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期》 第一章 01 我们家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由我奶奶做,所以她老人家什么口味,我们一家人也就都爱吃什么;打小我爸就带我看球,所以我们爷儿俩都是国足的铁杆粉丝,虽然总是恨铁不成钢;全家人一致认为杨洋做我的女朋友太亏了,这么好的女孩肯定是一时糊涂才会喜欢我。可是别看她平时跟个大家闺秀似的,一颦一笑都叫我心神向往,但只要我稍露出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看,她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通过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共同配合对我脸部肌肉进行旋转运动来打消我的邪念,正说着,我仿佛看到了一只手伸了过来。 “周文,醒醒!别睡了,该干活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马超正在用被胶皮手套包裹住的手一边摇我脑袋一边说话。 “我靠!你这手套戴几回了?脏不脏啊?就往我头上招呼!”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这是新换的,刚戴上,不信你闻闻,还有一股子胶皮味儿呢。”马超笑着说,“你可够能睡的,吃完饭回来就看你趴桌子上了,你看看现在都一点半了。” “管得着吗你,我正梦见我们家杨洋拿小手温柔地爱抚我呢,结果一睁眼看见你这么一张老脸摆我面前,差点儿没给我吓出病来。”我没好气地说。 “哎呦,那还真不好意思,谁叫我岁数大呢,就长了这么一张老脸,不过你下了班有的是时间跟你女朋友互相爱抚去,但待会儿还指着你爱抚机床呢。” “你丫真没劲,哪壶不开提哪壶,走吧,下楼!”闲聊中,我抓过晾在技术组暖气片上的手套,又从马超桌上拿起两顶安全帽,扔给了他一顶,然后一起向楼下定修班走去。 虽然现在正值暑假,而且我也是一名正经本科院校的大三学生,但只因当初报考了机械专业,学校规定从大三第二学期开始就要选导师做课设,为大四毕设做准备,说是课设其实就是实习,因此我跟随刘建华导师来到机加工二厂实习已经有一学期了,本想着暑假可以好好歇一歇,没想到学院又想出了“小学期”这种损招,让我们以上课挣学分为名,接着去实习单位,我的人生中最后一个暑假不得不取消了。就这样,我在这所位于东六环外、连吃个用地沟油炒菜的饭馆,都要出门走上10分钟的厂子里,还要继续度过一个暑假生涯,相比杨洋她们设计专业的学生,可以去导师推荐的外企实习,而且公司大都位于cbd等繁华商圈,去趟吃喝玩乐全包括的购物中心就只是下楼拐个弯的事儿,我的心情真是无以言表。但也正因如此,我认识了马超,他是我们学院硕士研究生二年级的学生,而且他的本科就是在我们专业读的,大四那年直接考的本学院的研究生,由于我们俩选的导师都是刘建华,由此可见马超至少也在车间白干三年半了。据马超说他以前在学校里见过我,我问他那为什么在厂子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告诉我这件事,马超说是因为当时没认出来,直到后来有一天下班看见杨洋来工厂门口等我,这才想起来的,我说那你不是见过我,你是对我女朋友有印象,马超矢口否认,但又找补了一句“不过你女朋友是长得挺漂亮的。”我最开始以为丫接近我,是为了对我女朋友图谋不轨,所以没想跟他走太近,但经过这一学期接触,我发现这人如果真有中意的对象的话,那肯定就是他每天偷摸看的那几本书了,净是研究导弹、机器人什么的,我怀疑他是想让自己研发出来的机器人再去学做导弹,然后把厂子炸了。马超在车间里负责机床的一些技术方面的活儿,具体是怎样的技术他跟我讲过,可我完全记不住,连几个简单的专业名词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完就忘。 刚到定修班,就听见赖师傅甩片儿汤话:“怎么才过来啊?今儿要都等着你们,下午的活儿就甭干了。” “哎呦,赖师傅,少我们俩还干不了活儿啦?才知道我们这么重要,等将来留在车间当了主任,我一准儿提拔您!”我也拿他打着趣。 赖师傅不姓赖,这人大概四十来岁,算是定修班里的老师傅了,可仗着自己资历老,干活总是偷奸耍滑,所以外号老赖。自从厂里要求定修班每次修程作业开始前,都先要用清洗剂擦洗机床,待机床外表干净整洁再进行维检修作业后,他不知从哪儿托人开了张清洗剂过敏的证明,所以每回当我们保洁作业的时候,他都跟大爷似的往班里一坐,拿出手机就开始玩儿,还时不常拿起大茶缸子抿上一口凉白开,看着跟喝什么好茶似的。 “好了都别闲聊了,赶紧擦机床去吧。” 说话的是张博,他是我们技术组的大师兄,也是厂里的正式职工,2008年大学毕业以后就来车间工作了,不过他并不是我们学校的,应该是自己找的这份工作。本来我对张博没什么好感,因为到了技术组以后,除了有时候跟他一起抽烟,其他时间基本没接触,而且这个人似乎对同组的同事也都没有太多感情,反倒是能看见定修班班长每天临下班上楼开完班长会以后,都会来技术组找他抽跟烟,之后再下去换衣服。直到后来的一个项目,名义上是刘建华带领我们几个学生做科研,据说学校还专门批了20万的研究经费,实际上则是以厂子的名义从外面的供货商那里赊来了全套设备,之后由博哥带领我们这一拨学生,对厂里车床的退刀工艺进行改造升级。其实我在这个项目里纯粹就是个混子,不过博哥从来没说过我什么,而且我感觉他也看出来了,我心思不在这儿,所以从这点来说,我还是很感谢他的,何况在技术组里难得碰上一烟民,自然好感倍增。 那个项目完成以后,还有电视台的人专程过来采访,看见刘建华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我问博哥:“他一直都没跟着干过能知道什么呀?” 博哥不屑地说:“他上个礼拜就把资料全要走了。” 既然看见博哥也下来了,我们也不好意思闲着不干了。马超从定修班的杂物柜里扥出两块破布,扔给我一块,然后把自己那块搭在肩膀上,拎起放了清洗剂的水桶就出去接自来水了,我拿上刚接过来的破布,晃晃悠悠地向着门外那十台机床走去。 我目前实习的这个厂子,它就是北京著名的机床制造加工厂加工二厂,简称机加工二厂。厂里的主要工作就是生产机床,以及用机床加工各种工艺制品,我曾亲眼见到一位师傅用铣床刻出一朵精致的玫瑰形图案用来送给爱人。按工作种类分的话,车间里共有三大班组,分别是机床制造班、机床定修班和加工生产班,班内成员皆为工人师傅与技校毕业学生。 机床制造班,顾名思义就是生产机床的班组,根据种类不同,机床制造班又分为好几个小班。定修班则是为厂里工作的机床以及卖出的机床进行检修的班组,根据厂里机床使用频率,大概每台机床每两月进行一次检修,通常定修班一周完成三组计划任务,每组十台机床,周一周二完成第一组,周三和周四上午完成第二组,周四下午和周五完成最后一组,遇到节假日的时候,计划也有可能变为一天一组。定修班里又有一小部分人组成售后维修组,卖出去的机床,除非对方公司打来电话说机床出问题需要上门修理,否则一般售后维修组没有外派任务,因此他们每阶段的工作相对简单,除了固定帮忙定修班在每次检修前擦洗五台机床外,其他工作都是车间现根据实际情况安排,多为对厂里机床进行重点项目的普查等。据我所知,加工生产班是近几年才成立的,原因是随着生产技术水平的提升,厂子里制造的机床质量变好了,寿命也自然变长了,导致厂子每年的订单量直线下滑,而且现在的社会现状就是实体经济不吃香,因此厂子一度陷入停产状态,这时候有人建议成立工艺加工班,主要针对一些社会中小型企业,生产企业所需的特殊工艺产品,例如各式各样的小模具等,由于这项工作成本低,回报高,而且经过几年的运营以后逐渐形成规模,许多大公司也会找上门合作,所以加工生产班又拆分为四个班组甲、乙、丙、丁,开始进行倒班作业,目前厂里每年的效益多一半都是加工生产班创造的,而且机床与工艺产品的售价每年也是逐渐增高,可即便这样厂里仍是入不敷出,每年勉强指着上级部门拨款救济才得以存活,当然这都是后话。 我所在的技术组不属于这三大班组,算是车间级别的,人员构成也以本科及以上毕业生为主,像张博就是这样的。不过大学生毕业后肯定不能直接进技术组,毕竟所掌握的还都只是书本上面的知识,所以就需要毕业前的实习,我是在大三第二学期开始进厂实习的,刚来车间的时候,刘老师就让我去定修班报到,他的理由是等什么时候学会修机床了,那就连制造带使用所有技术都学会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刘老师在这所厂子里是有挂名的,还是车间副主任,所以有一阵碰面我都在纠结是叫他刘老师还是刘主任好,他倒挺好说话,告诉我说叫什么无所谓,主要是我的学习态度,不过幸好大三第二学期时学校那边还有课,所以对于我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班态度他也没多说什么。 第一章 02 “擦得挺认真啊,小样儿!”我走到梁浩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撅着屁股蹲在那儿正拿破布往一台老式车床底下边够边擦,“不过你擦车床底下那面儿也见不着光有用吗?你要真闲得没事儿干,索性擦我的那几台去得了。” “你知道什么呀,现在质检查得严着呐,上次就因为没擦底面差点儿记我条活儿!哎,话说你们怎么又下来擦机床来了?”梁浩看着我和马超问。质检科也是车间级,隶属公司安质部,是为了检验班组工作完成的质量情况而存在的。 “售后那边人不够了,今天好像发出去了五个,估计这段时间我们都得下来擦。”马超把眼镜摘下来放进劳保服兜里说。 梁浩这小子比我早一周来的定修班,他是技校毕业后直接过来的,当初刚进班的时候我有点儿怂,看见老的就叫师傅,稍微年轻点儿的就喊师哥师姐,结果待时间长了才知道,这孙子比我还小两岁,我问他当初喊你师哥你也好意思答应,他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拍了梁浩肩膀一下,“拿着烟呢吗?” 梁浩一努嘴说:“走着!” “哪儿抽啊?” “厕所就行。” 于是我俩一前一后进了厕所。梁浩把破布一角放进劳保服裤子的屁兜里,看着就像穿着一个屁帘儿,然后从前兜掏出“塔尖儿”拿给我一根,塔尖儿就是软包的白红塔山,接着又从上衣胸口的兜里把打火机掏了出来。 我看着他这一通翻,感叹道:“咱这劳保服的兜儿多就是方便。” 我俩正抽着烟,马超也进来了,看着我们说:“你俩倒挺会找清闲,给我也拿一根。” “你别抽了,你也不会抽,给了你也是浪费。”这话是我说的,马超平时不抽烟,有时候饭桌上喝多了,点上烟也不过肺,嘬一口立马吐出来,然后半天再抽下一口。 “管得着吗你?要你烟抽了?你还蹭烟呢还有脸说我。”马超斜了我一眼说。 “对对对,你们俩都是领导,我一个也惹不起,我的烟你们随便抽。”梁浩在一边装孙子,顺便扔给马超一根烟。 马超不屑地说:“得了吧,你见哪个领导长得跟我俩这凑性似的啊?” 我问马超:“别废话,你也过来抽烟,还有人擦车吗?” “光他妈售后的就还有仨人呢!再加上博哥和刚才技术组下来那俩男孩,这么多人还擦不过来五台机床?” “你看着的,待会儿博哥也得过来。”我打赌说。 果不其然,第一根烟还没抽完,博哥就找到了厕所。 “你们仨就这么明目张胆跟厕所抽烟啊?待会儿领导来了看你们怎么办。”博哥说着从裤子兜里掏出一盒南京,随手点着火,又把烟盒递到我跟前。 我把手里的烟屁扔到坑里,然后从敞开的烟盒中拿出一根,点燃以后说:“有博哥你跟这儿呢我们怕什么。” 大家都笑了,马超让烟呛了一口,不住地咳嗽,我们笑得更大声了。 “聊什么呢?笑这么开心。”说话的是刘老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来的。 “刘老师。”“刘主任。”我们怯生生打着招呼。 博哥很镇定,“华哥,没事儿,马超让烟呛了一口。” “超儿,少见你抽烟啊。”刘老师问。 “啊,我抽着玩儿的。”马超回答。 马超和梁浩扔了手里的烟,一溜烟又跑出去擦机床了,留我一人站在原地,暗自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续上博哥递过来的烟,这根烟现在还剩好长,再怎么看也没到差不多抽完可以扔掉的地步,可是站在刘老师面前,我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小周,想着待会儿完事儿上楼把你们业绩档案录了,一人加一分。”刘老师也把烟点上,抽着烟慢悠悠地说。 “嗯,好嘞。”我回答道。在技术组我主要负责一些杂活儿,录入员工业绩档案就是其中之一,根据员工每人每月不同工作情况给予不同分值,然后根据总分排名,年底评出优良中差。借着说话的功夫我又连嘬三口,把烟屁一扔也赶紧跑了出去。 “你们丫真孙子,都不等我就都颠儿了。”我找到马超,他和梁浩正在合伙擦刚才那台车床。 “谁让你丫非得抽第二根了,领导来了跑不了了吧。”梁浩幸灾乐祸地说。 “别美,刘老师说了,本来擦机床能加分的,可就因为咱仨抽烟,业绩档案我们俩扣两分,你丫扣五分。” “我操!凭他妈什么呀?都一块儿抽的烟怎么就我扣得多!”梁浩怒了。 “因为烟是你的,这理由充分么?”马超听出我在逗梁浩来了,在一旁搭腔。 “你们牛逼!”梁浩说。 “哎,话说你俩怎么擦上一台机床了?这归哪班的啊?”我才发现他们俩不应该在一起擦。 “哪儿那么多话啊,擦了不就得了,你看售后那边儿用得着你吗?”马超头都不抬地说。 我往身后一看,果然,售后仨人加技术室俩男孩,一人守着一台机床,擦得也挺热闹的,那俩小孩虽然不时往我们这边瞥两眼,但并没说什么。虽然叫他俩小孩,不过这俩人可能跟我岁数差不多,因为他们是今年毕业进厂的大专生,只不过没在班组实习,直接来了以后就进到了技术组,因此楼下的师傅们并不待见这俩人,管他们起名叫“空降兵”。当然,技术组不光有空降兵,还有他们的大腿,我们组长,也是技术组唯一的一名工人身份工人岗——赵一茗。听说赵师傅之前也是定修班的,有一阵儿赶上技术组缺人,貌似在博哥之后来的几批学生全辞职了,就是到现在技术组里也只多了一名2013年来的大学生是正式职工,所以车间说需要一名技术等级是高级工以上的、而且能值夜班的师傅进技术组。车间因为有倒班工作的班组,所以工作日的晚上包括节假日全天都需要一名管理人员值班,这项值班工作是由车间二楼大多数人员每天轮流完成的,反正中间具体细节不得而知,最终的结果就是赵一茗成功进入技术组,并且被当时的车间主任任命为技术组组长。貌似也就是因为她的到来,本来纯净的技术组开始变得乌烟瘴气起来。原本技术组是由各所高等院校毕业的学生组成的,虽然毕业后都是干部身份,签合同的时候也注明了是管理岗,但由于种种实际原因,说白了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技术组的管理岗一共就两个,其中一个名额还分给了办事员,因此整个办公室里,目前除了博哥是管理岗以外,其他职工实际上都是干部身份工人岗,但赵师傅由于是从班里上来的,所以本身就是工人身份。楼下师傅说她想要管理岗想瞎了心,我也确实不止一次听人说,她在有公司经理级别的领导来车间开职工大会的时候提意见说管理岗太少,如果让工人岗的人来值夜班的话应该算是加班,要给加班费等问题,起初我还佩服这个组长的勇气,很为组员着想,后来才发现她是在为自己争取利益。 第一章 03 擦完机床,我和马超一前一后往回走。 路过加工生产班工区,白班几个人正坐在吸烟区的马路牙子上抽烟。他们看见我过来,调侃说:“呦,大学生擦机床去啦?” “后面还一研究生呢。”我答道,然后就看见马超从后面垂头丧气地往这边走。 上楼以后,马超抱怨一句:“草,还他妈不如工人呢!” “行了啊,也没说一直让咱们去啊,这不赶上班里没人了嘛。” “你没觉得么?在咱这儿根本就不看你学历,上不上大学根本没用!” “觉出来了,所以我是实习生啊。哎,上厕所吗?”路过卫生间,我问马超。 “不去了,回屋了。”马超径直往前走。 我进了厕所,正在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就听保洁大妈问:“有人没啊?”还没等我回答,她已经走了进来。 “有人有人!”我赶紧喊。她听见以后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退了出去。 “真牛逼!”我说了一句,幸好我习惯站进有门的坑位里小便,没直接站在外面解决,因此才没有走光。 “走,抽根烟去!”刚进技术组,博哥就叫住我。 进了男更,博哥拿给我一根南京,“干嘛不在技术组抽啊?你又不怵咱室长。”我对博哥这反常的举动表示很不理解,技术组里的烟民只有我们俩,平时他要是不在的话,我抽烟老会被赵一茗说闲话,所以我只能来男更或是外面吸烟区抽烟。 “我过了。”博哥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过了?”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哦,警察吧!” “嗯。” “我操!牛逼啊!”我是真为博哥感到高兴,他去年年底的时候参加了北京市的公务员考试,报的公安部门。前一阵儿听他说笔试和面试都过了,最后政审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问题,可直到这件事最终确定下来以后,才能让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那你什么时候辞职啊?”虽然才跟博哥接触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我觉得他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 “这月应该就办了,那边八月份入职。” “你也算熬出来了。” 博哥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下班前照例开班长会,分别由生产白班和夜班、定修班和制造班汇报一天工作及发现的问题,然后是车间调度、技术组以及办事员汇报,最后领导讲话。调度的两个师傅负责制订车间每日的生产计划,当然他们也跟着值班。 进了会议室,好多人都还没来齐,我问马超:“下班回学校吗?” “今天我值班。” “哎呦,今儿是周四吧?明天周五下午还能歇半天,再跟周六日一连,快顶上一个小长假了。”我们值班如果赶上第二天是工作日的话,是可以下午给半天调休的,因此每周四这个班对于我们来说,经常是可遇不可求的。 “呵呵,周六我白连夜。”马超冷笑着说。 “我靠!这也太孙子了。我还没遇见过周四值班的人,周六日还给安排班的呢!” “这回你见着了。” “没事儿,往好了想,值一个班给10块钱补助,你这一周就挣30呢。”我安慰他,虽然说像马超这样的硕士生每月已经能拿到600元的国家补贴(我才60,这就是差距),“这可是凭辛苦挣来的30块钱啊。” “我给你60,这三个班你替我值怎么样?”马超问我。 “哼,我再给你60,你自己值吧。” 正说着,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进来了。 会上,刘老师坐在正前方的车间主任身旁,询问每名参会人员今天是否有需要汇报的,如果没有的话点到名后直接说“没事”就好。到了马超,他简单说了说上午与车床配件厂家关于出现问题的零部件的讨论结果,刘老师在听完马超的汇报以后又追问他,厂家对问题零件测试后的具体数据。说老实话,这件事如果说马超有责任的话,那就是他没在发现问题后第一时间向领导汇报,厂家想打哈哈糊弄过去,他上午发现这种情况以后已经跟厂家摆明立场,说了必须要出测试报告,厂家答应尽快给结果,所以当在会上被领导问出这件事以后,给刘老师的感觉就是马超也有可能是想糊弄过去,于是免不了又挨了一顿呲。每次刘建华一批评马超,马超都会拿着笔在本上记录,我有一次好奇探过身想看看他都在记些什么,结果发现本上是一个个签字笔凃出来的黑疙瘩。之后刘老师问我,我回答说没事,他又问我业绩档案的事儿,我告诉他都录了,这才勉强过关。对于挨批评这件事我粗略地进行过统计,马超大概是每天一挨呲,这从他的会议记录本上每天都有黑点就能看出来,我相对好点儿,差不多一周一挨呲,这大概跟我们俩耗在厂子里的时间和工作内容成正比,我因为有课,每周可能只能来上两三天班,而且干的工作大都是杂活儿,马超基本就算全职了,而且主要都是技术方面的工作,很容易出错。 今天开完会后定修班长来技术组没找到博哥人,于是便拿着烟来找我抽,我由于之前在班里待过好几个月,所以跟师傅们关系都不错。又过了好一阵班长都下楼了博哥才回来,估计他是去找主任说辞职的事儿了。 第一章 04 走出工厂,杨洋就站在大门不远处等我。 如果有人第一次见到杨洋,我对那人介绍说这姑娘是传媒毕业的,对方肯定不会怀疑,杨洋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很有气质。我和杨洋是从大一开始交往的,虽然学院不同,但我并没有因为机械专业女生少就借着选修课的机会各种搭讪。说来也巧,我们两个专业的英语课竟然被学校安排在一起上。刚入学的时候有一个英语水平测试,根据考试结果我们被分成了三个等级,不同等级参加英语四级考试的时间也不同,分别为大一第二学期,大二第一学期和大二第二学期。分数出来以后我和杨洋光荣地进入备考英语四级时间最长的那个班。每周英语有一堂视听说课,是在英语学院楼的多媒体教室上的,课上每人守着一台电脑,通过耳机与讲台上的老师或其他同学进行沟通。有一回我去晚了,刚好坐到杨洋旁边,虽然我对这位临时同桌很满意,但算下来,都上半学期课了,我俩一共可能说了连十句话都没有,其中多一半还是在这间教室里用英语进行的,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课上我拿出从图书馆借来的《刀锋》看,这是我当时比较喜欢看的一本小说,我很欣赏书中的主人公,他能够不顾世俗的眼光,毅然决然地奔赴自己想过的生活,为自己而活。虽然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但我希望将来我有了答案之后,也能像拉里一样有勇气。 “你看什么书呢?”杨洋坐在我旁边饶有兴趣地问。 “哦,《刀锋》,毛姆写的。” “他那本《月亮与六便士》,你有吗?图书馆的貌似被借出去了。” “有,我中学时候就买了在家放着呢,等下周来了我拿给你吧。” “嗯,那谢谢你。”说到这里,杨洋笑了起来。 那天老师都讲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记住,但我知道我喜欢上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生了,仿佛就如钱钟书先生所说的那样,借书是男女恋爱的开始。从此之后,我便会利用课上与课余时间,主动接近杨洋。我感觉在我与杨洋聊天时,当杨洋望向我这双写满了热情与真诚的双眼时,她楚楚动人的脸上也流露出一种近乎恋慕的神情。 机械专业的课在学校里是最多的,似乎我翘课的毛病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有一次英语课下课后,由于我们俩还在聊天,因此走在了其他人后面,出了教学楼以后才发现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 杨洋张开双臂说:“我最喜欢这种天气了。” 我接着她的话说:“尤其是身旁有一位帅哥相伴对吧?” 其实我这句话是想夸我自己的,毕竟帅哥配美女是很正常的选择,可杨洋的下一句话竟然是看着我十分认真地说:“我不喜欢帅哥。” 我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再往下该怎么接她这句话,也不知道她到底觉不觉得我帅,好在当时我的基本审美并没有出现偏差,在经过简单的判断以后,我悄悄地拉起了杨洋的手,而她也转过头对我甜蜜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我问杨洋,“没看见刚过去的这帮人瞧你的眼神都不对吗?”虽然说凭杨洋的相貌,往厂子门口一站,任谁路过都会多看两眼,但我就是不希望她来到这里。 “我来等我男朋友下班的,他们看了也白看。”杨洋回答道。 “周文,你女朋友啊?”路过的师傅问我。 “对,走了啊师傅。”我拉着杨洋,往地铁站走去。 “晚上哪儿吃?”上了地铁以后,我问杨洋。 “回学校吧,正好吃完监督你跑步。”杨洋笑着说。 我住朝阳,杨洋住在海淀,虽然现在北京的地铁已经四通八达,基本甭管去哪儿都可以先上了地铁再看怎么倒车,可由于我有小学期,所以暑假申请了留校住宿,杨洋她们专业大四开学再接着去实习就可以,假期从六月份就开始了,但她发觉了我自从进厂实习以后情绪就不高,所以暑假也没回家,留在了学校方便陪我。有一次杨洋问我厂里实习怎么样,我说一般,她问我毕业以后留不留厂,我回答她说不知道,那天直到最后杨洋和我达成共识,既然我对未来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那为了不虚度光阴,以后每天白天背单词,晚上操场跑步,除非她要回家,不然她也要来操场监督我,本来还想加一条要多读书,不过当我们在校园网上查了这三年我俩在图书馆密密麻麻的借书记录后,我们一致认为保持现状就好,这确实是目前来看最行之有效的一种手段。我们俩从八通线倒一号线,在国贸下车,又坐了几站公交,回到了这座位于东四环的北x大校园内,一路上车水马龙,尤其是国贸的灯火辉煌,但对我来说这一切却显得那么遥远陌生。 记得高中时候看过一本小说,主人公也是我们学校的,当时的感觉是这所学校还不错,大学生活也很有意思。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我竟然考到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门专业,看样子书里面的生活还是存在于书中就好,毕竟艺术创作来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如果现实像艺术创作中描写的那样,人们是会接受不了的,我只希望毕业的时候我会是另一番模样。 第一章 05—06 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杨洋拿过我的手机,打开了背单词软件,从中抽查我今天背的单词。一般情况下,我当天背过的单词还是记得住的,可是这款软件每次还会把之前几天背的单词随机挑出一些来复习,我经常在这一环节败下阵来。果不其然,当杨洋说出一个前几天背过的单词后,我甚至都会拼写这个单词,但就是想不起来它的中文意思是什么了。 “咱们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吃完再复习好吧。”我伸出胳膊想把手机拿回来,杨洋轻快地闪开了。 “就知道你记不住,以后别天天背完新单词就万事大吉了,没事儿的时候把看小说的时间拿出点儿来复习复习之前的单词,不然你永远只记得住当天背的那些,不要以为四级过了就万岁了,你英语什么水平我还不清楚?”确实,杨洋当然知道我英语什么水平,谁让我俩英语在一个班呢,她说这话时候也不脸红。 操场跑道上,我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看着不时被我超过的一个个身影,一个人默默地跑着步,此时杨洋就坐在看台上。如果说我的思维与意识的形成主要靠的是在上厕所的那些时间里进行的思考,那沉默应该就是跑步带给我的收获。我习惯在跑步的时候放空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只是跑,直到手机提示已达到十公里后停下,再溜达上看台,找到杨洋。平常在我跑步的时候杨洋习惯坐在看台上听音乐,今天我上了看台才发现杨洋并没有戴耳机,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干嘛呢?”我坐到杨洋旁边问。 “没干嘛,你跑完了?” “嗯,你想什么呢?”我很诧异杨洋今天竟然没注意到我跑完上看台,平时她的目光都是紧跟着我的脚步的。 “周文。”杨洋看着我,接着说:“你能不能换个导师啊?我能感觉出来,你自从去到了那个厂子里以后,整个人就变得经常闷闷不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阳光快乐总是想办法逗我开心的你了,看到你这种状态我也觉得很不好过。”杨洋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都变了,带着哭腔。 “就这事儿啊,今天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压根就没想跟厂子里待下去,可换导师太麻烦了,我开题报告都写好了,真弄不好丫刘建华不让我毕业就惨了,我现在跟那儿就是混日子呢,等开学我就该投简历找工作去了,到时候三方一签他也没辙,丫一系主任总不敢违背校规吧。看你今儿这动静我还以为你劈腿了想跟我分手呢,吓我一跳。”我轻拍着胸口,做出受到惊吓的表情。 “讨厌吧你就,早告诉我你是这么想的不就得了,我还怕你没主意死钻牛角尖呢。”杨洋破涕为笑。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我也在思考刚才杨洋说的问题。确实,我不想毕业留厂,可是现状似乎又不是那么乐观,貌似刘建华带过的学生里面还没有毕业后去其他单位的,应该开学以后他就会让我拿着三方去厂里签协议了,不这么做的话很可能我就会拿到一张肄业证书,毕竟在毕业答辩这件事上,他这个系主任还是可以做到只手遮天的,怪不得厂里之前的几批大学生基本全辞职了,看样子这也是我的唯一出路。正想着,只听宿舍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王子明回来了。 王子明,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报到的时候他说自己是人大附毕业的,当时我觉得他肯定学习很好,以后考试就算有着落了,结果后来我才知道宿舍安排是根据高考分数排序的,他在我上铺,也就是说高考还没有我分高。 有时候会听到他念叨说:“我们学校高考前流行一句话:考不好,去隔壁(人大)。” 我问他:“子明,你丫连隔壁都没去成,想必你是你们学校里败类中的败类吧。” 每当此时,王子明都会哈哈一笑说:“我那是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 王子明的学习水平到底有多次我不好评价,但他谈恋爱的功力可以说是负的。三年的时间里,我见他对无数女生有好感,可没有一次能够牵手成功的,细想起来,这跟他的外貌或多或少有点儿关系,子明身高大约1米75左右,按说长得也还算帅,尤其是平时还在健身,练就了一身疙瘩肉,不过最大的败笔就是脸上长满了青春痘,这确实对他搭讪的成功率是个挺大的阻碍。 有一次子明好不容易与一名在选修课上认识的女生聊得不错,两人约好了当天下课一起去外面吃饭,结果女生点了宫保鸡丁,子明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对花生过敏,据他说以前也吃过花生但都没事,但那次吃完饭不到十分钟,他的眼睛已经肿的只剩一条缝了,其实人家姑娘还真不错,知道他这是过敏反应,连忙带他去校医院看病开药,连医药费还是这位姑娘垫付的,只不过再之后不论子明怎么约,人家姑娘就是不跟他出来了。 我给子明分析估计是那次过敏的视觉效果太震撼了,在人家姑娘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当时他回到宿舍,我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奥特曼来了”,没错,他的眼睛就像奥特曼一样突出,而且眼皮还特红,进屋以后子明一屁股坐到了我的床上,以至于来我们宿舍的人但凡看一眼子明,不出30秒准保就找借口溜了,恐怕在那位女同学心中,奥特曼是子明,怪兽也是子明。 此后子明在爱情之路上屡败屡战,虽然每次打了败仗他回到宿舍都会顺势躺我床上,并且拿过我放在床头的流水音,一根接一根地抽,等烟抽完以后他又会叫我一起出去喝酒,有时候恰逢我刚打开一包烟,还没抽几根,正好子明又失恋回宿舍来了,为了不那么快就再买一包,我会在他刚点燃第一颗烟的时候就主动叫他一起去喝酒,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俩成为好哥们儿。 “呦,你也失恋啦?”子明看我躺在床上抽闷烟,调侃道。 “放屁,我跟杨洋好着呢,你再失恋八回我也不能失恋。” “哦,那要这么算起来,你俩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儿了。”我算服了子明,他充分向我展示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子明在顺义的一个汽车制造工厂里实习,他觉得平时在学校里无拘无束很方便,所以每天下班也不回家。实话实说,子明导师选的那个厂子完全比我去的机床厂好太多了,不论是环境还是待遇,因此子明有了毕业直接留厂的打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刘建华一个堂堂机械自动化专业的系主任,给我找的实习单位竟然还不如子明随便找的导师能联系到的实习单位好,我甚至不知道刘建华是怎么能当上我的导师的,按理说他是系主任,以我平时的考试成绩来说他是不会收我的,所以当我原本选的导师没要我以后,我本不以为意,但没想到的是那名老师告诉我,他不收我的原因竟然是刘老师点名要我,回想起来他教授的那门机械原理课我还是参加了开学前的补考才勉强通过的。 “你下班够晚的,这么玩儿命不也没工资吗?”我看了眼手机,都快十点半了。 “那是你们,我们老师说了,他跟厂子那边联系好了,这俩月算全职实习,每月发我两千工资。” “我c,真sb!”我骂了一句。 “喝酒去不去?我请!”子明得意地说。 “走!”我下了床,边穿衣服边说,“快他妈烦死我了。” 大学校园的周围总是遍布着各种饭馆,这一点北x大也不例外。出了学校东门,我们找到经常去的那家店,一进门子明就冲老板娘喊:“阿姨,把串烤上,先拿四瓶啤酒过来。” 我和子明从大一就经常来这家饭馆吃烤串,跟老板已经很熟了,有时候喝酒喝得太晚,老板就先和老板娘去后面屋子里睡觉,留下我们俩自己在前面的饭馆里坐着,啤酒喝完了就再去冰柜拿,直到早上宿舍开门再回去,通常还能赶上老板早起做的早点吃。虽说是让老板娘把串烤上,但我俩基本上每回来都是以喝酒为主,配以大腰、羊肉串为辅。之前有一回我和子明来这里喝酒,那天杨洋也跟我一起来的,进门以后子明就嚷嚷着要老板把大腰烤上,当时饭馆里的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以后,把目光齐刷刷地都聚集到杨洋身上,羞得她一顿饭下来都没敢抬头,要没我拦着估计早一脚踹子明命根子上了,从此以后子明再进店里来就只说烤串,再也不提腰子俩字,他自己形容说老板懂就行了,没必要向其他人显摆咱肾好,我知道每回他吃完烤串,回到宿舍上床以后,必有一阵短时间的地动山摇,然后整个世界伴随着他的突然静止而归于平静。 “放假了你们怎么没回家啊?”老板娘把啤酒拎上来,一边去找瓶起子一边问。 “我们俩实习呢,回家太麻烦了。”子明对老板娘说。 等老板娘走开以后,我问子明:“你在厂里都干嘛啊?” “还能干嘛,画图呗,他们把草图给我,我先画出装配图,再用cad画成电子版。” “我现在打开cad,怎么把黑底白线改成白底黑线都忘了。”我拿过一瓶啤酒,将杯子倒满,尽量不让它产生白色泡沫,看着杯子里面的透明气泡陆续浮上来以后又消失在杯口,不禁感到有些凄惨。 “还知道cad第一次打开是黑底白线就好,这软件再学也快,不过你不也没想着画图吗?”听他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爽!”子明两三口就喝完了一杯啤酒,痛快地喊了一声,“那你在厂子里干什么呢?还是打杂吗?” “还那样,我感觉我就是一催巴。” “咱都是催巴。”子明给自己又倒满一杯,“我跟你说周文,我之前觉得咱们大学学的什么专业,跟将来选择什么方向的工作根本不沾边,所以都到大三了,我也没好好上过课。可通过这回实习我感觉出来了,你的专业基本上就是你未来的工作,这学期厂里那些师哥跟我说,他们还在这儿的都是通过实习后确定能留下来的,厂里不收的一上大四就全都出去找工作了,可是你想往别的方向发展,等你到大四找工作的时候你是应届毕业生,去了双选会你就知道,那些单位都是根据你的专业来选择的,专业不对口,人家根本不收你的简历。打个比方,我们那儿人力资源部里都是漂亮姑娘,我也想去,那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怎么去?机械专业的毕业以后干人力?没戏!”说完最后一句话,马超已经把第二瓶啤酒拿在手里了。 “所以你现在就天天加班,争取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将来也能留下来是吗?” “姥姥!我一在校实习生给他加班?我也就是借着去那儿上班再熟悉熟悉使用cad,到点儿我就撤,需要画cad的公司多了,留那儿不让我干人力我都得再琢磨琢磨呢。”说到这里子明嘿嘿一笑,接着说:“我刚才去图书馆了,本来想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学妹,结果发现放暑假人家都回家了。” “你留下是想干人力还是人力小姐姐啊?”我调侃子明,“那照你这么说,我想将来换个行业岂不是没戏了?” “这就是我今天主要想跟你说的事儿,刚才我说的那些,什么专业和工作什么的,都是大多数人这一辈子的生活规律,可有那么一小撮人,就是不按这个轨迹走,我觉得你就属于那一小撮人。” “别逗了,我连我想干嘛都还不知道呢。” “我也是,我其实最烦的就是画图了,你就说咱父母包括爷爷奶奶那一辈儿,都讲究干一行爱一行,可到了咱呢?不说干一行恨一行吧,但大多数都是对专业和工作不感兴趣吧,可为什么还都干着呢?混日子呗,说句不好听的,你看那帮结婚早的,表面上看一个个儿这么快就都奔向幸福的小家庭了,可实际上呢,我原来同学里面有好几个,初中毕业上个职高技校,出来以后进了工厂,接着甭管是家里介绍的还是自己外面呲的,反正找着个女的,早早儿把婚给结了,可结了以后呢,说好听点儿叫有责任感了,说难听就是怂了,原来是他们蹿蹬我毕业以后一起创业,现在等我再问,有的连孩子都有了,跟我说早就不去想那些了,万一失败连现在的工作都丢了,下月奶粉钱都没着落,你说我还能逼他们吗?那就都混日子呗。” “你丫又没结婚,混什么日子啊?” “我c!我没结婚,可我现在需要女朋友啊!”子明无比认真地说,“你以为你们家杨洋那样的满大街都是呐,而且就我目前这状态,都说两人最终能相处多久看的是双方内在,可首先我得给人姑娘看我内在的机会吧?每月我妈给我的生活费也就够我平时吃饭的,我怎么好意思再管她要钱交女朋友啊。” 子明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这么多年都是他妈一个人抚养他长大的,这是有一回他喝醉了哭着告诉我的,那次他妈做手术需要用钱,后来我和杨洋帮他凑了一部分。 “我觉得属于你的那个女孩肯定存在,你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我就是这么遇见杨洋的。” 杨洋与我交往以后,我的经济状况并没因此就变得拮据起来,反而是这一学期,由于杨洋实习的公司每完成一单项目都有提成,因此杨洋虽然还要回学校上课,但只要把设计拿回学校做并能够按时交差,每月便能从公司那边拿到大约三千元左右的项目提成,这种待遇对于一名大三实习生来说算是相当优厚了,所以有时候出去吃饭或逛街买东西,杨洋都会抢先一步跑去结账,每当此时我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实习的工厂每月并不给我们这种实习生发工资,因此唯一收入来源便是父母每月给我的生活费,虽然对于还在上学的我来说,平时花销并不大,但相比杨洋在我们两人平时经济方面的付出,我的贡献实在太少。 “你别饱汉不知饿汉饥。”说到这里,子明相当不忿,“你每回出去跟杨洋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时候,我除了去网吧就是去打台球,等你尝了这种滋味你就知道了。” “话说回来,我就不能也跟你似的,在厂里混日子啊?” “这件事儿你得赖你们家杨洋,你见哪个混日子的天天背单词还跟操场跑圈啊?而且真混下去,你甘心吗?” “瞧你说得。”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子明:“那你丫就甘心一辈子混下去了?” “我只是针对目前这种情况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而且我把话撂这儿,等你丫想好干嘛了,我立马辞职找你去!” “我c!就冲你这句话,咱俩也得干一杯!” 之后的时间被我们俩用在讨论将来适合的职业与千万不能沾的职业上,我说子明应该当个励志演说家,千万不能去当鸭,不然就凭这一脸麻子,准保没富婆选他,最后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这孙子说我既然天天背单词还那么爱看小说,适合研究英国文学,或者当小偷,反正我跑得快,一定不要当机械工程师,不然可能连初级职称都考不下来。那天我们俩在饭馆又待到了天亮,夜里三点多的时候我拿出手机看了会儿单词,再看子明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第一章 07 第二天上午,我被一阵手机的来电铃声吵醒,闭着眼睛摸了半天才发现在手机就在我的枕头底下压着,屏幕上显示着厂里的座机电话。 “喂。”我接起电话。 “周文,你今天怎么还没来上班?”是刘老师打过来的。 “刘老师啊,我今天肚子疼,想歇一天。” “你是不是又喝酒去了?赶紧上班来。”他根本就不相信我编的理由。 “白干还给你丫惯出毛病来了,傻逼。”挂上电话以后我骂了一句,再看手机有好几条未读信息——马超问我怎么还没来,刘老师找我呢。过了一会儿又说发信息说刘老师找不着我,可能要给我打电话了;杨洋说今天晚上没法跟我出来了,她妈总是念叨她放假也不知道回家,她得回去一趟。 我给杨洋拨了个电话,她很快就接起来了,笑着问我说:“怎么想起上班给我打电话了?”平时我在单位的时候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基本以发信息为主。 “你回家了吗?”我问。 “还没呢,我想在学校吃完中午饭再回去,反正我妈他们白天上班也不在家。” “那咱俩中午一块儿吃吧,我找你去。” “你没去上班啊?”杨洋反应了过来,问我。 “昨儿晚上跟子明喝酒去了,今天早上没起来,我请了半天假,下午再去。”我知道我要是说今天不去了的话,杨洋肯定会跑来宿舍,然后硬拉我去上班。 “行,那你来我们宿舍楼下吧,我这就出来。”杨洋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下了床,朝上铺看了一眼,床上并没有人,子明已经上班去了,估计他早上从饭馆回来宿舍以后,躺了连一个小时都不到就又起床了,今天上这一天班也够他喝一壶的,我对他能不能赚到今天的工资表示十分怀疑。洗漱完毕后,我走出宿舍,犹豫了一下,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 杨洋所住的女生宿舍楼前有一条走廊,两侧的立柱上长满了爬山虎,方便过来等女朋友的男生进去躲避耀眼的阳光,从这点来看学校的设计还是充满人性化的。我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感到百无聊赖,虽然杨洋属于天生丽质的那种女孩,每次出来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化妆,但相比我这种穿上衣服就走的人来说,她自然要慢了许多。跟杨洋出来的时候,我通常是不抽烟的,说来也奇怪,像我这种烟民,很难想象可以长时间忍住不抽烟,可每当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并没有忍的感觉,就是很自然的不会去抽,但这种状态只限于我俩在一起,但凡子明一出现,这美好的画面就会支离破碎,丫爱抽一款名叫“紫云”的烟,因为这款烟名与他喜欢的一个女生名字谐音,每次他抽烟的时候都会顺手给我一根,还满脸坏笑着说:“来根紫云尝尝。”杨洋对我抽烟这件事并没有强加干预,只是说不要抽太多,我能感觉出来其实她还是挺希望我戒烟的,我也曾经有过戒烟的想法,即便是在子明身边儿我都可以拒绝抽烟,但只要一进厂子,总是会忍不住去抽,尤其赶上值夜班的时候抽得更凶,所以也就顺其自然了。 “你还没吃早饭呢吧?要不咱俩学校外面吃去吧,这个时间食堂早饭已经卖没了,午饭还没做呢。”杨洋从宿舍楼走了出来,边看手表边说,“才刚九点半。” “咱俩溜达溜达吧,我还不太饿呢。”确实,虽然昨晚我和子明酒没少喝,但烤串也吃了不少,而且我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就戒掉了吃早饭的习惯,除非杨洋早上叫我一起去上课,我才会早起先和她去食堂,不然我通常都是第一节课上完才会起床。 “那咱俩先去奥莱逛逛吧,之后再商量是在外面吃还是回来吃食堂。” “走吧。”我牵起杨洋的手,一起向校园外走去。 第一章 08—09 好在商场并不远,出学校东门就是。我对奥莱印象最深刻的除了离它不远的一排小饭馆以外,就是楼下的麦当劳了,每当期末考试那两周,我都和子明拿着下一门要考的书在里面复习到天亮,中间看不下去的时候我俩会走到外面抽烟,遇上特别难的那几科,我俩一晚上在外面抽烟的时间会比在麦当劳里看书的时间还长。 当我和杨洋漫步走在校园里,经常能够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我身高186cm,杨洋172cm的身高再加上姣好的容貌,我形容我们两个人是郎才女貌,杨洋却说我总是自我感觉良好,他们肯定在替她惋惜好好一朵鲜花怎么找上我了,我反驳说围着牛粪转的都是苍蝇,杨洋笑着说我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进入商场以后,我原以为我俩只是来进行饭前消遣式的闲逛,所以想去运动品牌区看看衣服和鞋什么的,但杨洋执意要领我去男士正装区,结果她花了将近五千块钱为我置办了一身行头,包括一套两千多的西装,外加与这套西装搭配穿的衬衫、领带、腰带和一双皮鞋,杨洋说这一身衣服是为开学以后我找工作面试的时候准备的,她很希望我也能去外企之类的公司上班,当我把这些东西穿在身上以后,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出了商场,杨洋问我去哪里吃饭。 “就回食堂吃吧,拎着这么贵的东西,万一外面吃饭再弄丢了的。” “丢了我再买。”杨洋有些不高兴地说。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一身穿上以后一点儿都不像我了。”我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知道你穿着别扭,那是因为你到目前为止,除了高三的成人礼以外,就没再穿过西装,但你怎么知道以后的工作会不会要求你这么穿,即便找工作的时候你想穿得随便一点儿,但买一身总归是有备无患的。” 我也知道杨洋是为我考虑,打趣说:“可是听说男的成家以后都会变胖,到时候穿不上了不就白买了?” “那咱俩就保持现在这状态,不结婚了。”杨洋摆出一副看你还能找出什么借口的表情看着我。我只好把两只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都腾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牵着杨洋回了学校。 吃过午饭,我把杨洋送上回她家的公交,自己接着待在公交站等车,当我刚点上一根烟才抽了两口,公交车就来了,幸好从我们学校到国贸地铁站的公交线路有好几条,所以我并不着急上车,慢慢悠悠地抽完了一根烟,要不是在我踩灭烟头的同时又来了一辆公交,我很可能还会在车站抽第二根甚至第三根烟。 出了地铁以后我才想起来手机还处于静音模式,于是便改了回来,看到手机上有葛成的未接来电,我赶紧拨了回去。葛成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俩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儿,虽然上了高中以后联系变少了,但我们还是保持着每隔一段时间就出来聚一次的好习惯。和葛成约好今天晚上出来吃饭以后,我继续朝工厂走去,到了单位大概一点左右,按说正好是下午上班时间,可是整个车间只有加工生产班的师傅们在干活儿,其他班组包括楼上的人都还没从睡梦中苏醒。 我进到技术组里,一眼就看到马超在电脑前面练着一指禅,他平时恐怕连游戏也很少玩儿,所以打起字来永远是用两手的食指在键盘上一顿一顿地敲击。“练功呐!”我走到马超身边,小声说,怕把其他人吵醒,屋里除了博哥在玩手机,新来的那俩孩子和另外两个女孩都趴在桌子上睡觉,两个女孩中有一名是跟我同届的,只不过我俩同学院不同专业,她会选择刘建华当导师,恐怕是读研的时候想换个专业方向,我是听说她想考研的;另外一名是2015年来厂的大学生,她之前好像说过自己是什么专业的,我没记住,不过到了技术组以后女生一律都是文职,负责处理各种文档表格什么的,这倒跟我的工作很相似。组长和2013年来的那大学生分别去了男女更睡觉,二楼的更衣室是专门供技术组使用的,因为技术组人多,而且男女都有,每间更衣室里都放有一张单人床,是为了方便值夜班时候睡觉用的,其他屋的人就直接在自己的办公室换衣服。 博哥听我这么问马超,在一旁笑了笑,继续玩儿手机。 马超抬起头,看见我以后睁大眼睛说:“大哥了!你怎么才来啊?” “我感觉我这态度已经很对得起这份工作了,你算算咱俩都几个调休没让歇了,而且又不给工资。”想起昨晚子明说全职实习还能拿工资这件事儿,我就相当不爽。 “出来我跟你说个事儿。”马超站起身往外走,“博哥我先跟他说去了啊。”他又冲博哥说了这么一句,博哥点点头,并没跟出来。 “哪儿去啊?”我问马超。 “吸烟区吧,你拿着烟呢吧?” “刚打开的,走吧。” 到了吸烟区,马超主动管我要了一根烟。 “马超,你最近这烟抽得可是有点儿勤啊,不会上瘾了吧?” “没准儿,我现在也是只要一上班就想抽烟。” “得了吧你,你丫抽烟连肺都不过上什么瘾!叫我出来什么事儿啊?”我问马超。 “博哥要辞职这事儿你知道了吧?他就干到这月底,上午刘老师进来找咱俩,让博哥把他负责的东西教给咱俩,所以他没找着你,才要给你打电话呢。” “丫有病吧?明摆着又拿咱俩当催使唤,屋里刚新来了那俩小孩,不让他们学,让咱俩学,还觉得咱俩事儿不多呢是吗?”听马超这么说,我抱怨了起来。 “反正他这么说了,只能照办呗。他看你上午没来,估计是觉得你态度有问题,所以让博哥只把质量体系管理的活儿教给我了,其他活儿都说等你来了以后让博哥教你弄。” “我态度早就有问题了,又不是这一天两天了!你怎么还不撤啊?昨儿不值班来着吗?” 听我这么问,马超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咳了起来,说:“别提了,刘老师让我学完以后下午就熟悉熟悉怎么弄,两周以后质量内审,” 等马超止住了咳,接着又说:“你丫更惨,他让博哥把能源那摊活儿教给你,那个是下周就内审。” “下周博哥不是还在这儿呢吗?” “可刘老师说内审的时候让你一个人去迎审,美其名曰锻炼锻炼你,等顶不住了再让博哥过去。” “sb!”我骂道。 我们在楼下又抽了两根烟,才一前一后向楼上走去。到了二楼正好碰见刘建华从另外一侧的楼梯走上来,他应该是刚睡醒,一般他中午会去一楼自己的休息室睡觉。 看见我俩迎面走来,他嘴角一咧,浮现一脸坏笑,问:“你们哥儿俩刚才抽烟去啦?超儿你跟小周说让他学学张博那摊活儿了吧?” “嗯,马超刚才跟我说了,待会儿我就去找博哥。”我回答道。 之后刘建华倒没纠缠我上午没来上班这件事儿,直接就进自己办公室了。 到了技术组门口,时间指向下午一点半,那两个去更衣室睡觉的还没有回来,看样子果然睡在床上就是舒服。 我没了之前的涵养与素质,进门就问:“博哥,你都还弄什么东西啊?教教我呗。” 可能是声音有点儿大,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另外几人,俩男孩照样是不说话,刘佳从桌子上慢慢坐起来,边揉眼睛边说:“周文你有病吧?小点儿声不行啊。”说完还不忘用刚被揉得发红的大眼珠子瞪我一眼。 我被吓得赶紧赔不是:“姐,您接着睡,打扰了打扰了。” 刘佳就是跟我一届的那个女生,之前博哥带我们做项目的时候我们俩一组,因此关系还不错。 博哥看着我俩闹,笑了笑说:“等我先把东西给你发过去,待会儿去你电脑那儿教你吧。你学专业方面的吗?机械电气什么的。” “不学。”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有组长和李天雷(13年那个大学生)呢,再不济还有马超呢,我学什么劲啊。” “滚蛋、滚蛋、滚蛋,你丫等有好事的时候再想着我。”马超一边摆手一边说。 “知道你也不想学,去你电脑那儿吧,资料都发过去了。” 之后博哥用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把他负责的几大块工作都教给了我,有之前听马超说过的能源体系管理,还有师带徒、物资需求、制定普查机床任务等等,再加上我之前一直负责的员工业绩档案工作(其实这项工作原来也是博哥负责的),我感觉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我问博哥:“你之前怎么负责这么多东西啊?” “我c!你知道就我这么弄,还有好多单子都是在检查前现补的,就这样之前他们还说我老在楼上待着不下去,我他妈哪儿有时间下去啊!”看样子博哥也是憋了一肚子气。 “抽根烟去吧,我得消化消化这么多东西。”我对博哥说道。 “就跟这儿抽吧。”博哥把我身后的窗户打开,拿出烟分给我一根。 组长看了我们俩这边一眼,没说话就走出去了。 难受去吧!我心里想着。 没过一会儿,刘建华进来了。他看着我俩抽烟,问我:“学怎么样了,小周?” “还行,博哥都教完了。” “跟你博哥好好学学,他可是你们技术组大拿。”刘老师开着并不好笑的玩笑,博哥也没吱声。 他看我们俩没理他,扭脸转向马超说:“超儿,待会儿你和小周一块儿收拾一下楼下的5号屋,里面东西放得乱着呐。你们去材料库要几个整理箱来,把东西分分类放箱子里。这要赶上有检查的来,肯定都是消防隐患。” 5号屋是车间自己的材料存放屋,赶上夜班时候,材料库那边已经下班了,需要常用的备品备件的话就从5号屋拿,可是由于没有人定期收拾,所以过段时间那屋里就显得特别乱。原先都是找当班的师傅们打扫,看样子这活儿以后也落我俩头上了。 “行,我们俩待会儿就去刘老师。”马超说。 “不着急,等小周抽完烟的。”刘老师说道,脸上带着一丝阴险的笑容走了出去。 马超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走到我和博哥身边,往那儿一站也不说话,就冲我一个劲儿傻乐。 我看他笑浑身直感觉瘆得慌,连忙说:“你有屁就放行吗?” 马超笑着说:“没事儿,我就想问问你,咱俩什么时候下楼收拾去。” 第一章 10 刚一走进5号屋,我们俩就彻底傻眼了。虽然大部分备品备件都带有包装,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排排货架上,但还是有相当数量的零件随意散落在地上,包括犄角旮旯都能捡出好几种被拆乱的零部件。马超虽然不时会来这屋找些东西,但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这里收拾,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我仰天长叹:“我操!这让咱俩怎么收拾啊?”然后看向马超,“你不研究导弹呢吗?来个精确制导先把5号屋炸了吧!” “别说精确了,我就是往厂子门口扔一颗,这屋都没了,可咱俩也灰飞烟灭了就。” “你要真能来上一颗,我现在就回家,不,我带上杨洋躲国外去总行了吧?”我此刻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做苦中作乐。 “得了,咱俩干正事儿吧,先去材料拿几个箱子来吧,不然地上这些东西根本没法收拾。”说完马超推起角落放着的一辆平时运送材料的小推车,那架势活像一个快递员正在送包裹,我看了看屋里也没有其他小推车可用了,便跟在马超后面一起向材料库走去。 “师傅,刘主任让我们俩过来找几个整理箱收拾5号屋用。” “哎呦!就那破屋,他让你们俩收拾啊,你们可真是一对儿难兄难弟。”管理材料库的是一位女师傅,由于经常与车间打交道,对我们这边的事她多少也了解一些。 “就是一对儿催巴呗。”马超说。 “哈哈,那我是二厂第二大催,马超你丫是二厂第一大催。”我指着马超哈哈大笑。 结果整理箱并不在材料库里,我们在库房旁边的一间小铁皮屋子里找到了几个,但那间屋子也属于常年没人打扫的状态,里面堆满了各种废件不说,稍微一搬动某样东西都能扬起一屋子尘土。 我和马超耗尽了力气,最终只拿了四个出来,其他整理箱要不就是太靠近屋子尽头,我们过不去,要不就是箱子里放了大件东西,我俩一起搬也搬不出来。把整理箱往小推车上放的时候我才发现,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我和马超黑色的劳保服已经染成了尘土的灰色了,马超的脸上应该是找箱子时候不注意,蹭了好几条黑道,估计我也差不多。 我叫住马超,问他:“你说咱俩像不像工地搬砖的啊?” “我觉得搬砖的卖的是力气,凭自己一双手挣钱吃饭,比咱俩有尊严。”马超回答我。 “行,我认识的叫花子里,数你最有思想。” 回车间的路上,我突然玩心大起,一只脚踩在了小推车上,两手扶着前面,像骑小时候玩儿过的一种名叫“酷暑滑车”的玩具一样,在小推车上兜起风来,后来我让马超在前面拉着车,我坐在整理箱里,看着地上的影子,我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社交网络上,并加上了文字“wearetheking催oftheworld”(我们是世界催中之王),马超提醒我说既然是我们两个,催后面应该加s。 到了5号屋,还没等我们装满第一个整理箱,刘建华就下来了,他进屋以后顺手拿起地上放着的一个滑块,扔进了整理箱里,其实那个滑块是待会儿要放在其他箱子里的,跟现在收拾的这个整理箱里面的东西并不能混着放,但我们俩当然没人吱声。 “怎么还催中之王上了?”刘建华问我。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说:“啊,我说着玩儿的。” “跟你们说,我实习那会儿,像这些活儿,全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你们这个算什么呀。超儿,你说是不是?”马超只顾低着头收拾,并没有回应,刘老师发现自讨没趣,又自己溜达出去了。 其实我不明白的是他既然是以学院教授的身份来厂里挂职副主任的,为什么还会有实习。刘老师走了以后,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刚才发的那张照片虽然收到不少点赞和评论,但基本都是同学和朋友的回复,厂子里的人只有梁浩点了赞,还在下面问我那句英文是什么意思。 下班以后,我和马超一起坐地铁,在路上我问他这几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想到马超跟我说他之前并没觉得煎熬,这种天天被人当摧使唤的感觉好像是自从跟我混在一起之后才有的。 “大哥了,那合着我上来之前你就不是一天一挨呲了是吗?” “也老挨呲,但我没觉得这么不爽,我感觉可能我之前已经习惯了。”马超在认真地分析这个问题,而且他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点其实还是挺值得我学习的。 可我还是白了马超一眼,说:“那这么说我当初就不应该跟你们丫混一块,上来以后直接抱组长大腿,没准儿现在早就吃香喝辣了。” “别蛋逼了。” 第一章 11 我和葛成约好去吃火锅,从厂子到那家店用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进门以后我看了眼手机,才刚六点半,这个点儿葛成恐怕刚下班。由于是周五,店里的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我找了张桌子先把位子占上,让服务员把锅底端上来以后就出去店外抽烟了,这时候葛成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他刚下班,让我先点着。葛成上的职高,毕业以后去了一家私企,现在负责会展的现场监督,他这个工作经常出差,好几回我约他的时候,他都在外地。 大约七点左右,我给葛成打了个电话,接通以后问:“到哪儿了?” “刚下地铁,我找个车这就过去啊。” 我听到他那边有女生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他新交女朋友了要带来介绍我认识,那样的话我今天就亏了,之前有几次我带着杨洋跟他吃饭,葛成老说我是在虐狗,今天杨洋不在,他肯定该报复我了。 “你那边还有谁啊?”我问道。 “哦,我们领导。”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葛成那么自然地说出我们领导这四个字,我突然有种莫名的烦躁。 挂了电话没多一会儿,葛成就来了,他骑着一个共享单车,看见我以后把车锁在路边。 “我还以为你找个车意思是打车过来呢。”我走到葛成身边打趣说。 “这么两步路打车,我烧包啊?而且你看看马路上这车堵的,我要是打车这会儿真到不了。” 这话倒不假,现在正值周五晚高峰时间,马路上基本已经堵死了,可我嘴上还是不饶他:“穷就直说,甭找那么多借口。” “你大爷的,我穷,待会儿你买单啊。” “臭不要脸,你丫挣工资的好意思欺负我一上学的吗?” “别来这套,见天儿实习都拿不着工资那是你尿,论生日你还比我大几个月呢。”葛成还真会戳我痛点,一句话给我咽住了。 “没话了吧?小样儿。给你抽这个尝尝。”葛成扔给我一盒烟。 我伸手接过一看,说:“呦,七星。你去日本了?” “同事带回来的,我抽不惯这味儿,给你了。” 吃着火锅,葛成问我:“怎么样啊?实习那儿还特cd是吗?”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待不惯就换,那傻逼老师要真敢不让你毕业我找人打丫的去。”他说这话我还真信,葛成现在上班的这个公司不是他的第四就是第五份工作了,虽然他书没我读的多,可是论混社会的经验肯定比我多得多。 “那哪儿成啊?你真给丫打出毛病来到时候事儿不就大了。” “你放心吧,这种人我见多了,表面上看着威风着呢,恨不得全世界就他最牛逼,可实际上怂着呢,都不用动手,找几个人往他面前一站就能吓得丫尿裤子。” “哈哈,你丫真坏。” “我说真的呢,他要真找你麻烦你可得吱声啊。” “行,我记着呢。刚才电话里那个真是你领导啊?女领导可少见,你还不抓紧献个身?” “现身?我还隐形呢!那是我们组长,我们俩一块儿下的地铁,那人工作能力特强。” “工作能力强不强放一边,关键是人怎么样。” “人也没的说,工作带娃两不误,还关心下属。”葛成特意强调“带娃”两个字,可我的关注点却集中现在“关心下属”上。 “怎么同样是组长,差距却那么大啊!” 在听完了我对我们组长的控诉后,葛成看了看周围,由于正是饭点儿人多的时候,其他好几桌都有人在抽烟,服务员管不过来索性也不管了。葛成从包里拿出一盒“彩8”点上,随后把烟盒往桌上一放,跟我说要抽自己拿,然后把脖子往我这边伸了伸,把脸正对着我,说道:“我怎么发现你跟谁都处不好关系啊?这班你要不会上干脆就甭上了。” 这顿火锅吃到后面我们俩都喝了不少酒,我突然有种想cf地球的冲动,饭桌上葛成跟我说了好多他上班这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我透过火锅腾腾冒着的热气,看着坐在我对面正在滔滔不绝大谈特谈的葛成,有一瞬间竟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当服务员把火关掉之后,没了热气的阻碍,我才发现葛成就在我面前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出了火锅店,我对葛成说:“咱俩喝成这德行就别回家了,去我宿舍凑合一宿吧。” “得了吧,现在回宿舍,你屋那哥儿几个不全都得折腾起来,唱歌去吧。” 我看了眼手机,才刚十一点,打车回去也不算太晚,不过估计他们也上床了,毕竟都上了一天班。 “行,唱歌刷夜。”我说。之前有一次我和杨洋在外面待得太晚,宿舍已经关门了,她不想叫宿管开门,也不肯跟我去开房,所以那晚我俩就在ktv待了一宿。 “刷你大爷,我现在刷不了夜,唱会儿歌醒醒酒,然后再回你宿舍。” 在ktv,葛成重复唱着周杰伦的几首老歌,这是他学生时代的偶像,记得当初他还攒钱买正版cd听。我们要了一壶菊花茶,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盼望能尽快解酒,到后来葛成直接叫服务员拎进来一个暖水壶放在包厢里,方便我们续水。不停喝茶的后果就是我和葛成来回来去跑厕所,弄得外面的人老是拿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俩,估计在想这俩小伙子这么年轻前列腺就不行了。 葛成唱累了让我也唱几首,别光顾着喝水,我点了许巍的《那一年》唱,我应该是从高中开始听许巍的歌,不得不说确实是受了那本小说的影响,虽然不在一个年代,但这种情感的共鸣还是很强烈的。这几年许巍虽然又陆续出了几首新歌,像《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这种引起无数人情感共鸣的歌也有,但我觉得跟他以前的歌比起来还是少了些什么。 唱到后半夜,葛成光着膀子嚷嚷双节棍,我扯着脖子向蓝莲花的高音区靠拢,这几首歌唱下来,我们两人体内的酒精早已经散发干净,连酒嗝都打不出来了,只不过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因此走出包厢以后,看向我们的人更多了。 回到宿舍,正好子明的床位空着,一般周五本地孩子就都回家过周末了,周日才会回来。于是葛成爬到了我上铺,睡前他探出头来问我:“你明天回家吗?” “回,反正杨洋周日才回来呢。” “那行,明儿上午一块儿走。” “到时候你叫我吧。”说完我一翻身就睡着了。 第二天,葛成叫我起床的时候,时间才刚过早上八点。 “我c!你们就不能让我睡一个自然醒吗?”我冲葛成抱怨,这一周以来早上就没睡舒服过。 “你丫都开始实习了,怎么还这么能睡?”葛成说他上班以后周六日都不睡懒觉,到点儿自然就醒。 “你丫那是得了工作后遗症,人都亚健康了吧?我还有大把的青春要去挥霍呢!不过你怎么连夜都刷不了了?你那工作不是经常加班吗?” “加班和刷夜两回事儿,而且工作都那么累了,我还不得指着平时养养生续续命。”葛成说得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 第一章 12 我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今天全家人都在等我回家。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妈难得下回厨,奶奶给她打下手,两人联手做了一大桌子菜,估计这顿吃完再当晚饭吃都够了。 饭桌上,我妈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询问我实习的情况,还给我回忆她当年实习的那段日子,然后又问我和杨洋的感情进展,还有期末考试的成绩。我还是像往常一样,用一句接一句的“挺好”带过,相比之下跟我爸聊天就显得轻松多了,他只有在喂鱼的间歇才时不常地跟我说上一两句,而且都是相对轻松的话题,比如说这周的联赛赛况什么的,我爸说每回一聊起足球来我眼里就放光。 我在学校也踢球,司职边锋,擅长突破后内切射门与门前抢点,今年的x大超级联赛上还带领我们学院捧起了冠军奖杯,并获得银靴与赛季最佳球员奖,金靴是国际部的一个大老黑,他有几场球碰上弱队就狂刷数据,其中有一场对抗这赛季从甲级联赛新升上来的经管学院,竟然踢了对方12比0。前两年的联赛冠军和最佳球员都让国际部包揽了,不光是因为他们队里一水儿的黑又硬,我们通过观看他们的几场比赛发现,虽然我们的球员在和他们的身体对抗上很吃亏,但有一些球,明明在其他学院球员已经控制住球的情况下,国际部的队员上来就把对方撞倒从而断球打反击,对于这种明显的犯规行为裁判却视若无睹。大二那年我们学院是联赛亚军,平了电控学院一场,唯一输的一场球就是国际部,而对手则是以全胜战绩赢得冠军。 今年联赛我接过了队长袖标,之前几轮带领学院也保持了全胜战绩,最后一轮对抗同样保持全胜的国际部。我们一致认为今年是最有希望夺冠的一赛季,赛前针对对手身体素质出众、擅长拼抢这一特点,我们制订的计划是在比赛中尽量快速出球,不要过多脚下粘球给对手抢断后打反击的机会,后场接球后也放弃了通过短传渗透到中前场的习惯踢法,尽量朝左右两个边锋的方向开大脚。 赛前的挑边环节,对方队长,也就是联赛目前进球最多的那个大老黑与我一同站在裁判组前,选好边后他冲着我说:“hey,f***yourgirlfriend.”我看向裁判,问这怎么办,但主裁并未理会。 我知道此时杨洋就站在替补席旁边注视着我,这场比赛由于直接决定最后冠军的归属,所以两侧看台上也坐满了各个学院的球迷,其中还有不少人拿着专业摄影器材对这场比赛进行拍摄,从情感上来讲他们肯定是支持我们机电学院队的,因此这场比赛无疑变成了我们的主场。 我冲对方大老黑回骂:“操你妈!杨洋我都没碰过,你还是回家操你们的黑妞去吧。”结果裁判立刻向我出示一张黄牌,还没踢比赛就吃到了黄牌,我极其郁闷地回到本方半场,子明是我们队的主力中后卫,他隔着中场扯着嗓子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跟他说那傻逼大老黑骂我,队员听了以后表示说这场球必须拿下。 上半场我们踢得异常被动,场上被国际部队员全面控制着形势,对方倚仗身体优势对我们后防线频频施压,我也被迫撤回到中场传接球,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丢球。 戏剧性的转变在比赛踢到40分钟左右的时候发生了,我们的后腰队员在一次接到球后,看见对方两名前锋像黑风双煞一样向他紧逼过来,本来应该将球大脚解围到前场,结果他选择了回传后卫,可是出球力道小了,子明只能奋力向前跑去接球,眼看对方那名前锋队长就要抢到皮球,子明一脚大力解围,球正好闷到对手脸上,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皮球飞出了边线,再看对方已经倒在球场上了。 子明走上前想看看这一脚踢得严不严重,结果对方另一名前锋直接跑上来一把将子明推倒在地,两拨队员顿时围了上去,主裁仿佛总算找到机会可以出一口恶气,一声哨响向国际部这名做出非体育道德行为的大老黑前锋出示了红牌将其罚下。对方队长本想借着中场休息缓一缓,下半场再继续上场,可是裁判坚决要将刚才耽误的时间补完,他被子明闷这一下着实不轻,估计轻微脑震荡都有了,因此不得不申请替换下场。 在他一瘸一拐地走下场的时候,我冲着他们替补席上坐着的几个黑妞大喊:“yourboyfriend,gg(你们队长,踢得不错).”对方被这种嘲讽逼急了,竟然选择了撤下一名中后卫,换上两名替补前锋的昏招,试图拼命一搏。 结果下半场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我们完全扭转了场上局势,最终凭借着我的梅开二度和三次助攻,机电学院以5比0的大比分战胜了国际部,赢得了本届联赛冠军。 赛后进行的颁奖典礼上我拿着最佳球员的奖牌对子明说:“其实你才是最佳,一下干掉对手两名主力队员。”银靴奖杯则被杨洋拿去收藏,比赛结束哨吹响后,杨洋显得异常激动,跑到球场里直接抱着我亲了起来。 下午我和杨洋发信息,她在家的情况跟我差不多,也是被家长拉过去一通盘问。看到杨洋的回复,我问她,咱俩也来一场红拂夜奔如何?“你才是红拂。”杨洋立刻发了一个生气的表情给我。 第一章 13—14 晚饭过后,我陪着爷爷奶奶在屋里看电视,他们每晚都会在黄金时段收看抗日题材的连续剧,一般在这个时间段我都会用手机看球赛直播,如果当天没有我喜欢的球队,我就找本书来把这段时间打发过去。 在“打鬼子”开始前,其他电视台的一个综艺也是他们老两口儿的最爱,我都怀疑这个综艺节目是不是从来就没更新过,因为我记得上周看的时候里面的选手也是这几人。而且不同于本山大叔对获奖选手在取得名次后才能发表感言的理解,这个综艺是选手上来先介绍自己家里多么不容易、吃过多少苦,然后再进行才艺展示。 至于表演过后的嘉宾点评环节就更搞笑了,我曾在同一期节目里,先后听到同一名嘉宾,在点评不同选手的表现时说过两套话,第一套是:“这位选手的经历很打动我,之后的表演环节,他的唱功可能不是很优秀,但能听出来他是带着自己的感情在用心唱,另外一名选手虽然在歌唱环节表现的很完美,但我听不到歌曲里面的感情,所以我把反对票投给另外这名选手。”另一种说法是:“这位选手的故事虽然很令人感动,但我们这个节目毕竟是一个竞赛类节目,因此还是要看选手唱歌的实力的,您刚才的歌唱环节在声音的表现上有些瑕疵,所以我把反对票投给您,还希望您能继续努力。” 听到他的这种点评方式,使我不禁想起了郭德纲说过的一个段子——你戴不戴帽子我都得打你。不知道这位嘉宾评委下次会不会说出“因为你没戴帽子,所以我把反对票投给你”这种话来,至少还能让后面的选手赶紧去借个帽子,虽然我不认为这些参赛选手就是真正的选手,但最起码这种方式还能让我爷爷奶奶看得明白点儿,他们俩不止一次一边看一边说:“这到底是比惨还是比唱呢?” 周日下午我就回到了学校,与杨洋碰面后,我们俩牵着手一起去了图书馆。我很庆幸遇见了杨洋,我感觉她就是我苦苦寻觅的那个女孩,在图书馆里,我们两人坐在一起,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本书,读累了就抬起头看对方一眼,然而并不说话,仅仅是待在一起都会使我们感到快乐。 下午的时间过得奇快,还没等我看完一本书就该吃晚饭了。在食堂,我和杨洋正吃着饭,只见马超背着书包从外面走了进来。 “马超!”我喊了他一声,他先是四下张望了一阵,看到我高举双手,于是便走了过来。 “超哥。”杨洋喊了一声,她是这学期经我介绍才认识马超的。 “你们俩都吃上了。”马超过来以后说。 “来得够晚的你,书包放这吧,我给你看着。” “好嘞,那我买饭去了。” 看着马超往打饭大妈那边走我才发现,我自从认识他以后,好像确实是一直都直接叫他名儿来着。不过想来这可能真是个人气质决定的,比如说张博,我和马超都习惯喊他博哥,他也确实给我们做出了表率,之前做项目的时候经常是他一人负责好几个人的工作,可我呢,上楼以后,楼下新来的小孩,见到我以后出于礼貌会喊我师傅,每当此时我都会说:“别叫我师傅,你瞧我哪儿像师傅啊。”马超就更别提了,每回见着新人,他都主动跟人家点头哈腰地打招呼,估计对方还会想这人不会来得比我还晚吧,因此马超虽然认识车间绝大多数职工,可是却没有人叫他超哥。不过他这性格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回回买饭的时候一口一个阿姨我要这个、阿姨我要那个的,食堂大妈都会给他特别多分量的菜,不管在学校还是厂子里都一样。 “你今天没回家啊?昨儿不白连夜的班吗?” “没回,跟这儿还能多看会儿书。”马超边吃边说。 “这么刻苦,你丫不是想读博吧?” “真读博我肯定换专业!”想到还要受刘建华的压迫,马超就一肚子火。 “吃完饭干嘛去?”我问杨洋。 “都行,听你的。” “那咱看电影去吧。”现在正上映着《东方快车谋杀案》,我很想知道这部经典小说被翻拍成电影以后会是什么效果。 “行啊。超哥你去吗?”杨洋看向马超问。 “不用了,你们去吧,我吃完饭再看会儿书去。” “放心,我们家杨洋就是跟你客气客气。”我在旁边笑着说,“你这灯泡太亮了。” “你嘴里就没好话,单词背了吗?你是想看完电影跑步还是先跑再去看?”我真服了杨洋总能记得监督我。 吃完饭,我和杨洋一路向北,到了朝阳大悦城。可能因为明天又要上班的缘故,今晚来大悦城的人格外多,大家都在享受上班前这最后一夜的疯狂,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种地方貌似一年到头,天天都是这样一副繁华景象,大家在工作学习中忍受着,只待下了班之后来到这里,消费、享受,然后娱乐至死。好像这才是主流,如果有人不这样做,就会像没有奶嘴吃的婴儿,最终逃脱不出被饿死的命运。我不禁对这种赤裸裸的现实感到一种畏惧,发现周围都是一副副好看皮囊。杨洋,你在哪里?我仿佛置身大海,冰冷的海水不断拍打着我的肌肤,只有杨洋才是我的方向。 “干嘛呢?怎么看着魂不守舍的。”杨洋在我面前摆了摆手,看到杨洋熟悉的脸庞又出现在我眼前,我才从刚才恐怖的幻想中解脱出来。进了电影院,我紧攥着杨洋的手,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摸我头,告诉我这部电影不恐怖,她已经在网上搜过介绍了,但整场电影下来我都没松开过她的手。 回宿舍以前,我在操场跑了十公里,我感觉我跑得越来越快,到后来索性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跑,一阵燥热涌上我的心头,此刻我只想和杨洋融为一体,于是我将目光转向看台,杨洋就坐在原来的位置,发现我在看她,张开一只胳膊向我挥了挥手,一瞬间,心中的燥热不见了,我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速度也恢复了正常。 第一章 15 “你丫周五跟葛成喝酒去也不叫我。”刚回到宿舍,就听见子明冲我抱怨,他正坐在桌边玩儿电脑,之前有几次葛成来学校找我,子明也跟着一起出来过,所以他们俩也算认识了。 “你都回家了怎么叫你啊。”我坐到子明旁边,发现他正在浏览人人网,网页上显示着一列女生的头像,上面的搜索栏写着北x大。 “你既然都从这上面找了,那就干脆搜搜传媒、北影的姑娘,别就可着咱们学校的。” “我搜那些学校的,好看的倒是多,可即便加上了又能怎么样啊?我又不能天天找人家去。”子明考虑得还挺周到。 “先网恋啊,等聊成了你再过去,反正你加咱们学校的女生不也得先跟网上聊嘛。” “说的也是,俗话说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子明琢磨了一下,在搜索栏输入“传媒大学”四个字,我很怀疑他这样能不能搂着枣。 “别看了,待会儿都该长针眼了,泼盆儿去不?”我刚才在操场跑步的时候流了许多汗,又懒得去学校澡堂子,于是想直接拿着脸盆去楼道尽头的水房往身上浇水,这样既方便又省钱。 学校虽然每月有30元热水钱算是福利,但需要我们自己在校园学生机上操作才可以将这笔钱领取到学生卡里,本来我们以为这个钱用来洗澡的话足够了,毕竟像我这样的洗一回澡下来,卡上才刷掉2块钱而已,但试过之后才发现,30元仅供接平时喝的热水使用,洗澡的钱需要自己从银行卡转账到学生卡里的另一个账户,这就导致每月洗澡都要自己充钱,而免费领的热水钱又都使不完。 “不去,我在家洗完来的。”子明盯着屏幕说。 可能是因为还没到就寝时间,所以水房里面并没有人,男生宿舍每晚熄灯前的时间最宝贵了,因为熄灯也就意味着意味着断电,没电也就没有无线网了,大家或者在手机上与正在热恋的女友做着道别,或者抱着电脑祈祷一定要打完这局游戏再断网,一般连厕所都憋着不上,更别说提前来洗漱了。 我索性浑身上下脱个精光,从水龙头里接满一脸盆自来水,双手将盆举过头顶,顺势一倒,由于天气热的缘故,自来水管里的水也谈不上有多凉,但仍能从头到脚感觉到一股畅快。 当我第三次举盆的时候,水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男生,他是自动化专业的,宿舍也在一层,我们偶尔在楼道里遇见过,但并没打过招呼。只见他手里还提了个暖壶,估计是刚接好的热水。看到我一丝不挂地站在水房里,他走到旁边一角,脱到还剩一条裤衩就停住了,然后先往盆里倒点儿热水,又拧开水龙头兑凉水,同时手在脸盆里不停试探,当水温差不多的时候,他关上水龙头,把毛巾放进脸盆浸湿,又打上香皂,然后仔细地擦着暴露在我面前的肌肤,还刻意背过身去就好像怕我看他似的,见到眼前这一幕,我只觉得恶心,也没了继续泼盆儿的心情,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回宿舍睡觉了。 第一章 16—17 周一起床后,我和杨洋相约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刚进门就看见马超已经坐在里面了。 “你先过去吧,我去买咱俩早饭。”杨洋对我说完就去窗口排队了。 我坐到马超对面,说:“起得够早的,待会儿一块儿走吧。” “那你快点儿吃,不然咱俩就该迟到了。”马超边看手表边说。 “瞧你那点儿出息,当催还当上瘾了你。” “我就是不想听他们甩闲话。” 正说着,杨洋把早饭买过来了,我们俩慢慢吃着,马超看我的眼神明显是在说让我吃快点儿,可我假装没看见,还逗他说:“当你面我就不和杨洋喂着吃了啊。” 坐上地铁,马超瞥了我一眼,说:“今儿个刘老师值班,他肯定早来,咱俩待会儿去晚了等着挨呲吧。” “你丫真烦,别说话了,把书拿出来研究会儿你的导弹。”我满不在乎地说,不过心里也在懊悔竟然忘记了今天是刘建华的班。 一路上,马超又跟我念叨,按现有领导年龄计算,得等多少年才能轮到我们屋里的人升职之类的话,而且加上公司安质部里那几个科员也在排队等待晋升机会,总之一句话,还是得有人,否则没人根本没戏。 很快八通线就到达了终点站,我和马超乘扶梯的时候,默契地一同走在了靠左边的快速通道,所幸这次前面没人挡路。出了地铁站,我们两个的好运还在延续,竟然在出站口楼梯下面发现了共享单车。以前这里每天早上都停满了这种自行车,可是自从大力发展通州区之后,路面上已经很少能见到共享单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绿色的市政自行车,但我和马超都没办理过骑那种车的手续,所以也骑不了。一般共享单车停到这里,过不了多一会儿就会有专人过来收走,有车停在这里就说明刚被人骑过来还没多一会儿功夫,收车的人还没转过来。我们一人一辆很快把自行车解锁,蹬起来就往单位狂骑,在马路上仿佛上演了一场公路赛。 骑到一半,马超在前面突然放慢了车速,两条腿也不继续蹬了,我刚想问他是不是车出问题了,就看他慢慢从车坐上抬起了点儿屁股,还没等我做出下一步行动,立刻一股恶臭就飘了过来。 “我c!马超你丫拉裤兜子了吧!”我已经意识到他刚才的一连串动作就是在为放屁做准备,但还是晚了一步,没躲过这股臭气。 “不好意思啊,早上可能着凉了,没憋住。”马超咧着嘴傻笑说。我觉得这孙子肯定是故意的,他嘴再张大点儿就碰到耳朵根了,估计下巴都能脱臼。 我们两个跑上二楼的时间是8点40,比正常上班晚了十分钟,一路上看见几个班里的师傅也在急匆匆地往车间赶,他们和楼上的人不同,上下班需要按时打卡,迟到早退不光会在业绩档案里扣分,每月的考核也会扣钱。 我们一直走到了更衣室,都没有发现刘建华的踪影。 “看样子咱俩今天真是走狗屎运了。”马超小声说。 更衣室里,博哥正站在窗边抽烟,看见我俩进来,招呼我过去一起抽。我接过博哥的烟,一边换衣服一边点上火,马超问博哥看没看见刘老师。 “估计还没来呢吧,他今天不还得值夜班么。” “可一般赶上领导值班的时候,他们不都倍儿早就来了吗?” “没准儿起晚了呗,咱俩今天万幸,迟到没被他撞见。”我抽着烟说。 整个一上午,我都在忙着整理能源内审需要用到的材料,连带着把博哥和马超也留在了二楼帮我,他们俩因为不用下去擦机床了,也美滋滋的。刚开始的时候领导进来看过一眼,得知博哥和马超在跟我弄内审也没多说什么,光把李天雷和那俩男孩叫了下去跟着班组擦机床。 我茫然地盯着一桌子的材料,遇到不懂的就问博哥,马超本来想下去对比机床的一些技术参数,也被我拉了回来跟我一块儿找材料,我跟他说虽然这周三先是我的能源内审,但下周就该轮到他的质量体系内审了,而且我这边能源的好多记录清单里的文件,也是包含在他质量体系的三级清单里面的,也就是说如果这周我过不了,下周他那边肯定也要出问题。 马超问博哥要是真查出问题怎么办,博哥跟我们说要看问题的严重程度,如果只是小问题通常会在内审报告上写出建议项,之后整改并提交报告就行,如果要是大问题的话那就是不符合项,就会牵扯到考核扣钱的事儿了。 “我去!这么坑人!可我们俩连工资都没有,还都是临时接的这个活儿啊,也没有资质证书,扣钱还能扣到我们头上?” 亏马超还知道持证上岗这件事儿,我打趣说:“你不上周刚挣了30块钱的值班钱嘛。” “别打岔,我这儿问正事儿呢。”马超很严肃地对我说。 博哥看着我们俩,说到:“我也没证书,咱这儿干这活儿的都是兼职。” “那你扣过钱吗?”马超接着问。 “还没有,我顶多出现过建议项。” “那要真问到我们没准备的东西怎么办?比如说这个车间节能组织机构,我就没找着咱们车间的在哪儿。”我一边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能源内审目录清单看,一边找着手头的材料。 “那个也有,不过是电子版,你从我发给你的能源文件夹里找。还有每周的节能检查和能源培训,我得有好几个月没做了,这些单子内审前都得补上,他要真是问到你不知道的,你就糊弄他,比如跟他说他问的这个东西是别的部门弄的,咱们车间不负责,总之就是想办法给他对付过去。” “还是你牛逼。”我和马超由衷地感慨。 一会儿的功夫,那俩男孩其中一个捂着脑袋自己上来了,他刚进屋就问我们有没有创口贴,他擦机床时候把脑袋磕破了,组长告诉他办事员那里有,他又往外走去了办事员的办公室。 这小孩刚一出门,马超就笑着说:“哈哈周文,你后继有人了。” “休得蛋逼。” 我刚进班组实习的时候,有一次一台车床在检修库没放对位置,但那天没法使用天车或叉车,只能班组里的人合力把车床用手推到正确位置。于是车床四周围了一圈人,共同发力,一起推动这个有着几吨重的大家伙,边推边调整位置,后来那天晚上睡觉做梦我都在推车床。车床放对位置后,不知道是之前带着没摘除还是新加上的,总之就是调整车床夹具紧固的那根铁棍还在上面插着没拔下来,启动的时候我离着最近,一下敲我脑袋上了,当时我就觉得站不住了,蹲了半天,等缓过神来以后,发现刚才捂着头的手心里已经全是血了。之后班里师傅开车带我去医院缝了三针,好在当时车床是刚启动的状态,转速还不快,不然估计我这条小命就直接交代在厂子里了。不过据说在我受伤后不到两个钟头的时间里,整个厂里传遍了这一消息,版本就是一句话:磕了一大学生。 第一章 18 我因为那次事故直接在家歇了一周,既没去厂子也没回学校,可老师或领导都没找过我,后来听马超说两边都是刘建华打了招呼,毕竟真出事儿的话他是直接责任人。 杨洋得知我脑袋开瓢了以后特别着急,连课也不上了就要来看我,我跟她说不用过来了,我完全可以自理,而且家里还有爷爷奶奶足够照顾我的,可她还是当天下午就到我家来了。 我家里人之前就见过杨洋,而且觉得这个女孩很不错,这回杨洋一来我奶奶更高兴了,直拉着我俩手说让我们毕了业就结婚,给杨洋羞了个大红脸。之后几天杨洋每天都过来,有时候削水果给我吃,有时候还帮着爷爷奶奶收拾一下屋子,一举夺得了连我爸妈在内的一致好评。 我爷爷奶奶每天下午都出去和院里的老伙伴聊天玩牌什么的,我妈提醒过我,就我们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别乱来,终归我还受着伤呢,还说杨洋是个好女孩,可她完全是想多了,因为下午的时光,我们俩基本都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即便我有什么小动作,杨洋也是立刻站起来躲开,毕竟我那阵儿没她灵活。 有一天下午我们俩在家看电视,我坐在沙发上吃水果,一粒葡萄从我手中滑落到地上去了。杨洋得意地看着我说:“阿三哥,捡一个给我看看呗。”我当时头上缠了好几层纱布,所以杨洋说我看着跟印度阿三似的。 我冲她傻笑了两下,求她帮我捡起来,于是杨洋露出了胜利的表情,弯下腰去捡掉在我脚边的葡萄粒。我保证当时我只是无意地一瞥,那天杨洋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她一弯腰我便从领口处窥视到了杨洋的胸部,我之前对杨洋的乳房并无太深印象,不光是因为杨洋守身如玉,就连平时去游泳的时候,她只要一发现我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胸口处,都会伸手过来掐我,因此这是我三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能够如此细致入微地对杨洋的胸部进行深入观察的机会,我自然不会错过。 杨洋虽然平时穿着衣服胸部看上去并不大,但此时却显得相当有料,我觉得如果杨洋的动作幅度再大一点儿的话,我就能看到更多东西。 我一时看着了迷,杨洋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我调转视线的最佳时机,她顺着我的目光很容易就发现了自己随重力下落的衣领,立刻坐直了身体,气呼呼地盯着我看,我则像是恶作剧时被家长逮个正着的孩子,尴尬极了,骗她说:“我就下意识扫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可是刚说完我就觉得这句话有歧义,我究竟是想表达我没注意看,还是杨洋的胸太小了,以致我仔细看都看不见,答案肯定是前者,但这话听着却好像是在说她胸小。 果然,我再看杨洋,她气得撅着嘴,有种随时要爆发的可能,吓得我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葡萄,说道:“吃水果,你还吃什么?我给你削。” 杨洋把嘴里的那粒葡萄吐了出来,放在手里,看着我说:“咱俩得谈谈了。” 我顿时呆若木鸡。 杨洋忽然放松了前一秒还紧锁的眉头,说道:“你下回不许这样了!” 我如释重负。 第一章 19—20 过了一会那个孩子头上贴着创口贴走了回来,站到组长旁边问:“师傅我这个算工伤吗?能不能回家休息啊?” 还没等组长说话,马超听见了说:“你问问周文去吧,他有经验。” 小孩走过来看着我等我说话。 我有点儿尴尬,对他说:“要不你去问问领导吧,这个我也说不好。” 我只能这么回答他。上次我磕完头,第二周回来上班的时候拿着各种医药费的单据,本以为单位会帮我报销,因为在家养伤的时候我爸就说过,这个事情单位肯定不给我算工伤,不然的话会影响车间年底业绩,但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一笔账,可以用来解决一些类似于我这样的突发情况,我的医药费就可以走那笔账来报销,反正是肯定不会让我自己出这笔钱的。我爸作为在其它铁饭碗企业内工作一辈子的老员工,他所说的话应该还是很有威信的,因此我深信不疑地拿着一堆单子就去二楼找领导了,但那天的具体过程至今我也没弄明白,因为我现在回忆起来,那天我从主任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中间主任怎么和我说的,我一句也想不起来了,总之结果就是并没人为我报销医药费。 在去往食堂吃午饭的路上,博哥、马超、刘佳和我走在一起,我把手机掏了出来,一边走路一边背单词。 马超走到我旁边说:“你丫不专心走路,待会儿撞电线杆子上了。” “你看咱们厂子里有电线杆子吗?你还不如说踩狗屎了呢。”正说着,马超一不注意,果真踩到了。 厂子里住了好多流浪狗,但都很温顺亲人,我们有时候会把剩饭带出来喂它们,所以几条狗跟我和刘佳的关系都特好,一看见我们就摇着尾巴跑过来。可是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我们和马超走在一块儿的时候,它们就会远远地看着我们,并随时做好逃跑准备,原因是马超可能把在厂子里积攒的火气全都撒在这些流浪狗身上了,我不止一次看见过马超和一只小白狗上演人狗追逐战,小白在前面跑得疯狂,马超在后面追得更疯狂,那架势感觉真是奔着玩儿命去的,每当此时不管我们怎么喊马超,他都跟神经病发起疯来的时候一样并不理我们,非得追出去一二百米,看着小白渐渐跑远了才心满意足地回来。有时候我们也担心小白真会被马超追上,那后果简直不敢设想,我十分确信如果这种情况真发生了,我们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远远站在一旁不要靠近,等马超尽情发泄过后再去收拾残局,不然贸然接近的下场很可能会和小白一样惨,所以有几次我们正走着,远远看见小白,我会都冲着远方一指,同时大喊一声“跑”,这时候小白就像收到指令一样,撒开腿就跑。刚开始马超并不知道我这手势是做给小白看的,当他发现了之后,我每次再做出这个手势和口令的时候,就会看到小白和马超同时启动,一前一后在厂里尽情撒欢,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食堂每天供应的伙食都有变化,但基本都很难吃,也可能是因为我习惯了吃我奶奶做的饭,所以不管在外面吃什么都会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这一点在大一的时候就让子明发觉出来了。按说北x大的校园食堂至少在北京应该还是排的上名号的,毕竟整个校园里,大大小小的食堂全加起来大概有十个左右,而且还有对外开放的食堂以及那个因为有我喜爱的明星去过所以很出名的x大建国饭店,当然最后一个我们消费不起。可是每名x大学子都会对学校食堂的饭菜赞誉有加,只有我是例外。有一回我和子明下午翘课出去打台球,玩儿完以后他说要回食堂吃饭,那天晚上和第二天上午我们班都没有课,所以我打算直接回家,第二天中午再过来,他为了显示出诚意留住我,对我说请我去一食吃饭,一食是学校对外开放的食堂,里面的装潢也都跟外面的饭店差不多,基本平时学生们的班级聚餐都会选在那里,可我却对子明说我宁愿回家吃我奶奶给我做的炒米饭吃完再回学校来,也不愿意在外面吃,一句话给子明噎得哑口无言,从此他一口咬定我是“奶宝男”,拿这件事嘲笑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可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 食堂里,梁浩已经在买饭窗口前排上队了,他估计也是刚来没多久,后面并没有别人,我站到他身后,拿着手机接着背刚才的单词。 “我操!你丫学英语呢!”梁浩转过身来,盯着我的手机屏幕惊讶地说。可能是他的声音有点儿大,也可能是他说的话让别人觉得很诧异,总之周围排队的师傅们全看向我们这边,又因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所以我知道了他们应该是被梁浩说的话的内容所吸引了,一时间我头脑高速运转,试图想出办法来化解这一尴尬场面。 “不不不,我看猫片呢!”当我说出这句话以后,所有人又都恢复了常态,继续排着队聊天,留下我独自佩服自己的机智。 “你丫真能编。”梁浩小声说。 “你丫小点儿声,全他妈听见了。”我冲他抱怨。 “好事儿还怕别人知道啊。” “这叫不务正业,懂么?” “哈哈,那你应该跟马超学学,抱本原子弹的书一边吃一边看。” “你们俩要聊就聊自己的,别带上我行不行?”马超在旁边排队,听到我们拿他打岔很是不忿。 “马超你丫怎么不学英语啊?”梁浩饶有兴趣地问。 “我大学时候就过六级了好不好。” 梁浩又扭头问我:“六级是很牛逼吗?” “嗯,很牛逼。”我虽然大二第二学期才考的四级,并且一次通过,但六级已经考了两回,最高一次考了297分(460分及格),而且从我开始背单词以来,有时候遇见比较难记的单词,我会举着手机给马超看,问他:“这词是什么意思?”本来想挫挫他的威风,可是他每回都能正确说出单词的中文意思,弄得我真是不服都不成。 吃饭的时候,照例我们技术组的四个人坐在一张桌上,梁浩和班里的其他几个小孩坐在我们旁边一桌。 “喝什么水?”梁浩拿着饭卡正要去买水,冲我们问。 “我来一瓶可乐。” “你丫跑步还喝可乐,白跑了。”赶上我值班的时候,我会在厂子里绕着车间一圈圈地跑,他们下班时候都能看见。 “别废话,快点儿买去。” “我就多余问你。”梁浩边说边走向卖水窗口。 刘佳从食堂又单买了一个食品袋,用来装我们的剩饭喂狗,她要了蒜苗炒肉,从里面光把蒜苗挑着吃了,我和博哥要的红烧肉,食堂的红烧肉好多都带着猪毛,所以我们只把瘦肉的部分咬下来吃了,把剩下的肥肉和米饭也一起倒进袋子里。 马超在一旁看着说:“你们应该再给它们单买一份去,毕竟厂里那么多野狗呢,这么点哪儿够它们吃的啊。” “那马超你还不给它们买一份去,缓和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然你老追它们,小心它们哪天报复你,再给你咬了。”刘佳打趣说,噎得马超没好意思吱声,我和博哥哈哈大笑。 第一章 21—22 午休的时候,组里新来的那两个男孩、刘佳和另外那个女孩都趴在桌子上睡觉,我盯着电脑玩儿扫雷,马超捧着本书自己在那儿研究,博哥在玩儿手机,组长和李天雷分别去了男女更睡觉。我之前问过马超,按说去女更睡觉的是组长这好理解,毕竟在技术组的女的里面她工作年头最长,可为什么是李天雷去男更睡觉而不是博哥,他说好像是最开始的时候有规定,更衣室只能换衣服不能睡觉,这个条例我知道,并且现在还在更衣室的墙上贴着,而且博哥一般中午也都是玩儿手机,自打组长上来以后,她才开始带头中午去的更衣室休息,可是最开始男更并没人去,后来也是李天雷自己悄悄过去睡的,然后就演变成了现在每天中午他俩正大光明的去更衣室睡。 “啪”的一声,博哥摁响了打火机,应该是在手机上刚结束一盘战斗,抽根烟缓缓。我赶紧凑了上去,从他那儿拿了一根一起抽,我之前遇上组长没来上班,于是放心在自己座位抽烟的时候,经常是刚一点着火就能看见刘佳从隔壁抬起头来,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然后我或者去屋里前面博哥那儿抽,或者捂着烟一路小跑,去更衣室抽。 马超看见我又站在博哥旁边抽烟,挑衅着说:“怂,你有本事就坐在自己那儿抽。” “你不怂,有本事你找刘建华说你值班太多了去。”马超有时候跟我抱怨,说每个月虽然值班是大家轮的,但细看一下值班表就能发现,组长从来没有五六日的班,调度那两个师傅的班也少,可基本上每月他的班都是最多的,还经常是值周五、周六不给调休的班。 “我怂我认,你认吗?” “我这不叫怂,叶问不都说了嘛,这叫尊重女性。” “得了吧你,之前改造的时候,刘佳说什么你不得听着。” “废话,我都不会我可不得听着吗!要不你跟我踢场球去,你看看在球场上是不是我让你往哪儿跑你就得往哪儿跑。” “那还是你跟我研究机器人来吧,也得我让你干嘛你干嘛。” “我疯了我还鼓捣这些破机械。”正说着,组长和李天雷一前一后进来了,我和马超也及时闭了嘴。 两点,到了技术组下午上班的时间了。 三点左右,当我感觉能源内审的材料基本准备的都差不多了的时候,主任进来了,“小周,来我办公室一下。”说完这句话主任就走了出去。 我一头雾水地往外面走,不明白主任找我能有什么事儿,路过马超身边的时候发现他看向我两手一摊,显然也不知道主任为什么要找我。 进了主任办公室,主任站在办公桌前,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块印有“安全生产示范单位”几个大字的牌匾,下面一行字注明了这块牌匾就是二厂发的,可是整个二厂里面就只有车间负责生产任务,既然这里算是示范单位,也不知道其他安全生产非示范单位指的是哪儿。 主任问我:“小周,今天下班有事儿吗?” “没事儿,怎么了主任。”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意识到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是这样的,刘主任今天家里有点事儿,晚上没法来值班了,你能不能替他值一个?” 我其实是想回绝的,但刚才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再编借口也不赶趟儿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嘞,那晚上辛苦你了,我这儿没别的事了。” 走出主任办公室,我暗暗自责,心想自己还是太嫩了,一整天没见到刘建华我都没能多想这一步。之前也有过这么一出,让我替领导值班,不过那次是上午就告诉我了,一般值夜班的话,我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习惯盖自己的毛巾被,所以那次我下午还请假回学校取了一趟东西,可这回都这个点儿了才跟我说,也来不及回学校了。 “其实你就不应该跟他说你晚上没事儿。”马超在听我说完主任找我的目的后分析说。 “我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说了。” “你以后就记着吧,只要是来上班,天天晚上都有事儿。” “只好如此了,那今儿晚上也得多值一个,操!” “你今天晚上又要在厂子里跑步了吧?”马超问我。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没跟杨洋说呢!”于是我出了办公室,走到吸烟区给杨洋打电话。 杨洋虽然对我今天的临时值班很不满意,但也没法改变这个结果,只好接受。她在电话里问我晚上她用不用过来,这样就可以陪着我在厂子周围溜达溜达,我立刻回绝了杨洋的好意,其实我是很希望见到杨洋的,可是我打心眼儿里不想让杨洋多来我单位哪怕一次。这种对厂子的厌恶感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不光是杨洋,就连平时我爸妈跟亲朋好友谈到我,说我在这家单位实习,毕业就留厂,他们觉得这种稳定的工作对我未来的生活很有利,可我每次面对这种夸夸其谈的肯定,都觉得无地自容,我一点儿都不认同父母口中所谓的稳定,但由于种种原因使得我无法说服他们。 今天班长会散得早,离下班还有大概一小时的时间。我回到更衣室,换了一身衣服并系紧鞋带,准备开跑。一般等我跑完,厂里的澡堂子应该也就开了,老员工在浴室里都有自己的更衣柜,我只有值班的时候才会在跑完步以后去浴室洗澡,所以每次都是端着脸盆去,里面装好洗漱用具,洗完再拿回来。在我跑步的时间里,我看到陆续有师傅从车间走了出来,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他们应该都是工作一天出了一身汗正准备去浴室洗澡的。 跑完以后,我回到二楼男更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时间刚刚到五点十分,技术组里的人已经走光了,这一点从每人的更衣柜里自己的衣服都没了就可以看出来,楼上的工作不至于使人出汗,所以他们应该没去洗澡都直接回家了。 浴室里有不少人已经洗上了,我脱光衣服,拿着脸盆走了进去,两边一排排的喷头底下都站着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我刚要进去,就听见梁浩的声音说:“那个喷头坏了。”他站在这个喷头对面洗着。 我试了试,果然这个喷头连水都不出,里面几排貌似也都站满了人,恐怕整个厂子除了已经走了的人,剩下的现在全在浴室里面了,虽然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 “你出来站会儿,让我冲冲。”我对梁浩说。 “谁让你丫非得跑步去,不早点来没地儿了吧?”梁浩一边说一边往过道上站,好给我腾出个位置进去冲澡。 “还他妈上班时间呢,你丫就冲澡来,当心记你早退。”我小声说。 梁浩慢慢走了进来,伸出两只手分别冲着左右两边一指,悄声问我:“你记得过来吗?” 我站在喷头下,感受着热水从上而下流过我的身体,洗刷走我跑步过后的疲劳。隔间洗澡的应该是制造班的人,一边洗着一边闲聊,话题从白天发现的制造工艺缺陷到晚上去哪儿浪、上回买的彩票又中了几等奖等等,我在这边免不了听见他们说话声,当听到他们说哪个零件的加工精度不高等等一系列的专有名词后,我就莫名产生了一股厌恶感,只把身上的泡沫赶紧冲掉就走了出来。 “你这么快,不洗了啊?”梁浩问我。 “不洗了,穿衣服去了。” “我兜里有烟。”梁浩说完这一句就进去接着冲澡了。 我回到更衣室,找到梁浩脱下来的衣服,他也没有柜子,衣服随便扔在一个开着的空柜子里,从里面找到了烟,拿出来点上一根,这时候陆续从浴室里走出几个师傅,我一边跟他们打着招呼一边把烟又放回了梁浩衣服里,然后去穿自己的衣服。 衣服穿到一半,梁浩也洗完出来了,他点上烟,走到我身边问:“今天你值班啊?” “嗯,替刘建华的。” “我c!够sb的,那他说什么时候还了吗?” “可能么?明儿下午的半天调休别给再我剥夺走了就不错了。” “唉,真不愧是土桥第二大催啊。” “我c!你怎么知道这个的?”我惊讶地问。 “哈哈,马超跟我说的,他不是第一大催嘛!” “这倒是,话说丫人呢?我跑步的时候也没看见他走啊?” “他走得快吧,说是回你们学校图书馆借本书去,怕去晚了被别人借走了。” “丫研究学术都走火入魔了,也不想想能差这一时半会儿么。” 第一章 23 我正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杨洋打过来的。 “宝贝,有什么指示?”我接起电话问道。 “又耍贫嘴,我到你单位门口了,咱们俩在附近溜达溜达呗。” “好嘞,等会儿我这就出来。” 我一阵惊喜,挂了电话以后找到同样在食堂吃饭的今天夜班的班长,说道:“冯师傅,我女朋友来了,现在就跟厂子门口呢。我出去溜达会儿,有事儿您给我打电话啊。” 冯师傅回给我一个我们都理解的眼神,我就急忙出了食堂,向厂子北门小跑过去。之前我在加工生产班也待过一个月,去的班组正好就是冯师傅所在的甲班,当时带我的就是冯师傅,不过之前我在甲班时候的班长已经调去三厂工作了,冯师傅就成为了甲班现在的班长。 到了厂子门口见到杨洋,我问她:“还说不和我夜奔?这还没到晚上呢就来找我了。” “你就讨厌吧,我还没吃饭呢。” “我刚在食堂吃了一半,接完你电话就出来了,要不回去看看,兴许还没被大妈倒掉呢。” “那你自己吃去吧,我回去了。”说着杨洋就要往地铁的方向走。 “别啊,逗你呢,咱俩往东边溜达吧,那边有个写字楼,下边应该有饭馆。” 于是我们两个牵着手,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慢慢走着。一瞬间,我突然有种想法,我想跟眼前的这个女孩共同度过往后余生。 我们找了一家饭馆进去吃饭,杨洋向服务员点了好多菜,我说道:“点这么多干吗?咱俩又吃不完,不会是你怀孕了吧?”我假装惊恐地问。 “没错,我怀孕了,待会儿吃饱了我就堕胎去。”杨洋斜了我一眼说,“这不是怕你晚上饿嘛。”我知道她是担心我今天夜里要是收工晚的话没有东西吃。值班理论上是要跟班组同一时间工作和休息的,夜班上到12点,如果赶上加工最后一批产品的工艺复杂,还有可能再拉点晚儿,第二天早上五点开工,直到8点半白班的来换班,可是一般班组内部都有安排,比如说前一天晚上拉晚儿的员工第二天不用早起开工,因此对于我这种值班的来说也不用严格按照班组作息时间执行,自己随意就好。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赶上我值班,小活儿师傅自己就处理了,大活儿我也不会弄只能干瞪眼,监督他们工作又不是我的一贯作风,所以我值班的时候通常都是一个人待在楼上读小说或是看电影,并祈祷不要有大活儿出现,有一次正好赶上一台钻床出了问题,无法对加工件打螺纹孔,我和班里的师傅折腾一宿也没弄好,然后第二天下午还要跟着一起开故障分析会,我在会议室里感觉整个人的状态都是飘的。 “知道心疼老公了,真不错。” “你就没正经的。再加一个干锅花菜,服务员。” “又想家了吧?” “切,你爱吃不吃。” 我和杨洋刚好上的时候,她管菜花叫花菜这个事儿很令我不解,她说这种叫法是她从小叫到大的,我说压根就没听说过会有人管菜花叫花菜的,除非她不是本地的,顺嘴把家乡话秃噜出来了,所以往后每次杨洋说要吃花菜,我都会逗她说是不是又想家了。 吃完饭,我和杨洋顺着商圈周围,又溜达了一会儿,我跟她说今天下班时候已经在单位里跑步了,杨洋笑着说今天可以不跑,不然一消耗体力晚上又该饿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去旁边超市帮我买了一包饼干,递到我手里说是让我晚上值班的时候万一饿了吃。之后我把杨洋送上了回学校的地铁,自己沿着马路往厂子里走。 第一章 24 刚进大门,保安师傅问我:“跟女朋友玩儿回来啦?”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认识保安师傅这个事儿也是拜马超所赐,我们俩一块儿上下班的时候,他总是跟保安师傅打招呼,时间一长弄得我也见到他们就问好,之前有一个保安师傅在我和马超刚跟他打完招呼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叫住我们俩说:“你们两个娃娃不出两年肯定能当上领导。” 到了车间,我找到冯师傅露了个面儿,就径自回到了二楼技术组。晚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跟杨洋在一起就觉得过得很快,可是一个人值班的话就觉得无比难熬。 我电脑里有几部之前拷过来的电影,用来帮我打发无聊的值班时光。我打开了一部我刚上大学时候看过的电影,播放软件自动跳到我上次关闭时的画面,此时背景音乐想起了g的那首《youngforyou》,屏幕里男主人公正在对别人做着采访,问他们觉得青春是什么,有人说青春就是bq的sz器、是啤酒加羊肉串、是逃课交假条、是手牵手坐上了都不回头的火车,还有两个女生问有没有标答,旁边的哥们儿说青春就是收姑娘呗,夏雨说青春是阳光灿烂的日子、还有人说青春就是热血、是折腾、是扯淡......我曾经就是因为看到这一幕开始学唱这首歌,刚开始的时候唱几回自己笑场几回,后来总算练到炉火纯青、可以媲美原唱的地步,只不过每次我一开口,杨洋听到我颓废的唱腔后都大笑不止。 我想,对于我来说,青春就是有杨洋在我身边的日子,至于最疯狂的事儿,恐怕就是现在在二厂实习的这段时光了。 九点半多一点儿,我先是接到马超的电话,他问我:“你猜我在三教自习的时候看见谁了?”三教就是我们学校的第三教学楼,我们习惯简称它为三教,因为三教是最新建成的,不光教室多,而且环境好,所以学生上自习都爱去那里。 “猜不出来,你不说我挂了啊。”我没有兴趣和马超玩猜谜游戏。 “我看见刘建华了。” “我c!他不是说家里有事儿吗?” “就是说啊,他在大教室里给学生上课呢!我找了他们旁边的一个教室进去自习,等他下课走了以后我过去问那间教室里的学生,他们是电控学院的,合着都是工图挂科的,交钱这周回学校补课来了。” “丫可真孙子。” 刘建华在学校教机械方面的课,其中有一门工程图学简称工图的课也是他教,这门课不光我们专业学,其他学院有需要画工程图的也要学,因此他光这一门课就能教好几个学院的学生。听马超的意思,这回肯定是电控学院的工图考试挂科人多,所以他才会单开补习班授课,讲的内容无非就是开学补考的题,但这种补习班并不是无偿的,想听就要交钱,可如果不听的话,不论你假期复习得有多出色,补考也肯定不会通过。对于刘建华这种行为我感到怒不可遏,但又实在无从发泄,毕竟我们两人此时相距甚远,即便他立刻出现在我面前,理性残存的我也不可能做出威胁到他人身安全的举动,但我确实能感觉到胸口憋着一股闷气,有种不吐不快的感受。 正当我即将在办公室里施展自己的破坏欲而对第二天上班后可能造成的后果丝毫不加考虑时,杨洋发信息给我说她回到学校了并问我在干嘛呢,一瞬间,我犹如沐浴春风,前一秒的怒气在看到杨洋的信息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对她说我在办公室看电影,特别无聊,于是杨洋说她赶紧回宿舍,连上无线网以后我们两个就可以视频聊天了。看到杨洋美丽的脸庞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我多想一把将眼前这个女孩搂入怀中。 杨洋问我明天下午去不去游泳,我说看情况,如果调休能歇的话就去。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杨洋说要去洗澡了,我问她可不可以拿着手机去,顺便来一场直播,然后屏幕立刻就显示对方已挂断了,不过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我还是收到了杨洋发来跟我说晚安的信息。 第一章 25—26 放下手机,我正打算去洗漱一下准备睡觉,冯师傅进技术组来了。 “什么事儿师傅?”我问。 “晚上也不下来,一个人在楼上干嘛呢?” “没干嘛,刚才跟女朋友聊了会儿天。” “这不刚见完面吗?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真够可以的。走,出去喝酒去!” “走着。”我拿起手机就跟着冯师傅一起下楼了。 楼下还有班里的其他几个师傅和孩子,一看就是都在等我,“实在不好意思,下来晚了。”我赶紧陪着不是。 “这小子在楼上还和女朋友聊呢。”冯师傅说。 “那是,周文女朋友那么漂亮,当然离不开了。”其他几个孩子在旁边起哄。 “少废话,今儿什么由头啊就喝酒去?” “庆祝你值班怎么样?” “这理由好,那得喝白的。”一边说笑着,我们一行人往厂外走去。 工厂东门出去以后,向南走10分钟左右,有一家每天都经营到深夜的饭馆,我一直觉得它就是为了服务厂里夜班职工才开张的。虽然大厅里没什么人,我们还是和以往一样直接进了包间,要了烤串、啤酒还有卤煮,在等待上菜的时候大家就都已经把烟点上了,并招呼服务员先把啤酒拿上来。 冯师傅坐我旁边,问我楼上工作忙不忙,我苦笑着说挺忙的,都是一堆杂活儿。 “你学什么专业的来着?机械吧。那你怎么不弄弄专业方面的活儿?”冯师傅问我。 “关键专业我也没学明白啊。” “那不一样,好歹你上大学以后学的就是机械,最起码你有理论知识作为基础吧?缺的只是实践能力,你在班组的时候不就是实践嘛。结果你现在到了楼上,每天让人支来支去,用你自己话说是当催吧,你觉得有什么意思啊。你看看人马超,他就有时候下来问我车床操作上的一些细活儿。” “马超更惨,起码我是光当催干点杂活儿,丫是既得弄技术,又得跟我一块儿当催,上次收拾5号屋就是我们俩一起去收拾的。” “那个不提,确实收拾5号屋那件事有点过,不过你以为能怎么招?这就是上班,来单位你是挣钱来的,就得当孙子,等你当上爷爷了,你也能使唤孙子知道吗?你说马超又得弄技术又得当催,领导哪个不是这么混上去的,你光有技术,没有手段,谁会提拔你?” 后来冯师傅借着这顿酒又劝了我好多,算是金玉良言吧,当他得知我们这个假期虽然是全职上班但仍然领不到哪怕一分钱工资后,说的一句话我记忆犹新——“总之,你就是想去别的地方工作发展,也要处理好目前的工作,不能带着一身的负能量辞职走人,这样对自己不好。”我想这句话应该就是我日后工作努力的方向。 回到车间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我也懒得去洗漱,直接进了更衣室上床睡觉,一夜无梦,直到早上八点二十我被闹钟叫醒。 此时虽然离正式上班就剩十分钟时间了,但由于我昨天托刘佳帮我带早饭过来,所以省去了食堂吃饭的时间,十分钟足够我穿工作服刷牙洗脸收被子了,而且到现在也没人进男更来换衣服。 我正在刷牙的时候,刘佳来了,她在水房门口跟我说把早饭放我桌子上了。都收拾完以后,我正打算上厕所,看见马超上楼以后急匆匆地往这边跑。 “你丫是也着急上厕所吗?”我问马超。男厕所里一共三个坑位,有一个出水特别冲,稍不注意就容易被溅出来的水弄湿鞋,另一个按下冲水按钮以后半天才有反应,正常的坑位就只有一个,我怕马超跟我抢。 “我早跟学校解决完了,刚才我骑车过来的,看见刘老师在我后面呢。” “我c怕丫干什么呀,你看看都这点儿了楼上有人来了么?哦,除了刘佳,我刚才看见她了。”我还在为昨天替刘建华值班这件事耿耿于怀,但知道不用为了抢坑位着急,还是松了口气,并点着了一支烟抽。 “能比吗?你看看他除了咱俩还说过谁啊。” “这倒也是,不蛋逼了,我快憋不住了。” “你上厕所也得快点儿,他没两步就上来了。” “我才不吝丫这个呢,楼上这几口子都是来了就上厕所,管天管地还管得了这个?”说着话我进了厕所,把小门一关,掏出手机来一边学英语一边享受着。我之前试过,如果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我能在厕所里复习完100个之前背过的单词,并做完两篇阅读,当然,前提是不出声,不然赶上别人来上厕所,听见隔壁坑位有人在学英语,估计会报警的。 今天早上我的效率极高,在厕所里不光完成了之前的学习计划,就连阅读中出现的陌生单词,我都又摘了出来背了一遍。 回到办公室,刘佳说我:“你怎么那么慢啊,饭都凉了。” “没事儿,凉了我也照吃不误。”我一屁股坐回自己座位上,拿出刘佳帮我买的早饭一边哼着歌一边吃起来。 刘佳看我这种状态,不解地问:“你美什么呢?” 马超凑过来说:“别理周文,我觉得丫心态崩了。” “你懂个屁,我这叫享受人生。” “你这叫苦中作乐吧。” “随你怎么说,反正愁眉苦脸也是一天,喜笑颜开也是一天,你想怎么过?” “我他妈想真正地、开开心心地过。” “那好办,你把那边手锤拿过来,照着自己脑门使劲来一下,我保准你下半辈子每天都没心没肺地傻乐。” “我还是给你来一下吧。” “用不着,我看开了,我这叫活明白了。” “唉,周文,说实话,你是不是从上完倒班以后就开始不想干了的啊?”刘佳在旁边饶有兴趣地问我,“我记得咱俩刚进班的时候你干得挺积极的。” “我那时候年少无知,哎不对,我现在也没不想干啊?我可想工作了。” “少来了,你可想工作了可是不想在这儿工作吧。” “这话倒对,其实咱俩想法差不多。” 刘佳现在的工作直接跟书记对接,每月算党费、召开党小组会什么的,都是她负责。 第一章 27—28 之前做项目的时候,有一回刘佳在前面蹲着给车床接线,我在后面拧螺丝,突然她扭头看着我,顿了半天问了我一句:“你说我一女的,天天干这个,有用吗?” “没用,我觉得我一男的弄这个都没用。”我说出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觉得现在这些东西就是我会了就行了,等我将来住着洋房搂着杨洋,哪天家里真有个灯泡憋了,我亲自上阵,一阵鼓捣弄好以后让她崇拜一下小就好了,没必要天天干这个,到了下班累得跟死狗似的,还弄一大花臂。”因为有的接线在机床内部,需要伸手进去掏着操作,可机床内部的螺丝经常会把胳膊滑出一条条的血道子,那阵儿我们一个个儿都是大花臂,走在一起跟黑社会似的。 刘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得倒还挺有道理的。” “你还没看我在加工生产班的时候呢,刚去甲班的时候班长跟我说的是,因为我还在实习,没定岗也就没法盯工位,所以只能帮着送成品。” “那不挺轻省的吗?” “纯体力活儿!赶上小件儿还行,拿个小推车凑够一小堆直接推给运输部,装卸都方便。可要赶上大件儿,死沉死沉的,我装一个都得歇半天,说句不好听的,这活儿把我们院那大傻子叫过来,教两天都教会了,那傻子劲儿还比我大。我都服了,去甲班前还告诉我换班组是为了让我学新知识去的。” “那你够惨的。” “我就觉得吧,我要是真就为了干这些活儿,何必要来北x大呢,直接机床技校毕业就来不就行了?我其实真不是说觉得因为我上个大学就能高别人一等了,也不觉得我这叫眼高手低,我就觉得这活儿真不是我应该干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过多一会儿,刘建华就进技术组来了,虽然屋里就坐着我们三个人,他却已经见怪不怪了,直接走到我面前来,张口说:“小周,昨儿晚上辛苦了啊。” “没事儿,您家里事儿处理好了?” 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哦,那个啊,处理好了。”说完就赶紧走了出去。 马超小声嘀咕一句:“真给丫脸。” 吃完早饭,我变得无所事事起来,给杨洋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下午一块儿去游泳,杨洋很快给我回了一个笑脸。之后我便顺着楼梯下楼去班里找梁浩,打算跟他抽一上午烟从而把时间消磨过去。 “班长,梁浩呢?”我到了定修班,从外面干活的人里面并没发现梁浩的身影。 “屋里待着呢吧,他这组机床不盯工位,刚才测量了几组数据就没事儿了。” 果然,我刚一进屋,就听见了手机游戏的声音,梁浩正跟其他几个同样不盯工位的人在游戏里杀得昏天黑地,都没注意到我进来了。 “主任来了啊!”我这么一喊,吓了他们几个玩手机的一大跳,急忙把手机装进兜里,有两三个没玩游戏在屋里聊天的,从我进屋以后就发现我了,听我这么喊完以后再看那些人慌慌张张地收手机,笑得直拍桌子。 他们发现被骗了,顿时一片骂声:“小周,你丫真孙子!”“就是的,假传圣旨!生孩子没屁眼!” 梁浩看清是我,便问:“你下来干嘛来了?” “找你抽烟来了呗。” “走。”梁浩站了起来,把手机装进裤兜。 “吸烟区抽去吧,还能坐会儿,我指着它打发时间呢。”出了定修班,我一边走一边跟梁浩说。 “你昨儿不值夜班嘛,干嘛还不撤啊?” “我得熬点儿啊,不是得中午吃饭才能走嘛。” “你们屋有中午撤的吗?我怎么看着都是我早上来的路上,他们就都走了!” “不能这么说,还是有守规矩的,马超不就是嘛,丫上一个班连下午都没走成。” “你俩混的还不如我们楼下工人呢。” “那可不,你们还有工资拿呢。” “说的就是啊,你们俩又不拿工资,工作时间比我们拿工资的还多,催不催啊兄弟?” “别提这个字啊,经常是怕什么来什么,听见这字就没好。” 闲聊中,我已经抽完第三根烟了,梁浩也早就把手机掏了出来,一边继续在游戏中厮杀着一边任由香烟在他手中肆意燃烧,并不时嘬上一口。 既然现在能够在吸烟区坐着如此惬意,我其实十分想回男更拿本书过来看,但之前有一次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后,拿出刚买的杨绛先生的《我们仨》开始读起来。我从很早以前就有这个习惯,一般有大把的时间供我支配的话,我会读长篇小说,但是要是时间分散的话,例如上课或是工作的空闲,我会找一些散文或是短篇小说来读,以防突然被打断后产生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天我刚看书没多久,正好赶上刘建华进来,前面的四个工位里,李天雷在玩手机游戏(还开着声),博哥靠着窗抽烟,组长盯着电脑屏幕在网购,马超偷摸拿着本机器人的书研究,还小心翼翼地做着笔记。 刘建华看了看,只调侃马超说:“又研究导弹呐。” 然后刘建华又走到后面来,刘佳和另外那名女生在聊闲天,他连看都不看,直接问我说上个月的业绩档案录了没有,我跟他说因为还没开考核会,具体谁加分或减分都还不清楚,所以没法录。 谁想到他直接来一句:“那就不能先问问各班班长,上个月班里都谁有活儿(被考核),非得把工作都堆到最后干,还没事儿就跟这儿看闲书。工作有干完的时候嘛?没事儿研究研究专业方面好不好?哪怕跟马超似的看看机器人呢。我都没好意思说你,还老看这文艺方面的书,你要真是文艺青年还能在这儿待着啊!” 从此以后,我一本书都没再往技术组放过,顶多也就是晚上值班的时候在更衣室床上躺着看上一阵儿,真遇到特别想看的书,我宁愿把纸质版的留在学校看,同时下载电子版的放在手机上看。可自从他知道我学习英语以后,每回我长时间盯着手机他又都觉得我在背单词而不工作,所以后来我索性把电子书软件也从手机上卸载了,真不知道刘建华是怎么当上大学的系主任的。 我听过一个词叫“螃蟹理论”,它讲的是去抓螃蟹的时候,抓到一只的话就要把竹篓盖起来,抓到一群的话反而不用盖了,因为一只螃蟹会爬上来逃走,可如果有一群螃蟹,不论哪只想爬上去,其他的都会伸出蟹爪把它扒拉下来。我感觉我和马超就是两只想逃出竹篓的螃蟹,总是有无数的蟹爪在前进的道路上阻挠我们。我们两个可能已经被其他螃蟹拽得身体残缺不全,可是我们还将拼死向上,毕竟在《老人与海》那本书中,圣地亚哥的斗争经历告诉我,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我也把手机掏了出来,想复习一下早上背的单词,打开软件的同时不忘把声音调小到只有我和旁边的梁浩能听得见的程度。新单词很快就过了一遍,但前几天背过的单词却有好几个都想不起来了。 正当我和一个之前背过可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的单词较劲时,梁浩拿胳膊肘捅了我一下,低声说:“刘主任下来了。” 我一抬头,刘建华带着李天雷和马超正往我们这边走呢,路过吸烟区的时候,刘建华喊我:“小周,抽完烟来定修班看一眼,有台铣床有点儿毛病。”说完他们继续往定修班走。 “好嘞,知道了。”我回答。 梁浩抽着烟小声说:“废话,没毛病还不修呢。” 回到定修班,已经到了快该吃中午饭的时间了,马超和李天雷撅着屁股在一台铣床底下一阵捣鼓,我看见刘建华和班长正站在厕所里抽烟。 马超看见我过来了,钻出来问我:“你也走不了了吧?都这点儿了,还没找出是什么毛病呢。” “我连这叫铣床都不知道,留下来能干嘛?待会儿我该走还是走我的。” “你牛逼。”说完马超又钻了进去。 一根烟的功夫,刘建华回来了,叫着马超他们俩说:“先吃饭去,下午再说吧。” “那刘老师我昨天值的班,先撤了啊。”我语气平静地冲他说出这句话。 他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行,走你的吧。”马超站在一边看着,并没说话。 往回走的路上,马超问我:“你还吃饭吗?” “不吃了,回学校找杨洋吃去。” “那我等博哥和刘佳一块儿吃了。” “他俩不还没下来呢么,先上去呗,正好我也得上去换衣服。” 我们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上楼,到了二楼,马超看就剩我们俩了,这才敢说:“你刚才真牛逼,直接跟刘建华正面怼啊。” “大哥了,我那是争取我自己的合法权益,有什么怼不怼的啊?” “我算看出来了,在咱这儿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下回我也值完班就走,他们不都这样么!” “哈哈,那你是被欺了还是被骑了?”我拿马超打岔。 到了更衣室,我进去换衣服,马超继续往前走去技术组找其他人。 第一章 29 下午,我回到学校,杨洋早已在车站等我多时。 见面后,我问杨洋:“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等你一起吃呢。” 我逗杨洋说:“哎,亏了亏了,我还以为你吃完了我就花我一人钱随便吃点就行呢。” “少来了,这顿我请你行不行!” “瞧你说的,我是那人嘛!那咱去建国饭店吃吧。” 学校的游泳馆虽然在假期会对外开放,但本校学生游泳的话凭学生证,门票一次只要五块钱,还是相当便宜的。可能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缘故,我换好泳裤进到游泳馆里面,发现来游泳的人并不多,因此我走到最靠近外侧那条没有人的泳道,坐在池边往身上拍水,并不时看向女更衣室门口。 当杨洋从女更走出来的一刹那,顿时吸引了馆内不少人的目光。杨洋穿着一身分体泳装(并不是三点式),站在更衣室出口那里,向泳池里左右张望,寻找着我的身影。看到我冲她挥手后,杨洋缓缓朝着我走了过来,脖颈白皙,胸部微微隆起,小腹平顺,腰肢纤细,双腿修长,她身体的完美曲线在泳衣的映衬下显露无疑,就连在池边歇息的几个女生的视线都会不住地看向她。 杨洋坐到我旁边,也把脚放入水里,然后说道:“今天人真少。” “嗯,学生都放假回家了,上班的还没下班呢。”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杨洋胸部的凸起说,自从上次养病时窥探到她胸部的真实面目后,我每次一有机会都忍不住把视线集中到她的胸口处,久久不愿离去。 杨洋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靠近我说:“你可不许图谋不轨,不然我掐你啊。” “那哪儿能啊,我怎么能是那种人。”我假装惊讶地说,并看向别处,但一只胳膊不老实地伸了出去,悄悄把杨洋搂在怀里。 游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杨洋在一次转弯时跟我说她有点儿饿了,我停了下来,看着杨洋婀娜的身材说:“你这么能吃也不见长胖。”然后又不怀好意的盯着杨洋胸脯说:“我知道都长哪儿了。” 其实杨洋中午没怎么吃,在食堂里她说因为想等我回来一起吃饭,结果时间一长就有点饿过劲儿了,我当时问她怎么不先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她笑着说忘了。 “讨厌,我出去买点儿零食吧。”杨洋说道。 “你跟这儿待着吧,我去就行了。你吃什么?”游泳馆门口那里就有卖零食和泳装的,可我见过那个老板有一次色眯眯地盯着在他那里挑选泳装的女学生们的胸部看,所以我可不想让杨洋穿着这么一身站到他面前。 “那就买个面包吧。”杨洋对我说。 我从泳池出来,穿上拖鞋回到更衣室,拿出钱包准备去前面买东西,更衣室里面有两个初中生大小的男孩正在脱衣服,我之所以判断这两人是初中生,主要是根据他们下半身的男性特征看出来的,那个大小顶多是初中生,或是小学生。 在门口小卖部,我要了一个面包,两瓶冰红茶,一共17块钱,这里卖的东西特别贵,而且本校学生也没有优惠。我给了老板一张20的,他跟我说没零钱找不开,让我再拿根火腿肠走就完了。 “我不吃火腿肠,你这儿每天这么多人来买东西、买票什么的,怎么可能没零钱?” “哪儿有那么多人啊,没多少人买东西,买票的净是你们学生,全都是5块钱的,真没零钱。” “那我再给你两块,你直接给他五块吧。”子明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并甩手给了那个人两块钱。 “我c!你丫怎么在这儿呢?没去实习啊?”我很诧异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子明。 “今天没什么事儿,那边领导就放我半天假,谁知道过来游个泳也能碰见你。”子明看我买了两瓶水问:“你跟杨洋一块儿来的啊?” “是啊,我俩都游半天了。” 游泳馆老板见推销不出去火腿肠,闷闷不乐地收过两块钱,又找了一张五块钱递给我。 “这多不合适啊,还顺你两块。”我笑着看向子明。 “没事儿,晚饭你请就好了。” “老板,他游泳票我买了。”我把那张五块又扔回给了老板,一溜烟跑回了更衣室。 子明还没等我把钱包放回柜子里就追了进来,说道:“你丫等会儿我,待会儿一块进去。” “那你快点儿换。哎,拿烟了嘛?”我因为回来就直接跟杨洋在一起,所以出单位的时候就没装烟。 “哈哈,那你等我换完了再给你啊。” “少废话,赶紧拿来。”我接过子明扔过来的一盒烟,点上一根慢慢抽着,子明换好衣服后也抽了一根,之后我俩不紧不慢地进了游泳馆。 第一章 30 刚走出更衣室,我就发现了一件特别恶心的事儿。 刚才在男更里面换衣服的那俩男孩,现在正在杨洋游泳的那条泳道里,并排跟在杨洋身后游着。 我小学时候也干过这事儿,有一阵儿我对年龄稍大点儿的女性身体有着出奇得着迷,直到现在我对那时候的种种想法与做法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知道每次去游泳的时候都会专门跟在一些大姐姐的身后一起游,期待着从她们一开一合的双腿中发现什么秘密,结果好景没看到,还有几次因为距离掌握不好,被前面的人一脚踹我脑门上,然后呛了好几口水,之后我就再也不干这种傻逼事儿了。 子明显然也发现了这种情况,对我说:“你看那俩傻逼,距离把握得还挺好,转弯的时候还知道改成一前一后,杨洋都没觉出来。”杨洋还是按自己的节奏照常游着,估计是认为这俩小孩纯粹是因为这条泳道人少才过来的。 我当时就想把这俩傻逼扥出来暴揍一顿,子明叫住了我,跟我说了他的计谋。 我们两个趁着杨洋背向我们游的时候,快速跑了过去,在岸边保持好速度,看准时机,一起跳进泳池,正好落在杨洋和那两个色逼之间,挡住了他们两个的去路。子明把被他拦住的那个小孩吓了一跳,我由于带着火气,跳下去的同时伸出了胳膊肘,敲在了对方肩膀上,这个孩子在水里沉了一会儿才出来,一只手扶着肩膀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我也回瞪着对方。 杨洋被身后的动静吸引了,回过头来发现我们两个站在她后面,子明转过身冲杨洋打着招呼:“你好啊,杨洋。” “哎,好巧,子明你也来游泳。周文你干嘛呢?” 杨洋以为我是想和她恶作剧,结果撞到了后面的这两个小孩,于是向他俩说:“不好意思啊,他刚才是不是碰着你们了?他是找我来的。” 两个小孩发现我们三人都认识,而且真打架的话也不是对手,默默地钻到旁边的泳道去了。 “我面包呢?”杨洋睁着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我。 “哦,放那边桌子上了。” 我们三个出了泳池,杨洋踩着旁边扶梯上岸的时候,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水滴顺着她的长发、胳膊和屁股一串串地滴落回泳池里,我发现刚才那俩小孩还痴痴地看着杨洋,便站到杨洋旁边瞪着他们,吓得两个小孩又赶紧收回了目光。 子明笑着小声对我说:“你不能连看也不让人看吧,何况还离着这么远,到时候再给俩孩子憋出病来。” “想看还不容易,回家翻他爸妈买的dvd去,我就是这么性启蒙的。” “这你就不懂了,看真人比看电视刺激多了。” “那就让他们回家看他妈去。” “你们两个小声说什么呢?”杨洋也凑了过来问我们。 “没什么,子明说既然这么巧碰上了,晚上请咱俩吃饭。” “这么仗义,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子明。” “靠,你们夫妻俩合起伙来阴我。”子明说着,紧跑两步,到了桌子旁拿起一瓶冰红茶就喝了起来。 “哎,那是我和杨洋的,你怎么喝上了?” “你们俩心这么齐,喝一瓶就行!”子明说完还不忘再喝两口,眼瞅着一瓶冰红茶就快见底了。 杨洋把面包袋撕开,问我:“你吃点吗?” “不吃,我得饿着,好晚上多吃丫点儿。”我看着子明说。 从游泳馆出来,我和杨洋本来想着说就我们三个人,去东门外面随便吃点儿,但子明执意要请我们两个去一食吃,我们拗不过,只好一起往一食走。 第一章 31 进到一食,我们找了一个位子桌坐了下来,子明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点了许多菜,还要了一瓶五粮液, “杨洋,你喝什么?” “北冰洋吧!子明你怎么点这么多啊?” “对啊子明,你今儿发工资啦?那也别这么造啊!” 子明没说话,直到服务员把酒水拿上来,子明给我们俩分别倒满一杯,然后说:“咱们碰一个!” 碰完以后,子明把自己那杯全干了,砸吧了一下嘴说道:“之前一直没好意思,今天趁这机会,我想好好感谢你俩。” “咱们之间不讲感谢。”我发现了子明情绪不对,赶紧说道。 “周文你别拦我。”子明说,“我这人藏不住话,之前我妈做手术那事儿,我连亲戚都借遍了,到最后还是差着,要没你和杨洋,没准儿我就没妈了,就凭这事儿我就记你俩一辈子好。” “子明你别说了。”杨洋也在旁边劝。 “杨洋你听我说,真的,我从小到大身边没几个朋友,他们老觉得我是一单亲家庭孩子,不爱跟我一块玩儿。我能觉出来,你们俩真拿我当朋友,就冲你俩,我这大学都没白上。” “行了,我们知道了,吃饭吃饭,早就游饿了。” 等菜陆陆续续上齐之后,我们边吃边喝,后来连杨洋也喝了一点白酒,吃到最后,子明又喝醉了,而且还哭了。 我坐到他身边,小声说:“咱俩这兄弟一辈子的,不过今儿这顿饭我请,你发了工资回家好好请阿姨吃一顿。”说完我把钱包给杨洋,让她帮我去结账。 杨洋回来以后,看着一桌子的剩菜,问我:“这些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啊?打包带回去也没地儿热,我接着吃吧。”说完我去厕所撒了泡尿,又松了松裤腰带。 我架着子明走出一食,杨洋走在我俩身后,刚出大门没两步,子明甩开我,走到一棵树下,自己哇哇地吐上了。 “他可算醒了。”杨洋仿佛在自言自语。 “嗯,应该吐完就没事儿了,不过可惜这顿酒了。”我说。 杨洋白了我一眼,问子明:“怎么样子明,好点儿了吗?” “有水吗?” “你俩跟这儿站着,我去买水。”杨洋说着,向旁边的小卖部走去,一会儿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回来,递给子明。 他先是用水漱口,然后又喝了几大口,感觉精神恢复了点儿,看着我说:“你怎么跟没事儿人似的?” “我菜吃的多。”这句话倒是真的,这顿饭吃得我感觉都要顶到嗓子眼了。 “待会儿干吗去?”子明看着我俩问。 “你还想干吗去啊?给你送宿舍睡觉去呗。” “我不睡觉,咱俩拿电脑踢足球吧!” “你还搓得动手柄吗?” “虐你白玩儿!” “我倒没问题,可咱俩玩游戏,杨洋怎么办?她又进不了男生宿舍。”我知道他这个状态回去也不一定能睡着,真要吐床上了,还是睡在他下铺的我最倒霉。 “你找件大羽绒服,给杨洋裹严实点儿不就带进去了嘛!”我确实听到过有人冬天这么干,从而顺利蒙骗过宿管大爷,把自己女朋友带回宿舍。可现在是大夏天的,气温直逼40度,先不说我去哪儿找羽绒服也不考虑杨洋会不会被捂晕过去,真把杨洋往男生宿舍带,她去不去还是回事儿呢,我怀疑子明还没醒酒。 “要不咱们去三教吧,现在放假肯定好多教室都是空的。”杨洋说出了她的建议,看样子她现在是我们三人里面最清醒的。 “好主意,我回去拿电脑,你们俩跟宿舍外面等会儿我。”子明说着摇摇晃晃地往男生宿舍走,我和杨洋跟在后面,随时做好在他摔倒时拽一把的准备。 第一章 32 我们在三教的二层就找到了间空教室,杨洋率先进去把灯打开,顿时教室里面一片明亮。这时突然从教室后排站起一个半裸上身的男生,紧接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女生也从座椅上爬了起来,慌忙整理自己衣服。 “我c!你们tm有病吧!”男生被打扰了好事,肯定心有不甘,张口大骂了起来。 杨洋在看到这名男生站起来时就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转过身来背对教室后排,涨红了脸看着我。子明仗着自己平时有练健身,这会儿又喝了酒,骂了一句“你大爷的!”就冲那名男生走了过去,我跟在子明身后。 杨洋此时还不敢转过身来,但嘴里喊着我们两个:“你俩回来。” 那名女生这时候也已经穿好衣服,披头散发地拉着自己男朋友从座椅另一边的过道上赶忙跑出了教室,我和子明也不追,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对野鸳鸯跑了出去。 “其实是咱做得不对,应该在外面说几句话再进来,给人家夫妻俩点儿准备时间,万一这男的刚才正在兴头上,让咱们这一吓,从此以后痿一辈子怎么办?”我对刚才鲁莽的行为进行着深刻的检讨。 子明经过这么一闹,也清醒了不少,笑着说:“这得怪你们家杨洋,她刚才进去开灯的动作那么快,都没给人家留反应时间。” “哎呀!你俩别说了,咱们换一间教室吧。”杨洋脸色还有些微红,显得特别好看。 “就在这儿吧,好歹这间教室现在清净了,别的教室虽然黑着灯,但指不定里面有没有人呢。”我对杨洋打趣说。 杨洋刚想抬手打我,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便放下了举起的小拳头,可我一把抓过杨洋的双手,在她耳边小声说:“待会儿如果子明睡着了,咱俩......” 还没等我说完,杨洋把手从我手里挣脱出来,对着我的腰眼使劲一掐,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让你胡说!”杨洋气呼呼地看着我,那张小脸美极了。 子明是巴萨球迷,我支持皇马,所以他喊我皇狗,我叫他巴傻。 他在自己电脑上踢足球,玩的是联赛模式,他用巴萨队,可是却把c罗和贝尔都买了过去,我把我的记录也拷了过去,我使皇马,阵中却有梅西和内马尔。所以,每次我们两人的对战,基本是相同的世界级锋线阵容,考验的就是谁的后卫能抗得住一通狂轰乱炸、谁的中场组织更有水准,以及谁的门将开了挂。 今天子明由于喝多了酒,明显不在状态,中场队员拿不住球,无法进行最为擅长的短传配合,连续被我抢断后打反击,我将梅西放在右路,下底后起脚传中,c罗与本泽马多次头球破门,65分钟时换上第二套攻击群,内马尔负责左路下底,之后传中,右路贝尔包抄到中路抢点攻门。场上比分虽然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但我们两个仍然踢得很激情,不时大喊两声以表现出我们对这款游戏的投入程度有多痴迷,倒是杨洋,在一旁看了两局后,得出了结论:“你们俩踢得都够臭的。” 子明给杨洋让位,我们两个踢了一局,杨洋对这款游戏并不着迷,但经过我的调教训练后,也玩儿得有模有样,虽然进攻能力有限,但防守相当强悍,即便上半场就因为两黄变一红被裁判罚下一人,但最后硬是凭着十人顽强的防守,把比分锁定在了零比零。 差不多到了要熄灯的时间,杨洋叫我们收拾东西该回去了。我深情地注视着杨洋,张嘴说:“子明,你收拾完先回去吧,顺便把教室灯关上。” 子明看着我一脸不屑:“操,真他妈猥琐。” 杨洋抢先一步走到教室门口,看着我们俩说:“那我先走一步,你们两个好好玩儿。” 随后“啪”一声把教室里的灯全关了。 只听子明在教室里大喊:“别啊杨洋!我手柄都看不见在哪儿了。” 第一章 33 周三早上,我照例和杨洋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其实如果不是杨洋坚持,早饭我完全可以省掉的,那样还能多睡20分钟,但杨洋说我现在的工作属于体力活儿,不吃早饭的话上午肯定抗不下来,我听她这么说,真是哭笑不得。 马超早已坐在了食堂,等我坐到他旁边后,他问我:“今儿的能源内审能过吗?” “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儿,即便真不过的话,扣钱也不会扣我吧?” “你不是说了嘛,咱都有值班工资拿了,不扣你扣谁。” “那就听天由命吧。”于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吃完了杨洋帮我买的早餐,和马超一同踏上了去往厂子的不归路。 到了单位才发现,除了刘佳以外,整个技术组包括领导们还一个都没来,再看看墙上时钟已过上班时间,好像也就我和马超把这个内审当个事儿。 九点多一点儿,公司三名内审小组成员来到了我们车间,我和马超把他们带到了会议室,里面早已放好了笔记本电脑与整理好的纸质版文件。本来是只有我一个人迎审的,但我跟领导提议说就我一人的话,如果我回技术组找资料去,那就等于就把内审组人员干晾在会议室了,这才好不容易把马超拉过来跟我一块儿。 三名内审小组人员先做了自我介绍,他们分别来自企发部、安质部和人力资源部,之后便要求我出示能源的质量手册与程序文件,然后按照三级文件清单的内容对我进行一一审核。看样子他们三个平时的工作可能就是这个,审核起来驾轻就熟,可我确是刚上来就遭遇了当头一棒。 “程序文件和质量手册是什么东西?”我小声问马超,之前只听说过三级文件清单,我对这两个名词相当陌生。 马超也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一时间我们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来自安质部的那位小组成员看不下去了,跟我们说:“你们从电脑里搜一下,这东西肯定有。” 我们两个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拿过笔记本来搜索关键字,总算在一个文件夹里找到了这两个文件。 之后三级文件的审查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在审核到外来文件清单时,企发部那个人说我的清单里面少了《能源法》这个文件,我又是一头雾水,按说他提的这个是合理的,既然是能源内审,有《能源法》说得过去,可我这个清单是直接从博哥那里拷贝过来,到我手里的时候里面就是这些东西了,没听说再有加了或减了的。于是我让马超先独自应付一下,我回到技术组,找博哥说明了情况,博哥从他电脑里搜了一遍,也没有《能源法》这个文件。 我仿佛看到了不符合项在冲我挥手,这时候博哥说的一句话使我佩服不已:“等我上网搜一下。” 他很快从网页上下载了一份word版的《能源法》,复制到优盘里以后交给我说:“拿过去吧。” “你这行吗?连时间日期都不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刚下的,这不应该是之前公司发的文嘛。” “你放心吧,他们连一眼都懒得看。” 我回到会议室,跟他们说从电脑里找到《能源法》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优盘往笔记本上插。 还没等我插好优盘,人力资源部的那个内审员就说:“有就行,我们就不用看了,咱们下面去现场检查吧。” 马超满口答应,带着他们一行人出了会议室,我愣了几秒后也跟了上去。 最终在现场检查这关记了一条建议项,写的是我们车间未张贴节能标识,我对这个也是毫不知情。但是当他们问我记不记得办公楼每个屋里都在电灯开关处贴着“随手关灯,节约用电”、在厕所水龙头后面的墙上贴着“节约用水”的标识时,我表示对这个贴纸倒是有印象,只不过我并不知道这个叫节能标识,而且也不知道去哪儿领。 后来他们告诉我说这个标识是集团统一发的,应该是我们车间从一开始就没人去领,让我等公司内审结束后去企发部看看还有没有富裕的,并且劝我说每个部室内审都会被记建议项的,让我放心,总之这个月的能源内审算是过关了。 第一章 34—35 吃午饭的时候,博哥说这几天他准备办辞职手续,想找一天下班以后叫上点儿人一块吃个饭,他下周打算把年假歇了,然后就该去新单位报到了。下午上班的时候,博哥打开这个月的值班表,对照着上面的排班问我:“周文,周五还是你值班吗?”我根据值班表上面的安排本来是这周五值班的,虽然周一替刘老师值了一个。 “是吧,他也没说还我啊。”我哭丧着脸说。 “那甭想了,绝逼还是你值。”马超的回答相当肯定。 “那咱约明儿晚上去吃饭了。” 博哥说完,我也打开值班表,看到周四是组长的班,听马超说组长好像从来没值过五六日的班,理由是要回家带孩子,我以为她家孩子还在吃奶,那她可算是晚婚晚育的好榜样了。“什么呀,她家孩子都该上初中了。”这是马超后来告诉我。 这时候我才发现,赵一茗好像整个下午都没出现过,她中午貌似是穿着自己衣服去的食堂,那八成是已经撤了,这种养生班我和马超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博哥新建了一个群聊,在里面发信息说明天下班一块去吃个饭,能来的都来。我发现群里我认识的有马超、刘佳、李天雷、定修班班长、办事员和四个领导以及调度两个师傅,还有一些人因为我没有他们好友,也不是本人的头像,所以认不出来,但估计也是楼下几个跟博哥关系还不错的师傅。 很快群里就有了动静,“不醉不归、没问题”等等的回答一条条蹦了出来,我也跟着回复了一个“妥妥的”。 “那周六的白连夜你还值吗?”我突然发现周六接我班的是博哥,于是问他。 “值呗,最后一个班了。” “真够给它脸的。”马超又这么说。 下班回到学校,我看见杨洋后跟她说周四晚上博哥请客,估计会挺晚才能回来,周五晚上要值班,这样的话这两天晚上都不一定能跟她在一块儿了,而且紧接着就是周六日,因此问她明天要不要直接回家。杨洋说不用回家,正好周六她的一个学姐想回学校来看看,她们俩可以一起在学校逛逛。 “哪个学姐啊?而且我周六下夜班哎,你要是在学校的话,我干脆睡醒觉以后也回学校来找你呗。” “我跟你说过的,陈梦瑶学姐,我上大一的时候她大四,是我们班的辅导员,上学那会儿就挺照顾我的,包括我这学期的实习单位她都帮我参考来着。” 听杨洋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儿印象,虽然我没见过梦瑶姐,但听杨洋说她大学四年一直都是奖学金获得者,本来毕业的时候可以保研,但被一家中港合资的公司看中,而且那家公司承诺她工作后可以去法国接受设计方面的培训,因此她本科毕业后就直接去那家公司工作了。这么看来我周围人的工作轨迹都比我强,除了马超,我在心里自嘲。 “那我周六还找你来吗?”我问杨洋。 “来呗,介绍你认识认识梦瑶姐,顺便让她开导开导你。”杨洋笑着说。 “我是函数嘛,怎么谁都想开导我啊!”我仰天长叹。 第一章 36 周四上午博哥就办完了离职手续,我本来以为在这种老厂子里办辞职会很麻烦,谁知道就是找张信纸写上“本人因个人原因申请辞职。”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而已。 中午吃饭的时候马超问博哥,辞职的话工资怎么算。 “我这个不牵扯。”博哥说道,“咱们厂子工资是上开支,上月底发的我这月工资,我也是干满这个月才辞职,正好下周是这月最后一周我用年假凑上就行了。” “那你值班的钱怎么算啊?”马超问,我们当月值班的钱都是下个月底才发出来的。 “就那三四十的滋当我做贡献了。”博哥边夹菜吃边说。 午休时间还没过,刘老师就进技术组来了,叫我和马超带着另外那俩小孩一块下去擦机床。我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定修班又进新床了,再看马超,他正看了一半书,闷闷不乐地把书合上,去找帽子和手套。博哥把手机放下,说道:“走吧,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来到定修班以后才发现,班里的人还都在屋里睡觉没出来。 “刘建华丫真c蛋,这么早就把咱们薅下来了。”两个小孩走在我们身后还有一段距离,马超回头看了看然后说。博哥进到班里把班长叫醒,两人站在窗口抽烟。 我悄悄走到梁浩身后,然后用两只手照着他的两侧肋部一捅,梁浩立马坐直了,转身一看是我,小声骂道:“你丫有病啊!吓我一跳。” 我乐呵呵地看着他说:“这不帮你们擦机床来了嘛,走,抽根烟去。” 厕所里,梁浩问我和马超:“听说博哥下周就辞职了?” “你消息还挺灵通,他下周歇年假把这月过完了就辞职。” “那你和马超会不会很惨啊?连后援也没了。”这其实也是我担心的问题,虽然博哥不是领导,但作为二楼唯一一名管理岗的大学生,他其实身份地位是仅次于四名领导的,在技术组里博哥也不待见赵一茗,这种靠不光明手段上来的人,也只有李天雷会和她臭味相投,一口一个“姐”叫得亲着呢。李天雷虽然来的比博哥晚,而且也没有管理岗,但都说他是主任助理,这个头衔到底有什么作用现在还看不出来,但这里面有我不知道的内幕这一点是肯定的。我和马超虽然总是被刘建华拿来当催使唤,但在技术组里,因为有博哥的存在,赵一茗并不能把我们两个怎么样,等下周博哥一撤,技术组里恐怕也会猴子称大,那时候才是我和马超的苦日子呢。 我看着马超问:“有辙吗哥们儿?” 马超摇摇头说:“我觉得咱俩只能一来上班就下楼,定修、制造和生产三个班轮着转悠,争取别让楼上的人逮着,真逮着了就说下来请教机床问题来了。” “你这肯定不靠谱,咱车间里都是摄像头,领导那电脑能直接看,他真调录像看见咱俩满车间乱串比你在楼上当催还惨呢。” “那怎么办啊?” “先顾下周吧,下周不是你质量体系外审嘛,博哥也不在,咱俩就留楼上说整理材料呢,让干嘛都说忙不开。” “你俩这对儿大催啊,还真没我们楼下干活儿的舒服。”梁浩抽着烟看着我们俩,继续说:“怎么就你们俩惨啊?” 这回轮到马超看着我问:“你说为什么啊?我原来真没觉得有这么不爽。” “其实吧,”我抽了一口烟说,“我就是觉得这不是我想过的生活。” “我c!”他们两个同时感叹道,“你要这么说咱就没法聊了。” “不聊就擦机床去。”我把烟头扔进坑里,由于坑位里没多少水,烟头还亮着火光并没有熄灭,于是我解开裤子拉锁,一泡尿浇灭了残存的那点光亮,同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外面定修班里的人慢慢悠悠伸着懒腰从班里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我们三个也潜匿在了擦机床的大军中。 第一章 37—38 下班后,博哥先去了饭店做准备,他昨天已经把包间定好了,这会儿去超市把酒买了带过去,毕竟饭店里的酒又贵,品种还不全。 我和马超在厂子外不远处的公交站等其他人。离开技术组的时候赵一茗还阴阳怪气地说:“张博你们待会儿是吃饭去吧?可惜我今天还要值班,不然也一块儿去了。哎!整个车间就我一女的值班!”博哥没有理她,直接往外走,我心想当初不明面儿上说的就是因为能值班才让你上来的嘛,这会儿跟这儿装什么蒜啊。 十分钟不到,刘佳、李天雷、办事员、定修班长和其他几个师傅也陆陆续续走了过来,班长从兜里掏出一盒玉溪,给我和马超一人拿了一根一块儿抽,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其他人来。 “估计就咱这些人了,直接去吧。”定修班长说道。 饭桌上,酒过三巡,刘佳和办事员作为饭桌上唯一的两名女性低头窃窃私语说着小秘密。 定修班长抽着烟对我和马超说:“周文,马超,你们俩听我的,别在这儿干,也学张博考公务员去。超儿你都跟这儿好几年了还没看出来吗?你要没人,在咱厂子根本没用,甭管你说会多少东西、有什么学历。” 马超就像找到知音一样,一拍大腿说道::“哎!您说的太对了!我就觉得真是这样,您说要不怎么楼上就我们俩最催,就是一没关系二不送礼呗,所以丫刘建华老让我们俩干活,这回博哥一走我们俩以后估计更惨,组长兴许也得找我们俩麻烦。” “甭搭理丫的!”其他几个师傅也说,“丫赵一茗自己怎么上楼去的心里没点儿逼数啊?还有脸当组长,真够好意思的!她要让你们俩干活你们就说不干,又不是正式员工凭什么听她的。” 我发现一旁的李天雷只顾自己夹菜喝酒,头低得都快埋进饭碗里面了。 这顿饭吃到后半段,刘佳和办事员看时间不早了就先起身回了家。 李天雷估计继续待下去也如坐针毡,借口说媳妇还怀着孕呢也撤了。他是在我还没来厂里的时候结的婚,娶了营销部的副主任,据说俩人都是同一批来厂里的大学生。同样是大学生,车间这边还有干部身份没拿到管理岗的,他媳妇在营销部不光是有了管理岗,直接都升到副职了,真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据说李天雷婚后不久媳妇就怀了孕,按日子算估计也快该生了。 马超等李天雷出了包间以后,直接问:“丫什么来路啊,主任助理干嘛的?”却被博哥及时打断了这个话茬儿。 吃完饭后,定修班长他们说还要去唱歌,我因为惦记着杨洋,就没跟他们一起去,自己一个人打车回了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我给杨洋发信息,虽然马上就要熄灯了,但杨洋还是很快就从宿舍楼里走了出来,我们俩在女生宿舍楼外的走廊里坐了一会儿,杨洋对我这顿饭没喝酒喝得连路都走不稳了才回来表示很欣慰,我问她说你把你老公当成酒腻子了吧,杨洋哈哈大笑。这时候宿舍楼突然熄灯了,杨洋大叫一声“坏了”就赶紧往宿舍楼大门口那里跑,边跑边回头冲我说:“明天早上我去你宿舍楼等你吃早饭!”留我一人在原地痴痴地看着杨洋穿着拖鞋想跑也跑不快但还是两条腿一阵捣鼓快速向前移动的背影,傻傻地笑着。 第一章 39 周五上班,博哥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都九点了还没有来单位。 马超说:“估计博哥今天没准儿不来了,反正辞职手续也已经办完了。” 刘佳却说:“你们昨天要是吃完又唱歌去了,那他应该就是睡到自然醒再来,反正也不像平时上班那样需要早起了。” 我们三个正在猜测着,组长赵一茗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冲我和马超说:“刘主任叫你们俩过去一趟。” 虽然知道肯定没好事儿,但我们俩也不能不去。在刘建华办公室门口,马超敲了敲门,刘老师把我们两个叫到了他电脑前,桌面上显示的是下周和下个月的值班表。 “你们俩过来看一眼,这是咱们车间后几周的值班表。我是这么想的,张博辞职以后咱们的值班也重新排一下,首先是调度那俩老师傅不是今年年底就退休了嘛,所以后面就不给他们排班了,李天雷他媳妇怀孕快该生了,也先不值班了。这样的话咱们车间值班人手就不够了,所以我把你们技术组的俩女孩和那两个男孩也加进来了。那俩男孩轮流值周五,白天可以不用来,等夜班时候过来就成,两个女生不让她们值夜班,就轮流值周六日白班,你们两个轮流接替她们值夜班,值白班的呢可以歇一天,你们俩值夜班的话就还跟原来一样,歇半天,她们周六值班的歇周日、周一,周六值班歇周五、周六,你们周六值夜班的周五下午歇半天,周日值夜班还是周一歇半天。” 他这一串话说得一气呵成,我们俩完全被绕晕了。 紧接着刘建华又问:“你们俩之前调休还有多少没歇的?” “我差半天”我说。 马超说:“我还有一天。” “那小周我给你算攒了一天调休,超儿我算你两天。”刘建华说得就好像跟我们两个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按这个排法以后的值班表就成了周一到周四的班归四个领导值,周五那俩男孩轮着值,周六日白班归两个女孩,夜班是我和马超,然后每周按照这个规律固定循环下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直到出了刘建华的办公室,马超才小声对我说:“我c丫也太sb了,凭什么周六日夜班全让咱俩值啊!而且赵一茗怎么也不值了?” “我还以为他要整咱俩怎么也得等下周质量体系内审完了再说呢,没想到这么快。” “你说丫为什么揪着咱俩不放啊?就因为没送礼?”马超看着我问。 “你不是之前没觉得这么不爽嘛,而且我觉得不一定只是咱俩,只不过是这一拨是咱俩。” “什么意思?”马超没听明白。 “你看看技术组才留下几个大学生正式工啊?辞职的那几批,你说都是因为什么呀!” 马超听我说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我操!咱俩可是离毕业正式签合同还一年呢,那岂不是说即便咱俩签完合同就辞职也要再熬上一年?” “哎呦喂!你也不想在这儿干啦?没看出来呀。” “我还没想好呢,我之前就觉得在这种厂子里上班的话最起码是个铁饭碗,干一辈子挺踏实的,即便跳槽我也得再找一家这样类似的。” “你说话怎么跟我妈似的,她就老拿铁饭碗这词说我,让我踏实在厂里干。” 我们两个在楼道里正说着,突然我们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技术组的群消息,原来李天雷把值班表弄成截图发到群里了。一般都是刘建华排好班之后之后用oa发电子版给他,他再发给我们。 “臭sb,自己没班还舔着脸发呢。”马超看一了眼就不屑地骂道。 我发现群聊天的人数显示变了,点开以后才发现博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群了。 等我和马超走回技术组,博哥已经来了,正站在窗户边抽烟,后面组长把刘佳他们两男两女召集在一起,估计正在跟他们说值班的事儿,看样子果真是刘建华先跟赵一茗通完气的。 “博哥,你明儿个早上不用早来,我睡够了再走,之前我帮你盯着。”我对博哥说道。 “好嘞,你睡醒了我要是还没来的话,就走你的就行了。”看样子博哥这最后一个班估计是也不打算好好值了。 第一章 40—41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佳抱怨说:“这值班表排得什么玩意呀?周六日永远要值一个。” “你比我们俩强多了,”马超说,“好歹你值一天歇一天,白班才几个小时啊!我们俩值一宿,才给半天调休,而且周文你算过嘛,周六夜班最傻逼了,他说周五让歇半天,那等于周五来了就上半天班,回家休息一天多点儿,周六盯四点来钟就得出家门,因为五点半就该夜班了,然后一直上到周日早上八点半,赶上你这样愿意睡个自然醒的,那估计周日上午半天又没了,然后下午歇半天,周一又该来上班了。” “赵一茗跟你说她为什么不值班了吗?”我看向刘佳问。 “没有,包括四个领导只值周一到周四,还有那俩男孩可以隔一周值一个都没说原因。” “你们啊。”博哥把筷子放下,结果不小心敲在食堂盛饭用的铁饭碗上,发出了”当”的一声,他看着我们,顿了顿说:“不都还一年就毕业了嘛,别接着跟这儿耽误了,赶紧外面找找实习吧。” 中午这顿饭吃得我相当郁闷,导致回到技术组以后趴在桌上也睡不着,只能打开身后的窗户独自抽闷烟,刘佳听见打火机响,抬起头白了我一眼。 “姐,要不你也来一根?反正大家都不爽。” 这时候对面那个女生也不睡了,看着我们说:“你们也觉得这个值班特别不合理吧?” 我和刘佳一时都没说话,因为这个女生平时跟赵一茗走得很近,听说她老公还是赵一茗介绍的,所以这回把她也加到值班大军来我们也很诧异,但谁都没好意思问。 “凭什么就让咱几个值啊?组长也没说她为什么就不值了,调度那俩师傅又没怎么着也不用值了。” “是吧,这班要这么排以后基本就告别周六日了。”我在一旁搭腔,没想到她的怨气比我们还大。 “而且你们发现了吗?下月还好说,再下月该过中秋了,正好是歇五六日三天,按说这种节假日的班全是领导值吧?可是如果他们那周值五六日了,那周一到周四还会是他们值吗?而且再下一周的周一到周四又是谁值呢?我和刘佳好说,肯定不会让我们两个女生值夜班的,到时候没准儿周文你就和马超包了那几天了。” “你一说还真是这样哎。”刘佳打开网页看着放假安排说。 “我c!咱俩找他去吧!这么值还不值成sb了?”马超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时间坐不住了,也走了过来。 “下月再看吧,你这时候找他,他肯定不承认啊,等他排出来的。”我抽了一口烟说。 “值班表排出来咱还改得了嘛。”马超小声嘀咕。 两点左右,赵一茗才一扭一扭地回到技术组上班,从十一点半去食堂吃饭,之后进女更睡觉,再到两点回来上班,她这一中午过得可够美得。坐到座位上,她立马把手边的座机拿起来,拨了个电话就开始聊,这一通天南海北的侃大山使我深深佩服,衣食住行样样全包括不说,还时不时地传出一阵类似于母鸡下蛋“咯儿咯儿咯儿”的刺耳的独特的笑声,我斜眼看着她,琢磨着如果她现在把劳保服脱了换个大马褂穿,手里再拿把蒲扇,搬个小板凳往那儿一坐,保准跟胡同里那帮大爷没两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大爷们的心里可比她敞亮多了。 我在屋里实在受不了这种噪音的刺激,逃难一般的跑到楼下吸烟区抽烟去了,等我抽完两根烟又复习了一遍单词,上来以后发现她这通电话还没打完。 我回到自己座位上,两手堵着耳朵,眯着眼摇头晃脑的,自娱自乐,刘佳看到我的样子捂着嘴偷偷笑。 又过了一会儿,赵一茗总算挂了电话,抿了口茶又出去了,我心说装什么呀,茶早凉了。 博哥在她出门后伸了个懒腰,嘴里打了个哈欠的同时还顺带蹦出了“老妖精”三个字,我和马超听了以后哈哈大笑。 晚上值班的时候,我跟杨洋视频聊天,顺便把以后的值班安排说给她听,没想到的是她听完后露出了一副特别满意的神情。 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说这样排班的话,以后每周一到周五的晚上我们俩就都可以在一起了。 “你这种安慰人的方法倒是挺独特的嘛。”我苦笑着说,“可是别忘了周一到周四表面上是领导的班,但实际上保不齐又会让我和马超替。” “你就不替。”杨洋笑着说,“之前不是说了嘛,以后要么换、要么不替。” “好,听你的!可你是不是傻?我如果周六日没班的话,咱俩周六日待在一起的时间可比平时就晚上出来那一会儿的时间长多了。” “你才傻,周六日你有班也可以出来啊,反正是夜班,只要你赶在值班前回去就行了,咱俩夜里又不在一块儿......”最后一句话是杨洋红着脸说出来的。 “那可没准儿,都出来一白天了还不顺便过个夜?”我坏笑着说。 “你再这样我挂了啊。” “哎!别呀,我错了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明天梦瑶姐几点去学校啊?” “她说大概九点左右过来,你几点回来?” “我想着明天睡个自然醒再回去,中午请你们吃饭吧要不?” “真懒,那好吧,之前我先跟梦瑶姐转着,你到了再告诉我。” 挂断视频以后,我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只好靠回男更看书来打发时间。今天还是甲班夜班,刚才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冯师傅约我晚上收工以后接着去喝酒,现在时间还早,我又不想下去干活儿,就只能看小说了。 第一章 42—44 十一点半,冯师傅完活儿后上来找我,我们还是去的上次那家饭馆。 当我把值班表给他们看过以后,坐在对面的几个师傅说:“你和马超肯定得罪他了,这明显整你们俩。” “没有啊,我没印象我们俩哪儿得罪着他了。” 冯师傅把我叫到一边,说道:“反正前几届的大学生也有辞职的,这你也知道,基本上也都是因为这些事儿。你要是想继续跟这儿干的话就托人吧,真的,当师傅的不跟你拐弯抹角,不然甭说升不上去,连技术组你待着估计都费劲。”冯师傅说的肯定是大实话,因为我已经感觉出来了,现在的状况真就是他说的这样。 回去以后我躺在床上想了好久,貌似从刘建华成为我导师开始这就是一个错误,难道说他当初选我就是为了报复我没考他的机械原理课?可是他的课那么难、挂科的学生多了,而且他的另一门工图课我过了,两科都不及格的学生在我们学院大有人在,没理由专门针对我啊。况且马超也被针对了,要也说是因为挂科这个理由就更站不住脚了,他都读研究生了,而且还属于学霸那种的,按说没有老师会不待见这种学生。可能是酒精的原因,我想得越多头就越疼,到后来索性不去胡乱猜测直接睡了过去。反正目前来看,开学以后赶紧去参加学校的双选会,争取尽快找到其他公司实习然后把三方签了才是正道。 周六上午,虽然还没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窗外阳光直射进更衣室以后还是使得这个小屋里的温度迅速升高。更衣室里虽然装有空调,但还是千禧年那会儿厂里统一配的,连能效等级的标识都找不到,而且年久失修,运行起来之后发出的噪音对我的影响远比天儿热对我的影响要大得多,因此半夜我醒来一次找水喝,喝完以后发现听着它响怎么也睡不着,就拿遥控直接关上了。 热醒以后,我“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此时脑门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打开窗户和门之后,屋里有了空气流动,总算能带走一点热气。我点着了一根烟,穿上拖鞋大摇大摆的向技术组走去。楼下的工区都安满了摄像头,用来监视员工是否有不规范行为,但二楼却出奇得干净,一个摄像头都没有。不光如此,之前在定修班的时候,干完活儿去水房洗手,还要自己拿着肥皂过去,洗完再带回来(那时候由于干活儿,手上经常会沾上机油之类的东西,香皂洗不掉,用肥皂就很有效果,这都是经验之谈),可是二楼的水房里常年摆放着一两块香皂,每当快用完的时候都会出现一块新的。我之前曾经在厕所蹲点,想看看是谁学雷锋做这种好事儿,但一直都没逮到。由此可见,二楼的职工不仅作业方式文明(平时双手都是用来敲电脑玩手机,所以只用香皂就可以洗干净),而且环境自由(没有摄像头的约束,在楼道里抽烟也不用担心)。 在技术组门口我就听见里面有动静,走进去之后发现博哥穿着自己衣服坐在座位上正在玩手机。 “博哥,你来的够早的。”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钟,虽然已经九点半了,但我前一天跟他说了我会睡到自然醒再走,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会选择在十点多钟过来。 “嗯,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儿就过来了。”博哥看我醒了,把手机放到一边,问我:“你着急走吗?” “不着急,可是我着急拉屎,我过来就是拿纸来的。” “你小子!那你先上厕所去吧,完事儿要不着急,咱俩聊会儿。” “好嘞,我快去快回。”我走到自己座位上撕完纸立刻跑向厕所。 “拉干净再回。”身后传来博哥的声音。 第二章 01 我坐车回到学校,时间刚过12点。 下车以后我便直奔艺术设计学院楼,刚才在车上我和杨洋发信息,她说她和梦瑶姐两人正在她们专业的学院楼那边,路过食堂,正好看到子明从里面走出来。 “我c!你丫怎么没回家啊?” “这周我妈单位组织出去玩儿,家里也没人,我就不回去了。你干嘛去?”子明一边抹着嘴上的油花一边说,他这顿饭肯定没少吃。 “我找杨洋去,你丫今儿休想当电灯……”话没说完,我突然想到了今天还有素未谋面的梦瑶姐,再叫上子明正好避免尴尬。 “跟我找杨洋去。”我拽上子明跟我一起走。 “你不是不让我当电灯泡吗?”子明边走边问,“我电脑还开着足球呢。” “少废话,今儿不差你一个。对了,站这等会儿我进食堂买几瓶水去。” 艺术设计学院是我们大一那年才新搬到北x大本部校区来的,学院楼也是新建成的。之前这个学院一直在其他校区上课,因此梦瑶姐只是大四在这里待了一年而已,但是考虑到实习等其他因素,她实际在北x大本部并不一定待了多长时间,更别说这片自己学院的学院楼了,所以理所当然地会想要再次细细观赏它的风貌。 我和杨洋能够在大一时候就相识相知也多亏了它,但凡学院楼晚建成一年,杨洋她们就会晚一年搬过来上课,也许我就认识不到杨洋了。 艺术设计学院楼坐落在学校东南角一片凸起的高地上,旁边紧邻新操场,要去学院楼必须先登上一层层台阶到达高地顶端才可以。由于带有“艺术设计”这一特征,因此在高地上搭建着一座座色彩鲜明、造型迥异的类似于loft(阁楼)的建筑,这便是艺术学院楼,有的房间为了方便采光直接使用玻璃当做墙面,因此我猜测建在高地上的原因就是担心足球场飞出来的皮球将玻璃打碎。 由于正值中午,校园里并没有什么人,我和子明正在爬楼梯的时候迎面跑下来一名女生,看样子应该也是这个学院的学生。她一米七左右,身材修长,上半身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下着一条短牛仔裤,脚穿一双白色帆布鞋,身后背着一个肩带很细的那种女士双肩背,留了一头刚过耳垂的短发,这个学院的女生打扮起来全都是这股文艺范儿。 我拉了子明一把,“别看了,待会儿脚底下再踩空了。” 子明眼睛一直盯着那名女生,对方也在路过我们身边时放慢了脚步,看了我们两个一眼。 一直等女生走下楼梯之后,子明才扭过头来看着我,拧开瓶子喝了一口水说:“我看见她n裤了。” “我c!你丫刚才盯人姑娘哪儿看呢?”我对子明这种行为深表不齿。 “不是,正好刚才她下来,咱俩上去,她走咱斜对过儿的时候我一抬头,正好看见她大腿了,她那裤子又短,一迈腿就瞧见里面了。” “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看刚才人姑娘也看你来着,你要真有心就赶紧追上去找人要电话去。”我鼓励子明。 “那你先上去。”子明说着就调转方向往楼梯下跑。 “要完号就回来啊。”我在身后嘱咐子明。 第二章 02—03 上到顶端以后,我发现杨洋正独自一人站在一片房屋阴影下休息,便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就你一人了啊?热不热啊?”说着便把刚才买的水拧开一瓶递了过去。 杨洋接过水,喝了几口说道:“梦瑶姐刚下去,今天这些楼都没开放,她去操场那边上厕所了,你应该碰见她下去了才对。” 我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个女生,于是问杨洋:“梦瑶姐是不是穿白色体恤牛仔裤?” “对啊。” 完了,我心里正在想着,就见子明垂头丧气地走了上来。 “哎,子明你也来了!”杨洋跟子明打着招呼。 可子明仿佛没听见一样,走到我身边说:“没戏了。”然后又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问她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可是她让我原地等着,她待会儿回来再说,摆明了耍我呢。” 旁边杨洋看得一头雾水。 在我向他们两人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当然子明看见梦瑶姐内裤的事儿我没告诉杨洋),杨洋捂着嘴忍不住地笑,子明站在一旁尴尬地敷衍着笑了两声。 我们正说着,梦瑶姐也回来了。 “梦瑶姐,我给你介绍一下。”杨洋看见陈梦瑶,走上前去拉着她来到我和子明身边。 “你好啊,周文学弟。”梦瑶姐看着我说,我们仨人一脸惊讶。 “你怎么知道他是周文的,梦瑶姐?”杨洋问道。 “是水吧?”我说,“我拿着三瓶水,你觉得这个时间上这里来的只能是我来找你们俩对吧?”我看着陈梦瑶。 “不错嘛!而且啊,最重要一点。”梦瑶姐一边说一边笑着看向子明,“总不会有哪个人马上就要见自己女朋友了还向其他女生要联系方式吧?”说得我们一阵大笑,子明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 互相介绍完毕,子明还是贼心不死,或者说他是豁出去了,接着问梦瑶姐能不能要她的联系方式。 我说:“你直接管杨洋要,不就得了嘛!” 可子明却说:“不行,我要光明磊落地拿到梦瑶姐联系方式,然后再追她。” 梦瑶姐在一旁笑着说:“好啊,那先别着急,我也要先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再决定给不给你我的电话。” “好,随你检验。” “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去吃饭吧。”杨洋说。 我挑了一下眉毛看向子明,那意思是问他还吃得下去吗,毕竟过来之前他刚吃完饭。 子明一只手叉着腰说:“好,梦瑶姐你说呢?”我不禁佩服子明真是条汉子。 “我没意见。” “去哪儿吃啊咱们?”我问道。 “学校出西门那家鸡公煲还开着吗?我好久都没吃过了。”梦瑶姐问我们。 “我刚才坐车过来的时候看它还开着呢。”我说。 “那咱走吧。” 于是我们四个人便向学校西门走去。 进到店里以后,我们要了一个牛蛙锅和一个牛肉锅。当服务员问我们加不加辣时,子明本想说不要辣,因为他脸上的青春痘每回一吃辣,第二天都要再集中爆发一次。 “梦瑶姐,你吃什么口味?”子明显得很有绅士风度。 梦瑶姐笑着看了看坐在她旁边的子明说:“微辣好了。” 我仿佛看见了子明瞬间松了一口气一样冲服务员说:“两个都微辣!” 我和子明要了啤酒,杨洋和梦瑶姐喝的北冰洋。在等待着锅端上来的时候,子明把烟掏了出来,对梦瑶姐说:“梦瑶姐,我也不骗你,我平时抽烟,现在能抽吗?” 梦瑶姐还是笑着说:“随你。” 于是子明把烟从烟盒里拿出来,并分给我一根。我看着子明的同时冲着坐在我身旁的杨洋一努嘴,子明才反应过来,对梦瑶姐说:“他跟杨洋在一块儿的时候不抽烟。” “家教不错嘛,杨洋。” “没有啦梦瑶姐,是周文迁就我。”杨洋不好意思地说。 子明看到这种情况也把烟收了起来,对梦瑶姐说:“其实我也特听话。” “你太臭不要脸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始吐槽子明,引得他们哈哈大笑。 饭桌上,杨洋问起梦瑶姐的工作近况。梦瑶姐告诉我们说她现在已经是一名组长,可以带自己的团队了。之前每次一接到项目都要忙得昏天黑地,好几回都要把工作带回家一直弄到凌晨四五点钟,不仅整个团队很疲惫,做出来的方案客户也不满意,现在她尝试着在工作和生活中平衡自己,尽量不把工作带回家,努力提高上班时的工作效率,周六日健身逛街读书什么的,这样做以来发现整个人的情况都在朝好的方向转变。 “听见了吗,周文,好好跟梦瑶姐学着点儿。”子明搭腔说。 梦瑶姐问我:“听杨洋说你的实习很苦闷啊,大概情况我都听杨洋说了,现在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不想干现在这份工作,现在就想着先把这俩月混过去,等开学以后赶紧去双选会投简历。” “投简历不一定非要去双选会,网上也行,国展的招聘会也行,你还这么年轻,不要轻易地产生混日子的想法。听杨洋说你对未来的工作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那我也给不了你太具体的建议,只能说尽量去一家大一点的公司。像你在单位遇到的那些烦恼,其他公司里面也有而且很常见,所以不要以为换了工作就是万事大吉了。但去到一个大公司,它有自己成熟的工作体系,你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之后,自然不会再去在意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同样你的同事也不会在意。当然也要注意生活和工作之中的平衡,杨洋可是个好女孩,你一定要珍惜。” 不等我回答,梦瑶姐接着说:“我觉得这两个月你可以静下心来思考一下,你将来真正想从事的工作是什么。如果不想干自己本专业的工作,那就要根据自己的目标去买参考书,去看公开课,即便是要创业也要懂一些管理和金融方面的知识吧?可你现在小说看了不少,内心世界虽然丰富,但无法套用到现实生活中来这是最致命的,不要去幻想成为书中的人物。虽然说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你本人并不能高于生活。” 梦瑶姐的一席话,说得我们三个完全听傻了,连菜都忘了夹,直到梦瑶姐拍了两下桌子说:“吃饭啦,同志们!火都快灭了。”我们这才回过神来。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由衷地感慨,“梦瑶姐不愧是吃过见过的主儿,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直击我痛处,可是却能让人欣然接受。” “别捧我,这都是杨洋拜托我,我才跟你说这些的,不然像你们这种文艺青年多了去了,不管就该变失足青年了,可谁现在愿意管其他人闲事,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梦瑶姐你也管管我呗。”子明央求着说,“我也需要被拯救。” “我觉得你现在不错,比他现实多了,可你记住,如果说他要真创业去了,你想跟着他一起干,最好先琢磨琢磨,不行找明白人问问再做决定。” “那我就问你吧,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呗。”子明还是没把这事儿忘了,逗得梦瑶姐噗嗤一乐。 这顿饭最后是梦瑶姐结的账,她说我们三个还都在上学不挣钱,理应她请,我追过去拦住她说今天都是我朋友,应该我掏钱。 她叫住我,小声说道:“你还是好好琢磨琢磨自己未来在哪儿吧。我感觉你现在身上有一种特质,套用你爱看的小说《刀锋》里面的话说,就是灵魂里在模模糊糊追求一种半明半昧的观念或是隐隐约约的情绪,这种追求使你整个人得不到宁息。我认为就是这种特质的存在,才使得杨洋爱上了你,她还年轻还很单纯,很容易就被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所吸引,可是《刀锋》对于现在这个社会来说,不论过程还是结局都算不得圆满吧?我希望你能书写出另一个篇章。” 第二章 04—06 吃过午饭,梦瑶姐说要回家,子明执意要送她一程,梦瑶姐并没有拒绝,于是他们两人一起上了公交,留下我和杨洋回了学校。 路上杨洋跟我说:“刚才梦瑶姐说了那么多,你真得好好想想自己未来要干嘛了。” 我点点头,想到结账时梦瑶姐单独和我说的那番话,不禁拉住了杨洋的手,杨洋看我举止怪异,问道:“怎么了?” “哦,没事。”我才发现刚刚不自觉地拉住了杨洋,于是说:“你觉得我踢职业联赛去怎么样?毕竟现在u23的球员很吃香,我还能踢两年呢!” “别臭美了,你还是做梦去吧。”杨洋甩开手,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走着。 这一周我和杨洋都没回家,两人在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得的双休日。 周日晚上,我正和杨洋吃饭的时候,马超给我发信息,说他还在自己家今天不过来了,周一早上让我自己去单位不用等他。 “你丫不是找工作去了吧?”我发信息问马超,联想到这两天在网上看见说一般周六日工体、雍和宫和中关村这些地方都会举办招聘会,但基本都是社招,所以我就没考虑,但马超有可能已经饥不择食了。 “还没呢,我家里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今天晚上约对方吃饭。”马超回复我。 “祝你成功。”我想到马超不止一次提过他爸希望他研究生毕业以后赶紧结婚好生个大孙子给他抱,可眼瞅着该到最后一年了,马超连恋爱还都没有谈过。 放下手机,我看着坐在我对面的杨洋,我好像一直没对杨洋做出过什么承诺,并不是我把这段感情当做儿戏,而是始终有一种担心,担心我对杨洋作出承诺后并不能履行。 杨洋发现我在看他,抬起头回应着我的目光,我看着杨洋这幅纯洁的面容,又想起了梦瑶姐说的话,杨洋现在只是被我身上的这种特质吸引吗?还是真正喜欢我这个人?我也不能确定。 “你看什么呢?”杨洋问我。 “你说,我要是决定毕业以后就留在厂子里继续干,明天去了单位就到处托关系送礼什么的,你还会爱我吗?” “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干,毕竟你也不喜欢这份工作。”杨洋说完这句话以后低下头继续吃饭,接着用特别小的声音说道:“可如果你真决定了的话我也支持你,不过咱们恐怕要想想送礼之外的其他办法。” 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要融化了一样,一股暖流沿着我全身蔓延开来,我抬起手摸了摸杨洋脑袋。 “哎呀!讨厌,头发都进碗里了。”杨洋拿开我的手说。 “哈哈,快到碗里去。” 周一上班以后,我问马超:“相亲怎么样啊?” “还不错。”马超笑着说。 “昨儿晚上一块睡了没有?” “没没没,真就吃了个饭,然后她就回去了。” “切,没劲。那女的哪儿的啊?” “首经贸学金融的,比我小一岁,也读研呢。” “哎呦喂,那你们俩到挺合适。” 我们正说着,赵一茗进来了,“马超,内审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师傅。” “哦,那就行,刚才材料库来电话说转换开关到货了,你们俩待会儿去领一下吧,推个小车去。”说完她走到自己座位拿了喝水的杯子,打开盖看了一眼说:“哎呀上周的茶叶忘倒了。”然后又走了出去刷杯子。我心说废话,你上周五下班走那么早,可不是来不及倒嘛。 赵一茗每天早上上班来了先冲杯咖啡,其实就是那种普通的袋装咖啡,可她硬是要装情调,一袋咖啡喝将近一个小时才喝完,接着再去刷杯子泡茶喝。 她临出门还不忘嘱咐我们俩:“拿回来放技术组后面就行。” 赵一茗这两周带着另外那个女生还有新来的那两个男的在对生产班的机床进行普查,在查到机床面板上的转换开关时发现打开盖以后内部都有裂纹,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马超跟我说裂纹长度在允许范围内。但她还是说服了中心领导班子,决定对生产班的机床转换开关进行统一更换。上周我负责跟物资部提的临时需求计划,按之前的惯例来看,送货过来大概要一个月左右,因为物资部的人说他们有很多流程要走,没想到今天就来货了,我猜可能是加急快件。 “你提了多少?”马超问我。 “我记着她跟我说要五箱,可是她没说五箱具体有多少个,你时不常老下去看机床,不知道生产班一共多少台机床啊?” “我有病吧!谁没事儿数那个去啊?咱还是老实推车吧,她都让推车去了,那就肯定轻省不了。” 我们两个往屋外走,路过博哥空着的座位的时候,不禁共同发出一声叹息。 到了材料库我们才发现,五箱转换开关的概念并不在于大,而是沉。每一箱我和马超都是合力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搬上小推车的。 搬完第三箱以后,我叫住马超说:“停,别搬了。咱俩这么搬不是事儿,我估计车都已经快推不动了。” 马超试着推了推,“确实挺费劲的,那怎么办啊?还两箱呢。” “去定修班,找师傅帮忙把剩下的两箱拿叉车叉回去。” “那咱俩先把这三箱拉回去吧,你跟后面推着点儿。”马超在前面费力地拉着车走。 路过生产班的时候,白班的师傅们看见我俩累的跟孙子似的,说道:“这玩意你们怎么不找定修的开叉车弄过来啊?自己推车拉多沉啊。” “sb赵一茗让我们俩拿车拉的。”马超咬着牙说。 “啊?她是不是要换啊?” “是啊,说是统一换。” “我c,这sb又整这出。”几个师傅不屑地说。 “怎么了啊?”我和马超来了兴趣,缠着师傅让他给我们仔细讲讲。 “丫去年也是自己下来普查,说是床上走的轨道有问题,让全换新的,那个东西比这个开关沉多了,结果她自己不管让我们换,换完以后还不如之前呢,最起码机床来的时候是原厂组装的,我们这自己换能换得好嘛,结果好几台机床废了。后来叫厂家来修,耽误工期不说,还把责任算我们头上考核我们,然后她自己业绩档案加了一堆分,年底给自己得了个优还多拿两千块钱。这不就是拿我们的工资给她找补么!” “哎,那这么说估计您今年又有的扣了。”我拍着师傅肩膀说。 “我扣她大爷的!这回打死我都不管换,有招想去没招死去。” 三箱开关推到技术组楼下,我和马超又去拜托定修班师傅开叉车帮我们把另外两箱也运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五箱开关,我和马超已经浑身是汗了,往楼上搬之前我提醒马超说:“你要是半道拿不住了就直接跟我说,咱俩一块儿往地下扔,我也一样,拿不住了就告诉你。不然就这沉东西,谁晚松手肯定得把胳膊抻了。” “行,那咱先歇会儿成嘛?”马超肯定是平时一门心思专注于学术从而疏于运动,能感觉出来他已经力不从心了。 “那走吧,吸烟区抽根烟去再搬。” 到了吸烟区,几个师傅看见我们俩满头大汗,打趣说:“你俩洗澡去了?” 马超跟他们说了整件事的经过,师傅们叹着气说:“哎,张博一走,你们俩更催了,连赵一茗也开始使唤上你们了。” 等到吸烟区就剩我们俩的时候,马超看着我说:“我打算找工作了。” “招聘会还是网上投啊?”我问马超。 “去招聘会吧,可以到那儿问问具体都是干嘛的,而且招聘会上公司多。” “行,我跟你一块儿去,你简历写了吗?” “还没呢,今天回学校弄去。我待会儿看看这周都哪儿有。” “甭待会儿了就现在看吧。”我说着掏出手机,“这周六日工人体育馆东厅大型招聘会,上午9点到下午4点,咱俩哪天去?”我照着手机网页上显示的信息念给马超听。 “两天都去吧,没准儿每天的招聘单位都不同呢。” “行,可周日那天我得早点儿撤,晚上我值班。” “对了!周六我的班,还有这sb事儿呢。行,估计不会耗到那么晚。” 第二章 07 好不容易把五箱开关搬回了技术组,已经快该吃中午饭了。 我喝水的时候刘佳跟我说:“听说了吗?下午公司领导来咱车间召开民主生活会。” “没有,我们俩一上午就顾着搬这几箱东西了。马超,民主生活会你们党员必须得参加吧?”我问马超。 “用吗?咱又不是正式的,应该就他们厂里自己的员工去吧?”马超也说不准。 “咱也得去,刚才组长让我告诉你的。”刘佳对马超说。 我看了屋里一眼,“组长又带队普查去啦?” “嗯,下去大概半个小时了。” “那还不错,上午工作半个小时然后就该吃午饭了。” 一会儿,赵一茗带着她的队员回到了技术组,看见马超后说:“马超,下午经理来召开民主生活会,你知道了吧?待会儿等中午吃完饭的吧,你去把会议室收拾一下,别让经理来了看着太乱。周文,他要忙不过来的话你帮他一块儿收拾收拾。” “哦,知道了。”我们两个说。 食堂里,我、马超和刘佳,我们仨坐在一桌,唯独少了博哥。 “丫赵一茗真是越来越sb了。”马超骂道。 我跟刘佳说了我们两个这周要去找工作的事儿,刘佳听完以后问我们:“你们俩真不想跟这儿干啦?可是你们想好没有,如果找其他工作的话,答辩那关怎么办啊?到时候刘建华不让你们过不就惨了。” “大不了闹到学校去呗,跟丫刘建华拼个鱼死网破。”我想了想说,“反正赶紧找好单位把三方签了,至于答辩那关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佳你怎么办啊?估计我们俩一走他们就该想办法整你了。”马超看着刘佳问道。 “应该不至于吧,毕竟我是女的,平时也没招过他们。” “我们俩也没招过他们啊,不还是这样,你到时候自己小心点儿吧。”马超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空担心别人。 趁着马超去倒剩饭的功夫,我偷偷把他手机藏到了梁浩兜里,他就坐在我们旁边那桌,装好手机以后还假装若无其事地和班里其他小孩聊天。马超回来以后都没注意到手机不见了,一直走到食堂大门才反应过来,问我们几个:“看见我手机了吗?” “你刚才不拿着呢吗?”我反问他。 “我也记着我拿着呢,可兜里没了,肯定是我倒饭的时候放桌上让你们谁拿了。” “不是我。”我连忙答道。 “我也没拿。”刘佳说。 “我这暴脾气!我还不信了,没人承认我找食堂大妈调监控录像了啊!” “哈哈!给你给你!还调录像!”我把梁浩叫过来,从他手里接过手机还给马超。 梁浩对马超说:“你调录像都调傻了吧?”每周车间都会调取楼下班组的工作录像,针对员工标准化作业是否规范进行检查,这项工作刘建华又派给了马超,虽然每次记录写的都是检查无问题,但马超还是要看上好几个钟头,他曾说看这个比看m片的时间都要长。 第二章 08 回车间的路上,马超叫我跟他一块儿收拾会议室去。 “我怎么记着组长说的是你要忙不过来我才去帮你呢,我觉得你完全忙得过来,毕竟留给你一中午时间呢。” “你跟我一块儿弄不就能快点儿弄完嘛。” “我又不着急,下午是你们开会又没我事儿。” “我要弄不完,下午刘建华肯定也得找你,你信不信?” “爱找找呗,那也得是经理来了先找他。” “周文,等一会儿。” 我听到身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是定修班里的一个小孩。 “干嘛啊?”我问。 “下午不是经理来开会嘛,我作为咱们车间团支书也得参加,之前公司让弄的团员下社区活动,咱们车间就你没注册了,你赶紧弄一下。”我才想起来,之前听他们弄过一个党员下社区的活动,后来发展到了团员也让注册后去社区报到,可我因为觉得我的身份还在学校,不归厂里管,就一直没理这个事儿,看样子今天下午经理来开会,团支书也是急于表功,不能让我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他的一锅粥。 “怎么操作来着我给忘了。”我如实回答。 “哎呀,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弄吧。”团支书把我手机拿过去,飞速点了一通,然后在询问我住址之后帮我选择了报到所在的社区,之后把手机递给我说:“好了,完成了,多谢你支持我工作。”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我已报到成功,紧接着跳出消息通知提示我所在的社区本周六白天将举行团员志愿服务,希望我报名参加。于是我问他:“这上面显示有社区活动,是不是我得参加啊?” “哦,关了提示就行,不用理它,只要报到成功就ok了。” 看着团支书渐渐走远,我回过神来,发现主任正站在马超旁边在和他说着什么。 “行,那辛苦你了。” “哎,没事儿,主任。”马超回答。 等主任也走远后,我问马超:“主任刚才找你说什么了?不会是让你晚上替他值班吧?”今天周一,按值班表上来看,第一个班应该是主任的。马超看着我,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靠!真让我猜中啦?” “他跟我说今天开完会要再去找经理汇报工作,晚上值不了班了,让我替他一个。” “那他也应该跟另外仨领导换啊,这他妈咱俩以后每周都有班,还让你替?” “汇报个屁!不就是他妈出去吃饭吗!谁不明白啊!”马超啐了一口说。 我们回到车间,发现一层的人也没闲着,师傅们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了几条大横幅,正合力往墙上挂。横幅上红底白字地印着“安全生产,质量第一!”“劳动最光荣”等标语,看到这些,我仿佛回到了电影里面才能见到的那个的年代。 中午,会议室里,我负责墩地,马超擦桌子。 马超一屁股坐到了主任平时坐的正座上,指着我说:“那个谁,小周啊,来把我脚下面墩一墩啊,这里有些不干净。” “你d爷的!”我举起墩布就要往他脸上捅。 马超赶紧站起来跑开说道:“周文啊,你这个小同志,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把墩布给我,我自己来就是了嘛。” 马超接过我扔过去的墩布,直接在桌面上耍了起来。 “你丫要被别人看见就完了。” “哪儿有人啊,这个点儿都他妈跟屋里睡觉呢!就咱们俩苦逼苦地在这儿干活。” 第二章 09 下午两点,经理带着一行人来到车间。 我发现队伍里有一个妆容特别精致的女性,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于是问马超:“那女的谁啊?” 马超小声对我说:“于莉,党工部部长,咱们厂的厂花,经理走到哪儿都带着她。”说完还对我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那为什么放党工部啊?厂花不都应该在公关部吗?”我只知道公关部的美女特别多。 “大哥,公关部是对外的。” “哦,你知道得真多。” “那是,我来几年了。” 这时候,楼下各班班长和几个师傅也陆陆续续上来了,他们都是党员,上来开会的,因为经理还在主任办公室里面谈话没出来,几个班长就凑到厕所门口边抽烟边等。 刘佳说趁着还没开始先去趟厕所,我发现她通过厕所门口时,虽然没有捂住鼻子,但也是快步如飞。 过了一会儿,于莉从主任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样子也是去厕所,站在厕所门口抽烟的几个师傅看到于莉婀娜多姿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一时间都忘记了抽烟,任凭烟雾弥漫在周围。 于莉通过他们中间的时候连眼都没抬一下,但步伐仍旧如初,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厕所,待解决完毕后,又站在镜子前洗了好一会儿手,才缓缓走出了厕所,回到了主任办公室。 技术组里只有我和新来的那俩男的不是党员,所以当民主生活会开始以后,屋里就只剩了我们三个。 马超出去没多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叫我:“周文,出来一趟。” “干嘛啊?”我一边问一边往门外走。 楼道里,马超说:“刚才在会议室主任让我给他们倒茶,刘建华小声跟我说他办公室里有好茶叶让我去拿,我刚才找半天都没找着,你跟我找找去。” 进了刘建华办公室,我指着桌面上放着的一桶茶叶说:“不就在这儿呢吗?你眼瞎啊。” “我c!肯定不是这个,这不是厂里发的嘛,会议室里放着的就是这个茶叶,丫要让泡这个还有必要让我来他屋拿吗?”于是我们俩在刘建华办公室里一通翻箱倒柜找茶叶。 我看见他桌上倒扣着一本《海子诗集》,拿起来翻了一下又原样放回去,说道:“装b!前面好几页都沾着没撕开呢,指不定街边哪儿买的盗版,买回来也不看,摊开往桌上一放想着给领导显摆自己还挺文艺的,结果连正反都没弄清楚。” 马超看着我说:“你还翻,你想想你看书的时候他是怎么说你的,就知道他根本不是看书的人。” “还是你分析得透彻。” “别废话了赶紧找茶叶吧,耽误好久了。” 最终我们在刘建华平时换工作服的柜子里的最上层一顶工作帽下发现了几小袋真空包装的金骏眉,我看见再往里面一点还有一堆从办事员那里领的避孕套。 “我c!这sb真够能藏的,估计咱俩再往里面翻翻指不定还能找着丫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马超说。 “那你小心发现他的地下情儿,到时候他该杀你灭口了。”我提醒马超。 “也是,人面兽心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你帮我收拾一下刚才被咱俩翻过的地儿,我得赶紧过去开会了。”说完马超一溜烟跑了出去,直奔会议室。 我看着眼前的几个避孕套,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但最后因为实在找不到针头只好作罢,一个人把刚才被我们翻乱的地方都整理好后回了技术组。 第二章 10 技术组里,两个新来的男孩正站在后面的窗户那里抽烟,看见我回来了明显惊了一下。 “呦,你们俩也抽烟?平时没见你们抽过啊。”我试图打开话茬儿。 “啊,我们俩抽得少。”他们两个说着,打开纱窗把烟头捻灭在窗台上,又顺手扔了出去,收起放在窗台的白红塔山和打火机坐回到了座位上。 我回到座位拿上烟,站到博哥原来的座位旁的窗户那里,点燃了一根独自抽着。 三点多一点儿,会议室那边散会了,楼道里明显听到了一阵嘈杂声。 马超拿着几张纸跑了进来,交到我手里说:“开会时候赵一茗说她带头普查机床,发现问题主动解决,应该业绩档案加分,然后其他几个师傅也说有能加分的工作表现,经理让他们写下来交给主任审核,然后把通过的拿给你让你给录业绩档案那系统里。” 我拿过纸看了看,一共三张,赵一茗一人占了两张,其他师傅的都写在了剩下的那张上。我先看几名师傅写的,大多都是机床在使用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小问题就随手处理了,有的发现的重复问题被主任划了应该就是不计入加分项。再看赵一茗的那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仔细一看上面写的就是她这回普查发现的问题,具体到哪台机床哪个开关发现裂纹,基本上加工生产班里一共有多少台机床她就写了多少,而且有的机床还不止一个转换开关,碰上那样的她还写两行。 “这tm不扯d呢吗?不都是一样的活儿嘛,而且又都还没有处理。”我看着手里的两张纸,实在觉得好笑。 “你丫小点儿声,他们待会儿就回来了,你就给录了就得了。”说完马超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登录厂里的内网,进入业绩档案系统,按照纸上写的一条一条往里面录。 一般每名员工每月在不被考核的情况下,业绩档案基本上能加30分,分别是月全勤10分,合理安排日常生产工作无失误10分,月全勤全优10分(这10分应该是公司多给的,我至今仍认为这条跟前两项是重的),除此之外,有了车间领导认定的加分项的话还可以额外加分,有考核的话扣分,年底根据总分排出优良中差四个等级,与年终奖挂钩。 我看几个师傅写的都被主任认定在了“发现安全隐患”那一项,每条加5分,赵一茗的就多了,全都是“发现重大事故隐患并处理”这项,每条加35分,光录完这两张纸,她到年底之前什么活儿都可以不干,业绩评级都是优了。 写着几个师傅加分项的那张纸我很快就录完了,我看了一眼时间,整好三点半。赵一茗正坐在自己座位上发着语音聊天,她从开完会回来就一直没闲着,“咯儿咯儿咯儿”刺耳的笑声不绝于耳,我已经快要听不下去了,于是出去上趟厕所,走在楼道时经过几个领导办公室,发现门窗紧闭,估计是已经陪经理吃饭去了。 等我从厕所出来,看见赵一茗拿着水杯迎面向我走来,我不想搭理她,一闪身进了男更擦手,顺便点着一根烟抽。 第二章 11 回到技术组,我特意在走回我座位时绕了一下远,看到赵一茗的电脑已经关机了,其他人也都在玩游戏或是闲聊,连马超都把自己的书拿出来又开始研究上了。看样子今天的班长会也不开了,毕竟一个领导都没在。 我也又返回更衣室,拿了本最近刚从图书馆借来的《放学后》,准备回技术组看。东野圭吾的书我读了不少,但大多都是畅销书,总体感觉他的叙事能力特别强,这本《放学后》是我周日和杨洋在图书馆时无意发现的,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的成名作,好多作家最初的写作风格与成名之后会有所不同,所以我便借了过来,想等值班的时候用来解闷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看上了。 在我专心看书时候便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刘佳叫我该换衣服下班了的时候,我已经看了全书的一半左右,看了一眼时间才刚刚五点十分,此时屋里已经就剩下刘佳、马超还有我了。 “我靠,其他人都哪儿去了?”我惊呼道。 “全都偷摸走了,你丫看个小说怎么比我研究机器人还专注?”马超不屑地说。 “废话,你丫座位正对着门口,出去个苍蝇你都得看两眼。” 我又对刘佳说:“你先走吧,好不容易能在这屋看会儿书,我晚点儿再走。” “你看什么书呢这么认真?”马超凑过来问,“不会是《金瓶梅》吧?” “对,还是插图版的。”我把封面露了出来。 刘佳看到后说:“这是推理小说吧?” “嗯,不过由于是作者的成名作,所以我感觉写得还比较嫩。” “怎么嫩了?”马超问我。 “叙事功底还是挺强的,可是杀人手法我觉得比较刻意,比方说书里面写的第一个人杀人事件,偏要等到放学后把老师单独约到更衣室里,要是我就直接选择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去教职员休息室,往被害者杯子里下毒,那里鱼龙混杂,根本无法锁定怀疑目标。虽然我还没看完,不过据说结局的杀人动机也很扯。” “那你还看啊?”刘佳问道。 “因为我觉得他的几本畅销书写得还不错,所以我想知道他的写作风格是怎么变化的,也算是一种学习嘛。” 我发现马超看着我好像有话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于是问他:“你想说什么?” 马超挠了挠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地问:“你刚才说往杯子里下毒,真的假的啊?” “我靠!大哥你不是吧?我当然是说着玩儿的,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真下毒我也是毒赵一茗和刘建华啊!”一句话逗得我们仨人哈哈大笑。 五点半,马超开始值夜班,他去吃饭的时候本想叫我一起,我因为还在看书就没抬头,直接跟他说不吃,于是他自己去了食堂。 等他吃完回来后,问了我一句还没走呢,我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六点,马超实在坐不住了,又问我:“周文,你丫不打算回去了是嘛?” “跟你说了我看完书就走,就差一点儿了。”这本书就剩十几页我就能看完了,因此我很不满意马超三番五次打断我,“你丫是不是要看h片,我在这儿影响你啊?” “杨洋是不是还在学校等你吃饭呢?”马超总算用了必杀。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我c!六点了都!你丫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拿起书就往门外跑。 马超见我这么着急,小声嘀咕说:“我都叫你多少遍了。” 上地铁后,我给杨洋发信息说今天单位事儿多,刚下班,杨洋回复了我一个笑脸,于是我把手机放回裤兜里,打开书接着看了起来,在下地铁之前总算看完了结尾,我心满意足地出了地铁,倒公交车回学校,准备跟杨洋共度良宵。 第二章 12—13 晚上,我和杨洋吃完饭正在操场散步,接到马超的电话:“周文,咱俩这周换个班成吗?” “怎么了?”我问。 “就是周日给我介绍的那个对象,约我这周六晚上吃饭。” “那说明你有戏啊!没问题。” 挂断电话后,杨洋看着我问:“什么事儿啊?” “哦,马超这周末跟我换个班,他周六要和昨天见那女的吃饭。” “超哥这回是奔着结婚去的吧?”杨洋羡慕地问。 “他啊,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完我看着杨洋,明显马超相亲这个事儿触动了她某条神经,说她现在少女心泛滥也不为过,于是我逗她:“要不咱俩抽时间把证领了去?” “你疯了啊?咱俩还没毕业呢,现在结婚的话可是会被开除学籍的。”杨洋在大事面前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我看你这么羡慕,以为你也着急了呢。” “我要是这么容易就嫁给你,岂不是便宜你了?”杨洋发现了我在逗她,神情放松了下来说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要毕业以后多看看,虽然在学校你对我不错,可是到了社会上比你好的多得是,到时候我再决定跟谁结婚。” “喂,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哈哈,爱情这件事可没什么规则可讲,你怕了吗?” “我才不怕,你考虑我还考虑呢,工体、三里屯那边前凸后翘的多了去了,我到时候也过去挑挑。”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生疼,低头一看,杨洋瞪着眼睛正在抬手掐我。 回到宿舍,子明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正在聊天,脸上露着一股傻笑。 “你丫跟谁聊呢?怎么一脸淫笑。”我凑到他身旁假装看他手机。 子明立刻把手机屏幕朝下按在了床上,扭过脸看着我说:“一边儿去!我跟梦瑶姐聊呢。”说完又摆出一副花痴的嘴脸。 “有情况啊!她给你联系方式啦?” “嗯,我们俩在车上时候她给我的。” “那你们都聊什么了?” “我没发现你怎么这么八卦,这种事儿我能告诉你吗?” “得嘞,那我也祝你成功了。” 周二上班,我刚出了地铁就接到马超的电话。 “周文,你到哪儿了?” “下地铁了,怎么了?” “那你在原地等会儿,我这就过来。刚才刘建华给我打了一电话,他不知道从哪儿问出来的,今天质量体系内审来的人是企发部部长,说让咱俩去地铁旁边那超市买点儿水果去。” “我c,丫真孙子,他给你钱了吗?” “没有,他让我先垫上然后开发票,估计能给报销。” “行吧,我在超市门口等你。” 我点着一根烟,一边抽一边往超市走,上周能源内审因为来的都是科员级别的,所以别说水果了,连茶叶都没准备,直接在热水器那边接了一壶开水拿过来,结果我和马超找遍了会议室也没发现一次性纸杯,后来还是去办事员那里要了几个。 第二根烟还没抽完,马超就骑着一辆共享单车过来了。 “你还挺快啊,等我抽完烟的。”我慢悠悠地说。 “你快点儿吧,咱时间不多了,一会儿就该内审了。”马超看了眼手表说。 “着什么急啊,既然是部长来审咱们,我估计今天领导得跟着吧,那咱俩就把水果拿回去不就得了嘛。” “放屁,你问问丫刘建华知道都审什么吗?要让他迎审,能给丫考核得连裤衩都穿不起了。”马超啐了一口说。 我们两个进了超市的水果区,我直奔应季水果专区,装了两袋樱桃和荔枝,看得马超直肝儿颤,心疼地说:“你悠着点儿。” 他拿了一些苹果和橘子,最后结账的时候一共花了一百多,马超看着我说:“就你非捡贵的拿。” “你拿的那些苹果、橘子,我估计人家部长来了以后都不带吃的。” 收银员问马超是现金支付还是刷卡,马超说用手机支付,结果试了半天都没成功,后面排队的人已经有意见了,马超也很着急。 我看了一眼他的手机,说道:“你是不是余额不够了,没绑银行卡吗?” “什么绑卡?怎么弄?”马超看着我一脸茫然,他确实对电子设备这一块儿并不精通,平时连红包都不知道抢,我只好用自己手机完成了付款。 买完后,我们又到了超市一层咨询台去开发票,马超把厂子的全称写给了工作人员,很快发票就开出来了。 马超接过发票看了看,又拿给超市的工作人员说:“不是这种的,要那种带有明细的,不然我们单位没法报销。” 对方拿过发票,一脸不情愿的问了一句:“非得开那种的吗?” 在得到马超坚定的回答后,超市的工作人员又敲起了面前的电脑键盘。 我问马超:“不就是要张发票嘛,还这么多讲究?” “我之前跟办事员买慰问品的时候就是这么开的发票,巨慢。” 我说:“那你等着吧,我出去抽根烟。”我拎着一塑料带水果出了超市。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这儿一时半会儿开不出来。”马超说着也要往外走。 “那咱俩赶得上内审吗?”我听马超这意思有种整个上午都要耗在超市的感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不知道,总不能不要发票了吧?”马超有种豁出去了的感觉。 超市外面,我们两个刚抽了没几口烟,马超电话就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说:“我c!又是刘建华。” 马超接起电话以后,就听刘建华在那头儿问:“买好水果没有?怎么还没回来啊?” 马超赶紧说:“买完了刘老师,我们跟这儿开发票呢,他开明细那种发票特慢。” “谁让你开带明细的发票了?普通那种就行!赶紧开完拿回来!” 挂了电话,马超大骂了一声:“我开你d爷!”然后把烟扔到地下,狠狠用脚踩灭,独自走回了超市,一会儿的功夫,又拿着之前那张发票走了出来。 “咱俩接着骑车回去吧。”马超建议说。 “行啊,可是你看看门口,连你刚才骑过来的那辆都没了。”刚才马超进去取发票的时候,他骑过来的车被一辆专门收共享单车的小翻斗车收走了。 马超看翻斗车并没开远,跑了两步追上去找到司机,我由于离得远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猜到马超肯定是想要骑走翻斗车上的一辆共享单车,没过一会儿就听他大声说:“爱给不给!” 马超气呼呼地走回来说:“咱俩往厂里溜达着,有车就骑,没车拉倒。” 第二章 14 我们回到车间,时间大概九点二十,内审组成员已经来了,在坐在主任办公室里聊天,与能源内审时的形式一样,这次同样是来了三个人,估计坐在主任旁边的就是企发部的部长了。 刘建华看见我俩,追出来说:“马超赶紧把水果洗了去,周文你赶紧换衣服,待会儿在会议室集合。” 我进了更衣室,心想“你丫着急去吧”,换好衣服后点上了一根烟慢慢抽着,可又觉得这么干对马超不太仗义,匆匆把烟抽完就出门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笔记本电脑已经提前被人开机并摆放在桌子上,估计是刘建华在我和马超去买水果的时候支使技术组其他人干的。马超已经把水果洗好,找了四个盘子分别盛着四种水果,企发部部长和刘建华坐在椅子上正在吃樱桃,又招呼马超再拿一个空盘子过来吐核用。 看到我进来,刘建华站起来跟部长说:“那您这边就审着吧,我和主任就在隔壁,有事儿您说话,让他俩找我们来就行。” 部长轻轻点了一下头,刘建华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多注意着点儿”,就走了出去,并悄悄把门带上,我不明白他指的究竟是这次内审多注意还是让我平时言行上多注意。 内审组成员照例先进行自我介绍,这回来的是企发部部长,营销部和安质部则各派来一名科员,这三个人组成了这个月的质量体系内审小组。估计另外两名科员这几天陪着部长去审核各个部门,心里肯定也相当忐忑,我这么想着。 这次的质量体系内审从刚一开始就很不顺利,企发部部长虽然并不懂车间里跟机床加工生产有关的东西,但她也不需要了解,只是对照着程序文件上的每条细则对我们进行逐一地询问。安质部那名科员估计看出来我们俩也是第一次接手这项工作了,好多时候我们被问蒙了都是那名科员在帮我们解围,导致后来只要部长一发问,我们俩就看向那名科员。 真正大的麻烦出现在计量台账审核这一部分,此时已经即将完成这次内审了,前面只是记了一些不疼不痒的建议项。车间的计量用具统一规赵一茗负责,台账也是前几天她从电脑里好一阵搜索才找到拷贝给我们的,企发部部长指着台账里的两项计量用具——分别是红外线点温仪和千分尺,让我和马超去把实物拿过来她好对照。 台账上标注着这两样工具分别放在加工生产班和技术组,本来我和马超打算留一个人在会议室,另一个人出去找这两样东西,结果部长为了节省时间让我们两个一起去找,于是我回到技术组找千分尺,马超去了楼下班里找红外线点温仪。 技术组里,赵一茗正坐在座位上吃着樱桃和荔枝,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的。听到我要找千分尺,她问我:“编号是多少?” 我没听明白,反问她:“什么编号?” “计量用具都有编号的。你要的千分尺,我这儿有好几个呢,编号都不一样,不说编号我哪儿知道你要哪个。” 我又回到会议室,红着脸问千分尺的编号,结果发现马超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点温仪给安质部那名科员看,估计他也没注意编号的事儿。 部长又让我看了一眼台账,我把千分尺编号记下来后赶紧跑回技术组,这时候赵一茗还没找到千分尺放在哪个柜子,她在技术组的柜子实在太多了,多到她都不知道每个柜子里都放了些什么。 到最后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对应的千分尺,我拿着它又匆匆跑回了会议室,刚一进去就听到部长在里面发脾气,冲马超质问:“你拿的这个编号对吗?拿俩来又管什么用,我要的不是你拿给我的!” 我小声问营销部那名科员发生了什么,原来是马超拿来的两个点温仪编号都不对,其中有一个的编号在台账上的状态竟然还是“封存”,可是马超上来时候却说这两个点温仪都是从班里拿来的,也就表示两个点温仪实际都是“在用”的状态,这就跟台账不符了,问题也就大了。 我悄悄拿出手机,给技术组发了条群消息说明情况,一会儿赵一茗就跟着刘建华一块儿进来会议室了。刘建华跟企发部部长一通解释,赵一茗也在一旁不时插两句嘴,可是明摆着的事实摆在那里,任凭他们两个再怎么辩解也无济于事。 赵一茗疏于对计量台账的管理,未及时更新台账,导致“计量用具的实际使用情况与台账不符”,这是最后记录在不符合项那一栏里的内容。 第二章 15—16 内审结束之后,让我和马超感到屈辱的是,明明是赵一茗的错误,可是刘建华却把我们两个拉到他办公室里狠呲了一顿,说我们对待工作态度懒散不负责,其实博哥在分配给我和马超他的工作任务那天就说过,这些工作的分管领导都是刘建华,可是现在我和马超却成了背锅的。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我和马超还要去会议室收拾残局,果盘和笔记本还有刚才迎检用的一纸箱的文件都摊开散在桌面上没人整理。 “我c,果盘让人拿走了,手还挺快!”刚进会议室,我发现桌上除了四个果盘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以外,其他东西都纹丝未动。 “都不用想,肯定赵一茗顺走的。”马超拿起盛果核的盘子说道。他走到窗边,打开纱窗,直接一甩手把一盘子果核还有荔枝皮都倒向了外面草地上。厂子里就这点好,车间周围全是草地环绕着,夜里值班还能听见蛐蛐的叫声,不过这也直接导致楼里蚊虫特别多,定修班那边据说还看见过蛇。 “你悠着点儿,别没拿住再把盘子甩出去。”我对马超说,不过他没理我,扔完垃圾后又继续收拾着桌面。 当我们两个一人拎着笔记本,一人抱着纸箱子回到技术组的时候,屋里的人正在开心地吃水果,组长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看见我们进来后还招呼我们一块儿吃。我和马超刚攒了一肚子火儿,实在没有心情凑他们的热闹,把东西放回到原位后直接坐到了自己座位上。 刘佳走过来拿给我些樱桃,小声问:“听说查出问题来了?” “嗯,估计得扣钱,还不知道扣谁呢。” “反正咱们没挣工资。”刘佳劝道。 我们正说着,刘建华溜达进来了,赵一茗同样叫他过去吃水果,刘建华一边捡着樱桃吃一边问马超:“发票开回来了吗?” 马超回答说:“开了,我手机没钱了,周文替我交的。” “哦,你们俩拿着发票找办事员去,跟她说这钱车间出。”刘建华丝毫不在意地说道,然后又转头笑着对赵一茗说:“留点儿别都吃了,晚上书记值班给他拿过去点儿。” 我们两个找到办事员,把发票交给她,办事员看了一眼说:“我拿手机发给你们吧。” “行,那您发给周文吧,他交的钱。”马超说道。 我看了一眼楼道里,此时也没有别人经过,于是小声问办事员:“咱们车间还有钱呢是吗?” 办事员说:“对啊,不然怎么报销这种发票啊。” “那我上次磕头为什么不能用车间的钱报啊?” 办事员看着我说:“我只能说,当时没领导跟我说用车间的钱来报销你的医药费。” “行吧,我听明白了。” 回到技术组,我看到赵一茗单独拿出来一个盘子,往里面放了几个苹果和橘子,估计是晚上留给书记值班吃的。刘佳叫我和马超去吃饭,赵一茗拿着两个苹果说:“我今儿中午减肥不吃了,你们去吧。”说完她便往女更的方向走了过去。 去往食堂的路上,刘佳对我们说:“赵一茗吃相可真难看。” 我笑着说:“应该让她去做减肥广告,我还是头一回在现实世界里见着真人能只吃水果不吃饭的,坚持下去肯定能瘦。” “歇菜吧,人家吃水果也是有量的限制的,哪儿跟她似的,吃那么多跟老母猪似的。”马超的吐槽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马超还没有下班歇他的半天调休,于是问他:“你丫怎么不撤啊?又不歇调休了?” “怎么走啊,上午内审都记不符合项了,我想下午去问问领导怎么办,这钱总不能扣我头上吧?” “你现在就找他们去啊,说完就回去了。”刘佳在一旁建议。 “得了吧,现在丫们正在气头上呢,我现在去指不定再给我来一个双倍考核呢!” “没事儿,反正研究生一月补助600呢。”我打岔说。 “那我得带上你,你也有份,双倍考核的话咱俩一人一半。” “你还是带上赵一茗吧。”我说道。 赵一茗最终赶在下班前吃完了除去留给书记以外的其他所有水果。 马超下午去找领导问内审的不符合项怎么办。当着主任的面儿刘建华办了回人事儿,他主动揽责,说是他管理不当应该由他来背,到最后还是主任把考核揽了过去。 下班前,赵一茗打发我把一盘苹果、橘子给书记送过去,书记接过盘子以后虽然嘴上说着感谢,但脸上明显浮现着“怎么就剩些这破烂玩意?”的表情。 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走光了,唯独马超坐在座位上,一边抽烟一边看视频。我走到马超旁边,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的那包烟拿了过来,手机上看的是一个最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短视频app。 “你怎么开始走向堕落了?”我逗马超,问他。 “你懂什么呀,我这叫活明白了。”马超不屑地说,“就在这厂子里,不需要你看读书学英语,只要你会玩游戏抽烟就行,这就好比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抓螃蟹的理论,就因为你老想往上爬,他们才拽得这么狠。” 马超看着视频说:“你说我上班的时候抽烟玩手机,他即便有活儿,看我烟没抽完游戏没打完,也得找别人干去,实在找不着人只能用我,那他也得等我抽完烟打完游戏的。可是搁之前呢?别人都在忙着闲聊网购,就咱俩偷摸趴那儿学习,有活儿不让你干让谁干,谁让你丫不合群的。” “我c,你这感慨够深刻的,可是也太负能量了吧?” “我还没说完呢,你瞧这帮拍视频的,据说当个网红都能月入几十万上百万,有什么知识吗?没准儿中学都没毕业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别光看人挣得多,之前有俩特别火的都被封杀了,说是教坏年轻人成长。” “那与其这样还不如毕业接着包分配呢,然后根据学历高低匹配职位和薪水,这样大家就都一门心思学习了,也没人碰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了。” “你又老土了吧,现在鼓励多元化发展,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早就不提倡了。”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又说鼓励多元化发展,又搞封杀,虽然我也觉得他们真应该被封杀吧。” “你这是典型的仇富心态,人家被封杀的原因不是说了嘛,误导年轻人成长,到时候都去当网红了,谁当科学家谁保家卫国?” “也是,都当网红的话就没人刷礼物了,那也就没有网红了。”马超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可我却觉得在对牛弹琴。 在回学校的地铁上,马超又拿出了机器人专业的书看,看样子他还没钻牛角尖。 “你不看手机了?”我试着问他。 马超看了我一眼说:“我以后在单位才那样呢。” 第二章 17—18 晚上,当我把杨洋送回宿舍以后,自己跑去小卖部买烟抽,路上看见子明正往男生宿舍走。 我叫了子明一声,他笑嘻嘻地跑过来说:“明儿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叫上杨洋。” “什么美事儿啊?”我已经猜出个大概。 “我拿下梦瑶姐了!” “是梦瑶姐拿下你了吧?” “都行,随你怎么说,明儿晚上梦瑶也过来。” “你够可以的啊,先给我来包喜烟抽吧。” “没问题!阿姨,拿包玉溪。”子明冲着小卖部阿姨说。 我看着刚买到手里的流水音,问子明:“你觉得你给我买喜烟,结果还不如我平时自己抽的烟贵,合适吗?” “你把流水音给我不就得了。”说着子明就把我手里的流水音切走了。 “孙子!你丫别跑!”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跑进了宿舍。 周三一早,我在进食堂前把子明和梦瑶姐好上了的消息告诉杨洋。 杨洋显得很吃惊:“梦瑶姐竟然和子明在一起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子明还是很优秀的。”我问杨洋,“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就是没想到梦瑶姐会和子明交往,毕竟子明还没毕业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晚上吃饭时候问问他们俩。” 地铁上,马超对我说:“今天我打算看一天手机,累了就抽根烟。”边说还边给我亮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一包都宝。 “你要抽这烟,一根下来你也不用玩手机了,直接坐那儿歇着吧,连我都觉得这烟劲儿大。” 马超不信,出了地铁就要点上一根试试效果,结果抽了没几口就站住了,跟我说:“晕”。 不得不承认,马超在装孙子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他精湛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大家都认为马超被厂子同化了,虽然还没法跟他们一起打游戏,但是当马超刷到某个搞笑(傻逼)视频时会主动叫他们一起凑上来看,然后整间技术组洋溢着没心没肺的欢声笑语;当马超点燃一根都宝以后,虽然会被强劲的烟草呛得直咳嗽,但反而使大家更相信马超想要变好的决心,就连刘建华看到这番景象,都被打动了,递给马超一根他自己平时抽的黄鹤楼。 刘建华来技术组是进行人事任命的,因为博哥辞职了,所以管理岗空出了一个名额,很自然地就落在了李天雷身上,这件事不出我意料,毕竟赵一茗还是工人身份,直接给管理岗怎么都说不过去,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博哥这周应该算是歇年假,还没有正式离职,如果李天雷成为管理岗的话那就是意味着厂子里已经直接把博哥从管理岗除名了。赵一茗听到这一消息以后竟然带头恭喜李天雷,这也很让我诧异。 刘建华说完“组织决定”后,看到马超在玩手机,不禁感到好奇,凑上去才发现他在刷视频,也跟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注意到马超桌上放着一包都宝,问他说:“你怎么抽上这烟了?多难抽啊!给你来根我这个尝尝!”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黄鹤楼,抽出一根递给马超。 马超接过烟,先等着刘建华又掏出一根烟叼到嘴里后,双手捧着打火机帮他把烟点着,然后用一只手护着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又把自己这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我竟然不知道他都会过肺了),频频点头称赞说:“还是您的烟好抽。” 刘建华被马超拍得美美的,一股飘飘然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没想到自己眼前这名平时看不顺眼经常找他麻烦给他气受的硕士研究生竟然忽然开了窍,一瞬间突然意识到马超会不会是在骗他,故意让他放松警惕,于是看向马超的眼神又变得警觉起来,但当他发现马超回应他的目光竟是那样的真诚与自然,手机已经被马超玩得发烫,香烟也在马超手中肆意燃烧,眼前的这一切证据都表明马超开窍了,马超被同化了,于是刘建华也变得诚挚起来,他举起一只胳膊,扬起手轻轻拍了拍马超肩膀,神情笃定地说:“等你毕业留厂以后好好干,将来肯定有前途。” 马超也坚定地点了点头,当我认为按照剧情的发展下一步两人就该拜把子了的时候,刘建华却突然转身走出了技术组。 我向马超走了过去,光张嘴不出声,用口型向他表达“牛逼”两字,马超此时一张脸涨得通红,看见我过来,立刻把烟塞到我手上说:“你尝尝刘老师的烟,就是比你们的好抽。” 在我纠结到底怎么做才能把马超刚刚递给我的这根烟神不知鬼不觉地扔掉的时候,马超拽着我说:“咱俩外面抽去,别弄得屋里都是烟味。” 出了技术组,马超一路小跑进了男更,我追进去,发现他正站在里面玩儿命咳嗽。 看见我进来后,马超说:“赶紧把门关上。” 马超在屋里咳了足足有十分钟,中间我去办事员那屋帮他要了一瓶水,马超喝了几口水,咳嗽好了一些,看着我,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我c,装孙子真tm不是人干的,还不如接着当催呢。” “可别这么说,当催是一辈子的,装孙子等你成爷爷了就有别人给你当孙子了。” “可我感觉照这样下去还没等我熬成爷爷呢就该成祖宗了——直接牺牲了。” 托马超的福,今天一整天刘建华和赵一茗都没怎么太找我的麻烦,让我能够平平安安地熬到下班。 第二章 19 学校一食,我和杨洋坐在一侧,子明和梦瑶姐坐在我们对面。 “说说呗。”我看着子明说道。 “说什么呀?”梦瑶姐笑着问。 “老实交代,说说你们俩怎么好上的。”杨洋也变得八卦起来,忍不住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追梦瑶,然后她就同意了。”子明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没问你。”我看向梦瑶姐说:“你是怎么同意的啊?” “哎,就知道你们得问我这个。”梦瑶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老实说,咱们上次吃饭那天,我也不觉得我会跟子明在一起,可是那天他送我回家以后,虽然要走了我的联系方式也大致知道了我的家庭住址,但之后并没有过分对我进行骚扰与纠缠,我能从他发给我的信息中感觉到他对我那种强烈的喜爱与小心翼翼,但直到昨天为止我只是觉得这个人还不坏而已。” “昨天你干嘛了?”我和杨洋同时问子明,子明刚喝了一口啤酒,被我们这么一问差点喷我脸上。 “还是我接着说吧。”梦瑶姐接过话来,继续说:“昨天他约我下班以后一起吃饭,我昨天刚好有一个方案要过审,所以下班时间比较晚,出了公司以后发现他就在不远处等我,而且虽然等了很长时间,但他考虑到我不喜欢烟味,一根烟都没有抽。” “是因为地上没有烟头吗?”我问道。 “嗯,而且他身上也没有烟味,我对这个还是很敏感的。在餐厅里我们正吃着饭,他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后面我说吧。”子明把话接了过去,“当时我们部长打电话跟我说有一张图纸今天就要交,可是还没到原计划的截止日期,部长问我能不能回去加班,好在我之前拍了草图的照片,于是我跟部长说我待会儿回学校画,画完给他发邮件。可是当时我正在跟梦瑶吃饭,就这么走了肯定不合适,梦瑶察觉到了我的为难,跟我说可以吃完饭以后去她公司画图,当时我们吃饭的餐厅离她公司很近,而且她说公司的电脑上也有cad软件。” 我看了杨洋一眼,发现她也一脸茫然地看向我,于是问子明:“这跟你们俩是怎么好上的有关系吗?” “还是我来说吧。”梦瑶姐又把话接了过去,说道:“吃完饭回到我公司,我拿了一台平时自己很少用到的笔记本给他用,我们两个坐到了会客室,等我冲咖啡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已经开始画图了。他画图时的那种专注的态度是我未曾见到过的,他甚至没发现我给他泡了咖啡,我拿着两杯咖啡走到他身边,发现他很少看手机上的草图,基本凭着记忆画出了整张cad图纸,在注意到我站在他身边时还把他吓了一跳,我发现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了他。” “我好难理解你这个理由啊!”我抓着头发说。 我看向杨洋,她露出了一副痴痴的神情,于是我问她:“你看我在球场上踢球时候,也是这表情吗?”我每次只有进球以后才会有时间寻找杨洋的身影,每次看她都是一脸兴奋,与周围人无异。 “我才不告诉你呢,怕你骄傲!”杨洋得意地说。 这顿饭吃到了十点多才结束,梦瑶姐打出租车回的家,子明执意要送,可是梦瑶姐说送她回家的话子明再回学校就太晚了,子明坏笑着说:“我可以不回学校睡你那里嘛。” 梦瑶姐看着我说:“听说杨洋和周文柏拉图式的爱情持续了三年,你可以好好向周文取取经。我坐出租车回去,到家给你发信息。” 梦瑶姐这句话给杨洋说了一个大红脸,我也有点尴尬,心想杨洋怎么什么事儿都跟梦瑶姐说。子明显然没听明白梦瑶姐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在几次试探均以失败告终后才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 我们两个先把杨洋送回了宿舍,之后子明和我往回走的路上拿出手机,我看见他在网页上输入“柏拉图”三个字,看了一会儿后抬起头面容扭曲地看着我说:“兄弟你还真忍得住啊?我刚才还以为柏拉图指的是外国人玩儿的特别y乱的那种场景呢!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对,你想想每回咱们出去喝酒,你喝醉了回来第二天下床是不是都特别费劲?”我反问子明一句,反而把他问蒙住了,思考了一会儿以后突然加快了速度,与我保持一段距离。 “你个sb……”我无奈地骂道。 第二章 20 周四上班,马超又换了一套计策。他从早上跟我一起到了厂子换好工作服后,一直到中午吃饭前,中间这段时间整个人消失了,我在技术组里发现他的座位一直都是空着的。 11:30,我和刘佳在食堂碰见了他和梁浩,他们两个比我们早到一步,已经排在打饭队伍的末尾了。 “你一上午哪儿去了?”我站到马超后面问。 “小点儿声,我去定修那边了。”马超左右看看,然后小声说。 我问梁浩:“他跟你们一块儿干活儿来着吗?” “没有,你还是让听他自己说他藏哪儿了吧。”梁浩笑着说道。 “你们说话声都小着点儿,我躲11号屋了。”11号屋也在定修班那边,里面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工装试验台,原本是用来测试机床上的一些设备的,因为好久都没人用,就全都扔在那屋了,平时也没人进去。 “我记得那屋钥匙在技术组放着的吧,你把钥匙拿下去了?” “没有,我翻窗户进去的。” “你真nb,刘建华要是发现你不在技术组,打你电话怎么办啊?” “我把手机放我桌子上了,他要打电话也是技术组响,到时候别人跟他一说他就知道我没走远。” 我感觉我已经被马超的机智与胆识深深地折服了,默默地掏出手机给杨洋发了条信息写道:下午别找我,有事儿晚上说。 下午一点,我和马超两人悄悄走出了技术组,并没吵醒屋里还在熟睡的其他人。我让马超在楼梯口等会儿我,我又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回了趟男更,李天雷正躺在值班睡觉的那张床上鼾声四起,丝毫没有察觉到我把放在男更的几本小说全拿了出来。 我们两个下了楼,尽量表现得像两个正常人在走路一样,但内心其实早已翻涌起惊涛骇浪,好在一路上看见的师傅并不多,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和马超从定修库的小门走了出去,绕着车间外圈走,一直走到一排关着的窗户前,马超喊住了我,指着其中一扇窗户说:“到了。”我往窗户两边一看,一排一模一样的窗户都紧闭着,窗户下半部分一律都做了贴膜处理,不跳起来看根本不知道屋里是什么样的,真亏得马超能分辨出来哪扇窗户是11号屋的。 马超走在我前面,他先把窗户打开,两手抵着窗台用力一撑,整个身体便顺势而起,右脚一蹬搭在窗台上,两手先后从窗台收起扶住窗框,一猫腰就跳了进去,看样子他这么干不是一回两回了。 我把小说递给马超,他接过去说:“你丫拿这么多本,看得完吗?” “看不完我明儿接着看。” 说话的功夫我也翻了进去,我们又把窗户关上,马超不放心还把窗户上了锁。 我看着他说:“你待会儿可别放屁啊,不然味儿都散不出去。” “你是想让屁熏死还是让刘建华、赵一茗当催使唤死?”马超问我。 “你看,你上午没在屋就不知道了吧,组长今天没来上班。” “这不是常事儿嘛,这回又是什么理由啊?”马超已经看惯了这些事。 “组长不来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她下午去一厂开机床厂修的会去。” 按说机床都是有寿命的,到了使用寿命后报废换新的就可以了,但是为了节约资源,发扬艰苦朴素的精神,二厂的机床快要到限的时候会送去一厂进行厂修。 其实一厂跟二厂的配置基本差不太多,所以我之前问博哥为什么不在自己厂子里修,博哥的回答是:“自己厂子修的话维修费谁出?”所以二厂的机床送去一厂修,同样的,三厂的机床拉来二厂修,三厂修四厂的,四厂又负责修一厂的,几个厂子互相形成一个循环。 “下午去开会,碍她上午上班什么事儿啊!”马超甩出了一句闲话。 第二章 21 在11号屋里,马超早已把机器人和导弹的参考书堆放在实验台上,旁边放着笔记本、签字笔和记号笔,看得出来他上午已经在这儿研究半天了。 “我坐那边看小说去了,不打扰你,你研究你的,就是别真做个导弹出来把我轰了就行。”我指着屋里一角放着的一排长条凳说。 “你爱干嘛干嘛,这屋反正就咱俩。”马超说完就回到实验台自己看书去了。 我拿着我的几本小说,走到长条凳旁边,发现因为许久没人来这屋,所以凳子上已经落满了一层尘土。我由于一时找不到抹布,便索性把工作服脱了下来拿它擦凳子,擦完发现干净了许多,便光着膀子坐了上去,津津有味地看起小说来。 正当我和马超沉浸在书本的海洋中无法自拔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敲窗户,我顿时慌了手脚,马超也吓傻了,愣在原地连躲藏一下都忘了。当我认为我们两个这次的偷懒行为会被抓一个现行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梁浩的声音:“开窗户,是我!” “我c!你丫吓死我们俩了!”马超一边给梁浩开窗户一边骂道。 “活该,谁让你们俩不上班跑这儿偷懒来了。”梁浩一只手撑住窗台,另外一只手抓住窗框,轻轻一跳就翻进来了,身手比我们两个都利落。 “你丫修机床是副业吧?主业溜门撬锁。”我怀疑梁浩来这里上班只是白天的伪装,晚上才是他真正的工作时间。 “你就欠多跟定修待两年,就你这底子,到时候身手肯定比我好。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光着膀子?” “我刚才拿衣服擦椅子来着,完事儿就没再穿。我现在真觉得当初在定修班的时候最轻松了,那会儿每天就干个测量吧。后来呢,先是去生产班,当苦工搬东西,然后跟着博哥改造,后来上楼更傻逼了,和马超成了俩活催。” “哈哈,这倒是,要不你们俩也成不了第一第二大催呢。” “别说这个了好吗,你怎么过来了?班里完活儿了啊?”马超问梁浩。 “废话,你看看时间都快四点了,今天的活儿早干完了,剩下的都是明儿上午的工作了。”梁浩说着,把烟拿出来,分给我一根。 马超因为只有我俩在场就表现出了真实的自我:“我操!我可不抽了,太他妈呛了!你们怎么都那么爱抽烟?” “其实我也不想抽,身不由己。”我老实答道,“好多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抽。” “你这话说得都前后矛盾,到底是想抽不想抽?”马超问我。 “他就是缺人管,把女朋友也弄咱单位来肯定就不抽了。”梁浩也知道我当着杨洋面儿不抽烟。 “可别介,我一人在这儿就够烦的了,杨洋要也来,那指不定怎么招呢。” “对了,你简历编了吗?”马超突然想起来这周要去招聘会。 “我c!给忘了一底儿掉!” “我的写完了,你晚上回去照我的编编吧。” 梁浩听到我们的对话,问道:“你们俩要辞职啊?” “正常上班的才叫辞职呢,你见过正常上班没工资拿的吗?所以我们这个顶多叫爷不伺候了!” “牛逼!”梁浩说,“找着好地可得请我吃顿好的!” “我请你吃两顿!”马超说。 第二章 22—23 我们在11号屋又待了没多一会儿,就一个个地又从窗户翻了出来,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车间,梁浩跑回了班里,我和马超上楼准备开班长会。 回到技术组,我发现我的手机并没有单位的未接来电,我又问马超,他说他的电话一下午也没反应。 开完班长会,李天雷早早地就溜走了,我在自己座位闲待着实在无聊,于是去到马超身边,小声让他把简历给我,我先跟单位改,不然晚上回了学校我还要找杨洋,可能没那么多时间精心雕琢。 我听到技术组另外那名女生跟后面新来的其中一个男的聊天(另外一个男的今天值夜班还没来呢)说:“明天我要去医院,只能请假了,然后周一再歇周六值班的调休。”心里不免觉得好笑,因为明明楼上的请假都不计到考勤里的,你要真觉得不合适直接周五用调休看病去,周一来上班不就得了嘛,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我和马超的小动作都是通过私人邮箱在手机上完成的,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我拿到马超简历后才发现我之前想多了,他的简历如果希望改成我自己的,并不需要精雕细琢,而是大刀阔斧地删掉与我无关的内容就可以了。例如他简历里写到在校期间获得奖学金、机床应用设计与修护的实习经历、精通单片机系统及定位追踪系统这些东西都跟我不沾边儿,所以我的简历最后只保留了以下信息:姓名:周文性别:男籍贯:北京政治面目:团员学位:机械工程学学士身高:186cm体重:70kg经过这样的删减后,马超原本三页的简历,到我手里就剩了一页,还空了大半张纸。 马超看过我的简历后说道:“你这么写简历是没有单位会要你的。” “可我写的都是我的真实情况,我不想瞎编一份简历出来,这上面写着的内容就是我的一切信息。”我反驳说。 最终,马超为了能顺利帮我找到一份好工作,还是努力为我杜撰了一份简历,内容上酌情把我写成善于学习的一把好手。 马超在对比了我们两人的简历后说道:“我跟你实话实说,咱俩去招聘会的时候别投同一家公司,不然你肯定没戏。” 其实我们俩人也不会再次选择同一单位的,马超的目的很明确,在自己专业范围内寻找一家铁饭碗企业,只要能够摆脱刘建华和赵一茗的控制就可以,而我虽然还没有明确目标,但首先排除的就是铁饭碗。 那天下班还发生了一件事,在马超为我筹划完简历的大体思路后,我正在美化我的简历,他却把他的简历下载到电脑桌面上,然后选择用办公室的打印机打印简历。 “你丫疯了吧?”虽然当时屋里只有我和马超还有刘佳三人,其他人都早已陆陆续续偷溜走了,但今天是刘建华值班,他这个鸡贼把自己排在了每周四值班,然后周五再早点走,基本每周都能歇一个小长假。 “你放心吧,刘建华值班才不来技术组呢,之前有时候赶上他值班我加班,他从来没进来过,我都怀疑他知不知道我也在二楼,经常是我走的时候他那屋开着门,可是里面也没人。” 马超说话的时候刘佳也去换衣服了,临出门嘱咐我们俩小心点儿。 “你说。”我问马超,“丫没在办公室里的话,会不会是出去乱搞了?” 马超也想到了上回我们从刘建华更衣柜顶层翻出避孕套的事儿了,一拍脑门说:“靠谱!怪不得丫一值班就不在办公室呢!那看样子这小三外面还有房。” 自从赵一茗不值夜班以后,晚上还在厂里上班的女性就只有加工生产班每班配备的一名调控女师傅了,可是她们坐在屋里负责调节控制系统后台运作的情况,旁边还有运输的师傅在,所以不可能离岗,因此刘建华肯定是去厂子外面偷腥了。 我们两个打印完简历以后,偷偷留在技术组。五点半一过,只见刘建华急匆匆地出了自己办公室,我们在他身后,始终保持一段距离悄悄跟着,他由于走得特别着急,并没发现我们的存在。我们一直跟他到了工厂东门,看到他过马路进了对面一个小区。 马超问我还跟不跟,我说算了,知道丫是什么人就行了,对于他的私生活我并不感兴趣。 第二章 24—25 晚上回到学校,我给杨洋看了我的简历,她看完之后对我的工作前景表示担忧。 “我这周就是先去趟趟路,回来以后根据面试情况再对我的简历进行修改。”我笑着对杨洋说。 “可你这简历写得也太简单点儿了吧?上面既没有获奖记录也没有研究课题。招聘单位根本不能通过简历快速了解你。”杨洋挑出我简历的毛病。 “他要真想了解我可以在面试的时候问我,而且,我好像也没有获奖记录和研究课题。” “怎么没有?你这学期不是还在咱们学校联赛夺冠了么,而且还获得了银靴。研究课题的话,你不是说开题报告已经写好了嘛,把你毕设的题目写进去不就行了。”杨洋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可我还是想告诉她其实最佳球员比银靴更重要,但我又担心她会让我把这个也一并写入简历,所以只好作罢。 周五早上,我和马超在地铁里还在商量今天去11号屋干点儿什么好,我决定先打扫一下屋里卫生,再把用从材料库领的破布捆绑而成的枕头拿过来,中午就可以躺在长凳睡觉了。马超说他今天中午可以享受我的劳动成果。 “凭什么啊?你今儿中午敢睡我长凳,我就敢让你睡不成。” 马超不慌不忙地说:“你丫明儿替我值班,今天待上午半天,中午吃饭时候就可以撤了,你还想留这儿睡午觉啊?”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操!周六还得来值班!”我们两个现在只要说起值班来,就一肚子火。 到了技术组,因为刘佳是这周日值班今天歇调休,所以直到上班前,屋里只有我们两个。路过刘建华办公室的时候,我们看到他的屋锁着门,估计还在里面睡觉呢。 8点40,我和马超听见刘建华那屋的开门声,片刻之后他穿着背心和大裤衩来到技术组,看见我们两个说:“来了啊?” “啊,来了。”马超尴尬地回答他。 “我待会儿找你们俩有点事儿,你们跟屋里等我一下啊。”说完他打着哈欠走了出去。 我看了马超一眼说:“得,就晚一步。”我们本来已经准备下楼了。 “估计丫昨天约p没约爽,待会儿肯定该给咱俩找罪受了。”马超分析说。 九点左右,其他人陆陆续续也来上班了,我听到赵一茗小声对李天雷说:“我待会儿得早点儿走,今天闺女放学早。” 正当我和马超疑惑刘建华是不是把我们两个给忘了的时候,技术组电话响了,赵一茗接起来说:“喂!哦,你啊,什么事儿……行,我告诉他们……你值班又伤身了吧……哈哈,这么逗啊……去,别瞎说……是嘛?他(她)是这种人啊……好,待会儿再聊。” 挂了电话,赵一茗叫我和马超去刘建华办公室一趟。我们两个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了进去,刘建华已经换好工作服,正坐在椅子上抽烟。 “刘老师。”我和马超叫了他一声。 刘建华点点头,从烟盒里拿出两根烟,甩给我们俩,然后说:“待会儿你们俩去趟材料库,昨天晚上物资来电话,让咱们今天把这两个月的出库单录到系统里,好像挺多的,正好周文你负责物资这块儿,超儿你今儿个帮着小周一块弄弄,下班前录完就行了。” 他说得倒挺快,等他说完,我烟抽了一半还不到,马超剩的更多,他因为没怎么吸,一根烟基本还保持着最初的长度。 “抽你们的。”刘建华说完就不理我们了,打开电脑里的纸牌游戏玩儿了起来。 现在是工作时间,凭我们俩的级别肯定不能拿着点燃的烟去楼道,因此我把每次抽烟抽到最后时刻的“烟屁烫手连嘬三口”提前运用了出来,很快抽完了我的这一根烟,烟头亮着一条长长的火柱甚是壮观,但是滤嘴那里也被我嘬得发烫。再看马超,他因为没见过我这种拿出抽命的架势来抽烟的举动,一时看入了迷,更是忘了抽他自己的烟。 “马超别抽了,咱俩赶紧去吧,早弄完早完事,下午还有半天调休呢。” 我故意这么说给刘建华听,果然,他听我这么说便问:“今天是你们俩谁歇啊?” “周文歇,我跟他换了个班。”马超如实回答。 “哦,那估计小周你今儿可能悬了,先攒着吧,行吧!” 我只能回答他可以,然后和马超一起出了他的办公室。 “你干嘛非那么跟他说啊?”出来以后马超问我。 “我不这么说咱俩怎么出来啊,你那根烟让它自己烧完啊?” “你这么一说今天下午不就没法歇调休了吗?” “还想着歇调休呐!他今天这么弄就是让咱俩谁也歇不成你没看出来么。” “丫也太孙子了!”马超骂道。 第二章 26—27 物资部的师傅也在材料库里,看见我和马超去了,笑着说:“我一猜就是派你们俩难兄难弟过来。” “哎,您就说怎么操作吧。”我苦笑着说。 于是物资部的师傅给我们讲解起来,其实操作并不复杂,车间为了维修机床与生产加工件,会从材料库领料,小到螺丝螺母,大到机床的成套部件,这些东西每次从材料领出的时候会打印一张单据,谁领取谁签字。我们今天需要做的就是把截止到目前的这两个月的领料单汇总之后录入公司新建立的一套系统里,方便后续操作。 我认为这个工作完全就应该是物资部或是材料库的活儿,可是物资部的师傅告诉我说:“这个工作在成立这套系统时候的会议上就已经确认是车间的工作了,只不过正确的操作应该是谁来领料谁录,来了以后领完料就直接在材料库的电脑上把单子录入进系统里,这样就能省不少事儿,不用最后再汇总补录,可估计是你们领导嫌麻烦,想着攒一堆一块儿录,结果就攒了两个月的没人管,要不是昨天给他打电话还得攒着呢。” “这个sb。”马超小声嘀咕一句,也不知道别人听见没有。 我和马超把这两个月的领料单子汇总起来,厚厚的一摞纸大概有易拉罐那么高,每张单子代表一次领料,可是由于有些人一次来领好多种东西,比如说领螺栓的一般都会再领配套螺母与弹平垫,所以大部分单子上又有杂七杂八好几项内容,我们俩看着这一摞单子,除了想骂街以外再无其他想法。 我们决定把单子拿回技术组录,毕竟材料库这里就只有一台电脑,在技术组我们每人录一半单子,还能快一点录完。 回到技术组,赵一茗的座位已经空了,电脑也是关机的状态,马超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丫这哪儿叫早点走啊,分明就是tm来单位坐了会儿班!” 上午结束,我和马超还没录完一半的单子,为了能及时下班走人,只能舍掉午休的时间继续录入。 去食堂的路上杨洋发信息问我今天是不是有半天调休可以歇,我回复她说这半天攒下来了,等找工作时候面试用,杨洋回给我一个调皮的表情。 终于我们在下午开会前基本把手里的领料单录完了。 马超说:“我不想开班长会去了。” “我也不想去。” 我们俩相视一笑,于是在其他人过去开会的时候,马超对他们说:“帮着跟领导说一声,我和周文还没录完单子,这活儿今天必须交,就不去开会了。” 等大家都去开会以后,整个技术组里就剩我们两个的时候,马超问我:“你拿手机看看网上出没出明天招聘会都有哪些单位去啊?” “没有,我下午就看了。” “你再看看,没准儿刚出呢。” 我又刷了一遍,网站上还是没有更新招聘会信息。 “我问你,招聘会一般都会在网上列出招聘单位名单吗?”我问马超。 “我也不知道,大四那年我没找工作一直忙考研来着。”马超无奈地说,“对了,看一眼咱学校官网,那上面有往年双选会信息,看看那个里面有没有参加单位不就知道了。” “你丫真聪明,可那个是咱学校内网上面的,在这儿怎么登啊?”我叹着气说。 第三章 01—02 周六早上,我特意穿了之前杨洋为我买的那套西装。杨洋陪我在学校吃了早饭,在我和马超出发前又嘱咐我别紧张,并预祝我找到好工作,一瞬间我有种当年被我妈送去参加高考的感觉。 我和马超坐上公交,在车上他问我:“你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 “还没,到了先看看吧,哪个感兴趣就投份简历试试。”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子明跟我说的,应届生找工作如果专业不对口用人单位都不收简历这件事,很想把装在书包里的简历拿出来涂掉专业那一栏,但因为没带涂改液也就没这么干。 我们到达工体的时间是九点半,从体育馆东门进去后,就仿佛到了菜市场一样热闹。 我想象中的招聘会都是在一个大会场举办,用人单位坐在一个个格子间里,上方写有公司名称,四周贴上单位简介与招聘需求,求职者根据自己专业或是兴趣选择对应窗口排队递交个人简历进行第一次简单面试。 可到这里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首先来说,招聘会的场地并不是工体中间的体育馆,而是进入体育馆之前的大厅,并且只开放了东厅这一侧。其次,由于场地大小的限制,导致来参加招聘会的用人单位并不多,我和马超数了数,大概来了六七十家,而且绝大多数公司我们都没听说过。最后一点,虽然大多数用人单位都是有自己的隔间当作展位,但展位里面并没有人,他们全都跑出来拉求职者去自己的隔间详谈,我和马超在入口处还被几个没有展位的人叫住进行了面试。至于面试内容就更好笑了,全然不问我们是什么专业的,因为他们需要的基本都是推销员和业务员来卖保险、卖房地产、卖辅导课。 不到十点半,我和马超就从工体走了出来。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把西装的外套脱了下来装进书包里,怕被其他求职者误认为我也是招聘单位人员。出大门的时候马超仍然抱有一丝幻想,问门口保安明天的招聘会是不是会换另一批单位来,在听到保安师傅说明天的用人单位和今天的是同一批时,马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们一起去了旁边的一个新疆饭馆吃烤串喝啤酒,用来纪念我们两个第一次失败的求职经历。 酒足饭饱以后,马超坐车回了家,为晚上与上周相亲的那位女生的第二次见面做准备,我则原路返回了学校。 杨洋见到我后很吃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找好工作了?” “美女你好,保险了解一下吗?或者通州的别墅房源考虑一下吗?”我学着接到过的骚扰电话里面的语气对杨洋说着同一套词。 “不是吧,招聘会上都是这种公司吗?”杨洋哈哈大笑,接着说:“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嘛,卖得多的话提成还是很乐观的。” “本大爷只卖身不卖艺,小妞来玩儿啊。” “讨厌。那只好等开学以后去双选会上看看了。” “只好如此了。” 下午,我和杨洋去了学校的羽毛球馆打球。这座体育馆是学校在2008北京奥运会那年建成的,作为奥运健儿们羽毛球比赛的场馆使用,据说几年前一位羽毛球名将还在这里举办了婚礼。我由于对羽毛球这项运动并不擅长,所以只好带着杨洋在馆里西侧一角的台球厅打台球。不过相比位于体育馆正中央的羽毛球场配备的专业设备与设施,台球厅就显得老旧了许多,不光台泥做工粗糙,有的球案上已经有了破洞,就连球杆都很少能挑到直的,因此有时候一出杆就会打歪,如果我和子明打的话是肯定不会选这里的,但杨洋之所以愿意来这个台球厅,有一个特别简单的原因,这里禁止吸烟。 我是从初中开始打台球的,最开始在我家附近的地下台球厅那里打。最初只是消磨时间打着玩儿,后来逐渐会走位,再到后来在台球厅也有了自己的球杆,能够有时候做到一杆清台,并在家附近的台球厅举办的淘汰赛中多次杀入前三名。杨洋说我虽然没有找过台球陪练,但花在台球厅的钱也足够上完一轮私教课了。 选在学校打台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这里我和杨洋水平往往是不相上下。虽然我自认台球打得不错,但还远没达到专业级的水准,因此每当在凹凸不平的球案上使用不是那么正规的球杆时的表现都会与台球初学者无异。杨洋在跟我交往以后,有一次听子明说我台球打得好,于是硬要我带她去打一次,并且让我拿出全部实力不能让她,结果那次赶上我手风极顺,开球就有下球不说,之后的每一杆出球都能将球打进目标袋并且走出合适下一球的位置来,最后直到黑8入袋,杨洋还一杆都没有打上,我感觉她的脸上已经憋出了紫色…… 之后杨洋又跟我去过多家台球厅,逐渐发现了我的手感很受球杆与球案影响这一规律,最终发现了自己学校里的这家台球厅正合她意。 我们进到台球厅,我选中一张相对平整的案子,杨洋去挑球杆,最后拿回两根,把其中一根用肉眼直接看都能看出来有些歪的球杆坏笑着递给我。最终凭借着我的超水平发挥,直到我去厂里值夜班前,我们打成了7比6的比分——我只落后一局。 第三章 03—05 晚上我正坐在技术组独自看小说,发现子明新建了一个群聊,把我和杨洋还有梦瑶姐全加了进去,然后发了一张他和梦瑶姐在学校操场的合影。 “你成心趁着我和杨洋分隔两地秀恩爱是吧?”我感觉子明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行为。 “你们今天没出去玩啊?”杨洋也在群里发问。 子明说他今天一直都和梦瑶姐在学校图书馆里待着,我很诧异子明竟然会看上一天书,他以前除了每学期考试前会刷夜看教科书复习以外,我就再也没见他看过装订成册的读物,看样子恋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认识杨洋后,我对待生活的态度积极起来,每天只要见到杨洋就觉得很快乐。 “你们明天白天有什么安排?”梦瑶姐问我们。 “还没商量呢,要不咱们都去图书馆?”杨洋提议道。 “不去图书馆了,咱们明天去大悦城逛逛吧,然后晚上一起去工体看球。”周五晚上回到宿舍以后子明就帮我和杨洋买好了票,这赛季的散票最便宜的票价是120元,虽然我从官网上看已经显示售罄了,但是从子明那个app上看,不光显示有票,还有折扣。 “我看行,咱四个一块儿行动,也不用担心万一有人看球迟到的话还得出来接。”子明接着梦瑶姐的话说道。 “那行吧,明天一块儿朝阳大悦城溜达溜达,然后去工体。”我想正好也有一段时间没和杨洋逛街了,不如明天我们一起行动。 之后我和杨洋私下约见面时间,她说我如果直接从单位过去的话肯定不吃早饭,所以让我明天早点起床先回学校和她见面,然后一起吃完早饭再和子明过去大悦城。为了我明天可以早起,杨洋让我现在就去睡觉,我听了杨洋的话,合上了小说就去洗漱了,也不管楼下会不会有事儿找我,这一宿觉睡得很舒服。 周日,我一大早就起床打车直奔学校,路上给刘佳发信息说不和她交接班了,反正昨天晚上也没事。到了校园我决定先回宿舍洗漱一番,进屋以后,子明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悄悄拿了毛巾和脸盆,直到收拾完毕,他的呼噜都没停过。由于我们约的十点在大悦城见面,现在时间刚七点半,于是我便找杨洋一起去吃早饭,之后趁着时间还早,和她手牵手绕着校园漫步。我们周围不时走过一些行人,由于学校周围就是住宅区,所以来这里进行晨练的老人也很多。 我看着从我身边经过的一位白发先生,在一棵棵高大的杨树间穿梭,低下头对走在我身旁的杨洋说:“等咱俩老了以后也每天回学校来晨练,到时候还像现在这样手牵着手。” 杨洋微笑地看着我,并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斜靠在我的肩膀上,从牵手变成了搂着我的手臂,我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与子明碰面后,他说我见色忘义,都回宿舍了也不知道叫他起床,但好在他现在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就不和我计较这些。 我反驳他说:“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我叫得动你吗?而且你又不吃早饭。” “梦瑶现在也让我每天吃早饭,不然对身体不好。”子明说道。 “那说明梦瑶姐还是不了解你,你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别说不吃早饭了,就是一天三顿饭全不吃都饿不死。” “这就是健身的好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啊?”子明问我。他之前好几次劝我和他一同去健身,说是两个人办卡还能便宜一些,可是我对健身实在不感兴趣,我认为平时跑跑步,再加上踢足球这项运动已经足够保证我身体的健康了,而且每回当子明为了特意显摆那一身腱子肉而绷紧身体的时候,我都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们三个到朝阳大悦城的时候,梦瑶姐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她无疑是那种自带气场的人,周围行人从她身边路过时,基本都要抬头看上一眼。 我今天穿得比较随意,上半身一件短袖下边套一条七分裤再穿一双板鞋就出来了,子明为了晚上看球方便,直接穿上了队服。相比之下杨洋和梦瑶姐穿得就养眼多了,杨洋上半身穿了短袖体恤,下半身一条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帆布鞋,配上一头披肩长发,整个人显得青春靓丽,梦瑶姐穿了一件无袖紧身t恤,一条牛仔短裤,脚踩一双高跟凉鞋,一头过肩短发散发出性感迷人的气息。 我们四个人走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杨洋和梦瑶姐在前面一边聊一边逛,我和子明在后面跟着,子明应该是头一次和梦瑶姐出来逛街,看到行人陆陆续续将目光望向我们,不禁有些飘飘然。 “你之前和杨洋出来逛街的时候也是这效果吗?回头率这么高?”子明转头问我。 “差不多吧,不过我觉得今天他们都是看梦瑶姐的。” 子明美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快走了几步追上梦瑶姐,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回头冲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不甘示弱,也追上前去牵住了杨洋的手。 杨洋和梦瑶姐在一家家店里进进出出试穿衣服,她们两个的身材都很棒,挑的衣服穿在她们身上都显得特别好看。 杨洋拿着一件运动短袖去试穿,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从试衣间走出另一个女的,穿着跟杨洋选择的同一款衣服,站在我们面前美美得问她老公好不好看。说实话,这个女的长相一般但还说得过去,唯一突出的特点就是胸前的两坨庞然大物,我感觉衣服都快被她撑爆了。被她叫做老公的男人站在我的身边,盯着自己媳妇的胸脯连连叫好。这时候杨洋也从试衣间出来了,她和刚才那名女的站在一起,两个人穿着同样的短袖体恤,但是这件衣服明显穿在杨洋的身上更合适,连刚才那位老公的目光都落在了杨洋身上,久久不愿离去,气得刚才还兴致勃勃的那个女的骂了一句“你tm眼睛往哪看呢!”就回了试衣间,杨洋也意识到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急忙进去换回自己衣服拉着我离开了这家店。 一点来钟,我们选了一家火锅店进去吃,进去的时候服务员强烈推荐我们坐到靠窗的四人座位。杨洋和梦瑶姐坐在窗边,我和子明挨着过道对坐着,考虑到子明的青春痘,我们选择了鸳鸯锅。 “按说你丫早过青春期了怎么还能长青春痘?”我看着子明一直从清汤锅底里面夹菜吃,忍不住问他。 “你懂什么呀,我这叫永葆青春。” “你这是内分泌失调,得治。”梦瑶姐一边往子明那边锅里放菜一边说。 可能是我们吃饭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儿,这家店里人并不多,但随着我们慢慢吃着,周围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当我去结账的时候,老板说给我们打八折优惠,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杨洋和梦瑶姐坐在那里吃火锅成了他的活招牌,好几桌客人就是看见她们两个大美女才被吸引进来的。 我回到座位上跟他们说了这件事,杨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梦瑶姐大方地说:“那应该让老板给咱免单。” 子明羡慕地问我:“你们平时吃饭老能遇见这美事儿吗?”他单身那会儿,不光走在路上不会被人注意,去吃饭还会被人说闲话真能吃,如今和梦瑶姐交往以后,他逐渐有了成为焦点的感觉。 吃完饭我们去顶楼看了场电影,子明在买完爆米花后回来说:“我和梦瑶去买爆米花都比原来给的多。” “你原来和谁来看电影啊还买爆米花?”梦瑶姐笑着问子明。 “跟周文呗,他看白痴肌肉动作片的时候老爱叫上我。”事实是子明对那种没有剧情只知道秀肌肉的电影情有独钟,我发现他编瞎话的反应时间也变快了,可是还不够缜密。 “光看咱俩谁一身疙瘩肉也能猜出来谁爱看那些电影了吧?”我一句话戳破了子明的谎言,引得大家一阵欢笑。 电影结束之后我们离开大悦城,坐上地铁直奔东大桥,从时间上来看,差不多出了地铁以后,溜达到工体就应该可以进场了。地铁车厢里已经有了几个绿色的身影,子明说这是每个比赛日才有的特殊景象,他们看到子明穿着队服会互相点头打招呼示意,虽然彼此并不认识。随着地铁临近东大桥站,车厢里的球迷也逐渐多了起来。出了地铁站,街面上仿佛已经被绿色覆盖了一样。 “工体每场比赛少说也能有三万多名球迷到现场观看,今天由于是踢申花,两队有着很深的历史渊源,估计得有五万多人来看球。”子明向梦瑶姐和杨洋做着讲解。 在走向工体东门的路上,能看见一排球迷自己支的小摊儿,卖一些球衣围巾和饮料什么的。子明说可以在这里买好水带进去,因为里面卖的水都很贵。 在子明买饮料的时候我也选了一件球衣和一条围巾,杨洋问我她用不用穿队服,梦瑶姐抢先说:“那就一起买了吧。”然后把我选好的队服围巾拿过去,又和杨洋一起挑衣服,最后付了款。我接过队服,直接在大街上脱了一光膀子然后换上,杨洋红着脸问梦瑶姐她们俩怎么换,子明说要不你们就直接套衣服外面得了。 “那多热啊,要不我和子明给你们挡着点儿,你们去旁边那造景后面换去。”我建议道。 子明听完鼻血都快下来了,色眯眯地看着梦瑶姐说:“好主意啊,梦瑶你放心换,我肯定不偷看。”看样子他们俩对彼此身体的了解程度还没有我和杨洋更深入。 “别理他们两个,咱们待会儿进场以后去厕所换。”梦瑶姐拉起杨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杨洋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 散场以后,梦瑶姐和杨洋显得异常激动,我们去了昨天我和马超去的那家新疆饭馆里吃烤串,老板都已经认识我了,看见我们四个来了很是热情。 梦瑶姐回家的时候子明又想送她,这回梦瑶姐没有拒绝,于是我们在马路上拦了两辆出租车,一辆载着他们俩去了梦瑶姐家,一辆载着我和杨洋回了学校。虽然到学校的时候宿舍楼已经熄灯了,我提议出去睡宾馆杨洋也不同意,但是在女生宿舍楼前,杨洋抱着我亲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然后跑去敲宿管的窗户才进了楼。 那一晚子明一直都没有回来睡,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带女朋友去现场看球了。 第三章 06 周一上班,我问马超这回相亲的结果如何,马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腼腆地说:“不出大问题的话应该就是她了。” 我很佩服马超能只凭这两次相亲就把婚姻大事确定下来的勇气。 马超说:“先不说我这事儿,我昨天晚上值班时候上网查了,这周日国展招聘会,写的是规模巨大,咱俩可以去看看。” “靠谱吗?别又跟前天工体那个似的。” “这回应该不会,网上写的地点在老国展,而且应该开放好几个厅,我觉得它光一个厅就得装两百来家单位吧?”按照上次工体那个规模来看,国展一个厅的大小真能装下这么多单位。 “那要是这么说,这回有的去。”我也对周日的招聘会重燃希望。 上午我并没有看见赵一茗和新来的两个男孩的身影,另外那名女生因为周六值了白班所以今天歇调休我是知道的,但其他三人是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十点左右赵一茗在车间群里发了消息说机床验收工作完毕,我这才想起来,好像上周看到过一厂发的工作联系单,组织车间技术人员今天去进行验收工作,这么看来应该是赵一茗带着那俩男的去了,李天雷留守技术组。马超看到赵一茗发的群消息以后轻声哼了一下,我知道他又有话想说,便叫他出去抽烟。 在吸烟区,马超告诉我说,在我上楼之前,他也去过一厂验收机床,“其实就是去那儿腐败去了!” 马超狠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赵一茗原来也带我去过,早上九点到,丫十点就验收完成了,一次厂修至少20台机床,才一个小时你说他们能验出什么来?而且从验收完开始算,到中午吃饭前,中间的时间就是在他们那儿的一个大房间里抽烟喝茶、嗑瓜子花生。吃饭就更c蛋了,不去食堂直接去外面的饭店,至少两桌子菜,还放茅台酒,吃完就回家。”马超说得口若悬河,我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区区一个验收,这里面还有这些不可告人的事儿。 “不过你丫后来怎么混到这步田地了?” “还不是你害的,要不是跟着你混,能那么不招他们待见嘛。” “你少来,我要是不跟你混才是吃香喝辣的,没准儿这会儿正抽烟喝茶呢!” 回到楼上,主任先是把马超叫去办公室,过了一会儿,马超面色凝重地走了回来。我刚想上前问一下是不是我们俩找工作的事儿被发现了,结果发现主任在马超身后也跟了进来,就原地坐着没动。 主任站在技术组门口,喊我:“周文,来一下我办公室。” 我觉得不是找工作被知道了就是让我替他值班,不管他问我哪项我都决定予以否定,当我看向马超的时候,他只是茫然地、一个劲儿地摇头。 进了主任办公室,主任先叫我坐下。我坐到一张椅子上,主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然后看着我说:“是这样的,咱们车间不是有三类班组嘛,可是车间领导除了我和书记只有两名副主任。按说应该是三名副主任每人分管一类班组的,所以公司打算从咱们车间再提拔一名副主任,我们几个领导商量的结果是推荐李天雷同志当这名副主任。虽然你们现在还在实习,但是也要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你觉得呢?” 我点点头告诉主任说我没意见。 “那太好了,公司党工部可能这周三过来有一个评估会,到时候你也参加一下吧。”说完这件事,主任话锋一转,问我:“今天晚上有事儿吗?” 我差点就顺嘴回答他没事,“没”字都到嘴边儿又让我生憋了回去,改口说:“有事儿,我今天晚上和女朋友去朝阳大悦城看电影,票都买好了。” “哦,这样啊。那好吧,没别的事儿了。” 我回到技术组,大脑里一片空白,止不住地摇头。 那天晚上是李天雷值的班。 第三章 07 周二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刘佳问我和马超:“主任跟你们说打算提李天雷当副主任的事儿了吗?” 马超听完直接放下了筷子,“不吃了,太酸。”他今天点了一碗牛肉面,往碗里面加了好多醋,说多吃醋对身体好,我问他怎么就对身体好了,他告诉我说多吃醋能生男孩,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理论。 我抬起头看着刘佳,说:“昨天跟我们俩说的。” “可是他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李天雷上周才刚有的管理岗,这周就要任命副主任。博哥管理岗都拿了多少年了?” 我昨天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我猜马超当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不停摇头的,我又想到了博哥最后一天跟我说的“外面的世界见”这句话,他恐怕是已经看透了这里面的肮脏龌龊才决定跳出这个圈子。 下午上班的时候,我发现技术组另一名女生又消失了,不过技术组里除了我和马超常年驻守以外,其他人不来上班的情况时有发生,连领导都见怪不怪了。 今年“两会”前的保障期间,有一天副主任拿着一张单子进屋,让技术组的人每天按照单子上的格式统计全车间出勤状况后向公司汇报。 赵一茗接过单子后说:“我来弄吧,不过周四、周五我不在啊。” 副主任连理由都不问就直接说:“那我找别人吧。”然后把单子交给李天雷。这种活儿他们绝不敢交给我或马超负责,那样的话我们会如实统计,光技术组恐怕出勤率就会不足50%。 刘建华进了技术组,喊我和马超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们两个进去之后,他又像上次一样把我们叫到了电脑跟前说:“xxx(技术组另一名女生)不是歇假了嘛,我又重新排了一下值班表,你们俩还是轮流值周六日的班,不过每周日改成值白连夜了,让刘佳只值周六的白班,那样的话周六值夜班的还是周五歇半天调休,周日值白连夜的周一早上就可以走这样行吧?” 刘建华又紧接着说:“上周五小周欠你半天调休对吧?”说完他在值班表下面的备注栏里把我名字后面的1改为1.5。 “等会儿,刘老师。”马超总算找到他说话的间隙并成功打断,“我这周日白天值不了班,我有一个相亲。” 我看着马超心里抱怨他:大哥你别光说这周日白天啊。因为值班表里写的上周马超值周六,所以这周日原本是马超的夜班,刘建华给他改成了白连夜。 “那你值得了周日白天吗?”刘建华又问我。 “我也不行,刘老师,我周日和女朋友去郊区玩儿,车都租好了。”我也佩服自己竟然在这里锻炼出了临时编瞎话的能力,我和马超打算周日白天去国展招聘会,自然不可能过来值班。 “那好吧,我再安排吧。不过从下周开始你们值周日白连夜的就把时间安排好了别又值不了。”他这话说得就好像这周日白天我们两个值不了班的责任在我们似的,不过想到之前内审时候他的甩锅行为,这倒也符合他的为人。 我和马超走在楼道里,正好碰见了办事员。 “问个事儿呗姐,我屋那女的歇的什么假啊?” 办事员姐姐平时对我和马超都不错,她是2003年来的大学生,也有管理岗,之前的办事员退休了以后就由她接替这个职位了。她之前跟我们聊天的时候也对刘佳说过,女的在车间不会有太大的上升空间,当时马超还问那赵一茗不就升上来了嘛,办事员瞥了他一眼,对我们说那种人是极品。 我和马超进到办事员的办公室,她才告诉我们:“xxx怀孕了,昨天把证明拿给主任看的,歇产假呢。” 马超撇了撇嘴,说:“真成,为了不值班什么招都能想出来。” “不对啊,姐。”我突然反应过来,因为我平时负责录员工的业绩档案,每月都会找办事员要上一个月的考勤表,根据上面的记录来进行考勤加减分的录入工作。“我怎么记着乙班那个女师傅怀孕以后还来上班啊,她是从生完孩子才开始歇的产假吧?我记着生孩子之前她歇了一阵还是按病假算的,我还给她扣分了呢。那xxx现在就歇产假岂不是还没等生孩子呢产假就歇完了(这个厂子里规定的产假是女方七个月,男方如果要也在这个体系里面的话,有一个月陪产假,如果不歇可以转给女方,也就是说女的最多也只有八个月产假可以歇)?” “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了,别跟楼下的说,楼上的只要有怀孕证明就可以歇,产假还是从生孩子那天再开始算。”其实办事员想多了,这种事儿即便我们不说,楼下的师傅又不瞎,迟早也会看出来,毕竟甭管是谁,一年多都不来上班,还是很显眼的,只不过是想不想明说的事儿。 “哎!”出了办事员室,马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唯有一声叹息。 回到技术组,马超打开手机开始上网,紧接着喊我去他身边,他把手机拿给我看,上面显示着这周日国展招聘会的具体参加单位名单。我翻了翻还真不少,这次国展招聘会一共开5个厅,每个厅大约有200家单位,而且其中不乏许多耳熟能详的大公司。 我把手机还给马超的时候,他平静地说:“这回我拼了。” 刘佳在得知那位女生通过怀孕这种方式来逃避值班以后表现得很是气愤,因为她目前还是一名在校生,既没结婚也没怀孕,而且即便怀孕的话,也享受不到产假这一政策。 第三章 08 终于到了李天雷晋升评估会的日子。 周三上午九点,主任把我们一干人等全部叫到了会议室,我和马超坐在紧靠墙的一排座位上,旁边还有办事员、刘佳和楼下班里的几名党员师傅,前面围着桌子的一圈座位上坐着车间领导、调度师傅、赵一茗、李天雷和几名当班的班长,平时开班长会时主任书记等人坐的正座空了出来,估计是留给待会儿公司过来的人坐的。 在等待公司来人的时间里,一群人坐在屋里聊着闲天儿,不知道谁说了赵一茗一句:“下一个就该提你了!” 赵一茗哈哈大笑,伸手一指左侧众人(她左边坐的是李天雷、副主任和调度师傅,对面是主任和书记还有刘建华),大声说:“没看见这边儿坐的都是我兄弟嘛!”一句话差点儿把我尿吓出来,再看马超,他更怂,坐在我右边,吓得连笔都没拿住直接掉到了地上,还好他反应快马上又捡了起来,但这一小动作还是被周围的几个人发现后偷笑了一下,好在其他人都被赵一茗刚才那句话所吸引,发出了阵阵笑声,我们这边的小插曲就被掩埋在了大伙儿尴尬的笑声里,所幸没有引起前排人的注意。 九点半的时候,于莉带领着三名党工部科员来召开评估会,她刚一推开会议室大门,我就听见屋里坐着的几位师傅发出了“哇”的一声,显然是被这位厂花的美貌惊艳到了。于莉进来后先是与书记和主任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坐到了空出来的正座上,另外那三名科员分别坐在她左右两侧。 于莉看了两边坐着的人一眼,开口说道:“大家好,我是咱们公司党工部部长于莉,今天过来是由于咱们车间常年缺少一名副科级领导,所以希望通过这次的评估会能够推选出一名合格人选,未来成为咱们车间副主任。我现在说一下本次推选的条件限制,这名被推举人第一必须是干部身份,也就是本科及以上学历,第二必须是管理岗人员。请大家根据以上两条要求,在待会儿我们发下去的选票上写上你认为合格的人选,然后把选票对折交给我们的人。”等到于莉说完后,和她一同前来的那三名科员便站了起来,从他们带过来的一个档案袋里把选票取了出来,依次发给了我们。 虽然说是选票,但其实基本就是一小张白纸,只是在正中央的位置写着“被推举人:”几个小字。我拿到选票后,小声对办事员说:“姐,这条件你也符合!” 办事员又气又笑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偷偷举起她的选票给我看,上面赫然写着“李天雷”三个大字。 当于莉一行人收齐选票后,就起身去了隔壁书记办公室进行统计。这边在会议室里,大家已经开始给李天雷道喜了,整间屋子里的人都其乐融融。 过了一会儿,于莉回来了,说道:“谢谢各位,根据大家的选票,我们统计出来了符合条件的人选共计一名,也就是李天雷同志。接下来希望各位能够排队单独前往隔壁书记办公室与我们进行一下沟通交流,以便我们对李天雷同志进行初步评估。”说完后她与书记一同回了办公室,留下主任为我们屋里这些人排队,然后按照顺序一一进去面谈。 我排在马超后面,我们几个基本已经是这个队伍的末尾了,等马超开门出来,我就直接进了书记办公室。估计党工部的人也问烦了,因为我看到有一个科员站起来在伸懒腰,另外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会儿打一个哈欠。 我进去以后于莉问道:“你叫周文?” “对,是我,于部长。” “你跟马超一样都是在校生?” “对,但也不太一样,他已经读研了。” “哦,这我知道。”于莉笑了一下,接着问:“你觉得李天雷这个人怎么样?” 我实在没什么好回答的,就说了一句“就是挺好的吧。” 这时候旁边坐的一名科员说话了,“你能具体形容一下吗?” 于莉貌似看出了我的为难,因为她把话接了过去说:“好吧,我知道了。” “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于莉点点头。当我即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于莉叫住我,“等一下。” 我回头看着她,于莉问我:“你们毕业是不是就留厂了?” 我想了一下,回答她:“这不还没毕业呢嘛,到时候再看呗。” “行吧,那我祝你成功了。”于莉笑着说。 之后我便拧开书记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通过刚才的几句对话,我觉得于莉这个人还不错。 第三章 09—10 晚上在操场,我们四个人一起坐在看台上,现在只要梦瑶姐不加班而且我不值班的话,基本每天晚上我们四个人都能凑到一起,或者来操场,或者去逛街。 子明上次从梦瑶姐家回来以后冲我显摆,告诉我说他们俩“把爱情进行到底”了,说得我蠢蠢欲动,所以当子明问我这周六工体还有比赛去不去的时候,我不顾杨洋反对一口答应了下来。杨洋说我本身周六就要值班,周日还要去国展招聘会,应该在值班的时候好好休息才对。我告诉她值班的时间可以和马超换,至于去招聘会的话更不用担心,没准儿周六晚上看完球我的状态会更好。我说这话的时候子明和梦瑶姐都抿着嘴偷笑,梦瑶姐还踢了子明小腿一下,杨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地看着我们仨问:“你们说什么呢?” 梦瑶姐问我:“你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 “还没呢,那天开5个厅呢得有小一千家单位在里面,我慢慢看呗。” “傻孩子,真要有那么多单位,你一天下来都看不完。有具体名单吗?我们几个帮你参考参考。”于是我把招聘会那天的信息发到了我们四个人的聊天群里,他们都掏出手机帮我做筛选。 当子明和杨洋因为看到这么多的招聘单位信息,一时想翻到底看看究竟有多长的时候,梦瑶姐突然注意到了一个我之前没发现的地方,抬起头看着我问:“这是研究生专场招聘会?” “啊?”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呼,我看了一眼开头的小字,真的写着周日的招聘会是研究生专场。 “我c!完了,周文你又没戏了。”子明把手机放下,遗憾地说道。 “等等,仔细看一下这些单位的招聘信息,有的也写着只要求学历是本科及以上就行。”梦瑶姐仔细浏览着文章中介绍的招聘公司下面标注的招聘岗位与要求,接着说:“虽然大部分都要求学历达到硕士及以上,但还是有招聘本科的。而且我觉得大多数单位虽然写着只招硕士研究生,但实际情况是他们不一定就能招满研究生,所以为了招到需要的人数,也会适当放宽条件要一些本科生,别灰心,你还是有机会的。”梦瑶姐边看边分析,最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中充满鼓励,杨洋和子明也被梦瑶姐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所折服,赞叹梦瑶姐了不起的同时也对我抱有很大的希望。 我看着眼前这些死党,感慨说:“你们三个真是我的爱人同志!” 周四早上,我在地铁里就跟马超说了周日的招聘会是研究生专场。 “你丫不会是早就看见了然后故意坑我吧?我一本科生到那儿投什么简历去啊!” 马超摆出一副委屈的嘴脸,说道:“我真不知道它是研究生专场,得亏你告诉我了,我还得再改改我的简历呢。” “你都写那么多页了还改什么啊?” “它不是研究生专场嘛,我本来在简历里把大学时候做的项目和研究生阶段的项目按照4:6的比例体现的,可现在我觉得还得再删点儿本科的,多加点儿研究生的。” “我觉得你就是在炫耀,还是赤裸裸得那种。”我不满地说。 “真没有,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行吧?”马超问我。 “吃饭就免了,跟你商量个事儿,这周咱俩换个班啊?我周六晚上想去看球。” 马超犹豫了一下,最后说:“行,我看看时间,上午我先结个婚,下午去值班,我要是来不及的话你先帮我盯一会儿。” “我c!你刚才说什么?你这周六结婚?”我感到十分惊讶。 “嗯,你待会儿到了厂子里千万别跟他们说啊,本来我谁也没想通知的,就我们两家人简简单单办了就得了,正好让你问到这儿了。” “我c!那你还蛋什么b啊,周六好好结你的婚去!恭喜了!对了那你周六结婚的话周日还去国展吗?” “谢啦!我肯定去啊,要不干嘛还想着改简历呢!” 我们两个换好工作服以后把手机留在桌子上,之后趁着其他人都还没来上班,快速溜进了11号屋,在里面享受了一个美妙的上午。 中间我合上小说放松眼睛的时候看见马超还在那儿抱着本机器人的书啃着,“你干嘛不利用这个时间改简历啊?” “我没带着,手机又扔楼上了,下班再说吧,反正今天刘建华值班又该去找小三了,你不着急回去吧?”马超问我。 “我还行吧,不着急。” “那你等会儿我,我改得也快,完事儿再拿打印机打出个二三十份来带走。” “你也太会过日子了,好歹你一个月还有600补助拿呢。”我对马超的精于算计很是佩服。 “那有什么用,关键是咱俩现在在这儿上班,每月没工资拿不说,中午吃食堂还得自己花钱充饭卡,我合着赔钱上班来了!得亏上次考核没落我头上,不然赔大发了,我用他点儿纸怎么了?”马超说起这个来一肚子苦水。 “说得对,那我也改改简历,然后也打它个30份!” “这就对了!” “哎,那你一天不拿手机也不用和对象联系吗?毕竟周六就该结婚了。” “没事儿,我今天下了班找她去。” “合着你不跟我回学校啊?那我还等你干嘛啊,到时候我先走了。”我恍然大悟地说。 “别啊,我下班也得坐地铁,就是咱俩不一块儿下车了,可是在路上还能聊两句呢。” “你当我愿意跟你聊呢?” “可不是呗。”马超恬着脸说。 第三章 11 班长会散会后,技术组里的人陆陆续续全都走光了,最后只剩下了我和马超还有刘佳。我们三个虽然还不是这里的正式员工,但基本能够保证每天都是按时出退勤,这是因为之前有一次值夜班的时候,我和丙班班长在技术组抽烟,他听完我对这里的抱怨以后劝我说:“其实在咱们这个厂子里,你只要能做到不迟到不早退,他就说不出你什么来,因为所有人都是在混日子。”我后来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把这句话说给马超和刘佳听,他们一致认为这一点太重要了,我们之前一是认为自己不是正式职工,没必要遵守考勤规定,二是觉得既然在技术组里,连组长都带头不来上班,我们凭什么任劳任怨,结果虽然我和马超不是上班时间最少的,反而是在技术组里除了刘佳以外,我们俩才应该是每天在厂子里待的时间最长的人,如果要再把值班时间算上我们俩的第一就更当之无愧了。可即便是这样,刘建华还是三天两头抓我和马超考勤,以至于其他人值完班早上起床就走,我们待到十点半再撤也会被主任问一句:“家里有事儿啊?” 马超看这间屋子里已经没有威胁了,便踏实地打开简历修改了起来。刘佳又坐了一会儿说她先去换衣服了,经过马超身边的时候看到他在改简历,提醒他说:“你等刘建华待会儿吃饭去了再打印,不然打一半他进来了就完了。”马超听了以后连连道谢。 刘佳出去后,马超一边改简历一边说:“还是女孩心细,不过她不知道刘建华待会儿是去找小三,才没空吃饭或是来技术室呢。”我听了哈哈大笑。 毕竟马超是偷着打印简历,所以心虚难免还是会有的,尤其是经过刚才刘佳的一番提醒。他修改完简历以后坐在屋里静静地等待,直到听见刘建华的关门声,马超悄悄站起来趴着技术组大门往外看,确认刘建华已经走下楼梯了才松一口气,回到自己电脑前按下了打印键,同时还不忘指挥我:“周文你帮我去门口看着点儿,要是有人上来了赶紧跟我说一声。” 我不知道马超一共设置了打印多少份简历,反正随着打印机吐出一张张印有马超个人情况的a4纸,我听见打印机的声音已经不像最初正常打印时的运作声音那样清晰了。 终于,在一份简历只出了前两页以后,打印机停止了运转。马超瞪着眼珠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但他下一秒的动作却让我想起了我爷爷在家听半导体的时候会做出的举动,只见马超举起一只手,对着打印机一通狂拍。我们家那台老古董半导体收音机什么时候不出声了,我爷爷就拍它两下,一般都能拍好,马超年轻力壮,下手明显比我爷爷他老人家狠多了。 “你别拍了,再拍该把楼下保安招上来了。” “那怎么办啊?我还有一张纸在里面卡着呢。”马超相当着急,这个东西如果现在不取出来,等到明天上班被别人发现了,他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虽然现在我们过得也不叫好日子。 我看了看马超电脑桌面,上面显示着“打印错误”的提示,我点击取消任务并不起作用。 “重启一下试试。”我对马超说。只见马超直接把手伸向了电脑主机。 “我说的是重启一下打印机。”我赶紧提醒马超。 这台打印机放在赵一茗工位上,但是连接了他们前面四个人的电脑,所以使用频率很高。我经常看到赵一茗用它给自己的孩子打印课件,我们上学那会儿一般是把课件打印成讲义的形式,这样的话一页纸能放九张ppt,但她每回都是一张ppt占据一整页纸,全部打印完以后,课件厚得用普通订书机根本穿不透,为这个车间还单买了一台专业的大订书机。马超走到赵一茗那里,由于没找到打印机的开关,所以直接把她桌面下的插线板电源断开又合上了。打印机重启之后响了几声,然后总算是缓缓地把最后一页简历吐了出来,纸张并没有破损或缺失,看样子刚才并没有卡纸,应该只是打印机过热自动起保护了。 马超拿到简历后长舒了一口气,对我说:“赶紧走,今天太危险了。” 第三章 12—13 晚上在操场,我跟他们说了没换成班的事儿。 子明小声对我说:“你这是q奸未遂啊。” “滚!”我骂道。 杨洋在知道了马超要结婚的消息以后很是震惊,“超哥也太快了吧?和对方才刚见了两面就要结婚了?” “现在的人就这样,结得快离得也快。”子明满不在乎地说。 “你嘴里就没好话。”梦瑶姐说了子明一句,她并不认识马超,“我倒觉得这个人挺有胆量的。” “只要你同意,咱俩明天就领证去怎么样?”子明谄媚地看着梦瑶姐说。 我问子明:“你不知道吗?凡在校期间结婚的学生,一律按开除学籍处理,咱们校规上写了。” 子明听了以后先是一愣,然后问我:“假的吧?那马超他怎么就能结?” “研究生没事儿,本科生不行。”杨洋顺着我的话说。 梦瑶姐笑着问子明:“怎么样?明天还敢去领证吗?” 子明咽了口吐沫,说:“去就去!大不了这学我不上了!” 我们几个哈哈大笑。 周五上班,我把准备好的红包给了马超,他特别不好意思,对我说:“其实我原本没想让你破费的。” “少废话,你要真这么想那等我结婚的时候给我包一个大的。”我把红包塞到马超手里说。 “那肯定的,我到时候包完直接给杨洋。”马超说道。 “我发现了,你丫是蔫儿坏蔫儿坏的。” 没想到李天雷今天来得比平时早,我和马超进技术组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在自己座位上了。我从李天雷的身边经过,看见他正在用电脑写自己的述职报告,看样子离李天雷正式成为副主任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李天雷写好述职报告以后按下了打印键,然后就走到赵一茗那里等待打印机出纸,只见打印机启动之后,先是一张张地吐出马超的简历,大概一共有九张之多,在这之后才是他自己的述职报告,但此时李天雷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马超的简历吸引了。 他拿过简历慢慢翻看,然后笑着问马超:“你要找工作啊?” 马超本来在低着头自己看书,听到这句话诧异地抬起头,当他看到李天雷手里拿着自己的简历以后,惊恐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简历写得挺丰富的嘛。”李天雷又说。 马超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一步,也走到赵一茗座位旁边,从李天雷手里一把将简历夺了过来,然后磕磕巴巴地说:“没有,这是我给厂家的。”后面的话连他自己也编不下去了,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看到这一幕,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毕竟马超和我可以说是连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两个昨天应该在拿完马超最后一张简历以后,再试着打印其他东西看看打印机出来的是什么,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我也有责任,然而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李天雷没再多说什么,笑嘻嘻地拿着自己的述职报告溜达出去了。 马超看向我,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可是我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怎么办啊?”马超问我。 “赶紧先去11号屋吧,别让他们找着咱俩。”我现在本能地想逃离这里。 我和马超还是把手机留在桌上,然后快速下楼,一路小跑到11号屋,从窗户翻进去后,我立刻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马超说:“给我也来一根。” 我们俩抽着烟,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没办法了,丫李天雷肯定得跟其他人说,刘建华一知道这事儿我就完了。” “你是担心他不让你毕业吗?”我问马超。 “他敢!我也豁出去了,这次去国展必须找一份新工作,我得马上离开这儿!”说完马超看着我说:“我好像把你也连累了,他肯定知道咱们俩都要找工作,因为周日白天咱俩都说有事儿不能值班来着。” 我吐了口烟,说道:“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逼自己一把,反正我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你要真走了就剩我一人在技术组,甭管丫知不知道我也找工作呢,我都得死在这儿!” 我们在11号屋一直耗到中午食堂开饭,然后掐着时间,估摸着他们应该已经吃完了才偷偷跑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去食堂买完饭装到袋子里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11号屋吃。本来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儿是可以歇调休的,可经历了上午这么一出后,马超让我留下来给他壮胆儿。 第三章 14 下午,马超在11号屋里待得明显还是很慌张,书也看不进去,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喊我说:“要不咱俩上去吧,他总得找我来,这躲也躲不掉。” 我觉得在这一点上马超可能比我还有勇气,于是我们两个一起回了技术组。 没想到刘建华正好就在技术组里和赵一茗闲聊,看见我们两个进来后,冲着马超问:“超儿,听说你要找工作啊?” 马超红着脸,回答他说:“啊,还没想好呢,有的话就找找。” 接着刘建华又看向我,问:“周文你没跟着马超一块儿找找?” “没有。”我简短地回答他,不过我猜他肯定不信,但是信不信随他,反正我绝对不能跟他说实话。 “你今天下午怎么没歇调休啊?”刘建华又问我。 “哦,班里有几个师傅对他们的业绩档案得分有疑问,刚才我去给他们解释来着。”我随口编了一个瞎话。 “那这个算是你自己的问题,因为你业绩档案工作没做到位,我可不能给你攒今天这半天调休啊。”刘建华大义凛然地说,我仿佛看见了一个黄脸包青天站在我面前。 也得亏我下午没歇调休,临下班前公司人力打来电话,说让车间报一下七月份的师带徒关系表和考试成绩,刘建华又给技术组打电话让我抓紧弄一下,我下午如果回学校的话他非再给我拉回来不可。这学期赶上我有课的日子可以不来厂里上班,可是等我回来以后就会发现,即便是在我上课的时间里发生的业绩档案加减分行为,依旧没有人进行录入工作,还是得等我自己一条一条录进系统。业绩档案分为录入和审核两部分,我、赵一茗和李天雷有录入权限,刘建华是一审权限,主任负责二审。这套系统的工作流程是首先拥有录入权限的人将某位职工分值变动项录入进系统然后点击提交,这项内容便到了一审阶段,在一审通过后进入二审,待二审也通过后,这个人的业绩档案最终得分才会发生变化。可是我感觉自从交给我负责这项工作以后,有业绩档案权限的这几块料恐怕连怎么登录系统都不知道了,因为一直都是我自己录入,然后登陆刘建华账号通过一审,再登陆主任账号通过二审。 我打开之前博哥拷给我的师带徒文件夹,从里面找到了人力让交的两个表,其中师带徒关系表指的是这一阶段车间的师徒名单,这个并没发生变化,就按照上个月的模板改一下日期交了就行,可是考试成绩就没法糊弄了,我都没给他们考试,刘佳这时候提醒我说:“你就编一个分,让他们都及格就行了。”于是我在上月的分数上给他们稍加变动,当我发现徒弟里面还有梁浩的名字的时候,顺手把他的分加到了90,弄完这两个表已经五点二十了,但好在是在下班前及时交了差。 回去的地铁上,马超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看样子今天这个事儿对他产生了相当大的打击。 我拍了拍马超肩膀,劝他说:“你别丧着个脸了,不然明儿怎么当新郎官儿啊?” “我就是觉得今天这事儿太sb了,你说昨天咱俩怎么就没想着再试试打印机,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把我简历都打完了呢。” “哎,吃一堑长一智呗,以后甭管干什么都留点心眼儿吧,做事细致一点儿。你往长远里想,没准儿通过今天这事儿一激你,反而导致咱俩周日能找一好工作呢,那你不还得感谢李天雷给你打小报告。” “我感谢李天雷他大爷!”马超恶狠狠地说,“不过说实话啊,我找一好工作有戏,你可能有点儿悬。” “你丫这是好了是吧?记吃不记打是不是?”我威胁马超,同时把两个手掌攥成拳头状,捏得关节嘎嘎作响。 马超顿时怂了,“周日我帮你一块儿找行了吧,你看上哪家了我准保不去投简历。” “歇菜吧,我看上的都不是铁饭碗,你肯定不投那些公司。” 第三章 15—16 记得之前子明跟我说过一个段子:你在球场上受到最严重的伤是什么?答案是看着队友的女朋友喂他喝水。这足以说明了在球场上能出现女生的身影是多么珍贵,也可以说明为什么赤木晴子能成为广大男性同胞心中的女神并且经久不衰。所以,当我和子明出现在学校足球场上,而杨洋和梦瑶姐同时坐在场下替补席时,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 由于我们机电学院的学生在这个暑假都要参与小学期的实习活动,因此大家都留在了学校附近,以我和子明为代表的机械工程专业和仪器科学与技术专业在这周六约了一场友谊赛,我们两个专业的场上球员基本就是我们院队的队员,所以这场比赛也号称是新科联赛冠军的内部对抗赛,吸引了其他学院的许多球迷前来围观。 开赛前子明在场下和梦瑶姐腻歪半天,连我们拨的队友都看不下去了,嘘他说:“子明,别待会儿上场成软脚虾了。” “那不能!”子明跑回我方半场,找到我说:“今天来了不少人呢,看样子咱们影响力还不错。” 我向周围看台望了一眼,来到操场观看这场比赛的观众大概有两百来人,这个到场人数就算放在每学年的联赛里面也是相当可观的了,当然观众人数最多的那场比赛是联赛最后一轮我们和国际部的那场较量,赛后统计据说一共来了400多名学生观赛。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我和子明尽情投入到了比赛当中。很快我们专业队在球场上就占据了主动,不仅控球时间高于对手,也制造了多脚威胁射门,但始终不能攻破对方球门,这使得我们的情绪有些急躁,我身为队长不时拍手鼓励大家集中精神放平心态,终于在中场结束前由我的头球攻破了对手大门。在庆祝进球的时候我很自然地向替补席上的杨洋看去,结果一看不要紧,我发现之前坐在看台上的观众少了一半左右,而集中在我们队替补席后方的球迷反而越来越多,还有几名学生正从看台下面向我们替补席这边走过来,如果说他们下来是为了能够更清楚地观看比赛,那我肯定不信这个理由,原因是对方仪器专业替补席后面的观众寥寥无几,他们替补席那里虽然也坐了几名场上队员的女朋友,但由于仪器专业的女生比我们多,所以他们专业谈恋爱大都是内部消化,好几对都是自己本专业的,而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就是学工科的不论男生女生,基本都不太注重自己的外貌,因此我从两方替补席后观众人数的差距上判断他们就是冲着杨洋和梦瑶姐去的。 “你看咱替补席后面。”我对子明说。 子明回了一下头:“我c!这帮球迷这么热情!”他也被替补席后面庞大的人群惊到了。 “放屁!我觉得他们是奔着杨洋和梦瑶姐去的,不然你看看仪器那边替补席,后面才站了几个人啊?” 子明也发现了这一问题,但他却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笑着对我说:“他们肯定是看梦瑶去的,你想这学期联赛的时候杨洋也在那儿坐着,可后面哪儿像今天似的凑上来这么多人啊。” “你个傻叉。”我白了子明一眼。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让站在替补席周围我们专业的同学在下半场的时候站得紧凑一点儿,尽量把杨洋和梦瑶姐后面的空档圈起来。子明说我太小家子气,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不让看,他当初在球场踢球看见有人带了个漂亮女朋友也会多看上两眼,我说他那是纯傻,这么多人往前凑你哪儿知道会发生什么。杨洋听了以后痴痴地笑,梦瑶姐揪着子明耳朵问他什么时候看过别人女朋友,子明一面讨饶一面说是在交往之前。 这场较量赛最终我们以3比0的比分击败了仪器专业。赛后我们去了学校西门一家烤串店吃庆功宴,饭桌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他们起哄让子明和梦瑶姐亲一个,子明也不含糊,捧起梦瑶姐的脸对着嘴就亲了上去,看得杨洋一阵脸红,子明和梦瑶姐亲完后他们又起哄我和杨洋,杨洋低着头不敢看我,我把脑袋凑上去,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切,太没劲了!”一帮人摆着手说。 “好了别闹了,待会儿吃完饭周文还得值班去呢。”幸好有梦瑶姐及时替我们解围。 “周文,你这实习也太惨点儿了吧?大周末的还不让休息。”一个同学说。 “没办法,谁让我栽在刘建华手里了呢。” “你当初怎么得罪他了?” “我没得罪他啊!要说因为机械原理课缺考那事儿,子明也没去啊,而且后来我补考也过了。”考机械原理那天正好赶上子明他妈做手术,我和他一起去医院帮忙来着,后来我们俩跟刘建华解释过,他也表示理解,我认为不是这个原因,可其他地方我又真没得罪过他。 “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上回去工体那个太不靠谱了。” 之后我跟他们讲了上次和马超去工体招聘会的遭遇,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就咱这关系!以后有好工作我们帮你留意着!”他们举起酒杯对我说道,然后我们一同干杯。 晚上值班,我又拿马超的电脑打印了一些简历,怕在明天招聘会上简历不够用,虽然由于在学校喝的那顿酒让我的头脑此时感觉晕晕呼呼的,很想睡觉,我还是坚持着在打印完简历以后又从他电脑里找了一篇关于机床部件说明的文字打印出来,直到确认打印机不会再吐出我的简历以后,才放心地回到男更上床睡觉。 第三章 17 周日一早,因为估摸着接我班的人也就是技术组那俩男孩其中之一,所以我没有等接班的人过来,就直接出了厂子坐车去国展。 我和马超约好了九点在国展门口见面,8点57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问我到哪儿了。 “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马上就到。”我回答他。 “哦,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它这儿进大门还得领票。我已经把咱俩的票都领了,你待会儿下车以后直接找我来就行,我就站门口呢。” 挂了电话我就看见马超人了,他站在国展外面一块大显示屏下四处张望,很是显眼。 下车以后,我点着了一根烟,向马超走过去。 马超看见我以后直接把票塞到我手里说:“别抽了,咱俩赶紧的吧。” “着什么急啊,不是刚开始吗?”通知上写的是9点开始,此时已经有大批的求职者陆陆续续进场了,从穿着打扮上看倒确实都像是研究生,清一色全都是戴眼镜背双肩背。 “你昨儿结婚怎么样啊?”我问马超。 “还行吧,你快点儿抽。”马超明显一门心思全放在今天这找工作上了,我都怀疑他昨天晚上入洞房的时候是不是还在想着怎么向用人单位介绍自己。 虽然这仅仅是我参加的第二场招聘会,但我已经能够确定这就是全北京最大的招聘会了。我最初对一个厅能装200家招聘单位这一规模在脑子里还没有一个明晰立体的概念,直到我和马超进了第一个展厅才发现,这个厅里的招聘展位密密麻麻地紧贴在一起,就好像立起了一道道围墙,走在这里仿佛穿梭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找不到方向。 我们俩决定一起行动。我投简历的时候,马超站在旁边听我和招聘单位都说些什么,等到他投简历的时候,我就在一旁听他怎么说。经常遇见热门公司展位前门庭若市,光排队就要等上二十分钟,逛完第一个厅足足用了两个半小时。 “不行咱俩得改变战略了。”我对马超说,“你说的都是面对铁饭碗那套话,老说‘稳定’这个词了,可我面试的都是私企外企什么的,根本用不上你那套词,而且咱们这么投太费时间了。” “那咱分开行动?”马超问我。 “分开也不行,这样吧,咱俩先去4号厅。”我觉得我们两个目前的速度算是慢的,现在这个时间2、3号厅肯定人都已经很多了,5号厅估计因为有反其道而行之的人的存在,人怕是也少不了,相对来说可能就是4号厅人最少。 我们直穿过两个厅,发现果然4号厅里的人相对前面两个厅要少一些,但一些热门公司的展位前还是排上了队。 “咱这回还是一块儿行动,但咱俩一排一排互相帮着扫,先去最后一排。” 我和马超走到4号厅最后一排,人数相比前几排又少了一些。 “这排有你之前看上的单位吗?”我问马超,同时打开我自己的手机记录,发现在这排并没有我要投的公司。 “有两家。”马超说,他给我看了展位号,分别是机床研发中心和机械科学院。 “你还没擦够机床啊?”我问马超。 “这个不招工人,而且搞研发的不至于再擦了吧?” 我看向两边寻找着这两家单位,发现机械科学院前面排着五六个学生,研发中心现在是空着的,于是赶紧叫马超:“我去给你排机械科学院,你先去投研发中心,完事儿找我来。” 后面几排我们继续使用这个方法,遇见都没有的就跳过,碰上每人都有的就各排各的,谁先完事儿就去找对方商量是帮着排下一个还是接着排自己的,4号展厅只用了50分钟就被我们扫荡完了。 “先去吃饭吧,回来再接着转悠剩下的几个展厅。”马超在尝到这个方法的甜头后本想乘胜追击,一口气逛完剩下的展厅,但被我拦住了。 我给出的理由是现在已经到了饭点儿,虽然求职者大部分都去吃饭了,展厅里显得比之前空荡了许多,看上去是投简历的好时机,但是我们最后投简历的几家单位的招聘人员已经打开国展为他们准备的工作餐吃了起来,他们在收到我和马超的简历后也表现得意兴阑珊,明显没有上午投简历火爆的时候我们选择的那几家公司对我们的兴趣大,提的问题也像是在敷衍了事,我觉得赶在对方吃饭的时候投简历的成功率肯定不高,还不如我们也去吃饭,然后等大家都吃完以后再重新投入刚才火热的状态里。 我们出了展厅,从离着最近的3号出口离开了国展,街对面正好有一家拉面馆,此时国展附近的饭馆里早已经爆满了。进了拉面馆以后马超让我先去找座位,他去前台点餐,我正好看到有一桌人吃完要走,于是过去占了座,掏出手机向杨洋汇报一上午的战果。一会儿的工夫,马超端着两碗拉面走了过来。 吃饭的时候我问马超:“你这刚结婚就让我扥出来找工作了,你媳妇没说你啊?” 马超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说道:“没事儿。” “那你有婚假吗?跟厂里说一声是不是就可以不上班了啊?” “算了,不想让他们知道。” 马超之前相亲的事儿跟技术组里的人说过,结果赵一茗来了一句:“还有女的能看上你呐?”马超后来跟我说当时差点儿就抽丫的了。 我觉得马超对我聊起结婚这件事儿的兴致不高,便没再继续说下去,匆匆吃完拉面,我们又踏进了国展招聘会的战场。 下午我们照方抓药,后三个展厅一共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就被我们拿下了,这其中还包括中间出来抽烟和去独立的第5展厅的时候在路上消耗的时间。马超虽然对这次求职信心满满,但还是出了国展就直奔厂里值班去了。我因为要回学校,跟他走的不是一条道,所以点了根烟,慢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四点半,一些铁饭碗的单位已经陆续有人下班了,我看到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一些职工肩上勒着挎包,身上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一张张发黄的老脸上油光满面,当我听到他们淫d地笑着招呼同事晚上一起泡澡去的时候,当我看到他们为了挤上一辆已经满员的公交而咬紧后槽牙面露凶光胳膊肘抵在别人脑袋上的时候,当我闻到他们经过我身边时散发出的一股口臭味的时候,我的心忽然一下子坚定了,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我要跟丫死磕到底。 回学校的路上我就接到了一家用人单位的电话,这是一家做机械产品销售的公司,他们本来约我周一去面试,可我担心周一请假有困难,毕竟我也要找工作这一举动目前在厂里还没明着暴露出来,我打算确定下家以后再去找刘建华摊牌,于是问对方可不可以换一天,最终将面试时间约在了周三上午。 第三章 18—19 周一上班,我问马超有没有公司约他面试,他告诉我说今天下午就是机床研发中心的面试,中午吃完饭正好趁着下午能歇调休就去。 赵一茗今天又没来上班,也不知道她去干嘛了,刘建华上午过来说让我和马超今天把计量台账更新这项工作完成。这就是他们的特权,人不在的时候工作可以交给我们做,可是我们不在的时候工作只能留着等我们回来接着做。 “刘老师我今天下午歇调休得回去一趟。”马超跟刘建华说。 刘建华笑了笑,问马超:“去面试啊?” “不是,我和我女朋友今天下午约了。”马超还不想撕破脸,所以编了个瞎话。 刘建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然后又问我:“你下午歇吗?” “我不歇。”我心里想丫可真孙子。 “那马超你上午先跟周文一块儿弄一下,下午周文你自己辛苦一下。” 刘建华交代完工作后又走到李天雷身边,说道:“帮我贴个膜去。”然后他们两个一起走了出去。 这一天我又陆续接到了两个面试通知,我把时间分别约在了周三下午和周五下午。 晚上回学校我本想问问马超面试结果怎么样,结果他回复我说他在家呢让我明天到单位再说,这厮自从结完婚以后估计是不打算再回学校睡了。 周二下午公司党工部又要来开会,正式任命李天雷为车间副主任,据说经理也要来,所以我和马超又从中午开始忙着收拾会议室。 我周一直到下班也没弄完计量器具的台账,今天虽然赵一茗回来上班了,但刘建华说她要带队下去普查,让我和马超上午接着弄她的台账。我本想问马超面试情况,但李天雷一上午都在技术组里待着,我根本找不到机会,他在读自己的就职宣言,那声调和语气完全可以用“谄媚”两个字形容,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昨天面试怎么样?”中午会议室里只有我和马超,我点着了一根烟,从柜子顶上把烟灰缸拿下来,一边弹着烟灰一边问马超昨天的战绩如何。 马超神采奕奕地说:“我感觉有戏,那家单位对我的专业学历都挺满意的,而且我跟他们说我一直在二厂实习,他们也觉得我有经验。虽然昨天是一面,但他们已经直接跟我说让我接着等二面,到时候会是公司领导和技术方面的领导,具体时间再通知我。” “那挺好的啊。”我替马超感到高兴。 “必须的!我想了,现在咱俩在这儿,没岗没钱没尊严没地位还没休息,简称‘五没’,我但凡能找着有一样的我就走,昨天人力的让我下学期开始去实习,按月发实习工资,而且那边也没有工人,全都是管理岗。” “那你这回有岗有钱,一下就给你抹掉‘两没’,成‘三没’了!” “哪儿啊,成了管理岗还有尊严和地位了呢!而且上午那个研究院也给我打电话了,我跟他们约周五下午面试,正好我周六值夜班也能歇调休。” “我说你丫上午刚接一个电话就出去了呢,我还以为你媳妇呢。” 说到马超媳妇他又不说话了,于是我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说约周五下午面试?你能不能换换?” “为什么?”马超问我。 “丫刘建华不是把我排成这周日白连夜的班了嘛,你琢磨琢磨我接下来说的话在不在理啊——按照值白班能歇一天,值夜班能歇半天的规则算,我周日白连夜的班应该能歇一天半的调休,可是他只是说让我周一上午就可以走,也就是只给了一天调休还是打了折扣的,因为零点到八点半我还在厂里呢对不对?” “是这个理。”马超说。 “所以啊,我为了能歇足了,我跟你和刘佳换,你们俩值周日的白班和夜班,我值周六的白连夜,那样的话我周五下午歇周六的夜班,下周一歇这周六的白班。” “我c!你丫还挺鸡贼。”马超听完我的计策后说。 “废话,这年头谁比谁傻呀!” “可是你这么换的话刘建华能干吗?换完以后刘佳周日值班那就是周五歇,我周日值班的话就是周一下午歇,那周一下午咱俩就全不在单位了。” “他这么孙子我还管他干不干?先顾自己吧。” 第三章 20—21 刘建华下午早早地就来到会议室,又是准备茶叶又是开空调的,还打发我去接壶开水。上午听赵一茗说他老婆刚给他生了对双胞胎,还是龙凤胎,估计他这也是奔着家庭事业双丰收去的,所以竭力想在经理面前献殷勤,也不知道外面那个情人看到他这副嘴脸会不会觉得厌恶。我打水回来,发现经理已经进到了会议室,主任正在和他聊天,刘建华在旁边作陪,不时张开嘴吐两下舌头以示尊敬。 于莉坐在经理另一边,看到我举着暖壶进来后笑着说:“呦,辛苦辛苦。” 刘建华连忙招呼我说:“周文,赶紧给大家倒上茶,就用我刚才放那儿那桶茶叶。” 经理看着我,问主任:“这小孩儿是新来的吗?” 主任对他说:“是这样的,经理,这是刘主任他们学校的大学生,过来实习的,已经来了一个学期了。” “哦,建华啊,你从学校还是带了不少人来嘛!上次民主生活会好像也有两个学生是你那里的吧?”经理总算冲刘建华说了一句话。 “对对对。”刘建华马上回答道,然后指着马超和刘佳说:“就是他们两个,马超和刘佳,马超还是研究生呢!”马超不好意思地冲经理点点头。 “不错不错,年轻人前途无量,以后在厂里好好干。建华这可都是咱们厂的财富啊,你可要留住。” “您就放心吧经理。”刘建华是肯定不敢告诉经理马超已经在找工作了这件事的。 我往杯子里放好茶叶,倒上水以后一杯杯往这帮人面前放,这时候听见经理又问刘建华:“建华听说你喜得龙凤胎啊?身体不错嘛!顾家的同时别忘了厂里的工作啊,这么多年轻同志还等着你培养呢!” 刘建华受宠若惊,赶忙答道:“好嘞!经理您放心,我肯定耽误不了工作。您就说马超吧,最近我就没少培养他,是不是马超?”刘建华指望着从马超嘴里能够说出一些使他在经理面前更好展示自己的加分项。 马超看了看刘建华,又看向经理,弓着身子说:“没错,刘老师教了我好多东西。另外刘老师您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您喜当爹的,给您道喜了。” 马超说这话的时候我正给于莉递茶水,当听到他说出“喜当爹”三个字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没端稳杯子,幸好于莉眼疾手快一把接了过去,只不过她瞪大眼睛看了看马超,又看向我。凭良心说,我认为马超肯定单纯地认为“喜当爹”就是恭喜对方成为父亲的意思,所以他才敢这么自然地说出这三个字,可是我看会议室里的人全都愣住了,连经理都看着马超半天说不出话来。 幸好于莉及时打破了这一尴尬的氛围,她先是咳了一下嗓子,然后问李天雷:“李天雷同志,你的就职宣言准备好了吗?待会儿是朗读还是背诵给我们听啊?”一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我看向于莉,她也偷偷地瞟了我一眼,我用嘴型对她说出“谢啦。”她用藏在桌子下的手给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只是马超还愣在那里一头雾水。 会开到一半,我出来上厕所,等我洗完手打算回去会议室的时候看见于莉也走了出来,她看见我,笑着小声说:“你那个朋友可够愣头青的。” 我很诧异她是怎么知道我和马超是朋友的,因为党工部所在的办公楼坐落在进厂大门附近,而我们车间位于厂子最深处,平时跟他们办公楼里面的人只有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才会见到,可是一般他们吃得都晚跟我们也碰不上,因为后厨会特意给这些领导级别的人物开小灶,这是有一回我和马超上午被刘建华派活儿结束得比较晚,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无意发现的。食堂一般提供给我们的肉菜都是鱼香鸡条、木须肉这种即便放了许多素菜也可以称之为肉菜的菜,而且价钱也是比普通的素菜高一倍,即便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去晚了肉菜已经卖光了,也只能凑合打别的素菜吃。那天我和马超去食堂的时候已经快12点半了,本来我们以为素菜也剩不下什么了,没想到从打饭窗口望进去,里面有古老肉、糖醋里脊、炸鸡排鸡腿等等一系列的纯肉菜,我和马超看花了眼,以为今天是“美食节”,因为只有在美食节那天食堂才会做鸡腿。我向卖饭大妈要了古老肉和鸡排,马超在另一个窗口要了糖醋里脊和鸡腿,我们想着再点两个素菜,然后一块儿吃这四样纯肉菜,可没想到的是打饭大妈看了我们两个的工作服一眼,说:“不卖肉菜。”我们两个大为不解,问大妈为什么,她也并不解释。直到后来又过来一个穿着一身西服的办公楼的人(办公楼的工作服就是西装),他走到马超那个窗口前面对里面的人说要糖醋里脊和另一道素菜,里面的人很快帮他盛好一盘菜以后又问他主食吃什么,他说要两个馒头,然后拿着饭卡放在刷卡器上,食堂肉菜10块素菜5块,馒头是6毛一个,他这顿饭应该是16.2,可是我看大妈只按了15,而他这边显示的实际消费金额为7.5,也就是说他的主食是不算钱的,菜虽然算钱但却是打五折。我和马超后来没在食堂吃那顿饭,出东门去了夜班的时候常去的那家饭馆。想起来估计是于莉那天看到我们俩在食堂追着大妈要讨个说法的那一幕了吧。 “他肯定是不知道自己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谢谢你帮他解围啊。”我对于莉刚才的举动充满感激。 “别客气,举手之劳。不过我想提醒你们一句,他刚才说了那样的话,最好还是去找找别的工作吧。” 我觉得于莉说这句话时候的眼神里面是充满真诚的,于是跟她透了底,说:“其实我们俩已经开始找工作了。” “想不到你行动挺快的,那找好了没有?”于莉似乎对我们找工作这件事很感兴趣。 “我投了几家私企还没面试呢,马超昨天去的机床研发中心估计有戏。” “你不跟他一起吗?” “我不想再找这种单位了。” “哈哈,好吧,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在这种企业工作,不过你要是想去那个研发中心就跟我说一声,我在那边有熟人。”于莉说道。 “姐,我能问一下吗,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啊?”我看着于莉问道。 “也没什么。”于莉顿了顿,继续说:“就是觉得你身上这股劲头挺招我喜欢的。” 听她这么说我也笑了:“那我要真有困难就找你了啊。” “行,我就认你这个弟弟了。” 马超在得知“喜当爹”的真正含义后懊悔不已,他形容自己又犯了一回像上次简历被发现那样的sb。 “我tm真不知道这词是这意思,当时我说完以后看你们都没说话我还纳闷呢!”马超坐在地铁里,抱着脑袋说。 “行了!好在于莉姐帮你遮过去了,你不是也快找好下家了嘛。”我安慰马超说。 “嗯,我没想到于莉竟然会帮我,她人还挺好。”马超说,“你明儿不也去面试嘛?” 下班前我向刘建华请了明天一天的假,我对他说我要给女朋友过生日,他当时貌似正在气头上,可能都没听清我说的是什么就“嗯”了一声,下午马超当着经理面儿说得那三个字让他丢人丢大发了,他应该是在琢磨怎么补救。 “是啊,上午一个做销售的,下午好像是一个制造电子元器件的。” “你就业面真广。” “那不也没出咱这圈子嘛,我还投了几家经营医疗康复器械的呢!要不是因为有的公司看我专业不对口所以不收我简历,我还打算投几个招人力资源的呢。” “你这是彻底想转行啊?”马超问我。 “我是想着有机会的话就转,实在不行在主营机械的公司里能做一些跟机械不太沾边的工作也成。” “那咱们厂子就挺合适你的,你现在干的活儿都不跟机械沾边儿。” “算了吧,我现在看见机床就想吐。” 马超听我这么说以后哈哈大笑,他总算恢复了些精神。 第四章 01 周三上午,我坐车去到了北五环的一片写字楼处,在问了无数人之后总算找到了这家位于c座1206的从事机械配件销售的公司。从外表上看这应该就是一家小型的私企,租在了这一片写字楼当中。 我坐电梯上到12层,电梯门打开后首先看见的是1204,不过这家公司貌似已经倒闭了,玻璃门敞开着,里面散乱堆放着桌椅板凳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我顺着楼道往里走,来到了面试的这家公司,打开门以后里面是一片办公区,在类似于二厂技术组那间大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一张张办公桌,每个人在自己的座位前或忙着敲电脑,或拿着电话联系客户,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相比于技术组里面的鸟语花香、赵一茗等人的颐养天年,眼前的这片办公区拥挤得连一盆多肉恐怕都没地摆放,因为能落脚的地方都被办公桌占据了,连走路的过道都每隔几步就放着一个装满材料的纸箱子,每个人的桌面上又都堆满了各种文件夹和散落的纸张,我看到一个人用座机的时候都是从成堆的打印纸下面翻出来的。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面无表情,但无一例外的是做事都很着急,这一点从敲得飞快的键盘和与人通话时的语速就能感觉出来,都说老北京人说话吃字,但我觉得他们在通电话的时候简直可以用“吃话”来形容,看到这里我心里莫名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时一名职员刚好挂断了一个客户电话,虽然现在时间才上午九点半,但他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疲惫,在他站起来伸懒腰的时候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我,于是问:“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哦,我是来面试的。”我回答他。 “张姐!”他冲身后喊了一句,一会儿的功夫从里面一个屋子开门走出了一名女性。 “来了一个面试的。”他指着我说,看样子从屋里走出来的就是这家公司的人力。 “小伙子你叫什么呀?”这名被叫做张姐的女人问我,她穿着一身职业装,头发半披着,款款向我走来。 “我叫周文,张姐你好。”我答道。 “哦,你好,北x大机械专业的是吧?来来来,进来谈。”她把我带进了刚才她出来的那间屋子,我到门口才发现屋子大门上贴着“经理室”的牌子,走进去以后发现里面竟然同时坐着两个男的。 张姐向我介绍说:“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这个是我们总经理赵总,坐在你对面的是我们王副总。”她把我引到接待客人用的沙发上,然后又说:“我去叫一下技术部和销售部的人来。”她这一句话应该是对这两个经理说的,然后我好像看见她抛了个媚眼就走了出去。 等待的过程中两位经理不时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我的目光却集中在了两排沙发中间摆放着的一张茶几上,上面掉落了几根和张姐头发一样颜色的棕色长发,似乎还有片没来得及擦干的水渍,我不难猜测刚才在这间屋子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张姐把销售部和技术部的主管也带进来后,对我的面试就开始了,他们几个人除了总经理还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其他人一字排开都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面试开始前张姐问我:“你带多余简历了吗?给我几份。” 我从书包里把简历拿出来递给她,她又分给另外几人。面试过程中两位经理并不怎么提问,主要是另外三人边看简历边与我对话。经过一番交流,他们对我的专业知识和沟通方式还算满意,我也对这家公司有了初步的了解,这是一家以销售各类机械配件为主的公司,去年底才成立,两位经理一位之前在大型铁饭碗企业工作过,辞职以后自己创业主要负责带来客户资源,另一位负责解决资金问题,到目前为止业务还算不错,张姐还给我画了好大一张饼,畅谈公司未来的规划,从眼前的租下这一整层一直说到了未来的上市,听得我云山雾绕,两位老总以为我被拍晕了,问我什么时候能拿三方协议过来签字,我通过之前的判断感觉这里不宜久留,连忙找了个借口说开学以后才能拿到三方,然后不顾他们的再三挽留匆匆下了楼,我生怕他们为了表决心,下一步就留我在经理办公室一同加入他们在我进来之前未完成的活动。 出了写字楼以后,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不知道下午的那家公司还用不用去。快中午的时候我找了街边一家饭馆吃饭,这时候杨洋给我发来信息问我上午面试怎么样,我想了想,回复她说太不靠谱了,就在一个写字楼租了间屋子,隔壁公司都倒闭了我看它也快了,没准去实习以后,等哪天我还没不想上班了呢,可是一上楼发现整个公司都已经人去楼空了。我说的也算是实话,因为上楼以后的第一家公司真的已经倒闭了,而且我感觉这个公司也长久不了,里屋外屋冰火两重天的工作风气在这种刚成立的创业公司里怎么可能长久。杨洋看到我的信息后说没想到国展招聘会里面也有这种塔儿哄的公司趁机浑水摸鱼,但还是劝我接着去下午的第二家公司试一试,不能因为这一次失利就全盘否定,好的公司还是存在的。其实我何尝不知道有好的公司,但我也深感怀疑以我目前的水平,好公司能不能要我。 吃过午饭后,我又坐地铁到了亦庄,找到位于这里的经济开发区的一个工厂,进入这间工厂大门时门卫拦住了我,当他确认完我的身份后让我在出入客登记簿上签字,拿起笔的一瞬间我感觉又回到了二厂。签完字以后我在门口等待着人力来接我,这时才发现旁边有几个同样是来面试的学生跟我站在一起,通过闲聊我得知他们大部分都是研究生。我们学院在大一暑假时组织过参观,当时一共去了四个地方,分别是机加工一厂和二厂,还有一家仪器制造厂和汽车制造厂,其中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应该就属汽车制造厂了,那是我们最后一天参观的目的地,有别于前几天看过的厂房里面一帮工人围着一台台破旧的机械设备忙碌工作着的景象,汽车制造厂里面的自动化设备完全震撼到了我:整个车间里基本看不到几个人,一个个汽车部件在流水线上被机械手臂夹来夹去,我们亲眼见证了一个汽车外壳从最初进入流水线,经过焊接与装配,最后做出了一辆整车,而这一整套工序都是通过机器来完成的,工作人员全都在后台操作,整个车间里一尘不染,整洁有序,我当时那个瞬间确实对机械自动化这门专业产生了兴趣,但随着开学以后的无聊的课程一恢复,我的兴趣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之所以说起那次的例子就是想强调对于目前进入的这家工厂的认知,在进厂以后人力部门的组织者先对我们进行了笔试测试,然后又为我们讲解了这家企业的发展历史,之后找到技术人员带我们进入厂房参观。这是一家中日合资的企业,在有些方面不得不承认这家企业确实领先于我之前参观过的一些加工制造工厂,可以说与那家汽车制造厂不相上下,同样的机械自动化流水线,同样一尘不染的车间环境,在一些细节方面同样做得很到位,比如说地面上的引导线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饮水机与垃圾桶,这些都是非常人性化的设计,结束的时候人力说会再打电话通知下次面试的时间。我感觉这家企业使我重燃了对机械自动化专业的热情,在纠结了几个小时后我觉得其实做我专业对口的工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激动地拿出手机拨通了这家公司的电话,在得知了我的决定后对方让我稍等一下,过了一会儿一个很甜的女声回复我说:“很不好意思,同学,你没通过我们的笔试。” 第四章 02 周四上班的时候马超跟我说研发中心又给他打电话了,通知他明天上午去二面。 “我记得你周五下午是研究所的面试吧?那你岂不是周五一天都不在了?”我没想到马超突然变得这么勇猛敢跟车间要调休假歇,虽然这是他应得的,“我明天下午也有一家公司面试,刘建华一看咱俩都不在还不得气疯了啊?” 马超听我说出“刘建华”三个字立马就把脸耷拉下来了,冷冷地说:“咱俩说人话说得好好的别提狗,我明天下午那个面试跟对方改时间了,待会儿直接找主任说明天上午歇半天调休。” “够意思,丫又招你来着是嘛?” 马超对我说昨天上午刘建华又让他去擦机床,而且整个技术组就叫了他一人,理由是那俩男孩跟赵一茗下楼去做普查,李天雷刚成为副主任还有好多业务上面的事要熟悉抽不开身,而且最孙子的是他把售后那边的人全派去干别的了,等于让马超一个人擦五台机床,后来梁浩过去帮他一块儿擦的,可即便两个人干,也溜溜擦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刘建华又以准备这个月的质量体系内审为名,让马超对着机床台账去加工生产班挨个捋了一遍,机床编号有的就贴在侧面的铭牌上,可是有的贴在了机床底部,一般需要对照的话都是开动天车把机床吊起来看,可是巧合的是昨天下午天车也坏了,马超只能钻到机床底下拿着手电筒核对编号,爬出来的时候蹭了一身的土不说,还有好几片机油粘在脸上胳膊上直到下班都没洗下去。 “丫这就是成心治你。”我听完马超的遭遇后说。 “咱俩今天接着去11号屋吧。”马超提议说。 结果今天刘建华来得也够早的,我们刚把手机放到技术组桌子上,丫就上楼来了,看见我们俩以后说:“呦,哥俩儿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拉屎。”我急中生智,回答他。 “嚯,上个厕所也俩人一块儿去,你们以为还在上学呢?” “刘老师我们本来就还上学呢。”马超怼了他一句,顿时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不少。 “行吧,你们赶紧的啊,今天还一堆事儿呢。”不知道刘建华今天又想怎么整我们两个,但是由于被他瞧见了,我们只能下楼抽了两根烟就又上来了,总不能明明他让我们留下来干活结果我们俩却藏起来让他找不着吧。 我们刚走回技术组,就听见了赵一茗抓狂的声音:“谁干的啊这是?怎么这么缺德啊!” 看到我和马超进来,赵一茗问:“马超、周文!你们两个碰我咖啡了吗?” “没有啊。”我们两个听得一头雾水,刘佳和李天雷坐在自己座位上默不作声。 我又问她:“您咖啡撒了?”我们出去的时候她连来都没来怎么可能碰撒她的咖啡。 “撒什么呀?我咖啡少了!明明昨天喝的时候还好几袋的,结果今天我打开抽屉一看就剩三袋了!” “呦,那可得好好找找,这要真是被人偷了那可算是盗取公家财物!”我假装严肃地说。之前听办事员讲过,每回赶上用车间的钱去买水果或是慰问品什么的,赵一茗总会让人给她带一大盒袋装咖啡回来,这件事主任也默许,所以我一直怀疑赵一茗喝的咖啡里没有几袋是她自己买的。 “周文,你怎么说话呢!我喝几袋咖啡怎么就算公家财产了!”赵一茗扯着一副母鸡嗓子质问我。我没再理她直接回了座位,赵一茗发现待在屋里也问不出个结果来,一跺脚就跑了出去,估计是找主任讨要说法去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主任就进来技术组了,走到马超身边跟他说了几句马超就起身出去了,然后他又来到我座位这儿,小声说:“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出了门,发现马超就站在门外等我,于是问他:“去主任那屋?” “那一块儿吧。”马超说。 我和马超进了主任办公室才发现赵一茗并不在里面,主任在我们身后进来,把门关上后问我们:“赵一茗的咖啡是你们俩拿的吗?”他使用的是一种已经认定我们两个是贼的口气,对于这种信口雌黄的污蔑,我自然感到很是恼火,谁知道是不是赵一茗自己贼喊捉贼。 我刚想骂他sb,马超抢在我前面说道:“不是,我们两个没拿。” “可是赵一茗说早上就你们两个来得早。” “我们两个只是按时来上班而已,如果赵一茗认定是我们两个拿的,那么就请让她拿出证据来。” 我在一旁简直被马超的话语震惊到了,主任也没想到马超态度会这么强硬而且坚定,咳了两声说:“不就是几袋咖啡嘛,拿了也不怕,你肯定也是想着说拿过来看看也没有别的恶意,再买几袋给她还回去就成了,不然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是不是?” 我感觉主任已经有了想和稀泥的态度,本来以为马超会松口,没想到马超听了以后却说:“我说没拿就是没拿,凭什么还要给她买咖啡?赵一茗要真一口咬定是我们拿的,那就让她报警好了。” 主任明显是被马超这回的强势态度震住了,愣了半天没说话,然后摆了摆手说:“好吧,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回去吧。” 离开主任办公室,我看到赵一茗从刘建华那屋满面春风地走出来,她八成认为我和马超回来以后肯定会赔给她咖啡,我们两个走到技术组门口的时候赵一茗被主任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会儿的工夫,赵一茗气呼呼地回到了技术组,撕开一袋咖啡就冲水喝了起来,看样子主任估计是劝她不要继续追究这件事了,毕竟凭她的空口白牙与我和马超在车间众所周知的人品相比,没人会相信我们两个偷她的咖啡,反而是她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的可能性更大。不过这帮臭sb为了折腾我和马超还真是不择手段,我在心里暗自骂道,无论如何周五下午那家公司的面试都一定要好好把握才行。 第四章 03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佳才有机会对我们说:“赵一茗早上来了以后要喝咖啡,结果一拉开抽屉就开始骂上了,一口咬定有人偷她咖啡了,得亏今天我来得晚了点儿,和那俩男孩一块儿进的技术组,我当时没吱声。李天雷让她再好好找找是不是放别的地儿了,她又翻了几个抽屉都没有,然后看你们两个不在就说肯定是让你们给偷了。” “合着我们俩天天按时上下班不像丫似的迟到早退还老旷工,结果还成我们俩不对了是吧。”马超悻悻地说。 “不过你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可真够霸气的,你没看主任都被你唬住了嘛!”我又想起了马超上午面对主任质问时表现出来的强势态度,然后又给刘佳学了一遍马超当时是怎么回答主任的每一句逼问的。 刘佳听后也感到很不可思议,对马超说:“厉害,我真要叫你超哥了。” 马超这时候又恢复了本性,挠着头不好意思起来了,喝了口汤说:“我就是觉得他们这么做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我们三个正聊着,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回头的时候梁浩已经坐到了我旁边,他已经吃完了,笑嘻嘻地问我:“听说你和马超偷赵一茗咖啡来着啊?” “班里都知道这事儿了?”刘佳惊讶地问。 在这种单位里,由于每天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所以像这种流言蜚语传得特别快,非常容易成为人们无聊时的谈资。加工生产丙班里就有一个老师傅,每回赶上他白班的时候,只要在吸烟区看见我和马超,就往我们旁边一坐,叼着烟说:“来,我给你们讲讲......”就是从他的口中,我们知道了为什么不让女的值夜班,以及加工生产班每班为什么只配一个女同志而且夜班的时候要严格执行规定坐在屋子里不能随便离岗。 “你要不会聊天就别聊。”我白了梁浩一眼说道。 “你瞧瞧说两句还不高兴了,逗你们玩儿呢!赵一茗上午普查的时候说的,估计丫跟班里都念叨遍了,说什么你和马超偷她咖啡,然后还不承认什么的。” 马超放下筷子,骂道:“丫赵一茗就是一大sb!” 我感觉梁浩应该还有后半句话没说,于是问他:“然后呢?班里人都说什么呀?” “还能说什么呀,活该呗!谁让丫天天跟那儿装b,喝个咖啡还得喝半天,上楼找她问点东西也爱搭不理的。” 马超接着问:“那师傅们觉得是我们俩拿的吗?” “那应该倒没有,他们说指不定是谁想整她呢,只不过你们俩太好欺负了所以她说是你们干的。” “这就说明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马超松了口气。 “你们先吃着,我回去上个厕所啊,刚才好像吃多了。”梁浩边说边起身往外走,虽然食堂距离办公楼很近,但由于梁浩的工人身份,平时不让进办公楼,所以还是得回车间去解决内急问题。 回到技术组,我站在马超座位后面的窗户那里抽烟,刘佳又用眼睛瞪我,我赔着笑脸说:“姐我都站门口抽烟来了,你就踏实睡觉吧。” “你吐烟的时候把头伸出去。”刘佳命令我。 “那不行,外面有摄像头,我要伸脑袋出去就该被发现在屋里抽烟了。” 刘佳听我这么说便不再吱声,低头趴在了桌子上休息。 又过了一会儿赵一茗和李天雷也吃完饭回来了,虽然李天雷现在已经成为副主任,但由于车间常年以来都没有第三名副主任的存在,所以并没有多余的办公室可以给李天雷用,他只能暂时还跟我们一起在技术组办公。 赵一茗斜眼瞥了我和马超一眼,走回自己座位上,撕开一袋咖啡倒在杯子里,然后拿着杯子走到技术组放着的暖壶那里倒水。 “你怎么又喝一袋啊?”李天雷问她,因为平时赵一茗每天只在上午刚来的时候冲一杯喝。 “我怕今天不喝完这几袋,到明天又该变少了。”赵一茗这句话是看着我和马超说的,我没理她,接着抽我的烟。 马超站起来对我说:“给我拿一根抽。” 我把烟递给马超,他接过去以后说:“抽多了你丫觉都睡不着。” 赵一茗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个理,她待会儿还得去女更睡上个一两小时呢,现在喝了恐怕午觉就泡汤了,于是便端着杯子出了屋,过了一会儿李天雷也出去了,现在这个点儿正好到了他们两人的午休时间了。 第四章 04 两点多,赵一茗回到了技术组,她看起来感觉不太好,脸色发白而且蔫头耷脑的。 赵一茗坐到椅子上以后对李天雷说:“我咖啡可能喝多了。” 李天雷问她:“怎么了?兴奋啊?” “也兴奋,头疼、拉肚子,我已经去了三回厕所了。” “就刚才这么一会儿啊?”李天雷表现得很关切。 “没有,刚才去了两回,上午去了一回。” “怪不得看你都脱相了呢,不行下午回家呗。” “不用,我今儿晚上开会的时候还得说一下让各班留意自己东西呢。”赵一茗说完又走了出去,之后整个一下午都没再见到她人,直到晚上开会前我去厕所才发现她从女更里面开门出来,看样子是睡了一下午。我们两个一块儿走回了技术组,我是回来拿开会用的记录本,她进来以后又冲了一杯咖啡,看样子真是怕放在单位留不住,但她还不如拿回家去呢,非要一天喝三袋,就像在跟我和马超怄气似的。 会议室里,各个当班班长正在说着今天一天工作中出现的问题。赵一茗进来的时候端着刚刚冲好的那杯咖啡,这会儿正一口一口慢慢咂摸着,整个会议室里都是她吧嗒嘴发出的声音和劣质咖啡的味道。 轮到赵一茗发言,她先是把杯子里剩下的几口咖啡一饮而尽,那架势让我感觉她喝下去的是二锅头不是咖啡,喝完以后她放下杯子,抹了抹嘴说:“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跟大家强调一下,一定要保管好个人财物,别让不法分子有机可乘。” 她一边说还一边往我和马超这里看,结果她还没说完就咳嗽上了,捂着嘴就跟要吐似的,便急忙跑出了会议室,我听到定修班长小声问旁边的人:“这不会也怀了吧?” 主任及时出面维持了会议室里面的秩序,他看着我们说:“好了,接着往下说,下一个该谁了?”于是刘建华接着叫到下一个人的名字,依次汇报问题,赵一茗直到最后的领导总结都没再回来。 主任在所有人都说完以后总结说:“行,下面我说两点,第一咱们还是要抓纪律,工作时间不要干别的。我今天下去转悠,发现还是有个别人在玩儿手机,我问的时候他自己说干完活儿了,可是你干完就不能再帮助那些没干完的人一把吗?就不能再多去学习一下业务知识吗?手机就那么好玩儿吗?别的就没了,咱们散会吧。” 我其实很想知道他忘记说的第二点会是什么,但紧接着刘建华就说:“天雷,哦,不对,现在得叫李主任了,想着帮你赵姐把杯子拿回去。” 刚从会议室走出去两个人,赵一茗就回来了,她双手扒着门框靠墙站着,嘴唇发白,脑门上出了一层细汗,眼睛也睁不开,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力,只听她小声说:“我不行了。”然后就向前倒了下去,接着便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一股液体随着她身体的抖动从下半身缓缓流了出来。 第四章 05 赵一茗死了。 在她倒下去以后,屋里顿时乱作一团,有大声喊她名字的,有蹲下去摇晃她身体的,还有拨打急救电话的,刚才走出去的两个师傅听到这边有动静也折了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惊讶地说不出话。 半个小时后救护车开到了车间大门口,一名急救医生和两名辅助人员拿着医疗设备跑上来,李天雷在楼梯口等他们,快速将他们带到了会议室,此时赵一茗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了。 在经过一番诊断后,那名医护人员摘下口罩说:“人已经死了,还是报警吧。” “为什么要报警?”刘建华问道。 医生冷静下来后回答他说:“她的症状明显是被下了毒,这应该是一起刑事案件。” 在听到“下毒”两个字的时候,整间屋子的人都愣了一下,但又都很快恢复了平静。主任拿出手机,我本来以为他是打给警察的,没想到电话接通以后他喊的却是“经理”,之后由于他走出会议室通电话,后面的内容我也就不得而知了,总之经理等人很快也来到了现场。紧接着来的就是警察,在警察了解事情经过的时候集团领导也来了,我们几个人此时正在刘建华办公室里抽烟,他们几个车间领导包括经理和集团领导都与警察分散待在会议室和主任办公室。 “这回事儿闹大喽。”定修班长说道。 制造班长也说:“可不,可有好戏瞧了。” 刘佳和办事员没见过这阵势,也不知道去哪里待着合适,站在我和马朝身后不说话。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了,于是给杨洋发了条信息说今天单位有事儿要加班,然后又问他们三个要不要联系一下家里人,马超和办事员肯定要跟对象汇报一声,刘佳由于家就住在通州这边,所以平时下班以后她不回学校都是直接回家的,听我一提醒也给家里打了电话,不过刘佳直接跟她爸说厂里有人死了,她爸让她不要紧张,马上就来接她。 主任喊我们出来接受警察的搜身检查。 我们从刘建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见楼梯口那里聚集着好多楼下班里的人,不知道他们是被救护车还是警车吸引上来的。这时候我才发现之前来的一拨貌似是民警,现在站在会议室里面的有几名穿着便装的恐怕就是刑警了,而在赵一茗尸体附近还蹲着两名戴着口罩和手套的警察估计就是法医了。 “嘿,跟电视里演的一样。”我听到身后两名调度师傅在小声议论着。 这时候站在那群便衣刑警里面的一个看样子是他们队长的人说话了:“我是负责本案的刑警邱斌,现在要对大家进行搜身,请各位配合我们工作。” “搜我们干嘛?毒药不是应该下在她刚才喝咖啡的杯子里面了吗?”我们这群人中有人问道。 邱斌说:“没错,我们现在初步怀疑有人在被害人喝的咖啡里下毒,但是用来装毒物的容器还没有找到,所以我们推测现在凶手极有可能还把容器带在身上,因此我们要进行搜身检查。” “什么凶手啊?你这么说就好像认定了杀人犯就在我们这里面似的,你有什么证据啊?”定修班长大声说道。 “大家别激动,警察同志搜身也是为了大家好,你们身上只要没东西不就能证明是清白的了吗?”经理在警察身边劝道。 “说得好听,那搜不搜你的身啊?” “有我什么事儿嘛!这位同志他是哪个班的?”领导指着定修班长问主任。 “你甭问他,我还告诉你了,今天要搜就全都搜,要不就都别搜,大不了我不干了!” 班长说完这句话,聚集在楼梯口那边的人群里响起了一阵阵叫好声,要不是警察拦着估计他们早就冲过来了,但很快声音又被那名集团来的领导镇压下来了:“大家不要起哄不要闹,请你们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 邱斌看了看刚才说话的那名领导,然后对我们说:“目前来看最有嫌疑的就是刚才和被害者一起待在会议室的你们几人,所以还请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 说完他走到我们面前来,对刘佳和办事员说:“这两名女同志会由我们的女警官进行搜身,其他人请排队跟我回到你们刚才待的那间屋子,由我们进行搜身工作。”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叫人无法反抗,我们只好排着队乖乖跟在他后面。 刘佳和办事员被一名女警官带进了女更衣室,我们剩下的男同胞则回到了刘建华的办公室门口那里,每次进去一人,在里面当着邱斌的面脱得精光,还要把衣服拿给一旁的警察让他乱翻一通。 搜身检查完毕后,仍然是没有任何发现,本来邱斌是让我们留下来继续做笔录的,但是时间已经很晚了,有的师傅说要回家照顾老婆孩子,有的说还有一堆事需要处理,刘佳的父亲这时候也赶到单位,说是没有别的事儿的话就要立刻带刘佳回家,而且由于刚才的搜身检查什么都没有发现,人群中已经产生了很大的不满情绪,于是邱斌同意把做笔录的时间放在第二天,而且由于案发现场人数众多,所以时间上可以上下午由我们自行选择。我和马超商量了一下,为了方便我们第二天的面试,马超选择了在下午做笔录,我则选了上午。 进到更衣室,我发现我的更衣柜也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估计是在我们进行搜身检查的时候警察已经把整个二楼所有屋子全部搜查一遍了。当我们换好衣服准备下班时已经快八点了,此时二楼还被警察把守着,他们还在忙着搜证,我看到有一名警察从垃圾箱里翻出了赵一茗扔掉的咖啡袋,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来装在了封口袋里。 第四章 06—07 回到学校后我向杨洋她们讲了今天的遭遇,他们三人听了以后都觉得很震撼。 子明说:“要真是在咖啡里下毒的话,你和马超明天肯定该被怀疑了,毕竟赵一茗一口咬定是你们俩拿的她咖啡,所以即便是你们给她调包了也是有可能的。” “你怎么说话呢,子明!”梦瑶姐训斥他。 子明吐了吐舌头,说:“我只是想让周文做好心理准备。” 杨洋听完以后也显得很担心,问我:“明天警察要是问你,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没想好。”我老实回答,“而且我也觉得毒药就是下在了那三袋咖啡里,不然她中午喝完咖啡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大反应。可问题是技术组平时又不锁门,她说周三喝的时候还有好几袋,所以凶手应该是在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的24小时内动的手脚,我和马超今天在她之前到的厂里,所以要说的话也在这个犯案时间段之内。” 梦瑶姐想了想,然后问我:“你今天去上班的时候,坐没坐地铁?” “坐了啊。”我回答。 梦瑶姐说:“进站的时候都有安检,他们每天扫描过的东西应该都有记录,只要那个能证明你没有咖啡,再加上你昨天一天都没去单位,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了。” “可是也不排除他把咖啡放在身上了啊?”子明插话说。 “站台到处都是摄像头,可以调录像看安检人员扫他身上的时候都拿出了什么,要是有咖啡的话应该会拿出来看一下的。” “你真是天才。”子明丝毫不吝惜对梦瑶姐的夸赞。 杨洋也笑了,对我说:“太好了,周文!这样你就没事了!” 我知道他们都在为了我的安全出谋划策,可是自从看到警察手里拿着那个咖啡袋以后,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周五一早,我就来到了公安局,在经过几番询问后总算找到了邱斌,他果然是刑侦大队的队长。邱队长把我带到办公室里,我看到刘佳和另外几个约好了今天上午来做笔录的师傅也在。邱斌等我们人到齐了以后,清了清嗓子说:“经过昨天的连夜调查,我们确认死者赵一茗是被毒杀致死,凶手将毒物混在了她喝的袋装咖啡里。”听他说到这里,我的脑袋突然“嗡”地响了一声。 接着邱斌从身后拿出了三个封口袋,里面分别装着三个已经被撕开的咖啡袋,“这三包撕开的咖啡就是昨天被害人喝下的,我们在袋子里均检测出了毒药残留,所以凶手应该是把毒药拆分后混装在了这三袋咖啡里,被害人在喝完这三袋咖啡以后毒发身亡。我们推测凶手先将被害人原本存放在抽屉里的袋装咖啡全部拿走,之后换为自己配置的掺毒咖啡,据说周三早上被害人喝咖啡的时候抽屉里的咖啡还没被人动过,所以凶手调包咖啡的时间应该是从周三上午九点半到昨天上午九点之间。” “到底是什么毒药?”冯师傅问道。昨天晚上是甲班夜班,冯师傅上班以后直接来二楼开班长会,因此赵一茗死亡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毒药的学名为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也就是毒鼠强,可是这种东西现在在市面上已经很少能买到了。”邱斌回答他说。 “竟然是耗子药中毒。”说话的是乙班班长,他昨天白班,因此下午也去开班长会了,随后我们这群人中间又开始小声议论上了。 “那是不是说只要她没有在一天喝完这三袋咖啡的话就不会中毒了?”刘佳仿佛鼓起了很大勇气,问道。 “毕竟是毒药,而且毒鼠强这种毒药的致死性还是很强的,如果按照每袋咖啡中残留毒药浓度的计量来看,中毒还是会的,但应该不会致死。”邱斌回答。 “所以说下毒的人既知道赵一茗平时喝的是哪种品牌的咖啡,还知道如果只留三袋咖啡的话,她就会在一天之内全部喝完。”我看向邱斌,想要求证这一说法的真实性。 “也不排除凶手可能没想置她于死地,但没想到死者一天内把三袋咖啡全喝了,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因为凶手把其他的咖啡全部拿走了,所以应该是奔着杀人这一目标去的。”听邱斌这么平静地说出他的推理,我们都感到不寒而栗。 “那我们今天究竟是来做笔录的还是来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我看向邱斌问道。他的推理与我昨天晚上和子明他们的推测基本吻合,所以嫌疑人应该除了我们昨天在会议室的人之外,周三白班和夜班再加上周四白班的所有上来过二楼的人也都有嫌疑。 “也可以说我们会通过你们的笔录来判断你们是不是有作案动机,以及下毒机会。” “嫌疑人应该不会就只有我们昨天在会议室的几个人吧?”刘佳问道。 “没错。”邱斌回答,“我们昨天通过调取你们那里的监控录像,已经确定了周三上午到周四上午这个时间段内全部上过二楼的人,除了昨天在案发现场的人以外确实还有其他几个人,我们队里已经安排人今天去找他们做笔录了。” “等会儿啊,那是不是说只要在你刚才说的下毒时间里没上过二楼的人就没有嫌疑了?那我是昨天下午开会时候才上去的。”乙班班长说道。按照他的说法,周三那天他休息没来单位,周四来上的白班,可是白天并没上过二楼,只是下午临开会才上去,先是在刘建华办公室里和刘建华以及其他几名班长一起抽烟,然后到了开会的时间才去到会议室的,那个时候咖啡早就已经被调包了,因此他并没有嫌疑。 “对,你说的这点我们已经通过录像确认了,但由于死者毒发身亡的时候你就在现场,所以你的证词也十分重要,还请你配合。”邱斌说得依旧让人无法反驳。 第四章 08 在另一间办公室里,我的对面坐着两名刑警,其中一名坐在电脑前,将我说的每一句话敲击在他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另一名刑警则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他便是邱斌。 “听说你周三没去单位?” “对。” “能说一下去干什么了吗?” “这有必要吗?我不在单位的话自然没法下毒吧?” 邱斌淡淡地说:“我们只是想知道得尽量详细,至于与本案有没有关系我们自然会判断的。” 我觉得最好还是跟他实话实说,于是便老实交代道:“我去找工作面试了。” 我告诉了他周三去的两家公司的名称,之后他问我:“你和刘佳还有马超都是在校生过来实习的?” “对,但马超是研究生。” “听说马超也要找工作,你们俩面试的是同样的公司吗?” 我想了想,说:“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他最近在打印简历而已。” 邱斌看了我一眼,说:“好吧,这个问题我下午会问他的。周三晚上你去了哪里?” “我面试完就回学校了,我同学可以给我作证。”周三晚上我和杨洋、子明还有梦瑶姐照例去了操场,而且学校里到处都安装了摄像头,之前我觉得这些东西就是摆设,没想到这回派上了大用处。 “好,接下来请说一下赵一茗死亡那天你的行动轨迹。” 于是,我按照昨天晚上梦瑶姐教我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邱斌。 “你和马超早上到技术组的时候,屋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当时二楼就刘建华在,不过我们抽完烟上来的时候其他人就都来了。” “好,昨天白天都发生了什么?也请你讲一下。” 我从赵一茗污蔑我和马超偷她的咖啡开始说,到主任找我和马超谈话,一直讲到了她倒在会议室。 邱斌默默听我全部讲完后,说道:“你说的这些跟我所了解到的情况大致相同。我有两个问题想知道,第一就是为什么赵一茗会觉得是你和马超偷了她的咖啡,第二是问题是她之前有没有过一天之内喝下多袋咖啡的时候?” 我跟他说之所以赵一茗会怀疑我和马超偷她咖啡,是因为她看我们不爽,技术组里只有我们俩和刘佳没抱她的大腿,所以她总是处处针对我们。至于一天喝多袋咖啡的情况以前倒是没发生过,不过我跟邱斌说了之前内审的时候,赵一茗为了能不把买来的樱桃和荔枝分给值夜班的人吃而在下班前拼命吃完这件事儿,而且她的咖啡也都是用车间的钱买的,所以她能干出一天喝三袋咖啡这种事儿来也并不稀奇。 邱斌听完以后点点头,对我说:“好,太感谢你了,我没有问题了,你可以回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不要把我在找工作的事儿告诉我们厂里的人?我还不想让他们知道。” “如果经过确认后情况属实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外传。”邱斌笑了笑说。 第四章 09 走出公安局,我看到刘佳在不远处一个人站着,于是便走了上去。 “干嘛呢还不回家?”昨天经理同意给我们今天来警局做笔录的人放一天假,因此我正好下午可以去面试。 “我爸说他待会儿过来接我。”刘佳说完以后,停顿了一下,好像还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你想说什么?”我问刘佳,但心里开始担心她接下来说的话会不会已经被我猜到了。 “你还记得经理来开民主生活会那天的事儿吗?你下班以后还在技术组里看推理小说,我记得当时你说过如果要是你的话就直接把毒下在对方的杯子里......” 我假装生气地问刘佳:“那你怀疑我是凶手啊?可别忘了周三我一天都没来上班哎!周四来了以后还有马超能给我作证呢。”我虽然是笑着说出的这句话,但内心已经十分忐忑,恐怕我当时的笑容并不好看。 “我不是说你。”刘佳说到这里声音变小了起来,“我是说那天你这么说的时候马超也在场,而且周三……” “好了别说了。”我及时打断了刘佳的话,“怎么可能嘛,你要说马超研究个导弹把赵一茗轰了或者做了个机器人杀手来杀她,这我倒是信。至于下毒,你还不如说是我干的,马超给我打掩护呢。哎,叔叔好像来了!”我看见有一辆车停在我们身边,刘佳的父亲正打开车窗向我们招手。 “叔叔您好。”我冲刘佳爸爸打招呼,之前见到过他来接刘佳下班,所以也算认识。 “周文,你也来做笔录的吧?我刚才去加油了所以来得晚了点儿,上车吧,刘佳!周文,我用不用带你一段?” “不用了!叔叔你们走吧!对了刘佳,记得这周咱俩换班的事儿啊。”昨天晚上刘建华特意打电话给我,说虽然出了杀人案,但是周六日的值班不能停,还按照值班表进行,想必同样的电话也打给了刘佳和马超。 “你还要找工作啊?”刘佳惊讶地问我。 “那当然了,我周一还约了两家单位呢。” 刘佳坐车走远以后,我在纠结要不要给马超打个电话,因为说老实话,当邱斌说出毒药是被装在咖啡里的以后,我也想到了马超,毕竟这个手法跟我那天对他们讲的太相似了,但是一想到马超昨天的行为,他好像在中午的时候还提醒了赵一茗不要喝咖啡否则会睡不着觉,而且我也认为马超不会做出杀人这种事情来,我甚至为我刚才怀疑马超就是凶手这一想法而感到可耻,我不应该这样恶意揣测我的朋友,于是我不再纠结这件事,坐上车直奔下午要面试的公司。 在车上的时候我给群里发信息说已经做完笔录了,全都按照梦瑶姐的话说的,警察应该不会怀疑我了,他们看到以后都表示很欣慰。子明说让我下午面试的时候好好发挥,争取顺利通过,然后晚上我们四个好好吃一顿,算是为我庆功。我收起手机,发现自己突然忘记了面试开场时的自我介绍,于是直到下车前我都在对着简历疯狂背诵。 这次面试的结果可想而知,虽然我竭力不想让赵一茗的死影响到我,但面试的时候还是发挥失常,我甚至在介绍自己的特长时,把“踢足球与打台球”说成了“踢足球与喝咖啡”。虽然对方最后还是很友好地和我握了手,并告诉我说“我们会考虑的,请您回去以后等通知”这一官方说法,但从她的语气上我就能判断出来,还没有上次那家中日合资的企业说得诚恳,自然也是没戏了。 第四章 10—11 晚上回到学校,子明硬是让我讲讲今天一天的遭遇,刚开始他们还在为上午邱斌对整件案情的分析而感到震惊,紧接着当听到我下午面试时说出了擅长喝咖啡后便哈哈大笑。 “干脆咱们待会儿找间咖啡厅得了,看看周文怎么擅长喝咖啡。”子明一边笑一边说。 “你丫别闹了,我烦着呢。”我对子明说。 杨洋问我:“你还烦什么啊?” “你说邱斌要是怀疑我和马超合谋杀的赵一茗怎么办啊?” 杨洋听我这么说,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梦瑶姐也是半天没说话,看了我一眼说:“你这个想法还是挺奇特的,我都开始怀疑人是不是你杀的了。”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杀人?” “那你就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子明说道。 “你想得太多了,合谋的话你们两个得是对赵一茗有多大怨气才会这么干,而且周三一整天你又都不在单位,没有人会前一天还在面试第二天就去杀人吧。”梦瑶姐说道。 “对啊,而且也没有证据表示你和超哥合谋吧?”杨洋问我。 “那倒是没有,我记得邱斌好像说了咖啡袋上只有赵一茗的指纹,所以凶手很有可能带了手套,可是我们车间里工人干活儿的时候,手套都算是劳保用品也很常见啊。” “常见才表示任何人都有可能下毒杀害她啊!包括耗子药,虽然这几年市面上很少能见到了,可是早些年大街上都是卖这玩意的,谁都可以买得到。就因为赵一茗说是你和马超偷了她的咖啡所以警察就只会怀疑你们两个吗?你也太小瞧警察的办案能力了吧,他们肯定会全面考虑的。”子明安慰我说。 “子明说的很对,你要相信警察不会冤枉你的,别再想啦。”杨洋急得跟什么似的,生怕我钻牛角尖。 看到杨洋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我连忙说:“好了好了,我不想了,咱们吃饭去吧,你们还得再帮我看看简历呢。” 周六轮到我值班,快走到车间的时候我发现大库周围的几个污水井盖全都被打开过,附近还有残留的粪便,稍一靠近便会闻到一股恶臭。 今天白班是丁班,我刚进到车间,班里的几个师傅就将我团团围住,问我周四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说已经从刚才下夜班的乙班嘴里问出了点儿八卦,但具体细节还是不太清楚,想让我再给他们讲讲。 这时候丁班班长走了过来,说:“都别凑热闹,干自己活儿去。”于是他们几个又全都一哄而散。 “走,咱俩上楼说去。”丁班班长搂着我肩膀,跟我一起上到了技术组。 “您昨天也做笔录了吧?警察都问什么了?”技术组里,我接过班长递过来的烟,一边找烟灰缸一边问。 “还能问什么啊?周三我不夜班嘛,警察问我几点上的楼,上来以后都去哪儿了。” “您怎么说的?” “我肯定实话实说啊,楼下都装着监控呢,这玩意也造不了假。我临开班长会前上来的,直接就去刘建华那屋抽烟了,之后就一块儿去开的会,开完会又跟他们一块儿下的楼,咱们这儿不每天都这样嘛,我连技术组都没去。” 实际情况确实如他所说,一般楼下班组里的人很少会上到二楼来,大多都是班长来开会或是找办事员办一些个人事务。技术组晚上之所以不锁门是因为这屋的钥匙柜里装着楼下所有房间的钥匙,如果有上级领导来突击检查的话方便开门,但一般没人会进这屋来。 我又把周四那天赵一茗死亡时的情况和第二天邱斌的推断给丁班班长说了一遍,他听完以后说:“周三那天晚上我们班夜班,据我所知没有人上到二楼来过,按说周三和周四白天你们屋里都有人在,凶手进来调包的话应该会被发现,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周三晚上值班的人和你们屋自己人了吧?”他说完看向赵一茗的座位,此时那里只剩下电脑和打印机,赵一茗的私人物品全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估计昨天她家里应该来人收拾过了。 周三晚上是另外一名副主任值班,他周四待了半天就歇调休回去了,恐怕周五那天警察也去找他做了笔录,可是我不认为他有谋杀赵一茗的动机,虽然之前听办事员说过,这名副主任刚调过来的时候对赵一茗这种经常性迟到早退矿工的行为略有不满,还曾经一度向主任反映过,但当得到了主任的回复说“你别管了”以后,不仅不再揪着这种事不放,还主动替赵一茗值过几个班。至于我们屋的人,首先排除歇产假的那个女生,剩下的人里面,李天雷和那新来的两个男的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毕竟他们都是一个阵营的,可是排除了这些人以后只剩下了刘佳和马超,我同样不认为他们会杀人。 丁班班长看到我一脸郁闷的表情,抽完烟以后就出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坐在技术室里独自思考这个案件。我越想越觉得没有头绪,毕竟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了,到后来索性不再去琢磨这件事,打开我之前偷着安装在电脑里的足球游戏玩儿了起来。 正当我踢得入迷的时候,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拿出一看是不认识的号码,本来以为是哪家招聘单位的电话,因为自从上次在国展投完简历以后,我最近接到的面试电话特别多。 “喂,周文你好,我是邱斌。听说你今天值班,咱们俩能见面聊聊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揪着我不放,但毕竟对方是警察,于是我关了游戏,对他说道:“行吧,可我不能出单位。” “那没关系,我这就过去,现在已经到了大门口了,你就在技术组对吧?” 邱斌很快就出现在了我面前,他还是穿着之前我们去做笔录的时候他穿的那身衣服,头发看上去乱糟糟的,可眼睛却很有神,手里拿着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我让他随便坐,他竟然一屁股坐在了赵一茗之前的座位上,然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才更让我震惊:“你看到外面的那些井盖了吧?是昨天晚上我们找人来开的,为的就是寻找里面有没有赵一茗丢的那几袋咖啡,因为我们本来怀疑是你和马超联手犯下的这起案子。” 我听他这么说,并没有说话,但心脏已经跳动得十分剧烈,我猜他肯定能看出来我很紧张。“放松一点儿。”他笑了笑,继续说:“那些井盖里除了粪便以外,我们并没有其他发现,基本可以排除你和马超的嫌疑了。” “什么意思啊?”我是真听不明白他说的话。 “昨天下午马超来做笔录,我同样问了他周三都干了些什么。”说到这里,邱斌看了我一眼,问:“你还记得他周三都干什么了吗?” “我记得上午让他去擦机床,一直擦到了中午,然后下午的时候刘建华又派他去核对机床编号吧?”我回忆说。 “记得挺清楚的,他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后来又调监控核对过,马超早上来得比赵一茗还要早,之后一直在楼下工作,直到中午去食堂吃饭,之后由于让他去核对机床编号,他连午休都没歇,回了车间就又开始工作,一直干到你们晚上开会,开完会后据你们屋的人说他都没回办公室来,直接去男更换完衣服就奔澡堂子洗澡去了。按说这有点儿不人道,可这不是我应该管的,而且也多亏了他一天都没进到这屋里来,才排除了他周三调包咖啡的嫌疑。” 我没想到马超周三那天竟然过得这么惨,他跟我讲的时候并没告诉我一整天都在干活,中间都没有休息。 “那你认为是我们两个周四来了以后干的?”我问邱斌。 “你听我慢慢说,既然周三你们两个都没有作案时间,我们肯定会怀疑你们在周四早上调包了赵一茗的咖啡。但是你们都是坐地铁过来的,我们调取了车站的录像记录发现你们在地铁里的时候并没有装着咖啡,所以毒物只有可能是你们在出地铁站到进单位之间的这段路上获得的,可是通过地铁里面的出站录像和你们厂门口的监控录像记录的时间差来看,你们两个应该是出了地铁站以后直接过来厂里的,而且还正如你们所说的一样,必须是骑车过来的才有可能,这一点我们通过共享单车公司也获取了你们两个当天的骑行轨迹可以证实。” “所以呢?”我问邱斌。 “所以说,如果依然坚持怀疑你们两人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早已想好了毒杀赵一茗的这一整套方案,把有毒的袋装咖啡藏在了来厂的必经之路上,然后周四上班的时候顺路取出,带到单位,将赵一茗原有的咖啡全部拿走换成你们的有毒咖啡,可是这样一来就需要找到赵一茗之前的那些咖啡,根据你们办事员的说法,赵一茗最近一次说自己的咖啡喝完了让她去买是发生在一个多月前,为了省事你们办事员直接在网上给她定了盒100条装的,所以按每天喝一袋来推算至少应该还剩七十多袋。”我心说没准剩个90袋也不足为奇,因为赵一茗很少来上班。 邱斌接着说:“所以关键问题就是这么多袋咖啡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处理掉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撕开袋以后用水把咖啡冲进厕所,然后烧掉所有包装袋。可是将近80个包装袋燃烧后产生的气味肯定很刺鼻,根据录像显示在你们上了二楼以后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刘建华也上去了,这么短时间内你们不可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而且不被刘建华察觉到异味,如果你们一直藏着这么多袋咖啡的话,白天一整天你们身边都有其他人在,因此也不可能销毁,但是当天搜身以及对你们的更衣室等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进行搜索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发现咖啡袋的痕迹。” “所以你就怀疑我们把咖啡连同包装袋一起扔进厕所里了?”我这才反应过来。 邱斌点点头说:“没错,因此我们昨天来厂里,找车吸走了所有井盖里面的污物,但是并没有发现那些袋装咖啡。” “可是即便那些粪便里真有那几十个咖啡袋,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我和马超干的吧?” “不,如果粪便里有的话,说明凶手没有时间把这些咖啡带到工厂外面处理,也就排除了周三上过二楼的那些人,所以只有可能是周四一早来上班的你和马超。” “那刘建华也可以啊,还有另外那个副主任,他们当时不都在二楼呢吗?” “刘建华进到办公室以后就和别人在通视频,而且有录像,这一点我们也确认过了。”邱斌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眼神看向了别处,以我猜测刘建华进办公室以后应该是和那个每到值班时候便会一起幽会的情人视频,没准是在约晚上见面的时间。 “至于你们另外那名副主任,他周三开完班长会便和夜班的一起下楼吃饭去了,之后见没什么事儿就自己回家了,直到周四上午九点才返回来厂里上班的。”我之前确实听博哥说过,只要胆子够大,值班的时候也可以回家,跟班里打一声招呼就行,但就是需要祈祷别碰上公司的临时检查和集团的突击检查,尤其是集团的检查,如果被发现擅离职守事儿就大了。所以对于我和马超这种小喽喽来说,值班时候顶多围着厂子附近溜达溜达,但是领导们就另当别论了。 邱斌说到这里,笑了两下,问我:“你们这儿的这种不正之风是会传染吗?我好像理解你和马超为什么要找工作了。” 我没接邱斌的话茬儿,直接问他:“既然已经排除了我和马超的嫌疑,今天为什么又来找我?” “还是想了解一下情况。”邱斌看到我面前放着的烟灰缸,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他抽的是都宝。他抽出一根问我:“来一根吗?” “你那个劲儿太大,我抽我自己的吧。” 他看我点燃了一根流水音,说道:“你小子够有钱的,我上班这么久都抽不起那烟。”说完以后将他手里那根都宝的过滤嘴撅了下去,拿起剩下的部分点着抽了起来。 我没见过有人这么抽烟,所以盯着他一直看,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笑着说:“习惯了,这么抽有劲儿,赶上连轴儿转的时候就靠它盯着呢。” 邱斌抽了两口烟,继续说:“毕竟你平时跟她都在同一间办公室工作,所以我觉得来向你打听消息应该比较靠谱。” “可是马超不是也排除嫌疑了吗?他比我来厂里的时间还要长,你为什么不去问他啊?” “本来我是想去找马超的,但他好像有些家务事要处理,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我猜马超肯定也不愿意接受他的盘问,所以就拿刚完结婚这件事来搪塞他。 “赵一茗平时跟你们这里的人有什么矛盾吗?” “这个嘛......”我说话吞吞吐吐起来,犹豫着到底哪些话可以告诉他。 “你别有心里负担,往大里说配合我们调查是你们应尽的义务,私底下说反正你也要找别的工作了,而且我们这几天会经常来你们厂里进行调查的,别人并不知道我的消息是听谁说的。” “那好吧。”我被邱斌说服,“据我所知,赵一茗之前本来是楼下定修班里的一名普通工人,有一段时间由于二楼技术组缺人,而且车间也需要能值夜班的,所以赵一茗以此为由上调到了技术组,我不知道当时一共有多少人报名,但我肯定赵一茗不是条件最符合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她究竟和多少人产生了利益冲突我觉得你可以调查看看。” “你只管说你清楚的、知道的就好,具体的调查工作我会来操作的。你凭什么认为赵一茗不是条件最符合的?” “当时的要求是技术等级为高级工并且能值夜班,虽然这两项赵一茗都符合,但是你觉得一个刚调上来的人会直接就成为了技术组组长吗?而且赵一茗好像从来没有值过五六日的班,理由是要回家带她那个都已经上了小学的孩子。” “好吧,我知道了,你继续说。”邱斌把烟熄灭在矿泉水瓶里,紧接着又点着了第二根,继续听我说下去。 “她调上来以后就和李天雷、刘建华他们几个走得特别近,然后凭借着自己有特权,经常迟到早退或者干脆不来上班,但是考勤表上却永远都是全勤,这一点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光是我就觉得特别不满意。”我仗着自己已经彻底排除了嫌疑,所以说话也变得大胆了起来。 “她有什么特权?”邱斌问我。 “这一点只是我的猜测,听马超说她老公就是公司生产部的副部长,虽然平时她很少提及她老公,但是在李天雷升副主任的那次会议上她说了一句现在车间这些领导都是她兄弟,我觉得单凭一个技术组组长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看邱斌没有反应,我又继续说了下去,“她上楼以后的主要工作就是往电脑里录一些班里每天干活测量记录的数据,比如车床编号等等的,后来应该是楼下有人反映技术组养闲人,主任才让她没事儿的时候下楼去普查一下机床。其实机床每个月的普查任务是我负责做单子,然后发给各班让班里工人师傅自己普查的。她不归我管,时不常带着新来的两个小孩和现在歇产假的一个女生就下楼转悠,然后对着机床玩儿命查,将发现的问题报告给领导,扣师傅们的工资好让她自己得奖金。” “听你这么说,赵一茗简直就是全民公敌一般的存在啊。”邱斌在熄灭第二根烟后说道。 “差不多,所以虽然说她死的时候我很震惊,但是震惊过后却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好理解,她得罪过的人随便一抓就有一大把,我不能说这些人都盼她死吧,但是肯定对她怀有怨恨。”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了邱斌,但我并不想提到具体的某个人名。 “行吧,我知道了。她对面坐的是谁啊?李天雷吗?”邱斌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后问我,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接着问道:“说说你们办公室的这些人吧!除了你和马超以外,其他人跟她的关系怎么样?” 总算说到重点了,根据丁班班长的说法,加上邱斌刚才的问题,我基本可以确定警察已经排除了其他人犯案的可能性,所以说凶手最有可能还是我们办公室的人。 我想了想,然后问邱斌:“楼下的人也都排除嫌疑了对吗?” 邱斌狡猾地笑了一下,然后说:“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就像我刚才说的,因为你们都在一个办公室,所以我才来问你这些的。” “好吧,李天雷和她关系特别好,整个技术组可以说就是他们两人的天下,尤其是这回李天雷提副主任了,进一步巩固了他们两个的势力。另外两个男孩是新来的,据我所知他们也在抱赵一茗大腿,她每回下去普查或是出去验收都带上那俩孩子。”剩下的就只有刘佳了,虽然我不认为刘佳会下毒杀害赵一茗,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情况对她是最不利的。 “还有刘佳,她虽然没抱赵一茗大腿,但也没有跟赵一茗对着干,工作中也没有矛盾冲突,所以没什么可说的。” “你跟刘佳是同一批来的吧?好像在学校还是一个学院的?”邱斌问我,他肯定把我们都查了个底儿掉。 “对,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 “放心好了,刘佳的嫌疑也已经排除了。她周三来了以后去帮你们办事员统计车间职工的工资和考核来着,一直到下班就没进过技术组。” “那你不早说。”我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我们三人都洗刷了嫌疑。“你想套我话吧!”我看着邱斌问,同时扔给他一根流水音。 他接过烟,看了看说:“得!我也来根好烟尝尝。”然后把烟点燃,大吸了一口,在肺里走了一圈的烟雾缓缓从他嘴里吐出,“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说实话。你还别说,这烟贵有贵的道理,就是比我的好抽。” 之后邱斌又跟我闲聊了一阵,然后便起身告辞了,在他走前我问:“你接下来是去找刘佳吗?”邱斌只是稍微站了一下,没回答我的问题就走了出去。 邱斌刚走出车间,丁班的人就全都跑了上来。“刚才那个是警察吧?他来找你干嘛啊?”“他说没说凶手是谁啊?”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他们圆圆的大眼睛下面那张满怀着好奇与八卦的嘴里问了出来。 “你们都别着急,让周文慢慢说。”一个老师傅制止了他们这种狂热的行为,然后也同样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我。 我被他们的求知欲惊呆了,但又不可能告诉他们实话,于是编了个瞎话说:“刚才警察是来确认我有没有作案时间的。” “他怀疑你啊?”有一个班里的小孩问道。 刚才那个老师傅敲了他脑袋一下说:“怎么可能,真要怀疑周文就该给他带警察局去了。对吧周文?”说完他还不忘看向我,期待我来肯定他的判断。 “对对对,只是再来确认一下,周五我都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今天只是再过来针对一些细节做点儿补充而已。” “那他说没说凶手有可能是谁啊?” “这个倒没有。再说了,他们真有怀疑对象也不可能告诉我吧。” “那倒是,没劲,还以为有什么消息了呢!散了散了!”他们一帮人发现从我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新鲜东西,便又一同下楼回了班组,我很怀疑即便是邱斌过来直接告诉他们谁是凶手,他们也会在听完凶手的名字后先喧嚣一阵,然后就像现在这样该干嘛干嘛去了。 虽然赵一茗的死在厂里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但就像那句老话说得一样——没了谁地球都转。厂里每天的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加工生产班照例按照生产计划每天做出规定数量的加工件,运输部接收以后按时送到各个地点,就连周六晚上我值夜班的时候和杨洋视频聊天,也都主要在聊一些下周一要去的面试的事情。似乎赵一茗死就死了,从一名隔三差五就会见到且每次见到便会使人生厌的一名活生生的人,变成了茶余饭后大家插科打诨的谈资,用来教育车间的每名职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一道理,只有警察的不时出现才能提醒我们这件事并没有完结。 第四章 12 邱斌很快就出现在了我面前,他还是穿着之前我们去做笔录的时候他穿的那身衣服,头发看上去乱糟糟的,可眼睛却很有神,手里拿着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我让他随便坐,他竟然一屁股坐在了赵一茗之前的座位上,然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才更让我震惊:“你看到外面的那些井盖了吧?是昨天晚上我们找人来开的,为的就是寻找里面有没有赵一茗丢的那几袋咖啡,因为我们本来怀疑是你和马超联手犯下的这起案子。” 我听他这么说,并没有说话,但心脏已经跳动得十分剧烈,我猜他肯定能看出来我很紧张。“放松一点儿。”他笑了笑,继续说:“那些井盖里除了粪便以外,我们并没有其他发现,基本可以排除你和马超的嫌疑了。” “什么意思啊?”我是真听不明白他说的话。 “昨天下午马超来做笔录,我同样问了他周三都干了些什么。”说到这里,邱斌看了我一眼,问:“你还记得他周三都干什么了吗?” “我记得上午让他去擦机床,一直擦到了中午,然后下午的时候刘建华又派他去核对机床编号吧?”我回忆说。 “记得挺清楚的,他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后来又调监控核对过,马超早上来得比赵一茗还要早,之后一直在楼下工作,直到中午去食堂吃饭,之后由于让他去核对机床编号,他连午休都没歇,回了车间就又开始工作,一直干到你们晚上开会,开完会后据你们屋的人说他都没回办公室来,直接去男更换完衣服就奔澡堂子洗澡去了。按说这有点儿不人道,可这不是我应该管的,而且也多亏了他一天都没进到这屋里来,才排除了他周三调包咖啡的嫌疑。” 我没想到马超周三那天竟然过得这么惨,他跟我讲的时候并没告诉我一整天都在干活,中间都没有休息。 “那你认为是我们两个周四来了以后干的?”我问邱斌。 “你听我慢慢说,既然周三你们两个都没有作案时间,我们肯定会怀疑你们在周四早上调包了赵一茗的咖啡。但是你们都是坐地铁过来的,我们调取了车站的录像记录发现你们在地铁里的时候并没有装着咖啡,所以毒物只有可能是你们在出地铁站到进单位之间的这段路上获得的,可是通过地铁里面的出站录像和你们厂门口的监控录像记录的时间差来看,你们两个应该是出了地铁站以后直接过来厂里的,而且还正如你们所说的一样,必须是骑车过来的才有可能,这一点我们通过共享单车公司也获取了你们两个当天的骑行轨迹可以证实。” “所以呢?”我问邱斌。 “所以说,如果依然坚持怀疑你们两人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早已想好了毒杀赵一茗的这一整套方案,把有毒的袋装咖啡藏在了来厂的必经之路上,然后周四上班的时候顺路取出,带到单位,将赵一茗原有的咖啡全部拿走换成你们的有毒咖啡,可是这样一来就需要找到赵一茗之前的那些咖啡,根据你们办事员的说法,赵一茗最近一次说自己的咖啡喝完了让她去买是发生在一个多月前,为了省事你们办事员直接在网上给她定了盒100条装的,所以按每天喝一袋来推算至少应该还剩七十多袋。”我心说没准剩个90袋也不足为奇,因为赵一茗很少来上班。 邱斌接着说:“所以关键问题就是这么多袋咖啡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处理掉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撕开袋以后用水把咖啡冲进厕所,然后烧掉所有包装袋。可是将近80个包装袋燃烧后产生的气味肯定很刺鼻,根据录像显示在你们上了二楼以后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刘建华也上去了,这么短时间内你们不可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而且不被刘建华察觉到异味,如果你们一直藏着这么多袋咖啡的话,白天一整天你们身边都有其他人在,因此也不可能销毁,但是当天搜身以及对你们的更衣室等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进行搜索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发现咖啡袋的痕迹。” “所以你就怀疑我们把咖啡连同包装袋一起扔进厕所里了?”我这才反应过来。 邱斌点点头说:“没错,因此我们昨天来厂里,找车吸走了所有井盖里面的污物,但是并没有发现那些袋装咖啡。” “可是即便那些粪便里真有那几十个咖啡袋,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我和马超干的吧?” “不,如果粪便里有的话,说明凶手没有时间把这些咖啡带到工厂外面处理,也就排除了周三上过二楼的那些人,所以只有可能是周四一早来上班的你和马超。” “那刘建华也可以啊,还有另外那个副主任,他们当时不都在二楼呢吗?” “刘建华进到办公室以后就和别人在通视频,而且有录像,这一点我们也确认过了。”邱斌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眼神看向了别处,以我猜测刘建华进办公室以后应该是和那个每到值班时候便会一起幽会的情人视频,没准是在约晚上见面的时间。 “至于你们另外那名副主任,他周三开完班长会便和夜班的一起下楼吃饭去了,之后见没什么事儿就自己回家了,直到周四上午九点才返回来厂里上班的。”我之前确实听博哥说过,只要胆子够大,值班的时候也可以回家,跟班里打一声招呼就行,但就是需要祈祷别碰上公司的临时检查和集团的突击检查,尤其是集团的检查,如果被发现擅离职守事儿就大了。所以对于我和马超这种小喽喽来说,值班时候顶多围着厂子附近溜达溜达,但是领导们就另当别论了。 邱斌说到这里,笑了两下,问我:“你们这儿的这种不正之风是会传染吗?我好像理解你和马超为什么要找工作了。” 我没接邱斌的话茬儿,直接问他:“既然已经排除了我和马超的嫌疑,今天为什么又来找我?” “还是想了解一下情况。”邱斌看到我面前放着的烟灰缸,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他抽的是都宝。他抽出一根问我:“来一根吗?” “你那个劲儿太大,我抽我自己的吧。” 他看我点燃了一根流水音,说道:“你小子够有钱的,我上班这么久都抽不起那烟。”说完以后将他手里那根都宝的过滤嘴撅了下去,拿起剩下的部分点着抽了起来。 我没见过有人这么抽烟,所以盯着他一直看,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笑着说:“习惯了,这么抽有劲儿,赶上连轴儿转的时候就靠它盯着呢。” 邱斌抽了两口烟,继续说:“毕竟你平时跟她都在同一间办公室工作,所以我觉得来向你打听消息应该比较靠谱。” “可是马超不是也排除嫌疑了吗?他比我来厂里的时间还要长,你为什么不去问他啊?” “本来我是想去找马超的,但他好像有些家务事要处理,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我猜马超肯定也不愿意接受他的盘问,所以就拿刚完结婚这件事来搪塞他。 “赵一茗平时跟你们这里的人有什么矛盾吗?” “这个嘛......”我说话吞吞吐吐起来,犹豫着到底哪些话可以告诉他。 “你别有心里负担,往大里说配合我们调查是你们应尽的义务,私底下说反正你也要找别的工作了,而且我们这几天会经常来你们厂里进行调查的,别人并不知道我的消息是听谁说的。” “那好吧。”我被邱斌说服,“据我所知,赵一茗之前本来是楼下定修班里的一名普通工人,有一段时间由于二楼技术组缺人,而且车间也需要能值夜班的,所以赵一茗以此为由上调到了技术组,我不知道当时一共有多少人报名,但我肯定赵一茗不是条件最符合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她究竟和多少人产生了利益冲突我觉得你可以调查看看。” “你只管说你清楚的、知道的就好,具体的调查工作我会来操作的。你凭什么认为赵一茗不是条件最符合的?” “当时的要求是技术等级为高级工并且能值夜班,虽然这两项赵一茗都符合,但是你觉得一个刚调上来的人会直接就成为了技术组组长吗?而且赵一茗好像从来没有值过五六日的班,理由是要回家带她那个都已经上了小学的孩子。” “好吧,我知道了,你继续说。”邱斌把烟熄灭在矿泉水瓶里,紧接着又点着了第二根,继续听我说下去。 “她调上来以后就和李天雷、刘建华他们几个走得特别近,然后凭借着自己有特权,经常迟到早退或者干脆不来上班,但是考勤表上却永远都是全勤,这一点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光是我就觉得特别不满意。”我仗着自己已经彻底排除了嫌疑,所以说话也变得大胆了起来。 “她有什么特权?”邱斌问我。 “这一点只是我的猜测,听马超说她老公就是公司生产部的副部长,虽然平时她很少提及她老公,但是在李天雷升副主任的那次会议上她说了一句现在车间这些领导都是她兄弟,我觉得单凭一个技术组组长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看邱斌没有反应,我又继续说了下去,“她上楼以后的主要工作就是往电脑里录一些班里每天干活测量记录的数据,比如车床编号等等的,后来应该是楼下有人反映技术组养闲人,主任才让她没事儿的时候下楼去普查一下机床。其实机床每个月的普查任务是我负责做单子,然后发给各班让班里工人师傅自己普查的。她不归我管,时不常带着新来的两个小孩和现在歇产假的一个女生就下楼转悠,然后对着机床玩儿命查,将发现的问题报告给领导,扣师傅们的工资好让她自己得奖金。” “听你这么说,赵一茗简直就是全民公敌一般的存在啊。”邱斌在熄灭第二根烟后说道。 “差不多,所以虽然说她死的时候我很震惊,但是震惊过后却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好理解,她得罪过的人随便一抓就有一大把,我不能说这些人都盼她死吧,但是肯定对她怀有怨恨。”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了邱斌,但我并不想提到具体的某个人名。 “行吧,我知道了。她对面坐的是谁啊?李天雷吗?”邱斌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后问我,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接着问道:“说说你们办公室的这些人吧!除了你和马超以外,其他人跟她的关系怎么样?” 总算说到重点了,根据丁班班长的说法,加上邱斌刚才的问题,我基本可以确定警察已经排除了其他人犯案的可能性,所以说凶手最有可能还是我们办公室的人。 我想了想,然后问邱斌:“楼下的人也都排除嫌疑了对吗?” 邱斌狡猾地笑了一下,然后说:“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就像我刚才说的,因为你们都在一个办公室,所以我才来问你这些的。” “好吧,李天雷和她关系特别好,整个技术组可以说就是他们两人的天下,尤其是这回李天雷提副主任了,进一步巩固了他们两个的势力。另外两个男孩是新来的,据我所知他们也在抱赵一茗大腿,她每回下去普查或是出去验收都带上那俩孩子。”剩下的就只有刘佳了,虽然我不认为刘佳会下毒杀害赵一茗,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情况对她是最不利的。 “还有刘佳,她虽然没抱赵一茗大腿,但也没有跟赵一茗对着干,工作中也没有矛盾冲突,所以没什么可说的。” “你跟刘佳是同一批来的吧?好像在学校还是一个学院的?”邱斌问我,他肯定把我们都查了个底儿掉。 “对,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 “放心好了,刘佳的嫌疑也已经排除了。她周三来了以后去帮你们办事员统计车间职工的工资和考核来着,一直到下班就没进过技术组。” “那你不早说。”我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我们三人都洗刷了嫌疑。“你想套我话吧!”我看着邱斌问,同时扔给他一根流水音。 他接过烟,看了看说:“得!我也来根好烟尝尝。”然后把烟点燃,大吸了一口,在肺里走了一圈的烟雾缓缓从他嘴里吐出,“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说实话。你还别说,这烟贵有贵的道理,就是比我的好抽。” 之后邱斌又跟我闲聊了一阵,然后便起身告辞了,在他走前我问:“你接下来是去找刘佳吗?”邱斌只是稍微站了一下,没回答我的问题就走了出去。 第四章 13—14 邱斌刚走出车间,丁班的人就全都跑了上来。“刚才那个是警察吧?他来找你干嘛啊?”“他说没说凶手是谁啊?”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他们圆圆的大眼睛下面那张满怀着好奇与八卦的嘴里问了出来。 “你们都别着急,让周文慢慢说。”一个老师傅制止了他们这种狂热的行为,然后也同样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我。 我被他们的求知欲惊呆了,但又不可能告诉他们实话,于是编了个瞎话说:“刚才警察是来确认我有没有作案时间的。” “他怀疑你啊?”有一个班里的小孩问道。 刚才那个老师傅敲了他脑袋一下说:“怎么可能,真要怀疑周文就该给他带警察局去了。对吧周文?”说完他还不忘看向我,期待我来肯定他的判断。 “对对对,只是再来确认一下,周五我都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今天只是再过来针对一些细节做点儿补充而已。” “那他说没说凶手有可能是谁啊?” “这个倒没有。再说了,他们真有怀疑对象也不可能告诉我吧。” “那倒是,没劲,还以为有什么消息了呢!散了散了!”他们一帮人发现从我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新鲜东西,便又一同下楼回了班组,我很怀疑即便是邱斌过来直接告诉他们谁是凶手,他们也会在听完凶手的名字后先喧嚣一阵,然后就像现在这样该干嘛干嘛去了。 虽然赵一茗的死在厂里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但就像那句老话说得一样——没了谁地球都转。厂里每天的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加工生产班照例按照生产计划每天做出规定数量的加工件,运输部接收以后按时送到各个地点,就连周六晚上我值夜班的时候和杨洋视频聊天,也都主要在聊一些下周一要去的面试的事情。似乎赵一茗死就死了,从一名隔三差五就会见到且每次见到便会使人生厌的一名活生生的人,变成了茶余饭后大家插科打诨的谈资,用来教育车间的每名职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一道理,只有警察的不时出现才能提醒我们这件事并没有完结。 周日早上交接班的时候,我问刘佳:“昨天邱斌找你去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我把昨天和邱斌的谈话内容重复给刘佳听,她听完后大喜,说道:“太好了!这样的话咱们三个就都没有嫌疑了!” “姐,你是不是没抓住重点啊?”我故意用一种失望的语气对刘佳说,“咱们三个没嫌疑不值得恭喜,毕竟清者自清,关键是真凶还没发现,而且按邱斌的说法来看,很有可能凶手就是咱们办公室的人。” 刘佳听我这么说明显感觉到慌张了,问我:“那怎么办?他会不会继续杀人啊?咱们这个班是不是可以不用上了?毕竟咱们三个还都是学生呢!”刘佳越说越激动,到后面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我给她出主意说:“你先别着急,你给主任打个电话,就说杀人凶手还没抓住不敢值班,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没心情实习了。反正再有两三周就该开学了,你想回学校不想再待在厂子里了。” 刘佳听从了我的建议,拿起电话就给主任拨了过去。 我对刘佳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和马超即将离开这所厂子了,刘佳一个人在这里肯定会被孤立,而且现在又发生了命案,凶手还没落网,她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在技术组真的会有危险。 主任电话打通以后,刘佳说话竟然还带上了哭腔,给主任学了一遍我刚才教她的话,我感觉电话那头的主任也被这番说辞打动了,毕竟刘佳一个女孩,还是个在校生,来这儿就是实习的,现如今厂里发生了命案而且还没抓住凶手,让一小姑娘独自在二楼值班是挺不合适的。 我听到主任在电话里问她:“昨天夜班是谁值的啊?” “哦,是周文,主任。” “这样啊,那小周现在走了没有啊?”刘佳看向我,我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已经九点多了,早过了交接班时间,于是对着刘佳伸出左手摊开手掌,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划出一个小人在手掌上行走的样子,同时用嘴型示意刘佳“已经走了”。 刘佳看明白以后对着电话说:“周文已经走了,他跟我交接完班就走了。” “哦,这样啊。好吧,你先在车间里等一会儿啊,我安排完再给你打电话。” 刘佳挂了电话,我可算松了一口气,说道:“刚才太险了,差点儿又得跟这儿耗一白天。”刘佳刚笑了一声,我就听见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着主任的电话。 “喂!主任,什么事儿啊?”我接起电话说道,同时示意刘佳不要出声。 “周文啊,是这样的,今天白天不是刘佳值班嘛!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发生了杀人案不敢一个人在楼上值班了,你能不能回去替她一个班啊?” “哎呦!实在不好意思啊!主任!我都坐上地铁了,我女朋友生病了这会儿还在宿舍躺着呢,我今天得回学校陪她一起去医院。”对不起了我的杨洋,虽然没经过你的允许,但是你的名号已经多次被我拿来当挡箭牌用。 “好吧,今天晚上是马超值班吗?” “应该是吧?我不知道他换没换。” “好,那我再联系他吧。”挂断电话前,我听见主任小声嘀咕一句:“谁会跟你们换周六日的班。” 刘佳确实被我说得有些害怕,于是我留下来陪她一起等待主任的答复。过了一会儿,主任给刘佳打了回来,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说:“刘佳啊,我是主任,我已经联系马超了,他待一会儿就过去,今天你的班他替你值了,至于以后的事儿周一来上班再说好不好?那就先这样了,你等一会儿马超,他到了以后你就可以回家了。”然后不等刘佳说话,主任那边就立刻挂断了电话,生怕晚一秒又会被我们提出新的要求。 “得,那既然待会儿马超也来,我索性也等会儿吧,咱仨好好聊聊‘逃离二厂’大计!”我坐回到自己座位上,点了一根烟抽着,刘佳扫了我一眼,这回却没说话。 “哎呦,你这是怕我出去抽烟留你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吧?” 刘佳被我猜中了心事,霎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道:“你愿意抽就抽你的,我不说话还不行。”于是我拿着烟走到马超那里,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起来,在马超到来之前一边抽烟一边和刘佳闲聊。 “你为什么报刘建华当导师啊?” “还不是读研的时候想转专业,因为仪器专业的到了硕士以后就没有好的方向了,相比之下你们机械专业的硕士研究生阶段倒是有好几个专业的方向都还不错呢。”本科读的专业到了研究生阶段会拆分为更加细化的几个方向,刘佳知道得这么详细,肯定也是之前做足了功课,我还以为即使到了研究生,专业也不会变呢。 “你知道得还挺多,那你想考哪个方向啊?” 刘佳郑重其事地说:“首先声明一点,我是保研,不用考。至于选哪个方向,我还没定呢。” “那你厉害,我估计这二厂自打成立以来还没遇见过保研的来这儿上班呢。” “所以我才不能当这第一个呢!”刘佳笑着说,之前紧绷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马超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进技术组以后看见我们两个,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说道:“嗨,周文原来你跟这儿呢!那主任非把我叫过来值班!” “少废话,不是为了等你我早走了。” “等我干嘛?请我吃饭啊?”马超饶有兴趣地问,一听就知道他心情不赖,连多值一个白班都没不高兴。 “瞧你一脸春风得意的!说说呗,研发中心那边面试怎么样了?” “要我了!”马超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他们经理也对我很满意,毕竟又有学历又有经验的,本来说可以走内部调动,但因为我还是在校实习生就没那么弄,说没那个必要,直接让我尽快拿着三方去和他们签合同,你猜实习期给我多少钱?” “八十。”我成心说了这么一个数。 “你八十!实习五千一个月,转正以后翻翻儿!” “可以啊马超,等我找工作的时候也去国展。”刘佳对马超表示祝贺。 “厉害厉害,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签三方?”我问马超。 “明儿我就找学校去,正好今天值完白连夜明天我早起就走,争取上午就把三方要来,下午就去研发中心。” “那要不刘佳你让你爸明天跟马超一块儿去学校,马超要三方应该是找学院领导吧,正好你让叔叔也去跟学院领导说一下这边的情况,那样你不就可以不来上班了嘛。”刘佳点点头对我的提议表示赞同。 “我们俩都撤了你也得抓紧啊!”马超对我说。 “那肯定啊,明天那俩面试我怎么也得成一个吧?实在不行我即便不实习了也得赶紧离开这儿。”我现在每在厂里多待一分钟都觉得恶心,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白连夜的班害的。 “马超你完事以后记得跟我说说三方怎么拿啊。”我嘱咐马超。 “好嘞,签完我告诉你。” 第四章 15—16 回学校以后,杨洋告诉我说梦瑶姐今天跟着子明去他家见家长了。 “这俩也太有效率了吧?才好上几天啊就都见家长了?”我和杨洋交朋友这件事直到大二才告诉的双方父母,那也是因为有一次杨洋她爸来学校找她,结果看见我们俩在一起呢。那天是周六,杨洋她爸来接她回家过周末,中午到的女生宿舍楼外,刚想给杨洋打电话叫她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我拉着杨洋的手从食堂出来往这边走,不过幸好当时我只是牵着杨洋的手,没有做出其他出格的举动,所以第二天杨洋她爸送她回学校来的时候找到我说不反对我们俩交朋友,只要对杨洋好就行之类的话,我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然后我们俩的爱情道路便畅通无阻。 杨洋问我:“咱俩去干嘛?” “要不去逛街?”我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去处,向她征求意见。 “没意思,你明天的面试准备怎么样了?” “还凑合吧。”我随口答道。明天我约的两个面试,上午是一家位于三里屯的国外品牌代理公司,他们正在招聘cad绘图员,于是我在面试的时候投了这家公司一份简历,并特意告诉他们说我的专业是从大一就开始画cad图纸,所以用得很熟练。下午去的还是一家机械销售公司。两个公司的地点距离不太远,我感觉很合适,所以在通知我面试的时候我把他们放在了同一天。 杨洋问我:“你还会画cad吗?” “开什么玩笑!我上学期刚交完减速箱的图纸。”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已经开始打上鼓了,这学期没有cad的专业课或课设作业,虽然在厂里有时候会让画一些零件加工图,但我都是一甩手就扔给了马超,之后只要在他画好的图纸右下角的“审核员”后面的空格栏里签上我的名字就好,所以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在拿到一幅草图后还能照原样画出cad图纸来。 杨洋看出了我的心虚,说道:“拿着你电脑咱俩去三教吧,下午我监督你画图。” 我回到宿舍,取出笔记本,关门前又进去一趟把cad绘图的教科书一并带了出来。 终于,经过一下午的复习,我已经能相对完整而且准确地画出一套减速箱的装配图了,想当初为画这一张图可是足足耗费了我一学期的时间。杨洋看到我的劳动成果后,满意地说出了一句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常对我说的话:“你这孩子脑子够使,就是不爱学。” 晚上子明和梦瑶姐也回了学校。子明对我们讲述了他们俩这一天的经历,进了子明家以后,子明他妈一眼就看上了梦瑶姐,之后对梦瑶姐一嘴地“好好好”念叨个不停,中午本想带他们去外面吃一顿,可是梦瑶姐拦着说在家吃就好,后来还和他妈一块儿下的厨,子明说当看到两个他最爱的女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中午这顿饭他吃得比哪顿都多,还直说好吃。下午临走前子明他妈又塞给了梦瑶姐一个红包,虽然梦瑶姐执意不要,但硬是被阿姨塞到怀里送了出来。 子明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红包:“刚出家门梦瑶又塞给我了。” “阿姨的好意我心领了,钱我真不能拿。”梦瑶姐说。 “那行,等结婚以后再给你。”子明耍着贫嘴。 “结婚以后就不是红包这么简单了,工资如数上交。”梦瑶姐笑着说。 第四章 17 周一一早,我和杨洋吃过早饭后,便独自坐车去了三里屯,这次面试我依旧穿着自己的便装,杨洋今天早上看见以后叹了口气说:“看样子那套西服也只能等咱俩结婚的时候再穿了。” 子明听完赶紧说:“那咱四个凑一天办事儿吧。” 到了地方我才发现,这家公司在三里屯竟然是有自己的大楼。之前他们打电话来的时候告诉我的三里屯xx路xx号xx中心我一直认为是跟上次那家机械销售公司一样指的是某幢写字楼里的一间屋子呢。我站在眼前这座标有“xx中心”四个醒目大字的建筑物下,身后汽车经过的马达声与行人路过的交谈声杂七杂八地混入我的耳朵里,一时慌了神,我看向位于大楼一层的接待大厅,不管是站在里面的接待人员还是不时从他们身边快速经过的职员,一水儿的西装领带皮鞋,可这时候再回学校换也来不及了,我只好对着玻璃稍微扥两下衣角,再胡噜一把脑袋,硬撑着朝大门方向走了进去。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问我,声音听起来也是甜甜的。 “我是来面试的。”我有些紧张。 “好,请问您贵姓。” “姓周,我叫周文。” “好,请您在那边沙发上坐一下,我帮您呼叫一下人力。” 我走到旁边摆放的一圈沙发旁,坐到了面向前台的那一侧,眼前的茶几上放着好几种样式的糖果和小点心,我看了看没好意思拿。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电梯“叮”地响了一声,从里面走出了一名穿着职业装的女性,看起来相当干练。她径直向我这边走了过来,路过前台的时候与刚才那个姑娘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 “周文是吧?之前就是我打电话通知你来面试的,欢迎。” “你好你好。”她又没说自己叫什么或姓什么,我只能客气地打着招呼。 “咱们上去吧,你再准备一下就开始面试。”我看了眼时间,9点45,离约定的10点还有15分钟。 我跟她坐电梯到了5层,出来以后她带我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并没有人。 她对我说:“你先准备一下,我去通知相关部门的人过来,咱们九点准时开始面试。”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我趁着她出去的这点时间赶紧掏出手机,在浏览器输入了这家公司的名字,想查查这公司到底是干嘛的。 网页上显示的信息告诉我这是一家国外奢侈品代理公司,主营一些名车名表业务,我这才感觉到纳闷,这种公司为什么会需要画cad的,难道进口车也在中国加工制造不成?我刚把手机收起来,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刚才领我上来的那名人力姐姐带着另外几个人进了屋。 他们都进来以后,人力姐姐向我介绍:“从左往右依次是我们的设计部主管,策划部组长以及工程部组长,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面试。” “可以了,各位好,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站起身回答。 于是他们四人坐到我对面,由人力姐姐先向另外三人介绍我:“周文,北x大机械自动化专业学生,开学大四,可以先来实习。”我看到她复印了好几份我的简历,介绍完后又分给了那三个人。 “你的cad画得怎么样?”设计部的那名负责人问我。 “我认为还可以,因为我的专业主要就是学画图。” “我大概看了一下你简历,上面写着你的课设是画减速箱什么的。我们不是画那种工件图,主要就是在会展的时候对场馆布局的那种图,类似于工程图,这个你可以吗?” “那就是平面图那种的吧?我也画过。”我其实只是平时见杨洋画过那些类似的东西。 “那就行,因为我也觉得你既然减速箱什么的都能画,平面图应该更不在话下了。”对方恭维了我一句,屋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其实你应该也看了我们公司,主要经营的就是一些奢侈品代理,这些新品上市的时候都需要举办发布会,前期是策划和设计部门准备,之后确定好方案就交给我们工程部执行,你画出来的图一定要合理,比方说你们的减速箱,螺栓周围一定留有拆装空间吧,别到时候在平面图里把厕所画得挨着主会场就行了。”工程部负责人这句话一说完,逗得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我不好意思的看了对面一眼,人力姐姐说:“没关系的。” 我拿出电话,发现是刘建华打来的,便按下了侧面的静音键,结果手机刚装进兜里,他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过来,我这回直接按了挂断,马上他又从通讯软件里面的语音通话给我打了第三个电话过来,我十分恼火但又没法发作,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负责面试的几个人,策划部的负责人说:“肯定是急茬儿,你先接了吧。” 我拿起电话说:“什么事儿啊?” “周文你干嘛去了怎么没来上班?”刘建华在那边气急败坏地问。 “我今天歇调休啊。” “昨儿不马超值的班吗?你歇什么调休?” “可周六是我值的班啊!”我也没好气地说。 “那你周五不是歇了吗?” 我觉得再跟他这种sb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便问他:“那你什么意思?” “下午回来上班来!” 挂断电话以后,人力姐姐看了眼简历问我:“是现在实习的单位打来的?”我的简历上写着我目前在机加工二厂实习。 “是。”我回答道。 “看样子你在那边还挺重要。”人力姐姐打趣说。 “那是,白来的催巴不要白不要。”之后我简单告诉了他们,我已经在我导师任职的工厂里干了半年多,而且是没有工资的,因此才选择找工作,他们听了后也都表示理解。 “那各位还有其他问题吗?”人力姐姐看向另外三个人,他们都表示没有了。 她又问我:“你还有想了解的吗?” “我是不是没戏了啊?”我感觉刚才刘建华那个电话简直是搅了我的局。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人力姐姐笑着说,其他几人也笑了起来。 那名设计部主管说:“你先回去处理那边的事儿,处理完以后再给我们打电话约一下时间吧,到时候可以商量一下你的具体工作时间、内容还有工资,虽然是实习工资但肯定比你现在的工厂强多了。” 我向他们表示了感谢,然后坐电梯到一层后走出了这栋大楼,到了外面以后给原本约好下午面试的那家公司打了个电话说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第四章 18 我刚换乘上八通线就接到了刘佳的电话,“你下午是不是要回来上班啊?”刘佳上来就问我。 “对啊,刘建华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回去。” “我在东门外面那家饭馆等你,你出了地铁直接过来吧,有事儿跟你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刘佳不能直接在电话里告诉我。 下了地铁以后,我走了好久才看见一辆共享单车倒在路边,扶起来反蹬了两下脚蹬子发现没问题,赶紧解锁向东门饭馆那里骑过去。 刚进饭馆我就听见梁浩叫我:“周文,这边!”他和刘佳坐在一起,两人还没有点菜。 “你怎么也在啊?”我问梁浩。 “哎!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梁浩叹气说。 “还是我来说吧。”刘佳把话接了过去,“今天警察又来厂里了,这回找的是四个领导、李天雷还有咱屋那俩男孩,我和办事员互相作证排除了嫌疑,两个调度师傅也是作证说每天上班来了以后就一直待在屋里抽烟喝茶,中间也就是出去上个厕所的时间,所以也不会犯案,剩下的就是梁浩了。” “警察还找你了?”我问梁浩。 梁浩不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梁浩周三中午上了一次楼,那个时间段技术组里只有两个男孩,可他们说当时坐在技术组后面抽烟聊天,没注意有没有人进来过,所以梁浩也成了怀疑对象。”刘佳慢慢说着。 “你上楼干嘛来了?”我又问梁浩。 “上厕所,楼下坑位满了。”正如梁浩所说,车间里面的厕所,一层不仅环境脏乱差,而且经常人满为患,或者有人上完以后不冲水,所以楼下的人有时候会来二楼上厕所,而且上完洗手的时候还有香皂用。他们来了以后无疑会增加二楼厕所的利用率,所以当二楼的人发现本层的厕所满员以后,则会溜达到办公楼里上,那里不仅有洗手液用,而且洗手时水温冷热可调,厕所里还喷了空气清新剂,连手纸都是现成的,然而一楼工人由于车间规定,是不允许平时私自去办公楼的。 “你这泡屎什么时候拉不行非赶在那时候拉。” “哎呀!咱们待会儿还吃饭呢。”刘佳抱怨说,然后叫来服务员点餐。 “谁能想到赵一茗好死不死的非赶在第二天就死了呢!”马超也觉得很无辜。 这时候饭馆老板听到我们在说厂里死人的事儿,连忙凑了上来说:“哥儿几个厂里那人到底怎么死的啊?说来听听呗。”边说边给我和梁浩递烟。 我们两个都没接,梁浩看看他说:“不能说,我还正在接受警方调查呢。” 老板听他这么说,搬着小板凳又挪走了。 “还有一件事。”刘佳接着说,“我爸今天和马超一块儿回的学校,直接去咱们学院找到了院长。我爸说在他和马超说明了来意后院长也是一惊,直接当着他们俩的面儿给刘建华打了电话,问他出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向学院汇报,刘建华好像在电话里跟院长说他能搞得定,院长直接骂他能搞定个屁,已经有两个学生提出要求离厂了。刘建华知道这件事理亏,没再说什么,后来院长说后面的事让他自己负责,要是再出篓子直接滚蛋,他信誓旦旦地跟院长保证不会再有问题了。” “后面的事儿指的就是我呗。”我听完以后说。 “嗯,应该是,而且他既然还给你打电话让你来上班,我感觉他肯定是不想放你走。” “何必啊,你和马超都走了,留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啊,跟院长这场仗他已经打输了,临死还得拉一个垫背的是吗?”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你下午回去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肯定会在你离厂这件事上为难你。”我本来还想着大不了我也去找学校,不过听刘佳这么说,院长好像也已经打算不再理会这件事,任凭刘建华一个人处理,最终的结果就是不要惹出大m烦就行,那如果他在我离职这件事上设卡的话,我就只能跳过学院直接去找校长了。 “没事,他下午要不让我辞职我就也闹,到最后闹到校长那里看他怎么办。” “那估计你们院长都得滚蛋了。”梁浩一边吃串一边说,服务员已经把烤串端了上来,梁浩手里还攥着一瓶啤酒。 “你丫什么时候拿的酒啊?也不说给我倒一杯。” “我想你下午还得去找刘建华呢,万一酒劲儿一上来再给丫撂办公室里,本来你有理也变成你没理了,就没敢叫你一起喝。” “少废话!服务员,先来五瓶啤酒,要凉的!” 这顿饭吃完,我和梁浩互相搀扶着进的工厂东门,刘佳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说:“你们看着点儿啊,我下午就直接回家了。” “好,咱们开学以后学校见。”我回头对刘佳说,虽然没有醉,但头还是晕晕的。 “刘佳,咱们有缘再见!”梁浩对着我直摆手,丫已经喝到认不出人了,下午只能躲班里睡觉去了。 我把梁浩送回定修班更衣室,在一楼厕所洗了把脸后就上了二楼。 第四章 19 技术组里现在只剩下了李天雷和那俩男孩,我刚坐下,刘建华就进来了,“周文,来趟我办公室。” 我走出技术组,路过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邱斌带着几个人正坐在里面和主任说着什么,看见我以后,邱斌走了出来,问:“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刘建华又给我叫回来了。” “说明你很重要啊,工作找怎么样了?” “凑合吧,应该也快离开这儿了。” “行吧,我先进去了啊。” “等会儿,问你个事儿。”我想起来梁浩今天也接受询问了,于是问邱斌:“梁浩也是嫌疑人?” 邱斌坏笑了一下,没理我就进了主任办公室。 我推门进了刘建华那屋,发现另外一名副主任也在里面,不知道他们两个刚才抽了多少烟,整间办公室里已经烟雾缭绕。看见我进来以后,那名副主任没说什么就拿着烟走了出去。 刘建华让我坐到他对面,又扔给我一根黄鹤楼,他盯着电脑屏幕一边点鼠标一边跟我说话:“你们三个够可以的啊,出了事儿一拍屁股都要走,还找到学院那边去了。”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跟他装傻。 “行了别装了,马超和刘佳她爸今天找院长去了,都不想在这儿干了,马超把三方都领走了,刘佳也收拾东西回家了,你刚才是不是都碰见了?”他看了我一眼,可能是闻到了我身上的酒气,继续说:“可以啊,还喝酒来着?中午吃庆功宴去了吧?” 我没理他,刘建华又盯着电脑乱点一通,我最开始以为他在玩儿纸牌,后来他突然使劲敲了一下键盘,然后猛吸了一大口烟,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整个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是短信的声音,我起先以为是垃圾信息,打开以后才发现是学校的教务系统发来的,短信上写着我的机械原理课考试未通过,提示我注意时间报名参加开学前的补考。 “你什么意思?”我知道这肯定是刘建华搞的鬼,机械原理课是他教的,我虽然期末考试的时候缺考,但是假期里的补习班我也交钱了,随后开学前的那次补考我分明是及格了的。现在系统发来这条信息,肯定是他刚才改我分来着。 “怎么了?哦!收到补考信息了是吧?我刚才看教务系统才发现,上次的机原补考时候给你们的分数算错了,有些同学没及格但写成了及格,你要是也收到信息的话说明当时你的分也出错了。” “不可能,我上次补考肯定过了,不信咱们核对试卷。” “试卷我改完之后不知道放哪里去了,你要是这么有信心可以再参加一次补考嘛。”他这是打算威胁我,只要他还教这门课,不论我再补考几回,试卷答得有多完美,他到最后都会在成绩那栏写上58或是59这样恶心的分数。“不过你开学就该大四了,还得忙毕业设计吧?光是开题报告通过可并不能毕业啊。” 刘建华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带给我的打击却是相当震撼的,我知道自己这回算是彻底栽到他手里了,即便找到学校去我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威胁我。 “你到底想干嘛?”我问刘建华。 他也感觉出来我已经服软了,于是态度缓和了好多,又递给我一根烟,帮我点上以后说:“就再干一年,开学以后你跟厂里把三方签了,然后实习到毕业,毕业以后你再改三方或是找其他工作我都不拦你。”我猜他肯定是跟厂里达成了某种协议,凭借着导师身份,以实习为名,每年派学生来这里充当免费劳动力,年复一年。今年由于发生了杀人事件,一下子走了马超和刘佳两个人,因此他是死活都不会再放我走的。 “你干嘛非跟我过不去啊?就因为我好欺负吗?”我终于问出了我心里的疑问。 “你还好欺负?这话说反了吧?明明是你觉得我好欺负才挂科的吧?你不及格我都可以忍,可是你竟然直接弃考?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处处刁难我?我不是和子明一块儿找你说明情况了吗?子明他妈那天手术我去帮忙了。” “那是王子明他妈你去帮什么忙?而且王子明有医院证明你有什么证明?就你热心是吗?” 刘建华竟然是因为我去医院帮子明忙从而缺考机原这门课才针对我,我很怀疑他这种人有没有朋友。 第四章 20 回到学校,杨洋问我今天面试的两家单位怎么样,我只能骗她说感觉一般,可能还要再找找其他工作。晚上在操场梦瑶姐也劝我别放弃继续努力,我看子明今天的情绪也不高,问他什么原因他也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我们四个人今天都显得很低落。 直到进了宿舍,我又问子明:“你丫今天怎么了?” “别提了,我家里那点儿事。”子明闷闷不乐地说。 “阿姨又病了?” “我c!你盼我点儿好成吗?” “问题是你家也没别人了啊!还什么事儿啊?” 子明一边抽烟一边告诉我,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子明和他妈一直住在子明姥姥姥爷单位当初分的直管公房里,后来他姥姥姥爷去世后,由于他妈也在那家单位工作,所以房子就没收回去还继续让他们娘儿俩住着,每月只需要交给单位很少一部分钱就可以。可是从去年开始,他们那一片被规划进了环境改造拆迁范围里,考虑到实际情况,决定对他们那一个院的居民给予补偿,只需要自己掏20万,就可以搬到周围一个新建成的小区里,而且房子也从每月交租的直管公房变成了有自己产权的产权房。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考虑到子明家的实际情况,实在掏不出这20万来,所以一直拖着迟迟没有搬。之前就因为这件事还上过某电视台的一个节目,在场嘉宾和观众都说他们这样的是钉子户,不搬走就是为了能多拿,主持人还当场给他们算了一笔账,说是按目前房价算,新房大约合300来万,现在只需要交20万就可以拿下,还有什么不合适的,最可恨的是末了还找补了一句“别占了便宜还觉得是应该的”。子明说对于丫们这种为了多挣点儿钱选择抛妻弃子出来打工的人来说,遇见这种事儿就觉得是一夜暴富,特别嫉妒而且心里还不平衡,可对我们自己来说,这不是买卖,这儿就是自己的家,由打子明出生就跟这院里住着可不是不愿意挪窝嘛!我问子明这件事后来怎么解决的,子明说节目录制到最后,主持人和法律专家说如果继续坚持不搬只能是强制执行,愣是逼着他们“向前一步”,结果录完节目又没人管他们了,因为有一个客观原因就是20万真拿不出来,可是又不能没房住,所以一直拖到现在,结果今天法院终审判决下来了,可想而知他们依然败诉,近期就要腾退房屋,否则到了最后期限便会强制执行,拿不出20万的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居住地去。 “你凑了多少钱?”我问子明。 子明看着烟头,默默地说:“差得多了。”之前子明为了给他妈做手术凑5万块钱都费了半天劲,这回需要20万可想而知对他家来说有多为难。 我从手机上查了一下我的银行卡余额,还有两万多,这是这两年攒下来的压岁钱和生日钱。我问子明:“你和梦瑶姐说这事儿了吗?” “没有,你也别告诉她。”子明好像怕梦瑶姐知道似的,赶紧嘱咐我。 “你们俩都正式交往了还担心什么啊,我问问杨洋。” 子明可能对钱这一方面还是有点顾虑,所以并不想让梦瑶姐知道。我给杨洋发信息问她能凑多少钱出来,杨洋回复我说大概有4万左右,问我要干什么,我简单跟她说了一下子明的情况,杨洋听了以后说她给梦瑶姐打电话,我赶紧给她拨了过去,但手机里已经传出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了。 很快,子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梦瑶姐打过来的。 “喂。” “喂个屁!你出来,我现在回学校。”梦瑶姐在电话里大声说着。 我和子明出了宿舍,走到学校西门那里等着,过了一会儿杨洋也出来了,来到我们身边。 “你干嘛来了?”我问杨洋。 “我给梦瑶姐叫回来的我能不出来吗!”杨洋笑着说。 第四章 21 一辆出租车在我们面前停下,梦瑶姐气冲冲地从后座走了出来,子明见状赶紧迎了上去。梦瑶姐没理他,走到我面前,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两张银行卡说:“这两张卡里面加一块大概有30万,我还有别的钱都买理财了,这些钱是活期的。今天姐姐高兴把钱给你了,你拿去喂狗也行我管不着,密码是我生日。”虽然梦瑶姐这些话是对我说的,可我还是想告诉她,我并不知道她的生日是哪天。 子明站在梦瑶姐身边,听她这么说感到很不好意思,低着头说:“我错了,梦瑶,我就是不想让你跟着一块儿操心。” “那你就可以告诉周文、告诉杨洋了?你说这话有良心吗?我是外人啊?你瞒着我!我说今天怎么瞅你不高兴呢,这话不说你打算带棺材板里去啊?” 我还是头一回见梦瑶姐这么生气,她这一嚷嚷我们三个都不敢吱声了,到最后还是杨洋拉着梦瑶姐对子明说:“你还不赶紧把卡拿过去。” 子明这才反应过来,刚要从我手里把卡接过去,梦瑶姐又说话了:“这卡我是让周文拿去喂狗的。” “汪汪!”子明学着狗叫了两声。 “我c!你丫太无耻了!”我骂道,杨洋和梦瑶姐一时没忍住都笑出声来。 梦瑶姐拉着子明说:“你以后有事儿不能瞒我。” 子明也深情款款地说:“放心,我以后几点拉的屎都跟你汇报。” “真恶心。”杨洋说。 “宿舍已经熄灯了,咱怎么回去啊?”我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问道。刚才等梦瑶姐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十一点,虽然我和子明可以直接翻窗户,但是杨洋必须去敲宿管的门,每幢宿舍楼值夜班的宿管员是两个人轮班的,今天她们楼的宿管正好是一个特别色的老大爷,杨洋说每次赶上这个宿管值夜班,只要有女生回去晚了,他开门放人进来的时候都会色眯眯地盯着看,还会说一些污言秽语,所以只要是这个人夜班的话女生如果晚了一般就不会再回去住。 梦瑶姐看了一眼手表说:“哎呀!都这么晚了,要不你们今天睡我家吧?” “啊!我们这么多人都去不合适吧?”子明转着眼珠说。 “你丫再废话!要不是为了你,我这会儿都做上梦了!”我恶狠狠地对子明说。 “你那里睡得下我们几个吗?”杨洋问梦瑶姐。 “没问题,我现在自己住两居室,就在十里堡附近。”说着梦瑶姐招手拦了辆出租,我们四个便一块儿去到了梦瑶姐家。 进门以后子明问:“咱今天晚上怎么睡?”同时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扔给我和杨洋。 我看着他扔过来的拖鞋,并没有换,子明见我没有动作,于是问道:“你站那儿干嘛呢也不动换?” “你丫动作挺熟练啊,没少来吧?”一句话问得子明和梦瑶姐两人羞红了脸。 杨洋走过去搂着梦瑶姐胳膊说:“我今晚和梦瑶姐睡一屋。” 梦瑶姐笑着对我和子明说:“那你们两个就睡另外那屋吧。” 我进去看了看,屋子里正中央有一张大双人床,于是便退了出来,对子明说:“你作为这间房子未来的男主人,理应让着我们今天来做客的客人,所以今儿晚上我睡这屋,你睡沙发。”然后趁子明还没反应过来,几步跑进屋里并把门反锁了。 第四章 22—23 周二早上,我一睁眼发现子明就睡在我旁边,“我c!你怎么进来的,吓死我了!” 子明被我的惊叫声吵醒,揉着眼睛说:“废话,梦瑶有这屋钥匙。” 我发现门已经是敞开着的状态了,便走出屋子来到客厅,发现杨洋已经把早点买了回来,包子豆浆油条摆了一桌子。 “真贤惠。”我夸赞杨洋,她听了以后笑了起来。 我想要上厕所,刚一推开门发现梦瑶姐正站在里面刷牙,“我去!梦瑶姐你都不锁门啊?防范意识太差了!” “跟你个小屁孩我锁什么门?昨儿晚上我和杨洋还是敞着门睡觉的呢。”梦瑶姐一边刷牙一边说,吐字清晰掷地有声,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牙膏沫一点儿也没喷出来。 “你这叫引狼入室!” “你看这你不知道了吧,昨天晚上子明前半夜就是在我们屋里睡的。” “他敢!”我学着电影里的一句台词说:“我一手一个掐吧死俩,刨坑埋了。” “你要刨坑埋谁啊?”我突然感到肋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杨洋正一只手掐着我腰上的肉一边问我问题。 “没没没,我说小鬼子呢。”我赶紧服软,杨洋这才松手。 到厂里以后,我发现今天马超也来了,便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也没走成啊?” “我回来收拾收拾东西,昨天跟研发中心那边把三方都签了。不过你刚才说的‘也没走成’是什么意思?”我把昨天在刘建华那屋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马超。 “他也太卑鄙了!靠着压榨咱们来赚取利益。那你就真跟这儿耗下去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机原一直挂科的话毕业时候肯定都拿不到毕业证,而且即便真能从这儿走了,以后答辩能不能过也是回事儿呢。” “要不我再去找院长,他应该会相信你的,毕竟刘建华之前那么大的事儿都没向他汇报。” “算了吧,你没听院长说让他自己搞定么,我估计他这么干,院长肯定是知道的,而且现在又没有证据,即便去找校长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今天邱斌依旧带人来厂进行调查,但是由于厂子里发生了人事变动,听说赵一茗老公辞职了,生产部部长调到车间来当主任,安质部部长接替生产部部长职位,我们车间主任则调到安质部当部长,另外那名副主任去了生产当副部长,接替赵一茗老公的位置,李天雷总算可以搬出技术组坐到那名副主任的办公室里去了,所以邱斌不得不又跑去办公楼找主任和那名副主任问话。我感觉他的案子好像也陷入了僵局,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看到他,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怎么来我们食堂吃饭了?”我端着食堂的铁饭碗坐到邱斌对面,问道。 他抬起头发现是我,无精打采地说:“等他呗。”这时候梁浩也端着一碗卤煮坐到了我旁边。 “不是吧?你们俩要在食堂进行审讯啊?” “注意用词啊,我这只是普通的了解情况。你们领导说梁浩今天一天都有活儿,没法安排出时间来,所以只能中午问了。” “肯定是刘建华说的吧?哎!梁浩苦了你了,丫肯定是看咱俩关系好所以针对你的。” 梁浩苦笑了两声,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吃着卤煮。 “你这里面搁什么了?怎么味儿这么窜啊?”我问梁浩。 “放了点儿醋、辣椒酱和韭菜花,你尝尝?”梁浩说着夹起一块儿猪肠递到我面前。 “算了吧。”我一口回绝,“你这碗东西里面除了调料的味道,其他什么味儿估计都吃不出来了吧?太重口了也。” “邱警官,等我吃完再们再开始问话吧。”梁浩没理我,向邱斌说道。 “好的,不着急,你慢慢吃你的。” “你说要是把耗子药下在这里面,是不是谁也吃不出来啊?”我问邱斌。 他笑了笑,说道:“你理解错了,耗子药的味道还是很明显的,可是毒死赵一茗的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也就是毒鼠强,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粉状物,所以不管放在什么里面,一般人都是发现不了的。” 吃完午饭后,邱斌就开始了对梁浩的第三次询问。 在开始前他看了看我,说道:“你回避一下。” “你不是说就是普通的了解情况嘛,那我为什么要回避?” “因为我这回要问的问题里面涉及到其他嫌疑人了。”邱斌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整个人的气场也强了,让我感到一种压迫感,所以我不得不起身离开了桌子,我发现周围也有许多好奇心重的人都坐在附近伸着耳朵偷听,邱斌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向四周看了看说:“咱们换个地方吧。”于是叫上梁浩一起走出了食堂。 我一直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走回了车间,并不是我有意跟踪,只是他们的行走路线凑巧跟我相同而已,最后邱斌带着梁浩进了车间二楼的会议室,我则直接从门口走过,脚不停歇地继续向技术组走去。之前我还觉得这间技术组太小,人最多的时候里面坐着博哥、刘佳、马超、赵一茗、李天雷、怀孕那名女生和另外两个男生,似乎根本装不下我们这么多人,今天一来,诺大的技术组里只有我和那两个男生了,显得空荡荡的。 我进屋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没回来,上午的时候刘建华把我们三个叫过去分配工作,质量认证和计量台账工作分给我了,其他一些技术性工作则分给了那两个小孩。刘建华说因为我们三个都不是党员,而且经验欠缺,所以近期会从班组借调两名党员高级工来技术组,主要负责党口儿和技术方面的工作,合着那俩男的就没分什么活儿,看样子很快楼下又会迎来一场内乱,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之后刘建华给我们看了重新做的值班表,主任和书记依旧值周一和周二,周三的夜班是两名调度师傅轮流值,周四还是刘建华,周五的夜班和周六的白连夜则是那两名小孩轮着值,规则更改为周五值班的还是晚上值班时候过来就可以,周六值白连夜的班下周一可以休息一整天调休,周日的白连夜则毫无悬念的固定在了我头上,并且需要周一上半天班才可以走,理由是如果周一早起就走的话,技术组就只有一个人了。 我已经懒得和他争辩这些无意义的东西了,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看完值班表我就往外走,刘建华又把我叫了回来:“还有下月的班呢!” “不都一样吗?还有什么可看的?”我问刘建华。 “下月有一个中秋节,那几天是领导值守,所以再回来上班就不是这套顺序了。”刘建华说着打开了九月份的值班表,中秋节放假正好在其中一周的周五到周日三天,从那周周四晚上开始就是主任的班,一直连到周五的白连夜,周六白连夜是书记,周日的则是刘建华,所以那周的前三天(周一到周三)就是我和两外两个小孩值班,过完节回来的第一天又是我值班,然后是那俩小孩,之后从周四开始刘建华值班,后面又恢复了正常。 我看到这个排班表以后问刘建华:“放假那周的周一是我的班,可是前一周的周日也是我的白连夜,那我怎么歇啊?”刘建华看了一眼,假惺惺地说:“是啊,我都没发现,那你就周一下午歇半天,值夜班的时候再回来嘛。” 第四章 24—25 我正抽着烟发呆,梁浩走了进来,看着我问:“就你一人啊?” “是啊,那俩孩子还在食堂吃饭呢吧?今儿也不知道有什么美事儿,这么半天还没回来。” “什么呀,我看他们进更衣室了,一个去男更一个去女更。” “我c!真tm变态!还睡女更。”我感到一阵恶心。 我们俩正说着话,邱斌也走了进来,看见我在抽烟,便打趣说:“这屋现在成你的天下了吧?” “那是因为现在这屋里没别人,但凡进来一个我都得退位。”我边说边给梁浩和邱斌一人扔过去一根烟。 邱斌接过烟,说道:“老抽你这好烟,到时候我自己的都抽不惯了。” 我问梁浩:“他刚才都问你什么了?” “不能跟你说吧?还当着邱队长的面儿?” 邱斌笑着说:“也就是说等我走了你不还是得跟他念叨嘛!那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梁浩放下心来,说:“他问我拉屎的时候都看见谁了。” “是想找人确认你没有作案时间吧?可是你上厕所没关门吗?” “我蹲的那个坑儿,它门上就没插销,我怎么关门啊!我就把门稍微掩上了点儿,那进来人也都能看见。” “有人进去吗?” “当然有了,先是书记然后是马超,他们吃完饭回来小便,我都撞见了,我还和马超打招呼来着呢,后来快拉完的时候我还看见李天雷了呢,丫好像每天中午吃完饭都要上厕所,周四我蹲坑的时候也看见他了,不过他周四是大便,就蹲在我旁边那坑了。” 我心想你还有脸说他呢,你不是也一样吃完就拉,然后看向邱斌问道:“这个能证明梁浩没时间作案吗?” 邱斌很含糊地回答说:“差不多吧。”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应该是短信,他看了一眼就立刻离开了技术组。等邱斌走了以后,梁浩又跟我说,他那天上厕所的时候看见那俩男孩已经回技术组了。李天雷周三中午在食堂请赵一茗和几名领导吃饭,说是高升了请他们客,所以回去得晚了点儿,梁浩这才在厕所碰见他们。 下午的时候,我为了准备周五的质量体系内审,下楼去班组更新计量台账,这回要是再出错的话,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考核我。 班里的师傅看见我一个人下来,问道:“马超也不干了?” “嗯,上午来收拾东西来着,中午就走了。” “得,马超这回一走,你成第一大催了。”一句话说得我只有苦笑的份儿。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马超打来的电话,我接起来以后问他:“什么事儿?你是打算回来帮我值几个班嘛?” “我现在听见‘值班’这俩字都害怕。你猜我现在人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儿?家呗。” “我在研发中心呢!” “你办入职去了?” “嗯,我跟他们说我可以先白干半个月,就当熟悉工作了。” “你丫真会怕马屁。”我不屑地说。 “不是,我主要还是过来问点儿事,我跟办公室里的人还都不熟呢,所以我问的门口保安。” “你都问什么了?” “我问它这儿用不用擦机床和值夜班,保安跟我说都不用,这我才放下心来。” “我c!你丫都魔怔了吧?” “你听我接着说啊,我发现他们这儿的人互相称呼,都叫对方这工那工的,今天好几个人都叫我‘马工’了,比咱们那儿叫‘师傅’好听多了。” “那你这回换工作是有钱有尊严有地位有岗还有休息了,成‘五有’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真是抄上了。所以我就觉得你一定要离开那儿,甭管想什么办法,外面的世界真的比那里强太多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踏实上班吧,我挂了。”结束了与马超的通话,我内心一阵失落感油然而生,我当然为马超找到这样一家好的单位而感到高兴,但快乐终究是马超的,不幸才是我自己的。 第四章 26—27 下班以后,我一人坐上了回学校的地铁,在车上我尽量隐藏自己的情绪,希望待会儿不要被杨洋他们看出来。 整个晚上我都尽量保持着和他们几个的步调一致,他们吃饭我也吃饭,他们笑我也笑,他们散步我也散步。直到送梦瑶姐回家前,他们三个相视一笑,子明问我:“你累不累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累不累?你说上班啊?” “我才不关心你那破工作呢,我是问你在我们面前装了一晚上累不累。” “你们看出来了啊?”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我今天心情有点儿不好。” “我们不光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还知道你心情为什么不好。可我只要跟你说一个人的名儿,你的心情就能变好,你信不信?” 我来了兴趣,问子明:“谁的名字有这么大本事?还能治心情不好啊?” “徐佳科!” “北京队那个?”我顿时来了兴趣。徐佳科是我最喜欢的球员,之前踢球的时候担任北京队的队长,前几年才退役,好像退役以后就在北京队的青训部门工作。 子明点点头,“没错,你有兴趣了?” “我c!怎么认识的啊?不会真要让我踢中超吧!”我已经在幻想千万年薪的情景了。 “你努把力,兴许让你儿子将来踢中超还有戏。”子明最善于泼我冷水,“咱们院队有几个队员,出去踢小场地比赛的时候碰见他了。你还记着上次吃饭不是跟他们说过,让他们帮你留意找工作的事儿来着嘛,他们就借着这次机会跟徐佳科提你来着,后来他上网搜到咱们的比赛录像了,好像就是踢国际队那场球的,觉得你还不错,想和你见面聊聊。” “有这好事儿你干嘛不早说啊?”我美得跟什么似的,刚才的烦恼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早说了你能这么高兴吗?我这叫先抑后扬。” 我看到杨洋和梦瑶姐也在一旁偷笑,“原来你们全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人儿!” 杨洋这才说:“谁让你今天回来以后就闷闷不乐的,还跟我们装,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见你这个样子就决定让你先难受一会儿。” 梦瑶姐也笑着说:“徐指约你周六上午小武基训练场见,到时候我们跟你一块儿去。” “哎,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打开购物网站,想要买一双新的战靴。 周三刚一到单位,我就能觉出来刘建华心情又不好了,他就像之前整马超一样,这回是让我去定修班擦机床,同样把售后全叫走干别的,梁浩最开始还过来帮我一块儿擦,结果刘建华这回竟然下来监督,把梁浩轰回了定修班那边,让我一个人擦这五台机床,中间他去厕所好几次,一边抽烟一边拿手机说着什么。 等我擦完五台机床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这时候再去食堂恐怕又会遇见像上次那种要菜不给盛的情况,所以我打算去东门外面那家饭馆吃点儿。我没换衣服,直接穿着上班穿的劳保服,刚出东门就碰见了邱斌,这才发现今天一上午好像都没看见他们的人。 “你干嘛去?”我们两个同时问道,然后我告诉他说我打算出去吃点儿饭。 “那咱俩一块儿吧,正好我也没吃呢。” 在饭馆里,我向邱斌讲述了上午的遭遇,同时跟他说了刘建华是怎样威胁我的,他听了以后表示同情。 下午,我去刘建华办公室找他,发现他人并不在里面,当我从屋里出来以后正好碰见办事员,听她说刘建华好像去前面办公楼了,于是我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他。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刘建华哼着小曲就回来了,看见我以后先是一惊,然后问道:“呦,你站这儿干嘛呢?” “刘老师,我想跟你说点儿事。” “走吧,进办公室说去。”刘建华把我带进了他办公室,也不知道他的态度怎么变化得这么快,明明上午还耷拉着一副驴脸。 “说吧,什么事儿啊?”刘建华刚一进屋就四脚八叉地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同时把两条腿抬起来放到了前面的桌子上,点燃一根烟抽着。 “刘老师,既然我同意留在厂里不走了,您就先把机原那门课的补考分数给我重新改回原来的及格呗。” “那可不行,我给你改回及格的话,你又该辞职找工作去了。” “不会的,刘老师,而且您不是还掌握着我的毕设答辩呢嘛,我如果找别的工作,到最后答辩您不给我通过的话就都不能毕业了,这笔账我还是算得清楚的。” “你知道就好,那就别跟我这儿提这么多要求,好好上你的班去。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就再要你一年,实习一年之后,你哪怕毕业就辞职我都管不着。” “行吧,刘老师,我知道了。对了,刚才办事员找您来着,好像是您看病报销的单子有问题。” “这种事儿怎么不早说!”刘建华站起身拿着烟就走了出去。 我看他确实进了隔壁办事员的办公室,才放心走回了技术组。两个小孩依旧坐在后面聊他们自己的,仿佛当我是空气,但我却觉得今天的空气格外清新,虽然屋里空调冷气呜呜地吹着,墙上电灯开关处贴着技术组的节能负责人就是我自己,我仍然打开了窗户,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窗外的空气,尽情聆听树上季鸟的鸣叫,当我感到心满意足后关上了窗户,回到座位拿起香烟,微笑着给自己点上一根,惬意地坐在那里吞云吐雾,两个小孩对我表现出的怪异行为很是不解,但也没有张嘴问我为什么。我就这样一直待到了下班,出工厂大门的时候看见了邱斌,我本想跟他打个招呼表示感谢,但他直接无视了我,一双眼睛飞快地在每名出厂职工的脸上扫过。 直到我已经从他身边走过,我听到他在我身后接起电话说:“是吗?好!我们这就过来。”然后就带着他周围的几个人坐上车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 第四章 28—29 杨洋从宿舍走出来,手里拿着我昨天订的球鞋,我在下单的时候送货地址写的是学校,因此收件人信息就留了杨洋的。 “这么快就送到了啊?”我接过新球鞋,迫不及待地换上,又站在原地跳了两下,感觉棒极了。 “下午送来的。”杨洋看到我一脸兴奋的表情,也很开心。 趁着现在天色还早,我拉着杨洋随我一同来到操场,找到一拨正在踢球的人,加了进去。一方面为了找找触球的感觉,一方面也是想尽快把新鞋穿得更合脚一些。杨洋坐到操场的看台上,双眼带笑地看着我和这些原本不认识的人在一起踢球,通常一场球下来我和他们就会成为朋友。不知道是不是穿了这双正版战靴的原因,这次踢球我感觉格外来劲,脚风也特别顺。我踢得很是投入,直到散场以后我去找杨洋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子明和梦瑶姐也都来了,他们还给我们买了饭带过来,杨洋等着我和她一起吃。 “周文你也太不人道了,光顾着自己踢球害得我们杨洋连饭都吃不上。”梦瑶姐教训我。 我自知理亏,连忙说:“怪我怪我,本来想着踢一会儿就走,结果没想到一踢起来就忘记时间了。”我接过杨洋递过来的饭菜,打开包装盒与杨洋一起分享。 “梦瑶姐你也别说周文了,我在这里看他踢球,我也很开心。”杨洋对我还是这么好。 周四上班,我换好衣服路过刘建华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屋门虚掩着,之前的主任和副主任都在里面,他们三个一边抽烟一边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听到楼道里有动静,刘建华急忙走过来把门关死,这时候我早已跑进了技术组。 等到人陆陆续续都来上班以后,我才听楼下师傅说,昨天李天雷下班的时候在东门直接被警察抓上车带走了,有的说是协助调查,有的说李天雷被戴上了手铐,一时间真假难辨,也不知道哪个版本才是正确的,不过今天一整天倒是再没见到警察在厂里徘徊的身影,再联想到早上我看见刘建华办公室里那一幕,想必是警察有了什么突破性进展了,而李天雷很有可能就是真凶,但我还是不知道他的犯案时间,毕竟技术组里另外两名男生全天都在,即便选择在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间动手,可是李天雷周三中午为了请客,也是比他们早出去又比他们晚回来,根本不可能在中午调包赵一茗的咖啡。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向梁浩询问这件事,他平时上下班也是走东门,所以我猜测他可能目击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我看见了。”梁浩说,“李天雷下班以后往外面走,门口站着俩警察,看见他以后就把他叫到一边去了,跟他说了几句话,可我离得太远听不见,这时候邱斌就开车过来了,叫上他们三个就走了。” “那给他戴手铐了吗?” “怎么可能啊,要真把手铐都拿出来了的话,这种事昨儿晚上就该传开了。当时我们就以为是普通调查呢,毕竟之前来找我调查的也是这几名警察,只不过这回是把李天雷带走问而已。结果没想到今天李天雷没来上班,这我才意识到昨天可能事儿大了,没准儿人就是李天雷杀的。” “可是不合理啊,他一没犯罪动机二没作案时间,他怎么杀的人啊?” “我又不是警察,你不是认识邱斌嘛,你问他去呗。” “我上午就给他打电话了,他一直没接。” “那还真有可能是李天雷杀的人,现在应该正审着呢。”梁浩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完以后又大口大口吃上了饭,他们每天都是体力劳动,干得多吃得自然就多,可我却在强烈好奇心地驱使下对着眼前的一盘子菜没了兴趣,反而有种便秘的感觉。 梁浩看我半天没动筷子,说:“你不吃啊?” “你吃了吧,我没胃口。”于是梁浩把我盘子里的饭菜全倒进了他的铁饭碗里。 下午的时候,我又接到了马超的电话。 “你要是又跟我显摆研发中心多么多么好,我可直接挂电话了啊。”我接起电话后先给马超打个预防针。 “想多了不是,我才没那意思呢。我就是想问问你,我走了以后值班怎么安排的啊?” “你要这么说,还算你有点儿良心。”我把新的值班安排告诉了马超。 马超听完以后说:“真孙子,每周固定让你值周日白连夜才给半天调休,又跟最初的值班一样了,可那时候是谁都有可能轮到周日的班的。” “是啊,还没地说理去,你要不周日过来帮我值半天?” “真可以,我今天中午就回家了,它这儿根本就不像咱在那边似的那么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丫又臭显摆。” 第四章 30—31 开班长会前,我找到刘建华,问他:“既然明天质量体系内审,可不可以现在去超市买水果,省得明天早上来的时候着急忙慌的。”我是不想明天早上占用自己时间去干这些事。 “想得很周到嘛。”我以为他同意了我的想法,谁知道他接下来却说:“可是班长会还是要开的。这样吧,你待会儿开完班长会,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早点儿走,去超市,买完水果记得开发票,然后再拎回来,省得你往回拎了,正好今天晚上我值班可以看着点儿。” 我本来想怼他一句“你晚上想吃就直说”。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结果今天的班长会我觉得他成心把时间拉得很长,前面每个班长汇报完以后他都要补充几句,还拖好半天时间问大家有没有其他想法,之后才叫下一个人发言,到最后连主任书记都觉得时间长,该他们发言的时候直接说没什么事儿就跳了过去,这才能散会,即便这样结束的时候也五点多了。 我出了会议室急忙跑回男更换衣服,想着尽早买完尽早回学校,我刚脱完工作服,刘建华直接推门就进来了,吓得我赶紧拿过衣服来遮住上半身,看到是他以后才又放了下去。 “小子跑得还挺快,我是过来跟你说一声,你买完水果回来以后,可能我已经去吃饭了。你要没看见我的话,直接就把水果和发票放我桌子上就行,明天办事员来了以后我让她给你报销。” 我点点头,知道他又要出去幽会了。 在超市里,我正在纠结买哪种水果好。因为如果是为了明天内审能够顺利过关的话,最好还是买樱桃、山竹、荔枝这些大家都爱吃的水果,可要是为了报复刘建华,就应该买香蕉、苹果、橘子这种已经被吃腻了的水果。最后我决定买很少的樱桃和荔枝,山竹则就买三个,然后香蕉、苹果、橘子各买了一大兜,我就不信刘建华今天晚上敢捡着这些又少又贵的水果吃,明天内审的时候只给内审小组吃那三大兜便宜的。 我正往塑料袋里装着水果,听见手机响了起来,掏出一看发现是陌生来电。 “喂,哪位?”我接起电话来问。 “周文吗?我是于莉。” “姐?什么事儿啊?”我很诧异于莉姐怎么会有我的电话,自从上次她帮马超解围后,虽然她说认了我这个弟弟,但是平时我们俩在厂里碰见的时候,也就是互相打个招呼,顶多了再说两句话,并没留过电话号码。 “我在东门外面呢,你过来一下,这边出了点儿事,马超也在......”于莉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我感觉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放下水果直接出了超市,急忙向东门赶过去。 我在二厂东门对面的小区门口找到了他们,马超捂着肚子一声不吭地坐在地上,于莉姐站在他旁边,对面刘建华用一只手按着肩膀,怒气冲冲地瞪着马超。 于莉姐见到我以后,简单说明了情况——她下班开车从东门出去,在离门口不远处看见了马超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站着,马超去了研发中心这件事她也有所耳闻,办公楼都在说车间留不住研究生,她为了弄清楚马超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便把车停在了路边,下来以后藏在车后面,偷偷观察着马超的一举一动。过了一会儿,马超开始行动了,他很快穿过了马路,向对面小区走过去,于莉姐这时候才看清,刘建华就在前面,已经进了小区大门,马超眼看着就要追上刘建华了,同时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锤子。于莉姐刚过了一半马路,想追过去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能大喊一声“马超”,就是这一声惊动了马超,能看到他的动作停了一下,同时刘建华听到喊声也回过头来,发现马超就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锤子。马超看到刘建华发现了自己,一锤子抡了下去,刘建华侧身躲了一下,锤子贴着他的肩膀挥了下去,他紧接着抬起一脚,直接把马超踹倒在地。马超平时就属于那种文质彬彬的人,虽然有时候也说脏话,但打起架来还是很没经验的,被这么一踹,整个人都傻了,连锤子都没拿住,被甩到了一边。这时候于莉姐跑了过来,站在马超身前制止住了要扑上来的刘建华。刘建华知道这回自己占理,掏出手机便报了警,于莉姐一时没有办法,管马超要了我的电话拨了过来。 这个小区管理也够差的,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我们在这儿待了半天,就只是围了一帮看热闹的人而已。我看了一眼掉在一边的锤子,那是我们学校金工实习课上每人自己做的锤子,上面还印着马超的学号,他肯定是本科毕业的时候拿回家珍藏了。 我把马超从地上拽起来,问他:“你这是为什么啊,兄弟?” 马超看着我,眼泪都流下来了,“就因为他,我离婚了。而且他还要调来研发中心,他想折磨我一辈子。”马超说出的话包含内容太多,我一时没听明白,没等我再细问警察就来了,这时候我们身边已经引来一堆人围观了,我发现还有厂里的几名职工在,警察来了以后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便让我们四个人都去派出所。刘建华和马超是坐警车去的,上车前马超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锤子,然后被警察一把夺了过去,我上了于莉姐的车,在车上于莉姐一边开车一边安慰我说别担心,不会出大事的,我能看得出来她也很紧张,但在强装镇定。 我们比马超他们早一步到了派出所,我下车以后试着给邱斌打了一个电话,他这回总算接了,我在电话里跟他说了大致情况,他说他这就过来。 不一会儿马超他们乘坐的警车也到了,坐在副驾驶的那名警察下来以后对我们说:“走吧,进里头等着去。” 马超我说刚才在车上的时候那个警察接了个电话,挂断电话以后回头冲他们说:“没想到你们里面还有人认识邱队长。”我告诉他是我联系的邱斌,他让咱们别慌,应该一会儿就能来了。 第四章 32 多亏了邱斌,我和于莉能一同进入审讯室,听马超讲述事情的经过。马超说刘建华不知道怎么弄到了他妻子的联系方式,然后从婚前就一直不停地说他的坏话,所以马超妻子结婚的时候都是带着情绪结的,婚后的生活自然不太美满。直到赵一茗死了以后,刘建华还跟马超的妻子说马超的嫌疑最大,所以到最后两人终于离了婚。马超当时那段时间很失落,后来本以为去了研发中心能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今天上班去的时候,听说刘建华要同时挂名他们部门的名誉教授,一想到以后又要在刘建华的阴影下生活,马超才起了杀心。 刘建华之前一直不说话,听到最后才急忙对警察说:“警察同志,您听到了吧?他这是蓄意杀人,可不能放了他啊!” 邱斌和另外一名警察坐在对面,他指着马超使用的那把锤子说:“你就想用这个打他啊?” 马超点点头说:“当时脑子一热。” 邱斌拿过锤子,向着门口飞快一挥,锤头直接飞了出去,手里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锤子把儿,看得我们几个一阵惊愕。 邱斌看了看锤子把儿上的螺纹,对马超说:“都快磨平了,你当时怎么攻的螺纹啊?” 马超动了动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猜他肯定是想反驳邱斌,这个还要考虑到锤子把儿的材料以及热处理等其他因素,但幸好他现在还分得清谁跟他是一拨的,最终没有说话。 之后邱斌又看向刘建华,说道:“听说刚才抡你肩膀上了,早就不疼了吧?” 刘建华听他这么问,又假惺惺地捂着肩膀说:“疼!怎么不疼啊?他刚才那一下骨头可能都给我敲碎了,我得看病去。” 邱斌摆了摆手说:“你先把手拿下来,现在说说你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整马超?” “我可没整他。”刘建华反驳道。 “不想承认是不是?好,那我换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马超前妻的联系方式的?” 刘建华转了转眼珠,说道:“就是有一次他媳妇给他打办公室电话,正好他不在,我接的,不过我可没说过他坏话,至于嫌疑人的事儿,当时不是大家都有嫌疑嘛。” “你胡说!我从来没告诉过她厂里的电话!”马超十分肯定地说。 刘建华想了想,又改口说:“那就是她打你手机来着,然后我就看见了。” “那也不可能!我每天都看来电记录,根本没有未接来电!”马超仍然否定他。 我当时有一种猜测,没准儿最开始是赵一茗发现的马超妻子联系方式,因为有一阵儿我们来了以后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然后就跑去11号屋,一待就是一天,我的电话需要指纹解锁,可是马超的手机并没有设置解锁功能,可能当时还是马超的女朋友的那个女人打来电话,被赵一茗记住了号码。之后说马超坏话这种事,我也觉得是赵一茗干的,毕竟两个女人才会凑在一起说这些东西。很可能在我们下楼躲清闲那段期间,赵一茗又把马超妻子的电话告诉了刘建华,为了将来能一起整马超,然后在赵一茗死后,刘建华借机给马超妻子打电话,告诉她说马超就是嫌疑人,不过我没有想明白的是为什么刘建华要这么整马超,只不过是从他手底下辞职,按道理没必要这么穷追不舍。 最终马超还是要在派出所里待上一晚,刘建华坚持说马超的行为是蓄意谋杀,一定要告他,直到离开前还愤愤不平。我听到他边往外走边对着电话说 “就快到了,出了点儿事别着急”什么的,心想他都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了,竟然还有瘾接着去会情人。 马超被带走后,我和邱斌站在派出所外面抽烟,我问他:“这事儿最坏会怎么样?” 邱斌说:“不好说,毕竟马超带家伙了。”紧接着他坏笑了一下,说道:“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儿......” 第四章 33 出了派出所,我看见于莉姐还在站外面,便问她:“你怎么还没走啊?” “送你回去啊,你是回家还是回学校?”于莉姐问我。 “我待会儿回学校。” “回去找女朋友啊?”于莉姐挑了一下眉毛问。 “姐,你也太八卦了,咱俩在这儿等会儿吧,马超今天兴许能出来。” 于莉姐听我这么说来了兴趣,拽着我衣服问:“你刚才和邱斌都说什么了?他是不是教你什么了?” “你瞧好吧。”我自信地说。 我们在派出所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吃饭,快吃完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葛成打来的的电话,我接起来后听到他在电话里说:“我们已经到了,你准备吧。” “好嘞。”挂上电话我对于莉姐说道:“姐,下面就该靠你了!” “这里边还有我事儿呢?”于莉惊讶地问。 “谁让你在厂里位高权重呢,麻烦你给我们车间调控打个电话,就说经理马上要带队去车间突击检查,让他们做好准备。” “你这是让我假传圣旨啊?”于莉姐笑着说,然后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很快那边就有人接了起来,只听于莉姐压低声音,严肃地说:“是我,于莉,待会儿领导带队过去检查,你们准备一下。” 说完以后她挂断电话,问我:“还不错吧?” “厉害厉害,太有范儿了。” 于莉姐又问我:“接下来咱们干嘛?” “接下来咱们就往外看着就行了。”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马路对面就是派出所。 过了一刻钟左右,葛成给我打来电话,说道:“没问题了,他已经坐车去你那边了。”听他这么说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我们两个在电话里又聊了一会儿,约好了下次一起出来吃饭。 又过了十分钟,只见一辆出租车停在派出所门前,刘建华从里面钻了出来,垂头丧气地走进了派出所大门。 于莉姐看到眼前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问我:“刘建华回来干嘛来了?” “应该是签调解协议书吧。” “你太神了!” 等刘建华又从派出所出来打车走了以后,我们急匆匆地跑到马路对面,没等太长时间马超就在一名警察的带领下走了出来。 马超看到我们以后说:“刘建华态度竟然180度大转变,不打算找我麻烦了,还签了调解协议书。” “好好留着千万别丢了。”我嘱咐马超。 “哎呀你还不说你是怎么办到的?”于莉姐在一旁催促。 在听于莉姐讲完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儿之后,马超也问我:“你干嘛来着?赶紧讲讲!” “行行行,我这就给你们讲,不过马超你吃饭了吗?都这么晚了。” 马超羞愧地说:“我在里面吃的。”说话的同时转身指了指身后的派出所,“我也算吃过牢饭的人了。” 我跟他们说上车以后再告诉他们具体经过,当我们走到于莉姐的车旁,马超叫住我,“有烟吗?咱俩抽一根再上车吧。” “我下班以后兜里不装烟,你等会儿,我买一包去。” 我们正说着,于莉姐打开车门,拿出一盒爱喜,问道:“你们抽得了这个吗?” “于莉姐你还抽烟啊?”马超惊讶地问。 “有时候,你们要不挑的话就上车抽吧。” 我们坐到车里,于莉姐先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之后又把烟和打火机递给了我。 马超抽了一口以后拿着烟转着圈看了看,然后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道:“这烟还有爆珠呢!” 我对他说:“嗯,别摁,摁完爆珠以后再抽杀精。”我话还没说完,就听马超手里传来“啪”的一声,然后他就愣愣地看着我,我和于莉姐在车里哈哈大笑。 第四章 34 我向他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从派出所出来以后,我就给葛成打了电话,向他说明了情况,试着问他能不能叫点儿人过来帮我吓唬吓唬刘建华,好让他不再追究马超这件事,因为毕竟不是我自己的事儿,所以我担心葛成有可能不会帮这个忙。没想到葛成听了以后表现得很仗义,说他早就想来会会刘建华这个傻逼了,我从学校官网上找到了刘建华的照片发给了葛成,他在问清我地址以后就马上赶了过来。 “哦,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接完电话让我假传圣旨,就是为了把刘建华引诱出来是吧!”于莉姐恍然大悟,我在吃饭的时候告诉她说刘建华去找小三了,开始她还不信。 “葛成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带了两个同事开车过来的,车就停在了刘建华小三的小区门口,当他们发现刘建华以后直接把他拉到了车上。本来葛成以为只要威胁刘建华,说要把他找小三这件事告诉他老婆,之后刘建华就会服软,没想到刘建华听葛成这么说,竟然不为所动,反而摆出了一副爱谁谁的表情,葛成又说还会把这件事传到学校师生耳朵里,以此搞坏他的名声,刘建华这才认怂,说只要这件事不见光,他就同意不再纠缠马超,之后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刘建华来到派出所,在调解协议书上签了字,马超也被放了出来。” “你可得帮我好好谢谢你这哥们儿!”马超听完以后感激地说。 “葛成说了,下次出来吃饭你请客。” “没问题!”马超拍着胸脯打保证。 于莉姐说:“真羡慕你有这么多好朋友,这可都是你未来人生路上宝贵的财富,一定要好好珍惜。” 我点点头,问马超:“于莉姐又是阻止你犯错,又是等你从派出所出来的,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啊。” 马超赶紧凑上前去说:“姐,你介意二婚的嘛?我愿意以身相许!” “你丫真臭不要脸!”我骂了马超一句。 于莉姐哈哈大笑,说:“我可不要你,我就看上周文了。” “于莉姐,那你可没戏了,周文和他女朋友好着呢。”马超说道。 “是吗?那我就默默等待时机好了。周文你什么时候和你女朋友分手了,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一声啊。” 我知道于莉姐是在开玩笑,于是说:“别逗了,姐,你这么好的条件还愁嫁啊。” “追我的男人有的是,可我都看不上。”这句话我倒相信。于莉姐接着问我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你要能把烟戒了就更好了。” “行,那我以后就不抽了。”于莉姐说完就打开车窗,要把刚才那盒烟扔出去。 马超赶紧拦了下来说:“这么好的烟别糟蹋啊,于莉姐你不抽就送给我呗。” 我跟于莉姐说把我和马超放到地铁站就行,我们可以坐地铁回去,临下车的时候于莉姐说:“今天喝多了,咱们刚才说的话哪儿说哪儿了啊。” 马超笑着说:“好嘞,多谢于莉姐。”可我知道,刚才我们吃饭的时候根本就没点酒。 第四章 35—37 回到学校,我去杨洋宿舍楼找她,这时候离熄灯就只剩一点时间了,杨洋穿着睡衣拖鞋走了出来。我决定不告诉她今晚发生的事,只是说厂里加班所以回来晚了,杨洋打趣说:“这可能是你在二厂加的最后一次班了。”我也希望是这样,我们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是嫌蚊子太多,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各自的宿舍。 宿舍里,子明正在跟梦瑶姐视频聊天,我等他挂断电话以后才跟他讲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子明听完感到很震惊,问我:“刘建华不会是个变态吧?”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他有点儿到了赶尽杀绝的地步了,马超都走人了他还揪着不放。” 之后我又告诉了子明,刘建华是怎样威胁我,不让我离开二厂的,并且给他看了存在手机里的视频。 子明看了以后说:“直接找校长去!整死丫的!” 我告诉子明我也正有此意。 周五刚一上班,李天雷被抓的消息已经开始像流感病毒一般大肆传播了,其中还夹杂着昨晚刘建华和马超的斗殴,我好像没听到有人提起我和于莉姐的名字,不知道是因为当着我的面才没好意思说,还是本身在这个事件中他们就认为我和于莉姐只能充当配角根本不值一提。今天一早来了我就没看见刘建华,他办公室的门也是锁得严严实实的,有可能早上就回家了。上午我忙着质量体系的内审,这次来的还是之前那三个人,但是由于没有准备水果,所以进行得并不顺利,好几处问题都卡壳了,幸亏我找到了办事员跟我一起迎审,她在成为办事员之前也是技术组的人,所以这些东西虽然好久不接触了,但是蒙起外行来还是一蒙一个准儿。 今天中午来食堂吃饭的人特别少,我问梁浩:“听说是李天雷杀了赵一茗?” “不是吧?你不知道啊!”梁浩感觉很不可思议。 “我知道什么啊?上午一直忙内审呢!怎么回事儿啊给我讲讲!” “邱斌周二下午就来食堂调监控录像了,结果发现赵一茗死的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天雷往她碗里面下药来着,然后警察周三就去李天雷家里了,结果从他家搜出了装耗子药的瓶子,里面还有好多呢,所以周三下班就把李天雷带走了。听说最开始李天雷还死不承认,说跟他没关系,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认了。” 梁浩一边说一边吃,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都不来食堂了,原来是怕碗里的毒药没洗干净啊!你怎么还能吃得这么香?” “你没发现餐具全都换新了吗?食堂也怕担责任。而且真要没洗干净,这么多天早有其他人死了。”梁浩说完拿筷子敲了敲面前的一个青花瓷碗,碗边儿与筷子碰到一起发出了“叮叮”的声音,比之前的铁饭碗好听太多了。 我觉得今天有可能是我在二厂的最后一个下午了,于是找机会偷偷溜出了车间,在厂里闲逛起来。我之前从来没注意过,其实整个二厂里面的环境还是挺美的,虽然头顶上大太阳晒着有些闷热,可是走到果园附近的时候,有股自然风刮了过来,吹到身上舒服极了。这片果园里不仅种着各种果树,后面还有一片蔬菜大棚,周围还养着鸡鸭羊,据说是逢年过节时候送领导的。可能是公司雇来种地的农民兄弟也嫌热,我发现这片风水宝地此时并无人看管,只有一条大狼狗在放风,这条大狼狗看见我走过来,本来打算冲我示威,但是看到我身后跟着的小黑还有小白(它们俩在我从车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我了,因为平时老喂它们,所以两条小狗跟着我一路溜达了过来),顿时没了脾气,摇着尾巴好像在等我过去。小黑和小白看见大狼狗以后也并不害怕,直接跑了过去,一大两小三条狗原地撒起了欢。大狼狗旁边放着一把椅子,我走过去坐了下来,看见地上扔着不少烟头,便也掏出烟来点上一根,正抽着一旁的鸡鸭也围了过来,不远处几头羊在圈里也朝我“咩咩”叫,我感觉这种田园生活也挺舒适的,真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厂子里,竟然同时存在着车间和这里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从果园出来,我正好碰上了邱斌,他带着两个人也刚从办公楼出来,看见我以后问:“你干嘛呢?” “溜达溜达。”我笑着说。 “真够可以的。”他转头向身后两个人说:“你们先上车吧。”然后向我走来。 我带邱斌又回到了刚才的果园,这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其他人,周围一片鸟语花香,连他看了都不禁夸赞这个地方。 我问邱斌:“人真是李天雷杀的?” 邱斌点点头,向我娓娓道来这整件事情的经过。 李天雷能够当上副主任,赵一茗和她在生产部当副部长的老公也出了力,但此后赵一茗开始变本加厉,用李天雷的说法就是处处都想掌控他,导致李天雷实在忍受不了,决定毒杀赵一茗。毒鼠强是早些年他家买来药耗子使的,他从家里翻了出来,周三那天他趁着在赵一茗座位使用打印机的时候把她抽屉里的咖啡偷了出来,只留了三袋,所以赵一茗周四喝下的三袋咖啡其实都是没有问题的。李天雷周四那天用手纸包了一部分毒鼠强带到单位来上班,他是开自己车来的,所以路上并没有被发现。在赵一茗每喝完一袋咖啡后,他都找机会将一些毒鼠强粉末涂抹在已经被扔进垃圾桶的咖啡袋里,下午还往赵一茗的杯子里撒了一点儿,造成赵一茗是喝咖啡中毒的假象,实际上则是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把毒鼠强倒进了她的碗里,这才是让赵一茗中毒的真实手法,这一点警方经过调取食堂监控录像已经证明了。吃完午饭后回到车间,他形容自己内心感到惊恐不安,之后还跑去厕所吐来着,当时碰上了正在上厕所的梁浩。 我心想梁浩那天竟然会认为李天雷是在他隔壁上厕所,这耳朵听力也真是差点儿意思,没准儿他还以为李天雷拉稀呢。 我问邱斌他是怎么确定毒是在吃饭的时候下的,而不是直接下在咖啡里的。 邱斌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包小太阳,拿出一根递给我,自己也点上一根,说:“我也换档次了。首先是因为赵一茗的死亡时间,如果凶手将毒鼠强拆分后混入三袋咖啡里,并且能够确保赵一茗在喝下第三袋咖啡后才毒发身亡,那他对毒药剂量的掌握简直达到了专业级水准,毕竟毒鼠强的毒性极强,人的致死量才只有7到10毫克,可这仅仅是一次性的摄入量,如果要分为三次摄入毒物,每次的剂量连我都无法判断出来,我不认为你们这里的人能够做到这样精确。其次是因为按照原有思路侦破的话,调查实在进行不下去了。”说到这里邱斌惭愧地笑了一下,接下来继续说:“如果认为毒鼠强是下在咖啡里,那么凶手就是你们车间的四名领导、李天雷和另外两个小孩其中之一,我最开始认为凶手是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去调的包,可是两个小孩说中午没睡觉,虽然坐在后面聊天,可是你们办公桌的格挡很低,按照常理说进来人的话不可能看不见,其他时间你们技术组里还多了李天雷在,他和赵一茗办公桌正对着,有人做小动作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如果怀疑是那俩小孩,他们上下班都是坐地铁,我们调查过也没发现有他们携带可疑物品的记录,因此才会认为凶手只是拿有毒咖啡袋来误导我们。” 邱斌说到这里,我问:“是不是那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问你毒药下在饭碗里吃不吃得出来那件事儿给你启发了?” 邱斌点点头,说:“确实,我当时有一种想法,认为毒鼠强很可能是被凶手下在了其他地方,经你那么一问,我认为食堂人多眼杂,的确是下毒的好场所。可是当时梁浩就坐在旁边,我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所以在你们吃饭的时候我发短信让我同事去调取食堂监控录像,我则继续对梁浩进行询问,后来同事告诉我监控录像有发现,我才急忙离开了你们那里。在录像里能明显看出来,那天中午赵一茗和李天雷都要的卤煮,李天雷在给赵一茗的卤煮加调料期间,从你们劳保服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用纸包住的一个小包,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把小包里面的东西倒进了赵一茗碗里。顺便一提,这张包毒鼠强粉末的纸据李天雷交代说是在下午抹完赵一茗杯子和咖啡袋后扔进了男厕所的蹲坑里,所以现在已经找不到了。最开始审问李天雷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肯说,后来他老婆来看了他一次,劝他为自己的孩子想想,在这之后他才把事情全部交代了。” “可是你不觉得李天雷这么做太不合理了吗?他老婆还怀着孕呢,他就是为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考虑也犯不着做出杀人这种事儿来吧?”我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这桩命案已经破了,杀人凶手无疑就是李天雷,而且他说的由于受到赵一茗控制才想要杀她灭口的这种杀人动机也是站得住脚的,你们车间主任也承认当初是因为赵一茗老公强烈建议才会推选李天雷当副主任的。至于说他是不是非杀了赵一茗不可,李天雷自己说,就是因为有孩子了,才不想继续受赵一茗控制,为了能彻底摆脱她才决定杀了她。但我觉得,只是我个人看法,他并不想让赵一茗死,这一点从赵一茗中午吃下毒药后一直到你们下午开完会才毒发身亡就能看得出来。一般人服用毒鼠强以后顶多过半个小时到两个小时就会显现出症状来,通常都是当场死亡,可是赵一茗却隔了这么久,可见李天雷只下了很少量的毒。装有毒鼠强的瓶子他还藏在家中没处理掉,这也是一个疑点,他难道就那么有信心我们不会去搜查他家?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你们车间书记还有原来的主任和副主任那里再多得到一些李天雷和赵一茗之间的消息,但他们并不配合,除了告诉我李天雷当上副主任的内幕以外,其他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我想如果刘建华不提前回家,没准儿邱斌也会找他了解情况。 小黑和小白摇着尾巴来到我们身边,这片地的看守人这时候也从后面的平房里走了出来,蹲下身抚摸着大狼狗。 他抬起头打量了我和邱斌一番,问道:“你们渴了吧?”说着伸手从树上摘下两个桃子,拿给了我们俩,“这都是没打农药的,直接吃就行。” 邱斌说:“这不合适吧?多少钱要不算我买的?” “你不吃,它最后也是掉在地里烂掉,那帮领导才能吃多少!你们两个在这里这么久,大黄都没有叫,说明你们是好人。”农民大伯边说边摸着身下的那条大狼狗,大狼狗仿佛听懂了它的主人在说什么,来到我和邱斌这里蹭着我们裤腿撒娇。 桃子吃起来清脆可口,我都不知道在厂里这片肮脏的土地上还能结出味道这么好的水果。吃完桃子以后,邱斌说他该回去了,我看看时间,班长会应该也开完要下班了,我们向老农道谢后,一同离开了果园。 尾声 01 周一一早,我、杨洋、子明和梦瑶姐一同出门,从位于十里堡的梦瑶姐家出发,打车直奔机场。在航站楼里我们找到了徐佳科一行人。见面以后,徐佳科给了我一件北京队的队服,告诉我说,这就是我以后的工作服了。 周六那天,我们四人去了小武基训练场,在那里看见了徐佳科,他正与其他几名教练员在指导青年队训练。在经过一番简单的沟通后,徐佳科说他能感觉出来我对足球有着非同寻常的热爱,但毕竟光说不练假把式,于是让我换上球鞋,和他们教练组这帮“老男孩”一同套上象征替补的黄色背心,与北京u19梯队进行一场友谊赛。 这场比赛上下半场各踢30分钟,开场的时候我还是踢我熟悉的边锋位置,偶尔能有几脚妙传,但对方球员年龄虽小,可是身体条件太出色了,几次对抗与冲刺跑下来,我的位置就逐渐向后撤到了边前卫上。场上我这一点成为了对方主要冲击的位置,多亏了身后这帮老大哥,才能力保球门不失。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场休息,徐佳科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话都说不利索了,只回了他一个“累”字。下半场的时候,徐佳科从后卫位置换到了前锋,这也是他在球员时期踢过的位置,只不过到了后期他转型成为了中后卫,但踢得同样出色。我决定咬牙玩儿回命,开球以后又恢复了刚开场时的体力与速度,尝试带球突破,但和专业队员还是有着很大差距,他们总是能在轻松断下我脚下的皮球以后打出快速反击。后来我决定少带球、多传球,终于有一脚传中球准确找到了禁区内的徐佳科,他奋力一跃,头球攻门,皮球穿过守门员的双手应声入网。踢到50分钟左右,我感觉两条腿都要抽筋了,最后实在坚持不住被换了下来,此时徐佳科依然在前锋位置奋力奔跑。 子明他们三人看我下场以后就围了过来,我感觉这回没戏了,除了有一脚助攻以外,其他时间就是不停地被断球被突破,而且连60分钟都没坚持下来,于是沮丧地摘掉鞋袜里的护腿板,然后在子明的搀扶下坐到了场边。几乎没有伤停补时,裁判60分钟一到便吹响了结束哨音。 场上u19队员在和教练组握手致意后,有几名球员走到我身边来说:“哥们儿你踢得不错。” 我知道他们是在安慰我,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后来徐佳科向我走了过来,杨洋立刻跑上去说:“徐指导你能不能再给周文一次机会?” 我听到杨洋这么说,心里感到很不好受,本来想叫她过来一起回学校,谁知道徐佳科下一句话竟然说:“可以啊,我们下周一要去日本进行一个月的学习,主要是对j联赛的青训体系和全日本的青少年足球与校园足球进行考察,你问问你男朋友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子明问道:“徐指导您这是,看上周文了?” “这话说得,我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徐佳科打趣说,“他能和我们的梯队球员在场上拼抢50多分钟已经不错了,而且在发现自己技不如人以后知道改变踢法,这也说明他的球商挺高的。我觉得他踢中超没戏了,但经过学习指导,还是能为京城足球出一份力的。怎么样周文,你有没有兴趣啊?” 梦瑶姐拍了我一下说:“还不赶紧谢谢徐指导!” “谢谢徐指导!我会努力的!”我急忙站了起来说道。 尾声 02—03 下午的时候,在他们三人的陪伴下,我又回到学校找到了校长。如果说在每名北京球迷心中都有一个“二大爷”存在,那么在我们北x大学子的心目中,“二大爷”就是我们的校长。老校长为人正直和善,从事了一辈子教育工作,虽然平时我们只能远远听他讲话,我也仅仅是在超级联赛的颁奖典礼上才有机会和他近距离接触,那次校长为我戴上最佳球员的奖牌,并在我耳边小声说:“小伙子头球不错!加油!继续努力!”他每次讲话都很用心很真诚,从来没有官话客套话,因此赢得我们所有师生的一致赞誉。我向校长说明了刘建华强留我在工厂实习并用考试成绩与毕设威胁我的情况,同时把周三那天下午在刘建华办公室偷录的视频拿给他看。这招也是邱斌教我的,我那天趁刘建华不在办公室,把手机调到录像模式以后立在他桌面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又在周围挡上了文件夹,等刘建华回来以后开始套他的话,使他主动说出为强留我在厂实习而使用的龌龊手段。校长看完视频以后相当震怒,立刻打电话叫我们学院院长过来,等待的过程中他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笑,他也笑了,说道:“你小子鬼主意还挺多,当时把那老黑弄下场我就看出来了!” “我也是被逼的。”我回答,“老黑不下场我们踢得就很困难,这次不拍这个视频来作证我就走不了。”我又跟校长说明了上午去见徐佳科的情况。 他在得知我周一就要去日本学习以后感到很高兴,拍着我肩膀说:“好好学,足球这方面,人家就是比我们强,回来以后你也给我讲讲。这一个月你就踏踏实实在那边学,学校这边我来跟你们院长说。”看样子校长也是个老球迷。 院长来了以后,我又把视频拿给他看。校长提出了两点要求,第一是从教师队伍中剔除刘建华这种害群之马,第二就是把三方协议尽快给我,让我能够正常去实习。于是我周日便拿着三方去了工体,和北京队签好了协议。 为了方便周一早上去机场送我,我们四个决定周日晚上睡在梦瑶姐家。 洗漱完毕后子明说今天晚上他要和梦瑶姐睡一屋,让我和杨洋睡另外一间,我猜想杨洋肯定不同意,但还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她的意见,谁知道杨洋这回竟然低着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但就是不说话。梦瑶姐看到这副情景,识趣地关掉了客厅的电视,带着子明回了他们屋。 我问杨洋:“咱俩要不也进屋去吧?” 杨洋依旧不说话,但轻微点了一下头。 我们进屋以后,我立刻反锁了房门,和杨洋两人分别坐在床的两边,静静坐着,谁也不说话。这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子明站在门外喊我,我开门以后探出头去,十分不爽地问他想干什么。子明往我手里放了一包避孕套就走了。 尾声 04—07 周一一早,在清晨的阳光中,杨洋拍了拍我的脸叫我起床,我睁开眼看了看躺在我怀里的杨洋,此时的杨洋显得特别娇小特别好看,我情不自禁地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上去。 在安检口分别前,子明和梦瑶姐祝我一路顺风,杨洋嘱咐我到了日本以后按时吃饭,每天都要和她打视频电话,直到徐指导催了才依依不舍地与我道别,分开前又被我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 过了安检以后,徐佳科对我说:“一个月很快的,相信你会收获很多。” 飞机起飞前,我先后接到了马超、于莉姐和梁浩的电话。 马超得知我投身北京队青训工作后说:“我就知道学机械不适合你,只要找到了自己热爱的行业,相信你一定会取得成功的!对了,刘建华不在北x大当老师了你知道吗?听说是往年学生举报他利用学生实习阶段白干活,看样子不光是咱们,他这样做已经好几年了。” 于莉姐发现我今天没去上班,于是打来了电话,“你要去日本?那帮我带点儿东西回来吧!哦,你去北京队青训部门实习了?那恭喜你了,虽然我不常看足球,但好像你对足球很感兴趣吧?我见你上下班的时候穿过北京队的球衣,这回也算是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了。刘建华不干了你知道吗?据说是上回被马超说他‘喜当爹’之后,他回家就去验了家里那对双胞胎的dna,结果发现果然不是亲生的,之后就一直在跟他老婆闹离婚。今天他老婆找到厂里来了,好像孩子是刘建华一个铁哥们儿的,刘建华说自己好几年前就和这个所谓的铁哥们儿闹掰了,这么说起来好像真没见他跟谁关系特好。刘建华被他老婆这么一闹,这点儿事弄得厂里人尽皆知,刚才去找经理递交了辞职报告。我打算今年干完,明年看看有没有好工作,可以的话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对了,我戒烟了,周五那天以后一直都没再抽过。” 刘建华肯定认为落得如今这步田地都是我和马超害得,如果没有我们两个,他现在依然活在自己的春秋大梦里。 梁浩是最后一个打来电话的,“听说你辞职了?够牛逼的!刘建华那事儿你知道了吧?丫这种人活该倒霉!今天车间发通知技术组又招人报名了,好几个师傅为了争这个名额互相说对方坏话,还差点动手,我算看明白了,我要跟这儿待下去,迟早变得跟他们一样,待会儿我也去人力交辞职报告去!” 挂断梁浩电话后,我感慨颇多。最后我想擅自套用我喜欢的一位作家曾经写过的一段文字作为结尾,当然这段文字被我稍加修改以适应此处情境。 当年我在厂里上班时,共有两种选择:一种朴实的想法是在基层苦挨下去,将来成为一位可敬的基层工人;一种狡猾的想法就是从基层混上去,自己不当基层工人,反过来歌颂基层工人。这种歌颂虽然动听,但多少有点虚伪......进入球队青训队伍后,我发现还有第三种选择。对于个人来说,这种选择不存在,但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它不仅存在,而且还是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