如今我与妹妹身上并无分文,等下让阿豹给你。” 小二摆摆手:“昨日那位爷给了一百两银子还有剩,不敢再找姑娘讨钱。小的这就去了,等下给姑娘送过来。”说罢便转身退了出去。 楚逸芊和林如雪简单的净了面,也不着急下楼,在房间里等小二将雪花膏和梳子送来。 那家铺子果然不远,不过两盏茶功夫,小二便回来了。应该是跑着去的,气息还有些不匀,他低头将雪花膏和梳子放在桌子上,对两位姑娘道:“镇上没有太好的东西,这两样是铺子里最好的了,两位姑娘将就着用吧。” 林如雪道:“多谢小二。你自去忙吧,劳烦你告诉其他几位爷,我们收拾完毕就下来。” 因为走的匆忙,那些大老粗也不会在意这两日楚逸芊洗了脸怎么办,自然不会带什么香膏梳子,这时候楚逸芊也来不及挑什么好歹,将那雪花膏细细的擦在了脸上。 林如雪帮她梳头,她拍了拍林如雪,示意如雪俯下身来,低声道:“此地应该越来越西北了,净了面这么干燥。” 林如雪低声回道:“今日我出去便能打听到这是哪里,等下分开走我们也在你后面,你莫要忧心。” 楚逸芊点点头,林如雪便继续帮她将头发梳好。 二人收拾整齐,便下了楼。 老大和老七是见过楚逸芊和林如雪样子的,倒是那周二公子猛然看到楚逸芊的脸,眼中闪过惊艳; 箕水豹抬头就看到林如雪正陪着楚逸芊下楼,这两位姑娘穿着昨日老七拎来的绸缎衣服,应该是成衣铺子随意买的,加上昨晚和衣睡的,怎么整理也难免有些褶皱,脸上未施粉黛,一个娇俏,一个清冷,那林如雪洗去脸上的胎记露出了如玉的肌肤,通身一股清冽的气质; 箕水豹不知怎的就想起这冷冷清清的姑娘从善如流的配合自己,还一口一个阿豹,心中有刹那的异样。 楚逸芊和林如雪款款下楼后就坐在那边开始姿态优雅的用早餐了。 箕水豹随意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也不管那周公子吃饱没有,开口便道:“等下如雪用完了早餐,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周公子闻言慢条斯理的将筷子放下,一派的温和俊朗:“箕兄何必着急?索性时间还早,不如一同赶路?午后再分开也不迟。” 箕水豹扫了一眼楚逸芊冷笑道:“同行就不必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不管你们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林如雪好似不太赞成他这样说话,嗔怒的白了他一眼。周公子看到之后脸上笑意更甚:“箕兄说这么薄情的话可要吃挂落了,那嘉敏县主可是嫂夫人闺中好友。” 林如雪好似正在因为箕水豹口无遮拦不高兴,但听周公子这么说,就有些不高兴了:“周公子这话是何意?什么薄情不薄情?你们当街掳人和那土匪强盗有什么差别?有什么资格来教训阿豹?” 转脸看了下楚逸芊,如雪被气的脸色微红道:“你也休要来挑拨我与芊儿的关系,今日一别怕是今生都难得再见,而且,我们出不出得去,还要看阿豹能不能带着我安然的逃出周公子在外面布下的天罗地网。” 周公子闻言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虽然将林姑娘牵扯到这件事情来是个误会,但在下也是愿意成全姑娘和箕兄,在下自认这件事也算了结了之前的因果,姑娘又何必如此说话?” 林如雪冷哼一声,本来就清冷的脸上如今更是冷若冰霜:“周公子口口声声说知道我与芊儿是好友,却还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让我和阿豹走,当真不怕我们泄密?如今还特特的在芊儿面前说起,左不过想让芊儿误会我与阿豹扔下她不管远走高飞罢了!” 周公子啪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脸上的温和儒雅早就不在,一脸的阴沉:“林姑娘,何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箕水豹站起来将林如雪安抚道:“如雪又何必和这起子不相干的人动怒?” 转过身又对周公子道:“我走不走,还轮不到你来决定。”说罢伸手从桌上拿起一把筷子走出门外,抬头看了一眼便扔了出去。房顶上便稀里哗啦掉下三四个人来,无不例外的中了暗器--筷子。 这突变惹得屋内周公子众人齐齐变了脸,他们猜测箕水豹很强,却没想到他这么强。 这些暗卫从来都是分散开护着主子的,他这随意一瞄出手就伤了三四个人,这也太强悍了吧!老大忙上前去查看那几个人的伤势,被刺中的位置大多不同,或在腿上或在胸口,但都有一个共同点,筷子齐刷刷的插进去三分! 第283章 如雪离开(二更) 箕水豹回头看着周公子:“我要带走如雪,是谁也拦不住的。就算我现在改变主意想带走楚家大小姐,也不是不可能。” 周公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心中也是警铃大作。这个箕水豹真的是为了林如雪来的么?这样的人让他知道了是自己带走了楚逸芊后患无穷啊! 现在皇后悬赏令还在,那些行商也有样学样的开始到处买消息,许是这箕水豹得知林如雪被掳就追来了,不知道外面的行情,万一他们出去之后知道了外面的悬赏金额,会不会再回头找来? 凭着箕水豹的身手,要弄死他们确实不是不可能,周公子可是清楚的知道,带回去楚逸芊,有三千两白银的赏金,想来将军府定然也会奉上一大笔谢礼,而在皇后和周雁萧那对母子面前得了脸,那箕水豹求娶林如雪不就容易很多了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愿动手,那提供线索也有一千两白银,足够这两个人狼藉天涯了。 周公子越想就越觉得不安,箕水豹站在门口背着手冷冷道:“之前箕某孤身一人,遇到不称心的杀了便是,又何曾耐着性子与你纠缠这一夜?” 林如雪闻言几步走到了箕水豹身边,安静的站着;箕水豹的眉眼稍微柔和了一些:“如今我要带着如雪走,也允诺了如雪时候尽量不要杀人;又见如雪舍不得那楚家大小姐,这才特意留了一夜让如雪和她说说话;不曾想在你们眼中倒是我箕水豹软弱可欺了?” 又是一道凌厉的掌风打了出去,客栈门口石制的拴马桩就齐齐的断成了三段。 这一会功夫,周公子的脸色从青到白,从白到红,现在已经是憋得有些发紫了,又气又羞又恼。 林如雪看了看楚逸芊,看到她眼中坚定的眼神,心中轻叹,却还是按照昨日晚上商议的计划开口了:“周公子,阿豹是个粗人,我如今也不想再回到林府。今日我们走了,定不会泄露你们半分行踪。若周公子不信,依然可以指派属下来拦截我们。” 周公子强忍心中愤怒,借着林如雪的梯子下来:“林姑娘这是哪里话。本来误请林姑娘就是属下的大错,如今箕兄寻上门来,周某断没有拦着的道理。” 林如雪又看了一眼楚逸芊道:“我不知周公子府上为何非要请嘉敏县主,但这等事情怕也不是我们管得了的。非我自私要抛弃县主,实乃此事复杂,我与阿豹没有资格插手。今日我只与周公子提一个条件,不知公子可否应允?” 周公子知道这就是封口条件了,他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林姑娘请讲。” 林如雪声音低沉下来:“不管你们所谋何事,但请务必保证县主人身安全。若他日你们谋算不成,也还请将县主送到当地官府,也好让县主早日回府。虽然不知道公子府上何处,但这等重大之事既然交予公子,想来公子在府上也是说得上话的。这要求,你可能做到?” 周公子恢复了那伪君子的表象,一脸的温和儒雅:“那是自然。寒舍确实有些事情没有办妥,需要借县主之力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周家虽然算不得什么清贵世家,却也绝不会做出那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事情,不管事成与否,断没有为难一个女子的道理。” 林如雪冷哼一声:“还请周公子记得今日所言,若公子违背诺言,我豁出去被抓回家也会去报官,阿豹豁出去门下几百门人也定将公子府上搅个鸡犬不宁!” 林如雪这么说完之后,周公子反而踏实了。 他本来觉得箕水豹和林如雪很是反常,照着探子拿回来的信息,这林如雪和楚逸芊不单单是闺中好友,还是正经八百义结金兰的姐妹;他们这么扔下楚逸芊就走,让周公子不得不防;如今听了林如雪的话,他倒是能理解了。 他们出去才能保证楚逸芊的性命无忧,但周公子他们确实没想要楚逸芊的命,所以他立马答应了下来,且再三作保。 林如雪最后看了楚逸芊一眼,红着眼眶对箕水豹说:“走吧。”箕水豹点点头,二人转身打算离去。 周公子这时候突然开口道:“等等。” 箕水豹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道:“何事?”身上却散发出了慑人的气势,好似实在烦了周公子等人的腻味。 周公子忙讪笑着道:“箕兄带着嫂夫人行走江湖,身上盘缠可够?我这边准备了三千两银票,当做给惊扰嫂夫人的赔礼。” 林如雪心道,这个狐狸,还是怕自己为了钱出去报官啊! 箕水豹头也不回:“区区几千两白银,不过两个人头的事情。周公子还是自己收着吧。” 小二已经将箕水豹的马备好,箕水豹翻身上马,然后伸出手,将林如雪一把抱上马,两人便绝尘而去。 周公子回过头去看着楚逸芊,因着楚逸芊现在还被点着“哑穴”不能说话,所以她只是站在那边静静的看着如雪和箕水豹唱作俱佳然后飘然而去,眼中有不舍和茫然。 周公子安抚道:“县主请勿心忧。寒舍是真的请县主做客,等事情办完,定会将县主毫发无损的送回将军府。” 楚逸芊没有表态,只是默默的转身上了楼。 周公子又道:“县主稍微收拾下就下来吧,时辰不早,我们应该启程了。” 楚逸芊背对着他,脚步微顿,表示知道了,便又抬腿回了房间。 说是要收拾,不过是一套旧衣服而已。楚逸芊动手将衣服和早上那小二买的雪花膏和梳子收进包袱,就算收拾好了。 她刚打算出门,门口传来了周公子的声音:“县主,可方便开门?” 楚逸芊打开房门,周公子站在门口,老大和老七在身后站着。周公子淡淡道:“今日要过几个城门,县主如此绝色怕是会惹来麻烦,今日还要请县主将就一下。” 老七适时的上前一步,手中一个帕子,上面放着两个小瓶子;楚逸芊知道,这就是她昨日脸色蜡黄的那种易容膏了,她点点头,伸手接过了瓶子。 那周公子三人也不避开,看样子是要看着楚逸芊抹成丑女才放心。 楚逸芊倒是无所谓,左右赵欢应该也快来了,不过凑合这一两日而已。 她拿起来那小瓶子,对着模糊的铜镜将黄色的易容膏抹开,又从另一个瓶子里面挑出来一团黑色膏子,在唇边点了一颗媒婆痣。 做完这些,她将手洗干净,两个瓶子扔回给老七,又自己带上锥帽,率先出了门。 第284章 暗生情愫 楚逸芊坐在马车里,依旧是老大和老七赶车,那位周公子骑马跟在一边。昨日好歹还有林如雪作伴,虽然是被掳走,但好歹有个说话的人也不是太难熬;如今如雪也不和自己一道了,楚逸芊心中难免会有些低落。 楚逸芊想起远在京中的将军府,祖母和母亲一定急坏了吧;还有大嫂,刚出了月子不久,如今也要为自己提心吊胆了;二哥应该要来找自己,可二哥眼看也大婚在即了,自己不回去一天,家里人就放心不下一天。 虽然已经让如雪去传密信给祖母,但看不到人终究是让人担忧的;没想到瑾儿和瑜儿的满月酒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真是搅的将军府鸡飞狗跳! 不知道二哥成亲时候自己能不能回去,如果还是回不去,二哥和二嫂成亲那日也一定会郁郁寡欢吧! 还有皇后娘娘、周雁萧、周诚、婉容和冯曼文,一定也因为自己的事情很着急吧!这些贼人着实可恶! 昨日和如雪商议之后的事情,她其实十分纠结,她知道对于家人来说,所希望的不过是她平安归来,至于背后人要做什么,他们自然会去查;如雪也劝她好久,楚逸阳马上就要大婚,想来都希望那时候她在; 楚逸芊不停的给自己打气,让如雪先传信回去,到时候自己肯定能平安归来;可她和如雪都明白,这条路一旦开始走,就不会是她们所想的那么容易;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不是怕赵欢救不出来她;只要她想回去,箕水豹昨天晚上就将她俩带走了; 可是楚逸芊不愿意,她不愿意这一世再在后宅关一辈子;重生乃是大机缘,现在她又得了如微道长的悉心教导,虽然自己学的不能算大成,但据如微道长说,自己悟性很高,书本知识和道长讲解只是辅助,要等遇到事情去悟去体会才能体会其中精髓。 楚逸芊从来没有如此的矛盾过,她想让京中众人放心;可面对这未知的人生路,她也充满了好奇和直面挑战的勇气;她想看看父兄和赵欢他们平日如何辛苦,也想试试自己是否真的和如微道长说的一样,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了继续走;至于害怕倒是没有的,这一路上有箕水豹和林如雪还有正在赶来的赵欢;想来将军府和朝廷的追兵很快也会到了;这么多人护着自己,不去看看岂不是辜负了如微道长的期望和那整夜整夜熬干的灯油? 只是这贼人实在欺人太甚,大张旗鼓的在将军府满月酒那日从门口将自己掳走,这简直是把将军府的牌匾放在地下狠狠的踩!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逸芊强忍着胸中翻滚的怒火,念了几遍如微道长教自己的清静经,方才慢慢冷静下来。 一整个上午楚逸芊都没有动静,周公子贴心的问了两三次要不要水,见楚逸芊神情淡漠的摇摇头也不恼,只是笑笑便将帘子放下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周公子又掀起帘子来问:“因着要赶路,中午便不能带县主进客栈吃了,等下我让老七去买几个包子炊饼过来,还请县主将就一下。” 楚逸芊依旧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周公子又是温和一笑,放下了帘子。 楚逸芊看着那周公子一闪而过的侧脸,忽然生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昨天周公子来了就晚上了,自己打量了一眼,但因着是外男,她只是大概的看了下样子,到时候能认出来便是,并没有太过在意;后来同桌吃饭的时候就遇到了箕水豹,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个周公子长什么样; 楚逸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奇怪的熟悉感是哪儿来的?自己认识的人到底谁和他长得比较像?她实在没有头绪,也懒得再去想,便也就作罢了,索性还有几天时间,到时候再仔细看看吧。 箕水豹带着林如雪奔出去几十里地之后,才将速度慢慢放下来。 一路上倒是没有如雪想的那杀人灭口的杀手,她这会正被箕水豹圈在身前,男性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一路颠簸两个人也难免有肢体接触,林如雪开始是十分拘束的,她低声道:“左右没人拦着,公子不如从前面再买一匹马我自己骑着便是。” 因着要纵马,箕水豹的背微弯着,说话的时候就无意贴到了林如雪的耳边:“拦是没拦,只是跟着呢。” 林如雪没有半分武艺,自然无法察觉。箕水豹这么说话就和耳语似的,林如雪俏脸微红,更加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子,箕水豹一只手将她揽的更紧了一些低声道:“别乱动,当心跌下马去。”,这下林如雪动也不敢动了,只能乖乖坐好。 箕水豹好似很满意怀中女子的反应,紧紧揽着她的手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林如雪不敢乱动也不想再在马背上说什么话了,只能窝在箕水豹怀中打量四周。 果然如她们所料,这不是官道。远远的山越来越近了,为何箕水豹看着这是打算进山的样子呢?这是何意?林如雪其实一早起来到现在已经憋了一肚子话,但马上真不是一个说话地方,她忍着没问,等停下来再说。 箕水豹果然驱马进了山,在山间小路上熟练的左绕右绕,眼看着越来越高,旁边就是万丈深渊,饶是冷清如林如雪这时候脸色也微微发白了,攥着箕水豹袖子的手也不由得捏的紧紧的。 箕水豹低头看了看怀中面色苍白的小姑娘说道:“闭眼。” 如雪这时候也不逞强,闭上眼睛只感觉耳边呼呼的风声,努力忽略自己心中的悸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箕水豹终于停下来了。 林如雪睁眼一看,这应该是进了深山了,前面就是密林了,眼前有一条小河潺潺流过。 箕水豹翻身下马,伸出手要拉了林如雪一把,林如雪也跳下马。 下马之后林如雪才发现自己双腿软的不像话了,虽然她也学了骑马,但从没有这么狂奔逃命过,还一路左右腾挪的在悬崖边上疾行。 箕水豹扶着她走到溪边让她坐下歇会,自己将马牵到河边去饮水。 林如雪稍微休息了一会便站起来了,外男面前自己总不能这么没规矩的一直坐着,而且她还担心楚逸芊的安危,就算她再不认路也知道楚逸芊那一行人绝对不可能从这里走,如今已经奔波了一个多时辰,万一跟丢了怎么办?她实在心中不安。 如雪走到箕水豹身后问道:“箕公子,我们不去追县主却来这里做什么?” 箕水豹回过头来:“等少主。” 第285章 琢磨不透(二更) 林如雪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见箕水豹回头便有些着急的开口了:“箕公子,我们现在身处何处?芊儿应该也已经上路了,再等一会少堡主还能追得上么?少堡主还要多久才能到啊?现在将军府一定很着急吧?芊儿让我想办法传信回去,你可以做到么?” 箕水豹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满眼的着急和担忧,心中就莫名有些不舒服,好似很想帮她抚平这焦虑;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女子分心?居然还想保护她? 这不对啊!在出任务的时候居然生了其他心思,这真是该死!箕水豹心中懊恼,只两三息的功夫便调整好了心态,想着林如雪一个闺中女子应该对地理什么的并不太熟,思忖了下耐心的解释道:“如今我们在六盘山脉上,在往前一点就是岍山了,这一路上都是山峰,我倒是没留意这座山头叫什么。” 林如雪平日喜好读书,游记杂文看的也不少,说了六盘山的岍山她心中大约有个数了,不过这千山下去不就快到南凉了么? 难道掳走楚逸芊的人是打南梁来的?不像啊,南凉异族居多,但那周公子和他的下人明显是汉人啊,不仅长相和语言一致,就连平日的习惯和礼节也与大周众人没什么不同啊! 林如雪略微想了一下就放弃了,她不比楚逸芊,平日还能与楚逸阳和赵欢聊聊现在的局势,她没有渠道知道那么多事情,左右过几天就知道谁在幕后了,如今还是安静等赵欢便是。 林如雪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昨日去了将军府吃满月酒的时候,她还问过楚逸芊怎么没有见赵欢,楚逸芊道赵欢去山西办差了,但山西是从京城去南凉的必经之地,照理说应该比他们更快到这里?怎么箕水豹都到这里了,他还没到? 箕水豹见林如雪眉头紧皱,就说了些京中的事情给她分散注意:“皇后下了悬赏令,提供县主线索者赏银一千两,安全带回县主者赏银三千两。” 林如雪漫不经心的点头:“怪不得那伪君子临走时候说要赠你三千两银票呢,原来如此。” 箕水豹见林如雪兴趣平平,继续道:“庆小王爷周诚和楚家二公子已经带着京兆尹府和御林军四处盘查了;将军府应该也有队伍出发了,你们之前救济会的那些行商也发动了所有手下所有势力在打听。” 林如雪心中还在想着赵欢是否骗了楚逸芊的事情,闻言也是淡淡的点点头:“芊儿以诚相待,出了这等事情自然会有很多人为她奔走。” 箕水豹突然就有种无力感,他平日说话并不多,也从未有过女子相伴的经验,只是现在看到林如雪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忍不住把一路上听闻的信息都说给她听,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一点兴趣都不感! 他想了想又道:“县主让你传什么信回去?” 听到这句话林如雪终于有了反应,赵欢的事情等会再想也不迟,现在先让箕水豹让人把信给将军府传回去,不然真是怕将军府的众人都急疯了。她抬头道:“箕公子可有纸笔?” 箕水豹转身走到坐骑身边,从褡裢里面掏出一支烧黑的木炭做的似笔一样的东西和不到巴掌大的一块纸头递给了林如雪。 林如雪看了看四周,找了块比较平坦的石头,将纸放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然后将纸叠成一个元宝的形状递给了箕水豹道:“芊儿交代,要亲手交到老夫人手里,除了老夫人,任何人都不能给。” 箕水豹点点头,将元宝小心翼翼的放入胸前的内兜。 林如雪将木炭还给了箕水豹,又问道:“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我。芊儿应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少堡主何时能到?” 箕水豹抬头看了看天,想了下回道:“最多再过一个时辰。” 林如雪点点头,便坐在刚刚写字的那块石头上不再说话。 箕水豹被弄的莫名其妙,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肯多说了呢?他将笔装回褡裢,对林如雪道:“反正等待也需要时间,我去弄两条鱼来烤了吃。” 林如雪这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与这人认识还不到一天,倒是处处叫人家来照顾,她忙站起来道:“会不会很麻烦?要么我来帮你。” 箕水豹看到她肯说话了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依然是冷冷清清:“不过几条鱼,不麻烦。”一边说就一边走到小河边。 林如雪见他真的要去抓鱼,忙紧走几步:“箕公子,山泉寒凉,且等下湿了衣服也不好赶路。不如去看看前面有什么果子?” 这女子见过自己手段,还担心自己着凉,还真是外冷内热箕水豹眼底泛起一闪而过的笑意:“不必下河。” 说着便从旁边树上摘下来几根树枝,将叶子都掳去,站在河边定睛看了一会,便将树枝扔了出去。 片刻后,两三条翻着白色肚皮的鱼就飘到了河面上,箕水豹也不着急收回来,如法炮制,河面上又飘起来三条,他才伸手将飘在最近的两条鱼捡了起来。 林如雪看呆了,每条鱼都被树枝贯穿,有几条离得远了一些,箕水豹纵身一跃,足尖轻点河面就捡了回来。 这时候的林如雪倒是真像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了,她有些兴奋也有些激动更多的是崇拜的看着箕水豹道:“箕公子好身手!” 箕水豹愉悦的点点头,心道原来抓两条鱼你就能高兴成这样啊! 箕水豹掏出一把匕首,坐在河边将几条鱼开膛破肚收拾利索,林如雪在他拾掇鱼的时候就去旁边捡干柴了,不过现在五月,山中湿润干柴倒是不太好找,太深的地方她也不敢进去,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只抱了稀稀拉拉五六根柴。 箕水豹听到声音便看了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这几根够不够?” 箕水豹看了一眼说:“还差几根,等下我去找。”说着便将手中已经收拾好抹上盐的鱼放在了干净的石头上,就着河水将手洗净,几个闪身没了踪影。 林如雪等他走了之后才大大方方的开始看山中景色,自己之前很少出门,偶尔的出游爬山也不过都是小山头,自己去过最高的山就是和楚逸芊一起去的云蒙山了,这山可要比云蒙山大多了! 只是想起楚逸芊,她心情瞬间就又低落了。 抱着柴火回来的箕水豹远远的看着这情形就有些失笑,这深山老林的一个弱女子在山中居然也不怕,还兴趣盎然的赏起景儿来了! 不对,怎么下一刻又低沉起来了?他心道,女子心思果然琢磨不透啊!他快步走上前去。 第286章 少主来了 在外面烤鱼林如雪不是没有吃过,每年的春日游和去其他闺秀庄子上游玩的时候也少不了要一些这种所谓的山野气息,但那也都是他们玩票似的钓鱼,钓回来下人处理好了腌制入味再拿给他们在火上烤着意思意思,味道自然不会太差; 今天这烤鱼只有盐,在今天之前箕水豹又是一个不重口舌之欲的人形兵器,所以他烤出来的鱼也不过是熟了能吃而已。他看着手中黑乎乎的烤鱼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安,林如雪倒是没说什么,揭过烤鱼,轻巧的揭了上面那层皮,露出鲜嫩的鱼肉来,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箕水豹看着她红唇微张,贝齿微露轻轻的从那鱼肉上咬下去的样子突然就有些口干。他收回视线,拿起手中烤好的另一只鱼面无表情的吃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分着吃鱼,林如雪一条鱼还没吃完,就听到山路上有骏马疾驰的声音,箕水豹将手中吃到一半的鱼扔到一边,站起身来,满脸肃容:“少主来了。”然后两三步就到了十几米之外的地方去迎赵欢了。 林如雪也扔下快吃完的鱼站了起来,她见过的赵欢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脸上常常挂着笑,对楚逸芊也是极其体贴入微; 昨日得知箕水豹是赵欢的人,她甚是诧异,即使她很少出门但冲着那周公子对箕水豹的忌惮也知道此人身手深不可测,尤其刚开始箕水豹看那些人的眼神好似看一群死物的神情,应该也是沾染了不少人命,赵欢得多厉害才能收拢这样的手下? 远远听到马蹄声,箕水豹就立马站起跳出十几米外去迎接赵欢,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而且刚刚旁边除了自己和箕水豹并没有他人,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箕水豹的气场瞬间就变得尊敬和严肃起来;箕水豹已经这么强了,如此看来赵欢更是人中龙凤; 这么回忆起来这一年多楚逸芊所做的事情,林如雪慢慢开始理解和支持楚逸芊了,就算是龙潭虎穴,有这样的男人在背后,又有何惧? 林如雪头一次对男女之情生出了期待。 片刻之后,一人一马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赵欢自从昨日到现在都没有休息半刻,但他一点也没有觉得困顿,整颗心都吊在空中,他本来想直接去找楚逸芊,但从箕水豹发出的信号来看此事处处蹊跷,一路上各宿传来的情报让他也不得不重新考虑怎样才能稳妥的将楚逸芊安全救出。 是以,他接受了箕水豹的提议,在六盘山上会合再行动。 赵欢到了两人跟前便翻身下马,林如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赵欢,许是赶了一夜的路,他的眼睛有些微微发红,灰蓝色圆领长袍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身上还有些血迹,不过看样子都是他人的,满脸的风尘仆仆,束发冠也歪在了一边,任谁看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子和京城中那个光风霁月尊贵雅致的少堡主赵欢联系起来; 赵欢一步步走近,饶是林如雪离得有些距离,也察觉到了赵欢身上冰冷肃杀的气息,他整个人像是从远古战场杀回来的人头将军,眼中看不见半点温情,唯有冷漠和麻木。 林如雪从未见过这样的赵欢,心中居然生出了敬畏心。 箕水豹上前行礼:“见过少主。” 赵欢“嗯”了一声。 箕水豹看了看赵欢身上的血迹,问道:“少主一路遇到不少麻烦吧。” 赵欢“呵”了一声:“找死。” 箕水豹看着这样的赵欢多少有些担忧,他从未见过少主这样,好似本来修仙的大能突然入了魔,虽然箕水豹自己手上也沾惹了不少鲜血,但他心中却是十分清明,杀人不过是他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和杀猪杀鸡没什么不同; 箕水豹不希望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少主出半点差池,少主目前这样子让他心中甚是不安,他想了下道:“属下昨日已经见过县主,且听县主吩咐,将县主身边的林姑娘带了出来。” 林如雪稳了稳心神,上前几步也给赵欢福了一福:“见过少堡主。” 赵欢好似才看到林如雪,听到如雪的声音一副才回过神来的样子,几步快走到了林如雪身边,连声问道:“芊芊怎么样?路上可有吃的喝的?” 箕水豹心中失笑,这不是时刻汇报着呢,少主不是知道县主平安了么,怎么见到县主的朋友什么都不问,就特意问问吃喝?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不过想到未来的少夫人如今孤身涉险,少主方寸大乱倒是也可以理解,想起刚刚那和入魔似的嗜血样子,饶是箕水豹也看的有些心惊;如今看到和少夫人一起涉险的林姑娘,少主好歹恢复了一个人的模样。 世人皆道情字困人,他箕水豹倒是觉得,情可以救人。这不立马就把要入魔的少主拉回人间了么? 林如雪抬眼看了一眼赵欢,那通身的肃杀气息没有了,眼中的冷漠也被焦急和担忧代替,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为楚逸芊感到高兴,这位少堡主真真是把芊儿放在心尖尖上了。 不过这赵欢也是有趣,没有问安危,反倒问起吃喝来了,或许箕水豹已经告诉他芊儿是安全的了?不过虽然赵欢问的是吃喝,但林如雪还是决定将被掳走之后的事情都与他说一遍。 如今在外面,面前这人又着急,林如雪说话也没有再矫情的加什么尊称:“昨日我和芊儿被打晕了,醒来时候就在一辆马车上了,那马车一直疾行,但没听到路过城门,路上也没有什么其他行人,应该走的不是官道。” “因着我与芊儿双手被绑在身后,脚上也有绳索,还被点了哑穴,所以也没办法看外面到底路过了什么地方,贼人有没有其他人一路接应。” 听到这里赵欢目眦欲裂:“好大的狗胆!” 林如雪忙又说道:“车上有两块突起的木楔子,芊儿半蹲着将脖颈抵在那上面按压了一会,便解了哑穴,我也效仿此法解了哑穴。不过怕外面那二人知道,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 赵欢听那些贼人打晕楚逸芊,还绑了手脚点了哑穴就气的七窍生烟了,芊芊虽然一直听自己说前世和外面的险恶,但除了姚嘉宁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之外,从来没有遇到这种真刀真枪的贼子,他真怕吓到她。 听到林如雪说楚逸芊那么机敏的解了哑穴,他就知道他的芊芊没害怕,而且还异常冷静的帮自己解了哑穴,他忙问道:“后来呢?” 第287章 难道是他?(二更) 林如雪继续道:“如此狂奔了一下午,赶车的贼人说怕晚上行夜路被人做靶,便带着我们投宿了。我们刚刚到客栈,箕公子就找到了我们。” 听到这里,赵欢回过头看了一眼箕水豹:“你说芊芊让你带林姑娘先走?她怎么说的?” 赵欢心中是有些埋怨箕水豹的,他昨天得到信儿几欲发狂,还好青蛟告诉他青枝第一时间联系了箕水豹,豹堂主已经赶过去了;这才让他稍微宽了宽心,箕水豹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赵欢马上就发出了密令,让箕水豹将人救回来。 没想到今日得到箕水豹的信儿说听了少夫人的命令,只先带了林如雪出来,赵欢一路上心乱如麻,箕水豹出手没带回来楚逸芊,那楚逸芊的情况一定非常不好。 难道是被欺负了所以不愿回来?又或者身受重伤带不回来? 他一路上越想越得心慌,路上遇到三拨黑衣人拦路,说家里主子交代有话要与赵欢一叙,心急如焚的赵欢哪儿有心思听他们说话?想也没想就都杀了了事。 现在见了林如雪,他问都不敢问楚逸芊现在如何了,他怕他承受不了那个后果;话都到了嘴边他又转了个弯,问芊芊有没有饿着渴着; 林如雪说完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路上受了些苦,但好在箕水豹去的及时。不过既然林如雪都说了她们被点了哑穴,又怎么和箕水豹交代事情呢?难道在贼人眼皮子下面给箕水豹递信了?这要是万一箕水豹走了那些贼人发现有异再折磨芊芊又当如何! 箕水豹与赵欢共事已久,自然知道赵欢担心什么,忙解释道:“县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用的是门内暗语。” 赵欢愣了下:“门内暗语?” 箕水豹道:“正是。” 赵欢想自己没教过啊?不过青枝和月燕都在楚逸芊身边,许是她们教的吧!那解穴的手段应该是月鹿教的;罢了,这三人回去从轻处罚便是了。 林如雪听到这里,便对箕水豹说:“我去给少堡主打些水来,你的帕子借我一用,让少堡主稍微擦把脸喝口水歇歇,等会还要赶路。” 箕水豹掏出帕子给了林如雪,林如雪便向河边走去。 楚逸芊既然用暗语和箕水豹沟通过了,那现在箕水豹就应该向赵欢汇报楚逸芊的计划了,自己虽然也知道,但是毕竟这是人家门内的事情,她站在一边听多少有些不便和尴尬。 箕水豹三言两语就把昨天见到楚逸芊之后的事情说明白了。说到最后,他对赵欢道:“县主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了,县主还让属下给少主带句话,她说自己暂时没有危险,请少主切莫着急乱了阵脚,她的计划未必周全,还请少主务必仔细斟酌后再定夺,一切以少主的安全为重。” 其实星宿门的手势暗语极其简单,不过门内众人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再简单也能理解了对方意思;那些计划箕水豹肯定自己解读的没错,但最后一句话是他稍微修饰过的,县主的原话只说了“告诉赵欢切莫急躁,自己多加小心。” 但一向除了任务不甚在意别人想法的箕水豹突然觉得如果能多说一些少夫人安慰少主的话,少主应该能高兴一点吧! 赵欢的脸色果然温和了许多,刚要说什么,后面陆陆续续又上来十七八个人,分别半跪在地上,每个都穿着玄色的长袍,胸口绣着不同的银色图案,齐刷刷的给赵欢二人见礼:“见过少主”“见过豹堂主”。 赵欢的脸就沉下来了,也不叫众人起来,只是走到那些人面前,目光凌厉的扫了这些人一圈,冷冷地问道:“昨日在哪里发现的马车?” 其中一人抬头回道:“属下氐宿张钦,昨日在汾州发现了马车便发出了信号告知其他同门,在贼人可能路过的路线上准备营救县主,但那贼人走的路线我等从未走过,路线一直在太行山脉的古道上,山道狭窄没有人烟,属下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方便继续放信号,所以后来没有来得及通知其他同门。” 赵欢听完沉默了片刻说:“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赵欢对张钦道:“继续说。” 张钦继续垂首回道:“属下一直跟着出了太行山之后才联系到同门,那贼人进了谷积山之后属下一个不慎便跟丢了。” 赵欢没说话,后面又有人接着汇报,他是从进了秦岭山脉发现的马车。后面的也跟着一点一点汇报,连起来就是这马车应是请鲁氏后人特别打造的,跑起来堪比千里马;路线也是特别规划过的,走的大多是鲜为人知的山中古道,但因着古道路段年久失修,很多地方过不去,马车才从下面走一小段,绕开不能走的路段之后会继续回到古道上; 箕水豹根据这些线索马不停蹄的追赶也都还总是差一步,直到那贼人带着楚逸芊在如意客栈落脚,箕水豹才将将的追上。 早就打回水来的林如雪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话,她神情越来越肃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怪不得听箕水豹说那么多人大张旗鼓的找她们找不到;怪不得她们好像一路都没有路过城门! 林如雪忽然有些明白,那周公子为什么敢放自己和箕水豹离开了,只要他们不当场将人全部杀掉,要进了古道再去拦可就难了,而且赵欢手下这么多人追,也才勉强是断断续续的接上,也亏得箕水豹亲自赶来,这才能在客栈将人拦下,这要是换了官府的人来,就算找个三四个月能找到线索都算不错了! 赵欢眯着眼睛想,太行山、秦岭、鲁氏、古道,电光火石间,赵欢想起了一个人,难道是他? 如果真是那人,芊芊倒是暂时真没什么危险,因为那人是冲着他来的! 赵欢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拿芊芊来威胁自己! 赵欢心中大约有了成算,刚要安排下一步计划,林如雪开口了:“少堡主,喝点水休息一下再出发也不迟。” 箕水豹从林如雪手中接过水壶和帕子递给赵欢,赵欢现在才觉得嗓子已经干的冒烟了,拿起水壶一口气不带歇的喝了大半壶才作罢,箕水豹叹口气,问了句:“谁有干粮?” 有人拿出油纸包的炊饼递给赵欢,赵欢也不计较好歹,匆匆塞了两个炊饼,又喝了小半壶水,将剩下的炊饼扔给箕水豹,扫了一眼众人道:“各宿听令!” 第288章 自保 且不说赵欢如何部署安排,也不说林如雪怎么说服了赵欢让她跟着,但说嘉敏县主楚逸芊。 中午吃了干粮,楚逸芊路上如厕不方便,也没敢多喝水,百无聊赖的她只能闭着眼睛假寐。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马车外的声音渐渐的多了起来,人声、车声、叫卖声嘈杂一片。楚逸芊最初解哑穴的时候是打算和林如雪半路求救,昨日见了箕水豹之后她知道赵欢很快也会寻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是这又走了大半天了,不知道赵欢可与箕水豹会合了?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她的心慢慢的提了起来。 昨天好歹还有林如雪和自己相伴,后来又来了箕水豹;今天晚上就只有自己了。楚逸芊后知后觉的委屈了起来。 周公子掀开帘子要和楚逸芊说话,就看到她蜷在马车一角垂着头,精神恹恹的样子,不复之前的清冷淡漠。周公子心中一软,外面都传嘉敏县主聪敏果敢,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 这样想着,他索性进马车坐了下来。 楚逸芊听到动静就坐端正了,反正现在被点着“哑穴”倒也不用和他虚以委蛇;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公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儒雅的微笑:“辛苦县主了,再忍一忍,明日下午就能到地方了。” 见楚逸芊没什么反应,周公子继续说道:“前面要过城门,还请县主配合一下。” 楚逸芊给了个疑惑的眼神,周公子道:“因着县主身份贵重又被皇后看重,所以这次的盘查比任何时候都要严格,实行人车分离的检查,等下县主须得下车,在下会陪着县主走过城门,等马车查验完毕再上车。” 楚逸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周公子又道:“在下这就给县主解绑,等下县主莫要乱走,出城的人多,免得伤了县主。” 楚逸芊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将手抬高了一点。 周公子探过身去帮她解开绳索,有意无意的滑过楚逸芊的手背,心中暗赞,好一个嘉敏县主!这一身的冰肌玉骨,手上的滑腻感觉让他真想再摸两下。 楚逸芊感觉到了这人的无礼,转过脸来怒目圆睁,周公子忙赔笑道:“马车颠簸,唐突了县主,还请县主莫要与我一般计较。”一面这么说着,一面从靴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割开了绳索。 楚逸芊暗自屏气,让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对他破口大骂,就当被狗蹭了两下;赵欢还没来,自己现在与这人起了争执吃亏的还是自己;可是若他要越来越放肆,自己又当如何? 周公子见楚逸芊冷冷的瞪着自己,眼中充满了防备,他心中骂了自己一句,不好!大事未成,怎能如此孟浪!要是这位县主对自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回头在父亲面前给自己摆个脸色,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可不行!周公子面色如常的将匕首递给楚逸芊:“脚上的绳索我不方便动手,还请县主自己解开吧。” 楚逸芊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接过匕首划开脚上的绳索,开始轻揉自己的手腕和脚腕。 手腕还好,昨夜因着箕水豹在的缘故吃完饭他们没有再绑,但脚上这个昨天晚上都没有松绑,现在又疼又痒,她轻轻的揉着脚腕,不在搭理周公子。 周公子有心说两句话缓解一下,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加上楚逸芊现在还不能说话,他张了张嘴,还是又闭上了。 楚逸芊低着头只管揉自己的脚,过了一会就听到周公子轻声道:“一路上让县主受了不少委屈,真是让人于心不忍。但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还请县主再忍忍。明日回到府上,我定当将最好的伤药拿给县主。” 楚逸芊头都没抬,心想这人也真是有趣,对着自己这张大婶脸也能这么含情脉脉!对啊,自己现在这张蜡黄的脸上可小的媒婆痣不是最好的自我保护么!干嘛不用!心思一转,她停下了揉脚腕的动作。 周公子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楚逸芊好似听进去了,不再揉自己的脚腕,重新坐端正了看着他,眼中的防备消散掉了不少,好似愿意听他说话了。 周公子心中一喜,自己在南凉从来是女子心中的爱慕对象,谁不知道翩翩少年琅二爷?就算这楚逸芊一直对他很是戒备,甚至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也没觉得什么。毕竟人家是被自己掳来做了人质,怎么可能看着自己俊朗就相信自己? 他一直对自己的容貌举止很有自信,又被那些贵女追捧惯了,他就知道自己的风采无人能挡!女人果然是这样!再怎么高贵矜持又如何!还不是被自己摸了小手!赔个不是不也就好了! 周公子的自信爆棚,对着楚逸芊刚要说些什么,才发现那张脸怎么这么....一言难尽!!! 脸色蜡黄也就算了,那颗媒婆痣好像比早上晕开了一些,衬的旁边的皮肤也有些发青,如果早上那个仔细查看还像刻意妆点过的,如今这个倒是真像胎记上面长了颗痣!! 周公子刚酝酿好的暧昧情绪对着这张脸忽然就没了。 楚逸芊看出他眼神的变化,心中乐开了花,但面上仍然绷着,一副打算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 周公子忍了一下,还是说不出口。只好讪讪的道:“前面路边有些水果摊子,等下我让老七买些回来。” 楚逸芊认真的点点头,继续看着他;周公子被这张脸认真的盯着有些手足无措,他真是想跳下马车回自己马上去,但刚刚得罪了这位县主,如今好容易这大小姐气消了一些,他只能硬撑着。 周公子平日虽然也有不少女子爱慕,他为了之后的事业也少不了游走在各家贵女中间,最是会哄这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他想了下又说道:“我家中妹妹倒是 第289章 边境?(二更) 楚逸芊见他忙不迭的躲开自己,笑的乐不可支。 没想到将自己变丑还有这等作用! 过了一会,果然听到外面有官兵的声音:“人都下车靠左边走,马车停在右边待检。”老七掀开帘子道:“表小姐,请下车。” 楚逸芊整理了下裙衫,便翩翩然下了马车。 出城的人比较多,楚逸芊从善如流的在官兵的指引下排队。 男女要分开排队,虽然她能察觉到周公子等人还在盯着她,但总归不是在自己跟前了。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应该离京城很远了,来往的百姓穿着和京中都不太一样,许是这边水土缘故这边的人皮肤都比较粗糙,就连路过的几个小孩子红红的脸蛋上也起着皮; 前面排队的还有几个垂裙黑帽袍衫的老妇,楚逸芊心中一惊,这是到了哪儿了?这是鲜卑族的服饰啊?但这官兵的打扮明显还是在大周,这是什么地方?北魏?楚逸芊直觉不是。 楚逸芊定了定神,又抬头瞟了一眼前面的人,大多和自己一样打扮,虽然衣着款式不同,但应该都是汉族,她假装寻找周公子他们的样子抬眼看过去男子那一队,之间一个头戴白色六棱形圆帽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在和周公子说话,察觉到楚逸芊的打量,周公子看了过来。 楚逸芊做出一副“我才没有在看你”的样子把头扭了过去,周公子笑了笑,转过脸去继续和那人说话。 楚逸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不是回鹘族么!鲜卑族,回鹘族,汉族,这里绝对是边境。没想到才走了两天就到了边境了! 楚逸芊在自己贫瘠的他国认知里面想着,这应该是毗邻着哪个国家,不是北魏,不是西吴,难道这就是那个成立了没多少年的南凉? 是了!在楚逸芊七八岁的时候参加宫宴有见过一众鲜卑打扮的男子中有一个带着白色圆帽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当时她年纪还小,好奇的多看了几眼,祖母当时告诉自己这是南凉使臣,自己当时虽然觉得他们为何一个国家还穿着不同的服饰,但因着在宫中,也没多问。 小孩子忘性大,后来回家睡了一觉就忘了再去问祖母了。如此看来,就是要去南凉了! 这个南凉自己也不过是小时候听祖母说过一次而已,就连赵欢这几年和自己不避讳的谈起各国政事的时候也一次都没提到过南凉,父亲和兄长更是一次都没说过,那这就奇了!自己和这些人完全没有交集的可能,为何要带自己去南凉! 楚逸芊的心提了起来,要是在大周的话她的心总是不太怕的,但看这样子应该最迟不过明日自己就要踏上他国领土了,事情有失控的迹象,让她怎么能不慌! 人对未知会产生莫名的恐惧,此刻的楚逸芊显然是心乱了。 胡思乱想之间,她顺着人流一起过了官兵的检查,站在了路边等着周公子他们过来。 楚逸芊努力定着心神,快速的分析着局势。 北魏和西吴与大周的边境多年来都少不了擦枪走火,但也都是小打小闹,这十几年来已经没有大的战争了。 南凉自己是完全陌生的,但从来没听说过南凉和大周有摩擦,楚逸芊还记得当年祖母说那个国家刚成立了不到五年,那时自己七八岁,如今又过去了七八年,这南凉左不过只有十二三年的历史。 新国建立,百废待兴,一切都在建设发展中,现在的他们应该不会来发动战争,毕竟攘外必先安内,先让自己国富民强了才可能出来挑衅,那南凉为何要掳走自己?想来他们也承受不来大周的雷霆震怒吧! 楚逸芊一边想一边就慢慢冷静下来了,这绝对不是南凉君臣所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去南凉也没什么可怕的;到时候视情况可以向南凉求助,想来南凉为了交好大周也一定会护自己周全,这是送上门的人情啊。 楚逸芊从开始的迷茫,震惊,到后来的冷静和最后的淡然处之不过是一会的功夫,都落入了周公子的眼中。他本来是怕楚逸芊趁乱逃跑,所以一边说话一边余光瞟着,就看到了楚逸芊从开始的手指微颤到现在的气定神闲; 这个女子当真了不得!周公子暗赞,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和自己比肩! 可惜,她与赵欢定了亲,而赵欢也是他们竭诚尽瘁要争取的对象,不然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将楚逸芊掳来,毕竟稍有差池就会惹起两国战争啊! 周公子想起刚刚楚逸芊“偷看”自己被发现了的样子,莫名心情就好了起来。再胸有丘壑的女子遇到男女之情都会失了判断,就算不能得到楚逸芊做妻,能在楚逸芊心中留下一个影子也是极好的。 周公子默默思量着,要是他没看错的话,这楚逸芊对自己应该已经有了一些好感,只不过她不同于其他姑娘,她有自己的智慧和骄傲,不允许她做出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来,只能心中默默的爱恋着,思念着。 一定是这样的! 周公子越想越觉得兴奋,若是这样那倒好了!楚逸芊马上要嫁给赵欢了,而且他们这次本来也就是为了引赵欢前来;虽然赵欢一定会来,但他们心中都没有底。 赵欢看似年纪不大,却最是心机深沉,面上惯常是吊儿郎当,实则下手从来不给别人留后路。就连现在家中父亲应该心中都提心吊胆,怕赵欢虽然是来了答应了条件,但却给自家埋下祸根;如今要是楚逸芊心悦于自己,这事情自己与她好好说说,请她从中回旋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这可不是头功的问题了,这是奠定父亲事成之后自己能站多高的关键啊! 周公子心潮澎湃的想着,楚逸芊 第290章 想的太多 楚逸芊不知道刚刚周公子脑补了一场三角虐恋的大戏,且自己还是那个爱而不能求而不得默默守护他的女主,只是看这他一脸灿烂的笑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楚逸芊莫名就觉得诡异至极。 楚逸芊稍稍往后面退了一步,不管这人要做什么,但她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躲远一些总是没错的。 周公子看见楚逸芊防备的后退了一步,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他怎么就忘记了,面前这个嘉敏县主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有自己的骄傲,更加的冷静理智,即使爱惨了自己也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 周公子走过来,放柔了声音道:“等久了吧?走吧。” 楚逸芊觉得这突然的温柔就好像那年被柳絮扑了一脸,又黏糊又刺挠,让她忍不住想赶紧扒拉开离得远远的,但她不能,她只是低着头朝马车走去。 这么失礼的举动在周公子眼里便成了嘉敏县主定是不敢看自己,怕泄露了眼底的情意。他好心情的笑笑,心想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温水煮青蛙最好不过,万一要是让楚逸芊情根深种一定要嫁给自己那可就糟了。 楚逸芊并不知道自己本来想用这张丑脸逗弄一下周公子的举动,在周公子眼里便成了少女怀春。她现在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之后的对策。 再次上路之后,这周公子倒是没有再多来打扰,只是让老七去买了他说的那个奶皮子,还有一身新的衣裙,甚至还有面膏、梳子、两块帕子和两支银钗,亲自撩开车帘给楚逸芊送了进去。 周公子看着楚逸芊头上的簪着头发的木钗诚恳的道:“昨日我不在,下面的人怠慢了县主,连梳洗的东西都没给县主准备,只是如今你我在外面行走多有不便,只能用这写粗陋之物让县主将就一下了。我已经传信回去,让府上给县主备了衣衫和首饰还有丫鬟,县主且忍一日吧。” 楚逸芊不知道这人又要如何,自己退下来的衣物和首饰被他们收走了,应该是怕自己偷偷留下做记号吧,所以昨日那老七只是一人给他们扔了两支木簪子,好歹能把头发簪起就是。 双手倒是没有再被绑起来,只是脚上还是上了绳索,但也比昨日宽松了许多,楚逸芊不知道这人想做什么,她接过包袱,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这人想做什么?示好?还是请求原谅? 还你啊我啊的,什么时候自己就和他关系这么近了? 呵呵。 自从她被掳走,这梁子就结下了,不是木簪子银簪子还是金簪子的问题,难不成绑的松一些自己就要感恩戴德了么?真是有趣。 快到戌时的时候,又到了一个镇子上,周公子掀帘进来,对楚逸芊道:“等下我们便在前面的客栈歇息一晚。” 楚逸芊点点头,周公子突然道:“我叫周琅。” 楚逸芊挑眉,周郎?她想起了姚嘉宁。 周公子忍住对那个媒婆痣的厌恶,风度翩翩的说:“抚长劒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楚逸芊给了一个“明白了”的眼神。谁管你是周郎还是周狼? 周琅继续道:“我知道这次的粗鄙行径让县主对我等心怀不满和怨恨,但我也不过是府中二公子,家中父亲做主,我也只能听从命令。这路上,我会尽可能让县主舒适一些,到了地方我也已经安排好县主在府上的吃住和丫鬟;我等并无恶意,等到了地方父亲会亲自和县主赔罪。” 楚逸芊不置可否,垂下了眼睑。 这种话他就那么一说,她也不过是这么一听而已。 周琅以为她还有怨言,靠近了一些低声对她道:“县主,请你放心,不论如何,我定会护你周全。” 说罢也不看楚逸芊的表情,便下车走了。 周琅出了马车将刚刚的话回忆了一遍,应该把自己也是听从命令身不由己的苦恼都倾诉了,最后一句他自认是点睛之笔,那是一个翩翩公子不能光明正大怜香惜玉,却愿意倾尽全力的护她的心意。不知道这嘉敏县主现在是不是正在为自己的情意感动? 然而并没有。 楚逸芊没有感动,甚至没有听他说什么。 他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要把自己摘出去,左不过是“恶人都是他们,我也没有办法”这种戏码姚嘉宁王冬宛那她见多了,索性他说他的,她不听便是。 她在想今晚能不能沐浴,虽然自己不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但这两天一直在路上,手脚还被绑着不能动,浑身酸疼,她只想好好的洗个热水澡,泡去这一身疲乏。 回过神来就看到他一脸虚伪的真诚,不耐烦看,便垂下了眼睑。 至于后面他说什么护自己周全的话,那更是玩笑了。真想讨好自己与自己结了这个善缘,有的是办法,比如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联络前来营救的人,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楚逸芊倒是不介意承了他这份人情。 一边说着自己没办法,一边死盯着不放,不过是又当又立的虚伪小人。 周琅不知道自己设计好的一番苦情戏让楚逸芊的观感更恶了,不得不说,误会之所以是误会是因为总是有人想的太多且想的挺美。 这晚入住的是悦来客栈。 其实老大和老七是不愿意住这里的,悦来客栈在全国都有分店,如今各路行商和探子都在探寻楚逸芊的下落,住在这里实在是冒险的紧,不如选择和昨日一样那种没什么人气的小店稳妥; 但周琅是不愿意的,悦来客栈之所以能做这么大,就是因为这家客栈设施和卫生以及小二的热情度都要比小店精致多了,虽算不上奢华,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周琅对他们说,自家的马车是鲁氏后人所造,一日千里,且一路走的都是古道,任谁都不会想到不过两日时间,他们已经快到南凉了,如今盘查严格的应该还在京城附近的州府,明日一早早些出发便是了,等官兵追过来,都已经进了南凉国界了。 老大和老七见主子这么说了,也只好应了。但心中还是有些腹诽,这次任务可以说是事关全局安危,这二公子居然连一夜都不能将就,还真是一身富贵公子的毛病。 周琅不知道这两个父亲的心腹对自己的误会,他只是想着自己今天下午说了昨日他不在所以让县主凑合,今日他在会让县主在路上舒适一些,那自然就要说到做到。 楚逸芊依旧带了锥帽下了马,她抬头看了看,扯了扯嘴角。这个周琅是脑子抽了么?掳了当朝县主也敢住这种大客栈?不过也好,看来今晚可以沐浴了。 再一想,自己只有一人,还在周琅和暗卫眼皮子底下,沐浴还是罢了;这么一想更是抑郁了。 周琅伸出手想要让她搭着,楚逸芊装作没看见,迈步进了客栈。 第291章 终于得见(二更) 许是因为到了边境行商越发多了起来,又许是因为悦来客栈的招牌,这家客栈要比昨日那个如意客栈生意好多了。 一层的大厅里面还有不少客人在吃饭,小二见进来了四人,忙上前招呼。 和昨日一样的查验身份文书,小二有礼道:“小的还请姑娘摘下锥帽,最近上面查的严,每个客人都得小的一一看过。” 楚逸芊摘下锥帽,小二仔细看了下,和官府发下来的画像上面的两个姑娘不一样,他又躬身道:“冒犯姑娘。” 有靠的近的几个客人就问了:“你们大周不是最讲究男女大防么,照你这么近的看了脸,这姑娘不得打你二十大板啊!” 周边客人哄堂大笑。 小二满脸堆笑对那桌客人道:“小的哪敢冒犯,这是官府下的命令,京中嘉敏县主被贼人掳走了,皇上和皇后震怒,大半个大周都快被掀过来了。画像都发到了全国的铺子,不仅是客栈,就连食肆和茶馆还有成衣铺子都有。” 那几个人“嚯”了一声:“这么大动静?” 小二道:“可不是么,嘉敏县主乃当朝县主,深得皇后娘娘喜爱,娘娘发了悬赏令,有线索就奖一千两白银,若是救了县主带过去就奖三千两白银呢!” 有人便接话了:“那这么说,江湖中应该也有人听闻了,那些江湖游侠怎么没有出手?” 小二道:“那便不知了。这嘉敏县主也是明月大将军的嫡长女,老爷子是前朝的大将军楚伯雄,据说老爷子之前的部下已经集结了几千人来寻人了,也不知道嘉敏县主与那些商人有什么因缘,李氏钱庄和王记典当行自己主动联合了其他布商、粮商、药商也给全国铺子下了令派人去寻了。” 这就让众人都惊呆了。 皇后下悬赏令!楚伯雄可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啊!李氏钱庄和王记更是将生意做到了北魏西吴的大富豪家,更别说其他来帮着寻人的那些商人了。 有人道:“看来这行商也有大作用啊!” 老七见小二和众人说话没给他们继续办手续有些不耐烦,催促了一下,小二忙作个揖继续帮他们三人登记。 这时候有关中来的行脚商接茬道:“那还是嘉敏县主为人宽厚,当初关中大旱...” 周琅也不想再逗留了,催促着小二办好手续,便让小二带着他们先上楼休息了。 楚逸芊这两日被封锁了外面消息,倒是不知道自己被掳还惹了这么一场风波,知道这么多人关心她,心中不感动是假的,让她想不到的是皇后也如此上心。她心中暗自思量,若能平安回去,便与赵欢好好商议后面的事情吧。 既然别人对自己有一分真心,那自己也要珍惜。 小二帮着开好了四间上房,便离开了。 周琅看着楚逸芊进了屋子,含笑道:“表妹稍微休息一下,晚点一起下去吃饭。” 楚逸芊点点头便关上了房门。 老大和老七一脸纠结,下面那么多人,还在不停讨论他们掳人的事情,本来还想着让小二送餐到房间就是了,这二公子倒是有趣,居然还再带着人下去? 虽然楚逸芊被点了哑穴还易了容,但毕竟现在没有绑着手,要真惹点什么事情也不是不能,这二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琅不是没想到,但他自信自己既然与楚逸芊“交心”的谈过了,她会理解和配合自己。 楚逸芊没兴趣去猜他们的心思,既然他们都不怕,自己也不怕。只不过她也不会冒然求救便是了,箕水豹和林如雪不会扔下自己不管,赵欢应该也在附近了,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交到陌生人手上? 这次事件让楚逸芊对赵欢的感情又深了一重,原来这就是心中有底气的感觉。 也不知道周琅和老大还有老七商议什么事,过了小半个时辰,周琅才在门口敲门叫她下去用餐。 一行四人找了个角落做好,周琅让小二上了一些招牌菜,四人便默默吃了起来。 周琅脸上难得的没有带着那个虚伪的笑意,刚刚得到情报,去了几波请赵欢的人都没有回来,想来应该已经都命丧黄泉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他们就是怕此举不等解释就惹了赵欢的勃然大怒,那对后面的事情有百害而无一利。 旁边的人还在讨论嘉敏县主的事情,总有那不讨喜的声音出现。 有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一边喝酒一边说道:“咱们再说那嘉敏县主千好万好有什么用?这被人掳走两天了,名声也坏了。可惜啊!” 旁边有人接话道:“谁说不是呢!那嘉敏县主也是定了亲的,张壁古堡的少堡主。这回去可能就要被退亲了。” 要是一般女子,他们还敢大放厥词说些有的没的,但这等贵人即使被人掳走失了名节也不是他们能嘴里乱说的,作为商人最要紧的就是趋利避害,最是知道祸从口出的危害。是以,说完这话,大家唏嘘了一会便没再说什么了。 周琅心中一凛,他们只是知道赵欢与楚逸芊定亲了,而且赵泽元和赵欢父子都非常看重这门亲事,是他们自己去将军府提亲的,只觉得楚逸芊对赵欢来说非常重要,绑了她便能与赵欢谈条件了;倒是没有想过什么女子名节的事情,要是赵欢真的以为他们对楚逸芊做了什么,不来寻人了那又当如何? 周琅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不仅周琅,老大和老七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了。 楚逸芊余光瞟了周琅一眼,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心中嗤笑,人总是会自以为是,以自己利益为重,自然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口口声声说请,却是让男子来掳走自己,却不知自己从被人掳上马开始名节就毁了。 这时,门口来了四个俊秀男子,穿着一样的玄色长袍,胸口绣着不同的银色花纹。 楚逸芊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用饭了,心中却是欣喜不已。 这花纹她在青枝那见过,应该是赵欢的人! 这四人分两人一组站在门口,恭敬道:“少主请。” 楚逸芊听到这句话,手中的筷子一颤,菜便掉到了桌上。 她抬头看去,进来的那人穿着玄色右衽长袍,手上绑了鹿皮,腰间缠云纹玉革带,可不就是赵欢! 第292章 搅浑水 赵欢进来之后便看向楚逸芊这边,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尽可能让自己面色如常,但眼里的焦急和欣喜却是遮掩不住的。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赵欢已到桌前,一把揽过了楚逸芊。 这动作着实太快,周琅看到赵欢来了刚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要寒暄,就见楚逸芊已经在他怀中了;脸上的笑还未退散便成了诧异。 老大老七大惊,忙站起来备战。 赵欢瞟了他们一眼,声音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赵某的未婚妻,就不劳二公子照应了。” 周琅忙堆起笑脸,说道:“赵兄误会了。” 赵欢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低头查看楚逸芊是否安好,楚逸芊察觉到揽着自己的那双手在微微颤抖,她拍了拍赵欢的手,轻声说道:“我没事。” 周琅三人大惊失色,楚逸芊居然能说话!不是被点了哑穴么!!! 楚逸芊在赵欢进来之后心中就有了计较,既然自己已经趟了这趟浑水惹了一身腥,那这什么周公子之类的也别想洗干净。 他们不知道自己能说话,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楚逸芊轻轻推开赵欢,转身对店小二和刚刚出言的那位关中商人拱了拱手,既然在外面也没必要福什么礼了,她朗声道:“多谢各位关心和抬爱,我便是你们说的那嘉敏县主,这位便是我的未婚夫君,赵欢。” 如果刚刚周琅见楚逸芊说话是大惊,现在他开始暴怒了。这个女人到底要说什么! 众人闻言也惊呆了,看着楚逸芊的脸一时没说话。 安静了片刻,有人问道:“不是昨日才被掳走,怎么这么快便到了这里?你不会是拿哥几个开涮吧?” 还有人道:“都传那嘉敏县主花容月貌,年未二八,你这...” 楚逸芊笑道:“那日被他们掳走,便被上了这易容膏,还被绑了起来点了哑穴,只是被扔在马车里面狂奔了两日就到了这里。” 周琅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出言道:“表妹莫要乱说!这等玩笑开不得!” 这是开什么玩笑!客栈里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自己和老大老七,有心之人稍微查一下便能查到家中,这不是自家成为众矢之的么!!! 赵欢冷冷开口道:“县主唯有一个表兄,如今已经是九公主驸马,却不是你周二公子周琅。” 周琅和老大老七心道坏了,便要上来阻拦。又闪出来一个人,笑道:“周公子,又见面了。我家少主最讨厌他说话被别人打断,周公子且等等吧。” 周琅看到箕水豹,心知完了。 从楚逸芊开口赵欢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既然芊芊想这么玩,随她便是。 楚逸芊又对众人道:“还请各位出去之后给就近的官府报个信,就说赵欢已经将我救下,那位周公子邀请我二人过府一叙,请皇后娘娘和我家祖父祖母放心。” 说罢便又看向赵欢,赵欢笑笑,对各位也拱了拱手:“赵某要带未婚妻去讨个说法,暂时不能回京,还请各位大哥帮个忙。每人五十两路费,还请各位不要嫌少。” 赵欢说完,后面就有个玄衣男子掏出一沓银票,挨个分发下去。 楚逸芊道:“这里的官府就劳烦小二去通禀,不知各位去哪里办事,逸芊也不好随意指定官府,免得误了各位行事,索性你们到哪里就去刚刚那位大哥说的寻我的当铺、钱庄或者其他铺子去说一声。” 众人有些莫名,既然小二已经去了这里官府,做什么还要他们再去其他地方传话? 赵欢上前揽住楚逸芊:“官府通报要层层递进,到最后报给陛下。县主是怕那些朋友担心,所以请各位在不同的地方都帮她传一句话。且女子名节事大,时间拖得越久,家中中任何外面各路朋友就更是担心,早些让他们知道我与县主会合,也能宽宽他们的心。” 众人反应过来了,这倒也是。去了官府不过是让皇上知道,外面不知情的人还不定怎么传呢。 虽然大张旗鼓的找县主是好事,但是这让人都知道县主被掳了也不尽然都是好事。 如今他们去各地铺子里说一句,赵欢寻到了楚逸芊,就算有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众人忙连声应道:“当是如此!”“此话小的定当替县主传到!” 楚逸芊点点头,转过身去对周琅淡淡的说道:“看来今晚这店是住不成了。” 周琅心中恼怒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好扯起苦笑:“既然少堡主来了,那便一起赶路吧。” 赵欢面上冷冷清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搭在楚逸芊身上的手让楚逸芊知道此刻的赵欢在及至隐忍,赵欢对她的情意她从来是不曾怀疑的,自己被掳走了两日,还被抹成这副尊容,赵欢怕是动了杀心了。 周琅见赵欢不语,便抬腿走到门口道:“少堡主,请。” 如果说之前赵欢是想徐徐图之,但现在他一点都不想了,既然是周琅来了,他也知道背后是谁要做什么了,这些都比不得楚逸芊重要,他为什么要去赴那劳什子的请? 赵欢冷哼一声:“要请我?你还不够格。” 周琅和幕后之人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楚逸芊在大庭广众之下摆了他们这么一道,也没想到赵欢会这么不给面子,如果旁边没人,周琅倒是可以再多说一些软话,也可以透露一些家中长辈的心思,但这大厅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刚刚楚逸芊和赵欢又拜托了他们去传话,现在他不仅仅是进退两难,也更怕赵欢等下就会和他们清算。 箕水豹看着赵欢的脸就知道少主这是气狠了,沉默着将手搭在了周琅肩上,那四个人也将门口守住。 老大和老七纷纷亮出兵器。 店里其他人见这样子便站起来斥道:“之前你们掳走我大周县主,如今还要在我大周地界上还要行凶不成?” 周琅心中慌乱,这楚逸芊和赵欢都不按理出牌,今日这局面已成死局,貌似无解。 不对,还有对他有些好感的楚逸芊! 只是自己见这嘉敏县主也不到两日,不知道这份好感能不能得县主相助? 周琅狠了狠心,也确实别无他法,只好赌上一赌,他对楚逸芊好言软语道:“我等奉了家主之命来请县主,虽然手段让人不齿,但一路并未为难县主,更不曾冒犯县主半分。如今少堡主若要带着县主这么走了,周某怕是回去也无法交差。” 赵欢扯了个让人胆颤的微笑:“不曾冒犯是因为不敢,周老头要是不想被灭族自然会交代你们这些。不过听你这意思,你还想回去?” 周琅心道:我命休矣。 这时,楚逸芊轻轻扯了扯赵欢的袖子:“便随他走一趟吧。” 赵欢蹙了蹙眉,低头看向楚逸芊,楚逸芊认真的看着他,他叹了口气:“走吧。” 周琅心中大喜,赌对了! 第293章 鼠雀之辈(二更) 几个人迈步出门,刚走到门口,楚逸芊突然转身看着老七,老七不明所以,楚逸芊道:“刚刚的饭菜你可付了银子?” 老七心说姑奶奶您倒是盯得紧!老七转身扔给小二一角银子,小二忙不迭的连声道谢:“多谢县主!” 几个人复又上马,赵欢没让楚逸芊再坐马车,只是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同自己共骑一骑,怕夜风吹着楚逸芊,所以赵欢是让她面朝自己,靠在自己怀中。 赵欢沉声对众人说道:“南凉周府见。”便策马而去。 老七好似想拦,周琅伸手劝住:“少堡主言出必行,莫要多言。” 转身对箕水豹和剩下四人道:“请。” 后院的小厮已经将马牵到了客栈门口,马车旁边还有一位姑娘,穿着一件湖青色素缎褙子,雪白的湘裙,气度高华的站在马车旁边,对他们三人清冷开口:“三位,请吧。” 周琅认出这是昨日那位被箕水豹救走的林如雪,纵然现在的周琅心乱如麻,却也还强撑着一副翩翩公子的派头,他拱了拱手:“林姑娘。” 林如雪挑了挑眉:“我且问你,恃强凌弱是不是很畅快?” 周琅一噎:“林姑娘说笑了。” 林如雪冷笑道:“我这人连话都不爱说,又怎么会说笑。” 林如雪看了一眼箕水豹,又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朗声继续道:“周公子的属下各个身手不凡,却不做正事,千里迢迢跑到大周来掳两个姑娘,我竟是不知,如今这习武不为了建功立业也不为了驰骋江湖,倒是为了强抢民女了?” 这话说的老大和老七面上尴尬极了,隐在旁边的暗卫听了也十分不爽。 周琅心说,这大周女子不是最讲究不能抛头露面么?怎么左一个右一个的都这么胆大妄为呢?这可是客栈门口!虽然这时候街上行人不多了,但好歹也是在大街上,这位林姑娘已经洗去了易容膏,露出一张遮掩不住风华的俏脸,还真不怕别人非议! 客栈里的众人见到门口还有热闹看,也都伸着脖子远远的看着。 老七看看四周,沉不住气了,回嘴道:“林姑娘这话是何意?我等服侍家主,家主有令莫敢不从。你一张伶牙俐齿何必为难我等粗人?” 林如雪就笑了:“我伶牙俐齿你吵不过就不该为难你,那你五大三粗我打不过就该绑了我?” 众人明白了,这是昨日和县主一起被掳走的那位姑娘?这姑娘倒是大胆,别的姑娘遇到这种事情生怕传出去,她倒好,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在街上和贼人对峙了,莫非还要讨个公道? 周琅见老七吃瘪,收起脸上笑容回道:“左不过各为其主。林姑娘又何苦为难我等?等到了府上,我等认打认罚,如今还是赶路要紧。” 林如雪冷哼一声:“各为其主倒是个好借口,但做人还是要能识善恶,辩是非。” 又看了看他们,嫌弃的摇了摇头道:“罢了,你家主子能让你们这么多人千里迢迢来绑走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想来也不是什么明主,能想出拿女人做威胁谈条件的人又能有多大的出息。” 刚刚给大家讲关中救济会原由的那位关中行商这时候走了出来:“说的好!” 旁边有人拉他:“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平常人,你去凑这个热闹作甚?小心惹上麻烦!” 那汉子快步走出来对林如雪拱了拱手,问道:“刚刚听到那人称你为林姑娘,你可是与县主一起被掳走的林如雪林姑娘?” 林如雪愣了一下,点点头道:“正是。你认识我?” 那汉子道:“并不认识。当年关中大街上贴了很多请灾民监督赈灾款去向的榜文,那上面有写药材组的监督是由林姑娘负责。” 林如雪面色如常:“这倒是有的。” 那汉子转身对拦着他的那人道:“刚刚县主自报身份的时候情况有些危急,容不得我多嘴,如今县主已经被少堡主救走,见到恩人与贼人对峙,我堂堂男儿怎能作壁上观?” 那汉子转身对周琅他们道:“我等平头百姓,并不知道你们掳走县主有何用意,但林姑娘刚刚说的没错,你们一身本事却掳走两个姑娘,这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莫要说什么听从命令,林姑娘不是说了么,指望着绑两个姑娘想达成目的的主子,定然也是一些鼠雀之辈!” 周琅闻言怒道:“大胆贱民,竟敢辱我家主!” 林如雪怕这人惹上杀身之祸,对那关中汉子福了一福:“这位大哥今日相护之情如雪承了,不过今日我也是来恃强凌弱的,还请大哥不要担心。” 箕水豹往前站了下,难得的配合的点了点头。 后面跟着的四人互相看了一眼,这豹堂主也要护着这路人甲? 张钦掏出一枚玉佩大的银制的徽章递给那汉子道:“二十八宿的令牌还请兄台挂在身上。” 那人接过徽章看了看问道:“这是何意?” 张钦解释道:“林姑娘要保你平安,你挂着令牌二十八宿的人看到便知道你平安无事,若超过一个月没有见到你,二十八宿便会杀了你面前这三人为你报仇。” 周琅闻言恼羞成怒:“这位兄弟,当着我的面就说要杀了我,恐怕不太礼貌吧!” 林如雪对那汉子点了点头,那汉子便识趣的回了客栈。 林如雪道:“说便说了,你待如何?” 老大看旁边人越来越多,他拽住已经压不住怒火的周琅和老七,对林如雪道:“林姑娘可出气了?可否上路了?” 林如雪笑笑:“可以。”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张钦说:“你那徽章可还有?给那些帮忙传信的也都一个如何?” 张钦心道,又来一个姑奶奶。护一个还不行,护这么多啊! 张钦看了看箕水豹,箕水豹点点头。张钦暗道罢了,让下面的人这三个月内盯紧些便是了。 后面又一人进去对众人道:“我等身上徽章不够,明日一早会有同门送来,这客栈二十八宿会护着,各位明早拿了徽章再走不迟。” 小二也是个机灵的,马上拱手对大家说:“刚刚少堡主给的银票就当个凭证吧,明日一早领徽章的时候给小的看下银票便是。既然客栈由二十八宿守着,那就绝对安全,各位老爷安心住着便是。” 周琅知道这次丢人丢大了,连家主的脸也丢尽了,这么多人收了钱去帮楚逸芊带话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林如雪还大张旗鼓的让那什么劳什子的二十八宿护着,生怕抹黑的不够么! 第294章 因果不空 周琅咬牙切齿道:“林姑娘,可否能走了?” 林如雪道:“昨日我们怎么坐的马车来,就请三位也怎么坐马车去。” 周琅双眼冒火:“林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林如雪撇了撇嘴:“你等当着众人打晕我和县主就不是欺人太甚了?明知我们一点功夫没有,还绑手脚,点哑穴,易了容。周公子须谨记‘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后面三个玄衣男子过来,当众将这三人放倒在地,绑了手脚,点了哑穴,扔到了车上。 林如雪对周边看热闹的众人道:“虽然昨日我与县主被贼人掳走,但二十八宿一路守护,昨日就将我救了出来,只是县主有妙计要顺藤摸瓜,这才拖延到今日才来接走县主。还请各位父老乡亲若有人问起,帮我与县主正个名。” 说罢便对众人盈盈一拜。 围观的百姓和客栈的行商皆连声应承,此生能看到这等热闹,还被县主和林姑娘拜托,这个话题够他们吹几个月了。 早已跑的不见踪影的楚逸芊倒是不知道她走了以后林如雪接着她的茬儿又摆了周琅他们一道,此刻的她窝在赵欢怀中,听着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鼻子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她着急的抬起头来问:“你受伤了?” 赵欢低声道:“别人的。” 赵欢自打进了屋就没怎么和自己说话,她第一次见这样的赵欢,她知道这人是慌急了,怕急了,也恨极了,楚逸芊突然深深的不安,等下...他会生气吧!昨日箕水豹来救自己,是自己不肯跟着走的... 楚逸芊抓住他的袖子,小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赵欢没有作声。 楚逸芊突然就委屈了,泪珠一滴滴的掉了下来:“昨日他们掳走我,我就知道你回来救我,一直都没有怎么害怕。昨晚那箕水豹来了之后,我就知道你在附近了。” 她隐隐的哭腔让赵欢一阵心疼,他柔声安抚道:“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楚逸芊摇着头气恼道:“怎么就是你不好呢?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都不认识这些人,他们莫名其妙就掳走了我,还绑着我的手脚,逼着我弄成这副模样,还点了我的哑穴,然后我就这么被你们接走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赵欢扯着缰绳让速度降了下来,一只手轻轻的拍着楚逸芊的背:“怎么会呢?惹了芊芊的人,我怎么会放过他们?只是太担心你,所以等箕水豹带走你,我再和他们清算。” 楚逸芊一边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擦泪,一边又恼道:“我好容易重活一次,又得了道长的悉心教导,难道还和上辈子一样任人宰割?在府中等你来救?一样的浑浑噩噩,那我何必重生!” 说到这里她悲从中来:“难道重生把我从郡王府弄出来是为了让我受更多羞辱和折磨?那我不重生了,我还不如就死在豫郡王府!” 这两日的故作坚强和冷静在见到赵欢之后就土崩瓦解了,在客栈里的那番话倒不是早有预谋,只不过是她自己解了哑穴,如果要那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有些太亏,那索性就把周琅他们拖下泥坑。 她现在其实特别后悔,本来都隐忍了两天,如果继续沉默下去再和赵欢商量一下,那背后的人和事或许能套出更多信息; 可是看到赵欢那一瞬,她就是不想忍了,她就和一个走丢了的孩子突然看到家长似的,对着刚刚欺负过她的人要狠狠的欺负回去。 楚逸芊突然觉自己好像没有想像的那么聪敏,本来都做好了准备,也和林如雪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之后怎么做,为何自己要亲手毁了呢? 客栈那番话传出去之后,任谁都知道南凉周家掳了楚逸芊,还邀赵欢过府一叙了。阴谋之所以是阴谋就是因为见不得光,被她突然这么捅到世人面前,后面的事情还有必要进行么? 自己横竖还是做不到冷静应对,虽然这一路她那么努力的淡定和漠视周琅他们,但结果还是被自己的任性搞砸了,那她昨日为何不和箕水豹走?这所谓的计划安排又有什么用?箕水豹和林如雪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孩子气吧! 楚逸芊很气自己,气自己还是做不到。那还不如不重生,和前世一样活的稀里糊涂。这么想着,她便也这么哭出来了。 楚逸芊情绪忽然崩溃让赵欢始料不及,即使知道她是胡言乱语,但那些话也着实刺激的赵欢心如刀绞。他咬着牙不作声,快速将马靠近路边树林。 楚逸芊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看自己就已经从马背上下来了,赵欢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不停在她耳边说:“芊芊,我在这里;芊芊,我在。” 这一声声的安抚让楚逸芊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靠在赵欢胸前小声的抽噎着。 赵欢轻声哄着:“这次是我思虑不周,倒是忘记了南凉还有个祸根。” 楚逸芊轻轻抽泣着:“那你还和我生气。” 赵欢叹口气:“我没有生气,我是害怕。知道你被掳走了我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了,只能一路狂奔来寻你,好容易箕水豹头天晚上说找到你了让我安心了一些,结果第二日听说你让箕水豹只带了林如雪先走,芊芊,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 楚逸芊诧异的抬头看赵欢,脸上的易容膏被泪水冲的一道一道的,露出了下面一片片洁白细腻的皮肤,好似刚刚逃难回来似的,这模样让赵欢看的一阵心疼。 赵欢接过她手中帕子打算替她擦干净,拿到手中却一皱眉:“怎么这么粗糙?”他随手扔到一边,从自己袖子里掏出帕子一边给楚逸芊擦脸,一边说:“我在想你为什么不肯跟着箕水豹走?难道是那些贼子欺负你了?你觉得没脸见我,所以不肯回来?” 说道这里,赵欢的声音中也带了涩意:“我又想,要不然便是你受了重伤不方便挪动,所以箕水豹带着林如雪先走了?” 楚逸芊听的心中也一抽一抽的疼,她双手紧紧的环着赵欢的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295章 互诉衷肠(二更) 赵欢轻轻的将楚逸芊推开一点,抬起她的脸,继续认真的帮她擦脸:“一路上有不下五拨人过来拦我,我当时已经红了眼,一心要见到你,便统统都杀了。” 楚逸芊握住他的手问道:“那你可有受伤?????” 赵欢抓住楚逸芊的手道:“芊芊,你比我的命都重要。我看到你的时候没有说话不是生气了,是害怕,是不敢说话,我怕这是我做梦,万一我说话梦醒了怎么办?万一醒来还是没有找到你我又当如何?” 楚逸芊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难受,又酸,又疼,又甜。 赵欢看着她道:“芊芊,我早早就建了二十八宿只不过是为了护你周全。不管你在什么东南西北国遇到什么魑魅魍魉,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许是因为夜里,赵欢认真的眼睛看起来如此明亮,好似天上的星星; 就这么闪啊闪的,就闪的楚逸芊落了泪。 楚逸芊扑到他怀里泣不成声:“赵欢...” 赵欢叹口气道:“芊芊,重生并不是什么大机缘,也没有要你做什么救国救民的女英雄,重生只是为了让你我能相伴一生。” 楚逸芊听的心中暗惊,她抬起脸喃喃道:“难道是你....” 赵欢苦笑了一下:“我哪有那个本事。只是想叫你知道,不要因为重生就给自己绑了枷锁,一定要做出什么成就,只因重生便变得不是自己,重生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喝了孟婆汤去投胎来的痛快。” 楚逸芊听完倒是破涕为笑:“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若重生我不是我,那就不叫重生了,叫投胎。” 不过她总觉得赵欢还藏了一些事,重生的事情莫非真的是他做的? 楚逸芊懒得去想,赵欢已经说了重生只是为了和自己在一起,这样看来,这已经是达到目的了。 楚逸芊甜蜜的靠在赵欢胸口。 过了一会,又有些郁闷了。 她闷声道:“可是都搞砸了。现在都知道那人找你了,你去了也套不出来有用的信息了。” 赵欢被气乐了:“怎么还在想这件事?” 楚逸芊叹了一口气,松开赵欢,随手扯过一根树枝呢喃道:“我倒也不是胸怀什么大志,之前那些事情虽然看起来做的漂亮,但却也不算太吃力就做到了。毕竟我是明月大将军的女儿,在这个位置上不管是谁都能做成。” 赵欢觉得怀里一空,有些失落,但还是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楚逸芊继续低着头说道:“至于王冬宛和姚嘉宁,你给我的那三个姑娘就帮我搞定了,我也不过是过去出出气。” 赵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她继续吐露心扉。 楚逸芊又叹了一口气:“那尔朱颜尔朱昊姐弟是冲着皇上来的,我不过是个捎带。又因着她对你有非份之想,我自然不会让她痛快。” 楚逸芊眼中难掩迷茫:“这一桩桩一件件,大家都说我很厉害,其实呢?之前仗着自己是将军之女,后面又有你纵着,这大周能让我吃亏的人也不过几个,而那几个人也不会来和我一般计较。” 赵欢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你也知道我纵着你惯着你啊?” 楚逸芊白了他一眼:“昨日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我努力想了很多,但我能做到的好像只有淡定的等你来救我。其他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施展,也不知道是不是可行?本来我都已经安排好箕水豹和林如雪了,到时候和你一起配合。没想到今日你来了我还是没忍住....” 赵欢笑着接过话:“仗势欺人?” 楚逸芊嗔道:“那叫讨个公道。” 赵欢这才知道楚逸芊到底在纠结什么难过什么。 楚逸芊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她出身名门,又得帝后喜爱,做什么关中救济会还是去给离郡王找麻烦都不是太大的事;后来自己又在她身边放了月燕月鹿青枝,王冬宛和姚嘉宁这种后宅女子手段本来也不够楚逸芊看的,来了这三个姑娘之后,楚逸芊怕是手都懒得动了;至于尔朱姐弟?纯粹是来找骂的,不值一提。 这次被掳走了,她其实是想试试自己这一世辛辛苦苦累积的知识和经验是不是足以自救,她努力了,也安排了自己的人配合她的计划,但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她破功了。 楚逸芊是在后悔自己不够坚定,后悔自己看到赵欢就忍不住流露出小女儿态,她其实也很想知道周琅背后是谁,她甚至想拿自己作饵去探查一些事情,如果自己不出现,说不定就成了。 赵欢拥她入怀:“芊芊,你的计划箕水豹已经告诉我了,也不是不能用。之后我们重新商议便是了。” 赵欢轻柔的抚着她的头发:“我知道你是生气看到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将他们暴露在人前,委屈自己白白糟了两天罪,还心疼我白白着了两天急,你是气自己沉不住气,我说的可对?” 楚逸芊这时候已经慢慢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赵欢笑道:“傻芊芊。这些人都不足为惧。你若真想玩,那我们就一起去。” 楚逸芊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眼睛低声道:“那你和我商议着来,不能只让我跟着。” 赵欢无奈的笑道:“好。” 这两日楚逸芊的精神一直是高度紧张,今日见了赵欢终于是松懈了下来,再加上哭了半天,发泄了半天,现在的楚逸芊着实是累了。 其实赵欢也很是困乏了,二人复又上马之后,楚逸芊的头一点一点的碰在赵欢胸口。 赵欢打了个呼哨,后面闪出两个人来,赵欢低声道:“今夜不赶路了,去前面包一家客栈。等下箕水豹来了也住那边便是。”二人领命离去。 赵欢刻意放慢了速度,后面的马车为了制造“颠簸”的古道感走的就比较快,不过一会,两路人就又会合了。 楚逸芊被后面马车的声音惊醒了,她嘟着嘴抬眼看过去,却见林如雪和箕水豹各骑一匹马,不见周琅等人。 楚逸芊忙探出头去问:“如雪,那几个人呢?被人劫走了?” 箕水豹嘴角抽了抽,在豹爷手下能劫走人的这世上倒是还没有几个,他朝着马车指了指:“林姑娘说了,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楚逸芊稍一思量便明白了什么意思,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在夜里传出去很远,周琅和老大老七自然也听到了。周琅气的直咬牙,这个林如雪真是!让自己在楚逸芊面前掉了面子,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赵欢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乖乖坐好,对众人道:“这两日大家都很是辛苦,左右不差这一夜时间,我已经让人去前面安排客栈,今晚睡个好觉,明日再走。” 周琅听到这话更是七窍生烟,要住店刚刚为什么要走?合着今日是专门来捉弄自己让自己出丑么! 第296章 圣人之下皆蝼蚁 楚逸芊如愿以偿的泡了热水澡,刚刚洗好就听到敲门声。 她迟疑了一下:“谁?” 门外传来是如雪的声音:“是我。今晚我陪你吧。” 楚逸芊听到是如雪便没有犹豫,穿着中衣去给如雪打开了房门。 如雪也刚刚洗漱完,这两天她也困的不行了,但想起隔壁的楚逸芊,她还是打算过来一起睡。 楚逸芊开了门之后便坐回了梳妆台前面去绞干头发,如雪看着刚刚出浴的美人,眼睛有些发直。 楚逸芊正慵懒的擦着头发,转过头就看到已经在床上的林如雪看着她,她嫣然一笑:“这是怎么了?没见过美人么?” 林如雪偷看美人被抓了个正着,有些恼:“是啊!” 楚逸芊认真道:“对着镜子你就看到了呀!” 林如雪笑了。真好,大家都没事,真好。 楚逸芊本来是想问问她和箕水豹今天的事情,奈何已经困的睁不开眼,随便说了两句话,便沉沉的睡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楚逸芊和林如雪下来就已经辰时了。 赵欢和箕水豹已经用过了早膳,如今正在那边坐着等她们下楼,周琅也在一边坐着,只不过比起赵欢的神清气爽和箕水豹的淡定如常,周琅显得极其憔悴。 见到楚逸芊下来,小二忙将二人的早膳备好端了上来。 楚逸芊和林如雪不急不慌的开始用早膳。 用过早膳之后,便继续赶路。 这次倒是不用周琅去坐马车了,还是林如雪和楚逸芊坐着马车,赵欢手下两人赶车。 如今倒是也不着急逃命,所以速度也不如前两日那么快,戌时过了一大半,马车终于停下来了。 外面赶车的男子叫张钦的声音传来:“县主和林姑娘不着急下车,如今刚到正门,里面还有一段路呢。” 楚逸芊答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这便到了么?楚逸芊看了看林如雪。 又走了两盏茶功夫,张钦停下马来,请两位小姐下车。 因着赵欢他们骑马的缘故,他们已经先到了偏厅坐下了。 楚逸芊进去就看到厅里有不少人。 赵欢和箕水豹坐在左侧,右面是周琅和两个她没有见过的中年男子,见到楚逸芊进来,其中一个忙站起身行了个礼:“巍柏见过大周嘉敏县主。” 楚逸芊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人。 面白无须,眼睛不大但是偶有精光闪过,头发不算很多,束起发来都能看到稀薄的头皮。 几乎是本能的,楚逸芊就想到了獐头鼠目四个字,也是本能的排斥起面前这个人来。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先生不必客气。” 赵欢见她进来,抬眸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楚逸芊也微微一笑,便顺着丫鬟的引领落了坐。 周府家主书房。 周皓泽站在窗边负手而立,今日这事是福是祸还是未知,但他知道即使赵欢愿意出手想,也不可能心无芥蒂; 昨日的事情他已经都知道了,听到楚逸芊和林如雪在客栈的所作所为,他便知道麻烦了。他又惊又怒,如今的情况他哪怕不拉拢赵欢都不能得罪赵欢啊! 周皓泽甚至一度埋怨出了这个主意的巍柏;按照原计划,应该提前一个半时辰就能到,本来周皓泽还备了晚宴,没想到这一来就到了戌时三刻。 周皓泽本来要亲自来迎,结果赵欢让周琅传了话,说赶了几天路,人困马乏,今日就不见家主了,明日再见。这个软钉子让周皓泽心中十分不爽,但因着自己理亏也不能说什么;便唤了如今他的左膀右臂来招待赵欢一行。 左膀是他的庶弟周辰铭,当年事发之后他死遁逃走,府中上下都被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他也是过了几年在南凉安身之后才想起来传言中自己父亲的这个私生子,他相信周家的儿子都会有一个梦,不分嫡庶;是以,他只是让人去问了问,这庶弟周辰铭便来投奔他了; 右臂就是张巍柏了,这个白面书生是自己在最落魄的时候结识的,此人心术不正周皓泽早就知道,但此人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张巍柏第一次见周皓泽的时候,虽然周皓泽形容狼狈,但他还是看出这人是皇室后裔,也看出了此人财运不浅;说句大白话,便是这人出身贵重,而且很有钱。 那时的巍柏刚刚被前一任主子赶出家门,见到周皓泽便决定豪赌一场。 周皓泽当时正值人生低谷,那巍柏便日日陪伴,引经据典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什么宝剑锋从磨砺出; 其实周皓泽本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颓废也不过是打击太大,满门上下独留了自己一人,这种经历饶是他天潢贵胄也是头一遭,便是巍柏不劝他,他也会重新振作起来,毕竟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只有自己和自己那个荒谬的美梦。 而当时的狼狈也是因为那时候风头正紧,周皓泽还不方便去启用自己之前备好的宝藏。 等周皓泽在后面三年分批拿出一部分宝藏之后,巍柏便成了他的第一心腹。 巍柏其人诡计多端,所用计谋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从不会考虑名誉;周皓泽身边一直是有谋士的,之前的谋士随着他去夺嫡都没有巍柏这么阴狠毒辣,开始的时候周皓泽是愿意听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夺嫡失败会不会就是因为之前的谋士做事太过柔和了? 后来巍柏的计谋越来越没有下限,算计也越来越让人心惊,周皓泽慢慢就生了不喜之心。 这次掳走楚逸芊的计策就是巍柏出的,周皓泽苦想了三日,还是没有点头,被巍柏一句:“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忽悠到了,他说对别人仁义就是对自己的不仁,他说不成圣人便为蝼蚁,周皓泽明知道他说的是歪理,却还是被那句不成圣则为蝼蚁给刺激到了。 如今周宣宗高高在上贵为天子,自己却只能屈居在这南凉一角,且当年他要比现在的南凉国君都早来这里几年,可惜自己元气大伤,之前手中的兵马也都被打散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凉国君上位。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巍柏说的没错,不成圣为蝼蚁。 他不怪楚逸芊他们走漏了风声,只要赵欢愿意相助,自然有多种方法来解决这些麻烦。 周皓泽开始期待明日的会面,不论如何,这次一定要笼住赵欢! 第297章 承王?(二更) 楚逸芊也不耐烦与那个和太监似的巍柏先生应付,草草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推说累了。 房间早已安排好,楚逸芊和林如雪在一个院子里,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周琅自打昨日在林如雪那丢了人,今天就没再和楚逸芊多接触,如今见楚逸芊要去休息了,他忙站起来有礼道:“县主且先看看,若是哪儿不合心意,只管与我说便是。” 楚逸芊挑挑眉,自己和他已经这么熟了么?但还是道了一声谢,便和林如雪一同出了门。 赵欢见楚逸芊走了,便将手中茶放下:“如此,赵某也先去休息了。” 在旁边半天没说话的周辰铭站起来拱了拱手:“少堡主辛苦这几日,早些歇息也好。” 赵欢心说,我为啥辛苦?还不是你们掳了我未婚妻? 巍柏心眼活,听到周辰铭这么说他便知道这话不妥当,忙上去接过话茬:“都说天上奎星,人间张壁,虽然不知道张壁古堡如何神奇,但少堡主既然来了,明日有空便带县主逛逛周府,这院子是将皇家园林和南凉风情结合到一起的,倒是也有几分看头。” 赵欢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便抬腿出去了,箕水豹紧跟其后。 周辰铭虽然不喜巍柏处处抢他风头,却也知道刚刚是真的替他解围了,但他还不至于和一个门客道谢,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么?周辰铭看赵欢走了,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看也没看巍柏,也抬腿出了门。 巍柏倒也不恼,只是嘴上挂了几分冷笑,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衬的面容更加猥琐。 第二日 周皓泽在正厅见了赵欢一行。 本来他要先见赵欢,美其名曰让嘉敏县主好好休息,赵欢冷笑道:“承王千里迢迢请县主过来,如今又不打算见县主,这是何道理?” 周皓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承王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都唤老夫周老爷。” 不等赵欢说话,他又神色如常道:“老夫只不过想让县主多休息一下,既然少堡主这样说了,那就去请嘉敏县主。” 那边人还没出去,楚逸芊已经到了门口。 外面伺候的小厮忙带路引着楚逸芊和林如雪进来。 楚逸芊看了下主位上的男子,是一个年过四十的男子,脸庞清秀儒雅,身材瘦削,看上去儒雅斯文;那周琅应该就是这人的儿子吧,怪不得也是一副温和有礼的俊雅模样;不过楚逸芊总是觉得他们很眼熟,只是死活想不起来是和谁相像。 楚逸芊随意的拱了拱手道:“这位老爷,劳烦您老人家派了这么多人从大周京城将我掳来,不知道找我何事?” 周皓泽万万没想到这位嘉敏县主如此随意,他只道这大周清贵人家最是讲究礼仪规矩,今日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位嘉敏县主就算为难他也会顾及自己清誉,没想到这位倒如此混不吝的直接连礼都不行,就这么随意的拱手算哪门子礼? 这话问的也是让他着实下不来台,周皓泽勉强维持着笑:“老夫再三叮嘱要请县主到南凉一叙,竟是不知阿琅手下如此鲁莽,惊了县主是老夫之不是,老夫会让不孝子阿琅给县主道歉。” 是了,昨日周琅洗漱之后就去了周皓泽书房,盯着父亲严厉的目光,将事情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遍;当然也包括楚逸芊有可能对他有好感的,以及他打算如何利用楚逸芊的好感去蛊惑楚逸芊拉拢赵欢。 周皓泽本来觉得这一步棋下的绝了自己后路,没想到周琅的话给他带来了一线生机;他自己的儿子他是知道的,最是讨小姑娘 第298章 琉璃瓦 周皓泽知道今天这事情要是楚逸芊不肯让步就没戏了,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脸上挂上慈祥的笑容道:“这事确实是老夫欠思量,没考虑到县主的感受。” 楚逸芊没想到周皓泽居然这么就道歉了,她虽然不是圣母,但面前这位也算是自己长辈,让她再不依不饶她倒是也做不出来了。 楚逸芊无可无不可的摆摆手,周皓泽见气氛缓和了一些,又开口道:“老夫与你家祖父和父亲都有些交情,说起来你也算我的晚辈。今日这事情便不要再与老夫闹别扭了吧。” 赵欢听的直搓牙花子。这周皓泽还真是顺杆爬的主,也还真是能屈能伸,这意思就是大事化小?把事情定义成长辈和晚辈之间的误会? 楚逸芊听的也直皱眉,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人什么来历,但她好像隐隐猜到了什么,她想了想回道:“大周认识我祖父和父亲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这么说起来,比我年长的都能算我的长辈。周老爷还是莫要乱攀世交了。” 倒不是她非要将周皓泽面子放在地下踩,实在是这人居心不良,她直觉和这人扯上关系没什么好处,那为什么还要让这人来诋毁自己祖父和父亲声誉? 周皓泽面容稍微僵了一下但也没恼,只是如常的挂着微笑道:“然也。楚老将军和大将军都是赫赫威名的人物。” 楚逸芊知道自己就是个幌子来走过场的,现在自己过场也走过了,也没再多留,和林如雪一起离开了正厅。 周琅这时候也匆匆赶来了,他几天没在,这次的事情办得又不是很顺利,一早他就起来安排善后了,等他赶来的时候,楚逸芊和林如雪刚刚从正厅出来。 周琅忙快步上前,先行了个平辈礼,然后知礼的停在几步之外问道:“县主可要和林姑娘逛逛周府?” 楚逸芊点点头,来都来了,逛逛也好。 周琅身后还带着四个丫鬟,他本来就是来楚逸芊面前示好的,这四个丫鬟是他一早挑出来的,分别叫阿吉、阿祥、阿如、阿意,他挥了挥手,让吉祥如意四女上前给楚逸芊和林如雪见了礼,又面带歉意道:“接下来几日我有事情要忙,且顾及县主名声,就不来叨扰县主了。这四个丫鬟这几日随身伺候县主和林姑娘,这都是周府的家生子,对周府和南凉都熟悉的很,县主想要去哪儿逛逛,就让她们带着县主去吧。” 楚逸芊本也不是矫情的人,且自己也是被伺候惯了的,这几日身边没个丫鬟确实不是很方便,她落落大方道:“那便多谢周公子美意了。” 说罢,便与林如雪带着四女走了。 周琅等楚逸芊走了才抬起头来,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巍柏出来寻周琅,碰巧看见这位二公子正凝视楚逸芊的背影,巍柏心中一动,原来如此啊!他面上不显,恭敬道:“二公子,老爷在等您议事。” 周琅闻言,转过身来对巍柏谦和一笑,便进了正厅。 楚逸芊让吉祥二女跟着自己,如意二女跟着林如雪,便真的在周府逛了起来。 周府的景色确实不错,南凉的风土人情与大周有很大差别,许是因着周皓泽对大周故土的眷恋,这园子虽然借了南凉的风情,大部分还是根据大周的园林风貌。 越是走下去,楚逸芊就越是觉得这个园子很是熟悉。直到走到后花园,楚逸芊心中暗惊,这风格隐隐的像极了御花园啊! 御花园是前朝一位皇上为自己母后修建的,据说太后有一日梦到了西王母居住的瑶池,当时的皇上便召了几十位画师和工匠入宫,生生把太后梦到的瑶池和传说中黄帝所居的悬圃都描绘成景色优美的花园。 虽然御花园占地不大,但却是被当时的大儒作诗称赞:“四山周回,溪涧交过,水石林竹之美,岩帅暇曲之好”。 这个周府的后花园隐隐有大周御花园的影子,只不过南凉山多水少,在园子里能借用的活水也不多,比起御花园诗情画意的意境就差了不少。 好在南凉山多,奇石也多,周府后花园中到处可见人造的山形水势,多彩多姿的树木花草,弯弯曲曲的园路,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只是不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雍容华贵在昭示着来客,此间主人非寻常百姓。 林如雪进宫的时候不多,而且也没有楚逸芊的闲情雅致去逛了几次御花园;自然就不知道这园子和御花园有异曲同工之处;但这并不妨碍林如雪也发现端倪。 林如雪和楚逸芊走到一个亭子里,打发如意二人去取茶水,吉祥二人则站在亭子下面等着。 如雪对楚逸芊轻声道:“芊儿,这周府好不寻常。” 楚逸芊笑道:“怎么这样说?” 如雪神色凝重道:“刚刚路过的那个圆顶的殿特别像祈年殿。且,最上层的是孔雀蓝的琉璃瓦。” 楚逸芊倒是没有留意,只是听到这孔雀蓝的琉璃瓦的时候她觉得又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林如雪还在说:“就算在大周,孔雀蓝的琉璃瓦也只是供皇宫,是皇权的象征...” 楚逸芊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孔雀蓝的琉璃瓦?” 是了!琉璃!孔雀蓝的琉璃从来就是皇家贡品,而这孔雀蓝的琉璃又出自界休洪山窑。 界休号称“琉璃之乡”,此言不虚。坩泥、煤炭、技艺,天赋其生。 苍青、鹅黄、翠绿、孔雀蓝交构变彩,脊饰、砖、瓦、照壁、牌坊,甚至匾、碑等触目可见。皇家宫殿、陵寝,以及大量的普通庙宇都有界休琉璃一抹亮影。 而界休,不就是赵欢的地盘么? 那洪山窑不也是赵欢的产业么? 所以,这孔雀蓝的琉璃瓦,是赵欢卖给周皓泽的? 看来赵欢和周皓泽交情不浅啊! 周皓泽的过往楚逸芊也隐隐约约在脑中有个轮廓了,他应该就是和宣宗夺嫡失败逃出去的承王,可惜那时候的楚逸芊还未出生,所以对当年的事情知之甚少。 楚逸芊几乎可以肯定赵欢心中早有判断是周皓泽掳了自己,不然他不会看到周琅的时候没有表示出太多惊讶,而且还镇定自若的唤了周琅的名讳。 周皓泽要做什么几乎是呼之欲出,但仅凭拿捏自己就让赵欢就范也有些冒险,除非,他们手中还有赵欢其他把柄! 楚逸芊忽的站了起来,林如雪看着楚逸芊在想事情本没有打扰,这忽的一站倒是让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芊儿,怎么了?” 第299章 如此轻浮(二更) 亭子下面的阿吉阿祥也看到了这两位小姐忽然起身,忙上来问:“县主可是要回去了?” 楚逸芊摆摆手,让她们还是回原地候着,她拉着林如雪出了亭子,随意走了两步道:“如雪,你觉得这园子如何?” 林如雪想了下道:“石水叠景、复廊委曲,舒适巧雅。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楚逸芊道:“我们几人当中,你的画最是出彩,不如将这景色画下来?” 林如雪笑了:“也好。” 楚逸芊转身交代阿吉阿祥去准备文房四宝和画案,那二人听到楚逸芊她们要作画也有些不安,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请示下二公子,二人看了下楚逸芊和林如雪道:“等阿如阿意回来伺候姑娘,奴婢再去。” 楚逸芊蹙眉:“怎么?你怕我们逃跑?” 二人齐齐屈膝:“奴婢不敢。” 楚逸芊冷冷道:“那还不快去!顺便问问你家主子,允许不允许我们作画!” 阿吉阿祥面面相觑,林如雪淡淡道:“罢了,你我不过是掳来的人质,怎么用的动这府里的丫鬟?不画也罢。” 那二人闻言迟疑了一卡,终究还是转身去了。 楚逸芊快速扫了一下四周,明面上是没人了,就是不知道这私下的暗卫安排了多少。楚逸芊让林如雪和她重新进了亭子,站在一根柱子后面,她低声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想,惊的林如雪也瞪大了眼。 楚逸芊来不及解释其他,只是又快速交代了等下要做的事情,林如雪点头应了。 阿如和阿意这时候也端着茶回来了。倒不是她们做事不利索,实在是这个嘉敏县主够挑剔,她二人终于根据这个县主的要求配好了茶和点心果子,就见到亭中只有楚逸芊和林如雪了。 楚逸芊撇撇嘴有些不满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二人自然不敢顶嘴,只是恭敬的将托盘里面的东西摆在亭中石桌上。 楚逸芊喝了一口茶,哎,这边水质好似不是很好,泡出来的茶不比京城啊! 她一边嫌弃着一边喝茶吃着点心,林如雪和往常一样,面色淡淡的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周琅过来就看到这副情景。 阿吉阿祥去请示周琅,说楚逸芊她们要作画,不知是否可行;当时周琅正在大厅,周皓泽闻言爽朗的笑了,只道县主性格率真,自然允了;话是这么说,却还是看了周琅一眼。 周琅笑着说自己跟来安排一下,便随着阿吉阿祥出来了。 他们都在担心楚逸芊是要将府中布局画下来,但这时赵欢的态度还不明朗,一味的拒绝怕是更影响后面的谈判;索性便让她画吧,大不了不让她带走便是。 今天的楚逸芊穿了一身兰色的褙子,素白的湘裙垂下来。上午的阳光被亭子挡了一大半的光,只是斜斜的照着她的裙子,林如雪好似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楚逸芊听的很专注细长的睫毛搭着清亮而澄澈的眼眸,似乎亭子之外的事情都与她毫无干系; 旁边的林如雪则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柿蒂纹褙子,身姿纤细,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酥饼,手腕纤细柔白,不堪一折,正在淡笑着与楚逸芊说话; 周琅忽然就有些心虚。 这两个姑娘哪个都是钟灵毓秀,却被他们那样粗鲁的捆了手脚扔在马车上,甚至连衣服都没给她们准备,不知道老七是从哪儿找来的两件衣服,那样粗陋的料子连周府的丫鬟都不穿,何况是这两个神仙般的人儿? 怪不得林如雪那日气成那样,非要让自己尝尝是什么滋味;怪不得箕水豹从开始到现在对自己都没个好脸色,怪不得赵欢这两日都不愿意与自己说话;自己也真是活该! 周琅面上挂了他一贯的儒雅的笑容:“见过县主、见过林姑娘。” 楚逸芊看到周琅来了也没起身,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周琅也不计较,进了亭子便道:“听阿吉说这园子的景色有幸入了二位姑娘眼,我便送文房四宝过来。” 楚逸芊依旧淡淡的嗯了一声。 周琅心中诧异,自己好似没得罪她啊?不是昨日还好好的么? 下面的人将纸笔铺好,林如雪站起来走到画案边上,楚逸芊懒得与周琅二人独坐,便也起身过来帮着研墨。 林如雪轻笑一声:“不敢劳县主大驾。” 楚逸芊无所谓的笑笑,手下动作不停。 周琅也跟了过来故作风流的作揖道:“仙子作画,红袖添香;今日小生也跟着开了眼了。” 楚逸芊嗤了一声,一边研墨一边道:“监视便监视,做什么这副作态。” 周琅急忙要解释什么,林如雪也开口了:“周公子如此轻浮,令尊可知否?” 周琅心道,好你个林如雪!怎的就和我过不去了!前几日的账还没算呢!今日又当着楚逸芊的面来下我的面子!还指责我轻浮!难道不知道这是玩笑么!!! 不管心中如何腹诽,他还是面上带笑道:“林姑娘这是哪里话,几日相伴也算是熟人了,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林如雪“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提笔舔墨,果真开始作画了。 周琅再次吃瘪,眼中的恼怒几乎要压不住,楚逸芊这时候轻飘飘的看过来,周琅忙换上一副笑脸,楚逸芊奇怪的看着他道:“我们姐妹两个作画,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父亲不是找你商量事情么?” 周琅忙拱拱手道:“只顾着与县主说话,倒是忘了正事。多谢县主提醒,我这便去了。” 楚逸芊心想,谁管你有什么事情,只是你在我们不方便做事罢了!! 厅外 周琅再次回到正厅的发现他的叔父周辰铭、巍柏先生、还有箕水豹以及其他几人都在,唯独不见父亲和赵欢。 见周琅过来,巍柏解释道:“刚刚二公子出去了,老爷子便带少堡主去参观下他的积年收藏,等下就来。” 周琅点点头。 他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打无准备的仗,虽然这主意是巍柏出的,但是如果只是掳走楚逸芊到底还是有些草率,而且容易结仇;父亲答应了巍柏先生,也未尝不是拿这个做幌骗过天下人,让赵欢来与他一见。 什么积年收藏?怕是另一张能说服赵欢的牌面吧! 第300章 迁怒 也不知道周皓泽给赵欢看了什么宝贝,赵欢再次出现在大厅的时候,面上神情莫测。对周皓泽的态度也不像刚来时那么排斥了。 几个人说了一上午话,其实大多是一些寒暄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箕水豹最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的,赵欢看出箕水豹不耐烦,随意找了个由头便让箕水豹出去了。 箕水豹出去之后,周琅谦虚的问道:“少堡主这手下倒是藏龙卧虎啊!” 赵欢好似还在想事情,闻言也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自然不错。” 周琅一噎,自己自打接触赵欢他们开始好似就处处碰壁了,不过他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问道:“那日在悦来客栈听说了什么二十八宿,又听他们尊称您为少主,这二十八宿听起来也是很了不得啊!” 赵欢依然点头:“正是如此。” 周琅隐晦的看了一眼周皓泽,他说这些便是告诉自己父亲,这赵欢手中除了明面上他们知道的产业和势力,还有一个实力未知的江湖门派。 周皓泽却是积年的老狐狸,他刚刚小小的刺激了赵欢一下,先看看赵欢反应。至于赵欢手中的牌,想也知道不止明面上这些,不然也不会昨日才到了此地,今日一早那南凉国君就亲自让人来传口谕请赵欢进宫一叙; 而赵欢只是对来传口谕的太监道自己此间事情未了,过几日再去拜会国君; 来传口谕的是南凉国君身边的大太监,听到赵欢这话只是笑呵呵的打个千儿,然后便回去复命了。 这便是他拉着赵欢去他书房的原因之一,当然,趁此机会,他也给赵欢看了一些秘辛,如今赵欢有些心绪不宁,怕也是因为这秘辛足够让他动摇吧! 赵欢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周皓泽自然是知道的。 想打动赵欢,利益倒是其次;赵欢如今的产业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想让赵欢和自己同谋需要的是立场相同,自己和他怎么可能立场相同?除非是让他和大周宣宗离了心。 周皓泽不急这一时,这扔出去的牌是否有用,还要看赵欢在这边留几日。 如果留两三日,那就没戏了;如果留五六日,那事情就差不多成了。 周皓泽这次投石问路倒是没有奢望赵欢马上给个答复,所以少则七日,多则十日,赵欢必定要离去的。 那边林如雪已经画好了,不知为什么,林如雪这个大周出名的才女今天画的倒是有些....嗯,有些不堪入目。 画上只能勉强看到一个类似于祈年殿的圆顶建筑,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除此之外,其他的或者是奇石?或者是人工湖? 吉祥如意四女都伺候在身边,看到这画也有些一言难尽,想起刚刚二公子的如临大敌,她们第一次觉得二公子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这个大周来的县主和这位林姑娘明显就是在画画啊,而且画的差强人意。 楚逸芊倒是很满意的样子,还兴冲冲的让林如雪写了一行字:“赠嘉敏县主”,末了还觉得不够,自己还提笔右下角题了字。 赵欢和周琅过来找她们去用膳的时候,就看到二人对着这幅画津津有味的品鉴。 周琅看到这画嘴角抽了抽,本来想说些什么,林如雪淡淡道:“这画是我送给县主的,不知道是否能让县主带走?” 周琅面上一贯的温文尔雅:“此乃林姑娘与县主的私事,周某不敢置喙。” 林如雪点点头:“那便好。” 楚逸芊高高兴兴的对阿吉和阿祥道:“等画干了就帮我裱起来吧。” 吉祥二女忙应了,楚逸芊便和他们去用膳了。 接下来的几日赵欢好似也不着急走,每日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楚逸芊在南凉街市上走走逛逛,只是每晚会雷打不动的去周皓泽书房说话。 箕水豹也好几日没见人影了。 让阿吉阿祥裱的画第二日就好了,楚逸芊美滋滋的收了起来。 到了周府第四日的时候,青枝和月燕月鹿都来了南凉。听青枝的意思,是赵欢交代的。 楚逸芊这几日虽然和赵欢一起在南凉闲逛,心中还是担忧家中情况的,见到她们三人来了,忙问了京中情况。 原来那日她们在悦来客栈让那些行脚商带话之后,很快消息便传回了大周,宫里什么情况她们是没办法得知的,但府中知道了赵欢来接走了楚逸芊倒是踏实了不少; 只是楚伯雄的人还是没有撤回,应该这几日也来了南凉,到时候来周府接应赵欢和楚逸芊; 除了这些,青枝还带来了其他地方的消息。 据说北魏和西吴市场大乱,在那边做生意的大周商人大多都撤回了本土,而当地的一些大商贾最近也是事故频发,有的粮仓被烧;有的布商被揭穿了以次充好;还有的药铺甚至出现了发霉的草药给病人用医死人的事情;更别提官商勾结的那些,不知道是否被人拿了把柄,好多都是一夜之间就易了主; 除了这些,江湖上有一个叫“二十八宿”的门派异军突起,从大周到北魏再到西吴,将那些原本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世家都打的灰头土脸,俯首称臣的就逃过一劫,负隅顽抗的就直接从江湖灭了踪迹; 等北魏和西吴发现事情不对朝廷插手的时候,又发现有人清理了所有线索,那些商人与官府勾结的账本不翼而飞;有些私藏赃银的官员不是惨死就是中风在床,非但问不出什么话来,连赃银也都连夜没了踪迹;至于江湖上那些门派,丢了的大多都是家传绝学的功法。 楚逸芊咂舌,这才几日啊!加起来也不过七八日! 当时青枝汇报的时候屋中只有楚逸芊和她二人,月燕和月鹿在门口守着,倒也不怕什么暗卫偷听,青枝看到楚逸芊不解,笑道:“少主交代的事情,各宿定然会在最短时间内做好。据门内传回来的信儿,少主要一个月之内清理完毕,这已经过去七八天了,这不过扫了一少半而已。” 楚逸芊挑了挑眉,行吧,你强你有理。 楚逸芊又见了赵欢,便问他这是何意? 赵欢道:“隐藏实力不过是怕人惦记,既然左右都要被人惦记,不如打的他们不敢惦记。” 楚逸芊清浅笑道:“我以为你是找不到我所以迁怒。” 赵欢失笑:“芊芊说是,那便是吧。” 楚逸芊看着赵欢,心中满满的自豪和骄傲。 这是她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因着自己被掳,就能搅的三国风云突起。 被这样的人深爱着,夫复何求? 第301章 有鬼(二更) 也不知道赵欢应承了周皓泽什么,最近周皓泽好像心情都是不错。 这日甚至心情大好的在园子里搭了戏台,请赵欢和楚逸芊等人看戏;见楚逸芊兴趣缺缺,周皓泽还饶有兴致的对她卖力的推荐起了这南凉特有的“影子戏。” 原来这影子戏是是南凉特色,与大周的木偶戏倒是同为姊妹艺术,有同工异曲之妙。不同于大周戏曲的“生旦净末丑”,这影子戏则是“借灯显影,配声演绎”。 周皓泽特意介绍了,今日请来的戏班子是特意从环洲请来的戏班子,这环洲的影子戏源远流长,唱腔属于道情系列,据传源自道家的音乐,其特点是以唱为主,以说为辅,高亢激扬。 这么一说,楚逸芊也好奇了起来,客随主便就看了一出影子戏。 这环洲的影子戏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台上演的是《白蛇盗草》。 台上挂了一匹白布,戏班子的角儿不上台,而是在幕后操纵各式各样的皮人,并配之以乐器,把那白娘娘思凡下山、游湖借伞、端午惊变、嵩山盗草、水漫金山、断桥相会、雷峰塔倒等情节讲述一段生动曲折的爱情故事有声有色的演绎了出来。 一出戏看完,楚逸芊意犹未尽,她突然就对台上那影子戏的皮人就有了兴趣。 班主得知贵人要看皮人,就有些为难了。这是他们吃饭的家当,楚逸芊倒也不是一定要看白娘娘和许郎君,她只让班主拿可以看的给她看看便好。 周琅这时也对那班主解释了楚逸芊的身份,只道这是大周得圣宠的嘉敏县主,第一次见这南凉的影子戏有些好奇; 班主听闻也没再扭捏,让楚逸芊随他去了后台,给她看了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两个皮人。 楚逸芊细细观摩,只见这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的皮影头茬,搂刻繁复精细,灵活传神,着色以红、黄、黑、绿为主,随着纹样的交错而显得格外丰富。 玉皇大帝为阳刻,平长细眼、小嘴巴、直鼻梁,显得平和大度;太上老君为阴刻,圆眼睛、疙瘩鼻、额头突出,冠饰大幅度后移,显得精干有神采。 楚逸芊看的啧啧称奇,让月燕打赏了班主十两银子,还邀请班主来年祖母寿宴去大周京城演一台,班主千恩万谢的去了。 是夜,赵欢熟门熟路的去和楚逸芊说话。 赵欢以为楚逸芊对那影子戏感兴趣,便问道:“芊芊,你若是 第302章 荷包的秘密 皇后身边的常嬷嬷刚刚将人都清了出去,这会正端了茶进来给帝后奉茶,看到这个显得粗粗笨笨的荷包心念一动,对皇后道:“老奴斗胆,这荷包可否给老奴看上一看?” 皇后将荷包递给常嬷嬷,常嬷嬷看了下,对帝后行了个礼道:“这荷包可否拆得?” 宣宗和皇后对视一眼,这荷包他们拿在手中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蹊跷来,索性让那常嬷嬷拆开看看也无妨。 皇后便允了。 皇后在闺中的时候是做过女红的,但她打小就是按照宫中贵人培养的,那女红不过是学会而已,和宣宗大婚之后便开始操持起亲王府的中馈,哪儿就用得到她亲自动手? 是以,她即便再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常嬷嬷却是不同的,身为皇后的贴身嬷嬷,她虽然不用做太多女红,但皇后的贴身衣物以及周雁萧幼时的衣服都是她亲手缝制的,皇后用的荷包帕子也是她一手绣的,对这针线绣活最是熟悉不过。 常嬷嬷刚刚看到那荷包就觉得有些奇怪,这针法不同于常规的荷包,尤其延边的那一圈,十分的松散无章,她想起皇后娘娘对着太阳照出来画上的针眼,便觉得这荷包内应该也是如此,这嘉敏县主是为了传信,又不是为了猜谜,应该隐藏的方法是一样的。 常嬷嬷得了皇后准许,当着帝后的面就拿来一把小巧的剪刀,顺着那杂乱无章的松散针法三下两下就将荷包拆开了。 果然,这个荷包里面还有一块薄薄的衬布,怪不得看起来如此笨拙,这块布不过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常嬷嬷用手摸了摸布上面的针眼道:“上面有字。” 皇后忙道:“快,写下来!” 常嬷嬷知道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如今也不可能再假以他人之手,见宣宗也没有反对,便自去拿了纸笔来,一边用手摸着用心辨认着,一边记录了下来。 这是一个细致活儿,且丝毫不能有差错,好在宣宗和皇后也不催,常嬷嬷愣是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将荷包上面的文字都写了出来。 承王死遁,南凉周府 祈年藏宝,伺机反攻 身边有鬼,谨防离王 北魏西吴,同恶相济 万望贵人,万千小心 这四十个字紧凑的在这块巴掌大的布上,想也想得到楚逸芊是用了多少心血才绣好;然时间紧迫,楚逸芊足足用了三个通宵才缝好。 宣宗看完之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周皓泽还活着,且在南凉! 祈年藏宝,是说的祈年殿还是刚刚那幅画上的周府的这个类似于祈年殿的地方? 后面这些倒是看明白了,只不过要抓出身边的内鬼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离郡王?宣宗眯着眼笑了,这个庶长子倒是能耐大的很!兄弟阋墙也就罢了,这是打算要谋逆? 北魏西吴什么时候和周皓泽狼狈为奸了? 宣宗心里思量着,又想起最近探子传回来的话,好像是赵欢手下的一个门派最近在北魏和西吴搅合的地覆天翻,莫不是就是因为知道了他们与周皓泽勾结,所以才下手搅乱经济,好让他们自顾不暇? 最后一句话让宣宗和皇后心中都是一暖,当时不管是因为献曲还是为了安楚凤崎的心才封了这个嘉敏县主,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一个知恩图报的! 身处高位,见的最多的就是虚以委蛇,很多嘴上忠心耿耿的其实都心怀鬼胎;每年为了安抚臣子的心帝后册封的县主翁主以及各家诰命那么多,不过是每年花些银两而已;没想到还能收获这个小丫头的一番回护之心! 远在南凉的楚逸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今的楚逸芊心态慢慢变了,她还是她,却不会再和之前一样单纯了。前世宣宗为何到后期行事无状,迫害忠良她不知道,但这一世到目前为止,宣宗还算得上是一位称职的皇帝。 与其这样,那为什么不让宣宗替他们扫尾? 赵欢最近闹的动静不小,宣宗不可能不知道,与其到时候让赵欢去扫尾,不如让宣宗误以为自己和赵欢是在为他做事。况且,依着赵欢现在的性子,怕是懒得去扫尾了。 而且楚逸芊和赵欢在南凉逗留这么久,就算她不传信回去,不出十天宣宗也会查个清楚,那还不如投桃报李,也给自己和赵欢在帝后那边博个贤名。 至于让他们小心,那倒不是虚情假意,若是这一世宣宗还是着了别人的道,那他们定然和前世一样没个好下场。 保住宣宗,才能保住这一世的安稳生活。虽然帝心难测,但不到万不得已,楚逸芊还是舍不得让赵欢去走那一条荆棘丛生的路。 林如雪这几日看着楚逸芊的所作所为有些心惊,这个和自己从小结拜的义妹,不知在什么时候就长成了这般心思缜密又处事不惊的样子。 楚逸芊让她作画的时候和她说那和祈年殿差不多的建筑里面,应该藏着周皓泽的全部身家。她问为何? 楚逸芊淡淡的笑道:“大周的祈年殿内围的四根“龙井柱“象征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中围的十二根“金柱“象征一年十二个月;外围的十二根“檐柱“象征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层和外层相加的二十四根,象征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三层总共二十八根象征天上二十八星宿。再加上柱顶端的八根铜柱,总共三十六根,象征三十六天罡。” 这个林如雪自然是知道的,但这个只是类似祈年殿的地方,为什么会让楚逸芊如此看重? 楚逸芊看着远方道:“大周的祈年殿殿内地板的正中是一块圆形大理石,带有天然的龙凤花纹,与殿顶的蟠龙藻井和四周彩绘金描的龙凤和玺图案相六祈年殿宝顶下的雷公柱则象征皇帝的‘一统天下’ 楚逸芊又笑道:“越是得不到什么,便越会在意什么。那周老爷自认皇位是他的,这祭天祈福的事情也应该是天子做的,而他如今只不过是一个隐姓埋名的周老爷,他想取而代之,所以会建这和祈年殿类似的建筑。” “偌大一个周府,能顶得上大周三个亲王府的占地了,每个院子都有名字,连后花园都分了东花园和西花园两个,分别叫畅春园和熙春园,然而这个从外面看起来就知道里面金碧辉煌的地方居然没有挂牌匾说明这是什么地方,这不奇怪么?” 林如雪颔首,这倒是。 楚逸芊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如雪道:“是不是觉得这周老爷执念过甚?” 也不等林如雪答话,她放佛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道这铜柱里面到底藏了多少宝贝。” 第303章 逛周府(二更) 楚逸芊猜的没错,那小祈年殿的柱子下面藏了金银珠宝无数,地板下面还有密道,里面存放了能装备两千人的兵器。 林如雪看着这样的楚逸芊,心生向往。 若有可能,她也想这样肆意妄为的活一次,谁说女子就只能在后宅生儿育女?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赵欢。 林如雪轻叹一声,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张脸。 如果是他,应该也不会计较吧! 箕水豹最近几日都没在周府,不知道赵欢让他出去做什么了。 这日夜里林如雪刚熄了灯,门外就闪进来一个人。 箕水豹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他进屋之后看到林如雪还没睡便愣了一下。 这几日他耳边总会想起那声冷冷清清却含着情意的“阿豹”,他几乎是加快了一倍的速度将手中事情处理完,便匆匆赶到了周府。 他想见林如雪。 箕水豹以为林如雪睡了,他只是想看看她便离开,没想到才进了屋就看到一身白色中衣的林如雪站在屋子当中,看到有人进来这女子显然有些惊慌,但也不过是刹那的功夫,便又恢复了往日那清冷的模样。 月下的林如雪如同一株盛开的昙花。 箕水豹忽的就想起两句诗:“夜来孤月明,吐蕊白如霜。香气生寒水,素影含虚光。” 这夜过后,箕水豹便短不了来林如雪屋子里坐坐。 大多时候二人都不太说话,林如雪斟茶,箕水豹喝茶而已。 楚逸芊发现林如雪和箕水豹之间有些微妙,他们二人虽然素来不喜多言,但从偶尔的眼神交汇中,楚逸芊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本来想打趣他俩,又怕林如雪因此避嫌疏远了箕水豹,楚逸芊便只装作不知。 赵欢这几日倒是不陪楚逸芊到处逛了,常常大半天看不到人影;楚逸芊便和林如雪整日在这偌大的周府里闲逛。 逛了几天下来,楚逸芊对这周府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周府说起来是府,实则是一个不亚于亲王的私家园林。这周府集住宅、祠堂、家庵、园林于一身,好似借鉴了不少皇宫和大周其他世家府邸的长处,也隐隐有风水堪舆的手笔,端的是风景宜人又藏风聚气的福地。 周府中东西北各有布局,中部以山水见长,池水明洁清幽,峰峦环抱,古木参天;东部以建筑为主,重檐迭楼,曲院回廊,疏密相宜,奇峰秀石,引人入胜;西部环境僻静,富有山林野趣;北部竹篱小屋,颇有乡村田园风味。 亭馆楼榭高低参差,曲廊蜿蜒相续,颇有步移景换之妙。楚逸芊和林如雪逛的兴致盎然,即便吉祥如意四女寸步不离的跟着,二人也好似无所谓似的只是每日在府中游玩。 周琅开始还陪了两日,后来看着这两位姑娘好似真的是来游玩的,在一处的地方就能呆上大半个时辰,慢慢也就放下防备自去忙了。 自打开始游周府之后,楚逸芊便越发不着急回大周了,这个周府藏的秘密实在太多,赵欢应该没空也不屑却知道,而她却想试试自己和如微道长学的本领能用得上多少。 每日白天游园子,晚上便在脑中消化看来的景色和那些山水游廊的衔接之处,不过五六日,楚逸芊脑海中便慢慢成型了整个周府的布局图。 这周府定是高人指点,每一处都经过了悉心的安排和测量,如果按照楚逸芊的想法画出来,便可得知这竟然是一条卧龙! 楚逸芊对堪舆不是太懂,只是入了门而已。即便这样,她也看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 楚逸芊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赵欢,赵欢凉薄的笑了:“不过是条奄奄一息的老龙,大势已去做什么都无济于补。” 楚逸芊听的一噎,这个赵欢,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看明白了周府的布局,楚逸芊便没心思再逛这园子了,她想家了。 将军府得了赵欢传回来的信倒是安心了不少,且月燕月鹿和青枝也去了南凉伺候楚逸芊了,老夫人和李氏多少也能放心下来操办楚逸阳的婚事了 尔朱颜和尔朱昊姐弟还没有离开大周,不知为何大周这边迟迟不肯接受他们的通商建议,尔朱昊几次求见宣宗,宣宗都避而不见;尔朱昊渐渐的失去了耐心,想回北魏,但负责来接洽的小王爷周诚却也总是找着这样那样的理由让他们再等几日。 尔朱昊心中有了些计较,这通商不成,回国也不成,莫非要拿自己姐弟二人做质子? 尔朱昊寻了个机会,假意醉酒将这话问了出来,那周诚的眼中闪过的不屑让他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周诚只笑道:“泱泱大周,还不至于觊觎北魏;更不至于拿捏两个皇子公主作质子,三皇子许是想多了。” 倒也是,依着大周如今的国力确实没必要用质子这种手段来拿乔北魏。 因着猜不透大周到底要做什么,一向沉着冷静自诩智谋过人的尔朱昊也沉不住气了,还是他身边的贴身侍女蛮蛮在他又摔了一地东西之后,才嗫嚅道:“或许大周皇帝以为那嘉敏县主被掳与主子有些干系?” 因着楚逸芊的事情尔朱昊没有沾手,所以也没有往这上面想过。蛮蛮这句话倒是点醒了他,他一边懊恼自己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没看出来,一面又开始琢磨:宣宗不可能无缘无故扣押自己,莫非尔朱颜那个蠢货参与了这件事? 许是因着存了这份猜疑心,尔朱昊看尔朱颜处处都是破绽,却一直也拿不到什么实质证据;自觉被连累了的尔朱昊对尔朱颜越来越不满,尔朱颜又不吃他那一套,姐弟两人渐渐的就形同水火,见面就吵,一来二去,这伪装出来的文弱书生的表象便破灭了。 尔朱姐弟这边一地鸡毛,周昀离那边也过的不是很舒坦。 周昀离之前疏远了王冬宛,因着王冬宛有孕又慢慢的对她好了几分,王冬宛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个侍妾,要想在郡王府占据一席之地除了舅舅的钱财,还需要自己多加努力; 这次怀孕她自己给自己增加了很多戏码,一会说吃了东院的侍妾给她送来的点心腹痛;一会又说西院的通房走路不小心撞到了自己;这可郡王府上下,除了离郡王妃离她远远的没被她冤枉过,其他的都“算计”过她。 离郡王不甚其烦,恨不得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打掉好让自己清静几天,但因着这一胎已经报给了宣宗,太医也隔五日来诊一次脉,他也只能忍着怒火作罢。 于是,都窝着一肚子气又无处可撒的尔朱昊和周昀离便在酒楼相遇了。 第304章 狐朋狗友 尔朱颜今日又要出门,尔朱昊忍无可忍的拦着了:“不知二皇姐每日在忙些什么?大周这边压着我等归期,皇姐一点都不着急么?” 尔朱颜莫名其妙的看着尔朱昊道:“这次与大周商谈的事情本来就是由你带头,你事情办得不好导致我们回不去,我还没有埋怨你,你反倒指责起我的不是了?” 尔朱昊气的一噎:“你日日在外面闲逛,到底是在做什么?” 尔朱颜的脾气就上来了:“在北魏的时候,连父皇和母后都不曾约束我;到了大周,大周皇上也没下令禁止我闲逛;我竟是不知,三皇弟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利能禁我的足!” 尔朱昊只当这个皇姐是恼羞成怒,但她说的却具是实情,自己终究没有什么权利禁尔朱颜的足,尔朱颜看着尔朱昊犹如猪肝的脸色嗤笑一声便扬长而去。 尔朱昊心中郁结,也懒得在驿站呆坐,便带了朱厌去了清风楼。 周雁萧今日也到了清风楼,本来因着王冬宛怀孕,宣宗也高兴了几日,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孙子;甚至解了离郡王的禁足令,本来周昀离以为可以趁着这次重新安排点事情给他做,没想到楚逸芊突然被掳,宣宗注意力也就被转移了。 本来就是个庶长子,周昀离也不过是借此邀宠想修复和宣宗的父子关系,如今被宣宗暂时搁置一边之后他便觉得有些无味了。 若要是平时王冬宛这么没日没夜的作妖,就算怀孕了周昀离也有的是办法整治,只是如今却是不行了。因着之前王冬宛自己设计的“算计”惊动了中宫皇后,皇后特意赏了两个嬷嬷来离郡王府照料她,太医前几日又诊出这胎是男孩,周昀离只能生生的憋着气。 府中有皇后的嬷嬷在,他又不能太过肆意妄为拿其他侍妾和下人撒气;好在解除了禁足,这几日他便每日在外面游荡。 可惜不知为何,之前对他前呼后拥的那些纨绔子弟最近都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推了他,今日又是如此,他心中气恼,便独自来了清风楼。 没想到喝个酒也不顺心,譬如现在。 清风楼的掌柜恭敬有加的对周昀离道,二楼三楼的包厢前几日就定满了,一楼的最后一个包厢刚刚也有客人来了,离郡王来晚一步。 周昀离由不得就怒从心头起,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在府里那自荐枕席的侍妾给自己脸色看;皇后派来的两个老婆子也是不冷不热;出来喝个酒都没自己的位置! 尔朱昊便是掌柜口中那最后一个包厢的客人,听到外面吵嚷便皱了皱眉。 朱厌忙去门口查看了一下,回来禀告说是大周的离郡王因为没有包厢了正在生气。 尔朱昊听到周昀离心念一动,尔朱颜为太子做事,在大周也有同谋,尔朱昊一直觉得他们和周昀离有勾结,上次在汝阳公主府周昀离的事情便可见一斑; 皇子哪儿有那么容易被算计?且在大周公主府被他国公主算计,除非他们沆瀣一气。 尔朱昊自诩计谋无双不把那个废物太子放在眼里,如果周昀离是他在大周的助力,他不介意拿过来为自己所用。 如此想着,尔朱昊便从包厢内出来,恭敬的给周昀离行了个北魏的平辈礼:“昊见过离郡王。” 周昀离挑眉:“尔朱皇子不必客气。” 尔朱昊笑道:“昊今日想来尝尝这清风楼的地方菜,倒是不曾想占了最后一个包厢。离郡王若不嫌弃,便与昊共饮一番如何?” 周昀离虽然脾气大,但并不蠢。 即使没有尔朱颜这层关系在,在大周的地界上和他国皇子饮酒作乐也是会招人诟病,他本能就像拒绝。 周昀离皱了皱眉:“是本郡王晚来一步,就不打扰尔朱皇子雅兴了。” 说罢便想抬腿离开。 尔朱昊忙上前拦了一下:“虽说外交无小事,但今日你我都没有公职在身,不过是酒楼偶遇共饮一杯而已,并无其他心思,还请离郡王莫要推辞。” 这话说到这里如果周昀离再拒绝就有失风度了,周昀离轻笑一声:“尔朱皇子哪里话,本郡王不过是一个赋闲在家刚刚被解除了禁足的郡王,身上并无一官半职。你便是有心思找我也没什么用啊!” 一边说着一边朗声大笑道:“既如此,便请吧!” 两人便互相礼让进了包厢。 果真如尔朱昊所言,这吃饭饮酒便当真是吃饭饮酒。 几杯烈酒下肚,周昀离便做出一副浪荡王爷的样子,不是说吃喝玩乐便是将什么歌舞瘦马;尔朱昊本也是北魏皇子,平日做出一副无心政事的样子自然也在这纵情享乐的事情上做足了样子,今日又存心要和周昀离结交,自然会顺着周昀离的话说;还分享了很多大周少见的玩法。 周昀离开始不过是做个样子,清风楼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被人看到拿了错处说给宣宗自己才真是得不偿失,所以才特意说些没用的东西,没想到这尔朱昊也是同道中人;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便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 纨绔子弟之所以更容易拉帮结派,无非就是因为喜好相同;世人都说酒肉朋友众多知己难求,却也说明了酒桌上更容易成朋友。 一餐饭他们二人整整吃了两个半时辰,喝了十几坛酒,到最后竟都有些意犹未尽,约了改日再聚。 从这之后,尔朱昊便隔三差五的约着周昀离一起出去。 光是喝酒的花样就无数,老世家的纨绔子弟不肯来,周昀离便找了新贵和一些富家子弟来,这些人不同于老世家,玩的更疯更没样子;这正好趁了周昀离和尔朱昊的意,终日喝的烂醉; 光是喝酒没两日就腻了,这波人就想办法把女人送到近前;因着身份原因,更因着二人也不屑去什么青楼,就变着花样的找乐子;明日去戏班子捧角儿;后日请了伶人来唱曲儿;每隔几日还有扬州瘦马送来; 除了这些,什么骑马打猎、斗鸡斗狗这些事情都是日常消遣; 有一次尔朱昊见一个纨绔养的鹦鹉也敢拿来献便哈哈大笑,自己在北魏玩的可是鹰啊!周昀离闻言也来了兴趣,那些纨绔都是刚入京城圈子,正是巴结皇亲国戚的时候,花钱如流水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每日都玩这些东西迟早这两位皇子也会腻,听到周昀离和尔朱昊要玩鹰,便重金去买了一对苍鹰回来。 只是周昀离郡王府不方便,而尔朱昊暂居驿站也不方便,这波狗腿便直接誊了两处挨着的五进院子,美其名曰“鹰府”,让二位贵人在此养鹰,实则便成了众人寻欢作乐花天酒地的据点。 第305章 学以致用(二更) 最早去追踪楚逸芊马车的氐宿张钦最近有些苦恼。从那日在六盘山给少主汇报了追踪线索之后,便被少主带到了身边;在旁人眼里这是美差;唯他自己才明白这美差有些无福消受。 在氐宿他擅追踪和蛊惑人心,很多重要任务都是他亲手办成的,如今虽然跟在了少主身边不用再去亲力亲为做什么事情了,却让他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几日让张钦郁闷的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未来的少夫人楚逸芊。 这位少夫人自己之前自然是无缘得见的,开始见楚逸芊的时候只觉得这位嘉敏县主果然是慧心巧思且绰有余裕,只是最近几日这位县主好似越来越腹黑了,别看还是那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交代自己的事情却是一件比一件没有底线... 架不住少主宠着,只对他们所有人说,楚逸芊的安排他们须无条件服从;在箕宿堂主箕水豹的提醒下,少主才加了一句:如果后果波及县主安危,便可先与箕水豹或自己汇报之后再去执行。 行吧,宠妻狂魔少主实力够强大,有二十八宿护着,怎么能波及少夫人安危?不过好在有了回旋余地,最起码自己受命之后能给箕堂主或少主传个话。 不过这几日过来,张钦倒是越来越佩服楚逸芊了。 开始的时候,让自己派了人手去带着周昀离和尔朱昊玩物丧志,因着要动用京中暗桩,张钦便给赵欢如实汇报,赵欢闻言只道:“让青蛟准备好银子和院子,将那二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好不过了。还是芊芊聪明啊!” 张钦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自去安排了。 最近便听说周昀离和尔朱昊每日醉生梦死,开始的时候只是晚归,最近渐渐的开始朝着一个不回郡王府,一个不回驿站发展了。 楚逸芊闻言只是笑,又让张钦去找两个调教好的瘦马去分别吹枕边风,怎么将这二人凑做一堆怎么算。 张钦看着楚逸芊,有些犹豫。楚逸芊便问:“可是事情难办?” 张钦忙回道:“那倒不是,只是周昀离在五年前已经与北魏太子勾结,县主要使这离间计怕是不成。” 楚逸芊笑的眉眼弯弯:“谁要离间他们了?你别看那周昀离脾气火爆和炮仗似的,但心眼却不比谁少,最是 第306章 巍柏其人 二十八宿的办事能力不是盖的。 虽然二十八宿遍布整个大陆各国,但在南凉却是比较薄弱的。原因无他,这个国家是新建的,根基尚浅,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值得让他们浪费人力在这里多下功夫。 是以,整个南凉也不过只有两个堂口而已。 就算如此,也不妨碍随时想知道什么信息,比如楚逸芊想知道的张巍柏的信息。 楚逸芊拿到厚厚的一沓册子,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因着她要事无巨细,张钦便没有按照往日传递情报那简洁明了的惯例,让人怎么听到的就怎么记录下来。 楚逸芊翻了两页便觉得这可以当话本子看了,当下就让月燕将林如雪请来,又让月鹿备了茶水点心,二人凑在一起去看这位巍柏先生的过往。 张巍柏,人称巍柏先生,南凉西洲人士,父亲在当时的县令身边做师爷。 三岁开智,五岁作诗,七岁就能对当时各国局势侃侃而谈,人称“西洲神童”;如果当时的大凉一直国泰民安,保不准这位神童还真能考个功名。只可惜当时的李氏的大凉新帝登基,外戚当权,官场腐败黑暗,民不聊生,加上连年旱灾,各州府也时常有乱匪起*义的事情发生,李氏的政权岌岌可危。 在这个时候谁还有什么心思认真读书?张巍柏九岁的时候,他的师爷父亲跟随县令在路上遇到山贼惨死之后,更是没有人再教导他读书了。 世道艰辛,生离死别的场景比比皆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精力去关心别家的孤儿寡母,自己家保命才是最重要的;是以,在九岁之后张巍柏便再没有人去指导他读书了。 如果他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在困境中自然也会拼搏上进,可惜他不是。自己父亲在的时候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师爷,但是生活是不愁的;父亲没了之后家中有些抚恤金加上张母这些年攒的银两虽然也能够支撑几年,但到底是觉得心中没底。 张巍柏的母亲出身小户人家,并没有太多见识,丈夫殉职之后她便疑神疑鬼,族里的亲戚好心来看望他们母子,她觉得是来图谋她的家产;族学里面的先生想来带巍柏去读书,她觉得是想将她母子分离,是来抢她的孩子; 族人几次上门都被她哭闹不休的赶出门去,每次都闹的人尽皆知让族人十分没有面子;有明事理的理事说,张家巍柏也九岁了,小时候便是神童读了不少圣贤书,应该要比妇道人家懂些事理,且这张师爷家里就这一个小郎君,如今家中巨变,应该也让他担起来这个家了,不如直接找张巍柏说明来意。 其实这也是族人没有放弃张巍柏母子的原因,这“西洲神童”声名在外,就这么放弃这个苗子着实可惜,张师爷不在了,如果他们能帮衬张巍柏成才,他日巍柏得了功名,族里也与有荣焉。 谁知这张巍柏聪明是聪明,却极端自私凉薄。他母亲的话他是不屑相信的,但他也知道,族里这些人无非也是看中了自己之后定能成大器,这时候帮衬自己到时候也好捡个便宜。他这么想着,也就直接对那上门的族里长辈这样说了。 九岁的张巍柏抿着薄唇对族人道:“我母亲的话自然是不值一提,不过是妇人之见;不过你们的来意我也很是清楚,不过是指望我之后飞黄腾达之后好拿我把柄。我父亲在时便处处给族里行方便,我父亲不在了你们又来打我的主意;奉劝各位叔伯,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我日后是好是坏,都不劳各位费心。” 这话说出之后让族里众人皆心寒至极,张师爷在的时候确实对族里诸多帮助,但每次他们也都如数的奉上金银;现在人不在了,这份情族里还是要承的,对于这个后辈子侄能帮衬一把便是一把;这孩子他日真能入仕也算是族里造化,要是这孩子没有那个气运只是一介平民也没什么; 西洲张氏一族也有百年积累,这么多年族里做了不少扶贫济困守望相助的事情,倒是第一次在张巍柏母子这里被诟病。 当时族里那几位理事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但因着张巍柏年纪尚小,几位叔伯也没和他计较。 回去之后几人商议了一下,还是心软了,只不过后来他们便不自己登门了,只是打发几个族里与张巍柏母亲关系不错的婶子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看,隔两个月送一些米粮布匹过来,。 张巍柏的母亲是个糊涂的,这些米粮布匹她收着,却不领族里的情。只道自己夫君在世的时候帮族里做了多少事,拿这些东西打发未亡人实在是觉得他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云云; 那张巍柏也是枉读了圣贤书,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母亲做的不对? 只不过在他眼里并看不起族里这些长辈,不是乡绅便是地主,最有文化的不过是个秀才,这些人算不得什么,如今对自己这般讨好不过是等着自己来日加官进爵了,他们也少不得仰承自己鼻息,得罪了又如何? 是以,他从未阻拦过自己母亲这样说话,甚至还觉得族里能有这机会给自己送米粮是荣幸,是族里占了大便宜。 开始其他婶娘还来劝劝这对母子,后来张巍柏日渐长大便更是倨傲无礼,慢慢的也就只是送来东西不再多言。 张巍柏在十六岁的时候,是李氏大凉最后的几年,他觉得自己身逢乱世是大机缘,如果得遇明主自己也会一飞冲天,便收拾行装打算去外面闯荡。 要离家的时候张巍柏才发现全家家当不过二十两白银,这怎么能够?他理所当然的去找族里要了。 他觉得自己才华出众,在这乱世当中即使做个谋士也是奇货可居,如果运作的好,之后入阁拜相也不无可能,族长要是识时务,自然应该倾力支持。 于是,他开口便要五百两白银。 族长听完都愣了,不过看在张巍柏年纪尚浅,许是还不知道轻重,族长按捺着心中不悦道:“如今大凉的良田不过三两银子一亩,国都凉州的宅子也不过三五十两一处,这五百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啊!” 张巍柏心想果然是井底之蛙眼皮子真浅,不过今日还是有求于人,他也不至于上来就撕破脸,只能耐着性子道:“那又如何?我出去寻明主少不得要游走一两年,宅子、小厮、奴婢总是要的,还有要结交贵人也少不得银钱打点,若是因为银钱的事情被人看轻了去,到时候又怎么能被人重用?” 这几年张巍柏母子已经将族里的情分消磨的差不多了,族长知道面前这位小郎君心比天高,也不愿与他多说,只说了一些祝他早日得偿所愿的场面话,但银子就只能拿出来五十两。 张巍柏大怒,认为族长这是故意哭穷,不肯掏钱,不仅搬出来张师爷在世时候对族人的恩惠,甚至还说出了自己日后也少不得要关照族人,这点银钱不过是当提前拿的谢礼! 第307章 只记仇不记恩(二更) 张巍柏这番言语说出来之后气氛瞬间就紧张又尴尬了起来,旁边便有个张巍柏远房的堂叔从中调和劝解,只说这七八年族人对他母子颇为照顾,换算成银两也有百十两,族里公中的银子是族人自由捐献的,每笔账都记录在案,这几年战火不断又连年灾荒,就算公中也没有这五百两银子,张巍柏这倒是有些强人所难的意思了。 张巍柏闻言青筋暴起:“我从未逼着族里照顾我们母子,且族里就算送东西上门我们母子也从未给过好脸,族里依然定时送来银两物资,你当我不知道你们那起子小心思?还不是图日后我成器之后挟恩图报?!” 族长已经年过花甲,被这无礼的小辈气的话都说不出来,连说了三句好,又道:“如今你的心思是越发大了,以你对族人的态度,就算日后你果真一步登天,老朽也不敢沾你半分荣光。只盼你日后莫要磋磨族人便谢天谢地了!这五十两银子不是公中所出,是老朽自己补贴给你的路费。日后你好自为之吧!” 不得不说,这族长到这会总算是看清楚张巍柏自私又偏执的性子了,这话说的竟是针针见血!张巍柏恼羞成怒,一气之下银子也不要了,还放下狠话要自请除族,与族里撇清干系,自己之后如何荣光也不会照拂族里分毫! 族里众人听到老族长的话各自也有了思量,族里每年都会有一些意外身亡留下幼子寡母的事情,照顾这些妇孺已经是这百年以来张氏宗族的责任,没曾想到了今日张巍柏口中居然能说出如此忘恩负义的言论! 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反而认为自己是什么金疙瘩,族里的照拂在他眼里便是巴结谄媚,如今就连要钱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莫要说受他提携,不被他坑害连累就算不错了! 这么一合计,当下也就拍了板,同意张巍柏除族。 张巍柏没两日就走了,但当时没有接走自己母亲,他觉得就算除族了那宅子也是自家院子,凭什么要搬走?何况自己独身在外囊中羞涩,再带上一个累赘怕是行事更不方便了。 当日张巍柏与族长起争执的时候族里还有其他人在,他走之后那些言论就传了出来。 大家都说这便是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怕是被族里养的成了习惯,所以开口五百两银子也觉得族里合该;自他走之后,族里便没有再给他母亲送过什么东西。 那张巍柏的母亲便没事就去宗祠门口吵闹,直到后来张巍柏将她接走。 老族长后来一次酒醉之后喃喃道:“这不是生米恩斗米仇,这分明是只记仇不记恩啊!!” 张巍柏自认才高,却忘记自己出门时候也不过十六岁,虽然说前朝有神童十岁拜相,但只是传说,这乱世当中每一步都走在刀尖,谁敢轻易相信一个未经世事的黄口小儿? 偶尔有那土匪山贼缺个能写会算的师爷,张巍柏却不屑为伍,这么一来一去,便白白过去了三年。 开始的时候不管他如何心高气傲,总归还是有些底线;后来迟迟未遇明主,张巍柏也不得不为自己生计打量了;他不屑去做那写信抄书的活,更不屑去做什么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教书先生,他要凭着自己的头脑去赚快钱,免得日后位居高位之后被人查出自己做过这么低等的事情被人轻看。 张巍柏的第一桶金是帮着两个寨子的土匪抢山头,他先给孟家寨出了计策让他们去攻打王家寨,拿了赏银五十两之后便下山去了王家寨,给王家寨出了抵抗孟家寨的法子,又得了三十两银子; 结果便是这两个寨子两败俱伤,死伤无数。 说是土匪其实不过是被逼上梁山的平民抱团,这两个寨子的当家的在混战中一死一重伤,重伤那个挺了半个月也死了,两个当家的一死,下面的流匪也就各自散了,倒也没有人想起来这个无事生非的罪魁祸首; 而张巍柏当时听到消息之后撇了撇嘴,只觉得这两个寨子穷的只能掏出来三五十两银子,还异想天开的请自己做军师,活该被灭。 这八十两银子赚到手之后,张巍柏便一发不可收拾。只不过那两拨土匪的惨死让他自己也存了个心眼,若不是这两人死了,怕日后反应过来还是要找自己清算。且土匪杀人不讲道理,不然也不会被自己轻易的挑唆一下便血流成河。 从那之后他就不再去和土匪山贼打交道了,乔装打扮之后化名白先生专门去打听那有钱有势且横霸乡里的大户人家的阴私怪癖。 首富老爷要强娶民女,只是对方未婚夫是个秀才,老爷朝思暮想怎么办? 百两白银买个主意:那可怜女子身败名裂,未婚夫远走他乡,又拿家中幼弟前途做筏子,女子不得不委身为妾; 四品大员远赴灾区,当家主母打死了娘家有些身份的姨娘,两个月后夫君归来如何掩盖? 三百两银子三个锦囊:不报丧,只称染了恶疾送到庄子上养病;姨娘在娘家为庶女,伪造人证流言,只说庶女日日抱怨娘家嫡母不仁,嫡姐不善,惹得娘家对这位姨娘百般厌弃; 家中嫡次女莫名中了慢性毒,层层盘查线索指向姨娘;可怜的姨娘死不瞑目,还要被婆家娘家憎恨。 这些事做得既阴损又缺德,作为一个心怀仕途的谋士应该是不齿也不屑的。就算开始是缺钱,后来衣食无忧了也理应收手,没必要做下这么多孽。 可张巍柏不这么想,他居然从中找到了狩猎的快感,在解决了生计问题后,他开始有选择性的主动挑选买家和猎物了。 猎物警惕心要高,最好是一家之主或当家主母; 双方身份差异要大,买家最好是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任何助力,而猎物家世越显赫越好; 猎物最好是前呼后拥随侍不离身的; 买家必须每日将猎物反应记录下来通过特定方式报给自己。 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猎物身份够高,心思更加细腻,身边忠仆多,对他来说够挑战。 他认为自己读的权谋心术已经够多了,他需要提升过程中无可挑剔的细节和更加严谨的逻辑。 这两年他一直小心谨慎的改装打扮,加上每次接头也有不同的乞丐小童去帮忙传信,即使计谋失败,也找不到他头上来。 看着那些人在他的操控下或生或死,他有一种全盘掌握的快感。 大凉右相换了嫡妻,要知道那嫡妻可是太傅的女儿啊!不仅学识才智不输男儿,更有女子特有的精明谨慎,还是当时皇后的堂妹,那又如何?就算皇后出面,也落了个和离回家的下场; 先帝在世时最得宠的长公主主动帮驸马把寡居在家的表妹纳回府里,并将那私生女记到了公主名下; 甚至还有两个清贵世家,也在张巍柏的帮助下换了主母或者继承人。 张巍柏十分满意这两年的历练,至于那些猎物是否无辜,那些人家日后能否安宁,与他何干? 第308章 变节投敌 张巍柏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大材小用,更不觉得做这些有损阴德的事情会于心不忍,他原本就是可以为一己私利毫无底线的人,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没根基的时候去帮后宅姨娘争宠换银子有什么不妥,并且,他也不是一个守信之人。 开始那些妇人觉得花几百两银子不值得什么,可张巍柏却不肯轻易放到到手的肥羊;这些阴私放到明面上,那些妇人怕是会生不如死,这么好的把柄,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开? 说是敲诈勒索也好,说是长期供养也罢,这几年他生生把那几个买家榨的精干,最少的也送来了三千两银子,其他的更不必提,那三千两银子的姨娘到最后实在凑不出来钱只好偷了府中玉如意来抵。 不过三年光景,张巍柏手中便有了五万多两家产,有了银子自然就开始置办宅子,采买美婢,也同之前的那些买主断了个干干净净。 日渐膨胀的野心让他开始不满现状,于是,他盯上了大凉颇受圣宠的睿王府。 睿王府世子是王妃嫡子,七岁便被册封世子。 张巍柏这次盯上的切入口是睿王府庶子。 那庶子开始是不敢肖想的,奈何巍柏巧舌如簧,更何况都是王爷骨肉,谁想屈居人下? 不得不说,这两年在后宅的厮混让张巍柏越来越会揣测人心,挑拨离间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游刃有余,不过一个多月,那庶子便决定一试。 张巍柏这次所谋甚大,他不是想单纯的为庶子筹谋,而是想通过这次机会进入大凉朝堂。 于是,他用了一年半时间蛰伏在大凉的睿王府,帮着那庶子一次次设计睿王世子,让睿王对世子失望至极,将那无辜世子推下世子位还不肯罢休,又在酒楼设计,生生将那位世子双腿弄残,从此那世子便一蹶不振。 这时候那庶子着急上位,张巍柏反而自信的笑道,莫要着急,他日睿王妃定会主动求睿王立他为世子。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睿王妃求了睿王将这个庶子记在自己名下,且立他为世子。要说那睿王妃为何会舍弃自己亲生儿子,反而将坑害自己儿子的仇人立为世子? 只因为这位王妃心疼儿子终日精神恍惚,着了张巍柏的道,不小心被张巍柏占了身子。 要说张巍柏也是荤素不忌,虽然睿王妃已经年近四十,但因着养尊处优,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且既是王妃,容貌自然不差。 张巍柏十六岁出来之后不久便破了元阳,这些年丫鬟粉头也享用了不少,但对于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世家宗妇他是完全没有机会接近的,更别提染指。如今见到这位雍容华贵的王妃,他便动了贼心。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那几日刚刚被打断腿的嫡子哭爹喊娘的叫痛,王妃身边的丫鬟都被她派去伺候,便被张巍柏看在了眼中,趁其不备就下了黑手。 他深知,这种女人不怕死,却最是在意自己的儿子。 那可怜的儿子本来就丢了爵位,偏偏那日又被人打断了腿不良于行,再加上一个有污点的母妃,他要如何面对世人目光? 睿王妃整整哭了半个月,终日在要不要自行了断间挣扎,直到看到儿子终于不再喊痛,眼神却如死鱼一般没有光彩之后,她突然感到了无与伦比的恐惧,她怕儿子和她一样想不开。而她的儿子今年也不过十九岁,为了儿子,她决定活下去。 从那之后,王妃便搬出了主院,住在儿子的院子里悉心照顾,就算儿子再也站不起来,最起码她守着儿子会踏实一些。 可以说,自从被张巍柏盯上之后,睿王妃和她的儿子便被打入了低谷,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光明。 而造成这苦果的张巍柏却在新鲜出炉的睿王世子的帮衬下见过了睿王,甚至机缘巧合还在睿王府家宴上见到了那位据说荒淫无度的大凉皇帝。 那位皇帝沉迷女色不理政事,张巍柏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没有用武之地;但这个皇帝倒是与睿王兄弟情深,只可惜睿王好似对这朝廷也不抱什么期望,自己都是得过且过,怎么帮张巍柏去谋前程? 张巍柏几次明示暗示睿王自己若入朝为官对睿王更为有利,但睿王都不接话茬,开始还劝张巍柏这世道不稳,君子当明哲保身,但张巍柏又怎么能听得进去?睿王见这人急功近利,到后来连见都不肯见张巍柏了,这下便让张巍柏便暗生愤恨,想着再等两年便弄死现任睿王,让睿王世子承爵,也好帮自己谋个官职,没曾想又过了一年,北魏大将谢怀信带着谢家军叛逃入侵大凉,这个内忧外患摇摇欲坠的李氏王朝终于在两年后被谢家夺了天下。 北魏明元帝的时候谢怀信的父亲就是当朝上将军,谢怀信十三岁随父入军营,与父亲并肩作战在北魏边境抵抗柔然入侵整整七年; 谢怀信刚及冠不久在一次战争中他父亲被流矢射到了腹部,本不算什么致命的伤,却因为多年征战身体早不如从前,元气大伤的上将军缠绵病榻两个月就溘然离世了。 而那时候的谢怀信已经立下了赫赫战功,柔然大军逼境,明皇帝为了抚恤谢家军,破格提升年仅二十一岁的谢怀信为骠骑将军。 谢怀信又用了三年时间终于将柔然打疲了,两国握手言和,以三十年为期不动干戈。。 这时候明元帝的身体早已在多年的操劳下不堪重负,自觉时日不多,而当时的太子根基不稳,最大的隐患便是拥兵自重的谢怀信。 明元帝下了密诏,自己大限临头的时候传谢怀信回京,到时候卸兵权,交虎符,赐毒酒。 谢怀信虽然身在边关,但其父为官三十余载,京中到处安插了眼线,就连明元帝的暗卫也有他的人。 是以,虽然明元帝是密诏,但还是被谢怀信知道了。 谢怀信是个有成算的,得知明元帝要鸟尽弓藏他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也没有冲动行事。 北魏容不下他,但攻到国都胜算不多,还不如直接打到大凉取李氏朝廷而代之。 北魏国都除了将军府之外已经没什么亲戚,祖母和二伯一家也一直在乡里没去国都,倒是方便他暗度陈仓。 明元帝大限将至的时候果然提前让人传旨召骠骑将军回京,还没等传旨的钦差出了国都,谢怀信就将虎符挂在营中,带着五万大军直奔南凉了。 而张巍柏在谢怀信来了半年之后就果断决定弃睿王府而投奔谢氏,去拼个从龙之功。 第309章 硕鼠(二更) 虽然前几年张巍柏私下将大凉几个顶级贵族府中搅了个乌烟瘴气,但他自认为那是他的猎物,算不得合作。 张巍柏唯一承认的主子只有大凉睿王府。 彼时谢怀信刚入大凉,虽然骁勇善战的谢家军一上来就将李氏的朝廷军队打得节节败退,但也确实需要这样知根知底的大凉本国谋士。 稍微调查了一下便知道这张巍柏只给睿王府做过门客,且平日大多时候是辅助睿王世子,且那个世子也不过是个庶子刚刚上位; 对于谢怀信来说,不成功便成仁,大凉他是势在必得的。这个巍柏出自睿王府又如何?不论是睿王还是睿王世子,都不足为惧。 且作为大凉子民,外敌入侵第一时间就来变节投敌的小人,谢怀信怎会看重?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张巍柏以为自己是雪中送炭,在最早的时候站队有助于他日后高官厚禄,却不知道从一开始谢怀信就没打算信任他。他还只当自己终于等到机会前途似锦呢。 是以,张巍柏在最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是尽心尽力的辅佐谢怀信,在后宅做缺德事那几年他没少掌握各府弱点,那些刚刚得势了的当家主母或家主因把柄在他手中,也顺理成章成了手中棋子,正好拿来做投名状。 谢怀信自然乐见其成。 说是五万大军,但从北魏叛逃到南凉又经过一场场战役的消耗人数锐减了不少,再加上军饷和粮草没有充足的储备,更别提在大凉征兵了,这更是无稽之谈。是以谢怀信虽然表现的信心满满,但私下却是忧心忡忡的。 如今张巍柏送上门来,岂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愿? 这君臣二人一个为了兵不血刃,一个为了趋炎附势,一时间倒也相处的甚为和谐;谢怀信暂时不能给张巍柏什么实际好处,便毫不吝啬自己对他的夸赞,曾不止一次当着众人道:“得巍柏先生可得天下。” 张巍柏闻言喜极而泣,这倒不是装的,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于是便更卖力的帮谢怀信做事。 先是大凉右相侵吞军饷,粮草以次充好,饥一顿饱一顿也就罢了,因着用参了糠还发了霉的陈米煮饭熬粥,对已经持续抗战体力消耗非常大的将士来说如同喝水似的没有任何营养,不到一个月众将士就发现体力跟不上了,别说冲锋了,连撤退逃跑都气喘吁吁。 领军的陈元帅大怒,气的直骂硕鼠!硕鼠!一边骂一边一本折子就将右相参了。 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哪个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军饷欠了两个月也就算了,顿顿喝粥也忍了,这参了一半糠的陈米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右相是私下收了谢氏厚礼,故意陷害我军? 这话可谓诛心,就算脑子不太清醒的大凉皇帝也知道陈元帅发怒了。这可不行,是否能坐稳这个龙椅还要靠陈元帅呢! 大凉皇帝当朝便痛斥了右相,又责令右相自掏腰包送上万石粮草;掉转脸又假惺惺的安抚陈帅,着户部采购二十车硝肉加急送到前线劳军。 陈元帅见皇帝这次还算上道,且采买硝肉也直接落在了户部头上,便也没有再做纠缠。 半个月后,加急制作的硝肉终于送到前线。 没曾想,这劳军硝肉堪比穿肠毒药,好容易开了荤的将士吃了硝肉之后轻则腹泻不止,重则毙命,没出三天,军营里的士兵就病倒了一半。 硝肉在大凉做军粮由来已久,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开始陈元帅以为是敌军投毒,他心疼自己的兵,恨不得提刀去敌营手刃谢怀信; 结果一个老军医的话让他瞬间心中一片悲凉,原来并非敌军投毒,而是这批硝肉是用腐肉做的,味道虽然是被硝盖下去了,但是毒性一点不减;要是身强力壮的吃一点倒也无妨,但这些兵士本就吃了一个月陈米还坚持作战,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大多是强撑着一口气在守卫国土,没想到没有倒在敌人枪下,却倒在了朝廷的军粮上。 说好的补发军饷也没了着落,右相的万石粮草更是没有指望。 心灰意冷的陈元帅没再和皇帝发怒,只是领兵风格突然就变了,不仅自己不再奋勇当先,在他的指挥下,大凉朝廷军队遇到敌军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打遭遇战也是草草走个过场便鸣金收兵。 那采买硝肉的户部侍郎夫人此时哪有心思管什么当兵的拉不拉肚子?她只知道“白先生”传话过来,说自家夫君要采买二十车硝肉,让她务必将这买卖给揽下,二人共同做个生意。 这侍郎夫人只当这“白先生”是为了图财,不过这以权谋私的事情自家夫君也没少做,买谁的不是买,“白先生”既然要做这笔生意,她就得想尽一切办法促成。慢不说事后分了两成利,便是分文没有,她也不敢不从啊! 两军对垒,一方势弱对于另一方来说则是天赐良机,若要按照常规打法,谢怀信应当一鼓作气打到大凉国都; 但初入大凉的强行占领到现在缓缓蚕食让谢怀信有些不安的心慢慢放到肚子里,也对之后的事情重新有了思量。 他在北魏是将军,现在到了大凉他日后要登大宝,一国之君和将军是截然不同的。 做将军可以武力征服,做君主却要刚柔并济。 开始谢怀信是不相信张巍柏那不入流的做法能成功的,他只是没想到大凉居然已经烂到了根上,朝臣后宅妇人都可以染指军粮采买,右相如此,那户部侍郎又是如此; 大凉这个陈元帅倒是个有血性的,可也架不住整个朝廷都在拖他后退,对于陈元帅的消极对战谢怀信倒是十分理解,时局如此,留住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士命在也是好的。 谢怀信看着这君不君臣不臣的大凉心中直乐,朝上的臣子多硕鼠,朝下的子民又帮着窃国,他不亡国谁亡国? 这样想着,这仗到底是不着急打了,一边看着李氏朝廷上下最后疯狂的腐败,一边加强整治军纪; 大凉百姓见这谢家军过境既不烧杀抢掠也不强抢民女,偶尔还会出手帮他们一把,而朝廷又增加了税赋且强行征兵,两相对比之下慢慢的对这外来的谢家军就不再那么抵制了。 谢怀信有心收服民心,陈元帅又无意抗战,于是这仗就越打越慢。陈元帅不动声色的一退再退,而谢家军则一点点蚕食,等一年之后再看,谢家军竟然已经逼近了国都。 第310章 弄巧成拙 不得不说谢怀信还真是合该去做天子。 一般来说皇帝都是从小培养的,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是国之本,其素质高下与国家的安危兴衰密切相关;因此他们从小就要接受治国理政和御下之术,好让未来帝王拥有能快速接手国家的文化素质和政治素质。 而谢怀信虽然没有接受过这些教育,但他在角色的快速转变之后就在行军打仗之余翻看史书,学习历朝历代的治国理论;也因如此,他也才刻意的放慢了侵略的速度。 开始谢怀信只是约束士兵不扰民,后来他开始发现他面临最严峻的考验并不是攻占城池,而是如何安稳过渡迅速安抚民心。 张巍柏最擅察言观色,谢怀信说一句话在他脑中都会转八个弯,他有预感,面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将军不久之后就是新的大凉国君; 既然之后要做臣子就必须有揣摩圣心的觉悟,是以,他给谢怀信找来很多大凉内部的管理制度和律法典籍,谢怀信虽然不喜他的急功近利,但是这也都是目前他最需要的。 其实张巍柏也不想这么着急,他本意还是想强撑着却做一个满腹才华的智囊,只是因着陈元帅的不作为,张巍柏很多计策也就用不上了。 最开始他计划通过朝廷的内应将陈元帅寻个错处撤了职,又或者从军中发展内奸;没想到陈元帅士气大减无心恋战。这就完全没必要。 细算起来除了军粮上使绊子,后面张巍柏竟然也没帮上其他什么忙。毕竟行军打仗他是一窍不通的;谢怀信对张巍柏的态度也从开始的热情和频繁召见变得慢慢冷淡起来。 张巍柏急的满嘴是泡,就照着如今的情况来看,谢氏登基之后自己撑死是个五品官,眼看着一寸寸逼近国都,立功机会越来越少了,怎么能不急? 看到谢怀信终于察觉了自己手中的城池治理问题,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处,他不遗余力的帮谢怀信从大凉翰林院和六部内部找来各种制度和律法,看到谢怀信拿到这些之后对自己态度明显好转,他这才放下心来。 大凉的管理制度和律法对于谢怀信来说只是参考,目前他最需要的是治理国家的人才,他手中都是北魏武将,贸然调职去当大凉地方官显然是行不通的,不仅擅长领域不同,连当地风土人情都不一样,谢家军好容易在大凉有了些民心,他不敢去试。 而大凉目前的官员,不提也罢。说起来他们迅速得了民心,还是在百姓的抗议下斩首了一些贪官污吏呢! 从当地选拔出身清白的青年才俊是最佳,但武将他会挑,还能上手去试试深浅,这文臣他怎么挑?就算考校也需要他自己先懂个大概才行啊! 谢怀信便让人暗中去查当代大儒,他不会治理但是他可以学。 谢家军在大凉已经一年多了,虽然还未扎根,但总比开始的时候去摸查一些情况容易许多了;很快下面就推荐了几个人出来。 谢怀信一眼就看中了乔德曜和乔明远父子。 乔德曜满腹经纶,名冠四海,大周大学士刘谦的父亲看过乔德曜的著作曾对人言:“乔德曜好学而无常家,博通内外图典,为大凉大儒”。 就连张巍柏送来的那些制度律法有很多都是乔德曜参与编撰的,谢怀信怎么能不激动? 乔德曜在大凉太上皇做太子的时候就是太子少傅,后来太上皇登基,他入内阁辅助太上皇打理朝政多年,看透了大凉外戚当道官场腐败黑暗,自己却无能为力便生了退意;恰好太上皇新立太子之后,他便提出多年操劳身体有恙,求退隐致仕; 太上皇苦劝无用,便让他去做了太子太傅。 乔德曜思量再三还是答应了,一则皇上虽然念旧情,但那毕竟是天子,不能再推拒;二则他也希望太子能在他潜移默化的教导下在将来亲政之后能对朝堂做一些肃清整治; 可这届太子着实是太难带,纵然乔德曜通经史、晓天文;又有多年治国、安民之经验,也架不住太子不学啊! 太上皇是性子温和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不作为纵容了外戚当道,但他好歹听劝; 这太子则变了个性子,任你说破天,孤只爱美人,只喜玩乐,国家大事不是有臣子么? 乔德曜再次心灰意冷。 在太上皇下了禅位诏书,太子登基前一个月,乔德曜再次请辞回老家赋闲种田了。 乔德曜走的时候就只带了自己历年的俸禄,御赐的宅子和其他封赏他一律没要,只道太子登基用度无数,愿将区区薄产赠与太子,愿太子今后积极进取励精图治。 此举一出,众人皆赞乔德曜乃为师楷模。只有乔德曜心里知道,他这便是与大凉朝廷彻底了结清楚了。 乔德曜府中只有一妻,膝下唯有一子,儿子乔明远六岁时入小学,九岁能作诗,为人聪明、记忆力强,人称“神童”,精通《五经》;成年后的他多才多艺,善行书,通音律。性情闲雅温和,却从不随波逐流,与其父一样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 乔德曜致仕之后,已经登基的新帝曾来邀请过乔明远入仕,但乔明远只道父亲身体不好,要伺疾不得远离;新帝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好让人知道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恩师,乔明远推拒,他也就没再坚持。 谢怀信看到这乔氏父子的生平激动难耐,要是请得动这二人对于自己来说不亚于如虎添翼! 只是毕竟身份不同,要请到这二位,须得拿出百分百的诚意。 于是谢怀信便在乔德曜老家附近的州府安营去拜师了,他没有用金银利诱也没有用武力威逼,只靠着自己的以诚相待和虚心求教慢慢打动了乔德曜。 而乔德曜也看得清识务,大凉的李氏朝廷已经完了,若真的想为国为民做一些好事,还就只能从谢怀信身上下功夫了。 开始听闻谢怀信去打听乔德曜父子了,张巍柏整个人都慌了;尤其那个乔明远,那才是原版的“神童”,自己小时候所谓的“西洲神童”也不过是被人说有几分乔明远的天分而已! 张巍柏以为谢怀信是看到律法和制度上面署名的才去请的乔德曜,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弄巧成拙。他马上暗中联系人出手想暗杀乔氏父子,奈何谢怀信一早就做好了保护工作; 后来得知乔德曜答应了收谢怀信为徒,张巍柏更是惶恐不安。乔氏父子归附之后大凉其他读书人应该很快也会投入谢氏阵营。 局势越来越不可控了,如果自己还想博个前程,就必须要做乔氏父子做不到的事情! 没曾想还没等张巍柏想到对策,又发生了一件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让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茶饭无心,坐立不定。 第311章 江山为聘(二更) 谢家军渐渐逼近大凉国都凉州,大凉皇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大厦将倾。 开始还有一些臣子不以为意,给皇帝宽心,他们抱着侥幸心理就是武将不懂治国,百姓是大凉的百姓,到时候重金悬赏煽动百姓抗敌。 没想到前太子太傅乔德曜携子投敌了!那谢怀信也不如他们想的那样攻下城池就掳掠金银鱼肉百姓,反而有条有理的开始任命地方官员,安抚各地百姓。 百姓图的无非是个平安,管他谁做皇帝? 大凉皇帝开始日日早朝,可大半江山已经到了谢怀信手中,右相给皇帝出主意,让皇帝暗中给乔德曜送信,希望乔德曜里应外合毒死谢怀信。 皇帝虽然不甘和愤恨乔德曜的行为,但还是决定一试,只是他还是拿着皇帝的架子,居高临下的谴责了乔德曜父子的行为,最后承诺如能迷途知返,念在往日师生情分,对叛国投敌的时期不予追究。 乔德曜看完之后久久没有言语,如果说之前是失望,如今倒是有些释怀了。这样的皇帝怎么能勤政爱民? 乔德曜把信扔到一边便不想理睬了,可乔德曜的孙女,乔明远的独女乔雅安却咽不下这口气。她自幼跟随祖父父亲博览群书,熟读诸子百家,也经常会与祖父讨论时局,乔德曜常常夸赞自己孙女,若要是男子,堪当宰辅。 乔雅安很快就回击了,她只是冷静的如看客一样阐述了大凉从开国到盛世再如今摇摇欲坠的过程。 大凉朝廷没等来乔德曜的回信,却等来了一封洋洋洒洒的《告天下书》 “大凉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汉族体力和人口都不占优势,是以从崛起强盛是一部惊天动地的历史; 当朝的文治武功和经济繁荣,是几代皇帝励精图治、奋发图强的结果,当今皇帝基本上是坐享其成。 而当今皇帝对国家对先祖未存敬畏之心,一味贪图眼前的奢侈享受,追求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而上行下效,贪贿公行,吏治日废,奢侈淫靡、贪赃枉法、腐化堕落的歪风邪气愈演愈烈;而奉公守法、勤俭节约、清正廉明的正气反而日益孤立。 官场明明十分腐败,当今皇帝却一味装聋作哑,粉饰太平,不听劝谏。 朝廷奢靡腐败的必然后果,就是加大对百姓的压榨和剥削,致使广大民众生活日益贫困。 奢侈必然导致贪婪,骄傲必然走向懈怠,最终因贪婪而腐化,因懈怠而落后,使盛世如过眼烟云,最终滑向衰落。 谢怀信的入侵不过是剥开了李氏王朝繁荣升平的盛世外衣,暴露了其腐朽和虚弱的本质。 今日若亡国非谢氏之错,是李氏王朝因腐化而衰败懈怠、落后挨打,最后在不间断的外敌入侵和内部变乱中彻底覆亡的必然结果。” 这封信并不是直接送到大凉皇帝手中的,而是公开贴到了各州府。 当朝腐败,皇帝无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算是满腹牢骚也不过是敢私下说说,哪有这么白纸黑字写出来的?就连那些愤世嫉俗的书生都不敢,偏偏乔雅安就这么做了。 这篇文章一出,大凉皇帝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下来了。 而谢怀信看完之后如醍醐灌顶,他如获至宝的让人将这封告天下书抄下来,将文章内的引经据典小心的用笔勾出来,再去找相对应的史书查阅。 一篇一千多字的《告天下书》竟然引用了二十几本史书典故,这乔雅安居然如此博古通今! 谢怀信兴致勃勃的去找乔雅安请教了,因着年龄相仿又不打算入朝为官,对李氏朝廷也没有任何顾忌,乔雅安谈论起来就比乔氏父子更加放得开,对于很多事情还带了一些自己的理解。 谢怀信大喜,乔德曜虽然博古通今,奈何谢怀信也不过是最近才开始恶补经史,很多时候对于乔德曜的话他是半懂半猜,现在有乔雅安这么辅助解读他就理解的更透彻了。 越是接触谢怀信就越觉得欣赏,到后来就连乔明远都看出来谢怀信看乔雅安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柔情和爱慕。 乔氏父子与自家女儿谈过之后,便与谢怀信摊了牌。乔家仅此一女,不舍得送她入那吃人的深宫。 谢怀信是真心求娶,一次深谈之后,他对乔氏父子做出了郑重承诺:愿以江山为聘,登基之后以后位迎娶乔雅安,终生不纳二色,如有违誓,来日必遭千刀万剐。 乔氏父子终究还是答应了。 喜不自禁的谢怀信在第二日堂会上便对众将士公布了这件事,不出三日,半个大凉都知道了谢怀信之后要立乔氏女乔雅安为后,且不纳妾。 不管是谢家军还是大凉百姓和观望的那些名仕对于这件事都是乐见其成的。大凉如今就如谢怀信的囊中物,乔氏女做皇后还能替大凉子民多做一些事;且南凉与北魏一样,甚信鬼神之说,谢怀信发下如此重誓,显然是对乔氏女珍爱至极。 张巍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开始深深的怀疑,难道谢怀信一开始就是冲着乔雅安去的?毕竟这时候与大凉大儒联姻是非常正确的政治抉择;但不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再碌碌无为了! 于是,张巍柏便给岌岌可危的李氏王朝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谢怀信要以江山为聘的风波还没过,又发生了一件让大凉保皇派痛心疾首的大事。 备受宠爱的长公主带着所有家眷离京避祸去了! 其实早在三个月前,就有朝臣开始上折子,请大凉皇帝迁都。 而很多平日不被皇帝看在眼里的四品五品官员也早早的开始做准备了,有变卖京中产业的,有将父母和家眷送往其他州府的。但是碍于朝堂稳定和面子上的忠君之心,这些事情都是私下里进行的。 毕竟安全一些的州府都是已经沦入谢家军手里的了,将家产全部送到谢家军占领的州府可不就是变相的投敌? 当那么多大凉国都官员家眷陆陆续续的到了谢怀信领地的时候,当地新上任的官员来问谢怀信是否接收,谢怀信豁达的笑道:“趋吉避凶人之本能,如今谢家军在的地方便可保一方平安,于这乱世这便是福地,既然他们求福泽庇佑,我等岂可拒之门外?” 这便是将话挑明了,若来我谢家的地方求庇护,便是进了我谢家阵营,成了我谢怀信的子民。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退回国都。毕竟谢家军不抢劫啊...谁知道李氏朝廷最后会如何疯狂呢...毕竟这个皇帝还有其他王爷手里还有禁卫军和府兵。 但三品以上的大员却是没敢明目张胆去谢家领地的,他们也是在观望,不知道朝廷会不会放行也不知道谢家会不会接收;毕竟这些可都是位高权重也是贪污腐败最严重的权臣。 没想到,第一个走的居然是长公主!!! 就连不喜张巍柏做派的谢怀信也不得不承认,张巍柏这招釜底抽薪简直如神来之笔。 压倒李氏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掉了下来。 大凉皇帝每日早朝的时候看到地下跪着的人日渐减少,不得不承认大势已去。 第312章 孤城 长公主的离开好似打开了某种禁忌,重臣在观望了两三日之后,便开始陆陆续续的打包行李离开国都凉州了。 开始不过是两三天听到又走了一家,到后来一天都有几家出城。 皇帝其实不是不想追究长公主,是这位姑母的离开让他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长公主是先帝的嫡姐,平日也最是疼爱这个皇帝侄儿,这个皇帝侄儿也一直是事事顺着她。 皇帝从来没想过他的皇姑母就这么扔下他走了,他心中有过无数猜测,比如皇姑母安顿好孩儿后会回来;比如皇姑母帮自己探路,之后会让人给他送信接应他出宫;比如皇姑母这走只是幌子,其实是去外面找援兵了。 一直等到十日之后,宫外传回来信说长公主已经安顿好了,且拿了两万两银票给谢怀信当做安家费,皇帝这才真的相信,他的姑母不要他了。 再回过头来看到各路大臣也各种借口不上朝,朝堂上的人越来越少,他这才开始后知后觉的生起长公主的气来。 皇帝下命让人去抄了长公主府,禁卫军去了才发现除了带不走的宅子,连家具都搬的干干净净,剩下一地狼藉不过是用旧了要扔的破锅破碗,根本没什么可以带回来复命的东西了。 皇帝大怒,让礼部找出长公主的嫁妆单子,强行的将当时的陪嫁铺子庄子和其他之前知道的长公主的产业收为私产。 然而这些带不走的产业,长公主在走之前已经都变卖了,皇帝突然去收,现在的东家自然是不肯放手的,一番争执后双方就动起手来,混乱中就打死了三人。 买了长公主米铺的大凉有名的商贾古威,旗下产业遍布大凉,古威虽然富甲天下却也知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的道理,是以他对皇室一直是出钱出力不曾怠慢过分毫,这些年给长公主和托长公主敬献给皇帝的宝贝无数,长公主要离都之前,就找了古威,将手中最之前的米铺都转给了他。 除了往年这古威知情识趣没少进贡,更重要的是这么短时间内也就古威能拿出来那么多钱。 古威是个商人,快速评估了一下就同意了,且压了三成价码。 古威认为这时候虽然长公主要走,但是皇帝还在,朝廷还在,只要有长公主的牌子在,也不会有人趁乱来打劫他的铺子;而新帝登基伊始要维稳,自己只要主动送上万石米粮就是了。 对于他来说到是不担心谁做皇帝,无非是进贡讨好的人换一个而已。 新帝容不得长公主,总不会容不得自己一个区区商户吧? 长公主的米铺在凉州占了一半市场,现在压了三成价码,可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古威怎么都没想到,他算计了一辈子,将自己儿子的命算计进去了。 禁卫军混乱打死的正是古威的嫡子。因着刚刚盘过来这么多铺子,这古家少东家正在挨个盘店,就遇到了禁卫军要收铺子,不过半个时辰,便命丧于此。 古威见下人将儿子尸体抬回来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下人还说,皇上有旨,限三日内交出长公主所有产业。 古威在家里沉默了整整两日,第三日便去了宫门口,主动找了禁卫军,将铺子地契全部上交了,然后举家离京。 古威离京后就去了谢家军的领地,并让人引荐了谢怀信。他坦言愿献出一半身家为子报仇,而他十六岁的嫡次子也愤然从军,发誓要为兄报仇。 古家所有还在大凉领地的铺子都关门歇业了,全部掌柜和物资都挪到了谢家领地。 然古威带来的好处还不仅这些。古威走后半个月,大凉过半商户也都开始转移产业到了谢家领地。 古家虽然走了,但这事情没有可以隐瞒。其他商户很快便知道皇帝下命要抢古威的铺子,正好少东家碰到,理论了两句就被打死了。 一时间也人心打乱,辛苦了一辈子的产业不仅要被强征,一个不情愿还要家破人亡,不走还等什么? 为了怕走之前被大凉朝廷最后一次盘剥,很多商户都是私下进行的。照律要去官府报备的事情肯定不会去做了。朝廷都快没了,还报什么备?没得多交两成好处费。更重要的是,他们怕皇帝穷途末路,把他们的家产全部夺走。 户部尚书带着存留不多的几个侍郎发现的时候外面已经物资短缺,物价飞涨了。而越来越多的平民也被逼的举家外迁。 皇帝开始是一天三怒,一怒六个时辰。到后来也就麻木了,他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众叛亲离,他只是想着当皇帝有什么好,从臣子到百姓都是白眼狼,弃自己于不顾。这念头一起就收不住了,越想越气,他想着,走也行,最后给我交一次税! 于是就平白多了一种税:“搬迁税”。 顾名思义只要全家老小搬走的,就要交税。成人五两银子,孩童不论大小三两银子。 这么重的税普通人家皆是一家十几口外迁,这么算算就是全部身家也不够给的,这哪儿出的起?于是这税出来之后,倒是便宜了守门的兵将。 到底是不是举家搬迁,不过是守门那边的兵将说了算。好处收了,便不是搬迁,没收好处,便要纳税。 皇帝不知道他这烂透了的朝廷中连守城将士也黑到了骨子里,看到报上来的数字发现每天没多少人搬走了,心情甚好的去了刚收的美人殿里。 美人听完之后一边拍着皇帝马屁,一边又出主意:“陛下英明,这法子好!不过臣妾听说之前不少人是先将家产送出去,回来再接家眷。这可不能便宜了他们,不如再多加一道入城税?” 皇帝一想,果然如此啊!美人见皇上认可,便继续蛊惑道:“要是他们没有带家产只带了家眷守门将士如何得知?不如再加收一道出城税!” 皇帝愣了一下,他虽然气恼,但还不至于脑子也气没了。他沉思到:“如此不可。” 美人娇笑道:“臣妾知道陛下爱护子民,他们眼皮子浅也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大凉大多百姓还是好的,就是那起子有些薄产的最是容易忘恩负义。不如这入城和出城的税就只收士工商?动这蚂蚁搬家的脑子也只有他们了。其他百姓不还是好好的过自己日子呢么。” 皇上当时没有答应,但回去之后却细细思量起来,甚至连夜召见了户部尚书。 于是第二日这“入城税”和“出城税”也有了。凡士工商者每日进城者必须要交税二两,出城若是一人可凭入城税的凭据免税,若要带着家眷,便按照搬迁税同价。 作了大死的大凉皇帝用三个月时间将虽然有些民心不安但好歹勉强维持的国都凉州便成了一座只有老人和幼儿的孤城。 而不管长公主还是那个进言皇帝的美人,皆是出自巍柏手笔。 第313章 一线生机(二更) 不得不说,张巍柏虽然没有什么雄才大略,但最擅长这种让人不知不觉就吃暗亏的把戏。 对此凉州这个结果,他很是满意。 虽然逃出凉州的百姓大多都散去了不少家财,那又如何?乱世中的百姓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要什么宅子院子银子? 他从开始布局就没告诉谢怀信,直到事情快成了,他才内心得意洋洋,表面恭谨的去找谢怀信邀功汇报。 谢怀信这时正听乔雅安讲《墨子》,张巍柏求见他也没让乔雅安回避。 张巍柏将长公主和美人的事情汇报完毕之后,又拍马道:“长公主和美人不过是推波助澜,如今凉州变得如此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国运败了。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如今看来这一线生机乃在主公身上,改日主公当真,定将重新为这天下带来一片生机。” 谢怀信还没说什么,乔雅安冷笑一声:“哦?巍柏先生如此理解《易经》?” 张巍柏心道,这君臣说话,女人插嘴算什么?就算日后贵为皇后,后宫也不得干政。如此想着,他便偷眼看了下谢怀信;谢怀信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反而一脸兴致的问道:“那雅安何解?” 乔雅安放下手中书卷,款款站起身来对谢怀信福了一福,就算这个男人对自己足够尊重,但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谢怀信含笑颔首,乔雅安面容算清秀之姿,但腹有诗书气自华,她挺直的背和坚定的眼神让巍柏觉得在她面前有些不安,巍柏调整了下心态道:“请乔小姐赐教。” 乔雅安道:“兵者,诡道也。兵不血刃乃为大善。巍柏先生从开始战场上的霉米毒肉,到后防的蛊惑人心离京、魅惑君主增税都不得不说一声好手段。” 张巍柏心中得意,却依然浅笑道:“为主公尽力,都是在下应尽之责。” 乔雅安继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先生做这些事的时候是否想着,死对方兵将总比死我方兵将强?那平头百姓掏点钱总比没命强?” 张巍柏一噎。 乔雅安又问:“那硝肉中毒应该不仅仅是腐肉吧?腌制的时候应该还有其他辅料吧?那些腹泻的士兵好转的不到半数,军医道其中两味草药不够,这药材断货也是巍柏先生的后手吧?” 张巍柏心想妇人之仁!复而抬头道:“乔小姐可认为巍柏做错了?” 乔雅安轻叹一声:“那倒没有。改朝换代总会造下无数杀业,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巍柏先生这做法已经是最小的牺牲了,这些事情还亏的巍柏先生筹谋,此事巍柏先生功不可没。。” 张巍柏这才放下心来,没有接话。 乔雅安话锋一转:“不过既然这计谋虽是巍柏先生想的,但却也是为将军做事。” 因着谢怀信还未称帝,所以众人还叫他将军。 乔雅安看着谢怀信,语气略微有些低沉:“不管大凉国运如何破败,皇帝如何骄奢,本与我等无关,与将军无关。如今机缘巧合,将军要取而代之是不争的事实,因此背上因果无数也只能待日后多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来消业了。” 谢怀信自然点头应允。 张巍柏听的云里雾里,这乔雅安是要说什么?怎么反而教训起将军来?难不成这是怪将军不该占了大凉? 乔雅安转过头来对张巍柏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给将军泼冷水施加压力?” 张巍柏忙低头:“巍柏不敢。” 乔雅安嗤笑一声:“我就是在泼冷水。因为将军的因,才有将士殉国百姓流离失所。朝代更替要付出的代价是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战场上的残酷不消我说,古有‘人屠’杀了降兵四十万,后有楚王坑杀二十万秦军。而破城之后军队靠杀立威也是常有的,所到之处杀戮成性,血流成河,掠夺成灾,鸡犬不留,谁管百姓死活?” 说道这里,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巍柏:“而将军今日能以“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为治军之本,才会让大凉百姓安下心来。巍柏先生之所以说将军乃天道留的一线生机,想必除了夸将军仁义治军有方,还顺便夸了自己的计谋让战争避免了大规模的杀戮吧?” 巍柏脸微红,忙低头道:“巍柏不曾有这想法。将军仁义治军有方,计策是否得用,还靠将军定夺,是以巍柏才说将军乃天道给大凉的一线生机。” 乔雅安收起脸上的笑,声音也愈发清冽起来:“徐元帅一生戎马,这次霉米在先硝肉在后让他对朝廷寒了心,心灰意冷才没有深究,不然就凭他爱兵如子的性子,怕是豁出命去单枪匹马也要来手刃将军。” “长公主这一走惹起的大乱并非是她身份贵重,而是她是这世上皇上的最后一位长辈了。她这一走代表着放弃了皇权。这才是让皇帝心神大乱的根本原因,或者皇帝因为长公主这一走,已经对自己是否能守住祖宗基业产生了动摇吧!” “至于那后宫美人提的征税,如果户部尚书能恪尽其责,定然不会同意。但他同意了,还不是觉得没有明日了,随着皇帝开心就好?” “而那守城的兵将应该也想的是,来日大战之后自己未必还有命在,还不如豁出去了捞点好处,补贴家中老子娘也好,自己去酒楼饮酒快活也罢,这才拿着那不之所以的所谓税赋做了借口,不收好处不给通行。” 乔雅安说道这里似是有些渴了,她端起桌上半杯残茶润了润喉咙继续道:“如果还有些良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老百姓出入行个方便,也不会加速百姓的出逃。而他们如此行事,让老百姓更是觉得前途无望,奔着谢家领地来了。” 说完这些,乔雅安看向谢怀信:“将军,你觉得天道留的这一线生机是什么?” 谢怀信最近只要有闲暇便听乔雅安说诸子百家,也习惯了这半师半友的随时提问,他认真思索了一下道:“希望。” 乔雅安闻言很是满意,脸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点点头道:“不错,是希望。” 收起面上笑容,她转向巍柏道:“军粮让陈元帅失去了希望,所以消极应战;长公主让皇帝失去了希望,所以抢夺米铺;户部尚书失去了希望所以听之任之;守城将士失去了希望所以疯狂敛财;老百姓失去了希望,所以投诚。巍柏先生,还要说将军是那天道留给大凉的一线生机么?” 第314章 舍身取义 张巍柏自从乔雅安开口便很是不满了,如今又句句针对自己,实在是让他觉得不知所谓。他到底还是顾虑着谢怀信在此,强压下心中恼火,淡淡出口道:“若照着乔小姐这么说,我等便不用再费什么脑子,将军也不必打什么仗,心中存有希望便好。” 乔雅安也不恼:“我并未抹杀你所有功劳,只是看不惯你溜须拍马还用天道名义。” 张巍柏气结道:“你!” 乔雅安看了他一眼:“你今日非要说什么天道不天道的话,我便也来给你拆解一二。李氏的大凉走到今日确实是气运尽了,然将军被北魏国君迫害,被逼无奈下来改朝换代,我认为这个机缘才是天道。而那四九和其一之说,我倒认为是个警醒。” 谢怀信听到这里忙体贴的接一句:“什么警醒?” 乔雅安看着谢怀信,眼中充满了认真和慎重:“即便天下都是你的,对百姓对天下也要心存敬畏,勤政爱民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你通过做这些事给天下百姓以希望。对百姓来说,不怕苦,就怕人生没有奔头;对国家来说,有希望则天下兴,无希望则天下亡。” 张巍柏心道,不愧是乔德曜的孙女乔明远的独女,好一张伶牙俐齿!自己今日来邀功,却让她说的今日这结果都是大凉国君失了民心所致,自己反倒没了什么用处! 巍柏心中憋了一肚子气,面上再遮掩也难免泄露了几分。 乔雅安余光扫到,面上带了几分真心道:“当然,就算大凉气数已尽,今日将军的大业也是靠着众将士浴血奋战,各位先生共同出谋划策才得到的;对于这一点我从不敢置喙,相信将军也是心中有数的。” 张巍柏此刻就觉得异常尴尬。既然你都知道,也都认可,做什么还来找我的茬?又随便说了几句话,张巍柏就退下了。 谢怀信也有些好奇,乔雅安聪慧谦虚,从来不会恃才傲物,今日对张巍柏这通说法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到底也是个不相干的人,何必提他浪费自己和雅安的学习时间? 是以,张巍柏走了之后,二人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让乔雅安给他讲《墨子》了。 大凉皇帝又坚持了两三个月,谢怀信着急娶亲没耐心耗了,带着大军一鼓作气的将剩下几座城池都打了下来。 打到最后一座城池的时候是陈元帅带兵镇守,这也是凉州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座城池里面最近百姓也多了许多,从凉州出来还不敢贸然去谢家领地的平民觉得属陈元帅这里最安全。开始守门兵将还不愿放行,那些百姓便在城门附近搭起了帐篷和锅灶,来城门视察的陈元帅看到之后,老泪纵横。 这些善良的百姓如此信任自己,信任朝廷,结果自己却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这将军不做也罢!陈元帅便下令开城门,许流民进城。 陈元帅与谢怀信在城门相见,他当着两方兵将的面对谢怀信喊话,希望谢怀信立下誓言,日后定会善待大凉百姓和降兵,他愿意开城门放谢家军进城。 陈元帅的兵将闻言跪倒一片,陈元帅这一生南征北战从来没有退缩过,马革裹尸身先士卒,何曾这样软和的对敌军将领说过话?想来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兵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吧! 忠肝义胆的陈元帅现在说这话,就是在交代遗言了。 谢怀信何尝不知?他郑重的下了马,不顾亲兵阻拦,只身到了城门口,抬头仰望着城门上的陈元帅,一字一句道:“谢怀信如今就给陈帅一个承诺,破城之后还愿从军的便根据谢家军军纪接收;不愿从军的,每人发放五两银子,十斤粮食自回家去;在战场上受伤不能自理的士兵,去军医处与谢家军的兵将一同医治,伤好了再自己决定去留。一应军饷待遇,皆与谢家军一样标准。” 陈元帅颔首,谢怀信扭头对着大军道:“谢家军听令!” 大军齐齐喝到:“诺!” 谢怀信朗声道:“日后陈家军若有愿入我阵营的,你等皆应一视同仁以诚相待,不得怠慢轻视,日后升迁各凭军功,不得歧视打压,违令者军法处置!” 大军齐齐喝到:“遵命!” 陈元帅双目含泪,其实谢家军不扰民他是非常清楚的,如今只不过是为了给跟了自己一辈子的兵士们讨个平安。 谢怀信转回身来对陈元帅作了个揖:“陈帅放心。谢怀信如今对旗发誓,若违背誓言滥杀无辜,陈家军人人可得而诛之。” 陈元帅不舍的看了看身后的大凉国都,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兵将,对谢怀信道:“不用他人,老夫做了一辈子将军,杀了一辈子敌;这做了鬼也应是个鬼将。若你要违背誓言,老夫便是爬出地狱也要托你下去。” 谢怀信看着城门上那位老人,虽然他句句都在威胁自己,但谢怀信一点都没有恼,心中无比敬畏,点头道:“晚辈记住了。” 这位舍身取义的老元帅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看着这样一位碧血丹心的老元帅接下来就要杀身成仁,他心生不舍却不敢阻拦半分。只好自称晚辈,希望老元帅好走。 陈元帅听到谢怀信这样说,面上浮起微笑,然后一头栽下了城门。 谢怀信在城门外,见此情景单膝跪地喝到:“陈帅好走!” 谢家军也齐齐跪地道:“陈帅好走!” 陈元帅这一死,大凉皇帝也没了最后一丝希望。没几日便派人来和谈了,他愿意退位,希望谢怀信善待自己和李后宫这些妃子和皇子皇女。 谢怀信拒绝了那封有些奢侈的要求,重新提了一份合理的能提供的待遇,让使臣带了回去。 这大凉皇帝也是心大,一个亡国君主还想着过逍遥日子呢?还敢挑三拣四的提出各种要求? 不知道大凉皇帝是怎么克服心中不甘和怨念的,没两日就放弃了最后一轮挣扎,默默接受了谢怀信的要求。毕竟大军压境,一不高兴命都没了,还提什么享受不享受? 一个月后 谢怀信准备登基,在选择国号上面引发了一场小小的争执。为做警醒,谢怀信希望国号还称凉,但众位将士都不干,乔德曜也不同意,用亡国国号多少有些晦气。最后还是乔明远选了个折中的法子,他道大凉在大周和北魏人口中都称南凉,不如国号就叫南凉吧。旧朝警醒也有,新国更替也有。 谢怀信登基为帝,国号南凉,年号建元。 第315章 鸡飞蛋打(二更) 谢怀信登基后一个月就迎娶了乔雅安,册封为皇后。。 乔德曜封敬国公,封正一品太傅,为帝王师,掌管礼法的制定和颁行。 乔明远封从二品内阁首辅,尊为“五经”师,为大臣讲经,辅助乔德曜编纂《南凉史》。 之前临时抓来的地方官也重新考校后任命官职;至于武将那便是按功封赏了。 跟着谢怀信如今的建元帝打江山的那些武将有些担心,乔德曜父子可以说一手把持了朝政,乔氏女贵为皇后,难道不怕重蹈覆辙外戚当道? 建元帝笑笑:“朕信乔家。” 一时间敬国公府门庭若市,求见的络绎不绝。而乔德曜父子深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愈发的低调谦和起来。 乔德曜本就在南凉文人中有很高的地位,德高望重又不苟言笑。虽然很多人愿拜在他门下,但却知道这位老师不会给自己铺什么通天大道,更不会因公废私护着自己。 乔明远如今就是堂堂国丈了,且正值壮年位高权重,便成了众人要结交的重点对象。 上赶着登门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一种是前朝旧臣,怕新帝清算,便送上无数金银,只希望保住身家性命;另一种则是之前跟随谢怀信左右,但是至今还没有得到封赏过来打探消息的同僚。 对于第一种,乔明远是来者不拒,送多少东西他都敢收。外人只道这国丈怕是穷疯了,刚做了几天大官就敢这么嚣张,却不知乔明远身边的长随就是他特意问建元帝要来的,建国伊始,金银珠宝自然是多多益善。这些送上来的钱财乔明远都是让长随接了,直接送进宫里。 对于第二种,乔明远是滴水不漏,一面对之前的作为给个肯定,另一面告知官员考校的时间,最后还不忘替建元帝笼络人心:“陛下仁慈,即使你考校不过不能如朝为官,想必陛下那边也有了其他打算和封赏。” 这先念旧情再述新规最后讲人情的套路将那些面色忐忑不安上门来询问的人哄走个七七八八,唯有几人不太好糊弄,其中便有张巍柏。 张巍柏最近心情十分不爽,乔德曜封了太傅他倒是觉得名至实归,乔明远居然封了首辅!那自己呢?自己可就是冲着内阁来的!没有首辅也就算了,次辅也没有,甚至连五品官都没有!这算什么?用完了就扔?他怎么能甘心! 他在家想了好几天,本来想用计让建元帝想起他,他熟门熟路的想起用之前的套路,从后宫入手,却想起来建元帝只有皇后没有嫔妃;想通过女官或太监提醒下,却发现建元帝将皇宫箍的铁桶一般无隙可乘。 张巍柏不敢再做试探怕惹了建元帝厌烦,只好来求见乔明远。 许是得了建元帝的口谕,乔明远倒是没有像打发其他人那样打发张巍柏,只道这次改朝换代虽然不至于让南凉满目疮痍,却也是国库贫瘠,民间百废待兴,建元帝政务繁忙,一时忘记了给他任命也是有的,又道明日觐见时便会替张巍柏求见建元帝。 张巍柏放下心来回去了,只等明日结果。 过了五日,有小黄门来传建元帝口谕,着张巍柏即刻觐见。 张巍柏喜出望外,忙整理仪容随着进了宫。 建元帝此时在御书房和乔明远说话,身边站着乔雅安。谢怀信的意思是现在的朝臣虽然有了六七成,但之前武将转职的不少,后来从本地提任的父母官的文化水平也是参差不齐,要给他们集中补补课。 前几日乔德曜就与建元帝谏言,从明年开始连开三年恩科,好从民间补一些人才上来,建元帝准了。但眼前的情况也要解决,这乔明远便是现成的人选了。 张巍柏进去的时候乔明远正在和建元帝商讨具体事宜,小黄门带他走到一个角落里静静候着。 不一会,乔明远出宫回去准备了,建元帝身边太监对建元帝低声说了什么,只听建元帝道:“带他过来。” 小黄门便带着张巍柏过去觐见了。 张巍柏忙行了君臣大礼,叩见皇帝皇后,恭请圣安。 建元帝平稳的声音传来:“平身吧。” 张巍柏有近三个月没见过谢怀信了,而这三个月谢怀信已经开始渐渐的习惯了从将军到天子的身份转变,他本身就自带威严,现在又有了隐隐的龙威,气势压得张巍柏不敢抬头。 张巍柏没敢说话,过了一会,听到建元帝说自己随军立功,特封正六品的翰林侍读,辅助乔明远修书。 张巍柏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谢恩。这算什么??!!没有实权的翰林侍读,自己不能说居功至伟但也算是功臣之一,如今只有一个正六品,且没有任何立功机会,想往上爬都不可能,这是何道理! 建元帝见他不谢恩,有些不悦:“张卿可是不满朕的安排?” 张巍柏回过神来忙行礼道:“微臣不敢。只不过乔首辅已经从民间召集了众多大儒,微臣才疏学浅这修书一事怕是不能胜任。” 建元帝哼了一声,这个张巍柏还真是会顺杆爬,一般人听到这话吓都吓死了,哪儿还敢说其他,倒是这张巍柏直接就提出不能胜任。 乔皇后这时说话了:“陛下息怒。早闻巍柏先生不是那死读书读死书之人,想来和众多大儒修书也未必合适。” 建元帝含笑看向自家皇后,乔皇后又道:“既然巍柏先生志不在入仕,不如陛下就赏他金银和宅院,也成全这主仆一场的情谊。” 张巍柏面色发白,君臣都不是了,主仆?这便是一点都不承认自己了?何况自己什么时候说不入仕了?翰林编修就翰林编修,总会让他找到机会的! 思及此,张巍柏打断皇后的话急切道:“微臣多谢皇后娘娘看重...” 哪只乔皇后杏眼圆睁,脸就沉了下来:“本宫与陛下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张巍柏不知道自己怎么从皇宫出来的,只知道自己得了白银五千两,黄金二百两,以及国都五进的宅院一处。 自己苦心钻营这么多年,落了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第316章 再次筹谋 宫中 建元帝好奇的问道:“之前就见雅安对这张巍柏甚是不喜,如今又劝我只给银子不给官,这张巍柏是否得罪过你?” 虽然已是帝后,但二人素来你我相称。 皇后笑道:“这张巍柏最擅长后宅阴私,不是替这家姨娘杀主母,便是替那家庶子争世子。乱世讨生计不容易,他如此做派无非也是为了得些金银,不值一说。只是这人人品恶劣,每个用过他的主家都被他常年拿此威胁勒索。” 建元帝皱了皱眉。 乔皇后继续道:“他自称只侍奉过一个主子便是睿王府,殊不知那睿王府自从她进了门就开始衰败。为了给庶子争位他设计睿王世子失了宠断了腿,甚至还趁乱强迫了睿王妃,睿王妃嫡子被废又失了贞洁,可为了瘫在床上的儿子死都不敢去死,只能去求睿王将那庶子立了世子。” 建元帝本是武将出身,最是血气方刚,听到这前因后果龙颜大怒,恨不得马上就把张巍柏抓回来乱棍打死。 乔皇后牵起他的手安抚道:“那些人被张巍柏勒索是与虎谋皮是活该,但那睿王妃何其无辜?当初他自己送上门来给你做谋士,如今这计策用完了,便用金银封赏了结这段关系便罢了。莫非你还能因着他侵犯前朝王妃治他的罪?” 这话说的温婉却十分有用,建元帝叹口气道:“雅安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乔皇后狡黠一笑道:“他那些计谋虽然不被正人君子所喜,却着实有用。至于那长公主和美人,想来也是他之前的恩主,被他拿捏了才如此配合。如果我早告诉你,你定然不会再用他。” 这倒是实话。不用说当时听了不会用,就算现在听了建元帝都后悔了,他光明磊落,虽然不知道张巍柏怎样说服的长公主和那个宫中嫔妃,但他从没想过是用这等手段。 乔皇后又道:“你如今贵为天子,更需知道一个道理。正大光明皆人之所向,但即便太阳底下也有阴影,只要能为你所用,你又何必嫉恶如仇耿耿于怀?” 建元帝诧异的看着乔皇后,乔皇后眨眨眼:“是不是觉得书香世家的女子就应该都是书呆子?诸子百家智慧无穷,除了礼义廉耻还有兵法、纵横之术。既然身在世间,便不可能一尘不染,有所图谋更是要习惯接受对应的牺牲。张巍柏做事是阴险了些,但错不在你,如今我们也和他之前的恩主一样,付了银子,也算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了。” 张巍柏不知道他走后帝后的对话,但他也明白自己在南凉的仕途算是毁了,建元帝这是用银子打发了自己。 张巍柏虽然愤愤不平却也不敢与当朝天子对抗,这个哑巴亏他只能默默的咽到肚子里。 仕途虽然无望,但日子总是要过的,于是他将在乡下的母亲接到了建元帝御赐的宅子里,又纳了几个通房,这日子也就算过起来了。 张母见几年没见儿子就有了这么大的出息,连京城的宅子也置了,且家中摆设和丫鬟奴婢成群,自然是喜不自禁,便美滋滋的做起了府中的老夫人来。 张母没事就磋磨一下通房立立规矩什么的,没两个月她就腻了,这通房啥的不比正经儿媳妇,折磨她们也没什么意思。然后她忽的想起来,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还没有娶正房妻子,什么时候能让自己抱上孙子呢? 于是张母便催张巍柏快些成亲,张巍柏自打在建元帝身上吃了亏就开始谋算日后的人生了,靠自己入仕是不可能了,但他可以娶个高门贵女啊! 只不过这朝廷根基未稳,暂且也看不出哪家最值得依附,再者说来如今朝廷上的官员大多是新任的,武将什么的不提,都是刚刚成亲的,文臣这也没个适婚的女子,他沉得住气再等几年也可。 可家中母亲催促他也有些烦了,于是便每日在外面走亲访友,能多晚回去就多晚回去。 后来连京城都不呆了,对张母说要去外面游学,便到了秦州清水。 一天晚上,他在酒楼里面邂逅了喝的酩酊大醉的周皓泽。 张巍柏读书不是很扎实,但是为了方便自己结交贵人,所以一直对周易和一些相面之术比较感兴趣也略有研究,看到周皓泽他便觉得眼前一亮。 此人定非常人,面相显示这人出生贵不可言,虽然命中有一大劫,但从现在来看劫难已过,之后应该也还是能过大富大贵的日子。 张巍柏便藏了个心眼,和小二打听了一下此人。 小二对周皓泽这个醉鬼倒是不陌生,便告诉张巍柏,只知道这人叫周老爷,在半年前开始频繁出入酒楼,来了也不和他们多说,只是要一桌酒菜,便自酌自饮,每次都喝到半夜才离去,每次离去的时候必定是醉汹汹的,但也从来没有做过借酒撒疯的事情,而且这周老爷出手大方,他们无非也就是晚关门一些也便罢了。 张巍柏闻言便有了盘算,接连几日在酒楼里与周皓泽混了个脸熟之后,便慢慢的熟稔起来。 不得不说张巍柏如果存心要结交一个人的话下的功夫确实不是常人能比的,他先是陪着周皓泽喝了几天大酒;然后又带着周皓泽去周边的山中小住了几日,周皓泽在山中染了风寒,他便背着周皓泽下山去求医; 既然病了就难免要有人在身边照顾,周皓泽让张巍柏送他回家,张巍柏只说路途遥远万一病情加重又如何是好?于是便又担起了照顾周皓泽的责任,日日亲手熬药,夜夜陪床侍奉,周皓泽这病拖了半个月才好,张巍柏便衣不解带伺候了半个月。 到这时候他们已经认识近两个月了,但张巍柏从来没问过周皓泽的身世来历,而周皓泽也没问过张巍柏的过往。 一天夜里张巍柏刚让周皓泽喝完药,周皓泽便看似随意的问起了张巍柏如今做什么营生? 张巍柏苦笑,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出,自己如何鞍前马后劳心费力的跟随谢怀信,却不知为何惹了皇后娘娘不喜,建元帝登基之后论功行赏,连只是给建元帝讲讲经史的乔明远都封了首辅,自己却只被封了一个六品的翰林侍读,且之后要去帮那些大儒查找资料,因为建元帝要修《南凉史》。 说道这里,张巍柏垂眸道:“巍柏虽不敢说自己奇计百出算无遗策,但前后一年多筹谋了三计让大凉将士离心,朝臣绝望,百姓离城;也算是用最少的资源换来了最大的利益,避免了无谓的牺牲。没曾想却落得如此下场。” 周皓泽听完之后便淡淡一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朝堂上有了你,乔国丈怎么做首辅?” 巍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又失落道:“这倒是我漏算了。” 周皓泽知道了巍柏过往,也象征性的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只说自己家在大周,被人谋害全家都被灭门,三年前只身一人到了大凉,正值谢怀信率兵征战,到处都不安身,他便到了秦州安顿下来。 第317章 三姓家奴(二更) 张巍柏识趣的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更加精心的照料周皓泽。 后来周皓泽病好了又要借酒浇愁的时候,张巍柏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时而淳淳诱导,时而厉声呵斥,引经据典的将自己的才学一顿卖弄; 见周皓泽不为所动,后来又做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巍柏不才,曾蒙一位黄衣老人指点,初学了一些相面之术,周老爷非池中物,又何必如此蹉跎?” 此话一出,周皓泽果然放下杯中酒,问道:“先生真的会相面?” 其实巍柏说了就后悔了,这话说出去那周皓泽肯定就知道自己是看出他面向极贵才结交的。他稍微思量了一下,便道:“正是。初遇周老爷的时候看到周老爷面相甚是奇怪,出身极贵却六亲缘薄,本也不关我事,又发现老爷印堂中隐隐有些黑线,怕是不久之后会遇金煞。” 周皓泽虽然听的认真,表情却略有些怪异。 张巍柏继续忽悠道:“我当时只怕是老爷家中有白事心中郁结,一时情急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这才多事与老爷亲近起来。” 周皓泽不置可否。 张巍柏继续道:“却原来那金煞是惹了风寒后的银针刺穴,倒是巍柏多事了。” 周皓泽听到这里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点点头道:“劳巍柏先生关心,虽然我确实经历过大难,但却不会轻易自戕。” 张巍柏松口气道:“如此便好。这样我走的也放心了。” 周皓泽挑眉:“巍柏先生要走了?” 张巍柏苦笑:“之前跟着当今南征北战,这刚刚闲下来家中老母便催婚了。只是巍柏暂时无心成家,便躲了出来,没想到在秦州遇到老爷,这一耽搁已经快两个月了,过了这几日就要回京了。” 周皓泽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三日之后,有人来巍柏下榻的客栈请他,说周老爷请巍柏先生去周府一叙。 张巍柏心道,成了! 与周皓泽相处这两个月以来,除了那夜半真半假的对话,他一次都没听周皓泽提起过自己的事情,更没去过周府,愿意让自己过府一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到了周府之后张巍柏便更是肯定了自己那半吊子的相面之术,这周府的风格和大凉北魏的俱不相同,虽然他没有去过大周,但是整个周府雍容华贵,透露着皇家才有的气势。 周皓泽请张巍柏过书房一叙,接下来五日,张巍柏都没有离开周府。 不知他们谈了什么,但第六日的时候,张巍柏便认下了这第三位主子:周皓泽。 周皓泽不同于睿王的与世无争,也不同谢怀信的坦荡,他本来就是夺嫡失败的皇子,本就习惯了养谋士议事,张巍柏自报家门之后,他便暗中让人去查了一下。 他在南凉人手不多,查到的事情自然也不过是表相。不过就算这样,探子还是带回了张巍柏的信息。 和张巍柏说的大致无差,谢怀信称帝之前确实身边有个叫张巍柏的谋士,而霉米和硝肉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是张巍柏做的,但因为这两件事惹得陈元帅大怒,导致后来消极应战是存在的;长公主离京,大凉皇帝征出入税,这也都是确实发生过的; 周皓泽信了一多半,因为谢怀信是突然带兵入凉的,本地没有那么多内应能让他做出这些动作,而张巍柏之前在睿王府,虽然睿王没什么野心,但因着皇家关系能搭上那些路子也不足为奇。 至于事成之后封赏的宅子和银子这更是事实,因为当时有小黄门去宣旨,听到的人还是不少的。 乔明远任内阁首辅,最近开始编撰《南凉史》也不是什么秘密。 周皓泽想了几日,便决定先将张巍柏招入麾下。他能助一个在大凉毫无根基的谢怀信夺天下,证明还是有些本事的。至于其他的,日后看情况再说。 周皓泽甚至有些懊恼,他来南凉也三年了,如果当时谢怀信征战的时候他也趁乱割据一方土地,如今不就更有些资本了么? 张巍柏认了主之后,便回凉州与自己母亲交代了一声,然后便带着行李和两个颇为喜爱的通房来到了秦州。 宫中乔皇后一直对张巍柏不太放心,虽然没有派人时刻盯着却也没敢听之任之,主要是张巍柏之前回头勒索恩主的事情太多了,让人不得不防。 听说张巍柏去了秦州跟了一个周老爷,打听之后这个周老爷的身世呼之欲出,乔皇后禀了建元帝,建元帝和乔明远等人商议了一下,便觉得这周老爷不是冲着南凉来的,应是存了反攻大周的心思。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在周皓泽和张巍柏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默默的潜伏在了周府。 楚逸芊和林如雪用了一整天时间才看完了这比话本还精彩的信息。 楚逸芊笑着对张钦道:“没曾想去查个张巍柏,倒是把南凉建国的始末说了个明白。” 张钦回道:“属下本想去掉这一段,只给县主结果,读起来也省事一些。又想着这几日见县主也没个消遣,这也算个故事。” 楚逸芊颔首:“这倒是。” 正说着话,赵欢进来了,见楚逸芊等人笑语晏晏便问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等他们回话,便看到了桌上摊着的纸张,他知道这几日楚逸芊叫张钦去查张巍柏,便问道:“可查出什么了?” 楚逸芊笑道:“原来是个三姓家奴,为人奸伪狡猾,做事阴毒狠辣。” 赵欢无所谓的笑笑。 实力是吊打一切诡计的不二法门。不管他如何奸诈,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讨不到什么便宜。 这份文书里面其实并没有说出张巍柏的什么有用的弱点,但楚逸芊却对这建元帝和乔皇后颇为欣赏。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谢怀信被北魏皇帝逼的叛逃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的赵欢。 同样的少年将军,同样的背井离乡,同样的建功立业,谢怀信要幸运很多。 他还有五万大军傍身,还有乔氏父子辅佐,最终还赢得了乔雅安的芳心相伴一身。 而前世的赵欢却是一无所有,北魏朝廷也不比那个摇摇欲坠的大凉,可想而知,赵欢当时是如何的孤单! 楚逸芊心疼了赵欢片刻,赵欢看到楚逸芊的眼神,便知道她又想起前世的事情了,刚要出言安慰,楚逸芊双眼闪着光对赵欢道:“你可曾见过那建元帝?” .... 只被心疼了片刻的赵欢闷闷的答道:“见过。” 第318章 寻找线人 其实知道了张巍柏的过往好似也没什么用,因为这个人极端自私,从这份厚厚的文书里面看到的不过是他接连坑人的罪证,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弱点暴露出来。 林如雪拿着这份文书,问楚逸芊这除了解闷好像也没什么用了,不知道看完了这些可有什么对策? 楚逸芊笑了:“怎么就是没弱点呢?他求什么,给他什么便是。” 这份文书到张巍柏进了周府之后就没有内容了,倒也不奇怪,周皓泽虽然有足够的野心,但也不过是空有野心了,其他的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都不占,自然就没有动作了。 算算时间,张巍柏做了周皓泽谋士时间也不短了,想来是一直没有什么建树,周皓泽逼得急了,这才出了这么个主意将楚逸芊掳来好逼着赵欢就范。 楚逸芊其实挺好奇,他们怎么会盯上赵欢? 但既然已经这样了,现在去追究这个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先布局吧。 大周 周彦最近心事重重。 楚逸芊被掳走已经月余,虽然没几日就有不少人说看到了县主,身边有少堡主护着已然平安;但是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依然对楚逸芊念念不忘,就算是之前有过结亲的心思,但也不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当时知道赵欢求娶楚逸芊他虽然觉得有些不甘,但过了也就忘了。 可自打楚逸芊被掳之后,他这心就每日都七上八下的。 周诚是楚逸芊的义兄,当时就去宫中请命带兵去寻人了,而自己连找人的立场都没有。 周彦实在无法排解心中郁结,面上也带了几分愁绪。 那周昀离倒是唤了他几次,他也听闻最近周昀离和尔朱昊每日花天酒地不成体统,便找理由推拒了。 这日周昀离又让人来请,他实在推托不过,便去走了个过场。 尔朱昊是欣赏周彦的,他觉得周彦的能力要比周昀离强许多,原因无他,因为周彦有所畏惧,这样很多事情做起来就会更加周密。 本来尔朱昊是存了结交之心,但看周彦意兴阑珊的样子便知道现在不是拉拢的时候,但他还是善解人意的问道:“周世子有何心事?” 周彦苦笑下:“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有些杂务缠身,一时想不到解决的法子。” 尔朱昊见周彦无意多说,也就没再多问,只是举起酒杯和周彦共饮。 这时候,诸怀从外面匆匆进来,朱厌看到便迎了上去。 片刻,朱厌便站到了尔朱昊身后。 周彦知他有事要禀,便放下杯中酒,让尔朱昊先忙。 因着尔朱昊没有半分武功,而殿中人多嘈杂,朱厌的声音也不是特别低。隐约中周彦听到’“太子”“西吴”“南凉”。周彦只当他们在说北魏的事情,便也没放在心上。 回府之后,他又鬼使神差的惦念起了楚逸芊。 他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刚刚尔朱昊的下人禀报说什么南凉? 周彦惊得站了起来。“太子”说的肯定是北魏太子,难道这次楚逸芊的事情和北魏还有西吴扯上了关系? 但作为一国太子,和他国友好建交也是应该,万一朱厌只是说北魏太子正常的宫务呢? 周彦原地转了几圈,还是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如果真的是北魏和西吴甚至南凉都参与了,那事情就严重了。 也不管已经过了亥时,也不管豫郡王是否安置了,他急匆匆的去找豫郡王了。 豫郡王正打算安置,就听到小厮说世子来了。 豫郡王刚披衣起身,周彦便急急忙忙进来了,他一进门就让下人都出去,又给豫郡王草草的行了个礼,便将今天听到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豫郡王闻言也是一惊,楚逸芊被掳走之后没几日便传回来信了,只不过一手的消息应该在宣宗那边,看宣宗最近几日情绪比较稳定,想来是安全的。 不知道宣宗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知道这嘉敏县主和少堡主在那边打探到了多少? 北魏和西吴还有南凉意欲何为? 豫郡王也不敢大意,第二日一早下了早朝,便单独面见了宣宗,禀明了此事。 宣宗闻言眉头便紧紧的蹙了起来。 废承王周皓泽的事情只有帝后和常嬷嬷知道,所以虽然楚逸芊在南凉,但却不是南凉国君出的手,豫郡王担心三国联合起来拿捏大周这个倒是不成立。 但即便如此,如果是北魏和西吴勾结的话这也确实是够让人头疼了。 只一个周皓泽不足为惧,但北魏和西吴的狼子野心却不得不防。 听豫郡王那只言片语,与之筹谋的是北魏太子? 如果北魏出的是太子,那西吴想来也是太子指使了。 不管如何,得安排人手去盯紧这两国太子了。他俩虽不至于现在就联手攻打大周,怕就怕他们给周皓泽助力,让大周内乱。 人他是能盯紧,但这事情还是得去查。其实这件事让赵欢去查是最快捷的办法,而且也能提醒赵欢多加小心。只是宣宗并不知道如何给赵欢传信,楚逸芊递进宫的信也是单线,自己还真没办法联系到他们! 宣宗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法子能联系到楚逸芊和赵欢,便让豫郡王先退下,他自己则摆驾翊坤宫了。 第一封迷信就是传到皇后手中的,不知道皇后有没有法子试试。 皇后听宣宗问有没有法子联系到楚逸芊或者赵欢,也无奈的摇摇头。楚逸芊前前后后只传回来过两次信。 第一次就是蒋婉容送进来的画和荷包,第二次是赵欢给宣宗的密函,走的也是楚逸芊的路子将东西交到了自己手中,那是庆王妃送进来的。 但无一例外,不管是蒋婉容和庆王妃都说一早起来便发现妆奁盒下面有这样东西,压根没见过送信的人啊! 皇后见宣宗一脸失望,便问为何着急传信? 宣宗也没有瞒着皇后,说豫郡王担心三国联合针对大周。 皇后也皱了皱眉,南凉不是国君出手的,这事情她也知道,所以豫郡王这个担心是不成立的。 帝后二人沉默着喝了一盏茶,皇后突然抬头道:“陛下,南凉国君未必就不知情。” 宣宗琢磨了一下:“哦?” 皇后道:“大周的废承王掳走了当朝大将军的嫡女到南凉国界,也够那建元帝为难的。” 宣宗眯着眼想了片刻,笑了:“既然他不知,那朕便说与他知。” 皇后心中松了口气,既然找不到线人,便让建元帝给楚逸芊和赵欢传话就是! 第319章 建元帝召见(二更) 楚逸芊没想到自己刚刚对那建元帝和乔皇后有了兴趣,南凉宫中派人来周府宣旨了。 周皓泽和周琅听说宫内有人来传旨,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所谓何事。 周皓泽本能的就开始不安,周琅则是一脸迷茫,但因着他们父子心中有鬼,自然现在就惴惴不安,本能的想拖延一会是一会。 张巍柏暗中琢磨,这些年自己倒是没有少算计,但都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谢怀信的势力,他在狂妄也不会和当朝天子作对。 苦苦想了半天,没有什么触犯到南凉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安抚周皓泽和周琅道:“那传旨太监已经在偏殿,周家在南凉素来遵纪守法,那些铺子庄子也没少交税赋,老爷和二公子这么拖下去怕是惹了宫人不喜。” 周皓泽父子二人这才整理仪容,强作镇定的去了偏殿。 来传旨的是建元帝之前的下属,如今的禁卫军于副统领。见主家来了,先是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又问道:“听闻大周嘉敏县主和张壁古堡少堡主赵欢在此做客,可否请二位贵人出来一见?” 周皓泽的冷汗就下来了这南凉国君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 周琅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偷眼看向父亲,发现他面色苍白。 周琅心中一颤,莫非大周皇帝给南凉皇帝施压了? 周皓泽是大周出逃的废王爷,周琅虽然是他来了大凉才生的,但也一心反攻。是以,父子二人本能就想到了是不是宣宗出手了。 于副统领见父子二人没有答话,面上就有些不喜,张巍柏是认识这位副统领的,他忙作了个揖道:“于副统领,二位贵人目前确实在府中做客。周二公子与少堡主有些生意往来...” 还没等张巍柏说完话,于副统领就皱起眉头:“巍柏先生?倒是好久不见。”打量了一下张巍柏,他随口问道:“这是给周府做管家来了?” 张巍柏面上又红又白,刚要解释,于副统领却不耐烦听了:“罢了,皇上口谕,要见嘉敏县主和少堡主,二位贵人既然在府上,就烦劳各位去请一下吧。” 周皓泽这时候已经从最初的不安调整好了情绪,他忙对于副统领拱手道:“草民以为是怠慢了县主才惊动了圣上,一时有些惶恐,还请将军恕罪。” 于副统领面无表情:“如今可以去请了么?” 周皓泽忙道:“当然,草民这就去请。将军少坐片刻。” 说罢,便让张巍柏留在殿中,自己亲自去请赵欢,让周琅去请楚逸芊了。 周皓泽抄了小路密道,三下两下就拐到了赵欢院子里,他不知道建元帝宣楚逸芊和赵欢做什么,但他直觉是没有什么好事。还是要先和赵欢打个招呼才行。 一边匆匆走着,他一边就心中怨恨上了张巍柏。 大周的县主和少堡主来了南凉,这么大的事情又能瞒多久?那建元帝不知道便罢,但凡知道了就算是做样子也要派人过来问上一句两句。 自己筹谋数载还未成型,要是这个节骨眼上被建元帝盯上了,那后患可就无穷了! 他倒是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赵欢他们拖着不走,那建元帝又怎么会趟这趟混水? 周皓泽见到赵欢的时候,赵欢正在偏厅写着什么东西,见周皓泽气喘吁吁满头是汗的进来,赵欢往后面看了看:“周老爷这是怎么了?后面有大虫追赶?” 周皓泽哪儿有心思和他调笑,三句两句将前面的事情说了个清楚,又特意嘱咐了几句,让赵欢只说是自己与赵欢这些年有不少生意往来,如今带着楚逸芊在这里也算是走亲访友。 赵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欢与县主还未成亲,带着未婚妻跑到别国朋友园子里小住一个月,倒也真是洒脱。周老爷一定要我这么说?” 周皓泽一噎,有些恼怒道:“罢了,少堡主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只一点,你我如今在一条战线上,让建元帝对我有了疑心可不是好事。” 赵欢撇撇嘴还要说什么,周皓泽一把拉住他就往外走:“你先去应付了前面的事情,其他的回来再说。” 赵欢心道,你好歹也曾是大周王爷,怎么现在这么急急慌慌的,还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就这点城府还想反攻大周? 其实周皓泽之前既然能在夺嫡路上走到最后一步就证明他也不是一个庸才,实在是那时候满门抄斩的景象让他又恨又惧,这些年他经常噩梦连连,当年承王的沉着冷静和优雅高贵早就在时间中慢慢消耗完了。 那边周琅也带了楚逸芊来,周琅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着楚逸芊问。但楚逸芊就装作没看到,周琅只好直接说道:“当今皇上要召见县主和少堡主,也不知是否因为周府怠慢了县主。到时候若皇上问起来,还请县主替周府美言一二。” 楚逸芊闻言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向周琅。 这是做戏把自己也骗了么?自己是被他们掳来的人质,至于后来赵欢来了之后如何那是后话,但事实就是他是绑匪自己是人质,这周琅是怎么有脸和自己说这种话的? 楚逸芊懒得和这种无脑又自恋的人说话,便淡淡“嗯”了一声。 周琅松了口气。只要楚逸芊不追究,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拿他们父子怎样。 于副统领见到赵欢和楚逸芊来了,忙起身行礼:“见过大周嘉敏县主,见过少堡主。” 因着楚逸芊品阶比赵欢高,所以于副统领先给楚逸芊见的礼。 这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看在张巍柏眼中却有了另一番计较。 张巍柏觉得赵欢比那狐狸还要狡猾,要是想得了赵欢的好感怕是要费些功夫,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要动身离开南凉,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钻营此事。 张巍柏早就觉得赵欢也未必是真心爱重这县主,还不是因为这县主父亲便是赫赫有名的明月大将军,自己又在大周帝后那边得了脸,听闻还被那老庆王爷庆王妃认了干孙女;娶了这位县主,日后前程自然不可估量。 如今看到于副统领先给楚逸芊行礼,赵欢也没有任何不快,他便更觉得赵欢是因为碍于楚逸芊的身份会对楚逸芊多般忍让。 张巍柏心中暗戳戳的想着,这嘉敏县主倒是个突破口。若是得她引荐,赵欢不管是否情愿都会应下来吧! 张巍柏并不是想易主,而是最近周皓泽都是亲自与赵欢密谈,把所有人都排除在外,张巍柏就有些不安。 掳人的计谋是自己出的,赵欢来了把自己就晾在了一边,那事成之后自己不就又变成了一个笑话? 在建元帝那吃过一次亏的他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做那过河拆桥的桥。 第320章 南凉皇宫 周府在秦州,而南凉国都在凉州。 一来一去少不得要花费两三日的路程,周琅主动提出要随车送行,于副统领斜睨了一眼道:“本将在此定能护得住二位贵人安全,就不劳周公子大驾了。” 周琅讪讪的退下了,而赵欢和楚逸芊则上了建元帝特意准备的车辇随着于副统领赴国都觐见。 建元帝没有在御书房接见他们,楚逸芊和赵欢过来的时候,南凉帝后二人正在在御花园一个亭子里面喝茶说话,不知道乔皇后在说什么,建元帝脸上一片温情,连连点头。 “大周嘉敏县主觐见”“大周张壁古堡少堡主觐见” 两声通传打断了贤伉俪的对话,建元帝让赵欢和楚逸芊近前说话,行过礼之后,又赐了座。 建元帝正值壮年,身材十分高大健壮,五官英挺,轮廓深邃,完全有别于中原男子的温润如玉,而是带着一股与身俱来的霸气。 乔皇后相貌不过中上,但气质卓然,如松如竹地坐在一旁,身上既有女子的柔美又有读书人特有的清冽气质。 楚逸芊心中暗道,原来这就是能写出《告万民书》的奇女子啊!这么想着,她便多看了几眼。 乔皇后也打量着面前这个嘉敏县主,楚逸芊今日穿着一件流彩暗花云锦襦裙,外披一层绯红纱衣,华光照人的脸庞衬上绝俗的气质着实是讨人 第321章 结盟(二更) 乔皇后闻言有些诧异,南凉虽然是建国不久,国力尚且薄弱,但好歹自己也是一国之后,这些年来也没少应付那些别有用心或者寻求庇护的人,她原本以为楚逸芊要讨好自己是为了早些回国,没想到楚逸芊竟然说了这么孩子气的话! 果真是个孩子! 乔皇后哭笑不得。 既然把话说开了,楚逸芊也便没再隐瞒:“这次逸芊被掳,便是那张巍柏出的主意。” 原来如此!乔皇后微微点头。这倒是像张巍柏一贯的作风,尽从后宅女子下手。 楚逸芊见乔皇后没有反感自己,想了想接下来要说的话,略一斟酌便道:“好在赵欢的人来的够快,不然这被掳走几日,即便回去怕也是名声尽毁了。” 乔皇后抬眼看她:“嘉敏倒不像那会在意非议的人。” 楚逸芊苦笑:“逸芊自然无所谓,但将军府怕也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乔皇后不置可否,别人家的事情还轮不到她去心疼惋惜。 楚逸芊又道:“逸芊算不得什么心胸宽广之人,那张巍柏与逸芊素不相识,因着自己要在主子面前讨喜便设计害逸芊,逸芊自然要投桃报李。” 听到这里,乔皇后又笑了:“嘉敏倒是性情中人。” 楚逸芊撇撇嘴:“是以,这几天逸芊也没闲着。偷着托人去打听了下张巍柏的过往,没曾想这厮倒是个积年的泼皮,专坑后宅妇人!也就在那时,听说了娘娘之前干净利索的给他银子打发他出宫的事情。” 说到这里,楚逸芊有些赧然的看了下乔皇后,毕竟自己私下打听还涉及到了皇后的事情,到底有些不尊重。看到乔皇后面色如常,她才稍微松口气继续道:“逸芊倒是不管其他女人是没有能力报复还是被他拿捏了短处,但既然招惹了逸芊,便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楚逸芊说完这些便没再多言,只等着乔皇后的反应。她心中略微有些没底,对乔皇后说这话自己也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才做的决定,本来她是想找机会让赵欢带她入宫面见皇后的时候再说,没曾想今日宣宗找人传话居然找到了建元帝。 该说的都说了,左不过乔皇后不愿意插手此事,自己又不在南凉常住,姑且一试吧! 乔皇后看着略微有些不安的楚逸芊,嗤笑一声。 欸? 楚逸芊莫名的抬头,这一国之后也会如此表情生动?抬起头才想起来这是南凉皇后,自己一脸好奇的看过去好似不太礼貌,又忙微微低下头。 乔皇后淡淡道:“你这丫头,倒是坦诚。你可曾想过,本宫若是懒得理这闲事呢?” 楚逸芊有些失望,却依然笑道:“那也无妨。虽然有娘娘相助便事半功倍,但若娘娘不愿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对着一滩烂泥不是谁也愿意去踩的。” 乔皇后沉默了片刻笑了:“可不就是一滩烂泥?踩他怕脏了脚,不踩他又碍眼。你去铲除他倒也不是坏事。” 楚逸芊闻言惊喜的抬头看向乔皇后,只见乔皇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道:“说说吧,小丫头,你打算怎么对付这摊烂泥?” ..... 赵欢和建元帝在御书房呆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这时候乔皇后已经带着楚逸芊回了她的坤宁宫了。 因是后宫,赵欢不便过去接人,建元帝便让人去传话,将楚逸芊请出来。 乔皇后只道与楚逸芊颇为投缘,楚逸芊难得来一次凉州,不如多留一日再回秦州不迟。建元帝也正有此意,赵欢在御书房确实给自己送来一份大礼,凭着这份大礼与大周建交通商指日可待;而除了这些,赵欢也着实打算将私下的产业放到南凉来,并打算让自己手下的手艺人在南凉广招门徒。 建元帝自然是乐见其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他是懂的。 每个在位的皇帝都希望自己的国家繁荣昌盛,长治久安。虽然农是国之本,但工和商也是国家财富和力量的源泉;这十几年建元帝改了吏治、任用贤才、虚心纳谏、减免赋税、减少徭役、鼓励耕种;开始几年还有一些人打着要复国的旗号小规模起义,后来就慢慢的悄无声息了。 如今南凉的底层百姓已经从大凉末年的苟延残喘光景惨淡中慢慢的走了出来,虽谈不上丰衣足食,但大多能解决了温饱。这时候赵欢如果能带来的得力匠人和产业,那百姓的生活想来又能提升一些,对国库来说,也是大有利处。 只是这赵欢虽然年纪不大,但心却不小。他虽然提出了在这里招学徒、买庄子、甚至建几个大型的工场作坊,但他也对建元帝提出了不少要求。 比如经营,要朝廷建立个新部,负责监督共建,到时候分红凭账; 比如某些原材料,除了南凉宫中六尚,不得外传; 比如对外销售,赵欢会保底百分之七十的出货,剩下的也要等赵欢不补货才能再上市流通; 比如.... 建元帝看了看这些条款,虽然貌似无礼,但仔细琢磨还是为了确保之后能产业壮大;更何况有朝廷新部共建,一手的技术和账目都在建元帝手中,倒是不怕之后徒生变故。 建元帝越想越觉得可行,甚至有些心潮澎湃,如果运作得体,想来几年之后,这些就算是南凉朝廷除了赋税之外另一个金饭碗了! 于是,赵欢和楚逸芊就又在宫中逗留了两日。 那封信赵欢回去驿站就看了。 宣宗函中说,豫郡王担心北魏和西吴两国的太子也有参与,他已经派人去盯着那两位太子了,但此事突破口还在周府周皓泽身上,让赵欢确保安全的同时去探查一番。末了又罕见的再三叮嘱赵欢和楚逸芊注意安全,提防北魏和西吴暗下杀手;至于如果不方便查或查起来有风险,那便罢了,早日回大周重找线索也可。 赵欢看的有些咂舌并表示宣宗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有些承受不来。 楚逸芊心中甚慰,不管宣宗这关心有几分真,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 赵欢倒是不以为意,一边是逃到南凉县城里面翻不起什么浪来的废王爷,另一边是将军府嫡长女和张壁古堡独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如今赵欢没有着急回大周是因为对于周皓泽这件事他自有打算,另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必须要查,所以才迟迟不归。 第322章 当年秘辛 宣宗并不知道赵欢和楚逸芊为何不归,虽然二人已经报了平安,但他还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他又想让赵欢顺带查查那两国太子与周皓泽勾结的证据,又怕因为这个让这两人在南凉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如何同楚凤崎还有赵泽元交代? 况且这事情闹的尽人皆知,如果赵欢和楚逸芊在南凉出了事,到时候免不得要将事情公布于众,如果得知是当年夺嫡失败的承王掳了楚逸芊,自己少不得也要被架在火上烤,毕竟事情因自己而起。 是以,他这封信提笔就软了几分,只是告诉赵欢和楚逸芊豫剧王发现的线索,让他们务必注意安全,还点明了自己与建元帝打了招呼,让建元帝务必派人保护他二人,最后那个探查倒是真的无可无不可了。 楚逸芊和赵欢拜别了建元帝和乔皇后,又带了不少帝后赏下来的礼物,甚至还多了一队护卫,负责楚逸芊和赵欢在南凉的安全,等安全送他二人回到大周,这队护卫再从大周回南凉。 赵欢没有骑马,和楚逸芊一同坐在马车里面说话。 楚逸芊虽然不是很畏惧见南凉的皇帝皇后,但少不得要绷着一根弦,这两日下来着实有些累了。上了马车一会,便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有了睡意,索性就拿了个迎枕靠在身后眯上眼睛休息一会。 她的头随着马车一点一点的好像一只偷吃的松鼠,长长的睫毛在睡的微微发红的面颊上打出一道道的阴影,她好似累极了,偶尔会强睁开眼看一下,发现赵欢还在,她便又放心的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赵欢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心神荡漾。 这可是他的芊芊啊! 他恨不得马上把芊芊娶回家! 可是他不敢。 赵欢是一个心思缜密又冷静沉着的人,虽然不敢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但他自从五岁以后就没有在外面泄露过情绪。 能控制好自己情绪的人也不在少数,要么冷清刻板;要么风度偏偏温润儒雅;要么见人三分笑,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而赵欢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看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赵欢用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从前世带来的影响中摘了出来,虽然前世记忆会让自己占一部分先机,但重活一世也不可能事事尽如前世;一些微小的细节改变就会让很多人很多事朝着不同的轨道走去。 最初赵欢发现很多人和事不同了之后,他一度非常恐慌和焦虑。他怕不管怎么演变,最终结果不变。 好在他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他只好比前世更加努力更加未雨绸缪。 赵欢不知道未来宣宗会不会如前世一样性情大变听信奸妃谗言,将张壁古堡灭门,他不敢赌,也赌不起。所以他尽可能的将所有出路都提前准备好。 如果要在皇权的威压下逃命,少不得要大量的粮食和金银,以及要躲避追捕和暗中的追杀。所以他先在古堡的地道里存了足够的粮和兵器,然后又将生意做到了北魏和西吴,同时还创建了二十八宿。 宫中有他暗桩,如果宣宗起了杀心,他能确保在第一时间得知,也有七成把握让古堡上下几百口人逃过这场屠戮。 唯独楚逸芊,他是不舍牵连的。 就算他有百分百信心可以平安带走楚逸芊,但他也不舍得让楚逸芊背上一个叛逃罪妇的名声,楚逸芊有多么看重将军府上下他是知道的,他不想让楚逸芊两边都割舍不下,更不愿拖累将军府。 外人总是好奇,为何赵欢与楚逸芊定了婚却没有择婚期? 每当这时候赵欢总是心中咆哮,恨不得明日就将楚逸芊娶回家。 之前楚逸芊和他说了自己怀疑前世后面宣宗被换了人,他也仔细回忆过,确实很多事情极其反常,但如果能布下这么一个弥天大网,便不是单纯的一个宫妃可以做到的。在那之前,宣宗也没有偏宠过谁,唯独一个丽妃,也没用上两分真心。 前世皇后死得很早,而种种异常也都是皇后死后才发生的。唯一有机会动手的皇后也排除了之后,那还能有谁能有这瞒天过海的本事呢? 赵欢一边胡思乱像着,一边将睡的迷迷糊糊差点倒在一边的楚逸芊揽入怀中。 女儿家特有的馨香传来,赵欢焦虑的心情慢慢缓和下来。 他又想起了周皓泽所言。 周皓泽敢孤注一掷掳走楚逸芊,无非是仗着手中有一些陈年秘辛。他笃定赵欢看到这些会火气稍减。 这个秘辛是关于赵欢母亲的。 周皓泽手中的密报几分真几分假有待商榷,但挑起赵欢的滔天怒火针对宣宗和皇后是足够了。 赵欢母亲是当时的翰林大学生嫡三女王景芸,据说宣宗一见就十分的 第323章 杀母之仇(二更) 周皓泽当时已经离开了大周,能得知此事还多亏了他的庶弟周辰铭。 周辰铭身边书童便是那奶娘之子。 那个奶娘做了这等事情便没打算活下去,不过拿了一笔丰厚的钱财,便让自家儿子从周辰铭府上赎身离开。 周辰铭当时不过皇室中默默无名一个小角色,不会有人算计他,他也不敢动那歪心。这个书童他自小就留在身边了,用的甚是顺手,见他执意要走,便诚心相留,还贴心的询问是否家中有事。 那书童本也舍不得离开,在周辰铭这里虽然只是个书童,但做事轻松。每日无非就是陪着周辰铭念念书,赏赏景;有什么好吃的,周辰铭也不吝啬赏他一份;就连他自己也是有一个小厮伺候起居的。 书童这一回去虽然是自由身了,但一切都要靠自己打拼,这些银钱虽然看起来不少,但也不能保证一辈子就衣食无忧。更何况这银钱来路让他甚是不安。 书童思忖了半日,便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周辰铭。 周辰铭听完就不敢留了。 自己再习惯这个书童,也不能留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当周皓泽将这当年秘辛告诉赵欢的时候,赵欢确实是怒了。 对宣宗和皇后的事情,他只怒了三分,毕竟事情真伪待查。 对周皓泽,他是怒了十分。 赵欢年幼丧母,他都想不起来母亲什么样子了,但记忆中他的母亲是一个温柔贤淑知情达理的女子,不管当年事实如何,如今周皓泽拿这件事来拿乔自己就是对母亲的亵渎。 而周皓泽却不知道此举已经让自己大难临头,他看到一向不羁的赵欢气的脸色发红,便觉得事情成了。 赵欢最近留在周府是因为周辰铭。此事既然是周辰铭发现的,那从他那边下手总是没问题的。 另外则是既然周皓泽敢算计自己的母亲和芊芊来拿捏自己,那他也不打算留半分情面。 他这几日将周皓泽阖府上下查了个通透,有些东西他不方便递给宣宗,但建元帝适合。 毕竟很多东西如果是他“偷”出来的是上不得台面的,但如果是建元帝的龙鳞卫查出来的,那分量可就不一样了。 那些东西分别放在什么地方,需要盯紧什么样的人,他已经和建元帝交代好了,自己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给建元帝,那他也没必要再伸手了,索性就让建元帝自己去取吧。 建元帝没想到有这意外之喜,他想和大周建交很久了,但因着之前自己父亲是北魏大将,和大周也没少过交锋;如今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了南凉国君,立场不同了,大周也不再是敌对方,最起码近五十年来不是,而是一个非常值得建交的同盟国。 楚逸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赵欢怀里,而赵欢正低着头看着自己发呆。 她伸出手在赵欢面前晃了晃:“这是怎么了?” 刚刚睡醒的她语气还有些慵懒,软软糯糯的。 赵欢看着怀中佳人,心就软成了一汪泉水。 楚逸芊借着赵欢胳膊的力坐了起来,赵欢伸手帮她从桌上倒了一杯温水道:“先润润喉。” 楚逸芊借着赵欢的手喝了几口,慢慢恢复了清明。 她知道赵欢心里有事,但赵欢不说她也不想问。 可现在她觉得,她应该问问,赵欢对她的情意有多重她自是知道的。她现在也想替赵欢分担一些,哪怕只是做个聆听者也可。 于是,她斟酌了下用词,便问了出来:“你最近可是有心事?” 赵欢笑:“最近事情颇多。” 楚逸芊不让他顾左右而言他,直接问道:“可否给我说说?我想知道。” 赵欢愣了下,楚逸芊握住他的手道:“你我二人之后要相伴一生,理应一同欢笑一同悲。你藏在心里闷着不说,我心里也很是难过。” 赵欢半晌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便略有些哑:“芊芊想知道,我便说给你听。” 当赵欢将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之后,楚逸芊脸上不是震惊,而是疑惑。 赵欢见此情景,苦笑道:“不过是陈年旧事,真伪难辨。芊芊放心,我不会因小人挑拨便迷了心,去做那杀人的枪。” 楚逸芊握着他的手道:“你自有成算,这事我倒是不担心的。我只是奇怪,这个周老爷说的事情一点都不像皇后手笔,倒是像极了丽妃的手段。” 赵欢闻言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楚逸芊继续说:“我倒不是替皇后开脱,只是设身处地想想,她身为皇后就已经做好了后宫会有众多嫔妃。王家嫡女知书达理,对她来说不是坏事。而皇上又不可能因为 第324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欢心中这根刺被楚逸芊这么轻轻柔柔的拔出来之后,整个人看起来也轻松了一些。他和楚逸芊说了自己和建元帝交谈的内容,又问楚逸芊和乔皇后聊了些什么? 楚逸芊听到赵欢将之后的打算对自己全盘托出很是开心,她希望两个人相处便是这样,有什么都可以互通有无,而不是一个人扛着,另一个人傻傻不知情。 感情也好婚姻也罢,是需要两个人共同承担共同经营的。对于撑起一片天,楚逸芊知道自己不够一半分量,甚至三成都不足。但是感情本身就不是一桩生意,而是一片花海。 他耕地你就要浇水,他锄草你就要捉虫。 万不可他又耕种又浇水还要锄草捉虫,而你只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或者很多人都会觉得我心悦他便可以付出一切,千辛万苦用血养花都是乐意,只为了那人站在旁边嫣然一笑。 这话却是错的,或许开始的时候这份情意是足够的,但守着一个人种出来的花海,总归是会有些遗憾的。 而另一个人只在旁边看着,不知道培育的艰辛,也无法体会幼芽生长的欢愉,这样不对等的感情,就算有再多的情分也会慢慢消磨干净。 听到赵欢问起自己的事情,楚逸芊半倚在迎枕上,将自己和乔皇后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 和赵欢不同,她没有那么多民生社稷要说。 楚逸芊先是说了请乔皇后助力,她要给张巍柏做局; 然后又说的就是《捭阖策》了,好容易遇到这样天赋异禀的大才女,她特别想听听乔皇后对此书的理解;别人或许没机会看到此书,但她就是觉得乔皇后是读过的。 果不其然,乔皇后家里有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来的手抄本,听到楚逸芊在如微道长的指点下研读此书,乔皇后是惊讶也是有些开心的。 楚逸芊年方二八,这个时候能静下心来看这本书,而且已经有了自己初步的理解,这让帝师家庭出生的乔皇后甚是欣慰;一时也起了好为人师的兴致,与楚逸芊滔滔不绝的讨论起来。 楚逸芊还抄了十几分药膳方子给乔皇后,一些是给乔皇后补血养颜的;一些是给建元帝强身健体;还有一些则是给那如今最小的小皇子健胃开脾的。 楚逸芊说到这里,赵欢的脸就垮了下来。 楚逸芊好笑道:“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个药膳方子,有什么好可惜的?” 赵欢闷闷道:“倒不是方子不方子的事,我记得之前想和你讨碗汤喝甚是艰难;在一起之后你就开始忙东忙西,倒也没想过给我做些什么吃食。我还不如那个什么蒋姑娘林姑娘的,她们好歹能经常吃到你亲手做的点心。” 楚逸芊乐不可支:“这有什么难的。以后日子还长,我慢慢做给你吃。” 这话是顺口说出来的,说完之后她的脸就如红透了的苹果,忙撇过头去假装要喝水。 这话说完赵欢就和喝了蜜一般甜,忙连声应道:“这倒是。芊芊要和我过一辈子的。日子还长,且让她们占几天便宜吧。” 听到最后一句,楚逸芊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秦州还有两个时辰要到的时候,赵欢问道:“芊芊,你说你要给张巍柏做局,倒是打算如何?” 楚逸芊只是和他说了自己要设局,但却没有说明白如何做。见赵欢问起,她眯起眼睛笑的像只狐狸:“你且看着便是了。” 赵欢不是不相信楚逸芊,只不过自家小姑娘第一次要做这种计算筹谋的事情,针对的还是一个劣迹斑斑的谋士;他有些担心,万一没有算计到张巍柏,他家小姑娘会不会哭鼻子? 楚逸芊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安全,便拽着他的袖子道:“张钦跟着我,箕水豹最近也没什么事情,何况还有建元帝派来明里的护卫和暗里的龙鳞卫,不会有危险。” 赵欢点头,这倒是实话。且不说其他人,保护楚逸芊安全,箕水豹一人足够了。 罢了,既然不想说就算了,让张钦随时给自己汇报便是。 见楚逸芊确实没有说的打算,赵欢佯装委屈,楚逸芊看到又是一阵调笑。 这么说说笑笑,便到了周府。 这几日赵欢和楚逸芊不在,箕水豹也将手中的事情暂且放下陪着林如雪了。 这话虽然是楚逸芊说的,但箕水豹原本也是如此打算。如今这地方虽然算不得什么虎穴,但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却是不叫人放心的。 楚逸芊和赵欢这一走就走了六七日,这几日箕水豹只道保护林姑娘,基本和林如雪形影不离; 从早上早膳开始,箕水豹便来和林如雪一起用膳,而到了晚上也要等她安置的时候箕水豹才会离开。 林如雪白日也不太 第325章 父子吃瘪(二更) 周琅觉得父亲有些大惊小怪,见下人也跟着战战兢兢,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劝劝父亲。 去了周皓泽书房,倒是让他进去了。 可是周皓泽却说,乔皇后说与楚逸芊投缘,多留两日。 这下不仅是周皓泽,周琅也跟着有些焦灼了。 这楚逸芊本事还真大,才第一次见帝后就讨了乔皇后喜爱,这乔皇后平日虽然大方得体,但也不是好相处的人,怎么见到大周这个县主就一反常态了? 周琅本来觉得自己父亲担心是多余的;周家来了南凉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年年赋税和捐赠从未短过半分,还在秦州各县捐了学堂,请了西席帮当地孩童开智,这些事情一做就是十年有余。 冲着这桩桩件件,周琅都觉得自己在如今这地方当得起百姓一声恭恭敬敬的“二公子”。 而且南凉国君没事去管大周的旧事做什么?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宣宗派人圈禁起来的废王爷早就跑到了南凉,这不是打脸么? 周琅笃定建元帝不会多管闲事,见父亲六神无主实在是失了往日风范,便将这些话拿来劝慰。 可周皓泽却道:“那是天子。看的不是这些蝇头小利,而是全国的利益。” 又说了两句,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不懂。” 周琅本是来宽慰父亲,没想到却被嫌弃了,自然没好气,但心中却也开始慢慢有些不安了。 听到乔皇后多留楚逸芊二日,周琅就觉得坐立不安。 难道楚逸芊摊牌了?会不会过几日又说拖延二日,然后偷偷送楚逸芊回了大周?如果是这样的话,周府满门今后会遭遇什么? 他不敢去问父亲,更不敢去问其他人。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真的只是投缘。 好容易又熬了两日,听说楚逸芊和赵欢已经踏上归程,这才稍微安心一些。 楚逸芊进了二门才下了马车,那边一众人等在等着迎接。 林如雪一脸灿烂,周皓泽和周琅父子二人倒是有些强颜欢笑。 周皓泽和周琅忙迎上前去,楚逸芊和赵欢与各人见过礼之后,便往内院走去。 楚逸芊发现跟在周琅身后有两个之前没见过的孪生子,看年纪差不多十六七岁,一个稍微丰腴一些,脸也就圆一些,另一个身材瘦一些的,脸便长一些。长相倒是和周皓泽有几分相似,楚逸芊便开口问道:“周二公子,这两位是?” 周琅忙介绍道:“这两位是在下的孪生弟弟。”指了指胖一些的少年道:“这是老四。”又指了指瘦一些的少年:“这是老五。” 两个少年看了周皓泽一眼,便齐齐给楚逸芊见礼。 楚逸芊笑道:“不必客气。之前倒是没有见过二位公子,所以一时好奇。” 胖老四道:“劳县主问,之前家父让我兄弟二人去外面办差了。前日才回府。” 楚逸芊点点头,便抬腿继续朝前走去。 老四和老五对视一眼,便迈步想追上楚逸芊,只见前面一道阴影,赫然是赵欢。 赵欢似笑非笑的眯着桃花眼:“欢的未婚妻就不劳二位小公子相送了。”转身便快步跟在楚逸芊身后走了。 周琅见楚逸芊回来心里踏实不少,但因着老四和老五也回来了,他不能像之前那样没事就去楚逸芊面前露个脸,以防这对贼兄弟看出什么来;所以他就算非常想问问楚逸芊在皇宫中的情况,也只能压着。 而第二日他过去的时候,老四和老五居然也在。 周琅装作兄友弟恭的样子对楚逸芊道:“在下这两个弟弟从小就深得父亲喜爱,品性自然也是天真率直,县主刚刚回来就来叨扰,打扰了县主休息。琅替二位弟弟给县主赔个不是。” 胖老四撇了撇嘴:“得了吧。我刚刚打听过了,县主比我们两个还小一些,我们年龄相仿正是玩得来。哪里就需要你在这里懂事卖乖了。” 周琅面上无光,呵斥了一声:“休得顽劣!” 老四又撇撇嘴:“说什么我们打扰县主休息,你不一样也来了?莫不是你来得,我兄弟二人便来不得?” 瘦老五倒是没说什么,但一脸看穿周琅心思的眼神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周琅来自然有他的借口,他是拿了一些令牌过来给楚逸芊的,好让楚逸芊发给建元帝的护卫方便出入周府。 楚逸芊接过令牌,道了声谢。 又看了看周家这兄弟三人,便开口送客将三人都送了出去。 周琅只好按捺住心中疑惑,想着明日再来寻她。没想到这胖老四和瘦老五这二日变着花样的来找楚逸芊,周琅几乎每次都会碰到。 对于这兄弟三人,楚逸芊开始还笑语晏晏的应付一两句,后来就觉得烦了。 她愤愤的想着,这周家的儿子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讨人嫌? 周皓泽那边进度倒是比周琅快一些。 赵欢回到周府之后,他也不顾什么礼仪让赵欢先休息一下再说话,只是急急的让人去请了赵欢到他书房。 赵欢只说自己与建元帝做了个生意,之后会经常往来南凉。 周皓泽知道赵欢还有隐瞒,但也没法再问。又貌似无意的打听楚逸芊和乔皇后说了什么? 赵欢戏谑道:“我竟是不知,周老爷还有打听姑娘家私房话的爱好。” 周皓泽一张老脸羞的通红,赵欢便不屑的告诉他,楚逸芊府中有南越厨娘,给乔皇后留了不少药膳的调理方子,又交流了什么美容养颜的闲话。一边说一边做出十分困乏的样子连连打呵欠。 周皓泽就算还想知道更多也不好意思再问了,只能讪讪的让赵欢先回去休息。 赵欢这一番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周皓泽心中懊恼却没什么办法,赵欢明明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却不肯给自己一个准话。那建元帝到底是问起自己没有?他又如何回的?谁要听他们做不做生意,炖不炖汤? 等第二日周皓泽再去寻赵欢,下人便道他一早就出府了。 接连两日都是这样,周皓泽干着急没办法。是以,待到周琅过来问周皓泽情况的时候,周皓泽就有些恼羞成怒的训斥道:“你不是去问那嘉敏县主了么?你那边如何?” 周琅正好给老四和老五上眼药,便苦笑着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一遍:“二位弟弟童心未泯,我做兄长也不好斥责他们。只好让人盯紧了,老四老五不在的时候我再过去。可每次过去之后就发现他二人也匆匆赶来了。” 周皓泽听到这里便不耐烦的打断了,心中有些埋怨。这三=两个儿子与周琅非一母所生,自幼相争惯了,这紧要关头也要争个长短,真真是让人失望!而这周琅也不是什么好的,这时候还不忘给自家兄弟上眼药! 周皓泽不耐烦的摆摆手,让周琅出去。 只是这又该让谁去打听一二呢? 这时候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巍柏先生求见。” 第326章 巍柏献计 请输入正文。周皓泽本想挥手让他先回去,转念又放下手,有些疲惫的吩咐:“让他进来吧。” 张巍柏进来先行了礼,然后看到周皓泽不似往日热情,且愁眉不展,便赔了个笑脸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知巍柏能帮老爷做些什么?” 周皓泽冷哼了一声,他现在还是有些迁怒张巍柏,要不是他出这个馊主意让人把楚逸芊掳回来,建元帝也不会发现自己,或者发现了自己也不会太多关注。 如今这却是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他不信建元帝不查周府来历,楚逸芊和林如雪之前在悦来客栈弄出那么大的动静,随便一打听就知道这人是被自己掳回来的。 张巍柏见周皓泽冷着脸也不恼,大胆的说道:“老爷可是为了那嘉敏县主进皇宫的事情烦恼?” 周皓泽叹口气,自己现在也没个得力的人分担,他稍微犹豫了下便道:“建元帝召他二人觐见,回来之后老夫问过赵欢,赵欢只说他要和建元帝做什么劳什子的生意;对楚逸芊和乔皇后的谈话也没有透露半分有用的。” 张巍柏想了一下回道:“如今老爷是要打听他们入宫后谈了什么?” 周皓泽沉声道:“难道巍柏先生觉得老夫不该打听么?” 张巍柏笑道:“不管他们说了什么皆已经过去了,不如想想以后。” 周皓泽冷冷道:“这种风凉话巍柏先生就莫要说了吧。连对方现在要将我们捏圆还是捏扁都不弄明白,想以后有什么用?” 张巍柏见往日转移话题的套路不再好用便也收起脸上的笑容,站在一边默默的开始琢磨。 周皓泽也不说话,只在那边闷闷的不知道想什么。 主仆二人一坐一站沉默了片刻,张巍柏便道:“本来巍柏是想去与那嘉敏县主谈谈,因着二公子与县主有些交情,便没有凑到近前。如今看老爷的意思,怕是二公子那边也没有问到什么。” 周皓泽没说话,张巍柏继续道:“不如巍柏去打探一下消息?” 周皓泽抬眼看了看他:“你与那嘉敏县主只见过几面,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大周是千娇万宠自然是有些脾气的。你觉得你能问出来什么?” 张巍柏微微笑道:“不管成与不成,巍柏但且一试。” 周皓泽又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张巍柏又道:“今日前来本来是想给老爷商讨一下日后对那县主如何笼络的计策,只是看老爷现在心情不佳,巍柏就暂且不打扰了。” 说罢便要告退。 周皓泽闷闷的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不如等你问完了回转再议也不迟。” 张巍柏见有戏便躬身道:“非也,非也。”然后站起来两眼冒着计算的精光进言道:“自从建元帝召了县主觐见,巍柏便觉得此事对于周府喜忧参半。” 周皓泽闻言眉头一蹙:“此话怎讲?”没等张巍柏说话,他又冷冷的甩出来一句:“若要是为了让老夫宽心,那便不要说了。” 张巍柏忙摆手道:“自然不是。” 见周皓泽有了要听的打算,他忙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之前掳来县主,无外乎是因着少堡主。这几日老爷与少堡主如何密探,巍柏不知。但看样子老爷对拿下少堡主做助力应该已经有了几分成算。” 周皓泽闻言探究的看了张巍柏一眼,张巍柏忙恭敬的说道:“老爷的事情,巍柏不敢过问。那日建元帝召县主入宫,不知老爷可有留意?那位于副统领来传口谕和请他二人的时候,都是以嘉敏县主为尊,少堡主反而放在后面。” 周皓泽觉得有些无聊:“那又如何?” 张巍柏继续道:“巍柏这两日见帝后赏赐,也是给县主的居多。而给少堡主的却仅有一箱。” 周皓泽有些不可置信,这个张巍柏倒真不讲究,连这都偷窥? 张巍柏忙解释道:“巍柏只是怕建元帝有什么其他阴谋,万一几箱子是什么兵器或者火器,也好提前有个提防。” 周皓泽点点头,这倒是算是个理由。 张巍柏忙继续道:“自从二人走后,巍柏便每日都在琢磨他二人的事情。少堡主少年英雄,听二公子说,除了朝中给的张壁势力,这位少堡主手下应该还有一个能称霸江湖的门派。那位身手高不可测的箕水豹也不过是他手下一位堂主而已。” “而这位嘉敏县主出身高贵,明月大将军府的嫡长女,父亲是当朝大将军,她家兄长有二,一个随父在边防,另一个已经进了翰林院;未来可期。大周有一对赫赫有名的老王爷老王妃,想必老爷也曾听说过,便是那庆老王爷和庆老王妃。” 周皓泽颔首:“庆皇...庆老王爷夫妻确实是传奇,提枪能上战场,提笔能管六部。且一生游历天下,提出了许多连工部都甚为称赞的防旱防涝法子。” 张巍柏道:“这庆老王爷老王妃对嘉敏县主也甚是 第327章 天地不仁?(二更) 周皓泽本来是让张巍柏去找楚逸芊打听打听在宫内说了些什么,却被张巍柏拉着细数了一遍楚逸芊背后的靠山,如今面沉如水,甚至十分不耐烦的打断了张巍柏说话。 张巍柏被下了面子也无所谓,神色如常道:“大周皇帝应该忌惮楚家势力,而赵泽元之前是将军,兵权被收回去之后才去修了张壁古堡。可以说赵家父子如果没有少堡主暗中筹谋,无外乎已经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似是看出周皓泽的不耐,他加快语速道:“是以,巍柏认为,这撮合县主和少堡主婚事的定是大周皇帝。而少堡主对县主未必就有十分真心。而今南凉国君召见县主,应该也是冲着县主这份独一无二的荣宠。南凉和大周还未建交,如果县主在南凉受到了建元帝招待,想来与大周的关系也能更融洽一些。” 周皓泽闻言倒是觉得眼前一亮,他之前总是想着自己那些旧事,倒是忘了建元帝谢怀信的往事了。那谢怀信的父亲做将军的时候没少和大周在边境上交锋,谁又想过他儿子在之后能做了南凉皇帝?而且还十分期待与大周建交? 周皓泽点点头,先前的烦躁和焦虑也稍微缓解了一些。 张巍柏见周皓泽听进去了,趁热打铁的继续道:“至于老爷所担忧之事,巍柏觉得倒是不是此次建元帝召见县主的主要目的。” 周皓泽心情好些了,话也多了一些,问道:“这又是为何?” 张巍柏道:“此事是大周皇室的私事,作为他国皇帝冒然插手倒是不美。一则好似打人脸,二则好似拿人短处。不论如何,这件事建元帝做了就是吃力不讨好。甚至会让大周皇帝对他有几分忌惮和不喜。” 周皓泽听完这话眉头彻底舒展开了:“这倒是,那宣宗最是猜疑心重。若建元帝真的将老夫送去,怕是宣宗都会以为其中有诈。” 说完又觉得当着张巍柏说这些不妥,便又问道:“你刚刚说了县主那么多,到底是何用意?” 张巍柏笑道:“巍柏觉得,如果二公子能得县主芳心,老爷的事情就指日可待了。” 周皓泽面无表情的看向张巍柏:“你的意思是,老夫要靠一个女子才能成事?” 张巍柏忙躬身道:“巍柏不敢。只是如果少堡主对县主只是被大周皇帝撮合,便也不过是几分责任而已;巍柏觉得少堡主自恃清高,也未必会善用县主的优势。这样好的助力没得白白放在那边浪费。” 周皓泽想起周琅说过,楚逸芊好似对他有几分意思,如此说来这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如此一来,赵欢一定会勃然大怒。楚逸芊身后的资源能用几分还有待商榷,因此得罪了赵欢,目前看来是不值。 于是他冷着脸问道:“巍柏先生,此计成与不成暂且不说。你先说说,如此小人行径让老夫和赵欢如何交代?” 张巍柏闻言回道:“刚刚巍柏说了许多县主的事情,就是想与老爷说明一件事。这县主有悔婚的资本,如果县主愿意自己与少堡主说明,老爷再去少堡主那边做个为难被逼的样子,应该能暂时让少堡主不翻脸。” 周皓泽呵呵的冷笑:“你也说了,暂时不翻脸。” 张巍柏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笑道:“县主提出此事的时机要找准。待到老爷准备周全,那少堡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再行此事,老爷到时候便只推说县主蛮横,二公子无辜;再多许少堡主二分功名,想来这事情就压下去了。” 周皓泽没有言语,低头思量张巍柏的计策。他之前的王妃便是因为要借力娶得,要说感情不至于没有,但是要说因为一个女人就放弃江山,这倒也不太可能。 以己度人,便觉得赵欢到时候虽然心中不爽,但也不能因为楚逸芊临阵倒戈。大不了到时候将张巍柏推出去顶包,就说是他撺掇县主移情的。只要能消了赵欢怒火,这点牺牲他不会在乎。 如此说来,这事情的关键就是要看楚逸芊了。 周皓泽收敛思绪,又问道:“你可曾想过,若那县主不同意呢?” 张巍柏面上依旧挂着笑:“那便除了。” 周皓泽惊的站了起来:“你疯了?!你自己都说了她背后有多少靠山,你居然还出这馊主意。这不是要我周府再次灭门么!张巍柏!你到底是何居心!” 张巍柏面对周皓泽的质问,面上一派从容:“老爷息怒。要除也不会在这里除。而是等少堡主离开南凉回了大周的路上再除。” 也不等周皓泽反应,他自顾自的说道:“既然不能为老爷所用,那最后一点价值还是需要县主帮忙的。到时候做一个自尽的现场,你猜少堡主回了大周会受到怎样的暴雨狂风?” 周皓泽冷静下来,如果楚逸芊与赵欢在回程路上自尽,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是被玷污。而赵欢一路贴身护卫,凶手除了他不做其他人选。 那赵欢可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巍柏娓娓分析道:“如果县主为我所用,那庆王府和将军府的势力我们能用是最好,不能用到时候会因着县主的原因不对我们出手;不出手对我们来说便是莫大的帮助,有少堡主带兵,其他将领应该撑不过几日。” “加上大周帝后与县主的这层关系也能让我们更容易打听到很多信息。” 说道这里,张巍柏看了一眼周皓泽:“到时候就看二公子的手段了,让县主回大周做个钉子,这便是任何人都想不到也不敢想的。” “如果那县主不肯为我所用,她背后的庆王府以及将军府对我们来说便不是助力,而是阻力;她与皇后的那些亲密也会让她先入为主的护着大周帝后,这些将来都是少堡主的心结。少堡主到时候定会因为这层层叠叠的关系犹豫,与其让她一个人干扰到大局,不如除之而后快。况且此举会逼得少堡主走投无路,到时候也只能一心一意投靠辅佐老爷了。” 周皓泽沉默了。 半晌,他喃喃自语道:“那楚凤崎...也曾与老夫有几分交情...嘉敏县主是他掌珠...” 张巍柏心知周皓泽已经动心了,不然他不会露出这副有些惋惜的神态。 张巍柏肃容劝诫道:“老爷且听我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当何意?巍柏认为,成天道便是要以自己为中心,以世间万物为刍狗,不然如何定制规则让人们尊重天意?世人皆知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那更是印证了只为天道永存,不论世间善恶。” 周皓泽若有所思,张巍柏继续道:“知者不惑,仁者无忧,勇者无惧。如今老爷要得天下,须得勇才能一鼓作气所向披靡。今日老爷仁慈放过县主,他日必将成为大业路上的绊脚石。还请老爷三思啊!” 第328章 忧心忡忡的二老爷 不得不说,张巍柏的计策其实是将楚逸芊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 可是张巍柏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太自我。 或许是之前那些后宅女子顾忌太多才让他一次次的算计成功,所以他一直觉得对于女人他没有看不透也没有玩不过的。 之前他设计让周皓泽派人掳走楚逸芊其实是个意外,当时周皓泽邀请了赵欢多次未果,周皓泽如困兽般百爪挠心,每日都在不停的发脾气。 那日叫张巍柏过去,将赵欢的资料甩在他面前,让他三日内想出一个办法让赵欢无论如何来到南凉。 其实周皓泽是孤注一掷,就算得了赵欢也不至于立马就让大周变了天。可他当时已经没了任何思绪,之前的旧部忠心于他的已经被宣宗清洗完毕,犹豫不决的看到周皓泽没有胜算也都陆陆续续的各自散了。 周皓泽近些年和赵欢买了不少东西,开始他对赵欢十分欣赏,越了解赵欢就越觉得此人无所不能。再后来赵欢就变成了他的一种执念,他觉得如果得了赵欢,反攻大计就多了不少成算。 当他和赵欢稍微暗示了一些之后,赵欢就对他避而远之了。这让他十分焦灼。 于是,他下了不少功夫去打听到了当年的旧事,稍微加工了一下,就等着赵欢前来摊牌。 没曾想自打他要招揽赵欢之后,赵欢连面都不露了。就算他买了无数的物资,甚至连孔雀蓝的琉璃瓦都定了,赵欢都没有再出现过。 他手中能用的人并不多,那个庶弟其实是个笑话。 都是先帝的皇子,他唯一承认的就是周辰铭。因为周辰铭是先帝和他嫡亲姨母一夜宿醉的产物。周皓泽十三岁就出宫建府了,在他生母的示意下,他将这个当年仅四岁的庶弟接到王府养了十年。 等到周辰铭十四岁的时候,周皓泽生母病逝,周辰铭便被周皓泽送回了生母母族所在的会稽郡。先帝当时也知道了周辰铭的存在,却也不愿将他计入皇家玉蝶,只是封了个郡王,便让他回乡了。 也正因周辰铭早早离开了周皓泽没有参与他后面的事情,才堪堪保住了周辰铭的性命。 只不过宣宗登基之后,好似就忘记了这个不尴不尬的郡王爷,这时候周皓泽托人来问周辰铭是否愿意追随自己,周辰铭也不过想了两日,便来了南凉。 人虽然是来了,但从小到大周辰铭都没有被好好的教育过,养成了怯懦的性子,他十分听周皓泽的话,也绝对不会背叛周皓泽,但也别指望他能拿个什么主意。 张巍柏是个善于钻营的,周皓泽扔给他资料之后,他嘴上说会去和二老爷商议,其实去都没去找周辰铭。 张巍柏简单看了一遍资料,便注意到了楚逸芊。 楚逸芊身份够贵重,如果将楚逸芊控制在手中,赵欢即使是为了给将军府和宣宗做样子看也会前来救人。 因此,张巍柏便想当然的出了这个主意。 当时议事厅里面参与讨论的人众多,周琅和那双胞胎兄弟在,府里其他三个谋士也在,当然周辰铭也不会缺席。 周皓泽思量半天拿不定主意,便问大家的意思。 唯有周辰铭沉默半天道,如果因此惹了大周震怒又当如何? 但当他看到周皓泽这个兄长眼中对自己充满了失望的时候,他便自嘲的笑道,还是自己太胆小,巍柏先生此计甚妙。 楚逸芊来了周府之后,周辰铭看到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被他们从大周掳来,心中居然有些内疚,还好后来听说赵欢的人在第二日就找到她们了,应该没遭多大罪。 但周辰铭却对自己的兄长心中生了些许不满。 自己兄长的野心他自然是明白的,赵欢其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良将。可因为自己还未可知的私欲就去抢人,这还是当初那个意气奋发壮志凌云的兄长么? 至于那个巍柏先生,都说他胸有丘壑帮建元帝筹谋了天下,但此等行径也不像是一个足智多谋才华横溢的谋士做出来的事情啊? 倒像是一个土匪头子带着一个狗头军师。 不过这话周辰铭也只敢心中腹诽。如今自己退无可退,只能在这里陪着兄长同生共死,他只能暗自祈祷,希望周皓泽之后少作一些孽。 张巍柏献完了计便去拜访楚逸芊了。 什么时候布局倒是不急,刚刚周皓泽还催着自己去打听楚逸芊在皇宫的情况呢,索性就先去。 张巍柏走后,周辰铭便被周皓泽叫进了书房。 从周皓泽书房出来的周辰铭心中苦涩,却无可奈何。 依着兄长的意思,这位嘉敏县主要是能和周琅凑成一对还算能保条命,但之后呢? 大事成了,县主就没有半分利用价值了,那时候的县主又当被如何处置? 大事未成的话,县主难免会暴露,那除了众叛亲离还会被午门斩首吧! 可如果县主不同意的话,这回程路上就会被人下毒手,且死都没法保全名节。 周皓泽叫周辰铭来,是希望他这两日能约束老四和老五,这对孪生子不知为何对自己父亲不是很尊敬,时常不听管教,短不了还会顶嘴饶舌;但对这个软弱的二叔倒是十分尊敬; 许是因为周皓泽过于阴郁,除了考校他们文武课程之外很少亲近。而周辰铭则不同,他生性善良绵软,对于当时幼年调皮的孪生子也十分耐心。小孩子好似有天然能分善恶的本领,所以他们打小就与周辰铭亲近。 周皓泽知道如果自己强硬去说教的话,老四和老五未必会听,但让周辰铭去说说弟兄俩,应该能让他们消停几日。 周辰铭满怀心事的回到自己院子不提,但说那前去打探消息的张巍柏。 说起来,张巍柏这算是第一次和楚逸芊单独接触。 自从楚逸芊进了周府之后,很多事情都是周郎亲力亲为来传话的,而自己作为一个外男也不可能贸然去拜访女客。 他虽然有心想结交楚逸芊,却苦无机会。 他知道自己不论从长相还是年龄都没有什么优势,但见多识广这点应该能让这位年纪不大的县主对自己有几分尊重。 张巍柏一边朝着楚逸芊住的院子走,一边盘算自己等下说些什么能引起这位大周县主的兴趣,好似忘了自己刚刚还打算将这位县主置于死地。 第329章 巍柏说书(二更) 楚逸芊正在院子里和林如雪说话,就听月燕说张巍柏求见。 楚逸芊有些诧异,毕竟不管是大周还是南凉抑或是北魏,都没有府上门客单独见女客的例子。 林如雪起身要回房,楚逸芊拦住了,既然来了,便一起见见吧。 二人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让张巍柏进了偏厅。 张巍柏彬彬有礼的给她二人见过礼,楚逸芊摆足了县主的做派:“巍柏先生有何事指教?” 张巍柏笑容满面道:“指教不敢。县主来了这些日子,巍柏碍于男女大防不得轻易拜访,所以从未来给县主见礼,还请县主海涵。” 楚逸芊清浅颔首:“你也说了,男女大防,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张巍柏又笑道:“县主说的是,是巍柏小家子气了。” 楚逸芊挑挑眉,见他打算要慢慢说的样子,便让他坐下说话,月鹿奉上清茶。 张巍柏谢了坐,坐定之后先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刚要夸好茶,又突然想到这茶许是府里的,要真夸出来,没得又让楚逸芊挤兑,便歇了心思。 他喝了两口茶之后,对楚逸芊和林如雪道:“二位贵人来了南凉也有些时日了,巍柏听老爷说二位贵人日日在府中甚是孤闷,巍柏不才,倒是知道一些正史野史,若是贵人 第330章 请君入瓮 张巍柏满心得意的走了,至于周皓泽说的打听楚逸芊和乔皇后说了什么,他根本忘了个干净。或者说,他压根也就没打算今日就问。 这个借口非常好用,他拿来不过是为了接近楚逸芊,虽然他给周皓泽献计让周琅引诱楚逸芊,但如果自己能在楚逸芊跟前说上话,日后就又多了几分筹码。 只不过虽然他心中有算计,但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于是他又去了周皓泽书房,一脸苦笑着解释了那县主只是让他讲了一些南凉的话本,自己本是十分不甘,但也不能得罪县主,只好给县主讲了一下午的故事。 周皓泽闻言甚是惊讶,这周琅在楚逸芊那都没有超过两盏茶的功夫,没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巍柏先生倒是让楚逸芊拉着说了一下午的话。 不过周皓泽相信张巍柏不会骗他,那院子里有他的人在,左右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张巍柏又道,县主让他明日继续去说故事,他会找个时机套套话。 周皓泽点点头,这样也好。 其实张巍柏走了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毕竟张巍柏之前和楚逸芊也不过寥寥数面,说话都是数的过来的几句,贸然跑去问她和乔皇后聊了些什么,怕是楚逸芊不但不会告诉他,反而会将他打将出来。到时候少不得要自己去说两句软话。 没想到这张巍柏也还算机灵,虽然不知道他怎么顾左右而言他的,但结果是好的。 周皓泽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顺带也夸了张巍柏几句。 张巍柏忙一脸赧然,然后又适时的提到,自己再与县主熟悉几日便想办法提起二公子。 周皓泽听闻更是满意,主仆二人又就细节稍微商讨了一会才信心十足的各自散了。 楚逸芊院中 张巍柏前面一走,楚逸芊和林如雪便和对视一眼,脸上都带了若有若无的笑。 这时候的楚逸芊还不知道张巍柏对她又生出了毒计,只不过这个人为人势利又急功近利,既然登上自己的门,便定是打了什么主意。 楚逸芊是不惧的,而且她针对张巍柏的局这几天仔细推敲了多遍也正打算请君入瓮呢,他自己送上门来,哪有推出去的道理? 所以楚逸芊刚刚便用这样的方式和林如雪一唱一和,让张巍柏留下来说话本。 赵欢当日回来之后已经申末了,他刚打算洗漱一下去看看楚逸芊,便听到张钦来禀,说下午张巍柏来说书了。 赵欢以为是楚逸芊寻他来的,没想到再一询问,竟然是张巍柏自己来的,且说自己奉了周皓泽的命来给楚逸芊派遣。 这下就又戳了赵欢的肺管子。 赵欢虽然答应了楚逸芊可以自己动手修理张巍柏,但不代表他能接受张巍柏再次接近楚逸芊,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以。 赵欢面若冰霜的去寻周皓泽。 这几日赵欢一直没闲着,该查探的事情也都差不多查探完了,该埋下的暗桩钉子也都埋好了,二十八宿也慢慢渗透了。本来他已经想回大周了,只是楚逸芊不同意,她要亲手处理张巍柏。 没想到这倒是让周皓泽得寸进尺了! 赵欢一路向周皓泽的书房走去,经过一片游廊的时候被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 赵欢沉声道:“何人在此?” 那人好似喝了不少酒,醉眼迷蒙的看了下才拽着赵欢衣袖道:“原来是少堡主。” 赵欢定睛一看,原来是周辰铭。 周辰铭酩酊大醉,走路都摇摇晃晃,后面远远的跟着两个小厮正跑过来。 虽然不喜周府众人,但周辰铭毕竟比自己年长许多,且平日也不曾开罪过自己。赵欢压下怒意,淡淡道:“饮酒伤身,二老爷日后还是少饮为妙。” 周辰铭糊里糊涂的从袖子中掏出一沓银票塞给赵欢:“这点银票就给少堡主赔袍子钱!” 说罢也不等赵欢反应,便摇摇晃晃跑到一边去呕吐了。 后面两个小厮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自家老爷吐了,赶紧上前伺候。 赵欢被空气中的味道刺激的眉头直皱,这时候给他塞回去银票怕是不成了,索性改日。 赵欢吩咐那两个小厮好好照顾二老爷,又走出去一段距离找来两个下人去帮着伺候,这才打算继续去寻周皓泽。 虽然周辰铭没有吐在他身上,但却拽了他一袖子的油腻,赵欢只好回去更衣。 没走了几步,赵欢忽的就站定了。他转过身去,远远的看着还在呕吐的周辰铭,心中一片清明。 回到屋子,他将那堆皱巴巴的银票一张张展开,果然其中夹杂了一张纸条。 赵欢沉默着看完,冲着屋外说了一声:“去唤箕水豹。” 不多时,箕水豹来了。 赵欢将纸条推到箕水豹面前。 箕水豹扫了一眼,眼中起了杀意:“这周府是留不得了。” 赵欢看了他一眼:“光杀了他们岂不是太过便宜?”一边说一边将纸条攥在手中,片刻一堆纸屑从赵欢手中飞落。 箕水豹站起来拱手道:“但凭少主吩咐。” 赵欢眼中的寒意几近实化。 之前赵欢没有对周皓泽动杀心,毕竟这些事情与他无关,而且因着前世的事情赵欢始终对宣宗有些难以介怀;是以开始于周皓泽做生意的时候他并没有因为知道他身份就刻意回避。 早前几年就看出周皓泽有心结交,他偶尔来南凉也不吝啬见一面两面。 后来赵欢与楚逸芊将话说开之后便很少来南凉了,再加上在楚逸芊的影响下,他此生并不是一定要与宣宗为敌,除非宣宗再次滥杀无辜。 没想到他两年没来,便让周皓泽生了这分执念。 再后来就变成了赤裸裸的拉拢和招募,赵欢自然是更加避而远之。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周皓泽在赵欢心中已经是恶行累累。 一,派人掳走了楚逸芊; 二,拿他生母做筏子挑拨他与大周决裂; 三,痴心妄想让楚逸芊做周府儿媳; 四,对楚逸芊存了杀心。 这些事情不管哪一件都足以让赵欢动了屠周府满门的心思,只不过现在赵欢觉得只是简单的杀戮对他们来说太便宜了。 他要让周皓泽和所有算计楚逸芊的人后半生都活在不能逃脱的恐惧和绝望中。 赵欢稍微敛起杀意,开始盘算后面的事情。 周辰铭的纸条太过简单了,只有一句:“周琅欲引诱楚逸芊,事败则诛之。”这背后应该有更周全详细的计划,而出这个主意的人,想来还是那位“足智多谋”的巍柏先生。 第331章 买一赠一(二更) 赵欢面上神色莫测,箕水豹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过了一会,赵欢才出声道:“走吧,去看看她俩。” 楚逸芊这时候没在院中,和林如雪一起去了后面不远的地方散步消食了。 赵欢和箕水豹赶到的时候,就见到这两个姑娘在月下携手同游,巧笑嫣然。月燕和青枝在她们不远的地方一左一右的站着。 赵欢似是对箕水豹说又似是喃喃自语:“越是美好就会有越多人肖想。如果连心上人都守不住,便枉自为人了。” 箕水豹深有同感。 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如果这样的话,林如雪的命怕也会交代在此了。他的勃然大怒自然是因为周府胆大包天敢动少主夫人,但也不能排除他心中对林如雪的紧张。 那些弯弯绕绕的计策箕水豹是不屑去看的,但不代表他不够聪明。 虽然不知道全部计划,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他们定不会放弃赵欢。而楚逸芊不管周琅是否成功引诱到,到最后都在劫难逃。 而一旦他们出手,首先要除掉的定然是林如雪和楚逸芊身边的丫鬟。那几个丫鬟终日守在楚逸芊身边,比较起来林如雪是最容易下手的。 箕水豹想到这里,看着远处的林如雪,心中又恐又怒。 楚逸芊和林如雪也看到了站在路边的赵欢二人,便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进了院子,赵欢便拉着楚逸芊进了屋,也不管后面的林如雪和箕水豹。 林如雪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箕水豹,箕水豹难得的扬了扬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也不知道。 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让她二人知道为好。 少主有一句话说的对,如果连心上人都守不住,便真的是枉自为人了。这种事情自己去做便罢了,何况让姑娘家的跟着忧心? 楚逸芊刚刚就看到了赵欢神色有异,却也没着急问。只是问赵欢可用膳了?赵欢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用晚膳,便摇了摇头。 楚逸芊让月鹿去拿些点心过来,自己坐下倒了杯茶递给赵欢,看着赵欢喝完一盏茶,这才问道:“可是外面有什么烦心事?” 赵欢看着楚逸芊笑了:“下午巍柏来了?” 楚逸芊懒懒的坐下:“嗯。这个人倒是个厚脸皮。自己做了那么多缺德的事情,还好意思冠上什么白先生为女子复仇的美名。” 赵欢只是笑,没有接话。 楚逸芊见他不说话,也不急着逼问。只是幽幽道:“不知道这位巍柏先生又打算算计我什么,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就不信他是好心来给我讲故事的。” 赵欢听到这话倒是有些薄怒:“胡言乱语!” 楚逸芊被赵欢这一声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莫不成你还欣赏起那人来了?” 赵欢干咳一声:“那起子小人,算得什么?我欣赏他作甚?我是说你不该用那夜猫子进宅来形容他。” 楚逸芊越发奇怪:“夜猫子怎么了?你可知道,听说在农村,那夜猫子去了谁院子里面都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大多时候是家中有人快要...”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一只大手掩住了口。 楚逸芊诧异的看着赵欢,赵欢的手微颤:“芊芊,这等话莫要乱说。不吉利。” 楚逸芊被捂得有些气紧,随便点了点头便将赵欢的手推开:“你今日好生奇怪。”转念一想便道:“莫非你知道那人要对我做什么了?” 赵欢叹口气:“芊芊怎么如此聪明。” 楚逸芊轻笑:“让我猜猜,他要做什么?” 联想到赵欢刚刚听到夜猫子就那么情绪激动,她恍然大悟:“莫不成想除掉我?” 赵欢对自己家小姑娘如此聪慧感到十分无奈:“莫要乱说。” 楚逸芊噗嗤的笑了:“你刚刚紧张莫非是因为这个?” 赵欢不语。 楚逸芊笑的更欢乐了:“你这人也真是,别人如何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大能耐你也不知道么?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若能被除掉,那你可别想独活。我们一起去地府投胎,大不了再来一次。” 前面半句是安慰,后面半句是玩笑。 赵欢听的十分熨帖。自己确实是关心则乱,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他的心头肉,周府是做不到的。甚至可以说,周府这个想法好比痴人说梦。 赵欢叹口气:“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我一想到你要应付那张巍柏他们我就心神不安。万一他们用什么奇淫技巧让你处于危险又当如何?” 越这样说,他就越觉得有可能:“芊芊,除掉张巍柏易如反掌,但我决计不能拿你去试险。不如我们先回大周?周府的事情交给我做?” 楚逸芊撇嘴:“你怎么说话就不作数了呢?之前不是答应我让我自己处理么?” 不等赵欢说话,她又软软的求道:“月燕月鹿青枝张钦整日都在我身边,他们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危险?” 赵欢道:“不管如何,我总觉得那个张巍柏有些诡异。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万一他有什么我们没见过的法子怎么办?” 楚逸芊见赵欢软硬不吃也有些来气:“你这人怎么这样!他能有什么本事?我身边这么多人,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得手?莫非他还会和那狐妖似的迷人心智?要有那么大能耐,还做什么三姓家奴?皇上他也做得!” 赵欢见楚逸芊带了几分恼意,一时没有接话。 楚逸芊又道“你听说张巍柏要算计我便紧张担忧,我自是懂你的。但总不能因为路上有一只恶犬,你担心我被恶犬咬便不让我出门吧?我又不是傻的,就傻站在这里被他咬,打走便是了啊。” 说到这里,楚逸芊饶有兴致的问道:“他们打算怎么除掉我?” 赵欢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也没办法再继续刚刚一定要走的话头,只好忍气道:“那便不知了。” 赵欢不想告诉楚逸芊他们打算让周琅引诱她,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楚逸芊是不会被周琅引诱的;而他对楚逸芊的了解来看,如果楚逸芊不知情,对周琅的做派应该更为厌恶。 赵欢闷在那边不说话。楚逸芊难得见赵欢如此,又怕赵欢执意要走,便温言软语的哄着赵欢。 赵欢哪里受得住这等温柔攻陷?不一会便绷不住了。 赵欢叹口气道:“不走倒也无妨,只是你倒是与我说说,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要多久?” 楚逸芊见赵欢终于松了口,忙讨好道:“择日不如撞日,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也就不另择吉日了。要多久么...还要看周二公子...”说道这里她猛地噤声,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 没错,针对张巍柏的局,连周琅也算计进去了。 说是算计,但楚逸芊到底比张巍柏良善许多。 如果周琅不是坏到没有底线,自然会无事;如果周琅本就无可救药,那也别怪她买一赠一。 第332章 善恶所致 赵欢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实力不够保护楚逸芊,但上一次楚逸芊就是被他们在将军府门口被掳走的。上一次的大意让他一直深深自责,而找不到楚逸芊那两日的窒息感他并不想再重新尝试一次。 现在虽然是在南凉,但周府的情况赵欢已经掌握大半。 周皓泽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废了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赵欢并不敢轻敌。原因无他,这个老狐狸能在当年重重围捕下逃出生天,且还带走了如此庞大的财富,此人的心机和定力也不得不让人道一声佩服。 之前夺嫡,周皓泽是破釜沉舟存了死志来拼一把。现在看来这个死志立的却是当年承王府五族的命,甚至赔上了自己的嫡妻和子女好帮他做这一场瞒天过海的戏码; 如今的周皓泽府中也有两位侍妾,前后陆续生了几个子女,但也不过是周皓泽为了延续子嗣继承家业而已;如果说这个人对前王妃和子女还有几分真心的话,现在却也是没留下一分了。 对于这样的对手,他有什么短处可以拿捏? 家眷他并不是很在意;而这次再失败他定也不会再逃了。 周皓泽如今年年逾半百,这一生也算轰轰烈烈,除了对那把龙椅的执念和对宣宗刻骨的仇恨,这世间他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赵欢不得不和周皓泽周旋的原因也在于此。他知道周皓泽已经将自己看作了未来的开国大将,赵欢不理解周皓泽的丧心病狂,但不妨碍他能对周皓泽的心思探知一二。 许是这么多年的蛰伏和没有得力人手的辅佐让周皓泽的复仇反攻之路变得遥不可及,所以现在的周皓泽少了几分当年的洒脱和大气,变得越来越多疑和阴郁; 也正因此,如今的周皓泽便活在了自己编织的美梦中。 这个美梦中一切他的贤臣良将,他都会如被废之前那个“贤王”一样礼贤下士,恭敬有加。但因为他已经没有多余的人选,所以这时候一切阻碍周皓泽都会用尽一切办法除去,哪怕鱼死网破。 现在的周皓泽就好似一个赌徒。 赵欢觉得周皓泽手中一定还有最后的筹码,而那个筹码足可以让他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孤注一掷。 赵欢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也是在寻线索。 北魏太子和西吴太子助力周皓泽一事赵欢并没有放在心上。太子之所以是太子,是因为皇上还主政,没有监国权利的太子也不过是个名称而已。 况且周皓泽并不是草莽出生,他自己出身皇室,自然对别国太子所谓支持中的诚意几分心知肚明。 赵欢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周皓泽做过王爷带过军,如果只是钱财和这条命在,他就算是再深执念也不会这些年来一直蠢蠢欲动。 南凉绝无可能,北魏西吴两个太子也不过起哄架秧子,构不成任何威胁。 周皓泽的筹码应该还在大周,且这个人定然举足轻重藏得很深。 单说楚逸芊这次被掳,如果没有足够的底气和内应,只是张巍柏一个异想天开的计策,这事变是成不了的。 也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件事,赵欢对周皓泽的态度就微妙了起来。 他一方面假意接受了周皓泽的挑拨,另一方面还做出了再三纠结的作态;更多时候,他在外做事也不背着周皓泽,尽可能让周皓泽对他多生出几分信任来。 杀掉一个周皓泽很容易,甚至杀周府满门也非难事,但没有摸清周皓泽底细之前,赵欢是万不敢轻举妄动的。 即使赵欢能保了自己和楚逸芊安全,但将军府和张壁古堡还都在大周,他不想余生都活在前世的痛苦和日日纠缠的噩梦当中。 迟迟不归大周也算是他对周皓泽展示出来的迷雾,现在敌暗我明,且这个敌人还是个疯子赌徒,他不敢大意。 只是千防万防,他是真没想到周皓泽居然又在打楚逸芊的主意。 赵欢是真的怕。如果冲着自己来倒也就算了,问题现在他们要针对的是楚逸芊。 所以他也真的不想再做什么布局,放什么烟雾,查什么线索。那都是宣宗和周皓泽的事情,自己只想护着楚逸芊平安。 赵欢刚刚如此失态楚逸芊有些意外。能让赵欢如此惊慌的打算带自己马上离开,证明事情并不简单。 楚逸芊躺在床上想了半宿也没有丝毫头绪。 到了后半夜,她披衣坐起。 不管周皓泽和张巍柏打的什么主意,目前来看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 那便先下手为强。 楚逸芊之前一直跃跃欲试多少有些不够重视,那计策她自己反复想过多遍,又多次调整过细节,才觉得处处都有余地,甚至连周琅她都给设了一道活卡,如果周琅良心未泯到也还有一条生路。 可看到赵欢刚刚的状态,楚逸芊不敢再轻敌了。 她第一次正视,现下的情况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她又推演了一遍计划,这次她没有沾沾自喜,而是用一个看客的角度重新审视。 再看一遍,冷汗就下来了。楚逸芊有些自责。自己认为的操控全局,如果出一点纰漏,便满盘皆输。到时候虽然不至于要命,但怕是赵欢又要做出诸多妥协。 自己父亲和兄长常年征战沙场,如果处处给人留生机,那必将后患无穷,甚至自己的性命也早就丢在了这些所谓的小聪明上面。 楚逸芊擦了擦额头冷汗,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已经尽凉了,一口凉茶下去,楚逸芊更加清醒了。 仗着身后有倚仗,自己便如此漫不经心,那所谓计策每次不告诉赵欢也不过是自己藏着到时候好得几分夸奖。 本是事关生死的大事,在她眼中如此儿戏,自己和姚嘉宁王冬宛等人有何区别? 楚逸芊惊出一身冷汗。 她取了纸笔,重新将计划梳理了一遍。 之前那些所谓的进退皆可的地方也都被她堵死了。 楚逸芊没有半分犹豫。 如果真的心存善念,自不会入局。 但要入局,便是思路。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此次生死无关外人,不过是心中善恶所致。 第333章 象在其中(二更) 赵欢第二日没有出门。 楚逸芊将计划给赵欢和林如雪仔细讲解了一遍。 赵欢见她居然还将计划推演在了纸上就觉得有些晕,这种东西怎么能留隐患? 接到手中一看,却是几个看不太明白的卦象。 楚逸芊笑道:“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 赵欢这是第一次听楚逸芊提起这个计划,他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快速在脑海中构想张巍柏和周琅可能做出的应对之举。 林如雪很是诧异,计划她之前也知道,但并不是今天听到的这样。之前好似有不少弯弯绕绕,好似一个迷宫,如今这个倒是看起来简单许多,不过却是死局。 楚逸芊讲完之后,便对赵欢道:“这件事我少不得要拖如雪下水搭个伴,如今讲与你听,便是想让你帮忙看看,哪里还有漏洞?” 赵欢看楚逸芊眼中满是虚心求教,不由得心生几分骄傲。被心爱的女人崇拜的感觉甚为美好。 楚逸芊见他不语还以为他在替自己盘算,便也不催,帮赵欢斟好茶便静静的坐在一边等着。 林如雪低声询问了楚逸芊为何要改变计划? 楚逸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自责的苦笑:“是我自视过高。这是南凉,我们算计的又是绑架我们的仇人,不能说不死不休也差不许多。之前那机关重重确实有些卖弄,我却漏算了,一旦失败,我们当如何自处?赵欢又将如何善后?” 林如雪低头略微想了下,抬起头来给了楚逸芊一个安抚的微笑。 赵欢点出几处漏洞,又给楚逸芊提了一些掩饰的建议。楚逸芊异常认真的听着,也都一一记录下来。 到了午膳时间,箕水豹也打着给赵欢禀报事务的由头来了。四人一起用了午膳。 用完午膳不久,青枝便通传说巍柏先生来了。 赵欢压住心中怒意,等着看此人开始表演。赵欢对张巍柏是深恶痛绝的。虽然周皓泽痴心妄想,但有了张巍柏这个搅事精才将楚逸芊拖入这无妄之灾。 张巍柏进来之后见到赵欢居然也在,面上露出了几分惊讶,心中却是狂喜。 他就知道!接近楚逸芊便更容易接近赵欢! 张巍柏给在座各人行了礼,刚要和赵欢寒暄两句,赵欢转身对楚逸芊柔声道:“既然周老爷遣人来与你解闷,我便放心了。” 楚逸芊颔首:“你自去忙。” 赵欢冲着张巍柏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张巍柏今日打算说的是庶子夺世子的故事。原因无他,这个故事足够长,最少能在这里消磨三日。 这倒是正中楚逸芊下怀。 只不过听张巍柏洋洋得意的吹嘘“白先生”的算无遗策,她心中是十分不屑和鄙夷的。林如雪今日也做好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听书人,在张巍柏说故事的时候,还不停提出一些疑问。 因着这事情本来就是张巍柏做的,倒是对这些提问都能对答如流。 因着张巍柏故意要拖延时间,所以将事情中的人物事无巨细的描述刻画,这说了一个多时辰,故事才讲了一小半,不过是刚到世子惹了王爷厌烦。 楚逸芊听到这里直皱眉,问道:“那世子从小接受了良好教育,就算不是人中龙凤,也不应该这样愚钝吧?为什么这一件件小事让他丢了颜面,他都没有反思?” 张巍柏一噎。这个他倒是没有想过。他小眼睛一转,便想好了如何作答:“那位世子虽然熟读诗书,却也是从小娇养大的性子,很多事情在他眼里既然是错的那便要依着他的意思来,想来也没有去琢磨是非对错,只不过任性而已。” 楚逸芊撇了撇嘴。这起子小人自然是不知道皇室贵胄从小的教养,他们就算再任性也是有分寸的,不会像他说的那样蠢笨不堪。 要让楚逸芊说,这世子倒霉就倒霉在看轻了这位庶弟,吃了轻敌的亏。之后种种,左不过因为争一口气,却从没想过那庶弟本需仰望自己,因着自己的计较,反而自己堕入泥潭,滚了个满身脏污。 楚逸芊叹口气,怪不得人常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与贱人相争本就是掉身份的事,这到不是什么自命清高,而是贱人本就低在深渊,若要与之相争,自己也要被拉入深渊。 张巍柏故事讲到这里,便暂时停住了,只道周老爷还有其他差事吩咐,自己明日才能再来。 楚逸芊知他要欲擒故纵也不阻拦,只是露出了几分不快,又约定了明日继续来讲。 如此三日,庶子变世子的故事也讲完了。 讲到最后一日,便是那“白先生”拿捏了王妃短处,让王妃自己去与王爷提出立庶子为世子。林如雪适时的做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听巍柏先生所言,那王妃之前也算是行事大方端庄,又有什么短处可拿捏呢?” 张巍柏笑笑:“也算是个巧合。白先生无意中得知那王妃不守妇道,德行有亏。” 林如雪诧异道:“之前听巍柏先生说那白先生多谋善断,想来也是个胸有丘壑之人,怎么能拿这个来要挟一个后宅女子?” 张巍柏倒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面上讪讪。 楚逸芊倒是不以为意的笑笑:“既是王妃,定然是雍容华贵又光艳逼人,如此佳人又有多少男子梦寐以求?而王妃既然挡不住诱惑做出此事,被人要挟也算是自尝苦果。” 张巍柏忙附和道:“县主所言极是。” 楚逸芊好似对这个王妃十分感兴趣,又问道:“巍柏先生这个故事里的王妃可是真实存在的?” 张巍柏忙答道:“自是存在。” 楚逸芊又问:“那王妃相貌如何?是不是如我猜想那般,生的一副好颜色?” 张巍柏猛然被问道这个,一时忘了遮掩,稍做了下回忆,眼中竟然带了几分留恋和轻佻。 楚逸芊见此情形再次提醒道:“巍柏先生?” 张巍柏忙回神道:“这位王妃巍柏也不过是远远见过,县主问起,巍柏便略做了一下回忆。倒是失态了。还请县主恕罪。” 楚逸芊无所谓的摆摆手:“那你可想起来了?王妃长得如何?” 张巍柏略一思索便道:“巍柏不便背后妄议妇人,只能道那王妃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楚逸芊面上更加好奇:“要是能见见这个王妃便好了!” 第334章 存亡兴衰 楚逸芊这一句看似随口的话惹得张巍柏和林如雪皆为诧异 林如雪满脸不赞同:“芊儿!听巍柏先生的意思,此王妃本就是前朝大凉的王妃,再加上妇德有愧,你去见她作甚?!” 楚逸芊瘪了瘪嘴:“只是想知道那王妃如今如何了?身在何处?” 而张巍柏听楚逸芊想不停问起那王妃容貌,一时也想起了之前的那段风流轶事,不由得有些心神荡漾。 不过听到楚逸芊居然想去见这位王妃,他很快收起了绮念劝道:“那王妃当时已经年近四十,如今又过去十几年,已是年近花甲的老妇,且既是前朝皇室,如今都被圈禁或流放。县主怕是见不到了。” 楚逸芊这才歇了去见这位王妃的心思,却还是王妃相貌好奇,张巍柏也不得不答应楚逸芊,将王妃相貌画下来呈给她看。 周皓泽这几日反复在想张巍柏那日对楚逸芊的两个建议,虽然上不得台面,但着实管用。只不过具体的事情还需要他重新忖思。 如果周琅能得了楚逸芊,就算她不回大周,南凉建元帝和乔皇后也会因为这门亲事对周府照拂一二;有了这份照拂,便可以让周琅扩大产业,很多不能涉及的生意也做得;堂而皇之去大周做生意也使得;而且有大周县主进府,他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养起府兵,至于明面上多少私底下多少,那便是另一个说法了。 所以周皓泽倒是觉得,楚逸芊最大的价值就是这个名头足够掩人耳目,况且在最后事情功败垂成的时候,留着她也可作为一个保命的质子。 至于张巍柏所言的让楚逸芊去做钉子的事情,周皓泽听了只是笑笑。 这件事倒是张巍柏想多了。并不是周皓泽不相信周琅的能力,女人最大的依仗是家中男子。如果周琅得手,假以时日小意温柔让楚逸芊陷进来也不是不可能;但让她去打探一些能动摇大周根基的事情回来,这却是不可能的。 楚逸芊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县主,还不是皇室县主;楚凤崎常年在军中,紧急的军要怎么会放在将军府?至于去找皇后打探什么,那更是无稽之谈,后宫不可干政,且就算皇后知道什么,又怎么能和闲聊一样告诉楚逸芊? 不过周皓泽倒是没有因此否定张巍柏,这个人是有些小聪明的,但格局不够大,眼界不够宽。之前最大的主子不过是个前朝的王府庶子。 虽然周皓泽不愿意承认,但大周现在确实是一片天下太平物阜民康,如今的大周朝中各方势力互相平衡,长袖善舞的人有,奔走钻营的也不少,但总归不是太容易就是了,要付出的时间和代价也不是张巍柏可以想象的。 至于后宫则更是宫规森严,现在的大周皇后看起来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出挑的地方,但就是这个中规中矩才最是难办。后宫妃子每个出身都不低,能将这么多女人和背后的母族管理的规规矩矩,皇后又岂是那哄着说两句好听的就头脑一热犯傻说胡话? 张巍柏没有见过那正经朝中和宫中的尔虞我诈,以为都如大凉那些贵族般没有规矩不成体统倒也怪不得他。 如果楚逸芊不肯答应,除掉倒是也可以。但绝不能在路上动手,也不能毁其名节。 张巍柏对权力是仰望的,所以他一直觉得大周皇后 第335章 谁先入局(二更) 周皓泽见周琅神情不似作伪,便放下心来。见周琅还在迟疑便沉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周琅忙道:“儿子不敢。嘉敏县主花容月貌...” 还不等他说完话,周皓泽便不耐烦的打断:“这些话不必多说。我只问你,此事你可做得?” 周琅本以为周皓泽是存了敲打自己的心思,怕自己对楚逸芊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刚刚打算说一些是是而非的话来表明自己没有非分之想。 可看这样子,父亲倒是真的想让自己却娶楚逸芊啊! 周琅忙回道:“一切听从父亲安排。”按捺住心中不解,先顺从听话才能让父亲开心。多年来备受周皓泽看重的周二公子深谙此道。 周皓泽果然满意的点了点头,周琅有些犹豫的问道:“只是如此的话,少堡主那边怕是会心生不满,儿子被他打一顿倒也无妨,切莫坏了父亲大事。” 周皓泽闻言看傻子一般看着周琅:“难道你要明目张胆去勾引人家未婚妻?” 周琅怔忡道:“那儿子当如何?” 周皓泽气结:“你平日是怎么处处留情勾搭小姑娘的?也没见你每日去别人府上啊!” 周琅被骂的脸色一红:“儿子明白了。” 对于这件事周皓泽是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虽然周琅说他明白了,但周皓泽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明白什么了?打算怎么做?” 周琅虽然经常和父亲议事,但也从未如此直言不讳的讨论自己私事,一张脸憋得通红,又不敢不答,他知道父亲最讨厌唯唯诺诺之人,他一边思索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周琅便答道:“县主如今在府上,儿子不能一下太接近,以免引起少堡主注意。但却可以送些时令的新鲜果子过去,如今正值夏日,让厨房用羊奶做些冰碗子给县主和那位林姑娘每日下午送去一例。” 见周皓泽并没有的打断自己说话,周琅多了几分自信:“其他的东西玩意,想来县主已经见过,我就不送去讨人嫌了。这几日听说巍柏先生每日都过去说些话本给县主解闷,儿子觉得短期尚可,但并非长久之计。明日我便出去寻几个会说书的婆子来,那些婆子讲起话本来声情并茂诙谐幽默,想来更会哄县主开心。” 周皓泽稍微顿了顿,张巍柏是去打探消息的,不过总让张巍柏去那边也不是回事。虽然张巍柏年纪不小了,但毕竟是府上门客,外男见娇客总归不成体统。他对周琅道:“这倒也无妨,不过你要是有合适的婆子,便寻几个来也好。” 周琅虽然不知道张巍柏为什么突然连着去了楚逸芊院子,但他知道这事情一定是父亲授意的。见父亲没有阻拦自己要取而代之的意思,他便更放心大胆的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周琅又说了一些怎么哄女孩子的日常手段,又有些为难道:“县主身边有三位丫鬟,各个都身手不凡,又多加了建元帝给的护卫队,儿子暂时不能多露面,但长久不露面,倒是怕被那县主淡忘,就算送了一些吃食,也会被误认为是待客之道。” 周皓泽点头,这倒是句实话。他便问道:“那你待如何?” 周琅便道:“七月七日乞巧节说话便到了,到时候还请父亲出面,让儿子带少堡主和县主还有林姑娘一起出去走走。” 周皓泽道:“这却不难。” 周琅见周皓泽对自己的计划还算满意,便趁热打铁又提出一些要求:“不知县主何时回大周,但定不会在南凉逗留半年之久。是以,待县主回大周之后,儿子便会隔五日传一封书信。不过这也不比少堡主近水楼台,到时候还要请父亲给儿子一些银两和管事,也好借着做生意的由头去大周面见县主。” 周皓泽本也有此打算,听周琅说的条理清楚,便也应了。 父子二人在书房说话,张巍柏这时候也到了。 周皓泽让张巍柏进去,淡淡的对巍柏道:“我已经吩咐阿琅,让他接近县主并在六个月内得到县主允诺。” 张巍柏笑容满面的对着周琅拱拱手:“那便先预祝二公子早日抱得美人归。” .... 张巍柏从周皓泽书房出来之后心中思绪翻腾。他没想到周皓泽这么快就让周琅去接近楚逸芊了。以他对周皓泽的了解,这个人最是谨小慎微,走一步看十步。 他本来想等周皓泽考虑的这段时间和楚逸芊混熟一些,再与赵欢多见几次面,毕竟不知道这两位啥时候动身回国,趁着他们在的时候多攀点交情总是没错的。 他那日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自己还没去楚逸芊跟前露了脸,所以没有考虑那么多;没想到前面说完后面自己就得了周皓泽的吩咐去找楚逸芊打探消息了,好在自己聪明,拿着话本的借口逗留了这三四日; 现在自己刚刚和楚逸芊熟识一些,周琅如果这时候来接近楚逸芊,自己定然就要避其锋芒。 张巍柏挺想抽自己两个嘴巴。那日周皓泽本也是让自己去找楚逸芊打探消息,只不过那人当时脸色难看,自己又一心存了讨好巴结的心思,这才将那个想法说出来。 这几日他越发发现,自己如果想真的立足,就不能只是屈居幕后,而是得结交几个贵人,人不再多,但要精。 楚逸芊显然非常符合,身份高,年龄小,好蛊惑。就算周府与自己生了罅隙,日后去大周投奔赵欢或者将军府也不是不行。 这倒好,周琅如果得手便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周琅不得手的话,那位县主可能就命都没了。 张巍柏动了一下心思,不然到时候去告密好让她逃过一劫?不过他转念便歇了这个心思。 自己帮周皓泽设局,转脸自己找赵欢告密,周皓泽那个老狐狸到时候未必就不能发觉,那自己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张巍柏心中郁气无处发泄,便出了周府回到自己家中。 他平日一多半时间住在周府,偶尔才回来看看母亲,今日他匆匆和母亲说了几句,便跑去新买的侍妾屋里,也不管青天白日就搂着女子一顿欢好。 都说张巍柏是小人,整日一些小算计小聪明,但他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比如审时度势后的随机应变。 张巍柏连着三日没有到周府,托家中小厮去请了假,只说自己染了风寒,卧床休息。还特意又让人去给楚逸芊带了句话。 周琅这几日也开始了润物细无声的关怀。 时令果子、冰碗子、羊奶、南凉少见的粳米、慢慢出现在了楚逸芊和林如雪的膳食中。 本来周琅还觉得建议用说书的婆子换了张巍柏让楚逸芊不喜,正巧张巍柏告病,他便打扮一新,来给楚逸芊提议了,只道巍柏先生染病,且平日也有其他差事,不能日日说书,不如找几个有趣的婆子来一试。 楚逸芊应了,第二日却让张钦以赵欢的名义去给张巍柏送了一些滋补药材,张钦只说县主祝巍柏先生早日康复,周二公子去找了会说书的婆子来暂时解闷,请巍柏先生安心养病。 第336章 德不配位 张巍柏接到这份意外的“关心”表现的诚惶诚恐,也没忘帮周琅说两句好话,只道二公子费心了,希望县主听书听的开心。 张钦可不耐烦与他应酬,随意点了点头便回去复命了。 周琅果然如同那日计划一样开始慢慢的对楚逸芊示好了,或者说是更不加掩饰的示好了。 周琅从半路接楚逸芊开始就觉得楚逸芊对自己有好感,不管当时存了什么心思,但他觉得能让她多 第337章 来者不拒(二更) 阿吉心中祈祷了三次:“三清爷爷保佑我说完不要被二公子杖毙。”这才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将楚逸芊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琅听完之后脸上笑意未减,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阿吉愣了。 张巍柏也愣了。 周琅可...真有涵养。 阿吉如释重负,一刻都不想久留,福了礼便要回去。 可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周琅的声音忽然又想起了,这次可就没那么愉悦了。 只听到那位平日温润如玉的周二公子声音发紧的说:“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阿吉认命的转身,屈膝,低头道:“县主说:‘箕水豹与如雪情比金坚,二公子怕是没有机会了。’” 周琅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转过身去想端起茶杯掩饰一下,却发现坐在那边低着头看桌上文书的张巍柏。 他心中一阵烦躁,冷声道:“告诉县主,我对林姑娘别无他想,只不过天气渐热,南凉比大周还要干燥几分,我只不过是怕..”说到这里,他看到张巍柏递过来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周琅截住了后半句话,他差点就要说出来,只不过怕她们在府上中暑而已。 周琅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窝囊气,却不知找谁发泄。但不管找谁发泄,也不是当下。 他压下心中的郁气,转过身来又是那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声音也比刚刚柔和了许多:“转告县主,南凉气候干燥,如今日渐炎热,最是容易困倦烦躁,而‘热’以‘凉’克之,‘燥’以‘清’驱之,这才特意嘱咐了每日送些时令果子和冰碗过去。” 阿吉认真记下。 周琅沉默了片刻,又道:“林姑娘和县主都是我府上贵客,不该厚此薄彼。更何况林姑娘与县主姐妹情深,若是林姑娘惹了暑热,怕县主和箕兄都会心忧。箕兄与我虽然不打不相识,但我对箕兄十分敬重,更不会对林姑娘有半点非分之想。” 周琅又想了半天,这该卖弄才学的卖弄了,该表达关心的表达了,该划清关系的也划清了,应该没什么补充了吧? 张巍柏见周琅还在遣词酌句,禁不住干咳了一声。 周琅又被张巍柏打断了思绪就有些不满了。张巍柏也很无辜,阿吉等着他说完话才能站起来,这会腿都开始微微发颤了。 周琅接收到张巍柏的提示,这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且去吧。” 阿吉知道刚刚是巍柏帮了自己,又对巍柏微微一福,这才退下了。 阿吉回去之后便将周琅的话对楚逸芊说了一遍。 楚逸芊没有说话,林如雪笑道:“阿吉去了这么半天,就传回来这么一句话?莫不是那二公子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不方便与我们说?” 阿吉忙连声解释,又将刚刚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只不过掐去了周琅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从他转身考虑后开始说的。 楚逸芊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了。”然后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刚刚说巍柏先生也在?” 阿吉称是。 楚逸芊有些不高兴道:“这巍柏先生也真是的,病好了也不来和我说一声。我还等着看他的画呢。”说完又看了看阿吉道:“不然你再走一趟?去问问巍柏先生,画可作好了?” 前院和后院离得有些远,阿吉这一来一回已经累的够呛了,听闻还要跑一趟腿都软了。楚逸芊又补了一句:“让他们用软椅抬你去。” 说罢也不等阿吉拒绝,便叫了青枝进来安排了。 周琅见阿吉去而复返以为又来传话的,结果阿吉说县主问巍柏先生画可做好了? 周琅今日的打击不可谓不小。一会被楚逸芊乱点鸳鸯谱,一会又巴巴的当着自己问张巍柏什么时候过去。 张巍柏也没想到楚逸芊直接让人来传话,看着周琅紧抿的唇,张巍柏忙问了一句:“不是让你回去给二公子回话么,好好的提我作甚?” 阿吉便又将楚逸芊那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巍柏听到楚逸芊还惦记自己病好了没过去,心里美滋滋的。看吧,就说小姑娘好哄吧。这么大的姑娘,男女之情是有,但也最是喜玩乐的时候。 周琅也无心和张巍柏议事了,匆匆打发了阿吉和张巍柏,自己便在园子里随便逛了起来。 他越想越觉得蹊跷,楚逸芊让阿吉来跑第二次是何意?要真的只是为了问张巍柏那一句话,也不至于特意让人用软椅将阿吉抬来啊? 且她出身高贵,规矩教养甚好,跑到自己书房找张巍柏这种事情她定然是做不出来的。 莫非..是来看自己生气没有? 这种念头一动便收不住了。 周琅觉得事实真相一定是如此。楚逸芊是在乎自己的,见自己给林如雪也送了一份,她吃醋了。所以才说酸话来刺激自己;等自己将话说明之后,她便有些紧张自己会不会生她的气,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让阿吉又跑一趟! 一定是如此! 周琅心情大好起来,该送的东西继续送着,说书的婆子也终于来到了秦州,他也彬彬有礼的找了个赵欢在的时候送了过去,还特意和赵欢过了明路,只说是父亲吩咐; 但趁着赵欢不注意,却深情款款的看了楚逸芊一眼,温言道:“若是觉得不合适,便让阿吉来找我,我再去寻。” 楚逸芊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周琅见楚逸芊的态度不抗拒,便证实了心中猜想,一时间更加殷勤了起来。 张巍柏也在两日后带着作好的画卷来了。楚逸芊看到之后好似有些失望,喃喃道“不过如此”便随手放在了一边; 张巍柏也不恼,只是笑呵呵的恭维了几句。 正巧说书的婆子每日下午来说书的时辰到了,楚逸芊便兴致勃勃的邀请张巍柏一起听听。 张巍柏半推半就便留了下来。 那说书的婆子果然有张爽利的嘴皮子,加上惟妙惟肖的面部表情,倒是把那话本子说的十分生动,可惜她的方言太重,很多话楚逸芊和林如雪听的吃力。 南凉与大周虽然隶属两国,但官话是和北魏西吴通用的。 张巍柏周琅等人自然是会说官话的,且说的还不错;这说书婆子的官话可就一言难尽了。 楚逸芊听了一段就没让她继续说了,让月燕赏了银子,便打发婆子下去了。 楚逸芊对着张巍柏有些抱怨道:“你看到了,这本来话本子就是一些无趣的狐仙书生,说的话我又听不太懂。可周二公子好心送来,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每日听一段。” 张巍柏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楚逸芊这么近了?这样的话好似小姑娘对着比较信任的人才好说吧? 林如雪淡淡的接过话茬儿:“那是,巍柏先生的故事本是来自朝中大员后宅,怎么会流传到外面?再说巍柏先生打小读书便习得官话,旁人怎么比得?” 张巍柏听明白了,这是还惦记自己故事呢啊! 第338章 试探 张巍柏虽然得到楚逸芊的认可很是得意,但被拿来和说书婆子比还是有些不开心的。 他谦虚了几句就将自己和婆子撇清,只道自己学官话是为了游历各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那说书婆子每日见的大多都是南凉妇人,所以这官话倒是没什么必要学了。 只可惜楚逸芊好似不太在乎他说什么,只是等他说完之后便随便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他还有没有白先生的故事。 张巍柏有些矛盾。 如果说出来的话,那周皓泽和周琅会不会对自己不满? 可如果不说的话,面前的嘉敏县主一定会不开心。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三分道:“二公子找这几个会说书的婆子很是费心,虽然官话说的不是很好,但...” 还没等他说完,楚逸芊忽的笑了:“巍柏先生这是怎么了?既然我让你说,定然就不会给你找麻烦。那些说书婆子既然是周府费了心思的,便留着吧,每天说一段就是了。” 张巍柏松口气,楚逸芊继续道:“我在南凉许是呆不了多久了。” 张巍柏有些诧异,楚逸芊眼神看向远方,不知道是在对张巍柏说话亦或是自言自语道:“来南凉非我所愿,好在赵欢来了,不然...” 张巍柏感觉楚逸芊的声音幽幽转冷,这是何意?他不敢吱声,继续沉默的听着。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过头来笑道:“没想到快走了的时候才发现巍柏先生也是个妙人。所以想请巍柏先生多给我说几天故事,我回去也好说给祖母听。” 张巍柏此刻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楚逸芊说她要走了,自己这几日虽然短不了过来说故事,但他非常清楚,目前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投奔的交情。 这样的话,等楚逸芊走了自己还是只能依附周府。 听楚逸芊的意思,赵欢在她心中分量颇重。那周琅的计策怕就难以达成了。 周琅的计策达不成,自己就是整个周府里唯一和楚逸芊说得上话的人了。至于之后周皓泽是否会依计除掉楚逸芊也还是个未知数。 张巍柏那日说这些也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以楚逸芊的身份和身边这么多高手要除掉也非易事。 张巍柏快速的分析利弊,眼下楚逸芊还是要尽量讨好的。 但周皓泽那边也不能得罪,让自己问的话也应该问了,万一过两天她要走了没心思见自己怎么办? 张巍柏奉承了几句楚逸芊的孝心,又有些遗憾的问道:“县主怎么突然要走了?” 楚逸芊走到窗边,背对着张巍柏道:“这里又不是大周,也不是我家。我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当然要回去了。” 张巍柏迟疑了一下又问道:“请县主恕巍柏无礼。巍柏斗胆问一句,可是周府招待不周?” 楚逸芊没有回头,淡淡的飘来一句:“尚可。” 张巍柏又问道:“那是什么人冲撞了县主?” 楚逸芊没有说话,只是嗤笑了一声算是回答。 张巍柏好似还不甘心,再提疑问:“那是...难道是南凉的皇帝皇后为难县主了?” 这话问完了,他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楚逸芊的背影。 楚逸芊好似轻轻的颤抖了两下,过了一会低声道:“为何要为难我。” 张巍柏心中警铃大作,楚逸芊听到这句话明显是有反应的,但又说不是为难她,难道是..建元帝要对周府出手了?所以她要此刻回大周? 林如雪坐在一边,从侧面看着张巍柏忽然绷紧了的面颊只觉得好笑。 楚逸芊那是在忍笑。许是怕露馅,所以她才背对着张巍柏说话。而终于等到了这一句,她可不就没忍住么? 林如雪接过话茬:“巍柏先生莫要多想。因着芊儿府中有个不得了的南越厨娘,早年她也学了一手滋补糖水药膳,这次给乔皇后留下不少方子。乔皇后 第339章 挖坑(二更) 张巍柏的脸色很是精彩,不难看出,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他依旧是耿耿于怀。 他叹口气道:“因乔皇后的祖父与父亲都是大凉大儒,也是之前大凉太子太傅,所以...” 楚逸芊有些不解:“太傅和你有什么关系?一个教皇子们读书,一个入朝为官替皇上分忧,本无交集啊。” 张巍柏苦笑道:“还是县主聪慧。巍柏当时也是如此想。没曾想建元帝竟将自己岳父任了内阁首辅,却要让我去做一个翰林院编修帮国丈去修书。巍柏志不在此,且修书非我所长,只好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谁知便惹了乔皇后不喜,当即就让皇上赐我金银和宅子,便打发我出宫了。” 楚逸芊和林如雪面上震惊的看着他。 真是信了他的邪! 要不是提前看到了张钦事无巨细的信息,张巍柏这半真半假的话还真是让人信了几分! 张巍柏很满意自己说完后的效果,他一副云淡风轻道:“俱往矣,本也不值什么。还好建元帝未忘初心,百姓衣食也有了保障。巍柏也算功成身退。” 楚逸芊忍了忍,没什么诚意干巴巴的赞道:“先生大义。” 张巍柏摆摆手,见好就收道:“巍柏说这些倒不是为了县主这声夸赞,只是想让县主明白,建元帝和乔皇后...” 他斟酌了一下,到底没有敢说什么重话:“还请县主三思。” 楚逸芊低头沉思了一会,好似在回忆什么,喃喃道:“乔皇后只是问我来南凉做什么,周府是否住的习惯,其他的并未说什么啊...” 张巍柏没有打断,楚逸芊又想到什么似的,疑惑的看了看张巍柏:“周府这位老爷之前是做什么的?” 张巍柏心中一凛,面上却一片镇定:“是大周一个被官府迫害的商人。” 楚逸芊点点头,眼中有些许疑惑:“那也不妨什么事啊...” 林如雪柔声安慰道:“既然你也没和乔皇后说什么,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楚逸芊好似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张巍柏欲言又止。 张巍柏莫名心慌,突然有些不想知道后果,便要告辞退下了。 楚逸芊看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出言道:“巍柏先生,请多保重。” 张巍柏猛地回头,楚逸芊又神色如常道:“明日先生还来说书可好?” 张巍柏应声离去。 张巍柏向周皓泽的书房走去,但速度却十分缓慢。今日楚逸芊的话让他心如乱麻。 他觉得周府顶上好似悬了一柄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剑,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周皓泽。 他十分清楚,不管是大周还是南凉,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周皓泽及整个周府都不值一提。 如果告诉周皓泽,除了引起恐慌别无他用,而该清算的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提心吊胆就不来;而且这会不会引发周皓泽最后的疯狂? 那自己到时候能走脱么? 这样的话周皓泽势必会扣留赵欢和楚逸芊做最后的筹码... 张巍柏突然有些不敢想后果。周皓泽有多强大他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此人富可敌国,也屯了不少兵器和粮草,也知道周府养了暗卫,但是从未见过什么军队人马; 但赵欢多强大,他倒是隐约有些猜测。 赵欢身边的箕水豹和楚逸芊身边的那个唤作张钦的就连他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是高手,何况从大周回来的老七嘴里还说过,有几拨人去拦赵欢送信,皆被他统统斩杀;而隐藏在他们不远的高手也被箕水豹随意一手伤了几个。 更别提楚逸芊身边还有建元帝派来的那一队护卫。 张巍柏最近一直在关注楚逸芊的事情,据说最近一个月南凉来了不少大周的商人,秦州有一些,秦州附近各镇都有不少,这是不是将军府派人来暗中保护她的? 面对这样的敌手,周皓泽真的能得逞么? 张巍柏不敢想。 如果到时候被赵欢知道是自己告密才让楚逸芊再次涉险,那身首异处都算是便宜了自己。 张巍柏突然觉得脖子有些凉,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 如果不告诉周皓泽,他多少也有些不安。毕竟食人俸禄也这么多年,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周府上下去送死倒是也有些过意不去。 还没等张巍柏想出折中的法子来,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周琅。 周琅见到张巍柏好似有些不悦的轻蹙了下眉,然后又挂上一副温和的笑容道:“巍柏先生也是去见父亲么?” 张巍柏忙给周琅见礼,然后点头称是。 周琅看了看张巍柏来的方向,不经意的问道:“巍柏先生从何而来?” 张巍柏回道:“那日嘉敏县主让阿吉去找我要画,巍柏今日得空便给县主送去了。” 周琅心中不屑,什么找你要画?那明明是怕我生气!这点眼力都没有,难怪到这会都没有成亲! 张巍柏见周琅没有作声,便也没再和往日似的攀话题,只是跟在周琅身后一起朝着周皓泽书房走去。 周琅以为张巍柏会和往日一样,怕自己多心给自己解释一下在楚逸芊那边做了什么,没想到这人今日这么木讷的一声不吭,心中更是不悦。 自己不能每日去接近楚逸芊,他接近了难道不该与自己说说么? 周琅轻咳一声问道:“巍柏先生,县主今日可还好?” 张巍柏被这一声问的有些懵:“县主今日..和往日好似没什么差别。” 周琅抬头看了看天,现在已经是申末了,难道他这么晚还去见了楚逸芊?他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这么晚才过去?还不如明日早些。” 张巍柏回道:“巍柏申时刚过就到了。”张巍柏忽然想到,这周琅是想听楚逸芊和自己做什么了? 张巍柏心中就有了淡淡的恼意。自己一把年龄,就算没有成亲,也不会肖想县主。 而且自己去楚逸芊那边,周皓泽是允了的,赵欢也没有不同意,你周二公子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张巍柏口气恭敬的说:“县主说二公子送来的说书婆子说的还不错,便让巍柏留下听了两段。” 周琅忽的转身,蹙眉看着他道:“县主邀你听书?” 张巍柏依旧一脸恭敬道:“是。” 周琅气结,自己找来的说书婆子,那楚逸芊也没有邀请自己去听,怎么反而让张巍柏先听了? 张巍柏见周琅失态就觉得莫名愉悦,他又不慌不忙的回道:“许是那两个婆子官话说的不好,又许是方言俚语用词多有不同,县主一边听一边叫我解释给她听,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周琅冷冷的看着张巍柏,张巍柏一脸疑惑抬头问道:“二公子,老爷那边还等着巍柏回话呢。” 周琅回过神来,这才一甩袖子迈步向前走去。 第340章 闹什么 张巍柏暗自得意,面上却是有些茫然的看着周琅身后的小厮,好似不知道二公子为何突然发脾气。 那小厮对张巍柏轻微摇摇头表示不知,然后快步跟上了周琅。 周琅与张巍柏一前一后到了周皓泽书房。 周皓泽见二人一起来的,以为两个人有什么事情要与自己商议,便让两个人坐下说话。 周琅坐定,张巍柏却是没做,一脸慎重的对周皓泽道:“巍柏刚刚从县主院子回来,听县主的意思,他们不日就要回南凉了。” 周琅惊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周皓泽看了周琅一眼,沉声道:“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周琅忙躬身道歉,然后道:“儿子这几日虽然没多在县主面前露面,却也时时关注县主那边情况,倒是不知道县主打算要离开,一时有些诧异。” 周皓泽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只问张巍柏:“这消息可确切?” 张巍柏还是一脸肃容:“县主亲自与巍柏说的,除非她只是随便说说,不然应当不假。” 周皓泽沉默了片刻,转身坐到椅子上,让张巍柏将今日的事情细细报来。 张巍柏便捡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也将那林如雪说的皇后与楚逸芊的聊天内容说了一遍,关于最后楚逸芊欲言又止的那些却是没说。 如果说半路上张巍柏还是犹豫不定,如今他是打定主意暂时不说了。 楚逸芊并没有对自己明言建元帝要对周府做什么,一切都是自己猜测。如果只是周皓泽那也罢了,如今还有个周琅在。 周琅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和自己争起宠来,冲着这个他都会与自己辩驳,那毕竟是周皓泽的儿子,且周琅一直那么自信楚逸芊对他是念念不忘的,这种事情又没办法与楚逸芊对质,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背一个疑心过重徒生是非的黑锅? 周皓泽听完之后只是让张巍柏坐下,然后定定的看了周琅一会,意味不明的笑了。 周琅被周皓泽看毛了,额头上出了薄薄的细汗却不敢有半点言语。 半晌,周皓泽的声音才响起:“你说要找说书婆子替代巍柏,我便应了。你确实找来了,却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反而成了一个累赘。” 周琅脸上又红又白,低声回道:“儿子思虑不周。” 周皓泽道:“巍柏几日没去县主那里,应该是给你留了机会。你这几日倒是殷勤,却不知道县主即将离开。” 周琅这次却没话说了,心中暗恨张巍柏。 张巍柏虽然被夸了,但也是十分忐忑。这种夸奖他宁愿不要。 周皓泽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生气,但就是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才让周琅觉得心惊肉跳。 周皓泽忽然笑了一声,又点名问道张巍柏:“巍柏,你倒是说说,县主为何要离开?” 张巍柏忙起身回道:“巍柏不知。” 周皓泽嗯了一声,淡淡的道:“会不会是阿琅的殷勤过甚,让她不喜了呢?” 张巍柏心底一惊,他虽然懊恼周琅对自己的醋意,却不想与周琅为敌,毕竟自己是周府门客。周琅说起来也算是他的主子。 张巍柏干巴巴的解释道:“应该不会。二公子做事素来稳妥。” 周皓泽不置可否,但也没有继续这段话题,与他两个人说起了旁的事情。 从周皓泽书房出来,张巍柏也没心思和周琅解释什么,只想快点回到自己屋子里,将今日的事情好好的缕一缕。 周琅却是叫住了张巍柏:“巍柏先生,你是否对我有成见?” 张巍柏愣了一下:“巍柏不敢。” 周琅脸色难看道:“不知道你如何让县主对你另眼相看,但我告诉你,县主即使不与我成亲,也有少堡主在那边,你一个外男整日出入府上娇客院子,倒是辱没了我周府名声!” 张巍柏被这话激的心头火起,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还是在周皓泽书房门口没出几步,张巍柏打量了一下四周,声音低了两度,恭敬的解释道:“去县主院子是老爷的意思,那几日老爷和二公子都没有问出来县主在宫内与乔皇后说了什么,便让巍柏去试试。” 周琅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张巍柏依旧没恼,继续道:“县主是二公子亲自接回来的,回来之后我与县主只见过几面,二公子都问不出来,巍柏自然更是问不出来,如果直接去问,许是要被打出来。” 周琅大约明白了张巍柏要说什么,听他这话说的倒也是实情,面上松了几分,却依然不爽道:“这就是你日日去寻县主的借口?” 张巍柏低着头,眼神却不自觉的朝着周琅身后瞟了两眼,他鞠躬给周琅赔罪道:“二公子莫恼。前几日巍柏拿着说故事的由头刚与县主熟悉一些,正巧二公子要送那说书婆子,巍柏便称病了几日。前几日阿吉姑娘来寻我要画的时候,二公子也在。巍柏便想,趁着送画,再去见见县主。顺便再试探一番,若县主愿说,巍柏也好回了老爷差事。” 周琅听到这话脾气又上来了,声音也高了两分:“巍柏先生倒是了解县主,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告诉你?” 张巍柏忙又躬身道:“巍柏自然不知。本也就打算,若是问不出来,我也要回了老爷,待二公子日后慢慢询问便是。” 从外人角度看,只道周琅在对张巍柏发难,而张巍柏一再赔礼道歉。 张巍柏见周琅好似没什么兴趣再和自己说话了,又诚恳的问道:“县主唤巍柏明日再去说说故事,二公子您看巍柏可还去得?” 周琅只当张巍柏是挑衅,厉声道:“我倒是不知,你到底讲了什么故事这么讨县主欢心?你若真有心助我,难道不应该将故事写下来,让说书婆子去说么?” 张巍柏似是对周琅的忽然发难有些诧异,他惊讶的看着周琅,刚要解释什么,周琅背后传来一声薄怒的声音:“这是在闹什么?!” 第341章 朋友?(二更) 二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周皓泽。 张巍柏眼中闪过几丝嘲讽和得意,先是行礼,然后在周琅没说话之前便对周皓泽道:“回老爷,巍柏与二公子说一些后面的安排。” “进来!”周皓泽没有一句废话。 周琅看了张巍柏一眼,愤愤的再次走进了书房。 张巍柏跟在周琅身后也进了书房。 刚进了书房,周皓泽便将桌上的镇纸砸在了周琅脚下:“你们二人在外面一口一个县主,是怕没有眼线告诉赵欢我在算计什么嘛?” 周琅心中大惊,他只是恼火张巍柏短短时间便让楚逸芊对他那所谓的故事起了兴趣,又是自己府中,一时忘了遮掩,周皓泽这一发怒他才觉得自己好似犯了大错。 周琅忙躬身请罪。 周皓泽也不看他,只问张巍柏:“他与你刚刚说了什么?” 张巍柏看了一眼周琅,不敢言语。 周皓泽冷笑道:“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么?” 刚刚周琅说话的时候没有避开身边小厮,而且周皓泽院子里也有暗卫,张巍柏就是看到这点才伏低做小的与周琅不停解释的,而且张巍柏也看到了他们出去不久,周皓泽便站到了窗口好似透气,这才不听的勾着周琅生气。 张巍柏貌似无奈的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皓泽怒极反笑:“好!好!好!做主子的倒是学会与下人争风吃醋了!” 周琅现在惊惧交加,不敢说话。 张巍柏被这一句话彻底的凉了心。 其实要说周皓泽这话说的很是公允,但张巍柏自视甚高,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下人,猛然听到这句话,心中自然是羞恼不已。 周皓泽是气狠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有些凉了,反手又砸到了周琅脚边,茶叶和茶水溅的周琅裤腿上湿漉漉的,周琅却不敢躲闪半分。 周皓泽气道:“巍柏做事是我叫他去的,从头到尾他每日做了什么,打算怎么做都会禀与我知。都如你这么小肚鸡肠,我岂不是应该更气?我都问不出来的话,凭什么他便问的出来?那县主与我都说不了几句话,凭什么张巍柏便能日日被她叫去说故事聊天?” 周琅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嗫嚅了两声,便没再言语。 周皓泽看他这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做主子的要知人善用,更要用人不疑。这件事我交给巍柏去做便是相信他不管用什么方法能做到。结果你倒好,出门就给巍柏下脸子。你让跟着你的人如何一心一意为你做事?难不成一边做事一边还要猜测会不会因此被你记恨?” 周皓泽这番话是说给张巍柏听的。他听到张巍柏刚刚问周琅自己明日是否可以去见县主,而周琅却说让他将故事写下来的时候就知道要坏事。 张巍柏虽然没什么大才,但胜在老奸巨猾诡计多端,在没有得到天下的时候,确实需要这种人去做一些明面上无法做到的事情。 周琅那话轻则让张巍柏与自己离了心,重则便让张巍柏记恨在心。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周皓泽愿意看到的。 周皓泽说完便暗自打量了张巍柏一眼,见张巍柏果然露出一副被人信任的感动,这才心下稍安。 周琅听到这里才知道父亲为什么生气,他暗自责怪自己,不过是听父亲使唤的门客,也就是个读过书的下人,自己怎么就一时想不开的在父亲书房面前与他争执起来了呢? 他诚心诚意的给周皓泽认了错,又转身给张巍柏行礼,张巍柏忙侧到一边避过他的礼,口称不敢。 周皓泽稍微消了一些气,又对张巍柏道:“阿琅年轻气盛关心则乱,你莫要放在心上。” 张巍柏连称不敢,周皓泽又让他明日继续去楚逸芊那边说故事,顺便打听下她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张巍柏应下。 张巍柏见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便躬身行礼要告退,周皓泽便让他回去早些歇息。 张巍柏谢了老爷关心,又恭敬的对周琅道:“二公子,巍柏与县主说的故事其实并非是故事,大多是之前大凉三品大员后宅阴私,而巍柏当年也是因为这些阴私才拿捏住那些当家主母,一次次的为建元帝出力,计破大凉。并非巍柏不愿写下来,实在是事关当朝圣上,巍柏不能给周府和自己再生事端。还请二公子海涵。” 说罢便又是恭敬一礼,才转身出了书房。 周皓泽看着周琅,心生疲惫。这个儿子虽然自己现在是觉得处处都是毛病,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该为儿子铺路还是要的。 他又对周琅耳提面命了一些御下之道,这才让周琅回去。 第二日,张巍柏依旧去了楚逸芊那边,却提前让人去给周琅传了话,说自己今日会尽力撮合,寻个机会让楚逸芊这两日与周琅一起听书。 周琅心中五味陈杂。张巍柏的示好在他眼里还是挑衅,父亲说自己狭隘,但他却觉得他的直觉没错,张巍柏就是炫耀。 楚逸芊还是拉着张巍柏先听了一段说书婆子说的故事,然后又让张巍柏继续讲一些故事。 张巍柏今日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故事讲的也不如往日那么生动有趣。 楚逸芊便问道:“巍柏先生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 张巍柏忙一脸苦笑道:“劳县主问,巍柏不过是昨日没有休息好。” 林如雪啧了一声:“巍柏先生今日好生奇怪啊。往日不会与我们如此见外。” 张巍柏轻叹一声:“巍柏不过是周府下人,二位是府上娇客。前几日是巍柏失礼,幸得县主与林姑娘大人大量不与巍柏一般见识。” 楚逸芊皱了皱眉:“巍柏先生这是何意?” 林如雪也不赞同:“门客也是客,且先生博学多才,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张巍柏苦笑连连:“不提也罢。今日实在是状态不佳,倒是扰了县主雅兴。” 楚逸芊无所谓的摆摆手,继续问道:“可是有人为难你了?” 张巍柏忙说:“未曾。县主不必多想。” 林如雪看了看楚逸芊道:“看来还是芊儿的错了。” 楚逸芊不解的看着林如雪。 林如雪道:“应是我们整日拖着巍柏先生听故事,耽误了先生差事被责罚了吧?” 楚逸芊忙不假关心的问道:“巍柏先生,果真如此?” 也不等张巍柏说话,她便急急道:“是周老爷说你什么了?我去与他解释。”一边说还一边就要站起身的样子。 张巍柏忙起身阻拦:“并非如此。” 楚逸芊已经站起来了,绕着张巍柏转了两圈道:“那是为何?” 张巍柏苦笑不语。 楚逸芊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有些不满:“最烦和你们这些文人打交道,一个个有话不能直说。”十足一个将门虎女的心直口快。 林如雪劝道:“既然巍柏先生不愿说便罢了,你又何必为难他?” 楚逸芊更加不快了:“可我们不是朋友么?” 第342章 甩锅 朋友??? 这一句话如一道响雷般炸的张巍柏回不过神来,他这段时间接近楚逸芊的目的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确,开始是怕周皓泽如建元帝一般弃他如履,后来又觉得这个县主身份贵重还得了建元帝和乔皇后召见,日后自己万一有个差池也好多一条路,再有或许就是多一分对赵欢的巴结吧。 他以为楚逸芊和其他人一样,顶多高看他几分,没想到这位县主居然就这么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他们是朋友! 张巍柏这么多年有主人有仇人有家人,唯独没有朋友。而面前这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居然说自己是他的朋友!自己前几天还撺掇周皓泽让周琅娶她入府,若留不住则除掉。 想到这里他心里第一次起了一种叫内疚和羞愧的情绪,不过张巍柏生性奸诈,他克制住自己的不安,不由得怀疑起来,不过是说了几天书而已,就能做朋友? 这县主也是出身名门,是大周帝后眼前红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也是有的。张巍柏提醒着自己莫要着急,看看再说。 但不管是真是假,他现在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一时语塞,有些惶恐的看着楚逸芊,刚要说什么,那边林如雪也着急的出声道:“芊儿,休得胡言!” 张巍柏虽然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不够格做县主朋友,但听到林如雪这赤裸裸的呵斥心中十分失落,面上也带了三分难堪。 他正想自嘲一番好让大家都不尴尬,林如雪却站起来去门口看了一圈,看到青在门口,这才一副放心的表情走回到楚逸芊身边低声责备道:“我知你欣赏巍柏先生博学多才,想做一个忘年交的好友,可这是哪里?” 楚逸芊撇撇嘴:“那有什么的,如微道长不也是我们的好友,没事我们不也听他讲经说史,巍柏先生如何就不成了?” 林如雪看了一眼张巍柏,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这是南凉!不是大周!” 楚逸芊白了她一眼:“那又如何?你自己不也说巍柏先生说话甚是风趣,倒是一个难得谈得来的朋友!” 张巍柏听到这里偷偷抬眼瞟了林如雪和楚逸芊两眼。 林如雪一副着急的样子,楚逸芊则一脸的不以为意。 听这意思,她们在大周与一个唤如微的道长交情不错?所以也就打算让自己也做他们的忘年交?张巍柏不再那么失落了。只是那林如雪又为何拦着?还口口声声称什么这是南凉?难不成是因为南凉不如大周富饶,反而被冷眼对待了? 想到这里张巍柏心态又不太平衡了,他拱手道:“林姑娘说的即是。南凉国小人穷,比不得大周昌盛繁荣,便是南凉使臣去大周也不过是朝见的份,县主贵为大周当朝县主,朋友想来也不少,巍柏有幸与县主相识已是福分,万不可再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话,倒是折煞巍柏了。” 林如雪听到张巍柏这话中有话,一时也顾不得和楚逸芊解释,落落大方的走到张巍柏跟前道:“巍柏先生,你误会如雪了。” 林如雪叹口气,转脸看了一眼楚逸芊,楚逸芊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林如雪纠结了片刻便道:“罢了,芊儿最是个没心没肺的,也从不屑去看那些尔虞我诈。如今倒要让我做个坏人了。” 林如雪让张巍柏和楚逸芊坐下,又让月燕去门口帮青枝一起看着,这才继续说完未尽之言。 “芊儿出身武将世家,性子最为豁达爽朗,为人真诚, 第343章 动摇(二更) 林如雪也没再提示什么,直接道:“巍柏先生这边没说,你自然不知。所以那日才派阿吉出口劝诫二公子莫要打我的主意。你这一说,二公子便知道巍柏先生定没有与你将话说清楚,自然会为难于他。” 说罢便又问张巍柏道:“巍柏先生,如雪胡乱猜测,对与不对,都请先生不要计较。” 张巍柏心说你说的对啊!太对了!这一下就把锅甩到周琅头上了,有什么不对! 张巍柏看楚逸芊也看了过来,面上一副尴尬又为难的表情,却没有言语。 林如雪继续道:“我刚刚说不可乱说朋友的话,便是如此。你我当巍柏先生是朋友,却不知那后面有心眼子小的接近你不成,只能迁怒巍柏先生。我们在的时候还好,我们走了之后巍柏先生岂不是更举步维艰?” 楚逸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们走就带着巍柏先生走便是了!” 张巍柏又被炸雷炸的晕晕呼呼的。 这个县主到底还行不行了?自己没觉得与她已经如此交好了啊!怎么她已经一副与朋友同进退的样子了呢! 林如雪忙又一把将她拉住,低声道:“芊儿!你又胡闹!巍柏先生家在南凉,到时候全家老小莫非都跟着去大周不成?再说你让巍柏先生去大周做什么?” 张巍柏听到这里也不敢打岔,只等着楚逸芊说话。 楚逸芊好似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才道:“我父亲和大哥在军中,但巍柏先生就不要去那么远了吧。不然怎么与我们说话?” “我二哥倒是已入翰林,不过他年纪尚浅,还不知大婚之后皇上会让他去哪里任职。左不过一个四五品的小官先历练,巍柏先生跟着也有些屈才。” 张巍柏听着直泛酸。四五品还是小官历练?他之前知道楚逸芊家世显赫,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明月大将军,却不知这将军府的两个公子也如此优秀,更不知大周皇上对楚家竟然如此看重,两个儿子一文一武皆重用,一点都不避嫌!怪不得能养成楚逸芊这么肆意的性子! 不过这左一个不成右一个不成,到底让自己去哪儿呢? 张巍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楚逸芊带偏了,他俨然已经忘记自己现在在周府还是门客,日后还要辅佐周皓泽反攻大周。 楚逸芊忽然又道:“不如让他跟着义兄?” 说到这里楚逸芊好似觉得这个安排很好,忙对张巍柏解释道:“我义兄是庆王府的小王爷,如今也在御前领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去做,不过又要赈灾又要接待别国使臣有些辛苦。若巍柏先生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帮我义兄分担一二!” 张巍柏今天被楚逸芊这“随口一说”的话已经炸的麻木了。小王爷,赈灾,接待使臣,这哪一件不是钦差重任啊!怎么到她嘴里就变成了琐碎的事情! 不过如果自己要能跟着这样一个有前途的小王爷,倒是比窝在周府每日对着周老爷那张阴沉的脸好多了! 张巍柏心思已经乱了,但面上却还是一再的讨饶道:“县主切莫再说了。巍柏乃南凉人士,周老爷府上虽然无什么事可做,可这些年巍柏也是陪伴习惯了。不劳县主费心了。” 楚逸芊却不赞同:“之前我还在想,巍柏先生学识渊博,可这周府既不从商也未入仕,不知先生为何会跟在周老爷身边这么多年?昨日先生说了与那建元帝和乔皇后的旧事,我便明白了,若有这段过往,南凉便没有先生大显身手的余地了。既如此,为何不与我们回大周?” 张巍柏没想到自己随便说的话都被楚逸芊记住了,且还自行想象了自己为何屈居周府,一时对这个县主心思单纯善良的性子更是不再怀疑,而且有隐隐觉得,这位县主可能真把自己当朋友了,不然没事替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 如果张巍柏所言属实,楚逸芊这话倒是真的是替朋友着想。 张巍柏一脸苦笑,林如雪又出言劝解了:“芊儿,都说了你莫要为难巍柏先生。先生家眷竟在南凉,搬家本就是大事,更何况易国而居?” 楚逸芊有些不甘:“可是万一以后..”楚逸芊顿了一下,又闷闷道:“算了,巍柏先生你还是考虑考虑我的话吧。我总是希望你好的。” 张巍柏敏锐的捉到了楚逸芊口中没说完的话,看来建元帝果然是对周府动了心思,不然楚逸芊和林如雪也不会这样费尽心机的劝说自己和她们离开! 林如雪见气氛突然尴尬起来,便随意找了个话题问道:“巍柏先生,你还未告诉如雪,那二公子可是对我家芊儿有了心思?” 张巍柏被问的一愣,他想了想便豁出去一问:“儿女私情本不该私下妄议,没得坏了县主名声。但既然县主和林姑娘都当巍柏是朋友,巍柏也有话想问县主一问。” 楚逸芊大咧咧道:“你问。” 张巍柏憋了半天把脸憋得通红才问道:“县主..觉得二公子如何?”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问才不唐突。 楚逸芊刚要回答,林如雪一把抓住楚逸芊的手,认真说道:“芊儿,巍柏先生这话你听明白了么?” 楚逸芊愣了一下,又斟酌了一下,一张俏脸便气的通红:“莫非他说我什么了?” 张巍柏忙道:“县主莫急。是巍柏唐突。” 楚逸芊气呼呼的道:“那人长的没有赵欢好看,武功没有赵欢高,我能觉得他如何?” 张巍柏听完就明白了,那周琅所谓的嘉敏县主心仪于他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几乎瞬间,张巍柏便做了决定:“既然如此,县主以后远着些便是了。”这就是彻底的把周琅卖了。 楚逸芊这时候好似精明一些了,她认真的看着张巍柏道:“巍柏先生,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提点。” 张巍柏忙口称不用,三人又说了一些其他,张巍柏便告辞了,他着实没有心思再坐了。今日的事情让他突然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果不绑在周府,自己去大周也许有另一种活法。 况且还有楚逸芊连着两日的未尽之言,到底是不是周府要大难临头?他必须回去想清楚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楚逸芊说的没错,南凉因为建元帝的原因,他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但大周可以。如果楚逸芊愿意举荐,今年他也不过三十出头,还有的是机会! 他走以后,楚逸芊和林如雪相视而笑。 她们没想到这才几日张巍柏就动摇了,不过这还不够。 周琅的事情只不过是导火索,楚逸芊要的不仅仅是投诚,而是倒戈。 现在张巍柏这边已经埋下了种子,也该给周琅那边上点眼药了。 第344章 互生不满 张巍柏跟了三个主子,又暗中以“白先生”的名义与不少后宅妇人做过交易,他对谁都没有特别的情感,在他眼中,那些都是他的踏脚石。 楚逸芊亦然。 今日楚逸芊的言语让他有所触动,不过也只是有所触动而已。若他要因此就能真的去呈了楚逸芊的情,那倒不是自私又狡诈的张巍柏了。 他昨日被周皓泽的话气的够呛,那一句“哪有主子和下人争”比周琅为难他还让他接受不了。 楚逸芊这番话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希望,只是如林如雪所言,之前他与楚逸芊不过见了几面,且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楚逸芊难道真的仅仅只因为这几日相谈甚欢便将自己视为朋友? 之前虽楚逸芊每日都见他,但也没有表现的如此热情,是什么让她态度突然变得这么热情?甚至纡尊降贵的说和自己是朋友?这是她真性情还是假设局? 张巍柏不敢大意。 他仔细的将楚逸芊进了周府之后的表现重头到尾想了一遍,才发现在自己主动接近之前,楚逸芊还真的没怎么在外面露过面,平日性情如何还真是不太清楚。 他只好回忆掳走楚逸芊之前拿到的信息,又联想到自从楚逸芊被掳之后,外面的商户和各路势力尽心尽力的找人,莫非这位嘉敏县主还真的是心胸豁达,交友遍天下? 一定如此,不然为何那米铺典当行和药铺布商到处都派人寻她? 这么一想,便也到佐证了她平日交友不看身份出身,完全凭心。 张巍柏想,许是他那日说了建元帝和乔皇后的事情,让楚逸芊和林如雪对他起了恻隐之心? 女子生来容易心软,如果这么一说倒是说得通了。 对,一定是这样!在他说建元帝和乔皇后之前,楚逸芊还没有对自己如此亲近,原来是这个变故让这两人觉得替他打抱不平! 张巍柏想明白其中关节,心下稍松,又开始琢磨楚逸芊那未尽之言。不过有了所谓“朋友”这一层保障,周府是不是真的要大难临头他虽然有些担心,却也不至于太惴惴不安了。 反正到时候还能去大周投奔楚逸芊,况且他认为即使自己不走,到时候让楚逸芊留下一些信物给自己,应该也能在建元帝面前讨到两分情面让自己安全脱身。 如此想着,他放下心来,又恨恨的心中咒骂了半天周皓泽和周琅父子,这才踏实的睡了。 张巍柏不仅奸猾且极为自负。 如果他这些话与身边的人说说,定然会有不同意见给他。旁的不说,就算这话说给他母亲听听,张母都会起疑心,或许三说两说也会让张巍柏察觉一些纰漏。 但张巍柏觉得自己能走到今日靠的是自己的心思缜密,什么话都和旁人商议,那不徒惹人笑话?而且他觉得没什么人能帮得了他,他要是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其他人又能有什么奈何? 楚逸芊虽然和张巍柏近距离相处时间不久,但她着实对那厚厚的一沓关于张巍柏的事情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好多日,张巍柏的性格她不能说是了若指掌心中也能有七分成算了。 楚逸芊觉得这个人不仅奸猾自负,还胆小自私。局势未明胜负未分之前,张巍柏定然不会将自己与他的“朋友”关系说出去,他怕惹了周皓泽猜忌,也怕周琅因此缠着他接近楚逸芊。 所以楚逸芊才敢这么大胆的直言自己与他是朋友,也敢说半句藏半句的做个迷雾给他,且让他纠结去吧。 且说周琅。 周琅挨了周皓泽一通骂之后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 因为周皓泽对自己的训斥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扶持教导自己,这日后周府定然是要交给自己了。如果反攻大事成了,那自己也贵为太子了! 至于那番训斥他有什么感悟? 倒是有一些。他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了,毕竟张巍柏自己家中下人,而且年纪一把长得又不讨喜,自己生这气着实是不应该,平白拉低了自己身价。 至于周皓泽说的御下之术恩威并施之类的,周琅虽然是听进去了,但心里却有了其他想法。 他觉得如果周府等他做了主,定不会留着张巍柏。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单纯是觉得想换一些年轻俊朗的男子来,带出去也颇有面子。 见张巍柏果然第二日又去了楚逸芊那边,他心中倒是有些得意,他觉得张巍柏一定是那日也听懂了周皓泽的意思,这周府之后差不多就是交给自己了,那张巍柏答应他的帮自己去楚逸芊身边创造机会应该也会尽快就做到,毕竟如果张巍柏足够聪明就应该趁着现在讨好自己。 隔日一早,周琅便让人去叫张巍柏到自己这里。 张巍柏不多久便到了,他恭敬的给周琅行了礼,一点都没有那日被周琅为难的尴尬和不满。周琅心道,这便对了,自己怎么早没看明白,不过是个下人而已。 周琅不如往日那般客气,面上带了几分倨傲的问道:“巍柏先生,昨日给县主又讲了哪些故事啊?”这个倨傲倒不是因为膨胀了,而是他有些抹不开面子。不管是主人还是下人,不管看得上看不上张巍柏,现在整个周府与楚逸芊走的最近的也就面前这一位了。 张巍柏恭敬回道:“无非还是那些后宅里面主母姨娘的事情,二公子若要听,巍柏便给二公子也说说。” 周琅见张巍柏这个态度很是满意,便又貌似随意问道:“那县主对我送去的东西可还满意?” 张巍柏心中呕的要死,瞧着昨日楚逸芊的态度,对这位二公子倒是全无半点意思。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奉承他几句,反正真的假的他又不知,这时因着周琅这副模样也转变了主意。 他躬身回道:“巍柏不知,县主未与巍柏提过。” 周琅没想到张巍柏竟然如此回答,就算真的未提过,也应该说一句“二公子的东西县主自是 第345章 添把火(二更) 这句话说的犹如上位者一般居高临下。 张巍柏抑制着心中的怒火,恭敬回道:“昨日已经与县主提过让二公子一起听书,也好让二公子看看说书婆子有哪些不足方便再去寻找替换。” 周琅听到这句面上才温和了一些,心说下人就是下人,果然要威严一些才能听话,之前还是对他太客气了。他似是满意的点点头,学着父亲周皓泽夸他那般说话:“做的很好。” 张巍柏握紧了拳继续道:“只是县主说左右也呆不了几日,就不劳烦二公子再去兴师动众了。怕是等寻来了,她们也该起身回大周了。” 周琅就很气。 如果到现在他还看不出张巍柏是故意说话大喘气逗着自己玩,那他就真是脑袋进水了。 自打他那日知道周皓泽有意栽培自己做接班人心态就变了,这几日也慢慢的开始模仿周皓泽的威严和尽可能的不动声色。 身边的丫鬟小厮见这位平日总是面露微笑说话彬彬有礼的二公子突然难伺候起来也不敢说什么,这两日他慢慢找到了那种人上人的感觉,同样的一句“奉茶”,平时他温和的说着倒不觉得什么,这换成带有命令口吻的说出来让他感觉十分良好。 今日这张巍柏倒是胆子不小,竟然一次次挑衅自己的威严! 周琅沉默了片刻,声音含了薄怒问道:“巍柏先生,你戏耍于我?”尾音微微上调,尽显严厉。 张巍柏听到周琅这么问才发现自己刚刚做的有些过分了,他慢慢冷静下来,自己在周府一日,这人就不能得罪。 他忙躬身道:“巍柏不敢。县主虽然不用说书婆子,但巍柏又提议让二公子帮忙去找那影子戏的戏班子来给县主消遣,那个回了大周便看不到了。县主没有反对。” 张巍柏这次说话没有大喘气,但也没说楚逸芊要看。毕竟他还没和楚逸芊打过招呼,不过他现在倒是迷之自信的认为如果他说出来,楚逸芊一定会赏脸看的。 毕竟他们是“朋友”么。 张巍柏已经想好了,下午加了楚逸芊就说周琅为难他,一定要送影子戏的戏班子过来,让他务必说服楚逸芊接受这番好意。这么说的话楚逸芊定然不会拒绝,也能和周琅这边有个交代。而且,那位县主一定会更加同情自己吧! 周琅闻言淡淡的哼了一声,其实他不过是想问问张巍柏有没有帮自己制造机会,现在已经知道了,便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作答,过了片刻才道:“既然巍柏先生已经和县主说过影子戏的事情,就该昨日来禀我一声,也好让我做个准备。若我今日不问,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见张巍柏准备答话,周琅直接说道:“这事我便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张巍柏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周琅见张巍柏出去了,脸上浮起了自得的笑。 张巍柏呕的半死却也不由再次猜测周皓泽的心思,如此看来周府之后是要交给周琅了? 周琅今日的改变完全是之后家主的做派啊! 还没上位就对自己这等嘴脸,之后真的做了主还不定如何呢!就算反攻成了,这位二公子做了太子,自己想来也得不了什么好! 张巍柏这么想着,原本摇摆不定的心思也慢慢的有了方向。 不过,自己走不走是自己的事,这二公子着实嚣张!就连周皓泽也没对自己这么不屑过,他算什么东西?就算自己之后易主,也不能让他这么轻轻松松的就上位! 张巍柏从来就是小人,睚眦必报也是刻在骨子里的。趁着周琅还没成气候,现在不踩他日后就没机会了! 楚逸芊倒是不知道张巍柏和周琅已经谁都看不惯谁了,不过给周琅添堵的事情她是必须要做的。 这日下午张巍柏又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周皓泽那对孪生子:老四和老五。 老四和老五被周辰铭劝诫了之后就不再每日过来打扰楚逸芊了,今日他们去父亲那边说话出来就在路边碰到了张巍柏。 张巍柏说正打算往楚逸芊这里来,他们本是想打个招呼就走的,但又听张巍柏邀请他们一起过来看二公子找的说书婆子说书,两个人的好胜心一起便跟着来了。 楚逸芊与林如雪对视一眼就笑了。 她们还没来得及给周琅添堵,倒是张巍柏先下手了。也不知道周琅怎么招惹这人了,不过既然已经有了星星之火,那便顺手添把柴吧! 张钦见那孪生子也来了心中就十分不满。 不管如何楚逸芊是大周县主,是如今周府娇客。这张巍柏来也就罢了,随随便便带了其他人来算怎么回事? 正在那边生闷气,青枝出来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什么。 张钦虽然脸上还是有些不快,却也点点头跟着青枝一起去了。 周琅下午有在园子里散步的习惯,加上这两日正在试着立威,见一路的丫鬟小厮见他走过都行礼问安,他心情甚好,便在园子里多走了一会。 走到一个亭子里,他觉得有些累了,就让人不要打扰他,他坐着歇会。 后面好似有人来了,一边走还一边抱怨。 只听一个女子道:“那巍柏先生也真是不讲究,那周府的四少爷和五少爷与县主还有林姑娘年纪相仿,就这么大咧咧的带着来找县主算怎么回事?” 一个男子在旁边道:“那四少爷和五少爷往日也来过,怎么没见你如此生气?” 女子嗤了一声道:“那是周府的少爷,人家是主家,来见县主也没什么。今日他带来就是不对。” 男子又道:“罢了,左不过呆不了几日了。难得县主这几日因着巍柏先生说故事开心了一些,你也就莫要再生事了。” 女子确实不满:“是啊,那日我还听到县主和林姑娘说,巍柏先生是她们的朋友,还邀请巍柏先生去大周呢。我怎么敢去指责县主朋友?这也就和你抱怨抱怨。” 男子轻笑一声没有答话。 女子又好气的问道:“少堡主也是大度,放任那巍柏先生日日来找县主。” 男子声音就严肃了几分:“休得胡言!那巍柏先生比大将军都小不了几岁。那副尊容就算年轻时候县主也入不了眼,少主与他计较什么?且那巍柏先生不过是来说个故事,值不得什么。” 女子声音软了几分:“你这是生哪门子气?我就是气不过少堡主和县主都信任巍柏先生才对他不设防,他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还带了外男来!” 男子闻言也顿了下:“你可知他们来做什么?” 周琅听的怒火中烧,好你个张巍柏!他强忍着等着女子回答,没想到那女子却说:“哎呀,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不是去厨房的路!” 然后就听到匆匆一阵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346章 区别对待 匆匆离去的正是青枝和张钦。 周琅听到他俩的对话气的直乐,好一个张巍柏!好一个两头白面搬兴废,转背言词说是非的巍柏先生! 这是因为自己那日斥责生气?还是因为周皓泽打算栽培自己他不满? 这念头一起,周琅心中就如扎了一根刺一般,那张巍柏虽然在父亲面前有几分脸面,但父亲那人他也很是了解,从来不会彻底信任谁,包括自己。 老四和老五那对孪生子和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奈何父亲没有立正房,也不好分个嫡庶,只能说长幼。 自己因着虚长他们几岁,在人前又一直是一副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的模样,所以之前父亲总是 第347章 连接打脸(二更) 楚逸芊见周琅来了,只是笑着打了声招呼,便让人给他看座。 院子中是两个挨着的小方桌,楚逸芊和林如雪坐一桌,张巍柏和孪生子坐一桌。 周琅来了自然是坐在张巍柏他们那一桌。可因着来的晚,所以座位便是离楚逸芊最远的那一个了。周琅看了一眼张巍柏,希望他给自己让座。 可张巍柏现在心中略有不安,影子戏的事情自己还没和楚逸芊提过,带着老四老五来楚逸芊这里又被周琅碰了个正着,他到底是怕周琅因此发难,再去周皓泽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自己少不得又吃一顿挂落。 张巍柏正心中想着如何解释,哪里还能注意到周琅那淡淡一瞥? 周琅没办法,只好按安排落座。 周琅本想与楚逸芊说几句话,好解释自己为什么来,刚拱了拱手打算说影子戏的事情,楚逸芊却笑道:“二公子稍等,这书正听到兴头,等听完这段再说其他可好?” 周琅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讪讪的垂下手,端起茶杯来喝茶。 孪生子更好似没看到周琅似的,除了刚进来的时候敷衍的见了个礼,这会积极的给楚逸芊解说那些典故来不及,哪有空理他? 堂堂周二公子在女子面前从来无往不利,哪曾受过如此冷遇?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拉着张巍柏闲聊起来,总不能自己在这里坐冷板凳吧! 张巍柏此刻正想讨好周琅,见周琅搭话,倒是颇为殷勤的与周琅说起话来。 周琅这才觉得没那么尴尬了,只是目光却不由得扫向楚逸芊,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 楚逸芊今日穿了如意纹的水红褙子,带着赤金的凤衔珠金簪,一双漂亮的凤眸此刻含着笑意听周珝在那边曲解典故。 月燕和月鹿来的时候就从大周带了行礼过来,所以楚逸芊后来一直都是穿着自己的服饰。大周国力雄厚,各种工艺作坊也是精益求精,京中贵女穿的戴的皆是时下最流行的服饰,更何况楚逸芊身上的东西皆出自锦绣坊和琳琅阁。 这通身做派贵不可言,加上楚逸芊气度高华,就随意坐在那边都是一副高贵优雅的县主风采。 周琅越看就越觉得,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的上自己。放眼南凉,哪里能有这样的女子? 老五看到周琅一直偷偷看楚逸芊,便出言讥讽道:“二哥,县主为人开朗豁达,不似一般女子那般矫情,与我们兄弟说话也是落落大方。你要有话说便光明正大的说,总是偷着眼看人实非君子所为!” 周琅没想到自己被捉了个正着,刚要解释什么,楚逸芊倒是笑着替他解围了:“二公子许是要与我说那影子戏的事情。” 周琅暗喜,看吧,他就说嘉敏县主对自己不一般! 楚逸芊又转向周琅道:“二公子可是还有其他事所以急着要走?” 周琅一噎:“那倒不急。” 楚逸芊点头:“二公子若要是着急说这事,怕是要等等了。” 这意思就是误会周琅一直看自己是着急要说完了就走?? 周琅拧眉,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 楚逸芊好似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忙又调笑道:“还不是四公子这满嘴的胡话让我对这往日觉得没什么兴趣的神仙鬼怪有了兴趣?所以这会就急着听完这偷了钱财的老鼠精最后怎么样了。” 周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失态,也温和笑道:“无妨。这几年我也没有再看过这种志怪话本,幼时看过倒也都忘的差不多了。老四老五给县主说说也好。” 又看了一眼老五,语气中带了几分兄长的训诫:“我看县主并非其他,只是见县主的服饰与南凉多有不同,日后从大周引进一些布匹绸缎和绣娘做个产业也甚好。老五莫要乱说,免得唐突了县主!” 楚逸芊笑笑,没有说话。 倒是有人接过了话茬:“二公子倒是眼光独到,不过这生意怕是二公子做不得了。” 众人扭头一看,原是赵欢一边笑一边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神色冷清的箕水豹。 周琅本意是说老四老五到底还是孩子,自己已经承担起了一部分责任,好在楚逸芊面前显摆一二,没想到赵欢这句话又是狠狠的打了自己的脸。 周琅忙站起来拱手道:“少堡主。”众人也起来见礼。 赵欢与众人见过,径直走到楚逸芊旁边坐下。 楚逸芊没有让人过来倒茶,倒是自己亲手替赵欢斟了一杯茶。 赵欢接过茶,一双桃花眼笑盈盈的看着楚逸芊。 赵欢笑起来有多妖孽楚逸芊是知道的,但周府这一众人等却是不知的。他们平日与赵欢接触不多,且赵欢的风情只在楚逸芊面前才流露。 饶是一众男子也不禁暗叹一声,好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堡主! 仙姿玉色的楚逸芊坐在赵欢身边,莫名的登对与和谐。 众人心中皆叹: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唯有周琅心中醋意翻滚,又不愿在楚逸芊面前被赵欢比下去,便问道:“请教少堡主,那生意为何做不得?” 赵欢轻笑:“那生意自是做得的,只是二公子做不得。” 孪生子看到周琅吃瘪本应高兴,但毕竟是一家兄弟,见赵欢如此不给周琅颜面也有些不喜,老五便问道:“少堡主此话何意?这生意为何周府做不得?” 其实老五不问,周琅也要问了。 赵欢听出了老五声音中的不悦,好似有些不理解的挑了挑眉,然后又忽然想到什么笑了:“前几日在凉州,建元帝与我说过了要朝廷与我共设作坊,那绸缎也好,首饰也罢,一应由朝廷公办作坊产出。这生意皇家做了,旁人自然就做不得了。” 老五听到这里忙道:“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了少堡主。” 赵欢道:“五公子这是哪里话?是我没将话说清楚,惹五公子不快实在不应该。不如四公子五公子等下与欢一醉方休?” 武人皆爱酒,听到赵欢这样的邀请,二人自然高兴的应了。 唯有周琅在旁边气个倒仰,自己刚说要引进些布匹,赵欢便说了建元帝要与他共同办作坊。这赵欢到底是何居心?非要在楚逸芊面前下自己的面子?! 饮酒便饮酒,老四老五去得,为何自己去不得? 赵欢要与孪生子共饮自然不会在楚逸芊院子,当下几人便站起来告辞,周琅也不得不跟着出来。 走之前楚逸芊倒是叫住了周琅:“二公子请留步。” 周琅忙转身:“县主有何指教?” 楚逸芊点了张钦:“你随二公子走一趟”,然后对周琅道:“那戏班子的事情二公子便与张钦交代便是。也免得二公子白跑这一趟。” 周琅笑着应了,又转脸看了看张巍柏道:“巍柏先生也随我一起来吧。我还有事情要与先生交代。” 张巍柏忙应了,跟在后面一同去往周琅书房。 第348章 奴大欺主 周琅上午才听张巍柏提过影子戏的事情,就算他知道去哪里请戏班子也需要和班主提前约好,所以他说了个保守时间要十日后。 张钦听到周琅这么说,犹豫了片刻道:“多谢二公子美意。不过听少堡主的意思,过几日我们就要动身回南凉了。这十日后的影子戏是否看得上,还需要回去请示一下少堡主和县主再来回禀。” 周琅愣了:“县主要回大周?为何没听少堡主和县主提起?” 张钦垂首道:“在下不知。主子的事情在下不得多言。” 周琅看了一眼坐在侧面的张巍柏,心道听听!这才叫恪守本分的下人!周琅温和的说道:“我这就让戏班子看看最快什么时候能到,也劳烦你回去问问,具体动身时间,我也好看看是否能赶得上。” 张钦应了便回去了。 张钦走了,周琅便神色莫测的打量着在那边兀自喝茶的张巍柏。 张巍柏被周琅看的直发毛,忙站起来躬身道:“二公子。” 周琅声音冷冰冰的:“你可知道县主何时离开?为何不提前说明?” 张巍柏这个委屈:“巍柏从第一次听县主说要离开就禀于老爷了,具体日子倒是没听县主提过。最近见县主那边也没有收拾行李的动作,应该不是这今日。” 周琅冷笑一声:“你是不知还是不愿与我说?” 张巍柏更觉得冤枉了:“二公子何出此言?接近县主是老爷的命令,二公子也是知道的。巍柏在县主那边一举一动回来都会如实禀报。” 周琅不置可否,脸上却是充满了怀疑。 张巍柏便补了一句:“况且巍柏也没本事瞒过老爷。” 这倒也是,楚逸芊院子里有周皓泽的暗桩。 周琅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张巍柏还躬身站着,周琅也不理他。诡异的沉默了有一盏茶功夫,周琅才沉声道:“我且问你,今日你引老四老五去县主那作甚?” 张巍柏从出道到现在做的阴私算计不少,但都算隐蔽,且就算有些马脚也无伤大雅。 建元帝是武将出身不拘小节,周皓泽则出身贵重,凡事只看结果,下人做事他不会太过干涉,不是影响结果的大事便不会发难,真的出了什么大纰漏那便不是斥责了,直接灭口也是有的。 周琅到底年轻气盛,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大周的王爷,但自幼没有在王府和周边的环境中成长,自然也没有那份气量。 张巍柏没想到周琅竟然如此眼皮子浅沉不住气,虽然今日自己是一时赌气,待周琅去了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但因为这个被责难,他倒是真没想到。 张巍柏此刻也没什么好气,再加上他知道周琅这个人有些小家子气,如果自己好生哄着,日后定然更加要变本加厉的作威作福。这毛病可惯不得! 再说了,他已经起了疑心,就算张巍柏再解释,他也未必听得进去。那索性就换个方式!于是张巍柏不顺着周琅说话,只是闷声道:“二公子说是便是吧。” 其实张巍柏这一招如果要是使用得当,倒是能把自己摘出去。最起码如果他面前是周皓泽,这事情就有了转机。 可惜面前是周琅。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前几日没有那个计划的时候,周琅也不会如此嫉妒;这计划刚订了没多久,周琅已经单方面视楚逸芊为囊中物了。 周琅现在妒火中烧,楚逸芊给赵欢斟茶的画面深深灼伤了他的眼。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吃醋赵欢,最起码现在没有。但他可以找带着老四老五去见楚逸芊的张巍柏算账! 如果张巍柏好好解释,周琅可能也就顺着梯子下来了。可张巍柏这个赌气的样子,在周琅眼中便是阴阳怪气。无外乎是看不上自己,一心要扶老四老五上位和自己对着干的态度了! 周琅怒极反笑:“好!好一个奴大欺主的巍柏先生!” 张巍柏也气急:“二公子!你不问青红皂白便几次发难与我,四公子五公子自己要去县主那边,巍柏不过周府门客,如何阻拦得住?巍柏对老爷对二公子从来没有半分不敬,当不起这一顶奴大欺主的帽子!” 周琅见张巍柏还敢还嘴,更是怒火中烧:“你少拿老爷来压我!不过是个下人,那是我亲生父亲,莫不成还向着你这个外人!” 张巍柏不再躬身,他缓缓将已经有些僵硬的腰直起来,定定的看着周琅道:“如此,便与巍柏去老爷面前说个清楚!” 周琅本能就不想去,自己刚刚因为张巍柏被父亲斥责过,如果再去岂不是让父亲以为他的话自己完全没有听进去?父亲愿意高看自己两分不过是因为自己更听话顺从,这自然不能去! 周琅现在有些骑虎难下,可他还是不想对张巍柏服软。自己刚刚得了父亲教诲,自诩是日后的家主,这刚开始就拿捏不住下人,日后还能有好? 于是他便色厉内荏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府里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张巍柏呵呵的冷笑几声,转脸就要走。 周琅气急:“我准你走了么?你也不许去!”说着便上前一把抓住张巍柏,周琅的身手虽然不如孪生子,但要拿一个没有半点功夫的张巍柏是绰绰有余了。 张巍柏被周琅一把扣住了手腕,周琅手劲极大,这一把抓的张巍柏额头上细汗就出来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周琅道:“二公子,你待如何?” 周琅狠狠道:“好叫你知道,主子说话你不听的下场!” 张巍柏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过。他看了周琅一会就笑了:“好一个人前温润如玉的周二公子!没想到人后如此面目狰狞,倒是巍柏看错了你!” 周琅懊恼不已,他之前也从未如此冲动粗暴过,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就一点都沉不住气。 周琅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刚刚得知自己未来可期,没想到今日被连接打脸。 赵欢也就罢了,老四老五和他作对他也暂时没有奈何,可这一个下人也居然和自己阴阳怪气,这怎么能忍得? 可抓住张巍柏之后,周琅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处置,毕竟张巍柏也没犯什么大错,况且现在还是周皓泽当家,张巍柏是周皓泽的门客幕僚。 张巍柏应该也想通了这一点,便厉声道:“巍柏虽然才疏学浅,却也是周老爷多年的门客,二公子对巍柏动手是想越过老爷处罚巍柏么?那便请二公子说说,巍柏所犯何事?” 周琅头就大了。 第349章 忠心护主(二更) 周琅被张巍柏这话激的面红耳赤:“你奴大欺主!明明答应了帮我去制造机会,却又两面三刀带了老四老五过去!你便是那背信弃义的叛徒!” 一边说一边手上又加深了力气,张巍柏疼的出了声道:“无稽之谈!因为你二公子无端猜测,便要对巍柏动用私刑么?” 周琅简直是被张巍柏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不过是怕他走了乱说话,一时情急拦住他而已,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了动用私刑?? 张巍柏忽然大声道:“如今巍柏便是拼死也要告诉老爷,二公子动用私刑,草菅人命!” 周琅怒喝:“住口!” 周琅觉得这张巍柏可能是中邪了,自己不过抓住他,他这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杀人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周琅想清楚,便进来两个人,看到面前的情况便愣住了,片刻后便道:“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张巍柏和周琅回头一看,原来是张钦和青枝。 周琅因着要呵斥张巍柏,便没有让人在门外候着。他怕父亲到时候一问便知道自己屡教不改,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小厮出去了。 见到张钦和青枝突然进来,周琅面色难看道:“怎么你们县主没有教你们规矩么?” 青枝不卑不亢道:“我二人在外面数声求见,二公子恐是没有听到。又听到巍柏先生求救,情急之下便进来救人。” 张钦也道:“巍柏先生乃县主朋友,既然我二人遇到,就不会置之不理。” 周琅忽的明白什么,转脸看向张巍柏道:“你刚刚是不是听到他二人求见了?” 张巍柏冷哼道:“我被你拿在手中,手腕钻心的疼,哪里有心思去听门外有谁?” 张钦看周琅还不放手,便拱手道:“二公子,请先放开巍柏先生。” 周琅甩开张巍柏,刚想说“周府没有你说话的份”,却想起面前这人是楚逸芊的护卫。他忍了忍,沉声道:“张巍柏行为不端,我正在与他对质,他话没说完便借口要走,一时情急才扣住他。没想到被二位误会了。” 不管周琅愿意不愿意,这句还是要解释的。 张巍柏这时脱了身,便快步走到了张钦和青枝身后。 周琅此刻头痛欲裂,这下要如何收场?他忍住头疼问道:“可是县主有事吩咐?” 张钦道:“回二公子,县主说影子戏不看也可。具体归期要等少堡主定。” 青枝也上前一步:“县主今日才知道那说书婆子家中媳妇在坐月子,家中又无其他人照应,所以想请二公子将婆子送回去。县主打赏了二百两纹银,二公子不必再额外付婆子银钱了。” 周琅沉默了片刻道:“倒是我疏忽了。还是县主心细。如此明日我便让人将她送回去。” 青枝福了半福,便打算走了。 张钦也拱了拱手,转身和青枝一起朝门外走去。 张巍柏见二人要走,忙跟上道:“多谢两位相救。” 张钦避开他的礼:“不敢。巍柏先生手上的淤青早些用药吧。少堡主那边有药粉,等下便给先生送去。” 张巍柏连声道谢,看也没看周琅,也跟着出了周琅书房。 片刻后,周琅书房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 张巍柏从周琅这边出来,直接就去了周皓泽那边。 周皓泽听张巍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完之后,脸色黑的和锅底一般难看。 张巍柏说完了事情经过,面上带了几分凄凉道:“巍柏与老爷萍水相逢,这么多年蒙老爷看重,虽然这些年时机未到,但巍柏一直认为老爷非池中之物,只待良机。若等机会到了,巍柏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周皓泽闻言有些动容。 张巍柏这些年跟在他身边确实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但这怪张巍柏吗?并不怪。张巍柏应该也知道等真到了反攻之时可要比建元帝当年颠覆大凉艰险万分。但张巍柏一直默默跟着,虽然不一定粉身碎骨,但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周皓泽相信张巍柏是为了日后有个好前程才这样做,但就算他有所图又如何?那也是他拿命换来的。 周皓泽叹口气,半晌道:“这些年委屈巍柏先生了..” 还未等他将后续说完,张巍柏便又道:“如今二公子已经成人,对巍柏误会颇多。巍柏不过一个外人,但老爷与二公子父子情深,日后就算要图大业,也少不了二公子辅佐侍奉,巍柏不愿也不能做那小人,让老爷父子离心。今日之后,巍柏便不能追随老爷左右了,还请老爷日后多多保重。” 周皓泽拧眉:“巍柏,你这是何意?” 张巍柏苦笑道:“人若有疑心便不可能再有信任那一日,今日便是当面被老爷斥责认错,日后也必定会再生是非。不如老爷就放巍柏出府。” 周皓泽沉默了,张巍柏说的没错,人要有了疑心就回不去了。 不对!这是疑心还是异心?张巍柏是自己的门客,接近楚逸芊也是自己给张巍柏下的命令,就连让周琅想办法去得楚逸芊芳心也是张巍柏献计,而周琅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张巍柏争宠,是对张巍柏不满还是对自己不满??? 张巍柏偷眼看到周皓泽的脸越来越黑,就知道果然如自己所想,周皓泽开始对周琅不满了。趁他病要他命是张巍柏的拿手绝活,这时候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张巍柏有些为难的说道:“况且县主那边的两人不知道在门外听到了多少,二公子当时口不择言说让巍柏帮他制造机会,又带了老四老五过去,这话若是被他们听到,怕是...” 周皓泽啪的一声将面前的书本掀翻,张巍柏便闭嘴不再多说。 周皓泽平复了一下情绪,又看着张巍柏道:“你认为他们听到了多少?” 张巍柏低头想了想:“应该没多少。不然不会对巍柏还和颜悦色,那个护卫还说等下从少堡主那边取了药给巍柏送去。只是这两人虽然没听到多少,但就怕少堡主和县主起了疑心来查,虽然二公子没让人在门口守着,但是当时他声音有些大,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听到。” 看到周皓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张巍柏见好就收:“是以,巍柏便想着,如果这事情兜不住了,巍柏便将一切担下。只说见县主人中龙凤,近几日又与县主相谈甚欢,私心想将县主留下。” 周皓泽没想到张巍柏会这么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张巍柏面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巍柏只当自己一心为主,自然觉得自家主子旁人谁都比不上。见到县主这样的奇女子,想为主子争取一下也说得过去。” 周皓泽定定的看着张巍柏,之前对他的偏见慢慢的少了几分。周皓泽一出身就是做主子的命,他知道随从能力高低倒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忠心护主。 显然,张巍柏此举让他高看了几分。 第350章 不堪大用 张巍柏这么说完之后周皓泽对他的好感立马提升了不少,周皓泽沉默了一会道:“巍柏,你我二人相识多年,也是我这边时机未到,所以一直拘着你跟着我也是委屈。” 张巍柏闻言便要表忠心,周皓泽摆摆手继续道:“你之前和我说过如何帮建元帝建新朝,我虽然未曾见过的,但也从未怀疑。我相信你有你的过人之处,但人无完人,也从未想过靠你一人便可得天下。” 周皓泽好似被刚才的事情刺激的有些无力,说话也比平日慢了几分:“周琅是我儿子,日后也少不了让他去做事,老四老五也是,对我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 张巍柏心想,可惜周琅不这么认为。周琅可能认为得了天下之后他便是太子,没有天下他便是下一任家主。 周皓泽继续道:“拉拢赵欢只是开始,之后还会拉拢更多的人过来襄助我们共成大业。你真的甘心蛰伏这么多年,快要看到希望时候退出么?” 张巍柏面上一副犹豫和纠结,周皓泽接着劝道:“你自进府之后就是我的门客幕僚,周琅他们的事情从来不用你过问,最近因着你看到那位嘉敏县主的好处,才建议让周琅接近,没想到这反而成了他拿乔磋磨你的借口。” 周皓泽说到这里顿了顿,过了片刻,他眼中透露出一丝决绝:“没有容人之量,做事冲动不计后果,注定无法成大器。这若是到时候县主给他些气受,怕是他也不能妥善处置。” 张巍柏一言不发等着周皓泽说完,心中却是有了计较。看来周皓泽是要打算放弃栽培周琅了? 周皓泽想了想道:“结亲不是结仇,何况我们对县主诸多利用。如果他没办法沉住气,那县主娶进门是祸非福。背景强大的后台可以是助力,也可以是阻力。” 见张巍柏还不接话,周皓泽叹口气道:“那县主的事情,我会与老二说清楚,便放弃了吧。你今日受惊了,我在这里替老二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便作势要给张巍柏赔罪。 张巍柏露出一脸感动的模样:“老爷!使不得啊!”一边说一边还擦了擦并不存在泪水的眼角。 周皓泽也没有坚持,对张巍柏道:“你说那县主不日就要离开了?” 张巍柏正色道:“正是。但具体时间在等少堡主定。” 周皓泽点点头:“如此,你这几日便好好陪着县主说话。” 张巍柏诧异的看着周皓泽,周皓泽认真的看着张巍柏:“之后那出府不出府的话,不必再提。你是我的幕僚,我未曾亏待你,你要这么走了,岂不是对我不住?” 张巍柏忙低下头又拭了拭眼角,声音也带了一些哽咽:“巍柏知道了。老爷对巍柏的知遇之恩巍柏还未曾报,日后巍柏定当为老爷鞠躬尽瘁。” 周皓泽叹口气:“你先回去休息吧。伤药我等下叫人给你送过去。” 张巍柏谢了周皓泽,便先回去了。 张巍柏走后,周皓泽便叫人去找周琅了。 周琅知道张巍柏一定要去告状,这会正忐忑不安呢,听到父亲唤自己,心道果然如此!当下也不敢耽搁,匆匆去了周皓泽那边。 周琅进了屋子,周皓泽坐在那边沉着脸一言不发。 周琅心中一紧,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周皓泽没叫他起来,也没与他说话,还是面沉如水。 周琅站了一会没听到父亲说话,便觉得后背被汗浸湿了,心中也更加不安起来。 正在他百爪挠心的时候,周皓泽说话了:“我竟不知,这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是个蠢货!” 周琅从未被周皓泽这样赤裸裸的责骂过,当下不敢说话,只还是躬身应着。 周皓泽的话不含任何感情:“我那日刚刚与你说过的话,还未等三日你便忘了个干净。且不说什么御下之术,你做人做事竟然毫无半点城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周琅两股战战,头上的汗滴答滴答掉在地下,硬着头皮回道:“儿子知错了。” “啪”的一声,一杯茶朝着他头上砸来,周琅不敢躲避,被茶杯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头上立马就见了血,茶杯里面的茶叶也有一些挂在头发上,整个人狼狈至极,哪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周皓泽冷冷的站起来踱到周琅面前:“不指望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也还以为你能以大局为重。明知道那县主对张巍柏颇有好感,你还非要趁着她在为难于他,你是怕那县主对我周府没有怨恨?” 周琅支支吾吾还没说话,周皓泽伸手便给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忘了,那县主是被周府掳来的?” 周琅就懵了。 周皓泽骂道:“被掳来的县主,好容易府里有个人能和她解解闷,让她淡化一些厌恶和仇恨,你倒好,一次次的去招惹那张巍柏。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盼着那县主和赵欢与我们结仇才肯罢休?” 周琅这时候才发现问题的重要性,他嗫嚅着道:“儿子知错了!” 周皓泽冷笑道:“你上次也说你知错了,我却觉得你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你想让娶那县主,自己不动脑子人家不理你,你就迁怒到别人身上,就这点子肚量,我能指望你成什么气候?” 周琅闻言更是心惊:“父亲,儿子真知错了。” 周皓泽不理他,继续呵斥道:“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下人做到了,你不说笼络人心先成事为主,反而心生嫉恨,这便是你做主子的态度?自己不往人家跟前凑,自己兄弟凑上去了,你不说齐心协力共同成事,反而怨愤不平,这便是你做兄长的样子?” 周琅今日本就气的头痛,刚刚又被砸破了额头,这会听到父亲这么训斥,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的他直冒冷汗。 周皓泽转过身去,冷冷道:“张巍柏要自请出府,我拒绝了。你可知为何?” 周琅知道自己现在说多错多,正挖空心思想怎么回答,周皓泽自顾自说道:“我今日让他出府,不仅得罪了楚逸芊和赵欢,日后怕是再招揽门客也会被人诟病。门客非奴仆,老子的幕僚被儿子责罚,除了庸才不计较,不然谁愿意受这窝囊气?” 周皓泽不紧不慢道:“这些道理,凭你自然是想不到的。你且去吧。县主那边就算了,我看你也没那个本事。” 周琅心中万千不甘,却不敢反驳一句,低声道了一声“是”,便往门外走去。 周皓泽看着周琅走了,心中失望更甚。 如果周琅据理力争的争取一下,或许还算有些血性,自己这连敲带打一会就放弃了目标,就这点心性,怎堪大用? 第351章 以彼之道(二更) 周琅恨恨的顶着头上的茶叶沫子回到自己院子,院子里的丫鬟和小厮忙迎了上来,一阵鸡飞狗跳。 周琅挨打的事情很快就被张巍柏知道了,张巍柏知道周皓泽这是做给自己看,但他已经不想看了。 赵欢和楚逸芊这时候也听张钦将事情说了一遍,楚逸芊乐得打跌,赵欢宠溺的看了一眼笑的一脸明媚灿烂的小姑娘,转头问张钦:“你与他们说我们何时离开?” 张钦道:“属下只说具体时间由少主决定。” 赵欢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让他们退下。 赵欢笑着问道:“恭喜芊芊,你的计划完成了一半了。” 楚逸芊稍微平息了下,才道:“那也要靠这周府的各位配合的紧。”说罢便又笑了起来。 楚逸芊没想到张巍柏如此容易动摇,也没想到周琅如此冲动,更没想到张巍柏竟然还拖了周府其他两个儿子做助攻,就这样三瓜两枣都不能齐心,那周老爷还指望反攻大周? 赵欢看了楚逸芊一会,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 楚逸芊发现赵欢神色有异,便问道:“你怎么了?” 赵欢叹口气:“虽然知道你不可能对那周琅动心,但那周琅如此心大,还真是让人生气啊。” 楚逸芊不以为意:“左右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你何必和他一般计较?” 赵欢没有被安慰道,继续苦着脸道:“那张巍柏一张丑脸日日前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带着周家那对双生子,你倒好,居然来者不拒,大大咧咧和他们就在院子里听书。” 楚逸芊愣了一下,这话....好像有些酸? 她笑道:“你可是醋了?” 赵欢坦然道:“就是醋了。这周府蛇鼠一窝,没一个正人君子,看着你和他们虚以委蛇我实在是心中发堵。” 楚逸芊伸出手勾住赵欢衣袖,娇嗔道:“你都答应了让我试试。我已经开始了,你可不能反悔。” 赵欢叹口气,伸手握住楚逸芊柔若无骨的小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怎么会对芊芊说话不算?只不过心中郁结的紧。过了这几日,我们便回大周吧。” 楚逸芊笑着应了,转而脸上也带了一丝惆怅:“也不知...不知道府中如何了。” 赵欢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外面不远的地方就有祖父派来的人,我隔三日便会让他们去给祖母传一次话,府中一切安好,你不必记挂。” 楚逸芊现在很是想家,听着赵欢这么说,她便点点头,没有发现赵欢口中称呼老将军和老夫人为“祖父”“祖母”。 赵欢见楚逸芊情绪不高,便又哄到:“宫中的钉子到时候你可愿帮我一同揪出来?” 楚逸芊闻言果然眼睛一亮:“真的可以?” 赵欢含笑点头。 楚逸芊开心道:“那你定要从一开始就与我商议!” 赵欢点头应了,见楚逸芊兴致起来了,他又找话题道:“之前你不许我多问你的计划,如今我也看到了,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何会这样算计他们?” 楚逸芊果然被赵欢的话吸引了,暂时忘记了思乡情绪,她撇嘴道:“那张巍柏自诩计谋无双,不过都是一些后宅阴私的小伎俩,我便要让他看看,便是后宅手段,他也棋差一招!” 赵欢只是满脸笑的看着神采奕奕的楚逸芊,楚逸芊继续道:“这便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不过因着是针对周府的男人,所以我也不敢大意,慢慢的勾起来这把火。还好没让我失望!” 赵欢恭维道:“怎么是棋差一招?明明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楚逸芊撇撇嘴,两只眼睛似有漫天星光般一闪一闪道:“你且看着,我还有大招。” 作为尽心尽力的听众,赵欢适时的发出疑问:“哦?什么大招?” 楚逸芊调皮道:“这便要问周老爷了。” 赵欢闻言只觉得一阵头痛,神色也紧张了几分:“芊芊,你算计到周皓泽那里了?” 楚逸芊点头道:“对啊,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我怎么能厚此薄彼?” 赵欢失笑:“芊芊,那周皓泽可不是自视甚高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张巍柏,更不是因为妒火冲昏了头脑的周琅,那可是当年参与夺嫡,还走到最后的承王!当年就算宣宗在他手里也没少吃亏,你..” 还不等赵欢说完,楚逸芊的脸色就变了,她定定的看着赵欢:“所以我算计张巍柏和周琅不过是侥幸?是因为他们没脑子?” 赵欢心道坏了,忙一副认真脸义正辞严道:“自然不是!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就是因为你算到了他们的短处,对症下药,这才让他们这么快就入了局。我只是担心你不了解那周老爷,万一有个闪失影响了你全盘计划?这才特意提醒你。” 楚逸芊半信半疑道:“你果真这么想?” 赵欢诚恳的点头,一副“我可不就是这么想么”的样子。 楚逸芊沉默了片刻,忽的笑了:“罢了,你是觉得我侥幸也罢还是真的提醒我也罢,落子无悔,你且看我下一步怎么走便是。” 赵欢看着楚逸芊心中哀嚎,自家小姑娘越来越不好哄了! 看着楚逸芊幽幽的坐回自己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去喝茶不搭理自己了,赵欢欲哭无泪。 这时候箕水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主。” 赵欢让箕水豹进来。 箕水豹是要给他汇报一个月前赵欢安排的那些事情,见楚逸芊坐在那边自顾自的喝茶,见到自己进来也不过是颔首,而自家少主恹恹的坐在一边,便知道少主惹人家生气了。 箕水豹躬身道:“二十八宿各宿皆有事要禀,少主何时有空?” 赵欢看了看楚逸芊道:“就在这里说吧。” 箕水豹称是,刚说了两句话,楚逸芊站起来了。 赵欢狗腿道:“芊芊,二十八宿日后也是你的,你且听听可好?” 楚逸芊淡淡道:“我的运气可没那么好,日日能侥幸遇到没脑子的蠢货。还是少堡主自己管着吧。” 说罢便翩翩然出门去了,走到门口她转过头来道:“你们要在这里说话也行,不过我这里处处是眼线,不如回你们那边安全。” 箕水豹皱眉:“眼线?” 楚逸芊道:“是啊,应该有两三拨人吧。” 箕水豹看了一眼赵欢道:“那为何县主不吩咐除掉?” 楚逸芊嗤笑一声:“我靠侥幸也躲得过去,除不除的也无妨。”说罢便扬长而去。 箕水豹不解的看着赵欢,赵欢仿若无事一般,见箕水豹看过来挑眉看了看他:“怎么?” 箕水豹面瘫着一张脸道:“无事,如此便请少主回院子里再说吧。”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偏厅,回自己院子不提。 第352章 来历不明的金创药 虽然楚逸芊知道那日听说自己被掳,赵欢冲冠一怒连下数道命令二十八宿几乎倾巢出动,但是她不知道这仅仅月余,二十八宿就把北魏西吴顺带江湖都搅了个地覆天翻。 不过现在她既然已经开始和赵欢赌气了,就断然没有马上就服软的道理。她翩翩然回去洗漱休息,躺在床上,她开始想念将军府,想念祖母和母亲,还有那一对粉雕玉琢的小侄子了。 楚逸芊幽幽的叹口气,还是自己心太大了,因为咽不下被人掳走的这口气,一心要亲自报仇,没想这一来二去竟然拖了一个月了。 虽然赵欢说定期会报平安回去,但家中的祖母和母亲见不到她人又怎么能安心? 楚逸芊暗自思量,趁着周琅这次吃瘪,不如就再下一剂猛药,也好早日回大周。 这么想着,她翻身披衣将月燕叫了进来。 是夜,周琅的小厮在门外捡到一瓶金创药,他本以为是来给二公子看病的大夫掉的,可再细看,那瓶子如玉般晶莹剔透,一看便价值不菲。他一时犹豫,便向周琅禀了实情。 周琅正恹恹的躺在床上,虽然他的伤不是很重,但他今日连遭受挫,甚至还挨了生平第一次打,他甚是无力,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厮进来将事情说明白之后,周琅半晌没吭声,过了一会道:“将药瓶给我。” 小厮忙将手中的药瓶递过去。 周琅拿到手中一看便知道这是大周的龙泉青瓷!父亲屋中也有一两件这样的瓷器! 难道是父亲后悔了,所以送这个给自己? 周琅心情莫名就好起来了,他生怕这次惹了父亲厌烦,之后再不给自己丝毫机会,没想到父亲还是惦记自己的! 他喜形于色,让小厮退下之后,又将药瓶拿在手中把玩。 不对啊,这“金创药”三个字与父亲的字迹不同,虽然也是行书,却多了一些婉约,下笔也不如男子那般有力道。看样子是女子提的? 周琅的心慢慢就静了下来,这难道...是楚逸芊给自己送来的? 楚逸芊不是不喜自己么?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这几日连接的打击,都让他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可这明摆是大周的药瓶,又是女子笔迹,让他不乱想都不行啊! 周琅打开瓶口的木塞,闻了一下,是上好的金创药没错。 不过这到底是谁送来的?如果是楚逸芊,那她到底想如何? 要是平时,周琅一定会欣喜若狂,但今日他被周皓泽狠狠的发作过,他也不敢再自以为是了。他将药瓶塞到枕头下面,又躺会床上,闷闷的想事情去了。 与此同时,张巍柏也在问他屋里的小厮:“刚刚县主身边的张钦送来的那瓶金创药去哪里了?” 那小厮忙帮着翻找了半天,久寻不见,张巍柏就有些起疑了。 张巍柏本性多疑,这金创药找不到本是小事,但因着是县主给的,如果被人捡了去做些文章,自己怕又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今天周皓泽对自己的维护虽然看起来是自己略胜一筹,但其实已经让自己惹了众人不喜。要是这个金创药再被别人拿走去构陷自己,那到底也是个麻烦。 张巍柏心想,明日见了县主和周皓泽一定要先说个明白,就算是自己多想也无妨,好歹过个明路。 周皓泽今日打了周琅之后也很疲惫。许是暑天热气重,又许是他心中焦灼,片刻也不想呆在屋中,只在园子里慢慢的走着。 他这么多年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虽然自己在南凉已经安静如鸡,但他从来不敢放松半点警惕。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所以不出两年,他一定要发起反攻大业,就算不成功,也算是给自己这一生画个壮烈的句号。 没有人知道他的执念和癫狂,他藏下来的大部分银钱都已经慢慢的置换成了铁器,就为了到时候能造兵器。 赵欢果然是个能人,自从自己上次和他说了他生母的事情,虽然看起来这位还是没有原谅周府无故掳走他未婚妻的事情,但还是暗中开始帮自己做事了,比如将铁器运出去打造兵器,比如采购更多的粮草和马匹。 这些事按理说不应该交给赵欢做,但周皓泽的现状就是无人可用。 几个儿子中周琅稍微年长一些,常年在外面有个好名声,但周皓泽知道这个儿子心眼极小,难当大用。前几日那番话有些暗示之后周琅有机会接自己班,不过是为了让他自抬身份,这两年不要再生事端,没曾想过这周琅竟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还没上位便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竟然连自己的幕僚都说打就打; 老四和老五虽然性子豪爽了有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只是要从孪生子当中挑一个出来,周皓泽又怕他俩因此生了罅隙,到那时候可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采买军马物资虽然极其重要,但一个办不好也要人头落地诛九族,不放心自己儿子是有的,保护自己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毕竟他只有这三个儿子了。 又想到张巍柏,这个人虽然汲汲营营,但目前也算一心跟着自己,总也聊胜于无。 周皓泽心中烦躁,让人在远处候着,他坐在亭子慢慢的饮茶。 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爽,也带来只言片语。 好似有人在说话:“也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把好好的金创药给那边送去,这金创药可是县主赏的,看瓶子就很值钱,就这么让我们扔到门口。也不知道人家用不用。” 另一个人道:“可不是么!这来历不明的药粉谁敢乱用,要我说先生还不如自己....” 还没等周皓泽听个仔细,声音就没了。 周皓泽站起身来,眯着眼往远处看去,好似有飘飘忽忽的影子闪过,但定睛一看又没有了,难道自己已经老到眼睛都看不清楚了么?但耳边的声音总是没错的吧? 周皓泽琢磨了一下,他们口中的先生,应该就是张巍柏。 张巍柏今日走前倒是说过,楚逸芊身边的人会去给他送药,不过听那只言片语,莫非他将药给了周琅了? 扔到门口?这又是何意? 但不管怎么说,周皓泽都不信张巍柏如他下午表现的那般既往不咎了。 周皓泽抿了抿唇,周琅他可以打,甚至打死都是他的权利,但做下人的算计主子可是不行的。 第353章 柳暗花明?(二更) 周琅因着心绪不宁再加上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一直也无法安睡,快到子时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 是了,晚膳他都没用。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杯茶下肚觉得越发饿了。他刚想让人给他寻些吃的来,又忍住了。如今这府中父亲的眼线无数,得知自己受了伤又晚上没用膳,父亲或许还能有些怜惜,索性再忍忍,左右明日一早就有早膳吃了。 周琅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满屋子的药味,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他打开窗户便转过身去,打算再给自己倒一杯冷茶,虽然不顶饱,但好歹也能压压饥。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个女子的声音低低传来:“二公子还请按时上药,莫要辜负良人一片担心。” 周琅大惊,低声问道:“谁?” 周琅转过身去,只见窗户上影子一闪,便没了人影,好似他刚刚只是幻觉。 周琅快步走到窗前,外面一切如常,就连在门口打盹的小厮的姿势也和刚刚看到的一样。 周皓泽为了之后所谓大业,近些年也笼络了不少二流高手,因着不能明面上养府兵,所以大多以暗卫的形式放在府里,在众多暗卫的眼线下能来去自如的,莫不是楚逸芊身边的人? 周琅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如此说来,这金创药果然是楚逸芊送过来的? 是了!那嘉敏县主最是爱做出一番不以为意的样子,其实之前不也是一次次的替自己解围?周琅突然觉得前途又有了希望。 刚刚自己不说是万念俱灰也差不多了,父亲打了自己不说,还让自己停了计划不许再接近楚逸芊,而自己又觉得楚逸芊这几日对自己的表现实在是看不出半分情意,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会让人心灰意冷,这才没有反驳应了。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定是自己受伤之后,让楚逸芊觉得心疼极了,这才铤而走险第一时间让人将药给自己送来,又怕自己不用,还特意打发身边的高手来劝诫自己! 周琅心中如喝了蜜似的甜,有了楚逸芊这个助力,父亲再生气也要掂量一下吧! 那张巍柏便是和楚逸芊能谈得来又如何?还不是当个说书婆子使! 赵欢一时得意又有什么用?自己日后可是要和楚逸芊长相厮守的! 周琅越想越觉得事实如此,也不再长吁短叹,心情大好的上床安置了。 第二日一早。 张巍柏去周皓泽书房却吃了个闭门羹,说是老爷昨晚吹了风惹了风寒,这两日卧床休息。 张巍柏想着许是因为昨日的糟心事让周皓泽休息不好吧,没有多想便回去了,只等下午去见楚逸芊。 不是张巍柏不想上午去,只是楚逸芊到底不同于周皓泽,既不是自己主子,又不是其他随时可以见的人,就连下午去也是因着这些日子每日下午他都会过去,所以就算楚逸芊昨日没再特意提醒他今日再来,他也打算面见县主。毕竟那个药丢了他总觉得心中不安。 没想到来了楚逸芊这边也吃了个闭门羹。 院子里只有阿吉阿祥在,说赵欢今日没什么事,便带着楚逸芊和林如雪去南凉市集逛逛,张巍柏想了下,或许是因为快要离开了,去买些土仪? 虽然心中甚是遗憾,但他还是没有多想便回去了。 连着三日,张巍柏都没有见到周皓泽和楚逸芊。 倒是楚逸芊,他在第三日的时候在门口等了整整一下午,终于等到了。 楚逸芊见他来了有些诧异:“巍柏先生,我让阿吉给你留话了,这几日我要买些东西,让先生不必白跑一趟,可是阿吉忘记和你说了?” 张巍柏忙道:“那到没有。” 楚逸芊一副了然的样子道:“巍柏先生如此聪明,一定猜到我买东西就是快回大周了,所以在这里等着我是为了话别?” 张巍柏将后半句“巍柏有事要与县主禀明”咽到肚子里,赵欢也道:“巍柏先生倒是有心了。既如此,便进来看看我们采买的东西,顺便再给我们提提意见,再买一些什么好?” 于是,张巍柏便陪着他们查看了买的各种礼物,以及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给老夫人送什么,给将军夫人送什么,给小孩子送什么,给县主闺中密友送什么。 等他楚逸芊院子出来,天色已经大黑,他叹口气,罢了,明日再说吧。 第四日。 张巍柏终于见到了周皓泽,可周皓泽却安排他和老四周珝去做一些事情,虽然不是很麻烦,但需要出府三日。张巍柏来不及说药瓶的事情,就被周珝拖着出了府。 等三日后张巍柏事情办妥终于回来,就听到赵欢和楚逸芊打算离开南凉。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张巍柏却有些不高兴了。这几日他已经做好了后面的打算,也把楚逸芊对自己说的带自己回大周的事情都当了真,他有些懊恼楚逸芊为什么要走也不和自己提前说?自己毫无准备,家眷也都没有安置,如何来得及? 但他还是匆匆的去了楚逸芊院子,果然,院子里已经摆了几个箱子,看样子应该都是这几日置办采买的土仪,打算拿回去给将军府众人。 张巍柏抬眼看了看,阿吉阿祥不在,院子里只有月燕和月鹿还在收拾东西,青枝倒是从林如雪屋子里出出进进的,看样子是在帮林如雪整理行装。 张巍柏脸上带笑问道:“二位姑娘,县主如今可有空?” 月燕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刚刚二公子来过,县主和二公子出去了。” 张巍柏有些愣怔:“二公子?周琅?” 月燕颔首:“周府二公子可不就叫周琅么?” 张巍柏很是不解,楚逸芊不是不 第354章 又见脑疾 张巍柏正看的发愣,就被周琅怒斥一声,他脸上的愤恨和不甘来不及掩饰,被楚逸芊看了个正着,楚逸芊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沉着脸转过身去对周琅道:“巍柏是我的朋友!在我院子里自然是来与我道别!你怎能如此无礼!” 周琅愣了愣神,他没想到楚逸芊居然因为张巍柏对他发火,他强压住火气道:“县主,先不要管那张巍柏来做什么,我确实有话要与你说明白。” 楚逸芊大怒:“你凭什么管我与朋友道别!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周琅看了看四周,又看到张巍柏脸上一副看笑话的模样,他压住心中的暴怒,对楚逸芊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县主借一步说话。” 楚逸芊却是不肯:“刚刚你就说借一步说话,我给你机会,谁知道你竟然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我怎能再借你一步?不借!” 周琅懊恼,刚刚是他心急了。 张巍柏看的清楚,这位嘉敏县主对周琅却是半分情意也无的,他存了要与楚逸芊去大周的心思,这时候也不顾忌周琅的脸面了,只一心想表个忠心。 张巍柏走到两人身边,对楚逸芊微微躬身,算是行礼,然后转过身去对周琅道:“二公子好生无礼,县主既然不愿,二公子又何必强求?” 周琅气急,一直强压的火气这时候是半点也压不住了,他怒目而视:“张巍柏,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张巍柏低声道:“二公子,一定要在县主面前失了分寸么?” 周琅闻言果然冷静了两分,他稍微平复了下情绪,不管如何,这次算是张巍柏帮他了。他冷冷的瞟了张巍柏一眼同样低声道:“你且退下!” 没想到张巍柏却不肯退,他站在原地对周琅道:“二公子,既然县主不肯与你私下说话,想来也是因着男女大防,且要顾及少堡主颜面。二公子有什么话不如就在这里说吧。万一少堡主之后有什么误会,我等也好帮着做个证人。” 周琅气结:“你!张巍柏!今日你可是一定要与我作对?” 张巍柏不急不恼:“那倒不是。只是县主是府上贵客,这几日也与巍柏多有交流,总不至于看二公子与县主在此处翻脸。于公于私都对周府对二公子有百害而无一利。” 张巍柏这话说的如此圆滑,是因为他知道这院子里也有周皓泽眼线。就算他要走,也要在楚逸芊和周皓泽面前做一个忠心耿耿,被周琅所打压不容不得不走的样子。 周琅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这位巍柏先生怕是又做样子给自己父亲看吧!这是一定要让父亲厌弃自己他才罢休么! 周琅虽然十分恼怒张巍柏出来搅局,这时候却也不得不先离开,但让他这么灰溜溜的走却是万万不可能的,楚逸芊还在一边看着呢! 周琅对楚逸芊也有了几分怨恨,女子果然是麻烦! 第355章 一往情深?(二更) 张巍柏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位周琅周二公子还真是...一往情深?不对,是厚颜无耻! 林如雪这时候也从屋子里出来看了个清楚明白,看到周琅这副模样她也是实在没眼看,不过看楚逸芊说什么周琅都一副“好好好”的模样,林如雪觉得她得去助楚逸芊一把,不然这得耗到什么时候? 林如雪快步走上前,扶着楚逸芊好生安抚了两句,又转向周琅道:“周二公子,县主生性豁达直爽,交友不论身份,最是敢爱敢恨。” 周琅连连点头,对啊,不然为什么会质子爱上绑匪呢!他越想就越觉得这段缘分简直是妙不可言! 林如雪话锋一转道:“爱憎分明的县主自然也不屑去惺惺作态,她 第356章 对质 周琅听到赵欢的声音就有些心虚。没想到赵欢也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横竖都是无法收场,不如今日也就当着众人把话说清楚! 周琅转身对赵欢行了个礼道:“少堡主...” 赵欢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快步走到楚逸芊身边,脸上阴云密布,他虽然答应了让楚逸芊自己动手报仇,却无法看着周琅上门纠缠而置之不理。 楚逸芊看着赵欢的脸色也知道这次他是真生气了,不过事情发展成这样也非她所愿,从头到尾,她从未招惹过周琅,不过是利用张巍柏和周琅的矛盾而已,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楚逸芊眼中一片坦然。赵欢看楚逸芊坦坦荡荡,心中稍微舒服了一些,不过对周琅却是不能善罢甘休了。 赵欢转过头去问周琅:“我在外面听了一会了,周二公子口口声声说我未婚妻勾引你,这等名声我们担当不起,还请周二公子去周老爷面前说个明白。” 周琅本来就是要说清楚,都打算亮出袖子中的药瓶了,听到赵欢要去周皓泽面前说清楚,他也知道逃不过了,便梗着脖子道:“如此也好!免得父亲以为我整日无事生非!” 说罢狠狠的瞪了楚逸芊一眼,率先走了。 赵欢和楚逸芊以及刚刚院中一干人等便都朝着周皓泽书房去了。 周皓泽见众人前来以为是要来辞别,面上刚挂了几分笑就看到来的这几位面色都极为难看。 周琅一脸委屈加气愤;赵欢和楚逸芊则是单纯的气愤;而跟在后面的张巍柏则是一脸的尴尬。周皓泽不禁纳闷,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周皓泽挤出几分笑寒暄了两句,赵欢便直奔主题:“周老爷不必客气,贵府二公子不知为何一直纠缠赵某未婚妻,赵某今日前来不过是要当着老爷说个清楚!” 周皓泽只觉得这个儿子是真真不能用了。不是刚刚说了让他离楚逸芊远一些么!怎么又缠上去了! 周皓泽忙赔笑道:“他们年龄相仿,打打闹闹有时候失了分寸也是有的,会不会是少堡主误会了?” 楚逸芊冷笑:“周二公子比我大四岁有余,平日我与二公子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打打闹闹这些容易让人曲解的词还请周老爷斟酌再用。” 周皓泽被下了面子,脸上十分难看,沉声斥责周琅道:“逆子!你又做了什么事情惹了县主不快!还不快点给县主道歉!” 周琅还未说话,楚逸芊便接过话茬:“我并没有半分误会。今日周二公子先找我要借一步说话,我只当他要辞行,便随他在院子外面的园子里稍站了片刻,没想到他言行无状,举止轻佻,我便甩开他回了院子,没曾想他追到院子里大喊大叫,口口声声说我勾引于他。” 赵欢还不知道在他来之前还有这么一出,听到楚逸芊这么说,怒目相向:“好一个周二公子!公然调戏我未婚妻是何道理?” 话音未落,周琅脸上就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周皓泽再不 第357章 怒撕巍柏(二更) 周琅现在气的几度癫狂,听到父亲这一句“阿琅”,他心中一暖。父亲还是向着自己的! 周琅看着父亲一脸阴郁却依然定定的看向自己,心中有些发酸。都是自己不好,才连累父亲也要面对这等尴尬的局面! 周琅声音软了几分,回道:“是,父亲。” 原来今日周琅到了楚逸芊这边,本来是想与楚逸芊把话在外面说清楚。若楚逸芊真的对自己有意,那他无论如何也要争取一下,若楚逸芊确实无情,那也便罢了。 于是他便请楚逸芊去外面走走,楚逸芊开始并未答应,推脱两次之后见周琅十分诚恳,又说什么只是道别便随周琅到了离着院子不远的地方站定。 周琅本来拿到药之后心中十分笃定,可看到面前的楚逸芊一脸的不耐烦和生怕被人误会的频频回首,他心中也犹豫不定起来,周琅便问道:“县主可定了何时回大周?” 楚逸芊闷闷的道:“也就这几日了。” 周琅又道:“时间过的真快,只不过扎眼的功夫,便月余了。” 楚逸芊低头“嗯”了一声。 周琅便试探道:“真想让时间过的慢一些,这样我和县主便可以呆的久一些了。” 楚逸芊闻言好似很是诧异,惊讶的抬头看着他。 周琅看着这双和麋鹿一般漂亮的眼睛,和因为惊讶微微张开的红唇,一时间好似喝了一坛烈酒,直让他颊似火烧,头晕目眩,他鬼使神差的就抬手想摸摸楚逸芊的脸。 楚逸芊见他抬手朝自己伸来便躲闪过去,低声喝道:“二公子请自重!” 这一声低喝让周琅回了神,他忙给楚逸芊赔罪,楚逸芊这时也不耐烦继续应付他了,只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这便要回去了。” 周琅知道时间宝贵,忙将心里话说出来:“县主,从开始见到你我便心悦于你。若你愿意嫁我为妻,我定当视若珍宝,一生不负....” 楚逸芊和见了鬼似的看着周琅道:“二公子何出此言?本县主已有婚约在身,且与未婚夫两情相悦,从未想过毁约另嫁。还请二公子休要胡思乱想。” 说完便转身往院子走去。 周琅见楚逸芊要走,一时情急便去拽楚逸芊的袖子,这下让楚逸芊大动肝火,一把甩开他便快步向院子跑来。 后面的事情众人便都知道了,只不过周皓泽不知,周琅便又将后面的事情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索性今日看到的人多,遮掩也无用,周琅便丝毫不差的将事情还原。 周皓泽心中暗恼这个儿子冲动行事,面上却依然得给他找回一些余地,便问道:“你为何一直咬定县主对你有意?” 周琅看了一眼楚逸芊,却发现赵欢将楚逸芊护在身后,挡的严严实实。 周琅便道:“且不说那药是从张巍柏手中来的还是从县主手中来的,那日晚上明明有一身手不凡的女子到我窗前,让我不要辜负良人担心。除了县主身边,我便从未再周府乃至南凉见过这等奇女子,便是我误会,也只能说太巧了吧!” 周皓泽点点头,又看向赵欢道:“少堡主,你看这...” 还不等赵欢说话,楚逸芊从赵欢后面站出来,冷笑道:“我竟是不知,堂堂周府二公子,因为一瓶来历不明的金创药,一个未曾露面的女子,便能让你对我如此执念!” 周琅的脸色难看,他恨恨道:“嘉敏县主!你若对我无意!又为何让张巍柏一次次的让我做这做那!” 楚逸芊看了看已经在暴怒边缘的赵欢,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这才对周琅道:“我?让你做什么了?二公子莫要含血喷人!” 林如雪这时候也站出来道:“二公子不停的往我们这边送东西,我与县主都已经觉得周府待客极为热情周到,又怎么会再生其他事端?二公子许是误会了吧。” 周琅怒道:“那影子戏不是你们要的么!前面找来后面又说不看!岂不是戏耍于我!” 楚逸芊就笑了:“二公子这是何意?那日是你自己到我院子里说你要给我找戏班子,这事情就连贵府的四公子五公子也可作证。我还特意差了张钦与二公子询问那戏班子的事情,二公子说十日后,那时候我们已经不在南凉了。” 看到周琅越来越扭曲的脸,楚逸芊继续道:“难道因为这个你就记恨于我?你自己要找来戏班子,我就必须听完再走?这是什么道理?哦,我竟然忘了,本来我就是被二公子强请过来的,这时候强留也不是不行。” 这话说出口,周皓泽的脸色都变了。 赵欢揽住楚逸芊的肩轻声道:“芊芊莫怕。我总是会护着你的。” 楚逸芊嗤笑一声:“这是自然,更何况我义兄和二哥不日也到南凉了。若周二公子要强留,那便试试吧。” 周皓泽愣了:“你义兄?” 楚逸芊颔首:“庆小王爷周诚。不知周老爷可听说过?” 周皓泽一阵心慌,有些求助般看向赵欢。却见赵欢只是低头看着楚逸芊。 那边周琅却不知道周皓泽为何忧心,他一脸愤慨的看着张巍柏怒斥道:“好你个张巍柏!既然县主没有说过要看影子戏!你为何要对我说让我去请戏班子!这便是你说的给我制造的机会?!!” 张巍柏大惊,楚逸芊和林如雪也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张巍柏。 楚逸芊问周琅道:“你说什么?谁给你制造机会?” 周琅如今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决心,既然自己在楚逸芊那边压根没有半点情分,为何要让张巍柏白做好人?他恨恨道:“便是你那位好朋友,巍柏先生!若不是他出这馊主意,我周琅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女子处处低头!” 周皓泽生怕周琅将之前那计划说出来,急忙拦到:“住口!” 周琅心道我又不傻!我能当着楚逸芊说我们算计好了,娶你之后能得你助力么?他没有如周皓泽的愿,继续说道:“那巍柏先生只说县主身份贵重,与建元帝和乔皇后也有些交情,若要能嫁入周府,也不枉是一桩美事。他先说服了我父亲,再来说服我。我当时便说,县主与少堡主情投意合,又怎么会琵琶别抱?” 楚逸芊配合的问道:“那...他怎么说?” 周琅嗤笑一声,要撕就撕个彻底!他带了几分不屑道:“那张巍柏便说,少堡主对县主未必是一心一意,毕竟县主背后势力强大,身在大周娶了县主便可平步青云!” 第358章 怒撕巍柏2 周琅看了一眼两股战战满头大汗的张巍柏,继续道:“就因为张巍柏分析的头头是道,又说依他观察县主对我也未必没有好感,我才试着送了一些膳食过去。后来面见了县主,觉得县主好似无意,本来打算不再肖想,没想到晚上就收到了那瓶金创药。” 说到这里,周琅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奔到张巍柏面前一把掐住张巍柏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张巍柏被周琅戳穿了自己之前献计的事情此刻惊的满头是汗,他一脸惶恐道:“二公子!便是你嫉妒县主日日召见我,也没必要给我泼这盆污水!我何时与老爷说过这等龌龊的事情?老爷乃是做大事的人,又岂能为了这等小事与少堡主与县主交恶?” 周皓泽知道张巍柏这话是提点他,如果他现在承认周琅说的是真的,看今日的样子就必然是要撕破脸了。周皓泽没有打算要揭穿张巍柏,但张巍柏这话中有话的威胁却是让他十分不爽。 周皓泽沉着脸道:“阿琅!切莫转移话题!我且问你,除了张巍柏之外,还有谁曾暗示过你这些有的没的?” 周琅愣了下,沮丧的垂首道:“县主在周府最常召见的便是张巍柏,儿子又不是真的痴傻。如果不是张巍柏说的,儿子定然也不能相信。” 周皓泽点了点头,看向张巍柏:“张巍柏,你可有话说?” 张巍柏心道一不做二不休,今日既然周府留不住了,那便矢口否认好歹能在楚逸芊和赵欢面前留个好印象! 他稍一思忖,便单膝跪地对楚逸芊道:“巍柏前去县主院子,乃是老爷吩咐。只道县主日日在府中也不外出怕是无聊至极,便差巍柏去看看县主有什么要吩咐的。也是从那日起,县主便让巍柏讲一些前朝的旧事,巍柏每日除了说些故事,并未替任何人说过一句好话。县主最是清楚不过,巍柏相信县主自当有决断!” 赵欢却是不买他的账,冷哼一声道:“那影子戏是怎么回事?” 张巍柏忙解释道:“那日二公子问起说书婆子的事情,巍柏便说那说书婆子口音较重,县主听的有些吃力,二公子便问我那当如何?巍柏便自作主张提出了让二公子帮忙找个影子戏的戏班子。因为巍柏记得上一次观影子戏,好似县主十分有兴趣。” 楚逸芊心想,当然有兴趣了!不仅有兴趣看,还有兴趣学! 周琅听到张巍柏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他刚刚回忆了一下,这影子戏确实是张巍柏提议的,还好这人算是知趣,将实话说了! 周琅刚要出言讥讽两句,想起自己之前温文尔雅的形象今日已经毁的差不多了,就不要在父亲面前再惹嫌弃了。他挑了挑眉,终是没有开口。 周皓泽这时候也看着周琅,见周琅忍着没有斥责张巍柏也是稍微宽心一些。这个儿子之前也是太顺利了,所以遇到一些挫折就失了分寸,如今看来倒是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 楚逸芊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倒是难为你还记得我对影子戏有兴趣。不过...” 楚逸芊走到张巍柏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既然你早知道周二公子误会我对他有些好感,为何不对二公子明言?非但如此,还听之任之的让他继续误会下去?” 张巍柏低着头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闷闷的说:“巍柏想着,县主就快离开南凉了。如果将这事戳破,怕是最后几日除了徒生尴尬并无半点益处。” 楚逸芊嗤了一声:“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 林如雪蹙了蹙眉也上前问道:“巍柏先生,你莫不是故意放任二公子的误会?不然二公子为何如此相信你?莫不是你真打着县主的旗号与二公子说了一些什么?” 张巍柏心慌意乱,但依然强自镇定的解释道:“那倒没有!就是因为我不肯告诉二公子县主的事情,那日在老爷书房门口,还被二公子发难!这事当日不少人看到!” 林如雪没有接话,只继续问道:“我记得二公子开始送东西的时候,正巧赶上巍柏先生说是惹了风寒,莫不是风寒是假的,给二公子制造机会才是真的?” 楚逸芊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怪不得二公子那几日送来了说书婆子!原来你们是串通好的!”说着便露出一副受伤委屈的神情,眼睛都有些发红的指着张巍柏道:“我还当你是朋友!原来你一直在算计我!” 赵欢见自家小姑娘忽然就戏精上身嘴角抽了抽,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楚逸芊安抚道:“芊芊如此天真单纯才愿意不分尊卑与旁人诚心相交,奈何人心难测,便是遇到一个两个黑了心的也是正常。芊芊莫要难过。” 楚逸芊一副受了伤的模样却没有当众靠到赵欢怀里,只是绕到赵欢背后,将头靠在赵欢背上轻轻的啜泣着... 赵欢感受着身后的小姑娘笑的不能自已,嘴角又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林如雪顾不上看楚逸芊的表演,只是定定的看着张巍柏道:“巍柏先生,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你怎么对得起县主和我与你以诚相待!你做出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我们都为你打抱不平,县主都打算带你回大周,去小王爷麾下效力了!” 张巍柏听到林如雪这番话才是吓坏了,他忙回头去看周皓泽,周皓泽的脸上已经不能用乌云密布来形容了,看的出他在极力的忍着怒火。 张巍柏忙道:“林姑娘慎言!巍柏并未答应要与县主回大周!” 楚逸芊这时候也平复了情绪,她从赵欢身后走出来,又是一副高贵不可侵犯的模样,冷冷的看着张巍柏道:“若不是你整日说什么自己居功至伟,惹来乔皇后算计你,当朝的国丈排挤你,我怎么会觉得你是怀才不遇才到了周府?” 看了一眼周皓泽,楚逸芊继续道:“若不是你做出一副被二公子责难有苦难言的样子,我和如雪又怎么会觉得你寄人篱下万般无奈?” 张巍柏大惊,忙连声辩解道:“巍柏从未说过周府半点不是!” 听到这句话,楚逸芊苦笑了一下:“也对,你不过是做出了一副郁郁不得志委屈求全的样子,我便傻乎乎的信了。还特特的留意,确实是二公子为难于你,于是才动了心思让你随我回大周。没想到倒是我想差了!” 第359章 自取其辱(二更) 张巍柏没想到今日会翻船,饶是他最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现在都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不停的擦着头上的汗,也不听的强迫自己冷静。 没曾想赵欢又来给了他致命一击:“如此说来,这巍柏先生从开始接近县主便是有目的的了?”话虽然是问张巍柏,眼睛却看向了周皓泽。 周皓泽黑着脸不卑不亢回道:“少堡主和县主从宫里回来之后,我便想着若是怠慢了县主恐是要被皇后责难,便差张巍柏前去问问。” 想了下,周皓泽又补了一句:“阿琅年纪与县主相仿,我也不过是怕惹了少堡主不快,这才让张巍柏去走这一趟。”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摘出来再说。 赵欢不置可否,俯视着单膝跪地已经半晌如今有些微微颤抖的张巍柏道:“周老爷说的可是实情?” 张巍柏忙回道:“便是如此。” 赵欢又冷冷的问道:“既然你知道周老爷要避嫌才让你去县主院子,你那日为何要带四公子五公子前去?你是看准了县主为人豁达心思单纯定不会为难你,才敢如此肆意妄为吧!” 话说到最后,声音也越发的严厉起来。 周皓泽和周琅父子也没想到赵欢突然问起这事,而周琅记得他当日与张巍柏特意提过此事,张巍柏当时说是偶遇。 张巍柏解释道:“那日只是偶遇!”又看向楚逸芊道:“县主信我!前几日便是我不去,四公子五公子也会去寻你说话!怎的这也能赖在我头上!” 周皓泽怒道:“放肆!”这怎么还要把老四老五拉下水?难道还嫌赵欢对他们不够厌恶么! 楚逸芊冷冷道:“之前四公子五公子是去过,不过那是他们才回府,去与我认识一下。后来便没再来过。再次见到他们,便是你带来的。” 赵欢脸上似笑非笑的问道:“莫非还要请四公子五公子前来问个明白?” 张巍柏硬着头皮道:“不必!那日确实是巍柏路上偶遇两位公子,便结伴去了县主院子。巍柏倒是不知少堡主如此计较,不然也定不会给县主找这麻烦!” 赵欢啧了一声:“我倒是从未见过你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周皓泽和周琅听到张巍柏这样说,也神色莫测的看向了张巍柏。 赵欢冷笑一声道:“我刚刚问你可否有目的,你说是周老爷让你去的。我问过周老爷了,他不过是让你去问问县主可有差遣。既然周老爷那边没什么目的,那我便来说说你的目的吧!” 张巍柏莫名就觉得这个向来玩世不恭的少堡主竟然如此的阴森可怕。 赵欢看了周琅一眼,对周皓泽道:“张巍柏应该与贵府二公子早已生出嫌隙,而二公子又是周老爷的得力助手。也许二公子平日也没有虚伪的应付张巍柏,所以让张巍柏心生危机,生怕二公子越来越得势,之后会更加针对自己。” 张巍柏听到这里便知道赵欢要说什么,他失态的喊道:“一派胡言!我与二公子之前并未有过什么争执!” 赵欢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道:“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人,而是诛心。如果能让周老爷对二公子心生厌弃,再一步步毁掉,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周老爷暂时不能动的人,让二公子犯了忌讳。” 赵欢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楚逸芊,叹口气道:“也是不巧,正好芊芊在这里。而我又将芊芊看作眼珠子一般护着,用芊芊来离间周老爷父子感情,破坏周老爷与我的合作确实是一出好计。” 楚逸芊看赵欢看过来,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开口补刀:“当年大凉睿王府的世子一次次犯了王爷禁忌,惹了王爷不喜才让庶子上位的故事倒是与今日的事情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张巍柏瘫在地上,不是这样的!他并没有这么想!开始他不过是想讨好楚逸芊!没想过要针对周琅!要不是周琅一次又一次的挑衅自己,他也不会做出那些举动刺激周琅! 可是如今从赵欢口中说出的好似就和事实一般,有理有据竟然让他无法辩驳!张巍柏第一次尝到“百口莫辩”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中有一团气聚在一起憋得他心口发胀,恨不得大声嘶吼为自己洗刷冤屈! 这么想着,张巍柏也这么做了,他大声喊道:“我没有!如果不是周琅一次次的逼着我让出位置给他制造机会,一次次的针对我羞辱我,我怎么会邀请四公子五公子去县主那边!我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县主,你要信我啊县主!二公子一次次的让我给他制造机会,让我在你面前替他美言,我从未曾提过半句!县主,这些你都知道的啊!” 楚逸芊见张巍柏已经失去理智,决定再下一剂猛药让今日的大戏更加精彩。 她有些担心的看了张巍柏一眼,又有些责怪的看了周琅一眼,对赵欢道:“他说的这些倒是真的。会不会是你误会了他?” 林如雪忽的笑了:“芊儿,也就是你如此好哄。我记得那日张巍柏曾问过你,对周琅有何看法?” 周琅虽然知道自己没戏,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只听林如雪清清冷冷的声音好似说什么笑话似的讲道:“当时你便回了张巍柏,那人没有赵欢好看,武功也没有赵欢高,你能如何看他?” 赵欢倒是第一次听说张巍柏还真替周琅问过,也第一次听到楚逸芊居然是如此回的。他得意片刻又觉得哪里不对,难道自己没周琅好看武功没他高小姑娘便要跑了不成? 楚逸芊看到赵欢幽怨的眼神也没来得及安抚,只是点点头道:“却是如此。当日他问我,我便是这么回的。” 林如雪看向周琅礼貌的问道:“不知道巍柏先生每日给二公子汇报的时候,可曾汇报过这么重要的信息?” 周琅现在已经是面红耳赤,被误以为心悦自己的女子如此轻飘飘的当面否定,他怎么一个尴尬和羞愤了得?心中越发恨起张巍柏来。 当下却也只能先回道:“并未。如果他说了,我周琅便是再没志气也不会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林如雪笑了:“这便是了。芊儿,你如今还要说是赵欢误会了张巍柏么? 第360章 妇人之仁 楚逸芊没有说话,周琅倒是忍不住了,他愤恨的看着楚逸芊道:“县主看不上在下也无可厚非,不过对着周府的下人这样轻慢周府的主子倒是真真让人瞧不上!” 张巍柏现在已经不去计较周琅说什么下人主子的事情了,他只是怕楚逸芊因此对他生了憎恨,万一她要今日就发作自己,想来周皓泽也乐得将一切责任推在他身上。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大吼大叫了,只是眼神飘忽甚是心虚的看向楚逸芊。 楚逸芊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而是淡淡的冷漠。 她斜睨了一眼张巍柏,声音轻飘飘的却很有分量的对周琅道:“什么下人主子的我倒是没有在意。不过我看不上你倒不是因为长相或者才学。而是因为你是绑匪。” 周琅气急:“县主如今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虽然请县主前来的方式不妥,但周府从未为难过县主。如今县主都要回大周了,怎么还再计较这些!” 楚逸芊冷冷道:“我身处周府一日,就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你们对我恭敬有加也不过是因为不想惹怒赵欢,更是惹不起我背后那些爱护我的人。或许你们觉得已经极尽热情的款待我了,而且我也没出什么事,且赵欢第一时间就来了我甚至都没受到什么惊吓,所以我就该原谅你。” 说到这里,楚逸芊脸上带了嘲讽的笑意:“我非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为何要容那天下难容之事?莫不成只有我死在路上才有憎恨你们的资格么?这是哪门子道理?” 周皓泽听到这里只能讪讪的出言相劝:“今日既然是在说犬子与县主的误会,就莫要再提那些旧怨了吧。” 楚逸芊嗤笑一声:“周老爷,这并非误会。我没有再做计较是因为不愿让赵欢为难,但让我原谅你们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人要公道,打个颠倒。周老爷之前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心胸自然比我宽广许多,今日我就无礼问一句:若是有人绑了周老爷,让周府拿出合作来交换周老爷安全,你会不会因为他给你吃饱穿暖就原谅他?甚至与他互生情愫?” 周皓泽脸就僵了,他现在虽然不再是王爷,但因着长幼尊卑的缘故,赵欢和楚逸芊之前对他也算是客气,如今被楚逸芊这么赤裸裸的质问让他面上十分尴尬。 楚逸芊又看向周琅道:“将心比心,若是我与周二公子互换,想来二公子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且生啖其肉。也不知道周二公子是不是邪祟附体,居然会觉得我对你有意。莫非是觉得绑架不够让我憎恨,还要加上拆我姻缘坏我名节?” 周琅被楚逸芊的逼人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想开口解释什么却又悲哀的发现楚逸芊说的都是事实。 周皓泽这时也沉不住气了,一直被一个晚辈追着打压成河体统?他沉声道:“够了!县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之前的事情是周府处事不当,但说是绑架实在太过了!既然县主也说了看在少堡主的面子上不予计较,为何现在又紧咬着此事不放?” 不愧是当年的王爷,这会生起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当年的威严和气势。 只是楚逸芊不吃他这一套,她脸上带了几分不屑:“好叫你知道:之前的事情就算看在赵欢的份上,我也只能做到不报复周府而已。原谅什么的,就别想太多了。”看了一眼周皓泽,她眯了眯眼问道:“亦或是周老爷觉得将军府或张壁古堡不会为了我一个区区女子大动干戈?” 周皓泽也眯了眯眼:“嘉敏县主,你可是在威胁老夫?” 楚逸芊轻笑:“那倒没有。只是提醒周老爷,虽然不知道你与赵欢之前有多深厚的交情,但情分经不起这么消磨。毕竟在他眼中,我比你重要多了。” 周皓泽又何尝不知?现在赵欢虽然帮自己做了一些事情,但也算是互惠互利,他在中间也有不少利益可得,直到现在赵欢都没有给自己一句准话,是否愿意帮自己反攻大周。这时候来招惹赵欢绝非他所愿。 赵欢这时候也狗腿的过来站在楚逸芊身边道:“在我眼里,芊芊就是全部。” 楚逸芊抿唇轻笑。 周皓泽父子看这二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气的直想轰他们走,可惜他们却忘了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楚逸芊看了看地下瘫坐一滩的张巍柏,叹口气道:“巍柏先生,说到底你也不过是食人俸禄,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如今这样我也不怪你,毕竟你没有真的害我,更未在我面前提起那些有的没的。” 语毕,她转向赵欢道:“他虽然有些算计,但那不过是你的猜测。说到底他没有真的害我,不然这些天我对他其实毫无设防,他若真的想做什么手脚,怕是我早也就中招了。不如...” 张巍柏倒是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这么一回事,见楚逸芊与赵欢商议,他便知道自己押对宝了,这女子到底是心软,看这样子也许还是要带自己回大周的吧?刚刚好像听她说那什么庆小王爷不日也要来南凉迎她们回大周,也许她对自己还是失望的,但是她定然不会见死不救,这莫非就是将自己扔给那位小王爷,然后就与自己不再来往了? 张巍柏快速的盘算着,他见过的后宅女子多了去了,很多害的苦主流产丧子的,到最后也不过是因为所谓的亲情友情让苦主心软,而大部分女子都会选择最后拉一把,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张巍柏之前很是看不上这种妇人之仁,现在却万般期待楚逸芊对自己也用这妇人之仁拉自己最后一把。他决定如果真的能跟随那位小王爷做事,他定会谨言慎行。 赵欢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楚逸芊,叹了口气问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不原谅周府,怎么又替周府的人求起情来?” 林如雪也一把拉住楚逸芊道:“芊儿不可!此人到底是何居心还未察明,难不成你还想带他回大周去小王爷那边效命?” 楚逸芊好似情绪不是很高的闷声道:“你们一定觉得我烂好心吧。可是他真的没有害过我。掳走我的人是周府的人,接应的是周琅。那件事情就算他知情也未必有能力阻止。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就当他给我说了这么多天书的报酬吧。” 说完这句,她又补了一句:“将他交给义兄,之后的事情我便不会再插手了。不然我们这一走,怕周府也不能轻饶了他。” 张巍柏大喜,果然如他所料! 第361章 人各有志(二更) 张巍柏又是欣喜又是忐忑,楚逸芊已经明摆了要保自己,但还没有亲自问过自己,目前只是商议,他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生怕赵欢和林如雪拦着不让。 林如雪听到这话也沉默了片刻,半晌,她才幽幽的道:“我不知道张巍柏到底是不是赵欢说的那样利用你算计周琅,好扶持其他公子。可我总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今日他能帮着周府这样算计你,回到大周之后就能帮着其他人再次打你主意。” 楚逸芊闻言好似有些动摇,赵欢也道:“你若要帮他也不是不行,大不了让周老爷做个保证,我们走后不为难他便是了。再不济我也可以让二十八宿的人来保护他,为何非要带他回大周?” 说罢又看了看张巍柏,好似还是对他疑心未减。 张巍柏这时以退为进,勉强站起来对着楚逸芊长揖到地:“多谢县主不计前嫌,只不过巍柏到底是周府门客,立场不同多有得罪,还请县主恕罪。” 说罢又给林如雪行一礼,对林如雪道:“林姑娘处处为县主着想,不愧为县主义结金兰的好姐妹。之前承蒙林姑娘关照,巍柏自知有愧,不敢求林姑娘原谅,但请林姑娘受了巍柏这一礼。” 张巍柏见林如雪避开了他的礼,手中的帕子却拧到了一起便知道这位林姑娘也不是真的讨厌自己,不过是替楚逸芊考虑周全一些而已。这都无妨,只要她等下不再阻拦也就是了。 周皓泽听楚逸芊这么说心中翻起巨浪。张巍柏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于他的打算可谓是知根知底。如果让张巍柏跟着楚逸芊去投奔了大周,那他岂不是没有动手就要被再次毁灭? 如今看着张巍柏这个举动好似也不是要跟着走的样子,既然如此,他倒是不介意帮张巍柏做全这个面子! 周琅听到楚逸芊的话也是气的额头青筋直爆,这个张巍柏倒是会伪装!明明是一匹没有底线阴险龌龊的中山狼,偏偏在县主面前装成不咬人的清纯兔子!这说到底他还成了周府唯一的大善人了! 周琅刚要开口揭穿这绑人的计划就是张巍柏提的,就见张巍柏起身行礼道歉的动作,他有些犹豫,再想说话的时候就看到周皓泽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示意自己闭嘴。 周皓泽自然不能让张巍柏跟着走,却又不能明着与楚逸芊起什么冲突,只能是让张巍柏自己留下。如果张巍柏不是傻的就应该明白这时候和周府抱团才能保全自己。 这边父子二人各自盘算,那边楚逸芊受了张巍柏的礼之后愣了片刻,便开口问张巍柏:“之前的事情我不管你是被人所逼还是为了拿我去立功,总归你没有害我。你应该庆幸自己留了半分良知。如今你可愿意和我回大周?如果你愿意,那你回去之后便跟着我义兄吧。之后是死是活,便再与我无关了。” 周皓泽未等张巍柏说话便先开口道:“巍柏是我周府门客,与老夫也是多年交情,从未有过为难之说。之前与阿琅多有争执是老夫一时失察才惊扰了各位,不过县主请放心,巍柏向来只听令与我,阿琅与他不和,不见便是了。” 楚逸芊也不看周皓泽,只定定的看着张巍柏:“巍柏先生,你意下如何?” 张巍柏沉默了。 他知道楚逸芊这也许是最后一问了,有心拿捏又怕就此失了机会,但当着周皓泽的面说跟楚逸芊走,他又有些说不出口。 赵欢伸手揽过楚逸芊:“芊芊,人各有志,你又何苦为难于他?他与周老爷这么多年的交情又岂能是你们几日时间可比拟的?周老爷既然已经说了这话想来日后也不会对他如何,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林如雪也上前劝说,让楚逸芊莫要强人所难;周皓泽也见缝插针说张巍柏家眷都在南凉云云,众人一唱一和好似那楚逸芊是个强抢民女的恶霸,非要逼着张巍柏跟自己走似的。 眼看楚逸芊要被说动了,张巍柏咬牙回道:“蒙县主不弃,巍柏愿听从县主安排。” 周皓泽一脸震惊和不敢相信,楚逸芊的提议他虽然很诧异,但他从未想过张巍柏会答应。 楚逸芊已经一再说明了,到时候会让张巍柏跟着庆小王爷做事,而对于周皓泽来说,不管是哪个当朝王爷对他来说都是敌对方,张巍柏明此举不是良禽择木而栖的问题,而是背叛投敌!而这位嘉敏县主到底知道多少?她今日要带走张巍柏到底意欲何为? 楚逸芊则如释重负道:“既然如此,你便与周老爷交代一下手中差事。过几日我义兄和二哥来了,我们便一起走吧。” 周皓泽的脸已经黑到不能看了,他沉声道:“且慢!县主从我周府带走我的门客到底是何居心?” 楚逸芊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巍柏先生在这里做的不开心愿意另投明主又有何不可?” 赵欢听懂了周皓泽的话,这时候一步迈到了楚逸芊前面道:“周老爷,芊芊心思单纯,并没有其他意思。”一边说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周皓泽知道这是赵欢告诉自己楚逸芊并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意思。 周皓泽并不买账,快步走到张巍柏面前,语气略微有些不善的说道:“张巍柏,我待你不薄,如果你害怕之后阿琅还找你麻烦,我今日便给你做个保,之后周府定然不会有人为难于你。” 张巍柏在周皓泽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位周老爷还想着反攻大周呢,而楚逸芊明晃晃的让自己去投奔大周的小王爷,周皓泽一定会怀疑自己将周府的底细全盘托出。 张巍柏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今日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开始楚逸芊就要与自己反目,谁曾想最后还是要带自己走,他一直处于忐忑焦急的等待中,倒是没有想过更多。或者也是因为这么多年周皓泽只是嘴上说的多,但实际能力并没有多少让张巍柏渐渐以为那个反攻大业不过是句空话所以没多想吧。 还不等他想出对策,周皓泽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且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这话便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让自己想清楚去留。 张巍柏犹豫了。 他怕他执意要走的话可能出不了南凉就被周皓泽灭口了。可是不走的话怕是等风头过了自己也还是难逃厄运。 张巍柏今日跪了半晌又被连着指认质问,现在半点气势也无,腿肚子都有些微微发颤,而且最糟糕的是就连脑袋也不像平时那么好用了。他抬手擦了擦汗,却不知如何作答。 周皓泽气势全开,张巍柏有些战战兢兢,这副模样看在旁人眼里就是明晃晃的威逼了。 第362章 枉做小人 张巍柏此时感觉自己好似在火山被煎烤,心中火急火燎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其实他倒是忘了另一种形容或许更能阐释他此刻的心情,那便是“热锅上的蚂蚁”。 当面与周皓泽决裂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可事到如今如果不赖着楚逸芊,他更没有一线生机。至于周皓泽口中提到的家眷也不过是威胁而已。 只是自私如他,这时候哪儿有空想起自己母亲和那几个通房侍妾?别说是现在,就是在从前他也没有将家眷放在心上。 如果可以选择张巍柏定然不会选择此情此景来决定这件事,可是他也知道,在周皓泽的威逼和楚逸芊他们的关注下,现在无论如何是要他再表态了,这不仅仅是对周皓泽做一个交代,更多是对赵欢和楚逸芊的诚意。 张巍柏战战兢兢的擦了擦额头上不停下来的汗,声音诚恳又含了几分无奈道:“周老爷,巍柏与你相识多年,自打入府以来也没有做出什么功绩报效老爷。如今与二公子嫌隙已生,纵是老爷一直护着巍柏,巍柏也心有愧疚。莫要为巍柏一个外人伤了父子和气。” 周皓泽声音波澜不惊:“如此说来,你今日是定要走了?” 张巍柏被这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沉默了片刻道:“巍柏之后不能再鞍前马后,但与老爷相识多年的交情却是不可磨灭的。昨日种种如昨日死,此去大周,或许就是巍柏的新生。还请老爷成全。” 这话便是告诉周皓泽,他不会将之前的事情泄密。可是周皓泽岂能信他? 周皓泽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叹了口气道:“既如此,老夫便不留你了。” 张巍柏松了口气,周皓泽对楚逸芊等人道:“巍柏虽跟随我多年,但老夫一事无成也算是埋没了巍柏的才华。老夫与县主相识虽然不甚美好,好在县主在南凉也算结交了一个能谈得来的朋友。见县主如此护持,老夫实在惭愧。若是当时不采用如此极端的手段,想来县主也不会今日对周府观感如此之差。” 楚逸芊没有接茬,反正这位周老爷的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赵欢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他见楚逸芊无心应付,便接过话茬道:“芊芊最是心善豁达,只要投缘不拘贵贱她都愿意诚心结交。奈何周府一开始便用错了方式,也只能说一句无缘了。或许天意如此,周老爷不必多想。” 周皓泽面露苦笑的点了点头,转身唤道:“阿琅,巍柏就要走了,你们的仇怨也当面做个了结吧,之前种种大多是你无礼在先,还不过来给巍柏先生道歉!” 周琅刚刚就想揭穿张巍柏,只是碍于父亲威压不敢声张,如今见父亲要让自己给张巍柏道歉,更是心气不平。 周琅愤愤的走到父亲面前,瞟了一眼张巍柏道:“父亲,要我给县主道歉儿子自然是心甘情愿,可让儿子给张巍柏道歉,儿子是宁死不从的!” 周皓泽好似已经用尽了所有耐心,听到周琅如此回绝,“啪”的就甩了周琅一巴掌。他喝道:“逆子!这一次次的灾祸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一次次惹得县主大怒,你可知道周府要因为你承担怎样的后果?你是打算气死我不成?” 这一巴掌打得旁边人都听的疼,也打的周琅眼冒金星。这是父亲第二次因为张巍柏打他了。 周琅所有的怨气好似都被这一巴掌勾了起来,他红着眼瞪向周皓泽,不服气的回嘴道:“父亲!县主与周府不合,难道真的怪我么?” 周皓泽闻言一怔,马上又厉声道:“既然做了就要勇于承担,如今你还要攀咬什么人?” 张巍柏那边听到周琅这话就隐隐觉得巨大的危机袭来,他稍微思量了一下就决定上去将一切黑锅背到头上,反正回头与楚逸芊他们解释,只当是周琅蛮横无理,自己与周老爷多年情分,怕周老爷气坏了身子。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张巍柏刚要上前,就被林如雪拉住了袖子,张巍柏没发觉林如雪什么时候过来的,突然被这么一拉他便一脸疑惑的看向林如雪。 林如雪对着他摇摇头,又低声道:“别人家事我们不要多管。等下便走了,先生莫要再惹是非。” 张巍柏一脸不忍道:“总归的我的错...” 这时楚逸芊也走过来安慰他道:“先生身不由己也是有的,之前为了维护于我已经彻底得罪二公子,现在先生过去只怕是火上浇油,起不了半分作用。” 见张巍柏还是满脸的纠结,楚逸芊道:“这下来不过是他们父子清算了,没什么事情我们便先走吧。也免得先生看了自责。” 林如雪也道:“也好。今日这周府怕也是住不成了,不如早些出府去外面投宿。” 三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房间就这么大,而且旁边的丫鬟婆子都已经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里装鹌鹑了,房中几人还是将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周琅如癫如狂的笑了,他指着张巍柏对周皓泽说:“父亲!你如今还要维护他?他去做了那至纯至善的好人,却让周府枉做小人,让儿子平白扣了一顶自不量力自作多情的帽子。父亲!你真以为你今日护着他,他就不会出卖你么?” 周皓泽也怒极:“住嘴!” 周琅好似笑够了,看也不看站在张巍柏身边的楚逸芊和林如雪,只转向赵欢道:“少堡主,女子心软,也容易被蒙蔽。如今在她们眼中那张巍柏已经是忍辱负重的好人了,我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相信。看样子少堡主今日便不会留在周府了,有些话我现在就不得不说了!还请少堡主听我一言!” 说着便对赵欢行了个大礼。 赵欢忙闪身避开,一脸不悦的对周琅道:“二公子说话倒是有失偏颇。芊芊是我的未婚妻,她说什么做什么我自然是支持的,今后这话不要再说了。” 周琅没想到赵欢如此直接,连说话机会都不给自己,一时忘了起身,只怔怔的看着赵欢。 说完这句话,赵欢又看了看旁边阴沉着脸的周皓泽,叹口气伸手扶起周琅道:“我虽然年龄与你相仿,但与令堂也颇有些渊源,之后也难免还要共事。你有什么话便说吧,只不过芊芊刚刚说的没错,再多的情分也经不起消磨,还请二公子开口之前多多思量。” 第363章 周琅说书?(二更) 周琅听到赵欢愿意听他说便知道机会来了。他本来想倒苦水一般将张巍柏的所作所为都说出来,但又想到赵欢让他多想想,他暂时冷静下来。 今天他不仅仅自己颜面全无,甚至连父亲和周府都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被拖到如此尴尬的境地。自己的父亲向来威严又自傲,何曾被一个姑娘指着鼻子威胁?但他不恨楚逸芊,楚逸芊的话他刚刚都听进去了,怪只怪自己无脑,张巍柏狡诈。 现在赵欢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说话,他定要一击必中,不能让张巍柏有任何狡辩的机会! 周琅低头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赵欢也不催他,周皓泽让人搬了几个椅子过来,又给众人上了凉茶。 当然,能落座的也不过是赵欢、楚逸芊、林如雪和周浩泽而已,其他人还依旧站着。张巍柏这时候也站在了楚逸芊身后。 张巍柏这时候心焦如焚,他低声对楚逸芊道:“二公子恨我至极,这怕是要诬陷于巍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面恐有其他阴谋,不如我们早些出府?” 也不知是他声音太低还是因为楚逸芊口渴的紧正在喝茶没听清楚,他说完之后楚逸芊有些不明白的问道:“巍柏先生,你说什么?” 周皓泽的眼神冷冷的飘过来,张巍柏只好讪讪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巍柏说凉茶虽好,但毕竟性寒,县主女儿家的少喝一些为好。” 楚逸芊笑着点点头。 周琅最是不喜张巍柏这副两面三刀的做派,此刻也正好将想说的话都组织好了语言,恰好就听到张巍柏这么说,周琅冷笑道:“巍柏先生倒是好手段!怪不得能哄得县主将仇人视知己!” 张巍柏心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保持沉默。他知道这时候不是说话的时候,周琅要控诉他什么他都不知,还不如静观其变,到时候见招拆招。只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去观察了一下楚逸芊的表情。 楚逸芊一脸不悦的挑眉:“周二公子,便知你不喜巍柏先生,我便做主带他离开南凉。人都要走了,你又何必挑拨离间赶尽杀绝?” 张巍柏心道说的好!周琅年轻气盛,最架不住激将二字,这话一说周琅定要发怒,后面的话就不足为信了! 周琅却没有如他所愿的大发雷霆,而是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没看楚逸芊,对赵欢道:“少堡主,当日献计让周府破釜沉舟去大周掳走县主的,正是张巍柏。” 周琅说完便抬头看向赵欢,赵欢刚刚脸上的漫不经心和置身事外的戏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容。不过他没有打断周琅,只是更加认真的听着周琅接下来的话。 张巍柏看向楚逸芊,哪怕楚逸芊脸上挂了震惊和质疑,他都可以借题发挥的解释和表忠心,好让周琅说不下去,可是这楚逸芊虽然年纪小,但这嘉敏县主也不是白封的,只见那县主悠然自得的喝着茶,看向周琅的眼神也是一脸的不信,好似要听周琅怎么撒谎。 张巍柏就捏了一把冷汗。 周琅见赵欢和楚逸芊都没有太过的情绪,这才继续道:“家父的事情县主等人或许不知,但少堡主定然是知道的。之前家父受尽迫害,这些年虽然安居南凉但也怕再被仇家寻上门来,前几年结交了少堡主之后便对少堡主多有赞赏,一心也想请少堡主来周府一见,好帮家父找些安身的法子。” 恢复冷静的周琅说起话来自然是头头是道,一个叛逃大周想要反攻的逆臣贼子收拢兵马在他嘴里不过成了为了怕寻仇而求助赵欢。 周皓泽暗自点头,对周琅这个说辞看来是十分满意的。 赵欢点头:“这我是知道的。只是前两年我已经调入京中御前行走,无法再跋山涉水的远赴南凉。” 周琅继续道:“许是因着如此,多次给少堡主递信也未得见回信。时间一久家父便心中焦急,那张巍柏见父亲每日郁郁寡欢便主动问起父亲何事烦心,父亲便简单说了少堡主的情况,又说明如今少堡主怕是无意与周府扯上瓜葛,所以避而不见。” 周琅见赵欢面无表情,便继续道:“那张巍柏听了之后便找了一些少堡主的资料信息慢慢分析,贵府家中简单,除了令堂之外便再无什么羁绊,消息中也说明了少堡主求娶了明月大将军府的嫡长女大周当朝的嘉敏县主楚逸芊,张巍柏便对家父进言道不如将县主请来南凉,这样少堡主自然不能再避而不见。” 赵欢面沉如水,冷冷的扫了正打算过来喊冤的张巍柏一眼,然后看向周琅道:“周二公子,便是将责任推到张巍柏身上,周府也是主家难辞其咎。既然我与周老爷已经说了既往不咎,那便不会再提掳人的事情。你可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 周琅这时候已经非常冷静清明了,他直视着赵欢的眼睛道:“我知道。我也并非县主说的那与下人一般见识还要赶尽杀绝的小人,只是请少堡主了解一些旧事,至于之后少堡主如何评判处置,那便与我无关了。” 赵欢站起来走了两步,复又坐下道:“到底这事是周府关起门来商议的,我又如何判别真伪?” 周琅听到赵欢这话便知道,这位少堡主终究还是起了疑心了。他回道:“当日议事的时候共有几人,除了我二叔阻拦了一二,说不要拖累无辜女子受难,其他人都未作声。只不过这事已经过去,就算我将人拉出来作证,张巍柏要说我们一家人作伪证也可推脱。如此便都省了麻烦吧,事情真伪,相信少堡主自有计较。” 周琅见赵欢不再言语,便又低头道:“就连让我接近县主,也是张巍柏撺掇说服家父命我去试试。我本意不愿,倒不是因为我要故作清高,而是知道父亲对少堡主的看重。我生怕因着这事情让少堡主与周府反目成仇。” 周皓泽叹口气,他刚刚那一巴掌便是要将周琅的怒火激出来针对张巍柏,不论如何不能让赵欢带张巍柏走。可是他也知道,就算再巧舌如簧也不能否认自己曾真的安排周琅去接近楚逸芊。 周琅说道这里便顿了顿,抬头看了看赵欢依旧面无表情,才忐忑道:“张巍柏当日就在这个书房给我们细细分析了一遍,只说不管南凉还是大周应该都是县主身份比少堡主贵重,就连南凉皇上召见时也是先点名县主,少堡主少年英雄却要低她一等,心中定有些许不满。” 林如雪这时候忽然就不明所以的“啧”了一声。 第364章 颠倒黑白 周琅被这声打断也不恼,继续有条有理道:“张巍柏还分析,怕是少堡主就连来寻县主也未必单纯是担心,应该也是大周皇上威压和做给将军府看。如此一来,便是他计划真的筹谋成了,那少堡主虽然会非常生气,只要家父愿意许以重利,应该也不至于与家父翻脸。” 张巍柏再也不敢让周琅继续说下去了,他扑出来喊道:“一派胡言!你便是嫉妒县主带我走也不至于如此栽赃陷害与我!” 赵欢做了个手势,张钦闪出来将张巍柏押在一边,又伸手点了他的哑穴。楚逸芊不知道是被巍柏突然跳出来还是被张钦这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她猛的站起来想要说什么,可是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她,是赵欢。 赵欢笑着对楚逸芊道:“往常你总是听巍柏先生说书,今日不如听听二公子的?” 楚逸芊一副错愕的表情,赵欢收起面上的笑,面色冷峻看了张巍柏一眼道:“巍柏先生且稍等等,二公子说完便让你说。” 楚逸芊复又坐下。 周琅看到赵欢拉着楚逸芊的时候只觉得有些苦涩,但马上又释然了。一切都是张巍柏的错,是张巍柏误导自己,才让自己对楚逸芊有了非分之想,这等小人比自己更加可恨!今日一定要让赵欢看清他的真面目! 人总是这样,自己做错了事就会下意识的帮自己寻找一个借口。 周琅也是。他好似忘了,在没有张巍柏的时候他已经极度自信的认为楚逸芊对他有意了。 周琅见楚逸芊坐下了,便又继续道:“非是我要狡辩,只是当时听到巍柏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当时便说了县主已有婚约且与少堡主情投意合,只怕我接近除了平白惹少堡主和县主不喜,并无任何益处。” 周哈泽听到这里倒是想起来了,不管当时周琅是做样子还是真这么想的,但他当时确实这么说的。听到这里周皓泽也不等赵欢质疑,便叹口气道:“当时阿琅确实如此说的。老夫当时听了就只让他把握分寸,若县主确实无意,那便只当没有此事。” 周琅等周皓泽说完继续道:“那日之后,张巍柏便自己告病在家。我这才将说书婆子送了过去。至于吃的那些东西倒不是刻意。只不过到了夏天府中女眷都会如此安排。” 张巍柏气的肝疼,这父子两倒是把自己坑了个彻底! 可周琅好似还不是很满意,他继续道:“后来这事情便被县主误会了,还特意让阿吉跑来传话,说箕兄与如雪姑娘两情相悦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说到这里周琅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苦涩:“张巍柏之前虽未明说,但却处处误导,让我以为我还有些机会。没想到等到县主这句话,之后我便又羞又恼,一时冲动便与张巍柏起了些冲突。这事情便是在父亲书房前发生的,这事府中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只当我刁难张巍柏,却不知道是张巍柏陷我于不义。父亲听到我们在门口吵闹便出来制止,进了书房之后我便如实回禀了父亲,父亲闻言也很是尴尬,便让我莫要再做什么让县主生厌。” 其实在这段话之前周琅说的都是实情,但现在说的确实一派胡言了。 说谎这个头一开便无法收住了,周琅好似越说越顺停不下来:“我与父亲因为张巍柏的误导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很是愧疚,还好县主和少堡主并未察觉,这事情便算过去了。没曾想张巍柏又来挑唆,说县主要看影子戏。” 张巍柏只想冲上来撕了周琅的嘴,虽然被张钦扭着,但他依然奋力的朝这边扑去。张钦神色淡淡的拍了他后背一掌,张巍柏便瘫坐在地下,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只看到他本就猥琐的面孔如今狰狞的更加扭曲。 周琅也不看张巍柏,继续道:“本来这也是分内之事,我便答应了。可那张巍柏巧舌如簧,又来说县主那日拿林姑娘说事应该不是误会了我,而是醋了。他只说什么女子之间的关系最难猜测,便是嫡亲姐妹也会因为男人反目,我送的东西都是双份,想来县主心中不喜,这才拿话刺我。” 楚逸芊听到这里明知道是周琅故意栽赃却也惹得她动了几分气,他们凭什么质疑自己与林如雪的感情?她冷笑一声:“巍柏先生果然是懂女子心理。周二公子也果然是不谙世事,他说什么你便都信么?” 周琅听到前面一句暗自得意,果然让楚逸芊对张巍柏生了厌弃。但听到后面这一句他又有些慌了,糟了,好像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张巍柏头上了,不然让人不信,不然让人觉得他是白痴。 周琅沉默了片刻道:“嘉敏县主璞玉浑金,任谁让张巍柏这一个月耳边诱导,都会飘飘然的不知所以。” 说完这句话,他又马上解释道:“只不过因着之前与张巍柏嫌隙在前,我心中也起了几分疑惑。是以他上午说了,我下午便去了县主院子。一则是看看影子戏是县主想看还是那张巍柏又诳我,二则这么久以来虽然被张巍柏所蛊惑,但我终究很少面见县主,也想看看县主对我的态度到底是不是张巍柏所言。” 周琅面上带了几分怒气:“我怕孤身前往多有不便,特意让人去问了下张巍柏可在那边?没曾想小厮前来回话,只说张巍柏在父亲书房门口截住了四弟五弟,带着他们一同去了县主那边。我闻言便十分生气,张巍柏年纪已大不值得一说,但四弟五弟年龄与县主相仿,他这么带着去了岂不是让县主等人说我周府毫无规矩,行事无状?” 赵欢倒是很给面子的接了一句:“怪不得你那日面色如此难看。” 周琅苦笑:“不知为何四弟五弟与我不甚亲近,但在外面还是不能丢了周府的颜面。那日少堡主带着四弟五弟走了之后,我便带张巍柏一起走了。只因为前几日我刚得知是误会父亲让我停手,后面他就带着老四老五过去,我生怕他又要蛊惑老四老五。哪知他不知为何突然要走,我一时情急便上前抓住他厉声呵斥,再然后县主身边的人便来了。” 楚逸芊听到这里恨不得鼓掌叫好赏银子,这位周二公子,果然是个说书的好料子!这信口开河颠倒黑白的手段也是伸手就来啊! 第365章 落井下石(二更) 听到这里,赵欢问道:“那日事实如何?你们听到了什么一一报来。” 青枝想了想便道:“那日奴婢与张钦是县主吩咐去给二公子回话,开始里面听到好似是二公子与巍柏先生在说话,奴婢与张钦便连着数声求见,只是院中无下人伺候,我二人便打算先回去。没曾想刚打算走就听到巍柏先生大声呼救,说拼了命也要去找老爷,二公子动用私刑草菅人命。” 赵欢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又问道:“前面还有说什么你们可曾听到?” 青枝回道:“未曾。” 赵欢点头:“后来呢?” 青枝便言简意赅道:“我与张钦听到巍柏先生求救情急之下就进了书房,只对二公子言明巍柏先生是县主朋友,我等不能置之不理。二公子也并未为难我二人,只问了县主有何吩咐,我们将县主吩咐的事情与二公子说完之后便回去了。巍柏先生与我们一起离开的。” 这话不偏不倚可谓中立。 赵欢一双桃花眼带了杀意看向张巍柏:“我竟然不知,一个不上你的当,你便能再找第二个第三个。非要拆散我们你才罢休么?” 张巍柏呜呜的摇着头,周皓泽听到这里直觉不对。这话虽然是冲着张巍柏去的,但这三个肖想楚逸芊的当事人可都是周府的儿子! 周皓泽轻咳一声道:“阿琅,你说完没有?” 又看向赵欢道:“此事也是老夫御下不严。那日张巍柏从阿琅那边出来,便一心要走。我问他为何,他便道见县主人中龙凤,近几日又与县主相谈甚欢,私心想将县主留下。我虽然感念他一片忠心,却也不赞同继续叨扰县主,只劝他县主不日便离开了,莫要再生是非。哪知那张巍柏眼中带泪的哽咽道,自己一心为主,自然觉得自家主子旁人谁都比不上。见到县主这样的奇女子,只想为主子争取一下。” 周皓泽叹口气:“我虽然不同意他的做法,但对他的忠心也很是感动。是以后来阿琅过来和我禀报,说张巍柏包藏祸心,离间兄弟的时候我便十分失望。甚至为了给张巍柏做脸,出手打了阿琅。” 楚逸芊见周皓泽终于下场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今日这场大戏她筹谋了很久,这几日的种种皆是她暗中埋线,只为了将周皓泽拖进是非。本来他以为周皓泽要到最后关头才下场,没想到这会便开始与周琅一唱一和了。 周琅也没想到父亲会为自己圆谎,他开始撒谎的时候还有些担心父亲阻止自己,没想到父亲丝毫没有动作,他便知道父亲是默许了。 赵欢饶有兴致的笑了:“周老爷也真是不容易。” 周皓泽一顿,他觉得赵欢是已有所指。难道他知道儿子撒谎老子帮圆了?不应该啊,当时张巍柏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屋内只有他二人,且张巍柏当时确实说过这种话。只不过他如今说出来是断章取义罢了。 周皓泽不再多言,今日他已经做了许多不符身份的事情了,不能再继续失态。 周琅平复了一下心情,顺着父亲的话继续对赵欢道:“家父训诫我是应该。我那日被家父训诫之后也没有任何不甘,也决定日后对张巍柏好一些,虽然有些事情我不能苟同,但换种方式总是好是。谁知道晚上院中下人便捡到了这瓶金创药,夜半时分我口渴喝水又发现窗外有人影。对我说了那些是是而非的话。” 楚逸芊淡淡说道:“那日我身边人都在跟前。此事你可与吉祥如意四女核对。” 周琅忙道:“不敢。只是那些话让我心中又起了波澜,便想着等个机会面见县主将话说清楚,没想到昨日听说县主要离开南凉,我一时冲动今日便惹出了这等祸事。” 周琅这就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头到尾说明白了,他对赵欢行了个大礼道:“周琅年轻浮躁心思不定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才徒生如此多的是非。还请少堡主恕罪。” 楚逸芊挑挑眉,这个周琅倒是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他通篇都是在控诉张巍柏,但现在道歉却是为自己胡思乱想道的,也算是个伶俐的。 赵欢把玩着腰上那块瑞兽玉佩,没有言语。 周琅见赵欢这个态度便知道这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他想了想硬着头皮又冲着楚逸芊各行了一礼:“周琅愚钝给县主添了不少麻烦,自愿领家法三十棍,还请县主原谅则个。” 楚逸芊没有避开也没有说原谅不原谅的话,只是扶着月燕的手站了起来:“今日这书着实不该听,听完了只觉得主不主仆不仆,乌烟瘴气让人反胃。” 转身又对青枝道:“收拾东西,即刻出府。” 青枝应了转身便出去了,张钦也放开踩在张巍柏身上的那只脚,跟着青枝出了门。 张巍柏见这情形大骇,想起来拦住楚逸芊却发现自己刚刚被张钦踩过的腿好似断了一般剧痛,他拼尽全力朝着楚逸芊这边爬了几步。 楚逸芊本已转身,听到身后的动静倒是站住了,转回头看向张巍柏:“你可是还想再给本县主说书?” 张巍柏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极为狼狈,一时情急竟然泪都出来了。 楚逸芊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可是想和本县主说周琅父子诬陷于你,怕性命不保想本县主带你离开?” 张巍柏猛点头,楚逸芊淡淡道:“周二公子所说几分真几分假想来你也心中有数。便不是全部是真的,也定然不是全伪。不说绑架本县主是谁的主意,但说后来这些是非,你也并非帮本县主周旋。左不过是助纣为虐,还藏有二心。” 张巍柏惊得不敢再动,刚刚周皓泽父子在楚逸芊面前将他出卖了个彻底他便知道楚逸芊定然不会带自己走了,自己这个举动无非是让楚逸芊留句话,让周皓泽不要杀人灭口;他没想到楚逸芊居然毫不留情面而且这话说的简直是落井下石! 楚逸芊看着他:“本县主虽然不 第366章 许是报复 本来看到楚逸芊要走也转身欲走的赵欢听到这里忽然停下了,他看向楚逸芊:“芊芊,你可是累了?” 楚逸芊看了一天戏当然不累,虽然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但周琅的神发挥让她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她看着赵欢摇了摇头。 赵欢笑了笑:“那好,我们晚点再走。” 赵欢又对众人道:“不来我觉得事情到此为止便也罢了,左不过是个家奴背主的事情。不过我很是好奇,张巍柏一边算计我一边算计周府,无所不用其极的想离开南凉到底是意欲何为?” 张巍柏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真正的恐惧是对未知一无所知。他瞪大了双眼看着赵欢。 赵欢也看向张巍柏:“如果你只是希望我帮助周府,就不应该出这种主意。虽然周老爷病急乱投医的采用了你的计划,但我总觉得你这不是帮他寻我,而是帮他寻死。没有人能任由自己家眷被人绑架还心甘情愿为绑匪做事的。这无外乎感情,而在于尊严。你可明白?” 看张巍柏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赵欢好心解释道:“能用这种手段笼络过来的都是庸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计谋和手段都不值一提。你是不是还沾沾自喜因为绑走县主我如约来了南凉?” 赵欢转头看了一眼周皓泽道:“今日索性就将话说清楚,也好让你死个明白。箕水豹当时若要解决那些人也不过盏茶功夫,你觉得我是真没办法将县主当时就带回去么?亦或是说我来南凉也是暂时无法脱身?” 赵欢冷哼一声道:“我来南凉本是来寻仇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掳走我的未婚妻这不是下战书么?你该庆幸县主毫发无损,也该庆幸周老爷确实是知道一些旧事的渊源。” 赵欢没说他本来的打算,但在场的周皓泽和周琅不由就觉得很是心虚。周皓泽能自保到今日定然是有自己的办法,如果赵欢要带人血洗周府他未必不能逃脱,只是此事定然就藏不住了。怕是两国国君都要出手干预。 楚逸芊这时候也冷冷的接了一句话:“莫要以为赵欢是在吓唬你,便没有他吓唬你,我沿途随便报个官,你当周府能留住?” 是啊,南凉一个籍籍无名的商人绑架了大周的县主,不管从哪儿说南凉都不占理,将他交给大周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因为楚逸芊和赵欢并未要追究报官而已。 周皓泽一阵后怕。看来赵欢和楚逸芊说了不追究便是真的了,听到这里周皓泽也不由得对张巍柏起了疑心,他当时为何要出这个主意? 赵欢继续道:“进了周府之后你见我们安稳住下开始也并未做什么亲近之举,刚刚听周二公子说,你给他出主意也是我与县主从凉州回来。倒是巧了,你打着奉了老爷的命去接近县主也是同时。我本想着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有人和县主说说话也好,便没有干涉。反正你或者你背后的人都动不了县主。” 周皓泽惊得差点没站稳,周琅忙一把扶住,周皓泽厉声喝道:“什么!” 赵欢头也没回随意的摆摆手让他安静,继续说道:“也不怕你知道,我带着县主在南凉逗留这么久,只不过是大周京中有些事情在办。不想让县主回去两面为难罢了。” 这突然说出的一句话旁人都不明所以,周皓泽却是明白了,看来赵欢确实是相信他了!他最近在南凉是因为要制造不在场证据!也不知道赵欢在京中布了什么局!周皓泽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这赵欢是赤裸裸的表态站队了么? 周皓泽今日的心情着实也是大起大落了。 赵欢道:“京中现在北魏的尔朱姐弟都在,也不知为何一直不走。据说西吴的太子也派人过去了。” 张巍柏一脸迷惑,这都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楚逸芊好心的开口解惑了:“开始绑走是利用我挑唆赵欢与周府翻脸,不过这也只是其一,希望南凉和大周生了嫌隙才是最重要的吧!只不过你一计未成,所以又生了一计,让周府继续做出赵欢无法容忍的事情,好达成目的?” 楚逸芊看了看赵欢,赵欢含笑点头,她便继续道:“南凉建元帝和乔皇后的召见让你觉得也许我除了作为一个让两方彻底翻脸的工具之外,还能被你所用,让你全身而退?” 林如雪皱着眉头也加入了猜测:“如此说来,要是周琅这边没有得手,他岂不是要杀人灭口好栽赃到周府身上?” 周皓泽汗如雨下。他想起来了,张巍柏开始的计策就是如此说的,他当时还觉得这个计策如此漏洞百出十分鄙视来着,原来张巍柏打算的就是将周府灭门啊! 楚逸芊余光扫了周皓泽一眼,对林如雪道:“许是已经提过这个建议了,只不过周老爷不愿真的与赵欢为敌没有采纳而已。” 张巍柏这时候连怕都顾不上了,他没想到自己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这些计划之前确实自己有参与,而且是主要参与者,但落实动手的都是周府。若要真的报官,自己也不过是个从犯,可为什么到如今自己反而变成了主犯? 周皓泽刚刚那句对自己痛心疾首的话看似宽容,其实他知道,这便是将自己当做炮灰扔了出来。 赵欢坐回椅子上,眯了眯眼睛道:“我现在倒是十分好奇,你如此大费周章的搅和南凉和大周的关系做什么?” 楚逸芊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南凉?大周?” 赵欢眼中一片温和:“凭张巍柏的小心谨慎,你当他真不知道周老爷之前身世?他处心积虑靠近周老爷蛰伏这么多年你当他真的是在乎这一年一二百两银子?” 楚逸芊更加糊涂了:“什么身世?”看了看张巍柏又问道:“他不是说之前皇上赏的那些银子被他拿去修桥铺路了么?” 赵欢但笑不语。 周皓泽幽幽的接话了:“原来如此。” 赵欢拍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继续看着张巍柏:“利用周府挑起南凉和大周的矛盾,这确实是一步好棋。” 楚逸芊依旧不解:“他为何要这么做?就算背后有人重金贿赂,但这毕竟是他的国家啊!” 赵欢笑道:“或许他心里不平衡吧。他认为他辅佐了建元帝,结果最后被一脚踢开。许是报复建元帝?” 楚逸芊大怒:“怪不得我刚从凉州见过帝后回来,他便跑到我面前说乔皇后坏话!” 张巍柏见众人一副鄙夷的样子看向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第367章 一箭三雕(二更) 周皓泽现在对赵欢的话半信半疑。他不觉得赵欢说的都对,因为隐隐觉得张巍柏并没有那么大能量,但张巍柏确实是在拿了赏银之后才莫名其妙的来接近自己,而林如雪歪打正着说的如果周琅没有得手就要除掉楚逸芊的事情也确实是张巍柏提的。 周皓泽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冷静。 张巍柏却是没办法冷静了,如果他再不争取机会替自己辩解,怕是连毁天灭地的锅也能给他背上。他急忙朝这边爬过来,结果又被月燕一脚踩在了脚下。 楚逸芊好似想起什么,转头问赵欢:“你刚刚说尔朱姐弟是什么意思?” 赵欢轻笑一声:“你不是南凉人自然不知道,如今的建元帝便是当年带着军队从北魏叛逃的谢怀信。” 楚逸芊好似恍然大悟:“哦!”想要说什么,看了看周皓泽却也没再说话。 周皓泽怎会不知?其实刚刚赵欢说道北魏和西吴的时候他便觉得,莫不是北魏那边要利用周府挑起南凉和大周的战火好得渔翁之利? 只不过建元帝建国不久百废待兴,不知道自己存在也是无可厚非,光是对大周说南凉收留自己怕是不足以让宣宗动怒,所以... 周皓泽猛的一惊,所以才让张巍柏这个小人给自己一次次出这种和赵欢翻脸的计策? 周皓泽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大周对楚逸芊的看重可谓惊人,就说要回去都派了庆小王爷来接,楚逸阳本就是她二哥,他来倒是正常。但周诚却是代表皇室啊! 想到这里周皓泽又是一阵头疼,他强迫自己暂时不要再去想张巍柏的事情,一脸疲惫的问道:“刚刚听县主说,庆小王爷要亲临南凉迎县主回周?” 赵欢颔首:“应该还有两日便能进南凉国界了。” 周皓泽一阵苦笑,不管赵欢的猜测是真是假,张巍柏让自己掳走楚逸芊的计划着实是让自己暴露在建元帝和宣宗面前了。 他心乱如麻。 虽然他一直在做反攻的准备,但最快也要两年后,现在一切都是雏形,如果这时候被人发现被扼杀他甚至毫无抵挡之力。 想到这里周皓泽一阵无力。 不过,宫中那人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大的消息不通知自己?周皓泽皱了皱眉,自打楚逸芊他们来了南凉,他便不敢掉以轻心,让宫中那人每三日给自己传个信。前日那人刚传来信,证明那人还未出事。 周皓泽叹口气,现在来不及想别人了,先看自己怎么应付过去这一关吧。 眼下要紧的还是将楚逸芊和赵欢哄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周皓泽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青枝和张钦回来了。 青枝站到楚逸芊身边道:“县主,一切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府。” 周皓泽闻言哪儿敢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忙出言拦到:“今日之事便是老夫也是刚刚知道,事关重大,县主不如多留一日,待少堡主将事情查清楚再做打算?” 赵欢不置可否:“本就是周府的事情,要查也不用我来查。” 周皓泽被回绝的一脸尴尬,周琅不解的问道:“既是如此,少堡主为何...”问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蠢。 赵欢接过话:“本来打算县主带他走也可,路上随意处理掉便是。至于他身后的人有什么计较并与我无关。可如今芊芊既然已经发现了端倪,那我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一遍,也免得芊芊为此劳心。” 周琅如今也是一脸尴尬。 赵欢的意思便是如果楚逸芊没有那最后一问,赵欢就算知道也不会和大家说。而现在说出来的原因也不过是给楚逸芊解释个明白? 楚逸芊听完周皓泽的话倒是想了想,对赵欢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张巍柏算计我着实可恶,可我总觉得并非你说的那般可怕。不然我们多留一日,问个清楚?” 张巍柏激动的连连点头,恨不得给楚逸芊磕两个头。 楚逸芊看了他一眼,语带不屑:“我并不是要救你。只不过是对此好奇。你最好想想明白,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赵欢对周皓泽道:“既然县主说多留一日,那便多留一日吧。” 周琅又问道:“那这张巍柏...” 赵欢皱眉:“扔到柴房吧。找几个人看着。” 周皓泽提议让人将张巍柏关在赵欢院子,赵欢却是不肯的。赵欢道:“谁知道他家主子会不会来杀人灭口?死到我院子里算怎么回事?莫非周老爷还想让我抽出人手保护他?” 周皓泽松口气。他本来还怕赵欢将人自己看押起来,毕竟张巍柏知道太多他的事情,而有些事情是不能让赵欢知道的。 赵欢和楚逸芊等人折腾这么久也都乏了,便先回了院子休息。 回到楚逸芊院子。 青枝已经让人去备膳,赵欢陪着楚逸芊坐下。 赵欢也没想到楚逸芊这段时间竟然埋了这么多伏笔,而他今日也是临时起意将北魏和西吴拉下水。 周皓泽本就不成气候不足为惧,但却着实是皇家一大秘辛。赵欢这几日查到的东西越多就越发现之前种种许是误会了宣宗。 赵欢因着前世的记忆一开始对宣宗是有恨的,且是处处防备的,现在处处迹象表明一切都是阴谋,而他前世也在不经意间手刃了仇人,之后只需要对未来多做筹谋便是了。 即便如此,他对宣宗也实在谈不上忠心,只不过算计宣宗的人也是他的仇人。与其静观其变不如主动出击。 趁着张巍柏这件事将周府送给宣宗,也将北魏西吴拖下水,倒也算没白来南凉一趟。 楚逸芊笑盈盈的看着赵欢,赵欢也笑了:“你这小狐狸,倒是知道打着小王爷的旗号来做虎皮了。” 楚逸芊笑:“彼此彼此。” 虽然屋外和暗处都有人守着,但今日之事应该惊动了府中的龙鳞卫,怕是建元帝很快也就知道了。很多话就不便明说了。 楚逸芊今日心情甚好,虽然她不知道赵欢为何突然发难,但她知道自己本来是小算计,到了赵欢这里就变成了可以撼动几国外交的大筹谋。 第368章 借刀杀人 赵欢见楚逸芊的眼睛一直闪亮亮的透出愉悦,他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他就知道,自己的小姑娘是与众不同的。她的人生不再只有儿女情长夫君儿女,而是有了更多的兴趣和理想。这是赵欢想看到的。 一个人如果不能自己让自己充实起来又哪儿来真正的快乐一说呢?靠别人的爱怜或许也会觉得幸福,但终究是靠外力。而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成长虽然过程中有困难有挫折,但最后享受的喜悦也是不同凡响的。 比如现在的楚逸芊。 赵欢开始是看过楚逸芊的计划的,只是他没想到能完成的如此顺利,不得不说,他的小姑娘对揣摩人心和激发人心底的私欲是很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赵欢笑了,他靠近楚逸芊,好似情人间呢喃低语般问道:“张巍柏和周琅如此快翻船也就罢了,那周皓泽怎么也参合进来了?” 楚逸芊被耳边低沉的嗓音和呼出的热气弄的面红耳赤,但她也知道现在要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说话是不容易的,她低声道:“不然怎么让你和周府彻底决裂?” 赵欢愣了下,他倒是没想道,楚逸芊如此的目的是为了自己。他认真道:“其实...”他本来想说其实他自己有脱身的办法,但他不想让楚逸芊不开心,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其实我知道。” 楚逸芊还想着如果赵欢不领情自己一定三天不和他说话,没想到赵欢说他知道。她不敢抬头,因为抬头便会碰到近在咫尺的赵欢,虽然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但除了那日她被掳走之后初见赵欢的激动之后,两个人还是很少如此耳鬓厮磨。 楚逸芊低声道:“你知道就好。” 赵欢看着双颊嫣红不敢抬头小心翼翼避开自己碰触的小姑娘一时就起了逗弄之心,他没有离开楚逸芊耳畔,又问道:“那芊芊又是如何做到的呢?周皓泽可是一只老狐狸啊。” 这句话有些长,呵出来的热气让楚逸芊的耳朵有些湿了,她不自在的稍微挪了挪离开一点点距离回道:“你当我让他们去学影子戏是做什么?” 赵欢愣了一下,忽的就离开了楚逸芊耳边,朗声大笑起来。 楚逸芊松口气,这个撩人的狐狸终于离自己远一些了。她嗔了赵欢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二十八宿的人最近已经在南凉陆续扎根了,前段时间楚逸芊要两个人去学影子戏,赵欢不明所以但还是让人去学了,被点名的二人有怒不敢言,好好的一身武艺,去学什么影子戏? 莫非学成了之后日日陪县主解闷?在他们哀怨的眼神里,赵欢就好似成了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君,而楚逸芊就是恃宠而骄的祸国妖妃。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少主有令,还是学了。且少主说了,暂时让他们听令县主。 没想到学完了之后不久,楚逸芊便让他们用这影子戏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在周皓泽耳边故弄玄虚,第二件则是去周琅窗边假作关心。 二人当时甚是不解,这易容也好变身也好他们本来也会,且周府虽然暗卫众多但高手不多,他们直接去将这两件事做好便可,为何非要多此一举? 楚逸芊解释道,周府虽然高手不多,但有龙鳞卫的人,而且她觉得宣宗应该也派人潜进来了。在这么多眼睛下难免会露出破绽。而影子戏则不同了。 人离开一段距离也无妨,只要找准了投射的窗户便好,这样便是贴身护卫也没办法发现有人来过,而影子戏既然说是影子说是戏,那再假也做不得真,要的就是这恍恍惚惚的效果。 看戏的人当时不觉得这是真的,但怀疑的种子便埋下了。日后想起来也不知道是自己幻听还是真的发生过,而到关键时候,人总是会相信自己。 二人听令去了。 其实楚逸芊说的一点没错,周皓泽确实让人秘密查过当日从那边路过的人,却没有查到任何人影,包括他打了周琅之后,为了怕再生枝节,他也多安排了几个人在周琅附近。可他们都没有看到那所谓的人影。 周皓泽还好,虽然对张巍柏起了疑心,但因为没有人证物证,他便没有轻举妄动,而周琅前几日正是被张巍柏撩拨的怒火中烧的时候,便是没有证据也要硬着头皮啃一口。 楚逸芊也算到了以张巍柏的多疑定然会来找周皓泽主动交代金创药丢了,所以当夜便让人潜入周皓泽院子,将窗户打开让这尊贵的周老爷吹了一夜冷风。第二日周老爷便真的病了,而楚逸芊则和赵欢高高兴兴出府采买了。 这一环扣一环,有的是原计划中的,有的是因为周琅和周皓泽反应过激她临时加的,但不得不说效果果然很好。 两个人用了膳之后,便一起在外面走走消食。 赵欢选了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问楚逸芊:“你打算怎么圆周诚来接你的谎?” 楚逸芊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看着他:“这不是给你创造的机会么?” 赵欢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了,心中又甜又软,这一句两句伏笔都是为了给自己铺路,这样的小姑娘他怎么能不爱之入骨? 虽然他特别想说对于周皓泽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但他还是甜蜜的接受了楚逸芊的好意。 楚逸芊提起周诚也是信口胡诌,一来是引诱张巍柏快点站队,二来则是让周皓泽心中惶恐,这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让赵欢到时候去和周皓泽面前承个人情。 至于赵欢怎么和周皓泽说他说服了周诚莫要进南凉,那是赵欢的事情,反正赵欢这只狐狸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他帮周皓泽说服周诚不要进南凉接人,周皓泽自然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楚逸芊看着赵欢傻乎乎的乐有些没眼看,她转了个话题问道:“张巍柏怎么办?” 赵欢还是一脸傻乐的看着她:“芊芊原计划怎么办?” 楚逸芊觉得赵欢许是没救了,她想了下道:“原计划就是真的带他回大周啊。周皓泽私下那么多动作,明面上却是干干净净,到时候让张巍柏做个打算起义的证据...” 赵欢噗嗤就笑了:“我倒是想到了你会带他回去做证人,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处理。” 楚逸芊叹口气:“要说罪名是反攻大周,建元帝虽然为了两国建交会帮,但未必有那么尽力。到时候顶多两方配合来拿人。而这最熟悉的还不是就是你?不如就直接让他们当地事当地毕。也免得大周再跑一趟。” 见赵欢还在笑,楚逸芊有些恼怒:“再说了,就凭他名不正言不顺的能有多少兵马?当然是先起义拿了南凉再反攻大周比较顺理成章。” 赵欢见小姑娘恼了,忙连声应承道:“是是是!” 第369章 情字误人(二更) 楚逸芊觉得有些沮丧。她不知道赵欢为什么一直笑,难道是笑她这些算计太小儿科? 赵欢明显感觉到了小姑娘突然就不高兴了,忙收起一脸笑容问道:“芊芊,你不高兴了?” 楚逸芊有些低沉的说道:“我自然比不得你身经百战满腹经纶,前世也不过是一个后宅妇人,今生学了这些东西也都只是皮毛。这些小算计在你眼里不值得什么,你想笑就笑吧。” 赵欢这下便知道自己欠扁的笑让小姑娘误会了,忙一脸真诚的解释道:“芊芊做的很好。我并非笑话你,而是高兴芊芊才学了这么点时间就思维如此缜密了。” 然而并没有安慰道小姑娘。 楚逸芊还是兴致缺缺:“我知道你不是笑话我,你只是没想到我居然还想到了借刀杀人,没想到我会说出周府要造南凉之反。所以才一时没忍住。” 赵欢这下倒是没话说了,他刚刚确实是因为这个才笑的。他支吾道:“芊芊...我...” 楚逸芊叹口气:“算了,反正我又不去做那幕僚门客也没打算做个言官丞相,有这些本事已经不错了,再多也用不上了。” 小姑娘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去,赵欢忙追上去左哄右哄都是没用,他只好转移话题道:“那周老爷在宫中的内鬼,芊芊觉得在哪儿?” 楚逸芊低着头的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只是赵欢并未看到。 楚逸芊低着头闷声道:“不就在翊坤宫么。” 赵欢这下才是惊了,他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知道?” 楚逸芊抿了抿唇,抬头道:“那人在宫中多年,即便当年事发应该也没有全部暴露。现在还敢和他联络的应该不是外围的宫女太监,而皇上身边即使曾经有他的钉子如今也不会再为他所用了,那人身份和旁人不同,丽妃多年得宠他与他母亲应该心中也都是意难平,所以也不会通过丽妃来窥伺帝踪,数来数去,宫中与皇上感情深厚,且皇上十分信任还能常见皇上的不就只有皇后了么?” 赵欢呵呵的笑了:“我的芊芊果然冰雪聪明!” 楚逸芊撇了撇嘴道:“不过是些小聪明,顶不得大用。” 赵欢却不敢再如常般哄着,而是扳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并非甜言蜜语哄你高兴。你心思细腻又擅长推理,才见过寥寥几面便能将人心揣测的如此准确,这是很多人都无法比拟的。” 楚逸芊看着他道:“你也比不得么?” 赵欢笑的一脸坦然:“比不得。” 楚逸芊便道:“那好,回去之后抓内鬼这件事让我来做,你只负责配合便好。” 赵欢愣了下便笑道:“好你个小狐狸!在这里等着我呢!” 楚逸芊没有被戳穿的难为情,而是略带担忧道:“我之前与你说过前世皇后早逝皇上被换的事情,我怀疑那人或许后来真的投靠了北魏。不过...” 赵欢见楚逸芊犹豫,便以为她有什么不好说的,便问道:“不过什么?” 楚逸芊摇摇头:“前世你早早的就去了北魏,应该没和周皓泽联系,那你可知前世周皓泽可曾真的起过兵马?” 赵欢想了想:“当时我去了北魏情况并不好,除了关注你对其他事情都有些无暇关注。倒是后来推翻了尔朱氏皇朝之后看到过一眼这个周皓泽的情况,周皓泽也是在南凉,不过他好似是在早早就病逝了。” 赵欢说着说着忽然神色就冷峻了起来,楚逸芊问道:“哪一年病逝?” 赵欢看了看楚逸芊道:“我记得是今年...好似是...五月。” 楚逸芊低头想了想无奈的笑了:“如此说来也不是病逝吧,怕是被害了。而他如今将我们弄到了南凉来,反而不知不觉救了他一命。” 赵欢听着楚逸芊的话,脑中一些迷惑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他看着楚逸芊道:“歪打正着?” 楚逸芊颔首。 可不就是歪打正着么? 赵欢因着楚逸芊这有意无意的提醒好似有了一些思路沉默着想着什么,楚逸芊也不打扰,她今日确实是因为赵欢那一句要托北魏下水的事情才想到了一些什么,但凭她的猜测毕竟只是片面,这才有意无意的点了赵欢一句,二人便默默的往回走着。 其实猜出周皓泽的人在哪儿并不难,楚逸芊之所以那么头头是道给赵欢分析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周皓泽当年是承王,他要埋眼线自然是埋在宣宗和皇后身边,那些妃子对于宣宗来说也许有几分真心疼爱,却不可能同她们说什么正经事。且那些妃子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万一没有挖到有用的信息反而被别人抓了把柄也是得不偿失。 后来周皓泽夺嫡失败,宫中受牵连的人无数,他也在后面逃逸南凉。这么多年他虽然满心要复仇,却也未必就敢早早联络宫中故人。 等到他前几年再启用联络故人的时候,定然就是绝对信任的了。宣宗身边的人即便没被清洗也不会再理他,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人家已经侍奉皇上了,何苦还要再多此一举? 那就只有皇后身边的人了,同样道理,能贴身侍奉皇后的如今也是宫中老人,为何要冒此风险将身家性命都压上为他孤注一掷呢? 除非是为了情。 说到底也不难猜。承王年少时候,皇后身边的老人也是正当年,因爱慕而自愿付出一切的女子比比皆是,何况当年意气风发为了夺嫡可以不择手段的承王。 当年事发那宫中内鬼没有出事,想来也是承王护着一二。这么多年之后,承王还能信任的除了对自己情根深种且受了自己救命之恩的旧情人,还能有谁? 楚逸芊一边随着赵欢慢慢的往回走一边想着。 她本来以为周皓泽确实是与北魏勾结,用了宫中的内鬼将皇后身体耗空然后做了个傀儡皇帝,但她没想到周皓泽居然很早就死了,难道后面北魏又安插了钉子?可短时间让皇后信任哪有那么容易?这就奇了。 楚逸芊默默想着,快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大胆的想到。 会不会北魏杀了周皓泽,然后告诉宫中那人说被宣宗暗杀,那人因爱癫狂所以为爱人报仇? 楚逸芊忽的就笑了,然后就觉得笑不出来了。 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便置天下大义而不顾,这人还真是该死! 第370章 中计了 楚逸芊哪里知道,她这个猜测已经接近了前世真相的一半。 前世周皓泽同今生一样,一生汲汲营营,就连最后想轰轰烈烈的死都没有达成所愿。 赵欢顺着楚逸芊的提点开始盘算从哪里下手去找证据,捉贼拿赃,光是猜测肯定是不够的。 不知不觉二人便回到了院子门口,等在那边的青枝对楚逸芊说林如雪在等她,楚逸芊点点头,便同赵欢道别。 而赵欢这时也整理好了思路这会就回去安排人手了,他低头对楚逸芊轻声说了两句话便离去了。 楚逸芊步履轻盈的进了屋子,果然林如雪在等她。 许是来了许久了,她正拿起桌上的一本南凉的杂记看着。和楚逸芊经常随随便便的斜倚不同,便是没什么人林如雪也会坐的笔直,但她天生那种清冷的气质又不会让人觉得拘谨,而是觉得她本就应该是那样如竹般挺拔飘逸。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这句话果然是名副其实。 林如雪听到楚逸芊进门便抬头看了她一眼,随之将手中的书仔细的合好放在一边。然后才淡笑着问她:“你回来了?” 楚逸芊点头,然后坐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林如雪也不急,等楚逸芊喝完茶稍微休息了一下才问道:“总觉得送人的东西不太够,可是要加点分量?” 楚逸芊就由衷的笑了:“这话说的,好似我们是卖肉的,莫非还买一斤赠二两?” 林如雪也笑:“左右不值得什么,多搭些也可。” 楚逸芊点头,林如雪便了然了。 她们之间的默契自是不必说的。 今日楚逸芊和赵欢在那边说话很多都脱离了原来的计划,而且看样子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除掉张巍柏,废了周琅这么简单。既然已经拖进来南凉和大周的关系,想来这局势就有了变化。 林如雪也知道如今保护他们的人有建元帝的龙鳞卫,而且楚逸芊还大咧咧的带回来一队宫中护卫,证明他们没打算排斥建元帝,既然这样,有些话就不能明目张胆的说了。 之前那龙鳞卫只是保护她们,因为没有涉及到南凉的事情,自然也不会监听他们说什么,还真就是个护卫作用;但今日的事情赵欢屡次提起南凉和大周,想来龙鳞卫一定已经听到了,而且建元帝应该今晚就知道了。 如此一来,对她们的保护就有些变质了,添加了监听在里面。而她们也不会避讳,甚至这也都是赵欢故意招来的。只不过之后说话便要注意一些了。 林如雪这么说也不过是试探,如果楚逸芊回来还是大大咧咧的,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看到楚逸芊这个态度她便知道之后说话是要多加谨慎了。 林如雪足够聪明,今日她出言不多,一来是因为她本身平日就性情淡泊,除了和楚逸芊亲近和其他人很少多说,二来则是她发现风向慢慢再变,她需要观察判断之后才能帮腔。 她来楚逸芊这边有两件事,一件是她觉得可能这戏一下做不完,还要加一两日,于是她便问出了刚刚那句话,第二件则是,她需要和楚逸芊再了解一下,看看赵欢和她到底什么意思,她也好后续配合。 现在这第一件事算是搞明白了,要加戏。 至于第二件么...林如雪貌似无意的问道:“今日少堡主怎么突然提起南凉和大周的事情啊?” 楚逸芊叹口气:“我也不知。刚刚还在外面问他,我觉得那张巍柏虽然可恨,但应该不至于那么坏吧。这可是他自己的国家,就算不 第371章 计中计(二更) 楚逸芊见林如雪这么失态一时有些好笑,她自然也是知道林如雪为什么惊慌,定然不是真的以为中计了,而是被自己这个开场给吓了一跳吧! 楚逸芊暗自忍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脸不悦道:“对啊,赵欢说张巍柏这些事不一定就是真的背后有其他人。” 林如雪这时候稍微有些跟不上楚逸芊思路,她愣了下道:“那...”猛然,她又好似受了大惊的样子站起来说道:“是周府?” 林如雪是真的吃惊,她听到楚逸芊说这事情背后不一定有其他人,她只是做了个配合问道是谁,只是没等问出口她便马上明白了这是要将锅背到周府身上! 不过在暗处的龙鳞卫眼里林如雪的表现就是真的十分正常了,他们听到也是大吃一惊。 楚逸芊闷闷的点头道:“应该是。” 林如雪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她犹豫了一下说出心中猜测:“你说的中计了的意思,是说张巍柏只是背黑锅的替罪羊?” 楚逸芊点头:“正是如此。” 林如雪只好扔出个话题让面前这位嘉敏县主自由发挥:“这...到底怎么回事?” 饶是冷静理智如林如雪,也被楚逸芊这番操作弄的十分无奈了。 楚逸芊站起来往门口窗外各自看了看,才坐回来道:“张巍柏要跟我们走倒是真心实意的。许是他发现了周府太多秘密,也知道周府这事事关重大而且必败无疑,他不想自己送死。但他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如果我们不来,他自己要走是走不掉的,前面出去后面就会被周府灭口。正好我们来了,他便孤注一掷想从我们身上找个出路。” 林如雪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如此说来倒也情有可原。” 楚逸芊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但就是因为如此,才犯了周老爷的忌讳。这才让周琅接近我,其实是想打听张巍柏到底想做什么。没想到一次两次的吃瘪。” 林如雪抽了抽嘴角道:“怪不得,我也很好奇,你明明和张巍柏说过绝无可能,即便开始他对你不甚了解出了这个馊主意后来也应该知道知难而退了,为何那周琅非要再凑上来?” 楚逸芊点头:“正是如此。前几日那周老爷不是还特意将张巍柏支出府去?应该也是想着如果他不在我们走便走了,等他回来也于事无补了。” 要不是林如雪知道赵欢背后指点让老四点名找张巍柏同行的事情,还真就信了楚逸芊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楚逸芊继续道:“你说那周琅如果真是想和我说个明白,为何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今天才来?还不是听说我们要走了?这时候他们如果不再阻拦,张巍柏势必就被我们带走了。” 林如雪一副“你可真厉害”的眼神看着楚逸芊,楚逸芊看着她道:“这不是我说的,是赵欢说的,我可没那么厉害。” 林如雪点头,行吧你说的都对。 楚逸芊对林如雪道:“那张巍柏一辈子只想做人上人,如果去了大周,定然也会想着平步青云。但说我开始也和他说过,让他去义兄那边做个幕僚。但即便如此他应该也不容易爬上去,一则他的才学着实有限,二则他还是南凉人。这时候他若想短时间内立功,只能是将周府的事情作为投名状。” 林如雪这时候是彻底懵了,她知道楚逸芊绕来绕去就是要绕出来一个惊天阴谋,但一不小心也把她给绕晕了。她皱着眉头问道:“周府想离间南凉和大周的关系,这事还未发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情,有什么好立功的?” 楚逸芊看到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还非常自然的给自己递了梯子的林如雪很是满意,瞧瞧,这就是闺中密友!真真是一点就通啊! 楚逸芊又一副神秘的样子道:“周府那位,心大着呢。” 林如雪已经放弃了猜测,只做出疑惑的表情配合着。 楚逸芊道:“赵欢说,他是大周一个废掉的王爷,当年和当今陛下夺嫡失败被圈进后偷偷跑到了南凉,正值南凉国君改朝换代的时候,他便趁乱在这里扎了根。那位王爷可是一心要夺回大周天下呢!” 林如雪一副非常配合的诧异表情:“不可能吧!莫不成他还养了...” 楚逸芊明白她的未尽之意,摇头道:“正是没有,这才叫赵欢来。可赵欢怎么会搭理他?于是他们便把我绑来了。” 林如雪义愤填膺道:“这才是狼子野心!不过赵欢一定不会答应他吧!而且他要什么没什么怎么打?” 楚逸芊道:“赵欢当然不会答应。他就编了个故事,说当今陛下和皇后害死了赵欢的母亲。赵欢要调查此事,但因为查到的人都比较敏感,因此他便让我们在这里多逗留了这些时日。” 这话半真半假,也算是解释了赵欢为什么不同意还不肯走。 林如雪知道楚逸芊拿什么开玩笑都不会拿赵欢开玩笑,突然听到这个爆料她的嘴又合不拢了,楚逸芊终是忍不住了:“如雪姐姐今日好似没有往日那么沉稳了嘛!” 林如雪咂舌:“那周老爷太可恶了。赵欢查到了嘛?当真是...” 楚逸芊摇头:“当然不是他们做的。所以赵欢就更没有帮他的理由了。这不是我们便要回去了么。结果今日张巍柏的事情一出,倒是让赵欢忽然想通了不少事。本来他也没有怀疑,只是那疯疯癫癫的周琅忽然条理清楚的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张巍柏头上,后来我们就要打算走了,周琅父子又说被张巍柏骗了,赵欢这才起了疑心,做什么这么着急撇清关系?” 林如雪给楚逸芊倒了一杯茶,这么耐心的讲故事,还是蛮辛苦的。 楚逸芊抿了一口继续道:“所以赵欢就多想了一些,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离开南凉。赵欢当时的话你是都听到了的,如果那些计策都是张巍柏出的,可谓是漏洞百出而且是自取灭亡,但那位周老爷居然一次次的都信了。且当时他也是满头大汗。如果只是被戳穿,那这位胆敢夺嫡的废王爷可不至于如此慌吧!” 林如雪适时的给出了结论:“所以如果赵欢的猜测都是正确的,那这要利用县主挑起南凉和大周不满的,便是周府?” 楚逸芊点头:“光挑起不满只不过是断了南凉通商和求助的路,赵欢猜测,应该是周府和某个国家达成了什么协议,别人助他占了南凉,他坐稳了之后再针对大周。” 林如雪赞同的点头:“这样说倒是对的上了,不然他凭什么敢那么想?所以那背后的人不是帮助张巍柏,而是帮助周府!” 楚逸芊点头:“确实如此。只不过今日被赵欢戳穿,他们只好将此事推到张巍柏头上了。”说完叹口气道:“你且看着吧,怕是那张巍柏活不过今晚了。” 第372章 国君惧内 饶是清冷入竹的林如雪也被今日楚逸芊几次三番的不按理出牌弄得十分无语了。 她知道楚逸芊这话是希望她接下去,可是我尊贵的嘉敏县主哎,您这左一出右一出的姑娘我实在是跟不上节奏啊! 林如雪收拾了一下无奈无助的心情,迟疑的问道:“芊儿可是..想救他?” 楚逸芊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嘴里却喃喃道:“为什么这么问?” 林如雪知道自己猜对了,一阵心累。行吧,猜对了就照着这个发挥便是。 林如雪就一副难得激动的表情劝道:“不管周府如何,那张巍柏当时也是绑架你的元凶之一,还将我也牵连在内。你好歹有个未婚夫,我这回去真真就是名节已毁了。对待自己的仇人,你还是莫要太过仁慈了!” 楚逸芊眼中闪过一丝好笑,点点头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总觉得那张巍柏罪不至死。” 林如雪一副“你救他我就不理你了”的负气模样扭过了头,楚逸芊便劝道:“虽然周府心里想着是反攻大周,可也要先造南凉的反啊!不如留着他给建元帝去审审?” 林如雪好似听进去一些,不过说出的话却依然带着赌气:“就周府如今这规模,哪里值得南凉开国皇帝惦念?” 楚逸芊笑了,林如雪还真是上道,自己扔出个前半截,她就能妥妥的接住后半句。自己刚有心拍一两句马屁,这林如雪就立马随杆上了。 楚逸芊笑道:“是啊。这可是开国皇帝,可不是那葬送了江山的大凉昏君。想来这周府也是不够看的。不过啊如雪,如今这做了皇帝便不是当年做将军了,做将军可以只打老虎不打苍蝇,但做了皇帝之后这苍蝇乱飞也是要打死的,不然留着生蛆么?” 林如雪心想,行吧县主,你说的都对。 不过她还是尽心尽责的配合了下去,好似听到这话已经忘了刚刚两个人的小别扭,反而有些担忧的问道:“芊儿,你抓了这周府的门客送到南凉皇帝那边是不是不妥?毕竟...” 楚逸芊若有所思的想了半天,半晌后叹口气道:“你说的是。回头我让赵欢给南凉皇上送个信便是了,至于怎么处置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林如雪觉得今日这戏份也差不多完了,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无外乎回京之后的安排,林如雪便回自己房间了。 林如雪走后,楚逸芊便叫月鹿进来伺候她洗漱安置了。 躺倒床上之后,她亮晶晶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还在眨巴,今日这好戏连环,建元帝的人应该看过瘾了吧?还有林如雪今日应该也是被自己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了吧? 想着林如雪刚刚无奈的眼神楚逸芊忍不住就想笑,对不住啊如雪姐姐,倒不是我今日一定要一直爆猛料,而是打铁要趁热,但凡给他们一些喘息,这事情就会不了了之了,毕竟周府现如今的实力确实太弱了,真真是不值一提啊! 至于张巍柏?今日那番话说完,那龙鳞卫要是不先下手将张巍柏扣住,那也真是太蠢了,如果明日她还能看到张巍柏在周府,那她也就快点打道回府得了,再耗下去也没什么东西被自己所用了。 凉州南凉皇宫 建元帝半夜被叫起来心情不是很愉悦的听完了龙鳞卫的奏报,没办法,谁让他说关于大周嘉敏县主那边有异状了不用耽搁及时奏报呢? 建元帝守着当年承诺没有充盈后宫,宫中只有一位主子便是乔皇后。 龙鳞卫来奏报的时候自然也是在坤宁宫。 建元帝挥挥手让龙鳞卫先下去,自己则踱步思量着回到寝室。 乔皇后这时候也披衣起来了,因着建元帝从不背着她,所以龙鳞卫在外面禀报的时候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她自然也都是听到了的。 乔皇后已经让人送来了温水,夜半不适喝茶,是以她只是让人泡了一壶蜜水来。 建元帝接过乔皇后手中的杯子,淡淡的蜜水滑入喉咙,让他觉得无比熨帖。他抬头看了看同样抿着蜜水的皇后,习惯性的问道:“雅安,刚刚的事情你可听到了?” 乔皇后点头,建元帝便继续追问:“那个小丫头想做什么?” 乔皇后笑了:“应该是送陛下一份大礼吧。” 建元帝蹙了蹙眉,好似一时没反应过来。 乔皇后笑道:“陛下如何看那县主说的话?” 建元帝想了想道:“半真半假吧。不过她有一句话没说错,就算是苍蝇我也不能任由他在那边生蛆。”私下里二人素来你我相称。 乔皇后继续笑,建元帝忽然就觉得有些心虚,这位温柔小意的皇后于他而言亦师亦友,他看到乔皇后这个笑容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 乔皇后见建元帝一脸小心的看着自己,噗嗤一声就笑了:“陛下这是做什么?你是南凉国君,这一幅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作甚?” 建元帝有些不好意思:“再是国君,你也是我的夫人啊。国君也惧内啊...” 乔皇后听到这句话是彻底的绷不住脸了,笑的十分肆意畅快。周边的下人早已经退出殿外,屋内只剩下乔皇后愉悦的笑声。 乔皇后止住笑对建元帝道:“那丫头怕是一句实话也没有。” 建元帝一脸疑惑又一脸求知欲的看着自己爱妻。 乔皇后想了想刚刚龙鳞卫的话,一点点的分析:“那个周府什么二公子的话许是对的,开始绑楚逸芊来是张巍柏的主意。这个人是个积年的破皮,惯爱用这些阴私手段对付后宅女子,这倒是像他的手笔。” 建元帝点头。 乔皇后继续道:“至于那二公子后来的话倒是半真半假了。张巍柏出的主意漏洞百出是正常的,他素来在邀功面前不多加思虑,本来开始想说三分,只要主家脸色不对他便会立马改了后面的计划,直到符合主家喜好为止。这样的人临时出的主意,指望多缜密呢?” 乔皇后有些不屑的轻嗤了一声。 建元帝继续点头。 乔皇后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夫君,这位开国皇帝虽然这些年在外面霸气十足,不论朝堂还是民间都有了明君的美誉,只是回到屋内在自己面前还和之前一样,如同一只大型的忠犬,自己说什么他都觉得没错,如果有尾巴的话想来是要摇断了。 第373章 气到吐血(二更) 乔皇后看着建元帝认真道:“不用赵欢出手,这小丫头出手收拾张巍柏他们也是绰绰有余。那周府有心思反攻大周陛下也是心中有数的,只不过实在不成气候不值一提。” 建元帝一时没想明白只是因为与楚逸芊从未有过什么交集,所以突然被这举动弄的有些懵,被乔皇后这么一提点他也马上明白过来了。 建元帝就笑了:“所以这似是而非的送上门来说要造我的反,结果查来查去查到了只是要返攻大周,我送回大周也便罢了?” 乔皇后点头,楚逸芊一会说张巍柏勾结几个国家,背后又怀疑周府勾结,这不管是谁勾结,都值得他们去查上一查了。 帝后二人这时候水也喝完了,时辰还早,便又相携安置了。 躺在床上的乔皇后脑海中晃出了那有着一双明媚双眼的小姑娘,她无声的扬了扬嘴角,小丫头,谢了。 第二日一早。 一行人早早起来便要继续去审那张巍柏,刚到了周皓泽书房,便听到里面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楚逸芊意味不明的挑了挑唇,继续朝前走去。 周皓泽见赵欢一行人来了,也不好再继续发脾气。 立在一边的周琅脸色也十分难看,他对众人抱了抱拳算作行礼道:“抱歉,张巍柏被人劫走了,今日怕是没办法继续审了。” 赵欢挑眉:“我昨日特意提醒过你们要多加防范,难道你们没有做准备么?” 周琅有些尴尬:“昨日我亲自安排的人手,共有三四十位护卫在明处暗处守着,没曾想还是被贼人得了手。” 楚逸芊幽幽道:“既如此,那周府我们也不便久留了。今日就与各位辞行吧。” 周皓泽闻言急的脸都白了忙高声拦道:“县主不可!” 楚逸芊的脸就沉了下来:“怎么,周老爷又要强留?这次可不能赖在张巍柏头上了吧?” 周皓泽的脸就又红了,是恼的,他放低了两分声音道:“县主这话便是有些冤枉老夫了。昨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张巍柏又在重重护卫中被人劫走,这其中蹊跷颇多,老夫不过是想请少堡主多留两日,帮老夫合计一二。” 楚逸芊一脸赞同:“是极。我还以为这周府修的雕梁画栋比大周王爷府都豪华几分,护卫也一定够森严。没想到这重重护卫中关得极为重要的嫌犯都被这么轻描淡写的劫走了。” 楚逸芊扫了周皓泽一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本县主今日必须离开。万一那贼人又来误伤怎么办?亦或是那贼人和周府打起来本县主是帮还是不帮?虽然本县主身边有二十八宿的高手和南凉皇帝派下来的护卫,但这等无妄之灾我还是不沾为妙。” 笑话,想让赵欢来保护周府?想都别想。 赵欢闻言好似很认真的想了下道:“芊芊说的对。不管是大周圣人还是南凉国君,都再三嘱托我一定要护你周全。还是以你的安危为最主要的。至于周府..” 赵欢考虑了片刻对周皓泽道:“我这两日也会来看看,还请周老爷放心。” 这便算单方面辞行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就离开了周府。 周皓泽见此情形气的咬碎牙根,恨恨的又摔了一地的东西这才稍微舒服一些。 周琅第一次见父亲红了眼睛大发雷霆也不敢多言,只是立在一边等着周皓泽发完脾气。 周皓泽发泄完,周琅适时的递上一杯温茶:“父亲,稍微润润喉咙。接下来周府还要听您号令。” 周皓泽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喝了两口茶让周琅去叫府中众人来议事。周琅应了,刚要出门周皓泽又喊住了周琅。 周琅不明所以的看着周皓泽,周皓泽道:“你先回来。为父有话要与你说。” 周皓泽低头沉默了片刻,好似在想怎么开口,过了半晌他才问道:“你觉得..那赵欢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昨天散了之后周皓泽也没心思唤其他人来说话了,便没有再继续商议,他自己倒是想了想赵欢的话,越想就越觉得不可能。张巍柏有几分本事他还是知道的,许是昨日话赶话,而且之前他们做的事情现在自己想想都觉得蠢到诡异,这才让赵欢起了疑心吧。 不过要是因此能让赵欢和楚逸芊厌弃张巍柏,他又何乐而不为?于是他便极具配合的做出不信和震惊的模样,只把自己撇清就是了。 但今日张巍柏真的被人劫走了,那赵欢的话就真的要再推敲推敲了。 周琅愣了一下,他想了半天说出了和周皓泽差不多的想法:“昨日儿子本以为是那赵欢常年行走御前心思过重想的太多,张巍柏应当不得如此重用,但张巍柏被人劫走之后,儿子便有些说不准了。” 周皓泽依旧沉默,是啊,赵欢到底是常年行走御前,心思和反应都极为敏锐。他看出来的端倪,或许也有两分道理? 但如果真的如赵欢猜测,那周府就陷入了巨大的陷阱!周皓泽马上就想通了,周府虽然不值一提,但自己身份却是可拿出来说事,别人没有往那想是因为别人不知道自己身世,而赵欢对自己是知根知底的,所以才敢如此大胆猜测! 周皓泽焦灼的在地下踱步。 自己这个身份如果被有心人拿到手里再加以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和兵马,那便是南凉纵容自己发展势力,而对大周宣宗来说这便是干涉大周内政,且意图支持废承王造反!这么说来那赵欢的猜测还真是有据可图!大周定然会和南凉交恶! 那周府呢?南凉国君若真有此意倒也罢了,但他自己最清楚,南凉国君他甚至都没见过一面!皇宫门朝哪儿开他都不知道!莫名其妙被自己连累背了这个黑锅,岂能轻易饶了自己? 周皓泽只觉得心口憋闷。他强迫自己冷静。 如此一来,南凉和大周不管是否交恶,自己都成了破坏两国建交的罪人。南凉定然会将自己交出去。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背后的人图什么呢?周皓泽不停回忆着赵欢昨日的话。难道真的只是报复? 如果张巍柏只是报复周皓泽是信的,那人小肚鸡肠或许有可能,但如果能操控这么大盘面的背后人应该也不是池中之物,他们定不是为了报仇吧... 难道真的是打算先隔离了南凉和大周的关系,再对南凉出兵征讨? 这么说来,那背后人...是北魏?! 周皓泽的眼忽然就眯了起来。 北魏那边这两年内斗的昏天黑地,莫非自己与北魏的联系被对手看了去?所以才顺水推舟的设下如此毒计,一边铲除了自己,一边立了大功? 这么一想,所有事情都能解释了。而张巍柏那漏洞百出的计策,果然是故意的!! 周皓泽怒从心头起,只觉得喉中一股腥甜,竟然是被气的吐出血来! 第374章 狗咬狗 且不说周皓泽被气到吐血之后周府如何鸡飞狗跳,但说那失踪了的张巍柏。 张巍柏在被关到柴房之后就觉得一切都完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却发现冷静好难。 他这一辈子害了好多人被关起来被虐死,可是自己从来没尝过这种被泼了一盆污水甚至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打入地狱的感觉。 张巍柏瘫坐在地上,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算计,只有无神的空洞。 这也许就是报应么?他闭上眼睛想着。 过了半晌,腿上的疼痛让他慢慢的恢复了一些思维。想起自己和狗一样被人踩在脚底,他心里涌出了浓浓的不甘。 凭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巍柏仔细的回忆着之前的一幕幕。 越想他就越狠周府,恨周琅。 其实如果他这时候能稍微理智一些就能想通,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是他自己。可如果他真的能这么心平气和,就不是张巍柏了。 他想了半天,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在周琅揭穿很多事情之后楚逸芊还是要带自己走的。直到...直到周琅说自己攻击赵欢,说赵欢不是真的 第375章 开始收网 林如雪并没有撒谎,确实不是她们出的手,那日楚逸芊明知隔墙有耳还说了那些话之后,龙鳞卫当机立断就将张巍柏劫走了。 只是没有将人立马带回凉州,只等建元帝的旨意。 建元帝听说张巍柏也被他们拿在手里了,笑了笑说先交给赵欢,凡事但凭赵欢安排。 楚逸芊知道这件事之后一脸的意料之中,便打发箕水豹和林如雪来看张巍柏了,那个黑衣人便是龙鳞卫的头领。 虽然龙鳞卫从楚逸芊口中得知事情大概真相了,但从张巍柏口中得知之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原因无他,那周府实在是...不堪一击。是什么给了他们如此大的勇气,想要单挑两国? 黑衣人听到张巍柏这么说,便忍不住挑眉问了一句:“你可有证据?” 张巍柏被问的一愣,只是这人他从未见过,所以本能的看向林如雪。 林如雪道:“即使我们带你离开,也少不得要将事情搞清楚,到时候少堡主自会去南凉皇帝那边帮你办好通关文书。”多的话便是没有了。 但张巍柏却明白这话的意思了。如果他想日后进大周有点建树,一个清白的身份是必不可少的。本来自己就是南凉人,跑到大周做幕僚没有什么先天优势,如果身份也含糊不清的话,那可能到最后也只是混口饭吃保条命而已。 可如果建元帝愿意给他官方度牒的话,那就不同了。不说其他,就凭他当年辅佐建元帝这个履历想来也是能唬得住一干人等的吧! 可是证据...这一切都是他的推测啊,哪儿有什么证据? 张巍柏想,如果不是楚逸芊他们将他救走,今日周皓泽肯定也要给自己捏造不少证据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为什么不能给他捏造证据? 更何况那证据是现成的,周皓泽藏起来的金银财宝和一些铁器,虽然周皓泽一直说是为了反攻大周储备的,但现在的情况来看,反攻不假,造反也是真的,他就直接说是为了造反用的好了! 张巍柏很快做好了决定,问林如雪要来了纸笔,画了个图出来。 是周府的地形图。张巍柏将他知道的所有全部在图上做了标注,然后递给林如雪道:“这些地方分别藏有不少东西,有的是金银有的是银票,还有一些能在南凉和大周还有北魏各大米铺的粮票。” 林如雪问道:“粮票?” 张巍柏回道:“是,当时周老爷说有备无患,便在这三个国家分别买了不少粮食,但他没有让运回来,只是将银票交付之后,让对方给他开了能随时兑现的粮票。” 林如雪又问道:“大户人家按月结算有的,提前支付到时候凭票去兑换米油也是有的,不过都数额不大。周府在这些地方分别有多少粮票?” 张巍柏本想说个天文数字,后来一想既然赵欢去查到时候肯定也查得到,不如说的少一些,到时候他们查到了比这个数字还要多,也能佐证自己非但没有撒谎,而且周老爷对自己也没有多么信任。 张巍柏想了想,说道:“许有三万多石。不过周老爷对我也未必托底,到底多少还有待查证。” 即便是三万石这个数字也吓了那个黑衣人一跳,南凉建国不久,便是建元帝勤政爱民这么多年有些改善,国库也未必能有三万石余粮,从张巍柏口中便知道这周府有三万石通兑的粮票,且还是个保守数字,那周府的实力倒是真的不可小觑! 林如雪也惊了,她是参与过关中救济会的,这三万石粮对于大周来说都不是个小数字,如果要用来养兵马的话,也完全有可能啊! 只有箕水豹神色如常的继续问道:“米粮再多也不能自己打仗,那周府可有私自造兵器?可有私下招兵买马?” 张巍柏神色为难道:“这倒是没有。周老爷虽然有钱,但手下能用的人却没有几个。所以他想让少堡主来帮他打兵器招兵买马..只是少堡主拒绝了,这才让他铤而走险绑了县主回来。” 这倒是实话。 张巍柏还在搜肠刮肚的想能有什么戴罪立功的东西,林如雪却站起身来打算走了。 张巍柏就急了:“林姑娘...你可知少堡主和县主打算如何安置我?” 林如雪就笑了,凭他还想被安置?脸咋这么大呢? 箕水豹冷冷道:“你且在这里住着,到时候自然会通知你。” 三人便起身出了房间。 张巍柏忐忑的坐回床上,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让他左立不安,可身体里面一点力气都没,他也只能认命的半瘫着。 不过好似是林如雪交代过什么了,他们走了没多久,就有人隔一段时间过来给张巍柏送一些水和吃食。张巍柏好歹是能吃饱喝足了。 张巍柏如果能出门就会发现这里原来是离周府所在秦州不远的一个镇子上的独院客栈。只不过被赵欢整个包了下来。 三人进了赵欢那个屋子,楚逸芊也在等着。 林如雪简单将事情讲了一遍,赵欢桃花眼带了两分笑意看向龙鳞卫的那个头领:“陈头领,这人也审完了,你意下如何?不如就送回凉州?” 被点名的陈头领想了下道:“陛下口谕让在下一切听从少堡主安排。” 赵欢笑笑:“造的是南凉的反,听我的安排算怎么回事?” 陈头领太阳穴直跳,他闷声闷气道:“陛下口谕,还请少堡主安排便是。” 楚逸芊看不下去了,赵欢这个混不吝的样子怕是把这位陈头领要逼疯了。她看赵欢还打算再逗弄人家,便出言道:“这里是南凉,并非大周。好歹你也算是两国国君面前过了明路的来使,这油嘴滑舌的也真是给大周丢人。” 赵欢被突如其来的嫌弃搞得一脸莫名,委屈哒哒的看着楚逸芊道:“芊芊..” 楚逸芊瞪眼:“好好说话!”然后又道:“陈头领还等着,后面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安排?” 赵欢只好一脸正经的想了半天道:“既如此,那便让张巍柏留下,到时候陈头领带着张巍柏进周府拿赃吧。” 既然是建元帝的得力助手,听到赵欢这句话便明白后面的事情怎么做了。他忙拱手道:“在下领命。” 赵欢忙闪开:“你可是皇上的龙鳞卫,我可受不起你的礼。” 陈头领心道,这少堡主虽然偶尔有些跳脱,但还是知礼的。这么想着他便抬头看了下这位知礼的少堡主。 只见赵·大型忠犬·欢一脸欢脱的看着楚逸芊,好似一只听话的狗狗求表扬。 陈头领看了看旁边的箕水豹和林如雪,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他也默默的低下头坐到一边喝茶去了。 议事什么的,且等这位讨到主人表扬再说吧! 第376章 如雪的姻缘 那位陈头领马上就发现,还好这位嘉敏县主十分靠谱。 楚逸芊有些嫌弃的睨了赵欢一眼,又问林如雪道:“那张巍柏可说了往常周府与北魏如何联系?” 林如雪就被问愣了,这和北魏的关系不是大小姐您说的么,难道还真有联系?此时她也有些讪讪:“刚刚倒是忘记问这个了。” 楚逸芊低头没再说话,她就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原来缺了这个重磅炸弹。 那边赵欢也不再讨巧卖乖了,他看了一眼陈头领道:“芊芊放心,陈头领等人都是南凉的栋梁,刑讯问话之类的又何尝用你担心?今儿不过是先礼后兵而已。” 楚逸芊闻言也不再纠结,是啊,那龙鳞卫是做什么的?哪里就用得到她处处提醒了? 陈头领也出言道:“在下已经得了少堡主令,自当将一切置办妥当。” 楚逸芊点头,面上倒是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倒是我肤浅了,有陈头领在,怕是什么魑魅魍魉都逃不过去。” 陈头领又客气几句便自去了。 屋内只留下赵欢楚逸芊和箕水豹林如雪四人,楚逸芊便问道:“我们何时动身?” 之前没说要定下日子走的时候楚逸芊没有多么迫切,这出了周府说了不日离开之后,她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赵欢笑道:“三日后。” 楚逸芊撇撇嘴。赵欢道:“说了帮周府两日,就一定要帮他两日。” 楚逸芊没有接茬,看了看在对面坐着喝茶的箕水豹和林如雪,她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二人都看了过来,楚逸芊便声音低沉道:“日后周府如何张巍柏如何都与我们无关了,回了大周之后那些事情都不会再吵到我面前了,外面的是非也翻不到我面前来,只是这如雪姐姐回去该如何是好呢?” 林如雪眉心直跳,许是在南凉压抑了这么久,仇也快报了,也能快回家了,楚大小姐最近可真是够放飞自我了,想一出是一出,自己是真真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林如雪淡淡道:“我与你一直未曾分开,你的名声不受损我也不会受损。况且即便有些什么我也不会在意,芊儿莫要因为这个烦恼。” 楚逸芊还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话是这么说,可我有未婚夫了,你还待字闺中,到底是不一样啊。” 箕水豹正在喝茶的面瘫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凝重,分毫不差的落在楚逸芊的眼里。 楚逸芊嘴角轻轻扬了一下,又瘪了下来:“如雪,你与我不同,我自然相信你祖父护着你,林府也能为你尽心尽力的选夫君,可如今出了这事,怕是...” 林如雪无所谓的出言劝道:“姻缘姻缘,除了姻还有缘。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了姻亲,没有缘分一生郁郁寡欢的也不在少数。如此说来,还在意那个姻做什么?且看缘分吧。” 说到这里,林如雪抬头看了看赵欢和楚逸芊,难得的开了一句玩笑:“你以为都同你似的,有这天定姻缘?” 赵欢被这句话说的通体舒泰,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 楚逸芊懊恼的瞪了赵欢一眼,继续道:“如雪,今日这也没外人,赵欢之后两日怕是就要去忙了,回了大周之后也不能和现在一般这么随意的与我们坐着闲聊。我且问问你,你可曾想过未来要嫁什么样的人?” 林如雪被闹了个大红脸。哪有当着两个男人面问女儿家这种话的? 楚逸芊见林如雪有些恼了,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趁着现在说话方便,你也说说,好让赵欢帮你日后多多留意一些。不管怎么说,你这次的无妄之灾是因赵欢和我而起,如果因此耽搁了你终身大事,我总也是心有不安。” 赵欢上路的点头:“芊芊说的对。林姑娘,你是芊芊义结金兰的义姐,这一路对芊芊的呵护和关照我自是看在眼里的。林府我接触甚少,但恕我直言,林府如今式微,如果想挑一个人中龙凤给你怕是他们也是有心无力的。不如你说说明白,我之后也好多多留意。” 林如雪心道好你个楚逸芊!你若真有心思想让赵欢帮我挑选夫君,为何不私下问我然后转告便是?你这分明是逼箕水豹表态啊! 想到这里林如雪的脸更红了,她轻咳一声掩饰了尴尬道:“一切但凭缘分吧。” 楚逸芊转了转眼珠子一本正经的问道:“但凭缘分?这可就难了。你是 第377章 箕水豹求娶 楚逸芊笑的眉眼弯弯,转脸便和赵欢兴高采烈的讨论了起来。 赵欢便郑重其事的点出了几个当朝新贵,大多都是寒门学子一朝成才,人品可靠家中简单。 林如雪越听就越羞恼,几次要先回避,楚逸芊却是不肯让她离开,还让人送进来纸笔,将赵欢刚刚提过的人选都一一写了下来。 林如雪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见箕水豹还是无动于衷的坐在那边老神在在的喝茶心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赌气,便凑到楚逸芊身边看起来。 赵欢便尽心尽职的给她们介绍,这王某某是上一届的进士,现在在什么地方任职,这吴某某是军中的小将,如何如何英勇,居然其中还有一个二十八宿的堂主,赵欢只道这人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只是平日出生入死怕林如雪不能接受。 林如雪倒是不太在意,淡淡的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如雪今生注定要早早守寡,便是找个农家汉子也躲不过这一劫。” 赵欢抚掌而笑,只说回了大周便安排林如雪暗中相看。 那位堂主箕水豹自然认识!模样确实俊俏,身姿也着实风流,难得还是之前书香世家的遗孤,腹中文采也是比他要强多了! 就算知道赵欢和楚逸芊是激将法让他表态,箕水豹这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对楚逸芊躬身一礼道:“少夫人,属下愿求娶林姑娘,还请少夫人成全!” 屋中本来还在兴高采烈讨论的三人同时回头看过来。 林如雪没想到箕水豹居然直接就要求娶,楚逸芊没想到箕水豹直接称呼自己为少,夫人,两个姑娘愣了一下便俏脸通红的扭过去了。 只有赵欢乐呵呵的道:“箕堂主可是真心的?” 箕水豹的面瘫脸难得的多了几分可疑的红色:“回少主,箕水豹愿以生命起誓求娶林如雪。” 赵欢继续问道:“刚刚的话你可听到了?那些要求你可是能做到?” 箕水豹道:“属下孤家寡人一个,家中无有父母兄弟,自然也不会有人为难如雪。通房和侍妾更是没有,之后也不会有。属下这些年都在门中效力,吃穿用度皆是门中所供,历年做了任务拿的赏银和少主给的俸禄都如数的放在库中未曾动过。如今估计也有三万余两,日后皆交给如雪保管。” 林如雪的脸好似快要烧了起来,这人还真是...够直接... 箕水豹想了想又道:“宅子就是少主给的那两处,京中有一处,界休有一处。如果如雪不满意,到时候另择再买便是。” 赵欢颔首,箕水豹看了看赵欢又道:“还请少主为属下做主!” 楚逸芊噗嗤的笑出了声:“你这一口一个少主,看来赵欢对你还真是不薄啊!银子房子都给你准备好了,如今你讨老婆也要少主做主。” 箕水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冷情冷血的一直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只觉得钱财都是身外物,平日赵欢让人给他安排好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如今被楚逸芊这么一说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一切好似都是赵欢给的。 林如雪看到箕水豹愣怔,便拽了拽楚逸芊衣袖道:“芊儿...” 楚逸芊见好就收,没有再打趣箕水豹,甚至都没有去逗林如雪。她只对箕水豹道:“如雪是我义结金兰的姐姐,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的亲姐姐。这一路你二人互生情愫我是看在眼中的,不日我们便会回大周,我今日着实是有些恼你还不表态。” 箕水豹被楚逸芊说的很是尴尬:“属下只是...” 楚逸芊摆摆手道:“什么属下不属下的,我们各论各的。在我面前就你我相称便是。我知道你不敢表白是怕身世配不上如雪,也怕林府相不中你,甚至认为我都会从中阻挠,是也不是?” 箕水豹没再扭捏,直言道:“正是如此。我自幼孤儿,不知父母在何处。要不是少主前些年收我入麾下,如今我也不过是一个土匪头子而已。如雪如此美好,我自觉得配他不起。” 楚逸芊好奇心就起来了:“土匪头子?” 箕水豹忙解释道:“不是县主所想的那种,说是土匪头子,不过是自成一寨而已。只不过外面人这么称呼而已。” 赵欢这时候也解释道:“北魏和大周边境上有一些村镇不是很太平,我也是偶尔去那边办差,才发现了箕水豹当时所建的龙虎寨。箕水豹当年不过十三岁,便护着全寨上下几百口人也是不易,我见他骨骼极佳伸手不凡便带回了大周。” 楚逸芊忙问道:“那寨子怎么办?” 赵欢无奈的笑道:“自然是二十八宿接手了。我怎么会做那有头无尾的事情?” 楚逸芊点点头,然后又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年仅十三就挑了如此大梁应当骄傲才是,为何还会觉得惭愧?这又是哪门子借口?” 箕水豹苦笑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县主这般豁达。” 楚逸芊转头看向林如雪:“那你可介意?” 林如雪红着脸道:“只要没做那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事情,我便不会介意。” 箕水豹又是一顿发誓,只道自己当年只有十三,只为了让寨子里的父老乡亲好好的生活下去,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从不曾主动对外发动什么斗殴,更不会去做强抢民女拦路抢劫的恶事。 楚逸芊其实对箕水豹的身世很感兴趣,但她知道这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也只好暂时按捺住好奇心,问赵欢道:“你与箕水豹相识多年,你倒是说说,我敢不敢将这个宝贝姐姐交给他?” 赵欢失笑:“刚刚林姑娘不是说了么,姻缘姻缘,说的是缘。他二人本是两个世界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便是在你我身边见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如今却因为这周府的事情阴错阳差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这等缘分本就是强求不来的。” 楚逸芊点头,赵欢继续道:“而且,箕水豹平日冷冷清清,我倒是从未听说他与女子有过什么瓜葛,平日也无什么不良嗜好,便是下面人喊他去喝花酒他也都未曾去过。” 箕水豹立在一边听着赵欢如此为自己做说客,心中七上八下。 赵欢又道:“其他的刚刚箕水豹自己也说过了。大抵是符合你要求的。只不过这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要看他二人了。这便不是我能作保的事情了。” 楚逸芊见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又看了看红着脸低着头的林如雪,对箕水豹道:“既如此,便让如雪考虑一下吧。过两日给你答复可好?” 箕水豹忙道:“劳县主费心。 第378章 林府生变 楚逸芊见事情差不多了,便与林如雪起身回了自己屋子坐坐。 林如雪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人还是有些飘飘忽忽的。楚逸芊坐在一边吃着月燕买回来的零嘴,瞅着直乐。 林如雪便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有些恼火道:“芊儿!你怎么不提前与我打个招呼!” 楚逸芊笑道:“提前与你打招呼你就不羞了么?”林如雪一噎,这倒也是!不过当着自己的面将婚事说定这种事情还真是...让人羞涩啊! 楚逸芊与林如雪又打趣了几句,才一脸认真的问道:“如雪姐姐,箕水豹一届白身平日又少言寡语,没有父母兄弟虽然没人拿捏但也没人帮衬,这些你最近应该都有过思量吧?” 林如雪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她,斟酌了半天道:“这些日子我一直与他相处,那人确实是冷冷清清,不过我本也不是那热情活泼之人,这样相处也没什么不好。至于父母兄弟,我自幼父母双亡,除了你之外,府中的那些堂姐妹关系也不过尔尔。我俩的身世多有相似,只不过我有祖父可以投靠,而他没有。” 楚逸芊听的心里有些发酸,她放下手中零嘴,握住林如雪的手道:“不管怎样,我总是希望你日后能平安喜乐。也不知道这次撮合是对是错,总比让你再入火坑强。” 林如雪嫌弃的拍开她刚刚吃了零嘴的手,掏出帕子帮她将手擦干净,随口问道:“我能入什么火坑?”问完这句话,林如雪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她坐直了身子问道:“芊儿,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楚逸芊叹口气:“本来我与赵欢是想看着你们自由发展水到渠成,结果前日赵欢那边接到了密报,与你有关。” 林如雪诧异:“与我有关?我在京中无权无势,何事值得专门递给少堡主一封密报?” 楚逸芊看着林如雪,半晌才道:“林府的二夫人不知道听了何人挑唆,说你这一去月余到底是丢了清誉,回到林府少不了会影响其他府中姑娘,便决定提前帮你相看,到时候只说早为你订好了婚事,匆匆嫁过去便是。” 楚逸芊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如雪的表情,这种事情对女子来说确实是打击,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家人非但没有半分疼惜还当做累赘,生怕被自己牵连恨不得立马撇清干系。 林如雪呆了一会,幽幽道:“他们挑了谁家?” 楚逸芊摇摇头道:“那便不知了。只是听说林二夫人对人说,如果没什么太合适的,不拘继室填房也可,这话说出去就有人动了心思,问她做妾可否?” 楚逸芊看着林如雪紧紧捏着的手帕,叹口气继续道:“林二夫人倒是说了,他家侄女这次被掳怎么也是和县主一起被掳的,且很快就被找到了,又不是一般的丢了名节。所以这一般侍妾自然是不考虑了。不过要是能做个什么侧妃之类的倒也可以商议。” 林如雪忽的就笑了:“好一个侧妃也可商议!好一个林二夫人!” 楚逸芊再次牵住她的手道:“好姐姐,你莫要生气。有我在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林如雪的眼眶微微泛红问道:“那...林府其他人怎么说?” 楚逸芊摇摇头:“怕是除了你祖父之外都知道了。你祖父如果知道一定会不同意的。” 林如雪含着泪就笑了:“是啊,祖父一生最爱清名,怎么会任由她们将皇上封过的功臣遗孤给人送去做妾呢?” 楚逸芊站起来走到林如雪身前,双手揽过林如雪双肩,给了她一个拥抱,手还在林如雪后背轻轻的拍着,无言的安慰着她。 林如雪的泪喷薄而出。 她一直知道,如果不是楚逸芊误打误撞的救了自己,还与自己义结金兰,自己便是进了京城也未必能顺利回府,而再大一些之后,楚逸芊处处记着自己,最多三日便会与自己见上一面,林府自然也不能忽略自己。不然自己应该在林府也是一个不尴不尬被遗忘在角落的闲人了吧! 那日在将军府门口突生变故,自己当时想着便是要死就一起死,拼了命也要将芊儿拉下来,所以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双手都要攥出血了也没有撒手。这才让周府那些人一时情急把自己也绑走。 但她从未后悔,因为那是芊儿啊...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的看着芊儿被绑走? 后来芊儿说要自己报仇,自己当然是要全力配合。很多事情芊儿都是与自己商议,在这后来的日子,因为共同的目标两个人的感情甚至比之前还要好很多,经常是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自己应该如何配合。 这种感觉着实不错。 今日虽然好奇芊儿为何忽然逼着箕水豹表白,但如雪知道,芊儿不会害自己,何况自己本就心悦箕水豹。虽然有些害羞,但也没必要在芊儿面前藏着掖着,便半推半就的将此事定下了。 却没想到,原来林府还有这样的事情等着自己! 林如雪被楚逸芊温柔的揽着,哭的泣不成声,她只觉得自己的这颗心这会又酸又疼。 林如雪不怪那林二夫人自己的二婶这么打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到底是个孤女,而府中还有三四个堂姐妹,总不至于因为自己连累了其他姐妹名声。 但即使这样她也委屈啊!异常委屈!年幼失双亲并非她所愿,本次被掳走更是她没想到的,凭什么要她承担这些后果?! 还好有芊儿,有全心全意待自己的芊儿。林如雪想到这里便伸出双手环住了楚逸芊的腰,哽咽着道:“芊儿,谢谢你。还好有你。” 楚逸芊轻轻的拍着她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回去之后,便让赵欢带着箕水豹上门提亲。” 林如雪抽噎着点头。 而那边,赵欢也将事情大致与箕水豹说了一遍,箕水豹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如同结了冰似的,赵欢正在低着头喝茶,抬头一看箕水豹这个模样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箕水豹冷冷道:“无知妇人,竟敢如此对待如雪!” 赵欢拧着眉头道:“那是如雪的二婶,你再有不满也不可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然让如雪如何自处?那总归是养大她的家。” 箕水豹闻言脸上也多了几分无奈,片刻后道:“属下明白了。等回京之后,还请少主陪属下去林府走一趟。” 赵欢脸上也挂了笑:“好说,好说。” 第379章 又回周府 不管如何,箕水豹和林如雪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几人后来又商议了一下,到时候便说箕水豹在救出林如雪的时候情急之下拉她上马算是唐突了林姑娘,所以愿八抬大轿求娶林如雪。 箕水豹开始是有些不愿这么说的,他本来就和如雪两情相悦,做什么要说因为牵了手才求娶?楚逸芊只说,如果那么说怕是林如雪更要抬不起头来了。箕水豹虽然不悦,也还是同意了这么个说法。 楚逸芊本来不想参与聘礼之类的俗事,但想了半天还是和林如雪商议了一下。她觉得如雪那两个婶娘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虽然如雪和箕水豹都不太在意别人怎么说,但楚逸芊确实不愿看到林如雪被自己连累了还要坏了名声。 那林二夫人着急给林如雪相看人家一方面是因为所谓名声,另一方面想来也是因为聘礼吧。楚逸芊和赵欢商议了一下,给箕水豹五千两银票和一些有价无市的珠宝玉器古玩字画作为聘礼。 箕水豹开始是不愿意收的,楚逸芊一再坚持,林如雪也松了口,箕水豹这才堪堪的同意。 这件事情就算揭过去了,虽然林府的那些事情让人开始觉得堵得慌,好在结局是好的,对于箕水豹来说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第二日赵欢和他们商议完后续的这些事情之后就已经下午了。他对楚逸芊说了一声,便去了周府。 周皓泽这两日算是日夜不安。张巍柏脱离了自己控制,到底也不知是什么人为何要劫走张巍柏,但显然是对自己不利的。 除了这个之外,那日楚逸芊还说了庆王府的小王爷周诚不日就要进南凉迎他们回大周,这到时候如果有个闪失又当如何? 更别说周琅那日说了那么多,楚逸芊和赵欢等人都知道了张巍柏让周琅引诱楚逸芊的事情,虽然当时指的是鱼死网破,但这事情过了之后说不后悔是假的。出主意的人是张巍柏没错,但真正对楚逸芊有想法且付诸于行动的还是周府啊! 万一赵欢回去之后越想越气,不但不帮周府还因此怨恨了周府又当如何?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好比被热油炸了的石头,扔在周皓泽心里烧的他片刻不得安宁。 周皓泽只盼着赵欢能忽略了那么多细节,别和周府一般见识,也盼着赵欢能如约说多守他们两日。 第二日一早,赵欢没来。 周皓泽派人在门口守着,他一会便问一句,可没来就是没来,问到后面他自己也没有信心了。过了晌午,身边的长随见他眼底发青精神不济,劝他去休息一会,若赵欢来了会第一时间去请他,周皓泽哪儿能睡得着?摆了摆手让人换了浓茶上来,继续坐在书房等着。 还好未时的时候赵欢来了。 周皓泽听到通报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他忙从书桌后走出,开门去迎赵欢。 这等举动让赵欢都吃了一惊,他刚来南凉的时候周皓泽都没有如此热情和兴奋,今儿这是怎么了? 赵欢自然不知道,对于周皓泽来说本就是阴沟里面的老鼠见不得光,如今却听说了明日这阴沟要保不住了,自己无时无刻有可能暴露在阳光下被人人喊打,这种恐慌怎么能控制得住? 赵欢淡定的坐下,周皓泽寒暄了几句之后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赵欢有条不紊的与他说起了这几日要做的事情。 首先就是要找到张巍柏的下落,赵欢一副替周府担忧的样子问周皓泽,张巍柏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周皓泽支支吾吾了半天,赵欢便笑了:“周老爷,此事事关周府,我不日便离开南凉了,若老爷不肯信任我,我也不多问这一句了。” 周皓泽心一横,便将张巍柏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赵欢听的咂舌。这位周老爷...还真是一心打算做皇帝啊!这做的桩桩件件放在哪个国家都是死罪啊! 赵欢沉默了半晌道:“那张巍柏并非硬骨头,这被人劫走了也好。”周皓泽不知所以。 赵欢道:“劫走张巍柏的人应该就是他背后的主子,如果到时候事发,这些事情到时候周老爷可以说是张巍柏故意引诱你去做的。但如果张巍柏是被大周的人劫走,就他那不用打就叛变的骨头,怕是周老爷这次就在劫难逃了。” 说到这里,赵欢又好似无意的自语道:“怪不得一个劲要扒着芊芊投奔大周庆王府呢。原来是存了这个打算。” 周皓泽这时候心思已经完全不稳了,一点正常思考能力都没有,听见赵欢这么说,忙又问这是何意?赵欢便解释道:“怕是那背后主事之人是想利用县主带走张巍柏,再顺理成章的以投诚的名义将这些秘密告知大周。” 赵欢轻笑一声:“没曾想临走之前露了馅。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周皓泽连连点头,他这时候也来不及问周诚的事情,只是抛出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那人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我?我虽然有些心思,但也是我与那大周狗皇帝的私事,与他们毫无干系,便是看不惯我算计我大不了直接捅到朝廷上便是。如今这一出出倒是让我看不懂了。” 赵欢定定的看着周皓泽问道:“周老爷当真不知?” 周皓泽一脸无奈的苦笑:“我若要知道定然会绕开那些祸端啊!” 赵欢叹口气道:“虽然周老爷不太信我,但话说到这里了,我也只提点一句,后面请老爷自己去琢磨吧。我且问你,周府和北魏真的毫无瓜葛?” 周皓泽愣了,片刻后才讪讪道:“并非我不信你,你之前也没有问过我...不过便是我与北魏做些生意,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欢有些不高兴的站起身来:“我既然说多留两日,便是感谢你之前告诉我家母的事情,这两日我能护着你也尽心尽力替你想些办法,如果周老爷不需要我多嘴,那便罢了。人我会留下,明日我再来。” 说罢竟是掉头就要走! 周皓泽忙连声呼唤让赵欢留下,又追着问了一句:“那庆小王爷...” 赵欢站住了却没有回头道:“周诚那边我自会解决,让他们在大周境内等我们便是。” 周皓泽松口气,还待问其他,赵欢已经大步走远了。 周皓泽坐回书桌后,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让人去唤了府上众人前来议事。 不管怎样,都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第380章 张巍柏反水 张巍柏没有再见过赵欢和楚逸芊,从那日箕水豹和林如雪来过之后的第二日,他就被那个同行的黑衣人接管了。 张巍柏后来才知道,黑衣人原来是建元帝的龙鳞卫的头领,这位陈头领好似是因为赵欢他们打过招呼,所以没有对张巍柏用什么酷刑,只是翻来覆去的问了他一些问题。 张巍柏开始是不想回答的,或者说不想全盘托出的。他觉得如果一次性都说了,自己的死期可能很快就到了,所以他决定吊着陈头领,最起码等他再见过楚逸芊再说。 可是没几天,陈头领再次听到张巍柏要求见嘉敏县主的时候就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嘉敏县主已经启程回大周了。怕是你今生再无缘得见了。我劝你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吧,毕竟县主和少堡主走之前留了话,让我们善待与你。” 张巍柏听了这个消息如同傻了似的呆愣了半天。楚逸芊他们要离开南凉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但他一直觉得自己还能争取两分,没想到人家是真的走了!张巍柏喃喃道:“他们怎么能这么久走了呢...” 同陈头领一起审问的那些人可没有那么和善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莫非那县主因为你留在南凉不走才对?撒泡尿洗洗脸清醒清醒吧!” 话糙理不糙。张巍柏也呵呵的笑了,是啊,自己不过和那嘉敏县主半个月的交情,人家对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周琅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楚逸芊面前添油加醋的抹黑了半天。 张巍柏不由得就恨的直咬牙,他觉得楚逸芊十分善良,对自己也是十分欣赏投缘的,若不是周琅和周皓泽最后一劲儿的抹黑,楚逸芊还真说不准因为自己留下,为自己周旋一二。毕竟她在建元帝面前也有两分薄面,要真是去和建元帝讨人也不是不可能。 陈头领这时轻咳了两声对络腮胡道:“休得聒噪!”然后转向张巍柏道:“县主给你留了话。她说虽然不知周府到底打算如何,但相信你也是身不由己。如今这事情已经露出马脚,就算没有你周府也会被查个底儿掉,这时候正是你立功的时候,还请巍柏先生多多把握。” 张巍柏愣了愣神,片刻后低头道:“我知道了。县主可还有其他话交代?” 陈头领好似对这人的贪婪有些不耐烦,他蹙了蹙眉头道:“剩下的话不是留给你的。” 张巍柏心道,难道是替自己求情了?他忙一顿讨饶求情,只求着陈头领将县主后面的交代和他说说,他等下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陈头领拧着眉头想了半天道:“罢了。县主只道如果你识时务,那等事情了结便请皇上给你个新的身份文书,也特意奏请了皇上不要牵连于你,保住你的家财。这样之后你就算不想在南凉了,去哪里也是你的自由。” 张巍柏一阵激动,陈头领继续道:“县主还说如果你坚持顽抗冥顽不灵,那她也不便多言了。”说到这里,陈头领轻蔑的斜了张巍柏一眼:“你是不是觉得巴上那位县主就万事大吉了?你可要记得,这是南凉,并非大周。如果你配合,那位县主顺水推舟的人情皇上倒是可以给,如果你不配合,便是本国县主也不得干涉这朝中大事。” 张巍柏沉默着没有说话,陈头领冷哼一声便带人出去了。 张巍柏想了半宿,他知道陈头领说的都是实话,这是南凉的事情并非大周,楚逸芊再如何也不可能干涉南凉国政。如果他配合,那楚逸芊不过是让他后半生不要太惨,如果他不配合,怕是就算楚逸芊在这里也救不了他。 只是,他要配合什么呢? 张巍柏陷入了疑惑。 周府的事情已经放在了桌面上,自己也将知道的那些藏着各类物资的地方画了出来,那还要配合什么?这位陈头领是建元帝的嫡系,陈头领代表的自然是建元帝的意思。 莫非...是建元帝要收拾周府? 可是为什么呢?如果只是想讨好大周,直接将人交出去便罢了,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难道是建元帝相中了周府的家产??? 张巍柏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他觉得建元帝一定要咬死周府造反就是为了要抄家! 对于出卖旧主保全自己这种事情,张巍柏是轻车熟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便决定了咬死周府,就说周府要造反。 他悉心的将周皓泽打算反攻大周所做的准备重新梳理了一遍,又一条条的和造反扯上了关系,但是还差一些什么..毕竟就算周皓泽做了这么多准备,也没什么威慑力啊。 张巍柏忽的就想起来了,那周皓泽不是和北魏还有些关系么!不过因为此事太过机密,那些密信就连张巍柏也没接触过,不过有一次那信使来传信的时候他正好在,他离开的时候听到周皓泽和那信使寒暄了一句好像是:“公主最近可好?” 得了,就有这么一个就成了,只要证明自己不是撒谎便是了。 从始至终,张巍柏好似都忘记了,当年他投奔周皓泽的时候是为了雪耻建元帝所谓的“鸟尽弓藏”,甚至都忘了他如何在楚逸芊面前诋毁建元帝和乔皇后。 他本就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更何况这时候事关的是他身家性命! 于是第二日,张巍柏主动让人去请了陈头领等人来,将自己想了一夜的事情完完全全的招供了出来。 陈头领心中暗道,这位嘉敏县主还真是将张巍柏的心思猜到了十分啊!一样的话通过她所谓留话这么一说,张巍柏就信了十分呢! 张巍柏招完了之后问了个问题:“那日救我的人,是县主还是各位大人?” 陈头领沉默了一下道:“我等本是皇上下旨负责保护嘉敏县主在南凉的安危,遇到你这等事情,县主只道此事她不便出手,还请我们伸以援手,我便让人将你救了下来。” 张巍柏沉默了一会,便坦然了。他也没有任何立场怪楚逸芊不出手,如陈头领所言,他们都是在楚逸芊身边的跟着的护卫,那楚逸芊贸然出手到底也是干涉了南凉政务,这事说大不大说小步小,但总归是不对的。在这个情况下想出手保住自己,还真就是得让龙鳞卫出手了。 第381章 周府内讧 张巍柏招了,龙鳞卫很快就将口供递给了建元帝。 建元帝看着口供就笑了。 这位巍柏先生还真是一如当年,卖主子卖的不遗余力啊! 建元帝忽然就很庆幸,乔皇后当年果断的将这人赶出朝堂。要是自己的话,多少要顾及几分同僚情面,也要顾及几分外面是不是会说自己过河拆桥的名声。当年这些黑锅可都是乔皇后替自己背了啊! 建元帝这边感慨了一会,便让人将口供拿给乔皇后。 乔皇后看完之后也乐了:“说他是挑梁小丑还真是小瞧了他。他岂止是小丑呢,他简直就是个瘟神祸害啊!” 周府众人最近每日都聚在周皓泽那边议事,说是议事其实是因为大家都慌了,聚在一起有些安全感。 周辰铭这两日想了许多,他觉得这时候做什么对策都是无用的,不如弃了周府分几路离开南凉。 周皓泽自然是不愿的,周琅也不同意。 倒是那平日最是意气用事的孪生子同意了二叔的说法。 这一日,又因为去留问题起了争执,周琅最近也不再做什么翩翩公子的模样了,瞪着眼睛有些狰狞的对孪生子道:“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父亲还没有指望你们上战场,不过是有些风言风语,你们便要弃府逃走!还有脸说自己是什么习武之人!还有脸说什么江湖有些虚名!我竟不知!” 还不等老四老五做反应,周琅犹嫌不解气似的又补了一句:“珝瑭双侠不过如此!如此胆小怯懦,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下可就炸了锅咯。 周珝和周瑭闻言直接就跳起来了:“二哥!若是今日算计的是我们弟兄二人,我二人自当送上门去任砍任杀,半点不连累周府!可如今这针对的是周府!是父亲!我二人命不值钱,但父亲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是非要将父亲也送到仇人手中么!” 周辰铭也上前安抚道:“阿琅莫要恼火,我等也并不是为了要保住自家性命。我一直在说,我愿留在府中,外人见兄长见的少,我便是冒充那周老爷也可暂时撑住。兄长才是这周府最重要的支柱,你们与兄长先离开这里,日后不愁东山再起。” 周琅这时候已经红了眼,岂能听进去一言半语?他恨恨道:“谁知道那张巍柏是被谁劫走了?谁知道那人会不会冲着周府来?也许就是觉得张巍柏暴露了杀了灭口也未可知!你们便因为这个就让我父亲抱头鼠窜么?” 周皓泽一直犹豫不定也是存了和周琅一样的心思,他也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张巍柏暴露了所以被人杀了灭口,与周府并无关系? 但周辰铭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赵欢等人的离开就是一个讯号。 虽然周皓泽一直觉得周府到最后和赵欢还维持了表面的和平,还不至于现在翻脸。但周辰铭却不这么想,将心比心,若要是别人对周府做出三分这样的事情,周府上下应该都恨不得杀人灭口了。更何况对方是身份权势能力都碾压周府的赵欢? 周辰铭倒是没想到赵欢会因此报复,毕竟这里不是大周,便是周府在这里没有半分官职,赵欢也要看在南凉建元帝的面子安分守己,跑到别人地界上杀人到底是对主人的挑衅,周辰铭觉得赵欢不会如此冲动。 但周辰铭觉得赵欢的离开就是撒手不管了,甚至有些看好戏的意思。所以他才惶惶不可终日,他就怕那个张巍柏为了将自己撇干净把周府卖个彻底。 而老四老五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们只是觉得张巍柏丢的太蹊跷了,而且赵欢那日在父亲书房与众人对质之后的态度明显就冷淡了许多,他们觉得这都不是好的信号,就算是没什么大事,出去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周琅岂能如他们所愿?周琅觉得这都是周辰铭替老四老五想的迂回之策,定然是用这个借口将父亲和自己骗出府去,周辰铭好占住周府给老四老五筹谋!这明明就是要鸠占鹊巢!! 周皓泽见两方又吵起来了,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最近周皓泽一直睡不踏实,这几日他们日日争吵让他觉得很是头痛。 周皓泽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昨晚周琅和自己说的对周辰铭和老四老五的猜测,他虽然不认为自己这个弟弟能有这么大的野心,但他终究是对这番说法上了心。 那边老四老五撸袖子要和周琅打起来了,周辰铭连忙上前拦着苦苦相劝,周琅看到这一幕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就厉声喝道:“二叔!你莫要装好人了!莫要把别人都当做傻子!你那些小算盘真当我不知道么!” 周辰铭就被这一声给震住了,他不解的看着周琅道:“阿琅,你可是有什么误会?” 周琅不屑的笑笑:“什么误会?你当然不会承认!从小你就偏爱老四老五,把他们当做你亲生儿子一般,如今好容易有此机会,你自然不会白白浪费!你无非就是想骗我和父亲出府,你好做这周府正经的老爷!还说什么分几路走,还不是指望把我们骗走之后,让老四老五快些回来?” 周辰铭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周琅,然后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周皓泽:“兄长,你也是这么想的?” 周皓泽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阿琅年纪小思量不周,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虽然周皓泽没有说相信,但这态度却是说明他已经知道了,且维护着周琅。 周辰铭只觉得很无力。自己背井离乡这么多年到头来不过是被兄长和侄儿处处提防,自己这么多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似刹那的功夫,周辰铭就老了十岁。他的背也微微的佝偻了下来,无力的靠在椅背上道:“既如此,一切但凭兄长安排。” 老四和老五气的要疯了,他们只是觉得自家二哥平日最是虚伪爱装,没想到竟然如此小心眼!以己度人能将二叔想成这样,那他本来自己心思就十分阴暗了吧!一时间又和周琅争执起来,这次周辰铭却不再拦了。 周皓泽揉着太阳穴喝道:“够了!”兄弟三人安静了下来。 周皓泽想了想道:“辰铭,你待我的心意我自是懂的。只不过周府兹事体大,许多事情你也知之不多,周府还是我守着吧。” 周辰铭点头,却一言未发。 周皓泽又道:“不过你说分几路走,我觉得倒是也可。不如你带着几位夫人先走?盘缠和银两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周辰铭站起身来对周皓泽躬身道:“既如此,还望兄长日后珍重。” 第382章 县主回京 周辰铭没有多做解释就带着府上的一些妇孺离开了,老四老五总归还是不放心,决定随行送到地方再回来。 走之前周珝和周瑭又和周琅大吵了一架,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竟然如此小人之心的猜测抛弃大周妻儿子女的二叔,合着二叔这么多年在周府就变成了一个笑话么? 周府的吵嚷再周辰铭离开之后便沉寂了下来。 周皓泽与周琅独守着周府忐忑了几日发现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也渐渐的放下心来。 赵欢和楚逸芊一行人回大周的时候就没来的时候那么快了,来的时候周府的人是根据周皓泽的指示走了早已废旧的官道,虽然可以节省时间,但都是山路,翻山越岭的路况十分不佳。回去的时候赵欢又岂能让楚逸芊受这颠簸之苦? 因着错开了山路,赵欢又有意一路慢行,走到哪里还特意让人去官府打个招呼,楚逸芊好似心情也不错,当地有名的酒楼他们也是连连光顾,这人还没有进京,嘉敏县主已经回到大周的信儿就传回了京城。 而沿途接待过他们的地方小酒楼在他们走后也与有荣焉的打出了招牌菜,什么鸡鸭鱼肉点心果子只要是楚逸芊当时吃过的,无一不被店家夸出花儿来。 林如雪最近也是大大方方的在楚逸芊身边露面,百姓便都知道了这个林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当时贼人要掳走县主的时候,这位可是拼尽了全力都不撒手,贼人甩都甩不开,无奈之下才将这姑娘一起劫走。有些年纪大的婶子就擦着眼角道:“作孽哟,当时那贼子要是砍断你双臂可怎么办....”虽说一惊一乍的,但林如雪的义薄云天还是被人一路传颂回到了大周。 在赵欢和楚逸芊的有意拖延下,归途便用了十几日才缓缓进了京。 城门外,端王爷周雁萧、庆小王爷周诚、楚逸阳、蒋婉容、冯曼文、甚至周彦也到了,俱在门外迎他们入城。 赵欢远远的看到这阵仗,便策马到楚逸芊和林如雪共乘的马车旁边对里面的小姑娘道:“今日还真是沾了芊芊的光,这阵仗赶上迎北魏皇帝了。” 楚逸芊恼怒的敲了敲车厢:“休要胡言乱语!” 赵欢轻笑一声,打马向众人奔去。 周雁萧远远的就看到赵欢过来了,起身便迎,后面一众人也起身立在两旁。 赵欢飞身下马:“赵欢听闻县主被掳一时乱了方寸,未曾禀报便擅离职守,自作主张营救县主,还请王爷责罚!” 是了,赵欢走之前正在帮端王爷办差,哪知楚逸芊忽然出事,赵欢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去救人了。虽然后来他传信给端王和宣宗了,但当面请罪总是要的。 周雁萧忙扶他起身:“芊儿被掳本王也心急如焚,便是你当时未去,我也会催你去救人。何来责罚一说?” 两人说话的功夫,楚逸芊的马车不急不缓到了近前。 蒋婉容和冯曼文急的和什么似的,蒋婉容还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端仪,冯曼文就不行了,她踮起两只脚来望眼欲穿的看着马车,满脸的焦急和期待,眼睛却是微微的红了。 周诚看着自家小兔子的样子心中一声叹息,他又何尝不担心这个义妹呢? 相比较起来,周彦的心态就有些奇怪了。他也担心楚逸芊,毕竟之前他也是对楚逸芊动过心思的,且因着关中救济会的缘故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但他觉得区区一个外姓县主,让大周皇室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有些过了? 倒不是周彦对楚逸芊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一个女子而已,又不是什么战功赫赫的将军归来,有必要给她这么做脸么? 周彦这时候还没想明白,众人前来还真不是帝后下旨做场面。 因着之前南越厨娘的事情周雁萧与楚逸芊关系也不算太远,虽然说不上多亲近,但因着将军府的关系和楚逸芊也算是十分熟稔了。周雁萧贵为王爷,而且没有意外便是下一任天子,对他来说一个熟稔能谈得来的女子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更何况周雁萧和蒋婉容是楚逸芊一手撮合。 不管因为拉拢将军府也好,亦或是真的和楚逸芊谈得来也罢,有了蒋婉容这一层关系,自然就是真的亲近了! 周诚更是不必提,老王爷和王妃认了楚逸芊做干孙女,这对义兄义妹在救济会的时候还一起斗过离郡王,再加上冯曼文,关系自然是越走越近! 是以,这两对未婚夫妇虽然身份贵重,但人家来的初衷还真不是皇室来给楚逸芊撑脸面,而是自发的关心和着急。 唯有周彦不同,他是豫郡王妃催他来的,见到这么多人一早就在城门口等着迎接楚逸芊,他心态就有些扭曲。不过是个将军府的嫡女罢了,便是皇上封了县主,难道能高贵过公主去? 然后周彦悲哀的发现,清裕公主虽然没到,但也派了贴身的大丫鬟来迎了。这等殊荣,岂是一般人可享的?基本宫里受宠的几个主子都到了。 周彦就有些憋屈。 他这一个月也努力的想听自己父亲的话,和周诚还有楚逸阳走近一些,开始也是真心诚意的想帮着一起去救楚逸芊的,奈何他总觉得这些人对他带着淡淡的疏离。要说从前他也没有这么在意过,好似是因为他父亲一直赋闲在家,他心底总是觉得有些自卑吧。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什么王爷侯爷,但真正掌实权的才会让人打心眼里尊你一声“爷”,之前周彦也知道自家身份虽然高,但因着父亲的不作为所以别人的尊敬只是表面,他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好抱怨的,谁让自己父亲没有实权呢? 如今豫郡王已经是兵部尚书了,之前与自己说话代谢敷衍之意的那些人也多了几分真心,唯有这周雁萧和周诚还有那劳什子的楚逸阳,还是同之前一样,客气又带着疏离。 周彦到底是年轻,他觉得自己满腔热诚要真心结交可总被排斥,一来二去就生了些许愤懑。而这次楚逸芊的归来让他更是心中不平衡。 若是自己与楚逸芊对换的话....想来他们定不会如此吧! 第383章 将军府认亲 周彦正在胡思乱想着,那边楚逸芊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楚逸芊和林如雪在月燕和月鹿的伺候下款款下了马车。 一月不见,楚逸芊好似又长高一些,脸上也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采。如果硬要找两个词形容的话,那便是坚定和智慧吧。 而一边的林如雪也看起来没有往日那么冷冷清清,面上多了两分柔和。 因着赶路的缘故,两个人没有特意打扮,却是一样的光彩逼人。 冯曼文愣了一下,哇的一声便哭着跑了过去,抱着楚逸芊就不肯撒手;蒋婉容矜持了片刻也忍不住了,提起裙摆快步走向二人,奈何楚逸芊被冯曼文抱得死死的,婉容便先牵起林如雪的手,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与冯曼文不同,蒋婉容与楚逸芊和林如雪都是从小的交情,她担忧楚逸芊的同时也一样担忧林如雪,她最怕的是林如雪被贼人恼羞成怒灭了口。虽然后来她知道了两个人没事,但她还是忧心忡忡了一个多月,直到见到二人归来。 林如雪见蒋婉容不停的掉眼泪,忙掏出帕子给蒋婉容擦泪,一边擦一边小声劝慰:“婉容姐姐,你莫要哭了。我们这不是回来了么?” 蒋婉容伸手打了她的帕子:“你好大的本事,被马拖着走也不怕,你知道不知道我那日听说后有多担心?”一边说一边从上到下的打量着林如雪,林如雪忙解释:“没有被拖着走,快要跌掉的时候就被那贼人掳上马了,如雪并未受一点伤。” 婉容虽然与楚逸芊最是交心,但心中却是更疼惜林如雪几分的。自幼父母双亡,林府虽然不是什么乌烟瘴气的人家,但若是没有楚逸芊日常给她做脸,怕是她的日子并不好过,蒋婉容比她们都大上一些,也是打心眼里当她们是自家妹妹的。 蒋婉容泪眼朦胧的看着林如雪难得的一脸小心和不安,心中又是一酸,一把便揽过林如雪喃喃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那边冯曼文也被楚逸芊哄得止住了眼泪,过来拉起林如雪的手道:“如雪姐姐,你好勇敢!” 蒋婉容擦了擦泪看着楚逸芊佯怒道:“你倒是好本事!叫你回来你都不肯!你日后莫要叫我姐姐了!合该我叫你姐姐!” 楚逸芊知道她是在说自己通过蒋婉容给皇后送信的事情,当时蒋婉容通过周雁萧给赵欢递过话,希望楚逸芊莫要管那些事,早日归京才是正经。可楚逸芊当时刚起了斗志,哪儿肯善罢甘休? 楚逸芊陪着笑摇着着蒋婉容的手道:“好姐姐,我这不是仗着赵欢和如雪都在么。” 身后的周雁萧和周诚看着几个姑娘抱成一团哭哭啼啼一阵扶额,这该怎么劝? 楚逸阳叹口气,自家妹妹刚回来,他也很想问问到底有没有受委屈好么!可是他怎么能和两个姑娘争呢? 楚逸阳迈步上前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府再说!” 这几个又哭又笑的姑娘这才和楚逸芊同乘了一匹马车,一起朝将军府走去。 周雁萧和周诚周彦在将军府门口便和楚逸阳道别了,周雁萧还带了皇后口谕,让楚逸芊休息两日进宫觐见;南凉建元帝派来的护卫周诚顺便也带走安置了。 赵欢也带着箕水豹等人回府了。 楚逸芊坚持要林如雪暂时住在将军府,便让周诚的人给林府传了一句话,只说二人不日要面圣,等面圣之后再回府。 冯曼文和蒋婉容在将军府叽叽喳喳的聊了小半个时辰便识趣的告辞了。 那边老夫人和李氏以及刘云卿都巴巴的等着呢! 李氏自打看到楚逸芊泪就不停的掉了,楚逸芊哄了半天也哄不住,还是老夫人说了两句她才勉强止住泪。 老夫人看着一月未见的孙女心里百感交集,当时在将军府门口自家孙女被人掳走,这消息传来把她气了个倒仰,虽然年青时候自己也是历经了血雨腥风,但她怎么也不愿自家孙女去经历这些!好在后来好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即便如此,老夫人怎么能善罢甘休? 比起楚逸芊,老夫人和老将军调查的事情更为透彻,他们知道了赵欢在北魏和西吴搅起的风浪,欣赏和认可之后也默默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什么废承王做的?要不是北魏那个草鸡公主传信,周皓泽怎么能知道和赵欢定亲的楚逸芊?周府自然不足为惧,他们在暗中也看到了自家孙女和孙婿对周府出手了,但北魏那个一天到晚无事生非的草鸡公主也不能逍遥事外! 如今见到孙女平安归来,刚刚说了李氏让她莫要哭哭啼啼,但这个娇娇软软的孙女和往日一般伏在自己膝盖上的时候,老夫人还是老泪纵横,一只手微微的颤抖着摸着楚逸芊的头,轻声道:“谁欺负了我儿,祖母定不饶他!” 楚逸芊有些哭笑不得,抬头想撒个娇才发现祖母满脸是泪,眼中也是无比的坚定和决绝,楚逸芊这才深刻的体会到,自己这次意外对家人来说可谓是不小的惊吓和打击!而自己还任性的在南凉呆了一个多月,只觉得传个信回来他们便能安心! 楚逸芊从未如此自责过,她回来之后第一次哭了,她伏在老夫人膝上哽咽道:“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拍着她的后背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抚慰着。 一老一小就这么抽噎着,福安居内众人也不由得红了眼角,但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这么哭下去总归对身体不好。刘云卿擦了擦眼泪挤上两分笑容道:“好了,芊儿这不是回来了么!祖母不是还有大事要宣布么!” 老夫人这才收敛了情绪,又掏出帕子给楚逸芊擦了擦脸,这才对立在一边的林如雪道:“如雪丫头,这一次你不顾性命与芊丫头同生共死,老身看在眼里,也替芊丫头高兴,能得如此用生命护着她的姐姐,是她的福分!” 林如雪忙屈膝行礼道:“这都是如雪该做的。做姐妹的自然当相守相助。” 老夫人点点头:“只是这无妄之灾到底连累了你名声。老身如今便认你为干孙女,你可愿意?” 林如雪和楚逸芊都惊呆了,这? 老夫人道:“有我将军府护着你,看谁敢造次!” 林如雪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她看得出老夫人眼中的真诚,以她对将军府的了解,如果老夫人要报答她自然有很多种方式,而如今要认自己为干孙女,便是当真要护着她啊! 林如雪双眼蒙上一层水雾,双膝跪下唤道:“祖母!” 第384章 如雪入住 林如雪双眼含泪跪在地下叫了一声“祖母”,老夫人连声道:“好孩子,快起来。” 楚逸芊伏在老夫人膝头蹭了蹭,呢喃道:“祖母最好了。”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笑而不语。只要她的孩子们好,她自然好!谁要是和她的孩子们过不去,那就等着承受雷霆震怒吧! 这虽然是家里人见证了认亲,但正式的认亲礼还是要办的,这些自然由李氏和刘云卿去办,也轮不到楚逸芊操心。 老夫人特意叫人将楚逸芊的听雪苑旁边的一处空院子收拾了出来,作为林如雪在这里的住处。 刘云卿已经将院子里都安置妥当了,只等着林如雪住进去再看看哪里不习惯再调整。 丫鬟的话,用了楚逸芊之前的月圆月芽,倒不是因为楚逸芊不要她们了,主要是因为林如雪和这两个丫鬟也算相识已久,互相之间也不用太生疏。 楚逸芊一边听着刘云卿交代一边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时隔几日,这将军府大半庶务就由刘云卿来操持了,且还操持的井井有条,这位大嫂还真是能干啊! 刘云卿看懂了她的意思,嗔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刘云卿身边的静柔上前低声解释了几句,原来楚逸芊被掳走之后,李氏整日心神不安恍恍惚惚,哪还有什么心思操持庶务?对牌发错几次不提,连账本都弄错了几次,老夫人这才让刘云卿将孩子白日交给奶娘,她自己去帮李氏操持内务。 这些事情本就是刘云卿做惯了的,再加上将军府人口简单,出入账也有定数,所以不过两三日刘云卿便游刃有余了,到后来楚逸芊的信传回来之后,李氏虽然安心一些了,却也觉得如果刘云卿接手也是不错,自己平日没事做就去看看小孙孙,做个含饴弄孙的祖母也是不错。 是以从那之后,将军府的日常庶务基本就都交给刘云卿了。只不过日后要操办什么宴席之类的,李氏还是会提点一下人脉邀请要注意什么,其他的李氏便慢慢都撒手了。 楚逸芊听的津津有味,她一边内疚因为自己害的家中长辈为自己劳心伤神,一边又庆幸自己有个好大嫂,在关键时候能撑起将军府的正常运转。 老夫人这会正拉着林如雪说话,回头看到楚逸芊还在和静柔嘀咕,便提醒了一句:“芊姐儿,你祖父还等着你呢。” 楚逸芊这才和福安居众人告别,出门往祖父书房走去。 楚逸阳自然是要陪她去的,这一屋子女眷叽叽喳喳的,楚逸阳已经憋了好久,好容易得空能与楚逸芊私下聊两句,他想了想问道:“芊儿,那周府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楚逸芊噗嗤就笑了。 她以为她二哥会说什么你有没有受委屈什么的,没想到她二哥只关心什么时候报仇!楚逸芊笑完了又觉得心中酸酸涩涩的。 这就是自己的哥哥,自己受了欺负,他们永远会先问你“谁干的”。楚逸芊的眼睛又有些发涩,但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掉下泪来,她扯住楚逸阳的衣袖道:“二哥,芊儿不好,让你担心了。” 楚逸阳叹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傻瓜,人家要针对你,怎么还是你不好了呢?赵欢后来给我传信,说你们自有主意,让我们先莫要插手。我且问你,你打算将那周府如何?” 楚逸芊被楚逸阳揉的发型都乱了,不由自主的将头偏了偏躲开二哥的魔爪,歪着头想了想道:“死倒是便宜了他,美梦破碎,落在仇人手里,生不如死比较好。” 楚逸阳眼睛微眯:“也好。那等他们进了大周,二哥再派人好好招待便是。” 楚逸芊点点头,兄妹二人相携去往楚老将军书房不提。 从楚老将军书房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楚逸芊的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又哭过了,楚逸阳倒是一如既往的光风霁月,只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睛也带了些血丝,看样子也是流过泪了。 楚逸芊本来想今晚还去刘云卿那边看看她的侄子侄女,只是想到林如雪还在府上,且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便让青枝去给刘云卿传了话,只道明日再去看侄子侄女。 林如雪这时候已经随着月圆月芽到了自己的院子了,不得不说刘云卿安排的确实足够用心,从院内的盆景到屋内的家具,处处透露着雅致清和,偏厅还特意设了书房,书架上是各种游记野史,一看便是特意为林如雪准备的。 林如雪便是再冷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突然的认亲,突然的在将军府留宿终归是会让她有些不自在,进了院子之后,月圆月芽也没有刻意将她当客人一般的讲左面是什么右面是什么,而是将院内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叫了过来,说是让她们认人,其实也顺便将该讲的都告诉了林如雪。 林如雪知道,这虽然是月圆月芽机灵,但一定也是刘云卿特意提点过的。应该是怕自己有作为客人的疏离感和不自在吧!所以尽量让自己自然的接受这所有的一切! 如雪刚将人都认全,外面传话说楚逸芊来了。 楚逸芊进来之后先是四处打量了一遍,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两口道:“大嫂做事还真是体贴!这院子一看就是如雪的!” 林如雪淡淡一笑,伸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楚逸芊只是过来看看林如雪习惯不,看到林如雪面色如常,她也没必要和她穷客气什么,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打算回去休息了。 毕竟这连接赶路今日回来后又说了这么半天话,人也是累到不行了。 林如雪亦然,二人道别之后便早早安置了。 第二日,老夫人特意请来了几位医生,其中有宫中的御医,有回春堂的金大夫,还有保和堂的钱大夫,这些大夫都是将军府大张旗鼓派人去接的,进门的时候管家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本来昨日就有风声说将军府的嘉敏县主回来了,这门口有好事的就多留意了几分,见到将军府一大早就忙忙碌碌的去请人又接人的就有人忍不住好奇心问了:“这是做什么?” 老管家叹口气道:“我家小姐和那林姑娘在南凉月余,虽然少堡主第二日就找到人了,但老夫人和夫人都不放心,索性找大夫来号号脉。” 这话说完之后就有人起了疑心,这一回来就找大夫,莫非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第385章 自证清白 过了一会,果然见回春堂的金大夫来了,在一边等着的好似是嘉敏县主身边的大丫鬟,只见她见到金大夫便匆匆迎了上去,口中说什么在南凉不慎落水,恰逢葵水云云。 好事的人便琢磨,真因为这个才请大夫么?便是县主落了水,那另一个姑娘呢?被贼人掳走这么久,就算赵欢去的快,也难免丢了清白吧? 要说这世道对女子是真真的不公平。本身楚逸芊和林如雪就是受害者,如今平安回来,还要被人猜测妄议。便是楚逸芊她们不在乎,也多少会影响心情吧! 一上午那三位大夫都没有出来,门口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林府的两位夫人恰好这时候也来了,昨日周诚已经去她们府上传了话,说林如雪暂住将军府,今日他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必须来走一个过场,正好听到这些人在嘀咕,两位夫人的脸就有些难看。 林二夫人对大夫人道:“大嫂,我怎么说来着?就怕这丫头因此坏了名声,你瞧瞧是不是!” 林家大夫人也一脸不悦但还是有几分理智在:“你在这里说这个做什么?莫不是疯了?” 林二夫人撇嘴:“就是要在这里说啊,那丫头平日和那县主好的和什么似的,这次因为那县主还遭了这么大连累,难道将军府不该给我们个说法么?” 林家大夫人若有所思的走了下神,然后拍了下她的手臂道:“先不说这个了,先进去吧。” 林二夫人却道:“倒是不急。索性听听外面人怎么说,免得日后还要打听。” 林大夫人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将军府素来在民间风评良好,就连那楚逸芊因着救济会的事情也有很多百姓支持和维护,这次涉险之后,有多少人自发自愿的去营救她呢?更别提后来一路有人主动传回来信息,且替她们解释的一清二楚,这怎么忽然之间就有这么多人来看热闹呢? 要说不是有心之人为之,谁信呢?倒也是。便是明月大将军这样的人物,也难免会有一些政敌,或许是那些朝堂之人有意为之?林大夫人胡思乱想了片刻,只觉得平白耽误了这两个姑娘的名声。看林二夫人看热闹看的起劲的样子,她暗中叹口气,终究还是没让身边丫鬟去递帖子。 旁边议论纷纷,过了一会将军府门开了,三位大夫都出来了。 身边还有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嫣红。 嫣红先是对三位大夫福了一礼,然后又扫了一眼众人,转过身来款款道:“将军府多些各位父老乡亲厚爱,我家大小姐与老夫人刚刚认的干孙女如雪小姐已经平安归府,还请众位放心。” 其实林大夫人猜的八九不离十,确实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过现在围在将军府门口的人倒是不都是刻意安排了,有六七成倒是因为有人围观跟着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 那些百姓见这位丫鬟通身气派高贵,说话彬彬有礼,都有些难为情,忙七嘴八舌的回道:“无事便好,我们不过担心县主。” “将军府仁义啊!将那个一同被掳走的姑娘认作干孙女了?” “回来便好!无事便好!” 林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愣了,怎么突然就认了林如雪为干孙女了? 那挑事的人见大家的话题转向了什么干孙女的事情,便忙起哄道:“请了这么多大夫,可是两位小姐受伤了?” “是啊,小姐没事吧?” “怎么还有妇科圣手金大夫啊?莫不是...” “对啊,怎么还有金大夫?” 嫣红眼睛扫过那几个带头挑事的人,淡淡道:“两位小姐并无大碍,少堡主去的及时,并未受到一丝一点伤害,只不过因着在南凉呆了月余,那边与大周水土不同,所以请大夫来看看才能安心。” “不是吧,没事请三个大夫做什么?” “确实有些奇怪...” “莫不是真的有了...” “嗨,你们别乱说了,到底人家是将军府,这不是我们平头百姓能讨论的。” 嫣红好似是故意等这些人起哄,等到有了不同意见的时候才肯说话,她给旁边的侍卫一个眼神,那两边侍卫便同时用手中的兵器顿地,大家立马安静了下来。 嫣红道:“这三位大夫皆是京中乃至大周赫赫有名的圣手,外科、妇科、太医院的院正。本来我家两位小姐并无大碍,不必劳烦三位跑着一趟,但我家老夫人说了,女子不同男子,男子在外面惹是生非断了手脚外人都不会多说什么,而女子则不同了,便是无妄之灾也难免被人诟病。是以特意请了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来为两位小姐诊脉。” 这话说的众人有些不高兴了,故意生事的是有,但只是关心的也有啊! 嫣红顿了顿道:“今日嫣红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大夫的诊断说与大家:我家两位小姐无内伤、无外伤、且白璧无瑕。嫣红知道,大部分人还是真心为我家小姐担心的,还请各位乡亲父老日后听到有关于不利我家小姐的话,替我家小姐做个辩驳。” 嫣红说罢便给大家行了一个大礼。 太医院来的是楚逸芊的老熟人安太医,安太医看了看众人道:“老夫行医几十载,从不昧着良心说瞎话。如今嘉敏县主在南凉未有受伤,实乃县主福分,大周幸事。还请各位父老莫要以讹传讹,平白毁了县主清白。” 这话说的众人就奇了,怎么县主没受伤是大周的幸事呢?有聪明的就解释了:“嗨,要是真在南凉受伤了或者被欺负了,那大将军岂能善罢甘休?两国会不会打仗不一定,但大将军和楚家小将军一定会分心吧!” “这话说的也是,不过南凉到底是个小国。他们要真欺负了县主,莫要说大将军,我们也不能答应他啊!这不是挑衅大周么!” “是这么个理儿!” 嫣红敬佩的看着安太医,果然还是混宫廷的,这一句话就将事情的性质升华到了两国外交了。 安太医笑眯眯的冲着嫣红点了点头,也和身后的金大夫和钱大夫一一道别,三位大夫便各自离开了。 这三位今日就是老夫人请来给楚逸芊和林如雪正名的。这官宦人家出了这种事大多藏着掖着,但楚逸芊这次不同,已经惊动了整个大周,便不能用平常的办法去处理了。 老夫人这招算是破釜沉舟,虽然没人对外公布自家女儿清白身,但与其别人说还不如占个主动。安太医、金大夫、钱大夫都是杏林高手,行医多年名声在外,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来撒谎。也是因为这个,才特意请了他们三个来。 李氏其实是不太同意的她觉得多少有些欲盖弥彰,但拗不过老夫人的坚持。而楚逸芊和林如雪更是没什么不赞同的,楚逸芊只道:“如祖母所言,事情已经惊动大半个大周,将军府总归要给大家一个交代。至于他们听不听信不信,那便是他们的事情了。” 是以今日便有了这一出自证清白。 第386章 林家上门 见有人主动维护将军府,嫣红便放下了心。 今日这事别说是大周无此先例,便是前面历朝历代也没有过这种所谓的自证清白的方式,这时候女儿家的名节最是紧要,旁人说什么都是假的,自己站出来说话便是说清白也是尴尬和难为情的,偏偏老夫人做了这个决定,而县主也是欣然同意的。 只是这个出来说明的人却不能是老夫人或者李氏或者县主本人,一家人合计半天,还是老夫人拍了板,让能代表她身份的嫣红来说明此事。 嫣红便是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见惯了大场面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啊!她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冷着脸摆出了将军府的威严将话说完,还好有安太医这句话帮她收场,也还好下面这些百姓大多是向着将军府的。 嫣红松了口气,真心诚意的给安太医和其他两位大夫再次福了礼,等三位老先生上了马车,这才打算转身进门。 这时就听到身后有个妇人问道:“这位姑娘,我们是如雪的婶娘。不知如雪现在可否方便一见?” 嫣红回头便看到两个妇人带着几个丫鬟,看样子不是普通人家的打扮,不过她们刚刚好似也站在人群中。 嫣红蹙了蹙眉有些不喜,要真是如雪小姐的亲人,刚刚怎么不声不响?还不如那些有些正义感的百姓呢!见嫣红打量过来,林大夫人让身后的丫鬟将拜帖递上。 这会旁边也有人在嘀咕“这是那位和县主一起涉险的林家人啊?”“刚刚怎么不站出来替自家姑娘说句话呢?” 林大夫人压住心中淡淡的烦躁落落大方道:“刚刚本夫人看有些人借机生事,便想在人群中看个虚实,也好回头报给家中长辈和将军府做个评断。” 嫣红也不知道信了没有,点点头带着这几人进去了。 林如雪现在还在福安居,刚刚号完脉,刘云卿也将那对龙凤胎抱了过来,楚逸芊许久未见小侄子小侄女,不过月余,这两个小娃娃便长开了许多,她稀罕的紧。 林如雪上次来的时候是满月,人多嘈杂将军府自然不会将孩子抱出来,是以她也是第一次见这对龙凤胎,只见那对小娃娃如同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粉雕玉琢白白嫩嫩,这时候已经回咿咿呀呀的和人搭腔了,也凑在一边逗弄着。 正在这时候,嫣红回来复命了,身后还跟着林家的两位夫人。 林二夫人见到林如雪就满嘴的“我的儿”抱了上去,一阵哭哭啼啼好似是自己亲身女儿似的心疼,只是眼中不见有泪,楚逸芊冷眼看去只觉得那帕子生生把眼睛都擦红了。楚逸芊撇撇嘴,见林如雪被抱得死死的丝毫脱不得身,便给月燕使了个眼色。 月燕上前轻巧的将林二夫人拉开,温声劝道:“这位夫人,如雪小姐平安归来毫发无损,理应高兴才是。您莫要担忧了。” 刘云卿看到这乱哄哄的场面也让奶娘先将两个孩子抱回去,起身迎上来道:“这位夫人,不知怎么称呼?” 林二夫人忙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泪,口口声声道心中焦虑过甚失了分寸,然后将自己和林大夫人介绍了一遍,老夫人淡淡的没说什么,李氏倒是拉着她的手也抹了两把泪。 见二房的如此惺惺作态,林大夫人就气的咬牙。这位妯娌简直是不知所以!说是林如雪丢了名节要早早配出去的是她,在门口等着看笑话回去告状的也是她,如今听说了将军府认了林如雪做干孙女就亲如母女的还是她! 林大夫人倒不是气其他的,都是官家夫人,最基本的礼节总是要有的。二夫人这一进门就冲上去抱着林如雪哭,她们都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便是给了嫣红拜帖又如何?人家知道林家两位夫人来了,但谁知道哪位是大房的哪位是二房的?人家一问,她也不顾什么长幼了,只管自己去套近乎。这倒是成何体统? 比起林家二夫人来说,林家这位大夫人倒是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她虽然对林如雪谈不上真心喜爱,但也觉得这毕竟是林家三房的孤女,总是要好好的养大再挑个好人家出嫁。所以二夫人这几日一再的挑唆她这样那样她俱是没有答应。 要说林如雪也真是个命苦的,当时她回京之后是侍郎夫人也就是她的祖母将她接回府的,可是林如雪的父亲本就是侍郎府的庶子,又能指望侍郎夫人有多么疼爱如雪呢?再加上本来侍郎夫人年纪也不小了也有一些旧疾在身,不过半年便将府中中馈交给林家大房,自己去江南庄子上休养生息了。 林大夫人掌管着中馈,虽然不曾刻薄于林如雪,但也没有将她特特的放在心上。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对于林大夫人来说确实十分棘手。有几次二房的说要将林如雪早早配了人家她都有些心动了,但到底顾忌将军府和皇后那边才一直没有松口。 如今听说将军府愿意给林如雪做这个脸,林大夫人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林大夫人这边心思转了几转,见二房的还在哀哀的说如何担心如雪,如何夜不能寐,又见楚逸芊和老夫人脸上一脸的漠然,她便知道这二房的戏演过了。她轻咳一声道:“我家弟妹平日与如雪较为亲近,许久不见如雪一时失态还请老夫人和夫人海涵。” 老夫人淡淡道:“无妨。” 林二夫人见长嫂说话了她便不情不愿的闭嘴了,只是手还紧紧的拉着林如雪,好似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林大夫人见这位终于闭嘴了也不再多说,只提起了正事:“刚刚在门外听这位嫣红姑娘说,老夫人欲认如雪为干孙女?” 老夫人点头道:“如雪丫头和芊姐儿出生入死情同姐妹,老身自当将如雪丫头当自家亲孙女一般护着。” 林大夫人也不矫情:“老夫人如此疼爱如雪,都是如雪的福分。这认亲一事可有个章程?” 老夫人淡淡的笑了,这位林家老大媳妇倒是个聪明人,她也不介意给一个好脸。老夫人便道:“自然是要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此事由我家儿媳和孙媳去办,定不会轻慢半分。” 林大夫人笑道:“既是两府之事,林府这边定当全力配合。” 林二夫人就有些愣怔了,这什么情况?怎么也没提如雪回府不回府的事情?也没提这名声不名声的事情?她低着头想了半天抬头道:“家中事情都有大嫂做主,按理说轮不到我说什么..” 林大夫人撇了她一眼道:“那便不要说了。有事我们回去再议。” 第387章 趋利避害 林二夫人被长嫂这话堵倒噎气,她心道这个大嫂怎么在外人面前如此下她的脸面!心中愤愤不平,口中却还是坚持道:“我也没有其他意见,只是许久不见如雪。如雪好容易回来,客居将军府算怎么回事?不如今日便跟伯母回家去吧!你二伯和堂妹还有你祖父都很担心你呢!” 林如雪低着头没作声,这种事情大伯母自然会搞定。那位大伯母虽然平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总归是个拎的清的。 果不其然,林大夫人开口了:“昨日小王爷特意来传话,说不日如雪要随着县主入宫觐见,你可是忘了?且将军府既然要办这认亲酒,如雪还是住在这边方便一些。” 林如雪从善如流道:“大伯母说的是。等此间事了,如雪便即刻回府。还请大伯母二伯母多多担待。” 林二夫人还要说些什么,林大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只好不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 李氏又随便拉了几句家常,林大夫人便道既然看过了如雪她们也就放心了,只等办认亲酒的时候早些过来帮忙,今日就先告辞了。 林二夫人这下就有些急了,这几日她接了离郡王那边的帖子,说愿纳林如雪为侧妃,她今日是来探口风的,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回去? 眼看林大夫人已经站起身冲着老夫人福了礼要走了,她也实在是等不及了。这丫头今日不回府,谁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去?离郡王脾气不是很好,只说让自己三日内给答复,今天无论如何要与这丫头说说清楚了! 她心一横,便拉着林如雪假意往外走,到了门口说道:“如今外面对你风传很是不利,那离郡王知道你与县主关系亲近,也敬你为了义妹如此两肋插刀,愿立你为侧妃,你可愿意?” 林如雪闻言怒从心头起,冷冷的将她的手甩在一边:“二伯母!我的风评如何,将军府自会帮我正名!不劳二伯母费心!” 林二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知道什么!凭你的身世,哪里够资格去做个郡王侧妃!且还是陛下的长子!日后陛下气消了,那离郡王恢复王爷爵位也未可知!到那时候你更是高攀不上!” 林如雪往后退了两步冷冷道:“既是如雪高攀不起,如雪便不攀了。” 林二夫人还要追上来说什么,那边楚逸芊已经跟了过来道:“什么攀不攀的?可能让我也听听?” 林大夫人这时候也快步走了过来,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林如雪也不避讳,轻轻巧巧的便将事情说了一遍:“二伯母说如雪因着这次的事情名声坏了,正好离郡王敬如雪为县主两肋插刀,便特意抬举给如雪一个侧妃之位。二伯母的意思是,我身世不好身份不高,等将来离郡王恢复了王爷之位如雪更是高攀不起了。” 楚逸芊点点头:“这话说的有些道理。这么高的身份,便是本县主也高攀不起,如雪姐姐,你就莫要肖想了!” 林二夫人面色又红又白:“县主这是哪里话!县主已经定亲,自然不能理解我家如雪还在闺中就坏了名声...” 林大夫人太阳穴直跳厉声打断她道:“住口!将军府既然已认了如雪为义女,之后的事情将军府定然会护着如雪。你若是担心如雪婚事,也应该和将军府商议一下,怎么能自作主张!” 不愧是管中馈的主母,这随机应变审时度势让楚逸芊也高看了两分。不管此人之前对如雪如何,但这人是个识时务的,想来日后便是因着将军府的缘故,都不会亏待如雪就是了。 李氏这时候也扶着采薇的手缓缓走了过来,她脸上倒是没有刚刚的热络了,只是淡淡的看着面前的闹剧道:“林大夫人说的即是。既然将军府认了如雪,之后的如雪的嫁妆也自当同芊儿一样备好。亲事也要将军府与林府共同商议才是。二夫人之前不知情也便罢了,如今知道了便去回了那离郡王吧,只道这门亲事将军府会慎重考虑,日后给他答复。” 林二夫人听闻将军府愿给林如雪出和楚逸芊一样的嫁妆就惊了,后面又听到说让自己回了离郡王,说什么将军府会考虑一二,心中便道完了,这将军府还真是明晃晃的护着林如雪了! 出了将军府上了林府马车,林大夫人也不顾旁边丫鬟在场便劈头盖脸的训斥道:“弟妹!今日你实在是过于鲁莽了!今日之事我定会如实禀告父亲!” 林二夫人的火气也被激起来了,她本就恼怒今日这个大嫂在外面一个劲的下自己的脸,这会也不压着了,她还嘴道:“便是将军府认了她又如何?我还不是为她好?凭她的身世和相貌哪里就能当得个侧妃之位了?” 林大夫人斜睨了她一眼,闭上眼睛不再言语。这个妯娌日后还是离得远些为好,免得他日再生是非。那离郡王可是个好相与的?什么敬如雪义气的屁话她也信?还不是求楚逸芊不得,想通过林如雪接近将军府? 若是早一些想不通这个道理也就罢了,只当她后宅妇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可今日老夫人和李氏都一再表态了打算正儿八经的认了林如雪,一方面是要为林如雪正名,另一方面何尝又不是为了如雪之后的婚事做主? 这么浅显的道理摆在面前都看不懂,回去且等着公公发怒吧,自己又何必和她废话?这起子小心眼的人,说的多了她保不准还记恨自己多一些! 林大夫人回府之后也没声张,等林侍郎回府之后,她便唤了自家夫君和二房两口子一起去了公爹书房,只说禀那将军府认林如雪的事情。 林二夫人虽然心中有鬼但也不敢不去,一行四人便去了林侍郎书房。 待到林大夫人将事情原委说明,果然惹的林侍郎勃然大怒,那位林二夫人被禁足一个月,且被命令禁止插手林如雪的事情。 楚逸芊得到信儿之后不由得感慨,这世上要多一些如林大夫人这样的聪明人该有多好啊! 她斜倚在软塌上感慨,林如雪也淡淡一笑:“趋利避害而已,人之本能。” 楚逸芊还要说什么,林如雪却不肯和她继续讨论林府的后宅八卦了,只是推着她快去休息,明日一早还有要事呢! 第388章 见离郡王 这所谓的重要之事当然就是去见周昀离了! 楚逸芊这短短一年多时间成长颇快,加上在南凉这月余,她已经慢慢的从之前对危险小心避开的心态转变道了现在有正面迎上的勇气了。 在南凉的时候赵欢已经打包将尔朱昊和周昀离凑做一堆做了一对醉生梦死的酒肉朋友,楚逸芊以为这位离郡王好歹能消停一阵,没想到这好酒好肉美女环绕的居然还是没让周昀离歇了作死的心呐! 第二日上午楚逸芊陪着两个小侄子侄女玩了一上午,下午那边传回来信儿说周昀离出门去了得意楼了,她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肉乎乎的小宝贝,更衣出门。 林如雪早已收拾妥当,她本来不想让楚逸芊这么着急的,左右等明日从宫中出来再说,楚逸芊却是不肯。迟则生变,这些隐患还是能早一日处理便早一日吧。 楚逸芊和林如雪翩翩然到了得意楼的时候,周昀离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他今日一早接到了将军府的拜帖,说嘉敏县主约他得意楼一见。周昀离知道许是那林府的妇人说过纳妾的事情了,不过要商议细节也应该由林府来啊,而且也不应该是和他商议,这等事情他怎么耐烦管?要管家做什么? 不过这楚逸芊倒是不讲究,姑娘家的这些事情也管?莫说是结拜姐妹,就是嫡亲姐妹,她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周昀离想,再不然就是要自己发个誓什么的保证日后对林如雪好?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本就是冲着林如雪背后的楚逸芊来的,既然目的达到,那来会会也无妨。是以周昀离特意推了今日下午那些狐朋狗友的邀约,打扮的稍微庄重了一些来了得意楼。 楚逸芊与林如雪进了得意楼之后,门口的茶童便带着她们到了离郡王定的三楼包间。 楚逸芊和林如雪与离郡王分别见过礼之后便大大方方坐下了。 周昀离看着面前的楚逸芊,好似好久没看到这楚家的长女了,出落的越发动人了。身后那个应该就是林如雪了,虽然长的也是清秀可人,但浑身散发出的清冽气质却不是周昀离所 第389章 县主怪癖 林如雪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林府如何教我就不劳烦郡王爷费心了。若郡王爷觉得如雪今日冲撞了郡王爷,倒是可以直接问我的罪。” 这副样子真真是将周昀离气的够呛。 他一想到要是真的将这人纳进府中,要真是日日都看见这副阴阳怪气的脸,他估计能少活十年!就算纳进府中,一个月最多去那边两次做做样子也就够了!周昀离一边恨恨的想一边暗自就做了决定。 楚逸芊拍拍林如雪的手道:“如雪莫惊,离郡王怎么会和你一般见识?” 周昀离的太阳穴直抽抽,嘉敏县主你的眼睛是瞎了不?你哪儿就看出来这位林姑娘受惊了?他稍微忍了忍火气,开口道:“本郡王自然不会和你计较。只是觉得未出阁的女子还是要有些样子,也免得连累了日后夫家的名声。” 楚逸芊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这倒不用郡王爷担心了,如雪姐姐的夫家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也不妨什么事。” 周昀离这下是真忍不住了,“啪”的一声将手中茶杯掷在地下道:“嘉敏县主,请慎言!” 楚逸芊被吓了一跳,站起来屈膝道:“郡王爷恕罪!”林如雪也跟着起身赔罪。 周昀离面沉如水:“本郡王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但你如此说话便是大逆不道,今日之事我只当没有发生过,还请二位日后谨言慎行!” 楚逸芊不明所以的问道:“敢问郡王爷,嘉敏如何大逆不道了?” 周昀离道:“你满口胡言,说什么林如雪夫家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本郡王爷的父母是谁,县主还要装傻不成?” 楚逸芊更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了:“这是什么话!陛下寿与天齐,嘉敏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如此忤逆之言!还请郡王爷莫要诬陷嘉敏!” 看着周昀离又要发怒,林如雪着实是没心情继续陪着楚逸芊玩下去了,这位县主最近好似得了一种“不气死人不甘心”的怪癖,总是将人气的七窍生烟,但这位离郡王着实不讨喜,再让他发火下去,怕是不太好收场。 林如雪便开口解释道:“今日前来本是想与郡王爷说明,如雪已经定亲,只是事发突然,家中长辈不知,怕直接回绝郡王爷有些无礼,这才与县主请了郡王爷来当面亲自说明。如雪的未婚夫确实是父母双亡,家中再无其他亲人。还请郡王爷莫要误会。” 周昀离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楚逸芊还屈膝请罪的姿势呢,一时也有些不耐烦了,她起身坐到了椅子上,又一把将林如雪也拉到了椅子上,接口道:“其实我被掳走的当日晚上,赵欢的人就找到我们了,在解救当中只能救走一个,我便让他先带如雪走。他当时一时情急将如雪抱上了马,之后几日也是他照顾如雪。是以等我们会合之后,那人便提出了求娶之意。” 周昀离不屑道:“胡闹!一个护卫而已!保护主子便是他应尽的责任!莫非公主被护卫救了就要下嫁护卫不成?这件事不必再提,本郡王不介意。” 说罢又拧着眉头看了看林如雪道:“只是日后不许再见那人!无事不可随意出府!” 楚逸芊这时候也不耐烦了,这个周昀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皇上她见过两个,太子和皇子她也见过不少,没见过一个和他一样如此自说自话的人。楚逸芊忽然就想起来了姚嘉宁,早知道把姚嘉宁送到离郡王府和他凑成一对,鸡同鸭讲各自都活在各自世界里面估计也很精彩吧! 楚逸芊抬头看到周昀离的黑脸,勉强将思绪拉回来,也将脸沉了下来:“郡王爷,这话是怎么说的?嘉敏明日入宫觐见,本可以过几日再见郡王爷,甚至可以不见郡王爷,只让人给林府带个话便是了,今日特特的前来,正是因为感念郡王爷的诚意,才打算当面将话说清。” 周昀离不动声色的沉思起来。楚逸芊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逸芊继续道:“嘉敏今日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第一,我家祖母已经认了林如雪为干孙女,且不日就会安排正式的认亲酒昭告众人,之后我的嫁妆有多少,如雪的便有多少;同样如雪的亲事将军府也会过问。” 周昀离的手指微微敲了两下桌子,这倒是他大意了,都知道将军府重义,倒是没想到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抬头打量了下林如雪,林如雪依旧淡淡的坐在一边小口的吃着桌上的点心。许是因着知道了将军府嫁妆的缘故,周昀离突然觉得这林如雪倒是真的不是阴阳怪气,而是果然有几分风骨。 楚逸芊轻笑一声:“第二件事便是刚刚说的,虽然还未来得及与林府说明,但那人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护卫,而是二十八宿箕宿的堂主箕水豹。家中也是家产万贯,无父母兄弟对于如雪来说也是福气。且那箕堂主立下了誓言终生不纳二色。得此等英雄豪杰真心相待,佳人怎能不动心?” 林如雪斜睨了楚逸芊一眼,似是不满她当着外人打趣自己,脸上却没有一般少女该有的哪怕是装出来的羞涩之意。 楚逸芊说道这里,站起身来郑重给周昀离福了一礼道:“嘉敏知道郡王爷是因着嘉敏的缘故,打算给如雪一条生路,不然此次回来确实是前途堪忧。嘉敏感念郡王爷这份心意,这才死活拖着如雪出来与郡王爷当面说清,好让郡王爷放心。” 周昀离半晌没作声,过了片刻,他低低的就笑出了声来:“既然如此,本郡王也就放心了。话既然说清楚了,本郡王就去忙了。” 林如雪刚刚没起身行礼,这时候也起身行了一礼道:“刚刚县主道谢,如雪不敢打扰。如今还请郡王爷受如雪这一礼。郡王爷君子之风侠士之义,如雪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如雪定当全力以报。” 周昀离这下可不是低低的笑了,他朗声大笑道:“好!既然本郡王的心思你们明白了,那也不枉本郡王险些担一个贪色的恶名了!” 三人好似真的摒弃前嫌一般,以茶代酒喝了三杯之后,周昀离才满面笑容的离开了包间。 周昀离笑着出了得意楼,一上马车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手中的一块把件几欲捏碎。 他被楚逸芊坑过一次两次,他可不觉得这楚逸芊是真的单纯的,今日敢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的扮猪吃老虎,这梁子可真就是越结越深了。 第390章 给她添堵 周昀离越想越气,本来准备赴与尔朱昊的约也没有心思再去了,气鼓鼓的就回了郡王府。 指望从离郡王妃那个女人那边得到安慰简直是痴心妄想,但其他侍妾的院子最近因为留恋在“鹰府”他也不怎么去了,唯独为了那肚子里的孩子偶尔还会去看看王冬宛,于是周昀离还是习惯性的去找王冬宛了。 王冬宛很少在白日的时候见到周昀离,尤其是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周昀离每次回来都是喝的酩酊大醉,满身的脂粉味,进了院子洗浴了之后就是倒头便睡,这日见了周昀离一脸不高兴的进来,脸上也带了几分惊喜。 她小意温柔的让身边的丫鬟去倒茶准备点心,自己则站在周昀离身后轻轻的为他揉捏着脖子。 周昀离在这不轻不重的揉捏下火气也渐渐的消了下来,甚至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这才是家中女人该有的样子嘛!像那楚逸芊般桀骜不驯,像那林如雪一般阴阳怪气,活该毁了名节嫁不出去!周昀离这么一想,周身的气压又降了下来。 王冬宛小心翼翼的问道:“爷,今儿看您兴致不高,可是有那不长眼的东西惹了您不快?” 周昀离淡淡道:“无妨。”他眯着眼睛继续想事情,王冬宛见他不愿多说,自然也不敢再无话找话,只是更卖力的揉捏起来。只是她到底也是怀孕三四个月的人了,平日做什么都有人伺候着,哪儿能有多大的力气? 捏了一会手就酸了,力道也渐渐的小了下来。 周昀离觉得肩上的力道慢慢的弱了,这一下一下就和挠痒痒似的让人怪不舒服,便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有身子,这等事情哪用你做?坐下歇会吧。” 王冬宛道了谢,乖乖的坐到一边为周昀离斟茶递水。 周昀离眯着眼想了一会问道:“你家那个堂姐啥时候嫁进将军府?” 王冬宛想了下回道:“妾身记得是九月初三。还有两个多月。” 周昀离没有应声,继续眯着眼想事情。王冬宛也不敢多言,只在一边静静的坐着。 前段时间王冬宛心大的很,只觉得自己怀了皇室长孙,争个侧妃日后经营得当加上她舅舅的银子供养,便是正妃也不是没有可能,也因此弄出了不少是非来指望周昀离因着腹中孩子疼惜她两分,没想到周昀离开始还耐着性子来看看,到后来直接躲出府去了! 这男人都不在了,戏还唱给谁看?且这段时间她舅舅的银子也渐渐的不像之前那么宽裕了,她侧面打听了下,好似是因着北魏那边生意越发不好做了连带她舅舅也赔了不少钱。王冬宛更是不敢造次了,她不比姚嘉宁那般沉不住气,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拿乔,什么时候要示弱低调。 显然目前不是她张扬的时候,周昀离问起王燕清的事情,她便知道这周昀离的心情怕是与将军府有关。她稍微思忖了下,便试探着问道:“爷若是想与将军府那边走动,妾倒是与那嘉敏县主有过几面之缘...” 还未等她说完,周昀离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道:“哦?几面之缘?最后一面就是算计她不成把自己送到爷床上?” 王冬宛何曾见过这样精光外露的周昀离?顿时吓的手一抖就要跪下谢罪。 周昀离无趣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爷不过开个玩笑。你这是做什么。”话说完了,他又想起什么来似的:“上次和你一起算计楚家那丫头的好似是将军府的什么表亲?” 王冬宛本想解释她没有,抬头看看周昀离还是没敢争辩。这个时代,权大一级就能压死人,何况面前这位是真真儿的当今皇子。他们想知道什么事情,自己便是再怎么掩饰也没有用的,更何况这位当时也参与了算计。 王冬宛歇了辩解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回道:“是将军夫人庶妹的女儿,唤将军夫人表姨,嘉敏县主的表妹姚嘉宁。” 周昀离当然知道!他当时可是惦记姚嘉林很久了!恨不得立马为自己所用!周昀离嗤笑一声:“爷记得那女子是进了豫郡王府给周彦做了姨娘吧?” 想起这个周昀离就特别不爽。他好好的王爷,如今却成了郡王爷,那周彦虽然也是皇室子弟,但怎比得他身份高贵?可如今呢?周彦也是郡王世子,日后袭了爵,和自己也算是一样品阶的郡王爷了!这还不都是拜楚逸芊所赐! 而那周彦的父亲之前赋闲在家自怜自爱也就罢了,如今也拖着那条瘸腿去做了兵部尚书!那周彦本来在后面就与自己生了些嫌隙越来越远了,如今更是连门都不登了!还不是因着自家父亲有了实权,自己又连接被皇上打压所以疏远自己?还真真是个势利小人! 周昀离心中咒骂着周彦,倒是一时没注意王冬宛的神色。 王冬宛暗自琢磨,倒是听说楚逸芊回来了,难不成周昀离今日碰到了又想起了旧事?可再怎么着也不能指望姚嘉宁那个蠢货能帮着出什么气啊? 见周昀离半天没出声,王冬宛也不敢擅自揣测他想做什么了,于是斟酌了半天道:“姚家妹妹确实是在世子院子里做侍妾。只是那个妹妹头脑不甚灵光,怕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知爷有何打算?” 周昀离冷哼一声:“她自是个蠢的。但给人添堵,够蠢够笨才好用。” 王冬宛这就被吊起了好奇心:“那爷要妾如何?” 周昀离看着王冬宛这种“爷就是天爷说什么都是金口玉言”的样子心中很是满足,心情也好了几分,将王冬宛拉到自己身边,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 王冬宛听完周昀离说那边已经自证清白且拒绝了周昀离的亲事是真的大吃一惊,她眼睛瞪的大大的:“她们...果真如此大胆?” 周昀离气呼呼的道:“可不就是如此大胆!” 王冬宛却不是个傻的,她眼珠子一转便知道楚逸芊和林如雪这路数虽然目前看起来好似有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诟病,但过了这段时间,谁还轻看她们半分?至于拒绝周昀离侧妃的事情,她更是暗中松了一口气,只要哄着周昀离高兴,只要府中不进人,那其他的关她何事! 王冬宛心中虽然想明白了,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打抱不平:“这真真是不识好歹!爷请放心,妾这就让人给姚家妹妹带个话!” 第391章 入宫觐见 周昀离怎么给楚逸芊添堵暂且不提,反正到时候谁给谁添堵还不一定呢。 楚逸芊和林如雪解决了周昀离这个麻烦就觉得一身轻松了,也乐得在得意楼听书轻松一下。 赵欢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自是没空来看楚逸芊的。箕水豹虽然心中还想着要找林如雪提亲的事情,可是赵欢只道稍安勿躁,让他等着楚逸芊她们从宫中出来再说。 至于周昀离求亲的事情他们自然也是知道了,虽然知道楚逸芊会处理好,但箕水豹到底心中是存了几分不喜的。这个离郡王他之前没有接触过,但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借口要纳他的心上人为妾,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转眼就到了入宫觐见的日子。 楚逸芊穿了县主制式的着装,林如雪也难得穿的略微华丽了一些,这些衣服都是将军府给她备的。之前她穿着素淡清丽一方面是因着自己不喜浓艳,再一方面也是因为林府哪有什么心思好好的给她准备正式的着装?还不是嘴上说着随她 第392章 三品淑人 赵欢和箕水豹出宫第二日,圣旨就下来了。 箕水豹年轻有为,有勇有谋,在本次营救嘉敏县主的战斗中勇立头功,特赏赐京中宅院一座,白银五千两,黄金一百两。 其实宣宗本想给箕水豹一个武职,不管跟着赵欢还是谁,人才还是能为自己所用才好。当时箕水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本能的想拒绝,但他知道上面这位可是掌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不由得他用江湖中的那一套率性而为。 还是赵欢帮他解的围。赵欢对宣宗坦言道,箕水豹手上有不少人命,这些人大部分是该死之人,这些过往在江湖中没什么,反而是一种历练,但入了仕途之后这些事情难免会被人诟病。到时候皇上难免也被御史言官参上一本识人不清的折子。 赵欢将这些道理说明白,宣宗虽然还是觉得十分可惜,但也不再强求了,只是到底意难平。还是赵欢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陛下的人,又何必在意是在庙堂还是在乡野? 宣宗这才歇了心思,不过还是口头上要了箕水豹一个承诺,只说之后要有什么朝廷不方便插手的事情,请箕水豹出手的时候希望他不要拒绝。 箕水豹面瘫着一张脸答应了。心中却暗自腹诽,陛下诶,您面前那个笑面狐狸如今统管着大周北魏西吴三国的大半个江湖,便是您真我来让我做什么,我还不得请示了这位笑面狐狸才能动手? 不得不说赵欢这瞒天过海是真的玩的炉火纯青。 别人能查到的,大多是他愿意透露出来的。比如宣宗之前查到了赵欢在北魏和西吴搅动的商场风云,但这江湖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一统武林的二十八宿到底是何方神圣组建的却是无人知晓的。 旁人只知道二十八宿各有堂主,见识浅一些的,便以为是这二十八个堂主中最开始有几个能人凑到一起成立了这二十八宿;眼光远一些的,便觉得这二十八宿背后是哪位王爷或者哪个世家老爷子给后代留下的势力。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猜到这个是赵欢的手笔。 也是,如今的赵欢不过弱冠,谁能想到他有如此翻天的本事呢? 就连宣宗也以为赵欢不过是机缘巧合认识了箕水豹,求了箕水豹救人。而昨日楚逸芊和林如雪的觐见让他得知了那位神秘的二十八宿的箕堂主居然有意求娶林如雪!他更认为这是一个拉拢江湖势力的好机会。 这些江湖人士最 第393章 无知妇人 林如雪听到这位二伯母哭的梨花带雨的求助就觉得很是好笑。 这口口声声的让林如雪不能见死不救,又一口一个自己待她不薄,这是什么意思? 她弟弟赌博是自己推着去的不成?因着娘家弟弟欠了赌债,就能将婆家小叔子的孤女卖给离郡王,这还有理了? 如今离郡王那边打消了念头,来求自己做什么?莫不成让林如雪跪在离郡王脚边道,求求你还是买我吧,我二伯母太缺钱了? 林如雪心中这么想着,却没打算搭理她。和这种人计较口舌简直是浪费时间,芊儿还在外面等着她呢。这么想着,她让旁边清点物品的丫鬟婆子手上再快一些,眼睛也朝外瞟了一眼。这一眼她倒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衣角。 林如雪稍微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祖父这是刚退朝,许是有人和他说了有人来林府宣旨,这才急急忙忙赶回来了吧。 既然祖父在外面,那就不能这么算了。这么想着,林如雪便冷冷的质问道:“二伯母,你娘家弟弟我从未见过,您一口一个我不能害他,莫非是怀疑我让人勾他去赌博了?” 林二夫人噎了一下,诺诺道:“那倒不是...” 林如雪又道:“既然不是,怎么就是我害他了?我之前倒是听说过民间有那愚昧村妇,为了给儿子挥霍将女儿卖了去做小妾的;我竟是从未听说,有娘家弟弟赌博欠债,要卖了小叔子的女儿的!” 林二夫人被激将的有些恼羞成怒:“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的!离郡王府怎么就配不上你了!别看皇后娘娘封了你个淑人,可那不过是个空名,你日后还不是要嫁人的!你嫁给谁能有做侧妃那么舒坦?” 林如雪好笑的看着她:“二伯母,离郡王是不是已经给您带过话了,他对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林二夫人恨恨的甩了下帕子:“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搞得鬼!我说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林如雪一边看着边上的人收拾东西,一边淡淡的说道:“二伯母,你嫁入林府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不为林府着想啊!” 林二夫人大怒:“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 林如雪轻啧了一声:“嫁入皇室的事情莫说祖父这样的官职,就连芊儿他们将军府都是避之不及。我虽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不懂得太多前朝的事情,但也知道如果要是有人突然跑来以利诱之定然有诈,我若不能判断,便会去禀明祖父。二伯母,这件事二伯可知晓?祖父可知晓?” 林二夫人没有答话,显然是没告诉啊! 林如雪轻笑一声又道:“你平日私下总是说什么祖父不帮着二伯谋官职之类的话我只当你眼皮子浅,今日倒是觉得冤枉你了,你不是眼皮子浅,你是真的被金银糊了眼!祖父的官职在你眼中或许不比什么尚书丞相,我今日不妨好好的叫你知道祖父是做什么的!” 说吧林如雪快步走到屋中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林二夫人倒了一杯茶,也不管她喝不喝,自己先啜饮了一口才道:“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机器制造工程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祖父无不综理,且祖父还主管白银的统一度量衡。想来二伯母平日听人说祖父是个实权派心中很是得意,却从未替祖父想过,肩负重担是否如履薄冰?” 不等林二夫人答话,林如雪又不屑道:“想来是没有的,如果你真替祖父想过,替林府想过,就不会去答应离郡王这等荒唐之事!纳工部侍郎的孙女为侧妃,说他没有什么想法,谁信呢?” 林如雪极其聪明,她将离郡王对自己的觊觎全部推到了想拉拢自家祖父身上。虽然她也知道这才是真真的冤枉了离郡王,毕竟朝廷上下都知道,工部侍郎林浩文那是宣宗的肱骨之臣啊!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晋升,是因为他手中的事情事关大周兴盛,宣宗不放心而已! 林二夫人被林如雪奚落了这么老半天,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且问你,今日这忙你帮是不帮?” 林如雪就笑了:“二伯母要我如何帮忙?实不相瞒,确实是我去拒绝了离郡王的。免得到时候二伯母处理不好,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平白辱没了林府名声。如今二伯母的意思是,让侄女再去离郡王脚边跪求重新纳我为妾?”林如雪没告诉她的好伯母,拒绝离郡王,她可是亲自禀明了自家祖父的。 林二夫人哪是这个意思?她刚刚来的时候就将话说的很是明白了,她是来借银子的。她觉得林如雪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皇后赏了那么多布匹珠宝还不够么?三千两白银借给自己两千两她还剩一千两呢,何况还有一百两黄金呢! 林二夫人觉得自己今日被离郡王那边的人所逼迫都是因为林如雪不肯配合,而如果不把银子还上,那出了人命要怪也该怪林如雪!她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事情可都因他而起啊!这道理好像十分说的通,这才跑来找林如雪借银子救命。 林二夫人也不耐烦和她说什么道理了,她本就觉得林如雪这一通都是废话,她不过是来借银子,哪里是来挨训的?她一把扯住林如雪的袖子道:“休要废话!你借我两千两银子不久罢了?” 林如雪瞥了她一眼道:“为何要借你?这银子是我要给祖父的。你回头自去找祖父要。” 林二夫人气的脸都红了,只是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怒喝:“住口!” 这声怒喝夹杂着磅礴的怒气,屋中众人皆被吓了一跳,竟然是大气都不敢出! 门帘掀开,外面赫然站着的是工部侍郎林浩文带着林家两个儿子。 林二夫人眼前一黑,完了.... 屋内众人忙屈膝行礼:“祖父老爷”。 林浩文面无表情,转头对着自己的二儿子道:“先将这无知妇人拉回去!” 林如雪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林浩文叹口气:“你起来吧!” 林如雪说将银子给祖父倒是真话,自家祖父虽然不怎么疼爱自己的,但她是极其敬佩的。只因这位工部侍郎是难得的清廉,手握重权每日过银钱无数却能保持本心如此多年,这是何其的珍贵! 宣宗自然也是欣赏和敬佩他这一点,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是以除了俸禄之外,逢年节便找理由给他各种赏赐,这才让这一大家子人能如此舒坦。 第394章 说服林府 林浩文是个难得的纯臣。他有能力又足够聪明才能在官场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过来什么暗算没遇到过?左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不胜正罢了。 林浩文这双眼岂能不知道自家孙女是在给二媳妇上眼药?不过他倒是一点都不反感孙女这点算计。因为他身后还有两个儿子。很多话从他这个父亲的口里说出来,即便是劝勉也变成了训诫,而林如雪这番话确实是林浩文早就想和老二说的了! 林家老二已经让人将自家媳妇先带回屋子里稍事休息,他自己和大哥随着父亲一起进了林如雪的屋子。 作为祖父和伯父,这林家的父子三人还是第一次进林如雪的屋子。要不是因为楚逸芊等在那着林如雪收拾好就要带如雪去将军府,这父子三人也不会进来。 三人打量了一下林如雪的屋子,谁都没有说话。林浩文没指望自家老大媳妇对这个庶子的女儿多么上心,但也不觉得会亏待于她。 确实如此,亏待倒是谈不上,该有的家具一应都有了,只是看样子也是常年未经更换的。想来也是因为如雪不说,那边想不起来罢! 床上的床幔已经是洗的发白了,微微露出来的被褥也看的出应该不是这两年新做的。虽然不至于太次,但比起府中其他几个女儿来说,到底是粗糙了一些。 屋中因着没有太多摆件装饰,显得有些冷清,如雪平时住的时候会让身边的丫鬟去摘些花回来插上,只是她这么久没在,丫鬟也被林二夫人要走了,就连昨晚回来住了一宿还是林二夫人那边趿拉着脸让丫鬟回来伺候的,如雪也无意为难下人,再说今日左右是要走,便没让人去插花。 林浩文心中浮起了两分愧疚。自己的庶子虽然是妾生的,但从小也是勤学苦读,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去考了个进士,甚至连去郴州任职也不是他操作的,而是林文彬自己的本事。对这个儿子他是欣赏的,可惜早早的折损了。 林文彬折损之后,因着皇上的嘉赏,倒也没人再提起这位已故刺史的庶子身份,就连林如雪归府,他也在府中下了令,三子林文彬记入嫡母名下,是名正言顺的嫡子。林如雪是名正言顺的三房嫡女。可是父母都不在了,嫡庶又有什么差别?左右都是无人疼爱罢了。 林如雪看着祖父喝了一口茶便不再说话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等着。没想到过了半晌祖父还在沉思,林如雪不得出声道:“祖父,可是茶水不可口?” 林浩文这才回神,将手中已经半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将素白的茶碗放回了桌上道:“无妨,只是刚刚突然想起一些公事。” 林如雪点点头也懒得去想自家祖父到底想什么去了,她将白银和黄金都让人捧上来,眼含孺慕的看着林浩文:“祖父,父亲上任还未做出什么为林府争光的事情便以身殉国,孙女承蒙祖父庇佑,这些年在府上吃穿用度俱是不差,无论是祖母还是大伯母,都未曾亏待孙女半分。孙女感念祖父的恩情,心中却也时常惴惴不安。大伯父二伯父都交了公中银子,而作为三房唯一的血脉,孙女却没有半点能力交公中银两。今日皇后娘娘赏了孙女白银三千两,黄金一百两,孙女便将这些全部交给祖父,当做三房交的公中吧!” 饶是多年从政心硬如铁的林浩文也被这番话说的红了眼眶,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你这丫头,祖父还在,怎的就养不起自家孙女了?这些银子你且放起来,做你自己的嫁妆。林府有祖父在,还不用你交什么银子回公中。” 林如雪却是不肯。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既然能拿出来就不是做样子,她走到林浩文身边,又伸手给祖父斟满了茶,又娓娓道来:“我自是知道祖父疼我。只是祖父治家极严,不许大伯二伯在外面做生意,这家中一应用度都是靠祖父俸禄和陛下的赏赐撑着。孙女虽为女子,却也想为家里出一份力。” 林浩文喝了一口茶,看了看两个儿子,心中轻叹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林如雪继续道:“孙女多年来也受了将军府不少恩惠,这次老夫人不忍孙女在外面流离月余,愿认为干孙女,是孙女的福分。而且之后有些事情,确实是将军府出面要比林府好一些,最起码不至于为难祖父。只是不管如何,林府终究是孙女的家。日后出嫁也要从林府走,而嫁妆也要劳烦大伯母准备。这哪里都需要银钱,孙女怎么能忍心看祖父继续为孙女操持一切?” 说到这里,林如雪跪在地下给林浩文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道:“还请祖父不要拒绝孙女的一片孝心!” 林浩文终究忍不住老泪纵横:“乖孙女,快起来!” 林如雪知道这是答应了,便站起来贴心的给祖父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孙女不孝,这次事情未经考虑便做出了跟随县主的举动,虽然如今看来是福非祸,但想来也会因此惹来不少不必要的交际和应酬。祖父最是不耐烦应酬这些,且想来日后上门提亲的也会越来越多,与其让林府为难,不如一应交给将军府去处理。是以,孙女接下来会在将军府住一段日子,等事情平息了再回府。还请祖父恩准。” 林浩文何尝不知道林如雪说的俱是有理?他点点头:“只是如此便要辛苦将军府了。”说罢又想起什么:“刚刚提到你的婚事,你是如何打算?” 林如雪浅笑:“那日孙女已经禀明了祖父,这次二十八宿的箕宿箕堂主在营救孙女的时候事急从权,将孙女抱上马一路疾驰,后来几日也是箕堂主小心照应。箕堂主今日也被皇上下旨特意赏赐了,想来婚事也已经与皇上禀明了。不日就会去将军府提亲。到时候孙女再回林府做备嫁便是。” 林如雪说着脸上就带了几丝红晕和不好意思:“提亲会去将军府,也是皇后娘娘建议。当时孙女便知道那箕堂主应该不会答应皇上要封他武职,如此说来他也不过是一届白身。虽然他不肯入仕,但对孙女和林府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林浩文颔首,这个孙女说的话许是半真半假,皇后建议未必是真,但如此看来也定然是得了皇后的首肯。不管如何,这件事从将军府解决是要比林府要好上很多。 林如雪松口气。今日的事情便算是办完了。将皇后的赏银交给祖父,将箕水豹的事情过了明路,剩下的日子,她就可以安心和楚逸芊静待结果了。 第395章 巍柏作死 林如雪是极其聪明的,加上有了楚逸芊这个助力,她的婚事本来不会这么容易就定下来,最起码不会轻易绕过林大夫人这个当家主母。不论如何,今日也算是将事情都办好了。 林如雪又和祖父还有两个伯父聊了一会天,那边林大夫人的人过来问了,看是不是都收拾好了,需要不需要她派人来帮忙。如雪便知道这是楚逸芊等急了。 林如雪和祖父及两个伯父道别之后,便去寻了楚逸芊,一同回了将军府。 楚逸芊懒懒的靠在马车上问道:“事情都办完了?” 林如雪脸上也难得的轻松惬意:“是啊,还顺带收拾了二伯母。” 楚逸芊便来了兴趣,两个人叽叽咕咕了一路,直把楚逸芊笑的直打跌。 楚逸芊和林如雪回了大周这几日可谓是日日都没闲着,这南凉之行对她们来说是结束了,可是对周府和张巍柏来说,却是噩梦的真正开始。 周府 周皓泽和周琅在最开始惶恐了几日,他们是真的怕楚逸芊报复,担心她回去找宣宗和皇后说三道四,可他们派去打探的人却说县主和少堡主一行一路走走停停好似不着急回大周,生生走了十几日才回去。 听到探子报回来的话,他们才放下了心来,再怎么说那楚逸芊也不过是个女孩子,那忘性倒是比记性还大。这一路连走带玩,等回到了大周见了亲人再撒撒娇什么的,就把怨恨也忘了也说不定。 后来又听说了楚逸芊进宫了,第二日箕水豹和林如雪都得了嘉赏,这周府的父子俩就彻底放心了。他们庆幸的想着,还好后来对楚逸芊不错,各种用度一应不差,不管周琅出于什么目的,但变着花样讨好楚逸芊总是没做错的。 张巍柏这几日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将周府出卖了个彻底之后便以为自己能离开这是非之地,没想到徐头领却和没事人一样,还将他圈进在这个客栈里面。倒是比前些日子宽松了许多,他甚至可以在客栈里面随意走动了,还有个小厮随身跟着他,不管是监视还是伺候,总归是有个人让他使唤了。 可是这日复一日不让自己出去到底还是让张巍柏抑郁了。他也曾假作不经意的问起楚逸芊的行程,那小厮当时未答,可能是要请示了上面才能回答吧。但第二日就开始告诉他楚逸芊的进度了,等他知道楚逸芊回了大周且已经面圣给箕水豹和林如雪各要来不少荣耀之后,他就又有些心理不平衡了。 他觉得如果要不是周府从中作梗,他能跟着楚逸芊走的话想来也会得不少好处。 不过还不等张巍柏郁闷两日,许久不见的陈统领终于又出现了。 陈统领得了建元帝的指示,让带着张巍柏去查抄周府。 张巍柏得知之后心中是十分雀跃的,这不管怎样吧,自己做完这件事也算是立功了不是?就算去不成大周,但趁着这时候和建元帝谈谈条件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张巍柏便开始了他生平最后一次作死之路。 陈统领没想到张巍柏闷着头在被子里不见他,而且让身边的小厮给他带了一封信。陈头领只觉得匪夷所思,这阶下囚怎么还自我感觉如此良好的以为用被子闷着头便可以拿乔了? 虽然不太理解张巍柏到底为何这么做,但陈头领还是打开了那封所谓的陈情信。 “巍柏当年心灰意冷误入周府,未曾想因此又参与了一件不同寻常的大事。幸而得遇大周嘉敏县主,得遇陈头领,将巍柏救出虎穴,救命之恩,巍柏感激不尽。 周府谋划已久,巍柏知之甚少,即便如此巍柏也已将所知之所有都禀明陈头领。这几日巍柏愈发觉得周府之事事关南凉与大周两国邦交,虽非巍柏所愿,但确实在往年筹谋中巍柏也身在要位作为旁听。而往年并无任何机会通报与皇上,巍柏惭愧至极。 如今身陷囹圄,巍柏日日忧思过甚,乃至心力交瘁,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如今已是毫无半丝力气,实在无法协助陈头领进周府指证任何事。还请陈头领看在县主的份上通融一二。 如今巍柏身不由己,而家中还有老母和妻妾要养,巍柏死不足惜,奈何老母何其无辜?妻妾何其无辜?若皇上或县主大发慈悲,问起巍柏的事情,还请陈头领帮巍柏进言:请按时给巍柏府中一些银两,也好让她们能在没有巍柏的日子能维持生计。 近几日只觉得出气多进气少,便还有万千不舍也只好言尽于此。若巍柏能侥幸逃过此难,愿再次深入虎穴,哪怕以身报国也在所不惜! 巍柏敬上” 陈头领看完就气乐了。 他把信递给小厮,让小厮看看,然后问道:“那巍柏可真是病的下不了床了?”把个装作小厮的护卫气的青筋直跳:“好一个张巍柏!闷个被子不看人就可以装死了?哪怕你少吃两碗饭都能让人多信上三分!” 陈头领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将信传给屋内的另外一个黑衣人道:“给皇上带回去看看吧。” 那人没说话,闷声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陈头领算是看出来了,这建元帝也好嘉敏县主也好,收拾周府和张巍柏的心是有的,不过这不急不慌的样子怎么看着那么像猫捉老鼠呢?反正也不着急吃,就逮着玩?这信送回去,怕是也是给皇上解闷的吧? 建元帝看了信果然哈哈大笑,还让人将信给乔皇后送去看了,然后又让人誊抄了一份,给赵欢留在南凉帮着他一起建作坊的人送了过去,只说速速将此信交给县主,那人也不敢耽搁,私下动用二十八宿的情报线将密信传了回去。 张巍柏如愿的得到了小厮回复,说信交给了皇上,一切等皇上定夺。张巍柏心中暗道,这就对了!看来这次不去大周也能复起! 只是可恨那陈头领,只说病人不适合太油腻,每日让人送来的都是一些青菜豆腐,半点荤腥不见。连往日的米饭都贴心的换成了稀软的白粥,张巍柏灌了一肚子粥也不能抱怨半分。只是更加期待建元帝的旨意了。 他哪里知道,这二十多天没有动静,只因赵欢楚逸芊在路上呢!这要送宣宗人情,自然要宣宗亲自开口他们才会动手! 而这次迟迟没有答复,则是因为建元帝要笑够了才有空搭理他! 建元帝一边笑一边对乔皇后道:“怎么想的?阶下囚还装什么西子捧心?然后和我要钱帮他养老妈?朕和他有那么熟嘛?” 乔皇后听着建元帝口中一会我一会朕的也忍不住莞尔:“怪不得嘉敏说那张巍柏说书是把子好手,我看啊,他这上个折子戏也是绰绰有余!” 第396章 星宿堂主 楚逸芊看到张巍柏的信乐不可支。 这位巍柏先生还真是有趣至极,按理说到这个时候了想起来利用楚逸芊的关系给自己谋条生路也是正常,而且陈统领如果利用得当的话,保他一条命也确实可行。 可是您瞧瞧这封信,这哪里有半点求人的样子? 林如雪拿着信也是啧啧称奇,这封信的信息量可谓丰富啊! 一则搬后台,说明了自己与大周的嘉敏县主关系匪浅; 二则表忠心,言辞之间都说明他入了周府也是不小心,这么多年隐忍不是不想报信而是没有机会; 三则说价值,知道表明自己利用价值才能换来更多利益,便写清楚了他自己虽身不由己却还是在周府身居要位; 四则谈条件,居然还想让建元帝给银子照顾他的老娘和那些侍妾; 最后嘛,这感情牌也算是从头到尾没有断啊!说什么食不下咽,心力交瘁;又说什么如果还有机会定当以身报国... 啧啧啧,好一个忍辱负重的巍柏先生!这说的差点让人都信了呢! 林如雪最后的啧啧啧和那一句“差点让我都信了呢!”让楚逸芊又忍不住的噗嗤一乐,碍着有外人在,楚逸芊好容易收起笑意,对来人道:“我就不传信回去了,你且去找人与南凉皇帝说,这张巍柏是什么货色他自然清楚,我因何到了南凉他也别装糊涂,既然我大周陛下已经说了可以开始收网,那便按照原计划去做吧,我一介女流哪有左右朝廷的本事?” 那人是二十八宿过来传信的人,楚逸芊打量了他一眼,咦?这位少年好似年纪并没有多大,一张白白嫩嫩的娃娃脸,两只眼睛便是没有笑也好似含着笑意,让人看着就觉得只想摸摸他的脑袋。 楚逸芊看了看这人,想了想又道:“不过还是多谢南凉皇帝特意传来给我一乐,你且等等。” 楚逸芊站起来从匣子里翻了半天,又让人拿了信封来,将一沓膳食方子仔细叠好放进去,又用蜡封了口才给那人,声音也放柔了几分道:“将这个给南凉皇帝,请他转交乔皇后。” 那人接过信封放入胸口,依旧等着楚逸芊示意,好似二十八宿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县主之后便是他们少夫人,这么恭恭敬敬的等着面前的小姑娘发话才走倒是也没有半分违和感。 楚逸芊在地下慢慢踱了几步又道:“按照常规,两国驿站快马行走,从凉州到这里要多久?” 那人想了下道:“一路换马不抄近道的话,四天足够。” 楚逸芊又问道:“这信是昨日南凉那边让送来的?”那人称是。 如今也才是第二日的下午,楚逸芊没有问他们的情报是怎么传的,想来也是各宿快马通报下一站,这样确实比一人一骑快多了。 楚逸芊思忖了片刻道:“南凉皇帝到底是一国之君,现在他不避讳二十八宿是用得到赵欢,日后怕是会心生忌惮。你也不急着将信送回去。你就只当你们比驿站快一日便罢了,这么算来,一来一去要近六日。四日后再将东西递过去吧。” 那人应了,楚逸芊也再没什么交代,那人便退下了。 那人走了之后,楚逸芊和林如雪嘀咕:“这个孩子看起来软软糯糯的还挺可爱,你说他可有十七岁?” 林如雪好笑的看着楚逸芊道:“什么孩子,人家便是十七岁也比你大了。好似你自己有多老似的。” 楚逸芊被这话堵的没话说了,她倒是忘了,自己如今也不过十四五岁。只不过因着重生,她总觉得自己看到这些差不多年纪的都是小孩子,这才一不小心在林如雪面前脱口而出了。 林如雪见她没有答话又逗了她一句:“我说你呀,之后莫要装那少年老成。等赵欢听说你说那男子可爱,有你好解释的。” 楚逸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犯了多大的蠢,一顿讨饶撒娇的叫姐姐保证日后不再乱说话,林如雪哪可能真的去告诉赵欢?不过是两个人闹着玩而已。 她们谁也不知道,那位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可爱少年,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若要让他知道未来的少夫人这么形容他,想来也会十分...无语吧! 不过两盏茶功夫,那人便出现在了赵欢面前。 那人对赵欢行了一礼,赵欢笑道:“信给县主送去了?” 那人嗯了一声,便坐下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渴死我了。” 箕水豹面瘫着一张脸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样子?” 那人咂了咂舌道:“未来的少夫人和未来的箕嫂子果真是不同凡响!” 赵欢挑眉一脸自得:“那是自然。” 原来给楚逸芊送信的便是星宿的堂主星日马。本来这等事情不必他亲自出马,但他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在这短短时间内让箕水豹动了成亲的念头,这才从属下手中接过信亲自送去了将军府。 星日马掌管着星宿,可谓是二十八宿中的情报堂口,而这位星日马却不似箕水豹那般冷清,他长了一副娃娃脸,一笑还有两个梨涡。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看出来这位笑的一脸阳光的邻家少年竟然是心狠手辣不亚于箕水豹的星宿堂主。 而今这位星堂主又喝了一杯茶,将楚逸芊交代的话给赵欢说了一遍,赵欢便笑了:“我家芊芊自然是会为我着想。” 星日马一阵牙酸。这时他又打趣箕水豹道:“箕嫂子果然是冰雪聪明,我只看着她不咸不淡的瞟了一眼信,便啧啧啧的开始数落那写信之人了,亏得那写信之人不在,要在的话估计这句句戳心窝子的话不用动手便将他戳死了。” 箕水豹听星日马提起林如雪,脸上的表情倒是柔和了几分,他嘴角轻扬的听着星日马戏谑,听到最后那一句,箕水豹淡淡的问了他一句:“星堂主,那写信之人是谁做过什么恶事你又不是不知。如雪莫说戳死他,便是将他碎尸万段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星日马马上收声,他怎么光顾打趣这位冷脸杀手,倒是忘记了这位张巍柏可是当初出主意掳走县主和林如雪的罪魁祸首呢! 张巍柏在吃了七日的白粥青菜之后,终于又见到了陈头领。 第397章 进周府 张巍柏只觉得再让自己吃这白粥下去,自己也快变成粥了,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陈头领还特意替他请了大夫,大夫号脉自然也号不出他有什么毛病,但因着张巍柏一口咬定自己全身无力,夜不能寐,最后也只好做了一个忧思过重的判断,开了一副方子让他吃着。 也不知道是因着这几日口中无味所以味觉特别敏感,张巍柏每日喝药的时候都觉得那药苦的着实难以下咽,他想要些蜜饯来清口,小厮又道大夫嘱咐了,这几日不可吃酸的,怕与药性相克。 非但不给他吃蜜饯,连茶水都不给他喝了,理由也是说什么茶能解药还请先生忍忍。 张巍柏喝了几天白水吃了几日白粥又灌了如此多的苦药,这病是真真的装不下去了,每天都盼着陈头领来,好告诉他自己身体好多了,不需要再用药了,也可以正常吃饭了。 这日盼夜盼,终于又见到了陈头领,他忙整理衣冠下来行礼。陈头领暗自好笑,面上却一副关心的样子:“巍柏先生这两日可感觉好一些了?” 张巍柏忙道:“蒙陈统领照拂,大夫给的药也十分对症,这几日已经大好。” 陈统领点点头:“如此便好,那巍柏先生再休养几日,便随我去周府吧。” 张巍柏这时候还哪里敢拿乔?更别提那陈统领说的修养了,莫不是还要自己再吃几日白粥?他连连摆手:“这倒是不必。只是这几日一直白粥青菜,巍柏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了。还请陈统领安排些正常膳食吃上两顿,明日便可随陈统领一起去周府了。” 是了,对于张巍柏这类人根本不需要用什么刑罚,他本就不是意志坚定之人,别说不给他饭吃,就是几日白粥都能让他屈服。 陈统领闻言颔首:“如此也好。我这就让人去给先生备餐。” 陈统领说完便出去了,张巍柏甚至等不到厨房做好送过来,一会便催着小厮去看看,小厮实在耐不住张巍柏的唠叨,便在张巍柏的一再催促下直接去了厨房等着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小厮提着食盒回来了。 他一边将菜摆到桌上一边道:“陈统领交代了,虽然可以正常进食了,但怕先生素了几日突然大鱼大肉有伤脾胃,是以没有炖什么大肉。”说完便摆好了自己站到了一边。 张巍柏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虽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好歹是沾到了荤腥啊!他忙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的将桌上的饭菜狼吞虎咽下去,奈何小厮只给他盛了两碗饭,他还想要,小厮却道身体要紧,不可贪多。 张巍柏也知道小厮和陈统领说的都是实话,但他着实意犹未尽,便又求着小厮去给他要了一个馒头,用馒头将菜汤都蘸着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放下筷子。 第二日陈统领果然守信,早餐给他备足了馒头和菜,甚至给他加了一顿午膳,午膳更是给他炖了一只鸡,让张巍柏吃了个心满意足,这才舒服的打着饱嗝半瘫到椅子上舒坦的喝了两口茶。 陈统领进来就看到他这副样子,陈统领心中鄙夷却也没说什么,只道让他休息半个时辰,等下便出发去周府。 张巍柏吃饱了喝足了其实就想反悔了。可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本再去拿乔,毕竟连口腹之欲都控制不了的人,万一惹急了,这些龙鳞卫可不是好说话的,到时候便是不给他饭吃强带着他去又能如何?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决定再和陈统领争取一些好处。去是自然要去的,但好处也是要的。 可是直到走的时候,他都没有机会再和陈统领说上话了。只是身边小厮带着他从后门出去,上了一辆马车,而陈统领等人自然是骑马的,怎么可能和他同乘? 张巍柏心中有了计较,周府挺大的,自己索性拖个两三日慢慢指认,再找机会和陈统领说话! 一行人没用多久就到了周府。门口秦州官府的衙役也已经到位了。 陈统领示意之后,那带头的捕快边去敲门了。 周府的门房开门一看门口这么多官兵就有些惊惧,领头的只说自己是秦州府衙的捕快,奉命配合龙鳞卫行事,让他带着去见周老爷。 那门房便是想去通风报信都来不及,就被推搡着前面带路到了周皓泽书房。 周皓泽正在和周琅下棋,倒也不是他俩闲情逸致。这两日虽然父子二人心下稍宽了一些,但总归是有些不安,而老四和老五还没回来,府中也没有其他人能说话,这父子二人便没事就凑在一起说说话下下棋打发时间。 两个人正在下棋,外面就听到有人尖声报道:“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这可就犯了周皓泽的忌讳。周皓泽这些年还本着王爷的架子,最是忌讳这些口中吉凶。是以府中下人从来也不会没头没脑的乱喊乱叫,更别提什么“老爷不好了”这种屁话。 周皓泽被喊的心神不宁,将手中棋子随意丢在一边起身道:“放肆!” 外面的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还不等周皓泽发难,便哭喊道:“门房带了好多官兵直接朝着老爷书房来了!” 周琅也被惊的站了起来,他快走几步到了父亲身边色厉内荏道:“便是官兵来了又如何?许是招待县主有功,官府那边请我们去做客!”他一边说着一边自我安慰着,定是这样的! 那人却好似没有被他这句话安慰道,依旧惊慌道:“小人看后面好似还押着巍柏先生!” 周皓泽这才大惊失色道:“什么!” 周琅一脚将那人踢到一边,转身拉住父亲的手道:“父亲切莫惊慌!按照我们之前定的计策行事!” 周皓泽双手有些颤抖,被周琅这么一抓好似才慢慢的镇定下来:“我儿说的是。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这段时间他们父子二人已经将未来可能出现的危险各自都分析了一遍,尤其是张巍柏的变故,他们也算是拆开了揉碎了的分析,也合计出了不少对应之策,只等着张巍柏来了他们也好有个应变。 可惜他们没想到的是劫走张巍柏的不是所谓的北魏主子,而是建元帝;而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张巍柏的反水是要说他们造反.... 而现在这对一无所知的父子并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怎样的局面,父子二人稍微调整了下状态,互相用眼神鼓励了下,便快步走了出去,笑脸迎向来人。 第398章 心高气傲? 周皓泽和周琅挂上自认很有底气一点都没有露出破绽的笑容迎向了对面走来的那队护卫,周琅很眼尖的认出了陈统领。 这不是当日送楚逸芊他们回来的那队人的头领么?而且后面的日子虽然他不住在府中,但也经常会来府里看楚逸芊,基本两日一来。 周琅看了一眼周皓泽,可惜周皓泽却是一脸不认识的样子。 倒也是,周琅那时候心中还有些不安分的想法,盯楚逸芊盯得自然很紧。而周皓泽后来一直是焦头烂额,哪里有空去管楚逸芊院子里谁来谁走? 周琅见父亲指望不上,只好自己打了个千儿问道:“这位大人,又见面了。” 陈头领看了看周琅,这倒是个有眼力劲的,只不过那也没用。他随意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琅却还打算攀交情:“县主他们平安到达大周也多亏了这位大人,周府是本次招待县主的主家。这里谢过大人,大人里边请。” 瞧瞧这话说的,好似是真的来做客一般? 陈头领不耐烦和他打这些机锋,沉声道:“护送县主回去的另有其人,本官当不得周公子这一声谢。且今日本官来周府并非做客,而是有人举报周府谋反,皇上命本官前来调查。” 周皓泽和周琅这下就惊的接不上话了。 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位大人开口就给他们定了个谋反的罪名啊! 周皓泽一脸惶恐道:“小老儿不过是一介白身,这些年身子越发不好,连生意都没有怎么做,家中几个儿子都在身边尽孝,怎么会生谋反之心?”周皓泽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张巍柏,心中恨得直咬牙,面上则更是一脸冤枉:“莫不是有人污蔑小老儿?还请大人明察啊!” 说着便一揖到地一副恳请青天为民伸冤的样子。 周皓泽何曾如此狼狈过?当年就算事败也没有这么卑微的求过宣宗,而现在这不过是个禁军头领,他也得点头哈腰。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到了这时候周皓泽如果还不明白识时务那就真的是蠢笨如猪了。 陈头领冷哼一声,抬手让人将周皓泽和周琅以及他们身边的几个贴身小厮团团围住,然后才缓缓开口:“是污蔑还是冤枉,本官自然会一一察明。只是如今这周府就由秦州府衙和龙鳞卫共同接手了,周老爷和周公子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还是莫要随意走动了,以免手下人笨手笨脚的误伤了二位。” 周皓泽汗如雨下,刚刚准备好的说辞压根没来得及说啊!绝对的实力面前,哪有什么资格辩解?周琅也浑身发软,他伸手扶住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父亲,强作镇定:“这位大人,有人举报周府谋反,可有人证?可有供词?” 陈头领没有答话,谁耐烦顶着大太阳和他们站在院中说话?他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周皓泽书房,后面的人也跟了进来。 周皓泽和周琅知道,目前这些人没有伸手押他们不过是先礼后兵,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配合一些,也免了被人推推搡搡。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周琅便扶着周皓泽也跟了进去。 陈头领已经让人搬了椅子出来,陈头领坐在当中,旁边的衙役和龙鳞卫的护卫各自站了两排,周皓泽父子和张巍柏站在当中,这好好的书房瞬间就有了几分衙门的意思。 陈头领让人将张巍柏已经画押了的供词拿在手中给周皓泽父子二人看了一遍,然后便道:“供词在此,人证也在此。今日本官前来不过是来搜查物证,还请周老爷和周公子配合。” 周皓泽看的心惊胆颤,张巍柏的供词将他卖了个彻底,这些物证当然是存在的!只不过他可不是为了造南凉的反,他是要返攻大周啊!为何张巍柏会指认自己是谋反呢? 周琅自然也看完了,他勉强出声道:“大人,这上面的东西周府确实存在,只不过并非是为了与朝廷作对,而是...” 还不等他说完,陈头领便打断他道:“周皓泽,这些物证可俱都存在?” 周皓泽闭了闭眼,心知一切都完了,他哑声道:“俱在。” 陈头领又问:“供词所言,周府在大周、北魏、西吴都购有大量米粮,且是以粮票做通兑,可有此事?” 周皓泽闻言脑子便快速的转了起来,刚刚他是被张巍柏这无中生有的污蔑给吓蒙了,毕竟这么多铁器和粮草确实是存在的,而张巍柏又一口咬定周府是谋反。他又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不是谋反是要攻打大周,是以张巍柏的人证加上物证,足以送整个周府下地狱了。 可现在听到陈头领这么问,周皓泽本来生疼的脑仁有了些许清明。都这时候了还要抱着反攻的心思那才是真的痴儿了。 先保命吧!哪怕将周府如数上交给南凉朝廷,只要能保住命在就好! 这么想着,周皓泽答道:“确有此事。” 一边还想再争取一下的周琅听到父亲全都认了就有些急了,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周皓泽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一眼包含的警告和威压是周琅从未见过的,他不敢与父亲作对,只好心有不甘的闭上了嘴。 陈头领倒是也没想到周皓泽如此配合,他还以为这位曾经的王爷有怎样的一身傲骨呢!毕竟这可是心心念念几十年要打回去报仇的人呢! 陈头领不知道,周皓泽之所以心中有这份执念且还敢偷摸做些行动,无非是他藏了不少银子。至于胆子?再上次眼见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之后,周皓泽的所有胆识都只剩下嘴上这两分了。 今日见陈头领他们气势汹汹的前来,周皓泽仿佛看到了那个他一直以为被遗忘其实经常被惊醒的噩梦重现,他哪儿敢再嘴硬一分? 人都说杀鸡儆猴,此言不虚。任谁看着数万官兵尽数倒下,鲜血浸染了半个皇宫都会对皇权对天子产生无限的敬畏。 陈头领又问了几个问题,周皓泽都是一脸平静的供认不讳。 陈头领沉吟了一下道:“周老爷,既然你说这供词上所说的都是实情,那你可是认了这造反之罪?” 周皓泽笑了:“禀大人,这些铁器和米粮确实是小老儿这些年私自存的。小老儿却绝无造反之意。只是如今空口无凭,再遇上家中背主的下人如此构陷于周府,小老儿今日愿将周府所有家产如数上交,只求大人还小老儿一个公道,还周府一个公道!” 陈头领这时候刚刚一口水喝到嘴里,好悬没被这话给呛住。 他瞪着眼睛来回打量着周皓泽和一脸怒色却不敢多言的周琅,这还是资料中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周废承王么???? 第399章 蠢不自知 陈头领只觉得今日这事太过顺利了,顺利的他只觉得诡异。 不是说这废承王最是心高气傲?不是说此人一生都为了反攻大周而活着? 这完全不是啊! 张巍柏这时候却是明白了,他一直在最底层混饭吃。对他来说,在生死面前什么气节什么信念都是半文不值。 周皓泽这是明摆着要舍了身家保命啊!不!除了保命可能还要自己这一条命!! 张巍柏顿觉两股战战,若要真是如此,他又当如何?他可没有周府那么大的产业献给朝廷表忠心! 周皓泽这个举动让张巍柏不禁小人之心的猜测,难道是建元帝无意中知道了周皓泽的打算,又见周府家产如此丰厚,所以让自己算计他好将周府名正言顺的抄入国库?这么想着,张巍柏就又安了几分心。 这人就怕无所求,只要建元帝打算利用自己抄周府的家,自然也不会让周皓泽父子活着。不然这丑事迟早会暴露,而自己只要做出没有发现的样子,一心只当是替南凉朝廷除叛贼应该就可保平安! 张巍柏这边心中如何算计没人知道,那边周皓泽已经将自己身世言简意赅的与陈头领说了一遍,最后他又一揖到地道:“并非小老儿要私藏铁器和在他国屯粮,实在是因为旧事,小老儿生怕大周皇上有一日要斩草除根,这么多年不自觉就会多积攒一些东西以防着来日被追杀灭门。” 那边的秦州府衙也派了个师爷来,这时候也将周皓泽的供词一一记录了下来。 其实这件事对于陈头领他们来说根本不需要再问周皓泽要什么证词,只不过因着建元帝和楚逸芊那让人玩味的态度,让他也没有如往日一样不由分说就将人先收监。 陈头领见师爷将供词记好了,便对周皓泽道:“这些供词本官会如实交给皇上。至于周府的家产,皇上没旨意之前自然还是周老爷您的。只不过这几日本官怕是要和秦州府衙的这几位官差一起叨扰周府了。事情未查清之前,周府不得与外界做任何联系。” 周皓泽自然满口答应。 陈头领有些无趣的挑挑眉。他是武将出身,本来以为这位旧承王是多么的铮铮铁骨,没想到和张巍柏一样是软骨头。不,还不如张巍柏呢,张巍柏好歹还是用白粥吊了七八日才服软的。 陈头领站起身来对张巍柏道:“走吧,带本官去指认物证。” 周皓泽这个气啊!合着自己刚刚说了半天都白说了!怎么还让张巍柏带着!他给周琅使了个颜色,周琅这时候也已经反应过来了,怕是父亲认为本次在劫难逃,不如舍了家财保命先。 见父亲给自己使眼色,他马上出言道:“大人,周府这些东西张巍柏不过知道些皮毛也不俱全,不如我带您去?” 张巍柏岂能让周琅和周皓泽抢了他的功劳?张巍柏一脸正气道:“周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莫不是想带大人去那暗器丛生之地?!” 周琅就想吐血了,周府是有地道,那也是害怕有朝一日突生变故父亲留了逃命用的,堪堪刚能过人而已,哪儿有什么暗器啊! 对啊!地道!周琅的眼睛忽的就亮了。怪不得父亲刚刚那么直接就认了呢! 这地道可是除了周皓泽和周琅谁都不知道的存在!如果没记错,父亲还在那里放了不少大周和北魏的银票呢! 周琅脑子其实算是转的挺快了,也是难得的在这个年龄遇到事情还能冷静一些的少年了,可惜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面上的表情再怎么遮掩也不由自主的泄露出来了几分诡异的喜意。 其他人当然不知道周府有地道,但看周琅这副诡笑的样子,大家不由就信了张巍柏两分,怪不得这对父子这么老实呢!原来是等着带他们去有暗器的屋子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陈头领也不敢大意了,一挥手就让人将周皓泽父子绑了起来。 周皓泽气的半死,大声的呵斥道:“张巍柏!我周府什么时候有过暗器!便是那些铁器也大多是铁锹铁锅之类摞在一起,兵器不过区区数十件!这些年我对你不薄!你如此恩将仇报到底为何!” 张巍柏大义凌然道:“周老爷对我的照拂我自是知道的!可南凉到底是我的国家!我怎能因为个人恩怨弃国家大义而不顾!” 说到这里,张巍柏又叹口气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周老爷莫怪!” 哎哟...这巍柏先生怎么就如此不知廉耻呢! 这下是真真把周皓泽给气到了。如此奸佞小人居然在他面前装什么君子? 诚然,周皓泽不想与龙鳞卫正面冲突是打算暗中从地道逃走,可是他对龙鳞卫低头对皇权低头不代表张巍柏也可以如此作弄他! 周皓泽伸手甩开他身后的两个侍卫,冷哼道:“张巍柏,我本不想与你一般见识,奈何你为了自己背后的主子非要至我周府于死地。我已经将周府如数交给朝廷不过是为了保命,而碍于你身后主子的势力,我也并不想寻仇报复,只是你自比君子也就罢了还生生踩我做小人,我今日便是豁出这条老命不要,也要拉你下马!” 陈头领沉着脸问道:“周皓泽,什么主子?什么势力?如今不管你是否冤枉,但疑点总是难以洗清,胡乱攀咬他人并不能让你因此脱罪,反而会得不偿失,你可知道?” 周皓泽无所谓的笑笑:“这位大人,我本无意和张巍柏一般见识。不因其他,因为我早知道他是别人派来我府上的探子。开始我以为是南凉皇上的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在,也好让皇上安心。没想到那大周嘉敏县主来了之后他诡计多端,竟然想利用县主金蝉脱壳!好在被少堡主识破了他的阴谋,并点出了他背后主子便是北魏的事实。也因此,周府才将他关在柴房,本来我也打算将他送官,毕竟勾结他国这事放在哪个国家都不是小事,没想到他半夜便没了踪影。” 张巍柏一双小眼睛瞪的溜圆:“你这老匹夫!一派胡言!” 周皓泽哼了一声,摆出王爷的架势看着张巍柏道:“你可知道你败在哪里了?” 也不等张巍柏回话,周皓泽又道:“蠢而不自知!若你稍微聪明一些,又岂会埋在我府中这么多年没有为你的主子做成一件事?无非就是蛊惑我掳走嘉敏县主事成,却没想到事后却依然是一颗弃子!” 第400章 指皂为白 张巍柏大怒,恨恨道:“周老爷!巍柏开始并不知道你如此心机深沉,只当你是为了那可笑的反攻大业而努力!你口口声声在我们面前说你只是为了夺回属于你的大周。可你真当巍柏是傻的不成?若要夺回大周,你这么多年为何在南凉蛰伏?又为何一点点的在南凉扩张势力?包括那少堡主赵欢,明明就是大周宣宗的得力助手,若你要真的是为了反攻大周弑君谋反,那少堡主为何会如此配合你?难道只凭他一己之力就可以帮你攻打大周么?” 周皓泽气急:“你目光短浅,又不知道赵欢家中旧事,你怎就知道他是一心效力大周?” 张巍柏依旧据理力争:“便是你构陷了一些谎话让少堡主相信,可你指使下人绑走了嘉敏县主这事总不能推脱吧?那嘉敏县主可是明月大将军的嫡女!大周宣宗便是和少堡主有些旧怨,那大将军府总不会也有旧怨吧?大周皇后与那县主多么亲厚便是巍柏身在南凉这两个月也听说了不少,少堡主对县主情深意重,怎可能陷县主于不忠不义?” 张巍柏压根不给周皓泽还嘴的余地,继续刺激道:“你将县主绑至南凉,少堡主第二日就追到了县主,如果少堡主不给县主说实话,县主会安安稳稳的在周府住这月余么?那可是将军府的将门虎女!怎么会因为未婚夫的一己私怨就背叛大周?除非是因为你压根不是要攻打大周,而是要针对南凉!” 陈统领看他俩吵的激烈,也不着急走了,悠然的站在一边等着,旁边的师爷则尽心尽力的记录。 周皓泽被他这一通颠倒黑白气的胸口发胀,指着张巍柏道:“一派胡言!” 张巍柏看了看陈统领,知道他无意拦截自己的放肆,又见那师爷奋笔疾书,一时便更加口不择言起来:“周老爷!巍柏尊称你一声老爷!是希望老爷能迷途知返!如今周府的实力若想造反不亚于蚍蜉撼树以卵击石!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给陈头领认罪招供!看在你不过是痴心妄想并未对南凉造成什么实际性损失的份上,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周皓泽气结:“好一个指皂为白的张巍柏!好一个贼喊捉贼!原来你的名字便是这等含义!倒是我大意了!” 张巍柏一脸被污蔑的愤怒:“周老爷!你翻来覆去只是这几句,我有证据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你若有证据也可一并提交!何苦恼羞成怒如此诋毁中伤于我!” 周皓泽哪儿能吵的过他?气的脸色通红发紫,手指着张巍柏大骂竖子小人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周琅实在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张巍柏!我父亲虽然落败至此,却也是堂堂的大周皇子!自幼便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而你等贱民这一番胡言乱语,他又怎能争得过你!” 这话可就给了张巍柏把柄,张巍柏跳起来冲着陈头领道:“陈头领!周府还说没有造反之心!巍柏便是贱民也是南凉皇上的子民,他有何资格如此作践于我?” 陈统领见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也不看热闹了,他沉着脸喝道:“都住口!本官今日前来是搜集物证的!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此案本官会移交刑部,有什么冤屈还等你们进了国都凉州再对薄公堂也不迟!” 陈统领黑着脸带着张巍柏走了,去搜查所谓的物证了。 本来开始可以自己回院子里休息的周皓泽和周琅如今也不能随意乱走了,周皓泽直喊胸口疼,需要休息一下,而书房旁边就是他平日午睡的偏厅,周皓泽倒也没提出要回自己寝室,只说在这边休息就行。 周琅扶着周皓泽进去之后,门外便有龙鳞卫把手,无故不得随意出入,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阵,周皓泽要喝水,有人从外面打开门,周府的下人进来将茶水放到桌上在监视下退了出去。 周皓泽拿手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开始写字。周琅一边看一边用袖子将桌上的字迹擦掉,过了片刻,周琅点头示意懂了。 父子二人便喝了两杯茶各自闭目养神不再动作。 那边张巍柏用尽了浑身解数,献宝似得带着陈统领等人在府中走动,他看似十分积极,却故意绕着远路,本来相邻的两个地址,他却只点了一处,再走到周府另一边找另一处。 周府着实很大,便是龙鳞卫和秦州衙役被他这么来回调动,加快速度也不过找了三处,然后清点物资查封等事情做完,天已经大黑了。 张巍柏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拖延时间想为自己多争取一日,好与陈统领谈谈条件。 奈何当晚陈统领并未搭理他,他非要私下与陈头领说话,陈统领也只道周府家财众多,为了避嫌不可与他私下交谈,有什么话让他当着众人面说。 张巍柏怎么能当着众人面说他想问问此次是否可以算是立功?皇上打算日后如何安置他?思前想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呐呐道,周府可能有其他机关,怕周皓泽父子再生变故。 陈统领虽然知道他此话不过是借口,但还是应了下来。主要是今天这父子二人的反应太奇怪了,不管是说周府造反还是要查抄周府,周皓泽如此冷静可以解释为他心中有数?但周琅那诡笑又是为何?他们倒是不信周府会在这么众目睽睽下暗算这么多官兵,那就更是蹊跷了。 不论如何,小心无大错,更何况这位可是能从重兵包围的圈进王爷府中逃出来的废承王。 到了晚上,周皓泽父子二人倒是胃口缺缺,父子二人不过喝了两碗粥,周皓泽好似今日被气的狠了,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看,周琅便提出今晚他要在周皓泽跟前侍寝。 其实他不提也不会让他二人分开,而周皓泽父子也识时务的没有提出要回寝室安置之类的请求,用过晚膳不久,在龙鳞卫的看守下二人草草洗漱收拾了一下,便没有再提任何要求。 相比较起来,张巍柏倒是胃口大开的吃了不少,与跟着他的护卫也是称兄道弟,好似他们立场一样,他就是建元帝打在周府内应似的。 陈统领听着守着张巍柏的护卫传来的话十分好笑,这周皓泽倒是没有冤枉张巍柏半分,这人还真真是蠢而不自知啊! 第401章 父子逃逸 到了半夜,龙鳞卫发现不对了。 这父子二人开始还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得到周皓泽不停的咳嗽,周琅还特意出来让人送进去一次热茶。 后来倒是听到周皓泽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还听到周琅低声的安抚“小心些。” 再后来就沉寂下来了,可是再沉寂也不至于一声都没有了啊? 龙鳞卫开门进去查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屋内空屋一人,床榻上的被褥也已经冷了,看来已经走了一会了! 于是,周府半夜灯火通明的开始找人。 其实在陈统领他们进了周府之后,周府各个门口就有官兵把守了,就怕出了纰漏,几个门口守着的护卫都说没有见人出来,那这人去哪儿了呢? 陈统领沉着脸,在屋内来回走了几圈,床已经被龙鳞卫直接掀掉了,下面什么都没有,如果有密室或者暗道也不在床下啊?于是众人便在墙上地下来回敲击,看看哪里有入口。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下面的人发现了床下虽然没有入口,但挨着床的墙壁上倒是有几块砖有移动过的迹象,众人忙敲开一看,果然是暗道入口! 只是这个暗道好似并不宽敞,堪堪只能钻进去一个人而已,陈统领派人去查这入口通向何处,结果过了半个时辰,得到了信,这入口居然通的是周皓泽寝室!!!! 众人追过去一看,寝室内已经有翻动过的迹象。周皓泽的院子也有人把手,只是因着屋内没人,而且周皓泽下午时候特意说了,怕周府中有下人浑水摸鱼,希望官兵能将他的寝室和周琅寝室都上锁,所以锁了门之后便只留了两个人在屋外守着。 如今倒是真相大白了!什么怕人浑水摸鱼!不过是方便逃逸而已! 众人又在周浩泽屋内一顿敲敲打打,找到地道入口再次勘察之后,又到了周皓泽一个姨娘屋中... 陈统领快崩溃了,怪不得这老狐狸能从大周跑出来呢!不不,这不是老狐狸,这是老耗子!如此擅长钻洞摆迷魂阵,可不就是耗子成了精么!! 其实他们倒是真的冤枉周皓泽了,周皓泽还真不是做什么迷魂阵,他不过是太怕死了。所以在他经常休息的地方都有一条暗道,不过这人呢又想的颇多,一会怕自己在书房遇险来不及收拾细软,一会又怕自己万一在寝室被人埋伏来不及拿东西怎么办?又或者寝室这条暗道被人找到之后追上来怎么办? 于是便有了这两条暗道,一条方便他从书房到寝室去收拾细软,一条则是从寝室到一个姨娘的屋中,而真正能逃离周府的通道,其实有两个,周皓泽寝室有一条,这个院子有一条。 周皓泽做出的假象是误导,他和周琅早从寝室中净房内的暗道走了! 陈统领带着众人将姨娘屋中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暗道入口,陈统领拧着眉头想了下,耗子打洞大多在肮脏龌龊的地方,虽然周皓泽不是耗子,但这狐凭鼠伏的技能倒是一点都不次于耗子了! 陈统领便让人去姨娘的净房看看... 手下众人虽然觉得晦气,但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屋子就这么大,要是有什么入口这么多人挨个找怎么也找到了,如此看来也就只有净房了! 果不其然,在净房的恭桶旁边有一条暗道入口,只是这入口上面的砖却不像是刚刚挪动过的。 陈统领暗道坏了!马上让人去周皓泽寝室的净房查验,果然也有一条暗道,且上面的砖有挪动的迹象。 这一来一去就过了一个多时辰,周皓泽父子已然逃出生天。虽然龙鳞卫和附近府衙都开始大力追捕,但也难逃疑犯出逃的事实。 由于陈统领特意交代过,所以对于周皓泽的出逃,张巍柏倒是丝毫不知也算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他精神抖擞的来报道,却没发现周皓泽和周琅。 陈统领和众人好似一夜没睡的样子,眼底发青,他便好心问了一句:“陈大人好似精神不济啊,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陈统领冷着脸道:“你昨日提醒本官,说周府到处机关,你可知道机关都在何处?” 张巍柏愣了下,他昨日不过是瞎说的,他哪儿知道周府哪儿有机关?他便支支吾吾道:“巍柏并不太清楚,有些事情周老爷也是避开巍柏交代,怕是只有周琅知道了。不如大人唤来周琅一问?” 陈统领就怒了:“大胆!你明知周府有机关暗道却为了邀功不肯明言,如今周皓泽父子皆以逃脱,龙鳞卫还在追捕的路上,你好好想想如何与刑部解释吧!!” 张巍柏这才是真的懵了,原来周府真有暗道啊!!!可是他真不知道啊!看陈统领的意思,是以为自己那提醒不过是一个要好处的借口,因为自己没有要到好处所以没有据实禀告?这才是天大的冤枉啊!!! 张巍柏刚要解释什么,外面又来人了,说要见巍柏先生。 陈统领瞪了张巍柏一眼,威胁不言而喻。张巍柏苦笑了下,外面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不过陈统领的意思他知道了,就是不得在外人面前胡言乱语! 等将来人请了进来,张巍柏才是真的傻眼了。 你道这来人是谁?便是楚逸芊那日在边境上见到的与周琅说话的那位头戴白色六棱形圆帽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张巍柏僵硬的笑了笑道:“见过穆先生!” 被称为穆先生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口音略微有些古怪的对张巍柏道:“巍柏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统领蹙眉道:“明人不说暗话,这位先生有什么话还是在此明言吧。” 穆先生看了一眼陈统领,颔首示意道:“这位大人,我来自萨珊王朝。今日求见巍柏先生是因着之前巍柏先生游历过南凉大半,有些民俗希望巍柏先生指点一二。” 张巍柏忙解释道:“陈大人,穆先生乃是周老爷的座上宾,乃萨珊王朝的传教士。对南凉的历史文化极为有兴趣,所以周老爷命我帮着穆先生完善一下。” 陈统领就觉得奇了怪了,这如果是番邦传教士对南凉感兴趣,为何不到凉州去觐见皇帝反而跑到这里来见什么周老爷? 近年来确实有不少番邦人号称来自遥远的异邦,但说话却多少都带着一些北魏的口音,便是真的来自异邦,也不知道在北魏逗留多久了!这到底是异邦来的传教士,还是北魏找了一些异邦人渗入各国的内应呢? 第402章 非我族类 陈统领是龙鳞卫的护卫统领,是武将。虽然他没赶上和建元帝一起打江山,但建元帝这几年也过的并不是很安身,刺杀、投毒、美人计以及宫内宫外无数的他国间谍钉子都让陈统领一点点快速成长起来。 要说起来,还真就是宣宗没有派人来骚扰过南凉,这些年虽然与南凉没有建立邦交,但有些胆大聪明的南凉商人跑去别国做生意,也就只有大周边境的官府没有因为南凉不够富饶苛待过南凉的子民。 盖因如此,所以这次不管建元帝还是陈统领对楚逸芊和赵欢都释放了友好和善意,而这次基本没有提什么特别的要求和条件就愿意配合宣宗去除掉周府这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而面前这个所谓来自萨珊王朝的传教士对于大周或者其他国泰民安的国家来说,也许是觉得好奇和欢迎的,或许在南凉那些文臣和礼部的官员也是欢迎的,毕竟文化交流是各个国家必须要做的事。但对于陈统领这种武将来说,他本能反应就是怀疑。 这位穆先生出现的太过蹊跷,不论从哪个层面来说,周府都不是值得他们来亲近结交的对象。哪怕你去找前朝大凉的旧皇室他都不会怀疑,你偏偏找周府,他本就不是土生土长的南凉人士,又非什么学贯古今的大儒,你找他了解南凉的风土人情还不如去民间找个私塾先生问问能得到的更多。 穆先生看着面前的陈统领沉着脸思量着什么,也不着急催促,自己确实是从萨珊王朝来的,衣着打扮可以作假,这张脸总做不了假吧? 只是张巍柏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知道穆先生的底细,而目前来说他确实不想被周府牵连下水,这周府的父子二人没有作声便逃了,自己还洗不清干系呢,又跑出来个劳什子的穆先生,他不赶紧把自己摘出来怕是之后牵连会更深! 张巍柏打定主意,便对陈统领道:“禀大人!这位穆先生往日是与周琅直接联系的!偶尔穆先生来了府中周琅不在便会找巍柏,巍柏带他去见周老爷!什么著书传教之事,巍柏倒是从未听说!” 陈统领差点当场暴走,这个张巍柏实在也是太蠢了!就算是想撇清干系,也要等自己安排吧!这明晃晃的一喊,不是赤裸裸的告诉这位穆先生周府生了变故?要不是知道张巍柏贪生怕死,陈统领都怀疑他是打算牺牲自己提醒穆先生了! 这下倒也好,直接羁押回凉州吧! 陈统领沉着脸道:“来人!将张巍柏和这位穆什么先绑起来!” 得,那位穆先生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便直接被人拿下了。而张巍柏也没有之前的好待遇了,陈统领怕这人嘴上没有把门的乱说什么再让穆先生得知更多信息,直接让人找了抹布将他的嘴塞了起来。 事出突然,陈统领留下一队人马配合秦州府衙在这边继续守着周府,自己则带人即刻动身亲自押解张巍柏和穆先生回凉州了。 因着周府周皓泽和周琅的逃逸,秦州府衙很快就开始城内外戒严,发了通缉令,而其他临近的州府也得到了龙鳞卫的消息,这大街小巷马上就贴满了通缉令,各个城门也开始严查进出城了。 至于周府?谁还耐烦慢慢寻找?剩下的那队龙鳞卫和秦州府衙的官兵将周府重重围了起来,里面的人全部赶了出去,所有明火全部熄灭,所有院子全部贴了封条,只等着陈统领那边一声令下,便将周府翻个底朝天了。 与此同时,周府这个神秘的来历不明的大户人家原来是大周夺嫡失败的王爷的风声也传了出去,要说一个落魄王爷跑到南凉求个生存倒是不让人反感,但你不能打算夺了南凉天下再去攻打大周啊!你自己和大周皇帝的恩怨,关南凉老百姓什么事? 南凉好容易安稳了这么多年,老百姓虽然穷但是最起码看到了希望,突然听到有人打他们国家的主意,这还了得? 老百姓最架不住煽动,在他们口中周皓泽就是一条白眼狼,当年美其名曰夺嫡,其实不就是谋逆?哪一朝皇上不是先帝遗旨立的下一届皇帝?你不听自己老子的话打算夺了自家兄弟的天下也就罢了,还打算造南凉的反! 你说这周皓泽,自己谋逆没成功跑到南凉来,南凉当年也是战火连天没有细细查明身份,才让他在此生存下来,这么多年便是他再有钱,南凉官府也从未为难过他,也从没去他府上找过任何麻烦,他不知足也就罢了,这南凉百姓招他了惹他了?他要夺了南凉天下拿南凉百姓去替他卖命,这还了得? 这周皓泽到底是大周人,可那周琅呢?他的生母也是南凉的女人啊?怎么能是非不分跟着这样的父亲来祸害自己的国家呢? 一个老秀才摸着花白的胡子摇着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这句话得了百姓的赞同,一时之间周皓泽父子就被骂上了风口浪尖。 而这些已经不是建元帝他们所关注的了,就连宣宗得了建元帝的信函也放下了对周府的关注。 原因无他,建元帝那边审完了穆先生才知道,北魏的某位皇子已经收买了不少异邦人,以商人、传教士、游历等借口渗透到了大周和西吴已经有段时日了! 这还了得!!! 大周的国力在这几个国家中是最强的,这些年确实有不少番邦人来访,就连建元帝也见过好几个,有男有女。 那些男子大多擅画,他们的画法和这边大陆的画法有所不同,眉目衣纹如明镜涵影,神态欲活,一来大周就成了各个世家大族的座上宾,各勋贵家中都以异邦人画人像为荣。 而异邦女子大多身材高大,金发碧眼,身材也比大周的女子好上许多,丰乳肥臀,跳起舞来更是艳光四射让人移不开眼,曾经有段时间,京中纨绔以能有一位异邦舞姬为耀。 而异邦商人好似也因此得了商机,一时间源源不断的异国舞姬被运到了大周,有能力的家中养一个异国舞姬给宴会做调剂就成了风尚。 好在宣宗不喜奢靡,而大周的言官也十分尽职尽责,在被御史参了几日这家公子那家世子每日流连艳舞,沉迷异邦舞姬之害甚于青楼危害的折子之后,宣宗便重重的责罚了这几位官员,让他们先管好家中事务再来上朝。 这才将这股异国舞姬的风潮狠狠遏制住。 第403章 釜底抽薪 记得当时绍远伯府中一个姨娘因着和舞姬争风吃醋暗自派人跟了舞姬,这才知道那些异国舞姬与同来的那些异国男子行为防浪,每次偷偷出去都是去幽会!而被那姨娘逮到的时候,居然是与三个异国男子一起! 其中有个男子画技高超,经常出入各家门第!这还了得?那些后宅女子便是为人妻妾之后也大多是二十出头,三十左右,对于这些异国认识来说还算是年轻貌美呢! 更别提还有那些后院深闺的嫡女庶女了! 不管在什么时代,对于男子来说戴绿帽子这件事都是不可忍的大事,管你是什么传教士还是画师,你祸害人家后宅就被人看不起! 各家与异国男子女子有过接触的老爷听说绍远伯府的事情之后也暗自起了疑心,回去纷纷严查,这一查可就查出事情来咯! 那些进了府中的舞姬大多与送她们来的那些男子有染,而那几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异国男子也没少勾搭后宅那些姨娘,还好他们好似对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并不是很感兴趣,这才让各府的小姐们逃过一劫。 而这些事情发生不过是五年前,因着这些异国男女自己作死,谁家养了舞姬便被人看不起,而那些男子也不能擅入各府了。 但这对于这些男女来说好似没造成什么打击,当人们以为这些人就此会灰溜溜的回自己国家的时候,这些人又大大咧咧的与青楼合作了。 这些舞姬凑到一起就编了各种舞蹈,而那些男子也没有因此就躲入幕后遥控舞姬,而是大大方方的与那些来青楼的少爷公子做起了好朋友。 那些少爷公子虽然纨绔,但到底比不得这些异邦人士放得开。很多事情在他们的调教下很容易就玩出花儿来了。也不知道这些人如何蛊惑的,那些擅长画技的男子,竟然将这些公子和青楼女子身无寸缕的样子画了下来! 这些公子哥当时图个痛快,事后被因此勒索了钱财还是答应了别人什么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这时,爱进言的御史又来了。 这次的御史的谏言更是毫不留情,只道舞姬非是祸国之根本,而放任奢侈淫靡之过更甚于斯!前朝多少国家因为天下太平国富民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后代子孙玩物丧志,沉迷享乐,用无数金银构建奢靡生活,甚至以不惜千金争夺一个女子为荣,长此以往,为满足他们的私欲,以父辈在朝为官的便利收受贿赂包揽诉讼也不久矣,而贪腐一开.... 当日御史在朝上喋喋不休了大半个时辰,引经据典的隶属了亡国先从贪腐开始,而贪腐先从这些官员后代的无所事事开始,整个一个“陛下今日不禁异国舞姬,我们就集体死谏”的态度。 宣宗虽然觉得众位御史有些言过其实,但他确实听进去了。那些纨绔子弟见识不深,最容易被新鲜玩意吸引和蛊惑,而支撑他们吃喝玩乐的银子还不是从府中出? 但时间一长银子供给不上了,那私下可以捞钱的动作可不是要从各家老子身上想办法? 非是宣宗不信他的臣子,而是华族从来以子嗣为重,自己在外面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但是涉及到子孙后代难免都会失了底线丢了分寸。 这些隐患宣宗自然要从跟上灭除! 是以,宣宗针对异国舞姬又下了第二道旨意。 从此之后各个歌舞场所,不得以异邦舞姬为主打头牌,异邦舞姬只能作为伴舞,为肃清风气,收容异国舞姬的场所朝廷都会配给管教嬷嬷。 各府十三岁到二十岁男子进军营历练,回来朝廷自会分配相应官职。若不肯进军营历练的,则朝廷成立“礼学班”,由国子监派出先生每日为他们授课半日。 宣宗这道旨意并没有如御史所愿,将异国男女统统驱逐出境,而是限制了演出时间和形式,更是以教养嬷嬷的方式直接入驻青楼,这下哪家青楼愿意接收他们? 青楼是做什么的?把教养嬷嬷放到青楼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这样便马上有不少自己有当家头牌的青楼将这些舞姬拒之门外了。 而那些想着异国舞姬能带来大笔银子的老鸨咬着牙接收了这些舞姬,他们大概以为这教养嬷嬷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每日都来吧?毕竟宫中嬷嬷多么金贵,这青楼是什么地方?她们也定然是来做做样子。 然而当那些舞姬如同真正的闺阁小姐一般出来,她们才发现自己真真是小看了这宫中嬷嬷的本事。 这一水的行不回头,语不掀唇,坐不动膝,立不摇裙的女子走出来,哪还有半分风情万种的样子?更别提那喜不大笑,怒不高声了。 本来那些纨绔就是 第404章 解开误会 在周皓泽父子逃逸的三个时辰后赵欢就得了信儿,但是宣宗和赵欢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做出了一副吃惊的样子:“不是有建元帝的龙鳞卫守着么?那二人也不是武功高强之人,怎么能逃脱?” 宣宗叹口气将他们从暗道逃走的事情简单说了下,赵欢配合的叹气道:“真是百密一疏啊!” 宣宗看了看赵欢,迟疑了一会道:“赵欢,今日朕没有喊你父亲前来,是因为你父亲与朕情同手足,那份信任自然是无需置疑的。只是对于你,朕倒是心中有些愧疚。这次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接下来的事情朕还需要你继续去做,但在这之前,朕希望你能打开心结。” 赵欢一副不解的样子问道:“陛下严重了,何事需要微臣打开心结?” 宣宗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与朕说句实话,关于周皓泽和你说过的你母亲的事情,你怎么看?” 赵欢的表情瞬间就呆滞了。这倒不是装的,他万万没想到宣宗居然就这么直接了当的和他提起了这件事。 在南凉发生的一切,赵欢都如实禀给了宣宗。因着事情比较多,他挑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口头汇报了,但是其他的事情他还是事无巨细的写成了折子。 宣宗自然是看到了赵欢所提的关于赵泽元发妻赵欢生母的事情。虽然这是个误会,而且对他来说也是无辜的,但赵欢是他看重的青年才俊,他希望培养成日后朝中的中流砥柱,那这个误会就势必要揭开。 只是怎么解释这件事宣宗斟酌了两日,他可以把证据都甩出来给赵欢,也可以告诉赵泽元让他父子俩自己把话说开,可是宣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与赵欢开诚布公的谈上一次。 既然是误会,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赵欢有些呆愣的听着宣宗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楚逸芊和他猜测的没错,当年宣宗确实是对赵泽元的婚事十分上心,是特意拜托了皇后帮赵泽元选妻,王景芸当时待字闺中正好符合皇后的选择范围,但皇后当时并没有盲婚哑嫁的让皇上赐婚,而是特意问过王景芸的。 王景芸虽然出身书香门第,但是对武将从不排斥,甚至隐隐的对那些将军有一种莫名的崇拜之情,在皇后的安排下,她也曾偷偷的相看过赵泽元,然后便红着脸应了。 之后的事情就是赵欢所知道的了,王景芸生了赵欢之后身子一直很虚弱,远在京中的宣宗如何能得知?还是赵泽元让人快马加鞭的给宣宗递了折子,宣宗这才让皇后从太医院和私库中选了不少好东西,源源不断的将补药送到古堡。 甚至于要回京中调养,也是当时一起来送补药的太医给王景芸诊脉之后回宫给帝后如实禀报之后提出的建议。 宣宗怎么会只听太医的话就下口谕? 宣宗是特意让人传信给赵泽元商议过此事的,毕竟这是臣子的妻子,是留在身边养病还是送回京中娘家让太医给调养这都是需要人家夫妻同意的。 赵泽元与王景芸商议过后便同意了,宣宗这才下了口谕,说等王景芸身子好些了回翰林院大学士府养病,太医三日上门把一次脉,这也是大学士府中人多嘴杂,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回府中养病到底会被那没眼色的人背后嚼舌头;再来也是因为赵泽元没有父母,害怕学士府中女眷因此恼了赵泽元,宣宗这也是给夫妻二人做脸呢! 在这期间确实因着换药的事情让王景芸损了身子,但真相却不是故意拿错了,而是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就是错的,这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陷害皇后。 这补药之中有两味药材十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扶正固本益气养血,而另一个是温经通络活血化瘀,从宫中拿出来的药自然是会重重核验的,熬药的丫鬟奶娘只是根据匣子上的名称取药,她们哪里会区分那细微的差别? 于是便有了王景芸的产后恶露不止,伤了根本。 而等赵泽元另寻了大夫换了药之后再去查的时候,那位奶娘就死了。虽然看起来是上吊自尽,但却是被人活活勒死之后做出的上吊假象,栽赃意味这么明显,还能指望赵泽元上当? 这一条条查下去,就查到了宫中。当时他们也曾怀疑过是后宫其他嫔妃,但出乎赵欢意料的,那背后之人,却不是他们想的丽妃,最起码现在没有半点证据证明是丽妃。 虽然没有证据,但宣宗和赵泽元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来判断,这背后之人定然是北魏皇室之人。只不过当时宣宗也是刚刚坐稳江山,对他国的事情着实知之不多。赵泽元当时就是一把利剑,有他在山西守着,北魏想沾大周的便宜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间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许以高官厚爵拉拢赵泽元,奈何赵泽元油盐不进。那背后之人可能是想得不到就毁掉,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让他和宣宗起内讧吧! 于是,便用了这个拙劣的计策来离间赵泽元和宣宗。他们得到的情报中,赵泽元对怀孕的娇妻很是爱重,如果让皇后害了赵夫人,那赵泽元便是咽下这苦水继续做将军,想来心中也会有不少疙瘩吧!!! 可惜他们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对手。 当年这事被赵泽元查的很清楚,只是可惜线索指向确实是到了皇后的翊坤宫就断了,他们也怀疑过是丽妃在翊坤宫的暗桩做的手脚,但皇后的私库又岂是一般钉子能查得出来的? 因此当年翊坤宫上上下下清理了二十多名太监宫女,都是各方势力安插在翊坤宫的眼线,但即便如此,也没有最后查出来这药到底是在宫中就被换了还是在路上被换了亦或是到了古堡才被动的手脚。 时至今日,这桩无头公案都没有被查出来,而宣宗也因此对赵泽元更加好了,他想封赵泽元爵位,赵泽元不肯,宣宗也就随着他了,但对赵泽元的信任却是从来没有过动摇的,甚至... 宣宗说到这里的时候,沉吟了片刻然后笑了,他对赵欢道,御林军的兵符就在赵泽元手中。 也就是说,整个京城的御林军在最紧要的关头是要受赵泽元统调的。 这是什么样的信任? 赵欢这是第一次听宣宗提起往事,提起他与赵泽元的情分。 如果开始赵欢还有些不屑,只当宣宗做样子,君君臣臣,哪儿来那么多情分? 没想到这一番话说完,饶是因着前世对宣宗有诸多偏见和抵触的赵欢也有了几分动容。 第405章 时也命也 赵欢掩住心中那分悸动,不管如何,自己父亲能和宣宗有这么深的同袍之义,他心中是替父亲高兴的。 只是...这件事怕还真就是和周皓泽扯上关系了。楚逸芊本就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这么看来怕是这事儿真就有了眉目了。 这次宣宗之所以拉着赵欢提起这么多陈年旧事,不过是为了让赵欢放下心结一心替他办事。 办什么事呢?当然是周皓泽父子的斩草除根,以及北魏那边的异象也必须要除了。 其实即使周皓泽父子不生事,被宣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圈禁终生是什么意思?就是你这一辈子你儿子的一辈子你孙子的一辈子,你之后所有子孙的人生全部都要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当然,如果你觉得不自由毋宁死,那也可以选择去死。但除了这两个选项,万没有第三种可能的。 原因无他,都是皇室子孙,既然都谋逆了,皇上怎么能放心让你子孙满堂?便是今生没有能力颠覆当朝了,那这后代的儿子孙子呢?即便他们没有任何能力,但架不住民间总有蠢蠢欲动的反贼啊,历史上有多少绑着一表八千里的皇室后裔做傀儡皇帝的还少么? 当权者怎么能给自己的后代留下如此隐患? 所以周皓泽父子必须除掉。 而北魏那边,宣宗也实在是厌烦了。 尔朱昊姐弟赖在这边不走,开始还假模假样进宫说说事,后来那尔朱昊和周昀离勾搭到一起之后就放飞了自我,日日乐不思蜀的与周昀离花天酒地,这一个月也没有递过牌子提过觐见,尔朱颜倒是后来就销声匿迹了,对外宣称要看看大周的大好河山。 至于尔朱颜去哪里了?宣宗心中有数。无外乎是去见她们在大周拉拢的那些地方官了吧! 所以尔朱颜自认为毫无破绽的游山玩水,其实被宣宗的暗卫盯的死死的,这次也算是一举两得,等她回来之后,宣宗就要以这拉拢他国大臣,干涉他国内政的事情给北魏皇帝下一封战书了; 另一方面,拔出萝卜带出泥,尔朱颜肯亲自见的自然是他们的心腹,跟着她走这一路也好直接处置了。 尔朱颜不知道她前面一走,后面接了她银子的那些人就都被押进大牢了,而那些银子作为赃银自然也是要缴入国库的,至于后面再和尔朱颜飞鸽传书的到底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宣宗又知道了那异国人出入竟然也有北魏的影子,这还了得?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有人在他面前做这些小动作宣宗怎么忍得?就算只是个苍蝇不足为惧,嗡嗡嗡了这么多年也实在是把宣宗嗡嗡烦了。 是以,宣宗希望赵欢先去南凉将周皓泽父子全部带回,然后再针对北魏那边做出一个章程来。 赵欢心中失笑,没想到自己转来转去,到最后还是要去推翻尔朱荣的政权么? 时也命也,看来灭尔朱荣者,非赵欢不可啊! 今日宣宗和赵欢如同长辈和晚辈一般的畅谈倒是让赵欢多了几分真心,他没有拒绝宣宗,但他也不会立刻就走。 出宫之前,赵欢还是对宣宗提醒了两句,让他多注意身体,小心身边人。 楚逸芊之前就有过猜测,说宣宗可能是后面被人换掉了,虽然时间未知,但因着他二人的重生,很多事情都脱离了原有的轨迹,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从宫中出来,赵欢便缓缓的朝家溜达了。 一边走一边面上就带了几分笑意,京中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完呢,他怎么现在就走? 比如箕水豹的提亲,比如自己还要和将军府正式定下日子。 从宫中出来之后,之前压在心头的很多事情都松快了许多,很多之前他想不通的事情好像也有了一些眉目,既然他能肯定如今的宣宗不会影响日后的生活,那干什么不早点把大婚的日子定下来? 经过周皓泽这次有惊无险的绑架,赵欢深刻的认知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不能容忍他的芊芊有半点危险,那简直比剜了他的心还让他痛千倍万倍。 所以他一定要尽快定下来大婚的日子,尽快将他的芊芊接到自己身边来,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宣宗自然也知道了箕水豹和林如雪的事情,他是十分赞成的。本来他还想赐婚,但箕水豹婉拒了,这也是赵欢的意思。 箕水豹和林如雪都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两个人情投意合结为秦晋之好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如果说之前有些阻碍的话,自从林如雪被将军府认了干亲之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与其这样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宣宗赐婚? 第二日,赵欢便带着箕水豹到了将军府。 箕水豹自去见林如雪不提,而赵欢将宣宗和他的对话完完整整的说给了楚逸芊听。 楚逸芊有些好奇的咦了一声,居然不是丽妃做的? 如果是翊坤宫出的问题,那便是了,是张嬷嬷下的手! 怪不得周皓泽能得知如此秘辛!原来当年和北魏勾结陷害古堡和宣宗的事情也有他的手笔! 听到宣宗要除掉周皓泽,楚逸芊幽幽的叹了口气。 赵欢以为她是因着在周府住了月余,多少有些不忍心了,便出言相劝。没想到楚逸芊却喃喃的叹道:“时也命也。道长教诲福祸相依,此言果然不虚啊!” 赵欢没有作声,静静的看着她的小姑娘故作高深。 楚逸芊叹口气道:“你说这位周老爷前生则是今年病逝,而今生虽然他如今还活着,但结果不如前生。前生他虽没了,但周府还在,周府的三位公子还在,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今生他自作孽的将我掳走,反而将自己暴露在宣宗和建元帝面前,这下周府连带周府的三位公子怕也是保不住了。” 赵欢本来是打趣的看着楚逸芊,听到她这么说也严肃了起来。 楚逸芊继续道:“前世你并不知道北魏到底如何卑劣的下了毒计却也无意中颠覆了尔朱荣的政权。今生如果北魏但凡消停一些,怕是你都不会去北魏了。但不管是那异国人还是你的母亲甚至几次三番害我背后都是北魏那位皇子,这两辈子的仇怨怕是不死不休了。” 赵欢微微的笑了:“这话倒说的是。如果北魏不招惹我们,我是决计不会再去北魏了。今生本来就只想守着芊芊好好过日子。” 楚逸芊笑道:“倒是那宣宗,前世本来与你结怨颇深,却没曾想今生能让你如此改观。” 赵欢但笑不语,便是开始误会未曾解开,可宣宗对他释放的善意和信任也让他慢慢的对宣宗有了不少改观,更何况现在已经真相大白? 楚逸芊感慨道:“善念一起种下福因,恶念一起害人害己。原来如此!” 第406章 羞恼的如雪 赵欢听到楚逸芊的感慨,怕他的小姑娘又想些有的没的,便站起来走到痴痴发呆的小姑娘面前,抬手想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可惜这发髻要是乱了怕是自己要挨骂。他退而求其次,轻轻的将她耳边垂下来的头发抓到手里,如丝绸般顺滑服帖。 楚逸芊抬头看他,他便笑道:“善人行善,从乐入乐,从明入明;恶人行恶,从苦入苦,从冥入冥。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芊芊莫要替他人烦忧了。” 楚逸芊懊恼的将头发扯回来:“谁替他人烦忧了?只是觉得善恶有报果然不虚啊。” 赵欢轻笑:“不过是种瓜得瓜,种李得李罢了。哪有种下一颗坏豆子,就盼着能得百石黍米的?”说罢又伸手拉起楚逸芊道:“走吧,去看看箕水豹和林如雪商议的如何了?” 楚逸芊就愣了:“他俩商议什么?” 赵欢道:“还能有什么?我今日前来是让箕水豹和林如雪说日后定亲的事情,看看她可有什么要求?” 楚逸芊感觉面前这人不是赵欢,而是个笨蛋。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赵欢道:“你说让箕水豹问林如雪什么?” 赵欢认真道:“亲事她想怎么办?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总是要问问她的意思才好。” 楚逸芊简直不知道这家伙脑袋里面都装着些什么:“你这人这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赵欢一脸茫然的看着楚逸芊,楚逸芊道:“如雪还待字闺中,便是因为南凉之事与箕水豹有了这场姻缘,那如雪也是个姑娘家啊!哪有婚事直接跑去问女子想要什么的?” 赵欢想了想道:“可是我就问你了啊...” 楚逸芊红着脸啐了他一口道:“你当谁都像你那么厚脸皮呢,你当谁都如我这样不与你一般见识呢!” 话音未落,楚逸芊便站起身来,快步向林如雪的院子走去。 箕水豹今日再见林如雪就不似在南凉那般自在了。 也不知是因着回了大周他想起来男女大防了,亦或是因为回来之后觉得身份有了差别?再不然就是后知后觉的开始害羞了? 林如雪看着依旧面瘫着一张脸的耳朵却通红的箕水豹有些纳闷,不过她本就不是那没话找话之人,现在她与箕水豹虽然已经在赵欢和楚逸芊面前口头定下了婚约,但却还没到温柔小意体贴入微的时候。 林如雪问了两句,箕水豹只是闷闷道:“无事。”林如雪便不再多言,给他斟了茶之后便坐到那边自去看书了。 他们在南凉的时候惯常这样,箕水豹闷声喝茶,林如雪低头看书,各不打扰也能安安稳稳坐上一天。 只是今日箕水豹却是坐不住了,他一会抬头看看林如雪,一会咕咚咕咚喝两口茶;一会抬头看看林如雪,一会又咕咚咕咚喝两口茶;好好一个冷面阎罗就变成了路边的傻儿,林如雪实在没眼看了,伸手将他的杯子夺下。 箕水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林如雪拿走了杯子好像也没察觉,空着手还做着捏着茶杯的动作。林如雪噗嗤就笑了:“你今儿这是怎么了?” 箕水豹做了个他平生第一次做的动作:挠了挠头。他挠了挠头道:“我今日前来,是想与你说日后的事情。” 林如雪多聪明?箕水豹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这木头在不好意思什么,他五尺男儿都害羞的事情,如雪一个女子家家的怎么能坦然自若? 林如雪红着脸低头道:“这些事情你应该与将军府商议,问我做什么?” 箕水豹见佳人含羞心中更是软的一塌糊涂,说话也柔和了许多:“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想亲自问问你的喜好,毕竟这些东西日后也是你要用的...” 林如雪这才是一个脸红脖子粗,她娇声道:“此事之前就说好了,一切由将军府做主。我知你定然不会亏待于我,一切你们商议便是了。” 箕水豹哪肯就这么算了?他急道:“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想问问你,那床是用楠木还是松木?我听工匠说杉木和银杏也不错,只是后来又听说,那紫檀木的为最佳。我一窍不通,便想找你来拿个主意。” 这一说就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他又道:“我听工匠说,书香门第的小姐最 第407章 皇后中毒 楚逸芊看到箕水豹杵在院中便随口问了一句:“箕堂主在这里杵着做什么?怎么不进去说话?” 箕水豹在别人面前惯是一副高冷的样子,但如今也有些撑不住了,他看了看楚逸芊,面上带了一些惆怅道:“工匠让我来问问如雪...” 还不等他说完,月圆就走了过来福了一礼道:“箕公子若是不想惹如雪小姐生气,这话便莫要再说了。奴婢与大小姐说明白即可。” 楚逸芊疑惑的看了箕水豹一眼,便跟着月圆朝屋中走去,赵欢问箕水豹怎么回事?箕水豹脸上又出现了平生第一次委屈的表情道:“属下不知。” 赵欢被箕水豹这委屈的样子逗乐了,便拉着箕水豹到外面将话问清楚。 而里面月圆也快言快语的将听到的和猜到的大致给楚逸芊说了一遍。 楚逸芊进了屋子就看到林如雪红着脸在生闷气。楚逸芊便逗弄道:“哎哟,这是怎么了?谁惹我的亲亲姐姐了。” 林如雪转头啐了她一口道:“今儿这才是奇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如此孟浪。” 楚逸芊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上前拉住林如雪的手道:“一个是你未来的夫君,再一个是你亲亲的妹妹,姐姐可是烦了腻了?” 林如雪无奈道:“去去去,谁和你似的一天到晚没个正型儿。”嘴上是这么说着,脸上却是笑了。 楚逸芊见她笑了,便拉着她的手耐心的劝慰起来。 外面,赵欢也听着箕水豹诉说着苦恼。箕水豹以为少主这次一定会好好取笑他,没想到赵欢倒是难得的带了几分同情的看着他。 那箕水豹从小无父无母,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后来遇到赵欢之后到底生活改变了不少,做事心思缜密,出手心狠手辣,从没有什么被他盯上的人能从他手里逃出。 可这人吧,总不可能哪儿哪儿都聪明。咱们箕堂主从未和女孩子近距离接触过,更别谈什么花前月下了,他虽然是江湖人士,这男女大防好似管不到他,但他从小也会主动避开有女孩子的地方。可以这么说,箕堂主在男女之事上是真真的一张白纸。 他只是觉得和林如雪在一起非常舒服,林如雪和他往日见过的那些江湖女子或名门闺秀不同,她既不像名门闺秀那么古板,他曾经刚到江南出任务的时候在酒楼与一个当地大户的闺秀说过一句话,结果那女子一惊一乍的好似遇到了什么采花贼。其实他说的是:“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而江湖女子呢又太过豪放热情,箕水豹这张脸和生人勿进的气质让多少江湖女子对他念念不忘,各种偶遇的,各种邀他喝酒的,更有甚者那个什么有名的寡妇“花蝴蝶”还曾经跑来自荐枕席; 箕水豹一度认为自己此生是不会与另一个女子共度一生的。因为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子的,但他之前遇到的显然没有一个是他动心的。直到遇到林如雪之后。 箕水豹这才发现,原来讲规矩也不是那么讨厌,原来除了豪放之外女子还可以如此落落大方。而林如雪哪怕一句话不说自顾自的看书,自己也愿意守在她身边一日复一日。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十分舒服。可他到底是没有经验,他只知道他愿意给林如雪他能给的一切,所以工匠一问要什么款式,他便颠颠的跑来问林如雪了。而赵欢也正好提点过他两句,让他问问如雪 第408章 解毒 楚逸芊和林如雪着急火燎的跟着进了翊坤宫,赵欢和楚逸阳是外男按理不能入后宫,只好在外面等着。 楚逸芊进去之后就看到宣宗不知道因为着急还是气愤,两只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周边跪了一地的人,屋子内充满了酸腐的味道,看来皇后已经是吐过几次了。 安太医正在给皇后灌解药催吐,皇后娘娘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自主意识了,牙关紧咬,是以安太医只好用银针扎了双颊车,这才将将的将解药灌进去。 皇后娘娘姿色不是那种美艳绝伦的,但也是中上之姿,平日里雍容华贵仪态万分,一颦一笑都是落落大方,端庄又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威严的让人只会心生景仰而不会战战兢兢;可如今她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常嬷嬷怀里,眼睛好似不会再睁开,嘴唇颜色也微微的泛着乌青;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让人知道皇后还在,周边人都不敢大声出气,小心翼翼的在跟前伺候着。翊坤宫中的宫女和太监无声的忙碌着,每个人都是眼眶通红。 常嬷嬷跪坐在榻上,小心翼翼的将皇后揽在怀中,配合着安太医灌药,待皇后呕吐的时候她就心疼的一只手紧紧的抱着皇后的腰,怕她栽下床去,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皇后的背。 每次呕吐完了,稍作片刻休息,便进行再一次灌药,常嬷嬷怕也是急的没了分寸,也不管皇上就在此处,口中喊着:“小姐,咱们吃药了。不然又要扎针了。小姐...你张张嘴啊小姐...” 常嬷嬷和哄孩子一般哄着怀中的皇后,胸上腿上袖子上皆有药渍和呕吐物,她完全不在意,也不像其他人那般红着眼眶掉眼泪,她一边哄着皇后,一边低声的对旁边伺候的两个宫女道:“湿帕子”,轻轻的帮皇后将唇边的秽物擦掉,她又道:“干帕子。”宫女递过来干净的帕子,她温柔的将帕子垫在皇后胸前,将皇后散落下来的头发缕到耳后,然后又对安太医点点头道:“安太医,可以了。” 楚逸芊站在一边双拳紧紧的握了起来。皇后和她算是比较投缘的,但是也说不上多么深的情分,毕竟天家的宠爱向来当不得真,也不得长久。 但楚逸芊是个记恩的人,从西吴太子刁难她开始到后面的种种,皇后不管是有所图也好还是真的觉得楚逸芊这个小姑娘讨喜也罢,到底对她是不错的。她身为皇后母仪天下,注定不能和普通的妇人一般和蔼可亲,但谁都得承认,这位皇后是真的宽容大量,治事精详又轻重得体,且对母族也十分约束,皇后母族在京城还不如一个侯夫人的娘家高调呢。真真是宣宗的贤内助,也称得上是一代贤后了。 外面一阵喧哗,楚逸芊回头,见周雁萧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了进来。楚逸芊从未见过这样的周雁萧,他从来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便是处理公事时候一脸威严,也从未带着如此重的戾气,而现在的周雁萧满脸的惊惧惶恐和愤怒,双眼赤红的走进来,见到宣宗也在,他才稍微收敛了一下。 宣宗一直沉默着,他没有说什么救不回来就要你们给皇后陪葬的废话,只是浑身的气压低到了极点,楚逸芊她们进来行礼宣宗都好像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也不愿意搭理,还是高德全轻轻的摆了摆手让她们起来的。 周雁萧进来之后,宣宗倒是有了些表情,他抬头看了一眼周雁萧,周雁萧浑身的戾气和惊惧被宣宗这一眼看去都变成了浓浓的委屈,他噗通一声跪在宣宗面前喃喃道:“父皇...” 宣宗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周雁萧的背,父子二人没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继续需要灌解药催吐的皇后。 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君君臣臣,只有父子二人对妻子对母亲浓浓的担忧。 从楚逸芊进来到现在,已经灌了三次解药,皇后也已经吐多次,看样子在她没来之前这灌解药催吐是没有停过的。皇后吐到后面已经吐不出什么来了,只是不停的干呕着。 安太医让人端来温水,给皇后喂进去一些,好方便继续灌药催吐。 周雁萧看着心如刀绞,他刚要厉声喝问怎么回事,宣宗拦住了他,轻声道:“什么事情都不如你母后的身子重要。” 周雁萧红着眼忍着了。 外面陆陆续续的传来脚步声和女子说话的声音,想来是后宫的那些嫔妃得了信儿都来看望皇后了,宣宗给高德全一个眼色,高德全便出去将人都打发走了。 那些嫔妃哪怕不是真的关心皇后也不能这么敷衍的走掉,便都站在外面等着了。高德全叹口气,低声嘱咐让各位娘娘保持肃静,又让人给拿来一些椅子,在背阴处放好,便自去给宣宗复命了。 因着高德全特意嘱咐过让大家保持安静,所以这时候各宫的嫔妃也不敢和往常似的叽叽喳喳,都安安分分的坐在那边等消息。 丽嫔也来了,得知皇后中毒她先是一惊,然后就觉得这事有蹊跷,因为她隐隐猜到了是谁做的;皇后娘娘的翊坤宫素来和铁桶似的,给皇后下毒且得了手,除了那个傻子应该不会有别人能做到。 只是那傻子如果真的对皇后下手了,那是不是证明那人出事了?亦或是那人决定起兵了? 丽嫔不由的想起了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承王,想起他笑着与自己说话,问自己愿不愿意做他的侧妃。当年的承王和美登基的宣宗都是王爷,承王许诺的侧妃可比宣宗当时给她的位分要高,但丽嫔拒绝了。 能做王爷侧妃的家世都不错,但也绝不是高门嫡女。 丽嫔的心结在于嫡庶,她自己就是个庶女,虽然她姨娘手段了得,在府中她的待遇与嫡女无异,但庶女就是庶女,丽嫔非常介意自己的出身。 承王若是许她正妃,她定然会应了,但承王当时已有了王妃,只能给她侧妃之位。丽嫔现在都如此心高气傲,何况年轻时候?承王本来就不是中宫嫡子,还给她一个侧妃之位,同样是做妾,她做什么不去做那中宫嫡子的妾侍? 第409章 下毒之人 不得不说,丽嫔是个利益至上主义者,而承王也是。于是即使丽嫔做了宣宗的侍妾之后,承王也没断了和她的联络。只不过到了后来,两方便是赤裸裸的互相利用了。 承王想让丽嫔帮忙传出信来,而丽嫔则想让承王帮她对付现在的皇后当时的王妃。 也就是那个时候,丽嫔隐隐的猜到了王妃身边那个大丫鬟与承王关系匪浅。且不是一般的暗桩和主子的关系,应该那个傻丫鬟对承王有男女之情。 只不过丽嫔此人虽然平时任性妄为,但好歹是分得清轻重内外的。 承王当时与丽嫔说,兄弟之间有些利益是冲突的,不过是争些蝇头小利,她便帮着传了两次信;但当她发现承王是打算与自家王爷争夺天下的时候,她就果断干脆的和承王断了联系。 只不过当时她怕将王妃身边的那人揪出来连累了自己,而且也隐隐的幸灾乐祸,她盼着王妃身边的人出事,她倒要看看,到那时候王爷会不会怀疑自己的发妻? 只是直到承王兵败被圈禁起来那人都没有露出半点马脚,再后来自己也身居妃位,她实在没有决心揪出来皇后身边的人,她还是怕自己也被牵连。 丽嫔一边想着一边有些后怕,她努力回忆自己之前和那傻丫鬟接触的时候有没有露过馅儿?应该是没有的,她们都是放在指定的地方,从来没有两人见过面。 但既然她能猜到是谁,想来对方也能猜到她是谁! 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那傻子应该也被控制住了。等下要审起来不知道那傻子会不会将从前的事情全盘托出? 丽嫔暗自给自己打气,反正当时自己也没有帮他们多少,自打听说那承王是要与宣宗争皇位她就没再联系了,之后的事情总是怪不道她头上的! 这时,蒋婉容也匆匆忙忙的赶来了,她见众嫔妃都在外面等着,也没有冒然让门口的小黄门传话,也安静的立在一边候着。 众人在外面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里面起了喧哗,里面伺候的宫女也开始出出进进的忙碌了起来。众位嫔妃也都站了起来,有眼快的拉住匆忙出来倒水的宫女问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那宫女一脸激动道:“娘娘吉人天相,已经醒了!” 众嫔妃一脸欢欣的表情,让门口的宫女进去通报了一声,便都站的恭恭敬敬的等着进去见皇后了。 片刻后,高德全出来了,只道:“众位娘娘的心意皇后娘娘已悉知,只是皇后娘娘刚刚醒过来,残毒未消,也没什么力气说话,陛下让你们先回去吧,过两日再来看望娘娘。蒋氏婉容,陛下口谕你留下伺疾。” 是了,蒋婉容如今是未来的端王妃,正经的皇后儿媳妇,这时候少不了留下侍奉。 众嫔妃见无法进去,也不强求。只是齐声道:“皇后娘娘保重凤体!”又在门口齐齐的行了礼,这才都散了。 皇后娘娘这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这两个时辰不停的灌药呕吐,喉咙火辣辣的疼,暂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常嬷嬷已经从榻上下来了,更衣洗漱之后又立在榻前随时准备伺候了。 宣宗坐在皇后身边,一只手拉着皇后安抚着,周雁萧跪坐在皇后榻尾,手中端着一碗蜜水轻轻的吹着,蒋婉容在周雁萧身后,从旁边的宫女手中托盘上接过白粥,勺子轻轻的搅着。 楚逸芊的眼眶微微的湿了。都说天家无情,不管日后会有什么改变,但现在这一家四口的温情着实是让她感动的。 过了片刻,皇后就着宣宗的手喝了几口蜜水,又稍微喝了两口白粥,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安太医还在那边开药,宣宗轻手轻脚的给皇后将被子掖好,迈步朝外面走去。 高德全看了看楚逸芊,楚逸芊和林如雪便也跟着出来了。周雁萧也要跟出来,宣宗轻轻的摇了摇头,让他和蒋婉容就在皇后身边伺候着,有什么事情马上来禀。 出了翊坤宫,宣宗就满脸冰霜。楚逸阳和赵欢也沉默的跟在宣宗后面,一同朝前走去。 翊坤宫和宣宗的御书房离得不算太远,中间还隔着一个养心殿。宣宗好似怕走的太远了不能及时得知皇后消息,便带着众人到了养心殿。 进了养心殿,宣宗坐下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天知道当他得知皇后中毒命在旦夕的时候他有多么恐慌和害怕,他和皇后的情谊看起来是相敬如宾,但谁又敢说这夫妻之间唯有蜜里调油才算恩爱? 宣宗给众人赐了坐,高德全又让人给众人上了茶,宣宗一杯热茶下肚,才缓缓开口道:“嘉敏郡主!” 楚逸芊忙起身答道:“臣女在!” 宣宗道:“之前就听梓童说过,你怀疑她身边人有异心,上一次也是你提醒常嬷嬷给梓潼传太医把脉,结果发现了钩吻之毒;你身在南凉还传信回来让皇后多加小心。你倒是与朕说说,你因何怀疑皇后身边的人?” 楚逸芊斟酌了片刻道:“上一次北魏公主尔朱颜献舞,皇后娘娘特意叫人留住了臣女说了几句话,那段时日娘娘好似一直很是繁忙,臣女便提醒了一句望娘娘保重凤体。这功劳倒不是臣女的,还是那常嬷嬷心细,第二日便让太医去把脉,这才查出来的钩吻之毒。” 说到这里,楚逸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问道:“陛下,上次下毒之人后来可有查到?” 宣宗懊恼什么呢?!他就是懊恼上次的事情他大意了!这才让他的皇后二次中毒! 楚逸芊见宣宗这个样子便知道上次他们定然是大意了,或许查到了某个小宫女身上线索断了,后来便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忘记了吧!楚逸芊想到这里突然想起来,那之后一个月,自己就被周皓泽弄到南凉去了!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皇后将手中的事情搁置到了一边无心查案了? 宣宗蹙眉道:“上次的事情明面上是翊坤宫的二等宫女做的,只说过了年龄梓童忘了放她出宫,她的心上人另娶她人让她对梓童颇为了怨恨这才下了少量的钩吻,让皇后身体不适便罢了。她明面上认了这事,私下却也要加大力度去查。谁曾想还未来得及,你这丫头便被人绑架了。” 第410章 草乌之毒(二章合一) 楚逸芊叹口气,又接着宣宗的问题回答道:“初到南凉的时候,臣女与如雪在周府闲逛,发现周府花园与御花园的景色颇为雷同,后来还发现了一处建筑特别像陛下祭天那个祈年殿,臣女就留了几分心思。” 宣宗点点头,等她继续说。楚逸芊知道今日不把自己为何怀疑说明白怕是日后会让宣宗起了疑心,便继续道:“关中救济会的时候,我与如雪和那两位嬷嬷短不了接触。那日如雪作画的时候,周府的二公子曾过来说过几句话,如雪无意中发现了那周二公子身上的荷包很是眼熟。而这个荷包怎么看都有些眼熟,我二人后来回忆好似像出自翊坤宫皇后那边的贡品云锦。张嬷嬷常嬷嬷身上倒是都有类似缎子做的荷包。” 说到这里,楚逸芊叹口气道:“但没有任何证据,臣女也不敢妄自猜测,事关两位嬷嬷,都是皇后的陪嫁丫鬟,万一有个闪失,倒是冤枉了无辜。且臣女也无法断定,那周老爷既然什么都能效仿皇宫,万一这布料也是那周老爷之前留下来的呢?毕竟他之前也出自大周皇室。而臣女当时远在南凉,无法直接去查验此事,只能隐晦的提醒了下皇后娘娘。” 这是,外面有人通报,大理寺卿冯熙和刑部尚书钟友泰在外面求见。 宣宗让他俩进来,众人这时候也不敢客套,各自颔首算是见礼了。 宣宗也不欲再说一遍,赵欢便接过话茬道:“陛下,那下毒之人可已经拿下了?” 宣宗点头:“嘉敏猜的不错,皇后身边的贼子正是张嬷嬷。” 楚逸芊终于将一进宫就想问的话问出口了:“那张嬷嬷为何今日突然发狂?” 宣宗好似很是疲惫的样子,挥了挥手,高德全便将皇后身边的知春知夏唤了进来。 因着发生了钩吻的事情,不管那个下毒的宫女说的是真是假,皇后都将到了年龄的宫女放出去一大批,然后又挑了几个机灵懂事的年龄小的宫女进翊坤宫伺候。 这里面常嬷嬷就挑了四个带着,皇后分别赐名知春、知夏、知秋、知冬。 今日出事的时候,正是知春知夏当值。 天气已经到了七月多,皇后只觉得暑热难当,安太医又不让她过多用冰盆,是以皇后每日都到御花园走走,靠近湖边的地方到底凉爽许多。 本来常嬷嬷也是要跟着来的,皇后心疼常嬷嬷,便让她休息一会不必跟着了。是以,皇后就只带了知春知夏和两个二等宫女出来了。 还没走到湖边,皇后就觉得有些累了,就近找了个八角亭坐下来歇着。知夏见皇后今日好似很是疲倦,便走到皇后身后轻轻的为皇后按摩着颈部和肩膀。 知春则打发一个二等宫女将手中食盒里面提着的蜜水端上来摆开。 张嬷嬷就是这时候赶来的。她和常嬷嬷不同,常嬷嬷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而张嬷嬷却是不苟言笑的样子。 今日也是一样,张嬷嬷还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赶来的,但身后一个小宫女手中却是托着一个托盘。 张嬷嬷给皇后行了礼之后,便找了几个宫务上面比较着急的事情请示过了皇后,知春知夏是在跟前伺候的,那两个二等宫女则是在亭子下面候着。 见张嬷嬷有正事要禀,知春知夏也默默的后退了三步。 事情很快就说完了,张嬷嬷拿出帕子给皇后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道:“奴婢让人熬了酸梅汤,这会刚凉了,娘娘喝一口吧。” 皇后笑着点点头,张嬷嬷便回身,从那小宫女端着的盅里面亲手盛了一碗酸梅汤双手递给皇后。 皇后喝了两口便皱眉:“今儿的酸梅汤怎么有些发苦?” 张嬷嬷从旁边的小碗里面盛了一些舔了舔道:“不苦啊,娘娘怕是这两天胃中有火吧,所以嘴苦。”说罢又想到什么似的:“不喝也罢,这到底是有些良寒。回头奴婢让人送点温的过来。” 皇后却觉得凉凉的很舒服,她摇摇头又喝了两口,便觉得喉咙和舌头也麻酥酥的,便又问道:“平日也整日吃冰镇的酸梅汤也没觉得不适,怎的今日就觉得舌头发麻呢?” 张嬷嬷劝道:“要奴婢说啊,娘娘定是这几日休息不好加上天热暑气重中了热了,等下奴婢就去传安太医过来给娘娘把个脉。不过这要是中了暑热的话,娘娘还是多喝两口消消热气才是啊。” 因着平日常嬷嬷就是这么劝皇后多喝水多进食的,所以皇后不作他想,笑着指了指张嬷嬷道:“好我的张嬷嬷,怎地也学会了常嬷嬷那唠唠叨叨?罢了罢了,本宫喝便是了。” 皇后一脸无奈,索性放下了小勺,直接端起小碗喝了几口,却不曾想刚放下碗没过片刻,那脸色就和发热似的潮红,皇后用手扇着风道:“今日怎地如此热?” 知春和知夏忙站在一边挥着扇子帮皇后散热。张嬷嬷也在跟前拿帕子给皇后擦汗。 可又过了一会,皇后就扶着额头道:“本宫头好晕!”说着竟然摇摇欲坠坐都坐不稳了! 知春知夏看情况不对,便忙一左一右扶住皇后,知春机灵胆大,也不等张嬷嬷安排,就大声吩咐那两个二等宫女一个去请太医,一个回翊坤宫禀了常嬷嬷,唤大力太监带着软轿来抬娘娘。 知夏守在旁边一脸焦急,从桌上到了一杯蜜水过来,想给皇后喂些水喝。 张嬷嬷却道:“娘娘这是中暑了啊,这酸梅汤最是除热送凉,快给娘娘再喂些进去!” 皇后这时候还是有知觉的,听着张嬷嬷这么说,便靠在知夏怀里很是配合的又喝了半碗。 但这半碗还没喝完,人就晕了过去。 这时候知春快步走了过来大惊道:“娘娘这是怎么了?”说着便看向张嬷嬷,只见张嬷嬷手中还拿着碗,娘娘已经人事不省,她却还努力的拿勺子往娘娘嘴里灌酸梅汤,奈何娘娘已经喝不进去了,只淋得皇后胸上身上都是,张嬷嬷好似没看到似的,还是一勺一勺的往进喂。 知春快步上前一把推开张嬷嬷道:“你做什么!” 知春今年十七八岁,刚进宫的时候也没少伏低做小做些力气活,手上自然有几分力气。而张嬷嬷本就是在地下半跪着,且所有注意力好似都集中在了给皇后灌酸梅汤这件事上,一个不提防就被知春推到在地。 张嬷嬷抬头,来不及掩饰眼中的恨意,知春大惊:“你这老货!竟然敢毒害皇后娘娘!” 怕张嬷嬷再行不轨,知春使出浑身的力拽着张嬷嬷连滚带爬的下了八角亭,张嬷嬷被知春扯着头发也恼了,转身就和知春撕打了起来。 常嬷嬷听说娘娘不舒服,便亲自带着大力太监和一众宫女匆匆的赶来了。 刚到近前就看到知春和张嬷嬷滚在一处,还不等她问话,知夏就大喊:“常嬷嬷!张嬷嬷不知喂了娘娘什么毒药!嬷嬷快些让人将她拿下!莫要让她跑了!” 常嬷嬷闻言气的浑身哆嗦,让人两下将张嬷嬷和知春分开,将张嬷嬷控制起来,她自己则连走带跑的奔向了皇后。 等安太医赶来的时候,皇后已经躺在常嬷嬷怀中了,安太医给皇后把了脉,又掀开眼皮看了看,神情便凝重起来,一言未发的拿过皇后喝酸梅汤的碗闻了闻,又伸舌头舔了舔了,便转身对后面跟着的几个年轻太医道:“是草乌!快去熬解药!!” 原来这草乌并非什么罕见的毒药,哪怕是药房的学徒也知草乌有大毒,非得炮制方可入药。此药剧毒,中毒之后口唇发麻,头晕心悸,而这么两碗灌下去,如果解毒不及时,皇后娘娘怕是危矣! 其实草乌解药并不难寻,就是甘草蜂蜜冰糖绿豆之类的甜物,熬成浓浓的汤剂,然后不停的催吐病人,让病人不停呕吐即可。所以安太医这一声令下,下面的人便手脚麻利的开始准备了。 而张嬷嬷居然用此物毒害皇后,可见也是完全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宣宗得知皇后中毒大怒,进了翊坤宫本欲发作,可看到皇后不省人事安太医又一脸凝重的样子,他心中就只顾着担忧皇后的安危了,知春知夏跪在地上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以为这次肯定是小命不保了,但宣宗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人将她二人先在偏殿安置,又将张嬷嬷先绑了起来好身看着,只道稍候再定她们的罪。 好在那张嬷嬷虽然下了毒手,却到底不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也不知道口中藏毒的办法,所以被绑起来之后口中塞了抹布扔到一边倒也安分了下来,如今听着知春知夏对她的指证也没有任何反应,眼中一片悲凉和绝望,好似没有半分生气了。 宣宗等着知春知夏说完,便对冯熙和钟友泰道:“谋害皇后其心可诛,但此时事关后宫和前朝周皓泽的旧事,也不好大肆宣扬。” 冯熙和钟友泰这时也听明白了,原来毒害皇后的竟然是她的陪嫁丫鬟!而听皇上的意思,这个嬷嬷居然和那废承王周皓泽有什么干系? 这倒是确实棘手了。虽然他们审案破案是把好手,但事关皇室阴私且牵连到了后宫女子,到底有些麻烦。二人对视一眼,便对宣宗拱手道:“谨遵陛下调遣。” 宣宗叹口气对楚逸芊道:“嘉敏,后宫中皇后倒下了,此人应与那周皓泽有染,朕不欲让后宫其他嫔妃知道,所以这核查张嬷嬷之事涉及到后宫的,便交由你去办了,所有结果须得与冯熙和钟友泰一一说明。” 宣宗好似才看到林如雪,便又补了一句:“林家这姑娘也暂且留在宫中,帮趁着嘉敏一些。” 林如雪忙起身行礼称是。 楚逸芊应了是,又对宣宗道:“嘉敏定当将此事查明。只是这事事关重大,嘉敏也不敢托大,冯大人与钟大人不便出入后宫,嘉敏斗胆,请陛下将高公公和翊坤宫的李公公借给嘉敏一用。嘉敏审张嬷嬷及后宫诸人时也好有个旁证。” 这二人都是宣宗心腹,这要求也合情合理,宣宗自然准了。 楚逸芊停了一下又继续道:“每日查验完毕,嘉敏自会与二位大人说明,但这审案之事嘉敏之前从未做过,若三日内没什么结果,就还请陛下让二位大人接手吧!” 宣宗当然也知道轻重,沉着脸点了点头应了。转头便对赵欢道:“南凉之事不得再拖了,赵欢,你即刻去查,看那周皓泽到底是死是活!朕便不信了,若他没有传话,这老贼就能下手害皇后!” 听到这里,那张嬷嬷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口中呜呜直叫。 楚逸芊看了看宣宗,见宣宗好似真的将此事完全交给自己了,便也没再拿乔,起身将张嬷嬷口中抹布扯掉,冷笑道:“张嬷嬷,你可要说此事都是你一人所为,与那周皓泽老贼无关?” 听到楚逸芊叫周皓泽老贼,张嬷嬷愤怒的瞪着楚逸芊,声音有些嘶哑道:“承王已死,你们为何还不肯放过他?” 赵欢便笑了:“张嬷嬷此话怎讲?便是你今日身首异处,那周皓泽也不会有事。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那老贼已经逃出生天?” 张嬷嬷愣了,定定的盯着赵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逸芊看的无趣,伸手又将抹布塞到张嬷嬷口中,又细心的将她散乱的发髻缕到脑后,幽幽道:“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众多,本以为嬷嬷自幼随着皇后入宫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没想到这年纪倒是长到狗身上去了。” 张嬷嬷被刺激的几欲发狂,口中呜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楚逸芊看了看宣宗已经很是疲乏很是不耐烦,她也不欲在这里问出个长短来。当下就决定先把人犯押下去。 不过这走之前,倒是要再下一剂猛药:“嬷嬷恐是不知,那周老爷在南凉妻妾无数,儿女成群。此次他被府中门客指认造反他还没忘了在关键时候将妻妾儿女早早送出去,而最后和他一起逃逸的便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名唤周琅的。” 张嬷嬷好似不信,眼中充满了敌意,楚逸芊笑了:“嘉敏在南凉周府住了月余,周府虽然在南凉是普通富户,但整个园子倒是比大周的王爷府还要奢华大气,光后花园就分了两处,和御花园也不相上下了。” 楚逸芊也不看张嬷嬷,只是站起身来,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道:“那周府气派和规矩都甚于大周王爷的规制,周琅、周珝、周瑭;嘉敏只见过周老爷三个儿子,每个都以美玉为名,想来这三位公子的生母也十分得周老爷爱重吧。” 说罢便对身后的护卫道:“将她拉下去吧,小心看着。忽然得知心上人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对自己只是哄骗利用,是个女子就受不了。万一嬷嬷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嘉敏可如何再查?” 冯熙心道,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气死人,熟悉的嘉敏县主啊!! 第411章 大力嬷嬷(二章合一) 张嬷嬷被关进了一间偏厅,里面什么都没有,桌子椅子床什么都没有。 因着楚逸芊交代过的,屋里还有高德全特意根据楚逸芊的安排找来的的大力嬷嬷看着她。 大力嬷嬷看了看之前高高在上现在了无生气的张嬷嬷倒是没有为难,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看到她今日落得如此下场难免有些伤感。 大力嬷嬷是有椅子坐着的,但张嬷嬷没有。她就那么瘫在地下,好似没有任何力气了,头微微朝前垂着,背佝偻着,两只腿也随意的窝起了起来,哪里还是平日那个端庄严谨的张嬷嬷? 大力嬷嬷坐了一会,因着楚逸芊特意交代了不许和张嬷嬷说话,所以她也安静如鸡的指示看着张嬷嬷。 大半个时辰,大力嬷嬷被张嬷嬷的那种死气沉沉压抑的有些喘不上来气,因着此事事关皇后娘娘的翊坤宫,所以她虽然来看管了但是暂时还不知道张嬷嬷犯了什么事。 她只以为张嬷嬷是被冤枉了或者被人陷害了,毕竟张嬷嬷可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啊!皇后的全部身家和私库都是张嬷嬷在管理,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于是她忍不住低声劝慰道:“张嬷嬷,你想开一些。皇后娘娘平日对你那么好,这次许是误会,娘娘醒了自然会替你做主。” 张嬷嬷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好似完全没听到大力嬷嬷说什么。大力嬷嬷叹口气道:“皇后娘娘刚刚脱险,陛下如今在气头上,你也别太难过。老奴去给你端些茶水来润润喉。不过这口中的帕子怕是暂时不能取了,嬷嬷再忍忍。” 张嬷嬷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大力嬷嬷叹口气,这皇宫内看起来荣耀无限,但谁知道何时就一步踏进地狱呢?她转身出去了,张嬷嬷平时有些不苟言笑,但是从不苛责其他人,不管她日后能否复起,今日也没必要再人家心上捅一刀。 大力嬷嬷转身出去了。 沉重的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关上了,扬起来的灰尘荡进了张嬷嬷的眼睛,好似是因着吃了灰,眼泪就不由自主的下来了。 凌乱的发髻这时候也垂头丧气的掉了下来挡在了面前,进来的时候,楚逸芊特意交代过,别从背后绑着双手,那样太难受了。她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却觉得有些庆幸了。 因为最起码她现在可以用绑起来的两只手将自己的头发慢慢的缕顺,虽然有些笨拙也有些慢,但聊胜于无。 看着已经有些许的白发从已经不再白嫩的手指中穿过,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不一会脚边就湿润了一片。 她就这么在这间房里面枯坐着。 大力嬷嬷过了很久才回来。 是了,这边都快靠近冷宫了,离哪儿都很远。 大力嬷嬷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见张嬷嬷还是和她走的时候那样的姿势一样动也没动,她又叹了口气。 屋内没有桌子,大力嬷嬷将食盒放下又去旁边找了一把椅子来。将饭菜摆在了椅子上,推到张嬷嬷跟前,饭菜倒是没有为难她们。 是喷香的米饭,两道素菜,一道肉菜,还有一盅汤。 大力嬷嬷道:“张嬷嬷能自己吃饭么?要么老奴喂你吧?” 张嬷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吃,大力嬷嬷劝了半天,张嬷嬷没有点头。大力嬷嬷又提出来一个茶壶,掏出来两个杯子,倒了一杯温水出来,然后将张嬷嬷口中的帕子拿了出来,端着杯子送到她嘴边道:“喝点水润润喉咙吧。” 张嬷嬷本是不想喝的,但被帕子塞了这么久,喉咙已经十分痛痒。生理的本能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低下头就着大力嬷嬷的手喝了起来。 一连喝了三杯水,她才觉得喉咙稍微舒服了一些。 大力嬷嬷看着心酸,又盛了半碗米饭,将温水倒进去搅合了一下扮成了粥拿勺子盛了递到张嬷嬷嘴边:“光米饭太干了,老奴怕嬷嬷咽不下去。就这么凑合吃点吧。” 张嬷嬷的眼皮子终于动了,她转头看向大力嬷嬷:“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嘛?” 大力嬷嬷趁着她张嘴将一勺子粥送了进去,张嬷嬷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去。大力嬷嬷又盛了一勺,低头回答道:“嬷嬷贵人多忘事,许是忘了老奴了。七八年前老奴的侄女在丽妃宫里奉茶,因着说话温软陛下多看了几眼,便惹了丽妃不喜。丽妃非说丢了一个金簪是娘娘赏的,要杖毙那傻姑娘。老奴听说之后便去求了嬷嬷,嬷嬷当时便放下手中事务去了丽嫣宫。” 张嬷嬷听到这话打量了面前这位嬷嬷一眼,想了半天道:“有些印象,你姓刘?在福宁宫伺候?” 福宁宫是宣宗的寝室,不在皇后翊坤宫过夜的时候宣宗一般都宿在这里。 这个大力嬷嬷好似就是在福宁宫做些杂事的,只是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人力大无比,性格爽直又勤快,倒是宫里上上下下都混了个眼熟。 宣宗要送什么东西给皇后的时候,也大多让刘嬷嬷跑一趟,而这些东西入库的时候少不了要和张嬷嬷核验,这么多年下来倒是没少接触。所以刘嬷嬷当时知道自家侄女被丽妃找了偷了皇后赏赐由头要打死的时候便硬着头皮去求了张嬷嬷。 毕竟皇后所有物资都归张嬷嬷管,是不是翊坤宫赏出来的,张嬷嬷一看便知。 而张嬷嬷当时也没有任何推脱,甚至连她准备好的银票都没收,便去了丽嫣宫,救回来她侄女之后张嬷嬷也没有和她们多说一句,好似她真的只是为了去验明是不是出自皇后赏赐。 那之后刘嬷嬷也试着想送些东西给张嬷嬷,没想到张嬷嬷压根不再见她,还特意让人带了话道:“那丽妃拿着翊坤宫皇后做筏子,不管是杖毙谁我都会管。之后让她莫要来了。” 从那之后刘嬷嬷倒是真没再去过,但这份情意确实记在了心中。 那刘嬷嬷将粥送入张嬷嬷口中,又盛了一勺粥喂进去之后才点头道:“是。当年还是张嬷嬷及时赶到,又验明了那金簪非翊坤宫的赏赐,这才堪堪的将侄女的命给保了下来。” 刘嬷嬷夹了些素菜,放在粥里面搅拌了一下,一起送进张嬷嬷口中。 张嬷嬷这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让刘嬷嬷这么一勺一勺的喂着,居然也吃下去了大半碗粥。 过了片刻,张嬷嬷道:“你那侄女现在如何?” 刘嬷嬷看张嬷嬷好似心情好一些了,便夹了一小块肉放在勺子里喂给张嬷嬷,然后道:“托嬷嬷的福,她在家中的时候女工就极好,后来老奴厚着脸皮求了高公公,让那傻姑娘去了巾帽局。虽然是辛苦了一些,但到底是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胆了。去年她年纪到了,家中表哥也等了她十年了,她不忍表哥再等下去,就出宫嫁人去了。” 张嬷嬷咽下刘嬷嬷送来的碗里的最后一勺粥脸上倒是有了一分柔和:“在宫中外面有人等着,出了宫就能嫁人。你那侄女也是个有造化的。” 刘嬷嬷看着空碗心满意足,不管如何,这碗粥喂下去想来张嬷嬷心情应该好一些了吧?她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只知道吃饱喝足之后就很满足很快乐。 张嬷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刘嬷嬷见她又独自沉思去了,也不再多言,将剩下的菜和肉一起盛到放米饭的那个小桶里面,稀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张嬷嬷本来在伤感,看到刘嬷嬷大口大口的吃饭和一脸的满足忽然就觉得没那么难过了。 刘嬷嬷吃完饭也不着急去送食盒,将这些东西收拾起来,扯出帕子随便擦了擦椅子,扶着张嬷嬷坐到椅子上,然后将张嬷嬷腿上的土轻轻的拍了拍。又将衣服什么的帮着整理立整,这才小心的问道:“等下嘉敏县主可能要过来,老奴还得将帕子塞您嘴里,您张下嘴,我塞的松一些。” 张嬷嬷也没什么不不高兴,点点头道:“你塞吧。”刘嬷嬷又问:“嬷嬷身上可还有干净帕子?老奴给您换一个。这个帕子等下就去洗了。” 不知道哪一句话触动了张嬷嬷,她忽然就生气了:“你这老货怎么这么啰嗦!要塞就塞!干净的和脏的又有什么区别!人家让你看犯人,你这和专门过来伺候我似的!你这是羞辱我么?” 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让刘嬷嬷有些傻眼,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叹口气,好似是同情又好似是不忍,还用旧帕子将张嬷嬷的口堵上了。 张嬷嬷确实很生气。 她生气刘嬷嬷这种人对她的信任和尊重。她本来觉得她是为了周皓泽活着,她不需要别人的情意,皇后对她的信任她开始是有些不安的,但后来周皓泽说,能者多劳,你又没有中饱私囊,也没有仗着皇后娘娘的势去压榨他人,这样的人去哪里都是会被重视的呀! 这话开始她是没听进去的,但是时间久了她也慢慢心安理得了。甚至后来她自己觉得要端正自身不是为了对得起皇后的信任,而是觉得自己和皇后两不相欠。 至于其他事情,她没心思管,也不想给自己树敌。而那一次帮刘嬷嬷也不是她心善,也不是为了真的帮翊坤宫正名只是因为她心中对丽妃的倒戈不满,纯粹为了泄愤而已。 可是如今呢? 周皓泽生死未卜,她收到周皓泽最后一封信说宣宗已经对自己下了杀手,自己怕是命不久矣,之后让她自己保重;而他们之间的约定只有来生再续了。 周皓泽还提醒她,让她不要再接触北魏那边的人,免得被他们利用。因为他不想看到她为他报仇而丢了生命。他只希望她好好活着。 也是因为如此,张嬷嬷才痛彻心扉,她对宣宗恨之入骨。天下已经是他的了,周皓泽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在南凉苟活,虽然周皓泽一直心中抑郁想要反攻,但对她确实一直很温柔的。也不曾为难她去探听宣宗的动态,只是偶尔问些她不用特别去查探就能知道的事情。 张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宣宗就不肯放过周皓泽。 接到信后来的两天,她夜夜失眠,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个温文尔雅又带着野心的男子和她笑盈盈的说话。 她恨极了。 既然宣宗让她失去爱人,她也不会让宣宗伉俪情深!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张嬷嬷却是十分清楚,和宣宗感情最深厚的非皇后莫属。 于是她便抱着鱼死网破的死志,用最烈的毒药给皇后下了毒。 她就没想着要辩驳,她希望自己马上被杀,这样或许她还能在黄泉路上追上他的脚步。 可是如今,楚逸芊说周皓泽没死!而那个刘嬷嬷又因着一点屁大的恩情对自己如此尊敬体贴!甚至还说什么皇后娘娘会帮你的! 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想要的无非是一死啊!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暴躁,一个用力就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刘嬷嬷赶紧过来问她:“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儿?” 张嬷嬷滚到一边躲开刘嬷嬷的碰触,恶狠狠的看着刘嬷嬷,好似看着仇人。 那阴冷的眼神吓了刘嬷嬷一跳,她瑟缩着往后躲了一下。 张嬷嬷心道:“看吧!就知道你们都是虚情假意!唯有王爷才是真心对我!你对我这么好还不是为了套出我的话!呸!” 刘嬷嬷往后走了两步,从怀中拽出来一条帕子从茶壶里面倒了些水出来浸湿,然后复又走到张嬷嬷身边,一只手摁住她胡乱挥舞的胳膊,一只手给她轻轻的擦了擦脸。 大力嬷嬷可不是盖的,饶是张嬷嬷用了全身力气也没挣脱她,只好由着她给自己净了面。她以为刘嬷嬷还要说什么,没想到刘嬷嬷却是一言不发了。 这时候刘嬷嬷心中想的却是:“怪不得县主不让自己和张嬷嬷说话呢!张嬷嬷现在一定十分脆弱吧!所以随便说什么都会被刺激到!罢了罢了,老婆子还是莫要说话了!” 楚逸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刘嬷嬷将张嬷嬷压在地下帮她擦脸。 第412章 嘉敏审案(一) 楚逸芊身后是林如雪、高德全和李公公。 李公公让人去搬椅子倒茶伺候着,楚逸芊几步就到了跟前,刘嬷嬷忙退到一边. 张嬷嬷看着楚逸芊走了过来,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一时间眼中的恨意又涌了上来。她愤恨的看着楚逸芊,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楚逸芊身上已经被戳了好多刀子了。 刘嬷嬷也看出了不妥,她虽然不知道张嬷嬷为何这么怒目而视,但她总不能让嘉敏县主受到什么惊吓。毕竟自己私下的情分是一回事,而君君臣臣是另一回事。她还记得自己是福宁宫的人,也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在她能力范围内她会尽可能让张嬷嬷好过一些,但也仅是如此了。她忙挡在楚逸芊身前道:“嘉敏县主,您要问什么,老奴帮您问。” 楚逸芊微微笑了下,对刘嬷嬷道:“无妨。” 刘嬷嬷不能再说什么,便退到了一边。只是还是紧紧的盯着楚逸芊和张嬷嬷,万一她们有什么冲突,她也好第一时间护着县主,也免得张嬷嬷一时冲动伤了县主再酿大祸。 张嬷嬷口中含着帕子,但因为这次塞的松一些,所以她呜呜呀呀的声音也更大了一些。 楚逸芊怜悯的看着她:“张嬷嬷,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来看笑话的?” 张嬷嬷声音更大了。 楚逸芊还是含着怜悯和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压根不在乎张嬷嬷对自己的敌意:“张嬷嬷,时间还早,我还不打算给你拿了口中帕子。你且省些力气吧。” 这时小黄门也将椅子送来了,楚逸芊就招呼其他三人坐下。 林如雪落落大方坐下了,高德全和李公公却是再三推辞,楚逸芊道:“这张嬷嬷心中有怨气,这两日嘉敏少不得要慢慢给她开解,这可不是一会半会的事儿,两位公公就不要客气了。” 二人这才让小黄门将椅子放在了楚逸芊和林如雪后面一左一右的坐下了。 楚逸芊坐定之后就有宫女将茶水端了上来,楚逸芊揭开盖子撇了撇茶末,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又看向张嬷嬷:“张嬷嬷,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是不满,我问你什么你也不会说。不过呀,你也不必为难,我今儿呢还真没打算问你什么。” 高德全这时候和冯熙心情一样,一股熟悉的气死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张嬷嬷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不听不听”的样子半跪在地下,好似那个姿势不太舒服,她又调整了一下让自己挪到椅子旁边,半倚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楚逸芊也不恼,伸手捋了捋袖子,悠闲的好似不是在一个堪比冷宫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自家花园里喝茶呢。等她一开口才发现,哦不对,这不是在将军府,合着这是在得意楼啊! 楚逸芊滤好了袖子就淡淡的看着张嬷嬷:“我在南凉被关了那么久才回来,这回来之后吧,还只能报喜不报忧,陛下啊娘娘啊还有家中长辈什么的问起来,我只能说赵欢很快就找到我了,平安无事。于是吧,这心里有些苦闷就没地方说了,今儿还真是巧了,张嬷嬷你是周老爷的老熟人,你乐不乐意都得听我说说那周府是有多不地道。” 张嬷嬷眼皮子都不抬,好似压根听不到楚逸芊说话。 楚逸芊就转头道:“哎呀,两位公公,左右你们平时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今儿正好趁这功夫在这里歇会,听嘉敏唠叨唠叨,给嘉敏评评理,看是嘉敏做的不对呢,还是那周府行事无状?” 两位公公忙一脸配合的将椅子重新放了位置,楚逸芊又让门口伺候的内侍去搬了一张小方桌来,上面摆了一些干果和茶水,四个人围着桌子重新落座。 楚逸芊捡起一粒西瓜子扔到嘴里,样子轻松的好似真不打算问张嬷嬷什么了。 李公公心里有些着急也不敢催,高德全呢是早在离郡王的时候就和楚逸芊打过交道,知道这位县主不是个省油的灯倒是不太着急,也捡起一枚果子吃了起来。 林如雪更是无所谓了,于是这四人除了李公公笑的有些勉强,其他三人倒是怡然自得,当真是来偷懒了。 张嬷嬷心道:“小丫头片子倒是够奸诈,陛下交代的事情她看着倒是应了,转脸就自顾自的磨起了洋工,还连带着讨好了高德全和小李子。真真是心思够深的!这怕是打算就是托够三天时间将我移给刑部了?”这么想着,对楚逸芊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楚逸芊吃了半天瓜子,好似才看见刘嬷嬷似的,让人给刘嬷嬷也送过去一碟瓜子,这才开始清了清嗓子说道:“不是嘉敏拿乔,实在是那段时间事情太多,委屈也太多,真要让我吐苦水,倒是一下有些乱了。” 高德全配合道:“苦了我的县主咯!” 楚逸芊叹口气:“谁说不是呢!我给你们从头说啊。其实吧,我初见周府的周老爷和那几位公子的时候是在气头上,一点都没给他们好脸色看。任谁好好的在自家门口被掳走都不能高兴不是?而且啊,他们走的路也不是平常的官道,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本来要走七八天的路程,两三天就到了。赵欢说那是被封了的古道,因为山上路窄,总是有马车坠崖,所以慢慢的就封了。” 高德全想了想倒是很认真的点头:“这倒是的。县主就是从那边去的南凉?那也太危险了!” 李公公这时候好似想起什么:“怪不得皇后娘娘打探县主消息都打探不到呢!” 楚逸芊一副委屈的样子:“谁说不是呢!你说我被莫名的掳走,还在山上颠簸了这么几日,他们还捆了我和如雪的手脚,点了我们哑穴,一路上不给吃喝不许如厕,下了车啊,还给我门脸上易容,我的脸上啊,那么大一颗媒婆痣!”楚逸芊一边说着一边还比划着。 刘嬷嬷刚开始有些拘束,这时候也听的放松下来了,见楚逸芊这么说,她心道,作孽哦!这千金之躯遭的是什么罪哦! 楚逸芊便问道:“你说啊高公公,我初见周老爷和当时来接应的周二公子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生气?” 高公公点头道:“这是自然。祸从天降,县主何辜?” 楚逸芊一拍手,看着刘嬷嬷道:“刘嬷嬷,你说我该不该生气?他们如此欺人太甚,我打不得骂不得,连不想理他们都不行么?” 第413章 嘉敏审案(二) 刘嬷嬷忙扔了手中的瓜子皮道:“县主这话是怎么说的,您这生气当然值不得什么!” 楚逸芊也不看张嬷嬷什么表情,继续道:“这后来吧,周老爷就给我道了歉,就说他们也是想找赵欢,只是赵欢久不答复,这才出此下策。” 说道这里,楚逸芊瘪瘪嘴:“我本来是不想理他的,只是总是觉得他面熟,加上赵欢当时也劝我,我虽然依旧是意难平,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一把年纪给我道歉,我能如何?便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高德全看着李公公和刘嬷嬷一脸“县主真善良,县主真是好脾性”的样子心道:呵呵。 他家二公子唤作周琅,一路就是他看管着我和如雪。这时候也给我道了歉,给我们安排了住处,还给我俩配了四个丫鬟,说是伺候,其实还不是监视么?” 这最后一句就带了几分孩子气,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楚逸芊这么气鼓鼓的说出来倒是让人觉得到底还是个孩子。 楚逸芊喝了口茶继续抱怨:“后来吧,周老爷也不知道和赵欢说了什么,赵欢那几日心情都不好,看着我都是黑着一张脸。我心里还不痛快呢,莫非还再去哄哄他?于是我也就每日拉着如雪在那周府来回溜达。呀你们还别说,周府是真的好大呢。” 高德全给小李子使了个眼色,小李子忙接话道:“县主这话说的,莫非比将军府还大?” 楚逸芊连连点头:“那可没法比!那周府比我去过的那几个侯府都大比公主府和离王府也大,端王府我还没去过,但应该也没那么大。” 林如雪看楚逸芊演的上瘾,嘴角微抽也配合道:“许有四个清裕公主府那么大。” 清裕公主府因着着急本来就不是很合适,按照规制也不如王府大,所以这个比喻虽然听起来吓人,但也算是合理,毕竟周皓泽的周府可是能抵上三个亲王府那么大啊! 高德全都惊了,这倒不是装的。 楚逸芊看了看高德全瞪大的双眼继续道:“高公公不知道,周府中东西北各有布局,中部以山水见长,池水明洁清幽,峰峦环抱,古木参天;东部以建筑为主,重檐迭楼,曲院回廊,疏密相宜,奇峰秀石,引人入胜;西部环境僻静,富有山林野趣;北部竹篱小屋,颇有乡村田园风味。且应该也有风水堪舆大家看过,端的是藏风聚气又人财两旺的福地啊!” 林如雪也道:“这还不算呢,连后花园都分了东花园和西花园两个,分别叫畅春园和熙春园。要说周府是真有钱,南凉奇石多,所以到处可见人造的山形水势,多彩多姿的树木花草,弯弯曲曲的园路。如雪也不止一次见过周老爷的几位宠妾在上面袅袅婷婷的走过,不管是在假山前还是人工湖边亦或是就随便一条小道,都是活生生的就是美人如画呢!” 楚逸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张嬷嬷,张嬷嬷依旧垂着头不作声,掩藏在宽袖下面的双手许是绑的久了,有些微微的颤抖。 楚逸芊嗔了林如雪一眼:“如雪姐姐,我是来吐苦水的,可不是叫你来夸周府的。再说了,你不是还作了画么?回头拿给高公公和李公公看看便是了。” 林如雪笑而不语。 楚逸芊叹口气:“本来因着赵欢的缘故,我也不会再发作什么,更何况我的丫鬟很快就过来侍奉我了,还带了我常用的衣服首饰。南凉的饭菜在周二公子的精心关照下也算顺口。我就想着,虽然他们失礼在先,但也许确实是着急找赵欢,且也道过歉了,我就不计较了。可是啊,那南凉的建元帝不知怎的知道我和赵欢到了南凉,便他的龙鳞卫来接我去国都了。” 高德全不解:“那周府在南凉的什么地方?” 楚逸芊撇嘴:“在秦州呢。本就和大周相邻不远,不然我能那么快就到了么?国都凉州离秦州往返也要两三日,我和赵欢便就这么去了。那南凉的建元帝和乔皇后倒是一对璧人,而且呀,那建元帝后宫只有皇后一人!是不是很厉害!” 此刻的楚逸芊好似一个刚刚游玩归来的女子,叽叽喳喳着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倒是让气氛轻松了许多。 刘嬷嬷就咂舌:“县主,那建元帝真的只有乔皇后一人?” 楚逸芊忙道:“是啊!说起那建元帝也是个奇人,当年可是从北魏带着谢家军叛逃了,走投无路才一路打到了当时的民不聊生的大凉;而那乔皇后也是奇女子,满腹经纶惊采绝艳,我真的是很 第414章 嘉敏审案(三) 楚逸芊想了想,认真道:“那周琅面若冠玉,风姿出众,端的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周珝和周瑭倒是很好区分,一个稍微丰腴一些,另一个身材瘦一些的,长相倒是和周老爷有几分相似。不管怎么说,那周老爷还真是教子有方,周琅是看来是善文,而那对双生子就善武,而且还在南凉早早就立了‘珝瑭双侠’的名号呢。” 楚逸芊喝了两口茶,看了一眼林如雪道:“那周琼和周瑶也是一对姐妹花,初见的时候倒是吓了我一跳,哪儿像普通府邸的姑娘呢!那穿着打扮就说是郡主公主也不过如是!” 林如雪垂下头,好似是不愿意听到似的,楚逸芊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继续活灵活现的描述:“我初那周瑶的时候就不由得暗叹一声好气派!虽然这南凉女子不比大周女子白皙,但是身材却要比我们高挑一些,第一次见周瑶的时候,她穿着红色遍地金缂丝褙子,脖子上戴着金项圈,金项圈上镶嵌的海珠有龙眼大小,一看就绝非普通的出生,必然是王公贵族才有这样的气势!后来才听说啊,这周老爷极为疼爱这两个女儿,宠的和眼珠子似的!可惜周琼已经嫁人了,所以未曾见过那周琼长什么模样,想来也是不差的!” 林如雪心道,这说来说去也没说人家脸长什么样,看来你也不能凭空画出来个人呐! 刘嬷嬷听的啧啧直叹,问道:“那周老爷也是好福气啊!儿女都这么出挑!” 李公公这时候一副艳羡的样子:“这周老爷奴才倒是没见过,不过想来长得自是不差。不过这儿女都这么好颜色,想来那周老爷也是艳福不浅呐!” 楚逸芊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点头道:“应该是吧。我与如雪都只是远远的见过,只见那三位都是身材婀娜,从背后看如同少女似的。不过听周府下人嚼舌头,应该那三位年纪都比周老爷小不少,最大的也就三十五六而已。” 张嬷嬷听到这里终于是有了点反应了,她抬头看向楚逸芊,好似要辨明真伪似的。楚逸芊只当说的尽兴没发现她的打量,跳过这个话题道:“听说周老爷的夫人更是清秀温婉楚楚动人,可惜我是没有见过的。说是身子不好,常年不出院子。” 林如雪好似有些不耐烦道:“出不出院子又如何?周老爷宠她入骨不就是了?不然为何五个儿女都记在她名下?” 高德全这时候只觉得太阳穴直跳,这两位小姑奶奶这话可是越扯越远了啊!他只好扯回之前那个话题道:“那周家儿女再是相貌无双也不能做这么不道德的事情啊!亏县主还说那位老爷教子有方!” 楚逸芊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可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这事情是那张巍柏的家奴挑唆啊!那张巍柏藏的可深了,那周老爷也是好心,让他过来给我们说说话解解闷,因着他年纪也够大,对周老爷来说他也不过是个家奴,所以也不用在意什么男女大防,可他倒好!” 楚逸芊十分气愤道:“开始他每天过来给我和如雪说些大凉之前那些宫中和权贵后宅的事情,后来又和我们说,当时建元帝夺天下的时候,他也是出了一把子力气的,只不过乔皇后不喜,所以建元帝登基之后不过给了他些钱财便打发了。而周府呢,又整日无事可做,真真是一副怀才不遇的可怜相。” 林如雪也跟着陷入了回忆,低声道:“我们到底年轻,便觉得这位巍柏先生也是不易,纵然有大才,却窝在这里动弹不得。于是县主说可以带他离开南凉的时候,我也没有极力劝阻。” 楚逸芊对林如雪笑了下:“这事怎么能怪你?怪我眼拙!后来那张巍柏听说我要带他回大周效力,整个人就变了。装作对周琅周瑶的事情不知情,还跑来给我和如雪送信,让我们多加提防。掉转脸就给周琅送假消息,说我对周琅也有几分好感。结果那周琅就愈发的热情了。更可恨的是,那张巍柏到那个时候还畏畏缩缩的说,许是周琅 第415章 嘉敏审案(四) 许久没有动静的张嬷嬷听到这话猛的抽搐了一下,怕人发现端倪,她便顺势换了个姿势继续瘫着。 心中却在滴血,那人十年前曾说过...之后将全身心反攻大周...哪怕玉石俱焚也无所畏惧...虽然此生不能长相厮守,但如今心若死灰,唯一一点温暖皆是她给的。还特意交代,让她好生从娘家中挑选一个聪明伶俐的男孩好生培养着,他此生不会再有子嗣了,但他心疼她一生孑然一人。等他二人去了,就让那孩子接管了他的周府,好日后能给他二人祭拜扫墓... 刚开始说什么儿子女儿,张嬷嬷是不愿意信的。可这连下一任家主都选好了,还特意让这人接近楚逸芊,这不由得张嬷嬷怀疑! 因为她对那人十分了解,让自己看重的人去争取绝对的势力做助力,这种事他绝对是做的出来的! 张嬷嬷一边心如刀割,一边努力安慰自己,这也许都是嘉敏的离间计,你要相信他啊! 楚逸芊淡淡的瞟了一眼接过林如雪的话:“后来我们就让人去找周琅了,说还请张巍柏回来。我们不日就要走了,那说书婆子的口音我们不习惯。周琅也没有为难,就将张巍柏叫回来了。” “可是谁知那张巍柏不光是要离间我们与周府的关系,就连周府兄弟之间他也要徒生事端!他刚回来就带着周珝周瑭来我院子里了!我的丫鬟都生气了,好歹是周府娇客,你年纪不小了,但两位公子年纪与我们正相仿,这到是什么样子??” 李公公可算找到一句能说的了,义愤填膺道:“是啊!这周府怎地怎么没有规矩!” 林如雪噗嗤笑了,这位李公公还真是有趣,口口声声都在针对周府。她淡淡道:“其实周府的规矩还是不错的,那下人都是说大周官话,规矩和礼仪是按照大周王爷府教的。我观那几位侍妾也都是按照亲王侧妃的规制打扮梳妆呢。” 李公公还要问什么,又看了高德全一眼,到底是没再追问。 楚逸芊道:“什么规矩我不知道!但是第二日,那周琅与张巍柏又闹将了起来!周琅非说张巍柏是因着我看不上周琅,才带着周珝周瑭去了。你们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平白毁我清誉!” 高德全和李公公以及刘嬷嬷都纷纷附和道:“确实无礼!县主息怒啊!” 楚逸芊愤愤道:“他二人便再周琅书房动起手来,正好我的人去和周琅说点事,才将张巍柏救了下来。于是这下就又闹到了周老爷跟前!周老爷这次更是气的狠了,将那周琅砸了个头破血流!我便想着,这周府是非这么多,我们能早走一天就是一天。索性就走了吧!” 说到这里,刘嬷嬷好奇道:“老奴斗胆问一句,县主为何在那边逗留那么久?” 楚逸芊瞪了一眼张嬷嬷,张嬷嬷看了过来,楚逸芊又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张嬷嬷就有些茫然,平白无故的瞪她作甚? 楚逸芊嘟囔道:“还不是赵欢烂好人。说是周老爷与他父母有些交情,当年他母亲身体不好,周老爷也曾派人送过不少药材。我们没对建元帝说为何来的南凉,只说是来周府做客。但想来建元帝也能查到。是以,赵欢就说好人做到底,多住一些时日,好让建元帝莫要日后为难周老爷。” 说罢又狠狠的瞪了张嬷嬷一眼,好像在控诉,我们倒是为了你心上人着想,结果反而惹了一身骚! 张嬷嬷听到这里更是心中就五味陈杂。 当年给赵欢生母的药,是她亲手换的。又听到赵欢为了掩人耳目才在周府呆了月余,她就有些不是滋味。难道有些事情周皓泽没对自己说实话? 张嬷嬷本能的选择了不去面对,她对自己说,那楚逸芊最是巧言善辩,一定是她在故意蛊惑自己! 但刚刚的周府后继有人,和现在得知的赵欢其实并没有泄露他行踪的事情如同一把又一把的干柴,将张嬷嬷心中那点怀疑的火种瞬间点燃,直烧的她心神不安,她强自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失态,然而不停交握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纠结。 楚逸芊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又拿起杯子来喝水,然后对林如雪说:“如雪,后面的你说吧,我说的着实累了。” 林如雪清浅颔首:“谁知道啊,这要走了要走了,又出事了。” 高德全也听的直冒火:“这还能出什么事儿呢?” 林如雪叹口气:“那周琅不是被砸破了头去养病了么,县主也觉得要离张巍柏远一些,实在不愿参合他们是非了。便每日叫着我与少堡主去街上买些土仪,生生的躲了他们好几日。最后一日,张巍柏来了,周琅来了,周瑶也来了。” 刘嬷嬷气急:“我堂堂大周嘉敏县主,为了那点子旧情已经一味忍让了,他们怎地还如此咄咄相逼?当真以为县主怕了他们不成?” 林如雪也是感慨万千:“那周瑶拉着箕堂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箕堂主那人本性冷淡,最后周瑶便哭着跑了。这边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那边县主气的面红耳赤的回来了,只说周琅非说县主心悦于他,说愿意跟着县主回大周。这一来二去,官司就又打到了周老爷跟前。” 高德全一言难尽的看着楚逸芊和林如雪道:“县主和林姑娘真是辛苦了....” 楚逸芊摆摆手道:“我是等不及如雪慢慢说了,我就告诉你们吧。你们猜,那张巍柏是什么人?” 这话问的突如其来,谁都没反应过来。 楚逸芊看着大家的表情很是得意道:“他是北魏安插在周府的钉子!绑架我的事情也是他给周老爷出的主意!他明明知道我与箕水豹都不可能变心,还非要一次次的暗示明示让周琅和周瑶去找我和箕堂主,也是为了让赵欢与周府翻脸!” 众人皆惊,张嬷嬷也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来信没有说过??? 北魏...北魏不是他的盟友么!!!! 高德全一眼看到了张嬷嬷的反应,上道的问:“那周老爷可知道?” 楚逸芊点头:“那当然了!要不是我说要带张巍柏走,周老爷和周琅还被蒙在鼓里呢!最后还是赵欢忽然想通了此事!为何张巍柏急于离开周府!而周老爷和周琅也在我们面前仔细核对了周琅两次挨打的误会,才知道一直都是张巍柏两面三刀的挑拨我们关系,挑拨周府的父子关系兄弟情谊!” 刘嬷嬷听的兴起:“那后来呢?你们和周府的误会就此解开了?” 这时,外面有人来传话了,是皇后跟前的知秋。 第416章 可怜人 知秋进来看到他们几人这副摆开了茶话会的架势略微错愕了一下便马上收起了表情恭敬的屈膝行礼道:“皇后娘娘醒过来了,请二位姑娘过去用晚膳。” 楚逸芊抬头看了看外面,许是因为夏日天长一点都没有察觉,这会居然都已经申正了! 楚逸芊将手中的点心渣滓随意的拍了拍,问道:“月燕和青枝可回来了?” 月鹿因着擅长药理,今日楚逸芊留给了蒋婉容,也好时刻关注着皇后身体。 月燕和青枝则让她打发出去取东西了。这三日怕是出不了宫了,行头还是带少了。 知秋道:“回县主话,已经回来了。” 楚逸芊便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道:“走吧。” 刘嬷嬷这就被吊的不上不下的,忍不住问了一句:“县主用过晚膳还来么?” 高德全心道:好么!这还真的是听上瘾了怎么的! 楚逸芊转头笑道:“今日到了这么多苦水,心中舒坦了不少。应该能睡个好觉了。今儿就不来了,明儿一早。” 刘嬷嬷屈膝道:“恭送县主。” 楚逸芊笑:“我这边给你留了两个人,好和你互相帮衬一下。你出来认认人。” 刘嬷嬷应声出去了。 张嬷嬷定定的看着他们出去的背影想,一定是交代那老货如何套我的话呢!! 她可真是误会了,楚逸芊确实交代了刘嬷嬷一些事情,却完全没有要她去套话。 刘嬷嬷回来之后一边收拾桌椅一边唠叨:“正在紧要关头呢,怎么就该用膳了!” 张嬷嬷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瘫在地上,刘嬷嬷提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里面还有多半壶茶。她捡了一个干净杯子涮了涮,倒了一杯茶走到张嬷嬷跟前,将张嬷嬷口中帕子拿出来,把茶杯凑到她嘴边,也没有问她喝不喝,就慢慢的喂了下去。 张嬷嬷没有拒绝,小口小口的将一杯茶喝完。 刘嬷嬷又问道:“嬷嬷,您可要如厕?” 张嬷嬷回过神来,是了,她这一天都没来得及如厕呢。如果说刚刚还没有阶下囚的感觉,现在可是真正的意识到了。 对啊!她如今可是重犯啊!连上厕所都要这平时入不了眼的粗使婆子首肯她才能去!她心中又是恼怒又是羞愤,本想发脾气,看着刘嬷嬷真诚不作伪的表情她忽然又泄了气。 她无力的点点头。 刘嬷嬷道:“那您稍等,老奴去提个恭桶进来。” 刘嬷嬷这时候已经将桌上的那些点心渣子什么的收拾好了,她提起那装着冷茶残果的食盒走到了门口,那里守着两个小黄门,刘嬷嬷将食盒递给一个小太监,交代了两句之后便转向另一个小太监吩咐。 过了片刻,一个小太监提着恭桶来了。刘嬷嬷接过恭桶进了屋子,将门关好,找了个角落将恭桶放下,这才对张嬷嬷道:“您就将就一下吧。” 也不等张嬷嬷说什么,就扶起张嬷嬷朝恭桶走去,然后极为自然的伸手帮张嬷嬷解开衣裙。张嬷嬷忽的就悲从中来,但她连拒绝都不能。 生理的需求战胜了她悲愤的心情,她终究还是在刘嬷嬷的帮助下如厕了。 刘嬷嬷是个干净人,又或者担心明日楚逸芊她们来了味道不好,等张嬷嬷用完之后,刘嬷嬷就将恭桶又送了出去,让那小太监放到一边,等下用的时候再拿。又让小太监去打了一盆水进来。 刘嬷嬷掏出自己的帕子洗干净,给张嬷嬷净了面,又将手也擦干净。这才将盆中的水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又打开窗户通了通风。没办法,这个屋子许久不住人也没有放东西,哪儿哪儿都是灰尘,如今也不值当的再去找人来打扫,只能这样稍微的处理一下了。 张嬷嬷看着刘嬷嬷忙忙碌碌的,冷冷的问道:“你可是嫌臭?” 刘嬷嬷愣了下:“什么?” 门外提走食盒的小太监也回来了,手里提了两个食盒。想来一个是他们的饭菜,另一个则是给刘嬷嬷和张嬷嬷的。 刘嬷嬷提起空盆出去,将盆子递给他们之后又将食盒接了过来,摆在桌上,心情好似还有些不错:“幸好县主要了一张桌子,这吃起饭来才方便。” 将饭菜摆好之后就又来扶张嬷嬷。 张嬷嬷觉得她受够了,她转身避开刘嬷嬷:“你不是嫌我臭么?做什么还要装出这关心体贴的样子?这里没有其他人,你这做派做给谁看!” 张嬷嬷想,嘉敏那贼丫头不是交代你什么了么!你快来问啊!哪怕你和我吵一架也是好的!快啊!来和我吵架啊! 结果刘嬷嬷一点都没动怒,嘉敏县主走的时候特意和她交代过了:“张嬷嬷的事情如今还不便对人说,只是那张嬷嬷也是个可怜人,吃喝拉撒就辛苦你多照应一些了。但有一点,除了吃喝拉撒你可以关心她问她,其他时候可千万不要和她多言。” 刘嬷嬷虽然不明所以,但她应了便是了。 县主好似怕她不理解,特意给她解释了一句:“也不知张嬷嬷有了什么心魔,怕是如今要一心求死了。你千万莫要与她多说,怕是她找到机会就歇斯底里,光是为难我们也就罢了,怕她借题发挥就咒骂陛下和皇后,好让人听到之后定她的罪呢!” 刘嬷嬷有些同情的看着张嬷嬷没再言语。瞅瞅瞅瞅!如今自己只是随便说了一句有桌子吃饭就更方便了,张嬷嬷就来找自己碴儿,看来嘉敏县主说的果然没错啊!这张嬷嬷是真的一心想闯祸一心想求死啊! 得亏县主交代过了!不然自己少不得和她解释一下,这场争执就在所难免了!刘嬷嬷偷偷松了口气,心道吃完饭还是给她将嘴堵上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保住她的命就好,日后她自然能慢慢想开。 刘嬷嬷又同情的看了张嬷嬷一眼,没有搭话。只是沉默着将饭菜放到桌边,然后对张嬷嬷道:“嬷嬷您坐这里,老奴伺候您吃饭。” 张嬷嬷这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真的是让人无力。 她现在心情很乱,下午楚逸芊说的她都听到了,她不想相信,甚至不敢面对明日的楚逸芊。 今日知秋请走了她们,其实她是很庆幸的。 她怕自己知道后面的事情。 万一....他还好好的活着,那这封信又是什么意思? 是要彻底抛弃自己?还是想借假死刺激自己去... 她忽然就仰天长啸了一声。她不能想,不敢想,不愿想! 第417章 探病翊坤宫 正在盛饭的刘嬷嬷被突然癫狂的张嬷嬷吓了一跳,她快步走过来将张嬷嬷摁到了椅子上,口中急急的说着:“嬷嬷诶!不管您心中有什么委屈,这饭总是要吃的啊!日子总是要过的!老奴嘴笨,多说怕惹了您不喜。老奴还是伺候您吃饭吧!” 说着便用菜和肉拌了一碗米饭,又盛了一碗汤出来,便开始喂饭。 张嬷嬷容不得拒绝的一口一口接下了饭菜和汤,吃完之后没多久,刘嬷嬷就又将帕子塞到了她嘴里,口中还念念有词:“不是老奴要为难您啊,是怕您一时激愤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到时候可是谁都保不了您了!” 张嬷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被堵了口。 刘嬷嬷和中午一样稀里哗啦的将饭吃完,让门口的小太监送进来两副被褥,手脚麻利的展开放在地下,便对张嬷嬷道:“早些睡吧!” 张嬷嬷看了看外面还没有落山的太阳,又看了看离得不太远的已经背对着她躺下的刘嬷嬷,慢慢的躺了下去。 翊坤宫。 楚逸芊进去的时候,蒋婉容正在坐在床边的榻上给皇后念书听,皇后躺在床上,眼睛微微闭着,好似听的十分入迷又好似什么都没听。 清裕公主和常嬷嬷立在一边,随时准备伺候着。 看到楚逸芊进来,清裕公主对她轻轻颔首,怕是惊扰了皇后,她快速的摆摆手免了她们的礼。 皇后娘娘今日被折腾的不浅,这会看起来总算是有些精神了。但脸色还是依旧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了半丝血色。 皇后听到楚逸芊进来了便睁开了眼,转过头看向她们,脸上浮起温和的笑容,摆摆手免了她们的礼。 皇后看了看常嬷嬷,常嬷嬷低头,皇后揽着常嬷嬷的脖子,慢慢的坐了起来。蒋婉容也忙站了起来,拿了件中衣给皇后披上。 楚逸芊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泪便掉了下来。 皇后对她招了招手,她走到皇后榻前,依着皇后的意思跪坐在旁边脚踏上,低着头小声的啜泣着。 皇后笑了:“丫头今日吓坏了吧?”声音却是无比的低沉沙哑。想来是不停的呕吐伤了喉咙。 楚逸芊擦了擦泪:“娘娘洪福齐天,才不会有事呢。” 皇后伸出手来拍了拍楚逸芊的头,却是如同羽毛般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丫头早就提醒过本宫身边有鬼。你一说啊,我心中就有数了,你可知为何?” 楚逸芊听着皇后沙哑的声音实在是心中难过,听到皇后问话,摇了摇头一脸不解的看着皇后。 皇后笑道:“因为丫头给本宫的荷包,是常嬷嬷拆的呀!” 楚逸芊恍然大悟!常嬷嬷排除之后,可不就剩下一个张嬷嬷了么!楚逸芊疑惑的问道:“那娘娘为何不对她多加防范?” 常嬷嬷听到皇后这么说也很激动:“娘娘!您怎么可以如此冒险!” 而清裕公主和蒋婉容却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皇后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她低头喃喃道:“你们二人刚来我身边的时候不过七八岁,而那时候我才不到三岁。你们比我大四五岁,这些年来不仅当我是主子般伺候,心中也偷偷的将我当妹妹般护着。这些我看在眼中也记在心里。我不信她会舍得要我的命。” 皇后没有说本宫,垂着头喃喃自语的样子好似不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而是还在闺中那个行事端庄却偶尔也会调皮任性,受了委屈还需要张嬷嬷和常嬷嬷哄劝安慰的小姐。 常嬷嬷看的心酸极了,也痛极了,握着皇后的手道:“小姐....” 皇后低声应了:“嗯。” 过了片刻,皇后抬起头来,安抚的拍了拍常嬷嬷的手:“常嬷嬷,日后本宫的私库可怎么办呢?” 常嬷嬷擦擦泪:“那不是有小李子呢么?那知春也是个机灵的,定不让娘娘的宝贝都长了草!” 楚逸芊知道,皇后对张嬷嬷也是有感情的。这次张嬷嬷的背叛和下的毒手也着实伤了皇后的心,不然不会当着小辈的面失了态。 常嬷嬷已经小心的将皇后扶下地,这一下呼啦啦就围上来一群人,皇后摆摆手:“躺了一整天了,用膳不想在床上了。你们自去做自己的。” 偏厅里面已经摆好了晚膳,清裕公主和常嬷嬷一左一右的扶着皇后到了桌前。 皇后入座之后,众人分主次落座。皇后对楚逸芊和林如雪道:“后来的事情本宫都听说了,这几日住在宫中不必拘束,要什么来与常嬷嬷说便是。” 楚逸芊应了,皇后看了看桌上的菜笑了:“只是委屈你们今日要陪本宫吃这清汤寡水的饭菜了。” 蒋婉容轻声道:“正是夏日,热气腾腾的那鱼啊肉的也吃不进去太多。娘娘莫要因为这些琐事劳心,等下芊儿和如雪想吃,再让御膳房去做便是。” 皇后看着这个善解人意的准儿媳很是满意,点头道:“对哦,你们仨是手帕交。那本宫就放心了,你们两个小丫头,有什么不妥当的与婉容说也是一样。” 楚逸芊看了一眼清裕公主道:“娘娘放心吧,清裕公主是我未来表嫂,婉容也好,表嫂也好,总不会亏待我的。” 清裕公主脸就红了,佯怒的嗔了楚逸芊一眼。皇后恍然大悟的笑了:“对啊!本宫的小九再有半年就是你表嫂了!” 众人便都笑了起来,好似刚刚的情绪不存在一般开始用膳了。 楚逸芊不止一次在翊坤宫用膳,可唯独这次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她发现其他人也是表面轻松,实则不甚愉悦的在皇后面前撑着笑容。即便她刚刚故意讨好卖乖,也压根缓解不了什么。 或许是因着皇后中毒;或许是因为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那种悲戚影响了她;又或许是对如何撬开张嬷嬷的嘴没有把握;桌上各人也是各有心思,这顿饭吃的都有些意兴阑珊心不在焉。 用完膳之后,清裕公主就带着楚逸芊便和林如雪去了她的无忧阁。宣宗希望他的女儿一生无忧,所以便大笔一挥提了“无忧阁”三个字给清裕这院子挂上了。 无忧阁早已将两间客房整理妥当,月燕和青枝已经提前一步在这里等着了。青枝回府拿东西的时候,连月圆和月牙也带过来了。 如雪感激的冲青枝点了点头,说是娇客,可在宫中使唤宫女太监这种事她还从来没做过呢! 第418章 嘉敏审案(五)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楚逸芊神清气爽的又来开茶话会了。 张嬷嬷的脸色好似比昨日难看了许多,不知道是养尊处优惯了躺在地上不舒服,还是因为心中有事睡不着,看眼下的乌青,应该是彻夜未眠。 两个小太监和刘嬷嬷已经将屋子里稍微打扫了一下,也一早就开窗户通了风,桌上也摆好了茶水点心。 楚逸芊等人来了,四人还是按照昨日的座位坐定。 楚逸芊寒暄了几句,刘嬷嬷就忍不住问了:“县主,您昨儿说到了是那起子小人挑拨你们和周府的关系,后来呢?你们的误会可解开了?” 楚逸芊颔首:“当时赵欢发现不对,身边的人就将那张巍柏押在地上了。后来我们就慢慢对了一遍,你道如何?那张巍柏是北魏故意挑拨周府和我起冲突的!”许是因为昨日聊的尽兴,今日楚逸芊就一口一个我了,倒也让众人轻松了几分。 高德全如有所思:“这又是为何?” 楚逸芊道:“政客那些阴谋阳谋我倒是不明白,只好他们说什么我就给你们讲什么了。”说到这里,她故作厌烦道:“北魏那些贼人真是忒不厚道,他们合计着让我和周府闹了矛盾,这样大周就会和南凉起冲突。” 李公公想了想,他到底不比高德全跟在宣宗身边,很多事情他一下明白不了,他不解的问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林如雪解释道:“李公公可知道,那周老爷便是大周之前的承王。” 李公公点头,这个他是知道的。 张嬷嬷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这个承王之后就更是焦灼不安了,但她不得不集中注意继续听下去。 林如雪淡淡道:“那便是了。被圈禁终身的废承王在南凉藏匿十几年,又绑架了当朝明月大将军的女儿,当朝的嘉敏县主。这南凉国君是包庇还是管理不严?还是收了周府的好处?不管如何,后来既然都知道了县主在南凉,为何不彻查周府?为何不将县主护送回周?无论如何,南凉国君都难辞其咎啊!” 李公公恍然大悟。 楚逸芊也点头:“正是如此。但我昨儿和你们说了,我是见过建元帝的,他是真不知道。周府的周老爷在秦州安家的时候,他还没到大凉。想来也是当年兵荒马乱朝代更替就疏忽了。” 高公公恭敬道:“话虽如此,但县主被他国匪徒绑架乃国之大事。且周府的周老爷身份特殊,于情于理建元帝都不应该知情不报。两国邦交无小事,这事他确实不占理。” 楚逸芊叹口气:“正是如此,才让北魏钻了空子。让那张巍柏绑走我,后来见没什么太大的作用,才又让周琅拉拢我。如果他们做成此事,将大周置于何地?将我陛下置于何地?南凉和我大周又当如何相处?” 李公公这会才好似反应过来,愤愤道:“其心当诛!!!” 林如雪淡淡道:“这就当诛了?后面还有更过分的呢!!” 楚逸芊这时候脾气也上来了,气鼓鼓道:“可不是么!那北魏自己内斗的不行,可惜周府就被他们做成了靶子,一个挑唆周府造反南凉一个又利用周府针对南凉和大周。” 话没说完,她就被林如雪捂住了嘴。林如雪轻斥道:“你疯了!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 楚逸芊被捂上嘴之后眼睛瞪的大大的,很快便将林如雪的手拨开,有些不明所以:“那北魏做事情如此不地道,说也说不得了?” 高德全打圆场:“哎哟我的县主诶,左不过是别国的事情,不提也罢。” 刘嬷嬷也忙道:“是啊,县主莫恼。不如县主说说后面的事情?” 楚逸芊有些意兴阑珊:“后面没怎么着了啊,就是戳穿了张巍柏的真面目之后,周府那边将张巍柏拿下关在柴房了。说第二天再让赵欢一起审。谁知道当日半夜那厮就被人救走了。” 高德全神色凝重:“县主,老奴不该多嘴。但这些事情出了此门,您还是莫要多言了。” 楚逸芊就笑了:“我也不想说啊。可是这不说不是憋得慌么。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不是合谋针对大周我还是不知。这话我不能对家中祖母和母亲说,更不能对陛下和皇后说,但作为大周子民,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的。” 楚逸芊看了看高德全,一脸认真道:“我之所以求了陛下让高公公和李公公来协助我,也是想请二位公公帮嘉敏这个忙,嘉敏到底是一介女流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不管是不是嘉敏愚钝被蒙蔽,嘉敏都希望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让陛下和娘娘警醒一二。” 高德全和李公公对视一眼,起身对楚逸芊行礼道:“县主心系大周,咱家定当如实禀报陛下娘娘。” 楚逸芊让二人复又坐下,这才转头对张嬷嬷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在周府受了气,所以来拿你撒气?” 张嬷嬷背过脸去不肯看她。 楚逸芊嗤笑一声:“张巍柏被劫走的那天我们已经离开了周府,可赵欢还是在南凉逗留了三日,就是怕后面有人来寻仇周府应付不了。” 张嬷嬷猛地回头看着楚逸芊,一脸的不信。 楚逸芊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与赵欢知道周老爷身份之后,为了讨好陛下也会对他敬而远之?小人之见!周老爷与陛下的事情,岂是我们可以置喙?到底是周氏皇室,不管身份高低,也只有陛下能评判。为臣为民我们都不敢逾越半分!” 张嬷嬷听到这番话呆呆的看着楚逸芊,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 楚逸芊一脸不耐烦:“这些事情赵欢都是禀明了陛下才去做的,君臣是真,兄弟也是真。莫要以己度人。” 说罢便恹恹道:“我答应审你,只是为了将在南凉的这些事情告诉高公公和李公公,好让他们传话给陛下和娘娘。虽然女子不得干政,但既然遇到了便没有逃避的道理。你且安心,我的话已经说完,之后不会再来。两日后便将你移交刑部。” 张嬷嬷压根没有反应过来楚逸芊居然是这么个打算,而楚逸芊那边看样子打算喝完杯中茶就要走了。她这才慌了,口中呜呜的叫着。 楚逸芊问她:“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张嬷嬷连连点头,楚逸芊便道:“好,但要约法三章:你有什么便直接问,莫要歇斯底里;我能回答你的我便答,我不能回答你的我便不作声。你休得和我胡搅蛮缠,更不许大喊大叫哭哭啼啼,你可能做到?” 第419章 嘉敏审案(六) 张嬷嬷忙不迭的点头应了,生怕楚逸芊一个不乐意转头就走。 楚逸芊示意让刘嬷嬷将她口中帕子取走,说道:“你说吧。” 张嬷嬷低头想了半天才问道:“县主可知后来周府如何了?” 楚逸芊平静的说道:“后来周府应是怕人寻仇,没几日便安排他的妻妾和周珝周瑭周瑶带足了盘缠和下人一同离开了秦州,府中只留下周老爷和周琅二人和不多的随从了。” 张嬷嬷本想不信,但想起刚刚楚逸芊的警告,她还是忍住了,可面上却是十分纠结和疑惑。 林如雪认真的看着张嬷嬷的表情,过了片刻道:“张嬷嬷,你是不信他们扔下周府先走了,还是不信周老爷在南凉左拥右抱?” 张嬷嬷被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戳穿了心思恼怒极了,她抬头瞪着林如雪,却不敢出言顶撞。 林如雪叹口气:“嬷嬷这是何必?我与你无冤无仇,做什么骗你?且周老爷如今不过五十出头,十几年前正值壮年娶妻生子岂不是人之常情?” 张嬷嬷不再说话,是啊。虽然周皓泽当时走的狼狈,但他仪表堂堂又富可敌国,自然不会缺了女人 第420章 嘉敏审案(七) 张嬷嬷可能没想到,她想招供楚逸芊都不屑搭理。不知是因为赌气还是因为真的下定了决心,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脊梁挺直的给楚逸芊行了个礼:“县主昨日今日的话老奴都听进去了,很多事情年代已久,老奴也需再回忆一下。还请县主给老奴一些时间。” 楚逸芊哭笑不得:“张嬷嬷,你怎地就不知,我是真不欲审你,那些话也真不是说给你听。你想好了也行,我明日就冯大人派人来接你如何?” 张嬷嬷摇摇头:“同县主一样,老奴有些话也希望娘娘能知道。是以县主让谁审再哪儿审老奴都不在乎,只是还请县主一定要亲自来。” 楚逸芊无奈极了,过了片刻勉强道:“既如此,那明日我再过来。” 林如雪却不是很赞同:“你何苦又为难自己?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再等一日移交刑部便也罢了。你只是说你明日来了,万一她又有所要求又如何?” 楚逸芊怔了下:“这...我又无官职又无银钱,便是要求我也满足不了啊?” 林如雪颔首:“这便是了。她若一心要招,谁来都会招。她若铁了心不说,你明日来了也不过是再拖延二日而已。万一再出变故呢?那两位可还在京城呢!” 楚逸芊神色立马就凝重了起来。她转身对张嬷嬷道:“并非我不给你机会。只是我倒是忘了如今刑部最是安全。” 张嬷嬷瞪大眼道:“便是给我点回忆的时间都不肯了么?” 楚逸芊一点都不觉得这种几近变态的痴情感动,她淡淡道:“回忆什么?回忆他如何骗你?如何许下那不值钱的承诺?如何哄得你这些年偷偷给他送信?又如何假死情深的与你诀别让你迁怒皇后娘娘?” 张嬷嬷开始还想反驳,听到最后嘴巴长的大大的却是合不上了。 楚逸芊又笑:“你真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刚去了南凉就发现翊坤宫有内鬼就通报了娘娘。而娘娘想来早也怀疑那人是你了。可她还将你一如既往的放在身边,一如既往的重用。你对得起这份信任么?” 楚逸芊这是心里话,她是真的觉得张嬷嬷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天下有几人能得皇后信任和容忍?但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她今日是定要攻破张嬷嬷心防的,但却不是为了将她刺激到崩溃。所以楚逸芊调转话题问:“你道我如何发现的?” 张嬷嬷这时候已经被楚逸芊一句接一句的话砸的心惊胆颤不能自己思考,只是傻傻的摇头。 楚逸芊道:“是如雪看到过周瑶拿着的荷包为大周贡品云锦,而那云锦每年不过五匹,如果陛下不特别赏赐,应该都在翊坤宫内。皇后娘娘对你和常嬷嬷颇为疼爱,如雪在救济会的时候曾在常嬷嬷身上看到过同样的荷包。你说这翊坤宫是不是有鬼?” 张嬷嬷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楚逸芊在她狡辩之前截住了话头:“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会是常嬷嬷?” 张嬷嬷声音有了几分嘶哑:“当时我并未露出马脚。仅凭一个荷包就将我当做内鬼,还说信任和宽容?” 楚逸芊看着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这人怎地如此无赖!当时我给皇后娘娘递密信的时候,常嬷嬷就在身边!而且我当时为了提醒娘娘是荷包的问题,特意缝制了一个荷包。娘娘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是常嬷嬷亲手剪开荷包将里面的字条露出来的!若是你,你可会如此?” 张嬷嬷如被雷击。 原来楚逸芊说的是真的,自己早就暴露了。 如果是她,会帮娘娘解这个么? 自然不会。自己心中有鬼,而且楚逸芊既然是从荷包上看到的问题,自然给过来的信物上面就会有一些蛛丝马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帮着娘娘解开这谜题? 林如雪拉着楚逸芊回到桌边坐下,轻轻的拍了拍她肩:“都说了你不适合审人犯,回头什么都没审出来,倒是把自己气的晕头转向。” 林如雪转头看着张嬷嬷:“县主曾说过,周府的周老爷好歹是曾经的皇室,许是之前积累也未可知。我当时没有说话,但我心中却知道,这定不是周老爷自己的东西。因为周瑶想将这荷包送给箕水豹。她对箕水豹说,她父亲与她母亲一见钟情时身上别无他物,便将此荷包当做定情信物给了她母亲。箕水豹自然没有接受,但后来却和我笑言:男人家的哪儿有用荷包做信物的?” 楚逸芊对林如雪这现学现卖的坑箕堂主满意的不得了。 楚逸芊问道:“箕堂主所言不错。哪儿有男人家的用荷包做定情信物的?这荷包怕是女子送的。而周老爷在街上偶遇了妙龄女子后,就能将另一个女子的情意转送出去。这难道不值得人关注么?若不因此,你当我们如何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荷包?” 张嬷嬷口中嗬嗬的笑了。 楚逸芊听着这嘶哑的嗓子实在刺耳,便让刘嬷嬷给她喂了一些水。 楚逸芊看着她将水喝完,才又叹口气道:“我之前既与你不熟又不认识那周老爷,我怎的知道你会送荷包给他?且要不是那周瑶非要缠着箕堂主,还拿他爹娘的定情信物出来现眼,又怎么会让我们看在眼里?这事儿啊,真经不起琢磨。稍微一琢磨,便也就知道个大概了。” “所以陛下让我来审你,想来也是因为我刚刚从南凉回来,对那边事情多少有些了解。和你说说也让你死了心也好早日坦白交代。这话我是说了,心死不死却是要看你自己了。” “对我来说,还不至于对你欲擒故纵。我不想审你是因为皇后娘娘那边到底是与你有几分情分在。现在你刚刚酿下这滔天大罪,娘娘心中除了被背叛的伤心难过,应该也有愤怒和失望。但日后呢?几年之后,谁敢担保她不会想起你来?而那时候想起来将你审个水落石出定了罪的人是我,我又当如何?” 楚逸芊轻笑,好似一个纯洁的孩子:“你不稀罕娘娘的喜爱,我却稀罕的紧。你说我势力也好狡猾也罢,我犯不着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为难自己。” 这话说的直白又大胆却无懈可击。 张嬷嬷这次是真的信了。 第421章 突破 楚逸芊说了这么多话,又觉得有些渴了,刚才的茶已经变成温的。她也不介意,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优雅的分几口喝完,拿帕子擦了擦嘴,接着开始攻心。 “只是刚刚如雪说起来那两人在京中,我便想着虽然你是罪无可恕,但也没得让敌人拿乔。况且到时候他们若拿了你去,定然会将你当做让周老爷献身的筹码。可我却不信那周老爷会为你涉险。那些人可不像大周这边,便是审你还给你留个嬷嬷伺候你吃喝,到时候不定如何作践你呢。你固然可恨,但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又何必让你再去遭一次难?” 张嬷嬷眼神空洞,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绝望和悲哀的气息。 楚逸芊说的没错,不管周皓泽之前是否撒谎,但若真有人拿了她去威胁周皓泽,他是绝对不会来救自己的。 张嬷嬷忽然就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到底为什么?既然明白了他对自己的喜爱只不过少的可怜,为何又心甘情愿这么多年痴念着他?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么? 楚逸芊见张嬷嬷又走了神,便伸手扣了扣桌子:“我且问你,我如今送你去刑部,最起码刑部大牢可以保你安全无忧。你可愿意?若不愿意,那后日一早也是要去的。” 张嬷嬷喃喃道:“县主请稍等,且让老奴想想。” 楚逸芊心中暗喜,有门!这会尊称县主了,也自称老奴了,看来招供也快了! 楚逸芊便静静的等着。 一炷香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期间高德全和李公公想提醒她,楚逸芊却摇头不许他们打扰。只是静静的等着。 毕竟让她说出一切真相,便要将她对周皓泽的一片真心先剜出来。这剜心之痛,还是需要时间恢复的。 若不是怕夜长梦多这张嬷嬷心如死灰今晚自戕,她又何必逼着她现在吐口? 虽然今日定然审不完,但只要她过了要自戕那种情绪,又开始说过往,那便相对安全了。 又过了两盏茶功夫,张嬷嬷抬起了头。 脸上倒是没有半点泪痕,只是面如死灰,额头上也是一层细汗。 七月酷暑,她却如坠冰窟,而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更是让她难以言语。而腹中也开始隐隐的绞痛,她忽然就懂了什么叫肝肠寸断,什么叫凄入肝脾,什么叫心如刀割。 她很想大哭一场来冲刷她的委屈,可她的双眼好似已经枯竭。原来欲哭无泪也这么难过。 她很想撞墙,很想冲出去跳井,她刚刚甚至计算过了自己冲到后院井边有多远。或许这就是痛不欲生吧! 可她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 楚逸芊他们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深深浅浅的呼吸让她知道,她今日定然是死不成的。 她不敢想,如果楚逸芊他们今日不在的话,自己会不会想办法支走刘嬷嬷咬舌自尽。 张嬷嬷忽然觉得,以前这些轻飘飘文绉绉的字眼,原来字字泣血,原来每一个字都恰如其分的表达了人原来可以这么痛。 她轻轻的笑了,笑自己这时候还在想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也笑自己的无知和愚蠢。 再抬起头来,眼底一片清冷。 楚逸芊让刘嬷嬷给她到了茶,又让外面的小太监拿了湿帕子来给她净了面。 她喝了些热茶,心中的冰冷好似驱散了一些。 她伸出双手对楚逸芊道:“请县主开恩,将老奴双手解开。之前没有觉得疼,这会不知怎地觉得又痒又痛。等县主走的时候再将老奴绑起便是。” 楚逸芊点头,让刘嬷嬷给她解开双手。 张嬷嬷终于可以自己整理自己的发髻了,她双手伸出,将头发都抿到耳后:“县主想问什么,便问吧。” 楚逸芊想了想:“嬷嬷,我本不欲如此,你果真要讲?” 张嬷嬷笑了:“如果县主真怕娘娘日后想起老奴迁怒于县主,大可去通禀冯大人和钟大人,在此处审也可,换个地方也可。但有一点,请县主从头旁听到底。” 楚逸芊颔首,转脸对高德全点了点头。 高德全便去门口找了个小太监去找冯大人和钟大人。 此时若没什么事情应该已经退朝了,而冯大人和钟大人因着这两日要随时等待楚逸芊的结果,所以也不回各自衙门办公了,就在宫中的司务厅。若司务厅不在,便一定是在养心殿了。 小太监去请两位大人的这空挡,楚逸芊问了张嬷嬷的衣物放在何处,便让李公公回翊坤宫给张嬷嬷拿一套干净衣服过来。虽然可以随意去找一套,但让李公公回去拿也是让张嬷嬷知道她住的地方没有人动过,她的东西也没人敢清理。 周皓泽的无情,皇后娘娘的温和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可以让张嬷嬷明白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而让她更衣是因为楚逸芊一直很想搜身,但当日没有时机说出这句话,后面这两日又怕刺激到她让她觉得万念俱灰彻底闭嘴一心求死,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李公公很快就回来了,果然是按照张嬷嬷交代的地方取到了衣物。 他们几人退出门外,只留下刘嬷嬷伺候张嬷嬷更衣。 从里到外都是刘嬷嬷看着换了的,连鞋袜都拿了干净的过来,换下来的衣物拿出来之后就直接交到了李公公手上。 李公公将东西草草整理了一下,便让人拿了个包袱皮来全部包了起来,背在了身后。 高德全知道冯大人和钟大人要来,便让人又去搬了两把椅子,将那个小桌子撤掉,加了几个茶几进来。 他交代完了转身便看到站在门外的李公公背着个包袱,他左右打量了下李公公:“你这是要去哪儿?” 李公公道:“这些都是张嬷嬷刚换下来的衣物,奴才怕放在他处不稳妥,此刻又一时走不脱,便索性背在身上。” 高德全看了看里面和颜悦色和张嬷嬷说话的楚逸芊,偷偷的对着李公公比了个大拇指。 这位嘉敏县主,真真是心思缜密又心细如发啊!!! 不多时,冯熙和钟友泰一前一后的朝着这边来了。 他二人果然在司务厅,小太监进来将来意说明,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这才两日不到便撬开了那位一看就心存死志的张嬷嬷的嘴,这位嘉敏县主,真是不得小觑啊! 第422章 问案(一) 冯熙这两日已经和钟友泰以及其他人讨论过这件案子了。 其实并不复杂,无非是张嬷嬷被周皓泽蛊惑这些年来没少往宫外递消息,而周皓泽那边据赵欢的了解应该也已经与北魏勾结已久了。 这事变严重了许多。 光那周皓泽倒是不成气候,但是加上北魏就不好说了;并且他们并不知道周皓泽到底知道了一些什么?张嬷嬷在这宫中是否还有其他的接应?这些才是最可怕的。 至于张嬷嬷给皇后下毒的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也容不得她多说。她如此做定然是周皓泽说了什么,这也是本次审案的重中之重。 要知道这些,宣宗和众人才能推断周皓泽到底要从哪里下手。 张嬷嬷见冯熙和钟友泰来了,倒是平静了下来。 或许是想通了,或许是觉得已然这样了,再歇斯底里也是给自己徒增笑话而已。 冯熙和钟友泰与楚逸芊见过礼之后便小声的与楚逸芊聊了两句,张嬷嬷听不太清楚,或许也压根没想着要听。 楚逸芊简单的交代了两句,几人便坐定。 除了他们之外,旁边还安排了两个书记员和两名宣宗特意派过来的两名女官,这屋中情况就比刚刚肃穆了许多。 冯熙按照惯例让两个女官上前验明正身后便看了楚逸芊一眼。 楚逸芊明白,这便是先礼后兵。如果是在刑部大牢倒是不必如此,但现在他们身在宫中,也没必要一上来就喊打喊杀。 楚逸芊问道:“张嬷嬷,如今冯大人和钟大人都在,这二位大人断案如神慧眼如炬,便是你被人蒙蔽一时间做下了错事也不妨事。他们秉公断案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张嬷嬷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公道?老奴要什么公道?老奴识人不清里通罪臣,如今又犯下毒杀皇后的死罪,若给了老奴公道,这天下可还有公道可言?” 冯熙听到这话很是不顺耳:“你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又打算供认不讳,又何必摆出这副嘴脸?今日本官与钟大人在此便是要将此案审理清楚,一则是为了定罪,二则也需要知道到底有多少消息从你这边透露出去,也好实言禀告陛下提前做个提防。” 张嬷嬷见外臣的机会不多,无非是什么宫中大宴上。而因着翊坤宫掌事嬷嬷的身份,便是谁也会对她客客气气的。 这两日说是阶下囚,但还是在宫中,且楚逸芊也没有为难她;所以她能一直期期艾艾的说些有的没的,还能有些心思为自己逝去的感情心痛伤怀。 可如今面前的是正气凛然不怒自威的冯大人。 便是犯下那杀人放火重案的江洋大盗在他面前也会失了气势,何况是一个深宫中的嬷嬷? 张嬷嬷嗫嚅道:“老奴只是...” 冯熙眯了眯眼:“张秀玲!从现在起,本官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与本案无关的便不必说了,你可明白!” 张嬷嬷不敢再辩驳,只得称是。 冯熙问道:“本官问你,你下毒的乌头是从哪里来的?” 张嬷嬷努力镇定但还是有些胆怯,她战战兢兢道:“老奴一到春日就关节痛酸痛,这些草乌是今年春天用来做外用温经药剩下的。” 冯熙又问:“这药可是从太医院拿来的?” 张嬷嬷:“是。” 冯熙转头对高德全道:“劳烦高公公,找个人去太医院查一下她的病例以及今年春天的用药情况。” 高德全自去安排。 冯熙转回头来问:“草乌乃剧毒,此事你可知晓?” “老奴知晓。” 冯熙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两分:“既然已经知晓此物剧毒,为何不当时就销毁或送回太医院?” “太医院给老奴开药是三日一次,这次开了药只用了两日就赶上了关中雪灾的事情,老奴便开始忙着宫里的减份例和整理娘娘私库用于赈灾。再后来又被娘娘调配到了救济会协理县主等人做事,便忘记了。” 冯熙:“那酸梅汤是谁熬的?在哪里熬的?” “酸梅汤是老奴在翊坤宫小厨房亲手熬的。” 冯熙:“那草乌可用完了?” “已经用完。” “那酸梅汤可有剩余?” 李公公忙道:“娘娘出事之后,咱家就让人将小厨房封了起来,当时在里面的人也一个没跑的分别关起来了。厨房内的东西一如当时,并未损坏。冯大人随时可以查验提审。” 冯熙颔首:“带上来。” 没过多久,当时在小厨房忙碌的两个婆子和一个三等丫鬟就被带了上来,一上来见到这场面就齐齐跪下喊冤。 冯熙最不耐烦这种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刚想拍惊堂木,发现旁边只有茶水。已经伸出手了,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钟友泰见状便喝了一声:“休得聒噪!本官与冯大人自然会秉公办事!” 三人忙止住了哭啼,冯熙使了个颜色,两名女官上前一一核验了身份。 钟友泰见冯熙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便问道:“本官问的问题,你们三人从左到右一一回答,不得左顾右盼。你等可明白?” 三人应了,钟友泰便问了他们三人如何轮值?张嬷嬷进小厨房熬酸梅汤为何没人拦着?她平日是否经常亲手给娘娘做羹汤? 李公公让人去将三人带来的时候就将轮值表也一起拿来了,这倒是毫无问题。 跪着的三人糟了这几日无妄之灾,如今上面又做着两位气势逼人的大员,这一个个说话都结结巴巴,但口供确实出奇的一致。 这张嬷嬷要进小厨房她们哪敢拦着? 平日倒是常嬷嬷做羹汤的时候多一些,张嬷嬷也会做,一个月可能也就四五次而已。 钟友泰和冯熙对视一眼,看来皇后上一次的钩吻中毒今日也能一并破了。 这时楚逸芊也想到了此事,问李公公道:“这轮值表是什么时候的?” 李公公道:“翊坤宫两个月换一次轮值表,这这两个月之内的。” 楚逸芊低头想了下,皇后是端午前后中的毒,看来现在这份轮值表里面正好没有。她又问道:“这小厨房的轮值表,我可看得?” 李公公愣了下,看向高德全。 高德全道:“自然看得。”说着便要帮着从冯熙那边取了轮值表给楚逸芊呈上。 楚逸芊摆手道:“这个我不看了,我要看这一本之前那两个月的。” 高公公和李公公瞬间就明白了楚逸芊怀疑什么。 当时皇后中毒虽然不重,但也将众人吓得够呛啊! 难道.....???!!!!! 第423章 问案(二) 张嬷嬷听到楚逸芊忽然打断的话抬头看了下她,只一眼便低下了头。 楚逸芊察觉到了自己突然出言的不妥,忙对两位大人道:“两位大人恕罪,是嘉敏无状。” 钟友泰摆摆手:“县主不必多礼,这之前的轮值表本来也是要看的。” 楚逸芊没有再解释什么,默默的坐在旁边听着。 冯熙查了下轮值表,这轮值表也没问题。 钟友泰便继续问话,张嬷嬷进去熬酸梅汤的时候材料是小厨房本就有的还是张嬷嬷自己带的?三人为何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张嬷嬷熬汤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答案又是一致的。 张嬷嬷进去熬酸梅汤的材料一部分是小厨房本就有的,而乌梅却是张嬷嬷亲自带来的汀州府的上杭乌梅。 因着这上杭乌梅是贡品,所以张嬷嬷带来也不奇怪,他们便没有多问。 张嬷嬷熬汤的时候她们就在旁边,一人帮着烧火另外两人则做些其他杂活。 钟友泰看了一眼张嬷嬷又问了一句,那乌梅是用什么装的? 答案则是乌梅是张嬷嬷用罐子带来的。 钟友泰神色肃穆了起来,身上带了肃杀之气问道:“既然你三人俱在旁边,那可看清了她在何时将草乌下入汤中?还不如实招来!” 三人被钟友泰吓的哆哆嗦嗦,一口一个不知,那年纪小一些的更是一边打嗝一边说不知冤枉,求大人严查。 屋内一片混乱,楚逸芊解释道:“钟大人,熬制酸梅汤的乌梅需要用水浸泡片刻。” 话说到这里还有谁能不明白? 他们都不去厨房,自然不知酸梅汤如何熬制,但他印象中那乌梅是干的,如果张嬷嬷当着他们的面大大方方的将乌梅放进去,那她什么时候下的草乌呢? 除非有人和她同谋帮她掩护。 而楚逸芊这一解释就说的通了。张嬷嬷定然是先用那浓浓的草乌水浸泡过这乌梅,所以才直接带着罐子来的小厨房。 既然如此,这小厨房的人暂时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嫌疑,可结案之前还是不能大意,就让李公公先将三人送回去,但还是分开看着;又让李公公亲自带人去查张嬷嬷的屋子,去找找那泡过乌梅的草乌。 李公公见三人没有什么嫌疑,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一个给皇后下毒就已经够骇人了,若要从这不起眼的婆子里面再挑出来几个同谋,那这翊坤宫不就是一个四处漏风的茅草屋?这便领命去了。 张嬷嬷其实很是不解,她原本以为冯熙和钟友泰会直接问她如何下的毒。她其实已经打算了合盘托出,也没打算牵连其他人。 可他们二人没有问。 她这时候才感觉到了害怕。 之前虽然知道他们是身居高位,一个是大理寺卿一个是刑部尚书;也曾偶尔听皇上和皇后夸过这二人心细如发,可因着她之前没有犯事倒也不觉得什么。 如今他们二人进来不过一炷香功夫,如何下毒不用她说便已经一清二楚。 张嬷嬷居然有些渴望冯熙直接问自己了,只要他问,她自然会说的。 可惜要她又失望了。 冯熙和钟友泰让人把那三人分开看管起来之后,便没再问她一句话,也没有和楚逸芊似的坐在那里说些有的没的扰她心房。 他们就静静的坐着等人将轮值表送来,该喝茶的喝茶,该翻看之前轮值表的翻看之前轮值表。二人之间也没有半句沟通,连带楚逸芊和林如雪也是一言不发。 屋中只有书记员翻动纸张的声音,应该是趁这个空挡在检查之前的记录。 其他人进来添茶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 刘嬷嬷在两位大人进来之后就回了福宁宫了,临走的时候高德全交代了一声,若没有去唤她就不必再过来了。 这一屋子的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偶尔的茶杯和盖子轻碰的声音。 而满屋子的人,除了张嬷嬷规规矩矩的跪着,其他人都安坐如山,静默如山。 张嬷嬷第一次觉得时间怎么过的如此慢? 她觉得自己犹如待宰羔羊,而什么时候尖刀挥下她却不知。坐着的那些人居高临下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简直让人窒息! 张嬷嬷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来回挪动了两下跪的发痛的膝盖,冯熙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见冯熙扫过来,张嬷嬷问道:“老奴既然与县主说了要招供,便不会食言,想问什么问老奴便是,两位大人何必多次一举?” 冯熙已经收回了目光,他刚刚扫她只是因为她手上的两只银镯子叠带在一起,这么来回一挪动就有了轻微的响动。而他正在全神贯注的思考,这才看了她一眼。 钟友泰也在闭目沉思,听到张嬷嬷这么说,他睁开眼淡淡道:“张嬷嬷倒是要教我二人如何做官?” 张嬷嬷语噎,而后道:“那乌梅确实是我先用草乌水泡过的!泡完了的水我已经倒了!草乌还在!你们问我便是!何必如此折腾!” 冯熙敲了敲桌子:“本官断案自然有本官的章程,开审之前本官已经告诉过你,若无问话不可随意言语。莫不是你觉得这不在衙门审案就可以随意大呼小叫咆哮公堂?” 张嬷嬷气结,可看到冯熙微微眯起的双眼已经有了些不耐,她也不敢再多有二话。 楚逸芊看的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自己本事不够,张嬷嬷在自己跟前还处处拿乔,一副你要问我我就去死的样子。如今这二位倒是不问她,她怎么还不乐意呢? 笑的是张嬷嬷此人真真是天真至极。 这案子在如今这个阶段对于冯熙和钟友泰来说是习以为常的小事,可以说是顺手拈来。他们想的是当然不仅仅是这两次下毒,而是这两次背后有何关联。 话不是不能问张嬷嬷,但断案如同诊脉,病人的描述未必是准确的。他只道自己是因为吃坏了东西才拉肚子;而一个负责任的大夫却会问清楚他平时有什么饮食习惯,这三日之内分别吃过什么东西,从而判断到底病因是什么。 只是因为人犯配合便听犯人的话去断案,那还要他二人做什么?熟读律法的书记员便完全可胜任此事了 第424章 钟友泰的善意 在张嬷嬷的忐忑不安,楚逸芊和林如雪的淡定自若和两位大人的满脸肃穆中,两个月前的轮值表终于是取来了。 冯熙摊开稍微扫了一眼,便前后选了十日的轮值表让书记员去抄录了一份。书记员抄好之后,他拿到手中看了半天,又缩小了一些范围,最后才提起笔在纸上勾勾画画起来。 勾画完毕,他便想叫李公公去传人。刚抬起头就想起李公公被自己打发走了,这下就有些麻烦了。总不能把高德全也打发走吧?这位可是最好时时都在,有些什么他们不好直言与陛下交代的也好有人传话。 楚逸芊体贴的问道:“冯大人可是要去找李公公传翊坤宫的人来?” 冯熙点头:“正是。” 楚逸芊想了想道:“再等一盏茶功夫,若李公公还未回来,嘉敏便替冯大人走一趟吧。” 冯熙其实也不急在这一时,不过楚逸芊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好推脱的,当下便点头应了,口称劳烦县主。 钟友泰忽然就有些慌,这位冯大人素来不知道什么客气,这嘉敏县主等下要是说帮他们传人他定然会答应吧!毕竟县主也是陛下钦点的主审之一。 但他们又怎么能让县主去拿人?倒不是说拿回来拿不回来,也不是说怠慢不怠慢。而是... 钟友泰此人与冯熙不同,刑部与大理寺不同,大理寺只要将案子审的清清楚楚便是了,而大理寺做的就比较专一了,主要职责是专门审核天下刑名,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驳;事有冤枉者,推情详明,务必刑归有罪,不陷无辜。 而刑部则掌天下刑罚之政令,主管全国刑政,并审复大理寺所定大辟案;此外审定各种法律,复核各地送部的刑名案件等也是他们的日常公务。 是以,钟友泰这位每天要与不知道多少部门和勋贵调和,最终维护大周律的刑部尚书的做事方式倒是比冯熙那边的简单粗暴圆滑了许多,冯熙想不到的,他未必想不到。 钟友泰所担心的是嘉敏县主虽然现在得娘娘喜爱和信任,也确实是奉旨查案。但一个县主去翊坤宫拿人,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便是这些人与毒害皇后有牵连,理当接受审查,也不该楚逸芊去。 万一这些人是无辜的呢?且地下跪着的那位张嬷嬷背后的隐情如何还未可知,万一皇后一时又不忍看她一把年纪身首异处也不是不可能。 这证据他们拿回来倒是无妨,他们吃的俸禄做的就是这种得罪人的差事;而这县主聪明伶俐又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断没有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花无百日红,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讨人 第425章 再查钩吻 皇后见知春知夏来了也没说什么,李公公只是将皇后交代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这知春就去搜查张嬷嬷屋子了。 这时那纸上的人也如数都带来了,李公公这便要走。 皇后想了想喊道:“小李子,你且等等。”头微微偏了偏对知秋道:“知秋,你带两个人随李公公去吧,这两日便听小李子差遣。” 知秋领命,点了两个外门伺候的小黄门,一同随着李公公去了。 李公公回来的时候,冯熙他们依旧没怎么说话,张嬷嬷已经从失望便成了绝望;刚刚所谓在外男面前那自矜严谨的形象也不要了,就那么瘫坐在地上,额头上都是汗,不知呆呆的在想什么。 李公公有些诧异,他们对张嬷嬷做了什么?难道比嘉敏县主那些话还让人难过伤心? 他当然不知道,在这种诡异的静默和两位大人的威压之下能坚持了近一个时辰,张嬷嬷已经算是表现良好了! 进来的一众人因着见到刚刚带回去的三人无事只不过要等几日再放出来,又看到知春知夏已经回去当值了,倒是比最开始那三个镇定了许多。 这也怪不得冯熙和钟友泰怀疑那三人,这都是皇后的人,哪里还能没有半点见识?毕竟他们整日见到的可是皇上皇后啊!再厉害能有皇上厉害?也因为这个原因,二人心中还是觉得不太稳妥,所以即便放回去也要暂时关押。 李公公站在冯熙旁边,将皇后的交代说了一遍。其实这话没必要说,只是李公公到底是担心知春知夏有无问题,冯熙慧眼如炬,请他判别一下总是无错的。 冯熙回忆了下他说的那两人,沉声道:“那二人无事,只是到时候需要问些案情的时候还要过来过堂。” 李公公这才踏实了一些。 钟友泰和冯熙合作良久,二人之间默契颇深。 这一众人又是钟友泰审的。 钟友泰按照日期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分别是皇后当日吃了些什么?哪些是御膳房送的?哪些是小厨房做的?分别是谁送进去的? 按照钟友泰的问话,这些人都如实回答了。 片刻后,书记员将小厨房做的这个清单单独送了过来,钟友泰却摇摇头。当时的案子本也要交给他们去查,据安太医的诊断,皇后上次中毒是因为膳食中被人兑了钩吻泡过的水和这次酸梅汤不同,那次并不是直接用毒药熬制,而是勾兑。 这样下药的范围就更大了。 冯熙递给钟友泰一张纸,是御膳房那边给的端午前后的避秽酒和几样时令果子的清单。 是了!安太医说了钩吻味苦,与很多膳食都不合,所以当时查出来的时候,就只是避秽酒和几样时令果子里面有;安太医还说了,幸得当时知道的早,不然这到了夏天各种带苦味的菜因着清火解热,御膳房也短不了做上一两道给皇后尝尝鲜。 钟友泰着重的针对这个单子上又问了几个问题,是谁送的?当时谁伺候娘娘用膳的?剩下的膳食如何处置的? 张嬷嬷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一些的钟大人挖了个坑。 她害怕极了,她只想自己认罪一心求死,她不想连累他人。 张嬷嬷忽的跳起:“何必如此!要问什么我都说便是了!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还不是演给陛下!好让陛下知道你们如何明察秋毫!如何心细如发!老婆子明明自己可以说!你们却是不问!非但不问!还不听老婆子说!这是何意!陛下不是让你们来审我!你们这一出又一出的倒是要如何!!!” 张嬷嬷想着她再次咆哮公堂,冯熙定不会轻饶她,哪怕打她一顿板子也是好的,到底能拖延有些时间。 可惜她又失望了。 钟友泰和冯熙并没有理她,高德全给旁边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马就过来堵上了她的嘴。 冯熙觉得那时令果子泡苦了也不是很好吃,稍微有些不对味娘娘定然不会多吃;倒是那避秽酒估计那几日送来就喝了。重点排查避秽酒应该能查出一些什么。 冯熙发现这几日送避秽酒的小太监都是一人,也姓张。因着看过排班表,所以他本未多想,可张嬷嬷刚刚的反常让他觉得有些蹊跷,莫非她是要庇护什么人? 钟友泰自然也顺着这条线发现了此人有异。 二位大人没有任何交流,却是无比的默契。 冯熙敲了敲桌子好似在想些什么,过了会问李公公道:“那位张公公是什么时候到的翊坤宫?为何一直在做一些跑腿的杂活?” 李公公将此人来历简单说了下,这姓张名文的小太监七八岁就进宫了,之前在其他地方当差,三年前调到了翊坤宫的。一直做杂活是因为他人机灵腿脚又快,所以大家也就用顺手了。 钟友泰则问那张文:“本官见你在进了翊坤宫第三年开始给娘娘在六尚局跑腿,这可是个肥差啊!” 张文忙恭敬回道:“奴才不敢,一切但凭各位公公和姑姑的吩咐。” 钟友泰又问:“你倒是奸猾,什么都是别人让你做的,那银子却是落了你的口袋。” 张文好似被吓得不轻,跪在地下接连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大人明察!” 钟友泰被他喊得头疼:“行了!你有什么不敢的!给皇后下毒都敢!” 张文闻言大惊:“钟大人明察啊!便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毒害娘娘啊!”一边说一边扑过来抱着钟友泰的腿哀求着。 对哦,这是在宫中,不是在刑部。钟友泰懊恼的想着,这鼻涕眼泪的抹了一身,这条裤子算是废了。 冯熙最是见不得这样,且今日在宫中审案到底是畏首畏尾。如今见这人居然还敢如此纠缠,不由得就动了几分火气。 “大胆!你倒是说说,钟大人如何冤枉你了!” 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起个东西砸在了张文面前。 这一砸不仅是张文好奇,便是张嬷嬷也瞪大了眼睛使劲瞧着到底是什么东西? 地下扔着的,是两枚扣子。 张嬷嬷见到此物便软软的倒了下去,现在她压根不去想什么周皓泽了,她只是想保住阿文的命。 张文本要解释什么,见张嬷嬷已经露出了马脚,便也不再挣扎。他只是好奇,这两枚扣子不是嬷嬷随身装着的么?怎么会到了冯熙手中? 张嬷嬷也这么想,不过片刻,她便瞪着李公公呜呜的喊了起来。 原来刚刚好心让她更衣的目的在此啊!! 第426章 鬼迷心窍 李公公见她如此心中不屑极了。 人总是这样,这张嬷嬷背叛了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不停的传递宫中信息给周皓泽她不内疚; 几次下毒给皇后娘娘她也不内疚;怎么自己就按律上交了可疑物品她就如此生气如此不甘? 她可曾想过,皇后娘娘以及和她一起共事尊敬她信任她的其他宫人们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多么失望多么生气?更别提被她连累的这么多要接受审问的人了! 不过这些话说了她也未必会听到心里,总之自己问心无愧,有愧的该是她! 冯熙沉声问道:“张文,这两粒扣子你可认识?” 张文虽然知道大势已去,但还是忍不住做一下垂死挣扎:“宫中制衣皆是统一发放,谁的扣子都是一样,大人若因着这两粒扣子就给奴才定罪,奴才却是万万不服的!” 冯熙点头:“此话颇有些道理。李公公,你告诉他,凭什么判定这两粒扣子是他的?” 李公公称了一声是,这才转身对张文道:“这两粒扣子有些年头了。应是你在十一二岁的时候被人撕扯在地上的时候掉的。而张嬷嬷也就是那次见你被欺辱的过分才出言救了你吧?你当时迷迷糊糊中喊张嬷嬷什么?娘?” 张文浑身一颤,本能的反应道:“这都是陈年旧事,奴才又怎能记得清楚?” 李公公点头:“你记不清楚无妨,有人帮你记下来了,且当时在场的人不少,随意一问便可知晓。” 张文梗着脖子不再言语,张嬷嬷满脸是泪。 李公公提高了声音道:“张文,如今是冯大人和钟大人审案,还要问你个是非黑白;你在宫中这么多年,定然知道这事若不是二位大人经手,宫内的规矩可是送你去慎刑司。到了那里管你有没有证据?你当值的日子亲手送上的饭菜毒害主子还要你什么证据?” 张文知道李公公说的都是真的。别说是毒害皇后了,便是随意给其他一个不得宠的嫔妃下药,自己这命怕也是保不住了。 楚逸芊这时候幽幽的开口了:“李公公这话倒是错了。” 李公公忙回身打了给千儿:“请县主赐教。” 楚逸芊看着张文眼中也是几分嫌弃和不屑:“虽李公公还未来得及查你后来如何偷偷认了张嬷嬷为干娘,也没时间去问问你二人如何母子情深,张嬷嬷对你如何体贴入微才让你如此听话的回报干娘;但本县主却是瞧你不上的。” 张文被这话激将的有些生气,张嬷嬷确实对他很好,他娘死的早,说从小到大他也就是从张嬷嬷身上才找到了一些温暖。 他通红的眼睛看着楚逸芊,犹如一头被戏弄侮辱的小兽。 楚逸芊最是不耐烦看到这种表情,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自己犯错被抓,从不觉得自己错了;老是这么一副指天恨地的模样,好像全世界的人都逼着他犯错。 楚逸芊冷冷道:“君臣父子,先有君臣才有父子;先有国才有家;本县主虽不知你受到了什么欺辱,但你入宫侍奉主子在先,认张嬷嬷为干娘在后;本县主可有说错?” 张文觉得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真是说的轻松,他本不欲回答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但他不敢。只好阴阳怪气的开口:“县主教训的是。” 楚逸芊就笑了:“既然你都进了宫了,证明你之前在外面过的也不好,不然也不至于被送进宫来;这进宫之后除了别人欺负你,吃食用度上比从前如何?本县主不信你在宫内比外面过的还要苦!” 张文木然,他倒是忘了,自己进宫之后最起码是吃得饱穿得暖有床睡了。 楚逸芊又冷笑一声:“这是谁给你的?要感恩该感谁的恩?这吃饱了穿暖了就开始觉得有人欺负你自尊心受辱了?我倒不信了,你之前饿着肚子的时候没人欺负你?你那时候咋没要什么温暖了?张嬷嬷在你吃饱喝足的时候出现给你两句关心,你就认了干娘感恩戴德?” 林如雪拍了拍楚逸芊:“县主还是少说两句,莫要耽误两位大人审案。” 楚逸芊没有理会林如雪,依旧愤愤不平的看着张文:“张嬷嬷调你入翊坤宫,你便觉得要感恩,要侍奉干娘,觉得自己颇有良心,是也不是?那翊坤宫的上上下下除了张嬷嬷可曾苛责过你?你自己观察过许久,便是没有张嬷嬷,他们也不会为难于你吧?” 旁边跪着的其他人纷纷看向张文,张文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 楚逸芊冷哼道:“张嬷嬷倒是会慷他人之慨!翊坤宫是吃的内务府俸禄!宫人和善对你友好也是娘娘管教有方!这倒是让你将恩情都记到了她的头上!反而反手过来毒杀皇后娘娘!你可知道,她为何要毒杀皇后?” 张文张嘴想说什么,楚逸芊却是不许:“本县主告诉你也无妨!因为她的心上人便是那叛逃到南梁,且一直心心念念想反攻大周的废承王!你的良心呢?若娘娘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宫中上下的宫人又何其无辜!娘娘良善,过后没有大开杀戒迁怒于人,你是否便觉得此事并无大碍?” 楚逸芊对着两位大人微微颔首道:“两位大人恕罪,嘉敏逾越了。只是嘉敏认为便是疑犯也有知情权,这样才能决定是要顽抗到底还是迷途知返。” 冯熙和钟友泰自然不会说什么。 对他们来说,要让这样的小人物招供有的是法子,也不急楚逸芊打断的这一时半会。 张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逸芊,楚逸芊却是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旁边的宫人听道楚逸芊这么说,对张文皆是怒目而向。他们都不知道,若不是娘娘是非分明,自己这一群人早都身首异处了! 张文不敢看旁边人的目光,他看向张嬷嬷,只见张嬷嬷光是流着泪摇头,却没有做任何动作。 张文就觉得自己很愚蠢。张嬷嬷是摇头是想告诉自己,她对自己不是全是利用吧?她是真心真意想帮助自己吧? 这些或许是真的,但利用自己给娘娘下毒也是没假的! 张文闭起了眼,罢了。自己吃了内务府俸禄,不好好侍奉主子反而加害,这本就是自己的错。且皇后娘娘虽然和自己没说过几句话,但她待人一向和善。倒是自己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为什么就鬼迷心窍的听了干娘的话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第427章 莫伸手 片刻之后,张文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他对楚逸芊磕了三个头:“多谢县主指点迷津。” 然后转身对冯熙和钟友泰道:“此事确实是奴才受张嬷嬷指使做的。” 这本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钟友泰和冯熙没什么表情,只是书记员下笔如飞的记录了下来。 钟友泰见冯熙压根没有要问的意思,便轻咳一声:“钩吻是哪儿来的?” 张文没有思索:“是北魏一个侍女送来的。” 这下将众人惊的不轻。 虽然猜到了张嬷嬷有同谋,北魏那两位也难辞其咎,但如此明目张胆的送药过来,还真当大周皇宫的禁卫军是死的??? 张文没敢等众人发怒,便又补充道:“奴才开始不知那人是北魏侍女,张嬷嬷交代有人送来,奴才只以为是宫中其他人,那女子送药来的时候穿的也是宫内侍女的服饰。只是在后来奴才无意中看到那北魏公主的时候,才发现她身后的女子有些眼熟。这才知道是北魏侍女。” 冯熙和钟友泰对视一眼:“药一共下了几次?” 张文道:“一共只有三次,因那女子说此物不可多留,怕露了马脚,所以一次只给奴才三次的量。” 张文想了想又道:“后来拿女子又送来之后,奴才已经识得了她的身份,又怎能继续给娘娘下毒?便只接了药,回去便扔到了恭桶里。再后来安太医给娘娘诊脉查出了此事,那人便再没有来过。” 冯熙脑子飞速的转着,北魏公主联合周皓泽的阴谋就是慢性毒药毒死皇后,那他们打算意欲何为?不管如何,今日这事必须要速速报给陛下,趁着北魏那两人还在将人扣押起来。 因着冯熙和钟友泰没有出声,屋中又是静悄悄的。 张文有些坐立不安,本来他就知道这事自己犯下了大错,但因着怕丢了小命,他也没敢对外人言语一声。刚刚楚逸芊的那一通呵斥让他清醒了过来,今日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去了,那在此之前,干什么还要帮罪魁祸首藏着掖着? 冯熙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对李公公道:“那日张嬷嬷送酸梅汤的事情,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么?” 李公公想了想:“那倒不多。大多时候是会让张文送过去。” 冯熙看向张文:“那日酸梅汤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张文此时已经是满脸汗:“酸梅汤的事情奴才倒是不知的。只是后来因着北魏那女子的事情,奴才就与干娘不甚亲近了。后来干娘好似也察觉了奴才的疏远,也就慢慢的不再和往常似得亲近了。” 这就对了,因着冯熙和钟友泰是查过的,这两个月张嬷嬷和谁走的近,却没查出来这个张文。没想到是因着上次的事情两个人生了嫌隙越行越远了。 冯熙点头,看了看钟友泰。钟友泰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左不过在宫中审案是个过场,带回刑部再慢慢审也不迟。 冯熙便对李公公道:“关联的几人等下会有人去给他们问话,还请李公公誊个空屋子。” 李公公便打发知秋去誊屋子,又分别将人都带走,等着冯熙的人问话。 楚逸芊虽然十分好奇张嬷嬷到底与张文说了什么让他竟然能给皇后下毒,但此时不是时候。主审不是她,且看张嬷嬷的样子已经很受刺激了,再刺激下去怕是要崩溃了。 张文被人带下去了,高德全俯身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了些什么,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想来是去通报陛下和皇后,要将张文收监。 不过一会功夫,这屋子内跪着的人就又只剩下了张嬷嬷。 而此时也已经过了正午,众人也都有些乏了。 钟友泰便提议大家休息片刻,外面高德全已经摆了两桌吃食,虽然不是正餐,但垫垫肚子倒也是够了。 冯熙和钟友泰一桌,楚逸芊和林如雪坐在另一张桌子上。 高德全没吃,匆匆去宣宗那边禀明上午的事情;李公公却是不敢再上桌了,自己去下面吃了。楚逸芊提醒了一句别忘了给张嬷嬷喂水喂饭,毕竟还没招呢。李公公自然知道轻重,虽然翊坤宫上下现在恨张嬷嬷入骨,但这时候确实不是折磨她的时候。 林如雪低声感叹,怪不得都说青天大老爷呢!原来这审案子不需要犯人招供也能断的清清楚楚! 楚逸芊面上也难得的认真肃穆:“人言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此言不虚啊!” 冯熙听到了楚逸芊的感慨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然后想起了什么,便起身过来请楚逸芊去前面走走。楚逸芊自然应了,只是为了避嫌,还是将林如雪和钟友泰唤了一起。 四人去园中走了一圈回来,高德全也回来了,楚逸芊再三劝着他用了几块点心,喝了两杯茶,几人才又回到了屋内。 冯熙让人将张嬷嬷口中的帕子拿掉,厉声问道:“张秀玲!你可知罪!” 这一声如同雷霆万钧,张嬷嬷犹如雷击,俯身就想认罪,可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罪状太多了,一时间竟然不知这罪是从何认起! 冯熙声色俱厉:“你伙同逆贼周皓泽勾结北魏皇室,里应外合无非是为了让北魏公主入后宫取代皇后,是也不是!” 张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老奴冤枉!” 冯熙喝道:“若非如此,你当时为何给娘娘下钩吻之毒!” 张嬷嬷结结巴巴的解释到:“当时王爷传信给我,说尔朱公主对他有大恩。让我如有可能在宫中帮她一些小忙。老奴便应了。后来尔朱公主来寻老奴,说北魏皇帝让她必须入陛下后宫,但她却发现娘娘对她有些不满。且陛下进后宫大多也在翊坤宫,如若娘娘有些身体不适,她才能有机可乘...” 话未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 这不正是冯熙说的么?勾结北魏,里应外合,毒害皇后,好让尔朱公主入宫获宠! 张嬷嬷又迷茫了。 她心系周皓泽不假,但周皓泽一直说不会让她为难,更不会让她身处险境,让她做的事情不过都是举手之劳,她从未多想过。 冯熙见下面那人又痴痴呆呆的不知道想什么,冷哼一声:“事到临头还敢狡辩!那周皓泽既然能光明正大的让北魏侍女来送毒药,本官倒是不信你对此阴谋一无所知!” 第428章 证据 张嬷嬷被这句话震的又是一颤,她虽然是被周皓泽蛊惑对宣宗和皇后有些恨意,但还不至于恨他们入骨啊,更不至于要帮着北魏公主取代皇后娘娘啊! 可她现在无法反驳,只能嗫嚅着反复说着“老奴没有...我没想到...” 冯熙压根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你当时既然安排了张文在娘娘膳食中动手脚,为何却不亲自将药送去?你可知道是谁给张文送药?” 张嬷嬷已经慌了神,据实回道:“王...周老爷信中说了老奴只管接应一下,那药不过是让娘娘肠胃不适,因着怕牵连老奴,便让其他人送来。” 楚逸芊真是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痛骂这个看似精明实则愚蠢之极的张嬷嬷了。 那周皓泽只让她联系了给娘娘送膳食的内应,却不和她说明是什么毒药,万一是剧毒呢?她以为自己没有亲自下毒就能不被牵连? 冯熙有些不信:“既是你安排的内应,那送药的你从未见过?也未曾有过什么接应的暗号?那周皓泽又不是你这般蠢,怎会行事如此马虎?” 张嬷嬷想了半天才答道:“确有暗语,暗语是公公吉祥。送药之人右手腕上有一颗红痣。” 冯熙点头,高德全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不得不说周皓泽确实占了这熟悉大周皇宫的优势,在宫中对于张文这样的小太监,谁会给他行礼呢?便是不如他的宫人见了也不过是恭敬的屈膝等他路过而已。 片刻之后,那小太监回来了,高德全对着冯熙轻轻颔首。 显然张文和张嬷嬷的供词一致。 这么看来这案子的关键到不是在宫中了,而是北魏那几个人身上。这边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恶仗还在后面呢。 冯熙的心情不是很好。本来这种案子带到刑部或者大理寺处理才好非要放在宫中,这放不开手脚不说,人手也是不够。 当今最要紧的是先去将那北魏的嫌烦找到并盯紧了,可这手边连个能差遣的捕快都没有。 而面前这个张嬷嬷又一会就陷入了痴傻的状态,这让他更是有火发不出。 而今之计,最好是要拿到周皓泽给张嬷嬷的全部来信!指望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招供,怕是不是情情爱爱就是她也不知。 不管如何,他们是不能在这里久呆了,他得加快速度拿到周皓泽给她的信! 至于张嬷嬷,审还是要审的,只不过这人审起来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还不如让楚逸芊帮着先审一次,书记员记好便是。 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奴才害主这么简单了,左右也还要正式升堂! 主意打定,冯熙面上又黑了几分:“张秀玲!你口口声声说那周皓泽为你着想所以不曾告知你何人接头,你当本官和在座众人都是傻的么!” 张嬷嬷红着眼咬着牙:“确实如此!大人为何不信?” 冯熙冷哼一声:“你与周皓泽便是有些私情也应是在王府时了吧?而自打你随着娘娘入了宫这见面机会就屈指可数了,更何况周皓泽后来被圈禁之后逃离了大周也有近二十载!便是你对他痴心不改依旧愿意做这宫中内应,那周皓泽却不一定吧!” 张嬷嬷听着冯熙这冷静又无情的分析只觉得浓浓的不甘:“大人此话欺人太甚!” 冯熙也不管这张嬷嬷到这时候还要捍卫她所谓的爱情,继续冷冰冰的说出事实:“本官也拿到了周皓泽如今资料,他娇妻美眷在旁,膝下儿女皆是宠爱有加。这些事情但凡有心便能得知,你却毫无反应。由此说明,你并非自己说的因为儿女私情而给周浩泽传递信息毒害皇后!” 张嬷嬷忽然感到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她有些呆愣的看着冯熙,不知道那张嘴还要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 冯熙依旧面无表情的说出自己的推断:“你根本就是周皓泽放在皇后身边的钉子暗桩!” 此话说完,满堂皆惊。 楚逸芊最是坐不住的站了起来:“冯大人说的句句在理!若是暗桩,确是只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无权过问下一步怎么走。而张嬷嬷口口声声说周老爷对她也有情义,是为了不让她受牵连才不告知她,不过是东窗事发的借口吧!” 张嬷嬷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得:“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冯熙伸手想拍惊堂木却发现旁边只有茶杯,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张秀玲!你还不如实招来!你是何时被周皓泽安插到皇后身边的!你身边还有什么同伙!你们平日如何接应!” 张嬷嬷瞬间就崩溃了,她哭嚎着说自己不是钉子。 楚逸芊走到她身边恨恨道:“亏本县主还觉得你是被情所困,一时糊涂!原来你从开始就是一个杀人的钉子!亏皇后还信任你这么多年!便是如此都不舍得将你投入大牢!你家主子到底许了你什么美梦?你如今跟着皇后难道还不满足么!便是你想嫁人皇后也不会不许!你真是!!” 楚逸芊被气的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林如雪快步走上扶住楚逸芊,斜睨了张嬷嬷一眼道:“女子大多痴傻,她是钉子不假,想来爱慕上周皓泽也是不假。许是周皓泽并不知道,只将她当做钉子而已。” 楚逸芊恨恨道:“管她是什么奴婢爱上主子还是什么!左右这事情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让我们审她不过是因为她自己口口声声说与那周皓泽有私情,陛下和娘娘不过是想给后宫留个体面!如今既然是敌人的暗桩,就移交刑部吧!” 楚逸芊气呼呼的说完转身就要走。 张嬷嬷拖着楚逸芊的腿连声否认:“我不是暗桩!我不是钉子!王爷知道我的情意!王爷对我也是有情的!” 钟友泰摇摇头:“装疯卖傻并无意义,劝你还是早日认清现实。” 楚逸芊更是不耐,两下甩开张嬷嬷道:“你爱错了人本县主倒是不会瞧不起你,你明明是暗桩却要扯什么儿女私情来为自己开脱,这才是真真的让人小瞧!!” 张嬷嬷脸上已经狼藉一片,她胡乱的抹把泪道:“我有证据!王爷给我的信我都塞在常嬷嬷床下了!”还未等说完,她便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冯熙松口气,感激的对楚逸芊点点头。 楚逸芊却不敢大意,如今还有事情用得到张嬷嬷,这么快翻脸对后面的事情有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她又一脸不信的看着张嬷嬷道:“那便等信拿来再说吧!你若再骗本县主,我便真的不管你了!!” 第429章 凑个热闹 李公公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高德全倒是见过冯熙他们升堂,李公公却是没有见过的。本就因为冯熙的突然发难定性为钉子有些震惊,后来又听到张嬷嬷竟然说信藏在了常嬷嬷床下更是震惊了。 他不由得心中发憷,莫非常嬷嬷也是内应??? 李公公上前一脚将张嬷嬷踹倒:“你这老货!这时候还敢胡乱攀咬!那常嬷嬷对皇后娘娘最是忠心不二,怎么会和你狼狈为奸!” 张嬷嬷苦笑:“是啊!她常玉莲是忠心不二!所以你们从不怀疑她!我将那些信放在她床下才最是保险!” 李公公松口气,原来她只是借了个地方藏东西而已。可事关重大,他当下也不敢再耽搁,亲自带人回了翊坤宫。 回到翊坤宫将事情禀明皇后之后,站在皇后身后的常嬷嬷也是吓了一跳,当下就跪在地上表明忠心,皇后忙让旁边的婉容将常嬷嬷扶起,安抚的拍拍她道:“本宫自是信你的。” 李公公得了皇后准许,便去常嬷嬷屋中搜查了。 掀起床褥却是什么都没有的,他们将床褥都细细摸了一遍还是没有。 李公公有些懊恼,当时着急走倒是忘记问清楚具体放在哪儿了。刚想差人再去问问,婉容在一边出声了:“那床褥短不了要换洗,且每日整理床褥也难免会露馅。是以这床褥下面是藏不住东西的。” 婉容绕着床走了两步道:“我观此床倒是与宫中一般侍女嬷嬷的不同,可是有什么说法?” 李公公解释道:“常嬷嬷腰不是很好,娘娘特意赏了她此床,自是与旁人的不同。” 婉容点头:“这便是了。”说着便伸手敲了敲床边上的那些花纹,又不知怎的一拉一拽,便拽出来一个抽屉。 抽屉内却是空空如也的,婉容没有再动手,只是对李公公道:“劳烦公公将此抽屉取出,那信应该就在下面了。” 李公公也不指派别人了,自己跪在地上将这个抽屉整个端出,伸手进去一模,果然有东西! 再掏出来便是一个布包了,隔着布摸进去,里面便是厚厚的一沓纸质的东西了,就不知道是往来的书信还是只是一本书了! 不管是什么,他自是不敢随意打开的。 连声给蒋婉蓉道过谢之后便回去给冯熙复命了。 常嬷嬷得知果然搜出了东西整个人就有些木木的了。 她与张嬷嬷其实是住在一个大屋里面的,中间是客厅,她二人各自占了左右一间。 一起住了这么多年,谁都不会防备谁。可没想到她竟然藏着如此祸心!还将这些要人命的东西放在自己那边! 皇后听着旁人绘声绘色的夸奖蒋婉蓉如何聪慧笑弯了眼,婉容有些赧然:“这种床在外面是常见的。一般下面都会有个放私房的格子。只不过宫中少有,这才让臣女卖了乖。” 看了一眼依旧是怔怔的常嬷嬷,婉容又笑道:“娘娘如此疼爱嬷嬷,连床都是与众不同的,嬷嬷真是好福气啊!” 常嬷嬷回过神来冲着皇后傻乎乎的笑了,她心中虽然还是意难平,但终究不再去想什么了。索性自己问心无愧! 冯熙拿到布包之后便直接拆开了。 里面果然是厚厚一沓的书信。 最早的一封信已经泛黄发软,连拿起来都要小心翼翼。这时间竟然在快三十年前了!也就是说陛下还未登基的时候他们就有了往来! 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但事实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让人义愤填膺。 高德全站在一边看了个清楚,他恨的直咬牙。本来这种场合他是没有发言权的,但他实在忍不住了,冲着张嬷嬷咆哮道:“既然你早就和那老贼有了私情,为何不求了娘娘将你放出去!何必一副娘娘误你终生的模样不情不愿的在娘娘身边伺机谋害?你这老货!简直是狼心狗肺!” 楚逸芊接过话茬:“高公公怎就知道她不愿走呢?怕是她的周老爷编了什么瞎话哄她吧。譬如她是娘娘身边人,若他收了她,娘娘和陛下少不得对他有了疑心;譬如等事成之后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让她入宫为妃;又譬如...” 还不等楚逸芊说完,张嬷嬷便喊道:“别说了!别说了!” 林如雪幽幽的开口补刀:“被戳中了心事所以不愿听?还是觉得我们都不懂你们的苦恋?” 张嬷嬷看着她们只觉得都是嘲笑和鄙视,她活了一把年纪从未曾像今日这么狼狈。 之前被关进来她还觉得不过一死,楚逸芊那些话对她来说是开解也算是让她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不管如何,在今日之前没有这么多人质疑过她的感情,更何况冯熙竟然断定她只是周皓泽手中的一颗钉子! 楚逸芊和林如雪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看她眼里都是轻蔑和不屑,就连高德全和小李子两个阉人也敢嘲笑她和王爷的感情! 她迫切的想证明些什么,她的脑子转的飞快,她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你们懂什么!王爷临死都要告诉我,让我好生保重!让我不要再顾念从前!还许下重誓来生必不负我!” 楚逸芊余光看了下冯熙和钟友泰还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看信,看样子一时半会是顾不上这边了。她冲着张嬷嬷啧啧两声:“这便是对你情深意重了?那口口声声说不为难你要你保重的人,可给你留了什么后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的事,也能当真?如此轻信他人,本县主真是怀疑你这些年如何帮娘娘打理宫务的!” 张嬷嬷气急:“我做什么要给你证明!” 楚逸芊撇嘴:“本县主又没要你证明什么,只是回头让李公公将此事记下来,每个月给宫中侍女女官都讲上一遍,莫要听信男人那不值钱的誓言害人不成反害己!” 李公公福临心至:“县主说的是!奴才这便让人记下来。回头好好的在宫中说道说道。连精明无比的张嬷嬷都能上了当,何况那些没什么见识的!” 高德全这时候倒是不着急凑在两位大人跟前看信了,两位大人一目十行且让书记员快速记录,想来也明白这信是不能带出宫的,等下就要呈给陛下了。 他索性也走近了几步来凑个热闹:“要说这张嬷嬷也是见惯了各种宝贝的,更别说陛下和娘娘平日的赏赐了。所以她不在乎什么实际的付出也正常,那些小宫女可不一样了,你说好听的行,但也要给些实际的才能让人信啊!更何况这是让人去送死,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成了。啧啧,咱家真是开眼了。” 张嬷嬷被一言一语的挤兑的要疯了,她愤怒的吼道:“谁说他不护着我!他明明说了!他死之后让我莫要再信尔朱颜!他帮我打点好了尔朱昊!自然有办法护我周全!!” 第430章 心如死灰?死灰复燃! 啧啧啧....县主果然是审案好手啊...众人心中感慨,却不敢发出半点言语,生怕惊了张嬷嬷。 就连聚精会神的冯熙和钟友泰也被这一声给吸引了。 楚逸芊不等张嬷嬷反应过来,就嗤了一声:“张嬷嬷!本县主看你真是老糊涂了!那周老爷远在南凉搞不清楚状况也就罢了,你就在这宫中,难道也不知那尔朱颜和尔朱昊不对付么?莫非你以为那尔朱姐弟同你似得天真不知事,能让周皓泽玩弄于手掌?” 张嬷嬷气的脸通红,说话也有些结巴了:“黄口小儿简直欺人太甚!王爷本是和尔朱公主交好没错,但那尔朱三皇子也是王爷的座上宾!八面玲珑运筹帷幄不过如是!” 楚逸芊强忍着自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一脸不信却做出“你是疯子我不和你争”的表情:“行!行!行!你说是便是吧!反正又没有什么凭证!” 张嬷嬷果然不负所望的给了她本来压根也没想起来,想起来也不会供出来的重磅炸弹:“怎的就不是!你当那离郡王为何突然和尔朱皇子那么近了!还不是王爷牵线搭桥!!!!” 楚逸芊啧啧称奇,看来当时不仅仅是赵欢算计他们,原来其中还有周皓泽的手笔呀!! 钟友泰和冯熙这时候也如同其他人似得安静如鸡的一言不发。 他们没想到楚逸芊连番刺激让张嬷嬷说出来这么多重要信息,每一条都够他们忙上好久了。 虽然让他们审也能抽丝剥茧的找出线索然后得知,但放着这么省力的“气急了就什么都说”的手段,不用白不用不是? 高德全心道,我的少堡主哎,您老人家之后可千万莫要招惹这位县主啊。这是气死人都不带费劲的啊!看她的表情轻松的和喝水吃饭似得! 要说也奇怪,楚逸芊说的这些话若旁人说起来就没这效果了,偏偏她这个说出来最是气的人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你瞧瞧她,脸上似笑非笑;神情半信半疑;时而一脸虚伪的真诚看的让人直想撞墙;时而又视你为尘埃觉得你说什么都是撒谎;更让人不能忍受的是,她总是觉得你就是个傻子,才被别人骗的团团转!! 张嬷嬷也不知道为何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本来不都是心如死灰了么?架不住嘉敏县主有本事让你那死灰复燃呐~就是这死灰再燃起来的话可能就有些乱了~难免就弄的灰头土脸。 就比如现在,这位县主明明是在想事情,脸上却一副含笑的样子,双眼同情怜悯的看着张嬷嬷,好似说“你是不是疯了这种话都信”。虽然她没说出来,但张嬷嬷觉得她一定是这个意思!!! 楚逸芊看着张嬷嬷又要发狂,体贴的开口劝道:“嬷嬷也不必如此焦虑,你说他护着你,那边是护着你把。你说他给你找了两条退路,那便找了两条吧。左不过骗的不是我们,你自己信了便是,又何必如此较真?” 说罢还转身对旁边的小太监道:“给嬷嬷倒杯茶喝,看把嬷嬷急的。” 张嬷嬷一把将茶扒开,嘶哑着嗓子道:“你这不讲理的小丫头!到底如何才信!!” 林如雪见张嬷嬷眼睛都充血了,看来着实是气得不轻。她便也上前劝道:“嬷嬷,我们自是信的,你莫要气了,气坏了自己身子又是何必。” 张嬷嬷就很抓狂。 她忘了自己为啥非要证明这件事,但她觉得现在必须要证明。 只是不知道是证明给楚逸芊看她不是傻子被抛弃了,还是证明给自己看这段感情是真的存在过的。 楚逸芊也不欲擒故纵了,只是拭目以待的看着张嬷嬷,好似笃定了她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冯熙这时候动了动嘴想说话,被旁边站着的林如雪看到了,林如雪轻轻的冲着冯熙摆了摆手,冯熙轻笑,他其实是想问怎么联系那二人。但见林如雪这么一摆手他就觉得自己多虑了。 这位嘉敏县主又不是轻重不分的人,怎么会在他们主审的地方忽然和张嬷嬷纠缠不休?想来是有她自己的用意,且一定是对案情有帮助的,对他们有帮助的。 楚逸芊歪着头认真的想着:“怎么信呢?你说那人真心护着你吧?做什么专门让你找两个不对付的姐弟?那尔朱颜和尔朱昊差点就在我大将军府门口打起来了,这事儿连皇后娘娘都知惊动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楚逸芊故意又绕回了这句话,打定了主意就是不信,她怕刺激过了张嬷嬷懒得争了,便又继续喃喃自语道:“可你说他要不护着你吧,这种话他应该也不会乱说。万一你因着他的信真找过去那才会坏了大事。莫非他真如你说的是八面玲珑两面结交了?” 张嬷嬷还来不及做出“感谢老天你终于信了”的表情,楚逸芊又摇头否定了。 “也不对啊。这尔朱颜倒是脑子不太清楚,居然让自己贴身侍女送来钩吻,冲着这个就知道此人不是什么能成气候的,这种人倒是容易被笼络。但是那尔朱昊藏的颇深,怎么会去沾染他皇姐的内应呢?想来周皓泽定是看你没什么机会见到尔朱昊,故意给你点希望吧!”楚逸芊终于得出了结论。 张嬷嬷的脸色精彩极了。 楚逸芊好似真的为此事烦忧,帮张嬷嬷分析此人到底说话是真是假似在地上走来走去,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将张嬷嬷绕的七晕八素。 忽然楚逸芊停下来,双眼发光的看着张嬷嬷道:“除非他给了你什么证物!不然你怎么让尔朱昊相信你是王爷的人?” 张嬷嬷早都被她绕晕了,而楚逸芊的碎碎念让她产生了一种帮自己出主意的错觉,而这句话里面的“王爷”更是让她错不及防的就开了口:“王爷只说让我去寻三皇子身边一个叫朱厌的,对他说要见白爷便可得见。” 楚逸芊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嬷嬷果然天真!这算什么暗语?好歹有个证物啊!那白爷什么的,他能得知,旁人亦能得知。每日有人上门要见白爷,莫非那尔朱昊就都要见了?” 张嬷嬷终于扬眉吐气一次挺起胸道:“你懂什么!那尔朱皇子自比白泽,通天地晓鬼神达知万物之精!” 楚逸芊知道这是实话,因为那个变态的柔弱皇子将自己的丫鬟侍卫都用山海经的异兽命名。 张嬷嬷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有些懊悔,楚逸芊来不及细想,两步走到她面前继续道:“嬷嬷又给我讲话本子了!这么说来你要见尔朱颜便要找青鸾了?” 第431章 有情?无情? 可惜楚逸芊还是晚了一步。 张嬷嬷从上一句“别人不知道尔朱昊是白泽”说出口就逐渐找回了清明,她恨得牙根直痒痒,她觉得楚逸芊这个女子简直是太可恨了!她明明都说了自己会知无不言,做什么还要做这种勾当? 猛然见楚逸芊离自己这么近,她想都不想就将楚逸芊推开,口中恶狠狠道:“县主这是何必?问话便问话,这拐着弯的讥讽老奴又是做什么!” 楚逸芊错愕,有些没反应过来张嬷嬷为何突然翻脸,借着后面林如雪的力稳住身形道:“欸?嬷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冲我发哪门子脾气?” 张嬷嬷冷笑道:“你们信也拿到了,话也套到了,老奴已经没什么大用了,县主就莫要委屈自己了吧!” 楚逸芊心想,你的用处且多了去了! 她瘪瘪嘴:“嬷嬷真是会冤枉人。你也说了,那信也交了,冯大人和钟大人自会去查。有哪些事情又能逃过他们的火眼金睛?我不过是因着二位大人如今在查阅信件没空才好奇一下那周老爷是否真的想救你。不然我去问冯大人便是了,做什么要和你浪费这嘴皮子?” 冯大人默不作声仿佛压根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之所以冯熙和钟友泰没有打断楚逸芊,是因为他们发现这信件内容并不全。 涉及到具体暗号和接头信息怕是已经被张嬷嬷毁了。 而如果这案子一定罪,怕是张嬷嬷也不愿意交代更多事情了;要是别的人犯还能说服他们戴罪立功,但这位被情所伤的嬷嬷可是一心求死的主啊! 索性就让楚逸芊这么胡闹了,实在不行他们再想其他办法。 而楚逸芊这么闹腾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她想的是快速的分散张嬷嬷的注意力。 虽然打击张嬷嬷会让她心理防线崩溃,但也更容易让她钻了牛角尖。白天人多还好,晚上没什么人了就怕她会一时想不开了。 她不信张嬷嬷对皇后没有内疚,而众人将周皓泽真面目揭穿之后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只会更加内疚,而这种内疚和惭愧怕是会让她没有脸说出过往事实。 那张嬷嬷便是死了也算是白死了,周皓泽到底勾结了多少人打算做什么,怕是又要废好大力气了。 被楚逸芊这么一闹腾,想来张嬷嬷暂时也想不起来要不要寻死,更想不起来内不内疚了。 张嬷嬷看着楚逸芊“委屈”的眼睛都气乐了:“县主莫要再戏耍老婆子了!” 楚逸芊幽幽叹口气:“我就是好奇啊。你说他对你无情吧,也不竟然;我今儿看着你忽然觉得好似周瑶的母亲,就是那个带着你荷包的周府侧室和你有几分相像。你说他对你有情吧,他还偏偏又没给你留下什么生路。这情字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饶是已经绝望的张嬷嬷听到楚逸芊这类似自言自语的嘟囔都有些心动了:“县主说什么侧室?” 楚逸芊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他既然都负了你,你还想他做什么!若真是想着你,为何不来接你走!” 张嬷嬷听着这有些恼怒却是心疼她的话呆呆的看着楚逸芊,而楚逸芊也没有躲闪,就气呼呼的任由张嬷嬷的看。 钟友泰这时候抬揉了揉发酸发困的眼睛,抬头就看到张嬷嬷和楚逸芊斗嘴的样子,又听到楚逸芊的话就有些愣怔。 这位县主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那人不爱张嬷嬷么? 怎么这么一会功夫又好似要说服张嬷嬷周皓泽对她还有情? 这说了不爱他让她死心是为了套话,现在说爱她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钟友泰今日可能是得不到答案了。 因着现在已经近申时了。 再过一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了,而出宫之前他们还得面见陛下禀明今日情况。 冯熙轻咳一声打断了楚逸芊和张嬷嬷的对视:“今日就到这吧,明日一早再来继续。” 旁边的宫人便过来帮着收拾东西,冯熙拦住了别人的手,亲自将那些信一张张收起来放入匣中,然后对楚逸芊道:“县主,请!” 楚逸芊这时候已经没再看张嬷嬷了,只是张嬷嬷还傻傻的看着她。 楚逸芊应了一身,众人都转身之后,她转过脸来对张嬷嬷轻轻的做了个口型:“晚上等我。”然后便转身随众人出去了。 宣宗近几日都在福宁宫办事了,离翊坤宫近,他也好随时过去看看皇后如何了。 楚逸芊等人进了福宁宫就是大半个时辰,要不是宫门下钥,怕是还出不来。 出了福宁宫,各自便散了。 楚逸芊想着这是宫中,好歹要去给皇后请个安再去休息。 李公公赶了上来:“县主,娘娘说你今日劳累的紧,就不必特意去翊坤宫请安了。” 楚逸芊确实有些乏了,她笑道:“娘娘体谅,可嘉敏却不能...” 还不等她说完,蒋婉蓉也赶了过来,她先是正了衣冠道:“娘娘口谕:芊丫头这几日在宫中莫要太拘谨了。此事陛下让你审案本是为了宫中清誉,你临危受命少不了花费一番心思。本宫这几日多少也有些发软,你过几日再来请安便是。” 楚逸芊等人忙行礼道:“谨遵娘娘懿旨。” 蒋婉蓉传完了皇后口谕之后表情就松了下来,她拉着楚逸芊的手道:“我这两日就在娘娘身边片刻不离,那些事情也没瞒过我。我到是有一事不明,还请芊儿赐教。” 楚逸芊轻笑:“做什么这么客气?姐姐你问。” 蒋婉蓉拖着楚逸芊和林如雪边走边问道:“大人审案的事情我便不多言了。只是你既然将那张嬷嬷的心防攻破,为何还要激将她说出那些话?如果你问她的话,她也许会对你言无不尽。” 楚逸芊淡淡的笑了:“本不欲如此。只是一来怕她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总要给她一口气吊着,二来夜长梦多,这女人心最是捉摸不透。她若一时痛快说完便死倒也罢了,可这一时半会审不完,到最后她慢慢醒悟过来定会明白自己所犯之罪便是诛九族也不为过。到那时可就未必说了。” 蒋婉蓉颔首:“原是如此!” 楚逸芊继续说道:“至于她和周皓泽的事情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能说的无非是勾结外人的这些事情,我下午看着两位大人去查信了,而今日的时间也不多了,便想在过夜之前问出来一些是一些。” 楚逸芊抬头看了看缓缓沉去的夕阳,轻声道:“本来要去翊坤宫也不是单单请安,有些事情还是要面禀娘娘,不过想着今日之事还未做完,索性明日一早再去叨扰娘娘。” 第432章 夜访 是夜。 楚逸芊如约到了张嬷嬷那边。 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小太监已经困的七倒八歪,她轻轻的拍了拍其中一个的肩膀,那人猛然惊醒,看到楚逸芊的出现有些迷茫,他揉了揉眼试探的问道:“嘉敏县主?” 楚逸芊点头:“是我。我怕那张嬷嬷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特意来看看。” 小太监忙连声应道:“县主心善,奴才这就给县主开门。” 楚逸芊迈步进了屋子。 张嬷嬷枯坐在地下,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 旁边倒是有个婆子看着她,不过现在也是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盹了。 听到有人进来,那婆子还以为是宫内侍卫来查夜,立马精神了起来。待看清楚是楚逸芊,她也有些迷糊。 楚逸芊摆摆手:“我心里不踏实,过来看看她。” 张嬷嬷抬头漠然的看着她:“县主放心,老奴暂时不会了结这条贱命。” 楚逸芊没有恼怒也没有怜悯,只是清浅开口:“如今你除了口口声声作践自己,还能做什么?” 张嬷嬷不语。 楚逸芊依然不计较:“我今日来看你并不是白天不困晚上精神的来看你这副苦瓜脸。我只是想知道,你和那个周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嬷嬷苦笑:“县主不是都知道了么?何必问我?” 楚逸芊面无表情:“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只靠我只言片语的猜测?还是因着我们的这些言论就让你对自己的爱情产生了迷茫和犹豫?那你这么多年的付出岂不是一场笑话?!” 站在外面的李公公只觉得心口发颤。这位县主到底要怎么样呢?张嬷嬷岂不是要被她玩死? 出乎意料,张嬷嬷平静的看着她:“都说县主冰雪聪明,听娘娘说你还做了那什么道长的闭门弟子。端的是本事见长,如今再看此言不虚。” 楚逸芊依旧冷冷的看着她:“我再聪明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闺阁女子,便是府中溺爱比旁人家女子更出挑一些也不至于被人如此厚爱。这些话我便当做讥讽了。” 楚逸芊看了看外面的月亮,也不管张嬷嬷做什么,自顾自道:“我确实恨那周皓泽掳我离京,不过如今看来他怕也是中了北魏奸计。尔朱颜心系赵欢,日日找我麻烦。一次迫害不成,再挑唆远在南凉的周老爷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罢她转过身来凌厉的看着张嬷嬷:“这事说起来是儿女私情,但尔朱姐弟皆没有善茬。这表面上的不合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而周老爷如今生死不知是不是投奔了他所谓的‘盟友’也暂时没有探查到。你说,我要不要问你到底和周老爷怎么回事?” 张嬷嬷等她说完后才问道:“这些事与我和王爷之事有何关系?” 楚逸芊瞟了她一眼:“有没有关系要看你怎么想。如果你还对他有些情意,那就救他一救。如果你认为我们说的皆有道理,他不过是玩弄于你,你救他他还觉得你是在害他,那便罢了。” 漫长的沉默。 张嬷嬷终于开口:“他如今是死是活我皆不知;如何去救?便是侥幸救了下来,陛下可能饶他不死?便是一切都可能,我又凭什么信你?” 楚逸芊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你若要救他,先要阻止他投靠北魏。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北魏也罢西吴也罢,周皓泽不过是个可以拿捏的钱袋子;他们决计不会真心帮他。对陛下来说,他投靠谁都不会造成威胁。只是他若真投敌,那性质便是不同了。这一辈子都是大周的罪人,你真愿看他落入此等境地?” 张嬷嬷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楚逸芊继续道:“只要阻止他投敌,这投敌罪名自然就落不到他头上。而对于陛下来说,作为当朝天子,又怎么会给自己留下残害手足诛杀兄弟的污点?” 张嬷嬷依旧低头不语。 楚逸芊声音柔和了三分:“本是不欲管你这件事。我又不认得他,和你也不过算是几面之交而已,哪有什么情面可说?只不过见你活的如此窝囊爱的如此卑微真真也是看不下去。天下女子众多,如你这般宫内自由行走,娘娘面前能说的上话的能有几个?” 张嬷嬷听过别人对她的同情怜悯和不值,却从没听人说过替自己窝囊的。 她睁着眼睛努力的在黑暗中看向楚逸芊。 楚逸芊冷笑道:“总是有些男子脑中有些隐疾。觉得女子不堪大用,不过是手上一枚棋子。便是有那么几分 第433章 周皓泽绝笔 李公公快步迎上楚逸芊,真心道:“县主快些回去休息。夜里露重,当心着凉。” 楚逸芊轻笑:“无妨。好歹不负所望。” 李公公不敢接茬,只是快步跟在楚逸芊身后,将楚逸芊送回之后才回了翊坤宫。 第二日一早,楚逸芊和林如雪便到了翊坤宫。 皇后已经从小李子口中得知了经过,见楚逸芊面上淡淡的疲惫便吩咐常嬷嬷:“去给芊丫头端杯参茶来。” 楚逸芊连连摆手:“娘娘切莫如此。臣女年纪尚且,这些时间还是熬得起的。倒是那参茶一杯下去,怕是臣女要受不住了。” 皇后笑了:“倒是本宫糊涂了。” 楚逸芊见皇后的气色比前几日好些了也放心了许多。她正在斟酌怎么和皇后禀明张嬷嬷的事情,皇后却先开口了。 皇后仔细打量了楚逸芊两眼,才语带赞同道:“芊丫头,这几日你忙前忙后的本宫看在眼里,也知道你此次功劳不浅。先是不许那张嬷嬷说话,将周府的情况说的清清楚楚不由得她怀疑同意开口;再是言语挑衅引她说出通敌暗号;最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让她主动配合行动。环环相扣,可谓妙极!” 蒋婉容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楚逸芊也是与有荣焉。 皇后看了看婉容,问道:“婉容,你觉得如何?” 蒋婉容就有些莫名紧张了。这是她未来的婆婆,更是一国之母。这种问题看起来是随意,但应该也是要考校她之后是否能胜任这皇子妃吧! 婉容略一思索便笑道:“臣女觉得芊儿对此事是真真上了心了。对于一个拿虚无缥缈的爱恋当做信仰和支撑的女子来说,先逼她看清现实,再让她从怀疑到愤怒到重新审视自己这段感情,乃至最后的证明自己。与其说芊儿是用了计策,不如说芊儿是真的替娘娘着急,将那张嬷嬷的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想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对症下药。” 楚逸芊有些动容。 皇后的夸奖固然是荣宠非凡,但一个女子在审案中如此脱颖而出到底是福是祸还未可知;而蒋婉容这番话倒是将她的所作所为解释的极为合理。 楚逸芊有些赧然道:“婉容姐姐说的极是。臣女怎会审案?也还是如雪在旁与臣女仔细商议了之后,才决定从张嬷嬷最在意的地方入手,试试看能否撬开她的口。而昨夜的事情,也是因为陛下另有打算,这必须要张嬷嬷主动配合。臣女这才孤注一掷决定试试。臣女在此案中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唯一的作用便是因为是女子,而且与张嬷嬷多见过几次,比两位大人更容易对话而已。” 皇后但笑不语。 楚逸芊又道:“昨夜开始想用那周皓泽的性命打动她,谁知那张嬷嬷居然不为所动。想来昨日下午刺激的狠了。后来便只好从她自己身上下手,这才让她勉强同意。娘娘就莫要夸我了。这事情也是险些办砸呢。” 从翊坤宫出来之后,楚逸芊觉得有些头痛。 她开始理解赵欢了。 赵欢其实是宣宗为周雁萧培养的未来骨干,最近更是做了不少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可赵欢从来是不远不近的态度。 事情会尽心竭力做好,但私下却不曾释放个人情感。 伴君如伴虎,楚逸芊深深理解了这句话。 虽然如今这事办的漂亮,但楚逸芊莫名就想之后要近而远之了。 林如雪见她一路情绪不高,也知她心中烦恼什么。便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边,陪她往审案的地方走去。 因着昨日得知的信息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后宫下毒案,更因为昨晚楚逸芊已经做通了张嬷嬷的工作,所以这审案的进度也加快了许多,外面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布局,容不得他们在这宫中磨洋工了。 冯熙上来便问这次给皇后下草乌毒之事。 张嬷嬷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便说了个清楚明白。 周皓泽给张嬷嬷的最后一封信便是一封绝笔。 只是这封信被张嬷嬷悲痛之中撕了个粉碎,她不信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所以冯熙等人并未看到这封唱念俱佳堪比戏文的绝笔信。 秀玲: 见字如面。 今日这封信怕是今生我与你的最后一次联系了。想到灭顶之灾即将再次到来,我心中无有惧怕,唯有深深的后悔。 穷极一生,我还是未能兑现给你的承诺,与你相伴终生。 你之前也曾问过我为何掳走嘉敏县主,往日怕你心中负累没有直言,而今左右没有实现,便当个笑话讲与你听。 我今生归国已无望,如今已年过花甲,总要为身后事做些打算。周府家产虽然算不得什么,却也是当时你帮我拼命护着那钥匙我才能后半生衣食无忧。 如今每每想起,心中愧疚难当,思念难当。 于我眼中,周府的一切都是你我共有。之前便与你提过,让你从娘家挑两个机灵能干的子侄送来,能护送这两人入南凉且帮衬他们站稳脚跟的怕便只有赵欢了。 或许京中还有其他青年才俊,但我已经不再是京中人,又岂能相识? 而赵欢前两年便将生意做到南凉,我便想着好歹与他家长辈也算相识,攀个旧情许能助我这一臂之力。 几次相约未果,赵欢应已知晓我身份,怕我招揽或策反。我无奈之下,铤而走险派人带走了楚逸芊逼他相见。 只是未曾想到这楚逸芊竟得皇后如此看重,居然发了前所未有的全国悬赏救回县主。赵欢虽然很快就来了,但随之而来的也有老五夫妇的怒火。 时至今日我都不知皇后什么时候联系了南凉的乔皇后让她接见了楚逸芊挑拨离间,更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在我府中埋下祸根。 昨日建元帝的龙鳞卫已经来了,以造反之名查抄周府,虽还未拿我下天牢,但想来也不过是明后日了。 此次灾祸皆为我贪心作祟,奢望留下我们的家,奢望百年之后有人为你我二人供奉香烛,没想落得如此结局。 我走以后,你要好好活着,莫要为此迁怒皇后,你这个人从来都不会花言巧语。宫中行事本就艰难,切莫在为我感情用事,平白惹我担心惦念。 回首半生,虽大业未成此生无憾。 时也命也,终是强求不得。 成王败寇,老五夫妇如此赶尽杀绝我也无半句怨言。 弥留之际尤其想你,想到你之后便真的是孤零零的独自一人,竟忍不住心如刀绞。 如今我能为你做的寥寥无几。唯有帮你留条后路。 北魏几个皇子都贪得无厌狡诈至极,那尔朱公主更是极为势力,如今我不在了,怕是她不会再助你。 唯一可以试着相信的,便是那尔朱昊。在南凉游历时与我结成忘年之交,只是他生性淡泊对皇位并无一丝兴趣,是以你平日只听我提过太子与尔朱公主,并未提过这位三皇子。 你若去寻他,只要去找到他的下人报出:“故人相托,要面见白爷。”便可一见。 此生食言非我所愿,来世定不负卿。 第434章 疑点重重 这封绝笔最后还有一首诗: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待张嬷嬷将此信完完整整背完之后,屋子里就鸦雀无声了。 倒不是被感动了,而是觉得简直可笑。 周皓泽这把年纪了还用这么低劣的手段骗张嬷嬷,而张嬷嬷居然就真信了。 这如果放到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男女身上倒是能理解,可这两个人加起来也有一百岁了,这不就是徒惹人笑话了么? 张嬷嬷自嘲的笑笑:“老奴将此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十几遍,怎么也是不信他就这么没了。而且字里行间也说是为我们着想。更是提到陛下和娘娘对他的不留情面才让他这么枉死。” 冯熙瞪大了眼睛:“一派胡言!信中虽然故意误导,但也没提到任何实质性证据。皇后发悬赏令如何?陛下与南凉建交如何?与他有甚关系!更别提堂堂大周天子要抓个叛逃的王爷还要埋什么祸根?也就是你一叶障目而已!” 众人皆点头称是。 其实周皓泽这封信便是被人截了也不妨事,里面一句有用的信息没有,对于宣宗对于皇后的不过是他因着旧怨的猜测,一句实话没有。 但就是这旁人看了虚情假意的“绝笔信”逼得张嬷嬷对皇后动了杀心。 楚逸芊觉得此事最冤的便是皇后了。 张嬷嬷和周皓泽横竖也不过是一段笑话。而皇后何辜竟惹此无妄之灾? 张嬷嬷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完,便不再言语。 其实昨夜便是楚逸芊不来,对于这件事张嬷嬷也不会做任何隐瞒。 这两日她是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大人审案的,深知这二位可不是她莫能两可就能糊弄过去的。便是她不说,这两位也能很快查出,只不过到底还是要惊扰的翊坤宫鸡犬不宁便是了。 与其这样不如她直接说了痛快,也少惹一些憎恨。 人总是这样不知珍惜。 张嬷嬷心中只有周皓泽的时候,是不在乎旁人的。所以连常嬷嬷也能陷害,连她认的干儿子也能利用,更不会在意其他宫人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而如今想通之后,又忽然觉得这么多年在翊坤宫也是有不少温情的。想到自己事发之后众人的震惊和不信,她忽就觉得脸上烧得慌。更别提昨日那些被审问的宫人看向自己仇恨的目光,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况且这事情说完之后,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她开始隐隐的期待,期待周皓泽有朝一日看到自己将他救出之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虽然他一定不认为自己是救他,那又如何?在他心中应该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能量吧! 楚逸芊心中倒是轻松了几分,不管如何这事情就算有个了结了。而自己也不用再搅合这趟浑水了。 她本就是帮着查下毒之事,这下毒事情查清楚了,她也可以早日回府了。 现在就是要决定张嬷嬷的去留问题了。 按理说这已经认罪了,自然要移交刑部。但因为他们目前还有些事情需要张嬷嬷去做,所以还不能贸然将人投到刑部大牢。 冯熙和钟友泰商议半天,还是觉得张嬷嬷留在宫中比较方便,不容易引人耳目。皇后中毒这件事虽然在这边引起了不小的震荡,但因着早早被封了口,所以外面人倒是知道的不多。 楚逸芊一边听着他们商量后续的问题,一边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事情后面好像还藏着什么东西没被他们发现。 比如张嬷嬷如果只是被这封信刺激,不应该会那么偏激,正常反应不应该是悲痛欲绝么? 除非有人在旁挑唆,不然刚得知情郎的死讯怎么会突然要迁怒皇后? 人处在大悲大喜的时候都是有些冲动的,这时候旁人随便说的一句话都可能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这个人是谁呢? 张嬷嬷虽然是老实交代了毒害皇后的前因后果,却没有提到过其他。楚逸芊倒是不怀疑她有所隐藏,只是也许她认为不重要压根没必要提吧! 楚逸芊这么想着,便忍不住想到了信中提到的那两个人。 周皓泽在信中特意提了尔朱公主不可靠,让张嬷嬷去找尔朱昊。他虽然说了是后路,但楚逸芊觉得这是故意留的伏笔。 张嬷嬷一定会去询问信中人周皓泽是否交代过什么。 但之前对张嬷嬷的行踪已经查过了几遍,她断然是没有出过宫的。那也就是说,这期间还有其他人参与? 楚逸芊本想出言提醒,但看到冯熙和钟友泰胸有成足的样子,她忍住了。 张嬷嬷确实是问一句交代一句,但没问的她统统没说。 比如周皓泽这最后一封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而她是在看了信之后的第几日决定对皇后下毒的? 又比如她与周皓泽是如何联络的? 是周皓泽单方面联系她,还是她有紧急事情也能通知到周皓泽? 还比如这北魏的公主也好皇子也好可否知道她的存在? 周皓泽让他们知道她的存在又有什么用意呢?什么多加照拂的鬼话就莫要再提了,这是大周皇宫,连他们二人都进不来,又何谈照拂? 这重重疑点两位大人一句都没问,楚逸芊就觉得或许是他们还另有打算? 那边书记员已经将张嬷嬷招供的罪证都记录完毕,拿来让张嬷嬷过目之后就摁手印收档了。 张嬷嬷草草看了一遍,便将手印摁下。 冯熙和钟友泰慢条斯理的坐在那边喝茶,放佛下面只是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 见张嬷嬷已经签字画押,冯熙便抬头道:“此案既然已经告一段落,那大家便暂且休息半个时辰吧。我二人也好去给陛下回句话。” 众人应了,冯熙对着楚逸芊道:“县主,请吧?” 楚逸芊颔首,随着冯熙和钟友泰去觐见宣宗。 钟友泰看到楚逸芊走路也没用心,一会看一看冯熙一会看一看自己的样子有些好笑:“县主莫要担心,一案归一案。此案了不代表此事了。” 楚逸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子:“是嘉敏多虑了。” 钟友泰和善的笑道:“县主心智过人,这些疑点自然瞒你不过。” 楚逸芊没再说其他,只是回了个真诚的笑脸,继续朝前走去。 第435章 宣宗喊冤 宣宗静静的看完了案卷,抬头看着面前的冯熙和钟友泰,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波澜不惊的问道:“此案你二人意下如何?” 钟友泰回道:“微臣与冯大人商议过了,此案既然事实清晰证据确实便暂时先结案,延后再判。” 稍微顿了一下,他才继续道:“北魏狼子野心,虽然尔朱荣一直未有正面冲突,但太子党尔朱颜和三皇子尔朱昊一直上蹿下跳滞留至今,想来也有其他用意。周皓泽于他们而言怕是也算不上什么正经合作伙伴,应该对北魏这几位的事情知之不多。可即便如此,张嬷嬷这条线既然搭上了就也应去试探一二。” 宣宗没有说话。 钟友泰求助的看向冯熙。 冯熙斟酌了下也开口进言:“钩吻之毒便有了尔朱颜的身影;此次皇后再次中毒虽然张嬷嬷是感情用事,但也少不了背后有人教唆。不管是北魏有没有阴谋,但若他们在大周犯案,就当按大周律处置。只是这个证据怕是要张嬷嬷配合才能拿到。” 宣宗依旧没有说话。 楚逸芊自然是不敢直面圣颜的,但她直觉宣宗心情不好是因为此事延后再判。 他是一国天子,但他也是别人夫君。自己发妻差点无辜丧命,而为了所谓大局他连疑犯认罪都要忍着延后,这让他如何理智的告诉他的臣子“你们说的对,先好好养着那杀人犯吧”? 钟友泰还想再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宣宗从政这么多年,早已懂得了如何权衡利弊。 从一个张嬷嬷身上能挖出尔朱姐弟多少东西还未可知,但张嬷嬷在他们手中除了判处极刑也没有其他用处了;但她去接触了尔朱昊姐弟之后不论多少都算是意外的收获;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又没人说她可以戴罪立功,便是配合做饵之后也难逃一死。 在她第一次对娘娘起了异心的时候,她的命就已经不是她的了。只不过早收晚收而已。 尔朱姐弟朝着宫中伸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想来背后还有更大阴谋。 张嬷嬷不是最好的诱饵,却是成本最低风险也最低的一个选择;至于后面,只要他们泄露了蛛丝马迹,这边自然会寻踪觅影的查下去;至于后面斗智斗勇的事情,就和张嬷嬷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个道理宣宗懂,所以昨日下午才召众人议事,也还让楚逸芊去夜访张嬷嬷;而今日张嬷嬷招供了之后他到底还是意难平的。 冯熙和钟友泰的话不过是场面话,搭个梯子让宣宗顺势同意而已。 宣宗仍然沉默不语。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宣宗呵呵的笑了:“朕的皇后!朕的发妻!两次差点死于非命!而对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便可做到!你们让朕如何不气恼!如何若无其事!” 众人跪地:“皇上息怒!” 宣宗继续笑着:“这见天儿的有人到朕这里闹腾;今儿这个喊冤枉,明儿那个喊不公。谁替朕的皇后喊一声冤!” 宣宗抖了抖手中的案卷:“瞧瞧!都来瞧瞧!就凭这个!梓潼打小的贴身丫鬟就能恨她入骨!恨朕入骨!就能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的痛下毒手!就能一次两次置他于死地!” 宣宗看着冯熙道:“冯爱卿!冯大人!冯青天!你倒是与朕说说!就因为这么个东西!朕的皇后因此无辜惨死冤是不冤!朕因此中年丧妻冤是不冤!” 冯熙心中轻叹,但面上依然镇定道:“从案卷上看,皇后娘娘奇冤。但张秀玲此事昨日陛下已经准奏....” 宣宗好似有些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表情略有些扭曲:“昨日!昨日朕若看到这个东西定然不会同意!皇后自从进了王府就一直小心翼翼,避开了多少阴谋诡计暗算圈套!又躲过了多少刺客暗杀!没想到竟然差点折在这可笑的像儿戏的情书上!” 钟友泰也跟着劝慰起来,无外乎什么“陛下当以大局为重”之类,楚逸芊一言未发。 宣宗又何尝不知道孰重孰轻? 但任谁看到周皓泽就用这么漏洞百出不甚用心的情话哄骗了皇后身边心腹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更何况,一次下毒不成,她张秀玲非但没有半天内疚和反思,反而又下毒手!便是杀父仇人不死不休也不过如此了吧!而皇后又何曾亏待过她一星半点? 宣宗从未觉得如此憋屈过。 身为天子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反而要处处平衡。登基这么久以来,从朝堂大事到后宫规矩,他也曾一次次的妥协。九五至尊的尊严自是要的,但真要想万民敬仰也少不了忠厚仁恕。 不能顺着自己心意的事情很多,甚至刚登基那几年也没被白胡子的御史言官当朝痛斥,他从没有觉得委屈,唯独今日。 他差点失去发妻,这几日他总是会半夜惊醒,怕皇后再出什么意外。 昨日他听了众人禀报,便认为许是与北魏有什么关系。 其实那日听到尔朱公主想进后宫要除掉皇后这种假设他就觉得十分荒唐,便是有没有这个皇后又能如何?仿佛皇后便是那拦路石似的。 虽然这个假设让人匪夷所思,但因着尔朱颜在宣宗眼里和愚不可及也没什么差别,所以他也勉强接受了。 便是尔朱颜为了北魏要做什么事情除掉皇后,宣宗都觉得很糟心。 想进后宫不来他身上做手脚,冲着皇后去做什么?但这种龌龊手段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史上也不是没有。他生了会闷气也就算了,好在皇后没事。 而今日他看到了什么?? 背后阴谋暂且不提,张秀玲毒害皇后的动机非常简单,那便是为了杀人泄愤而已。 若是有可能,他恨不得亲自提刀将那张秀玲砍成肉泥! 钟友泰回头看到了楚逸芊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帮着劝劝。 楚逸芊这时候还跪在地上呢,宣宗一直发脾气没来得及让他们起来呢!又或是明知道自己也要妥协,索性让他们跪一会又如何! 楚逸芊接收到了钟友泰眼神,便膝行向前挪了两步:“陛下息怒。张秀玲死有余辜,而周皓泽却不能漏网;用尽心机毒害娘娘的人是周皓泽还有其他人。如今周皓泽的信息全无,早一刻联系到他,娘娘才算真的无忧。” 宣宗看了看楚逸芊,脸上的苦笑都维持不住了,只是浓浓的落寞:“朕便是连发泄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冯熙肃容:“此案中陛下和娘娘皆为苦主,待他日彻底查明背后阴谋,微臣自当替皇后娘娘伸冤。” 楚逸芊在心中给冯熙屈膝行礼以示尊敬。 这位冯大人果然是清新脱俗..他要替皇后娘娘做主伸冤... 宣宗却听懂了此话的意思,片刻后,他脸上恢复了昔日的尊贵漠然:“都起来吧。” 第436章 雏鸟欲飞 事情告一段落,楚逸芊和林如雪终于可以回家了。 其实皇后倒是还想再多留楚逸芊几日,楚逸芊却是不肯再呆了。 将军府马上要给林如雪办认亲礼,而箕水豹也等的急了要上门提亲。 至于赵欢?最近没看到人,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倒是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楚逸芊和林如雪回到府中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福安居。 宣宗和皇后虽然没有对她二人强调要封口,但这种事情楚逸芊自然也不会对旁人说;老夫人和李氏自然也不会去问。 老夫人看着楚逸芊的眼中就有些担忧。 自己的孙女出色是好事,但是太出色也会招来不少是非;只是如今想掩其锋芒也来不及了。 刘云卿一如既往的贴心又聪慧,她看着楚逸芊略显疲乏的脸问道:“记得芊儿之前与如微道长有些渊源?说来甚巧,我家祖父与道长也是多年老友。” 楚逸芊恍惚想起了自己之前好好的跟着道长学《捭阖策》后来因着家中事忙才没去,约好忙完就去结果忽生这诸多变故;回京之后自己还没去给道长问个安呢! 思及此,楚逸芊对大嫂笑笑:“大嫂提醒的是。明儿一早我就去拜访道长。” 老夫人闻言稍安。 芊姐儿现在最是需要有人引导,学会自我保护。虽然将军府永远会护着她,但她现在也短不了在外行走,隔三差五还要和宫中的事情扯上一些关系。北魏不是善茬,南凉那边因着周皓泽还未有踪迹现在也是一片未知。 芊姐儿不可能日日在府中,而赵欢也罢,楚逸阳也好;总不能时时刻刻跟着她。很多时候致命的未必是武功高强的杀手刺客,而是自己匆忙中没看脚下的路掉进坑中给了别人机会。 芊姐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提点她,让她认清自己的方向,也让她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亭亭玉立的芊姐儿站在那边,就好比一只振翅欲飞的雏鸟。老夫人看着她心中又是欣慰又是不由自主的担心。 刘云卿看着祖母今日兴致不高,便主动提起了认亲礼的事情。 认亲礼的事情本就是刘云卿在打理,这时候她适时的提起了这件事,大家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了这个上面。 林如雪听到刘云卿安排的面面俱到,处处都在给自己长脸,心中很是温暖。她站起来对着刘云卿盈盈一拜:“多谢大嫂为如雪打点一切。” 刘云卿忙避开:“都是一家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这认亲礼就在七日后,认完亲之后,便让箕堂主来府上提亲吧。” 林如雪双颊绯红:“那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刘云卿只是笑,然后拉着林如雪道:“我家芊儿能有你这样的知己好友,我们阖府上下都高兴的紧。” 林如雪最近一直陪在楚逸芊身边,将军府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说到底遇到这么多事情,身边有人能随时说说话,比帮她冲锋陷阵都强。毕竟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去做的,不是可以让别人替代的;而这时候林如雪的陪伴就十分重要了。 南凉如此,宫中这次皇后中毒的事件更是如此。 几个人说了一会话,李氏进来了。 李氏手中拿了一个精致的匣子,看样子里面放的应该是账本之类的东西。林如雪以为她们要谈府中事务了,便想起身回去。 哪曾想李氏上来便拉着她的手兴冲冲的说:“如雪,我替你将嫁妆准备了个七八成了,你快来看看,还缺点什么?” 林如雪听的一愣,脸上露出了几分少女的娇憨:“什么嫁妆?” 楚逸芊被林如雪难得的孩子气取悦了,她上来捏着林如雪的脸哈哈直乐:“你的嫁妆啊!难道母亲会将别人嫁妆给你看?” 林如雪的脸烧的和天边的晚霞似的,强忍着羞涩摆摆手道:“这怎么使得!” 李氏已经自顾自的站到了老夫人身边,将匣子放在旁边炕桌上,将里面一本账薄拿了出来交给老夫人过目。 看到林如雪诧异的眼光,李氏笑着解释:“给别人看的嫁妆单子是为了成亲那日看起来好看,做成账薄你之后好清点查账。之后有什么添妆之类的,也好直接记在这上面。” 林如雪急的头上都冒汗了:“夫人!这嫁妆如雪断不能要!” 老夫人佯怒:“老身那日明明说了,认你为自己孙女,给你准备和芊姐儿一样的嫁妆。你这丫头是要叫老身言而无信被人戳脊梁骨?” 林如雪看得出老夫人是为了说服自己,但她还是坚持道:“祖母!这嫁妆如雪断不能要!如雪与芊儿的情如姐妹,芊儿有难如雪自当赴汤蹈火!祖母疼爱如雪,认如雪为孙女,是如雪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如雪已经受宠若惊,哪里还能再收份重礼!” 李氏不等她说完就走了过来伸手牵了她的双手问道:“我且问你,与芊儿做朋友,你可觉得委屈?” 林如雪忙摇头:“自然不会。” 李氏再问:“那将军府门楣可是配你不上?” 林如雪这下就有些惶恐了,连连摇头。 李氏又问:“将军府上下这几位可是那作奸犯科胡作非为小人?” 林如雪反握住李氏的手道:“夫人!如雪知道您与祖母是真心疼我,如雪只是受之有愧,万没有其他意思啊!” 李氏不在意的摇摇头,还问:“如雪,将军府从不仗势欺人,但也不会被人胁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母亲和我一样,这次是感激你没错,但更多是心疼你敬重你。娇娇小小一个女子,是什么样的感情和勇气让你拽着贼人不放拼死相博?” 林如雪毫不迟疑:“这要什么勇气?从我面前带走芊儿是万万不行的。” 李氏笑了,眼中微微闪着光:“好丫头。你和芊儿打小义结金兰,按说也早该称我一声义母了。如今正式认亲在即,你先叫一声来听听。” 林如雪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低声道:“义母。” 李氏拍拍她的手:“好孩子。” 牵着林如雪走到老夫人面前,李氏轻笑:“祖母和义母为自己义女准备嫁妆需要什么理由?” 林如雪还想抗拒,楚逸芊却看的不耐烦了,她上前两步:“如雪,你就别再推托了。母亲和祖母要是只想答谢你,直接将银票送到林府给你祖父过了明路也就罢了。何苦还费这心思给你换成这些嫁妆?” 刘云卿也上前帮衬:“母亲这两日啥都没管,一心给你准备这个呢。只怕那箕堂主不出月余就来提亲,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如雪妹妹,你就不要再拒绝母亲的一片心意了。” 林如雪从李氏手中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整理了下衣冠,便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如雪谢过祖母,谢过母亲。” 第437章 缘法 第二日上午,楚逸芊和林如雪早早的就备好了礼物上了马车去拜会如微道长。 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楚逸芊靠在马车上闭目不语,心中有些烦躁。 她最近心中是有迷茫和隐隐的退意。身边女子众多,自己前世也是世家贵妇,哪个和她似的莫名其妙的遇到各种各样看起来不应该自己去解决去面对的事情? 这些事情稍有不慎她落个香消玉损也就罢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将军府的至亲。 开始楚逸芊是有斗志的,这几个月她也是殚精竭力的应对各种状况,可以说到目前来看还是比较顺利的,但她深深的知道,她之所以没有吃什么大亏甚至小胜都是因为自己背后有赵欢,有将军府,甚至宣宗和皇后在有些时候也是她的后台。 楚逸芊知道张嬷嬷的事情没完,她也知道之后自己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总归还是会搭把手。 她隐约有些排斥和抗拒,尤其是她看到母亲给如雪的嫁妆之后,对认亲礼之后箕水豹就会来提亲这件事更有紧迫感了。 林如雪总是要回去林府的。而待嫁期间怕是不能随时出来,成亲之后她又怎么好意思每日缠着如雪冷落新婚夫君? 今日来见如微道长她心中也有些期待,她希望从道长这边找到一个答案。 但她等下当如何开口呢?她还没想到办法,马车就停下来了。 如微道长还在那个小院子里,楚逸芊没让月燕前去叫门,打算自己去让小道童去通禀一声。 刚往走到门前,门开了。 楚逸芊看清门后人之后就稍微错愕了,忙上前行礼:“见过道长。” 如微道长挑眉:“还不进来!” 楚逸芊见道长好似不是很高兴,便忙跟在如微道长身后进了院子,如雪紧紧跟在一边,生怕慢了挨骂。 没错,她们今日做好了被如微道长训斥的准备。 虽然不告而别非她之错,但回来之后一直没想起让人来给道长报个平安却是她们的失礼和不敬了。 如微道长又岂会和她们两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他本就在和刘知章在下棋,忽然心念一动知道这两个丫头平安归来了,便扔下刘老头跑去开门了。虽然如微道长不让楚逸芊拜他为师,但这些日子也是有了师生之情。知道她回京了是一回事,但忽然感知到她就在门口就是另一回事了,心中喜悦便扔下棋子去给她们开了门。 开门之后又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喜形于色了,这才故作着急的大步走回了后院。 楚逸芊和林如雪进了后院就看到树荫下摆着一个棋盘,旁边还有一位清清瘦瘦的老丈,他眉头轻蹙,好似对什么不满,听到这边有人来了,他便目光炯炯的看了过来。 楚逸芊自幼就去参加了多次宫宴,自然认出了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是当代大儒刘知章,也是大嫂刘云卿的祖父。 楚逸芊忙整理仪容,给刘老爷子行了个晚辈礼:“楚家逸芊见过先生。” 说完之后她便懊恼的想咬掉自己舌头。 因着大嫂的关系,她不想称他为刘大人或者刘老爷,那样太生疏了;脑子一抽便学着那些文人叫了个先生。 林如雪却是没见过刘知章的,见楚逸芊这么称呼稍微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 刘老爷子被楚逸芊唤的一愣,随即爽朗的大笑:“你便是那小嘉敏啊!果然有趣!” 楚逸芊有些赧然的对如雪轻声介绍道:“这位是大嫂的祖父,当代大儒刘知章。” 林如雪忙上前行礼:“见过刘老。” 楚逸芊的脸更烧了,人家如雪也着急,不也没出错么?自己怎么就一时犯蠢了呢? 如微道长方外之人自然性情更为洒脱:“什么刘老刘小的,这位是贫道的棋友刘老头。你们之后便叫他刘叔吧。” 楚逸芊和林如雪目瞪口呆的看着道长,楚逸芊嗫嚅着开口道:“道长,这是府中大嫂的祖父…逸芊断不敢如此称呼。” 这不是开玩笑么?刘云卿的祖父,他们叫刘叔?那这辈分得乱成什么样呢! 奈何道长好似压根没打算接她的话,指着楚逸芊和林如雪对刘老爷子说:“这俩丫头是贫道前些日子结交的小友。一个楚丫头,一个林丫头。” 刘知章点头:“是两个好孩子。不过你这牛鼻子,为何让她们管我叫什么柳树桃树?我看楚丫头叫的就挺好,之后就叫老夫先生吧。” 楚逸芊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刘知章,他一脸和善的对自己笑着。 林如雪自打和楚逸芊去了南凉之后每日遇到的惊诧太多了,好似已经习惯了,反正只要和芊儿出来,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林如雪淡定的扯了扯楚逸芊袖子,从善如流的给刘知章重新见礼:“见过先生。” 如微道长不过是转身让道童端两杯茶的功夫,再转过头来她们已经认了先生。 道长哈哈大笑:“甚好甚好!” 楚逸芊微微歪着头看向道长。 道长笑了:“先有缘,后传法。可不就是甚好么!” 楚逸芊有些疑惑的看向刘知章。不是当代大儒么? 道长见楚逸芊不解也不解释,只是笑着端起茶杯喝茶。 刘知章见如微这么快就给自己创造教导学生的机会很是满意,他点头道:“释迦牟尼” 第438章 传法(二更合一) 如微道长说完了之后复又坐回去喝茶了,见楚逸芊和林如雪若听的认真微微一笑继续道:“如果这么去想问题,那这法就大了去了,因为法即是道,即是一切。” 刘知章颔首:“然也。不过老夫问的自然不是这个法。臭道士说先有缘,后传法。那老夫便问问你二人,可是理解臭道士刚刚说的那一句‘传法’中的法?” 楚逸芊想了想道:“这个问题学生依旧不敢随意回答。” “为何?” 楚逸芊认真的想了下自己对传法的认知,才谨慎开口:“最开始听说传法应该是从寺院和佛经中听过的。学生曾经看到一本对于佛教注解的书中提过,禅宗一系最重师承、法统,就是传法、授法。” “而据记载,传法的由来始于佛教的创始人释迦牟尼佛,有一次佛在灵山拈花示众,不语说法。座下千余弟子皆罔然不知何意,唯独佛十大弟子之中悟性第一的摩诃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佛于是便说:‘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今咐嘱大迦叶尊者。‘”’ 说道这里,楚逸芊略微有些迟疑:“后来便被称为心有灵犀一点通,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妙法,以心印心,递相传授。可见最早的传法是彼此心意相通、相印的契理契机。” 见道长和刘知章都是微笑不语并没有打断她也没有任何不悦,她心下稍安继续道:“学生对佛教的认知仅限多年前的意外缘分,也许记得有些误差,还请先生和道长宽恕。” 刘知章笑笑:“楚丫头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明白你理解的传法是什么?” 楚逸芊本就没说完话,听到刘知章这么问她便恭敬道:“学生没有机会将佛教经典一一研读,去追求精进,只是从这只言片语中,学生对传法最初的认识便是将经典、奥义代代延续,而最佳的传法则是互有默契,心灵相通。” 刘知章颔首,转问林如雪:“林丫头,你认为呢?” 林如雪在楚逸芊回答的时候就认真听了,听到最后说“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时候就若有所思,这会见先生问她,她并没有先回答问题,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先生,如雪可否先问个问题?” “你问。” 林如雪对着如微道长歉意一笑才开口:“芊儿说佛教这个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典故,如雪倒是想起了之前好似听一位在家居士说过道教中有‘法不传六耳’的说法,不知这是何意?是因为也是需要找到有缘人才能心灵相通?还是因为道法玄妙所以不能轻易传出?” 刘知章听完错愕,然后看着如微大笑:“道长请解惑!” 如微道长却是摆手:“刘老头,这些问题又何必贫道来说?你的学生有疑惑,自然要你来回答。” 刘知章收住了笑,看了看林如雪和楚逸芊,脸上带了几分严肃:“多读书是对的,但读完之后一知半解还不去找到答案,那还不如不读。” 两个小姑娘的脸就有些发烧。 刘知章又道:“你二人冰雪伶俐,又愿主动博览群书,能记下来在合适的时候自然引用也确实是蕙质兰心。倒不是老夫今日哄你二人高兴,单说那翰林院,博学的人就甚多,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将一肚子的书本都能合理的引经据典;更有甚者好读书爱读书最后读成了书呆子。你指望书呆子给你讲典故?他肯抬头看你都难!” 两个小姑娘都轻轻的笑了。 刘知章将茶杯放到一边,又将如微道长的茶杯从那边挪过来,将两个茶杯并排到一起:“读书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是人和先贤和其他智者的思想沟通。读书时候便是受教,书本便是先生,而人就是学生。”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听到这里自然连连点头。 刘知章指了指如微道长的茶杯:“他便是那书先生。他可曾说话?” “未曾。” 刘知章又指了指那杯子道:“这本书先生恰巧是一本宗门法诀。”又举起自己手中的杯子:“这位学生勤学苦练十余载终是掌握了书先生所授的十之三四。他认为自己理解是对的,也学到了书先生的一些本事,你们认为是否如此?” 楚逸芊和林如雪都迟疑了片刻,才缓缓点头。 这….应该算吧。 刘知章将如微的杯子推回道长手边,自己举着手中的杯子道:“于是,这位学生之后遇到旁人谈起该宗门之事便侃侃而谈,将自己从书先生那边学到的东西讲给众人。慢慢的因为他的言论也影响了一小部分人。学生认为功劳当然是书先生的,不敢独自邀功,便对众人道,他只是将书先生的话讲给众人听,希望更多人得到帮助,方便修行。你们觉得他做的可否正确?” 楚逸芊忽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眼睛一亮:“他的理解未必正确!书先生也未曾说过他正确!” 林如雪也若有所悟的缓缓道:“而其他人并未见过书先生自然无从判断这个所谓书先生的言论是否正确。” 如微道长轻笑:“孺子可教。” 刘知章也点头:“正是如此。读书要读全,切莫断章取义。如果暂时读不全也无妨,但切莫高谈阔论一知半解的理解。楚丫头,你刚刚的表现我看在眼中,你虽然是引用了佛教经典中关于传法的解释,但你也特意言明,你未曾读全,最后更是说明,这是你的理解,而并非佛经讲解。这做法是对的,但是还不够。” 楚逸芊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先生说还不够,她也确实想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刘知章似乎是渴了,看了看杯子伸手欲拿。林如雪心灵眼快的将杯子先一步拿起,将凉茶倒掉换上热茶奉上。 刘知章接过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继续说:“今日你在我与如微面前提起佛教经典倒是无妨,但在旁人面前要引用经典务必要言明,先贤智慧你未曾勘破一二,借此提出与大家共同讨论。可记得了?” 楚逸芊肃容道:“遵师父教诲。” 刘知章满意的点点头:“释儒道及诸子百家各有法门,然法门尽不相同。世人对此既觉得玄不可攀,又想探知一二,你随意说一些什么,他们记着了之后若不经意间再次谈起便认为那是正解,然再传下去便又加了各自理解,这路就歪了许多。比如书先生和那位杯学生。如果杯学生找到窍门的话应该不用十余载便能领悟其中奥妙;还好勤能补拙,天道酬勤;他能用十余载领悟其中一些含义也是他的缘分。但以此传授他人却略为不妥了。” 楚逸芊深以为然。 林如雪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法不传六耳也是因此?” 刘知章看向林如雪:“法不传六耳若用到此处便有些牵强,毕竟这其间举例皆非正法。” 楚逸芊这次学乖了,马上帮他斟满了茶,还不忘给如微道长也续上。 刘知章又润了润喉咙才颇为慎重的解释:“相传姜子牙给弟子传授道法时,都是关门单独传授。一日姜子牙正给一弟子在屋里传道解惑,一位后学者好奇便去偷听,然后自个儿下来偷着练,结果反而误伤自己,后姜子牙发现后对其告诫曰:“法不传六耳,你偷听到的法术其实并不适合你练,你练了只会深受其害”。那弟子听后才恍然大悟。” 楚逸芊和林如雪茅塞顿开,原来如此啊!她俩齐刷刷的看向如微道长,道长只是淡笑,只等着刘知章继续说。 刘知章略微思忖了下又道:“所以,老夫理解的“法不传六耳”源自道家师徒之间的一种“规矩”,本意是师徒之间的传授最好不要让太多的人或者不必要的人听见,以免对方产生误解走入歧途。这是因材施教,也是对弟子和他人的爱护和负责。” 说完之后看向如微道长,道长轻轻颔首。 刘知章这才转头继续:“一个师父膝下有很多弟子,而这些弟子因着各自天份不同,又因入门的时间有先后、理解法门的程度有高低,因而师者在传道解惑时就不能在众多的弟子面前讲同一个道理和学问,特别是还没到那个程度的人听了往往会由于产生错误的理解而走错了方向。” “其实这也非是道教的规矩。就比如那民间常见的教拳师父,给某个徒弟讲解口诀要领时一般不会让其他的后学徒弟听见或看见,就是为了避免这些后学者听了自己领悟走入歪门;但往往这些弟子不明白师父的心思,以为师父有分别心,厚此薄彼故意对自己藏私。’” “对‘法不传六耳’有误解且对他人将歪解谬论传出去的人,应该也属此列。他不理解师长的苦心,又何谈去静心领悟这句训诫的含义呢?不过是以文害辞而已。” 如微道长听到最后连连点头:“然也。” 两个小姑娘此刻也是豁然开朗,面上多有喜悦。 这种从智者身边汲取知识的满足感总是比其他更让人感觉愉悦。 如微道长见刘知章说的渴了闷头喝茶去了,便看向两个姑娘:“我与刘老头下一会棋,你二人去那边走走,回来应该就能想初步知道自己对传法的理解了。” 二人行礼退后几步,往旁边的小园子走去。 这个院子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本来应该是种满了花卉的,不过道长来了之后周围少了一圈花草,多了一圈蔬菜。 正值盛夏,各种蔬菜绿油油的围绕着中间的花池,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次二人倒是没有再互相讨论,而是各自沉思。 今日莫名的拜了先生之后就因着道长一句话开始了第一课,她们毫无准备却适应的极其良好,本就都是爱学之人,自然不会放弃学习机会。 只是楚逸芊要如何回去和刘云卿解释成了她祖父的学生? 那就不知道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携手回了桌旁。 桌上的棋盘已经收起来了,摆了一些新鲜的瓜果。 二人重新坐定,刘知章问道:“这么一会就想通了?” 楚逸芊有些赧然:“未必想通,只是不敢让先生和道长久等,是以将思路捋顺之后便回来了。” 刘知章笑笑:“那便说说吧。” 楚逸芊看了看林如雪,然后对刘知章说:“那逸芊先说吧。” “先生开始举例各教经典中所记载的‘法’,道长后面补充了一些阐释。逸芊便有了一些模糊的概念,法及自然,自然及法。而后来先生又提点逸芊和解答如雪问题的时候,逸芊更有了一些理解,那便是不管书先生或是姜太公以及教拳的师父,他们口中所传授的也皆为‘法’。这个‘法’是修行的法门,与之前经典中提及的‘法’不同,是具象的学习方法和修行方式。” 楚逸芊有些紧张的看看刘知章和道长:“学生理解若有错误,还请先生和道长及时指正教诲。”刘知章只道:“继续说吧。” 楚逸芊闻言便略有些忐忑的看向道长,道长微微眯着眼,察觉到楚逸芊的注视,他睁开眼对楚逸芊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道长眼中的平和与鼓励让楚逸芊平静下来,她款款而谈后面的想法:“而传法虽然是两个字,却与先生最开始说的“法”有些相通,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后面那些逸芊不敢妄解,便只说说‘人法地’,并非人要遵循地的规律,而是人要摸准地的规律才可以生存,才可以代代相传。” “而师徒传法亦然,师傅要摸准徒儿的脉门,才能授予适合徒儿的修习方法;而徒儿遵循师父定制的法则也不应该是只是认为那是死板教条,而是因为那是对师门传承、对知识法门的尊重和信仰。” 楚逸芊一鼓作气将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又小小的做了下总结:“是以,学生认为所谓传法,便是师父帮学生找到最正确的学习方式,而学生因着得了适合自己的法门更好的成长和修习。” 楚逸芊深有感悟的看着如微道长:“是以道长说先有缘后传法。此言果然不虚。逸芊也终于明白为何许多大德大儒对挑学生如此苛刻。” 第439章 法术 楚逸芊的言论引起了林如雪的共鸣。 林如雪深有同感的补充道:“确是如此。如雪虽见识略浅,但也有所耳闻。如南凉乔大儒乔德曜,如本朝的刘老,对于学生功名赫赫的时候都是淡定的说‘那是他自己努力与天分,为师者不过是引他入门而已。’而世间因着学生荣耀居功至伟的以恩师自居的居多,这才混淆了视听,多数不知这师徒当如何,这传法当如何。” 刘知章大笑:“小丫头倒是学会拍老夫马屁了!那话老夫确实说过,不过也确实说的是实话。不过你说别的先生恩师自居倒也不对,若世人学习知识都靠缘分,那世间大多是目不识丁了!” 林如雪愕然的看着刘知章。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传道者、授业者、解惑者皆为师。” 林如雪肃然起敬:“多谢先生教诲!” 刘知章点头。他不欲再延展更多关于师的话题,转而问道:“那你呢?如何理解传法?” 林如雪想了下:“芊儿所言与我所想大多相同。只是如雪好似理解了世尊所言‘无法可说,是为说法’。那书先生便是最恰当的例子,他只是将法门呈现,如何理解如何修习便靠学生自己领悟。而后面所提的姜太公与教拳师父亦然,因着个人不同所授的法门不同,而之后的修行如何便不能靠师父耳提面命了。” 林如雪好像觉得自己没有把话说明白,又补充了一句:“是以,这些传法的先生与书先生一样,不过是将法门传授,只不过表达方式不尽相同,以语言和身体力行呈现出来。” 她也有些忐忑的看了下刘知章,好似怕自己说错话似的。毕竟自己拿活生生的先生和书本做了类比,她怕先生不悦。 只见刘知章没有半点不喜,且笑得更加温和了。 “是以,传法便只是传法,世间才有‘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说法;只不过传法的人须得有缘,这缘则是要与师父有缘,亦要与‘法’有缘,才可传承下去;若无有缘人便宁愿不传也不能聊以塞责的草率捉徒,那徒儿虽然与师父有了缘分却与‘法’无缘,便是耗尽时间精力修习了也是徒劳。” 楚逸芊郑重道:“那学生不得要领一事无成便也罢了,只能叹一句那师父因一时偏差误人一生;怕的是这学生虽然与‘法’无缘,却误打误撞小有收获。无缘之人非是说他修不得、修不会;而是说因与之无缘所以不会珍惜,用‘法’所教习的…” 楚逸芊有些卡词了,她不知道当如何形容。 如微道长淡淡的提示了一句:“术”。 楚逸芊豁然开朗:“是了!谢过道长!” 转而继续道:“若这无缘之人误从‘法’中学到了‘术’,能帮助他人便是最好;若实在不行只是自己谋个生存也无可厚非;正是怕因着这旁人没有的‘术’便生了贪念,造下诸多罪孽;那‘法’虽无形却少不得被人当作罪魁祸首;被世人鄙弃封禁倒也罢了,只是那诸多业障皆非‘法’所愿,也非创立此‘法’圣贤所愿。” 楚逸芊越说越清明甚至略微有些激动:“是以有缘人要与师有缘,与‘法’有缘。师父传‘法’是为了弘道,学‘法’则是找到正确的方向,为之后继续助人做好基础。用‘法’则是助人的具体形式。而世尊不语摩诃迦叶尊者见性成佛;河上公的‘道性自然,无所法也。’也并非是旁人说的心有灵犀!!” 如微道长惊讶的看了楚逸芊一眼,他没想到楚逸芊悟性如此之高,他很期待楚逸芊接下来的话,便鼓励道:“那依你所言,便是为何?” 楚逸芊言干脆利落的回道:“圣人行,不言而教。师者以德传法,以心传法。‘法’包含了先贤智慧,更需要师者自身德行融为一体,是为传‘法’。” 刘知章抚掌:“妙极!妙极!” 楚逸芊真诚的为如微道长斟满茶,然后端起自己的茶杯站了起来:“道长虽不肯收我为徒,却一直导我向善。逸芊认为道长也是在传法,传的是善意之法,是助人之法。而今日更是帮逸芊结了一场师徒的缘分,逸芊铭感五内,定不负先生所望!” 如微瘪嘴:“莫要给贫道扣什么高帽子,什么善意之法度人之法。不过缘分使然。”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楚逸芊朝着道长恭敬的拜了三拜便转向刘知章。 林如雪在楚逸芊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默默的跟着她的动作了,这时候自然也是一起转向今日新拜的先生。 楚逸芊伸手给刘知章斟满:“蒙先生不弃,逸芊如雪定当调伏自心、崇德向善,立志向学,笃行修身!” 言毕就朝着刘知章拜了三拜。 刘知章眉开眼笑的喝了茶,连说了三个“好!” 如微道长也是满脸和悦的不住点头,刘知章让她们坐下说话;如微转头对道童吩咐备些膳食。 其实如微道长多年修行,口舌之欲不重;而刘知章自打致仕之后便跟着道长修习养身之术,如今已经很少用午膳了;只是面前这两个女娃娃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都饿不得。 楚逸芊伸手唤来月燕,低声吩咐了一句,让她回去通禀一声,自己和如雪要晚些才能回去请祖母和母亲勿要挂念。 月燕领命去了,楚逸芊抬头看到刘知章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便解释道:“上次门口被掳府中长辈便落下了些心病,逸芊为免她们担忧便习惯了稍微久一些便让人传话,也免得她们在家中坐立不安。” 刘知章点头,大周崇“孝”,是以那些公子小姐不管回去如何在外面都会做出一副孝顺体贴的样子,否则便会被人笑话;可刘知章知道这女娃娃只是怕家中祖母母亲担心,她倒是也不怕自己和道长误会她是故意这副做派。 倒是个率真孩子! 如微道长其实本就想问上次的事情,见楚逸芊主动提起便顺势问道:“楚丫头,贫道还未来得及问你,这段时间你颠沛流离身体可还受得住?” 楚逸芊本是想笑着答的,就和面对皇上和皇后一样淡定从容,也好让道长夸她一夸。 可是这嘴角刚刚扬起,突如其来的委屈让她的小脸垮了下来,那表情可真是精彩极了。 她委屈巴巴的垂下头:“没多久赵欢的人就找到我们了,紧接着赵欢也跟了过来。倒是未曾受什么委屈。” 刘知章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却了解不是很深。看到楚逸芊这副表情,又听她提起“我们”,便看向了林如雪:“坊间传有个女子如何义薄云天,不顾自身安危抱着县主不肯撒手结果双双被掳,便是你?” 林如雪点点头,好似不想因此被夸似的急急解释道:“如雪当日入京寻亲遇阻,承蒙将军府的人搭救,又有幸遇到芊儿这才顺利回府;然如雪与芊儿结识便一见如故义结金兰了。但当日如雪所做所为非是报恩,只因为芊儿是我的义妹;如今外面的人都传如雪如何一往无前如何恩义双全,如雪却是愧不敢当的。” 怕是先生和道长不信,亦或是怕他们还要继续这个话题,林如雪补充了一句:“看着自己妹妹遇难,姐姐心中哪有其他想法,不过是恨不得追上去替她而已。如雪如此,坊间大多为人姊的也都如此。” 刘知章轻笑。 这两个小丫头还真是让他出乎意料! 如微道长看着楚逸芊在自己面前忽然就委屈了,心中也是一软。他平日本身就性情开朗又和善,现在更是放柔了几分声音:“赵欢那么快便找到你,那为何拖延如此之久才回来?” 楚逸芊叹口气,便将到了南凉的事情梳理了一些重点讲给他们听。 如微道长越听越凝重,刘知章也紧紧蹙起眉头。 楚逸芊挑着要紧的讲完,膳食也差不多备好了。道长便让大家入席先用膳。 道长和刘知章平日习惯了“食不言”,所以这顿饭倒是吃的安安静静。 用完膳后已经正午,太阳火辣辣的挂在当空,这院中已然坐不住了,道长便招呼大家进屋说话。 进屋之后道长也并未按照规矩分宾主落座,而是招呼大家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喝些清茶消食。 楚逸芊上午那些喜悦和兴奋在提起南凉之事之后便不复存在了。她本就有心事,而这南凉之事也确实是拖她入局的祸根。 想起这些,她心情又如何好的起来? 虽然她表面依然浅笑,但如微却是看明白了这个小丫头在别扭着呢,他也不开口劝慰,只是提醒大家喝茶。 道长的茶是自己制的,不知为何有竹叶的清香,一杯下去沁人心脾,连刚刚那些燥气也随着这股清凉消散了不少。 楚逸芊心神稍稳了一些,觉得刚刚那憋屈烦闷也好了许多。 如微道长看她神色好了不少,这才笑眯眯的问道:“刘老头,你上午卖弄了半天;一会说广义的‘法’,一会说传‘法’的‘法’,没得还编排起我道门的‘法’不传六耳。这二个女娃娃倒是被你舌灿莲花镇住了,贫道可没那么好糊弄。不如再与贫道授上一课?” 刘知章眼睛一瞪:“你这牛鼻子!没得无事生非!授便授!” 他不知道忽的想起什么,眼睛也不瞪了笑的一脸得意:“乖徒儿,这就对了嘛!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晃脑,像极了学堂里面的老学究,他微微昂头看向如微:“乖徒,说与为师听听,你为何所惑啊?” 如微道长也不恼:“罢了,圣人都无常师。今日让你沾些便宜也不值得什么。上午说那法及自然,传法要以德相传,这‘法’与‘德’皆为无形,而‘法术’与‘法则’虽也无形,却能助人也能杀人;能辅人向善亦能诱人入邪道。刘公今日便与贫道说说这两个‘法’何如?” 刘知章微微一愣,他与如微多年好友,虽达不到传说中的心灵相通,却也算是彼此了解十分默契。 他刚刚就看到如微好似有些担心楚逸芊,他稍微留意了一下,这女娃怕是有些心结,而如微挑起这个话题,无非便是要助她解惑。 刘知章略一思忖,笑道:“臭道士惯会给我挖坑!那‘法’术的‘法’应该你最精通!偏要我来说解,可是等着拆台?” 如微没有否认,义正言辞的点头:“若是你说的有误,贫道自会校正。否则不是误人子弟么?” 刘知章斜睨了他一眼,面上调笑的表情随即收起:“如微道长既然在此,老夫今日便也说说自己对‘法术’的理解。便是不对,也有道长矫枉过正。” 他正了下衣冠:“老夫非道门弟子,所参阅书籍有限,便捡浅说说。要说‘法术’为何?那先问其起源。据老夫考据,道教法术起源于远古方仙术,经黄老道融合后提升至正一派后分到各支系。老夫非道门弟子,若有误差还请道长指证。” 如微道长轻笑不语。 楚逸芊和林如雪正襟危坐认真的听着。 刘知章继续道:“知其起源,便有更多踪迹可循。是以老夫便拜读了《黄帝内经》;其中《素问·移精变气论》:‘其移精变气,……此恬憺之世,邪不能深入也。故毒药不能治其内,针石不能治其外,可移精祝由而已。’” “奈何老夫既未入道,更不懂医,便去请教一位道医。道医释云:‘移,谓移易;变,谓变改。皆使邪不伤正,精神复强而内守也。’” 说到这里,刘知章看向如微道长,道长依旧轻笑,见刘知章看来便点头道:“刘公好学求精,贫道自愧不如。” 刘知章见如微还有心思开自己玩笑便知自己并未触犯禁忌。他与如微是好友不错,但越是好友便越是应该尊重对方的信仰和宗门。 两位小姑娘听他这一番中医经典说的有些吃力,但还是努力的跟着听。 刘知章心道,忘了这两个女娃娃未必看过《黄帝内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生气通天论》曰:‘圣人传精神,服天气。’《上古天真论》曰:‘精神内守,病安从来’。以上记载皆出自《黄帝内经》。” 楚逸芊颔首,她刚重生回来闹着要学医,虽然没有学成,但是好歹翻了几日医书。 刘知章见楚逸芊回应,便笑问:“楚丫头,你可知为师为何要从起源说到医书?” 楚逸芊沉思片刻答道:“盖因先生查到上古仙术被黄老道融合提升后传承至今形成法术,而《黄帝内经》则是黄老道家各种理论综合的经典,是以从此经中探寻应能有些端倪。” 第440章 大道五十 刘知章点头:“然也。老夫刚刚所言《黄帝内经》提及上古便可移精变气,又云‘此因时之序,圣人传精神,服天气,而通神明’。这两个看似互不相干,实则再说同一物。” 林如雪想了下:“气?” 刘知章放慢语速仿佛边思索边回答:“经文曰气,然黄老道对‘气’解释详尽,不是一时可说得明白。道长恕罪,老夫先暂且跳出医书,回归原题‘法术’的‘法’来解释这个‘气’理解为力量与方向更为好懂。” 如微道长颔首:“可。刘公请。” 刘知章得到准许之后便不再频频观察如微道长,侃侃而谈道:“上古有能者用移精变气的办法来提升自己的力量;而后面那一句则说的是有更厉害的智者通过聚精会神的感知四季,和于阴阳,调于四时,顺应天地之道,从而归返本真通达神明。这个力量,则是天地的力量。” 他说道兴起站起身来在地下踱步:“此非老夫臆想,《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丹道即三返二、二返一、一合于道。其名词为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即精气神的返还过程。又因人精气不足,又创出补足精气的练精化气,使人从后天补亏达到先天,以便开始修炼。” “是以,老夫认为圣人从自身修行中找到规律提升自己的力量,而到达一定阶段后又通过顺应自然变化去感受天地阴阳中所蕴含的力量,并随之效法,与自然万物相呼应、相合一。此为‘法’。” “《黄帝内经》中第一次提及‘法’与‘术’便是‘法于阴阳,和于术数’。何为阴阳?内经有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结合这句解释,便可知‘法’虽有顺应阴阳的含义,但也有来自阴阳的意思。是以,法术的‘法’便是通过阴阳之规律可得到的力量之源。然追随和顺应之规律则是寻得此源的正确方向。” 刘知章讲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如微道长站了起来,认真行了个道门礼:“福生无量天尊!刘公好悟性!可愿随贫道入道?” 刘知章“再说!再说”的打着哈哈没有回应,然后问道:“老夫讲的皆为自己心得,未必准确。你可否要矫正一二?” 如微道长摆摆手:“道性自然,无所法也。刘公讲的甚好!” 刘知章得到道长认可心中十分得意,面上却佯怒:“臭道士,老夫磕磕巴巴的将法术的‘法’略微解释了一二,你不插话也就罢了,如今都不肯指点校对,倒真是落个清闲!” 不等如微道长说话,他便抛出一题:“这法说完了,你倒是与我们师徒说说,这法术做何解?” 如微道长冲着刘知章心照不宣的点点头。他今日是存心要给楚逸芊解开心结,但人若要打开心结必须得自己开悟。希望这些知识能对她有所启发。 道长轻笑:“既然刘老头不知‘法术’含义,贫道便勉为其难为你说上一说吧!” 楚逸芊和林如雪刚刚就已经听得入神,这会听到道长要拆解“法术”更是精神一振,两人忙一人一个给两位先生斟满茶,然后乖乖坐好一脸期待的看着道长。 如微先是对着刘知章微微颔首:“非是贫道偷懒,只因世人悟道各有因缘,刘公说的本就极好;贫道又岂敢因自己陋识偏见强行否认?贫道今日便就着刘公所解继续说说这‘法术’为何。” 然后便坐正开讲:“刘公刚刚解释,‘法’为能量和方向,这个力量和方向可指导世人可归真通神。那通过修行法门和方式获取这种能量的手段则为‘术’。‘术’在最早本为道路之解,是以贫道认‘术’在‘法术’中也可作为寻找能量源泉,实现通神归真的道路。” “但‘术’用在此处又非简单的手段和道路之解,它所蕴含的智慧也非贫道能勘破。刘公刚才提道的‘法于阴阳,和于术数’其实还有前半句,‘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是以,此‘术’也可作术数解。” “术为方术,数,为理数、气数,即阴阳五行生克制化的运动规律。然‘术’还可解为合。如万物皆圆,万物皆理,万物皆数,以术合之,形可由圆而方或方而圆演绎,理可合见也可分见,天下事,在十百中数列。” “上古之人知‘道’得‘道’盖因‘法于阴阳,和于术数’。当通过感悟天地找到归真方向,便需要用谙熟术数调摄精神,协调自身阴阳,从而达到与天地阴阳相和谐。” 说到这里,如微道长看了看两个女娃娃:“是不是觉得很是无趣?外界传道教法术玄乎其玄,既可以上街找牛,又可撒豆成兵。怎么贫道却说的如此无趣?” 楚逸芊和林如雪忙摆手,道长笑呵呵道:“这‘法术’传承至今,有的人用来统摄阴阳、明心见性;有的人用来醉心推演各自成派;有人从中顿悟,从此行走天地间观山望水;还有人得到‘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的启发,入世掀起时代风云。” 楚逸芊听的津津有味。这个她是全听懂了,同样的法术传承到了不同人手中便有了不同的用法。 有的人去修真;有的人以术数为精开门创派;还有风水堪舆;最后则是鬼谷先生的捭阖纵横了! 如微道长依然笑眯眯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如此成就,于是便有了那初窥‘法术’者,只能习得最基础的术法去推演预测打卦算命也好、山里田间堪舆点穴也罢;总归是个行当。只是有那学艺不精的还未入门便下山入世,人皆道骗子。贫道看来,也非是骗子。有人愚钝,想学没学好,那怎么算骗子呢?只能说不当得用。” 两个小姑娘听到这里也笑了,总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去修真成仙,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开悟之后便延展壮大;这世间终归还是普通人多一些。便是那习得微末法术的,也要比一般人幸运多了! 楚逸芊想了想问:“道长,那真骗子你不讲也就罢了,左右不是道门中人。但那非有缘人又用不正当手段谋得修行法术的人又当如何?” 刘知章难得的插嘴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如微点头:“然。楚丫头说非有缘人却得了修习法门,那便也是缘了。只不过缘法二字最是玄妙,结了善缘得了正法最为欢喜;无缘强攀往往不得正法,种种恶果也当个人承担。” 说完这些,如微问楚逸芊:“楚丫头,这‘法术’你可听明白了?” 楚逸芊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她听明白的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至于更多的含义,怕是要回去慢慢悟了。 如微话锋一转:“这‘法’与‘术’也可解释为人之神与心。神为心主,心为神变。神对阴阳和合之理的感应便为‘法’,而心中所知其规律便为‘术’,一个先天,一个后天,由神应心,由心引行,由行再反照其神。此解可否牵强?” 楚逸芊想了想,好似是十分有道理,便点头附和。 刘知章见林如雪听的有些吃力,便替她讲解道:“神对应‘法’,心和行对应‘术’。也就是说人的元神决定方向,心指挥行去完成。” 林如雪感激的点点头。也是奇了,关于这些芊儿好似比她有悟性的多。 道长笑笑:“楚丫头,你的‘法’是什么?” 楚逸芊愣了下,自己是希望全家平安健康不要重蹈前世覆辙,希望能与赵欢白首偕老,但若这称之为‘法’,仿佛瞬间就庄严了起来。 她轻咳一声回道:“逸芊祈盼自己的家人、师长平安健康。”后面和赵欢的事情她倒是没好意思提... 道长又笑:“那你可有为之努力?” 楚逸芊严肃了起来。自己有为之努力么? 林如雪这时候已经明了道长的意思了,从缘法到传法直至现在的法术,不过是想点醒楚逸芊而已。 如雪想了想便道:“芊儿敬献歌谱、协助皇后娘娘建立关中救济会、后面被贼人掳走之后在南凉种种动作以及回京之后又临危受命去审理毒害皇后的案子,皆是为将军府分忧,为日后昌平所努力。” 楚逸芊看向林如雪,林如雪肯定的点头。 如微道长三笑:“如此甚好,甚好。” 楚逸芊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正在乱想,道长声如洪钟的喝到:“汝本随心而行,随善而行,为何步障自闭自寻烦恼!!!” 楚逸芊被吓的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 她看向道长,道长眉目清冷,眼中饱含精光和智慧,仿佛可以为她指点一切迷津。 刘知章凑了上来,不认同的微微皱眉:“你这臭道士,怎地忽然一嗓子!” 然后对楚逸芊道:“这臭道士随性惯了,丫头可是惊着了?” 楚逸芊已经回过神来,忙摇头称无事。 如微道长看着楚逸芊道:“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唤刘公先生?” “道长不忍逸芊愚笨至死,是以施慈悲心为逸芊寻师。” 如微道长听了这话都气乐了:“你这丫头!这时候脑子倒是转的飞快!”嘴上是这么说,面色却不再严肃:“你可知你手中《捭阖策》从何而来?” 楚逸芊刚想说大嫂给的,刹那间便明白了,原来这《捭阖策》是刘知章给自家孙女的!未曾想自己却机缘巧合的得到此书,还结识了如微道长;再之后便随着如微道长指点读这《捭阖策》了;可今日自己又拜了刘知章为师! 却原来这转了一大圈,竟然转回了原点! 如微道长看她眉眼清明的样子便知道她已想通其中关系。他轻叹:“你虽不说,但贫道也可知你再外面定然艰险万分,非但要谋退路,还要顾大局。你修习《捭阖策》时日尚浅,如今也不过记住了字面意思。” 楚逸芊有些不好意思,她当时想着自己要学精学通才去用,没想到世事无常,没等自己搞明白便稀里糊涂的卷入了一个个风暴中。 刘知章倒是不以为意:“丫头聪敏,便是短时间去理解字面意思已是不易。且这些已能让你暂时应付自如了;后面的再学便也是了。” 如微道长自然同意:“是极。只是那书中奥妙你若只看‘术’不明‘法’便难免有你如今的困顿。古籍残本中常有提及‘天道’、‘人道’,既然‘法术’可以通过调节自身达到与天地阴阳平衡,那用于入世中亦可用于常人。顺应‘人道’而生的《捭阖策》便可变动阴阳,以柔弱胜刚强。” 楚逸芊若有所思。 林如雪这时听到“天道”便想起了什么,想问却又可能觉得不妥,便拿起杯子来喝茶。刘知章看到她欲言又止便笑了:“林丫头,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如雪看了看道长,觉得隐隐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要问的可能又是无稽之谈。 林如雪有些心虚道:“如雪不过偏听而已,还请道长莫要见怪” 道长倒是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如雪轻咳一声问道:“都说修真乃逆天而为,那鬼谷先生所著之术也多次被各朝代列为禁书。这又是何意?” 如微点头:“确有此说法。” 如雪就懵了,这.... 如微平静的解释道:“《易》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修行本是顺应天地符合阴阳才可归真,又何来逆天之说?《捭阖策》提倡顺应时势知劝善变从而获取世间成就,又何罪之有?” 刘知章接过话:“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为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 说罢看向林如雪:“修真与捭阖纵横确实逆天。不过逆的是这个天家的‘天’而非天道的‘天’。有古至今多少帝王愿请真人指点长生,又有多少君主求贤若渴请纵横家入世为做上宾?对未知的强大会心生恐惧是人之本性,被禁也无可厚非。” 如微等刘知章说完又看向楚逸芊:“楚丫头,天道本就给你留了一线生机,而今生在世间更要顺应‘人道’,方为正解。” 楚逸芊醍醐灌顶,起身谢礼:“多谢道长教诲!” 如微知道这小丫头回去再想想便能自己放下心结,便心中稍宽。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时辰不早了,你二人先回府吧。” 楚逸芊和林如雪再三道谢又道别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第441章 七情伤 楚逸芊和林如雪去福安居给老夫人请安之后便各自回房了。 楚逸芊今日接收了太多知识,她需要好好的想想清楚。 奈何越是想缕明白就越是一团乱麻。 楚逸芊想起道长说的最后一句话:“天道本就给你留了一线生机,而今生在世间更要顺应‘人道’,方为正解。”这又是何意? 自己重生是一线生机,所以在世间就要做一些顺应时势的事情? 所以自己重生后第一次入宫便演绎了《神人畅》,让宣宗和皇后对自己有了好感; 所以旱灾和雪灾虽然是依然发生了,但是因着自己的原因,皇后组建了关中救济会; 所以因着自己没有再次选择周彦,让离郡王和周彦初生嫌隙; 所以自己给梁侍妾鸣冤的牵扯,将周彦和离郡王之间的联盟毁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离权利越近就越不安,这才生了保护家人和赵欢的欲望,从而从大嫂那边得了《捭阖策》; 所以因着自己去了云蒙山结识了如微道长,得以更全面的修习经典; 所以尔朱颜虽然还是到了京城,却没有如愿以偿的进了后宫; 所以因着自己的一些胡乱猜测,让皇后没有被下慢性毒药; 所以后来又被周皓泽慌不择路的将自己掳走反而暴露人前; 所以也因为自己前面学到的一些策略,才将张巍柏和周琅等人挑起了内斗; 所以周皓泽狗急跳墙的动用了最后一颗棋子张嬷嬷,反而被人赃并获; 所以张嬷嬷的招供将北魏的私下动作就这么大咧咧的摆在了御书房; 所以..... 而这些事看起来各不相干,但现在一条条列在脑中,居然是环环相扣! 楚逸芊本已躺下了,这会忍不住又坐了起来。 她觉得前面的种种积累都是为了最后的事情;而最后的事情应该也快见分晓了。 楚逸芊不知道她接下来到底要面对什么,但她明白了,自己这次重生并非偶然。 赵欢一直没和自己说他怎么做到的让两个人都重生,但她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 或许是作为重生的交换条件,所以需要他们二人共同完成什么任务? 楚逸芊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 照着如今这么盘点下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不少事情。 仔细想想主要任务应是帮助宣宗,再加一些其他任务的话便是将那拦路的和坏事的都一一识破并压制。 比如周昀离,比如北魏尔朱姐弟,比如周皓泽。 如此看来,前世的宣宗一定出事了! 楚逸芊大胆的猜测着。 宣宗对后来的事情无能为力,所以看着自己的骁勇战将一个个被折了翅膀; 如此说来那兵部尚书谋反也未必是真的了! 而楚逸芊的一双儿女如此惨淡收场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到底是谁给赵欢和自己交代的这个任务呢? 是宣宗么?楚逸芊直觉不太像。 如果不是宣宗,那便是不知道前世那些贼人又造下了什么罪孽了。 许是因着如此,才引得世外高人出手许了让赵欢和自己重来一次,但却要身负重任?! 楚逸芊觉得自己好似少了一段记忆。 前世的事情她都是记得的,甚至被困在花瓶中的那些事情她都有印象。但后来自己怎么重新回来的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或许因着此法不能为世人道,所以抹去这一段记忆也是应当。 只是,为什么是自己? 楚逸芊托了一个枕头抱在怀中。 或许开始并没有要自己重生吧,尔朱颜也好,宣宗也好,周皓泽也罢,甚至尔朱皇室这都有牵连且能造成影响的唯有赵欢; 也就是说,许是最开始得到重生机会的只有赵欢! 赵欢定然是答应了什么额外条件,或者放弃了什么他本应享的福报,才将自己也拖入这场轮回! 楚逸芊的思路从未如此清明过。 往日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眼前,前世的事情越来越模糊,除非刻意去想,不然她已经很久不再想起了;而记忆中出现的越来越多的便是赵欢。 他到底放弃了什么呢? 钱财?他好似也不太缺;权势?倒也未必,虽然他没有什么太高的官职,但最近愈发被宣宗看重了;那会是什么呢?父母?他前世就是只有一个父亲了;健康?那更不会了,他如果不健康怎么能顺利完成任务呢? 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她歪着头认真的想着。 楚逸芊忽然惊出了一头汗,就连心脏也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似的砰砰的猛跳起来。 除了这些...那便是寿命和子嗣了.... 楚逸芊不敢想,她安慰自己也许赵欢只是答应了多做一些事情,并没有放弃什么。 这安慰好似不太有用,她猛的躺下,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闭上眼,强迫自己赶紧睡着;睡着了就不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了!!! 只是她要失望了。 辗转反侧好久,依旧没有半点睡意。 楚逸芊捂的自己出了一身汗,她叹了口气,起身下榻给自己倒了些水喝。 或许是因着想偏了,她现在更加迷茫了。 如果是因为自己重生而让赵欢付出了更多条件,她宁愿不要。 赵欢对自己的情深确实难得,但他怎么能不问问自己就替做了这个决定呢? 前世自己都不怎么记得这个人了!他凭什么替自己做决定? 他就不怕自己重来一次还是对他没有感觉? 他就不怕因着加重了难度完不成任务那将会承担怎么样的后果?? 便是得到自己又如何?若是自己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就不怕后悔么! 而自己呢? 人死如灯灭,本就那一世的事情已了。为何还要拖着自己再走一遭? 自己刚重生的时候多么忐忑,多么害怕,又谁能知道! 那种虽然知道要发生什么却无能为力的焦虑和恐惧,他当然不会理解! 更别提后来这各种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如果自己但凡有些疏漏后果谁来承担! 即便是任务完成,那万一他们二人日后注定无后,又或者他英年早逝,自己该有多么痛苦! 他从来未曾真的替自己想过!如果真是后半生还要活在痛苦和悲伤中,自己又为何要重生! 而他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就生生将自己拖入轮回!也不问自己是否愿意!!! 想到这里,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她勉强安慰自己:赵欢爱自己入骨,这些事情他自然会照应到。 可是不过片刻她又开始怨恨,如果他真的能掌控一切,为什么还要让自己一次次的以身试险?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总是冲在前面? 而这些情绪都抵不过她深深的恐惧,她怕赵欢是拿寿命去换的自己重生。 她更怕如果真有什么劳什子的任务,那没有完成所要面对的后果又将是如何的万劫不复?! 她一会心疼赵欢对自己的深情; 一会又埋怨赵欢的执着; 一会下定决心努力面对共同完成; 一会又对未知的危险产生了生生的恐惧; 很快这种惊恐交加的情绪就让她开始排斥重生这件事。 她好似钻了牛角尖,越想越激动,越想心中不甘和怨恨越重; 她恨恨的想着:“谁要赵欢替我自作主张!!!谁稀罕这场重生!!!!” 不过一会楚逸芊的情绪就如雪崩一般来势汹涌的崩塌且彻底的将她的意识湮灭。 恍惚间她眼前飘过了许多人。 有些是她前世见过但今生未见的; 有些是她今生相遇却前世没出现的; 这些人如同戏台上的花旦似的,轮流飘过之后便是一幕幕的回忆。 有前世她与周彦大婚的铺天盖地的红; 有自己带着一双儿女在庄子里消暑的鲜活; 有今生自己和大哥二哥还有赵欢一起唱《沧海笑》的肆意; 有赵欢在南凉边境刚找到自己时候的紧紧相拥 ..... 越来越多的人和事朝着她汹涌而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到了前世自己嫁给了周彦; 不对! 又或者自己确实做了梦,却梦到的是自己死后又重生了? 她的头开始发晕,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坐不稳当了。 楚逸芊觉得自己好似被一点点抽离了身体,她看着自己快要摔倒了却没办法稳住自己躯体,这种魂魄离体的感觉简直太糟糕了! 楚逸芊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自己就要全部飘出躯体之外了,搭在一边的衣服里面飞出来一道金光冲着自己奔来。 楚逸芊再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榻上,月鹿在自己旁边守着。 她轻咳一声,月鹿轻声问道:“小姐,你可好些了?” 楚逸芊点点头,她看了看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便问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月鹿道:“刚过寅正。” 一边答话一边将温水端到她面前,楚逸芊就着她的手喝了些水。 月鹿轻声解释道:“今晚是奴婢值夜。听到砰的一声便忙披衣进来,就见小姐倒在地下。奴婢给小姐诊过脉了,情急之下用苏合香油帮小姐揉了揉穴位,本想着再过一会小姐还不醒便得用药了;还好小姐醒过来了” 月鹿将杯子放回桌上,继续道:“小姐这会应该很是倦乏吧,且好好睡上一觉吧。奴婢点了安神香,明日一早再给小姐熬一些养心安神的汤药来服。” 楚逸芊无力的点点头,她确实困倦极了。她忽然想起那道金光,便问道:“我那件衣服的荷包里装的是什么?” 月鹿看了下她挂衣服的地方想了下:“那不是青城山那位坤道给的辟邪符么?” 楚逸芊没有给她们解释过那位道长给的是定魂符,只说那位道长来自青城山,与自己有缘所以送了自己一张符箓可百邪不侵;好让她们记得提醒自己日日佩戴。 楚逸芊了然,然后疲乏的笑了笑对月鹿说:“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月鹿伺候着楚逸芊躺下,将被子给楚逸芊掖好却不离开。 楚逸芊看向她,柔柔的笑了:“不是有你这么个小神医在么?我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 月鹿看着楚逸芊,声音里面带着浓浓的担忧:“虽不知小姐为何事忧思惊惧,但小姐还是要听奴婢一句劝。惊则心无所倚,神无所归,虑无所定,故气乱;而思则心有所存,神有所归,正气留而不行,故气结。” 月鹿叹口气:“喜伤心、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惊伤胆。这些道理小姐岂是不懂?数情交织,多伤心肝脾。小姐到底在担忧什么惊惧什么?奴婢等虽不才,却也不至于自己眼睁睁看着小姐如此被情志所伤乃至晕厥!” 她低着头,不愿让楚逸芊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但楚逸芊又怎么听不出她微微的哽咽? 楚逸芊看着月鹿,这两日是怎么了?怎么到哪儿都被人用医书来说教? 她有些无奈的笑笑,随便扯了一个话题问道:“你的医术师从何人?” 月鹿轻声回道:“杏林萧家。” 是了,这月鹿也是赵欢送来的。应该他一重生回来就为自己打点一切了吧,包括身边侍女,哪个不是精心挑选又严加训练才送到自己身边来的? 楚逸芊不想去想他,却处处都有他的影子。她自嘲的笑了又问:“你何时学的医啊?” 月鹿又低低的回答了一句:“五岁便帮着师父晾晒草药了。” 楚逸芊“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月鹿也没有作声,她心中轻叹,她家小姐看来确实不想告诉她们到底在为何事烦忧;偏偏最近少主又联系不上,真真也是急煞人了!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月鹿都以为楚逸芊睡着了的时候,楚逸芊又轻轻的问了一个问题:“何为祝由?” 月鹿想了下解释道:“若小姐问的是医经中的‘祝由’,那便是上古之事以祝祷符咒治病的方术,现在称用符咒禳病者为‘祝由’。” 楚逸芊轻笑一声:“那若是医经外的呢?” 月鹿想了下:“《易》曰:‘兑,为口、为巫。”说道这里,她心生警觉,小姐怎么可能不知这二字含义? 月鹿小心翼翼的看过去:“小姐想问什么?” 楚逸芊眼睛依然闭着:“祝由能移精变气帮人除病安神,可否将人的寿命或者福气移到别人身上?” 月鹿闻言更加不安了:“便是有此术,也是禁术,不然这天下岂不是大乱了?权贵者将平民百姓抓回去尽数将寿命移走。小姐快莫要胡思乱想了。” 楚逸芊低低的“嗯”了一声,两行清泪却悄悄的落了下来。 刚才,她好似看到了一场法事,而那场法事应该就是她缺失的记忆。 第442章 痴儿 过了好一阵,楚逸芊终于是睡着了。 月鹿看着楚逸芊微微颤动的睫毛十分心疼。 她和月燕打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伺候少主夫人的,少主对小姐的情分从不会掩饰半分,且总觉不够,对她们的要求也是精益求精; 愈是这样,她们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小姐就愈是好奇; 她们私下也曾偷偷为少主担忧过,若是那位小姐不 第443章 乾坤坎离 电脑崩了,只有下午存了的一半。 我重新写后面的,亲们,晚点再看。 楚逸芊蓦然惊醒,直愣愣的坐了起来。 她面前赫然是青城山道长白玉真,原来是她救了自己!!! 见楚逸芊醒来,白道长清冷的面上多了两分柔和; 白道长身后是一脸愁容的李氏,刘云卿在旁边扶着她,再过去便是林如雪和嫣红。楚逸芊茫然的看着众人,母亲的眼睛又红又肿;大嫂也没好到哪儿去; 林如雪好似几日没睡觉似的,眼睛熬得通红; 稍微好一些的就是嫣红,但也看得出是哭过的,许是怕影响祖母情绪所以克制一些吧! 楚逸芊笑了笑:”道长…“ 她想问道长怎么来了,可说话时候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和砂砾似的,而喉咙也火辣辣的又干又痒。 旁边正在抹泪的月鹿将温水递过来,一边喂她喝水一边轻声道:“小姐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米水未进怕是嗓子一时缓不过来;小姐莫急着说话,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三天三夜??? 自己感觉就一会功夫啊?怎么就三天三夜了呢? 怪不得母亲她们急成这样呢! 楚逸芊一时搞不清状况,便温顺的任由月鹿给自己喂了两杯水,这才轻轻推开表示不喝了。 那几人见楚逸芊醒了都有点不敢置信,直到月鹿将两杯水喂完,李氏才轻轻一晃连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眼圈却又红了。 刘云卿稳稳的扶着自家婆婆安慰着:“母亲莫要再哭了,芊儿这不是没事了么!”话音未落,自己的泪却也掉下来了。 她忙擦了擦泪转过头去劝如雪:“如雪,你三日未合眼,如今芊儿醒了,你快回去歇歇。莫要让大嫂心疼啊!” 林如雪看着楚逸芊醒过来了,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她点头刚想说好,腿下就是一软;旁边的嫣红忙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对站在门边上默默擦泪的青枝低声道:“去请府医。” 白道长听到这边动静,转过头来看了下:“这丫头之前全凭一口气撑着,如今这口气松了,自然就撑不住了。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青枝从嫣红手中接过如雪软软的身子,连扶带抱的将她出了门;门外的月牙和月圆忙上来接应,青枝又叫人去请府医过来瞧瞧,这才又回到了门口继续候着。 李氏已经坐在了楚逸芊塌边,伸手拉着女儿的手摸索着,连声问着饿不饿,渴不渴,哪儿难受? 楚逸芊低声安抚了母亲两句,说等下让月鹿熬一些红枣粥来喝,李氏点了点头,马上又问道有没有其他什么想吃的?府中没有就差人去买。 楚逸芊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又不想被母亲看到,便将头靠在母亲肩上,脸冲着里任泪流满面,口中努力平静道:”娘,我不饿。又不是小孩子了,拿吃食来哄我。“ 李氏轻拍着楚逸芊的背:”可不就是个小孩子么,也不怕道长笑话。“ 楚逸芊已经将泪抹去,便佯装不好意思的坐直了对着道长郑重道谢:”承蒙白道长救命之恩,逸芊没齿难忘!“ 见道长还站在一边,她又道:”道长快请坐下歇歇!月鹿,给道长倒茶!“ 刘云卿含着泪都没忍住笑:“你这丫头,大嫂还能缺了道长的茶喝?“ 楚逸芊一副讨好的样子:“忘记有精明能干的大嫂在了。 楚逸芊满腹疑问,但她直觉不能当着母亲和大嫂问出来。倒不是要瞒着她们,只是怕有些内情她们接受不了。 这么想着,她便对李氏道:”母亲,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也好去给祖母说一声芊儿不孝,累她老人家操心了。“ 刘云卿也劝了两句,李氏应了,又说了晚些再过来看她,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楚逸芊又对嫣红说了几句,嫣红便陪着李氏和刘云卿一起回了福安居。“ 楚逸芊将青枝唤进来让她去看看林如雪的情况,又打发月鹿给她去熬粥,二人见屋内没人就有些犹豫,毕竟小姐刚醒,怎么离得开人? 白道长便应承,屋内有她大可放心。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出去了。 终于将众人都指使出去了,楚逸芊看着白道长急迫的开口,却发现不知道从何问起? 白道长被她半张着嘴却什么都没问出来的样子逗得心中失笑,嘴角轻轻扬起:“你可是想问贫道为何在此?” 楚逸芊忙不迭的点头。 白道长清冷声音响起,莫名的让人觉得清爽安定:“四日前贫道正在打坐忽觉有异,略一探查便知是贫道赠你的定魂符灵力微弱,恐不久便消散殆尽;贫道便知你情况危急,顺着灵符便赶了过来,不曾想还是没有赶上。” 楚逸芊听的目瞪口呆,她看了看自己搭衣服的架子,又看了看道长:“那灵符还会引路?” “上面有贫道一丝精气,便可引路。”怕楚逸芊不解,白道长又说了一句:“符无正形,以气而灵。”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说越是法力高深的道长画的符就越管用呢! 楚逸芊一脸敬佩的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想起什么:”那道长…另一张符可有异?“ 白玉真似早知道她会有此一问,轻叹一声:”如微道友已经赶去了,你莫要担心。“ 楚逸芊这下才真是慌了,她立马就想起身下床,白玉真冷声呵道:”你要去做什么?“ 楚逸芊急的不行,一边手忙脚乱套衣服,一边胡乱答应着:”我要去找赵欢!“ 白玉真冷冷道:”找他做甚?若不是你起心动念后悔结契,你二人又怎会落得如此!“ 楚逸芊的动作僵住了,她转回头看着白玉真,眼里充满了委屈和茫然:”我?“ 白玉真又轻叹一声,站起来将楚逸芊手中胡乱穿的已经套了一直胳膊的衣服轻轻脱下,声音虽然还是冷冷的,却多了几分抚慰:”你莫要焦急,如微道友不会让他有事。贫道已经让你那个腿脚快的丫头将你平日装符的那个荷包给如微道友送去了。那个痴儿对你情根深种,以此引路定会回转。你且放宽些心。“ 白玉真将楚逸芊的衣服搭在一边,然后挑了个离她近一些的地方坐下:”取荷包此事,贫道是征得将军夫人同意的。“ 楚逸芊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东西给赵欢送去,她只恨送的少了! 白玉真见她眉头蹙起一脸愁容有些不悦:”你可知你病因为何?“ 楚逸芊回过神来,冲着白道长点头:”月鹿道是七情内伤。“ 白道长冷笑:”贫道以为你不知呢!既如此为何又满脸愁苦?“ 楚逸芊幽幽叹气:”不由得我,听他如此便忍不住担心了。“ 白玉真转了个话题:”你可还想知道贫道为何说是你你拖累于他?“ 楚逸芊坐正了一些:”愿闻其详。“ 白玉真本想直接说明,又怕她听不懂,便决定由浅入深。 第444章 原来如此! “唯有坎离颠倒,才能再造乾坤。是以《易》第六十三卦便为既济卦,坎水在离火之上,水性下注,火势上炎,水火相济。既济合也,水火相遇,会合之义,往渡得船,成功必济,所求必从,所欲必遂,斯不失时,谓之既济。” 楚逸芊刚刚一心在想“颠倒”二字,虽然明白道长说的意思了,但还是觉得心里不很踏实。如今听到道长解释六十三卦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心里也暗自怪自己读书不够认真,六十四卦她只看了前面几卦,后面的不过是记住名字和大致吉凶,背都背不下来呢,何谈理解? 白玉真脸上带了几分淡笑:“是不是觉得心中踏实了一些?” 楚逸芊也没有矫情,点头道:“总算好受一些。” “现在不为那颠倒不颠倒的事情不悦了?” 楚逸芊愣了,心中不安更甚:“我…” “若既济自然是极好。可惜这《易》中除了元亨利贞,还有人之不喜却皆逃不脱的‘吉凶悔吝’。”白玉真似笑非笑的看着楚逸芊。 紧接着便收起轻笑:“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是以刚柔相推而生变化。” 楚逸芊明白了,自己就是那个所谓的“变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心中的惊惧,尽量镇定冷静的看着道长:“请道长赐教!” 白玉真见她学会控制情绪了,到是露出两分满意:“《易》最后一卦便是未济卦,也称火水未济。下坎上离,火光炎炎,水波浩浩,两不相交。《象》曰:火在水上,未济;未济者,失也。刚柔渡水,必濡其尾。积小成大,谓之未济。” 楚逸芊只觉得头晕眼花,一个踉跄险些跌下床来;幸好月鹿就在旁边,情急之下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小姐莫要焦急,此卦并非毫无希望啊!” “小丫头说的没错,火水未济为竭海求珠之卦,忧中望喜之象。你只看到卦象阴阳失调上下不通便如此慌张,可忘了卦中变爻?” 白玉真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脸上一片清冷:“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静极生动,动极生静;动极而反于静,静极而反于动,大道之理,天下万物,皆是物极必反;既有盛极而衰,自然也有否极泰来。” 好似还觉得不够,又幽幽的补了一句:“坎离颠倒,运施五行。既济生神,未济死临。既济未济说的不过是物不可穷尔。” 楚逸芊倒在月鹿身上,脑海中一片混乱。 道长说了这么久的《易》经,说了这么久的乾坤坎离,她若还不明白,便不是楚逸芊了。 道长应是说:重生本就是颠倒之事,所以她恍惚间看到的那场法事应就是借这“取坎填离”逆阴阳之化而再造乾坤!! 楚逸芊不知道赵欢怎么“取坎填离”,她只知道是她想的太狭隘了,她知道错了。 并非吉凶悔吝世人逃不出,又有多少是外物引起的?大多不过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楚逸芊看向道长,她记得道长在开讲之前曾说过,要破此局也得从象中求奥义! 奈何道长好似说了许多话耗了很多精神,如今闭目假寐,不肯再多言一句。 到是月鹿深受启发,见楚逸芊看着道长发呆,而道长又在闭幕养神,便小声道:“小姐,奴婢的话你是不听,那道长的话你总要听听吧?” 见楚逸芊没有明白,月鹿一边从旁边轻手轻脚的倒了一杯水递给楚逸芊,一边解释:“心阳中有阴为离,肾阴中有阳为坎。君火命火相得益彰、心火肾水相互制约肾水充足能上济心火,使心火不亢;心火下温肾水则肾水不寒,这便是既济;乃水火相交,阴阳调和之意。反之则是未济;小姐这次可不就是因为心肾不交才神不守舍忽然晕厥的么?” 见楚逸芊小口小口的将水喝进去,她也不再言语,等楚逸芊喝完了接过杯子,才又继续解释道:“小姐这次五志过极,郁而化火,热扰心神;心火独亢于上,不能下温肾水,则肾水寒凝于下,乃至阴阳不交泰,神不守舍。然阳愈盛则阴虚,阴愈虚则为五心烦热;乃阴虚火旺之证。” 楚逸芊看道长还没有睁眼的意思,便对月鹿笑笑:“你昨儿说我是七情内伤,今儿又说我是五志过极,到底是什么?” 月鹿见她调侃便急了:“百病生于气的道理我不信小姐没听过!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是以七情扰乱五脏气机!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五脏不宁乃至郁邪内扰神气,这才是这次小姐受难的原因!” 楚逸芊见她急的脸微微发红,便不再逗她:”得亏月鹿医术高明,救治及时!” 月鹿见楚逸芊还是如此调调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追问道:“小姐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奴婢,告诉奴婢您那日到底想了些什么?” 楚逸芊听到这句情绪又低落下来:“并没有什么。” “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小姐,奴婢今儿不是给您卖弄学问呢,而是希望您知道,便是您不说,奴婢给您诊过脉也大概知道为何。七情惹气机乱扰五志,乃至五志不宁五神不安!” 看着楚逸芊依旧无动于衷,月鹿终于忍不住了:“小姐!您那日已经阴阳离居..不!是魂不附体了!奴婢诊您脉象为骤遇恼怒惊骇,气机上冲逆乱,清窍壅塞而发气厥!到底有什么事情让您恼怒惊骇?” 楚逸芊听到这里眼睛直勾勾的看了过来,反倒吓了月鹿一跳。 楚逸芊声音毫无波澜:“月鹿,你听听我说的可对?” 月鹿应了。 “你是说,因着我恼怒惊骇等七情伤了五志,导致心肾不交、火水未济,邪火扰神,是以神魂不安险些离体,才会发了厥证? 月鹿叹口气,说的虽不竟然,但小姐又并非大夫,意思到了就行。这么想着,她点了点头。 楚逸芊从床上爬起来,半跪在床上问道:“那是不是厥证都可以救回来?” 月鹿又叹了口气,她知道小姐问的是少主。但她还是得实话实说:”小姐那日虽阴阳失常气血上逆,而阴阳尚未离绝;此时便要看正气是否来复。若正气来而又及时救治,则气复返而生,反之,气不复返而死。” 楚逸芊什么都明白了。 那道金光,便是那道定魂符帮自己将魂魄逼回,也就是月鹿说的正气来复! 她无力的坐回踏上,任由月鹿将她盖得严严实实。说也奇怪,还在七八月的天,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热。 楚逸芊出神的想着道长来了说的每一句话,以及月鹿后来说的自己因何而厥。 如此一来,这一切便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是赵欢主导了重生法事,取坎填离与自己复入轮回; 楚逸芊对易经八卦实在读的太少,如今想的便十分吃力。 她努力回忆着,道长说,本来乾坤为天地,然后根据变换轨迹..楚逸芊看了看月鹿:“月鹿,你可知八卦方位和如何变换?” 月鹿不解的点点头,而后又看了看还在打坐的白道长低声道:“但奴婢知之深浅。“ 楚逸芊摇头:”无妨,你给我说说,乾坤如何化生的坎离?“ 月鹿便给她在床上比划起来。 楚逸芊眼睁睁的看着乾坤根据规律到了坎离位置便不再是”乾天坤地“而便成了”离上坎下“,她便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要颠倒坎离呢!原来乾坤到了这里便不再是乾坤! 若要让她来说就不会这么复杂了,不就是因为”乾坤“变”坤乾“么! 所以,按照自然规律,乾坤到这里已经易位,那便是说按照自然规律接下来便要日渐衰亡; 是以,圣人便用”取坎填离“的办法复还乾坤! 于是走到未济为最后一卦的时候,再往前一步便又见乾坤! 妙极! 楚逸芊决定此间事了便去帮白道长多填些香油钱,倒不是单单为了感谢,而是这么珍贵的瑰宝理应好好传承下去! 楚逸芊忽然想起来那日如雪问的那一句修道可否逆天?她后来还特意问过如雪,为什么这么失礼的话会传出去? 如雪便解释,原话倒确实不算失礼:“顺为人,逆为仙,只在其中颠倒颠!“ 原来是这么个颠倒颠啊! 接着又想到临走之前如微道长对她说的那一句:““《易》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修行本是顺应天地符合阴阳才可归真,又何来逆天之说?” 楚逸芊忍不住抿着嘴笑了,如微道长还真是可爱。照着他的说法,天道既然给了一线生机,这取坎填离也是默许了的。 白玉真这时候也适时地睁开了眼,看着楚逸芊微微的笑了。 与之前那种笑起来也是清清冷冷不同,这次笑的如春风拂过甚是温和。 白玉真看着楚逸芊不住点头:”可是想明白了?“ 楚逸芊想明白这其中道理之后,浑身都感觉轻松了一些,额头上也微微的出了些汗。 她扶着月鹿的手下了塌,对着白道长盈盈拜倒:”逸芊多谢道长点化!之前如人行夜路,荆棘难行;如今虽还在其中,却已隐见光明。“ 白玉真起身扶起楚逸芊:”福生无量天尊!小友本具慧根,开悟不过早晚而已;贫道断不敢贪功!“ 楚逸芊让月鹿扶着她和白道长坐到了桌边,她没想到当着月鹿道长便将宿世缘由讲了个清清楚楚! 她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笑月鹿丝毫不知。 她虽心中还再为赵欢担忧,却也知道如今还是要问清楚自己到底如何醒过来的?还有,她若要救赵欢又当如何救? 月鹿给二人斟了茶,楚逸芊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月鹿道:”今日早些给我与道长送些斋饭来。“ 月鹿应了,转身便走。楚逸芊又唤了一声,她其实想叮嘱一下月鹿,今日莫要让其他人再来探望自己了。 可是看到月鹿那笑盈盈的眼,楚逸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丫头虽然平日话少,但最是贴心,这些话应是不用特意交代了。 月鹿出去之后,楚逸芊便问起道长如何唤醒自己的。 道长难得的开口夸人:“刚刚听到那小丫头与你说了七情五志,果然是个好丫头,判断准确且行事果敢;第一时间用针刺神门,引神归所位;贫道灵符将你魂逼回体内只是其一,若未及时引导非癫即狂。” 楚逸芊闻言亦十分感慨。 “虽然你暂时神魂归位,但毕竟元气大伤,魂魄不固。且虽然月鹿将你救醒,但阴阳失调却还未得到足够的休养,加之你心中还有郁结悲哀,是以你睡过去之后邪热扰乱神明,魂魄分离,魂游出窍。“ 楚逸芊再次听到这个原因,终于觉得羞涩和不安的低头:”是逸芊心胸狭窄,才惹了这场祸事。“ 白玉真看了她一眼:”知耻近乎勇。“ 正说着,月鹿交代完了事情回来了。她现在是时刻不想离开小姐身边,这也就是道长在这里,她才放心了一点点;若要换成别人,她怕是寸步都不会离开。 白玉真今日有心提点这个忠心护主的小丫头两句,是以是特意等她回来才开始说正题:“七情虽然致病伤身,却也能治病。万物相生相克,医书里面便有’以恐解怒,以怒解喜,以喜解思,以思解忧,以怒解忧‘的记载。“ 月鹿连连点头,但道长用的却不是这种办法啊!因为她家小姐已经昏迷不醒人事不知,又如何刺激她七情呢? 白玉真道:“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楚逸芊便将梦中所见一一说明。 白玉真点头:“八卦成列,象在其中。两重天地,四个阴阳。好在你这次是与乾坤坎离有无相生;贫道这才投机取巧与你交感,入你梦中天地造了那场幻象。” 白玉真本想多说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罢了,这两个小丫头虽然至纯,但此类秘法还是莫要多说了。若日后因着自己今日所言再生祸端,那便是自己惹来的因果了。 楚逸芊和月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入人梦境?!” 白玉真无奈的苦笑:“非也非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第445章 破而后立 见白玉真不愿多言,楚逸芊和月鹿都识趣的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况且楚逸芊目前最想明白的是自己怎么醒过来的,她觉得如果知道这个应该就有办法帮到赵欢; 其实楚逸芊是关心则乱了。 如微道长已经赶过去赵欢那边了,如果赵欢那边出了什么状况需要她的帮助,自然很快就会有人来通知她,更何况月燕也在那边,往来岂不是更方便了? 楚逸芊担忧之情溢于言表:“道长,您刚刚所言七情可致病也可治病逸芊已经明白一些了,相生相克,互生有无。只是魂魄离体为何逸芊还没…” 白玉真知道她想问为什么所谓魂魄离体,她没有马上香消玉损:“贫道赶来时你已经再度灵魂出窍,好在你这小丫头自你发病后屋内便一直燃着安魂香,且贫道之灵符虽然已经灵气消耗无几,但还有些许震慑作用;正逢你刚刚大伤元气,这才堪堪镇住你那剩下的一魂七魄。” 楚逸芊松口气:“还好还好,只丢了两个。” 白玉真皱眉:“出口成业!小友莫要乱说!” 月鹿也是一脸的着急双手合十的冲着四面拜拜,口中振振有词:“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白玉真一脸严肃:“人有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阳和之气,属于天;二名爽靈,阴气之变,属于五行;三名幽精,阴气之杂,属于地。胎光为天魂,爽靈为命魂;幽精为地魂。你天地二魂同时离体,何来还好?” 楚逸芊哪知道有这么多说法,而且她说完就后悔了,毕竟是自己的魂魄,丢了哪个都不行啊! 她正暗自后悔呢,便被道长教训了,她从善如流的认错:“是逸芊孤陋寡闻,还请道长宽恕则个。” 只是前面才道歉,后面就又接着乱说话了:“今日道长和月鹿已经将逸芊病因说的极为明白了,想来当时也是十分凶险;不过既然这管天管地的都离了体,其他魂魄怎么没…” 话未说完她便自己捂住了嘴,刚刚警告了自己就又乱说话。 没想到白玉真到是没有再训她:“天地二魂的聚合产生命魂而生人,命魂是人身的主魂;命魂乃七魄之根本,魄无命不生,命无魄不旺。” 楚逸芊心道幸好幸好! 白玉真喝了口茶将后半句说完:“爽靈之所以叫爽靈,是因为“靈”底下一个巫,通过念咒语、动嘴来与天地沟通。这种仪式上古称作‘祝由’。” 楚逸芊骇然。 楚逸芊问命魂为何无恙,她单单提到祝由;这应该也算点到即止了。 白玉真不再多做解释,月鹿也拖着楚逸芊不让她再问了,她总觉得小姐问的问题都好奇怪,一会庆幸自己命魂没丢,一会又好奇这命魂为何没丢。 不管因为什么,都应该谢天谢地才对啊! 楚逸芊闻言祝由便心中有了些计较,她没再问命魂的事情,而是问了其他:“道长,那个梦中虚无之地,是您做的幻相么?” 白玉真摇摇头:“道法虽然玄妙,却有所为有所不为。贫道怎能乱扰他人元神?” 楚逸芊觉得今日的事情让她有些无法理解,她转而看向月鹿,却见月鹿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是了,她自幼学医,医经与道家密不可分,又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楚逸芊喃喃道:“那片虚无缥缈之地,便是我的元神幻化出来的?” 白玉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修行中天魂便是元神。虚无生性,谓之元神;此神亦谓之本性,亦谓之真意,其心必要清清朗朗,浑浑沦沦,无一毫念虑,无一毫觉知,则空洞之中,恍惚似见元神悬照于内,斯时殊觉五蕴皆空,四体皆假,而我有真我也。想来小友元神本就由此而来。” 楚逸芊心想,还真是清清朗朗,混混伦伦,空洞之中什么都没有啊! “元神者,先天之性也;内念不萌,外想不入,独我自主,谓之元神。贫道观你元神离体后欲返无极,贫道便未敢轻举妄动。只是你犹豫中又停了下来,既不向前,也不退后。若小友元神就此回归本源,贫道便是再遗憾也不敢阻拦,只是小友踌躇徘徊,若再不引导,肉身魂魄离体超过极限,便是两魂归窍怕也药石无医了。” 楚逸芊又是咂舌:“元神返无极?” 月鹿听的正在兴头上,见她家小姐又打岔了怕道长再一解释又得许久,便低声回答道:“元神即无极。” 白玉真嘴角微扬:“然也。” 楚逸芊便是看出月鹿怕打岔,还是忍不住问了:“那这元神走了,我怎么办呢?她是我的元神,她是道,那我为何我一无所知?” 月鹿扶额,看吧!就知道这一下就又要等好久了! “吕祖曰:自然曰道,道无名相,一性而已,一元神而已。又曰:然有元神在,即无极也。生天生地皆由此矣。” 白玉真斟酌着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入胎时,元神入方寸,识神居下心。识神便是后天命魂。然人在世间繁华入眼,若杂念纷坛则元神即退,摒除杂念则元神即现,此乃“念止神即来,念动神即去”。神本由心,心无为则元神之性现,心有为则识神之性现。是以修道即修心,以有为之法修无为之道不过是回归虚无本源。” 楚逸芊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这个念头太快了,快到她压根抓不住。 白玉真解释完了这个才继续:“小友尚未修道,是以莫要因贫道寥寥数语苦恼。若按常解,便是你的天魂那时到了抉择去留时候,贫道不敢妄自插手便是怕它因此慌不择路反酿大祸。” 楚逸芊点点头,脑海里却还在想,道长今日的话她都似曾相识是何故? 白玉真道:”见你踌躇不前,贫道便将之前已经困住的地魂送了进去。你因七情内伤而遭此难,但之前的七情乃命魂所控;贫道便想,若要让你天魂有所感,便要让你再经历一次喜怒忧思悲恐惊。“ 楚逸芊心道,这才对嘛!若自己元神真那么强大,那怕是道长今日就哄不回来了! 若要让白玉真或如微道长听到一定会摇头苦笑。 元神即本性即真我,本就如婴儿一样率性而为,不然又怎么能哄得回来? 世人皆以强大是为力量、威胁、杀戮、财富、权利;却从未想过无为才能无所不为! 楚逸芊想了下又问道:“那我的开心、嗔怒、惶恐和哀哭,便都是地魂所为?” 白玉真摇头:“也不尽然。不过是率性而为。” 说什么地魂之说不过是让楚逸芊莫要再去追问元神的事情了,那地魂当时确实被她送了进去,但起到的作用不过是微乎其微,不过是最开始的时候让她想起小时候跳格子而已;那之后便是她元神本心了。 楚逸芊似懂非懂,白玉真又道:“只是贫道未曾想过你其他情绪皆来去如风,唯有最后的忧和悲竟然让你心如死灰,竟然想躺在那边就此沉睡!” 月鹿听的真是跟着着急,楚逸芊作为局中人到是毫不在乎。 “贫道本不欲直接出声唤醒你,可若让你再睡下去,便再也无法还魂。然你当时无欲无求,一丝杂念也无,贫道便是想幻化一些虫鸟都无从下手!” 白玉真又喝了口茶:“情急之下,贫道便以声入境,唤你还魂。” 楚逸芊和月鹿听道长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完了如何救人,心中却也知道她那一句话带过的怕是耗费了道长不少元气吧! 二人正在唏嘘,白玉真却好似十分满意自己当时的做法:“还好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看着楚逸芊好似完全不知自己刚刚过了生死劫,反而和小丫头唏嘘自己定然没少耗费法力,白玉真有些无奈。 月鹿唤青枝进来换茶,她便去厨房催斋饭去了。 小姐今日只用了一小碗粥,怕是撑不了多久。 白玉真平日素来话少,她向来秉持“开口神气散,意动火工寒”的原则少言寡语;可以说今日对楚逸芊说了这么多话,将她十年的话都说完了。 这个小友心地至纯又悟性极高,这身负功德金光之人逆入轮回只从传说中有所耳闻,定是她们之前那个世界有什么逆行倒施暗无天日的灾祸,不然天道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他们二人如此招摇现世; 而初窥楚逸芊元神的时候,白玉真更是大吃一惊!元神每入轮回都不存记忆,那元神在无意识中已经被她所感!若入道门,想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此生可望! 不过有累世因缘牵扯,怕是不会入道了。便是如此,白玉真还是愿意与她多言两句;倒也无他,对于如此纯粹本性之人,怕是修道之人都无法拒绝吧! 如微道长如此,白玉真白道长亦然。 楚逸芊总觉得白玉真漏了什么,她甚至觉得白玉真是故意给自己解释了一堆元神识神阴神的事情,好将关键部分遮掩过去。 不过或许有些道法实在不能为外人道,所以不说也罢。楚逸芊这么自我安慰着。 白玉真见她若有所思,便知道这小姑娘鬼灵精怪定是察觉自己隐瞒了什么。 她抬头看了楚逸芊一眼:“你下来已经一阵了,不如回床上休息去吧。” 楚逸芊摇摇头:“且等等吧,等下便要用膳了。” “也好。” 楚逸芊有些心不在焉,她还是担心赵欢。 抬头看白玉真又打算闭目养神了,她忙在道长合眼之前出言相问:“道长,你与如微道长可能千里传音?” 白玉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是什么法术?如微道长与你说的?” 楚逸芊有些不好意思:“那倒不是,是从话本上看来的。”后面的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白玉真难得的想逗弄一下她:“你平日修习些什么?” 楚逸芊因着心思缥缈,只以为道长问她跟着如微道长学什么呢。 想了想便答道:“如微道长不肯收我为徒,说什么我身负功德金光,但道长又说,我与二十八星宿许有些渊源,所以机缘巧合我才能得到《捭阖策》,虽然我不必去做那朝廷重臣,但不久之后许是就要牵扯一些江山社稷的事情,所以又愿教我修习《捭阖策》。” 白玉真闻言到是有些诧异:“原是如此!” “不过如微道长前几日帮我拜了刘知章刘公为师!”楚逸芊兴奋的道:“那是我大嫂的祖父,本来我觉得不妥,但后来道长说我们有缘法…” 说到这里,楚逸芊忽的站起来了。 她知道她刚刚脑海里错过的是什么了! 那日如微道长和先生一直在和她说什么莫名其妙的道法穿法和法术,莫不是他算出了自己有此一难! 既然如此,赵欢定然也在他意料之中吧!那这样的话倒是可以稍微安心一些了! 楚逸芊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要得到肯定,得到如微道长是不是因着推算出了什么菜给自己认先生,才给自己说法。 她站起来对着白玉真拜了一拜,口中道:“道长帮我!” 饶是白玉真那般镇定的人也被她忽然的求救给惊了一下:“这是作何?” 楚逸芊忙将那日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她道:“如微道长定然是推算出了我有此难,才借先生之口提醒我对嘛?” 白玉真没有作答。 楚逸芊急切的想得到肯定,这时门外进来一人,原来是如雪醒了,过来看看楚逸芊。看到林如雪进来,楚逸芊过去抓着林如雪的手几步到了道长身前:“逸芊断然没有说谎!那日如雪也在!” 林如雪摸不着头脑,楚逸芊便对林如雪道:“你与道长说说,那日如微道长是不是一直与我们讲道法?给我们说移精变气!又给我们说后天返先天!还说什么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好似觉得林如雪忘了,又或许觉得如雪刚睡醒不甚清明,她晃着如雪的胳膊好似想摇醒她:“你忘了?那道长还说法和术的关系,就是人的元神和心的关系!先生还给我们解释,说人的元神决定方向,心指挥行去完成。” 林如雪被她晃的头晕,拍着她的手道:“确实如此,芊儿你莫要晃了!” 楚逸芊松开手看向白玉真:“道长,是不是如微道长一早便知!这便是点化,只是我实在愚钝竟然不知!” 白玉真听明白了。 如微道长确实是点化于她,却不是点化“楚逸芊”,而是点化她的元神,亦或是说,是点她内心中的道心。 看着楚逸芊一脸恳切,白玉真终是摇了摇头:“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 看着楚逸芊急的脸都红了,白玉真冷声道:“甚爱必大费!县主再方寸大乱,那人便真真危矣!” 第446章 皆有所待 赵欢果然是楚逸芊的软肋,这一句让她立马就噤了声。 林如雪看着楚逸芊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没来得及和楚逸芊说话就见她这痴痴颠颠的样子,她拉着楚逸芊的手眼中满是心疼和着急:“芊儿,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说,这不是刚刚好一些,切莫急坏了身子!” 楚逸芊反握住林如雪:“如雪,我错了…我不该心性不定…不该胡思乱想…不该平白生了怨恨…” 林如雪将她轻轻的揽在怀中拍着:“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月鹿提着食盒进来了,林如雪牵着楚逸芊走到一边好让月鹿摆膳。 白玉真这个气啊。 还说了这是个好苗子真性情,可这一事关赵欢怎么就变得油盐不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呢? 白玉真冷哼了一声,对楚逸芊道:“县主,请随贫道来。” 楚逸芊后知后觉的发现白道长生气了,因为唤她“县主”。她给了林如雪一个安慰的眼神,便随着道长到了门口。 月鹿要跟出来,也被楚逸芊眼神制止了;楚逸芊知道道长定然有话要与自己说,且不方便被任何人知道。 白玉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个小丫头到是有几分能耐,她多年未曾有过这种情绪起伏了。 楚逸芊蔫蔫的跟在她身后,见道长停下来,她便也停了下来。 白玉真走到树下本想拿这一草一木再给她说些道理,话到了嘴边却变了一声自嘲:“罢了。贫道今日与你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的。若你要真愿意听,今日那些话足以让你入门修道了。” 楚逸芊有些不好意思:“道长…逸芊…” “你与如微道友虽未有师徒名分,却有着师徒缘分。贫道与你本素昧平生,却因着你一枚玉佩结下了这段善缘。如微道友那日确实是在点化你,却不是推算出了你二人这场情劫,而是希望你虽在世间也莫忘修心。” 白玉真看向楚逸芊:“你可知道《逍遥游》?” 楚逸芊点了点头。 白玉真笑了:“鲲鹏由鲲化鹏能扶摇直上,让人向往它的强大和神气;然鲲鹏除了靠自身的力量,也要借助六月之风才能飞上蓝天;万物皆有所待,除非圣人,不然没有谁能随心自在。” “你二人有此缘分重来一遭,需得天时地利人和没有半点差错;贫道不知为何天道会默许,想来也是因为合该如此;然即使如此,当初做法之人也要背上偌大因果。若你们事成还好,他也不算白忙一场;若你们失败,那不仅仅是另一个世界无法挽回,这里因你们的出现发生的改变也将无法预知;这便不仅仅是因果了,而是业障。” 当楚逸芊觉得今天接收的信息已经够多自己应该能承担了的时候,白玉真又说出一句让她再次震惊的言论。 “贫道刚刚稍稍推算了一下,当初做法之人并非一人;且有僧有道甚至还有大巫;这些人本修行精进,因不忍苍生涂炭才逆天而为找到这一线生机;然随着你们归来,他们也都在这世间现世了。若你二人有什么差池,这几人便是拼了性命也会阻止齿轮再转向那个轨迹.。” 楚逸芊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那..他们…” 白玉真脸上不悲不喜,一副慈悲怜悯:”他们不能直接出手,是因为修为越高便越是不能直接干涉人间事。便是送你二人回来,这几位应该也是付出了极大代价。” 楚逸芊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修行之无为便是无所不为;天地以不仁为大仁;既然能让如此三位世外高人不惜身死道消也要出手干涉,怕是那个世界已经惨绝人寰了。” 楚逸芊皱着眉头回忆:“那逸芊却着实不知了。前世二十过五便去了,后来又莫名被吸入了郡王府的花瓶中呆了十五年;但未曾听说有什么大乱子啊?” 白玉真轻叹一声:“即入轮回,便莫要再耿耿于怀。便是道家多少真人,不也为了维持平衡而出世入世么?不然你手中《捭阖策》从何而来?不然那《黄帝内经》如何流传?” 楚逸芊应了。 白玉真又道:“等下回去先用膳,然后便早些休息。明日贫道带你去见如微道友。” 楚逸芊喜笑颜开:“多谢道长!” 白玉真面无表情的朝屋子里走去,楚逸芊跟在身后:“道长,您也莫要叫我什么小友啊道友啊县主的了,您就唤我逸芊吧!” 白玉真无可无不可的含糊应了一声。 林如雪和月鹿见楚逸芊去的时候还满面愁云,回来时候就云开雾散皆是松了口气。 楚逸芊征求了道长意见之后,让月鹿又多备了一套餐具,让如雪坐下一起用膳。道长喜静,但到是也没有驳她面子。 几人吃完之后,道长便自去休息了。 这几日她一直在赶路,刚到将军府就得知楚逸芊人已昏迷,没做休息便上手搭救; 今日这人是醒过来了,可对于白玉真来说,这说了这一整天的话一点也不比爬山轻松。 这几日精气损耗太甚,她也要早些休息了。 将白玉真安排妥当之后,李氏和刘云卿还有嫣红才又齐刷刷的涌进了楚逸芊的屋子。 因着道长在,她们多有不便,如今道长去休息了,这憋了一天的担心和着急是时刻都不能再等了! 李氏和刘云卿急急忙忙的拉着楚逸芊嘘寒问暖;楚逸芊哄了这个哄那个;可这哪儿有那么容易能哄好的? 李氏这几日夜不能寐; 刘云卿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不仅白天要处理府中事务,还要不时的安慰婆婆和祖母;怕老将军那边被忽略,又每日让人去送些汤水;不过是顺带看看老爷子情绪如何;晚上回去还要陪陪龙凤胎;林如雪认亲的事情本来也就在这几天了,横竖都是让她无法分身。 楚逸芊也知道大嫂的辛苦,左边安慰母亲两句;右边又去心疼大嫂半天,一来一去就又小半个时辰。 好容易都哄好了,楚逸芊便说去看看祖母。 其实大家都不太想让她过去了,毕竟她三日未醒,醒来又听月鹿说坐了一天了都没怎么休息,但楚逸芊坚持要去,说不然心里难安。 众人拗不过她,便一起去了福安居。 第447章 近乡情怯 楚逸芊等人还没到,外面丫鬟便早早的通秉了老夫人。 老夫人急的恨不得自己出门去扶着孙女,楚逸芊看着祖母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刚刚哄母亲和大嫂都没想哭,看到祖母双鬓斑白因为自己担忧成这样,让她如何心安? 楚逸芊快走几步到了厅中间,噗通一声就给老夫人跪下了:“祖母!孙女不孝!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老夫人急的和什么似的,一边抹泪一边让旁边的嫣红柳绿将她扶起来,楚逸芊却是不肯,她膝行向前趴到老夫人腿上,任由泪水流淌。 老夫人的手颤巍巍的摸着她的头,老泪纵横:“好孩子,醒了就好啊,醒了就好!祖母这心啊,疼的直拧巴。” 楚逸芊胡乱的点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夫人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头,然后又顺着头发摸到背上轻轻的拍着,就如小时候哄她似的:“以后啊,有什么不想做的,不愿做的,咱们就不做,可别再气着自己了,啊~” “我的芊姐儿最是乖巧不过,本就该锦衣玉食的看看花儿喝喝茶,我将军府疼的和眼珠子似的,连个绣花针都不舍得让你拿…”老夫人还在碎碎念。 楚逸芊依旧泣不成声,旁边的李氏等人也再次跟着抹起眼泪; 楚逸芊这时候才明白王大夫那一句话,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她的至亲如何是好! 这时候依旧是刘云卿先擦干泪痕走到老夫人身边,从嫣红手里接过帕子,帮老夫人擦干净泪,又将楚逸芊轻轻扶起把她哭的通红的小脸也擦了擦干净:“你们祖孙二人,是要心疼死我们不成么!” 李氏也抹着眼泪过来:“母亲,您莫要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楚逸芊将头靠在祖母腿上,呢喃道:“真想在祖母怀里一辈子。” 祖母到是没有打趣她,只是拍着她的手道:“好,我家芊姐儿就在祖母怀里一辈子,也免得祖母忧心。” 刘云卿打趣道:“祖母又开始偏心了。我们这么多孙儿孙女加起来,都没你的宝贝芊儿重要!” 若平时老夫人便会打着哈哈说一样是她的命根子,今日却郑重其事的点头了:“是啊,这五个孩子,唯有芊儿最缠着我了;我啊,被她缠着缠着就被缠化了。” 楚逸芊自打重生之后特别珍惜和祖母在一起的时间,而且仗着年纪小,吃喝拉撒恨不得都赖在这里; 搁在谁家都一样,便是子孙再多也是最疼眼吧前儿的,这孩子本就长得粉粉嫩嫩的如观音菩萨坐下玉女般招人稀罕,又惯会撒娇弄痴,还一天天的知冷知热的陪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能不多疼她两分么? 楚逸芊得意的冲着大嫂挑挑眉,然后就着嫣红的手站了起来。 她转向刘云卿:“大嫂,如雪的认亲宴应再两日后吧?” “是啊,刚刚我还在与母亲商议,不行便往后推挪两日;也好让你养养身子。”刘云卿扶着李氏坐下,然后站到了一旁。 楚逸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做的决定坚定的说出了口:“我明日要随道长去赵欢那边,这两日不再府中;大嫂也就莫要替我操心了,正好…” 还未等她说完,林如雪先打断了:“芊儿!我陪你去!” 李氏也站了起来,双手抓着楚逸芊上下打量,口中急急地问道:“芊儿,你可是还有哪里不对?为何不能再府中医治?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刘云卿也是一脸不赞同:“芊儿!你到是说说缺了什么稀罕药材还是道长需要清净之地做什么法事?这今日才醒明儿就走,身子怎么受得住!” 楚逸芊耐着性子解释,结果刚说一句,旁边就有十句等着,尤其是林如雪,她无所谓楚逸芊去哪儿,她定要跟着便是了。 不过片刻,屋子里就吵吵嚷嚷称一团;楚逸芊满脸的无奈。 唯有老夫人看着楚逸芊,满脸了然。 这个小丫头片子,刚刚还说恨不得在自己怀中一辈子;这刚能下地了就恨不得飞到心上人身边! 不过想起那日传来赵欢的信儿,老夫人的心就又沉甸甸的了。 这两个孩子都是情痴,但凡有一个出了什么问题,另一个怕是也就废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开口替孙女解围:“罢了,她想去便让她去吧。赵欢情况未明,便是让她在府中也未必能踏实的养着,不如就去赵府;左不过多带几个人过去便是了。” 楚逸芊感动的无以复加,她就知道,祖母永远最疼她! 林如雪刚要说什么,楚逸芊摸着她眼下的一片黑影心疼的开口了:“如雪姐姐,我与白道长在一起,月鹿青枝她们也随我过去,还有月燕也在那边;如微道长也在,你就好好在府中休息两日吧!这几日为了我你都熬成什么样了!” 如雪十分坚定:“那不行。我去那边也睡得着。” 楚逸芊叹口气:“我的好如雪,两日后我定然回来好不好?你就安安心心在府中休息,两日后你的认亲宴结束之后,我去哪儿你都跟着。好不好?” 林如雪看着楚逸芊眼中对自己浓浓的担忧和心疼,挣扎了好久,终是点了头。 楚逸芊这边交代完了,便被老夫人打发回去早些休息了。 楚逸芊回到屋子里,回忆着这几日的一切,恍然若梦。 七情内伤、五志过极、魂魄离体、乾坤坎离、坎离颠倒、水火既济、火水未济、 元神识神、僧道大巫、身负重任…. 放在四五日之前,这些事情与她而言,好似天书又好似神话; 而今日,却都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且她居然都听懂了! 楚逸芊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房顶。 月鹿进来送药,见她又在发呆,低声劝道:“小姐不是明日一早要去见少主么?喝了这药早些休息吧。切莫胡思乱想了!” 楚逸芊坐起来接过药碗,药温温热,正好入口; 她大口的将药喝完,月鹿递过净水让她漱了口又伺候她躺下,自己又坐在了床边的脚塌上看着她。 楚逸芊失笑:“你这丫头,不去睡觉守着我做什么?” “小姐睡吧,您睡熟了我再睡。” 楚逸芊知道这丫头是被自己吓到了,而自己现在也没什么说服力让她离开;便只好由着她守着自己。 楚逸芊躺在床上心绪翻滚。 明日就要见赵欢了,她却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赵欢… 等我… 第448章 是梦非梦 第二日一早,楚逸芊早早的就起来了,她惴惴不安的在屋中来回踱步。 等下可以见到赵欢了,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他是在什么时候出事的? 他有没有受伤? 现在如微道长可是找到什么办法了? 楚逸芊今日之前一直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因为她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她怕自己忍不住痛恨自己,可她也明白自己现在不能情绪波动太大; 她努力的克制着,又忍不住思念着。 这种爱恨交加的心态将她煎熬的一刻都不得安宁,乃至坐立不安。 终于等到白玉真发话说可以走了,楚逸芊几乎是急奔出门。 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楚逸芊和道长上了马车,便朝城外奔去。 许是终于踏上了马车,楚逸芊踏实了许多,思路也清明了许多; 她轻敲了下车窗,青枝就在门帘外面,听到小姐召唤,她忙掀帘伺候着。 楚逸芊看了看青枝:“赵府不在城外吧?” 青枝知道她想问什么,忙解释道:“少主是在从涿州府办完差回来的路上出的事,当时是井宿的堂主井木轩和星宿的堂主星日马随同,当时便快马加鞭的将少主先送到了距离最近的上谷郡的庄子上。” 楚逸芊眉头蹙起:“那他人呢?从马上摔下来人有没有伤着?” “小姐放心,有井堂主和星堂主在,定然不会让少主直接坠在地上。同时也让人通知住在角宿的鬼医速速到庄子上来。” “大夫如何说?”楚逸芊虽然知道此事怕是大夫说不出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鬼医说,此厥非实乃虚;他可以暂保少主一时,却撑不了太久。” 青枝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说出来:“鬼医对两位堂主和青蛟,少主这是魂魄离体之症;但又非常见的那种阴邪附体之类的虚病;少主命格贵重,世间阴邪断没有夺舍附体的可能;因此应另有其他缘由。” 白玉真闭着眼假寐,听到青枝的话倒是觉得这个鬼医也算是有点见识,倒不是说看出来了什么病,而说他斩钉截铁的说“这世间断没有人能夺舍赵欢的可能”; 要知道大夫说话一般都不会很满,总会留有几分余地,更何况听起来此人便是赵欢的人,又不是个江湖郎中,诊完了就跑。 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这位鬼医说话更应该慎之又慎,免得日后被人翻起旧帐。而此人竟然如此肯定自信,如果不是狂妄自大蒙对了,那便是腹中有真才实学了。 青枝本来以为楚逸芊会有很多疑问,没想到楚逸芊一言未发。 青枝抬眼看了下她家小姐,只见她将手帕攥对紧紧的,可见心中十分的不平静。 “鬼医给少主行了几针之后便让人去请如微道长,而如微道长此时也应有所感机竟自己寻了过来。倒是和去请他的人走了两岔。” 青枝说到这里便停下了,后面的事情她也不清楚了。 这些话还说青蛟来找月燕拿小姐荷包时候说的,再后来便没有信息传来了。 楚逸芊无力的挥挥手让她出去,将头靠在一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玉真自然也不会再去劝她什么。 何为痴? 痴便是哪怕梵音绕耳都好似听不到; 哪怕事实重演摆在面前都只当看不到; 只愿相信自己臆想出来所见所闻。 若是因着没人提点自己想不通,那只是愚; 然有人提点还要固步自封的钻牛角,那便是真真的痴。 便是道教也罢佛教也好,就算法力通天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白玉真心中隐隐有些遗憾,若是这小丫头还想不通,怕此事就难上加难了。 楚逸芊昨夜睡的并不安稳,这会儿马车晃晃悠悠的将她晃的迷迷糊糊,不一会便睡着了。 楚逸芊梦到了第一次见到如微道长。 当时她还如此年少轻狂不懂事,未经道长同意,便将“如微”道号解了出来。 “露如微霰下前池,月过回塘万竹悲。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 自己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道长看到的应该是繁华过尽,世事无常。” 而梦中的如微一如当时,轻叹一声告诉自己:“无常是佛教用语,我们道教修的是今生。贫道当时只觉福祸相依,露如微霰下前池,看似露死实则化水而生。” 画面一转,她又看到了与白玉真在云蒙山后告别的画面。 自己将皇上赐给自己的县主玉佩递给了道长,而梦中道长问她:“此玉佩内含龙气,又并重生之魂日日佩戴,阴阳之气具足,于修道之人乃难得之宝,你果真要送我?” 梦中的自己笑的傻呼呼的:“逸芊本还担心这等俗物玷污了道长清修,若如此也不枉逸芊诚心赠礼了。” 梦中的白道长也温和的很:“既如此,你且去吧。” 待到楚逸芊走了几步,那清清冷冷的声音便飘来:“贫道白玉真。县主他日有难,可到蜀州青城山寻我。” 楚逸芊眼睁睁的看着梦中的自己越走越远。 她觉得自己是十分清醒的,但就是醒不过来,这种感觉让她很是不安。 画面一转,妙音法师在给相国寺给自己说法,然而内容却说她从未听过的:“无明体相,本自不有,妄想因缘,和合而有,无所有故,假名无明,是故我说,名曰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愁恼,众苦行业,不可思议,生死无际,轮转不息,本无有生,亦无和合,不善思惟,心行所造。” 楚逸芊有些排斥,她想快点醒来。 可是妙音法师好似能看到她似的,口中说出那日在寺内没有说过的话来:“如是普观缘起行,无作无受无真实,如幻如梦如光影,亦如愚夫逐阳焰。” 楚逸芊挣扎的想逃走,可妙音法师的声音却仍然不远不近仿佛就在自己耳边响起:“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一切唯心造,世界如是,情缘如是。今既知一切事相本空,心不留碍,业且不有,虚妄之障,又有何惧?” 楚逸芊平日心性坚定,但这几日本就心乱如麻,这时被妙音法师说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怎么能不怒从心头起? 她极力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只能张嘴说话,却没有任何声音! 而妙音法师则还在苦劝自己莫要执着,本就慧根深厚,只要放下我执,则妄境破,无明自销。 楚逸芊被她念的头脑发胀,只想拿头狠狠撞墙。 “福生无量天尊。” 楚逸芊从未觉得白道长的声音如此悦耳动听。 随着这一声,她脑袋中的嗡嗡乱响刹那便悄无声息。 楚逸芊睁开眼,白玉真递过来一个帕子:“额上都是汗,你且擦擦。” 等楚逸芊擦干之后,她又递给楚逸芊一杯温水润喉。 楚逸芊有些委屈:“道长…” 白玉真看着她,无奈的摇摇头:“你这丫头,还真是时刻不让人省心。” 楚逸芊低头:“道长,梦里那法师为何欺负我啊?” 白玉真哭笑不得:“你的梦贫道又如何知道?” 楚逸芊有些诧异:“那您刚刚为何口称道号将我唤醒?” “贫道观你似被梦魇,脸色发白额头出汗,四肢也十分紧张,便将你唤醒了。” 楚逸芊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倒是让白玉真有些不忍心了,便问道:“你且说说,是什么法师欺负你了?” 楚逸芊便将梦讲了一遍,末了问道:“道长,那法师莫非。。。?” 白玉真喝住她的话:“出口成业!休得造口业!”楚逸芊连连点头。 白玉真是彻底无奈了:“此梦中的如微道友也好,贫道也罢,抑或是那位妙音法师,都是你幻想出来的。并非我们提点你,也没有什么人来劝你看破红尘青灯古佛。” 楚逸芊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为何会梦到你们呢?” 白玉真闭上眼睛不打算理她了,可不过片刻,她又睁开了眼:“逸芊,你心中的迷惘只有你自己能解。不管是你梦中用如微道友的名字来安慰自己祸福相倚也好;还是梦到贫道会给你做后盾;甚至到最后给你念经让你放下红尘的法师;都不过是你心中所想。” “你今年尚未及笄;之前的经历也不算丰富,便是你再聪敏再真性情,也不过是个孩子。世间种种考验无非是功名利禄,生离死别。突然让你面对如此严峻的现实,自然就生了种种彷徨。” “如微道友代表积极;他的笑对人生宠辱不惊你很羡慕,也劝自己焉知非福;贫道代表外援;你再说服自己没事,便是有什么,还可以求助他人;然妙音法师则代表消极;你想告诉自己,不要怕,便是赵欢情况不妙回天无力,也都是幻相,只要放下我执,堪破无明,你就可以从妄境中醒来。” 白玉真看着楚逸芊的眼睛,里面的困惑迷茫几乎要溢将出来。 “该讲的道理如微道友和贫道以及那位妙音法师已经都给你讲过了;不管选择笑对还是求助抑或是不信这是真的宁愿削发为尼耶不要面对现实,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楚逸芊的手微微颤抖着:“道长,我有些怕。” “我盼着见到他,又怕见到他。万一他情况不妙,我当如何?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怕自己不能面对那样结果。”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说完这一句,白玉真就闭上了眼睛。 楚逸芊虽然没怎么看过易经,对庄子却是十分有兴趣的,她自然的就想到后面的话了。 万物随着自然蓬勃的长出地面,又随着自然规律衰败后回到土里。 生生死死,在天地间不过是刹那。 而自己与赵欢又是如何的幸运才能有这样的奇遇? 可时间飞逝却是谁都无法阻挡;本就难得的这一世,难道不该分分钟钟都珍惜么? 楚逸芊忽然觉得与那些所有的杂念比起来,都不如这紧迫的时间流逝让她心慌意乱。 白玉真若有所感,闭着眼睛问了一句:“你只是不敢去见他?还是不敢面对自己造成的后果?” “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逸芊也绝不退缩半分!” 白玉真没有再说话。 楚逸芊的心房好似被阳光晒了进来,之前对赵欢的埋怨不满和刚刚的踌躇彷徨都被这阳光扫的干干净净。 楚逸芊闭上了眼睛,她会守着赵欢,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将他拉将回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因自己而起,这解铃的方法应也在自己身上。 楚逸芊努力的回忆着这几日的点点滴滴,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睁开了眼睛。 她撩起旁边的帘子看了出去,对着阳光微微的笑了。 他们辰时出发赶路,到了庄子上的时候已经巳时一刻了。 青蛟在里面伺候着,星日马与井木轩迎了上来。 星日马是见过楚逸芊的,看到今日她满脸惨白,神色不济的样子也是暗中心惊。 此时如微道长也出来与白玉真见礼;楚逸芊站在白玉真身后,规规矩矩的给如微道长行礼。 如微道长呵呵一乐:“楚丫头,今日怎地如此乖巧?可是白道友太过严苛吓到你了?” 楚逸芊虽然特别着急要进去看赵欢,如今却也只能弱弱的回道:“白道长救命之恩,逸芊没齿难忘;更别提道长还对逸芊的悉心开导,逸芊亲近都不够呢。如微道长还说莫要开此等玩笑了。” 如微听楚逸芊说话的时候脸色便沉了下来,等楚逸芊说完,他出乎意料的没有还嘴,而是一把扣住了楚逸芊的脉门。 旁边的人都以为楚逸芊触怒了道长,想上前说和,青枝忙解释道,她家小姐是如微道长的半个徒儿,道长才不会为难她;看样子应该是要给她号脉吧! 如微道长这时候已经将手松开了:“你这丫头!” 楚逸芊却恳求的看着他:“道长,他。。。可还好?” 如微看向白玉真,白玉真无奈的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如微叹口气:“罢罢罢;且随贫道进来吧。” 楚逸芊进了屋子之后,便不在淡定自若,她冲到赵欢塌前,颤抖着伸出手摸向赵欢的脸。 许是因为赵欢日日习武练剑,身体要比楚逸芊强上许多,是以便是躺在床上也不像楚逸芊那般气若游丝面若金纸;他的脸还泛着微微的红,呼吸虽然有些缓慢,但却不是完全无力的。 楚逸芊一遍遍的摸着他的脸,强忍着泪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就连问话都舍不得回头:“他。。。还要多久才能醒来?” 第449章 恍若隔世 没有人回答楚逸芊的问题,屋中一片沉默。 楚逸芊仰头,闭了闭眼将泪水逼回去。 她缓缓起身转向二位道长,走到二人跟前,双膝跪地:“两位道长,逸芊知道便是逸芊不求二位也会竭尽全力对救回赵欢;只是逸芊这几日想通了许多事。若之前有什么契约被逸芊无意中破坏,那逸芊便再结一份;之前赵欢所有承诺,逸芊皆全部心甘情愿的陪他完成;之后还愿捐建文武书堂,让更多人可以知礼明志,强身健体。” 白玉真很是欣慰,这个丫头可算是想明白了!也不枉她这几日耗费的心血! 如微道长却是满脸严肃:“楚丫头,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逸芊神色肃穆:“楚氏逸芊愿以此立誓。” 如微道长点头:“好!” 楚逸芊随着如微出去了。 外面传来了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好似再搬什么东西。 又过了一会就就听到如微道长声音响起: “拜!” “再拜!” “三拜!” 白玉真在屋内闭目养神,这个如微道友还真是多少年都不改这个性子。 不过重新结契罢了,总要开坛做法,这会去折腾什么拜天拜地拜四方的,这个阵仗倒是挺全乎。 罢了,若不这样,又怎么能让他们长点记性呢? 人总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求神拜佛,若平日对万物对世人多存一些敬畏心,又怎会如此? 对万物敬畏就不会铺张浪费;多培福报自然可衣食无忧; 对他人敬畏就少了很多嗔恨心;人气旺自然运气也旺。 这些道理说给别人听的时候都懂,可轮到自己头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折腾了一大圈,楚逸芊拜的晕头转向的回来了,把月鹿心疼的眼框都红了。 如微道长进来之后便对白玉真拱手:“白道友,还请借一步说话。” 白玉真随着如微出去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院中一个八角亭站定,如微对白玉真道:“想来白道友已经推演出了来龙去脉,贫道便不再赘述。只是那楚丫头的事情,贫道只是推算到她不知为何心生怒意,甚至打心里不愿重生一次,这才让契约失效。后面神魂不稳,可是因为火水未济?” 白玉真点头。 如微本也不是来问白玉真过程的,过程他等唤醒赵欢自会去问。如今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推算可否有差错,看到白玉真点头,他手中掐算着什么。 不过片刻,他便对白玉真道:“今夜贫道先为赵欢推开天门,后取楚丫头心头血还回坎宫,引赵欢元神归位,道友以为如何?” 白玉真思忖片刻:“如微道友既然已有成算,想必也知道此法虽然可帮赵欢神魂归位,但逸芊又当如何?她本就借的是坎中阳,如今还将回去。。。” 如微道长有些诧异,好似白玉真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既为重新结契,赵欢也当心头血入丫头天门。坎离相交又怎么说还将回去呢?” 见白玉真如此担心楚逸芊,如微道长又多说了两句:“那丫头乃贫道半徒,贫道又如何会不替她思虑?本应用三滴心头血,贫道只取一滴而已。子时阴阳相接,这滴血引神归位即可。” 白玉真眼神一亮,是了!子时之前为亥时!亥者,阴水,阴中之阴;而子时就是阴极生阳之时! 子时一阳生!可不就是阴中之阳! 阴阳交感之时乃元气始生之时,所谓一气分阴阳! 阴阳相合则又变生为元气! 坎卦本就是两阴爻之间含有一阳爻,此一阳爻丹溪云“龙火”,乃一身之元阳! 如此说来,如微道长不过是借楚逸芊一滴心头血引赵欢元神归位;而子时阳动,这时“阳入于阴”,阴阳自然调和合化为精滋养神魂! 白玉真叹道:“道友道法精妙,思虑周全,贫道自愧弗如!” 如微道长忙摆摆手道:“不过是各有所长。”又道:“今晚贫道要做的事情比较多,这上表文疏就劳烦道友了。” 白玉真自然不会推脱,两个人又商议了下时间,便回去各自布置了。 楚逸芊看着下人出出进进的在院子中摆坛设法,屋子里也点起了一排长明灯; 而如微道长和白道长也没有空理她,她便只是守在赵欢身边,默默的祈祷着今晚一切顺利。 用过晚膳不久,如微道长和白玉真将楚逸芊叫到一边,将等下要做的事情和她说了清楚。 末了,如微道长问她:“丫头,开坛做法多有异象,你要怕的话。。。” 楚逸芊坚定的回答道:“逸芊不知轻重已经惹了如此多的祸端,劳烦道长已久,就不给道长再添麻烦了。” 抬头冲着如微和白玉真笑了笑道:“两位道长都在,逸芊不怕。” 白玉真也开口了:“逸芊,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逸芊无悔。” “既如此,那便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养好精神才是正事。”如微道长让大家各自去休息了。 楚逸芊回到屋内,守在赵欢身边,心中没有任何惊惧,只有满足和幸福。 原来为他付出如此幸福如此满足。 怪不得赵欢总是会亲力亲为的为自己打点一切,只要看到自己 第450章 九转乾坤鼎 第二日一早,宫中便来人赏了好多珍贵的药材。 宫中来的是老熟人,李公公。 好似宣宗和皇后也知道了这次事情有些不同寻常,所以除了药材补品之外,还有上好的玉佩镇纸宣宗用过的笔墨纸砚等等别人说法事也许用得到的东西。 如微道长与白玉真白道长在人前一如既往的清冷,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赵欢在一边陪着李公公说话,虽然他昨日才醒过来,但精神头看起来比楚逸芊好多了。 楚逸芊起的稍微晚了一些,下面的月燕月鹿自然也不会打扰她;直到宫里来人了,楚逸芊必须要出来谢恩了,她们才不情不愿的叫起她家小姐; 楚逸芊一进厅里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李公公道歉,李公公自然不会介意半分,口中只道:“县主精神不济歇着便是了,何苦勉强起来应承这一下?” 李公公对这位县主可是敬佩的紧呐。 楚逸芊又冲屋中众人行礼道歉,到底是自己失礼了,屋中不是自己救命恩人就是自己刚拜师的先生,怎么好意思让众位长辈等她? 白玉真淡淡的瞥她一眼:“七情致伤可致实病,本就没按时服药调养;这几日你连觉都没怎么好好睡,饭也没什么心思吃;心神失养自然就要多睡一会。这有什么好抱歉的?” 楚逸芊感激的朝着道长一笑,谢她为自己解围。 李公公见过了楚逸芊便回去给皇后娘娘复命了,如今皇后娘娘身体好了不少,但是听到楚逸芊昏迷三天三夜不醒还是吓了一跳,生怕是因着宣宗让楚逸芊审案的事情连累了这丫头被人暗算; 蒋婉容本来可以回府了,见此情景便又留了下来,好开解一下皇后;再者说了,她也担心芊儿,到底是皇后这边的信息最快。 是以李公公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见到楚逸芊,才好回去复命。 楚逸芊听李公公说婉容还在宫中,便知道李公公还有话说,当下便劝退众人,自己去送李公公出门;本来赵欢不肯,但李公公也说了,娘娘还有几句话要叮嘱县主,他们便也作罢了。 李公公倒是没把楚逸芊当外人,说是楚逸芊送他出门,他却是扶着楚逸芊慢慢走着,嘴里还唠叨了几句皇后和蒋姑娘惦念的紧,楚逸芊略一思量,便转身吩咐三步外的月燕回去取了些东西来。 月燕很快便将东西拿来了,是一个巴掌大的朱漆描金匣子,楚逸芊将匣子递给李公公:“这是逸芊特意问白道长给皇后娘娘求来的补血安神药,劳烦公公交给娘娘;只是道长交代,不知娘娘如今体内沉疴如何,须得问过太医方可用药。” 李公公忙不迭的接了过去,楚逸芊又道:“本是想好了之后亲自送去,听到公公说娘娘为了逸芊思绪不宁,逸芊实在难以安心。请公公转告娘娘,逸芊如今已无大碍,再调养几日大好了便进宫叩谢娘娘恩典。” 楚逸芊说完便朝着皇宫方向拜了三拜,而旁边的月燕也眼疾手快的将一个荷包塞到了李公公袖子里。 李公公哪里肯收?左推右让了半天,才上马回宫。 楚逸芊转回厅里,桌上的东西都还未收拾。 赵欢斜睨了一眼笑了:“宫里那两位对芊芊倒是上心的紧啊!” 楚逸芊不解,赵欢笑道:“你看看,这枚玉佩怕是先帝留给当今的;那个玉环好似是高丽贡品;这御用的笔墨纸砚能赏给你辟邪,今日我也算开了眼了。” 楚逸芊睁大了眼:“给我辟邪?” 赵欢笑:“不然呢?许是听什么人说了,真龙天子可辟万邪;那笔墨纸砚素来也有避邪的说法。是以便赏了下来吧。” 楚逸芊有些无语,那边正在收拾药材的月鹿“咦”了一声,这个丫头平日最是稳重不会大惊小怪,楚逸芊便看了过去。 只见装药材的匣子里面放了一只雕工精湛的鼎。 匣子一打开,如微道长和白玉真便齐齐的看了过来。 赵欢好似也被震到了,他指着那件宝物道:“九转乾坤鼎?” 此物是道家至宝,但后来战乱中遗失已久再未现世。 众人上前查看,只见那鼎是用整块白玉雕成,玉质光洁细润,纹理自然流畅;鼎上所雕的十二生肖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简直是巧夺天工,神乎其技。 白玉真和如微道长交换了个眼神,便淡淡开口了:“上古记载的九转乾坤鼎乃为青铜制,此鼎应是后人仿制。但贫道观此鼎流传至今应也有三百余年了;且。。。” 如微道长见白玉真有所顾忌便接过话头:“且此鼎也是道门宝物。应是三百年前紫云真人所制。” 众人不解白道长为何顾忌,如微道长也没有解释。 九转青龙乾坤鼎原为一对。 当时一个朝中贵族子弟日日侍奉紫云真人,真人被他所感便收他为徒; 奈何真人虽修行精进却心地纯良,这徒弟不过是为了骗取真人两件至宝而已。 只是不知为何,流传到今也就只剩下一只了。 白玉真不说,便是怕赵欢和楚逸芊心中多想。毕竟他们二人与两位道长关系密切,难免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坏了和气到也不值。 还好众人都被这鼎所吸引,楚逸芊更是好奇的问道:“玄妙之处,劳烦道长说解一二!” “九转乾坤鼎以九星之数制造,上有飞龙腾云,暗合龙五之意。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不过送入朝中的解释便成为了意指龙飞极高之九天,象征至高无上的威权。” 如微道长笑着解释,也没有半点不悦。 月燕心直口快的嘟囔道:“便是龙椅上那位也未必敢和卦象争个长短,这说法还不定是哪起子小人溜须拍马呢!” 这倒是实话,越是位高权重便越心有所畏。 如微道长笑笑,继续解释道:“九转乾坤自古就被视为化煞圣物;据传可以旋转之势化灾劫于无形,生祥瑞之气;传说顺转三圈,可促五行相生,阴阳调和;逆转九圈,便可化解五行相克所产生的灾劫。” 简单解释完之后,如微道长看向楚逸芊:“赵小子没说错,宫中那位对你倒是着实不错!” 楚逸芊看了看匣子,低声道:“非是陛下。此乃翊坤宫的私物,想来是皇后娘娘担心极了,所以将私库中的宝物送给逸芊;又怕此物出来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放在药材中吧。” 月鹿这时候将单子拿了过来,上面只记载了“镇宅宝鼎一只”。 皇后娘娘果然是真心待自己的!如果这宝物落在将军府的风声传将出去,还不知有多少人会铤而走险呢! 楚逸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欢见状便凑了上去,二人小声商议着什么。 而如微道长和白玉真看完之后便又坐回去了,倒是没有半分留恋。 过了一会,二人做好了决定,赵欢挥手屏退众人,屋中只留下月燕月鹿二人伺候。 楚逸芊则和赵欢走到两位道长跟前屈膝行礼:“二位道长,我二人有事相求。” 白玉真不喜的皱眉:“规矩恁地多,起来说话!” 楚逸芊站起来,对月鹿招了招手,月鹿便将鼎放回匣子,用托盘端了过来。 赵欢接过托盘,双手举到二位道长面前:“赵欢与芊芊此次向死而生,也知道不少道理。然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欢与芊芊既然已经得天之恩惠就当知足,更当珍惜当下。万物各归其位才能阴阳平衡,欢与芊芊定当早日归位,不负天恩。” 旁人听的云里雾里,但两位道长却是明白了这个“不负天恩”说的便是天地的天。 楚逸芊也开口道:“逸芊与赵欢商议了一下,此鼎虽是皇后娘娘恩典,但逸芊却不敢独占;赵欢道北魏民间应还有一只乾坤鼎与此鼎为一对。阴阳乾坤鼎在我二人手中不过是个摆设,然在道长手中才可物尽其用。” 白玉真没有说话,如微道长哈哈大笑:“妙哉!好一个坎里还乾坤!” 白玉真也没管这个疯道友,只问楚逸芊:“皇后赏赐你随意送人,可有不妥?” 赵欢笑笑:“无妨,欢会禀明陛下,此鼎原为一双;然另一只存于北魏。欢感念陛下和娘娘厚爱,定当全力以赴取回另一只,一起送到道长手中。请二位道长各持一鼎,为大周祈福避灾。” 如微道长虽是笑说妙哉妙哉,却拒绝的很是彻底:“贫道此来只为有缘人,此等要求恕贫道不能答应。” 楚逸芊求助的看向白玉真。 白玉真踌躇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为国祈福此事自有大把人去做,贫道只是深山中一清修,怕也是做不好此事。” 赵欢没想到他们连接吃瘪,但这鼎他却是直觉不能放在芊芊身边的。 他刚要再劝,白玉真又看了看如微道长:“只是此鼎,贫道劝道友收起来。这两个娃娃虽然大有可为,但能帮衬一把便帮衬一把也是好的。若依着逸芊所言另一只也可顺利寻回,贫道也可助道友一臂之力。” 如微道长没想到这位概不管世事的白玉真竟然愿意出手相助,而她口中所言的帮衬一把便是利用这一对乾坤鼎帮赵楚二人定乾坤! 白玉真心中感慨万千。三百年前逆徒心存不良真人不查失了宝物;而三百年后宝物又从徒儿手中还到自己手中。 真可谓:夫物云云,各复归其根。 至于此鼎如何给皇后交代,楚逸芊倒是不向赵欢那么多弯弯绕,她只要与皇后说明,多亏了此鼎,才让白道长做法为自己定魂便也是了。 这话说的明白便也没有后患了,再说皇后既然送来此物,断也没指望楚逸芊会用啊! 赵欢听楚逸芊这么一说也有些难为情:“平日思虑太多,倒是不如芊芊豁达了!” 几人正在说话,青蛟在外面通禀,说大理寺冯大人求见。 二位道长便各自去休息了,楚逸芊本也要回去,奈何出门时候与冯熙碰了个正着;冯熙见到楚逸芊便寒暄起来,楚逸芊看他确实是有事相商,便也就留了下来。 重新上过茶之后,赵欢依旧屏退了众人。 冯熙也没有再客气,直言相告了最近几日所发生的事情。 张嬷嬷被他们接管之后,他们并未着急提审,而是商议从哪里下手;便是要拿她作饵,也要万无一失才行。 北魏一直蠢蠢欲动,这事情处理好了便是大周的利剑可问责北魏皇上是何居心;但若处理不好,便是送给北魏一把凶器,怕是大周不出点血就不能善终。 他们还未定下长短,便传来了楚逸芊和赵欢相继出事的讯息。 皇后娘娘闻言不顾众人阻拦,让人把张嬷嬷送到宫中厉声质问:“本宫待你不薄,你对本宫无半点旧情便也罢了;那嘉敏县主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你怎么忍心害她性命!你真不怕报应么!” 一顿痛骂将张秀玲骂的懵了,便问道皇后这是何意? 皇后便指明,楚逸芊前面受陛下命令去审她,后面出宫第二日就人事不知,药石无灵;若不是被人下毒又作何解? 非但是楚逸芊,便是赵欢也是奉了皇上命令去涿州查张秀玲家中可有异状回来的路上出事的! 皇后气的眼珠都红了:“你这恶女!本宫怎地不知道你是如此蛇蝎心肠!” 张嬷嬷委屈的不行,这和她一点干系都没有啊! 虽然她下毒给皇后被押进了天牢,但那事情是她做的,她自然不冤。 如今这可是冤死她了! 张秀玲不肯承认,砰砰的磕头将地毯都染红了一片;蒋婉容见此情形忙拦住,一番温言软语安慰着皇后,再过来对张嬷嬷提醒到,莫不是那周老爷让她去寻的人怕楚逸芊和赵欢查出了线索,所以提前杀人灭口? 张嬷嬷虽然磕头磕的头昏脑胀却也还没彻底傻了,反问蒋婉容,那钟大人和冯大人为何无事? 蒋婉容便道,许是因着赵欢和楚逸芊在南凉周府逗留那么久,对周府与周老爷知之甚多,所以但凡有些蛛丝马迹,二人便有可能查到根源。 末了蒋婉容又道,楚逸芊急着送她入天牢,也是为了保护她而已。结果自己倒是先中了着。 张秀玲被人带回天牢之后一宿未睡,第二日便要求主动见两位大人。 冯钟二位大人见到她之后,她便坦言交代了尔朱姐弟的事情。 尔朱颜擅用毒,有些毒无药可解,且最为难查的是两相配合之下才起作用;据她所知,有一种毒可以让人无声无息的病中,医生都查不出任何异常,只能看出脏腑衰败,回天无力。 张秀玲还交代,若是县主中了尔朱颜的暗算,那便快些去将她擒住才有可能救回一命。 尔朱昊不仅擅谋略,且身边有不少奇人;其中有奇人对于操控飞禽猛兽最是拿手;怕是赵欢坠马与尔朱昊脱不了干系。 赵欢和楚逸芊没想到因为自己出事反而让张秀玲吐口这些内情! 不过,也怪不得张秀玲招了呢! 这么巧合的事情让他们姐弟二人洗清也难啊! 第451章 出其不备 楚逸芊知晓了冯熙来意,但如今她和赵欢身体还未稳定,且林如雪的认亲宴在即; 冯熙见楚逸芊满脸为难,也有些不好意思:“下官今日前来到也不是要县主出面做什么事情。只是那张嬷嬷非说若没有县主音讯,她不愿配合作饵。” 赵欢冷笑一声:“冯大人这官倒是越做越回去了。一个阶下囚也能拿捏你至此?” 冯熙苦笑:“要是一般人犯到也罢了,这张嬷嬷是此案关键人物。不依着不行,依着还不行。真是愁煞人也。” 楚逸芊闻言就笑了,她这几日好似对那几日如微道长和白玉真的话十分痴迷。 她就想,这不是就是“法”与“术”的关系呢? 本来办案是初心,查案的手段则是实现的方式,如今他们投鼠忌器可不就是被术牵制了么? 想到这里,楚逸芊呵呵的笑了:“不管是关键人犯还是不关键人犯,不过是个犯人而已。之前逸芊不懂事,处处哄着她,倒是将她惯出了脾气。” 冯熙心道,县主还真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啊!若不是楚逸芊前期参与让张秀玲自觉不凡,如今他们又何必如此被动呢? 楚逸芊又道:“冯大人,劳烦你回去告诉那张嬷嬷,逸芊果是中毒了,而赵欢坠马原因不知,正在查访。还好赵欢这有鬼医备着,如今逸芊和赵欢均已脱险。就不劳烦她惦记了。” “至于那尔朱姐弟,张嬷嬷是愿意作饵也罢,不愿意冒犯也可;总归不是为了逸芊。” 冯熙只是点头,并未说话。 赵欢笑道:“欢也有话劳烦冯大人转告张秀玲。” “张家庄前几日被来历不明的游匪攻击,还好皇后母族一个旁枝就在附近,平日也对他们张家庄颇为照料。这才免于被满庄灭口。她若要报恩就应该帮朝廷抓出隐患;她若要报仇更应该揪出罪魁。其他事情,就不劳烦她多费心了。” 冯熙闻言眼睛瞪的溜圆:“少堡主此话当真?” 赵欢点头:“自然当真。不然我去涿州做什么?这件事我已经给陛下送去了密信,到也不算什么不能说的了。” 想了下又道:“只不过证物不能给她。她愿信便信,不愿信便随她吧。” 楚逸芊对冯熙心存敬畏,她相信冯青天自然能办好此案。 只不过时不可待,楚逸芊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意有所指:“张嬷嬷如今最在意的应该是皇后的态度。若是此时让她心焦,也许案子便能有些进展。” 赵欢和冯熙看过来,楚逸芊灿然一笑:“冯大人,这些小把戏不过是为了争个先机!” 冯熙这一趟算是没白来,楚逸芊的表态和赵欢的信息都让他回去很快就能解决难题,和赵欢和楚逸芊道别之后就告辞了。 回到衙门,冯熙便让人请钟友泰一起去探监。 张秀玲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见冯钟二位大人来了,也没什么表情。 冯熙让人给他们搬来两把椅子,隔着栅栏款款坐下。 坐定之后,冯熙道:“张秀玲,你对赵欢和嘉敏县主的关心,本官替你传达了。” 张嬷嬷只是低头听着,也不应声。 冯熙皱了皱眉,压了压心中怒火:“赵欢身边奇人异士并不亚于旁人,那名震天下的鬼医便在他府中养着,区区毒药又有何难?” 张秀玲抬了抬眼皮:“县主可有话对老奴说?” 冯熙一声冷笑:“你好厚的脸皮!” “县主中毒不假;赵欢坠马也不假;但这二位并未打算领你的情!” 张秀玲也不恼:“那便罢了,老奴想休息了,二位大人请自便吧。” “县主有云:’至于那尔朱姐弟,张嬷嬷是愿意作饵也罢,不愿意冒犯也可;总归不是为了逸芊。’” “少堡主亦有话给你:’张家庄前几日被来历不明的游匪攻击,还好皇后母族一个旁枝就在附近,平日也对他们张家庄颇为照料。这才免于被满庄灭口。她若要报恩就应该帮朝廷抓出隐患;她若要报仇更应该揪出罪魁。’” 张秀玲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冯熙。 冯熙幽幽道:“少堡主还道:’只不过证物不能给她了,她爱信不信吧。’” 钟友泰呵呵的笑着:“张嬷嬷还真是让本官羡慕啊。之前在翊坤宫当差,说是几人之下众人之上也不为过;如今成了阶下囚,打不得,骂不得也就罢了;开始有县主陪着聊天;后来还有陛下心腹去给你照看家人。” 张秀玲恼怒道:“钟大人又何必如此阴阳怪气!” 钟友泰摸了摸胡子:“阴阳怪气?本官也觉得自己够窝囊的。堂堂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审案,事关他国探子和本朝逆臣,祸国大事!本官非但不能严刑拷打问出真相,还得软言软语来哄着!” 说着钟友泰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那个老妪:“张秀玲!你说本官是不是应当羡慕?” 张秀玲被钟友泰的忽然发作吓了一跳,她色厉内荏的叫到:“老奴不过一个奴婢!怎么就打不得骂不得!若要严刑逼供也不是不行!你们打便是了!” 冯熙实在是压不住火了,他大喝一声:“够了!” 张秀玲又是一个寒颤。 冯熙站起来走到钟友泰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张秀玲:“你这奴大欺主的老妇!” 张秀玲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你说什么!我兢兢业业辛辛苦苦一日不敢懈怠!哪一点对不起皇后?哪一点对不起自己俸禄?你说我什么都行,这奴大欺主我绝不认!到哪里我都要寻个公道!” 她一边嘶嚎着,一边摇晃着监中的栅栏。 冯熙冷冷道:“好!本官便给你说说,你如何奴大欺主!” “一则下毒害主不知悔改! 二则陷害他人埋祸宫中! 三则人赃并获拒不开口! 四则县主宫中审案,你竟冷脸拿乔! 五则打入天牢还谈条件!不见县主便不配合! 六则自恃皇后恩典,藐视朝廷官员!” 钟友泰旁边补了一句:“七则得知陛下和娘娘救族人性命不知谢恩!” “张秀玲,你口口声声说你对得起皇后对的起俸禄;又口口声声让我们莫要因为你出自翊坤宫便手下留情!你可知道,入了天牢的重犯是何待遇??!!” 冯熙厉喝:“来啊!” 旁边立马有人带了两个重犯过来。 这两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躯体浑身是血,还散发着一股焦臭味,想来是动用了什么烙刑! 张秀玲哪里见过此等血腥场面?当下便捂嘴干呕起来。 冯熙挥挥手,那些人便退下了。 钟友泰也不嫌她干呕的酸臭味扑鼻,只定定的看着她道:“何为公道?皇后待你不薄,你恩将仇报是公道?县主赏你脸面,你冷脸相对是公道?我等对你照顾有加,你辱骂讥讽是公道?” 张秀玲步步后退,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蠢的要命。 钟大人口中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贵不可言?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拿乔摆谱的让人家来见自己才肯配合? 人总是觉得自己很有骨气,但当她真的见到那些“血人”之后,这骨气还能存留几分? 如果说开始她坚持为了周皓泽自戕,那也便罢了。 问题她没有死。 人心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更何况她听到的都是谎言。 皇后或许开始还顾念几分情意,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张秀玲怎敢自比? 她比的上县主在皇后面前的得宠? 还是比的上赵欢在皇上面前的能干? 更何况她隐隐察觉尔朱姐弟怕是对宫中有什么天大的阴谋,而自己牵涉其中! 冯熙掉头坐回了椅子上:“张秀玲,本官今日将话给你撂在这里,如你还不能看清事实将功赎罪,那你这条命,我冯熙还就不要了!你怕我冯熙没有你便查不出案子来么?天牢那么多死囚,随便拎出去一个让他戴罪立功你怕他们不拼了命的去钻营么?” 钟友泰也朝自己座位走去,半中间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条命,本就不值得什么。在周皓泽眼中不值,在我等眼中更是不值;至于尔朱姐弟?若但凡顾念你一丝半点,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县主和赵欢下手!难为皇后和县主还将你当作个人看!” “钟大人又何必和她说这个?周皓泽不当她人看,她痴念如此多年;尔朱姐弟不当她人看,她护的和眼珠子似的;皇后和县主将她当人看,结果差点都被她要了性命。她不是看不清,她不过是没有良心而已!” 冯熙不咸不淡的讥讽了几句:“坐这里歇会。来人,给本官拿棋盘来!” 钟友泰叹口气,便和冯熙在这阴森森臭烘烘的天牢中开始对弈。 张秀玲呆在地上心绪如潮。 冯熙和钟友泰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凭什么如此? 而如今,她又当何去何从? 如果开始楚逸芊和她说要让周皓泽对她另眼相看让她动了心思,如今冯熙和钟友泰是真的让她看清了现实。 张嬷嬷忽然觉得自己的五感如此灵敏,她低头看着牢中肮脏不堪的地面,鼻中充满了恶臭,耳边是不远处鬼哭狼嚎的呻吟,而外面如此炎热,这里却阴森的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第一次正视了当下的局面。 自己给皇后下毒了!便是现在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日后下场也可以预见! 而那个尔朱姐弟还在这时候打算杀人灭口! 害得她连皇后最后一点情意都给磨没了! 想起皇后娘娘看她失望又不含半丝情分的眼神,张秀玲第一次后悔了。 她虽然口口声声说对的起皇后,不需要皇后庇佑,但皇后真的放弃她了,她又开始疯狂懊悔。 自己落得今天如此境地怪谁? 怪那天杀的周皓泽!!!! 几乎是刹那间,她心中恨意滔天。 怪那不把自己当人看的尔朱姐弟!!!!! 冯熙和钟友泰到现在都没对自己动手,应该也还是顾忌皇后娘娘吧! 难道娘娘虽然对自己寒了心却到底还是没有对他们有所明示? 不然他们为何在这里下棋? 没想到自己死到临头,还是娘娘护着自己!!! 这时外面不时有狱吏出入,张秀玲忽的就紧张起来。 他们这是作什么?难道已经请示了娘娘? 抑或是直接越过娘娘去请示了皇上? 所以他们在这里消磨时间不过是在等旨意? 冯熙时不时的抬头,张嬷嬷便跟着心中一紧。 她恨极了周皓泽和尔朱姐弟,又怕极了皇上和皇后果真不念旧情给他们旨意秉公处理。 又恨又怕又悔又惊的情绪如一盆烧的极旺的炭火,将张秀玲的五脏六腑都烤的不得安宁。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张秀玲终是忍不住了。 她站起来扒着栅栏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冯熙和钟友泰却巍然不动不理她,狱吏附耳过去听了几句话,走过来对张秀玲道:“瞎吵吵什么!这里不是你发威的地方!” 说完便走了,不再理会她半分。 张秀玲嘶哑着嗓子嚎叫了半天,冯熙好似终于觉得有些吵了,让人将桌子挪到外面一些继续和钟友泰下棋。 张秀玲十分确定,他们定是在等上面旨意! 自己这几日已经将他们得罪彻底了,他们急不可待的等着旨意一到就拿自己问罪了! 张秀玲真的慌了,她在地上来回踱步。 不行,不能等旨意下来,她必须现在就给自己找一条生路。 便是自己活不成,也要将他们拉下水! 这么一想,张秀玲倒是冷静下来了。 便是全天下说自己没良心也罢了,可自己真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平白便宜了那些奸贼? 怕是周皓泽拿着自己舍命替他保存的信物取出的财产沉醉温柔乡不知今夕何夕呢! 周皓泽如今离得远她够不到,那尔朱姐弟就在京中啊! 张秀玲迅速的冷静下来。 她浸淫后宫多年,若要真算计起人来到也有点份量。 想要和冯钟二位合作,那便得拿些诚意出来。 周皓泽的事情她自然会说,而且会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说; 可周皓泽现在倒不是最重要的,他们发愁的不就是因为自己不招供他们对尔朱姐弟束手无策么? 之前自己确实没尔朱姐弟什么重要证据可以招的。 不过现在么。。。 张秀玲笑了,将头发捋好,远远对着冯钟二人道:“二位大人!老奴愿招!” 冯熙背对着她并未回头,钟友泰只是淡淡撇了她一眼:“张嬷嬷这几日受苦了,不如休息下再说。招供倒也不急。” 张秀玲掷地有声:“老奴要指证北魏尔朱颜和尔朱昊姐弟,干涉大周内政,毒害大周皇后,派人追杀大周臣子!” 冯熙抬眼和钟友泰对视一眼,终于转过头来:“事关两国邦交,你可有证据?” “老奴便是人证!愿上前指认!” 人一旦开了窍就不会再不识时务。 张秀玲自然知道,这两位大人最着急要的并不是什么劳什子的证据,而是一个抓人的借口! 第452章 女侍中 人总是在提防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却不知那最不起眼的人才是最致命的。 尔朱颜和尔朱昊都听周皓泽提起过这个张嬷嬷,却谁都未曾放在心上。 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他们未曾入眼的老妇,让他们的野心止步于此。当日下午 一队官兵将尔朱颜和尔朱昊下榻的驿站团团围住,御林军副统领亲自带队; 而马上另外一位赫然是庆小王爷周诚! 尔朱颜闻讯出来,一脸的不耐:“小王爷有何指教?” 周诚拱拱手:“敢问尔朱公主,尔朱三皇子可在?” 尔朱颜让人去看尔朱昊是否在屋中,然后不满的蹙眉:“小王爷便是找本宫皇帝,也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吧!不知道的以为小王爷是来拿人的呢!” 周诚没有和她寒暄,冷清如常道:“在下奉命清尔朱公主和尔朱三皇子去刑部一叙;还请尔朱公主稍作准备,等下一起上路。” 尔朱颜直觉不对,警惕的看着周诚:“你们大周刑部请我们北魏的公主皇子作什么?” 周诚也不多说:“尔朱公主到了便知。” 尔朱颜心中咯噔一下,莫非自己笼络官员的事情被发现了?面上却一副大为恼火盛气凌人的态度:“放肆!这就是你大周待客之道么?” 周诚立在一边,不再做任何解释。 尔朱颜一拳打在棉花上,悻悻道:“去便去!本宫还怕了你们不成!只是这传回北魏,怕你大周皇上也要给我父皇一个交代!” 奈何周诚就是一个木头桩子,任你说什么他都不做回应。 这时刚刚去后面寻人的丫鬟回来了,她对尔朱颜摇摇头。 尔朱颜就笑了:“看来今日倒是要让小王爷白跑一趟了!三皇子如今未在驿站,等他回来之后本宫自会与他言明,到时候一同去刑部拜访!” 周诚终于开口了,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尔朱颜绝对不想听到的:“既如此,尔朱公主便随在下先走一趟吧!” 尔朱颜的脸彻底黑了:“小王爷这是何意?既然请我们姐弟二人,便理应一同前去。本宫先随你去算作甚么?皇弟回来不明事实怕要再起波澜!本宫等着皇弟一同前往便是了!” 周诚丝毫不让:“这倒不妨事,左不过留一队人在这里候着便是了。” 尔朱颜心知如今局势不明,能托一会是一会;如今之计应先让人去打探情况。她一甩袖子:“小王爷乐意等便等着吧!既是大周地盘,也轮不到本宫来招待各位吃茶了,本宫便先回屋休息了!” 周诚伸手一拦:“公主且慢!三皇子自会让人恭候,公主却是要随本小王走这一趟了!” 旁边围观的老百姓看的来劲儿:啧啧,公主有什么了不起,谁还不是个王爷咋的。 尔朱颜再无法推脱,只说回去更衣就走。 周诚早有准备,宫中的两位嬷嬷立马站出来行礼,也不管尔朱颜是否愿意便随着尔朱颜进去了。 许是故意刁难,又许是临时要交代安排什么事,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尔朱颜还未出来。周诚也不急,气定神闲的站在外面候着。 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俊朗男子策马而来,远远的看到周诚等人在此便跳下马,自己快步走过来给周诚行了个礼,然后低声给周诚说了一些什么事;周诚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远处,脸上诡异的扬起了一丝冷笑。 那人传信的任务完成了,便又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如果楚逸芊或者林如雪在,应该马上就能认出来,此人可不就是氐宿张钦么! 自打从南凉回来,赵欢便重新给张钦安排了任务。 已经在人前露脸自然没办法在做什么情报收集的工作了,索性就以赵欢护卫的身份跟在了他身边,宫中或朝廷上过了明路的差事,跑腿传信的事情便都由他出面了。 周诚看着张钦的身影越来越小,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便不说忠心卫国的大将军和赵泽元了,就连他们的儿女都知道先有国才有家; 尤其那义妹楚逸芊,一个半大姑娘都知道处处维护大周; 不曾想老周家这堂堂的皇子犯起混来倒是不在乎这大周是谁的江山了! 想起楚逸芊,周诚眉目稍柔了一些。这个义妹他极为欣赏,年纪不大却机智过人;且有常人没有的胆气与豪气。 奈何今年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太岁,不是被掳就是遭病,真真也是让人跟着着急。 不过,好像将军府明日有认亲宴?那他那个小兔子未婚妻应该也会去吧? 周诚的思绪飘了好远,正在想明日无论如何也要抽空去一趟将军府,见见他的小兔子;尔朱颜终于是收拾妥当出来了。 周诚收回思绪,话未多说便带着尔朱颜回了刑部。 与此同时,尔朱昊也得了信。 尔朱昊正和周昀离饮酒作乐看胡姬艳舞呢,也没注意有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到了朱厌身边小声说着什么;那小厮报完了信儿得了朱厌的话便急急慌慌的往外走。 送信的还在外面等着呢,朱厌怕惹人耳目又不让那人在此逗留! 这小厮出门时候一个没有留神便撞在了一个端着菜肴准备进门的侍女身上。 周昀离拧着眉毛扫了他一眼,那小厮的腿就有些软。 谁不知道这位离郡王脾气最是暴戾? 一些事情落在尔朱皇子手里便是挨打也有个数,要是落在这位活修罗手里那可就真不好说了。 眼见那位爷的脸色要变,这小厮当机立断的跪下请罪:“禀三皇子,禀离郡王!小的得了朱长史的急令,丝毫不敢耽搁,一时失礼还请皇子郡王爷恕罪!” 尔朱昊看向朱厌,朱厌叹口气,对那人摆摆手;那人忙不迭的跑了。 朱厌走到尔朱昊身边,刚想附耳说什么,尔朱昊却道:“郡王不是外人,有话便说吧。本宫还怕他笑话不成?” 尔朱昊只当是北魏宫中有什么事呢,不甚在意的推开朱厌。 朱厌只好称是然后禀明原由:“大周的庆小王爷周诚与御林军副统领一起围住了驿站,说请公主和三皇子去刑部一叙。因殿下未在驿站,便留了一队人候着。” “那便随他们等着吧。” 看了看尔朱昊如常的神色,朱厌硬着头皮将话说完:“公主已经被带走了。” 尔朱昊的脸终于沉了下来,口中却肆无忌惮的骂道:“蠢货!” 周昀离看了看尔朱昊,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便是周诚去请,也要有个说法!去刑部做什么?可有官府文书?可是给北魏朝廷递过官文了?若什么都没有,北魏公主凭什么配合大周官员办案?” “昊兄这位皇姐还真是通情达理啊!” 尔朱昊站了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离兄,今儿怕是陪你不成了。既然她已经去了刑部,我若不去于公于私都交代不过去了。告辞!” 尔朱昊这么说,周昀离忙劝着:“你也莫要着急,这酒什么时候都喝得;这样,我这便回府,也让人去探一下何事寻你二人?” 尔朱昊等的就是这句话,两人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商议着对策。 在几个月之前,周昀离还是北魏太子那边的盟友,甚至还配合尔朱颜算计楚逸芊; 如今尔朱颜不过是周昀离口中的“你那位皇姐”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 这个道理自古有之,人虽然信此道理,却不信自己会无预兆的失去这功名利禄。 而只要自己手中有金银权势,自然就找得到利益交换的盟友,又谈什么以后如何? 尔朱昊和周昀离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门外大理寺卿冯熙和御林军统领亲自带队的一队人马。 冯熙上来给尔朱昊和周昀离各自行了个礼,又亮明身份做了自我介绍;这才彬彬有礼道:“尔朱公主已经请到,久等尔朱皇子不见,本官有些性急,便亲自来请了。还请尔朱皇子莫要介意。” 尔朱昊到底比尔朱颜沉得住气:“冯大人说笑!本宫也是刚听大周朝廷有事相商,这便匆匆出来了。” 冯熙心道,这位皇子不知本事有多大,这嘴上倒是一点亏都不吃。明明是羁押,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有事商议了呢? 罢了罢了,县主不在此地,自己又没那气死人的本事,便不和他做这口舌之争了。 转头看向周昀离:“离郡王,那下官就带着尔朱皇子先行一步。郡王请自便!” 周昀离如果知道冯熙和父皇的御林军统领在外面守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随尔朱昊一起出来的。 只是现在被碰了个正着,只好不尴不尬的随意笑笑,翻身上马先行一步了。 冯熙眼睛微眯,对尔朱昊做了个手势:“请” 尔朱颜已经到了刑部,但并没有人来问她什么,只是将她安置在一个客房中;而她的侍女也被隔离开来,提另给她配了四个大周宫中的宫女。 尔朱颜大怒,叫嚣着要个说法,把屋子里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也没有人来搭理她半分; 那四个宫女两个在门外,两个在屋内,见她摔也不拦,只是等她都摔完了之后默默的将地上收拾干净,也不去补新的进来。 尔朱颜摔的腻了想倒水喝才发现没有茶具了。 那四个宫女就和哑巴似的,任她叫骂也好侮辱也罢均是不言不语。 你说是她们说摆设?可尔朱颜要出去却是不行。 她一开门,门外那两个就恭敬有礼的屈膝:“公主请回。” 她要想强行出去,那两个宫女就一人一只胳膊扶着她,继续有礼的劝着“公主请回”,但两只胳膊却和被铁箍子箍着似的,不得动弹半分。 尔朱颜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她吵着要见尔朱昊,吵着要见宣宗,见皇后,见刑部尚书;奈何那四位宫女又变回了哑巴木头人一言不发;只一会功夫就把尔朱颜气的七窍生烟,发髻也因为大力摔东西弄的乱七八糟;活生生一个疯妇。 尔朱颜吵着要见的尔朱昊呢? 尔朱昊自然也被软禁起来了。 不过不在同一个院子,甚至未在刑部。 那宣宗和皇后呢? 正在翊坤宫说话呢! 明日将军府有认亲礼,皇后特意吩咐了常嬷嬷备了些东西; 皇上这时候也忙完了政事来翊坤宫看望皇后了,因着有了张秀玲的事情发生,帝后二人说话也注意了许多;而常嬷嬷等人更是识趣,见二位主子有话要说,便都退在门外伺候着了。 宣宗看皇后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总算是放下心来了。本来今日不想说其他事,可尔朱颜既然已经被扣着了,这事儿还真是得让皇后拿个主意。 皇后听宣宗说完半晌未语;宣宗也不急,就坐在一边喝茶等着。 过了一会皇后问道:“这史上可有朝廷衙门审他国公主的先例?” “未曾。便是有也是亡国公主,做不得数了。” “那史上可有本国公主被衙门审断的记载?” 宣宗凝眉:“也未曾,查到公主近侍便报到宫里了。” 皇后就很为难。 她知道自己两次中毒将宣宗气的狠了,而且以此做借口确实方便许多; 不然没有官文没有证据就将他国公主皇子羁押还了得? 但若是皇后中毒牵扯其中,这便是最好的借口了。 只是人是扣着了,这怎么处置呢? 片刻后皇后又问:“臣妾中毒的事情北魏那些人知晓多少了?” 也不等宣宗回答,皇后便又道:“明儿就说因着毒性不明,虽太医院尽心竭力救回臣妾一条命来,却余毒未尽,广招天下名医。陛下觉得可否?” 宣宗知道皇后是在替他解围,不然怕别国问将起来没个交代。 宣宗拍拍她的手:“委屈你了。” 皇后轻笑,片刻后又道:“楚家那丫头身有正气,行事灵活又张弛有度。臣妾倒是想替她向陛下求个恩典。” “什么恩典?” “陛下以为内廷的二品侍中如何?” 皇后好似一边说话一边斟酌,声音又柔又缓:“此事非同小可,楚家丫头虽是县主却也审她不得;臣妾这边就安排女侍中参与审理,届时让庆王嫂作个陪堂;外廷谁同堂便是陛下的事了。” 宣宗点头:“可” 第二日,明月大将军府再一次人来人往。 楚逸芊和赵欢昨晚就回到了将军府,林府的人也早早来了,两位林夫人正在和众人寒暄说话。 箕水豹自然也来了。等认完亲,他便可以来提亲了! 这时,翊坤宫常嬷嬷和李公公来了,口称圣旨到。 众人纷纷出去跪迎。 楚逸芊莫名其妙的被封了二品侍中,就连林如雪都被封了个三品女史。 其实那日冯熙走后,楚逸芊就和赵欢说过,这北魏尔朱颜的事情怕之后还是要交给自己; 赵欢只道莫要多想她身无官职凭什么去审他国公主?于理不合,与法不合。 如今这摇身一变,自己也是二品大员了! 第454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过了一会,林如雪将写好的东西递给了楚逸芊。 楚逸芊回过神来,接过纸看了一眼,然后冲着林如雪笑了。 有这么个冰雪聪明的知己好友在身边真是她的幸运! 既然心中有了章程,便也不急了,且等着冯熙来了再说吧! 又过了半个时辰,冯熙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楚林二人忙站起来见礼。 钟友泰放下手中正在看着的其他案卷,也站起来迎冯熙。 冯熙坐定,钟友泰告诉他已经将事情交代过了。冯熙便问:“县主可有什么疑问?” 楚逸芊笑笑:“二位大人,逸芊和如雪今日虽奉了娘娘之命出面参与此事,却怕是自己从未有过办差经验给两位大人添了麻烦。日后办差当中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请二位大人切莫客气直言便是。” 两人应承着:“好说好说。” ““娘娘一再告诫逸芊,一切以外廷这边为主。二位大人有什么安排,之后尽管指派便是。逸芊和如雪定不敢懈怠半分。” 见楚逸芊如此配合,两位大人自然乐意。一件案子多人审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再加上因着对方是他国公主,后宫也不得已参与进来,二人也怕来一个什么事儿都不懂凡事都只会推卸责任的主儿; 本来知道楚逸芊来他们很高兴,不过到底人家是县主现在又有了二品官职在身,加上之前也算是出尽了风头,要是因此指手画脚那反而不美!现在倒是将心放在肚子里了! 钟友泰忙客气道:“有劳县主和林姑娘了。” 怕楚逸芊还和他们客气,钟友泰便将话题扯到案子上:“刚刚县主已经听本官说过一次大概经过,也看过案卷了,如今可有什么看法要与我二人说说?” 表明自己绝不逾矩和绝对服从安排之后,楚逸芊决定有话直说:“既然张嬷嬷松口咬着尔朱姐弟不放,那自然就有她的道理。但凡有人证在,案子总归能慢慢查清。” 两位大人心照不宣的笑了,和明白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 楚逸芊自从前几日又小死一次知道自己任务之后便打定了主意,日后为人要更加恭谦低调,但若有机会做事一定不再藏拙! 如今这事正好让她借力将隐患铲除!得到这两位大人的信任和支持尤为重要;所以她说起话来也就落落大方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不知逸芊前来要做什么?你们提审公主逸芊陪着?还是另有安排?”楚逸芊也不再寒暄。 冯熙面上倒是难得的出现了几分尴尬:“这…也正是我等要与县主商议的。” “那公主和皇子分开关在了两个院子,但仅凭张嬷嬷口供却着实是不够的。这开堂怕是还缺一些其他东西。” 楚逸芊暗叫不好,这俩老狐狸算计到赵欢身上来了! 果然,冯熙犹豫片刻迟疑道:“那公主和皇子在大周逗留这么久定有所图,若是能查到些什么,便好办了。” 林如雪倒是有些不满了:“冯大人此言差矣。仅凭两次下毒谋害大周皇后,便是谁也难逃大周律法!何况那尔朱公主还曾陷害县主,只不过没有得逞而已!” 钟友泰十分意外:“陷害县主?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如雪也不避讳什么:“之前清裕公主邀众人小聚,那尔朱公主便伙同离郡王给县主设局;只不过赵欢和县主早有准备,他们奸计没有得逞而已。” 冯熙饶有兴致:“你是说,尔朱颜与离郡王勾结?” 林如雪这话本就是楚逸芊刚刚提点过的故意试探。虽然之前这两位大人都审过离郡王,但那毕竟是皇子。这两位大人对这件案子到底打算查到什么程度,楚逸芊尚未可知,自然要先谨慎一些。 见冯熙毫无芥蒂的揪出重点,楚逸芊便有数了。 这下倒是真好办了! 案子自然不难办,要办多大也不怕对手多狡猾;怕就是怕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不敢担责的官员! 楚逸芊似乎毫不介意:“因着众人都劝逸芊这事关于女子名节,是以也未曾声张。逸芊倒是觉得,他们做下的丑事与我何干?这帐怎么算都算不到逸芊头上!只不过事关离郡王,逸芊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息事宁人未再追究。” 冯熙真的来了兴趣:“这可有什么证据?” 楚逸芊先是努力回忆了下,然后笑了:“此事本就上不得台面,哪来那么多证据?不过当日进屋与离郡王成好事的没两日便被抬进了郡王府,这事倒是当时许多人可做证。至于其他的证据,大人说的是什么?” 冯熙眯着眼睛手指扣着桌面。 他本以为这离郡王是和尔朱昊臭味相投,倒没曾想过还和尔朱颜沆瀣一气! 不过不管是和谁有勾结,此事周昀离都怕是摘不干净了! 想到这里,冯熙起身对楚逸芊拱拱手:“县主聪慧,本官也不藏着掖着。此案事关重大,怕是要牵扯不少朝廷官员。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在众目睽睽下怕是查不到什么有用线索。还请县主帮忙!” 楚逸芊起身让开这一礼:“大人这是什么话?逸芊能做到的自然不再话下!” 钟友泰接过话:“非是我二人矫情。本来我二人已经秉明陛下,请少堡主协助。但陛下却未吐口,只说对赵欢他另有安排。我二人妄揣圣意,怕是这不日少堡主便要离京了!” 楚逸芊和林如雪听的心惊! 这两位大人倒是真的把她俩当自己人了! 他们与皇上说了什么,对皇上的安排有什么猜测,就这么对她们肆无忌惮的说出来了! 要知道这两件事不管哪一个都是为官大忌啊!!!! 冯熙见俩姑娘面色有异,苦笑道:“实不相瞒,北魏祸患由来已久。便是京中不少案件背后也都有北魏各方势力插手,更何况那屡禁不止私下买卖的胡姬;四处传教蛊惑人心的洋教;我二人这次便是舍了身家性命,也定要将北魏在大周的爪牙剥一层皮!” 楚逸芊肃然起敬。 如此说来,要她出面找赵欢暗中查线索的事情怕是皇上也是心知肚明。 楚逸芊心中略微有些苦涩。 便是一国之君又如何?很多事情还是要避人耳目;自己的儿子臣子背着自己做下这许多龌龊,没有证据都不能随意处置!这到还不如市井百姓家中的老子打儿子呢!哪有什么道理!看你不顺眼抽你也不得还嘴! 楚逸芊摇摇头甩走思绪,郑重道:“既然二位大人如此信任逸芊,逸芊也不推三阻四。只是此事那位可知晓?”楚逸芊伸手指了指天。 她猜测是一回事,但二人承认是另一回事;这几个月不停出入前朝后宫,楚逸芊也不再是那单纯率直的小姑娘了;将军府和赵欢永远是她的软肋,她断不会因为自己大意而拖累他们! 冯熙微微点头,楚逸芊了然。 稍微思量片刻,她决定此事让赵欢过来亲自决定。 昨日箕水豹的话让她很受启发,两个人在一起就应当互相尊重,有什么事应当互相商议。 即便赵欢离京将人手交给她派遣,此事也要让赵欢与冯钟二人当面说明才算稳妥。 楚逸芊和两位大人说明自己意思,那二位自然不能不同意;楚逸芊便让月燕去联络赵欢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月燕便回来了。她安静的站回了楚逸芊身后,楚逸芊也见怪不怪的继续和两位大人讨论着一些昨日周诚去拿人的事情。 一柱香的功夫便有人来禀:“张壁古堡少堡主赵欢求见。” 钟友泰忙让人快快有请。 不过片刻,就见到一个男子英姿勃发的走来,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人清朗俊逸。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察觉到楚逸芊看过来了,赵欢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小姑娘的心不由自主的砰砰直跳。 这个男子,便是她的未来夫君! 好在旁人只顾着去迎赵欢寒暄了,她才没被人发现自己的脸红若云霞。 林如雪自是看到了,她还以为楚逸芊和赵欢成天见面已经对那厮妖孽的美貌免疫了呢! 本想调笑她两句,奈何时间场合不允许,如雪自然也就作罢了。 赵欢进来之后难免重新见一轮礼,楚逸芊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简单明了的将二位大人的请求说了一遍。 赵欢手中把着一只瑞兽的白玉挂件慢慢的摩挲着,暂未言语。 片刻后,他直接问自家小姑娘:“芊芊觉得如何?” 楚逸芊认真的看着赵欢:“朝中之事我知之甚少,且将军府从不参与各派纷争;我虽不是男子,却也是将军府的人,若我随意表态怕是不妥。” 赵欢知道她这话是说给冯钟二人还有宣宗听,但该让小姑娘知道的他还是得说明,让她明白自己在作什么:“自当如此。我今日问你倒不是问将军府的意思,只是问你此事你可否想明白了?如果你我参与,怕是之后将军府也难逃干系。” 楚逸芊都没有回头看冯钟二人,只是还定定的看着赵欢:“若我说此事便是你我所为,与将军府无关是否可行?” 赵欢顿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自然可行!你是我的未婚妻子,凡事也当由夫家担着!” 眼看楚逸芊就要恼了,赵欢正色道:“芊芊,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楚逸芊没有回答,转身问那两个不得不围观的大人:“二位大人,这案子你们打算查到什么程度?是能查到哪里便审到哪里?还是之后要再作打算?” 冯钟二人哪里敢随意做保? 冯熙叹气:“依本官的意思,便是查到哪里审到哪里判到哪里。只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楚逸芊看了一眼赵欢,见他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便有了许多底气。 “如果我说,此案与离郡王有关,你们可有把握将他治罪?” 冯熙站起来一脸慎重:“县主慎言!” 楚逸芊无所谓的笑笑:“你们要赵欢去查,查来查去无非是尔朱颜勾结贿赂大周官员;而这些官员和离郡王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尔朱公主行事从不遮掩,莫说派人跟踪了;便是买些信息去猜测也用不了多少银子;你们缺的无非是实打实的能送他们入大牢的物证而已!” 楚逸芊掷地有声道:“两位大人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周,即便有些事情不能明言逸芊和赵欢也不会计较这些;但既然二位大人如此信任逸芊,逸芊也就不与两位兜圈子了,若有得罪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赵欢站起来走到楚逸芊身边,对两位大人拱拱手:“县主所言便是赵欢所想;二位大人若有志挖出北魏和大周朝中勾结的毒瘤,赵欢便是肝脑涂地也定当助二位一臂之力!此事非是为了刑部和大理寺,而是为了大周江山永固!” 许是少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影响了两位大人,又或许冯熙和钟友泰作为长辈前辈看到朝廷后继有人欣慰万分,两位年过四旬的男子声音都不似平日那般平稳威严。 “冯某食君俸禄为君解忧,既然查到了踪迹便要一查到底!北魏贼子野心昭昭,不早日将他揪出来,冯某又如何有脸面做这三品大员!” 这可能是冯熙从官多年来唯一一次失态,但冯熙不后悔。 “若能得少堡主相助,钟某便是不要这顶上乌纱也要将此事昭告天下;便是对他没个奈何,也不能让众人被他们蒙蔽了去!” 钟友泰说的就更为直接:便是出于种种缘由不能判决,那也要将这些人的事迹宣扬出去!不过是鱼死网破罢了! 赵欢和楚逸芊对视一眼,这便成了!要的就是这两位的立场坚定! 赵欢行了个晚辈礼:“二位大人高义!实不相瞒,赵欢不日就要离京。关于尔朱姐弟和离郡王以及一干人等的事情,欢自会安排妥当,有动向便会直接交给芊芊;这样也免得你们被人看出端倪。” 二位忙扶起赵欢连声道谢。 久不做声的林如雪突然提出一个疑问:“如此一来,这尔朱姐弟还是没什么理由立即提审啊!” 这却是实话。 赵欢之前是有一些尔朱颜的信息,但那都呈给宣宗了。而且那些不过是线索而非证物,若要掀翻这一串毒瘤,证据收集也需环环相扣,这是需要时间的! 楚逸芊知道林如雪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如雪的意思是?” 就见如雪温柔的笑笑,楚逸芊怎么就觉得这笑有几分不怀好意呢? “如果加上张巍柏指认周皓泽和北魏公主和皇子皆有联络,且意图先从南凉起义再返攻大周;这拿人罪名可够了?” “且人证已被南凉衙门收监,此案在南凉有据可查;便是要引渡人犯也需要官文往来。这软禁借口可行得通? 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乃林氏如雪是也。 第455章 众志成城 楚逸芊听到林如雪这么说如醍醐灌顶。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他们当时在南凉的点滴铺垫,可不就是为了给铲除这些异类挖坑么? 其实赵欢早就心中有数周皓泽和尔朱姐弟都有联系,只是时机未到不说也罢; 但楚逸芊确实不知道的,不过她不知又如何?便是不知,也不妨碍她给人挖坑啊! 赵欢也赞许的看着林如雪,忽的又想到一些什么,他有些歉意的对林如雪道:“本应该让箕兄留下配合,但之前我也并未知晓此事,所以这次怕是不能将他给你们留下了。” 林如雪强忍着自己不要当着两位大人做出小女儿的羞态,她勉强镇定的和赵欢客气:“但凭少堡主安排。” 赵欢和楚逸芊见她如此,都十分满意且放下了心。 前途虽然光明,但路上也有重重险阻。若是不能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怕是日后都会互相连累。 冯钟两位大人倒是不知道他们说的张巍柏是怎么回事,且等着他们解释呢。 接过半天没人解释,冯熙破案心切也没那么多矜持:“这张巍柏又是哪门子官司?” 林如雪正想找个话题让自己自然一些,听到冯大人如此问,她便将事情粗略的解释了一遍。 其实周皓泽的事情冯钟二人已经知道了,赵欢回京后给宣宗秉过此事,他二人自然也不会不知; 更何况前面还有张嬷嬷的这一茬儿,所以他们倒是对南凉周府的周皓泽和周琅父子听了个耳熟。 只是这其他的枝末细节他们知道的确实不多了。 如雪知道时间紧迫没法一一细述,便对众人说:“如雪捡着重要的先说一遍,二位大人也好斟酌一下此人再此案中可否得用?如果有什么遗漏疏忽,还请县主补充一二;若两位大人有什么不解,也可提醒如雪。” 众人应了,如雪便条理清晰又言简意赅的将张巍柏的过往讲了一遍。 先说了张巍柏在谢淮信称帝过程中如何猥琐的利用大凉高门贵族后宅主母的短处做下的龌龊; 再说到因此谢淮信称帝之后仅赏了银子但并未重用于他,后来张巍柏游历过程中结识了周皓泽; 中间的事情因为与此案无关,如雪便没说。 直接跳到了他挑唆周皓泽绑架楚逸芊,又在楚逸芊被南凉帝后召见之后如何谄媚讨好; 张巍柏对楚逸芊讨好并不白费,楚逸芊允诺如有一日愿意离开南凉,她可以在大周帮他谋个差事;他一边动了要离开南凉的心思,一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处处给周琅挖坑,几次三番的离间周皓泽父子关系; 在她们离开之前,周琅犯蠢找到楚逸芊表白,被楚逸芊拒绝之后大闹起来,因此将张巍柏也牵扯了进来;而周府父子听到张巍柏有心随着楚逸芊离开南凉,便将张巍柏在她们面前的画皮全部撕了下来,以阻止楚逸芊带走张巍柏; 冯钟二位大人听的有些着急,这他们的事情怎么听起来都与此案无关啊!如雪看出了两位着急,后面的事情就更加直接的说了结果。 结果就是当日按照赵欢分析,张巍柏是北魏的内线,利用周府绑架楚逸芊激怒赵欢挑起南凉和大周的矛盾;而楚逸芊这时候却将张巍柏多留了一日。 于是半夜张巍柏便被建元帝的龙鳞卫走了,当日她与箕水豹去看了张巍柏;于是张巍柏便对他们说了周皓泽藏有多少金银粮草分别在大周北魏,而周皓泽的目的就是先拿下南凉,再反攻大周! 冯钟二人听得都晕了,二人对视一眼先没着急表态,而是先各自捋了捋思路。 楚逸芊等两位大人喝了一盏茶之后,又解释了如今的建元帝之前是北魏的“叛军”,所以这个可能才能成立。 两位大人听到楚逸芊这一句解释便什么都清楚了。 怪不得这林如雪要从头说起呢!看起来不相干,但这里面的关节确实环环相扣啊! 因着张巍柏自认为那些奸计可以高官厚禄,没曾想在建元帝那边吃了瘪;认识周皓泽之后便做了周府门客,所以给周皓泽出主意绑了楚逸芊;中间不知为何开始巴结楚逸芊,为了到大周谋前程让楚逸芊当时与周琅父子关系十分恶劣; 看起来此人也算是善于钻营,只是楚逸芊一直冷眼旁观。 在临走之前赵欢趁着矛盾激化,让他与周府决裂;于是这个张巍柏现在一口咬定周皓泽勾结北魏要造南凉的反,然后目的是要攻打大周!! 两个老狐狸到这时候还不明白这是楚逸芊和赵欢故意为之就白活了,冯熙言辞恳切的赞叹:“真是后生可畏啊!县主身陷险境还能如此沉着的将计就计,真是让老夫佩服!” 冯熙从开始的本官到后来的冯某现在直接说成了老夫,楚逸芊便明白他是真的愿意接受自己共事了! 钟友泰也是满腔感慨:“少堡主也非池中之物啊!那后面的猜测着实精妙啊!想来周府以为张巍柏是探子,而张巍柏以为周府谋反是真,事到临头反而拿自己做了炮灰这才迫不及待的反咬一口!” 赵欢谦逊的笑笑:“钟大人一针见血,只不过他们在局中自己看不到罢了。赵欢也不过是稍微提点了一下,算不得什么。” 冯熙只是感慨了一句,便不再和他们互相夸赞而是问起了后面的事情:“后来如何?” 后来的事情自然是赵欢比较清楚:“龙鳞卫拿了张巍柏去周府找证据,结果不知为何周皓泽父子用府中暗道逃脱了;南凉各个州府都已下了通缉令。此事不是什么秘密,随便问下便知。” 钟友泰摸了摸胡子:“老夫记得县主和那张秀玲说过,周府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其他人可还在府中?” “不在,我们走了不久,府上除了周皓泽和周琅父子二人,其他家眷便都先离开周府了。” 说到这里,赵欢想起来一个人:“二位大人可知周皓泽有个弟弟,唤作周辰铭的?” 冯熙平日最不耐烦这种人情往来,自是不知的;钟友泰只觉得好似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赵欢见两位大人都没什么印象也就罢了:“不过是觉得此人倒是个突破口。既然二位大人不知便罢了,欢不过随口一问。” 冯熙这时候已经想明白了林如雪所说的前后所有关联,他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见冯大人如此便知冯大人许是有了破案思路,当下便也静悄悄的未敢打扰。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冯熙终是想出来了个章程:“北魏尔朱姐弟此次在大周被扣押,事由有三。” “其一,被大周人犯指认买通宫中女官,两次毒害大周皇后;” “其二,涉嫌与大周逆贼合谋绑架大周县主重臣之女,挑起大周君臣矛盾,恶化大周与南凉关系;” “其三,被南凉嫌犯指认与大周叛逃废承王预谋已久,先助周皓泽谋夺南凉政权,后反攻大周。” “此三项嫌疑中除了第二宗有待查证,其余皆有人证招供;三桩案件一为扰乱大周君心,二为动摇大周内外根基,三则发动与邻国战争;桩桩件件皆为不可轻视之重案。是以只能先将尔朱二公主、尔朱三皇子留在大周京中配合查清。” 冯熙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充满了威严和不可反驳的气势。 众人敛声静气的听他说完,钟友泰先开口询问:“这是案由?” 冯熙淡淡道:“这是大理寺给北魏的通官文书。” 赵欢见冯熙确实意志坚定,便又送上一个至关重要的事由:“实不相瞒,赵欢后日一早便赶赴南凉求见建元帝;好将嫌犯张巍柏引渡回周。冯大人可在文书中言明大周已与南凉交涉,不日便有引渡结果。” 冯熙笑笑:“多谢少堡主告知。老夫晓得了,秉明那位之后便加上这条。”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皇宫方向拱了拱手。 赵欢又思忖了下:“事情宜早不宜迟,也不用等后日了,我明日就出发,早些将人带回来也好配合这边办案。不然冯大人的文书到了北魏怕没有凭据拖不了多久。” 说罢又转向楚逸芊:“星宿堂主星日马你也曾见过,这几日你与他交代便可。” 楚逸芊有些不情愿:“这又何必?我看张钦不就很好?将张钦留给我便是了,凡事他去交代总比我快一些。” 赵欢倒是没想到张钦,见楚逸芊开口要人,他哪里会不同意? 这当下便谈妥了,赵欢见没什么事情便打算要走了,他看了楚逸芊一眼,却发现这小姑娘好似有话要说。 赵欢心想,难道非是公事,是什么私事要交代?所以当着众人不甚方便? 楚逸芊见赵欢探寻的目光看向自己,又见旁边两位大人故作没看见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许是让旁人误会了! 楚逸芊便未再迟疑:“你去南凉,倒是不着急回来。” “这是为何?”赵欢不解,其他人也不明所以的看了过来。 “张巍柏引渡回来不过是个案由,便是周皓泽也未必能定了那罪名;更何况张巍柏?” 这话倒是实话,只不过如今就是要用这个案由拖着时间,才好让他们查真正的罪名啊! “若张巍柏无罪,怕之后便赖在大周了;那可是一块丢不开的狗皮膏药,黏着哪里都不可能轻易撒手,这样的话让他回南凉做些事情便难了。” 楚逸芊继续解释:“不如你趁此机会让他寻到周皓泽父子的蛛丝马迹,也免得白跑这一趟。” 说完这话之后,楚逸芊好似才反应过来什么,懊恼的咬住下唇:“你这人!是不是本就如此打算??不然一个张巍柏哪能劳得动你大驾!” 赵欢愣了下,赔笑到:“没有没有,因着本次有陛下手书给建元帝的文书,所以不论是张巍柏还是王巍柏我都是顺路带回来的。多谢芊芊提醒则个。” 楚逸芊有些后悔当着众人提醒他了,不过话既然说了就索性说完:“还有,那如微道长和白道长你也要妥善安置。” “这是自然。” 楚逸芊有些不甚安心,声音也低了几分:“怕是这几日还是要用到两位道长。” 赵欢凝眉:“这是为何?” 楚逸芊摇摇头想把纷乱的思绪甩走:“不知,只是心有所感。反正你将道长安置妥当便是。” 话说完赵欢便和众人告辞。 冯熙和钟友泰倒是不急着让楚逸芊去见尔朱颜了。 之前着急不过是因为案由只有一点且略显牵强,这才想让楚逸芊去套套话,看看把尔朱颜气急了是不是能有什么意外惊喜。 毕竟他们这位县主气人是真真一把好手。 而现在他们有了新的思路,着急将案由分别给衙门建档、呈给宣宗预览、还有负责与他国外交的礼部也得走一趟。 兹事体大,想来去哪里都是轩然大波。 这不知内情的听完此事都会觉得北魏是要向大周宣战了吧! 楚逸芊见两位大人奋笔疾书倒是有些稀罕,一般这些事情均有书记员记录,今日怎么都亲自执笔了呢?不过也是,冯大人不是说了么,那北魏各方势力在大周都蠢蠢欲动,又是胡姬又是洋教,哪个不是祸害人心的毒瘤? 想到这里,楚逸芊又想起一件事,她放下手中茶杯,急急的唤了一声:“二位大人且慢!逸芊还有一点补充!” 两位停笔看她,她不敢耽搁快言快语的将后来去周府撞到龙鳞卫手中的穆先生说了一遍。 这件事冯熙和钟友泰是知道的,建元帝审完之后就密信给了宣宗;他们也是因此才知道北魏势力多么隐蔽和猖獗。 只是此事目前还算绝密,所以冯熙虽然想到此事就恨的牙根痒痒,却也暂时没办法写到明面上来。 楚逸芊笑了,和刚刚的林如雪笑得一样让人不安。 “一事不劳二主。既然已经说了张巍柏指认周府父子谋反了,便也不差再多这么一条:’嫌犯张巍柏指认萨珊王朝穆溧阳为周府与北魏共犯,已被南凉龙鳞卫收监待审。’” “大善!”冯熙喝道。 妙啊!如此便是对大周境内的胡人也可以顺理成章的追查了! 且说赵欢。 第二日赵欢便上路了,他不是没想过让张巍柏去找周皓泽父子,此人见利忘义,逼急了还真有可能挖地三尺将人找出来。 可是他不敢在南凉逗留。 本来前几日自己和楚逸芊就刚刚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这几日他倒是没什么事了,但小姑娘到底体弱;更何况已经进了暴风雨的中心,稍有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 这叫他如何能安心在南凉慢慢找周氏父子? 赵欢知自己心绪不安无法判断,便也不再纠结,回头问箕水豹意下如何? 箕水豹自然也不乐意,但听这是楚逸芊说的也没有办法拒绝。只是闷闷的道:“找也可,只是时间不能太久。否则怕京中生变。” 赵欢不语,他可不就是怕这个么? “不如就给张巍柏一个期限,找不出便毒酒一杯;找得出便带回大周做官。” 箕水豹有些不解,绝对的实力面前,哪里需要弯弯绕? 第456章 以一灯传诸灯 赵欢随即释然。 不管南凉建元帝还是大周宣宗,在赵欢眼里都比不得楚逸芊。 他的小姑娘虽然没有说明自己为何忽然后悔,但他十分理解这种心情;譬如他刚重生回来不久,想起因为重生所答应的种种,他也是一心一意去努力了; 然世间不如意事常有十之八九,便是皇帝老儿也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那时才几岁的他? 很多事情在当时便是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无法触及,譬如周昀离在山西的所作所为。 他眼睁睁的看着事情不受控制却无计可施,而那种即便先知也不能改变任何事的恐惧何压迫感让他如窒息般喘不上气来。 如果这任务没做完,将会如何?自己倒是无所谓,好歹是为了芊芊努力过了。 可芊芊何其无辜?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遏制不住了。 忧心焦虑了几日之后前世那股被逼上绝路的狠劲儿就又上来了。 人面对不可抗力量如山崩般塌下来的时候会有盖不过几种选择。 普通人只能哀嚎等死;聪明人会想办法从夹缝中逃生; 而像赵欢这班的狠人,便是横刀向山为自己劈出一半天地。 前世便是如此,今生亦不会有半分退让。 如果重来一次大周的天下还是要被人李代桃僵,那他不如先下手为强! 若他掌了大周朝政,便是几个北魏来又有何惧?这个念头生了根之后他便开始部署。 赵泽元一早就给他放了权,张壁古堡很早就在他手中了。 前世他不过单枪匹马照样挑翻了尔朱王朝,何况如今还有这个精妙无双的张壁古堡? 因着重生的缘故他对那玄之又玄的风水和星象也充满了敬畏;而张壁古堡本就是依照星象所修,如果这都不算机缘,那什么才算? 古堡本就有万米地道,里面有粮仓何水井,还有安置兵器马匹的地方;赵欢便将兵马粮草逐年慢慢储备了起来; 一个数九寒冬,他在路上遇到一个晕倒在路边的老人;赵欢当时便心生亲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当下便将人先带回了古堡。 老人姓黎,赵欢便称他黎叔。黎叔醒来之后便应赵欢之邀在古堡住了下来,见赵欢每日忙着囤积粮草兵器,便私下问赵欢意欲何为。 一向谨慎的赵欢对黎叔却没有半点隐瞒;黎叔听完之后没说什么;好似知道他说了赵欢也不会听似的。 黎叔后来对赵欢说,成大事者需天时地利人和;赵欢不以为意,黎叔却告诉他,这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一句空话。 大禹治水时神龟出于洛水,龟背图案是从一到九个数,分别排列在九个位置,也称洛书。 五作为九个自然数序列的中间,居洛书中间位置; 单数一、三、七、九为阳为天之道,用白点标识,处于四正方位,对应四象; 双数二、四、六、八为阴,为地之道,用黑点标识,处于四隅方位,也称四维; 九宫虽代表地利,却又可以通过九宫图观察天上星宿运行变幻的规律来推断万事万物。 这九个数字隐藏的奥妙无穷,大智者可根据此图推演天机; 但大智者毕竟千年难得一现,九宫图大多便用来定方位、断吉凶。 赵欢听到这里便起了很大的兴趣,详细问了黎叔他当如何利用这天时、地利与人和? 黎叔便告诉他,古堡本就是对应四象修的,这天时便是占了; 黎叔还说,如果赵欢一心要谋得大事,那便按照他建议将古堡中的道路重新修整一下; 至于人和,黎叔让他寻二十八个不同命格的少年,对应天上二十八宿; 赵欢正是在寻找这二十八人的过程中,才有了成立星宿堂的打算。 最后,黎叔问他可是考虑清楚了?一定要如此么? 赵欢斩钉截铁一定如此。 直到现在,赵欢都还记得黎叔宠溺包容又决绝的眼神,他最后几日,给赵欢讲的都是关于“巫”的事情,赵欢虽觉得只是传说,但他还是恭敬的听着。 “上古有巫,是有大能也,是大智者也,可通天达地,能对话万物。是以,方可解病痛,解迷惑,解灾劫,使人族绵延流传于九州。” “然如今的人不敬天地畏鬼神,更视万物为草芥,巫便渐渐的隐世不出了。” “人对天发誓,对地赌咒,万物皆有灵,皆看在眼中,然人却不知。人只道莫被他人看轻了去,却不知万物早已将人看了个明白。” 赵欢的脸就有些臊的慌。 他重生回来这么久,性子和喜好都按照自己小时候的习惯去做的,生怕露出一点马脚;而黎叔这话却让他觉得黎叔定然知道他的来历。 且黎叔说了半天巫的事情,一般人怎会知晓那么多?莫非黎叔便是那巫的后裔? 如果是现在的赵欢定然会觉得黎叔这话大有深意,也会虚心讨教自己如何方为正心正念。 可那时的赵欢还正是个孩子,当下也不太服气:“话虽如此,但那些人明明是恶人,老天为何不帮着我呢?他不管恶人便也罢了,又来管我做什么?” 黎叔被赵欢冲撞了也不恼。 “古时有祝由,巫的职责便是与天地鬼神或万物之灵做沟通,读策告神谓之祝。然今人只道那是传说虚幻做不得数,你道为何?” 赵欢见黎叔不与自己一起指责老天不公,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与其求天,不如求己!” 黎叔大笑,笑得泪都出来了。 笑到最后,黎叔认真又严肃的看着赵欢:“照着释家的说法,人与其他猫狗猴猪一样,皆有意识、有感情,是为有情;集众缘所生,名为众生。” “因为众生皆等,所以巫可对话万物;而后来,人便不再知足。若顺意倒也便罢了,若不顺意莫说其他生灵遭殃,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互相杀戮也不过是起了妄心。” 黎叔脸上带了讥讽的笑意:“只因人自己执着不悟生了烦恼妄想,便可毫不讲理的大开杀戒;失败了的怪苍天无眼,不向着他;胜利了的也不会感恩天佑,只觉得自己代表的才是人间正义。等再一个轮回,便再蹈覆辙,复亲仇。” 赵欢听得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生了疑惑:“黎叔,这不就是佛经中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么?我还以为您是巫族的呢!” 黎叔笑笑:“万法归一,不过是劝勉世人莫在作孽。” 赵欢心中不快,黎叔说的道理他都懂,只是终究意难平。非是他嗜血爱杀,而是弱肉强食他若懦弱人间地狱就会在张壁古堡重演。 ”这些话老头子不指望你能理解多少,只求你之后能记在心中。”黎叔也不勉强他应付自己,笑着招呼他:“走吧,小子,老头子去给你点个龙脉出来。” “少主,前面路边有茶摊,歇息片刻再走吧!” 箕水豹的声音打断了赵欢的回忆。 赵欢抬眼一看,不知不觉这一上午已经过去了,而黎叔的音容相貌就在眼前,那些谆谆教导也仿佛就在耳边。 赵欢手搭凉棚朝远处看去,悄悄的抹去了泪痕。 黎叔提前告诉赵欢怎么改建,却一直不让他动工。 从那之后,黎叔便每夜观星象,直到有一日黎叔让他准备动工,明日春雷初动正是吉时。 第二日果然迎来了当年的第一道春雷。 赵欢将张壁古堡需要修整的地方按照黎叔所言半点不差的重新修缮之后,黎叔好似松了一口气,却又好似为什么而踌躇。 赵欢问他,他却如往日一般悉心嘱咐赵欢:“此龙脉不过是借势而为,古堡本身就是未知名的高人上对应天上星宿,下推演堪舆以地相合所建。今日老头子不过是投机取巧,趁着春日雷动借了东方青龙一点精气,初成龙形,日后还需吸收日精月华方能起势。万事不可心急。” 这个解释便是说自己踌躇只是担心不知这龙脉何时方可养成,赵欢恭敬应了,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是夜,赵欢心悸难安直觉去找黎叔,却发现人去屋空。 他发动所有能用的人手找了三天三夜未果,堡中诸事繁忙,而那时候的赵欢还没有现在的二十八宿堂主,只好让大部分人各归其位,自己接着去寻。 寻到第七日的时候,赵欢忽的悲从中来,他心有所感,怕是黎叔已经归天了。 赵欢去资寿寺帮黎叔点了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 旁人只道他是为往生者点灯做功德;只是他却不肯让比丘代劳,而是亲手一盏盏点上。 “黎叔,佛经说’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小子今日明白了。” 赵欢真的明白了。 黎叔说“巫”,与万灵沟通,而世间万物与自己又有何不同?可惜今人最为贪婪自慢。 因着自己贪欲,便视万物为蝼蚁,视人命如草芥;只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便可发动战争,哪管旁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黎叔想说的道理便是如此,只是自己始终心有嗔恨不愿听。所以黎叔便明知张壁古堡不可点龙脉而强点之,哪怕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而这一切不过是让赵欢看清自己内心:他是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执念不顾他人生死之恶徒? 赵欢非常肯定的告诉黎叔也告诉自己,他不是。 黎叔是用自己性命去化赵欢的无明之火,是以自己为捻做灯让赵欢看清内心。 赵欢想起往事情绪低落心不在焉,桌上刚倒满的大碗茶还烫手他好似毫无察觉的就往口中送去。 箕水豹劈手夺过茶碗:“这喝下去怕是肠子肚子都烫熟了!” 赵欢松开手,无所谓的笑笑:“那便等等在喝。” 这个万年冰山也难得关心一下自家少主:“少主可是有什么心事?属下可否分忧?” 赵欢自嘲的想,如今自己的得力助手二十八宿堂主,也是因黎叔说的“人和”才找来的。黎叔一直在为自己铺路,可自己连他是谁都想不起来。 还真是,混账啊。 赵欢努力压住思绪,淡淡的嘱咐:“张巍柏那边,先不急着撂狠话吧。我先见见他再做打算。” 二人一路无话,本就都是内力深厚的高手走那古官道也不在话下,再加上一路上二十八宿接应替换着千里良驹,不过两日多些便到了南凉地界,到凉州便是第三日了。 赵欢先觐见了建元帝,将宣宗信函和两国通商的一些官文呈了上去。 建元帝自然欣喜,光通商的事情就和赵欢聊了两个多时辰;之后赵欢便提起了如今楚逸芊已经参与到尔朱姐弟和周皓泽的事情中,到时不管于公对于大周的两国邦交还是于私自己的不情之请都希望建元帝相助,自己愿奉上介休窑烧窑秘法。 建元帝问清原委之后并未马上作答,只是脸上有些不悦。 赵欢也不慌,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已渴了,坐在那边稳如泰山的喝茶。 连着喝了两盏茶之后,建元帝看着赵欢还是四平八稳的喝茶倒是气乐了:“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这气势倒是和朕朝中年过花甲的老丞相一般沉得住气!” 赵欢心想这建元帝倒是眼神锐利,自己丞相倒也做过,且真算起来自己年龄也不止那年过花甲呢! 建元帝见赵欢笑得一脸无害也没再计较什么,只是语气中还是带了些情绪:“朕虽坐了十几年龙椅性子磨平了许多,但秉性仍在。当初朕便与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朕之皇后对你家县主也是喜爱的紧。你是当朕做样子给你看么?” 赵欢愣了下,这位皇上是….委屈了???? 他忙起身:“赵欢不敢。” 建元帝叹口气:“做皇帝便是这样。便是以诚相待,旁人也只道是在弄什么帝王之术。若你信朕又怎会说什么拿家传秘法来请朕相助?” 赵欢恍然,当下也不再做解释了。 箕水豹冷眼看着只觉得好笑。这位贵为一国之君,难道还指望别人拿他当朋友? 是真性情也好,是表明立场也罢,这情赵欢承了。 建元帝当下便让徐统领进来,让他最近几日协助赵欢在南凉办理一应事务。 赵欢见到徐统领便问了一句:“张巍柏也在京都?” 徐统领却道张巍柏还在钦州。 徐统领是建元帝身边得力之人,之前在这边不过是看重楚逸芊;楚逸芊走了之后不久徐统领便回宫复命了;至于张巍柏,有当地衙役也有,龙鳞卫其他护卫也有;自然不用他亲自看着。 他与徐统领说好第二日一早出发去钦州,徐统领出去之后,他起身给建元帝行了礼:“赵欢还有一事请陛下赏个薄面。” “你且说说?” “若张巍柏这次能将周皓泽父子抓获,可否请陛下赏个恩典,随便封他个五品闲官做做?” 。 第457章 又见巍柏 连着喝了两盏茶之后,建元帝看着赵欢还是四平八稳的坐着,顿时也给气乐了:“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倒是和朕朝中年过花甲的老丞相一般沉得住气!” 这建元帝倒是眼神锐利,赵欢丞相倒也做过,且真算起来这年龄也不止那年过花甲呢! 建元帝见赵欢笑得一脸无害也没再计较什么,只是语气中还是带了些情绪:“朕虽坐了十几年龙椅性子磨平了许多,但秉性仍在。当初朕便与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朕之皇后对你家县主也是喜爱的紧。你是当朕做样子给你看么?” 赵欢愣了下,这位皇上是…委屈了???? 忙起身:“赵欢不敢。” 建元帝叹口气:“做皇帝便是这样。便是以诚相待,旁人也只道是在弄什么帝王之术。若你信朕又怎会说什么拿家传秘法来请朕相助?” 赵欢恍然,当下也不再做解释了。 箕水豹冷眼看着只觉得好笑,这位贵为一国之君,难道还指望别人拿他当朋友? 是真性情也好,是表明立场也罢,这情赵欢承了。 建元帝当下便让徐统领进来,让他最近几日协助赵欢在南凉办理一应事务。 赵欢见到徐统领便问了一句:“张巍柏也在京都?”徐统领却道那张巍柏还在钦州。 徐统领是建元帝身边得力之人,之前在这边不过是看重楚逸芊;楚逸芊走了之后不久徐统领便回宫复命了; 至于张巍柏,有当地衙役也有,龙鳞卫其他护卫也有;自然不用他亲自看着。 当下便与徐统领说定第二日一早出发去钦州。 事情差不多了,临辞行之前,赵欢给建元帝行了礼:“赵欢还有一事请陛下赏个薄面。” “你且说说?” “若张巍柏这次能将周皓泽父子抓获,可否请陛下赏个恩典,随便封他个五品闲官做做?” 赵欢说完这个也未起身,好似在等建元帝答复。 其实别说五品闲职,就算是个二品闲职也不过是换个舒服一些的地方坐冷板凳。 仕途无望说的不是绝对没官职加身,而是就算有个虚职也没有任何价值。 只是赵欢为何会忽然有此请求? 建元帝饶有兴致的笑了:“那你打算给他求个什么官?” “但凭陛下做主,欢不敢妄议他国朝政。” “这倒是无妨,闲职而已。你可是又打算设什么局?” 赵欢颇有些无奈,任谁听说他能求建元帝给张巍柏个官职都会觉得别有用心。 “不管此次是歪打正着也好亦或是他为了自己利益出卖主家也罢,他的口供才能让事情得以顺利推进。” 这是实话,其实何止口供呢?周皓泽彻底暴露、尔朱姐弟被牵连虽然与他无关,但这张巍柏却是误打误撞的揪出了这一串线索。 建元帝却不能苟同:“嘉敏县主不也是因为他才受这一场劫难?之前他提议绑了县主,之后这些事他不过自保而已。依着朕看,这算是两不相欠了。” 别说建元帝了,连箕水豹都不解。 要不是这个两面三刀一肚子坏水的小人,楚逸芊和林如雪何至于扯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莫非少主那日被道长救回来之后生了道心了?打算容天下不能容之事? 赵欢面目平和:“人之迷,其日固久。他为自己钻营也没什么好怪的,欢每日奔波不也是为自己的一些私欲?不过是各自为己而已。” “欢今日所求,不过是想哪里因果哪里了,省的日后还有这么一桩未了。以上所言皆为赵欢真实想法,不敢对陛下半点隐瞒。” 建元帝惊讶的像不认识赵欢似的。 这还是那个英姿飒爽桀骜不驯的少主么? 自打与赵欢结交之后,建元帝对这个少年就很有好感;而上次赵欢也直言不讳的对建元帝说了,他有一些下属会到南凉做些事,却不会对南凉朝政做任何干涉,不过是做一些江湖生意。 这倒是惹起了建元帝的好奇想,到底什么江湖生意让赵欢特意来给自己解释一下不会为害南凉呢?可赵欢又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纨绔,于是特意让人留意了一下。 很快建元帝就知道了二十八宿;再后来二十八宿那段时间挑了北魏大半经济,一统几国江湖的事情也呈到了他的御书房。 建元帝心里明白:他所能看到的便是赵欢愿意让他看到的。 如果这只是部分实力,那这位大周的少年到底强悍到了什么地步?怪不得周皓泽一心要拉拢他,哪怕破釜沉舟也要将楚逸芊掳到南凉逼他现身! 可如今就是那个声震江湖的二十八宿的背后少主,居然会如此波澜不惊的和他说哪里因果哪里了? 甚至还给那个张巍柏求官???? 建元帝忽生不好预感,难道是和县主感情出了问题?不然这一副看破红尘打算出家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如何解释???!!!! 如果赵欢知道他这句话让建元帝脑补了这么多,他可能会哭笑不得。 倒不是如建元帝所想的什么看破了红尘,而是觉得不管那张巍柏品行如何恶劣,这次也是因着他和楚逸芊才被迫趟了这滩浑水; 不然依着那人狡猾的性子,但凡发现一点周府要衰败的苗头,定然便会想办法脱身!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要达成自己目的,此人因此生了诸多是非结了不少仇也是事实。 而自己给他求个五品闲职也不是突发奇想。他记得最开始建元帝给张巍柏的官职是个什么六品的修撰,这五品好歹比六品高了一些; 而且不管是否是闲职,只要有了那顶官帽,多少也安全一些。毕竟赵欢心中清明,张巍柏那是实打实的诬告啊! 且不说周皓泽一家是;便是那北魏那姐弟两个或者萨珊王朝的穆溧阳等人的同伙知道阴谋败露只是因为张巍柏信口诽谤,也一定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赵欢本来眼里是瞧不上此人的,这人是死是活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只是今日他想起了黎叔。 自己看不起张巍柏便是轻慢; 因着自己要达成目的就不将别人的死活放在眼里; 如果自己再犯这两个错误,他如何对得起黎叔? 张巍柏他自然会安排人暗中护着,北魏姐弟俩和胡人他是决计不会放虎归山的;只是怕有那背后还有些同谋心有不甘。 如果那日楚逸芊不提带张巍柏回大周他本也没想到这些;所以楚逸芊说张巍柏日后赖在大周的时候赵欢其实十分不解,他愿赖是他的事,但自己为何就要依着他赖着自己呢? 昨日路上他便明白了,小姑娘虽然用了张巍柏去破局,却不会不管他生死;他就有些自行惭愧。 也正是如此,才让他思绪飘远想起了黎叔。 然而带张巍柏回大周却是万万不可的。 那厮最好搅弄是非,且那见人说人话,见鬼吹阴风的本事也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 后面的事情若是顺利很快就能连根拔起一网打尽了,他实在不敢冒险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胚带回去啊!所以他希望此人在南凉老实呆着,他保他性命无忧;建元帝再给他个一官半职,这才算真的银货两讫互不想欠了。 赵欢低头琢磨不过片刻,在建元帝眼里就是这孩子被情所伤所以心灰意冷话都不愿多说了! 建元帝轻咳一声:“赵欢,你还好?” 这一句问的赵欢莫名其妙,他抬头笑笑:“谢陛下关心。刚刚在想后面事情如何处置妥当。” 完了!这是要赶紧办完了好出家!建元帝真是想拉着他好好劝劝让他想开点,可这话又不知如何说起。 赵欢这时也将一直困扰他的思绪撇开了。往事不过是警醒,既然已经再矫枉过正就不必再执着了。 他刚想问建元帝考虑的如何了,就看到建元帝一脸的同情又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给张巍柏个虚职倒是将这一国之君为难成这样!赵欢试探着问道:“此事可是让陛下着难?若是不行便照着县主的意思将他带回大周也可。”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不过是个虚职罢了。朕…”建元帝刚要说是担心他想不开,忽的反应过来赵欢的话:“县主?你未婚妻?” “正是嘉敏县主楚逸芊。” 听着二人的对话,箕水豹的万年冰山脸都写满了尴尬。不是她还有谁能让他家少主挂在嘴边? 建元帝沉默了一下便问楚逸芊为何要将张巍柏带回大周? 赵欢便简单解释了一下,无外乎他家芊芊心善;他人善恶虽是自作孽,但既然事情因着他家芊芊而起,他家芊芊就会承担相应的责任;只不过他怕那厮去了再生祸端。 一旦开始花式炫妻,赵欢便眉飞色舞起来。 建元帝被他炫的头晕,答应他给张巍柏安排妥当,他也会派人关注张巍柏的安全;就十分客气的让赵欢二人先去休息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第二日,陈统领如约带了一队人马到了赵欢他们歇息的驿站;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刻钟,他们便在门口等着;门口还候着另外一组人,陈统领刚接近就察觉到了几分危险。 陈统领能做到大内统领位置身手定然不同反响,习武之人五感皆强。可那几人站在自己一丈之内自己都没听到这几人的呼吸声;他敛了心神平心静气才听到几道微不可闻若有若无的深长又细缓的呼吸。 这几人居然全部都是内家高手!陈统领顿生戒备,不动声色的打量过去。 那组人一共有六,穿着大方得体,举止大方守礼,神色柔和谦逊,半点不显山露水。 其中一人见陈统领看过来便冲着他温润一笑,眼神平静明朗没有半分锐气。 常人都只当那眼神锐利带着杀气的一看就是绝顶高手,实则不然。 但凡平日里眼睛中还存有锐气,远远看去便威势赫赫的,即使他再出色也不过算是二流。习武练的是精气神,那气势外放便是因此人精气神充盈,满而自溢却不会自收。 之后还需再精进修行吐纳和内功之法,方能做到锋芒内收,精气内敛。 “鹰立如睡、虎行似病”,真正的高手在平时中就和打盹的鹰和懒散的虎一样,都懂得神光内敛,韬光养晦,保存实力; 而待到需要出手的时候,这些高手便如捕猎的鹰和虎一样精神状态陡然一变,目光刹那凶猛无比,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如气吞沙河,锐不可当! 陈统领抱拳回礼,不知底细的人还是莫要轻举妄动才是。只是不知这么多高手聚在这里可是有什么要事? 不等陈统领想明白,赵欢和箕水豹出来了。 六人上前和二人见礼,赵欢出来就看到了陈统领浑身紧绷,想来是察觉到这六位堂主非是常人吧! 赵欢也不欲掩饰,带着几人便来给陈统领引荐。 “劳烦陈统领走这一趟。此次时间紧迫,赵某便让几个属下来搭把手。” 陈统领这一头汗算是白出了! “有劳陈统领,在下亢金龙心月狐斗木獬柳土獐尾火虎轸水蚓,见过陈统领!” 英雄惜英雄,知道是友非敌之后,陈统领便对众人抱拳:“在下陈伯钧。幸会!” 陈统领的人晚上给建元帝秉明今日行程的时候乔皇后也在一边。 听到赵欢带着这六人同行,乔皇后嘴角便微微的扬起。这个赵欢还真是有趣,出个门还得凑足金木水火土啊! 只是转念又一想便觉得不对,大周地大物博,很多道家隐世高人都在那边修行。莫非赵欢是得了高人指点这是刻意为之? 这帝后二人倒是爱好一致,都 第458章 巍柏指路 张巍柏见到徐统领愣了下,还没看清楚后面都有些谁便耀武扬威起来:“徐统领,您回来的正好!这院子里现在连个洒扫婆子都没有。饭菜都不如猪食!而且…” 他猛地看到了后面跟着的赵欢,说是心花怒放都不为过。 也不计较什么屋子没人扫了,也不讲究饭菜是喂猪还是喂狗了,他快步上前两只手紧紧握住赵欢胳膊:“少堡主啊!您是来看我么?” 赵欢强忍着一把将他挥开的冲动,但被这刚抓了碗计较饭菜的油手抓着也不回事啊!他轻巧的抖了下胳膊,张巍柏手上的力就被卸了,赵欢身子往后面稍微让了半步,和张巍柏拉开了一些距离。 这才满脸笑意的和张巍柏寒暄起来:“巍柏先生,这一别就是月余,一切可还安好?” 张巍柏当着赵欢却没办法说什么柴米油盐的事情,他在赵欢和楚逸芊等人勉强苦心经营的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形象啊!按照他的认为,他在这些人眼中应该是个胸有沟壑、只需要一阵清风就能助他上青云的大能! 只不过刚刚那些话赵欢丁定也听到了,他只好打着哈哈:“最近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这个人就是闲不住,只好每天和衙役们逗着玩。” 赵欢依旧笑得一脸真诚:“巍柏先生倒是豁达。” 张巍柏干笑了几声,马上转了话题:“少堡主何时到的南凉?县主可还好?” 陈统领提醒了一句:“叙旧不着急这一会,总不能让少堡主站在院子里和你说话。” 张巍柏拍拍额头:“对哦!一下得见两位好友,实在是太激动了,倒是失礼了!” 他朝屋子里让了一下,然后马上又对刚刚他扯着吵架的衙役说:“屋子里也没个落脚的地儿,去搬张桌子来!准备些茶水点心!!” 那衙役看了看陈统领,陈统领点点头,那衙役便下去准备了。 张巍柏才不管那么多,他要的是结果。 是狐假虎威也好,是扯虎皮做大旗也罢。反正现在我说了算! 所谓小人得志,不过如此。 那边很快就备好了桌椅和茶水点心,赵欢和陈统领落座,陈统领让其他人坐,其他人却是不肯了。 虽然赵欢平日不讲究尊卑有别,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会守。 陈统领也不勉强,让人又搬了两张桌子来,给几位兄弟歇歇脚。 张巍柏按捺住心中激动,等着他们都安排好了,这才假意随便问问的开口:“少堡主,这次前来有何贵干啊?” “大周皇帝陛下有公函要交给南凉国君。” “原来如此啊!”张巍柏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特意为他来奔走呢! “正好欢也记挂巍柏先生,后来的事情欢都听说了,看来之前倒是欢冤枉了巍柏先生。县主心中也很是不安,于是欢便主动请缨来走这一趟。”赵欢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 张巍柏觉得自己果然是没有押错宝! 他十分大度的摆摆手:“少堡主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当时连巍柏也不知道事情为何忽然如此错综复杂,少堡主心思缜密,自然会两方都起疑。” “还是巍柏先生大度啊!”赵欢感慨。 张巍柏今日见了赵欢和陈统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机会,他转向陈统领,满脸的忧国忧民:“那穆先生可是招了?” 不等陈统领回话,他又忙呵呵的笑:“哎呀!此乃机密!倒是巍柏一时情急逾越了!” 赵欢借着话茬就问了一句:“巍柏先生跟随周皓泽这些年也算颇为了解,陈统领这才将那穆溧阳捉拿归案,便是大周皇帝这次也是沾了先生的光呢!” 张巍柏哪里知道穆先生就是穆溧阳?又哪里知道那人招了什么? 不过他听赵欢这么说便知道对自己来说是好事,送上门的功劳自然要领:“少堡主不必客气。巍柏乃南凉子民,理当如此啊!” 陈统领就很好奇,赵欢为何会愿意和这人寒暄这么久?他轻咳一声步入正题:“巍柏先生可知…” 赵欢却打断他的话:“巍柏先生可知那穆溧阳是哪里人士?”说完拿起茶杯好似吹去浮起的茶沫,轻轻摇了摇头。 陈统领只好把话憋回去。 “这巍柏倒是不知了。只知来自遥远的富饶国度。” “巍柏先生可知萨珊王朝?那穆溧阳就是来自萨珊王朝。” 张巍柏摇头:“这倒是不知。” “那萨珊王朝与北魏关系亲近,这些年没少为虎作伥,大周境内那些胡姬和洋教的异邦人士大多就来自那里。这胡姬乱家,洋教乱民,奈何他们存了心要在我大周扎根。奈何他们并未犯下重罪,不能全部砍杀,让我朝陛下甚是忧心啊。”赵欢一脸无奈。 陈统领也叹口气,他叹气只是觉得这谁都不容易。可张巍柏却以为那萨珊的人也在南凉开始有所动作了,心里就开始不自在了。 巍柏生性多疑,他觉得赵欢不会说无缘无故的话,既然说了可能就是要敲打他。难道还是怀疑自己没有如实交代?所以特意来问个清楚? 张巍柏有些坐立难安。 赵欢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多言,只是垂着头喝茶。 张巍柏脑海里迅速的转着,要撇清自己,只有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周皓泽身上。其实也不算推脱,他本来就和那穆先生见过没几面,当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打定主意,他也叹了口气:“这些人着实可恨!可惜啊,巍柏不过见过几面。要是周老爷在这里便好了,他定然知道更多。” “可惜那周皓泽现在渺无音讯,这要找起来怕是也难了。”赵欢好似对这个话题不甚感兴趣:“如今我大周皇帝已经将北魏的二公主尔朱颜,三皇子尔朱昊都扣押在了京城;这次前来也是想请巍柏先生过去做个指认。” 张巍柏惊的站了起来:“巍柏并无缘得见北魏这些贵人,不知少堡主要让巍柏指认什么?” 赵欢也站了起来,眼神坚定铿锵有力道:“他们预谋毒杀我大周皇后,下毒之人便是潜伏在皇后翊坤宫中的一个嬷嬷,据此人招供,她是周皓泽的旧好。此事怕是周皓泽和北魏公主联手所为。” 张巍柏便是再想脱离这个牢笼也不想去指认什么北魏公主啊! 他生来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但凡有些攀权附贵的机会他便不会放过;那北魏虽然离得远他之前巴结不上,但是也不代表他愿意去得罪人家啊! 他呐呐道:“少堡主说的这两位和那宫中那位嬷嬷,巍柏一无所知,又如何指认?” 赵欢笑笑:“这有何难?如今周皓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未尽之意便是:“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张巍柏看着赵欢的笑脸,心生畏惧。他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不在言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却出卖了他如今的情绪。 赵欢逼近一步,依旧笑得一脸灿烂:“我已经秉明了大周皇帝,巍柏先生这次指认有功,之后定然不回亏待先生。” 张巍柏焦虑极了也烦躁极了。 他是想借着赵欢脱困,但是却不想去得罪北魏的皇室啊!而且如果因为这个入了大周皇上的眼,怕也不会得到重用。毕竟身份是嫌犯啊! 赵欢站在他身前,仿佛他不答应就不会罢休一般,将阳光都挡在了身后。 阴影笼罩下的张巍柏更加焦急,他想立功,又不想去指认北魏皇室。可是如今这情况却是不由得他了。 他选择拒绝也没用,怕是还是会被带走;他要是选择同意,那就是此生最不划算的买卖。 这可怎么办?? 陈统领见时机到了,便适时的提醒了一句:“少堡主也不必着急,如果这次能找到周皓泽一切就都简单多了。” 张巍柏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陈统领说的即是!此事巍柏去了怕也不能服众,他们也不认识我啊!还当少堡主是随便抓了个人来栽赃呢!最稳妥之计还是找到周皓泽啊!” 赵欢往后稍微退了半步,脸上犹豫了片刻,而后又摇头道:“罢了。那老狐狸不知道去哪里了,欢且着急回京呢。不拘是谁,能指认便是了!” 陈统领又劝:“陛下让在下务必要帮少堡主找到那周皓泽,如今这还未找就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少堡主好歹找个十来日,如果还是找不到再带他去。左右他就在此处。” 赵欢迟疑了一会,让了一步:“最多五日。” 陈统领也很为难:“南凉虽不比大周疆土,却也不是那弹丸之地。五日怕是找不到啊…” “欢也如此认为,所以不如直接带走。” 赵欢身后的箕水豹闻言便上前一步,后面六位堂主也齐齐上前,好似只要赵欢点个头,下一刻就一把拎着张巍柏脖子将他带走了。 张巍柏又惊又怕:“五日够了!” 赵欢和陈统领齐齐回头看过来。 张巍柏一脸谄媚的笑:“巍柏虽然不敢肯定那周皓泽如今身在何处,但少堡主既然如此着急,倒是可以试着带路去找找。” 陈统领皱眉:“时间本就紧张,你可有胜算?莫要平白耽误!” 张巍柏没胜算也得有啊!!不然他就要带去大周做周皓泽的炮灰了啊!!!! 他硬着头皮道:“周皓泽平日做事谨慎,没有到不得已的时候不会透露什么蛛丝马迹;所以如果问巍柏他之前是否说过之后有难会藏在哪儿,那巍柏确实不知的。但如果仔细去回忆,总有一些破绽。” 赵欢也有些不太同意:“如此就不劳烦巍柏先生了…” 张巍柏哪儿敢让他们不劳烦?就差跪地发誓表决心了:“不劳烦不劳烦!能帮着少堡主和陈统领将此人找到,也是为巍柏自己讨回公道,好早日脱离这困境!” 赵欢想了半天,才勉强道:“既如此,那且试试把。”说罢坐回了椅子上。 陈统领本就坐着,见赵欢坐下便提壶帮他加了些热茶。继而转向张巍柏:“你现在可有什么思路?” 张巍柏有苦难言,他能有什么思路!这不是情急之下怕自己被带走硬着头皮说的能找到么! “巍柏这就想想,这就想想…”?张巍柏如坐针毡又怎么能集中精神去回忆这十几年的点点滴滴?苦思冥想半晌也每个头绪。 不得不说,人被逼急了总是会有灵光乍现。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从头想,这就直接想到了他初识周皓泽的时候! 当时他与周皓泽相识的时候他初到秦州,当时与周皓泽也曾结伴爬山。 当时为了标新立异,他特意选了人烟稀少的文旗山,此山正看如旗,横看似龙,周皓泽果然十分满意。张巍柏当时刻意讨好,又道传说“三皇”之一的伏羲故里也在此附近;这更让周皓泽觉得这个山环水抱的地方是真龙脉的风水宝地! 当时就流连忘返,甚至天不亮就起来去山里散步,说什么要去吸收日精月华,没想到反而惹了风寒。也就是因为这场风寒,张巍柏才和周皓泽真正亲近起来。 张巍柏越想越觉得这个地方最为可疑!当时周皓泽就觉得那山与他颇为有缘,后来撇开自己还单独也曾去几次,也就是这几年爬不动了才不再上山。 而那文旗山距离此处有段距离但也不算太远,且山高林密,藏十几个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张巍柏十分激动,忽的站起来道:“我想到了!” 赵欢挑眉:“说说看?” 张巍柏见赵欢和陈统领不动如山,只当他们不信自己,便手舞足蹈的将这文旗山的事情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遍,说罢便拉着赵欢:“少堡主!那周皓泽十有八九就是在那边了!” 赵欢甩开他,依然不急不慌:“如若不是呢?还有哪里可寻?” 张巍柏是真急了,就这么一个文旗山还是他想破脑袋才想出来的,这时候哪儿还能想起其他地方来! 他转过去拉陈统领:“陈统领,快走!那人定然在那里!” 陈统领也拧着眉头:“事关周家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你就这么一想就想到了?若这么简单就猜的到,那你为何不早说?” 张巍柏心中叫苦不迭,他哪儿会管你们抓不抓周皓泽呢!若不是赵欢要带他回大周送死,他也不能这么快就想到文旗山啊! 赵欢观察了张巍柏半天,见他满脸欣喜和后来的百口莫辩不似作伪,便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道:“既然如此,那便走一趟吧。不过时间宝贵,巍柏先生还是抓紧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可疑!” 这话说的好似:我虽然不信你,但我给你这个面子。你最好不要拖延时间,赶紧再想! 张巍柏暗中祈祷,周老爷啊周老爷,你一定要在那文旗山啊! 第459章 父子落网 众人从凉州过来也用了些时间,好歹要修整一下人马。 赵欢却怕夜长梦多,和陈统领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派一队人出发。张巍柏跟在身边,箕水豹自然要看着他。虽然目前没什么异常,但就怕万一来个杀人灭口的。 所以赵欢这边就是那三位堂主先行;陈统领让手下的唤作张林张森的兄弟二人一起跟着,陈统领知道他的人去的多了也是拖时间。这二个人是他目前手里顶尖的了,兴许能侥幸跟上那三位吧。 这八人率先出发了,大部队两个时辰后也出发了。 张巍柏坐在马车里,马车旁边有箕水豹押车。张巍柏现在的心情现在可谓是五味陈杂。 他知道自己又再豪赌,不过这次是拿后半生的命运在赌。 找不到周皓泽,赵欢就会带他回大周。赵欢说了,办好事自然有重谢,但这个谢和自己出谋划策的份量就差远了,想来也不过是保个衣食无忧。 虽然这次就算找不到那周皓泽自己也不至于会掉脑袋,但这后半辈子怕是北魏和萨珊的人会卯足了劲找自己报仇吧!如果身处高位尚能自保,怕的就是自己到时候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芝麻官。就算自己求了之后的护卫,也不过是保自己不死而已。这么想着,他着实是不能接受。 在周皓泽这边虽然也不是他所想要的,可周皓泽是活在自己皇帝梦里的人,连带着张巍柏也觉得自己未必就低人一等,而是等待时机。 不管如何,还是先找到周皓泽吧!不然自己后半辈子怕是要东躲西藏了! 张巍柏正在胡思乱想的求各路神仙保佑这次一定要找到周皓泽,外面车窗被人敲了两下,赵欢的声音传了进来:“巍柏先生可要用些茶水?” 他掀起帘子:“劳少堡主惦念,巍柏不渴。” 赵欢见他情绪低落便连安抚带意有所指的提点道:“巍柏先生也莫要太过担忧。这次如果找得到周皓泽,那巍柏先生当立头功。不如趁此机会想想之后打算要什么封赏?” 赵欢抬头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陈统领,压低了声音:“若是巍柏先生不舍离开南凉,欢定当去建元帝那边给先生求个官职!” 张巍柏面露疑惑:“少堡主是说?” 赵欢轻笑:“我乃大周皇帝的钦差,帮你求个官算不得什么。只不过二品三品的怕是难了。不过先生惊才绝艳,想来只要有机会自己便能一展宏图!” 说罢,赵欢拍马快跑了几步与陈统领并行。 而张巍柏却被赵欢的话说的摇摆不定,也终于开始正视自己之后的选择了。 周皓泽如果找到,自己确实不用去做炮灰了,那到时候又当如何? 起初他觉得去了大周可以重新开始,但事情发展成这样,自己怕是去了大周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可是如果留在南凉,赵欢真的能给自己求来官职么?便是在大周,赵欢也不过是个少堡主,怎么敢夸海口说给他去南凉国君面前求官呢? 他看着外面神色冷峻的箕水豹,这个人看起来如杀神在世,平日张巍柏和他说话都没几句,这时候却打算鼓起勇气问上一问。 “箕堂主,巍柏有事请教。” “请讲。” “少堡主既是大周皇帝的钦差,为何又只是个少堡主呢?这少堡主在大周是个什么官职?” 话说出口张巍柏就开始后悔。这话说的太露骨,不是摆明了不信赵欢么!“巍柏不过是好奇,南凉和之前的大凉并未有过这个官职。是以多嘴一问。”他陪着笑补充了一句。 箕水豹没有回头,自然也没看到他那一脸讨好的笑。 “大周也没有这个官职。皇上要给赵堡主封爵,赵堡主却不肯。皇上没有勉强,只不过这虽称为堡主,实乃万户侯。” 箕水豹之前很少跟着赵欢应付这些琐事,大多都是手起刀落,人头装匣。只是既然一起出来,少主既然选择了非暴力解决问题,那这种方式他也得配合帮衬。既然张巍柏在质疑少主的能量,那就索性再给他下个定心丸。 “少堡主没有封官不过是因为此等身份行事方便。” 说完这句,箕水豹便没再言语。 “多谢箕堂主告知!”张巍柏也不敢奢望箕水豹再说什么,况且就这些也差不多够用了! 没有封官是因为行事方便,证明大周皇上确实很多事情就交给赵欢做了。 赵欢的父亲不受侯爵之名,皇上还是给了他侯爵之实。 看来这父子二人在大周皇上面前确实是荣宠非凡啊!!! 张巍柏心中稍定。那建元帝也想和大周建交,大周钦差皇上心腹给自己求个四五品的官职,倒是也说得过去!更何况自己这次果真立了功!!! 如果能在南凉做官,他又干什么跑到大周去呢? 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也行! 几乎不需要任何犹豫,张巍柏便决定了留在南凉做官。 至于四品五品的,他只要精心钻营,以后也有机会上升! 而且这次自己与赵欢关系亲近,还帮着大周皇帝剜除了周皓泽这根心头刺。对于两国建交来说,自己也算实再立奇功!建元帝对自己的观感应该也会有所改变吧! 不过一会,张巍柏就忘了刚刚的焦心烦躁,开始做升官发财的美梦了。 他倒是忘了,前提是他得找到周皓泽啊!!! 不得不说张巍柏虽然人品不好,运气却是极佳。 那周皓泽还真是藏在了文旗山。 周皓泽开始来南凉的时候正是狼狈,哪里有心思到处乱走?就这个文旗山还是张巍柏提议之下带他来的。 而这文旗山如旗如龙真真合他胃口,他觉得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暗示。 既是真龙,又举旗反攻,可不是与他的情况丝毫不差么! 周皓泽之前王府里面也有一些江湖术士,其中不乏有些真本事的。他模糊中记得金银玉器对这些灵气很有帮助,于是他后来几次单独上山,都是去埋宝去了。 后来还起了性子,让人给他在那边建了一个小院,盖了三间茅屋。偶尔也会向往一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之前安排家眷先撤离的时候,他都只说让他们去北魏暂避。北魏那边他也置了宅子,虽比不得这边,但暂时落脚却是足够了。 那日情况危急,他带着周琅逃出生天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文旗山。 他愈发觉得,冥冥之中定有天意,这文旗山果然是自己的一条退路!不然他为何要在那边藏宝?不然他为何要在那边建屋子?如今不都用上了么! 周琅听父亲说了文旗山也觉得此地甚好,距离也正好合适,太远了怕追兵很快就赶到了;而太近了又怕逃不过追查。这文旗山不远不近,且山里面搜捕难度大,逃脱却比较容易。 于是父子二人就一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到了文旗山。周琅本以为是先来这里落脚,之后再做打算;没想到周皓泽却说,要将此地做为自己的发兵之地。 周皓泽认为,第一次来文旗山就觉得此山与自己颇为有缘,只是自己肉眼凡胎不识神明指点。如果当时就挪将过来,想必也不会有此一难! 周琅再如何觉得父亲偏执也不能忤逆,父子二人便当真在这里安定了下来。 周琅说的其实没错,山高林密搜捕确实不易。只不过要看是谁去搜。 亢金龙、心月狐、斗木獬、柳土獐、尾火虎、轸水蚓和张林张森到了文旗山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六位堂主自然是不必修整的,但照顾到张龙和张虎一路上拼力跟着,便提出稍歇片刻。 张林喝了几口水,放下水壶才恭敬的行礼请教:“亢堂主,我们何时进山?” 亢金龙笑的一脸和善:“小哥不必如此客气。此时时间尚早,等下先行两个去探路。进山不急。” 张森没有什么心机有话就直接问了出来:“进山怎地不急?” 亢金龙好笑道:“山就在那边,为何要急?” 张森噎了一下,这… 心月狐看着这个年过三十还心思单纯的禁卫军也笑了:“等下我与獬兄先去探路。你兄弟二人且随着龙兄他们在此地稍等。” 张林拱手:“虽我兄弟二人武艺不精,但这探路的事情劳烦心堂主和斗堂主却是万万不敢的。不如在下随着…” 张森却大大咧咧的拦着他兄长:“我们就别去给几位前辈添乱了!他们自去还快一些!” 张林无奈的瞪了自家弟弟一眼,这话却是没办法说完了。 斗木獬爽朗大笑:“添乱谈不上,不过探路而已也算不得劳烦。” 张林张森对这六位现在是恨不得顶礼膜拜,见人家如此说了,他们也不再做争执。 亢金龙抬头看了看天色,对心月狐和斗木獬道:“如此,你二人便去吧。我带他们去做些其他准备。” 心月狐和斗木獬拱拱手,几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张森看着远去的二人喃喃道:“哥,咱啥时候才能练到那身手呢?” 张林心中也是又惊又愧。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那几个闪身快如闪电,若要他们去追,怕是连人家下一步落脚在哪借力都无从判断。 尾火虎走过来拍拍张森:“小哥这一身外家功夫也十分英勇,功法不同而已。又何必妄自菲薄?” 张森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张林懒得和这个缺心眼的弟弟多废话,只问亢金龙接下来要准备什么? 亢金龙将余下六人分组,自去准备不提。 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心月狐先回来了。 他冲着亢金龙点点头,亢金龙又抬头看了看天,问道:“獬呢?” “在清路上一些障碍,免得再进去绊脚。我先回来报信。” 亢金龙没再言语,只是将手中水壶扔了过去。 张林就觉得看起来好难的事情怎么到了他们手里就和去打兔子找个兔子窝似的? 张森见哥哥一脸佩服,自己嘀咕,人家这也没提周皓泽在里面啊!不过既然另一位堂主扫路障,又说要再次进山,证明就是在了! 心月狐正在喝水,看着对面的壮汉脸上一会疑一会喜的忍不住笑了。 身处深宫大内,还如此喜形于色不忧外物,还真是本性纯良! 又半个时辰,斗木獬也回来了。 亢金龙却没再多问,他们换了个地方围坐在一起各自掏出干粮来默默的吃了,静等时机。 天色慢慢的黑将下来,亢金龙起身:“走吧。” 斗木獬和心月狐前面带路,尾火虎和轸水蚓跟在后面善后,亢金龙和柳木獐将张林张森护在中间,八人便悄无声息的进了山。 其实张森很想问,为什么不白天进山?晚上本就黑灯瞎火的,怎么好找?这人家听到动静藏起来都不如白天方便啊!就算习武之人五感俱灵,可这该利用便利条件的还是要用吧!只不过他知道这几位既然这么行动肯定有人家的道理,只能等出来再问了。 夜里的山路湿气重也有些滑,好在对于这八位来说算不得什么,这要常人走走,怕是一不小心就连滚带爬了。 越往里面走,就越觉得山中寒冷。 开始还有鸟叫和一些兽鸣,渐渐的也听不到了。 走到半山腰岔路口的时候,心月狐停住了。 众人也跟着停住,斗木獬又先行一步,一盏茶功夫才回来,他低声对亢金龙道:“许是山中畜牲在此撒尿,将记号冲淡了。”这便是解释他们为何不走,他刚刚又重新去查看的原因了。 亢金龙点头表示知晓了,众人重新上路。 又走了半个时辰,眼界就越来越宽了,这应该是山中一个平坡。 心月狐回头做了个手势,他与斗木獬和后面的尾火虎轸水蚓便一同隐去了身影。 张林借着月光看向山坡后面,好似那边有隐隐的热气。 原来如此! 山中本就寒冷,那周氏父子在此处难免要烧柴引火,就算他们怕人发现不敢烧的太热,但这夜里的雾气却是骗不得人! 他低声想问些什么,亢金龙却摇摇头示意他噤声。 一柱香之后,坡后传来大声的呼救和嘶喊。 “走!”四人朝着声音奔去。 斗木獬和心月狐脚下是四个黑衣人,看样子是周氏父子的护卫。 尾火虎和轸水蚓各自手中拿着一人,一老一少,想来就是周皓泽父子了! 柳木獐上前从轸水蚓手中接过那个年少的,轸水蚓便转身进屋清理现场寻找一些证物。 亢金龙对着张林道:“我等无权拿人,这搜捕令和镣铐等就劳烦二位了!” 张林张森上前亮出禁卫军令牌,拿出通缉令,又将二人手上脚上套上镣铐之后,心中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便是,抓到了?????? 第460章 一招制敌 周皓泽被扣在尾火虎手中,丝毫也动弹不得。 他又惊又怒的嘶吼着:“你等是南凉的禁卫军,凭什么扣大周的王爷?” 张森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我等接到通缉令上抓的就是你,至于你是不是大周的王爷,那得大周皇帝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周皓泽气急:“放肆!便是我与大周皇上有什么干戈,也轮不到你等侍卫来置喙!” 张林比张森沉稳多了,他倒是不像张森那样说话讨打:“周皓泽,大周启皓初被判废除王爷爵位,终身监禁。大凉末年叛逃到如今的南凉秦州,蛰伏数年。纳妾两人,育有子嗣三男…” 张林这话是抓捕到逃犯时验明正身的辞令,这虽然比张森那讨打严肃许多,但是同样让周皓泽不能接受:“便是如此!我又没有在南凉作奸犯科,你等凭什么抓我?” 张林拿出通缉令:“周府门客张巍柏检举揭发,周皓泽勾结北魏皇室、萨珊异邦、囤积粮草、兵器、铁器、蓄意谋反。” 这下周琅也嚎叫出声:“一派胡言!若不是你们贪图我周府家产,我周府又何必妻离子散四处逃难?如今家已经被你们抄了,谋财便罢了,莫非还要害命不成?” 张森听不得这种倒打一耙的混话,怒目而视。张林伸手拦住他:“你说谋财害命,若有证据便可一并呈上。某定当递给当今圣上。” 柳木獐是这六个堂主里面年龄最小的,平日和星日马关系颇好,性子也相对跳脱。他见周琅用力逃脱,便身手朝他背上拍了一下,周琅就觉得半边身子都麻嗖嗖的,瞬间木了起来。 周琅扭头咆哮:“你这贼人!对我做了什么!” 亢金龙咳嗽一声,脸上还是一副温和的笑,眼中却半点笑意都无,且露出了摄人的精光:“久闻周氏父子大名,掳我少主夫人,迫我少主滞留南凉月余。今日一见,当真是不同凡响。” 看着他说话最是平常不过,声音却震的众人耳朵发麻。 张林张森还好,周皓泽父子却是觉得耳膜都要震碎了,嗡嗡的直响。 亢金龙见他们二人安静下来了,又做了一个恭敬的动作:“这里非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不如下山再叙?” 周皓泽父子被亢金龙的内力震的有些晕,此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依旧是心月狐打头,柳木獐和尾火虎提着周氏父子好似提着一只兔子,健步如飞的跟在后面,张林张森紧随一旁;亢金龙紧随其后。 斗木獬和刚刚清理完屋内线索的轸水蚓将地下的四个周府的护卫用绳子串了起来,跟在最后。 周皓泽一路还想闹出些动静来,尾火虎不知点了他什么穴位,倒是老实了许多。 周琅见父亲被制,自己又半个身子发木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听之任之的让柳木獐半扶半拎着他下山了。 到了山下,刚刚准备好的马车就派上了用场。 柳木獐和尾火虎手脚麻利的将周氏父子捆做一堆,堵了口扔到了马车上。斗木獬和轸水蚓如法炮制,将那四人也扔进了马车。 亢金龙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看天色,口中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张林这时正好要问他等下来如何安置,听得清清楚楚:“这么点事情竟然折腾了半宿,看来果然是懈怠了许多!” 张林头上直冒冷汗,这亢金龙看起来最为年长,想来平日也十分严格吧!这些高人已然是十分厉害了,这位亢堂主好似不太满意,回去怕是要再严加管教了吧! 功夫这种事情最是做不得假,这六位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却各个如此强悍,私下定然辛苦极了! 亢金龙转脸就看到张林站在他一边不知道想些什么,笑呵呵的问道:“小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张林回神:“不敢!只是问问亢堂主,这接下来如何安排?” 张森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兄长:“人也抓到了,夜也深了。自然是要睡觉了!” 亢金龙哈哈大笑:“是极!前面有二十八宿的兄弟接应,我们去那里将就一夜。” “外面客栈人多眼杂,怕是多有不便。今日本也不知是否能抓到这父子二人,所以亢某做了两手准备,临时让堂里兄弟找了一个小院子,怕是条件简陋。也是亢某思虑不周,还请两位小哥多多担待!” 亢金龙真诚的解释着。 张林和张森自然不会介意,而且心中也齐齐松了口气。 要真是去外面住店,他们还有些不放心咧!这六个高人着实厉害不假,但是外面情况不明,万一被人下了圈套分散引之也不是不可能。 住在他们找的小院子里自然比外面安全许多!而且除了这六个,想必还有他们其他人手来帮衬! 张森是个直肠子,听亢金龙这么说就连连拱手作揖:“亢大哥这是哪里话!我兄弟二人今日一路什么都没做,都是各位大哥帮衬,连这点小事也都要劳亢大哥费心安排,我二人感激都来不及呢!” 一行人便按照亢金龙的安排奔着小院去了。 周皓泽心焦如焚,他不知道这几个高手是哪儿冒出来的,两个进去扣住他父子二人;一个在后门堵着怕有逃出去的,制服他重金聘来的四个北魏高手仅仅一个人用了片刻! 此等实力,着实是让人恐怖! 而自己甚至连话还都没来得及说便被人拿住! 后来的两个禁卫军倒是亮明了身份,说自己是南凉的禁卫军,给自己扣的罪名居然是谋反!!! 周皓泽好似忘了,他为何逃出,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这要说也是他的咎由自取,他又没打算谋反,心虚什么?跑什么? 这一跑,就真的是摘不清楚了。 周皓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被动,好像最近事事被掣肘,被动极了。 莫名其妙的被扣上了谋反嫌疑,还不等他辩解就明为调查实则被封了周府,自己逃出来之后还没喘口气,又被活捉了! 好似一个结界将自己罩在其中,自己无论如何走,都走不出这天罗地网! 第461章 世事如棋局 陈统领和赵欢等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他已经接到了下面人的通报知道亢金龙等人已经将周皓泽父子拿下了;问他是否要过去看看? 赵欢只说明早再见也一样,便在陈统领他们安排好的驿站先歇下了。 周皓泽父子自然是毫无睡意的。 之前即便是圈禁,也是在大周地界,没有这么慌,更多是愤怒。 可如今却是在南凉被羁押,周皓泽就觉得自己是那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又无计可施。他强迫自己四处打量了下这个屋子,好分分心。 这一看就更觉凄凉了。 还真不是亢金龙谦虚,这南凉百姓的日子本来过的就不如大周,何况现在他们在这山脚附近的地方,有能力搬走的早都走了。 这种老宅子便是有人住也不过是挡风遮雨罢了,何况这个院子据说已经四五年没人住过了。 二十八宿的人也是刚买下来,只因此乃几条要道交接最近的地方。只是还未来得及重新规整,亢金龙就带着人来了,他们只能先大概清扫了一遍先将人让了进来。 屋子里要什么没什么,床和茶桌都无,看地下的痕迹应该是特意打扫过的。 因着他们来之前才洒扫过,而老宅子多年没有人住,这狭小的还没周府柴房大的房间内的潮气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周皓泽觉得有些窒息,他看向带他来的那两个人。 尾火虎和柳木獐一左一右的靠着墙守着自己父子,二人抱臂各守着一边闭目养神;屋中没有点灯,黑暗中周皓泽只听到自己和周琅的呼吸,和来回翻身的动静,而那二人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 他借着月光看过去,那二人和两尊木雕似的一动不动。他不过是微微的转了下头,柳木獐便睁开了眼睛看了过来。黑暗中,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好似蹲在暗处的虎豹随时伺机而动,周皓泽打了个冷颤,收回了目光。 月光忽明忽暗,没一会连一点光亮都看不到了。 黑暗会将人的恐惧无限放大,周皓泽现在只觉得世界安静的诡异,他想和周琅说说话排遣一下心焦,奈何嘴也被堵着,他只好盼着天快些亮。 可是如果天亮了,是不是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又盼着天亮,又怕天亮。 这一夜,是周皓泽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夜。 东方渐渐的泛了白,早上的薄雾让窗外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太真切,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万籁惧寂中传来一声鸟叫,划破了这寂静。 天,终归是亮了。 第一道阳光撒进来,一夜未合眼的眼睛适应不了这道阳光,本能的流出了两道老泪。周皓泽眯起眼稍微缓解了一下。 周琅到底是年轻不操心,昨日后半夜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现在阳光照进来他才睁开眼。许是睡梦中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一睁开眼就想揉眼睛,一伸胳膊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还是被捆着的。 他愤怒的想和边上那两人理论,从堵着布子的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周皓泽听到声音看了过去。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将周琅留下。开始他还觉得南凉这些女子当不得他尊贵血统,对周琅弟兄三人到底不似之前的儿女那么疼爱。 尾火虎和柳木獐看着是假寐,其实并未睡着。只不过等着外面兄弟安排罢了,如果没有安排,他们是几日不吃不喝守着都没有什么问题的。 柳木獐见周琅挣扎的厉害,以为这小子憋了一夜要方便呢。他随手从背后年久失修的墙上划拉了一小块墙皮,朝着门扔了过去。 那摇摇欲坠的木门“轰”的朝外倒了。 昨晚值夜本该是张林张森,因着有二十八宿的人帮衬,他弟兄俩倒是能交替睡一会。 这会是张林在外面呢,听到一声巨响把他也吓了一跳,难道真的出了什么变故? 却见那两个昨天守夜的身穿玄衣的清秀少年波澜不惊的冲着屋内行礼:“见过虎堂主、獐堂主。二位堂主有何吩咐?” 木獐笑笑:“那小哥怕是尿急,你们帮他解决一下再带回来。” “是。” 张林咋舌。 他昨天见这两个人进了屋子就是这个姿势,怎么早上看还是这么个姿势?好似一宿没有变过! 本还担心路上他们被人分散引之,看这两位的架势倒是他想的多了。 这根本就是寸步不离啊! 周琅的脸憋的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想他翩翩公子,何时被如此粗俗的羞辱过! 其实他是真冤枉柳木獐了,柳木獐还真没羞辱他。还真是担心他早上起来需要解手呢。 尾火虎看了看周皓泽:“你可也要去方便一下?” 周皓泽被捆了这么久,全身的知觉都早已没有了,他木木的看着尾火虎摇了摇头。 尾火虎没有勉强,又闭上了眼睛。 周琅嘴里“呜呜”的叫着回来之后没多久,外面心月狐进来了,对尾火虎和柳木獐道:“少主有令,即刻出发汇合。” “是!” 二人收起了漫不经心,将周氏父子扔上了马车。 周皓泽听到他们说少主就明白了,原来是赵欢的人! 好你个赵欢! 周皓泽气的目呲尽裂,他心中暗骂,等下见了赵欢就算拼了老命也要问他一问!! 没想到赵欢压根没有单独见他,两支队伍汇合之后,便一起往国都凉州赶去。 倒是张巍柏听说了周皓泽被拿住了喜得和什么似的。 他敲敲窗户讨好的问外面的箕水豹:“箕堂主,劳烦叫一下少堡主。” 箕水豹挥了挥手没有做声,张巍柏便又谄媚的说着软话:“箕堂主,巍柏果真是有事要与少堡主商议,这凉州到了可就来不及了…” 不等他说完,赵欢已经回转马头奔了过来。 张巍柏这才明白人家刚刚那个挥手就是传话呢! 赵欢见张巍柏笑得一脸猥琐和得意,心中一阵不喜:“巍柏先生何事寻我?” 张巍柏指了指前面的马车,上面是周氏父子。 他极尽讨好的笑着:“少堡主说的那话可还算数?” 赵欢知道他问的就是如果抓到了周皓泽自己帮他求官的事情,他不耐烦逗弄这厮,便爽快的应了:“自然算数。巍柏先生可想好了?留在南凉还是随我去大周?” “多谢少堡主盛情邀请,只不过家中老母年事已高,巍柏还是留在南凉尽孝方为正理。” “也是应该。既然如此,欢便帮先生去求个官。”赵欢一副说完欲走的样子。 张巍柏急的直挥手:“少堡主且慢,巍柏还想问问,大约能是个什么官啊?” 赵欢看了看他:“总归是会比你之前的那个官大便是了。其他的还要看南凉皇帝的旨意了。” 说罢赵欢便调转马头朝前去了。 比之前的官大啊! 之前是六品,大一些是五品?还是四品? 若是个四五品还是小了些,不过四五品倒是有些实职肥差了,讨个好差事也倒是能对付。 至于之后,当然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了! 张巍柏踌躇满志的看着远方,只觉得这一条路的尽头就是富贵荣华。 只是这路怎么这么长呢?马车怎么这么慢呢? 而一直没有见到赵欢的周皓泽却在忧愁,凉州眼看还有半日就要到了,这条路怎么就这么短呢? 真真是: 世事纷纷一局棋,输赢未定两争持。 须臾局罢棋收去,毕竟谁赢谁是输? 同样的一条路,有人欢喜有人愁。 终于到了凉州,那四个黑衣人被赶来接应的禁卫军带走了,因着要见南凉皇帝,他们将周皓泽父子身上的绑稍微松了松,只是口中的布条还未取出。 建元帝见赵欢如此神速就将周皓泽父子带回来了很是开心,却没有丝毫意外。 倒是对这周皓泽很感兴趣,建元帝武将出身,行事到底不比宫中大内教出来的太子端庄稳重,他围着周皓泽转了两圈,笑问:“这就是大周叛逃到南凉的那个什么王爷?” 赵欢替周皓泽叹口气,这位王爷走到今日也真真便成了一个笑话了! 第462章 押解进京 建元帝执意要让一队禁卫军跟着护送,赵欢自然也不会强硬拒绝。张林和张森率先请命跟着来了。在南凉的境内倒是没什么意外,许是那些人的情报有些慢,直到赵欢他们都进了大周边境,才有陆陆续续的杀手死士杀将过来。 杀手死士出手之前自然是会提前探查,他们查到的不过是赵欢带着不足四十护卫押着一辆马车行走,且不知为何竟然毫无掩饰避讳。 有些人以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赵欢是年少轻狂不知世事,还有些人觉得应有陷阱需要观察。只不过这路途就这么一点,再观察赵欢都要到京城了! 第一波人终于是按捺不住了,在赵欢他们途经的一条人烟稀少的官道上下手了。 看到面前从天而降不下二十个的黑衣人,张林张森一步当先护在最前面,那些禁卫军平日也是他兄弟二人的手下,不需要交代便都跟着进入了警戒。 倒是赵欢呵呵的笑了:“各位好汉,何事拦我?” 因着赵欢马在最前面,所以张林张森身后首当其冲就是赵欢。 张森听着赵欢这一如平常的问话不知为何后背就是一阵发凉。他强忍着自己想回头查看的冲动,一心观察对面的敌人。 对面的领头人桀桀怪笑:“在下与马车内的那两位朋友颇有些渊源,还请小哥行个方便,留下这二位与某一叙。” 赵欢撇撇嘴,还真是…无聊。 他问话不过是想分辨是哪里人士,听口音倒是北魏的。唉。还以为能遇到萨珊人呢! 赵欢爱武,虽然之前是为了保命才日益精进,但后来却是深知其味,越练越爱。这爱武之人自然对其他国家的高手也会甚是感兴趣。 而身后七位二十八宿的堂主见赵欢歪头,便知少主不耐应付了,他们可以动手了。 张森只觉得面前一道残影掠过,再眨眼便看到对面领头人已经人头落地,首先动手的,是这几日最不爱说话的箕水豹!!! 还不等他惊讶,后面六位也一应出手了。 不过片刻,这二十余人便被悉数格杀、轸水蚓挨个搜身之后,从袖中掏出一只短笛轻吹两声。 又是盏茶功夫,一队穿着玄衣胸口绣着银色图文,若是二十八宿门内人定会认出,这是“轸宿”的标志。 轸水蚓过去交代了一下善后事宜,归队到赵欢这边大部队了。 赵欢抬头看了看太阳。 张林看到这个动作就心虚,他就觉得…这难道还是嫌慢?片刻就杀人灭口搜身放信号,不到盏茶就有接应,这已经是十分了不起了啊! 而至于对方身手如何他倒是没有考虑,因为那些人大多都还没来得及现身手就身首异处了。 赵欢到不是嫌弃慢,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趣。不过既然第一波来了,第二波应该也快了。今晚应该还会有人来寻死,他在算从现在到太阳落山应该走到什么地方下榻。 刚琢磨完,就听到张森在前面嘀咕:“哥,你说那轸堂主的人咋不过来给少主行礼啊?”这几日张林和张森也都随着那几位堂主唤赵欢为“少主”了。 张林不想搭理这个二货弟弟,只当没听到。 赵欢笑笑也没有做解释。 现在是出任务的时候,二十八宿门内规矩:谁召唤谁负责。而出任务的这些门内兄弟只需要听令召唤人,其他人若非生死大难,他们可以不予理会。 是夜,果然又有两波人杀了过来。 第一波好似还是北魏人,因着夜里屋内狭窄,能进来的人不过也就六七个人,这还真是赵欢说的寻死了! 守在周氏父子屋内的是箕水豹和斗木獬。就这么几个人进屋,两个人不过瞬息的功夫就解决了。 第二波好似是雇佣的大周的杀手,只不过打头的杀手甲一进屋就察觉出了不对。那杀手甲多年行走在血雨腥风中,虽然不算拔尖,却是对杀气最为敏锐。 这人刚踏进门槛就觉得这静默的屋中除了两道急促不安的呼吸之外就是浓郁的快实化了的杀气。他忙往后退了一步,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看清了屋内那双嗜血的眸。 这,不是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箕水豹么! 他忙将袖中的兵器扔到地下以示诚意,拱手道:“不知箕大侠在此,在下多有冒犯!” 箕水豹愣怔了下,这是什么套路?杀人之前还要寒暄一下的礼仪他可是从来没有啊! 来人见箕水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便知道这位爷怕是没理解自己没打算动手。刚要又解释什么,旁边又闪出一人,此人一身儒袍,面目清秀仿若文弱书生一般。 只是看清楚面孔之后的杀手甲只觉得双股战战。他是杀手,更知道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双手抱拳一揖倒地:“不知二位爷在此,不劳二位爷动手,在下自断一臂。”话音未落,这杀手甲便运气到右手打算自断左臂。 只是他自断手臂的速度都赶不上那位爷,斗木獬闪到他身边拖住他个右臂,笑呵呵的问道:“这又何必?” 杀手甲倒也是条汉子,事到如今也不至于惊惧过度,反而认真回道:“最近北魏西吴和一帮异国人士都在重金悬赏,任务便是拿下周氏父子,不拘死活。某被金银所惑也接了此榜,却未曾想到此二人是两位爷在押运!今日冒犯实属无意,某愿自断一臂以谢罪!” 斗木獬认真听着点头:“如此说来,也怪不得你。你也未曾对我二人出手,算不得冒犯!若让你今日自断一臂,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兄弟毫不讲理哩!” 杀手甲知道今日不用断臂了,松了一口气连连做保:“多谢爷饶某这一次!某后面还有二十多余兄弟,某等下便让他们散了,且告诉外面欲接任务的其他人莫再来犯!” 许是知道这话说的有些大了,他斟酌了下又道:“只不过某在江湖中虽小有名气,却也不是无人不识。怕有那不长眼的不听劝。是否可将两位爷的名号…” 杀手甲这个刻意卖好也是一种态度,如果能与这两位爷攀上交情那真是因祸得福啊! 斗木獬彬彬有礼的回他:“这倒不必,今日不仅我兄弟二人来了,外面还有五位兄长帮衬,尚能应付一会。” 这意思也十分明确了,不仅他两个人在,还有另外五个他们都要称兄长的绝顶高手! 杀手甲十分庆幸自己如此识时务,不然自己手下这一帮兄弟怕今日就是有去无回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制的令牌,双手呈给斗木獬:“在下虽然不才,但下面还有百十号兄弟跟着吃饭。今日多谢爷饶我这一臂。日后若有什么跑腿打杂的活计,某定鞍前马后绝不推辞!” 斗木獬撇头看了看箕水豹,好似在询问这人是什么来历?箕水豹看到他手中银制的令牌倒是脸上有了几分表情,他迟疑着问道:“莫逆堂?”杀手甲点头。 箕水豹又问道:“传莫逆堂曾驱逐胡人传教士?” 提起这个杀手甲倒是来了劲儿:“什么传教?打着传教名义祸我大周民心,驱逐算什么?若不是怕惹了离郡王被官府盯上,便是杀他个片甲不留又有何难?” 斗木獬来了兴致,只不过这里也不是说话地方。他接过令牌笑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这也算不打不相识。我等不日就将进京。若小哥有意,可到京城一叙。” 杀手甲自然愿意:“在下莫妄言。”说罢又有些赧然的解释道:“家父因着妄言得罪了贵人,此后便家道中落,父亲临去之前给在下改名为妄言,意在提醒在下谨言慎行。” “妙哉!既如此,莫小哥且自去吧,将带来的那些兄弟安置妥当,不日我们京城再见!” “某这便去了,不过那些兄弟也不用遣散了。我等跟在二位爷后面暗中护着。若大周其他杀手来犯,也好及时劝退,省些是非。”莫妄言却如此回道。 箕水豹和斗木獬虽然不解,不过他们要跟着就随他们去吧。 那些杀手对他们来说算不得麻烦,不过如果有人能拦住,他们倒也省的再沾人命。 二十八宿的人虽然出手狠辣,却是最不喜滥杀,是以如果这位莫小哥劝退一些,他们少沾一些人命倒是合了心意。 莫妄言退下之后便回到与其他兄弟约定好的地方汇合。 旁边的弟兄见他出来,忙围了上来。问他事情如何? 莫妄言这才回了神,只觉得两腿微微发颤。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亏的自己没有直接出手!不然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箕水豹在杀手中是一个传奇的存在。在外人眼里,他不隶属于任何组织,看似是孤身一人,去领的却是难度最高,赏金最多的任务,且从无失手。 莫妄言也不过是在箕水豹去领赏金的时候见过一次而已;而旁边的那位白面书生则是前段时间打遍三国一统武林三人之一斗木獬! 莫妄言在大周江湖中颇有些名气,他的莫逆堂也算是杀手组织中排名前三的了。他说能劝退别人倒也并非大话。 于是赵欢第二天起来之后就知道了又有一队人马跟在身后了,且知道了重金悬赏的事情。 赵欢蹙眉,虽然不惧什么杀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周皓泽到底知道多少还未可知,那些人会不会一掷千金一定要他的命?人为了利益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摸不准。 赵欢思量了一会,便对众人下令,三日的行程压缩到一日一夜。今日连夜奔波,务必明日进京。 众人得令之后,这队伍的速度便加快了。 果然如赵欢所言,外面的人听到莫妄言的信之后,有些就打了退堂鼓,还有一些决定为了财铤而走险。最后的七八波高手居然决定打个配合一起行动! 这些人如果单打独斗自然不是二十八宿这七位堂主的对手,但他们还要护着周氏父子,就怕出什么纰漏了。如果对方车轮战,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阵法战术也难免被拖住,这时候如果外面又有人来劫,还真怕有些措手不及了! 只是这些人到底来晚了。 谁都不知道赵欢忽然急行军且改变了路线。 等后面那人用了大半日的功夫找到痕迹且追上的时候,赵欢已经离京城越来越近了。 且这时队伍又增加了一队,仔细数数便知来人有七七四十九人,皆身穿玄衣,胸口银色标志。看来便是这七个堂主的手下精锐! 如果只是七位高手,他们倒是还有些办法,北魏的那些禁卫军也不过拖延一些时间罢了。但如果又来了四五十人,怕是还没靠近马车就去见祖宗咯! 那些人跟了一阵见无机可乘,也就愤愤的散了。 唯有一组人不知死活,这组人身形高大,虽然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但是蓝色的眼睛还是泄露了他们的身份。 赵欢呵呵一笑,等的就是他们! 这些人虽然身形高大力气惊人,但到底是棋差一招,不过片刻便被心宿和斗宿的人出手拿下,点了穴捆死之后绑在了马车上一起带回京城。 第二日寅时刚过,赵欢等人便到了城门外了。 此时还不到开城门的时候,门口却站了一队人马。赵欢打眼一看便笑了,来人正是楚逸阳! 楚逸阳得了宣宗密令接应赵欢进城,他昨夜就宿在这城楼上的简易帐篷里面,还好让他等到了! 一行人进了城门之后,城门又缓缓的关上了。 半个时辰之后,远处跑来一队人马,冲着城门嗷嗷大叫好似要急着进城。 城门上的护卫伸出头看了下,下面不知道哪儿跑来一堆胡人勇士,倒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城门不开嚷嚷有什么用?等着吧!护卫将头缩了回去,任他们在下面叫骂。 宣宗昨日宿在翊坤宫,这会他也起来准备早朝了。刚洗漱完毕就听说赵欢已经进了京城,顿时喜笑颜开。 高德全见龙颜大悦,接着给他报喜:“听闻顺手还抓了一队胡人勇士,也都绑了带进京了!” 宣宗朗声大笑:“好啊!这赵欢果然是朕之福将!” 宣宗铁了心的要给那些国家立下规矩。但师出无名总是不妥,周皓泽此人他倒是不是非要赶尽杀绝,只不过如果牺牲他一人能让北魏和西吴都暂时收敛一些,又有何不可? 而那些胡人向来惹人烦躁,奈何他们做事倒是够不成什么大罪。如今这劫人犯被人赃并获,可不是送上门来的把柄? 宣宗现在还不知道,箕水豹还误打误撞的拉来了另外的人证呢!这个人证可就关键了! 于是,当日早朝推后。宣宗等着见了赵欢之后,才上的朝。 上朝之后,高德全便唱道:“庆王爷周皓轩、刑部尚书钟友泰、大理寺卿冯熙接旨!” 三人出列接旨。 “前废承王周皓泽勾结北魏皇室、屡次给皇后下毒;欲颠覆大周政权。今已归案,着你等三人三堂会审查明此事,不得有误!” 第463章 公审 周浩轩带着钟友泰和冯熙接旨。 朝堂上一片安静。 宣宗冷着脸:“众爱卿可有什么意见?” 谁还敢有意见?这要么就是谋反叛逃,要么就是毒杀皇后。哪个脑子抽了的有意见? 但不少嗅觉敏锐的察觉到了风雨欲来。 这周皓泽的归案应该要掀起一场朝堂风云了! 这时,兵部尚书豫郡王周盛纶出列请缨:“臣愿在这段时间配合保护庆王爷和两位大人以及人犯的安全,还请陛下恩准!” 宣宗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好歹有个愿意出来干活的。 只是此时庆小王爷周诚也出列了:“豫郡王掌管兵部日理万机,微臣如今也行走御前,此事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宣宗心喜,这自家兄弟子侄到底不同旁人!他斟酌了下便将事情交给了周诚。 倒不是因为多么相信周诚,而是他知道赵欢的人会一直在,用周盛纶过去倒是没什么必要了。 赵欢这一走就是十日有余,而这十日内楚逸芊也没有闲着。 她当然不得闲了! 查赃物、找物证、救人证、抢时间,本来只是说让她中间传个话,没想到这事情一牵扯进来就莫要想轻易甩手咯! 好在二十八宿极其给力,这几日楚逸芊忙的脚不着地,也陆陆续续遇到过几次劫持,但都化险为夷了。 最险的一次是某天傍晚,说是后门有人找她给个重要线索。楚逸芊本想自己过去,奈何林如雪不甚放心偏要跟着,于是月燕月鹿月牙月圆四人便陪着去了。 没想到对方却是有备而来,且对她们十分了解。月燕月鹿见情况不对,本能的护着楚逸芊。哪知对方直接冲着林如雪出手了!月牙月圆虽也拼死相护但两个毫无半点功夫在身的女子又怎能敌得过那穷凶极恶的歹人? 眼看林如雪就要被人劫持,如微道长和白玉真白道长如天神般从天而降,出手将人救了下来。 此事着实是让楚逸芊动了真怒。 对自己和林如雪如此了解,又因着自己查的这件事涉及利益的还有谁? 楚逸芊本能想到此事是王冬宛作祟。 第二日她将此事和冯钟二位大人说了,两位大人觉得虽然周昀离很大嫌疑,但也不排除其他人打听到楚逸芊的情况,以林如雪为弱点来要挟她。 楚逸芊知道众人是怕她偏执影响了判断,当下也没有再多言。但当日她却第一次去见了被关押在后面的尔朱颜。 尔朱颜这几天已经从快疯了的状态转好了很多,她慢慢的反应过来自己好歹是北魏的公主,虽然做了一些事情但还没有给大周造成实际性的损害。这样他们关押自己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而且她知道除了自己尔朱昊也被关起来了,如此北魏朝廷自然会来干涉! 这么想着她倒是安静下来许多,使唤那四个女子给她将屋内打碎的东西都换了,倒也安安稳稳的等着北魏来人交涉了。 楚逸芊满脸冰霜来的时候,尔朱颜还懒懒的躺在床上。这几日不知道谁给下的命令,饭菜大多油腻重口,这位公主明显比刚进来的时候圆润了许多,脸上也泛着微微的油光。 楚逸芊没有进屋,只是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尔朱颜,尔朱颜听到门开了却没人进来便看了过去。看到楚逸芊她立马坐直了身子,摆起公主的谱来:“嘉敏县主,好久不见啊。” 楚逸芊没有寒暄,只是冷嗤一声:“尔朱公主倒是自在。自己在大周府衙里面吃的肥头大耳,还有心思让人去抓我义姐。莫不是因为我义姐比你清瘦,所以尔朱公主气愤难当?” 尔朱颜从榻上下来气的满脸通红:“你休要含血喷人!谁去抓你义姐了?你义姐是谁本宫都不知道!更何况北魏女子身材比你大周那些豆芽菜好多了!本宫需要去嫉妒她么?” 钟友泰跟在后面只想擦擦额头上的汉。因着皇后娘娘有令,楚逸芊不得单独与嫌犯见面,所以钟友泰跟着走了这一趟。 楚逸芊冷笑:“照着尔朱公主这么说,外面接水的瓮不过是尺寸不够罢了,做个五尺高的大瓮便也算北魏美人了!” 尔朱颜也真气急了:“楚逸芊!你在哪里受了气要来和本宫撒泼!” 楚逸芊依旧一脸冷傲:“本县主自然不比尔朱公主霸气,今日来不过是找尔朱公主讨个说法!你作何要劫我义姐林如雪!” 尔朱颜觉得这人不讲理真是难缠,左说右说她死活不信。 说到最后尔朱颜也恼了:“本宫这几日一直在这个地方呆着,哪曾交代过什么人去劫持你那姐姐还是妹妹?你忒不讲理!” “尔朱公主本事通天,这一路上大周官员与公主结交的大有人在,公主便是足不出户想做点事情又有什么难的?”楚逸芊依旧咬定是她指使:“再说了,若不是你,还会有谁?你挑拨南凉那周皓泽已经劫过我一次,这次又劫如雪不过是惯犯罢了!” 尔朱颜实在和此人说不下去了,情急之下口中还冒出来几句北魏语,再后来她一跺脚:“你说是便是吧!本宫便是叫人绑她又如何!” 楚逸芊咄咄逼人:“你找谁绑的她!我奈何不了尔朱公主,难道还奈何不了你手下的喽啰?” 尔朱颜哪儿知道谁绑的她?转过脸去不在理睬楚逸芊。 楚逸芊便自顾自的分析:“上一次你就是和那王冬宛勾结要算计我,结果倒是把王冬宛送到了郡王府。如今我与如雪虽然算不得什么身份尊贵,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原来又是她!!!” 尔朱颜觉得面前的楚逸芊十分陌生,简直就是一个陷入执念的疯子。她冲着旁边的四个宫女吼道:“你们四个是木头么!本宫要休息了!还不送客!” 楚逸芊却上前一步又追问道:“公主还未回答,可是那王冬宛?” 尔朱颜哪里会管她是冤枉还是构陷,她恨不得让楚逸芊赶紧去找其他人的麻烦!她不耐烦的挥手:“是她又如何?你若实在要出气,就去找她吧!” 楚逸芊回头看了看钟友泰:“钟大人,你可听到了?尔朱公主招供,此事牵扯到了离郡王!” 尔朱颜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楚逸芊!你是不是疯了!本宫何时说过!是你说的那王冬宛!” 楚逸芊又回头:“对了,尔朱公主还供认了,她上次与王冬宛一起构陷本县主。” 尔朱颜觉得再和这人说话,她可能会气血倒流而亡。 也不管什么公主的礼仪,自己动手将楚逸芊推出门去,重重的将门关上了。 钟友泰还以为楚逸芊接下来就要去离郡王的郡王府了,没想到楚逸芊却回了前厅。 让人将刚刚的事情都记录下来,等赵欢回来之后一起审。 赵欢如今正在刑部后厅静静的翻着收集上来的情报,和楚逸芊逼着尔朱颜认了的那“莫须有”的罪名。 楚逸芊定定的坐在一边喝茶,见赵欢看过来,她莞尔一笑:“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当时想着若没有太好的突破口,这个也能抵得上一用。” 庆王爷周浩轩、庆小王爷周诚、刑部尚书钟友泰、大理寺卿冯熙、以及刚刚被任命为仆射的赵欢和楚逸芊合议案情,拟订两日后开堂。 钟友泰果然没有食言,他让衙役提前将公审的消息贴到了大街小巷,允许百姓围观。 赵欢送楚逸芊回去的路上,和她说了张巍柏的事情。 楚逸芊笑笑,她只不过觉得此人命运如何都不该因为她们的事情丢了性命。不管是大周还是南凉,可以保命便也是了。至于之后如何,便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楚逸芊这几日有些不解,那北魏怎地还没有人来和大周交涉?只不过赵欢不在她也不好去询问别人。趁着赵欢在此,她自然要问问明白。 赵欢并未隐瞒:“开始换了信函,后来应是北魏那边听到了一些信儿,派人来大周探查。人自然也被扣着了。” “这又何必?迟早会天下皆知。”楚逸芊觉得这也没有太大用啊。 “等天下皆知的时候,就已经声名狼藉了。一切尘埃落定,尔朱朝廷又能如何?”赵欢不以为意。 “芊芊,这些事情耽误了我们太多时间,不管是任务还是自愿担当起此责任,这些事都应当尽快解决才是。至于博弈当中虚虚实实也不比计较太多。” 楚逸芊闷闷的应了。 赵欢见小姑娘好似不太高兴了,赔着笑脸哄道:“芊芊,待到此间事了我心中这石头方能落地。不然总是担心有朝一日又生波澜。要是冲我来还好,又朝着你或者你身边的人去了那我才是追悔莫及!” “芊芊,此事了结之后,我们便成亲吧!” 这突如其来的求婚打了楚逸芊一个措不及防。她愣了片刻嘟囔道:“成亲时间不是正在定么?” 赵欢一把搂紧小姑娘:“我等不及了。我光怕哪天睁开眼发现这一切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美梦。即便是梦,也让我做一个和芊芊成亲的美梦吧!” 楚逸芊没有挣扎,这种心情她十分理解。自从重生之后,她也经常恍惚,这一切是做梦还是真的? 她伸手环住赵欢的腰,将头靠在他胸膛软软的应着:“便依你吧。”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里面的箕水豹也在紧紧的搂着林如雪。 他也是才知道如雪差点再次涉险!这可还了得? 林如雪不停安慰他,让他冷静一些。自己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么? 这话箕水豹却是不爱听的,自己刚刚定下来的未婚妻,差点就出了意外,让他如何能冷静? 箕水豹一怒之下就要去血洗郡王府。 林如雪又怎能让他去?一切都已经布局,就等开堂了。 只是林如雪到底力气有限,怕拉不住箕水豹情急之下便扑到他背上紧紧的环住他,让他不要冲动。 箕水豹被背后的温香软玉一扑,心中的怒火倒是下来了不少。 他转过身将林如雪揽入怀中,双手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微微有些发抖的拍着她的背,声音也有几分轻颤:“幸好你没事。不然你要我怎么办?” 林如雪的心好似被惊涛骇浪拍过,她没想到箕水豹已经如此情深! 自己与箕水豹虽是有些情愫,但她觉得离那刻骨铭心还差些火候。 却原来在箕水豹心中,自己已经如此重要! 林如雪心里就如惯了蜜糖似的,她靠着箕水豹柔声的劝慰着,将那百炼钢慢慢化作了一汪春水。 到了将军府门口,两个小姑娘下了马车之后都是双颊通红,二人相视一笑,对已经翻身上马的两位男子挥手道别。 接下来的两日各自分工,准备案卷的、提审人证的、核验物证的、查找当年县志以核对资料的等等事宜将众人忙的不可开交。 第三日一早,刑部开堂公审日到了。 中间是主审刑部尚书钟友泰,左面是庆王爷周浩轩,右边则是大理寺卿冯熙;赵欢、周诚一左一右立在案前;楚逸芊和林如雪陪着宣宗身边的高德全和皇后身边的常嬷嬷在下面安排了座位旁听。 刑部大堂今日站了个满满当当。 左右各分了两面,右面都是嫌犯或者被指认还未澄清的被告; 最前面跪着的有一排,其中张秀玲打头;后面还有一些人有的楚逸芊认识,有的却是不认识的。大多都是和尔朱姐弟或者周昀离有过瓜葛的。 站着的也有一排,从七品到四品的朝廷命官牵扯其中并且当堂参审的共有一十有二; 除了这些,还有北魏的尔朱颜、尔朱昊、郡王爷周昀离、废承王周皓泽以及其子周琅; 再往另一边看就是原告或人证了。 其中赫然有那日夜入客栈的莫妄言!除此之外,有之前各地县衙里面的衙役或师爷;也有府中无意中得知秘密险些被灭口的下人;还有他们在酒楼茶肆泄露了身份之后,被二十八宿的人寻过去自愿出来作证的小二; 这人证和原告满满当当也有二十余人! 外面围满了闻讯而来的人群对里面这些被审的贵人好似十分感兴趣,其中一个喊到:“那不是之前被贬成郡王的那个么!” 旁边有人提醒:“你且小声些,那可是皇帝的亲儿子。当心出来找你算账。” “上次草菅人命都被贬了,这次勾结他国祸害大周还不被皇帝老子给废了?” 这些声音传入周昀离耳中,让他更加烦躁不安。 他本就心虚的紧,毕竟两面都有他参与。而今看到对面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就更是心惊,看来这次要全身而退,怕是难了! 实在不行,便只能将那人拉下水了!周昀离心中做了计较,不论如何自己不能被废! 第464章 周昀离招供 尔朱颜和尔朱昊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堂堂北魏公主和皇子,居然被扣押了半月有余!今日居然还昭告于众的开堂公审! 这成何体统???!!! 尤其是尔朱昊,他虽然不是太子,但是在北魏也算享尽了皇上独宠,何时受过这等气? 不过他是个沉得住气的,既然要算账就要算个总账,目前不发作不过是想看看堂上这些人到底打算怎么污蔑于他! 这次他来大周已经逗留了这么久,虽然自己的私事倒是做了不少,但是北魏那边的公事却是没做成。如今正好借此发难,到时候讨一些好处也不枉受这一遭气! 尔朱昊打定主意,沉着脸站在那边,满身都是不悦的气息。 尔朱颜也是第一次经历这局面,她倒是不像尔朱昊那么乐观。许是女人第六感,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善终。 钟友泰开始逐条说案由。 尔朱颜尔朱昊的罪状大致为: 干扰大周朝政 下毒谋害大周皇后 贿赂大周官员 绑架、谋害大周官员和子女 杀害大周百姓 多次为违法组织提供钱财、武器支持,导致几次严重干扰行市行为,影响大周市场经济 组织异国女子mai、yin 资助异国传教士宣传违背大周道德准则的xie教,并借机敛财 …… 他一条条的还没说完,堂上犹如油锅里面倒进了一盆冰水,噼里啪啦的就炸了。 先是围观百姓炸了。 这还了得?这两个看起来贵气逼人的皇子公主竟然在大周境内做下这么多为非作歹的事? 谋财害命,挑衅生事,组织mai、yin,宣传xie、教,这是要将大周搅成一锅粥啊! 尔朱姐弟也炸了。 尔朱颜先喝到:“本宫不过是受朝廷之命前来与贵国商讨通商事宜,你大周皇上推三阻四的不见,导致我姐弟二人在大周逗留如此之久,如今居然还敢诬告本宫!” 尔朱昊觉得这个皇姐今日可算是带了脑子,这话倒是没什么错!他马上也表明立场:“皇姐说的即是!都说大周乃礼仪之邦,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本宫倒是从未曾想过大周朝廷居然如此偏听偏信,丝毫不考虑全盘大局!” 堂上的三位主审脸都黑了。 钟友泰不欲和他辩驳,只需要摆出证据就是了。 尔朱昊却不依不饶:“你大周如此行事,便不怕之后没有国家敢与之建交么?亦或是大周打算吞并天下,扣押本宫与皇姐不过是发起战争的借口?”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楚逸芊起身出列。 如今这局面,他说什么其实都掩盖不了事实,但是主审如果和他争执却是不妥; 而除了主审,赵欢也刚刚背了仆射的官职,周诚又是小王爷;高德全和常嬷嬷更不合适。 可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的品阶放到这里和尔朱昊争执也怕是份量不够的。 其实要放在大周的立场,谁站出来都对,但是如果别国要就此挑理的话,就都不太合适了。 数来数去还真就是楚逸芊这个又是县主又是内庭二品女官符合对峙身份,且她又不影响实质的朝廷决议。 楚逸芊是真被激怒了。 她站起来款款走到尔朱昊不远处站定,眼神坚定,声音也罕有的庄重严肃:“尔朱公主和皇子自打来了我大周便三日生一小事,五日生一大事。尔朱皇子年纪轻轻,记性怎地就如此糊涂了?不如嘉敏帮着数数!” “嘉敏第一次见尔朱公主和皇子,便是是在云蒙山下,毫无道理就纵容下人伤我大周百姓。此事若不是嘉敏等人恰巧路过,那日怕又多一对枉死鬼!”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尔朱昊辩解,就转向尔朱颜:“嘉敏第二次见尔朱公主,便是在清裕公主府了。尔朱公主自己都云英未嫁,倒是替别人操起了闲心。居然给人下药将人送到离郡王床上。此事当日见证人众多,尔朱公主莫要抵赖!” 尔朱颜气急:“你血口喷人!怎么证明是本宫下的药?” 楚逸芊冷冷扫了她一眼:“这些等下自然有证据,后来你在我将军府门口生事,尔朱皇子过来帮衬,甚至惊动了皇后;这事未曾冤枉你吧?” 尔朱昊也怒了,是没冤枉尔朱颜,但是冤枉他了!他上次去是解围的,怎么算帮衬了! 楚逸芊扫了他俩一眼,转身往外冲着人群边走边说:“大家都知道嘉敏前段时间被贼人掳走之事,也曾劳各位四处奔走寻找。那绑架我的罪魁祸首就是废承王周皓泽!而出此毒计的便是北魏的尔朱姐弟!意在挑起大周和南凉的战争!光嘉敏就被他们姐弟接连陷害,连皇后都被他们几次下毒,还有什么他们做不出的!” 人群就炸了。 凡事莫要上升到两国敌对就都好说,这一说是他国挑拨战争,谁都不能让啊!好好的日子过着,因为他们的奸计害的兵荒马乱,这简直就是大周的全民公敌啊! 瞬间人声鼎沸,民情激愤。 楚逸芊事了拂衣去,坐回原位。 钟友泰拍了惊堂木,两边衙役唱着“肃静”,这才将将的把气氛压下来。 “本官办案多年,从不会偏听偏信。今日本官所提出的所有罪状,皆是人证物证俱全!” 接下来便是一条条的说案子,一件件的呈物证,一个个的传人证了。 等尔朱姐弟的罪证列完,周皓泽和周昀离都已牵扯其中,而这些事不管哪一桩都证据清晰,原告人证俱在,要摘干净怕是不容易了。 尔朱姐弟自然不服,钟友泰却不给他们申辩机会,只说等其他共犯审完之后再做陈述。 因着这姐弟二人涉及的范围极广、人员众多,所以等列完之后就已经接近正午了。 但今日他们却不打算退堂休息,只是让人端上来茶点,当廷休息一柱香的时间; 外面围观的人群也有干粮和茶水供应,今日务必将这几人的罪证全部落实! 当堂定罪其实不易,何况堂上各个都身份复杂。 可如果不这样,这次布局除了让人诟病给大周惹来一身臊便毫无益处了! 事实确凿不容推托,如果没有外力干扰,等几天都不会有变,但如果有外力干扰便又是奈何不得了! 于是昨日几人便一致决定当堂定罪,便是旁人说他们武断也认了! 至于之后是否翻案,只能到时候再见招拆招! 如今虽然是中场休息,但堂上众人皆不许离堂;便是如厕也是在旁边的简易恭房! 此举让尔朱姐弟又是好一顿咆哮,不过任他们如何不满,堂上三位主审都寸步不让。 三位主审及赵欢、周诚、高德全、常嬷嬷、楚逸芊和林如雪都只是单独轮流去了恭房就回了原味,甚至都不曾来回走动舒展筋骨! 如今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实在不能在他们眼皮子下面出什么纰漏了! 其实今日堂上身着衙役服的十之八九都是二十八宿的人,这是特意经过宣宗批准的。 今日不管是原告还是被告,人证或是物证,都经不起一点点波澜,自然要慎之又慎!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了,众人不过是原地休息,也不需要再重新调整什么,很快便重新开堂了。 钟友泰将周皓泽和周昀离的罪状也一一陈述。 周皓泽的罪状: 圈禁期叛逃大周 勾结他国惑乱大周朝政 安插间谍盗取大周国家机密 谋害大周当朝皇后 窃取大周财物 储备物资筹谋攻打大周 …… 其他的也就罢了,这盗窃周皓泽却是万万不认的:“我何时盗取大周财物了?简直欺人太甚!” 回答他的却不是嘉敏县主了,而是赵欢:“周老爷当时所有家产没收国库,你私自取出的也属于国库财物。这一条半点没有冤枉。” 赵欢说罢,钟友泰便开始传人证、物证。 周皓泽的罪证是最清晰无可辩驳的。 叛逃是事实,勾结他国的事情刚刚北魏尔朱姐弟的罪证有重叠的,且他给张秀玲的信中也提起过尔朱颜和尔朱昊; 至于间谍?堂上的张秀玲就是他安插的间谍; 谋害皇后他虽然不认,但张秀玲认了也由不得他; 至于窃取财物这件事更不消说,他后来没有营生,吃喝用度都算是偷来的; 那储备物资打算攻打大周的证据是张巍柏提供的。张巍柏为了立功,极尽所能的将供词写的夸张无比,不知情的人若只看供词的话,都得以为周皓泽不日就打过来了! 周皓泽便是连声喊冤也没有意义,张巍柏和张秀玲将他的罪状钉死了;且叛逃和盗取大周财物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审到这时候,周昀离的罪状就更多了: 勾结他国惑乱大周朝政 威胁恐吓官员为自己谋私利 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重伤、杀人、侵占百姓财产、强抢良田、包揽诉讼、欺行霸市 …… 周昀离浑身冰凉,他心里明白这些事情都是事实,而且罪状上的数字也大差不差的。他知道这罪如果放自己一个人头上,就真完了。 别说什么肖想皇位了,怕是这辈子也别想入朝堂了! 钟友泰和周皓轩冯熙对视一眼,这谁都叫屈,怎么到了周昀离这边反而一点声音也没有? 又过了片刻,钟友泰见周昀离还不说话,便要开始让人呈上证据。 这时,周昀离终于做出了决定:“钟大人且慢!本郡王虽是有罪,却非主谋!” 三位主审皆惊,钟友泰放下手中的案卷欲言又止的看向周浩轩。 庆王爷周皓轩看着下面这个不成器的侄子缓缓开口了:“离郡王,莫要随意攀扯耽误时间!” 冯熙眯了眯眼:“正是。若想着用此计拖延时间却是无用!请离郡王说说幕后主谋是谁?今日定将他拿来对质!不过,若今日拿不到那人,离郡王的罪证怕就是要当堂定案了。日后拿到主谋再重审!” 钟友泰连连点头,这样就算周昀离攀扯谁都不耽误今日定罪了!! 周昀离不屑的冷笑:“那人就在京中。不过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拿!” 说罢看了看堂上这些人,挑衅的看着周皓轩:“你们不过是欺负那外来的公主皇子,本朝的废物王爷和还未掌权的郡王而已,看起来身份尊贵却无实权。如果位高权重,你们还敢如此嚣张么?” 周诚见他挑衅自己父亲却是忍不住了:“离郡王,有话便讲。说这些气话又有何用?小王保证,你供出谁来都能捉拿归案!” 周昀离挑眉:“就凭你?” 赵欢往前半步站到周诚身后:“赵某助小王爷一臂之力!还请离郡王莫要再卖关子!” 周昀离如今心中头号敌人就是赵欢。 这个赵欢处处得宣宗喜爱,很多事情都是暗中交给他去做,而自己几次倒霉也与赵欢和他那未婚妻楚逸芊脱不了干系! 见赵欢替周诚出头,周昀离心中愤懑,撇过头去不予理睬。 场面一时僵在了这里。 毕竟是皇子,到底和庶人不同。这打不得骂不得,莫非还要哄着他说? 钟友泰有些为难,罢了,再等一会他还不说便只当没有吧!先定一个算一个! 这时,楚逸芊噗嗤一乐。众人看了过去,她站起来走到周昀离身边好似试探的问道:“离郡王只说拿不到,却不说是谁。莫非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那人闻讯而逃?” 周昀离恼羞成怒的瞪了楚逸芊一眼:“妇道人家整日抛头露面,公堂之上也不知避讳,真是有伤风化!” 但事实上,楚逸芊这句话比激怒和劝慰更有用。 周昀离已经乱了分寸。 如果楚逸芊说的是真的,那人手眼通天,真的得了信儿做出应对之策怎么办?他倒是不怕那人逃走,他是怕那人将所有罪责反咬到自己身上! 楚逸芊被周昀离挤兑了也不恼,见他转向另一边不理自己,便跟着走向他另一侧问道:“都说离郡王无情无义。嘉敏倒是觉得离郡王是侠肝义胆呢!如此大的罪状,凭一己之力撑下来哪怕从此无复起之日也毫无怨言。真是羡慕那位背后主谋,能得离郡王舍身相护!” 周昀离伸手便要推开楚逸芊,赵欢岂能让他碰到自家小姑娘? 不等周昀离伸出手,赵欢已经闪到楚逸芊身边,将小姑娘往后带了几步,略微不满的提醒道:“说话便说话,莫要靠的近了。” 周昀离出手落空更气了。 钟友泰见时机差不多了,公堂之上再闹下去可就不成样子了!他威严开口:“既然离郡王不愿招供,此案便还依照之前的罪状审理。来人啊,传人证,呈物证!” “慢着!那人便是当朝兵部尚书,豫郡王周盛纶!” 第465章 县主三愿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先是楚逸芊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郡王爷!”她本想说切莫诬告罪加一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己不过是前世和豫郡王府有渊源,但对于豫郡王她却是半分也不了解的! 高德全也惊得将手中的茶杯落了地,如果这是真的,那宣宗岂不是要气的跳脚?! 周诚亦然,他甚至朝前迈了半步,看样子都想揪着周昀离的脖子质问了! 反而是台上那三位主审和赵欢没有那么太过失态。 周皓轩不仅是主审之一,也还是周昀离和周盛纶的共同亲戚。他挑起眉,神情严肃的问道:“离郡王,胡乱攀咬于事无补。当然,若证据确凿,本王也不惧他是什么皇亲国戚!” 周昀离阴阳怪气的笑:“庆皇叔这话说的倒也轻巧。你不过也就是掌管宗人府,哪能比的了兵部尚书的权大?皇亲国戚也分三六九等。无权无势的皇亲国戚平白被人笑话,还不如一个四品小官!” 周浩轩也不和他一般见识:“本王且问你,证据何在?” 周昀离又是撇嘴:“刚刚不是还说怕本郡王故意放走嫌犯?那庆小王爷不是信誓旦旦要去捉拿归案?如今倒是先要起证据来了!” 冯熙开口了:“离郡王此言差矣。我等三人皆为陛下钦点,堂上还有高公公和常嬷嬷代表陛下和皇后娘娘在此监堂。离郡王真的要指认豫郡王周盛纶我等自当秉公处理,但无凭无据,只凭空口白牙如何让人信服?” “什么证据?你们请本郡王来之前也没提过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本郡王不也来了?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我不得势,是圆是扁不就任由你们揉捏了?” 周昀离心里有气不肯好好配合这事情倒是可以理解,只是这么多人难道就因为他闹脾气耽搁在此么? 楚逸芊还等着知道真相呢,见周昀离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急了。 “你这厮实在是让人恼火!整日说自己不得势!那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是谁?!整日说谁都看不起你!那恐吓威逼官员的又是谁?!好像全天下都对你不起的样子,可勾结他国祸害我大周超朝纲的到底是谁?不都是您离郡王么!” 楚逸芊气势逼人的一句一步的往前走去,莫说周昀离,堂上其他人也都及其震惊她突然爆发的气势;更别提外面围观的人群了,此刻鸦雀无声的听着她发威。 周昀离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轻蔑的看着她:“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父皇母后笼络楚家的玩意儿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县主了不成?一次两次和本郡王叫板,本郡王再如何也是父皇长子,你倒也真不怕日后清算!” 高德全和常嬷嬷都站了起来,这个周昀离当真是疯了不成! 周皓轩恨不得下了主审台抽他这个侄子两个耳光,真真是逆子啊! 赵欢倒是没想太多,他早走到了楚逸芊身边和林如雪一左一右的护着她了。 楚逸芊冷哼一声:“便是如此又如何?人在这世间走一遭,怕的便是毫无用处。陛下和娘娘愿意用我,证明我够格。于我而言便是赏识,是机会,我竭尽所能愿为陛下和娘娘效力。而你呢?奈何桥上挤下去多少人才投了你这么个好胎,你可有珍惜过分毫?” 周昀离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放肆!” 其他人也默默的没有出声。这么正面怒斥皇子的,大周开朝以来这位嘉敏县主也算是头一个了! “我放肆?离郡王面前谁敢说放肆?你身为皇子没有半点爱民之心是为不仁!为谋一己私利迫害忠良是为不义!为他国贼子牵线搭桥本国贪官是为不忠!不听陛下教诲肆意妄为败坏皇家名声是为不孝!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我岂敢在你面前放肆!” 嚯…… 堂上那么多人,此刻屏息静气的不敢出声。 周昀离额上青筋直跳:“好你个楚逸芊!几次三番于我作对,今日不顾天家颜面当众折辱于我,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我几次三番与你作对?若不是你和那劳什子的周彦一会去我家提一次亲,我记得你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你在京兆尹府的案子又于我何干?我逼你杀人了?逼你毁尸灭迹了?你自己的左膀右臂都不肯帮你,你难道就不知反省么?一味责怪于我算什么大丈夫!” 楚逸芊寸步不让。 “堂前这些人证物证哪个不是沾满了血泪?这也是我逼你的?我如何就不顾天家颜面了?要说不顾也是你先不顾吧!是你自己一会又说要指认豫郡王,一会又指责庆王爷胆小怕事不敢拿人,管你要个证据你就咆哮公堂歇斯底里!你也说了,我算哪门子县主?你这堂堂大皇子都如此大义灭亲,哪里还轮得到我去顾不顾谁家颜面!” 楚逸芊说完之后又斜着眼瞟了周昀离一眼:“说什么胆小怕事不敢拿人,堂上坐着的哪个不是刚刚听你说的?怎么就欺软怕硬了?我看就是你不敢捅这马蜂窝!” 冯熙的心情十分复杂,这位嘉敏县主的嘴皮子真如那厨房的调料罐子啊!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不管是酸的还是辣的,总归能把这盘菜给下了酒! 看样子周昀离应该撑不过两个回合就能吐出一些真东西了,只不过这么当众… 罢了罢了,之后如果皇上怪罪,大不了他们联合做保去替她求个情吧! 周昀离倒是没有直接被这激将法给套住:“区区黄毛丫头也敢和爷耍什么激将法?倒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如我所愿?我有三愿,一愿杂事莫烦我;二愿小人莫吵我;三愿食宿皆由我。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满足我哪个愿望了?因着你们这些事情,我跟着日日劳心费力,到处都要避让暗中算计,连吃饭睡觉都不能随由着性子。你爱招不招,今日这案定了也就定了,日后你要翻案倒也碍不着我什么事了!” 楚逸芊今日才叫一个痛快。 往常说话总是要拐弯抹角,今日这逼急了正面交锋,倒是颇有些酣畅淋漓的感觉! 周昀离听完楚逸芊这话倒是愣了,她这三愿听着和赌气乱说似的,可究其根本人不都盼着这些么? “什么激将法?我用得着和你激将么?我看倒是你激将我!今日你若真有证据举报豫郡王,我楚逸芊便亲自陪同去捉人!明月大将军府的威名我从不敢乱用,今日倒也试试可还行得通!” 楚逸芊不打算再和他废话了,轻飘飘又扔下一句话便打算转身往回走。 这话可就重了! 明月大将军是宣宗的亲信,位列三公之上! 而兵部尚书虽然统管兵部却无实权,如果楚逸芊这话不假,那就是代表将军府站队了! 周诚蹙眉:“嘉敏!慎言!” 常嬷嬷自打坐定就没有做过任何表态,现在却也沉不住气了,她站起来语气也颇为不赞同:“嘉敏县主,今日拿不了便明日。切莫赌气!” 楚逸芊本欲坐回原位,听到这两句劝她站定回话,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周昀离:“多谢义兄,多谢常嬷嬷提点。逸芊从小到大都因着要顾及父亲和将军府名声,从未敢仗着将军府威名做些逾矩的事。今日却是不同。离郡王一再挑衅,案情僵持不下。众位大人让着他,逸芊却是不肯让的。说年幼我比他年幼多了,说不懂事,他好歹也是外出办过差的。说任性,他仗着身份贵重连寺院菩萨像都敢占为己有。逸芊今日也想赌气一次!任性一次!” “逸芊明白我此言一出便是代表了将军府,那又如何?逸芊行的端坐的正!若今日离郡王非要逼着逸芊站队表态,那便站了!!” 周昀离的脾气本就火爆,实在是今日的事情过于重大,一不小心他就万劫不复了;这才压着性子让楚逸芊嚣张到现在。 就好似一只羽毛不停的刺挠恶犬的鼻子,左一下,右一下。这一下终于是让恶犬勃然大怒了:“此言当真?” 楚逸芊依旧蔑视的看着他:“绝不虚言!” “拿笔来!”周昀离怕人多口杂走漏了风声,让人拿了纸笔将他存放账本的地址写了下来。 周诚未假他人之手亲自伺候着写了。 写完之后周昀离扬眉看着楚逸芊:“如今该你兑现诺言了!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否将豫郡王请来!” 周昀离虽然是急怒攻心,却也是顺水推舟。今日的场面于他及其不利,他开始就想好了今日定要将周盛纶推出去,只不过要是老实招了他又觉得下不来台;恰好楚逸芊发难,他也乐的看将军府和豫郡王府对立,自己已然成这样了,能让别人多些矛盾也是好的! 周诚已经将写好的纸张交给了钟友泰,楚逸芊便笑道:“义兄,请!” 赵欢虽然十分不愿让楚逸芊参与到这些差事中来,但众目睽睽下却也不能让楚逸芊食言。 周诚带了刑部一队人,赵欢带着箕水豹,楚逸芊将月鹿给如雪留下,只带着青枝和月燕跟着出了门。 他们去请周盛纶了,物证自然也是要去取的。 钟友泰便点了几个心腹,让亢金龙和轸水蚓一同去离郡王府走这一趟。 局面暂时胶着。 如果周昀离说的是真的,周盛纶便是案件中的关键人物,那其他人也暂时不能定罪! 可如果今日不定罪,一切怕是又要变了! 两柱香时间过去了,轸水蚓先回来了。 他对着堂上三位主审行了礼,便将证物提交。 他们去了离郡王府,王妃倒是很配合,立马就带着他们去了书房,还主动帮他们去翻着找。 那账本果然在周昀离说的地方,可王妃敲了敲抽屉,只道应该还有隔层。 亢金龙上前伸手将那隔层木板取出来,果然还有一本! 众人朝王妃道谢,王妃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是郡王爷亲自交代,便要仔细一些才是。免得耽误了郡王爷大事。各位不然打开看看,要的可是这本?” 离郡王妃既然都如此说了,刑部那位带头的捕快便打开翻了一下,这一翻他的脸色就大变了。 这个账本可不简单!几人一商量,便让轸水蚓带着账本先行回刑部,他们在后面慢慢走着做掩护,以免路上再出差池! 钟友泰口中一边道辛苦一边翻开账本,结果那辛苦还未说完他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皓轩和冯熙见他如此失态,纷纷侧目。 钟友泰给二人传阅了一下,那两位主审的脸色便也变的精彩极了。 周昀离看着这三人的脸色心道不好! 莫不是将自己这些年的总账拿来了???!!!! 不可能!那个隔层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啊!!! 可是如果只是这三年的账本,左不过是和今日这些罪证对的上罢了,他们至于的如此大惊小怪么? 这账本从外皮看都是一样的,虽然自己做了些记号,但是离得如此远又着实看不清楚。 周昀离一时心急,就想冲上前去抢过来看看是哪一本。 这还了得? 因着他到底是皇子,又不能真的出手伤了他,所以当下旁边二十八宿扮作的衙役也只能用巧劲拦着;可周昀离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要冲上去,嘴里还喊着:“此账本是哪里来的!本王要看了才能作数!” 正在吵嚷中,一个身影闪到他旁边拍了两下,周昀离顿觉全身无力,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一般没了骨头,他软软的靠在旁边的衙役身上转脸看去。 不是赵欢又是何人??? 不过除了赵欢怕是这堂上还真没人会下狠手去治住他了! 衙役就不消说了,就连堂上那三位主审也一时拿他没辙。有两位要敬他是皇子,一位是他的皇叔;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他出手啊! 赵欢这里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左右今日芊芊已经将他得罪了个够,也不差这么一下了! 周昀离恨得咬牙切齿:“你这莽货!抓不到周盛纶又来欺我做甚!” “离郡王此言怎讲?几位子侄亲自来请,本郡王自然会到。这抓不抓的又从何说起?” 那后面跟着进来的,可不就是当朝兵部尚书—豫郡王周盛纶! 第466章 大结局(上) 周诚和赵欢楚逸芊一起到了兵部的时候,周盛纶正在处理公务。 这三人前来他心中其实隐约有些猜测,不过到底姜是老的辣,他态度自然的如同往日长辈询问晚辈似的口吻问周诚今日怎么有空来兵部?可是需要他配合什么? 到底是堂叔,周诚本着能不让皇家丢脸就不丢脸的想法,对周盛纶说刑部审案有请他协助一二。 周盛纶放下手中公务,叫来平时得用的副手将事情交代了一番,便随着他们一起来了刑部。 周盛纶其实好奇为何楚逸芊也跟着来了? 不过到了他这个年纪便已经明白了“难得糊涂”的道理,很多事情自然也不会去起不该起的好奇心。 他甚至没有问到底请他去做什么? 周诚却要将事情原委与他说明,于是路上周诚便简单说了周昀离指认他是罪魁祸首的事情。 倒不是周诚非要无事生非,只是如果现在不说,到了堂上难免又要再浪费时间。眼看太阳已经渐渐落山了,能省一些时间就省一些吧! 周盛纶很认真的听完之后没有做任何辩驳也没有发怒,态度平和的对周诚点头:“老夫知道了。”之后就再无多言。 一行人就这么诡异的沉默着回到了刑部。 刚进门就看到周昀离在发疯,赵欢最看不惯就是周昀离这副知道你们不能奈我何就为所欲为的德行,立时就出手治住了他。 堂上众人看到周盛纶来了除了三位主审和周昀离,都纷纷来见礼。 周盛纶态度极好的和众人还了礼,又对三位主审拱了拱手问道:“不知三位大人唤老夫来有什么指教?” 钟友泰不卑不亢:“今日劳烦豫郡王走这一趟是因为离郡王指认,他所犯下的罪行皆为豫郡王指使。且提供了账本做为物证。” “来啊,将离郡王所涉嫌案由给豫郡王过目!”钟友泰先让他看看性质到底有多恶劣。 周盛纶接过案卷,镇定自若的翻看着,心却像被人用重锤狠狠的锤着似的。 这… 这!!! 这说是灭顶之灾也不为过啊!堂上那个废承王是宣宗的亲兄弟,因为皇位不也被废了? 宣宗正当壮年,自己就为日后的夺嫡开始布局,自己岂能有好! 最可恨的是周昀离这个白眼狼!这桩桩件件哪一梁不是为他筹谋!!那些银子也罢那些官员也罢,有些是进了离王府,另一些虽然是自己在安排打理,却也是为他保管而已啊! 只是,事情确实是自己提议,那些官员部署也是自己背后筹谋,才让周昀离这个活炮仗能有打有收。且很多时候为了避免周昀离滥发脾气,周盛纶都是主动提起引导。 事到如今才觉得后悔也来不及了。 周盛纶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平静,而指尖的微微颤抖却出卖了他内心藏不住的恐惧。他沉默不语,无非是想拖延时间好合计对策。 只是冯熙却不给他机会了:“豫郡王,这些事离郡王指认皆为您指使,您可有话说?” 对付这种达官贵人,冯熙最是经验丰富。主审三人本就一心,这时候也不计较谁争权谁担责。 周盛纶强迫自己冷静,反问道:“这些罪名离郡王可曾认了?” “人证物证俱在,便是郡王爷也不容不得抵赖!”冯熙义正辞严。 “离郡王,这些罪名,您可亲口认了?”周盛纶转向周昀离。 周昀离早已方寸大乱哪里还能听得懂他的暗示?他也着实委屈。确实是周盛纶主动找到自己说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后面那些布局也确实是他一点点的指点自己做下的。 这些年周盛纶都因着残腿闭门不出落了个好名声,自己反而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结果呢?自己被父皇不喜!他周盛纶美其名曰总有一个得在朝堂,自己去做了兵部尚书! 还有他那个好儿子周彦!说是辅佐自己,结果在京兆尹府一点不帮衬自己也就罢了,还帮着别人来算计自己!不然楚逸芊刚刚为什么平白无故说自己的左膀右臂不肯帮忙! 周昀离是越想越气,周盛纶的暗示听到他耳朵里就变成了质问。他冲着周盛纶咆哮:“都是你!若不是你每天给本王出谋划策,本王怎会犯下这么多过错!什么地方官员要笼络,哪些要威逼,不都是你耳提面令说与本王听的?若不是你,本王之前一直在宫中如何接触得到!” 周盛纶也未曾料到周昀离居然会是如此反应,到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但周昀离的气还没有撒完又如何能罢休? “什么收受贿赂包揽诉讼,这罪名都背在本王头上,银子却落到你的口袋!” 周昀离越想越窝囊,他觉得自己中了一个圈套,而下套人就是周盛纶!他恨恨的抬头看过去,又看到尔朱颜不满的表情和尔朱昊看似同情和担忧的眼神。当下就更气了! 周昀离转向主审这边:“那北魏皇子尔朱昊确实是本王自己结交的。但我二人除了饮酒作乐,未曾做过半点作奸犯科之事!便是花销用度多了一些又如何?那些纨绔子弟自愿掏钱供养本王,又没让本王帮他们做任何事,这也违法么?” “倒是那个尔朱颜!要不是这位豫郡王!本王怎么会与这等蠢货为伍!他与那尔朱颜勾结已久,豫郡王妃身边的侍女都是北魏女子!” 周盛纶断喝:“离郡王!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必须要阻止周昀离的情绪!不然他们二人必将永无翻身之日! 二人本来离得不远,周昀离被他这一喝震的耳朵嗡嗡响倒是暂时没再说话。 楚逸芊就如看戏似的清闲,这堂上已经是互相撕咬成这般了,她还自顾自小声和旁边的林如雪讨论着:“我就说那个清什么的是北魏人吧!还敢陷害我!怪不得后来没有发落,反而嫁给了周彦的侍卫!” 林如雪也压低声音回她:“快别说了,没看到一提豫郡王府的事情豫郡王就发威了么!” 这虽然是小声说,但却是说给周昀离听的,他又怎可能听不到? 原来如此! 所以周盛纶是打算哄着自己做了冤大头,好给他儿子铺路?!不然明明尔朱昊比尔朱颜和那个已经年逾四十的北魏太子优秀的多得宠的多,他为何偏偏要自己接触这蠢货? 冯熙等人在台上虽然听不真楚逸芊在说什么,但是依着对楚逸芊的了解,怕是又在点火了。冯熙暗自庆幸这位县主是坚定的维护着他们。 周盛纶自然也听到了楚逸芊和林如雪说话,他怒目而向:“嘉敏县主!事关重大,休要信口雌黄!” 楚逸芊无所谓的摆摆手:“主审在台上没有怪我扰乱公堂,高公公坐在那边也没管我说什么,倒是豫郡王好大的官威!” 周盛纶被堵了个哑口无言也没再纠缠,转头看向周昀离,打算再说两句点醒他! 可周昀离已经魔怔了。他不停回忆周盛纶点点滴滴,愈发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给他父子二人做了垫脚石。 周昀离仰天长啸,然后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就险些瘫倒在地! 周诚上前将他一把扶住,语气虽然不很亲和却也还带着恭敬:“皇兄可是哪里不适?”到底是堂兄弟,周诚所为不过是本能反应,唤他皇兄也不过是脱口而出。 周昀离却是好像顿有所悟。 周诚是兄弟!周彦那也是兄弟!周诚确实帮衬了他离王府侍妾案,但此人本性刚直;刚刚自己明明冲着人家父王发脾气,现在不是依旧关心自己? 周彦呢?口口声声说跟着自己做事,其实做了些什么? 庆王爷是堂叔!周盛纶也是堂叔!周皓轩审了自己两次,自己哪次都为难他,人家却一点都没有和自己计较过! 周盛纶呢?自己处处听他的,今天不过说了一句实话就冲着自己如此大吼!便是父皇都没有如此对待! 这还真是一表三千里!!果然是不如嫡亲的亲厚!! 说他们父子二人是一心为自己,也就是自己才能信了! 就连楚逸芊身边那不入流的干瘪丫头都知道豫郡王府才是周盛纶的软肋! 自己这么多年被老贼蛊惑的都做了些什么!!! 帮着贼人引狼入室,让血缘至亲失望至极!!! 周昀离此人从来不会想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他理所当然的将所有过错都认为是周盛纶的教唆。其实是推卸责任也好还是为了自保也好,如今要破局也只能将所有罪状都算在周盛纶头上了! 如此想着,他罕见的对周诚露出了个笑脸:“无事。” 然后对着主审的三位大人恭敬的行了一礼:“之前受贼人蛊惑,犯下诸多过错。今日方明白是非忠奸,自然也不能再将错就错下去。我愿将所有事情一一说明,还请三位大人早日锄奸!” 嚯!!!怎么忽然就大义凛然了!!! 钟友泰冯熙并周皓轩不知他为何忽然转变,但此案宜早不宜迟,既然他愿招供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周昀离便将这些年所有事情都一一道来。当然,他说的都是和周盛纶有关的,并不包括他自己私下犯的那些罪状。 开始确实是周盛纶主动找的周昀离,那时候周昀离还未出宫建府,是通过丽妃传的话。丽妃听说有人愿意辅佐她儿自然是喜不自禁,是以虽然周盛纶一直有所犹豫也还是在丽妃的撺掇下出宫见了周盛纶一面。 当时周盛纶为了展示实力表达诚意,将身上的一块玉佩给了周昀离。那块玉佩可以调动周盛纶的所有暗中势力。这块玉佩周昀离从不离身,说到这里就顺便呈到了堂上。 哪个皇子对那个位置没动过心?加上周盛纶确实能力非凡,手下也有不少之前从行伍出来的得力干将在帮他打点暗中的势力,周昀离派人偷偷查验过后,便打算一试。 开始不过是帮他敛财,周昀离觉得此人确实是能当得用,就算之后不肖想那个位置,钱多了总不扎手! 等周昀离到了年龄出宫建府之后,周盛纶就更加的卖力了。从山西到关中到豫州他,皆有周盛纶之前的部下,周盛纶拿了赃款帮着打点了一下,三地的势力大半便收入了囊中。 “据本官所知,豫郡王这些年一直闭门不出。这些事都是谁去安排联络的?”冯熙没有错过细节。 “他闭门不出的幌子就是打给你们看的!开始很多事情便是他自己亲力亲为,只是后来才慢慢交给我手下的人去做。我手下几人俱在,皆可作证。” 周昀离豁出去了,保命要紧,这时候要什么证据给什么证据! 冯熙点头,周昀离继续说后面的事情。 后来周盛纶便要引荐尔朱颜给他,周昀离开始是及其排斥的。原因无他,北魏民风彪悍,与大周边境终日起冲突,从小他就听说北魏军队扮作流匪如何凌虐大周边境百姓,后来还是派出了赵泽元负责了大同边防这才有所好转。 周盛纶情知此事急不得,便日日给他洗脑。说什么北魏太子也对此也很是痛心,待他登基之后定当整顿边防,不让北魏的流匪再骚扰大周百姓云云。 慢慢的周昀离的态度便软了下来,一次宣宗派他益州办差,周盛纶便给北魏太子那边传了信,尔朱颜便赶来见了周昀离一面。 周昀离喜好女色,忽然见到尔朱颜这种异族风情的女子也着实是惊艳了一把。稀里糊涂的就没有拒绝,之后这联系便顺理成章了。 至于豫郡王妃身边那两个婢女,周盛纶压根没有瞒着他!只说如果自己不在或他着急要联系北魏,可派人来郡王府找郡王妃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清莹和清姿,只要言明是老家来的亲戚,替她姐姐来看看就走,那边就自然会来相见。 对于指控他的那些事情,周昀离也有足够的证据能将周盛纶拖下水。 确实啊!这些事情本就是周盛纶主导,周昀离即使派出人手也是要去听他的具体安排啊! 周昀离一件一件的抖落,周盛纶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到最后竟然摇摇欲坠站不稳了! 而后面闻讯赶来在外面人群中旁听的周彦亦然精神恍惚,他身边的周二紧紧的扶着主子的腰,这才没有出丑。 周彦感觉自己在做梦,怎么一夜之间自己的父亲变的如此陌生? 恰好这时周昀离说到了他被降了爵位之后也远离了朝堂,很多事情不便安排;且越是末流的地方官越是会捧高踩低明哲保身,见周昀离被皇上责罚虽然都来信表示关心,却不再那么听使唤了。 周盛纶斟酌很久之后,便决定亲自出山,这才复回朝堂做了兵部尚书。 周彦听到这里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父亲不是因为他才坚强起来的么? 不是为了自己的家才重新担当么? 他听到了什么?听到的是一切为了周昀离???!!! 周盛纶压根不知道周彦已经在旁听,如今他脑袋里已经一团乱麻,哪还有心思去看外面有谁看? 庆王爷周皓轩听到这里问了一句:“离郡王,便是丽妃娘娘说服你与豫郡王合作,做为皇子你也没必要事事听他指派。本王听下来甚觉蹊跷,怎地从钱财到势力,从北魏到大周的事情只要是他的建议,你都如此顺从?” 周昀离被问的一愣,他之前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才觉得十分反常!自己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为何会听一个隔了层的堂叔教唆? 他一边想一边回道:“母妃教诲,只道豫郡王对我定是一心,信他便是。我也曾问过母妃为何如此信他?母妃只说之前救过他一命,此人便允诺母妃会辅佐我…” 话没说完,周昀离自己都不信了。 他不敢多想了。 非是他不信自己母妃,着实母妃对此人的态度实在是蹊跷的紧! 难道周盛纶是真的在扶自己上位为自己筹谋?所以宁愿将自己的势力都无条件提供! 难道自己与周盛纶真的有些关系?不然自己为何会下意识的听他安排??!! 周皓轩的面色现在难看的紧。这当庭公审,居然审出来一件事关皇上的阴私!他是宗人府的宗令,若此事属实,也应由他处置。 开弓没有回头箭,周皓轩已经没办法再将事情掩盖,他只能避重就轻的将此事先揭过。 周皓轩扭脸咨询钟友泰和冯熙意见:“如今证据清晰,案情已明。不如当堂判决?” 堂下的尔朱姐弟和周盛纶、周皓泽、周昀离、周琅等人这才明白,原来今日自己入的便是有去无回的死局!!! 尔朱昊先抗议:“大胆!你大周是不把我北魏放在眼里么?这是要挑衅开战?本宫奉劝几位,北魏的怒火你们承受不住!” 周诚与赵欢各自向前一步,周诚冷冷道:“你北魏何曾将我大周放在眼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等在我大周做下诸多罪孽,今日不判如何对得起大周百姓!!!” 这一番话说的义愤填膺,外面的百姓也被调动起了气氛,点着火把喊着:“今日当判!今日当判!” 原来外面早已日暮! 钟友泰看着尔朱昊倒是没有回避问题:“此案牵连甚广,涉及三个国家上百官员,皇亲国戚也有四位,如今一切盖以真相大白,如何不能当堂判决!!” 至于其他人,见尔朱昊都没有能阻扰半分,自己抗议又有何用? 堂上顿时一片哀嚎。 主审去后堂商议判词了,高德全与常嬷嬷也随着去了。 本来今日开审之前对这个结果就有了预判,所以宣宗和皇后心中是有数的。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周盛纶了。如今虽然他们一口咬着要当堂判决,但豫郡王的事情还需秉明皇上;所以赵欢也被唤到了后堂。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赵欢已经打了个来回。 赵欢未做半分隐瞒,宣宗听闻后沉默了片刻。 半晌后才声音略显干涩的吩咐:“今日只断公堂上的案子,与公堂无关的,择日再审。” 赵欢应是。 “若有证据证明豫郡王是主犯,那便同案判了吧。” 赵欢又应是,便看宣宗还有没有什么指示? 宣宗本想今日审完不论多晚都带进宫来,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罢了,先这样吧,自己也好好想想再做定夺。 赵欢见再无旨意,便不再耽搁便匆匆赶回刑部。 刑部其他官员这时候便让人犯按律画押签字,只是那北魏的尔朱姐弟和皇室的三位他们没去招惹。 左右除他们五位之外的其他人犯都已经画过押了。而那些人的画押又将那四位的罪名钉死,这便真是无案可翻了! 等他们忙完了画押归档,那边主审的几位大人刚好定夺好判词出来。 钟友泰先按照大周律将堂上众人所涉嫌的罪名与证据通通重复了一遍。 箕水豹却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亮光心道不好!他忙给赵欢打手势提醒。 赵欢拉着周诚附耳几句,周诚也面色大变,当即奔上台秉明庆王爷。 周皓轩一把夺过钟友泰手中的案卷,厉声道:“如今事实清晰,证据确凿,众人犯供认不讳。判决如下: 北魏尔朱颜、尔朱昊犯大周律第三百二十八条间谍罪、第三百六十九条侵犯他人财产…..数罪并罚,按律当判流放,因非大周子民,暂时关押,待与北魏朝廷合议后再做另判! 周皓泽犯大周律第三百二十八条间谍罪……数罪并罚,判处追回全部赃物,囚禁三十五年! 其子周琅犯大周律……判处囚禁十五年,刑满之后驱逐大周,永不得入境! 周盛纶犯大周律……按律当处以极刑!念其早年有军功在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处没收非法所得赃物、囚禁三十五年! 周昀离犯大周律……虽为从犯,但其识人不清在先,祸国殃民在后,罪不可免!判处没收非法所得赃物、圈禁十五年!” 周皓轩快速先将这四人的判决念完,这才好似松了口气将判词交回给钟友泰。 钟友泰面无异色的接过,继续判决:“人犯张秀玲….” 刚念完了五个人的判词,外面就传来了打斗声。 原来是北魏的人来搅局了!奈何晚了一步,判决已下,便是进来又能如何? 更何况楚逸阳就带兵守在外面! 刚刚他们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被二十八宿的人发现了,箕水豹看到的便是二十八宿给楚逸阳的信号! 楚逸阳虽为文官,但最近宣宗有些杯弓蛇影,看谁都觉得甚为可疑,于是今日在刑部外面负责安防的重任就交给了楚逸阳! 钟友泰噼里啪啦的将判决全部念完之后,楚逸阳也将外面来生事的人都拿下了。 而围观的人群开始喝彩! 殿内众人往外一看才发现现在的人居然比上午还要多! 如今已到了戌时,外面的人都打着火把欢呼着:“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钟友泰安排衙役带人犯去牢房安置,至于那几位,周皓泽和周琅没有特殊待遇,身陷囹圄是不可避免的了。 而尔朱姐弟和周盛纶、周昀离却是隔离开的。 且这几位只是堂上定了罪,陛下那关还没过呢!怕是日后大周再无豫郡王、离郡王了! 在衙役的看押下,各人犯或垂头丧气、或痛哭流涕、或面无表情的跟着走。 尔朱姐弟最是不服,口中一直骂骂咧咧却也无计可施; 周昀离的表情就很诡异了,他眼中饱含怒火和恨意的死死的看着周盛纶。 后面怎么判决的周昀离压根没听清,他脑海中一直在想,莫非自己真的是周盛纶的儿子? 他恨极了!恨极了自己的母妃不守妇道!恨极了周盛纶多管闲事! 他若不生事自己还是尊贵的大皇子!便是不做那个位置又如何!说什么辅佐自己,左不过是为了满足他想做太上皇的私欲吧!!! 周盛纶好似没有察觉那灼人的目光,如行尸走肉一般跟着衙役朝后面走去。 周彦再也忍不住了,他推开前面的人,冲着殿内大喊:“父亲!他果真是…?!!” 周昀离听到周彦在大庭广众下问这种话,眼珠子都红了,他竭力甩开衙役冲着周彦怒喝:“你闭嘴!本王是父皇的长子!本王的母妃是父皇宠妃!岂能容你等污蔑!” 衙役拽回周昀离,朝后面推搡着去了。 周彦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自己的母亲知道么?那周昀离比自己还要大,怪不得父亲从小就对自己说要辅佐周昀离!怪不得父亲很少进母亲院子!还说什么不能人事! 却原来是天大的笑话!!!!! 楚逸芊站在刑部衙门前看着周彦落寞的背影一阵唏嘘,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怕是随着今日的太阳一去不返了。 赵欢站在她身后有些吃味:“看什么?” 楚逸芊转脸朝着赵欢笑了,带着无比的轻松惬意:“没看什么,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 赵欢的心被这两个词捂化了。 将军府离刑部不远,虽然这几日两人都已经十分疲乏,但还是心照不宣的选择走回去。 赵欢旁若无人的牵起楚逸芊的手,朝着将军府走去。 皎洁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恍惚中以为是月中仙侣,不知何时便腾云归去。 他们身后,是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影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叠在一起。 第467章 大结局之周氏父子 周皓泽父子被关入了刑部大牢。 时至今日他算是看了个透彻,自己不过是个筏子。借着自己的名义将那一串祸根连根拔起才是宣宗这次的最终目的! 如果到现在他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如何重要那才是无药可救!他看着垂头丧气的周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周珝和周瑭如何了?希望那对孪生子能平安低调的在北魏安顿下来,这样自己也算后继有人了。 周琅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他虽然不向周皓泽那么看的清楚却也明白了今日的局面,自己父子二人不过是顺带的炮灰! 他一直肖想的嘉敏县主楚逸芊在堂上的种种风华让他自行惭愧,自己还真是痴心妄想!且不说家世,就她个人的胆识和格局自己也难望其项背! 父子二人长吁短叹的对坐无言。 周皓泽已经五十多了,囚禁三十五年就是囚到老死! 他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皇帝梦追求了一生也耽误了一生,连自己的子孙也都拖累至此! 然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心中愤懑时不待我,小人作祟,宣宗可恨;却从未想过本就是他贪婪痴念,这才一次次灾祸难逃! 世人皆如此,因着自己欲壑难填生出种种贪念得不到满足便埋怨天地不含弘,其实不过是自是人心多褊窄罢了。 周琅今年倒是还年青,只是十五年后也人到中年,这一生还没开始便折损了一半,且到了那时自己是身无分文! 对于大周,周琅是没什么感情的,只是家中其他亲眷也到了北魏,南凉也回不去了。到时候能顺利找到老四老五么? 周珝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听到自己和父亲的事情,想来也要做出应对吧! 隐姓埋名,搬家迁徙在所难免!自己出去之后又当何去何从? 周琅从未如此记恨过父亲。 他觉得周皓泽就是一个不顾一切的赌徒,拿着身家性命赌也就罢了,连妻儿子女也都搭了进来! 周琅忽然开始觉得父亲或许真的很是偏心!或许他明明知道前途未卜,所以才让二叔带着老四老五走吧! 这么想着,他便不再搭理周皓泽。周皓泽只当他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倒也未曾在意。 周琅好像忘了,当时为了让父亲看重自己,他亲自去接应的楚逸芊;而后面种种,若不是他为了争名逐利打起楚逸芊的主意,又哪会让张巍柏有机可乘? 万事有因果,他对周皓泽的怨对张巍柏的恨从何而来?不过是因名利生了怨隙。 至于周辰铭和周珝周瑭,赵欢念在周辰铭当时提醒过自己保护楚逸芊,而那对孪生子也从未对楚逸芊有过不敬,终究还是未在赶尽杀绝。 很久之后,周皓泽偶尔也会在暗无天日的牢房暗自得意。 不管怎样,世人也得评他为一代枭雄!虽大志未成,但他的陨落牵动了北魏南凉大周的三国国君的关注,还将北魏皇子公主,大周两位郡王拉下了马! 他暗自想着,不管正史野史,提起这件轰动一时的大事总会提到他,他这也算青史留名了吧! 其实一切不过是他臆想而已。 世人只知北魏皇子公主勾结大周皇子做下诸般罪孽,大周官员不畏强权,公正严明的将他们绳之以法。 仅此而已。 一心想称王称帝的周皓泽父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落幕了。 后世丘处机真人《警世》诗曰: 算来浮世忙忙,竞争嗜欲闲烦恼。六朝五霸,三分七国,东征西讨。武略今何在,空凄怆,野花芳草。叹深谋远虑,雄心壮气,无光彩,尽灰槁。 历遍长安古道。问郊墟、百年遗老。唐朝汉市,秦宫周苑,明明见告。故址留连,故人消散,莫通音耗。念朝生暮死,天长地久,是谁能保。 第468章 大结局之尔朱姐弟 第二日上午,宣宗让人传了尔朱姐弟入宫。 事关两国邦交,是以今日礼部尚书蒋翰文也一早便入宫了,现在和庆王爷周皓轩一起奉旨处理北魏尔朱姐弟的事情。 庆王爷周皓轩先是将宣宗一早廷议的处理方式说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可商议的,就是让尔朱昊给北魏国君尔朱荣去一封亲笔信,让北魏使臣来和谈。 昨日一事尔朱姐弟便明白了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在大周国土上就要守大周的律法。按照大周的律法他们的案情清楚证据俱足,他俩便是再跋扈如今也只能偃旗息鼓的乖乖听话。 尔朱昊很痛快的来到了备好的桌案边,提笔舔墨给父皇尔朱荣写信。 信中将尔朱颜和他在北魏的事情详尽交代了一遍,最终又说明昨日公审当堂判了他二人什么刑罚,但念在他二人是北魏皇子和公主,暂时只做关押。还请父皇速速派出使臣前来商议,接他们回国。 周皓轩的父母一生游历各国,他自幼耳濡目染对几个相邻国家的语言也十分熟悉。 尔朱昊写完之后对周皓轩客气道:“昊已写完,劳烦王爷看看如此可行?” 这位尔朱昊是真的识时务,本来他不说周皓轩也会查,但他辨明了局势之后态度十分配合,倒是让周皓轩高看了两分。 周浩轩道声“得罪”拿起来快速扫了一遍,然后交给了蒋尚书,蒋尚书身为礼部尚书自然精通各国语言,他仔细检查一遍后也觉得并无不妥,便交还给周皓轩。 周皓轩将信还给尔朱昊点头示意皆可,尔朱昊落笔签名后按了手印将信纸递给尔朱颜。 尔朱颜匆匆看了一眼倒是没察觉哪里不妥,也提笔签名按了手印。 当着二人的面,周皓轩将信用火漆封印装进了信封后再次封印,最后才装入一个拜匣中传了信使来,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北魏皇宫。 尔朱姐弟从头到尾都未见过宣宗,尔朱颜本来还想着看到宣宗喊冤呢!没想到来接待他们的一个是看起来就很难说话的老头子,另一个则是昨日主审之一的庆王爷,这倒是让她哭闹都没了观众! 堂上的人不买她的帐,她也只好恹恹的听从安排了。 这些事情办妥之后,尔朱姐弟就被带下去安置了。 待他们出去之后,周皓轩和蒋翰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真是天家无亲情啊! 姐弟又如何?这尔朱昊给父亲写信,看似说明两个人一起被判刑,实则将前面的事情大多都和自己剥离干净了。 尔朱荣看完之后怕是要恨死了尔朱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疼死尔朱昊平白遭这一趟无妄之灾了! 怕是连那个北魏太子都要跟着受些磋磨了! 周皓轩暗自腹诽,不过也幸亏这次有尔朱昊在,不然光是尔朱颜落网,怕是北魏朝廷就不那么着急赎回这位公主了吧! 着实如此。 尔朱荣收到信后果然大怒,将太子叫来骂了个狗血喷头,他最疼爱的儿子被太子和尔朱颜连累,如今在大周被关押起来,这还了得? 这判刑说的是对尔朱颜和尔朱昊,实则是痛斥北魏的种种行为啊! 尔朱太子并没有什么过人才干,不过听话而已。那些异邦人自然是在尔朱荣的示意下招揽的,而联系周皓泽也是尔朱荣得知大周废承王逃难南凉后一时兴起要生是非,才让太子去联络。 如今这些事情都被摆在明面上,判尔朱颜打的是北魏太子的脸,判尔朱昊打的就是尔朱荣的脸啊! 与其说他心疼尔朱昊,不如说他是恼羞成怒! 不夸张的说,尔朱荣连起兵的念头都有了!只不过大周如今国富民强,又有骁勇善战的将军若干,真是贸然动兵怕也是劳民伤财讨不到好。 尔朱荣第二日上朝和众臣商议之后,还是派出了和谈使臣。 说是和谈,不过是讨价还价罢了。 大周开出的条件有理有据,便是尔朱姐弟在大周境内这么多事情造成的损失清单,以及那些被他们贿赂官员所管理的地市自然也有财产流失,只是暂时无法清点完毕,只是做了个预估。 就算这样折合下来也要五千匹战马,五万两黄金. 北魏使臣岂能同意?只说一千匹战马,十万两白银,外加三十年不扰边境。 奈何大周这次寸步不让,派出的代表是蒋翰文周诚和楚逸阳。 这老少三人组是软硬不吃,论文他们说不过蒋翰文,论武他们也未必打得赢楚逸阳;北魏使臣见实在油盐不进,想撂个狠话吧,人家周诚还是大周当朝小王爷。 北魏使臣喋喋不休的说他们会加大对边境流匪的打击,保证三十年不扰边境。而这举措他们需要费多少精力和人力,又对大周如何如何重要。 周诚本就清冷的面上好似挂了一层薄霜,他撇了撇手中茶盖:“五千匹战马十万两黄金也够再组一支军队对抗这流匪骚扰了。” 这可真是愁煞人了! 只好传话回去,等尔朱荣那边有了旨意再谈。 这来来去去的和谈一谈就谈了大半年。 最终北魏带了三千五百匹战马,四万两黄金来将尔朱颜、尔朱昊赎回。 此事耗尽了尔朱荣对尔朱昊的宠爱,如果开始还心疼的话,后来因为重金赎回那点心疼也好似跟着战马跑远了。 尔朱昊回来之后不久便发现了父皇的变化。他不敢再藏着掖着了,他怕自己如果再低调下去,父皇就真的觉得对他仁至义尽不再多关注了。 于是他上演了一出励志的戏码,中秋夜借酒跪地嚎啕,只说自己不孝没能保护好姐姐,被奸诈狡猾的大周讹诈了如此多金银,他无颜面对祖宗,无颜面对父皇,无颜面对北魏子民! 尔朱荣此刻也有了几分醉意,见爱子如此也不由动容。 尔朱昊趁热打铁,说自己不愿再无所事事,愿报效国家,为朝廷出力,也好弥补往日的过失。 尔朱荣只当他是一时内疚,便随口问他能做什么? 尔朱昊抓到机会便滔滔不绝的畅谈,他欲发展工业,鼓励远行通商。他还举例,和大周一般,只有民富才能国强! 这一番热血满腔的言论让尔朱荣对他刮目相看,而日益损耗的国库确实也是当务之急! 不得不说尔朱昊是做足了功课来的,如果太子不出言的话,怕是几年之后尔朱昊手中实权便能和太子一争了! 只是太子这时候也从席上下来,跪在他旁边对着尔朱荣诚恳的承诺:“三弟有如此雄心壮志,是北魏之福,是父皇之福!儿臣愿带三弟先入工部后入户部,还请父皇成全!!” 尔朱荣大悦,亲自离席扶起兄弟二人口中连称:“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兄弟二人能如此团结共进,我北魏必将大兴!” 这之后,在众人眼里尔朱昊便名正言顺的成了继尔朱颜之后的太子拥趸,而太子也是真心信任这位才能卓绝的皇弟,工部很多重要事情都由尔朱昊亲自安排。 甚至到太子登基之后,尔朱昊也还是深受新帝信任,看似只是亲王没有实职,却被新帝处处重用,查贪腐修堤坝等等重任定是尔朱昊为钦差。 新帝一度对众人道:“别家兄弟众多有何用?朕有昊一人足矣!” 尔朱昊便成了两朝皇上荣宠不衰的亲王,去哪里都倍受尊崇。 你问至于尔朱昊内心到底怎么想的? 谁在乎? 至于尔朱颜的结局就更是不值一提。 在大周的大半年尔朱颜吃了个滚瓜溜圆,乃至回了北魏之后大多人一下都没认出来! 尔朱颜刚回来就被尔朱荣狠狠责罚,停了十年俸禄也就罢了,连封地都收回了! 之前她替太子招揽才俊除了公主身份之外,还有这张明艳面容让那些才俊有一些攀龙附凤的侥幸心理。 如今公主被皇上厌弃的消息北魏国都谁人不知?一个没有俸禄没有封地的公主还算什么公主? 有些权贵子弟倒是惦记尔朱颜的貌,便想着不得宠便不得宠吧,娶回去也正好不用摆什么公主架子了;结果一个两个的,欣欣然去了公主府,飘飘然回了家。 很快大街小巷便传出来,公主甚爱大周美食,一顿要吃二十个菜五碗饭,每日下午都要吃八碟点心,只把自己吃的如那临盆的孕妇一般,肥胖臃肿,着实没法看了! 尔朱颜听说之后气的直跳,也下决心要少吃一些。可这胃口一旦开了想收回去就难了。加上心中有些怨气无处发泄,一时自暴自弃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暴饮暴食了。 直到三年后,北魏边境被柔然不停侵扰,几次谈判之后尔朱荣决定联姻。 这时已经入朝议政的尔朱昊提起了尔朱颜,尔朱荣想都没想便下旨尔朱颜出嫁柔然。 你问尔朱颜到了柔然之后会不会被嫌弃?她那么大胃口在柔然是否能吃饱? 谁在乎? 后世丘处机真人《满庭芳》有诗曰: 漂泊形骸,颠狂踪迹,状同不系之舟。逍遥终日,食饱恣遨游。任使高官重禄,金鱼袋、肥马轻裘。争知道,庄周梦蝶,蝴蝶梦庄周。 休休。吾省也,贪财恋色,多病多忧。且麻袍葛屦,闲度春秋。逐疃巡村过处,儿童尽、呼饭相留。深知我,南柯梦断,心上别无求。 第469章 大结局之诸缘顿了 周盛纶这一夜倒是睡得安稳。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闭上眼睛就会琢磨一遍所有事情是否有纰漏?如果事情败露他当如何脱身? 今日这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了下来,他倒是安心了。至于宣宗会如何勃然大怒,之后会对他如何发落,左右明日就会知晓。 明日的愁且等着明日再愁,今夜还是先睡个饱觉再说! 周昀离却没那么心宽。 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他怕的不是此事败露,他怕他的身世有异。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而自己还恬不知耻的去抢人家儿子的江山! 周昀离虽然品行恶劣,但对宣宗却是又怕又敬的。 自己无非是仗着是皇子才敢如此为非作歹,而对宣宗再怕也不觉得他能真的责罚自己,毕竟自己是他亲生儿子。 若自己不是宣宗亲子,别说什么混淆皇嗣的追责,就是自己这些年觊觎人家江山引发的雷霆震怒,便是九条命也承担不起啊!!! 周昀离越想越悔,越想越怕,越想越恨。 他是发自内心的恨周盛纶和丽妃。只管自己贪欢,却不管儿孙死活! 之后既然大错铸成又侥幸蒙混过关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自己!!! 若是真的为自己好,就不该再来和自己有什么交集! 就算没有去筹谋将来的夺嫡,时间久了难免会被人看出端倪。他周盛纶对自己这个儿子就这么在意么!宁愿诛九族也要亲近自己! 不,不对。难道他要亲近的是母妃?? 周昀离本就是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这事情被他一想就越想越龌龊了。 他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被这对狗男女拖累! 都说生恩不如养恩,自己是父皇第一个儿子,之前对自己的疼爱也做不得伪。如果自己和他二人划清界限,或许还有机会! 主意打定,周昀离便又有了几分底气。 尔朱姐弟走后,蒋翰文也告退了。 厅中只留下了周皓轩、周盛纶和周昀离。其实周皓轩也是极其不愿留下的,事关男人尊严,尤其这个人还是当今天子。 奈何他是宗人府宗令,且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此事还真没啥其他合适的人来处理了。 不一会,宣宗到了。 宣宗好似一夜未眠,眼下一片淤青,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神情憔悴的让人跟着忧心。 是啊! 一个是自己还是亲王时候就收了的妾,一个是为自己护驾到如今都身有残疾的堂弟,还有一个是自己的长子! 这怎么能心如止水的毫不在意? 见宣宗进来,周昀离噗通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的嚎啕大哭。 “父皇!儿臣不孝!犯下诸多罪孽!儿臣知错了!请父皇再原谅儿臣一次!!” 宣宗往后退了半步,冷冷道:“莫要喧哗,你且起来说话。” 周昀离心中大骇,父皇从未如此对他有过如此冷漠的态度! 他口不择言的继续嚎哭:“儿臣没有半点夺嫡之心!一切都是那豫郡王蛊惑!儿臣知错了!儿臣什么都不要了!儿臣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宣宗看着地下嚎哭的周昀离心如刀绞,他闭上眼睛冷静了片刻睁眼吩咐:“去请丽嫔娘娘。” 周皓轩这才想起来,丽妃早被降为丽嫔了! 周昀离更怕了,他膝行着往前想拉宣宗,却被周皓轩拦住了。 “父皇!你叫那个yin..妇做什么!她为了和豫郡王厮混,不惜拿儿臣做幌!父皇叫她来,她定然还会胡言乱语离间我父子关系!父皇万万不可啊!莫要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够了!!!”两道厉喝。 宣宗是受够了他哭闹不休,而周盛纶是听他如此贬斥自己母亲听不下去了。 “离郡王!丽妃还未来,一切真相未明,你这番作态成何体统?”周盛纶呵斥道。 啧…宣宗说的是丽嫔,周盛纶说的却是丽妃…旁边的侍茶宫女心中腹诽。 好在宣宗心烦意乱并未在意。 周昀离扭头,仇恨的看着周盛纶:“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斥责我?我乃父皇亲子,要训斥也该由我父皇训斥!” 周皓轩听到周盛纶的话心中一动,莫非他猜错了? 宣宗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疲惫的坐下来,摆了摆手。 高德全一天伺候在宣宗身边,最是懂宣宗心意:“各位稍安勿躁,一切等丽嫔娘娘来了再议。”说罢又使了个眼色给侍茶宫女,让她去端参茶过来。 不过一会,丽嫔便匆匆赶到了。许是因为来的匆忙,她气息不稳微微喘着,脸也因为疾行泛着红晕;进来给宣宗行礼的时候声音都微微发颤,让人听得心痒。 好一个丽嫔!便是徐娘半老,却依然娇媚入骨! 宣宗冷冷的让她平身,也不等她看清除了地下的周昀离还有谁在,便直接问道:“丽嫔,朕这些年待你如何?” 丽嫔战战兢兢的回道:“皇恩浩荡,陛下对臣妾万般宠爱,臣妾…” 还不等她表什么衷肠,宣宗将桌上的奏折掀了一地:“你又是如何回报朕的!与朕的堂弟通奸!!生下孽种混淆皇家子嗣!甚至撺掇孽种图谋朕的江山!好你个丽嫔!!朕倒是看轻了你!!!” 丽嫔吓得瘫软在地,她往后一看,周盛纶竟然站在那边!如今居然目露柔情的看着她!!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陛下!臣妾没有!阿离是您的亲生儿子啊!臣妾怎敢混淆皇嗣!您要相信臣妾啊!!!” 有其母必有其子,原来周昀离这一理亏就哭闹的本事来自于丽嫔啊! “你没有什么?没有通奸还是没有撺掇周昀离夺嫡?”宣宗没有半分怜惜。 丽嫔早已吓得浑身发软,哭的脸上妆也话了,发髻也散了,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看起来颇为凄惨。 “臣妾没…臣妾没有…”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翻来覆去的说她没有。 宣宗的耐心几乎耗尽:“庆王!” “臣在!” “丽嫔yin乱后宫,贬为庶人,削去皇家玉牒!交由宗人府审清所犯罪状!审明后速速来报,不得有误!” “且慢!”还不等周皓轩作答,周盛纶出言阻拦。 自打宣宗进来,就没看过周盛纶一眼,见周盛纶拦着自己下旨,怒从心头起。他随手捡起桌上一个镇纸砸了过去,周盛纶没有躲闪,顿时就砸的他额上一个大包。 “周盛纶!朕不想要你的命!你为何还要如此挑衅于朕!”宣宗怒吼。 地下的丽嫔和周昀离早已吓得瑟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 周盛纶掀袍跪倒,语气低沉却字字清晰的对宣宗全盘托出。 “自出生以来,纶就被教导要辅佐皇兄一心为国。纶片刻不敢忘,只要是皇兄交代,纶便义无反顾。 纶护驾伤了腿之后,陛下要封纶为亲王,纶却愧不敢当。原因无他,只因当年陛下还是亲王的时候,纶为躲避贼人误入当时还是良妾的丽妃屋中。纶一时冲动便冒犯了丽妃。” 丽嫔听到这里嘶喊道:“不!没有!你做什么害我!” 周昀离倒是一言未发,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盛纶没有理睬女人的阻拦,自顾自的继续诉说往事。 “自此之后,纶这一颗心便挂在了丽妃身上。也曾对她承诺,只要她吩咐,纶万死不辞。只是从那之后,纶便未曾再见过丽妃。且因着对陛下的愧疚,闭门不出不入朝堂。 后来听说丽妃有孕生了陛下长子,纶更加收心养性,想将那错事彻底遗忘。这些年,纶未曾见过丽妃,离郡王确实是陛下亲子!” 周昀离这两日一会天堂一会地狱。 现在听到周盛纶这么说,他狂喜的对宣宗喊着:“父皇!儿臣确实是您的亲生儿子!父皇!儿臣没错!” 宣宗扫了他一眼,他随即噤声,但面上却依然狂喜。 宣宗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让声音尽量平静:“既如此,为何后来又要出来辅佐阿离?” “离郡王十五岁生辰前夕,丽妃让人给我传信问我当初承诺可还作数?纶不敢违约,便在离郡王生辰宴上私下见了丽妃。丽妃只道离郡王不是嫡子,要早些为他筹谋才是。纶以为她只是要给离郡王发展一些势力好为日后做打算,便没有推脱。 两年之后,丽妃又传信给纶相见。纶知自己心有所念不敢再见,只是派人去接洽。谁知丽妃因此大怒,只痛骂纶胆小如鼠,言而无信,凡事也不肯与来人交代。纶万般无奈只好再次相见。” 丽嫔跪在地上奋力的想爬过来阻止周盛纶:“不!别说了!!”旁边早有宫女将她死死拽住。 周盛纶听到丽嫔撕心裂肺的哭喊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更没有犹豫。 “纶再见丽妃是在宫外。这些年丽妃的嬉笑怒骂早已刻入骨髓,纶无法抗拒她的所有要求。而再见丽妃,纶便情难自禁,鬼使神差的再次犯下了弥天大错。至此之后,纶便为丽妃马首是瞻了。她说想帮离郡王日后争取个机会,纶便是再觉得痴心妄想也不忍拒绝。之后种种不过是一步错,步步错。刑部所有罪名,纶都供认不讳。” 说到这里,周盛纶便没再继续说了。 好一个情难自禁! 宣宗闭上眼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问道:“你与北魏是如何纠缠到一起的?周皓泽和你可有联络?” 周盛纶低笑一声:“纶早知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这些年愧疚和欲望痴缠,纶夜夜难安。纶曾对月起誓,若陛下问起,纶绝不敢有半分欺瞒。是以这些年所作所为,纶早已写下来带在了身上。” 说到这里,他对高德全道:“有劳高公公,帮我取样东西。” 高德全看了宣宗一眼,得到旨意便俯身询问:“豫郡王有何吩咐?” “劳烦高公公带我找个净房,纶取下来便是。” 宣宗准了,高德全和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带着周盛纶去取证词。 两盏茶功夫,高德全手里捧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面是很长的一卷白布,上面写满了字。看样子因为字多布厚所以只能绑在腰间。 高德全将东西呈上之后,低声禀道:“启禀陛下,豫郡王…薨了。” 宣宗猛地站起来,又跟着一晃,周皓轩手忙脚乱的扶住皇上,转脸问道:“怎么回事!”声音尖锐又凄厉。 到底是堂兄弟!怎么能无动于衷! 高德全假模假样的擦了擦眼角,低声道:“豫郡王拆下腰间裹布之后便对老奴说,请老奴转告陛下,从他再次犯错之后便想如果有朝一日陛下问起,他定当实言相告;但说明真相之日便是他的死期。老奴只当他担心陛下赐死,劝他不必多想,陛下仁厚不会要他性命。 他却说他无颜再见陛下,亦无颜再见丽妃,更无脸面面对妻儿。他还说,请陛下开恩,他去后莫要以入皇陵,他不配做为周氏子孙,愧对列祖列宗。然他妻儿无错亦不知情,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高德全停顿了一下,偷眼看了下宣宗神色,才继续又道:“老奴越听越觉得怪异,便催他快些将衣服穿好,有什么话出来当面与陛下秉明。只是那最后一个袖子刚套进去,他便倒了下去。禁卫军林海就在旁边,马上上前查验,说应该是身上藏了剧毒,借着脱衣将毒取出之后又借着穿衣服毒自尽了!” 为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缘分痴缠了一生也痛苦了一生的豫郡王周盛纶就这么去了。 许是因为真的悔了,他临去之前未曾给丽嫔留下只言片语。 只是即便如此,他口中都不曾改口丽妃为丽嫔。 或许在他心中,他和她的开始不是在良妾时候,而是在丽妃时期。 说他错付深情也罢,执迷不悟也罢,如今阴阳两隔,再说什么也已无半点意义。 宣宗看完周盛纶的供词之后枯坐了一夜,最后还是皇后亲自来陪了半夜,他才随着皇后去歇了两个时辰。 丽嫔被宗人府带走之后便再无消息了,身为后宫嫔妃私通当朝郡王自己的小叔,除了yin乱后宫之外,更是不伦! 等待她的自然唯有死路一条。 而周昀离呢? 虽然周盛纶坚持说他是宣宗亲子,但这根刺到底扎在了宣宗心底。况且即便没有最开始那一次,凭着这样一个生母,周昀离也绝无出头之路了。 宣宗对于刑部的审判并无异议,是以离郡王府所有财产被没收充公了,只留下空荡荡的郡王府,王冬宛诞下一子,本以为可以母凭子贵晋升侧妃,没想到等待她的是漫无希望的圈禁。 离郡王妃早已心如死灰,日日参禅念经,圈禁不圈禁与她而言倒是并无半分影响。 豫郡王府。 宣宗果然没有为难豫郡王妃和周彦,只是到底意难平。 是以终其一生都未给周彦加封郡王;豫郡王府空有郡王妃和世子却没了郡王,直到周雁箫十三年后登基才加封了周彦为豫郡王。 至于周彦? 他本是快乐无忧的贵公子,如今父亲做下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丑事,哪里还敢计较什么封不封郡王? 他自觉羞愧难当又无颜出门见人,给豫郡王办完一个简单的后事之后,便对郡王妃辞行离家外出游历了。 游历途中结识了一位苗家女子,性格开朗又热情好动,让备受打击的周彦感觉到了久违的阳光照进了自己的生命。 金风玉露相逢,哪里还记得什么礼数? 于是二人在路上便成就了好事。周彦情动之下承诺回家遣散后院女子,此生只以她一人为伴。 周彦被那女子迷的神魂颠倒,哪里还记得郡王府中自己的母亲如何煎熬? 豫郡王妃得知真相之后一蹶不振。 原以为枕边人是因为受伤后自卑才性情大变,却原来他只是心中有了旁人! 原以为他不能人事心中郁结,自己小心翼翼的避开敏感话题,也从不怪他不肯与自己同房,却原来是替别人守身如玉! 就连自己身边的婢女,都是他替别人筹谋埋下的棋子! 那自己辛辛苦苦撑起的郡王府算什么? 不过一场笑话而已! 精明能干的豫郡王妃从此闭门不出,不过五年便香消玉殒了。 周彦回来为郡王妃办丧的时候带回了苗家女子和一个两岁的男孩。 等郡王妃的丧事办完,便递给姚嘉宁一封放妾书,让她自己回家去,任凭姚嘉宁如何哭闹,周彦都不为所动,而那苗家女子更为剽悍,只道若还敢纠缠不休,便割了她的舌头! 姚嘉宁素来欺软怕硬,见此女子不似善茬,只好哭着回了姚府。 只是那时姚嘉林已经随清裕公主去了封地,姚李氏也回了大同府陪伴自家夫君去了。 待到姚嘉宁几番辗转回到大同之后才知道,姚李氏居然老蚌怀珠又给她添了个弟弟! 自私如她,怎能眼看着自己的宠爱转移到了奶娃娃身上! 不过两年,姚嘉宁便不顾父母阻拦,寻了一个当地的富户去做了填房。 姚嘉宁辛辛苦苦攀来的缘,到最后亦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世尹志平真人《下手迟》有诗曰: 诸缘种种怎生休,万虑纷纷何日息。情忘处、诸缘顿了,意灭时、万虑俱毕。 问君能有几多时,犹向人间弄智识。还知恁么便回光,免使临头愁戚戚。 有后人评说,豫郡王和丽妃的这份孽缘才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开始;幸好苍天有眼让赵欢与楚逸芊出现将一切扭回了正轨! 可惜在楚逸芊和赵欢的前世,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第470章 大结局之前世今生(完) 赵欢和楚逸芊到底还是未能提前成亲。 待一切尘埃落定,楚逸芊主动去信给远在边关的父亲楚凤岐说明了始末。 直把明月大将军楚凤岐气的哇哇直跳,安排好边防事宜之后快马加鞭就回了京城。 回家之后本想大发雷霆,却发现自己居然无处可发! 怪谁呢?朝谁发? 先进了宫打算和宣宗理论一二,楚家男儿皆为国效力,做什么还要扯上他闺女? 奈何宣宗见了他之后比他还委屈,身为帝皇自然不能太过随意,但那副“我受了委屈你又不在”的表情让他着实无话可说。 宫中这位没奈何了,回家再说! 这么长时间家里都只是报喜不报忧,他怎么也得立立规矩!! 父母见他着急火燎的跑回来就先痛斥一番,只道家中有他们坐镇,能出什么事? 妻子看到他眼圈就红了,泪珠儿叭叭的往下掉,他能如何? 至于那帮着出主意的大儿媳刘云卿?莫说他做公爹的不好指责,实在是他一看到那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就喜得眉开眼笑了,哪儿还想起来其他? 楚逸芊倒是乖乖站在一边等着他训。可是他看到俏生生娇滴滴的闺女,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朝她生气? 看来看去,能立规矩的也就是自家老二了。 可怜了楚逸阳,被父亲拉到了练武场上考校了两天下来,骨头架子都散了。 赵欢听说楚凤岐回京了,急急忙忙就拖着父亲赵泽元来大将军府商议能否提前成亲。这可不是撞枪口了么??? 非但不能提前成亲,楚凤岐还义正言辞的告诉赵泽元:“吾家小女还未及笄,明年及笄也不过一十五岁。今年如此折腾一番,怕是耽搁了小女长身子。索性再留她一年,在家养将到十六周岁再择吉日!” 赵欢苦着脸想再说几句好话,赵泽元却痛快的应了。 出门之后赵泽元拍了赵欢脑袋一下:“都说你比老子灵,咋到了老丈人跟前就这么笨呢!你这一年拐着人家闺女天南地北的跑,险些连命都没了。人家没觉得你靠不住退婚你都该庆幸!” 赵欢闷闷的应了,道理他都明白。楚凤岐也确实不算为难他,只是他一日不娶回来芊芊,他就难以心安呐!! ——————— 一年后 赵欢和楚逸芊来到了白玉真白道长所在的青城山。 自打上次一别,楚逸芊很久未见过两位道长了。 如微道长说自己尘缘已了,离了道观四处云游去了。而白玉真白道长事了便回了青城山。 这一年中后续很多事情也少不了赵欢和楚逸芊插手,而宣宗对赵欢也是越来越器重,皇后娘娘给楚逸芊的赏赐如不要钱似的流向将军府。 楚逸芊倒是没有忘记赵欢昏迷不醒时自己曾在坛前许愿,如今这些赏赐便通通拿来去做了些修桥铺路增设义堂的事情;此举得到了将军府的一致支持,除了宫中帝后赏赐,将军府也添了不少银两。 赵欢更是支持到底,银子多了是好事,但这事情也就愈发多了起来。 开始还有林如雪帮忙,林如雪在半年前嫁给了箕水豹之后,楚逸芊也不好意思一直拖着人家新婚燕尔的娇妻来和自己东奔西顾了。 忙忙碌碌中,一年时间眨眼就过去了。楚逸芊及笄了,亲事也终于定了下来。 定在来年九月。二人商议,要亲自去请如微道长和白玉真白道长来观礼。 李氏不愿,这哪有女子成亲之前随着未婚夫到处乱跑的?更何况还是去通知别人来观礼? 赵欢一脸担忧的说,本他也不想多此一举,只是芊芊和他之前大劫多亏两位道长相救,这次特意去感谢也是应该; 楚逸芊则直言当时许愿如今还愿不知是否妥当,面见道长也好再问问清楚。 这话说动了李氏,想到之前女儿莫名其妙的昏迷不醒还是有些后怕。 去请二位道长的诚心是真,赵欢想与楚逸芊朝夕相对也是真。 将军府同意之后,他便安排人手去打探如微道长的下落。 任凭二十八宿把三个国家翻了个遍也找不到如微道长,二人便先来了青城山。 白道长一如从前,看似冷清实则最是柔和不过。 见到赵欢和楚逸芊来了,白玉真十分欢喜。 只不过道长方外之人,早已不关注那些外面的尔虞我诈,是以得知他们事情已经差不多都办好了也没再多问;只是真诚的邀请他们在山中多住几日,二人也没有推拒道长好意,在山里住了下来。 青城山果然不负“青城天下幽”的美名,曲径通幽,枝叶蔽天。连绵的石阶蜿蜒盘旋,织出一片宁静清幽的网。 他们来的时候正是春末夏初,山上的青绿满目。隐隐听到鸟儿在林间轻轻呢喃,似乎不忍打破这清幽的氛围。 在这静谧之中,心境慢慢沉静,闻着淡淡树木清新沁脾的香气,仿佛在凡事无扰的仙境一般。 赵欢和楚逸芊只住了三天就觉得此地实在是让人不忍离去,索性多住几日再走! 第五日的时候,如微道长不期而至。 这真真是让赵欢和楚逸芊喜出望外! 如微道长先问起了林如雪,那个小丫头他也十分欣赏,同样是个冰雪聪明晶莹剔透的好孩子。 楚逸芊提起如雪就满脸笑:“如雪本也是要一起来的,若是知道我在这里遇到了您,一定很羡慕!” 说到这里,小姑娘的神色更加激动了:“我们走的时候,她刚刚确诊有孕。怕是两年之内都不能远行了!” 听到如雪的好消息,如微道长不停的点头称好。看到赵欢也是一脸羡慕,道长便转而问起当年后续如何? 赵欢便将后面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如微道长轻笑:“缘最为玄妙,怎地到了他们口中便如此龌龊不堪?不过是人之恶习偏要强说缘,可笑!可笑!” 楚逸芊便问:“人之恶习?贪婪?嫉妒?” 白玉真白幽幽道:“见他荣贵,愿他流贬;见他富有,愿他破散;见他色美,起心私之;负他货财,愿他身死;干求不遂,便生咒恨;见他失便,便说他过;见他体相不具而笑之,见他才能可称而抑之。 埋蛊厌人,用药杀树;恚怒师傅,抵触父兄;强取强求,好侵好夺;掳掠致富,巧诈求迁;赏罚不平,逸乐过节;苛虐其下,恐吓于他。 怨天尤人,呵风骂雨;斗合争讼,妄逐朋党;用妻妾语,违父母训;得新忘故,口是心非;贪冒于财,欺罔其上;造作恶语,谗毁平人;毁人称直,骂神称正;弃顺效逆,背亲向疏;指天地以证鄙怀,引神明而鉴猥事。” 白道长从头听到尾未发一言,如今这段话却是将这局中众生相刻画了个淋漓尽致! 见楚逸芊一脸钦佩的看着自己,白道长微扬嘴角:“非是贫道所言,是《太上感应篇》教诲。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今日他们所受一切不过是往日种下恶因而已。” 楚逸芊若有所思。 赵欢觉得这两日楚逸芊的情绪不甚高,说话也是心不在焉,便问她可是想家了?楚逸芊却道非也。 她只是听白道长那一句往日因果又勾起了心中的一些执念,前世这个谜团一日解不开,她怕是一日都舒爽不了! 只是前尘已逝,赵欢既然不告诉她便有他的道理,自己一再追问也不过是徒增怨尤。 这么想着,她回给赵欢一个微笑不肯再说。 赵欢见她如此心中便有了计较。 转眼已经住了十多天,正赶上六月初一南斗星君下降的日子。 二位道长率众徒朝真礼斗祈福,只见如微道长长吟步虚、旋绕法坛,朝礼高真上圣、南斗星君,俯拜圣前,忏愆祈福,上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十方善信,平安康乐。 楚逸芊一边观礼,一边不由自主又走了神。 昨日她还问起白道长身边的道姑,今日法会是拜谁? 这位道姑是她上次在云蒙山见过的,道号玄幽,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姐姐,这几日和楚逸芊日日相处,也更加亲近了一些。 见她问起,玄幽耐心给她解释了一下南斗星君。 原来“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南斗六星君,正是管理世间一切生灵的天官。而在星宿中,南斗也是北方玄武中的第一宿。 楚逸芊不听还好,一听就又开始执念的想知道前世因缘了。 拜南斗一拜就是六日,六月初六晚上,月朗星稀。 如微道长邀赵欢和楚逸芊小酌。 楚逸芊进去时小院中已经摆好了桌子,上面尽是一些果蔬,还有几壶果酒。 白道长和如微道长正在低声说话,见楚逸芊和赵欢来了,都笑盈盈的看过来。 入座之后,白玉真举起第一杯酒:“贫道有幸,与两位结下如此缘分。请!” 白道长素来废话不多,一饮而尽。 其余三人也举杯共饮。 待喝完,白道长又举杯:“贫道与如微道友许久未见,相见甚欢。请!” 第三杯却是看向了楚逸芊:“小友至纯至善,愿汝受天官加持,智慧明净,平安相随!” 楚逸芊忙起身饮尽杯中酒。 三杯果酒下肚,人都热乎乎的了。 如微道长看楚逸芊吃了些果子,这才笑眯眯的说道:“小丫头,你可知今日之宴可是为你特意准备的?” 楚逸芊茫然,为她准备? 如微道长看向赵欢,赵欢颇难为情的对楚逸芊低声解释:“我看你每日都漫不经心,想来是对前世的事情还在好奇。便请道长一起与你说说清明。也免了你日日惦念。” 楚逸芊又惊又喜,之后又有些微微的抗拒。她不知道揭开幕布之后的世界是如何的,只是人的好奇心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举杯对如微道长和白道长各敬了一杯酒,又对赵欢举了举杯,痛快的饮下三杯酒后,人也豪气了很多。 她坐好,对赵欢说:“那便开始罢!” 前世 周盛纶依然和丽妃再生苟且,丽妃有些怀疑皇后身边的张嬷嬷是周皓泽的钉子,便告诉了周盛纶。 豫郡王周盛纶随即联络到已远遁南凉的周皓泽,臭味相投的二人一拍即合。 周皓泽去的很早,后面的事情倒是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去之后,周琅在周盛纶的蛊惑下,带着所有财产投奔了周昀离。 远在南凉的周皓泽只为豫郡王做了一件事,而那件事则直接关系着后面的失控。那便是让张嬷嬷一切听从周皓泽安排!! 此时北魏尔朱颜到了大周,她的任务就是入大周后宫。 宣宗没有提前离场自然就看到了那一舞倾城,顺水推舟的将尔朱颜收入后宫。 张嬷嬷从尔朱颜来京之后就接到了周皓泽的密信,开始给皇后的日常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 从此之后,皇后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精力不济每日昏睡,皇上开始还日日挂念,半年之后许是觉得心灰意冷看了也是徒惹伤心,慢慢也就不去了。 与此同时,因着皇后缠绵病榻,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宣宗”便将尔朱颜越级加封为“颜贵妃”,让她暂领宫务。 这时候的“宣宗”已经开始失控,但没有人察觉。 而对皇上了解最多的皇后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使她醒来也未必见得到皇上;又何谈发现端倪?不到两年,皇后便油尽灯枯撒手人寰了。 众臣皆知帝后二人伉俪情深,纷纷劝“宣宗”莫要过分哀恸伤了龙体;只是他们好像多虑了,“宣宗”倒是没有众人想象的那般难过。 旁人虽叹久病床前情意浅,却也都说幸好如此皇上才不会太过伤心。 皇后去后,“宣宗”并未再立后,但所有场合出入相随的却只有尔朱颜一人了。 如果说之前的宣宗是一个合格的稳扎稳打的帝王,后期的“宣宗”就有些让人怨声载道了。 先是因为密信高发将张壁古堡满门抄斩; 后又将朝中肱骨之臣该贬的贬,该撤的撤,一时间朝中人心大乱; 柔然崛起后称为北辽,先是攻打北魏,奈何当时北魏已在赵欢手中,将北辽打的落花流水还付出了不少赔偿;饿极了的北辽便调转马头侵犯大周边境,很快就占了三座城池; “宣宗”派出明月大将军楚凤岐和楚逸鸣应战,苦战一年后楚凤岐终于收回失地,但未等情况稳定,就接到“宣宗”急诏回京复命; 敌军夜袭,副将楚逸鸣带领众兵将英勇杀敌拼死守住了城池,自己却中了毒箭,未免毒发只得截肢;而守城将士也伤亡过半,损失惨重。 此举引发了朝野内外对“宣宗”的不满和质疑。 楚凤岐身为大将,边关还未稳定,有何急事需要几封急诏让他回京复命? 一片口诛笔伐中,“宣宗”称龙体欠安,需静心休养;由离王周昀离代理监国。 至此,虽年号未变,但大周已经落入周昀离手中。 楚凤岐经之前一役好似老了许多,加上旧伤复发疼痛难当,便向周昀离请辞,至此便致仕归隐不再问政。 周昀离掌权之后变本加厉,“宣宗”只是贬官和撤职,在周昀离手中便是无情的迫害了。 兵部尚书李亦帆发现军中有人通敌,朝堂上当众上了折子。 两个月后,通敌案破。 离王认定是李亦帆贼喊捉贼,监守自盗;当下就摘了李亦帆的乌纱,剥了蟒袍;诛三族。 周昀离的暴虐引发了极大的反弹,且朝野震荡也不利于治国。 一手将他捧上位的豫郡王周盛纶劝他要行仁政。只是周昀离心中对周盛纶是极其怨恨的,对自己因母妃和他的苟且才得到的扶持上位亦然耿耿于怀。 这时大权在手又哪里肯听豫郡王的? 非但不听,还将豫郡王的孙女封了公主和亲西吴,以此示威。 一时间大周朝堂便如一盘散沙,贪腐黑暗无处不在。 大官买官卖官,小官草菅人命侵占财产,百姓民不聊生,怨气冲天。 庆王爷周皓轩明哲保身未受牵连,却也无法力挽狂澜。后来就带着一家老小迁到临安,索性眼不见为净! 而豫郡王周盛纶这时才惊觉大周定将毁于周昀离之手!到底是周家子孙,怎能看着江山易主?无奈之下便带领部分势力开始与周昀离抗衡。 离王执政后的朝纲混乱怎再经得住豫郡王的内讧? 叔侄二人抢地盘、争经济、凡事只要你插手,我便再来管上一管!开始还顾及一些脸面,后来下面的士兵因为钱财发生过几次冲突之后;叔侄二人索性撕破了脸,半月一小战,一月一大战。 大周的内战让周边那些早就对大周垂涎欲滴的国家蠢蠢欲动,私下达成了联盟。 噩梦就此上演。 先是西吴和大周边境的官兵先起了冲突之后,便起兵伐周。其他联盟蜂拥而上,甚至一些连国家都称不上的部落也都来混水摸鱼,光异族就有十余! 这些胡人进了大周之后如入仙境!他们常年吃不饱肚子,哪里还有什么其他追求?更别提识字明理了! 这些未开化的“野蛮人”每到一处就四处屠杀,他们所经之路必然是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内战的叔侄二人惊觉事态严重,便暂停内讧一致对外。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些胡人的野蛮程度。只要是打仗,必然需要粮草,而胡人的粮食便是…活生生的大周子民!! 一时间大周百姓听到胡人来了就吓得四处惊逃,谈何对抗? 而大周兵将遇到如野兽一般残忍嗜血的胡人也如羊入虎口,不堪一击! 无奈之下,周盛纶和周昀离决定弃都南迁。 赵欢此时已经将北魏孝武帝轰走,令立了元善见为帝,后称东魏。 但赵欢却不在东魏国都,反而自居晋阳,遥控政权。 这史上著名的“八族乱周”发生之后,他暗中将将军府保护了起来;直到周盛纶和周昀离弃都南迁。 弃都之后便是将整个大周北方送入狼窝!而这南迁的队伍浩浩荡荡大多是皇族世家还有文武百官,百姓谁来安置? 没有能力迁徙的百姓,以及追赶南迁队伍途中遇到胡人的百姓不计其数,等待他们的结果便是地狱。 果真是地狱,下油锅,上蒸笼,更有甚者为了新鲜一次只砍下来两条腿或者两只胳膊,这种精神和肉体的折磨让看到此景的人都不寒而栗,顿生绝望! 此等人间炼狱,激起了赵欢的熊熊怒火!更何况,将军府中老的老,残的残,如何能经得住这一场长途跋涉的迁徙? 更别提依着楚家的性子,怕是战死都不会南迁! 赵欢愤而起兵。 楚家还有二子楚逸阳,听闻赵欢起兵便来助他一臂之力。 大周百姓见有人带头反抗,慢慢也生出了勇气,横竖一死,不如一博! 又经过了两年的血雨腥风,这场震惊历史的惨剧才慢慢落幕。 只是不管是大周还是其他异族,经此血洗之后都元气大伤。当时所有百姓加起来都不够大周鼎盛时两个省的人口! 青壮年男子都死于战争,有生育能力的女子也寥寥无几;甚至连孩童都变成了稀罕宝贝! 这场浩劫,伤的是整个大陆百年生气! 就在这时,有圣人找到了赵欢。 圣人是一位隐居大巫。他与赵欢说,若他愿重入轮回阻止这乱象,便可满足他一个愿望。 赵欢只问,可否让楚逸芊与他一同入轮回? 大巫答应了。 其实本来要行颠倒之术也需阴阳相合,楚逸芊的命格正合适,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于是大巫寻来如微道长与妙音法师一起,三人逆天行法,颠倒阴阳,再造乾坤! 楚逸芊听完之后久久不能言语。她不知道前世竟然如此惨烈! 过了许久,楚逸芊颤抖着声音问赵欢:“那前世的宣宗可有异?” 赵欢颔首。时过境迁,再去分析他合适殒命也毫无意义。 楚逸芊又问:“你夺北魏政权,是知道一切因他们而起?” 赵欢自斟自饮了一杯淡笑:“报仇而已。” 楚逸芊张了张嘴,居然再无话说! 倒是赵欢想起黎叔,因着前世那位大巫始终带着面具,他从未见过真容,所以也不敢断定黎叔是否就是那位大巫?但强烈的熟悉感总不会有假! 赵欢便问如微可是同一人? 如微笑笑:“天地间万事万物不过是因缘际会,你又何必执着是与不是?” 其实赵欢还想问黎叔是否真的不在了,但看着如微道长清明透亮的眼神,他却是问不出来了。 罢了。在能如何?不在又如何? 如微见此时气氛黯淡,山中入夜也着实有些冷了,便让二人早些回去歇息。 第二日一早,赵欢和楚逸芊再来拜访二位道长的时候却一个都没见到。 白玉真第一次听闻如此玄妙之事,若有所悟,第二日便闭关修行了。 玄幽对楚逸芊说:“师父有话留给县主:’贫道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关,县主有何吩咐交代玄幽便是。山中清净自在,灵气十足。县主若无要事,便在山中多住几日。’” 楚逸芊应了,又问起如微道长,玄幽却摇头说不知了。 从那之后,赵欢和楚逸芊便再未见过如微道长。 楚逸芊忽有所感,怕是妙音法师也不会再见了! 二人谢了玄幽,漫步山中。 登高眺望,群峰环抱,奇峰叠嶂。在薄薄的雾幛之间,连绵起伏的线条,或苍劲雄厚,或温婉柔和; 满山的树木葱茏青翠,正是它们用茂密的树冠,画出一副让人惊叹的美景。走在坚实厚重的山体之上,满怀沉稳妥帖。 漫山遍野的花草,与世无争般舒展自己的身姿。绿的青翠,黄的灿烂,粉的柔美,白的纯净,红的艳丽,紫的优雅。靓丽颜色,交织呼应,形成婉约画面,怡人怡心。 空气中微微的湿气放佛大自然的呼吸在身边环绕,密无间隙。楚逸芊伸出手,贪婪地与它亲密,恨不得让它深深深沁入其中。 前面有一处石桥,栏杆上缠着半粗的棕绳,已有层绿绿的青苔,诉说着经历的风吹雨打。 轻轻的踏上石桥,手指轻抚绿苔,这便是岁月的痕迹吗? 茸茸的浅绿,一片片的在温柔的角落悄然滋长。 曾经不能释怀的生离死别,曾经嗔恨满腔的恼怒,都在这天地间消弭殆尽。 真好…自己守护的世间如此美好… 她转头看向三步后深情凝望着自己的赵欢,嘴角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