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箫》 第一章 神鬼之手 “的笃”、“的笃”、“当当”…… 时间在寂静中流过,耳听得打更声“的笃、的笃、当当”的打过二更…… 一会儿,阴云四合,不久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夹杂着偶而一阵的寒风,这是晚春时分,春寒料峭,别有一种凄凉的感受。 在一座大庭院外的墙角,有一条人影,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上头的一个小窗户,他一动不动,脸上肌肉扭动,神色凄楚,宛如他身上正被剜去一块肉般的那么难受,那么痛若。 那扇窗户漆黑一片,里头如果不是没有人住,大概就是已经安歇了,可是这个人似乎在等待什么,几个时辰中,他一直盯着那扇窗子。 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渐渐现出凄凉之意,显然心中甚是悲痛,斜风细雨,兀自未息,他仍勉强克制自己的冲动。 时间慢慢的流过,于是“的笃、的笃、当当”的打过三更…… 他已经忍耐不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游目四顾,确定四周无人后,提气一纵,便即蹿上了墙头,轻轻的跃下庭院。 这人沿着花间小巷,往大屋里走,他对这里头的环境似乎极是熟悉,穿过长长走道,这人绕到一幢小楼门前,四周另有矮矮的围墙围住。 这人悄悄的在门环叩了三声,里面没有一点反应,他伸手推门,发觉门内上了闩。 毫不犹豫,他翻身进了围墙,里面有一扇小门却是虚俺着,这人推门入内,轻轻的拾级上楼,黑暗中只听得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吱之声,此外,没有丝毫的声音,里面一片死寂。 虽然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这人依然通行无阻,显然他对这里非常熟悉,有没有灯光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两样。 到得楼顶,侧耳静听,仍然没有半点声息,他朝着边间的卧房走了进去,房中连呼吸之声也没有,他再吸口气,退了出来。 怔了怔,他感到一股不祥的预兆,有一种说不出的寂静凄凉之意。 他再走到对门的房中去看,室中空空洞洞,除了一床、一桌、两椅之外,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慢慢退了出来。 他又在每一处查看了一遍,确实一个人也没有,而里头的家具用具,显然是最近才搬走的,如今看来,却仿佛是许久以来一直便是如此空无所有,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这里从未有人居住呢! 他隐隐觉得不对头,来到楼下,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莫非搬过去了?” 他呆了一呆,越墙而出,他对这里甚是熟悉,穿廊过户,就像是在自己家中行走一般,来到大厅前,门外两盏大灯宠,上头有块横匾,写着:“正气凛然!” 冷冷一笑,低声骂道:“好一个正气凛然!” 他又过了三条走廊,来到花厅门外,见到窗纸中透出光亮,他轻轻伸手推开了厅门,只见窈窕的身影,背着门而立,同一个姿势好像已经站了很久,浑然不知有人推门而入! 这人望着少女的背影,犹豫半晌,似乎想要叫她,却又不愿,四面窗户紧闭,寂然无声,这人突然发起抖来,颤声道:“怡人……” 那少女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只见她圆圆的脸蛋,一双大眼睛黑溜溜的,大约十七八岁年纪,生的极是俏丽,不过此时脸色有些苍白憔悴。 少女“咦”的一声,声音中颇有焦虑之意,张大了嘴巴,过得半晌,轻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这人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低沉的道:“怡人,你家小姐呢?” 怡人瞧了这人一会,怔怔的流下泪来,把头垂得低低的,却是一言不发。 这人心中一惊,叫道:“是不是……” 怡人只是流着泪,并不回答那人的话,那人忍耐不住,上前扳住怡人的双肩,拼命的摇晃着,像失了心性似的,叫道:“你说话啊!你说……” 怡人吓得倒退一步,惊叫道:“别问我!” 这人忍不住打了个寒襟,放开双手,凝目瞧着怡人,呆了一阵,道:“怡入,出了什么事,你老实对我说,我既然来了,我……” 怡人忽听得脚步声响,门外有数人匆匆奔向这里,怡人道:“快走,有人来了!” 这人呆在原地,对有人来到,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双手紧紧握住拳头,如同一具蜡像。 只见火光明亮,有两个人高举火把,后头跟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执火把的其中一人,一见到里头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敢夜闯本府?” 后头两人也踏了进来,左边这位年纪稍长,锦衣华贵,一脸精悍之色,他向身边那人横眼瞧了一下,重重哼一声,说道:“你终于来了,敖大侠!” 原来,这位生得十分俊俏,斜耸的眉如剑,双眼大而澄澈,鼻梁端秀而挺直,身着一身黑衣衫的年轻人,就是“鬼萧影”,敖子青! 这位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侠客,武林中脾睨一时的英豪,假如他不是因一股出奇的愤怒冲激心头,致使他面孔微微扭曲着,一定更加俊逸! 他那微微下抿的嘴唇,不但含蕴着些蔑做神态,他的整个外表,都散发着一种无形的脱几超俗的气息,更有一股说不出,道不出口的潇洒韵味,真是人中龙风,翘楚之绝! 敖子青满腔激愤,但他将心里火气按住,缓缓的道:“亦虹呢!” 另一位紫色脸膛,面色严酷,年约四十五六的中年汉子向前迈了一步,反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这里大呼小叫?” 敖子青冷笑一声,浑不理会,静静的注视着紫色胸膛的汉子,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手执火把的一人喝道:“敖子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沙大爷这么讲话,你不想活了?” 敖子青剑眉一挑,似笑非笑的道:“沙大爷?紫霸王沙野町?” 紫色脸膛的汉子,得意的笑笑,傲慢的道:“不错,正是你家爷爷!” 敖子青望着对方,沉静的道:“只可惜,我家爷爷老早已经入土为安了,想来你也不会活太久了。” 原先说话的那人,厉吼一声道:“敖子青,你猛、你做,只是今天你选错了对象,这是你最后一次了。” 敖子青淡淡的一笑,满不在乎的道:“湖魔邵化易,如果不是看在亦虹的份上,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还敢在我鬼萧影敖子青面前逞威风,你最好掂掂自己的份量!” 湖魔邵化易恨恨的道:“哼!敖子青别以为我怕你,早晚我会叫你知道,狠话别说的太早!” 敖子青语音竟十分平静,摇头道:“邵化易,我不是未跟你闲磕牙磨,我要见亦虹,请你把她交出来!” 缩在一旁的怡人,泪眼婆姿,抽抽噎噎的道:“敖公子,小姐她……” 一个箭步,邵化易拨头拨脸就是两记大耳光,愤怒已极的咆哮道:“小贱人,你给我住嘴!” 怡人被打得晕头晕脑,鼻口流血,两颊红肿了起来,指痕鲜明的浮在脸上! 敖子青大吼:“邵化易,你说,亦虹呢?” 邵化易向敖子青看了一眼,说道:“亦虹是我的女儿,她在哪里,我有必要对你说吗?” 敖子青森然的道:“我只是想知道亦虹是否平安无事!” 邵化易长叹一声,道:“敖子青,你也太固执了,倘若你把东西早早交了出来,说不定我和你已成了翁婿,今日也不必怒目相视,干戈相见!” 敖子青呆了一阵,皱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怡人甩甩头,冷凄凄地插口道:“小姐被老爷打死了……” 敖子青一惊,瞪大眼睛,嘶吼的道:“怡人,你……你说什么?” 邵化易不再去责怪怡人,双手背后,却十分镇定,摇头道:“敖子青你害死亦虹,尚有脸来此问我要人,你真是……” 敖子青差一点晕了过去,闭闭眼睛,放缓了嗓音,道:“我害死亦虹?邵化易,你是不是人?虎毒不食子,你竟打死自己的女儿,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实在太残忍了!” 邵化易愤然道:“我把她养大,她拿什么回报我?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在她心目中,除了你这个臭小子之外,还有我这个爹吗?” 敖子青有些艰涩的道:“即使如此,你也不该狠下心杀死她,杀了自己的女儿,你的心太毒了!” 说着,向邵化易走上一步,眼中凶光暴长。 沙野町站在邵化易的前面,喝道:“敖子青,你没有什么大不了,今天你沙大爷就送你到黄泉……” 邵化易大声叫道:“沙贤弟,暂且退下!” 沙野叮回应一声,回转身,站到一边,恶狠狠的瞪着敖子青。 邵化易阴沉的道:“姓敖的,事已至此,亦虹已死,咱们之间已无恩情可言,快将东西交出来!” 敖子青忍住泪水,目光寒凛如冰,生硬的道:“今天我若杀了你,亦虹在九泉之下,必然怪我,我不杀你,你们心自问,为了身外之物,害死自己的女儿,你不悔恨吗?” 邵化易表情冷漠,沉缓的道:“生她,养她,亦虹本来就是我的,要怎么处置她,你是个外人,可管不着!” 带着一抹凄凄的苦笑,敖子青哺哺自语道:“亦虹。他待你如此,你为什么还那么孝顺他,你太善良了,亦虹!” 随即又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硬崩崩的道:“亦虹葬在哪里?” 摇摇头,邵化易不动声色的道:“这就不劳敖大侠你费心了!” 重重一哼,敖子青下再多说,转头面对怡人,怡人泣然欲泣的摇摇头! 双眉倏竖,敖子青怒道:“邵化易,难道你不肯让我去祭拜一下亦虹,我未能见她最后一面,你竟然连她埋葬的地点也不让我知道,你大没有人性了。” 这位令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煞星,此时可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面对自己心爱之人的父亲,他即使满腹怒火,却发泄不得! 阴诡的笑了笑,邵化易颔首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须得将东西交给我,我即刻带你去!” 敖子青怪枭似的狂笑一声,道:“好,很好,邵化易,想下到你把自己的女儿看的这么不值钱,今晚我饶了你,以后如果咱们再碰上,休怪我无情……” 摇摇头,敖子青无可奈何的又道:“亦虹要恨我就让她恨吧!是我无能,未能好好保护她!” 说着,他转身正要往外走,沙野町一跃,挡往他的前路,怒做的道:“想这么走了?没那么便宜的事!” 缓缓退回一步,敖子青冷冷一咧嘴,道:“凭你这块料,也想拦住我?你自己最好先斟酌一下自己的份量!” 沙野町恨得一个劲的跺着脚,咬牙切齿,狂厉的大吼,道:“娘的皮,姓敖的,老子今天就挑你这个活王八试试,你他妈拉个巴子……” 敖子青“呼”的一个箭步上来,抖手就是一个大耳括子,沙野町脑中急快的闪了一个意念,却已来不及,只有挨打的份! “啪”一声脆响,他的左颊已红肿了起来,五条指痕鲜明的浮在脸上,唇角血迹殷然,用手指着敖子青,声如雷鸣般道:“你这狗操的野种,你道沙大爷收拾不了你吗?老子在行道的时候,你还赖在你娘胯下闲爬呢!你给老子来这一套……” 他话未完,敖子青冷不防地,又“劈劈啪啪”的赏了他四记大耳光,双目倏寒,沉沉的道:“你嘴已放干净点!” 呆厂呆,沙野町连连着了道,不由顿时人怒,暴跳如雷,怪叫道:“有本事咱们……” 邵化易低叫道:“沙贤弟,休得鲁莽!” 沙野町口不关风,唾沫横飞,脸色变青,愤怒如狂的叫道:“邵大哥,今天我非剥了这小子皮不可,以为老子含糊他了……” 猛然大吼,邵化易火了道:“给我住嘴,滚到一边去!” 沙野町显然很畏惧邵化易,立即垂手低头,噤若寒蝉,但仍是满脸怒色,咬牙切齿,似是恨不能生啃了那敖子青! 沉着脸,邵化易愠道:“姓敖的,你到底要不要将东西交出来,我已经渐渐失去耐性了!” “呸”了一声,敖子青不屑的道:“东西在我身上,有本事你就过来拿,少在哪里大呼小叫的!” 邵化易哈哈一笑,更加在狂傲嚣张,他放肆又得意的道:“姓敖的,如果你还想活一口气出去,你最好把东西支出来,我可以把解药给你,免得你英年早逝,枉自送了性命!” 敖子青面色大变,目光冷酷生硬,觑着邵化易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什么解药?” 邵化易毫无笑意的一笑,道:“我早知道你会来,在亦虹的小楼四处我已经洒了无味无色的“银棠花”,此刻,在你体内的剧毒想必就要发作了。” 一刹时,敖子青面如死灰,混身不可察觉的籁籁轻颤,他双目圆睁,握拳透掌,仅从紧闭的牙缝里吐了四个字:“你好狠毒!” “银棠花”是天下最剧烈的毒药,毒性厉害之极,寻常的人,只要闻得几下,便会晕死过去,而敖子青这一次却碰到了肌肤,要不是他内力修为高超,只怕早已毒发而死了。 邵化易长叹一声,假惺惺的道:“像你这么一位人才,我实在有点舍不得就这么让你死了,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就把解药给你,否则,等你死了,在你身上一搜,我照样拿得到!怎么样,敖大侠,要不要命?” 敖子青不由气涌如山,双目愠赤,他微抖着声音,道:“你狠,我认栽了!” 便在此时—— 敖子青只觉脸颊,手掌,混身各处忽有轻微的麻库之感,他又惊又怒,身子摇晃。 邵化易狂笑道:“怎么样?敖大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识时务者俊杰,你认了吧!” 敖子青毒气渐渐上行,只觉一阵阵晕眩,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摇晃晃,缓慢而坚定的道:“邵化易,你打的如意算盘,今天即使我姓敖的栽了跟斗,送了命,你也拿不到东西!” 邵化易狠辣的咧嘴笑道:“敖子青你不必嘴硬,等你躺下了,拿不拿得到东西,那就是我的事了!” 怔了怔,敖子青哺喃的道:“也罢……” 话甫住,纵身而起,发掌便向邵化易击去,口中厉叱一声,有如凭空响起了个旱霄,而随着这声叱喝,单掌已戮向邵化易咽喉! 邵化易蹲身,侧首、移步,身手甚是敏捷,沙野町手执“连环刀”迅向敖子青攻去! 邵化易多少有些吃惊,以“银棠花”的毒性来说,敖子青早该躺下了,想个到他还能出手攻击,而且威力十足! 他咬咬牙,粗狂的道:“姓敖的,你越是反抗,毒性就走的越快,你的命就更短了。” 敖子青不理会他,飞起左足,向沙野町的手腕踢去,这一脚的方位去得十分巧妙,眼看沙野町手中的连环刀,给踢掉不可,岂知那毒药当真厉害,他脚到中途,劲力消失,虽然碰到了,却没能把沙野町的刀踢掉。 “呔!” 大喝着,沙野町刀光如雪,猛斩狂砍,凶悍反扑,在一片“哗啷啷”暴响声中猛斩敖子青的双胫,威猛绝伦! 当然,若在平时,敖子青根本不把沙野町这种角色放在眼里,可是此刻,他却颇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意味,无力反击! 沙野町行动似电,弹跃穿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飞快的挑削,其攻势之凌厉迅捷,实骇人听闻。 敖子青只想快速离开此地,见敌人攻来,惶急中不及细想,纵身就往外跃出,沙野町翻转刀背,“啪”的一声,打在凌空中敖子青的左脚骨之卜,一阵剧痛,他险些摔了下来。 沙野町趁讥,以一种怪异的反手方式摔刀,只见刀如链,芒似电,蓝汪汪的寒刃,宛似已化为一波波、一溜溜的流光碧浪,那么汹涌澎拜,围向敖子青。 渐渐地—— 毒性在敖子青体内发作,十几招过去,他已险象环生,心浮气喘,攻守之间,可以看出迟滞缓慢多了,局面非常恶劣。 敖子青振作精神,奋力一击,逼退了沙野町,闪身至门口,哪知一直在旁观阵的邵化易左掌斜出,“呼”一声,狠狠的击在敖子青胸口。 邵化易流露出得意又振奋的神色,他的手法、劲力、均属上乘,已入化境,他仿佛看见敖子青横尸当场的情状! 将来传言出去,鬼萧影敖子青是死在湖魔邵化易肉掌之下,邵化易在江湖中的声望立即水涨船高,哪一个不敬他神功盖世? 敖子青反应已不似先前敏捷,但他不屈不挠,仍是全力攻拒! 邵化易这一掌用了十足功力,明明击中了敖子青胸口,却见对方毫不理会,一惊之下,已被敖子青拿住了胸口的“膻中穴”! 敖子青心想只有抓着邵化易作为要胁,才能出得了邵府大门。所以一击得手,牢牢的抓住邵化易的胸前要穴,慢慢后退。 此时,门外又抢进了三名大汉,但见主人被擒,心有顾忌,只是喝骂,却不敢上前。 沙野町喝道:“臭小子,快放下我大哥,老子就留你一个全尸!” 敖子青无暇答话,右手抓住邵化易的前胸,快步抢出,片刻间来到庭院的后门,一脚踢开板门,奋力在邵化易的“膻中穴”上猛击一拳,便跑了出去。 沙野町领着家丁已经追到,见倒在地上的邵化易,忙扶起他,急道:“邵大哥,怎么样?” 邵化易向他的手下狠瞪了一眼,低促的喘口气,咬牙道:“还不快给我追!” 几名家丁见主子倒下,以为就此了结,现经一喝,怔了怔,随即叱喝的追着敖子青而去。 沙野町宽大的脸膛越发黑紫了,道:“大哥,你……” 沉着脸,邵化易愠道:“妈的,这姓敖的,硬是要得,中了“银棠花”还能行动自如,妈的!” 额际青筋浮突,鼻孔曲张,厚厚的嘴唇一翻,沙野町道:“我要不要追去看看!” 连连点头,邵化易道:“也好,反正他活不了了,至今江湖中,我尚不知有谁能够活得了“银棠花”的毒,你带几个人追下去,等着收他的尸就可以了。” 沙野町答应一声,亦快步踏出。 黑暗中,敖子青一脚高一脚低的狂冲急奔,他的内力非同泛泛,但他击向邵化易这一掌,正好击中对方胸口要穴,偏偏软弱无力,他知道自己须得快跑,后面的追兵即刻就到。 敖子青熟悉这附近的道路,转左向右,不久便远离邵府的范围,到了一片疏林之中。 他的手脚越来越麻木,神智却仍清醒,他呼了口气,睁着那双虽然疲惫,却仍旧清澈含神的眼睛,默默的向四周打量了一遍,他轻轻倚靠在一株柏树之下,慢慢的喘着气! 他叹了口气,呢喃的道:“亦虹死了,难道我就这么跟她去了?亦虹,你不该个听我的劝,你爹跟本没有人性,你就这么白白送了命,我却不能力你报仇……” 那身黑色衣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他捂着胸腹,暗自骂着自己。 “敖子青啊敖子青,你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而今连自己的情人也保护不了,假如找不到解药,你就如此死的不明不白……” 摇摇头,疲乏的伸展了四肢一下,抚着胸口,苦笑道:“‘银棠花’之毒,究竟何人能解?看来幸运之神这一次是不再眷顾我了……” 他开始感到疲备,眼皮宛如有千斤重,直压得他睁不开眼。 朦朦胧胧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亦虹,一直是摇手,要他回头,他想奔近她,可是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们隔开,他跑的越快,亦虹就离的更远,无论他怎么用力,总足握不住亦虹,他叫道:“亦虹,亦虹,等等我……” 他紧张得全身发抖,声音都哑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见亦虹身上全是鲜血,他伸手就快摸到她的脸,又叫道:“亦虹……” 亦虹突然不见了,连个影子也找不着,敖子青大吃一惊,颤声道:“亦虹,你在哪里?” 猛然睁开眼来,不过是一场梦,才想起亦虹已经离他而去,心中痛如刀绞,他伤心得哭不出眼泪来,只是不住的自责:“当时找如果坚持不让亦虹一个人回去,说不定她不会遭此毒手。” 想个到邵化易如此凶狠,连自己的女儿他也下得了手,他简直不是人! 敖子青摇摇头,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不住跳动,看来毒性正自蔓延,他全身犹如坠入冰窖,胸口似乎充塞了一股闷气,头脑中一阵晕眩,苦笑道:“我敖子青真是短命之人吗?” 他又叹口气,缓缓伸出腰间的长萧,爱惜的抚摸着,轻描淡写的道:“即使最心爱的东西,到了黄泉地府岂能一齐带去?” 他十分熟练的吹起萧,一缕幽幽的,极其特异而哀怨、柔婉的萧声已袅袅响起。 由于敖子青的毒已慢慢蔓延,一时半刻还要不了他的命,但也是挨一刻是一刻,越来越难解,越来越危险,他反而心中坦然,视死如归,因此,他吹出的曲子虽然凄凉,但没有丝毫杀伐之气! 吹到后来,他脸上现出一股奇采,服中神色湛湛,表情甚是柔和。 他顿了顿,吸口气,又换了首曲子,非常低柔,像是情人间久别重逢,互诉衷肠,也有浓重的思念。 敖子青开怀的吹萧,全不理全自己可能被敌人追纵而至,不理会自己身处之地,越吹越响,萧声也富情感,非常动人。 敖子青吹了良久,他已经听到脚步声,有几个人来到他的附近,他仍然继续吹他的萧,对有人来到,全没放在心上! 而追来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摸不清敌人真正中毒的情况,场面僵持着…… 萧声又转入另一种境界,凄惨悲凉,似泪滴洒,似弥留别言,似出殡时的鸣咽,像阴曹路上凄风苦雨,哀痛在空气中荡漾…… 萧声终于停了,轻轻的,敖子青向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沙野町笑了笑,低沉的道:“沙野町,如果想多活几年,现在就带着你的人逃命去,或许还跑得了。” 沙野町一张面孔已由紫红在刹那问变为煞白,他唇角痉挛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敖子青之所以有“鬼萧影”的名号,是因为他的萧不同于其他的萧,其中别有玄饥,而且厉害得很,但是为了争口气,为了达到目的,而且对方已中了毒,他胆子壮大不少。 他向敖子青怒瞪了一眼,向他后面的三名大汉使了个眼色,这三名大汉已齐齐向敖子青包围过来,沙野町紧促的大吼道:“姓敖的,你不必故弄玄机了,快把东西交出来,我就把解药给你。” 敖子青不在意的撇撇嘴,淡淡的道:“沙朋友,你以为敖子青在江湖上是怎么混?你们有没有解药,我会看不出来?不管我肯不肯交出来,你们是决定要我的命。” 沙野町狠狠的看了看敖子青,道:“你既然知道,何不束手就擒,免得多费力气,反正你铁定活不了。” 敖子青“啧、啧”了两声,笑道:“年头果真不对了,像你沙野町这种角色也在我敖子青面前逞横了,恐怕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了,一次足够叫你丧命了!” 沙野町仿佛吃人敲了一记闷棍似呆了一呆,张口结舌的道:“你……姓敖的,你中了‘银棠花’能……够拖了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你别再自大狂妄,如果好言相求,沙老大说不定留你一个全尸,否则……老子把你抽筋剥皮……” 敖子青宛如未闻的道:“不要怕,说狠话别忘了配合口气,自己先胆怯,如何叫敌人怕了你?” “妈巴羔子的!”沙野町低低的吼叫了一声,破口再骂道:“姓敖的,你的人生就要结束了,还给老子装什么人熊,他妈的!” 敖子青不理会他的咒骂,道:“我的外号叫‘鬼萧影’,沙朋友想必知道吧!” 沙野町那张紫红的大脸朝着敖子青,抽了口气,他恍然道:“有什么屁快放,少他妈的婆婆妈妈的,老子开始不耐烦了!” 敖子青抬起头,向沙野町等四人惋惜的道:“可悲,可叹,自己就快撒手人间了,竟浑然不知……” 他又吹起萧,萧声比先前更加凄凉,哀哀切切,似香烟白帏下灵堂内亲人的啜泣,像在不甘的呼号,愁苦像幽灵般在无形中徘徊…… 沙野町实在憋不住了,厉声道:“住你娘的口,你不必故作神秘,不过为了拖延时间,说穿了一个钱不值!” 敖子青停了停,他摔摔头,那张秀白的脸孔上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光采,他淡淡的一笑,道:“沙朋友,你们今天逢上了阎王,在下恭送各位到黄泉路上休息休息!来吧!” 沙野町扬起手来,他的三名手下气冲牛斗的冲了过去,齐声吼道:“找死!” 敖子青站起来,悠闲的向每个都打量了一眼,平静的好似一点事也没有,像是在与老友闲话家常一样的,道:“萧既吹过。各位,怪不得在下了!” 当每一个字在他舌尖上急速流出的刹那间,他的一身黑衫已蓦然发涨飘拂,三名彪形大汉,也已同时满脸鲜血的倒栽于地! 沙野町“霍”的脱去长衫,露出劲装后背挂着的一把锋利的斧头,他双目尽赤,他暴吼一声急冲而上,斧头快速砍向敖子青! 敖子青猝然一跳,右晃右偏,迅捷得令人不及喘息的提前而进,洞萧的亮光一闪,沙野町仰身翻倒地下,在他栽倒的一刹那,可以清晰的看到敖子青鬼萧的尾端,正从他敌人的小腹内拔出! 沙野町痛苦的躺在地上呻吟哀号,他嘴巴鼻子全变了位置! 鲜红的血,喷得左右三尺斑斑点点,敖子青向地上打滚的沙野町打量了两眼,摇着头道:“这两下子,你也敢出来混?你实在活的够久了,凭你功夫!” 沙野町咽了口唾沫,竭力使自己扭曲的脸平静下来,但仍有些力不从心的嗫嚅道:“敖……敖大侠,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别跟小的计……计较……” 敖子青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语调虽然温和,却平板得不带一丝感情的道:“在下是想放过你,可是萧已吹过,依在下习惯,断无留人活口的先例!” 沙野町伤口痛的几乎熬不住了,他又艰辛的咽了口唾沫,生怕自己的五官再起变异,显得可怜兮兮,抖着嗓子哀求道:“敖大?馈闱肟丛谏鄞蟾纭唬弧俏疑壑杜嗪绲拿嫔稀咛Ч笫郑憷暇头殴〉囊宦怼?br> 敖子青一听“亦虹”的名字,面色已如死灰,面孔上的肌肉在急速的跳动着,咬了咬牙,冷笑了一声,低沉的道:“亦虹葬在什么地方?” 沙野町稍微定下心来,叹了口气,道:“邵侄女……” 敖子青红着眼叫道:“你不配!” 沙野町低声下气的道:“是,是,邵姑娘她……她葬在……” 沙野町狡猾的向敖子青看了看,道:“敖……敖大爷,如果我告诉你,你是不是网开一面,放过小的一条小命……” 敖子青平淡的道:“你跟我谈条件?我答应给你留下一个全尸,你再多说,我将你挫骨扬灰!” 后面这句活,敖子青说得嗓音较重,沙野町脱口叫道:“那我不说!” 敖子青怪笑一声,冷然的道:“君子不强人所难,在下不会勉强你,但是我要刚了你的双足,再挖了你的双眼,然后……” 沙野町愁眉苦脸的惊叫道:“你……你太狠毒了,好,我……我说,邵……邵姑娘埋在芙蓉山下……” 敖子青“嗤”的一笑,道:“很好,你很识时务,我会让你好死,连一点痛苦也没有……”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章 银角震天 鬼萧猝而翻飞,亮光闪射,蓦而一个大旋转,在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后,已如飞云一朵,迅速的,鬼萧已深入敌人的额头内! 浓白的脑浆,与鲜红的血,染成奇异的景象,沙野町连死前最后一声不甘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已尸横就地! 忽然—— 敖子青深深吸口气,故作轻松的模样,轻轻一洒,快捷的道:“朋友,该你了,露面吧!” 右首处的一颗相思树上已“哗啦啦”的一阵暴响,一个红髯红须,红眉恶目的红衣老人已自枝叶绿处飘然落下,这位老人的手上,赫然执着一只长约五尺,通体红光闪动的铁鞭! 这人从头到脚,除了皮肤微黑外,全都是红色的,连兵刃也是红的,红得耀眼,红得诡异,红得叫人有点不敢逼视! 敖子青平淡的道:“我该谢谢你,你没有趁火打劫,虽然你不见得讨得了便宜!” 这人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他生硬的瞪着眼,话声僵硬的道:“你功力深湛,年纪轻轻的,很不错,但是未免太精毒诡狠了,也太狂妄,目中无人了。” 敖子青安祥的注视着这人,这位武林中素以狠辣为名的煞星,飘逸的一笑,道:“朋友说的是,不知你的大名可否告知?来此何意?有在下效劳之处吗?” 这人平板的面孔没有什么改变,向前走了一步,他木讷的道:“赤红阎王柴造烈,今日好像碰到对手了,很好,我已近十年没有对手了!” 敖子青笑了笑道:“果然是你,在下虽未见过,但对阁下的大名可久仰得很,今日有缘一见,荣幸之至!” 赤红阎王柴造烈擦了擦眼,又看了敖子青一会,疑惑的道:“你是什么人,听到我的名字,好像不怎么吃惊,难道你不知道我阎王的外号?” 敖子青双目凝注着面前的人,低沉的道:“在下当然知道,别人说我敖子青心狠手辣,比起阁下可差的远了!” 赤红阎王有些不敢相信的仔细向眼前这位神色憔悴的青年人,上下注视了片刻,震惊的颤抖了一下,脱口叫道:“你……你是鬼萧影,敖子青?” 敖子青眼睛眨了两下,诡秘的笑道:“怎么,不像吗?” 赤红阎王神态一怔,面孔上惊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想了想,道:“太年轻了,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一定是个阴阴的、冷冷的糟老头儿,怎么是你这副俊模样?” 敖子青既不承认,又不否认的扬了扬眉,道:“在下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而来?” 赤红阎王犹豫了一下,佯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听说你拿了湖魔邵化易的一样什么宝贝,他……请老夫来向老弟你要,不知你……” 敖子青摸了摸面颊,语声幽冷的道:“柴朋友,以在下鬼萧影,还会拿了别人的什么宝贝?邵化易是不是说我偷了他的东西?” 敖子青在武林之中,声威显赫已足可列为独霸一方的雄才大豪,他向来自视颇高,对一些世俗眼中的宝贝他一向不屑一顾,别说是偷的,即使有人双手奉送,他还不肯赏脸呢! 赤红阎王的柴造烈应邵化易之邀,一路追了过来,他却不知自己的对手是鬼萧影敖子青,他们虽未遭遇过,但刚才见他出手的狠辣,恐怕会是他在江湖上闯荡以来,所遇到的最强对手! 他已年过五旬,而他的对手,又竟是如比年轻,他可是栽不起这个跟斗,所以在他心里,他希望彼此和平解决,最好别动干戈! 因为有一种顾忌,所以心中多少有着几分畏惧,只是在目前,他不能表露出来。 抚了抚赤红的长髯,这位冷漠的赤红阎王柴造烈呵呵一笑道:“敖老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那东西真是邵老儿的,你给老夫一个面子……” 敖子青咧开嘴唇笑了笑,道:“天下还没有一个人的面子有这么大,让在下把东西恭手送给别人,对不起,在下没有这么大方,你多包涵。” 赤红阎王站得直直的,深沉的笑笑,道:“敖老弟,到底什么东西,让你们如此你争我夺,说给老夫听听,如果真是你的东西,老夫绝对不会横加劫夺!” 敖子青俊俏的面孔上,掠过一丝不易觉的惨白,他急忙强自支撑,闭闭眼睛,嘴里却仍然笑吟吟,道:“我的事还没有向别人报告的必要!” 赤红阎王一再忍让,此时阴侧恻的哼了几声,嘿嘿笑道:“老弟,不要再逞强,你在邵化易哪里中了毒吃了亏,任你如何掩饰,老夫还是看的出来,老夫不过敬你是条好汉,才不愿动干戈,你不要不识好歹,得寸进尺,老夫也不是好惹的!” 敖子青古怪的注视了赤红阎王柴造烈一下,平静的道:“那你可以试试,看看姓敖的是不是不识好歹,枉自尊大!” 赤红阎王柴造烈平板的面色瞬息万变,他仿佛在迅速思考着一个很重大的疑难问题,半晌,这位深谋远虑的老好堆下一脸佯笑,道:“敖老弟,老夫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咱们无冤无仇的,怎么会跟你动手呢!” 敖子青淡雅的道:“如此说来,倒是在下心眼大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赤红阎王忽然煞有介事的道:“既然敖老弟说东西是你的,那一定的邵老儿说谎,老弟你可否告诉老夫,你那个宝贝到底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让老夫开开眼界?” 敖子青面带浅笑,他迅速的道:“不是老值钱的东西,不过是本旧书,在下不懂邵化易为什么要如此用尽心机,东西既是别人托付给我的,不管它如何不值钱,我也不会送人的。” 赤红阎王神色大变,他喃喃的念道:“一本旧书?一本旧书?到底是什么旧书?一本旧书?……” 柴造烈不解的道:“敖老弟,老夫想不起有哪一本书如此重要,可否让老夫看一看……” 敖子青双眉微扬,挑衅的道:“有必要吗?” 赤红王柴造烈尬尴的一笑,讨好的道:“老弟果真不愿意,老夫也不便勉强,等老夫问清楚真象之后,或许再来麻烦老弟,且从此暂别,咱们后会有期!” 话声甫住,转过身去,像只展翅的飞鸟,这老煞星流云掣电般,几个速起速落,迅速离开现场,一下子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敖子青不敢大意,一直望着他的身形隐冥不见后,敖子青才长长吁了一大口气,黄豆大的汗珠已自额际滚滚滴下。 他疲乏得像散了骨头似的斜躺在地,俊逸的面上灰败而痛若,冷汗涔涔,心里却连称侥幸! 其实,当沙野町出现时,他已发现相思树上有人,为了吓阻对方,他只好勉强运功力,出手杀了沙野町等人,而不敢露出急躁的神色,故作若无其事,以便掩饰自己的窘态。 可是,他心里也十分明白,他这样做,除了更加深自己的毒伤外,他的生命里程也越来越缩短,但他不愿惨死在敌人的手下。 敖子青用力搓着额角,自言自语的道:“这‘银棠花’的毒性实在厉害,以前也碰过毒,但从没有像这一次这么痛苦过,难道我敖子青就这么默默的死去……” 他向四周巡视了一遍,摇摇头,目光已瞥及沙野町等四人的尸体,一抹古怪的微笑浮上他的唇角,他凄凄的喃喃说道:“假如柴老鬼看出破绽,与他硬干起来,只怕现在我要比地下躺着的沙野町更惨了……” 忽地—— 敖子青的微笑凝结在唇边,他皱着眉侧耳听了一会,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忖道:“又有人来了,莫非又是邵化易那一伙人,今晚危机重重,想过关,只好靠点运气!” 没有多久,一阵“达达”的蹄声已遥遥传来,这蹄声虽然并不急,但好似马上的骑士十分暴烈,蹄声沉沉重重的! 渐渐的,两乘骑影已在夜空中隐约的出现,片刻间己接近到五丈之内,有一声惊异的低呼,自左首马上骑士口中发了出来。 敖子青在黝黯的光线下,亦看得十分清晰,其中一个是位高瘦的和尚,两眼如铜环,湛湛有光,另一个是个小和尚大约十七八岁,骨瘦如柴,但长得还算眉清目秀! 敖子青登时心中打了个滚,他们彼此不相谈,但从装扮来看,他却可以想出这两个人的来头,两个都是难缠的怪物。 敖子青不敢再向他们多看一眼,这时,马背上的两个人已全下了马,一个浓浓的童音怪声怪气的叫道:“师父,你看这地上躺了四个死人,刚才有人在这里干过一场呢!” 这个小和尚,看来将及弱冠,可是他浓浓的童音,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小孩呢。 他手里捏着一条马鞭,在手中不停把玩着,东张西望了一会,那个大和尚已行到他的身边,这位大和尚大约五十来岁,不胖却很壮硕。 他过来看了一看,哼了一下,声如破锣般的道:“看这位臭皮囊,好像是紫霸王沙野町,不知道撞上什么霉星了,死得这么惨!” 小和尚长长的“哼”了一声,道:“这种角色没什么用,死一个少一个,叫我碰到了,也会给他来上一记拦路刀。” 大和尚摇摇头,道:“什么油水都没有,咱们沾什么腥,何必自找麻烦,正经事要紧。” 小和尚左瞟右瞧了一会,忽然一扯大和尚,指着靠在树干上的敖子青,紧张的道:“师父,那儿有一个人没有死,这些死人说不定是他干的,我瞧瞧去!” 敖子青躺在地下,心想:“这江湖黑道上的宝元和尚与他的徒弟归缘两个人,最是古怪泼辣,倒要好生应付,先忍他一忍,见机再行事。” 想到这里,归缘已谨慎的走来,敖子青故意装成痛苦不堪似的发出一阵串的呻吟。 归缘行到敖子青身前,就着星光向他全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咦”了一声,道:“师父,你来看看,这人好像中了毒也!” 敖子青并非胆小怕死之辈,却也忍不住一颗心怦怦乱跳,心中想道:“这小和尚小小年纪,如此锐利的眼光,不得不另眼相看。” 大和尚不耐烦的“呸”了一声,道:“算了,管他中什么毒,咱们不打他落水狗已够仁慈了,莫不成还帮他祛毒?” 小和尚疑神疑鬼的向四周搜视,嘴里急道:“这人中毒,地上的死人一定不是他下的手,咱们问个清楚有什么关系。” 大和尚嘶哑的声音喝道:“小孩子心性,别人的事,咱们管他个屁,赶路要紧,走吧!” 归缘不理会宝元和尚,径自对敖子青问道:“喂,丑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中了毒?说给大爷我听听。” 敖子青又好气又好笑,出家人自称“大爷”,实在荒唐,他连忙哼嗯了两声,低弱的道:“这位大爷请了,在下误中了仇家的算计,在半路上又碰着这几位大仅,想抢劫在下,后来有个人来,他们一言不合就打杀起来,在下因为身体不适,也不知道谁杀了谁,一下子就躺下来了……” 这个归缘虽作和尚打扮,但心中极是不愿意,一听敖子青称他“大爷”早已心花怒放,他手中的马鞭扭了几下,嘻嘻笑道:“你小子命倒挺强的,中了毒不死,遇上强盗又没有死,大祸不死,必有后福。” 宝元和尚踏地有声的走了过来,淡淡瞥了躺在地下的敖子青一眼,道:“这小子是什么人?” 归缘尖细的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师父在问呢?” 敖子青故意呻吟了一声,屠弱的道:“在下叫吴真!” 宝无和若有所思的凝注着敖子青,看他的模样,决非寻常百姓,心中起疑,粗厉的道:“小子,你最好给老子讲老实话,你哪一路子的,要敢说半句假话,老子立刻送你到阎罗殿上转一遭,给老子快说!” 敖子青心里骂了一声,这两个师徒和尚也太不像话了,却抖索着身子,道:“大……大师,在下就叫吴真……骗你干什么呢?真的,吴真。” 宝元和尚大吼一声怒道:“还不实说,你不认识宝无大师吗?哪一条路上的?” 归缘笑了笑,道:“小子,我师父嗓子大了些,你只要不撒谎,大爷们不会为难你的。” 敖子青这时又开始觉得头昏眼花,周身发冷,五脏却如焚,满身的骨头像被人一根根拆掉似的,他憋住一口气,故意做成畏俱之状,道:“两位大爷……在下说的都是实话,在下是个樵夫……练过几天小把式,为了防身,山上猛兽多,在下没有……蒙骗两位……” 宝元和尚像只猫头鹰一样格格笑了起来,很满意的笑道:“看你这副样子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算了,大爷们没有空,懒得理你,徒儿咱们走!” 归缘是个出家人,平时别人几乎都称呼他小和尚,小师父,现在这个人叫他大爷,心中非常喜欢他,想了一下,低声道。 “师父,这小子中了毒,在这荒山野外的,看他怪老实可怜,就这么死了,实在有些可惜,师父咱们把他带了去吧!” 宝元和尚心性残忍,一生从没有救过人,对归缘这位徒弟平日甚是宠爱,言听计从,只要他提出的要求,大都会答应,此时却摇摇头,道:“不,不,咱们只杀人不救人,再说咱们此行是为了找敖子青那混蛋借点东西,带个人不方便,再说咱们又不会解毒,他早晚会毒发身死的,咱们不必自找麻烦,走走走。” 敖子青一听此话,才知道这两个人家伙也是冲着自己来的。“借点东西”只怕是用抢的吧!他脑中急快的分析着自己该采取怎么样的措施,方能安全渡过这一关,他心中暗自忖道:“宝元及归缘师徒两个,个性孤僻,行事不近情理,是凶悍之极的歹毒之人,自己毒创深重,设法冲出,又会泄露自己身份,不如跟了他们,或许还能除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呢!再设法救救这条命……” 正想着,又听到归缘缠着宝元和尚,不依的道:“师父,你便允了徒儿吧!这小子看来蛮伶俐的,就给徒儿做个伴儿吧!又可在咱们跟前使唤,凡事咱们就不用自己亲身动手了。” 宝元和尚是个大懒人,归缘比他好不上哪儿去,如果有个人在跟前使唤好像不是件坏事,再看看敖子青好像还不错,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就带了他,找个大夫帮他看看,治不治的好,就看他的造化,他就跟你骑一匹马,咱们上路吧!” 敖子青忙道:“多谢两位大爷救命之恩!” 归缘笑笑,一把抱起敖子青,轻若无物的放到自己的坐骑上,宝元和尚向徒弟招呼了一声,两骑三人已抖鞭绝尘而去。 一路上—— 他们十分悠闲似的在欣赏夜晚的景致,宝元和尚嘴巴不停的与归缘谈论着解决了敖子青的毒之后,他们一笔无本生计划,瞧他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的样子,就像那些珠宝本来就是他的一样,予取予求。 敖子青坐在归缘后面,心里却焦急异常,他的毒创越拖越严重,如果不尽快设法,只怕这条命真的会保不住,他又作声不得,心中叫苦不迭。 归缘与他师父谈了一会,忽道:“师父,吴真这小子中的什么毒?好像挺严重的,你看……” 宝元和尚换了只手握了马鞭,笑道:“那就看他的造化了,你师父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遭救人,不知道他上辈子烧了什么好香,老子竟然会救人,说出来还真笑掉了人家的大牙,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呢!” 归缘得意的笑了两声,道:“小子,听到没有,我师父大慈大悲才救了你,你可得知恩报恩,不要心存他念!” 敖子青在后面听得直皱眉,低声的道:“如果在下的命保的住,两位的救命之恩,自然不敢相忘!” 宝元和尚格格一笑又倏而沉下脸来,道:“老子不怕你玩花样,有胆子,便向老子试试你那两下子无妨。” 敖子青唯唯诺诺,笑道:“大师取笑了,在下即使有十个胆,也不敢在菩萨面前撤野。” 归缘嘿了两声,回过头来道:“只要你好好跟着咱们,决不亏待你,吃香喝辣的,享福不尽哪!” 敖子青敌敌嘴唇,想说些什么又住了口,他心中在暗暗想着:“这两个老少混球,当什么和尚,杀人抢夺,吃荤绝无顾忌,佛门中如此败类,实在大大的不幸,只怕不会有好结果。” 宝元和尚凝望着前面婉蜒黝黑的道路,忽道:“徒弟,说真格的,敖子青可以算个了不起的人物,年纪轻轻,武艺精,如果咱们碰上了,你自己千万得小心,不要有所闪失。” 归缘愣了一下,迷惆的道:“师父,敖子青真的那么厉害吗?以师父的武功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宝元和尚咽了口唾沫,低沉的道:“敖子青这小子的聪慧机智几乎没人可敌,他曾经以一双肉掌活劈了塞外的荒漠十三鹰,一夜之间独自杀了地英帮六百余众,又用他的鬼萧力斗如来等十位长老,他这方面的事迹大多了。” 归缘笑了笑,道:“他不是为了一个小妞,跟湖魔邵化易闹得不可开交,这小子长的不赖吧!” 他们两人名为师徒,情同父子,所以归缘对宝元和尚也是一副随便的样子,而生性凶残宝元和尚一点也不在意,他“嗯”了一声又道:“是呀,我也没有见过,不过听说那小子长的甚是俊挺,对感情好像又专心的很,死心蹋地爱着邵化易那个闺女,为了这件事,还惹得‘洪家店’的青鸟山庄包家父女火冒三丈,誓杀邵家小妞才甘心呢!” 敖子青笑了笑,他忍不住插口道:“大师对那个叫什么敖子青的人,知道的好像很多嘛。” 宝元和尚脸色一沉,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何况敖子青这小子名号在江湖上实在太响了,想不知道,都不容易呢。哼!他妈的,我要好好会会他!” 敖子青闭口没有答腔,归缘问道:“敖子青的外号为什么叫‘鬼萧影’?” 宝元和尚皱皱眉头,长长的脸一板,道:“敖子青所使的兵器是一把洞萧,这把萧另有玄机,暗藏机关,他的身手又是非常迅捷,如鬼魅一样,又像影子般,在敌人未看清时,他已取了人家的性命,厉害的很。” 敖子青又笑了笑,道:“大师说他的洞萧中别有玄机,到底什么玄机,大师知不知道?” 宝元和尚“哼”了一声,道:“老子还无缘见识,下回碰到了就知道。” 敖子青冷然一笑,暗自又把?硐羰蘸茫獾眯孤读松矸荩牡溃骸暗饶阌谢崤錾狭耍慌履阋膊换嵊谢嶂溃蛭愫芸斓幕崛ハ蜓滞醣u健!?br> 归缘又与宝元和尚说几句什么,忽然欢呼起来,叫道:“有了,前面有个小镇,咱们到哪里休息休息,顺便给吴真找位大夫。” 宝元和尚点点头,道:“刚好天亮,走了一夜的路了,咱们是该好好的休息,吃喝一顿,晚上再赶路。” 敖子青敌溉嘴唇,心中暗暗想道:“无本生意做惯了,这两个家伙专挑晚上赶路,这也好,可以掩人耳目。” 宝元和尚望望前方,转头道:“走吧!大约还有两三里路,咱们走快点!” 归缘答应一声,策马加鞭,两匹马急奔向前面约三里处灯火明灭不定的市镇而去。 宝元和尚与归缘等三人两骑进入镇里后,归缘望着早起赶集热闹的街景,路上拥挤的行人嘻嘻笑道:“太好了,这个小镇还真热闹,师父你看,天才刚亮就挤满了人。” 归缘的目光被一位妙龄姑娘勾引住了,那女孩子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衣裙,柳眉儿,大眼睛小巧的鼻子配着一张像蕴藏着蜜汁般的小嘴,实在漂亮极了。 归缘笑了笑,道:“师父,你看……” 他话只说到一半,宝元和尚顺着归缘的目光看去,嘿嘿!这小妞可甜得腻人呢! 宝元骑在马背上,不住打量着那个女孩的身形面貌,喷喷称赞:“很漂致,很好看,哈哈哈!” 敖子青好气又好笑,怎么这师徒两个和尚如此好色?他转首望去,这一望,却吓得他差一点摔下马去,赶忙低下头去,把目光转向那一面,掩饰的用一只手遮住了半边面孔。 归缘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瞧着那个女孩子,令人有些作呕的邪笑,道:“师父,这个给我吧!” 宝元大师拍拍徒弟的肩头,道:“不,不,这个先给徒父,呆会儿师父再帮你找个更漂亮的。” 归缘皱皱眉头,不情愿的道:“师父,每回好的尽让你拣去,我只吃你剩下的,这一回师父你就行行好……” 宝元和尚再次伸手在他肩头一拍,笑道:“好,好,那师父我先来,事后别把她杀了,就留给你好了。” 这时,那位姑娘也发觉了有两位和尚在垂涎欲滴的注视着她,她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怒愤与不屑,脸上现出又惊又怒的神态。 归缘乐不可支的向宝元大师道:“师父,你看,她……那妞,也在看我呢!那双眼珠儿多活,小嘴巴也甜,哎!太美了,简直是仙女下凡来……” 敖子青吃了一惊,心道:“这两个和尚,怎么如此不知羞耻?万一真动起手来,怎么办?” 归缘向宝元和尚眨眨眼,然后下了马,像是失魂落魄般的向女孩子凑过去,他张着大嘴,摆出一脸难以言喻的怪相。 那女孩子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要走,目光一瞥,却正好看见了坐在马背上的敖子青。 那女孩子一声惊噫,她仔细的瞧着敖子青遮着脸的窘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荡,面色倏忽惨白的摇晃了一下。 那女孩避开归缘的视线,脚步向敖子青的身边慢慢走了过来。 归缘见那女孩走到自己身边,突然伸手去拉她,神情举止,颇有轻浮之意,道:“好妹妹,你可是看到你亲哥哥……” 那女孩子根本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她把目光全部集中在敖子青身上。 宝元和尚也觉得不对劲,但说不出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来,愣了愣,向敖子青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有研究他的味道。 那女孩子冷冷的望着他,话声幽恨的道:“你……你转过头来,让本姑娘瞧瞧,听到了没有?” 归缘这时向两人一瞧,缓缓上过来,叫道:“姑娘,这小子是咱们的下人,他那模样脏死了,你别太靠近,你看看我……” 那姑娘理都不理他,冷沉的道:“姓敖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手放下,转过脸来!” 宝元和尚虽听不到那小女孩的话,但已看出情形透出点奇怪,策马过来,叫道:“小姑娘,你认得这臭小子?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呢?” 那女子哼了一声,柳眉儿一挑,不屑的道:“臭和尚要你多嘴!”气得脸红脖子粗,宝元和尚大吼道:“他妈的,臭娘们,老子这一辈子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人说话,要不是看你长的细皮嫩肉的,老子一掌劈了你!” 那女孩子双目圆睁,讥笑的道:“在洪家店一带,还没有人敢对本姑娘这样说话,你不懂江湖规矩?” 宝元和尚气涌如山的吼道:“原来这里是洪家店,妈巴羔子的,老子宝元怕过谁了?你给老子摆个什么臭架子,难道你就是人家敖子青不要的包仪心?” 这女孩尖锐的道:“你说什么?臭和尚,你敢取笑本姑娘,你……你分明不想活了,来人啊!” 两个扎着虎皮头巾,身着黑色铜扣劲装的三个大汉,闪至宝元和尚身边,其中一个皮肉不动的对宝元和尚冷沉的道:“你哪个庙寺的和尚?不在寺里吃斋念佛,竟敢跑来这里撒野!” 宝元和尚打量了这两人一眼,格格一笑,道:“老子是宝元和尚,怎么,吓着你了吧,后生小辈,滚一边去。” 这名大汉尚未开口,有一位满面横肉的凶恶老人出现在众人眼前,冷冷的道:“你是‘巫刀门’宝元和尚?” 宝元和尚“哼”了一声,生硬的道:“你这老小子倒有眼光,认得你老子,你呢?老小子你叫什么?” 凶恶的老人恶狠狠的道:“和尚无礼,你如今进了我‘青鸟山庄’的地界,非但不拜码头,还对咱们家小姐无礼,宝元你这是哪一门子的混法?” 宝元气得全身一哆嚏,怒道:“老小子,咱们巫刀门与你们青鸟山庄不沾亲,不带故,三杆子捞不着,五鞭子抽不上,你想找碴就摆下话来,难道咱们巫刀门含糊你们了,少跟老子来这一套什么道理,老子不吃!” 这老人面色一沉,双目喷火般叫道:“跑码头要有跑码头的道义,闯江湖有闯江湖的规矩,你们巫刀门在江湖上也占有一席地位,宝元你怎么全然不懂规矩。” 话才说完,转身向他身旁的两名粗壮大汉打一个招呼,三个人已迅速的站好了方位,盯着宝元和尚及归缘两人,大有立即拔刀相向之势。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三章 红粉蛇蝎 另一边—— 那女孩不管宝元和尚他们的纠纷,唇角急速抽搐着,痛苦的道:“你把头转过来,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敖子青,你把头转过来。” 敖子青偷瞟了宝元和尚一眼,发觉他的注意力不在他身边,他才向眼前的少女淡淡的一笑,低涩的道:“包姑娘,你……你这是何苦?” 这女孩的脸色转为死灰,轻轻抖索着,紧咬下唇,小巧精致的鼻翅儿急速翁动,却是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呆住了。 敖子青冷静的道:“包姑娘,现在不是讲话的时候,以后有机会,在下……” 这女孩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泫然欲位,她哽咽着声音,道:“敖子青,你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那个邵亦虹她有什么好?论家世,论武功,论姿色我都不比她差,我哪一点比不上她,你说!” 敖子青叫苦不迭,微喟了一声,低沉的道:“包姑娘,请你不要泄露我的身份,很多事一时之间实在说不明白,改天……” 这女孩子的眼中泪水满盈,顺颊流淌,她硬咽着哭道:“我要你现在回答我,你告诉我邵亦红她有什么好?她不过比我妖艳,她不要脸,我认识你在先,她凭什么抢走你,她……” “咯崩”一咬牙,敖子青低吼道:“不许辱骂亦虹,她……她已经死了。” 激灵灵的悚栗了一下,睁大了那双泪盈盈的眼,那女孩颤抖的问:“真的?你……你没有骗我?她……” 敖子青愤怒的道:“我骗你干什么?我会拿亦虹的生死开玩笑,你……你太莫名其妙。” 这女孩子不知该是喜,还是忧,情敌死了,可是眼前的意中人对她还是如此冷漠,她全身仍抖个不停,泪如泉涌,抽噎着道:“那你……你以后会不会常来……来看我……我是说……” 敖子青叹了口气,深挚而柔和的道:“包姑娘,感情的事谁也不能勉强,我跟亦虹情深意长,而她尸骨未寒,咱们别谈这事。” 这女孩哭得更悲切了,她咽着声道:“你……她都死了,你还是不要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告诉我……” 泪水像珍珠断了线一样,成串的往下落,她一直仰着那张美丽无比的面靥,那是一张如何哀怨,如何凄楚的面靥,宛如梨花带雨,叫人见了多么心痛啊! 敖子青干咳了一声,又搓搓手,呐呐的道:“包姑娘,你很漂亮,又是个好姑娘,你会找到如意郎君的,在下……” 那甜丽的少女不由全身一颤抖,泪水夺眶而出,迷茫的道:“我难道配不上你吗?敖子青你为什么选择邵亦虹,而不是我呢?” 又咳了一声,敖子青窘迫的道:“我说过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我实在无话可我,我对不起你。” 此际—— 归缘摸摸自己的大光头,尖细叫道:“好朋友,咱们玩玩吧!好久没打架了,手痒的很哪!” 大街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见双方有一触即发的情势,也不敢站的太近,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归缘在这节骨眼儿,又回过头来对宝元和尚叫道:“师父,把这两个小子收回去当徒孙,如何啊……” “啊”字还在他口中拖着,归缘的左右双时已闪电般向两旁捣出,一个大转身,双腿又如飞般踢向迅速跳开的那名大汉。 归缘一动手,宝元和尚格格笑了笑,一掌劈向老人,掌风带起一片狂飓,“呼呼呼” 的兜向敌人,出手之快,力道之雄,确是非同小可。 敖子青心里明白再呆下去,情势对他越来越不利,眼前的女孩又纠缠个不停,为今之计,只有迅速离开现场一途了。 他回头朝正在狠斗的主元和尚笑了笑,双手一抖,马上已如狂风一阵,暴冲而出。 那生得甜甜蜜蜜的女孩子俏眼一瞟,带着泪珠的脸蛋儿一仰,毫不考虑的双手挚鞍,飞身上了宝元和尚的坐骑,尖声叫道:“敖子青,你别跑——” 宝元和尚斗的正酣,不看犹可,一眼瞥见,怒气陡上心田,他有如一只竖毛立冠的老鸡一样,敲破锣似的大吼道:“小杂碎,臭婊子你们竟敢落井下石,偷了大爷们的马……” 归缘已听到女孩的叫声,他连出十一腿十六掌,将两名敌人逼退,他奋力挪身至宝元身边一面尖声的怪叫道:“师父,那个小妞叫那小子敖子青……” 宝元和尚睁大了眼,惊道:“真的?你没有听错?快,快,咱们快追,别跟他们纠缠了。” 一面叫着,一面有如脱弦之矢,急追而去,归缘也突出重围,连骂带喊的赶上。 那凶恶老人站在当地呆了呆,又蓦然跳了起来亦向前便跑,口中气急败坏的大叫道:“小姐……不好了……小姐……怎么也跟着跑了,快追……” 于是,他们三个人也急急追出去。 两匹马八蹄扬,狂冲向前,周遭的景物似发了疯一样往后急速倒退,空气被割裂了一般响起“嘶”“嘶”之声,啼声有如焦雷轰呜,震人耳膜。 敖子青已快撑不住,又感到气喘心悸,冷汗如注,在他后面,那少女紧紧追赶,一刻不敢放松,有非追上不可的样子。 一阵阵狂劲的风,迎面扑来,令人有些窒息,不太实在,像在腾云御风,敖子青用力呼吸着,一面回头吃力的大叫道:“包姑娘,你就回去吧!这样……你是何苦?我一介莽夫不值得你如此……” 敖子青的话她都听见了,她的双手把马缰催的更紧,口中恨恨的道:“哼!我今天非弄个明白不可,我始终不懂我到底哪一点不好……” 敖子青喘了口气,又用力道:“是我不好……包姑娘你别多说,你……还是请回吧!” 那少女的面庞一下子转为惨白,她双眼里泪光浮现,声音凄哑,道:“你实在没有良心,口口声声要赶走我,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就死在你面前!” 敖子青抿抿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回头向后望了望,后面赶命似的狂追的几条人影,越来越拖得远,逐渐模湖不清了。 前面一座山,一座满是大岩石的山,马儿翻飞着铁蹄,在短暂的时间里,已奔至山上。 敖子青缓缓勒住了马缰,虚弱的俯倒在马颈上,语声沙哑的道:“包姑娘,你有什么话请说吧!” 那少女向周围一看,这些大石头一块块的直立着,巨大得吓人,像是一个个的妖魔鬼怪张牙舞爪,景色阴沉而恐怖。 少女恐惧不安的左右张望着,甜丽的面庞上浮着发自内心的畏怯,她不由惊悸的低呼道:“敖子青你跟我回庄去,这里好吓人,咱们别在这里逗留,好吓人哦!” 敖子青脸孔迅速扭曲,唇角不停的抽搐着,他颤抖的道:“回去吧……在我身上……你得不到……什么,只有痛苦……” 少女跳下马,跑到敖子青身边,拉着他的手,急促的道:“敖子青,你……你怎么啦?你受了伤?不,你像中了毒,是不是?你快告诉我,你很不舒服吗?你说话呀,敖子青!” 敖子青抬起头,双目紧闭,面孔神色惨白如纸,汗珠盈盈,屠弱的道:“这一次我不知道……过不过得关,我是中了……‘银棠花’之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够熬……多久……” 这少女嘴唇在微微颤抖着,脸色转为死灰,她颤生生的道:“你……你中了‘银棠花’?不……不可能,中了‘银棠死’一个时辰内,必然全身发黑,毒发而死,你……你骗我……” 敖子青苦笑了一下,低沉的道:“难道我还会诅咒自己吗?我不过运功将毒气逼住,别让它运流得太炔,其实…… 这也只是短暂的,终会控制不住的,你……回去吧……” 这女孩被敖子青苍白痛楚的形态吓呆了,她惊恐的道:“我……我去找最好的大夫为……你医治,你……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 敖子青深深吸了口气,迷茫的道:“包姑娘,别……” 抿抿唇,这女孩凝视着他,好一阵,她突然勇敢的道:“你不会死,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医治你的毒伤,我可以带你去,但是……我有条件……” 敖子青正色的道:“你说吧!包姑娘。” 一抹深情又腼腆的笑意在泪痕中融开,这位少女深情款款的道:“我要你答应跟我成亲。” 敖子青窒了窒,讷讷的道:“这不太好吧!我……你……包姑娘我的毒不一定能解……你何苦为我……” 抽噎着,女孩委屈的道:“我是个女孩子,不顾忌自己的尊严开口向你……你竟然不答应,你难道一点也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吗?你太无情,你……” 敖子青深切知道,这个条件由这个倔强骄做的女孩嘴里的说出来,这等于袒裎灵深处的委屈,毁灭一个美丽少女该有的矜持和含蓄,尤其是,这个少女是“青鸟山庄”庄主包封沙的掌上明珠。 悲伤的,她又哭着道:“这辈子我心中只有你……如果你不要我……或者你死了……我会跟着你去……我不可能一个人独活……我一定要跟着你……” 连连点头,敖子青低弱的道:“包姑娘……我是为你的声誉着想……这事如果传出去……你知道,江湖上那些人的嘴有多脏……如果你愿意指示名医,我……很感激,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如果……” 女孩子摇摇头,泪珠又纷纷洒落,她抱着敖子青,呜咽着道:“你……为什么那么不懂得珍惜自己,只要你答应我,你的命就可以救回来了,敖子青……” 长长嘘了口气,敖子青感叹的道:“生死有命,包姑娘,亦虹去世没有多久,如果我又答应你的婚事,那敖子青岂不成了天下最无情之人,男女感情的事……” 禁不住泪水盈眶,籁籁颤抖,那女孩噎着声,道:“好,你狠,敖子青我认输了,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你死……所以你有恃无恐,你……好狠……我会恨你一辈子……” 一见这少女的泪水连连,敖子青不禁心也软了,也疼了,他尴尬的一笑,歉然的道:“在下对不起你,你快回去吧,我不会勉强你,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拭去泪痕,那少女幽幽的道:“在元溪铺的乡下,有一个隐居的用毒高手,叫‘毒圣’房狱,你去找他,或许他能救了你,你对我无情,我不愿对你无义。” 本来,敖子青对生死两字,他已看开多了,但是现在又有了一线生机,人类有求生的本能,他一定要跟命运搏斗到底。 敖子青淡淡一笑,道:“在下如果还有命,当不忘包姑娘的救命之恩,以后有缘,愿效犬马之劳。” 这少女平静的道:“这里离元溪铺还有百余里,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我走了,你……” 敖子青屠弱的叫道:“姑娘……” 那少少女大眼睛又红又肿,道:“等你好了,你……你会不会来找我?我是说……我们还有没有希望?敖子青你知道,我……我的心都给了你……” 说着,她又伤痛欲绝的哭了起来,敖子青拍拍她的肩,低微的道:“我如果能够救回这条命,一定登门造访,或者我们无缘,包姑娘当知……” 小姑娘满脸泪痕,她抽噎着道:“你不必说,我知道,我不应该苛求大多,我本想陪你去,可是我不能忍受万一你……” 敖子青粗浊的呼了口气,道:“你怕我还没有到元溪铺就死了?或是找不到大夫?你的心情我了解,敖子青永铭于心,对姑娘的情意,但愿你……” 这女孩硬咽着凝视敖子青,泪眼迷离中,她知道她的一切都失落了,目前的这个人,与她距离得好远好远,淡漠而又冷硬。 敖子青深深的注视着眼前这又甜又美的可人儿,他凄然一笑,语声里带着浓重的伤感,轻轻的道:“包姑娘,快走吧,荒山野外的,你的朋友一定都急着找你,回去吧!” 似一尊石塑之像一样瞪视着他,良久,良久,小姑娘平静得出奇的点了点头,道:“敖子青,或许我们……我们永远不能再见了,永远……” 敖子青紧紧的握了包仪心的小手一下,屠弱的道:“姑娘多保重,敖子青祝你……” 不等他话说完,包仪心转过身去,默默的跨上马,扬蹄而去。 敖子青待蹄声冥寂,他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缓缓下了马,颓然坐倒,开始运功调解内力起来。 他的毒伤已加速发作了毒性,在他的经脉中逐渐升迫循流,他自己知道,他目前已越来越不能控制那毒性的蔓延之势,但他一定要坚强与命运争抗至最后一刻,方始罢休! 就在这紧要关头—— 在他附近的一块大石上,有若鬼魅似的站着一个人,像是一个睡梦的冤魂,一个死不瞑目的僵尸,恐怖极了。 敖子青已经知道有人来了,但他双手重叠腹前,姿势依然不变,他的眼紧闭着,全身毛孔中汗出如浆,鼻翅急剧翁动。 缓缓的,那人向前移了过来,他的脸孔似是才自地狱中转回了人世般的冷厉,没有一丁点活人的味道,在这种地方,更增其恐怖气氛。 敖子青觉得心口在跳,血液流循加速,他是担心对方猝然动手,那他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站在石上的人一直盯着他看,沉默了一会,语声有如来良九幽之境,空洞而飘渺,宛似山谷中不见人影的回音:“你是什么人?赶来送死的?” 敖子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呼吸一了几次,他现在的气色稍微转好了一点,没有方才那种骇人的惨白,他淡淡的一笑,道:“这是你的地盘?” 这人阴森森的道:“不是,招魂子在的地方,本来就不充允许有其他的人出现。” 一听他的名字,敖子青心头也不禁跳了一下,他惊异的道:“你是招魂子曹炼,你还活着?” 招魂子曹炼没有回答,显然已经默认。 敖子青有些吃力的站立起来,蹒跚的走动两步,他轻淡的道:“你的规矩也太不讲理了,事先人家怎么知道你会在什么地方出现,这里既然不是你的地盘,你无权这样对在下讲话。” 曹炼双目半睁的瞧着敖子青,淡漠的道:“等你死了,你就知道有没有这个权,报上名来吧!” 敖子青揉了揉沉闷的胸腹,故示轻松的一笑,道:“多了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招魂子,交个朋友,揭过这段不必要的梁子,不好吗?” 招魂子曹炼古怪的道:“招魂子一生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在我眼前的,只有死人。” 敖子青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一笑,道:“很好,自在下闯荡江湖,你是我仅见比我更狂妄的一个,但是,凡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你懂吧!” 招魂子双目怒睁,暴戾的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在跟我谈道理?你以为自己有几分重量?活腻了?老子今天一定活剥了你的皮,将你……” 这时—— 在招魂子身后,有四个人落叶般飘然站在大岩石下,四个人一式的蓝色长衫,同样的冷酷平板,有如一个模子造出来的。 敖子青瞧向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一人在先,三人在后,山风一吹,阴森森的鬼气侵骨。 在前头的那人年约六旬,身穿一身蓝色的长衫,这人尖头削耳,脸上都是皱纹,他的整个外形,却另有一种虚无幽渺的气息。 在那人后头的三人跟前面一样的表情,年纪亦相当,身躯却较瘦长,面孔细小,三人的长相在眉字间有点相似。 招魂子曹炼转首一看,脸色寒如冬霜,他幽冷的道:“你来了。” 那人毫无表情的瞥了曹炼一眼,冷冷的道:“你也来了。” 后头的三人己齐齐将背后的双刃刀现出,三柄锐利的双刃刀在空气中闪过一片寒芒,有些森森的味道。 后来的人看一看敖子青,很不客气的道:“曹老头,他是你找来的帮手?” 曹炼表面深沉,心里却感到愤怒无已,冷然道:“招魂子几时找过帮手?老夫不是你银鞭卷浪秦平须,一个人足够了。” 敖子青心中一惊,想道:“原来这入是银鞭卷浪,那后面三个就是啸天三鹫了,这一下子有热闹看,听说他们从年轻时,就互相看不顺眼,彼此争斗十年,互有胜负,想不到至今仍然不罢休。” 他正想,那啸天三鹫已同时向招魂子曹炼扑到! 曹炼“嗤”的一笑,向左一闪,“呼”的朝右暴旋三尺,左手横迎当面二人,右手臂倏曲猝挥,一名敌人摔出寻丈之外。 场中人影一花,曹炼的肉掌又击中一人的胸中,那人尚未倒地,已被曹炼补了一脚,哀号一声,口吐鲜血,翻滚而出。 这些动作几乎是一连串的,在刹那时间开始,又在瞬息里完成,好像那两名敌人早就已经躺在地上一样。 以“啸天三鹫”在江湖中的名气,他们不该如此容易的被打倒,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对手招魂子曹炼武功太高,太强了。 银鞭卷浪秦平须何尝不知道啸大鹫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只是多年不见,他不知曹炼的武功精进多少,故意以他们三人先试试对手,可是……他设想到才一出手,胜负立分。 秦平须双目怒睁,暴戾的喊:“退下!” 仅存的一人倏忽退后,站到秦平须的身边。 秦平须毫无表情的望向敖子青,蓦然仰天长笑,冷荡荡的道:“小兄弟,你的毒伤很重,是不是?” 敖子青一时寸摸不清对方的用意,几乎打了一踉跄,他连忙稳住脚步,笑道:“你现在该关心的应该不是在下,而是你眼前的这场血斗。” 秦平须生硬的眨眨眼,僵硬的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够救你,你想不想活命?” 那平直而毫无音韵喜怒的笑声,那张一点没有人味的面孔,敖子青直觉的有着极不舒服的感受,确实有些别扭。 秦平须睁着两只小眼,带着冷酷与深沉的表情,像是欣赏一件猎获物似的望着敖子青不动。 敖子青沉和的笑了笑,道:“还请赐教!” 秦平须仿佛不把曹炼放在眼前,他走近敖子青,他生硬的道:“只有我能救你,只要你肯点头,我就可以治愈你的毒伤,拣回你一条命,如何? 算是条件交换吧!” 敖子青懒懒的伸了个腰,以掩饰他的倦态,淡淡的一笑,道:“你能治愈在下体内的毒伤?你的医术比之毒圣房狱如何呢?” 秦平须毫无平厌的道:“不能比。” 敖子青嘴角一挑,道:“那么你既能,为什么毒圣房狱不能?” 秦平须古怪的笑笑,生硬的道:“我并没有说他不能,我只是说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能,因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敖子青眨眨眼,轻沉的道:“当真?你怎么知道?” 秦平须平板的望着敖子青,道:“他是我杀的,我当然知道,现在你只要替我除了招魂子曹炼,我就会治疗你的毒伤,怎么样,这个交换你不吃亏吧!” 沉吟了一下,敖子青深沉的道:“在下不想追究你为什么杀了毒圣房狱,也不想知道为什么要我替你除了曹炼,在下想知道的是,我如何能相信你所言不假,你治得了在下的毒?如果你届时毁了约,在下不是白搭了?” 银鞭卷浪的小眼蓦然扩张,又倏而收缩,不带感情的道:“你相信我是吗?你中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叫‘银棠花’,中毒初时你并没有感觉,而后感到全身发麻,是不是,年轻人?” 敖子青不在乎的笑笑,道:“你说的很对,但由这一点还不能证明你就能治得了它,对不对,朋友?” 没有笑,没有怒,没有任何表情,秦平须又道:“你能让这种剧毒在体内留了这么久而不毒发身死,的确不容易,可见你的体质异于常人,这是我看上你的原因,不过……你不可能再挨过今天晚上,所以你最好答应我的条件。” 敖子青摇摇头,道:“为了自己的命,在下就该马上答应你,但是,在下一生从不接受威胁。” 秦平须没有表情的道:“你不答应?” 敖子青洒脱的一笑,道:“不是不答应,而是不接受威胁。” 银鞭卷浪秦平须不大相信的看着敖子青,半晌……他才道:“很好,年轻人有骨气,我不威胁你,算我请你帮忙,你以为怎么样?” 敖子青味味一笑。道:“不敢当,以在下目前的情况,你可能高估了在下的实力,你的对手可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在下如今的样子,只怕有辱重负!” 秦平须那冷漠得不带一丝儿情感意识的眸子微微一亮,急道:“只要你答应,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说着,他伸手至衣内,拿出一小瓷瓶,缓缓倒出两颗白白的药丸,递给敖子青,道:“如果你相信我,就把它吃了。” 犹豫了一下,敖子青深深的点点头,接过秦平须手中的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顿时,敖子青蓦然感到内腑一阵翻涌绞痛,全身发冷,虚汗盈盈,内脏如焚如炙,他窒了一窒,咬紧牙根,道:“这药……” 秦平须沉默片刻,低沉的道:“那是药性在流动,不过,年轻人,这药不过暂时止住你体内的毒气,等你替我办完了事,我自会帮你解毒。” 隔了一会儿,敖子青直觉的感到体内的一股苦热都被带去,五脏六腑也缓缓的贴熨着一般,舒适极了,他精神一振,立直了身,他试着将一股丹田真气,在体内做了数次流转,澎湃极了。 秦平须深深的盯着他,敖子青用力点点头,道:“是好多了。” 秦平须缓缓的道:“药性只能持续一个时辰,所以你最好不要浪费时间,赶快行动,你的对手可不是好应付的。” 敖子青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象牙质的闪光在黑暗中起了微微的一丝晃幻,使他看起来有些诡秘,他转身对招魂子曹炼道:“朋友,你都已经看到了,也已经听到了敖某为了活命,不得不得罪了。” 招魂子曹炼一直冷眼旁观,他毫不在意秦平须利用敖子青来对付他,他森冷而狠厉的注意敖子青,他阴沉沉的道:“不必废话,你们两个今天都该死,一个也别想离开这里,谁先上都可以。” 敖子青轻轻抿抿嘴唇,道:“在下与你虽无冤无仇,但是以敖某平日的作风,并不是个仁慈之人,呆会动了手,你也不必客气,在下可是狠狠的。” 招魂子曹炼冷冷的瞧着他,幽幽的道:“不必废话,招魂子想杀的人还没有一个能够再活下去。” 敖子青哧哧笑了起来,他淡淡的道:“你跟秦平须不是已经争了几十年吗?他还不是话的一样好好的。” 招魂子冷哼了一声,单手一翻,他成名数十年的“招魂棒”已握在手中,猝然点戳向敖子青的咽候,出手极是狠辣。 敖子青淡淡一笑,右臂伸缩之间,已以他的鬼萧将戮来的招魂棒荡开。 招魂子曹炼脸色寒如冬霜,他幽冷的道:“年轻人,你是鬼萧影敖子青?” 笑了笑,敖子青道:“不敢,正是敖某!” 招魂子厉烈的一笑,道:“好,今天我就来会会鬼萧影有什么大不了的能耐!” “耐”字自他舌尖中迸出,连环十九腿已连成一串飞击而来,招魂棒搂头盖脸直砸下。 敖子青突然暴叱一声,鬼萧斜砍倏回,身躯猝转,敌人的攻势在落空下被逼退五步,硬生生将招魂子逼退出去。 招魂子倏进倏退,千折百回的攻打中游移飘浮,姿势美妙而出手狠辣的反复纵横,绝式滔滔如长江大河,澎湃汹涌! 敖子青原本澄澈的双目,倏而闪射着金蛇电火似的精芒,与他方才屠弱的神韵完全不同,多凶狠,多厉烈,多威猛! 仿佛是两片落叶在狂风中旋舞,又宛如二条有影无实的幽灵在追逐奔啸,看不清他们的身影,看不出他们的面孔。 银鞭卷浪心头暗暗的一跳,想不到招魂子的武学进益的如此惊人,他利用敖子青也不过是想消耗对方的体力,而今他发现敖子青的实力更不容忽视,“鬼萧影”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在人们呼吸的瞬间,三十余招一溜而过,快得似天际的流星一闪—— 敖子青狂笑一声,有手鬼萧一闪,突然弹出一把弯形的利刃,带着迸溅四射的银亮曳尾,几乎不可抗拒的将招魂子赶得仓惶跳出三丈。 招魂子呆了一下,面色一沉,冷冷的道:“你的萧藏有玄机?” 敖子青轻淡淡的笑一笑,他尔雅的向招魂子抱抱拳,道:“在下十分不该,动手前忘了告诉你得小心我的萧,让你吃了一惊,还好没伤着你了。”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四章 铁汉柔情 招魂子两只眼睛睁得圆鼓鼓的,毫不稍瞬的瞪视着敖子青,两只眸子里,包含着强烈的愤怒与不满,尖刻的道:“你不要跟我耍嘴皮,招魂子岂是如此容人折辱?你必须为你的话付出相当的代价。” 这位玩世不恭、飘逸脱尘的敖子青耸耸肩,无可奈何的笑笑,道:“在下实在不愿意跟你拼个死活,在下一直在动脑筋,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 三丈外的银鞭卷浪秦平须急道:“敖子青,你想反悔,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快动手,把这老头杀了。” 敖子青哧哧笑道:“你急什么?敖某答应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你要静一点,别在哪里叫嚷,我自己会看着办。” 秦平须闻言之下不由一怔,他愤怒的大吼道:“你敢对我无礼?” 敖子青不带烟火气息的笑笑,道:“你不必动肝火,咱们是互相利用,条件交换,况且是你请我的,你最好不要自视过高,咱们之间是平等的。” 秦平须重重哼了一声,止待说话,招魂子曹炼已冷冷的道:“你们不要在我面前鬼叫,如果活腻了,两个一起上了也无妨!” 敖子青尔雅的一笑,道:“不必了!” 话声甫住,攻势倏出,招招相连,式式衔接,罡烈的劲风呼荡纵横,澎湃回激,在空间织成千百条劲道,交舞成浑厚的气流,浓烈极厂,威猛极了。 招魂子的招魂棒倏起倏落,忽上忽下,一会点,一会戳,像只毒蛇在飞旋织舞,在空中流转,无休无止。 极快的,两人已较斗了五十招左右,招式越来越快,攻击越来越狠,左奔有挪,前翻后跃,穿插大奔掠,快捷绝伦! 这时,双方的招式已越来越快,快得叫旁观的人目不暇给,喘不过气来。 迅速的,五十招又过去了…… 敖子青叫道:“好!好久没有遇见种这种狠辣的对手了,在下今天一定好好陪阁下玩玩。” 高手对招,哪有空隙说话,敖子青此招不过是一种战略,借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也可以掩饰自己的紧张,让敌人搞不清自己的实力,任何打斗皆以攻“心”为上,先取得先机! 赤红阎下不搭理敖子青,浓眉突削,右袖倏挥,人已到了敖子青身侧,手掌却插向敖子青的咽喉,招魂棒点向敖子青的双腿,那等快法,简直超出了“人”的所有潜力。 偏身,敢子青猛的暴旋,也不见他伸手作势,他的鬼萧已经砸向曹炼面前! 瞬息间一— 赤红阎王曹炼就随着空气飞舞一样,整个人在半空里滴溜溜的旋转起来,他双袖兜风呼呼振扬,有如肋生羽翼,那快,那娇,那凌猛,匪夷所思! 曹炼振袖之间,招魂棒伸缩如电,令人目眩神迷,防不胜防! 如今,故子青已经知道曹炼的名声所系,确非虚传,他一度消失在江湖上,有人传言他早已作古,此番再出,功力必定又进益不少,敖子青要想赢得这番胜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曹炼的招魂棒在他的精湛功力操纵下,发挥了难以想像的威力,非但能以断柱裂碑,拆人兵刃,据说曾将十匹俊马并排着撞出寻丈之遥,血肉飞溅,把在场找他寻仇的人,吓破了胆,自此再也没有人敢找他的碴,秦平须是唯一的例外。 面对此等天下最强的高手之一,敖子青当然不敢有丝毫狂妄疏忽,他口中虽然高做嘲讽,骨子里却异常谨慎得连眼皮子都不敢多眨一下。 鬼萧平常时不易使出的断刃,此刻他也亮出来,他十分清楚,强者相搏,只需有一丁点错失,即可能酿成千古之恨! 一支平时与寻常并无两样的洞萧,却突然在尾端多出一把散发出万丈光芒的利刃,见过这种利刃的人极少,因为他们大都成了死人了,死人是无法再形容鬼萧上断刃的威力的。 鬼萧上的断刃在敖子青手上流烁不息,泛着股股的冷焰,以人们瞳孔所不及追摄的快速旋闪飞扬,纵横飞舞,那冷清清,明烂烂的银光光尾,已经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弧圈,仿佛千百个大圆在交叠,一溜又一溜的流虹,无数条毫光在织连。 曹炼的身手也越来越快,招魂棒往返扫拍,风声呼呼,劲力澎湃,似巨浪漫空,狂飕横拂,甚至连他的人影也看不真切。 斗然间—— 敖子青的行动宛如是一片飘忽的风,只是那么一晃,整个身体业已凌空,在半空飞快翻滚,一个空心斤斗紧接着另一个空心斤斗,竟然一口气悬虚做了三十次翻滚,然后有若一朵云般腾飞而下。 曹炼的招魂棒的所有攻势,全部带着呼轰罡力,梢着一线的掠过敖子青的身侧统统落空。 敖子青立刻展开反攻,似飞鸿来自九天,那黑色的袍袖膨胀旋舞,长射而至,手中银芒如曳,璀璨眼目,划破空气,响起尖锐的啸声,那啸声像是鬼哭,“嗖嗖嗖”…… 鬼萧上的断刃是一柄奇异的古怪的缅刀,宽窄如人手掌的厚度,软韧似带,长不到尺许的精炼锋利的缅刀。 这种缅刀,是所有刀种类中非常罕见的,不很长,想将它练成自己惯用的兵器也不是件易事,练不到的人只要斗然出手,极可能不但伤不了敌人,自己已先遭了毒手,不过,要是练成功了,则只要抖刀出手立即创敌,威力十足! 暴叱如雷,曹炼钉立原地不动,两手猛挥,旁人眼里仅只看见他这一个动作,其实,他已经劈出了十五棒,二十一掌! 曹炼的招魂棒,含有至精的内家真气,可以碎石粉,洞壁颓革,威势之大,弥足惊人,当今之世,练到他这种程度的人,业已如晨星了…… 瘦长的身形运转得如似狂风赶江,曹炼以一种奇特的回步法急速腾挪,只见银蛇也似的电闪一溜溜擦过他的身边,倏现又灭,倏灭又现,串连成一条条的光带,仿佛流星的曳尾在交相穿织,明亮烁耀,令人目不暇接。 于是,很快的,两人的交手又过四十多招了…… 斗场中人影在飞,在闪,在转,在奔,看不出谁追谁,也看不出谁迫谁。 空气是寂静的,不,是凝冻的,生涩的,也是血腥与颤栗的,隐隐的,有啸声,宛似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凄号。 两个人幻成了两条淡蒙蒙的烟雾,而烟雾又融隐在弥漫的尘灰里,只见银亮的寒光在以惊人的快速掠射,雄浑的功力在呼号着冲激,双方的出手换招,攻拒挪移,早就不是大家所能看得清楚的人。 一向深沉若谷的秦平须此际面上变色,他暗暗吸了口冷气,自语道:“想不到,想不到……” 他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场中的发展,他眼角也不斜一下,低缓的自己问自己,道:“如果此番在场的人是我,能够抵挡曹老头儿如此猛厉的攻势?想不到敖子青这小子的功力竟然高到这等地步!” 喃喃的,秦平须道:“到现在已超过两百招啦……” 蓦然间—— 斗场中响起一片隐隐滚动的风雷之声,几乎不分先后,一串尖锐凄厉的兵刃破空长啸也跟着扬起,这两种惊叫声音合在一起,简直就能撕裂人们的耳膜,将人们的神智全部瓦解了。 顿时色变,秦平须脱口惊叫道:“曹炼在豁命干了……” 其实两人死了哪一个对他都无妨,最好两人同归于尽,省得自己费事,不过,看到这种激烈的场面,仍然禁不住心惊肉跳! 赤红阎王曹炼的招魂棒像是铁杵似的劲力,呼呼轰轰的挟着雷霆之威,扫荡掠击,一波接一波,一轮跟一轮,串连续合,不止不息。 而敖子青银蛇似的光芒则宛如极西的流电,断刃带着森森的寒气,穿射纵横,幻起无际的光圈、光弧,又洒出千奇百怪的光条、光影。 一时之间,天地之间,似乎在刹哪里全被这些东西所充斥了。 快得不容有人们眨眼—— 曹炼狂吼着打着旋转自战斗中连连翻出,每一旋转,由于身体转动,便溅洒起一轮一轮的鲜血。 仔细一看,他的胸前、小腹、双腿,包括面孔,竟布满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刀痕,猩红的皮肉全部鼓挤着倒翻向外。 曹炼其凄厉可怖的形状,加上他原本冷峻,满是皱纹的面孔,煞是惊人,惨不忍睹! 就在曹炼旋出圈子的一刹,敖子青也倒弓着背,宛如突然失去重量似的飞向半空,一大口热血喷洒向下,整个人软软的反栽下来。 这时一— 秦平须飞快奋起拔空,想抱住坠落的敖子青,但敖子青闪过他的救援,自己落下来。 秦平须一个落空,连检视敖子青的创伤都来不及,他大声道:“敖子青,你会不会死?” 瞒跚的移了两步,敖子青轻轻摇摇头,语声低弱的道:“一时之间,在下还死不了,过阵子就不知道了,还得仰仗阁下。” 赤红阎王曹炼显然在倾尽一切力量以内家真力,来延续奄奄一息的自己一条命,看不清晰曹炼的脸色,但可瞧出他的表情,那是一种——惊恐的,失败的,悲愤的绝望的表情。 呃,曹炼的处境看来比之敖子青更为危险,更为不妙…… 刚才与曹炼苦斗的敖子青,在支撑了近三百招时,他已感到来自对方的压力越形沉重,对方的攻势,更形凶猛,招术也越加深幻难测,敖子青咬牙硬挺着,终至获得最后的胜利。 秦平须碟碟怪笑道:“怎么样,曹老头儿,站起来吧!老夫想与你们再斗个三天三夜,有没有兴趣?” 曹炼大口喘着气,忽然“呸”了一声,有气无力的道:“你这不要脸的杂碎,自己胆小躲在后头装人熊,现在还敢站在我面前逞英雄。” 微喟一声,秦平须道:“你的年纪足可以当敖子青的爷爷了,还斗不过一个后生小辈,曹老头儿你未免太不成气候。这话传了出去,岂不有辱你的名声?”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揭疮疤,展开另一场争斗——舌战,曹炼到了这一种地步,他一点也不肯示弱,仍不断反驳。 两人在江湖上的风评都不甚好,但分别在黑道上占了一席地位,今日一见,敖子青对秦平须的为人更为不耻,反而声名狼藉的赤红阎王曹炼,为人虽然冷漠、残酷,人格却高尚些。 冷冷一笑,曹炼道:“秦平须今天我们之间的会战,改至明年此期,届时我一定手创你这奸诈的小人。” 豁然一笑,秦平须道:“你以为你还机有会吗?别说明年了,即使是明天,你也过不了了,曹老头。” 勃然变色,赤红阎王曹炼怒道:“秦平须,你想趁人之危?利用这个时候再对我下手?你……卑鄙、下流、无耻到了极点。” 银鞭卷浪秦平须哼了哼,道:“要我饶了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对老夫磕三个响头,求老夫饶了你一条狗命,发誓从此不敢与老夫为敌,老夫即可放了你。” 注视对方,目光如炬,曹炼沉重的道:“好个不自量力的狂妄东西,就凭你?他娘的,你是叫鬼迷了心窍了,老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回去做你的春梦吧!” 秦平须生硬的道:“曹老头儿,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杀了你,江湖中人没有一个会为你叹息,你是不值得饶恕的魔头,一个满身罪恶的祸害。” 曹炼嗤道:“秦平须,我们彼此,你比我高明不了多少,要杀就杀,你不必硬找一些叫人不齿的借口,老子要哼一声,就不叫阎王了!” 踏前一步,秦平须道:“老夫不信你真的不畏死,我倒要看看你的老骨头有多硬,我一刀一刀的凌迟你,直至你慢慢痛苦而死,看你嘴硬到几时。” 曹炼的痛苦越来越叫他撑不住,他咬牙奋起撑住,怒但:“姓秦的,曹炼并不是畏惧你,只是你太过于无耻,不要脸了……” 秦平须双睛中闪身出一片浩烈而果决的光彩,他断然道:“曹老头儿,你认命吧!怪不得老夫!” 敖子青忍不住心头冒火,但他又强忍了下去,大叫道:“秦朋友,你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好汉相惜,改日你们有幸再互相切磋武技,不也是美事一件,请看在下薄面……” 秦平须不禁呆了一下,面色一沉,转首对敖子青冷冷的道:“敖子青,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如果我杀了他,反而是替你下手呢!你应该感谢老夫的相助才是,怎么反而出言无状!” 敖子青想不到对方竟是如此老辣,好像道理全叫他占住了似的。 敖子青笑了笑,依旧缓和的道:“老兄,两位既无什么深仇大恨,再说,他与在下动手时已受了重伤,你此时下手,对江湖道义来说,太过于……不够光明正大……” 他的语句未说完,银鞭卷浪秦平须已浓眉倒竖,两目圆睁,满面寒霜的道:“你的命还在老夫手中,还竟敢编排老夫的不是,你命不要了?” 敖子青心里叹了口气,暗忖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人真是太小人了,一个弄不好,这条命……” 他舔舔嘴唇,平静的道:“秦朋友,在下先前已经说过了在下不接受威胁,我敖子青是忍辱吞声之人吗?” 有些愤怒,秦平须冷厉的喝道:“别以为老夫怕了你,老夫一掌一样可杀了你,谁也不知今天这码子事。” 敖子青不愠不怒的轩轩剑眉,淡淡的道:“不错,你可以不帮在下解了毒,把自己说过的话,当作放屁,但是凭你要一掌毙了在下,还是留待下辈子再试试吧!” 秦平须那双含有煞气的眸子倏忽射了两道冷电,他愤怒的道:“敖子青,你狂错了对象!” 敖子青仰天狂笑一声,道:“比之曹炼,你的武功如何?他的经验就是你的榜样。” 秦平须眼里像要喷出火焰一般怒视敖子青,嘴唇在翁张着,满面孔的愤怒之色! 趁两人对峙之间,曹炼连忙坐下来,运功调息,希望能借此机会稍微恢复一些精力。 在他旁边,有一个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那就是啸天三鹫唯一的幸存者,虎视眈眈,两眼直盯着曹炼不放。 敖子青想了一下,道:“朋友要在下为你办的事,已经大致完成了,你也应该实践你的诺言为在下解毒了吧!” 摇摇头,秦平须冷冷的道:“刚才我请求你杀了曹炼,你打败了他,我可以承认你完成了工作,要我为你解毒,换你开口向我要求吧!” 敖子青心头的怒火突然暴升,怒道:“咱们是条件交换,互相利用,你应该知道鬼箫影敖子青从不做吃亏的事,更不会平白被人利用,你最好不要自找麻烦……” 此时,突然一一 敖子青他“烦”的那个字音始才从半张的嘴唇里吐出,杂树里蓦然一阵沙沙的声音,空中人影一闪,天三鹫的那人手中两刃刀倏指一旁盘坐运功的曹炼,去势非常凶威! 他原本以为敖子青忙着与他主人争辩,不会注意到他,曹炼双目又紧闭,身上的伤极重,更不能抵抗他的偷袭,谁知他料错了…… 以曹炼此时所受的伤,的确无法反抗抵挡,可是敖子青却能—— 几乎在他的身影才刚才伸出,敖子青已经发现了,他大叫道:“你不要命了!” 叫声中,鬼萧就口,猛力一吹,寒光森森,蓝亮凶狠,一支暗器直飞至偷袭者的咽候,划破空中的声响,令人心惊胆颤,好不骇人! 半声号叫,那人已倒了下去,躯体从斜坡上沉闷的跌滚下去,一条生命就此陨落,在静止,在高潮后趋向幻灭 这一下的转变,不但秦平须吓呆了,曹炼也惊得微张着嘴,没想到敖子青的鬼肃中,藏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太不可思议!而他的反应及出手之准,之快,之狠,更叫人不敢相信! 敖子青脸上浮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摸摸自己的心爱的鬼箫,爱惜的握着它! 秦平须有些不敢相信的愣在哪里,他迷惘着,曹炼已怒恨的道:“秦平须,你的人跟你一样的卑鄙下流,这笔债咱们一并记下了……” 话虽如此,曹炼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以他身上的伤,拖得一刻是一刻,不见得真能复原而来报仇,可是他不愿死在敌人之手。 秦平须激怒的道:“他娘的,曹老头儿你再嘴硬,你看老子杀不得你,老子可不是那个饭桶!” 敖子青舔舔嘴唇,他相信这次偷袭的人,如果是秦平须本人的话,情势就更为恶劣,那么事情的演变,连他自己也不敢想像。 秦平须有些进退维谷的在犹豫着,他并不是想着自己是否该救敖子青,而是救活了他之后,敖子青会不会对自己下手,凡是小人,他在猜测别人的行为,总是以自己的行径来衡量。 现在,他不敢像刚才那么强硬,如果不救,只怕敖子青会在毒发之前先行对自己下手,以他刚才露了的身手来说,敖子青与曹炼之斗,所受的伤并不如秦平须想像的那么严重。 只有敖子青自己明白,刚才吹动暗器时,他是卯足了劲,他是借此来恐吓秦平须,因为他不能跟他动手,以他目前的情况,只怕胜算不大,而且他还指望秦平须治愈他的毒伤。 他的掩饰作得太好了,所以除了他自己外,眼前两位当代高人都被蒙骗了。 敖子青笑了笑,十分平静的道:“秦平须,在下不会出言相逼,要不要实践你的诺言,就随你的高兴了,不过,在下决不会让人在我身上占到一点便宜”。 话说的够明白,这比任何威迫利诱来的更有份量,秦平须这老好巨猾,古怪的道:“老夫说过的话,一定会遵守,敖老弟未免大小觑了银鞭卷浪了。” 敖子青一点也不觉得讶异,坦然一晒,道:“不敢,不过在下习惯先把话讲清楚,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秦平须低沉的道:“现在老夫立即帮你解毒!” 敖子青心里有了希望,蓦然又感到内腑一阵翻涌绞痛,他窒了窒,缓缓的道:“多蒙费心了!” 秦平须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他在每一跨步之间,身躯都是飘飘荡荡的,仿佛他的双腿并没有沾着地面,而是被一阵阵的微风吹送过来一样。 忽然—— 秦平须在敖子青身前一尺处,敖子青蓦然出手,在他胸前的要穴一点,不在意的一笑,道:“得罪了!” 微微一愣,秦平须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跳了起来,暴怒的道?骸鞍阶忧啵戏蚝靡獾囊锬憬舛荆汊坏懔死戏虻囊ǎ降资裁匆馑迹俊?br> 敖子青淡淡的道:“你的为人在下领教到了,为了让你安心替在下解毒,在下只得暂时得罪,你放心,伤不了你的,一时之间,你不会有任何不适,等在下的毒伤治愈之后,自然帮你解穴。” 秦平须算是一位武林中一流的角色,他突然被敖子青一出手便得手,难免羞愤难当,他只觉微微一麻,其他并无不适,而且行动并无妨碍,心想:“敖子青,你未免大小看我了,我双手行动自如,我岂不会自己解穴吗?” 想着,暗暗运起内力,将功力移至手指,在被点之处,慢慢的推拿起来,可是,任凭他如何运力,越推拿胸口越感不适,心中不由大吃一惊。 敖子青摇摇头,道:“你不必白费力气,我点穴的手法,是经高人指导过,别人绝对解不开,一时三刻不会发作,过了时刻,就会痉孪而死……” 秦平须的眼睛睁得老大,带着无比的仇恨,颤抖的道:“敖子青你不该用这种小人手段,老夫既答应替你解毒,岂会食言,你未免太狠了!” 敖子青闲闲淡淡的道:“你何必动怒,等在下的毒解了,再替你解穴,你不耍花样,在下也不会背信食言的。” 秦平须的确想利用为敖子青治毒伤时,一掌劈了他,不想他狠,他毒,敖子青比他有过之无不及,他自叹不如。 僵了片刻,秦平须生硬的道:“敖子青我忠告你,你最好遵守诺言,假如你敢生二志,就算你毒解了,逃到天涯海角,我银鞭卷浪会报还你失信的代价!” 敖子青颔首道:“放心,敖子青永远不会逃的,我们是彼此。” 秦平须冷冷的道:“坐下,解开你的上衣。” 敖子青了解人性,他毫不迟疑的脱掉上衣,坐了下来,在他坐下的刹那间,右手的鬼箫握的更紧,平放在他小腹刚。 秦平须亦在他背后坐了下来,双手在他身上按揉推拿起来。这推拿之力,起初甚是和缓,缓缓的,越渐加重。 每一推拿,秦平须的喉头必低低的降叫一声,有些栗人毛发…… 推揉之劲越来越强,曝声越来越急促,敖子青脑中一片紊乱,体内五脏六腑火炙如焚,仿佛置身熊熊火炉之中,全身毛孔贲张,汗浆狂涌。 一阵热腾腾的白色气体自敖子青的头顶上升起,他的双眼紧闭着,鼻翼急剧翁张,他现在虽然仍不见红润,气色已稍微转好了一点。 秦平须双掌平贴着敖子青的肌肤,顺着血气流循之路指按,而一阵阵滚烫的,如火炙一般的热力,已贯入敖子青的体内。 正在敖子青觉得骨骼欲折,气也欲窒的时候,秦平须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长长呼了口气,手仍按着敖子青身上,严肃的道:“这是紧要关头,你慢慢的散去你心头的阳元之气。” 敖子青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用力点点头,秦平须的双手又开始运作,沉紧澎湃,血管粗亮,在敖子青周身关节穴道推揉,在秦平须一放一缓之间,敖子青体内嫌恶之感渐被带去。 同一个动作,在他身上反复的做,过了约半个时辰,敖子青方才觉得五脏六腑宛如受着一只冰袋在缓缓的贴熨着一般,舒畅极了。 这时,秦平须松了口,他自己已已满头大汗,喘息吁吁,但他那冷漠的面孔,却仍然没有一丝表情,缓缓的站了起来,语声低沉的道:“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敖子青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等到呼吸调顺,才站了起来,打了个踉跄,蹒跚的原地踱了几步。 静静的,秦平须又自身上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小木盒,倒了两颗红色的约丸,叫敖子青吞下去,有一股深深的麝香之味,在喉间发出。 药才到了敖子青腹内,敖子青刹那间觉得反胃,又想作呕,他来不及思虑这是怎么回事的瞬间,一个不隐,他又跌坐在地。 秦平须不说话,再走近他道:“别压制体内的秽物,吐出来就好了。” 敖子青全身滚热如火,遍及四肢百骸,七经八脉,他痛苦的在地下翻侧,而大量的秽物,已自他口中吐了出来。 才觉得好一点,蓦地体内的热气又迅速上升,七经八脉又一次急速的收缩鼓张,他又一次呕吐了不少乌黑的秽物。 如此反复了几次,他痉挛着,抽搐着,大量的汗水自他身上的千万毛孔中沁了出来,已经吐完腹中所有的东西,他却仍然站不起身来。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 敖子青觉得舒服多了,他站了起来,真正觉得舒服,好像自己从未中过毒似的,不像有任何不快的感受,他松了口气。 他睁开眼睛朝秦平须看,秦平须的面孔仍刻板如昔,毫无表情,但是,面上气色却更惨白及憔淬,正坐在地上调息内力,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他的确耗费了不少内力,如同打了一场硬仗。 在秦平须调息内力的时候,敖子青也试着将一股丹田真气,揉和着心口的一团阳元之力,在体内做了几次流转,再也没有那股翳闷沉重的感觉,也没有那种纹痛如裂的苦楚了,更没有那阻挡消懈的现象了。 嗯!他觉周身畅顺极了,澎湃极了,几乎较他未受毒伤更为适意,敖子青小心的站了起来,秦平须正静静的望着他。 敖子青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与喜悦,他缓缓的道:“不管如何,在下仍然非常感谢你的疗毒之赐,费了你不少真力。” 秦平须沉默了一下,语声低沉的道:“我们是互相利用,你的毒解了,我的穴也请你帮忙。” 敖子青不去在乎秦平须那种不带一丁点人味的态度,他轻松的道:“你的穴不用在下动手,你自己就可以解了。” 秦平须骤而不悦的冷然瞪了敖子青,伸出他的银鞭,摆开姿势,涩缓的道:“姓敖的,你想毁诺?” 敖子青轻轻抿抿嘴唇,道:“姓敖的不是那种人。” 秦平须森冷而狠厉的注视敖子青,沉沉的道:“那你刚才说的不用你动手,到底什么意思?你别跟老夫玩花样,银鞭卷浪也不是好惹的。” 敖子青微晒道:“在下久经江湖风浪,一个不小心仍中了敌人的毒,人心阴诈,在下不得不防,这一点请你见谅,其实,方才在下并没有真的点了你的穴,不过虚晃一下,也就是说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心里仍有疑窦,秦平须的眼仁诡异的一闪,平板的道:“老夫不是三岁孩童,岂能为你三言两语就给骗了,如果你未点老夫的穴,为什么老夫一再运功,就是解不开穴呢?” 敖子青眨眨眼,笑道:“那是因为你以为自己的穴已被点住了,拼力用力想解,如此用力想解,如此一来,未被点住穴反而被你自己点了,在下故意选个不会致命的穴道,免得你伤了自己,用心不可不谓良苦……” 秦平须的瞳孔映幻出一片难以言喻的神色,冷煞的道:“你狠!敖子青你给我记住!” 敖子青抱拳道:“在下不敢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可心却不可无,这是在下的习惯与本能,其实你不过受了骗,也没有吃什么亏,是不是?” 秦平须那死板而冷酷的面孔,有着一股极难察觉的怨毒与仇恨。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五章 赤骑八龙 秦平须的双瞳射出一股毒蛇也似的狠毒光芒来,他幽冷的道:“你敢戏弄老夫,老夫有朝一日会讨回公道,你最好小心,敖子青!” 敖子青平静的道:“在下随时候教!” 秦平须愤愤的转身,脱口叫道:“曹老头儿……” 敖子青哧哧笑了起来,淡淡的道:“你以为他会傻到等你去把他杀了?早在你运功帮我解毒之时,他已经走了,现在只怕到了另一个偏远的地方了。” 秦平须转首冷冷的瞧着他,道:“听着,敖子青你未遵守诺言,替老夫除了曹炼,你必须给老夫一个交待!” 敖子青微笑的瞧着秦平须,一笑道:“朋友,不是在下小看你,以你的功夫根本不是曹炼的对手,如果不是在下出面,你现在已经没有气了,何来指责在下的不是。” 秦平须微微一愣,瞪了敖子青一眼,恨恨的道:“老夫不会就此罢手的!” 敖子青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无可奈何的道:“你帮在下解毒,他日如果有缘相逢,第一次我不会跟你动手,以后就难说了。” 秦平须阴沉沉的道:“我们一定会再碰面的,咱们等着瞧吧!” 说完,转身就走,走得轻悄而虚渺,就像一阵轻风,不,就像一朵云彩,没有任何一点声响,根本就不像个人。 敖子青望着他的身影消失,自己已陷入沉思之中,自己经过如此一番折腾,他仿佛生死线上走一番,心中感触颇多,颇深。 他自然想起邵亦虹,但觉胸口一酸,热泪滚滚而下,心中如毒虫般咬噬着,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杀死,自己却不能报仇,这种矛盾的心理,使他如何释怀?如何心安? 记得那一天,亦虹偷偷从家里跑来找他,告知其父邵化易欲借机杀害他,亦虹要他从此别上邵府,免得她左右为难,他本欲带亦虹远走他乡,亦虹待父至孝,不肯伤其父的心而执意不肯,想不到从此天人两隔,他恨透了邵化易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但是,他不能杀邵化易,否则,亦虹在天之灵,也会责怪他,他气的是邵化易表面赞成他与亦虹交往,暗地里却另有居心,他如此利用自己的的亲生女儿,实在太过于无耻了,而亦虹也死得太冤了。 其实,把东西交给邵化易而能换得亦虹,他原是愿意的,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亦虹更值得他爱和珍惜的,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主要是因为邵化易为人不正,如此一来,邵化易如虎添翼,只怕对将来武林大为不利,况且,邵化易从未正面提出要求,他不过从亦虹处隐隐知道邵化易的野心罢了。 他知道这本书关系整个江湖武林的秩序,非同小可,他也同时明白,这本书在他身上的一天,将会带给他永无止境的麻烦,但他身为武林人,当义不容辞。 敖子青深深的沉思了良久,他想他现在最重要的应该到芙蓉山,去祭拜亦虹的墓,他痛心自己未能保护自己的爱人,甚至未能见她最后一面。 他吁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四肢,伸伸懒腰,自言自语道:“人家说我的命大,看来一点不假,如果邵化易知道我中了‘银棠花’犹能不死,只怕会气得吐血,他害死亦虹,让我中毒,我会给他一点教训的。” 他骑来的马,还绑在附近,他走近去拍拍马头,倦怠的道:“谢谢你,马兄,如果不是你,我还真走不了这么远的路,也碰不到秦平须,你的功劳比他更大,我真该好好对你,对不?” 他将兵器放好,翻身上马,轻轻一抖缰辔,马儿已一声嘶呜,泼刺刺飞奔向前。 此时,日正当中,从昨夜至今,在碌碌的尘世之中,他失去了一位至爱的人,他险些送了性命,这一切仿佛早在冥冥之中注定了,世事变化无常,根本不是人们所可以揣测的,到底为什么目的,致使人们你争我夺呢?只有一个字可以解释,那就是—— “贪”。 想要到自己能力之外的西,或过份需求,都是因为“贪”,为了“贪”,很多人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来,邵化易害死自己的女儿即是一例。 烈阳散射着炙热的光芒,路上,尘土滚得老高,马儿放步疾奔,鞍上的敖子青精神奕奕,面色红中透白,神采飞扬。 当下转下了大路,这地方叫做陈家集,是在湖北蓝兴县之北,要到芙蓉山,尚要有四五天的路程,他心下有些茫然:“为什么邵化易要把亦虹葬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无论如何亦虹总是他的女儿,人死难道他还恨她,故意把她送走,不愿再看到她的墓?” 他假想了很多理由,却找不出一条更为合理的,如果有机会碰到邵化易,他当问个明白,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心会毒到如此地步,为了得到原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残害了自己的女儿。 杀个把人,在敖子青眼中并不算了一会事,虽然他不会滥杀无辜,该杀则杀,能饶就饶,不过他深爱亦虹,但愿亦虹地下有知,因此,而痛苦难过,但是以邵化易的行为,他已不值得饶恕。 已到了市集,他有些困饶的甩甩头,用力抹了抹眉心,自己朝自己道:“再说吧,说不定从此这一辈子再也碰不到邵化易了,万一碰到了再视情形而定吧!” 他先买一套新衣换上,那是白色的丝绸长衫,头上扎着一方也是白色的文士中,顾盼之间,衬着那俊俏的面容,洒脱韵昧,特别有一股飘然出尘的逸致,好一个美男子! 他到一家酒楼,好好吃一顿,出得酒楼门口,只听得喧哗叫嚷,人头涌涌,不少人吵成一团,跟着砰砰声响,好些人打了起来。 敖子青好奇心起,便走近去瞧瞧热闹,只见人丛中,七八条大汉正围住一个老年人殴打,那人青衣罗帽,家人装束。 那七八个人亦是短衣,像寻常百姓,敖子青心想这只是寻常的打架,没什么热闹好瞧的,正想退开,只见那老人飞身而起,一脚将一名壮健的大汉踢了个斤斗,原来他也是个练家子。 敖子青露齿一哂,他便要瞧个究竟了,旁边瞧的人很多,但无人敢走的太近,免得伤了自己,敖子青便站在内围,看的分明些。 只见那个老家人,年纪不小,又以寡敌众,片刻间已打倒了四名大汉,另外三名有些胆怯,一时竟无人再敢上前。 忽听有人叫道:“铁虎帮的人来了,铁虎帮的人来。” 本来那些看闹的人一听,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纷纷闪避走开,再也不敢逗留了。 敖子青当然知道铁虎帮。但未正面接触过,双方滋事者不知哪一方是铁虎帮的人。 铁虎帮在两湖附近实力不,看那些百姓惊成那副样子,敖子青更想看看这个热闹了。 只见前方一人飞奔而来,后面跟着两人,三人的步履皆颇为沉稳,敖子青一眼瞧去,便知三人身负武功,而且相当不弱。 三人来到近前,前面为首的一人年约三旬,蜡黄的脸皮,留着一撮小胡子,向倒在地下的大汉望了一眼,冷冷的道:“朋友,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仗了谁的势头,敢到咱们铁虎帮欺人?” 敖子青知道这些话是向那老人说的,原来倒在地上的大汉是铁虎帮的手下,如此看来,铁虎帮也太不济了,出了这些角色。 那老人对来者甚是不屑,眼睛向他望也没望上一眼,道:“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招子不亮,既然你们铁虎帮管教不严,我只好僭越了。” 那头儿转过身来,向那老人打量了几眼,声如金钟般道:“朋友尊姓大名,能见告么?如果是误会,只须赔个不是,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动枪动刀。” 那老人自鼻腔里冷然一哼,尖刻的道:“赔个不是?谁向谁赔不是?” 那头儿双眼一瞪,冷冷的道:“你伤了我们的人,自然是你向我们赔不是,你需知这已是我们最大的容让了,阁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抬举……” 那老人不等他话说完,已满面寒霜的道:“你是让鬼迷了心窍,梅林门的人什么时候向别人赔过不是?不自量力的小杂碎。” 敖子青暗吃一惊,暗忖道:“想不到这位家人打扮的老人,竟是梅林门的人,梅林门在江湖上极有名望,其门主虽为白道上的人,但自恃过高,为人刚愎自用,其声威之隆,叫人敢怒不敢言,他手下高手如云,铁虎帮这回不知何故,招惹了梅林门,只怕不好处理。 那带头的人一听,脸色全变了,脱口呼道:“什么?你是梅林门的人?” 急忙尴尬的咧嘴一笑,向身旁的汉子,掩饰的问道:“你们为了什么原故跟这位梅林门的朋友打了起来?” 一名跟老人动过手的大汉,讷讷的道:“咱们本来在酒楼喝酒,又没有招惹他,他一言不发,从邻桌走了过来,就与兄弟们打了起来,就打到大街上来。” 那头儿抖手就是一个大耳括子,那大汉的左颊已肿了起来,五条指痕鲜明的浮在脸上。 重重的哼了一声,那头儿破口大骂,道:“谁不知你们又在大言不惭,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大声喧扰,你们丢人到家了。” 挨打的汉子,满脸通红,羞愤难堪,低下头,不敢多出一言,显然是默认了。 原来,那些铁虎帮的手下,在酒楼喝了点酒,难免胆子壮大,又因是在他们的势力范围,更加肆无忌惮,大吹大擂铁虎帮如何如何的不得了,有人提起名头甚响的梅林门,他们就嘲笑一番,辱骂一顿,把个梅林门说的一文不值,却被这老人听见了,他如何忍受得住,一过去,双方就打起来。 那头儿脸色阴晴不定,隔了半晌,才道:“好朋友,在下管束不严,致使手下多有得罪,在下在此向你赔不是。” 那老人笑了笑,道:· “现在是你向我赔不是了吧,哼,不长眼的东西,不自量力。” 有一名汉子按捺不住,怒道:“妈的,死老头,咱们大哥不过看你年纪一大把,不跟你计较,你得了便宜,不摸着鼻子快走,还在这里他奶奶的……” 那老人不打话,身形一起,伸手便向发话的大汉抓去,行动极是迅捷! 带头的人在铁虎帮也算个小头目,虽然不愿得罪梅林门的人,但岂能容自己的手下在别人面前吃亏,见对方动了手,大声道:“得罪了!” “呼”的一掌,便住老人的背心上击了过去,老人回掌一拍,惜劲使力,身子已飘在数丈之外。 双方的武功相当,一时之间很难分出胜负,敖子青在旁观冷冷的静观其中的变化,心想:“铁虎帮与梅林门的梁子,只怕解不开了。” 那头儿双臂肌肉堆起,双手一翻,手中已握着双刀,在他双手挥舞之下,幻成一片白光,带着寒芒几缕,仿佛波浪滚滚,不停不止的猛攻敌人。 老人冷笑一声,亦抽出他的兵刃,从四面八方,狂风暴雨般洒砸不绝,威力十足。 眨眼之间,双方已过了二十招…… 而这时,铁虎帮的人见自己的人久攻不下,于是群起出手,那老人冷冷笑道:“这就是你们铁虎帮的作风了?” 铁虎帮的人不理会,继续群起攻击,瞬间,情势大变,那老人被打得左支右绌,处境非常危急,他的剑再挡出敌人的十一招,飞腿踢滚了另一个急攻而至的大汉,身形腾空飞起,在一跃中,他大叫道:“这笔账一并记上了……” 语声在空气中摇曳,他急步疾奔,铁虎帮那头儿眼见追赶不上,立即单手一扬,一道光芒带着破空之声,向老人的背心急射而去。 那老人没料到对方会以暗器伤他,一股儿的发足急奔,没想到晴器已经到了他的身后,眼看那老人就要受伤了 此刻—— 敖子青就在这干钩一发的时刻,顺手捉起地下一只小碎石,从侧斜向暗器掷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暗器已掉下,而那颗小碎石向前又飞了数尺,这才“碰”的落地。 那头儿发射的是一枚瓦愣钢镖,他内力足,手劲大,去势颇急,眼见那老人不知闪避,满心欢喜,想不到被敖子青击落。 那老人听得背后有声响,回头一瞧,方才知道自己差一点着了对方的道,满脸怒气,傲然而立。 那头儿暗器被击落,恼羞成怒,用手指着敖子青,骂道:“兀那小贼,你是哪来不知死活的混帐,也敢来插手铁虎帮的闲事?” 敖子青因见铁虎帮的人以多胜寡,又使用暗器,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出了手救了那老人,他却不愿无缘无故的生事端,他尔雅地对那人抱抱拳,道:“是在下多事,但见死不救非武林中人之行径,在下十分遗憾得罪了各位,请老兄原谅。” 那头儿双眼一瞪,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动手在大爷手下救人,就一句‘得罪’便可了事么?去你娘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敖子青忍不住心头冒火,他舐舐嘴唇,强忍了下来,缓和的一笑,道:“兄弟,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你口下积德为佳,别忘了祸从口出,慎记!” 那头儿“呸”了一声,咆哮道:“小辈,你跟大爷我称兄道弟,你是哪一条路上的,不长眼睛的狗东西!” 跟着,单刀一擂,向手下的弟兄们喝道:“上,将这两个人一齐擒下了。” 五六名大汉闻声同时向敖子青扑至,似要将他剁成肉酱,大刀猛砍,一点也不容情。 敖子青“嗤”的一笑,向右一闪,“呼”的却朝左侧暴旋六尺,右手横迎当面三人,左手臂倏曲猝挥,一名大汉已哀号半声,鲜血蓬洒的摔出寻丈之外! 场中人影一花,又有一名大汉被敖子青推击得翻滚而出。 带头的人双目怒睁,暴戾的喊:“蝎尾镖!” 仅存的大汉倏忽后退,左手齐抖齐挥,一片暗器舞起一片海波似的湛蓝光芒,已飞罩而来! 敖子青一看即知,这些暗器都准有剧毒,他吃过毒粉的亏,此时不由触过他的心事,他嘴里“哼”了一声,猛然迎上,却在相差分许的千钧一发之间,蓦而翻滚在地,所有的暗器全部落空。 身形有如流星的曳尾纵掠长空而起,飞身至敌人身前,叫喝半声,二股热血已怒溅纷飞,砰然倒下。 另外两人正胆颤心惊的跳出打斗圈,而敖子青的身形已随着他人不敢置信的快速反扑而到,只听得“嘭”“嘭”的两声闷响,两名仅存的大汉,生生的砸翻在地上。 从敖子青出手开始,到六名大汉全部陨命为止,不过是人们急促的喘息地几次而已,而这些动作已在瞬息里完成。 便在此时一一 有两骑马自南至北,沿着大街向这里驰来,那头儿面有喜色,道:“我家少帮主及小姐来了……” 那老人脸色一变,但随即转为高做,道:“‘龙凤双侠’便又怎地?哼!在梅林门看来不值一文,只配在此耀武扬威。” 他的话未了,两乘马已驰至众人身前,敖子青眼睛好橡被一种强烈的亮光摄住了一样大睁着,两匹马一黄一白,都是高大神骏,鞭辔鲜明,马背上的人,更是出众得叫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黑马上坐着一个约二十五六岁青年男子,身形高瘦,气字轩昂,风度俊秀,一看即知来自名家的贵公子。 而白马乘的是位少女,二十岁上下年纪,两只水汪汪的,勾魂夺魄的大眼睛往上挑着,如白玉雕成的挺直鼻子下,配着一张微红而小巧的嘴巴,皮肤白腻如羊脂玉,毫无瑕疵。 她的浓黑的长发像瀑布般自然的泻披肩头,身段窈窕婀娜极了,白衫飘飘,左肩上悬着一朵黄铜制的大花,那股美丽,虽未饮酒,已是以令人沉醉。 如果不亲眼所见,决难相信世界真有这般美丽的女人,大约上天造人之际,把最美最好的都堆砌到她一人身上去了。 两人腰垂长剑,手中都握着一条马鞭,两匹马一般的高头长身,最难得的是黑马全是黑,黑的发亮,白马全身白,白的发光,身上竟都无一根杂毛,端的是人俊马壮。 敖子青长长的吐了口气,不由得心中暗暗喝一声彩:“好风采!” 那青年向铁虎帮那个带头者,道:“索元,这里怎么回事?” 叫索元的大汉,指着那老人及敖子青道:“老头是梅林门的人,这小子不知是哪来的,无故找咱们弟兄的碴,小的找他们理论,那小子即动手伤了六名弟兄。” 那青年有些不耐烦的斜膘一眼过去,口中厌恶的道:“打狗也得看主人,朋友来到了陈家集,动手伤了主人,只怕有失礼节吧!” 少女银铃似的道:“彼此既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狠出杀手,杀了我们的人,难道铁虎帮得罪了你?” 两人的话都是对敖子青而言的,而敖子青像被对方那份脱俗的美所压制了一样,平素的洒脱,一下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呐呐的道:“是阁下的朋友先对在下动粗的,在下是自保,两位可以看看贵帮的人使用的暗器,是见血封喉的‘蝎尾镖’,如此歹毒,不该得到惩罚吗?” 少女有些惊异的睁大了那双足以迷死人的美丽眼睛,话声清亮的道:“是谁使用这种蚀心腐骨的暗器?我不是早就说过谁也不许再用了吗!索元,你是忘了,还是明知故犯?任凭你的手下再用来打人?” 索元低下了头,惶恐的道:” “小姐,小的一时不察……” 敖子青无意拆开索元的谎言,明明是他下令发射的,他既认错,也就不便再追究,他淡淡一笑,不再表示什么。 那老人微微冷笑,道:“铁虎帮就出你们两个兄妹像样一点,咱们后会有期……” 转头再对敖子青,道:“小兄弟,你救过我一命,如果有空请至梅林门奉茶,我且去了。” 拱拱手,转身就走,他语气甚为不敬,但是龙凤双侠显然不愿与梅林门发生争端,因此并没有为难他,让他径自走了。 那年青人对敖子青,道:“你叫什么名字?” 见他一副高傲的样子,敖子青心中甚是不悦,但看在美丽的少女份上,他淡淡的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那年青人脸上登时如罩了一层寒霜,口中“嗯”了一声,道:“自我有记忆以来,还记不起有谁敢这样问过我的名字……” 那年青人的马鞭倏起倏落,一会点,一会戮,一会纹、一会拉,像一无数的毒蛇在飞旋织舞,在空间交舞成浑厚的气流,无止无休。 敖子青骑在马背,依然未曾稍作移动,仅靠双掌之力迎拒进退,而那年青人在黑马上左奔右挪,前翻后跃,好不快捷! 老实说,这年青人的一身功夫己入武学之门,但因骑在马上,精绝深湛的武技不容易发挥,但是较比敖子青,则又逊了一筹,而敖子青一直没有移动反攻,兵器亦未出手,所以场面才便拖延了下去。 极快的,双方已较斗了三十招…… 敖子青眨眨眼,高声叫道:“朋友,打够了吧!” 年青人连击十招二十一式,喝道:“今天少爷一定要取你的头,以祭弟兄们的冤魂,你认命吧!” 敖子青再出十掌连环,低喝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左掌蓦的迎向敌自腰际挥来的马鞭,右脚又脱镣飞起,在年青人急忙抽鞭变位的刹那,敖子青长身偏出,单手闪电般一抓一拉,已握紧了那根马鞭,顺着他身躯坐回来的势子,那年青人已惊叫一声,坠落马下! 这瞬息中的变化,可说太快大快了,只几乎是人们意识一闪! 敖子青玩世不恭的磊落劲儿又回来了,他抿抿嘴唇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在下现在不是这样问你了,下回再有人这样问你,你就会习惯了。” 说完,他洒脱的跳上马鞍,轻淡淡的笑了笑,他尔雅的向两人抱抱拳,道:“在下告辞了!” 那青年喝道:“你这样就想走脱了吗?本少爷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懂礼貌的家伙!” 提起马鞭,手臂一弹,已猝然点戳向敖子青的咽喉,威猛得活像一头野兽倏而樱来的利爪。 敖子青嘿嘿大笑,挺立马上的身躯毫不移动,右臂伸缩之间,已“砰”然将戮来的马鞭荡开五尺。不料服青年的马鞭忽然斜出向下,着地而卷,招数变幻直攻对方下盘的马儿,这马鞭竟似是活的一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唰”的一声破空锐风倏响,马鞭已到了敖子青坐骑的腿前! 真有些愤怒了,敖子青冷厉的喝道:“朋友,你太不知进退了!” 敖子青脚尖在马腹上轻轻一点,胯下马儿立时向前一冲,避过青年的马鞭,他反身手掌倏起,片片相连,掌掌衔接,罡烈的劲风呼荡纵横,澎湃回激,威猛极了。 那少女尖声叫道:“哥……” 敖子青微微一笑,道:“朋友,在下已经手下容情,你不要逼人太甚,人上有人,你功力不错,修养则太差!” 那年青人身子不由自主的摔落,空有一身武功,却是半点也使不出来,一落地马上站了起来,“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愤怒的大吼道:“季海奇岂是如此容人折辱的么?小子,你报名受死!” 敖子青尔雅的一笑,道:“姑娘,你这位兄长非但不感激在下未曾乘人于危的磊落胸襟,怎么反而恩将仇报?” 旁观者清,那少女看的很清楚,对方的确未尽全力,无意伤人,她向敖子青点了点头,示意相谢,敖子青见她容如花绽,娇艳动人,不由得脸上一热,有些期期艾艾的苦笑了一下:“多谢姑娘……” 那少女看着他,迷人的在脸上漾起一丝情笑,轻轻的道:“请你不要见怪兄长的鲁莽,他一向如此,爹也常数落他……” 那年青人叫季海奇,愤怒的道:“小妹,你不与我联手除了这小子,你还有心情跟他说笑,还编排我的不是,怎么回事?” 少女羞涩的笑笑,道:“哥,原是你不对,你骂人又先动手,人家大侠……” 季海奇愤恨的道:“梦寒,她如此护着外人,害不害臊?今天我二定要叫这小子躺在这里,报上名来!” 敖子青闲闲淡淡的一笑,轻轻举起鬼箫,在空中微微一摇,道:“千万别吓着了……” 蓦地,季海奇张大了眼睛,手指着敖子青,急促而惊惧的叫道:“鬼……鬼箫?” 这两个字,像有着无比巨大的力量,震得这位美丽的姑娘心腔一跳,一声惊噫,道:“你是鬼箫影敖子青?” 敖子青一拂衣袖,淡淡的道:“不敢,正是在下区区。” 龙凤双侠这对兄妹瞪大了眼睛,带着极端惊异的神色注视着敖子青,季海奇满脸怒色,道:“即使你是鬼箫影,你也不必在少爷面前逞什么威风!铁虎帮也不是含糊的,你想怎么样冲着少爷来也无妨 敖子青洒脱的一笑,道:“少帮主言差矣,是你先发制人,强辞夺理,在下本无意与你为敌,在下不愿多与人结怨,希望再见你时,你狂妄的态度能够稍敛!” 季梦寒有些失望的瞧着敖子青,低低的道:“敖大侠,你欲往何处?” 敖子青徐徐的吸了口气,轻轻的道:“来时无处,去时无踪,天涯浪迹,四海为家……” 季梦寒稍微犹豫了一下,低俏的道:“我们……你还会再回来……铁虎帮……来看我……们……” 敖子青有趣的瞅着季梦寒,半晌,他叹了口气,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自能相逢,今日幸遇姑娘敖某不敢唐突,来日或能再见,将来之事,有谁能够预测,在下告辞。” 季梦寒正想开口,季海奇喝道:“梦寒,这小子来到咱们地头欺人,你还跟他谈些什么不相干的话,快与我联手,带回去让爹处理才是,快动手。” 季梦寒佛然不悦,小嘴嘟得老高的道:“哥,人家敖大爷也没有怎么样,你这人就是一天到晚喜欢找别人麻烦,爱惹是非,算了吧!我跟你回去,别……” 季海奇叫了一声:“姓敖的,你给我下马!” 敖子青实不愿与他为敌,多生事端,冷冷的道:“季朋友,你不是对手,回去吧!” 季海奇连连大吼,长剑出鞘,青光闪处,声威吓人的往敖子青颈中砍下。 敖子青身子一偏,人已离马倒射而出,冷冷一笑,两掌已悠悠挥来,这两掌回势不急,但却迅捷无匹,狂猛如风! 掌势待到季海奇近前,刹那又幻为掌影千百,迷迷蒙蒙,纵横交错,像是天网罩坠,强韧的劲风亦似绵密的网绳一样穿织包围。 空气中流起了一阵波荡,季海奇倏而撒手退后,长剑险些捉握不住。 敖子青身形像电光一样,左右两偏,两手成为刁罗之状,滚旋绞缠,像蛇般的缘攀向对方的掌势,他的双手,因为出招太快,已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形状,奇诡之极。 敖子青大笑道:“还是回去多练几年吧!” 说话之间,二人已迅速的如电光石火般互相攻拒了七招,敖子青语声甫落,滴溜溜的连旋七转,掌腿狂猛如风,疾势环扫,摄人心魄。 季海奇愤怒的再度揉进,连连的递入九剑十三腿,边叱喝道:“非取了你的命不可!” 敖子青在一次美妙的闪挪中,一连串的缠手涌上,逼退了季海奇,他露齿一笑,道:“留着脑袋多活几年吧!” 季海奇的长剑挥舞如风,层层重重,像山叠、浪舞、云滚、沙崩…… 敖子青忽地似流星的曳尾,欣然退去,仿佛是空气中的一个幽灵,飘然荡出,一片掌影,又如山岳齐颓,呼轰压到! 季海奇只觉狂风袭体,他的长剑来不及收回拦截,只想急忙跳开,但是,敖子青好像算准了他闪避的方向,他未到,敖子青的掌风已至……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六章 以德报怨 忽然—— —股窒人的气息,宛如在这瞬息之间已经笼罩了天地,掩遮了万物,敖子青掌影暴散飞舞,纵横交错,有如古洞中成千的蝙蝠惊哗震翼,飘蹿漫天。 在这于钩一发的生死之分一刻,忽从远处一个苍老乾枯的声音喝道:“手下留人!” 敖子青回头看去,见是一位身穿蓝色衣袍的老者,那人脸上都是斑纹,年纪约五十上下,尖头削耳,却别有一种富贵气象。 在这人的后头又跟了两个,年纪相仿,敖子青知道前者是铁虎帮的帮主铁虎五季全创,后面两位大约是他们的左右护法了。 敖子青仔细看看后面右首的人,生有两道浓眉,一双豹眼,却自右眼角到下巴横印着一道血红疤痕的面孔,满脸杀气,模样凶恶暴戾之极! 另一人满面书卷气息的文士,面色略为蜡黄,自有一股冷酷的威风,双眼炯炯有神,嗯!这人的内力修为极精湛! 三人身形如风,欺近身来,上下打量着敖子青,厉声吼道:“哪个江湖鼠辈,市井走卒,铁虎帮也是你招惹得起的,报上你的狗名!” 嘴里“喷”了两声,深沉的道:“季帮主贵为一帮之主,不但纵子逞凶,还出言不逊,这也就难怪铁虎帮这些多年,局面始终大不起来了。” 右首的刀疤大汉,喝了一声,怒道:“乳臭小子,谁指使你来这里大呼小叫的,报上名来送死,老子钢环郭狂风成全你!” 敖子青眯着眼,望着郭狂风一龇牙,笑嘻嘻的道:“在下还是不说的好,怕吓破你的胆子,你的小名在下好像听过了。” 郭狂风额上青筋暴起,刀疤红中透亮,他暴厉的喝道:“臭小子,老子先劈了你!” 刚才险些丧命,一直怔在原地的季海奇,悄悄的对三人道:“爹,两位叔叔,他……他是鬼箫影敖子青。” 季全创上上下下朝敖子青打量了一阵,诡谲的一笑,道:“小朋友,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别人之名,不怕惹来杀身之祸,你的万儿?” 敖子青愣了一下,舐舐嘴唇,缓缓的道:“在下为什么要冒敖子青之名?我倒希望我真的不是他,只要是任何人皆可,敖子青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要假冒?” 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的一人,这时走近一步,面色沉下来,神态中顿时显露出一股难以言谕的凄厉与冷酷,低声的道:“传言敖子青生性狂妄自大,就凭你这几句话,定知你不是敖子青,为什么要冒充人来此闹事,想嫁祸他,让咱们去惹那个大煞星吗?朋友,你打的好算盘,咱们可不是傻子。” 在马上的季梦寒跃下马来,轻轻的道:“郝叔叔,他真的是鬼……敖子青大侠……” 季全创目光如电,向女儿环视一遭,暴烈的道:“你怎么知道?” 季梦寒脸一红,低下头,嚅嗫的道:“他自己说的……” 敖子青含有深意的望着季梦寒,伸出腰间的鬼箫,旁若无人的径自吹起“江湖行”,箫声委婉凄冷,悠悠远远,动人魂魄! 季全创霍然睁开眼睛,直直盯着敖子青,半晌,他沉重的道:“就算你真的是敖子青,那又如何?咱们各行一方,现在你无故相扰,你想如何?” 敖子青冷冷一笑,道:“说的好,在下早欲离开,可是季公子纠缠不清,在下一再容让,他又出手相逼,在下平日作为,早叫他丧命了,他却不知好歹,真是坐井的青蛙,不知天高地厚,你带回去好生教导,免得他日死得不明不白,他人只怕没有在下的度量!” 玄天郝幽闻言之下,眼珠子斜吊了一下,皮笑肉不动的道:“敖少侠好大的口气,少侠固属武林绝材,但是,你在铁虎帮滋事,咱们若不出面处理,岂不令人嘲笑铁虎帮胆小怕事,以后还能再混下去吗?” 敖子青背负双手,双眉一挑,笑道:“面子事小,生命事大,三位朋友,希望阁下等再加三思,在下亦非庸碌之辈。” 敖子青说完,往众人脸上看,一眼瞥及季梦寒深情的凝注向他,那模样动人极了,敖子青咬咬嘴唇,连忙把头转开。 一阵凄冷的笑声出自季全创口中,这笑声仿佛一千万条小毛虫爬在人的心上,令人难受极了,正待动手,郝幽轻轻摆手,目注敖子青道:“我等不想与你为敌,但你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只要你公开向铁虎帮道歉,咱们这场梁子也就不必结了……” 敖子青冷冷的道:“你知道姓敖的办不到!” 郭狂风怪叫了一声:“走着瞧!” 他的语声尚在空气中缭绕的时候,一阵突起的狂风已猛然拂向敖子青身上! 敖子青脚尖一撑,人已滑出五步之外,一个大回旋,有如流星倏掠,暴起十腿踢向郭狂风,双臂一圈猝挥,分劈季全创及郝幽! 季全创“哼”了一声,飘然移出,冷森森的道:“这是你自找的!” 季梦寒仿佛从一个凄怖的梦魔中惊醒,睁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道:“你……你们不要打了……爹……敖少侠……” 敖子青后出五掌攻向避至右侧的郝幽,一认满不在乎的一笑,道:“季姑娘你看到了,在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贵帮的人……” 郭狂风在连续躲闪敌人反击之下,毫不迟滞的再度挨上,喝道:“说什么鸟话,老子叫你从此开不了口!” 季全创身为帮主,一向很少自己出手,现在他又飘出圈外,沉着脸,目不稍瞬的注意着斗场上的转变,他要伺机而发! 玄天郝幽面色冷凄再度揉进,飘忽不定的连连递入十一腿十九掌,在敖子青的盘旋反击中,他多少相信这位眼前人确是鬼箫影敖子青! 季梦寒那美丽的面庞已变得苍白,细凝如玉的肌肤在轻轻抽搐,心狂跳着,冷汗涔涔,几乎快要瘫痪,快要晕绝了…… 季海奇很想下场去帮忙,可是场内的人飞舞的太快,连眼都炫花了,他如何动得了,只能瞪大眼睛随着场中的人飞转! 一声尖锐的惊叫,季梦寒眼看敖子青差一点着道,吓得胆破心裂,嘴唇蠕动了一下,目光焦切的向敖子青瞧去! 敖子青在一次惊险至极的闪挪中,一连串的反攻,同时逼退了郝幽及郭狂风,他露齿一笑道:“多谢姑娘关心!” 季梦寒赧然醒悟,有些窘迫的低下头,但马上又不放心的抬头观看战果! 郭狂风足尖一点,倒射而回,反手就是五掌、八肘、十五腿! 郝幽却似轻烟一缕,飘飘来到,倏然而飞舞的掌影,似落英缤纷,朵朵洒旋! 像一只愤怒冲天的利矢,敖子青猝然在一片拳腿交织中长射而起,一个翻滚,他已伸出他的鬼箫,断刃也已出鞘! 在旁观场的黑虎五季全创眼珠子一转,倏叫道:“注意,这小子亮家伙了!” 语声未落,衣袖飞舞,季全创已暴袭而上,一道白色闪光,直攻敖子青! 这道白色的闪光甫始展现,已与敖子青断刃掠起的一片银芒碰个正着,一声巨大的金属震响中,两条人影分由两个方向错开! 在空中一个翻折,敖子青舍去季全创,笑着猛扑郭狂风,在郭狂风的喝骂避让中,鬼箫的断刃斩到郝幽的天灵! 郝幽急忙抛身斜步,如流水行云,泻出七步,季全创手上白光耀耀,摇晃不定的刺向敖子青的腰侧两腿! 在那片如怪蛇伸缩的流芒中,敖子青方才看出季全创握在手中的兵刃,是一柄细窄成半月型的短剑,晶莹澄澈,想必锋利无匹! 他毫不转动,鬼箫用力迎去,几乎同时,一个大铜环,已呼啸卷向他的脚踝,他轻轻移出两步,那铜环带着劲风拂过! 原来是郭狂风的成名兵刃铜环,敖子青哧哧一笑,迅速的道:“把吃饭的家伙全搬出来吧!这样玩起来兴致或许高一些!” 季全创连出一十八剑,口中凶厉的喝道:“妈的,小子废话偏这么多!” 敖子青上拦下架,同时挡开了郭狂风的十环与郝幽的八腿,冷冷的道:“这是给你们一个警告!” 郭狂风的铜环舞得虎虎生风,像山叠,云滚,沙崩,破口大骂:“你妈的我操,你狂到几时,现现你的威风让老子瞧瞧吧!” 敖子青语声在刹那问变得冷酷而阴森,像是出自另外一个人的口中,像是来自轮回殿上的宣判,冷得如寒风刺骨的道:“小心了。敖子青的绝活要招待你了!” 季梦寒听在耳中,像是一把冰碴子洒在她的心上,寒透了,使他禁不住激灵灵的一颤,恐怖的睁大两只眼睛,惊惧的叫道:“敖大侠,不要……” 不待敖子青答话,季全创猝然后退,冷沉的道:“让老夫领教领教你的绝活!” 敖子青静静的道:“季姑娘,如此情况,你让在下如何?” 一阵出奇的悲哀,掺合着绝望,像一股澎湃的潮水般冲入季梦寒的心田,她忍不住双手捂面,痛苦的啜泣起来。 季海奇平时非常疼爱妹妹,今天见她一再坦护他人,他狠狠的“呸”了一声,吼道:“哭什么,爹爹与两位叔叔正在危急关头,你想叫他们分心,万一出了差错,你担待得起?” 这位美艳的少女那张粉脸,羞愤中有着痛不欲生的痉挛,她实在慌乱了,她眼前的人,都是她不愿看到有任何伤害的,现在,他们敌对上,她不能眼睁的看他们火并,她又有什么办法? 敖子青望着双手蒙着脸的季梦寒,怜惜的摇摇头,道:“季姑娘,请你谅解了!” 郭狂风大叫一声,铜环抖成圆圈,暴卷猛砸,圆环划破空气,带起闷闷的啸声,搂头盖脸来到敖子青身上! 敖子青仿佛是空气中的一个幽灵,轻飘飘的荡出,一片掌影,又如山岳齐颓,呼轰压到,郝幽已同时发难,攻向敖子青! 于是一一 敖子青右手一抬,鬼箫上的断刃,突然旋飞,神鬼莫测的劈向郭狂风,这乃是他平生煞手之一“飞刃斩”中的首式一一“天神开路”。 郭狂风只觉眼前寒光暴闪,犀利的斧刃已到了头顶,他的铜环已来不及收回拦截,无奈之下,只有狼狈不甘心的急忙跳开。 郝幽哼了一声,避过敌人断刃旋转时所发出的强韧回荡之力,以自己成名武林的“蛇手”猝然抓去,指尖一挑,同时就向对方丹田下腹! 寒芒一溜,抖起滔滔光辉,实在邪得厉害,就在敌人攻势才起,已倏忽飘荡的迅速移开,好像是个有意识的东西! 好几回,眼看断刃就要被袭落,但见敖子青伸手一抓,它像认得主人似又倒射而至鬼箫中,只是一个大意,它又射出,其势威猛,锐不可挡! 翻飞的鬼箫像是无尽无限般自九天之上连连落下,郭狂风心头一震,铜环舞成一道护围,人却离的远远的,不敢靠近! 郝幽的蛇手连抓十几次,劲风贯透中,亦仓皇后退…… 但是—— 敖子青狂笑如雷,一个大侧身,断刃对准郭狂风而去,鬼箫却在奇妙的三折三转下,猛而击向玄天郝幽的面孔。 这是他“飞刃斩”的第二招:“天王托塔”。 鬼箫在他手中转旋之下,有如在刹那间变成千千万万,似游浮的荷叶,聚集的黑云,而断刃的突然飞斩,宛如在一片迷蒙的云翳中突然射出的强光一道,泼辣而厉烈,令人措手不及,难以防备,奇异极了,诡妙的不可思议! 郭狂风将他铜环的“蚊龙飞腾”已反复用了三四次了,却丝毫未将局面扭转,他直觉的感到力有不殆,好似根本找不着落手之处! 对方的鬼箫断刃砍到,看得如此清晰明显,但却偏偏已来不及出招相拒,好似空有一身举鼎拔山之威,在与一个没有实质的幽灵搏斗一样,空幻的好似没有成形的东西,无从下手! 郭狂风气得大喝一声:“他娘的!” 敖子青这一招的主力是在鬼箫,断刃是个障眼法,杀伤力不大,那个郭狂风才自避开,郝幽出于自卫,连连出击,却俱于敖子青的箫影中落向虚空,“砰”的一声闷响,郝幽那瘦长的身躯已歪斜不稳的抢出五步之外,汗水如注! 这时,场外蓦地人影一闪,一条光亮耀目的蛇信剑刃,已幻成银芒漫天,自四面八方刺到。 敖子青澄澈的眸子掠过一片奇异而强烈的光彩,像两股毒红的火焰,他沉厉的大声叫。 “好朋友,不要执迷不悟了!” 没有人因他的喝声而缓慢了攻势,双方越攻越快越急,已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敖子青已被激怒,愤恨的怒吼:“怨不得在下了!” 他的两臂霍然平伸如鹏鸟之翼,身子却似流光冷电,笔直伸出,双臂同时向内并合,一大片棘林似的尖刃光影已被他抛在背后。 鬼箫的急速旋回,竟使空气波荡排涌,成了一股强劲的暗流,郝幽被这股暗流吸引得向后一倾,而有如西天的电闪倏亮,锋利至极的断刃已斩到了他的后脑! 双目几乎在这一刹那出了眼眶,一张蜡黄的面孔急成了猪肝之色、在这瞬息间他将原有的冷漠化为一脸的焦躁,手中的短刃在他奋力挥掷下,快绝无伦的飞射向敖子青背后! 他这一声已失去了一个武林名手的矜持,也可见出他已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了。 鬼箫在空中一旋,“嗤”的一声沉闷低响,季全创的短剑竟然被收入其中,显然在场的人没有料到鬼箫还能吸人兵刃! 就在不及人们呼吸的十分之一时间里,“呱”的一响热血迸溅,郝幽像一块抛石般飞坠入一堆杂物中! 郝幽以为敖子青的注意力全在季全创身上,想不到一击未中,自己反遭到了断落的厄运,在千钧一发之中,他拼命以心头一口至纯真气逆转三旋,将身形向左方带出,但仍抵挡不住。 郝幽的轻身之术原是超绝无匹的,想不到还是栽在敌人手中,而且栽的不轻! 敖子青冷冷一哂,淡淡的道:“这是一种新的经验,各位以为如何?” 尾音未收,他又猛扑而下,被收在箫内的短剑急弹而起,直取季全创,他箫中的断刃又脱离飞出,划过一抹冷芒,斩向有些目瞪口呆的铜环郭狂风! 短刃来势甚急,季全创霍然偏身,伸手攫取自己的兵刃…… 但是—— 他估错对方的用意,冷电一闪,倏而觉得手掌像是被炙红的烙铁触了一下似的剧痛入骨而他的右手中指、小指、与无名指,也就在这刹那的痛苦中,被他自己惯使的短剑削掉! 这位黑道上的江湖魔星,又愤怒,又懊恼,他没想到敖子青将他的兵刃抖还之际,还注进了一股至刚至精的功力在内。 郭狂风来不及看季全创的伤,敖子青鬼箫上的断刃正以雷霆万钩之势砍到了,他瞥及短剑削落了季全创的手指,已知敌人断刃飞来之式,劲道之恢宏巨大,不是他能力可以匹敌! 他经验十分老到,断刃临近身前时,手中铜环如云聚风舞,霍然卷出数十圈卷花,团滚如龙般迎上,他狠狠一踩脚,人以进为退的暴蹿而出! 郭狂风脚步急撑,动作快如电光石火,飞斩而来的断刃竟像一个有着灵性的鬼怪,微微一沉之下,并未落地,又斜砍直劈跟到,疾如雷奔! 滚卷的铜环与断刃相撞,在“咔嗤”声中,铜环在被斩飞落地,断刃却奇异的一转一旋,敖子青腾空掠起,握住即将力竭落地的断刃。 敖子青的目光向眼前的三个敌人瞧去,郭狂风额际黄豆大的汗诛滚滚酒落,郝幽已站了起来,面色惨白憔悴,但却沉默无比,以一双充满怨毒的眼光,死死的盯视着敖子青,季海奇扶着他。 季全创的三根指头被斩,血流之势却已缓,他衣衫上,染满了血迹,怔怔的站着,季梦寒正在帮他包扎伤口! 季全创嘴唇紧闭,唇角的肌肉却在急速抽搐,显示着他心中那不可言喻的愤怒! 敖子青汗珠不停的滴下,一人独对三名高手,外表虽然洒脱,其实他也全力以赴了。 敖子青舐舐嘴唇,冷笑一声,道:“三位见着了吧!或许这辈子你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功夫呢!” 季梦寒似是一怔,那双明媚的眸子像是迷惑的闪眨一下,听得出她是蹩住了一肚子怒气在说话:“敖子青,我爹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断了我爹的手指,你心为什么如此狠毒?你……江湖中传言果然不差!” 摇摇头,敖子青无奈的说:“在下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也很少对人仁慈,但是今天在一再容忍,他们仍然不识趣,断了他的手指不过是最小的警告,你爹身为一帮之主,理当负起领导教化之责!” 季梦寒愣了一下,讷讷的道:“我爹固然有不对,你也有不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口气太狂妄!” 敖子青狂笑一声,道:“在下生性如此!” 这阵猛烈的笑声,短短的六个字,仿佛是六只魔手,一下子猛然攫住了季梦寒的心弦,她打了个寒战,呆呆的望着敖子青,呼吸变得急促而滞重,嗫嚅的道:“你……你不该如此……” 敖子青凝望着季梦寒淡淡一笑,道:“姑娘金言,在下本不该不听,但是人各有志,这不是该不该的事,这是个性及原则的问题,如冒昧之处,请姑娘见谅!” 季梦寒勉强颔首,低低的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不管人怎么说你,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相信你……” 敖子青一拂衣袖,向季梦寒点点头,温和的道:“姑娘不但人好看,也有一颗善良的心,令在下十分敬佩!”季梦寒抚媚之极的瞧着敖子青,低俏的道:“少侠年青名盛……” 季海奇哼一声,冷森的道:“小妹,他是我们的敌人,断了爹的手指,伤了两位叔叔,你不思如何报仇,还跟他攀什么交情,也不怕人家说闲话。” 季梦寒稍微犹豫了一下,坦然道:“我觉得敖少侠也没有错,他的确一再希望彼此停止争斗,是咱们……” 季海奇有些粗暴烦躁的道:“你说什么?如此护着一个野男人,你害不害臊?你不懂得避嫌吗?” 季梦寒如柳的眉儿渐渐郁结在一起,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道:“哥,我就对事不对人,彼此无冤无仇,我们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大家作个朋友不好吗?敖大侠你以为如何?大家化敌为友……” 敖子青嘴角的肌肉僵硬的动了一下,“啊”了一声,苦涩的一笑,道:“只怕贵帮之人不愿就此罢休!” 他像是呻吟般叹息了一声,望着眼前这张美得是以令人甘心为她而死的面庞,他实在不愿与这么美丽善良的人儿结下深仇。 汗珠仍不停的自铜环郭狂风额际滴下,他仍在怀疑眼前的一切它的真实性…… 敖子青豁然大笑,道:“以三位在江湖中的声名,今天此事若传言出去,的确不太好听,不如从现在起,大家都把这回事全部忘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好了。” 以敖子青的个性,他的确给铁虎帮的三巨头找了台阶,如果他们听明白的话,便会拾回自己的兵刃,连忙离开现场,如敖子青所言,就当根本没有这一回事,彼此也可相安无事。 可是,敖子青这几句话却像针一样刺入他们的心中,他们的神色斗然大变,无比的羞怒浮上他们的面孔,季海奇愤怒的道: 姓敖的,你不必在咱们面前逞威风,假惺惺的,咱们不吃这一套,想怎么样你直说?” 敖子青剑眉一挑,道:“既然你不领情,在下自不便自做多情,不过,在下奉劝你一句话,几两人说几分话,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实力比响亮的名号差了一大截,只会贻笑大方,在江湖上扬名容易,但要名符其实!” 他说完了话,又向季梦寒点点头,平静的道:“季姑娘,如果你要怪我,就怪吧!你的兄长实在太不长进了,心胸狭窄,有空你该劝劝他,让他向你看齐,在下告辞了!” 季梦寒深深吸了口气,艰涩的道:“你……真的走了……去哪里……” 敖子青长长的吁了口气,缓和的道:“相见不如怀念,季姑娘咱们后会……不一定有期……” 季梦寒全身一冷,有些寒意的道:“敖大侠,我们如能再次相逢,我希望……希望你能改变你的作风,我是说……” 敖子青平静的笑笑,道:“难了……” 季海奇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强自吸了一口气,道:“敖子青,我们的仇是结定了,我发誓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敖子青冷森森的道:“在下记住了,今天各位以多欺寡,要讨回公道,非在下的不是,不过,姓敖的仍然等着,等你有本事的时候再来吧!” 说完才一转身,一条人影快绝的猝然扑到他的身后,掌风如浪,疾速猛劈,的是狠辣至极! 敖子青冷冷一哂,道:“你试试!” 右手鬼箫突然向空侧挥,身躯一斜倏转,断刃在空中带起一片匹练白河似的银芒,空气中发出一阵裂帛似的刺耳巨响,一股强大的压力猛然往回周排挤,就在人们的瞳孔尚未及将这一切景象印入…… 一声凄厉得骇人的惨叫,已连着血肉肚肠纷纷飞溅,一个躯体分成两截,抛摔出五丈之外! 这人是——玄天郝幽! 季梦寒惊恐的瞪着身前那头恐怖的头颅,他那失去生命色彩的脸上泛着死灰,一双眼珠凸出目眶之外,上面蒙着翳雾与血丝,毫无意识的,不甘心的、瞪视着每个看他的人。 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凛,仿佛从一个凄怖的梦魇中惊醒,她用手捂着心口,惧怕的道:“你……你太残忍了……你杀了郝叔叔……你为什么?” 敖子青眼角微挑,冷漠的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我不杀他,他便杀我,这是一件残酷的选择,任何一个人都会做出跟我同样的决定,生活在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里,刀口舐血,剑林打滚,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 季梦寒睁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她了解敖子青的意,可是…… 她的双目中有着隐约的泪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她不想看,却又移不开目光,呆呆的注视着郝幽那颗脑袋、刚刚还活生生的…… 她低哑着声音道:“郝叔叔从小看我长大,你……你不是逼我与你结仇吗?” 敖子青嘴角微微一撇,淡淡的道:“已经有一段长久的时间了,人曾伤我,我亦伤人,江湖有江湖中的规矩与生活方式,我抱着一个‘义’字,郝幽背后偷袭,已经该死,在下以杀止杀,以血止血,别人怎么想。在下也就无权过问了。” 季梦寒古怪的瞪着敖子青,良久,她语气陌生而冷峻:“你是个豪杰,你很残忍,甚至对待一个信任你的女孩子也是如此。” 敖子青轻轻的道:“你说的对,在下凡事尽力而为,评论如何自由他去!” 铜环郭狂风已按捺不住,心碎肠折的厉吼连声,悍不畏死的扑向敖子青! 敖子青冷冷一哂,像煞流星曳空,一闪而出,又在身形闪出的同时,一连五招十四式,有如狂风呼啸,怒海排山,自每一寸空间,每一丝隙缝中汹涌压去,威力之大,是今天地为之色变! 刹那风啸气荡,愁云惨雾迷迷漫漫,郭狂风的蚊龙飞腾才施出一半,已觉得口鼻俱窒,耳呜目眩,他双臂一抖,大翻身,倒射而出! 但是—— 敖子青那阴沉幽冷的语声,仿佛冤魂不散般紧紧响在他的耳旁:“来不及了……” 一片耀眼的冷电,一股寒栗的气息,宛如在瞬息之间已经笼罩了天地,掩遮了万物,全身血液猛然冲上郭狂风的脑袋。 厉号一声,他面红如火,拼命将蚊龙飞腾的绝技一再施出,环影暴散飞舞,纵横交错,有如古洞中成千的蝙蝠惊哗震翼,飘蹿漫天! 二人的动作像是不差前后,像是将时间停顿了,再凑合一起,场中人影翻飞,寒芒耀霍,环卷如浪,而在人飞,环舞的一刹问,已经分出胜负了。 一大蓬鲜血像自一个猛力挤压的气囊中爆溅,喷洒周遭五丈方圆,一颗斗大的头颅,滴溜溜的飞上半空,又滴溜溜的在郝幽下半身尸体的旁边。 空气中一片沉寂,死样的沉默,周遭的强烈血腥味在飘荡,刺鼻而呕心,匹周的空气,都像是在轻微的叹息,幽幽的啜泣。 一个凄厉得不似自人类口中发出的嘶喊声响起宛如地狱鬼位:“好!敖子青,我的两名弟兄都走了,老夫这条命也请你成全吧!” 敖子青胸前微微起伏,额际湿淋淋的汗水聚成几颗珠滴下,坠落入尘埃之中。 缓缓的,他睁开眼睛,静静的道:“我不会跟你动手,算是看在令媛的份上吧!” 季全创双目倏睁又阖,幽幽的道:“哼!为这笔血债,就算与你同归于尽,亦在所不惜!” 敖子青淡淡的道:“犯不着吧!留着一条命,以后找机会报仇不是很好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季海奇叫道:“爹,我回去调动所有的人马,今天务必生剥了这小子的皮!” 季梦寒柳条儿似的眉儿一皱,道:“哥,你……” 不容分说,季海奇右腿一抬,竟在平地跨上了黄马马背,纵马欲奔,猛觉腰间一麻,已被暗器打中了穴道,力道全无,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敖子青一拂衣袖,道:“多有得罪了,在下无意再与各位纠缠,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敖子青既不纵跃,亦不踏镫,一抬腿,便上了马鞍,纵马向前驰去,叫道:“季姑娘,再会了……”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七章 缺肥山上 芙蓉山。 有龙脊的丘岭,这丘岭并十分耸峻,更谈不上雄伟,岭上林木幽幽,茂密苍遂,莽莽深沉,有怪石嵯峨,有玉瀑散珠,够得上美,也温柔! 离开大道,敖子青策马行向一条窄狭但尚算平坦的小路,这路婉蜒曲折,马儿走的很慢,马上人儿也不急于奔行。 马儿缓缓的踱着步,在这寂寞的林阴山道上,有着一丝儿弹拭不去的凄苦,他想起一句句切切的誓言,那是无可比似的至真,而今想来,这感受,深遂而隽永,像是一片片啜泣的血。 长长的,敖子青叹了口气,他眯着眼,被这份眼前的美、静、冷所影响,他瞧着山峦,望着云天深处的天空,带着浓重的抑郁,他将自己的心灵完全隔入其中,苍凉而凄艳…… 一声鸟鸣突然响起,敖子青像被人在幽幽的梦中,骤然浇了一盆冷水,惊然醒悟,他挑了挑眉,继续行去,他还是眯着眼。 这时,马儿停了下来,山风轻悄的吹拂着,敖子青仰首向上望去,空中几点浮云在澄蓝的天幕上飘浮,无牵无挂。 敖子青的表情有着难言的沉重。他吁了口气,道:“亦虹,我来晚了,虽然来晚了,但是我还是来了……” 一阵冷瑟的感觉在敖子青心头升起,他轻轻摇晃一下自己脑袋,低低的道:“我敖子青一向恩怨分明,人家如何对我,不管好坏,我必十分回报之,唯有你,亦虹,我不能全心去照顾你,而你那禽兽不如的父亲,我却不能给他应有的报应,此种心情令我如何释怀……” 心头真有百般滋味交集,以他的个性,邵化易早该碎尸万段,但他却不能,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痛苦感受,煞星也有感情的困扰。 翻身下马,敖子青牵着马,到达一棵树下,多少年来,他做事从没有如此犹豫过,自己的果断、智慧,道义,都到哪儿去了? 他烦躁踢的飞了一块石子,思忖道:“邵化易在亦虹死后,他选择了芙蓉山,这是何意?芙蓉山如此偏远,亦虹一个孤弱女子,她如何禁得住寂寞?邵化易你的心比蛇蝎更为狠毒,你一点人性都没有,你根本不配为人!” 空气里有着苦涩,难咽的苦涩,思想就像一条条的流光在掠闪,一颗颗的星儿在眨眼,像雾、像烟,雾散了,烟也淡了,他仍然傍惶,仍然愁闷,依然心痛,他的内心里含蕴了太浓厚的忧郁感! 山是寂静的,林木是寂静的,樵径也是寂静的,偶而有虫声卿卿,却只是把山岭烘托得更空旷与落寞。 转过几片山林,拐数度樵路,一堆耸起的小土堆已映人他的瞳孔中,他看到了—— 这座小土堆,前临深壑,后依绝壁,墓前无花无树,亦虹生前最喜欢花,不管什样的花她都喜欢,落花也一样,她父亲竟没有她种植一株。 敖子青静静的凝视了一会,深长的吸了口气,他简直提不起勇气再向前迈进一步,他不知道为什么,老远一眼,他即认定这里就是亦虹埋身之处,那只是直觉,没法解释的感受! 他沉吟了一下,他飞身上前,呆了一下,扑在墓碑上,他心乱如麻,心痛如绞,但是他哭不出,泪也没有,他只是静静的伏在碑上…… 良久—— 他缓缓的抬起头,看见墓碑上写着:“爱女邵亦虹之墓。” 这七个字,刺得这位铁铮铮的好汉心头一痛,他冷笑一声:“爱女,爱女,邵化易亏你说的出来,你真的爱这个女儿么?邵化易你实在不配拥有这么一位女儿,你下辈子也不配!” 经过了这几年江湖的磨练,敖子青早不是个容易伤心,容易流泪的人了,但是当他看到了这座坟,却不能不伤心,眼泪仍然流不出来! 敖子青朝墓的四周略一探视,一切都是如此平静,如此安详,就如亦虹生前一样,静的如一潭水,好似永远不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蓦然间—— 只看土坟上有一个空隙,并没有盖紧,不知是入土时过于粗略,抑或是被人兽挖开,心想:“亦虹死时不但被葬在孤远的地方,也因得不到照顾,而……” “啊——”了一声,敖子青大吃一惊,他发现扒开的土是新痕,显然是葬过之后,被人再挖过的,他抽了一口凉气,凑近前一看…… 脑子里乱得哄哄了一阵,敖子青甩甩头,呢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样残酷……” 原来,敖子青发现了坟墓的确被动过,不但如此,里面的棺木也被动过,显然有人来偷坟,为什么?目的何在? 汗如雨下,敖子青面孔已逐渐变得一片惨白,这是极度的失望与悲枪的糅合,他的一颗心,如同浇上冷水的火焰般,没有一丝势力。 他嘴唇颤抖着,虎目中泪光隐隐,体内的血液沸腾不住又消沉了,他喃喃自语地道:“亦虹,你心地善良,却投错了胎,有一个心狠手辣的父亲,害死了你,谁知你死后,犹得不到安宁,是什么人如此凌辱你的棺木?这人的心肠,可比你爹还狠,可比‘银棠花’还要毒上百倍,死者入土为安,为什么目的使他再来掘你的坟?……” 说到后面,他已情绪激动得几乎无法克制,语声显得有些硬咽,与凄凉而萧瑟的山风相合,令人深深感到一股死寂的落寞。 敖子青的脸上起了一丝痛苦的抽搐,他大声叫道:“我要将这人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亦虹,你受的委屈,我要为你讨回——” 昔日的甜蜜,有如比境般在离海中浮现,那骄美而艳丽少女,那如百合初放般诱人的笑靥,又若池水中的涟漪,一圈圈的扩大,在他眼前逐渐移动,亦虹何辜?…… 敖子青暗淡的双眸中,映射出她对亦虹的一片醇厚爱意,而这爱意,又是多么地痛苦而深刻啊! 敖子青轻轻地闭上眼睛,两颗含着无限凄苦的晶莹泪珠,在眼角上凄然滑下,他流泪了,英雄最悲壮的不是流血,而是流泪! 敖子青又睁开双目,沙哑的道:“亦虹,我亲手抓到凶手,带他来到你的跟前,用他的血来涤净你的委屈……” 他热泪盈眶,小心翼翼的扒开亦虹坟上的土,他要重新将亦虹葬过,亦虹地下有知,会喜欢他亲手埋葬她,她是个容易满足的女孩! 他默默祝告:“亦虹,你要跟着我,看我为你除去凶手,你一定要跟着我……” 他挖开墓土,再掘开三合土封着大石,现出了棺木,因为土壤松软,很快的就扒开,他一看棺木,新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恨透了这人,他心如此狠毒,棺木的棺盖,并没有盖好,在敖子青要重新葬过亦虹的棺木前,他要看看亦虹最后一眼,虽然亦虹不再跟他说话,不再看他,他仍然要看看他一生最心爱的人。 他伸手从棺盖的缝口中轻轻推了过去,他不用使劲,右臂一振,棺盖掀起! 一看—— 敖子青差一点晕了过去,他跪在地上,心头一阵凄然,语声有些哽咽的道:“亦虹呢?人呢?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怎么会不见了?……” 他的面容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呢喃不清的向空棺木低诉着,眼神在爱戚中有着无比的恐怖,他的神经好似有些迷乱了…… 他凑近一看,只见棺木上歪歪斜斜刻着几个字,写着:“敖子青,我要让你一辈子痛苦难安!” 敖子青心中一寒,一交坐在地下,这几个字显是指甲所刻,那么是个女的了,他一凝思:“女的?不会是亦虹,如果是她,她不会如此对我留言,那么她仍活着的可能性很小,盗尸之人是为对付我,会是谁如此残酷?用这种方法对付我?这人一定认识我跟亦虹,以死人来打击我,天下竟有这般狠毒的人……” 空气中仍然是一片沉默,敖子青深刻的凝视着棺木上的字,他目光中闪射着极度的愤怒与悲哀,他声音硬冷的道:“不管你是谁,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敖子青发誓一定要找到你,为你所做的一切,讨回你应得的千百倍于此的最残酷代价!” 敖子青的英俊面孔糅合着悲苦与刚毅,他已陷入人世问极端痛苦中,他大声叫道:“我会报复的,你等着……” 在伤心欲绝的高潮过后,敖子青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弧线,他缓缓抽出鬼箫,他声音晦黯的道:“亦虹,你虽不在,但是你知道我曾在你的坟前为你吹奏一曲……” 一缕幽幽的,极其哀怨的箫声自敖子青口中吹出,曲子非常低沉,像是情人们在细诉哀肠,像久别的游子在凭吊破碎的家园故居,有着伤感,也有着浓重的忧郁,凄凄切切的。 一个转折,箫声更加凄惨悲凉,哀哀怨怨,似泪滴洒,像在不甘的呼号,似出殡时的呜咽,像阴盲路上凄风苦雨,愁苦在空气中荡漾,哀痛像幽灵般在无形中流连徘徊…… 萧声骤然中止,敖子青面无表情,瞳孔中透过一丝难以察党的凶煞,冷冰冰的道:“在下想,假如朋友是来找在下的,那么,应该现身了,在下候着!” 一阵轻悄的嗦嗦声响了一下,一个莲蓬般鼻头,两腮呈多角形,全身散发的冷瑟着气息的人走了出来,他睁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带着冷酷与深沉的表情,向敖子青打量了一下。 这人目光冷酷而尖锐的盯着前方,衬着周围的阴沉气息,他这模样,活脱似阿鼻地狱的索魂使者,像鬼魅一样的。 敖子青站起来,朝前踱了两步,深沉的道:“朋友来此何事?” 这人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变化,他生硬的眨眨眼,话声僵直的道:“天下人走天下路,你管得着吗,敖子青?” 敖子青勉强点点头,道:“你认识我,很好,省得在下再多费口舌……” 他突然面孔一沉,冷煞的道:“你为什么认识我?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来此什么目的?你既然认识我,你应该知道我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会发作的!” 那人细长的眼一眨,向敖子青注视限了一阵,道:“你是个角色,我五雷手贺伏,难道还怕了你这后生小辈不成?” 敖子青仍然站着不动,平淡的道:“你是五雷手贺伏?你知道你的大名吓不着我,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而来,如何知道此地?” 五雷手贺伏面色一沉,冷冷的道:“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敖子青轻淡淡的一笑,又慢吞吞的道:“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五雷手贺伏双目倏睁又阖,幽冷的道:“敖子青,记住你现讲的话,三十余年来,武林中尚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斗胆对我五雷手讲话,你是第一个!” 敖子青垂下目光,道:“在下不在乎,第一个跟最后一个,相差不大,不过你不必自视过高,在我眼里,什么角色都一样,最好别惹我!” 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毒之色,已在这瞬间浮上了贺伏的唇角,但他的声音却出奇的平和:“敖子青,我相信你是多情种子,你一定会来,果然如我所预料的,你来了,虽然晚了几天,你一样来了,很好。” 敖子青语声有些紧张的道:“你这几天都在这里等待,那……” 贺伏听得了敖子青语气之中,有着一股无法隐讳的激动与焦急,他故意缓慢的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错,我知道是谁掘了坟,是什么人偷了你的女人的尸体,我看清清楚楚,你想知道吗?” 敖子青鼻腔一酸,眼眶禁不住微微一热,他厉烈的道:“废话,敖子青本性是狠、是毒,但是有人比我更狠,更毒,我当然要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豺狼,我是猎人,我不会饶了他!” 贺伏像一尊魔像般挺立,冷森的道:“好,我告诉你,不过,你得先把东西拿来,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敖子青毫无表情的进前一步,生硬的道:“你明明知道东西不属于在下,也不属于你,我受人之托,不可能将它交给你,你最好不要打它的主意,慎重警告你!” 他说到这里,这位江湖魔星平静的望着他,没有一丝惊慌恐惧之色,瞧了一会,他哼了一声,深沉的道:“敖子青,唬人的把戏拿到别的地方去用,在五雷手贺伏身上,你不觉得可笑吗? 小朋友?” 敖子青冷然一笑,道:“一点了不可笑,在下是担心你年纪大,脑子不清醒,不知利害关系,才好意提醒你,在下不可能把东西交给你,你却不能不把掘坟之人告诉在下,如果你想苟延残喘多活几年的话!” 贺伏呆震了一下,抖索而愤怒的道:“敖子青,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天我会让你尝尝五雷手的滋味,不相信你还能狂妄到几时,目中无人的混账小子!” 敖子青冷酷得像煞地狱里的追魂使者,他古板的上前,冷然道:“告诉我什么人掘了坟,如果你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姓敖的奉陪到底!” 五雷手贺伏的神色已奇异的转变起来,他不眨不瞬的盯着敖子青,面孔肌肉在强烈的扭曲与抽搐,仿佛一张变形的鬼脸,狰狞而狠厉,令人看了心惊胆颤,他咬着牙道:“敖——子——青——” 敖子青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神色,他用力一咬牙,语声冷得像冰珠子:“死者无辜,任何与在下有仇怨的,不管使什么手段尽管冲着在下来,但是对一位善良无辜,而且已经死去的女孩,此人心之狠辣,令人不齿,贺朋友,站在道义上你不该说吗?” 贺伏愕然冷笑,道:“反正你已经活不过今天了,就算告诉你,你也报不了仇,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告诉你,掘墓之人就是包封沙之女包仪心,以及邵亦虹生前的侍女怡人!” 敖子青默默的听着,内心一阵绞痛,冷汗涔涔,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四肢有如千虫万蚁在啃嚼钻咬,他的双手已在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自有生以来,在溅血之前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多么愤慨的感受,他有些撑不住! 包仪心?怡人?难道包仪心因恨我才掘了坟,不让亦虹死后安宁,她此举是为了报复我负了她一片心意?如果真是她,这可能是唯一的解释了。 那怡人呢?她是亦虹生前的贴身侍女,她与亦虹情同姐妹,那时他夜访邵府,还亲眼看见怡人泫然欲滴的模样,不可能,她不可能如此待亦虹,怡人没有任何理由如何残酷! 包仪心真是这么一位蛇蝎美人吗?因爱生恨,真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来吗? 恨,真的会让一个人泯灭本性吗?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真的听到“包仪心”和“怡人”两个名字,蓦的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他的心像突然坠落万丈绝渊! 强迫着头脑暂时不去思维,缓缓的,他长长的叹息了声,这声音,惆怅而虚浮,深深的道:“如果你说的是实话……” 贺伏怒道:“当然是实话,我五雷手贺伏从来不会说谎,况且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更没有撤谎的必要!” 沉重的摇摇头,敖子青道:“你如此肯定杀得了我?” 贺伏墓地大吼一声,道:“当然!如果你还不想死,只要双手奉送我想要的东西,再向我磕三个响头,从此隐姓埋名,我就放过一条狗命!” 敖子青冷冷的道:“贺伏你听清楚,第一,在下不可能交出东西,第二,在下更不可能向人磕头,第三,在下不会为你隐姓埋名,但是……看在你把掘坟盗尸之人告予在下知道,在下会放过你一条命的!” 五雷手语声凶恶的从齿缝中迸出:“敖子青,你瞎了狗眼,得罪你贺爷爷,万死不足以惜……” 敖子青冷冷一笑,道:“在下的命轮不到你来支配,贺伏,你年纪不小,当知一个人只能死一次,如果你不懂得珍惜,永远就不再有机会了。” 五雷手贺伏的面色转为青白,细长的眯眯眼睛里,流烁着冷漠而残酷的光彩,没有一点人的气息,像煞一条昂首吐信的毒蛇! 敖子青冷冷的回瞪他,道:“来吧……” “呼”的一声风响,一双手掌已快若电掣般抓向敖子青顶门,这突来的手掌写黑得几乎看不清,五根手指尖削而鳞峋,来得迅捷无匹! 敖子青早已严密威备,轻轻一侧脸,那只突然而来的手掌已稍差一丝的自他耳边抓空! 耀目的寒芒在敖子青的手臂伸缩下,倏然斜斩袭来之手,闪泛着漆黑亮光的鬼箫连着断刃同时横推而出,借这出手之力,敖子青的身躯已在这幅度极小的适度转挪下,做了十次一气呵成的凌厉攻击! 五雷手似流光般跃然而退,敖子青迅速跟上,一边大叫道:“贺伏,别走!” 鬼箫上断刃的光辉似匹练绕空,挥霍缠绕,尘土飞扬,直逼向贺伏的面前,贺伏巧妙的避过,左三右五,迅速反击了八掌! 敖子青冷叫一声,断刃抖成二十个深厚的光弧,鬼箫一动,蓦然白光弧中施出,身躯倏起,似鹏乌振翅,急扑而下! 五雷手贺伏衣衫随风飘拂,掌腿齐出,翻折如曳,像煞一个生有多臂魔神在舞动肢体。 鬼箫的断刃似雷神的金戈,自猝然里射戮,在忽然间聚合,刹那间分散,来也虚渺,在瞬息间收逝! 一片片蓬飞的树叶,被劲风扫得肢折体残,在空中旋回,在空气中呼啸! 敖子青嘴里叫道:“如刺在梗吧!” 话声中,鬼箫连劈九次,三退三进,在躲过对方雄浑猛辣的交织成串掌风下,又再攻了十刀八腿! 须臾之间,二人已快速的互换的十九招,彼此做着千钧一发的闪击,在不容思议的攻拒里,双方都展出了变幻无穷的招式,像风中之云,瞬息幻异,似水中之萍,游离千里! 贺伏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冷漠木讷得像是石塑,身形却有如一个大风车,呼噜噜的连旋九圈,在九个迥异的角度里,双掌伸缩如电,一口气攻了二十九掌,三十一腿! 鬼箫锋利的断刃,好像生有眼睛一样,亦同时向攻来的的九个方向迎去,耀耀的光芒与飞舞的掌风倏分又合,毫不稍让的奉还了五十二次完全不同的招式! 贺伏他感到来自对方的压力越形沉重,对方的攻势,更形凶猛,招术也越加深幻难测,贺伏他硬咬牙,继续苦斗! 在那似虚幻的飞旋中,敖子青冷冷的道:“贺伏,你这下子颇有火候,老骨头很硬,你自己认为你还能再支持多久?” 贺伏喉头低吼一声,心有不甘的被逼出三步,汗涔涔的叫道:“不要太得意,现在还不到你狂的时候!” 一阵猛攻快击中,闪扑如电,敖子青一个大斜斩,叫了一声:“你打算拼命?” 脸上表情是狠厉狰狞,贺伏巴不能在举掌之下,便将敖子青击成粉沫,但他显然没有料到,对方艺业之卓绝高超令他有一种惊异的感觉。 严格论起来,两人的功夫其间的差距极微小,就好像九十步与百步之间,所以这一场激斗,敖子青不感到如何轻松,贺伏的功力是可高列一流强手而有余,恐在二三百招之内很难分出胜负。 但是,敖子青年纪虽比贺伏轻的多,他的修为却比贺伏老练精深,外人看来他反而占了点上风,胜算比较大一点。 此刻,敖子青与贺伏之战已进了一百招,贺伏已经汗透重衣,喘息急促了,也是有些急躁的征候,有些按捺不住…… 敖子青额际湿淋淋的汗水聚成几颗珠滴淌下,他攻势越发凌厉,道:“贺伏,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敖子青的语尾尚未消结,贺伏已蓦地大吼一声,身躯似一条大蛇般舒展开来,却奇快无伦的滑出三尺,右手一翻,抽出背在后面的兵刃已握在手上,一点一收,“嗡”的一声凄布锐响已传荡在阴沉的空气中! 这声锐响仿佛是一根有形的尖锥,不但刺得人耳膜生痛,而在它初响之际,心弦也会跟着震动波荡,尖锥吞信如吐! 目光一瞥之下,敖子青才看见贺伏手上握着兵器,把手有一个狰狞人头,大约是赤铜所制,在他出手之间,便会发出令人毛骨惊然的号叫! 敖子青的足尖甫始在岩石上一沾,他的鬼箫已快若电火般抡成一个大弧斩向身后,在移挪,抖手就是天神开路! 冷森的光华闪耀纵横,贺伏陡觉劲风来自大地,满眼光影掠奔,手中赤铜尖锥来不及作遮拦,脚步一旋,带有几分狼狈与急燥之意的退出五尺! 贺伏的面色早已经变成紫灰,鬓角、眉际、鼻端,全挂满了粒粒汗珠、他额头上浮着青筋,双目圆睁,怨毒已极的猛攻着敖子青,咬牙切齿的叫:“你不必太得意……” 敖子青冷笑不息,道:“我说过我可以放过你一命,但是你如果执迷不悟的话,只怕我的慈悲维持不了多久,贺伏老兄,快撤手回去吧!” 他口中一面说话,反手之间,又是一招“天王托塔”! 当冷电一溜,闪泛了令人目眩的光辉时,贺伏手中的尖锥“叱”“嗡”不停,上拦下架,左砸右挡,却依旧阻不了对方那似天河倒悬般浩荡的光练银辉,他大叫一声,又向后让出三步! 于是一一 在敖子青的“天王托塔”一式尚未用尽,他已阴沉的一笑,倏然大吼:“朋友,你太不知足了!” 鬼箫蓦的在五个不同的位置三折三转,似乌云千朵,漫空而来,断刃在乌云中突然横斩而出,去势凌厉狠辣,歹毒至极! 贺伏面色微变,拔空而起,“哇”的吐了一口鲜血,令人毛发悚然的悲嚎:“我不会罢休的!” 敖子青“嘿”了一声,道:“你不必太心急,急火攻心对练武之人大大不利!” 说话中,他两臂平伸,瘦削的身躯似九天流金急电,猝然上射,双臂同时向内并,鬼箫旋动得空气回荡,翻涌波排,冷光一闪,断刃已残酷的砍向正朝外跃的贺伏,狠得像魔鬼的咀咒! 在贺伏躲让的瞬息之间,他手中的尖锥已带着连成一片的恐怖厉啸,疾快的攻出十八次! 瞬间—— “嗡”的一声暴响,跟着“当”的一声清亮金属撞击响起,火花四溅中几滴鲜血洒落,五雷手贺伏的蓝色长衫已被削下! 敖子青并不乘胜追击,叫道:“朋友,怎么样?敖子青这两下子还够看吧,嗯?” 贺伏的细眼里有一种古怪的光采,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着什么,他的额头汗水盈盈,右手虎口已经破裂,鲜血淋漓! 但他攻击力不减,尖锥狂焰猛扫中,他已在幅度极小的转展里倏出五招,这五掌和一掌并无两样,威力竟大逾寻常,而且,又不可思议的分成数个角度击出,就好似有许多人在同时同地一齐出手一样! 敖子青直飞而起,在空中一顿,又忽然再度劈落,贺伏尖锥抛落,双掌一拍,左右齐出,敖子青不直接与他硬碰,虚空,一转,自然而奇妙的落地! 敖子青哼了一声,道:“你的金钢拳的确不凡,佩服!” 现在,二人已较手近两百余招,敖子青非常知道自己的武功,在中原一带,他已经有很长久的一段日子,没有人能以一对一的,与他拼斗这么多招,而且几乎都是空手时多! 敖子青血液里流汇的那股倔强而高做的性子已被激起,他速出十一招,二人又迅捷的互斗了十五招,敖子青深沉的道:“贺伏,今天敖子青必让你大开眼界,你小心了!” 贺伏的眼珠突的射了一股狠毒的光芒,他一声不响,猝然上下同出二十一掌,他的凶厉面庞已涨得通红,他上下翻飞的二十一掌,在空气中穿射交织,结成一片凌厉猛烈的死亡之网! 敖子青身躯一震,惊道:“太阳神功!” 是的,这正是在江湖失传的太阳神功,今天如果不是碰到敖子青这样一位劲敌,贺伏也不会轻易的使出来,也难怪敖子青如此惊讶! 贺伏在敖子青的沉重压力之下,已有些吃不住劲了,他一边拼抗,一面大喊道:“好戏在后头!” 身形倏然奇异的折转,敖子青鬼箫猝挥,劲力万钧里,直将贺伏逼出五步,汗淋淋,气吁吁,敖子青狂笑大声道:“你的太阳神功猛,还是我的天王托塔狠呢?” 猝然间—— 贺伏身形倏变,他像一下子短了一大截似的贴近了地面,就这身形一改的眨瞬间,他旋回转闪的速度却加快了好多,行动中掌袖齐挥,劲力澎湃,其滑泄折回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就像凭借着空气在飘舞浮游了,更可怕的是他在移动中,竟挟着足以裂石断碎的无比力道! 敖子青的鬼萧断刃,飞旋暴起,银光回绕,风声呼轰,硬生生的反攻了九招,于是,他箫翻腾身,连连避让…… 右袖暴挥三十次,劲道呼轰卷出,贺伏猛逼向前,右袖又挥近五十次,狂飙般的力量却由下往上翻,在敖子青的翻滚侧腾下,他磔磔怪笑:“小子,滋味如何?” 舐着唇角盐腥的汗渍,敖子青在四周流袭圈合的呼呼劲力下飞跃弹避,眼见灰土漫空,贺伏的影子圈圈飞旋,他不禁厉烈的骂道:“在下的忍让已经到了最后的限度,贺老头儿,怨不得在下了!” 手里的鬼箫倏然斜推一侧,整个人似滚桶般腾空翻起,断刃突射毫光,宛如长江之水,浩浩荡荡,似匹练一条,狂掠猛旋,空气中顿时发出一片裂帛似的刺耳之声,周遭压力骤增,猝然排挤四方—— 在这位威烈的内家劲力冲激之下,有些较小的树木及粘在地上的小石块突然摇晃起来,“呼呼呼轰轰”之声清晰响起,于是,有小树倒了,有小石飞起来了…… 敖子青知道此刻不能稍微分神,空气中气流澎湃,呼啸旋荡,银辉在闪亮,掌影在纵横,尘土蓬飞。 贺伏施展他的太阳神功的那瞬息功夫,虽只瞬息,却给了他那强大对手——敖子青的可乘之机,敖子青箫、掌连续快扑,掌袖并用,“砰”“砰”已将贺伏震得打着转子冲了出去,他的肩臂吃了一掌,饶是他闪得够快,却也险些被震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心跳有如擂鼓,而且血气翻涌,双眼泛黑,贺伏在方才那生死关头的一刹那拼命挪移,勉强躲过了敖子青击向胸腹的断刃,却没有躲过肩臂的位置,由于他应变迅速,已经算避挡过敖子青的重力,但就这力量的尾梢,竟也几乎使他吃不消! 狂笑一声,敖子青蓦而暴起,以泰山压顶之势再度凌空扑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八章 旧债今偿 敖子青的掌影袖风由四面八方,以万钩之力,似泰山压顶般猛不可挡的挥落! 突然—— 敖子青瘦削身体却立即收势,又好不容易的退了三步才勉强站稳! 贺伏强忍着肩膀那欲撕裂的痛苦,面色变色,汗落如雨,一见敖子青的身形暴起,顿时心灰意冷,竟然不退,打算跟敖子青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同归于尽,没想到对方又退了回去,贺伏自己竟好端端的立在哪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贺伏咬牙切齿的瞠目大叫:“好畜生,要杀要剐,你施个什么恩惠,哼!我不吃你这一套!” 冷冷的,敖子青道:“你想死,容易的很,你不必操之过急,在下会让你一偿心愿的!” 喘着气,咬着牙,贺伏形色狰狞狠厉的大叫:“你以为老子怕了你,别太得意,即使杀得了我,你也不会太轻松的!” 他那一双冷酷得像毒蛇似的眸子,怨毒的,愤恨的死盯着敖子青! 疲倦的吁了一口气,敖子青舔舔嘴唇,他走了两步,缓缓的道:“贺伏,这手天王托塔的滋味如何?现在,请你告诉我一件事,包仪心及怡人她们如何盗走了坟墓中的尸体!” 贺伏的脸色有些蜡黄,他瞪着敖子青,半晌……才阴沉的道:“在两天之前的一个深夜,她们连袂而来,她他带了一把铁铲,一把鹤嘴锄,可见了她们是有备而来,两人始终不出一声,一掘出了尸体,她们立刻离开,没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始终守在附近,但是我懒得去理会她们!” 敖子青脸色一变,双目倏睁又合,他冷冷一笑,阴森森的道:“贺伏,你为什么要对在下说这些!” 愤怒的瞪大了一双细眼,恨恨的道:“不是你问我的吗?” 面上的表情冷漠得像秋霜,敖子青哼了一声:“不错,是在下问你的,可是你说谎,你为什么要对在下说谎?你说谎的技巧还算差强人意,可是你选错了对象!” 贺伏细眼一闪,道:“敖子青,我五雷手贺伏也在江湖响名已久,岂会做出这种事,你未免太小看我,你狂得太不像话了,敖子青!” 敖子青点了点头,不以为怪的道:“在下承认你的确有两下子,成名也不是侥幸,但是……你也大小看敖子青了,你刚才说包仪心及怡人从头至尾来说一句话,是不是?” 贺伏细目一睁,没有说话,敖子青又道:“既然她们没有说话,你怎么知道是她们两个人?你认识她们?如果是包仪心,在下还可以相信,但是怡人你如何认得?一个从未在江湖走动的女孩,又只是一位婢女,并非名门大家,你真的认得她?贺伏,你当敖子青是什么人?” 五雷手贺伏冷森森的注视敖子青,缓缓的道:“敖子青你很机灵,我自认不及,你虽然聪明,但是这其中的原故,谅你也参不悟,所以你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敖子青淡淡的一笑,道:“就是因为在下为参不悟其中的道理,才得请朋友赐教,还请不吝赐教!” 贺伏的眸子又闪了一下,隐隐流露出一股古怪的而诡异的神色,他阴恻恻的道:“好,就算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尸体的确是他们两人盗走的,但是她们背后另外有人指使,我虽撒了谎,但并不是全部,我只是一时之间,不愿把幕后指使的人扯出来罢了。” 敖子青静静的听着,觉得有一种冰凉的感觉,有点毛发悚然的恐怖,他道:“愿闻其详!” 贺伏喘息了一下,又道:“我说的已经超出我应说的范围,敖子青其余的事,只好劳你自去调查,不过,我还可以给你一条线索,石拐杖与此事有关,你可以去找他,我能奉告的到此为止!” 敖子青望着他,深沉的道:“你说的石拐仗,是住在断肠谷的石拐杖?他不是自禁于断肠谷,如何跟此事有关? 莫非这次你又对在下说了谎,其中另有企图?” 贺伏不愠不怒的道:“信不信随你,我并没有一定要你去查,反正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敖子青哧哧一笑,道:“是啊!在下也觉得奇怪,你既得不到好处,你为什么会那么好心的对在下说这些话,况且在下刚才还赏了阁下一掌,你不记恨?” 贺伏望了望受了一掌的肩头,疼一阵阵又传了上来,那是他方才与敖子青真力硬拼后的结果,这时,他抬头望望天空,眼睛半瞪,道:“我当然是有条件,没有一点好处的事,我是绝不会做,你说是不是?” 敖子青撇撇嘴唇,道:“是呀,这才像你,不过,你为什么如此肯定我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呢?反正你已经把事情告诉在下了,在下不从,你也无奈吧!” 贺伏毫无表情的道:“我信得过你,因为你是鬼箫影敖子青,你不是别人,是敖子青!” 敖子青微微一愣,随既仰天狂笑,半晌,他才意气豪放的道:“贺伏,你很会拍马屁,即使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在下听了心里也很高兴,就算不答应你的条件,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说吧!” 贺伏神色怪异的盯着敖子青,道。 “我要你发誓决不把现在的事告诉别人,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你答应吗?” 敖子青又是一怔,他露齿一笑,道:“为什么?” 贺伏斩钉截铁的道:“不为什么,你也不必问为什么,你只要发誓就可以了。” 敖子青洒脱的耸耸肩,道:“为了报答你告诉我这些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在下不会发誓,因为敖子青说过话就算数,没有发誓这两个字,你懂吗?” 贺伏瞪大眼睛,恨恨的道:“不行,一定得发誓,我才信得过你!” “嗯”了一声,敖子青双手背后,有带一丝烟火味的道:“你果然又说了谎话,刚才你不是说你信得过在下吗?怎么才一下子就变卦了,告诉你……” 敖子青口气非常强硬的又道:“信不信得过在下,那是你的事,在下说过的就算数,不过,如果有人已经知道了,那就不是在下的责任了!” 贺伏刻板的道:“随便你!” 听了贺伏这句话,敖子青蓦地一凛,表面上毫不在意的一笑,他道:“为什么突然如此大方?莫非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不是无意中的过客?” 贺伏面色一沉,冷冷的道:“你早就知道在这附近另有人?你什么时候知道,还是胡猜的?” 敖子青心里暗暗叫糟,林幽里,已有数十条人影闪了出来,距离约三十丈之外! 敖子青尔雅的一笑,道:“不早不晚,在他们刚到的时候就知道了,不知道这些朋友是哪一条道上的,据在下所知,阁下一向独来独往,你上哪儿借了这些助手!” 贺伏傲然的道:“他们都是梅林门的高手!” 敖子青不屑的道:“想不到你会找梅林门的人做你的帮手,前几天,他们的人还请在下到梅林门奉茶,一下子他们就成了在下的对头,世事难料,江湖风险,果然不差,朋友、敌友原是难以骤下定论的!” 贺伏阴沉的道:“不错,那天你如果不救了梅林门的人一条命,我们也不知道你朝这里而来,是你自己先暴露了行迹,也是你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敖子青不在意的一笑,反问:“那又如何?” 贺伏狰狞的踏上一步,道:“以他们之力再加上我,敖子青,你有把握再闯过一关吗?” 敖子青颔首道:“既然你有了帮手,为什么还要告诉我那些事,又为什么要跟我谈条件,那不是白费口舌吗?你的用意何在?” 贺伏阴恻恻的一笑,道:“那只是拖延时间,让他们先做好准备,再者,或许能够分你的心,我相信,你听了那些话一定急着去找寻答案,即使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用意,你仍然按捺不住你的心绪,我说的对不对?” 敖子青豁然大笑,道:“对,对极了,你的心思极细密,在下佩服,不过等收拾了你们再去找石拐杖,应该也不会太迟,你又以为如何呢?” 贺伏沉沉的道:“你试试!” 敖子青笑容速收,大声喝道:“梅林门的各位朋友,敖子青在此,你们还等什么?来吧!” 他的叫声粗大而宏亮,在山壁的回音缠绕下,围绕在周遭的幢幢人影,已往这里慢慢围拢,由他们的步履看来,他们对眼前的这位敌人是极慎重的,他们小心的戒备着,不敢大意轻敌! 缓缓的,可以看出约有六十个人左右,每人都穿着黑色劲装,中间以白色银丝绣缕着一大片盛开的梅花,手擘每一样动,那些盛开的梅花就好欲在风中轻轻飘舞一样。 敖子青侧立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准备应付站在周围的敌人。 这时,他已看清了最前面的二个人,于是,他豪放的笑道:“孙卡新,孙卡毕你们也来了,咱们真是冤家对头,灵州一别,贤昆仲可好?不知两位何时投了梅林门,高居何职?” 行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年纪约有五旬上下,中等身材,肤色粗黑,面孔精明而沉毅,一双眼睛耀耀有光,留有一撮山羊胡子,却将头顶上的头发剃个精光,只留一根辨垂于脑后! 不错,他正是敖子青的宿敌,一向称霸于灵州,几个月前却让敖子青搞的鸡犬不宁,只得投靠梅林门的孙卡新,江湖上鼎鼎大名,人称“狂龙”! 在狂龙孙卡新身侧,一个四十左右,体魄修伟,面孔赤红的虬髯大汉,是孙卡新的弟弟,武林中万儿响当当,不逊于其兄的“刀锤”孙卡毕! 这时—— 狂龙孙卡新目光毫不稍瞬的向敖子青脸孔注视着,面上有着极度的惊愕与迷惘,在惊愕与迷惘中,尚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不安! 刀锤孙卡毕似乎也不敢置信的怔怔望着敖子青,尤其当他听到敖子青说话时,那种精力充沛的声量,他的呼吸已开始变得急促与粗重! 狂龙孙卡新直觉的感到有一丝儿凉气自心底升起,他呆呆的看着敖子青,道:“你……听说你中了‘银棠花’,你真的还活着……而且……” 敖子青接过他的话,笑道:“不但还活着,而且活的好好的,是不是?你很讶异,也很遗憾,对不对,老朋友?” 狂龙孙卡新咽了一口唾液,干咳一声,装得十分坦然的道:“敖子青,想不到灵州一别,你经历了一次死劫,竟能生还,你的命的确长,但是没关系,你的命是早晚要没的,反正要活也没有多久了。” 敖子青傲然一笑,道:“是吗?你现在心里已经有些慌乱了,是不是?本来你以为在下身中剧毒,一定气衰力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赶来拣个便宜,想不到天下不从人愿,在下仍然活的好好的,站在各位面前,对不?” 刀锤孙卡毕沉住气,道:“打开天窗说亮话,不错,我们兄弟为了报捣窝之仇,认为只要一出马,就能马到成功,如此传言出去,咱们兄弟有仇必报的作风定能赢武林同道的一致好评,可说一举两得!” “嗤”了一声,敖子青哧哧的笑道:“唉——你这人也未免太老实了,假如你不说,在下也知道,不过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找鬼箫影麻烦的朋友,往往得不到善终的,这一点,各位一定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吧!” 有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微微一晃,已自旁边的暗影来到狂龙孙卡新身侧,他人虽然长得高大,嗓门子却出奇的低细,道:“孙大护门,还和他有什么好罗嗦的,出手把他干了,两位可报了仇,门主交待的任务也可交差,大家称心如意。” 敖子青以前跟梅林门没有打过交道,亦未曾见过此人,此时仔细一看,只见他一对大板牙露在唇外,说起话来那红红的酒糟鼻子上下耸动,再配上一对大铜眼,头顶秃得比不卡新还严重,他这副尊容,敖子青却耳熟的紧,他思索着…… 敖子青有趣的注视着这人,半晌,他淡淡露出一点笑容,道:“是了,老兄,如果在下猜的不错,你应是叫龟甲的萨吉化了。” 不错,这高大魁捂朋友正是梅林门门主白尊手下的五大高手之一——龟甲萨吉化! 萨吉化两只大牛眼一瞪,大吼道:“姓敖的,算你招子亮,老子正是萨吉化,今天奉门主之命来索你的一条狗命!” 他虽然对敖子青大吼大叫的,但他的声音却低低细细的,令闻者不觉欲喷饭,敖子青摸摸鼻子,忍住笑意,道:“萨吉化你的嗓子,是不是被开过刀,死里逃生的结果?大男子声音要宏亮有力,你的嗓音令在下不敢恭维!” 龟甲萨吉化一张黄脸气成了猪肝之色,他吼了一声,大叫道:“姓敖的,你敢嘲笑老子?你该死!” 敖子青脸上的笑容再转为冷森,他阴阴的道:“在下与贵门近无冤,远无仇,你们为什么无故找上在下,一切都为强出头?依在下看未必,你们的目的何在?萨朋友,有话就明言吧!” 龟甲萨吉化冷笑道:“不错,咱们是有目的而来的,你很聪明,我们门主想要你身上的宝物,如果你想活命把东西交出来,乖乖的跟我们回梅林门去,说不定咱们门主一本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以留你一条活口!” “哦——”敖子青不屑的道:“在下一介草民,浪迹天涯,何来的宝物?只怕贵门消息有误,或者根本就中了小人的挑拨离间了,真是遗憾!” 狂龙孙卡新冷煞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坦白跟你说,我们的确是为了一件东西而来,我们要‘风云榜’,你只要交出来,或许我们能网开一面……” 未等他话说完,敖子青怒道:“不可能!‘风云榜’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岂会交给你,你们别春秋大梦!” 龟甲萨吉化回头大叫道:“梅林四瓣何在?” 叫声出口,四名身材修长,气度轩昂的青年,已越众而出,手中四柄长剑寒光闪闪,剑尖垂地,四个人站成一线,大有啸天自雄之势! 敖子青正眼也不瞧一下,笑了笑,孙卡新突然又叫道:“白鹿六使,待命杀敌!” 一个深沉而苍劲的语音,响自身后:“是!” 做子青目光一扫,已经看见六上高大魁捂的壮汉,分执着六件不同的兵器,利落而迅速的站在一侧,随时准备攻击! 六人中带领的人是一个长髯如银,双目似鹰,脸上的皱纹重叠,年纪已经不小了,但顾盼之间,却威猛自在,显然也是一个狠角色! 在心里打了一转,敖子青已经想到了这六个人是谁,不错,他们是梅林门五大高手之一,排行第二的“白鹿”俞全有的手下,今天俞全右本人却未出现,只派了副手前来! 敖子青迅速将眼前的情势估计了一番,不知道是否还另有能人隐蔽未出,然后,他笑了,笑得诡异不可臆度! 站在五尺之侧的五雷手贺伏,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一双细目却紧紧的凝视着敖子青,连敖子青也看不出来,他此刻肚子里在转什么念头! 狂龙孙卡新回头低声对龟甲萨吉化吩咐了几句话,与孙卡毕二人缓缓的到后面,忽然又双手抱拳,向五雷手贺伏道:“贺前辈,敖子青的实力不容忽视,想要一击成功,还请前辈全力配合,相助一臂,梅林门上下一致感佩前辈!” 贺伏点点头,阴沉的道:“这是自然,我既答应了贵门,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今天务必除了此孽!” 龟甲萨吉化大吼道:“两位护门,咱们还等什么?活剥了这小子,有话再说吧!” 敖子青淡淡一笑,蓦然似猛虎般扑了上来,断刃的光芒一闪,连劈萨吉化十六刀,脚步一旋,又“嘭嘭”的挡开了梅林四瓣自斜刺里戮来的八剑! 萨吉化但觉寒气突来,他双手一抖,高大的身躯倒射而出,翻身之间,背后背着一对银枪已拔了出来,猝击敌人! 狂龙孙卡新大喝一声,左右倏晃,仿佛流光冷电,二十一掌成串攻泻向对方上中下三盘,双腿同时飞起,急蹴敌人咽喉,颜面部位! 敖子青冷冷一笑,一式“天神开路”逼开了凌空扑来的龟甲萨吉化,大旋身,让过去狂龙孙卡新的夹击,再一招“天王托塔”,梅林四瓣的其中一位,已狂号一声,满身鲜血的仰跌出去! 萨吉化两只牛眼睁得暴突,银枪似骤两般翻飞勾拉,叮当连响中,他已和敖子青的断刃硬拼了十招,招招凶猛! 像空中流曳的星芒,敖子青长射而去,一记“倒转乾坤”,梅林四瓣之一又被鬼箫击出寻丈之外,另一个却被横折突来的断刃劈成两半,肚肠五腑,含着血浆溅得老远! 狂龙孙卡新双目尽赤,他倏然迫上,呼轰五掌,猛劈怒砍,劲风四溢中,又是神火电掣般的十腿十三掌,威伦无比! 此刻—— 一条人影如飞乌般腾空而起,带着无比劲力扑向敖子青! 敖子青大笑一声,“天神开路”倏出,飞来的人影大叫一声连推十三掌中倒跃而起,同一时间,敖子青亦已闪了五步之外! 萨吉化似狂飙般扑来,一双银枪闪闪生寒,左三右三,前四后四,时为绞,时为勾,时勾拉,时变划,像两条入海的巨龙,翻腾冲刺,锐风呼啸中,金芒织舞如天罗地网! 狂龙孙卡新适时跟上,他成名武林的绝技‘狂龙十八抬’已风云变色的施展出来,抉逾电光石火,来去飘渺无影,似雷鸣,如流光,他使招时,快、狠、准、稳,俱已兼备无余! 双方的动作全快得匪夷所思,在孙卡新及萨吉化击向敖子青的一刹,方才被敖子青逼开的那人,此时又已反攻而回! 身影一晃,手上多了一柄“千斤杵”,毫不迟疑的猛逼敖子青,来人力大无匹,兵器出手之间,沉雄恢宏,似有碎碑裂鼎之功能! “呸”了一声,敖子青问道:“来者何人!” 目光怨毒的像蛇一样的凝视着敖子青,他尖亢叫道:“白鹿俞全新!” 敖子青威猛无比的道:“原来你也来了,好!” 敖子青手中的鬼箫与断刃,攻拒互辅,倏而断刃挥霍,力足横斩九牛,倏而鬼箫拦劈,宛似天顶地盖,前磕、后拦、上架、下砍,招出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又似群星集崩,纷纷洒洒! 他现在所使用是他苦练多年,自创的“断刃斩”中之一——“连环劈法”,一共有十九式,最适宜于以寡敌众之时施展,威猛无?ィ路鹁Ц强鄣蛑笨伤凳俏扌缚苫鳎?br> 断刃的光练似带,风锐如号,像怒海之巨浪波波不息,似苍穹之辽阔浩渺无边! 双方的行动之快,俱是起自刹那,终自瞬间,像是一连串的惯性连锁反应,不容人思索,更不容人犹豫,只是眨一眨眼,招式都已完了。 白鹿俞全新一边抵抗,一边大叫道:“白鹿六使,还待何时?杀!杀!杀!” 语声未落,那六名各待之中的每一个大汉,已齐齐轰诺一声,纷纷冲上,六件兵器的冷芒闪眨,如骤云狂风,自敖子青的四面八方杀来! 敖子青叫喝一声,蓦然长啸一声,在他施展“连环劈法”的十九式中,猝然加入了一式“倒转乾坤”,锐风过境,“当”的一声震响,白鹿六使中的一名大汉,已刀折断,血淋淋的横推出七尺之外!倏而伏身着地,银枪在敖子青的背脊上擦过,他的鬼箫猛抬,“天王托塔”、“倒转乾坤”两招已一并展出! 于是—— 白鹿俞全新侧身急闪,狂龙孙卡新闷哼了一声,在一连串的“叮当”击声中与萨吉化同退了三步! 而惨声突号,热血与肉屑蓬飞,仅存的,一直在旁游斗的梅林四瓣剩下的一人,已在这刹那间血模模的尸横于地! 敖子青气都不喘一下,速使“连环劈法”,身形左晃,又猝然右射,断刃如天外飞鸿,猛砍狂劈龙俞全新,左掌急挥,又一名白鹿六使的大汉被掌力硬生生的击破了脑袋,血浆迸溅! 敖子青大吼一声,一个大翻身,避过了狂龙俞全新的连挤带打,如长虹来自九霄,“天王托塔”加上“倒翻乾坤”并合,在萨吉化的惊骇挡架中,已“呱”一声削去了他肩头的一大片皮肉,更活劈白鹿六使在下的四人中的二人! 血在洒,肉在飞,人在号,鬼在泣,情景惨厉而凄怖,敖子青他目光如炬,精芒闪射,包含了令人心惊裂的残酷与狠毒! 满地全是鲜血,脑浆,甚至还有细碎的肉黏沾着,看上去,这景象更加怵目惊心,说不出多么的惨厉,更说不出有多么悲凉…… 空气中,浮漾着血腥,飘浮着尖锐的死亡气息,浮沉着叫人心悸的残酷意味,这就是江湖风云,也就是武林道上生活的写照…… 此刻—— 站在远处押阵的五雷手贺伏面容上显露出阴毒的神色,像蛇一样冷,有如鬼魅般,悄然掩上,不带一点声息! 他悄然扑上,右手的尖锥微微举起,细长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斗场,敖子青在鬼箫猛旋之下,人已转了一个半圈,目光一闪,他已发觉了贺伏逐渐接近的身影! 一抹冷酷的笑意浮上敖子青唇边,他一刃架开了俞全右的千斤杵,倏然厉吼一声,十三招急劈狂龙孙卡新与萨吉化,鬼箫再一个横扫,挡开了白鹿六使仅存的三人攻击! 身形扑向白鹿俞全右,却在跃到一半之际,猝然倒射而回,一记“倒转乾坤”夹杂着他倾力注于招式中的真力同时迸出—— 五雷手贺伏长叫一声,“太阳神手”手法倏展,“呜”的一声凄怖厉声中,尖锥已蓦然抖动,幻成一片白芒的光辉,这片劲气四溢的光芒中,泛闪着千百条耀眼的光芒! 在他“太阵神功”绝技甫使之际,他宽大的袖突然松开,一大蓬红红细细的粉未,宛如带翅的红蚁,如一蓬红云般飞向敖子青! 劲风在旋回呼啸,光影在纵横穿插,二人的出手俱是快捷无匹,在人们的眸子尚不及追摄情形的变化时,贺伏已狂吼一声,敖子青长射空中七丈之高,再反扑而下,刚好迎上了冲来的狂龙孙卡新! 二人甫一接触,已迅速的相互攻击了十一招,萨吉化及白鹿俞全右二人已率着白鹿六使残余的三人急急围攻上来! 五雷手贺伏强撑着坐起,魔首的尖锥依然泛着寒光,他那没有什么表情的多角型面孔却扭曲着,显然是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刀锤孙卡毕慌忙奔到他的身侧,探视他的伤痕,只见贺伏胸前一大块皮肉已被削落,深可见骨,血丝残肉绞成一团,实在令人触目惊心,在大腿的地方,也有一大口,鲜血狂喷中,隐隐可见肌肉内经脉管的跳动,惨不忍睹! 孙卡毕焦急的道:“贺前辈,你还挺得住吧!那小子把你伤得不轻,要不要……” 又是激动,又是疲乏,又是沉重的叹了口气,大大的喘息了两次,若凄凄的一笑,道:“不错,我的伤太严重了,敖子青这小子出于……太狠辣了……不过,还好,我的‘血吟’有不少……撒在他身上……任你再厉害,也熬不过……一天,届时……他会痉孪而死……” 孙卡毕轻轻的问:“那‘血吟’是什么东西,这般厉害?” 贺伏努力咽了口唾沫,暗哑的道:“这是我自己制造的……采用成长在螺山的一种药草……叫冥魂草……配合着蛤螟……毒蛇的血,加上腐烂的尸体……研制而成,剧毒无比,平常的人……只要稍微沾上一点……皮肤立刻溃烂,但是练武之人,因其内力深浅而不一样……像姓敖的这小子……只怕不那么容易,而且他刚才一闪避……只有少数沾到他,不过那也够他受了……” 点点头,孙卡毕赶忙替贺伏敷上刀创药,把他扶了起来,道:“贺前辈,你先到一边调息,呆会儿,我们的人一定可以取了他的首级,替前辈出一口怨气!” 贺伏摇摇晃晃的站着,语声低哑,无力的道:“我在怀里有一瓶内伤药,你……帮我取出,我血气伤得太厉害,无法……” 刀锤孙卡新忙探手到贺伏怀中,摸出了一个羊脂玉的小瓶,拔开瓶塞,对着贺伏的嘴巴倒下了白色药未,直到贺伏摇摇头,他才停住。 五雷手贺伏喘口气,道:“这药性很强,一下子不能吃大多的。” 孙卡毕点点头,道:“前辈鼎力相助,终能除了这位煞手,前辈内力受损,快至一旁调息,对付敖小子的事,就交予我们来做,今天饶不了他的!” 贺伏沉重的道:“这回咱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只千万别让他走了,敖子青这小子不但机智,而且……人非常狡猾,他只要一撑不住,他会立即逃脱……” 不待孙卡毕回答,贺伏狠毒的回头瞪了敖子青一眼,踉跄不稳的行向树林内! 场中—— 敖子青力展他的“连环劈法”,攻守如电,上下翻飞,但是,他自己知道贺伏抛来的一大蓬毒药,已在他身上发生作用,有好几个地方疼痛无比,尤其肩头部份,有如烧红的烙铁在炙烤,而且,这种火热的感觉,更在逐渐的透向其他地方! 虽然他用自己独擅的内家精气,换在“倒转乾坤”重创了五雷手贺伏,可是,贺伏的“太阳神功”绝活反震之力也是极其惊人的,他已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他自己明白,这可能是强弩之未了。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九章 莽莽云山 虽然敖子青此时的功力,不及平素的五六成,但这也是够教敌人为之胆颤心惊了! 龟甲萨吉化肩头血浸衣衫,衣服上绣的梅花已染成了一片红花,但他仍然咬着牙,瞪着眼不休不饶的力攻敖子青! 敖子青哼了一声,道。 “萨吉化,你叫龟甲,你的皮好像也比别人厚不了多少,不如改叫乌龟算了!” 龟甲萨吉化怒道:“你没有多少时日了,你不必管老子叫什么,多为自己操心吧!” 萨吉化与狂龙孙卡新、白鹿俞全右、白鹿六使三弟子站成了一个多角方位,各人出手之间,俱皆不给对方丝毫退路。 过了约一盏茶的光景,敖子青体力渐渐不支,已觉得脑中的晕眩加强,视线也转朦胧起来,他知道那是与贺伏力拼加上毒粉沾上身的结果。 受到毒粉腐蚀的地方刺痛更加剧烈,仿佛有无数柄利刃,在慢吞吞的挖掘着自己的肌肉,令他逐渐有些忍受不住了。 他连出十刀六腿下,一脚逼开了白鹿俞全右及白鹿六使中的一人,口中低沉的道:“非到彼此伤之殆尽不可么,诸位朋友?” 狂龙孙卡新倏进十一掌三时,飘然退中,他冷森森的道卜“你在求饶?” 敖子青不自觉的摸摸脸颊,道:“你知道在下不可能!” 龟甲萨吉化一双眼银枪挥舞更急,泼风似的狠打快攻,边尖厉的大笑,道:“敖子青,即使你现在求情也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的弟兄岂能白白而死,你必须偿命,以血还血,求饶老子也放不过你!” 敖子青左闪右挪,连躲带打,语声悠远的道:“大乌龟,你太高估自己了,敖大爷是不愿见你死不得其所才动了仁心,想放你一条乌龟去逃生,你会错敖大爷的意思了!” 白鹿俞全有的千斤杵似天外飞来,急捣猛挥,边大吼道:“姓敖的小子,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你死到临头,尚自嘴硬,咱们今天不活剥你这小子,往后在江湖上岂有立足之地!” 敖子青冷冷一笑,道:“俞老头,你这老匹夫已接近棺材,还在这里对敖大爷大呼小叫,只怕你会死的更惨!” 这个“惨”,方始在他舌尖一滚,敖子青瘦削的身躯已突然一转,手中断刃从鬼箫中飞升一尺,好像是神鬼在暗中施去,又像是恶魔凶厉的诅咒,这柄飞刃在空中“呼” 的一转,以令人绝对不敢置信的快速,猝然斩向白鹿俞全右! 这时—— 俞全右只见寒光一闪,无法躲避,更无法救援,断刃的刃口已飞切到了他的双腕,本来就已经折断了一般! 在这瞬间,热血迸溅,两只白生生的手掌,像一只抛石般落在地,白鹿俞全右已如雷殛般怔住,那双如鹰的双眸立即黯涩下来,楞愣的瞧着那双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双手,神情木讷而痴呆。 敖子青方才所使的这一式,乃是他在“断刃斩”上苦研了数年才练成了的“石破天惊”,这招可谓是敖子青最为卓绝,最为自傲的几种绝学之一,其威辣诡异之处,令人百思不解! 在断臂的同一时刻—— 敖子青脚步一滑,已巧妙至极的把断刃投入自己的鬼箫口中,身影突然一矫,蓦地半旋,断刃又自其肋下穿过,身子随着力量猝而旋为一弧,于是—— 根本没有时间给任何人思虑,更没有时间让敌人逃避,“呱”“呱”……的连响中,几声惨厉得不似人类口中的号叫倏起,血肉横飞,肚肠溅洒,白鹿六使存下的三人顿时再死其二,连狂龙孙卡新的右臂也被断刃的尖端划破了一道血槽! 龟甲萨吉化呆了一呆,口中疯狂大叫道:“混帐东西,你死有余辜!” 银枪挥展如千涛万浪,呼声拦截,他目光映血,使出最为狠酷的拼搏方式,完全是与对方同尽于尽的拼搏打法! 咬牙瞑目,敖子青倒射如虹,他的鬼箫断刃飞扬,以奇快的速度与银枪撞击—— “当”“当”的碰撞就仿佛千百大大一起震响,令人们的耳膜有被震裂的感觉。 在这片急速无比的连续撞击声中,团团银芒立即流灿飞旋,四射蓬散,就像是千百烈阳在难以言喻的快速回绕冲激! 团团的银光宛若流星射弹,炫花了人眼,余韵犹在“嗡嗡”,一名偷袭者已经闷哼着被砸滚了六步,满口鲜血如泉,一个斤斗翻了出去,一边面部早已血糊,惨不忍睹了! · 这名偷袭者,就是白鹿六使中仅存的一名!敖子青不易察党的脚步一浮,他感到一阵皆黑,虽然他咬紧了牙,毅然身侧旁移出,但已觉得身躯沉重的大多了。 狂龙孙卡新何等精明,他久经战阵,见状之下,振奋大吼道:“二弟,快率众弟子上,小杂碎已快撑不住了!” 热痛欲焚,头晕目眩的敖子青右手的鬼箫“呼”一的一声,有如流星般也似的击向孙卡新,银芒灿耀,他狂笑:“这么容易,那姓敖的也不必混了!” 孙卡新勃然大怒,挺身暴进,掌影撞捣似巨杵铁锤,口中边叫道:“好杂碎!” 刀锤孙卡毕暴叫一声,抖手之间,右手一柄刺锤,左手一柄红云金刀,已齐齐击向敖于青,同时,围立四周,一直未曾动手的六十来名梅林门弟子,也刀枪齐举,冲刺而上! 敖子青心头一阵,脚步一个踉跄,他全力使上“天王托塔”,再继使“石破天惊”! 忽然—— 几声惨烈的号叫连串响起,十颗斗大头颅滴溜溜的带得串串鲜血飞抛三丈,兵刃武器在空中穿舞越跃,落满一地! 又“砰”“砰”两声,掺着“叮当”之声,孙卡毕被震出五步之外,双臂发麻,面色变青! 气急败坏的狂龙孙卡新厉吼道:“王八羔子,你这畜生,我今天非生啖了你不可,小杂碎!” 孙卡新咬牙切齿的大骂,整个身体风车也似的“呼噜”旋转,窥准时机,“砰砰” 三掌,已实实击在敖子青肩背上,而敖子青的断刃,却稍差一线的自孙卡新的衣角“呼” 的扫过! 敖子青这时因毒性已发,加上他耗力与几位高手过招,连口气都没时间喘,而孙卡新的掌风,又是挟以如此精湛犀利的攻势挨至——敖子青虽然拼命的想躲过,但还是慢了一步! 龟甲萨吉化银枪伸缩如电,连勾连挂,敖子青只觉的头晕目眩,四肢沉重酸软,他倾力躲避之下,身上被划破数处,鲜血津津溢出! 刀锤孙卡毕又再度扑上,刀与锤齐挥,交舞而至,劲风激盈,喝道:“该死!” 敖子青在地下一个溜滚,右腕倏挫,断刃“呼”声如流星般飞击孙卡新,又是一记“石破天惊”直取刀锤孙卡毕! 此时—— 银芒灿耀,一声闷嗥过处,刀锤孙卡毕的半边头颅已经飞出寻丈,白色的脑浆与红色的鲜血四溅,在敖子青才接过自己兵器的刹那,孙卡新已睚毗皆裂,形同疯狂般冲到…… “砰”的一声,敖于青肩头又中了一掌,腰部又为梅林门的一名弟子切入寸许,而同一时间里,敖子青的有时亦已重重斜击在那弟子的险上,叫了一声,那名弟子颧骨尽碎的仰跌而去! 敖子青双腿齐飞,又将狂龙孙卡新踢在空中,连转三转,方才砰然摔在五尺之外! 就在孙卡新始才落地之一霎,萨吉化的一对银枪,己分别戮砸在敖子青的大腿及肩骨上,孙卡新亦奋力爬起,如电火似的三掌击在敖子青的身上,敖子青强忍住这些刺骨的痛苦,翻滚而出,断刃过处,一名掩上的梅林门弟子被削去了半个脑袋! 就在此刻,一人如一头野兽冲到,合身往敖子青身扑来,此人扭曲着面孔,咻咻的喘息,喉中低嗥着,亮着一口尖厉的牙齿,硬生生的咬向敖子青的咽喉,他—一竟是那双手已断的白鹿俞全右! 敖子青半卧半坐,奋起力量,抖手将断刃掷出,有如一轮极快速度转向的圆弧在流灿,寒光中尖啸着斩向俞全右! 情况的演变是快速得不可言喻的,青汪汪的断刃,在急劲的飞旋下对准了俞全右的咽头,而俞全右觉得一痛,知觉全失了! 在敖子青射出断刃的一刹,萨吉化猛然将敖子青兜起半空,又重重的摔落! 这一摔,差一点就令敖子青闭过气去,他痛得几乎连眼泪也掉了下来,他咬牙强忍住那种难以负荷的苦楚,敖子青觉得内腑翻腾,血气逆涌,整个身体像要被炸开一样,脑袋涨痛欲裂,嗡嗡直响,连一双眼看出去都是晕花的人! 敖子青全身好像被凌迟了一样的痛楚,尤其背上的几掌,更是使他承受不住,他的四肢直觉得宛如千斤之重,不能动弹! 孙卡新凄厉的面孔,在他的眼前迅速扩大,那怨毒的眸子,那狰狞的表情,都是那么接近了,越来越近了…… 没有人肯相信的奇迹发生,敖子青突然产生了一股无法言喻的的力量,他蓦然大吼一声,双腿一绞,已将孙卡新夹个正着,只听孙卡新喉间低嗥了两声,敖子青再一用力,头骨响起了一阵“咔嚓”轻响,一抛,那庞大的身躯,已被摔出七尺之外! 这只是在刹那之间发生,又已在刹那之间结束,别人想救,根本就来不及了,孙卡新的身躯才抛出,厉叫起处,刀、剑、枪、鞭、掌,己如狂风暴雨般向敖子青身上落下! 大汗淋漓的敖子青,苦涩的一笑,连滚带爬,勉强举箫招架,他的腿、胸、腹之上各又挨了几次,他连续滚动了十来次,他来到了小树林的边缘…… 龟甲萨吉化蓦然一惊,急扑上来,厉声道:“别让他跑了,快下手,这小子辣手的很,堵住他!” 敖子青面上的颜色灰败得死人一样,他以鬼箫拄地,艰辛的站着,二名梅林门的弟子首先冲上来,刀剑一齐对他刺来! 敖子青无法再举箫拦架,以左掌撞开两人的刀刃,其中一名大汉猛力一踢,竟然将敖子青踢出三步之外,重重的摔下! 龟甲萨吉化两只大板牙怒掀,牵着梅林门众位弟子,围攻而上,他破口大骂:“敖子青,就算你是九命狐狸,老子一样要活剥了你,为兄弟们偿命,妈的!” 说话中,银枪如风,尽朝敖子青身上要害下手,其他的大汉,又全力使出,各种的兵器,纷纷暴落!敖子青已无力抗拒,奋起全力举萧招架,边拼命连连翻滚,好不容易,他滚到了他坐骑的旁边…… 萨吉化一看那匹马,焦厉的大吼道:“快,劈了那匹马,快——” 四名梅林门返身截去,手中一柄鬼头刀,一柄大砍刀猛然劈向敖子青身旁的那匹马! 敖子青实在无力再挡开这种攻击,又怕他们伤了此马,他脸忽然泛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冷冷一笑,大吼一声:“石破天惊!” 萨吉化的银枪,以及十几位的梅林门弟子的兵器,本来都已经同时准厉的攻到敖子青的身体之前,那几名第子也逼进了马匹,一听敖子青这一吼声,萨吉化向后急退,其余的人也不敢再进,他们实在怕急了敖子青的这一招威力歹毒狠辣的攻势! 其实,此时的敖子青连抛出断刃的力量都没有,他不过虚吓一声,假意出手,他抓住众人一怔之下的短短空隙时间,右脚一伸一勾,以自己最后一点力量,跃上了马背! 一声“唏哩哩”的嘶叫,马儿四蹄急奔,整个马身已掠过追来的四名梅林门弟子头顶,其中一位还被后蹄翻处,踢出三步之外,一个踉跄仆倒地上! 敖子青在马上,沙哑的大叫道:“梅林门的朋友,我们会再见的,敖子青必报此仇!” 叫声嘶哑,也十分孱弱,但听在梅林门的人物耳内却回绕未已,另有一种悲毒意味! 梅林门每个人愤怒急惶,龟甲萨吉化追了一段路,回头破口大骂,道:“都是草包、废物,酒囊饭袋,你们吃什么饭,做什么事,小心回去门主的惩罚!” 汗水流自每个人的面孔,粗浊的喘息出自每个人的回中,他们呆呆的站着,满脸流露着愤怒之色,还有一点难言的畏惧,一层的阴影庞罩到各人的心上,谁也没有说话龟甲萨吉化一掀板牙,愤恨的道:“今天之仇,敖子青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萨吉化一定要讨回才甘心,你别想逃一辈子!” 五雷手缓缓踱了过来,注视着满地残尸,鲜血四溅的斗场,不觉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多凄凉,长长吸了口气,他道:“敖子青的实力,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强,江湖中的传言,一点也不夸张,他太可怕了!” 龟甲萨吉化也望望与顽石腐木无异的一堆堆死人,咬牙切齿的骂道:“血债血偿,敖子青这混帐东西此后在江湖中,不会再有安宁的日子了,可恨的家伙!” 五雷手贺伏叹了口气,道:“他已中了我的毒粉,想不到还能杀了这些人,他的潜力实在不可思议,还好,他绝过不了明天,必定会毒发身死,咱们等着收他的尸身吧!” 萨吉化不以为然的哼了哼,道:“贺前辈,不是我泼你冷水,这小子前些时日中了天下无解的‘银棠花’,有谁想得到他还活得,连孙家兄弟,俞师兄都断送在他手上,四瓣士。白鹿六使全完了,他没那容易死的……” 五雷手贺伏看了萨吉化一眼,道:“你不信任我?” 萨吉化朝他瞥了一眼,缓慢的道:“我只是谨慎一些,咱们千万不可大意,别让这小子又摸回来了才是!” 五雷手贺伏不悦的道:“你只要记得咱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就可以了,别让那小子死在人迹罕到的地方,叫咱们搜寻不到才是,你自己知道怎么办吧!” 萨吉化愤怒的瞪了贺伏一眼,回过身向仅存的十多名弟子道:“将捐躯的兄弟就地埋掉,将俞师伯及两位护门的尸骨带回本门,另派三名弟兄,追踪敖子青的行踪,一看他毒发而死,一定将他带回来,不得有误,大家分工合作,行动要快!” 各位弟子领命去了,山风在吹,一切都已成过去,有的人得以在日后的生涯中缅怀今日,有的却永远归向冥灭了…… 敖子青咬牙瞪眼的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任凭马儿狂奔急跑,不知道马奔跑了多久,直到马儿也累了,才停了下来。 他知道已经脱离了敌人的追搜,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在一道土岗前他从马匹上跳下来,其实,更正确的说法,他是从上面滚下来,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身子一歪,人就倒了下来! 脑袋是那么沉重晕眩,心脏跳动得那么剧烈,像要崩出口腔之外,喉咙更干燥昔涩得宛如烧着一把火似的!他难受极了,仆倒在地,粗浊的喘吁着,两眼望出去全是一片迷蒙,闭闭眼,他看见了一块大巨石,他移着过去,衰颓得不像人似的倚在巨石之旁,一阵呛咳,连嗓子都扯出血来了。 半睁着疲乏的眼帘,前面有一片密林,他喃喃的道:“想不到我敖于青会躺在这里,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不会有人流泪,就这么静静的离开世界……” 说到这里,他不禁微微苦笑,道:“还好,亦虹先我而去,否则她……如何能够忍受我这副惨剧,她又如何能够独存于世,嗯,到了另一个世界,还有她在等我,想想也不是太坏的事,不过,被那些家伙送的终,心里可不大舒但……” 他又艰涩的笑了笑,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白衣早被血迹染成了紫褐色,破烂不堪,衬着他蓬乱的发髻,全身上下可怖的创口,惨白而瘦削的面孔,实在令人不敢多看一眼,太怕人了。 敖子青轻轻抚摸了手中的鬼箫,他的脸像索债人那般的阴沉,他道:“你不负我的苦心,给梅林门那些小子一记下马威,不知有谁在我走后会把你拾去,你可别让存心不良的人利用你,知道吗,鬼箫?” 这只箫跟了他十多年,在他心目中,仿佛一位老朋友一样,敖子青一直当他是个有灵性的东西,无人时常常对他诉说,而今,很可能是要跟他诀别,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在这时—— 敖子青,听到一片急骤的马蹄声那片马蹄声初初入耳,已若雷电来自九天,刹那时到了近前! 全身一冷,敖了青仍然准备做最后一拼,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不愿假他之手,他要自由自在的喘最后一口气! 敖子青蓦然睁开眼睛,一时看不真切四周,他闭闭眼,再睁开,一匹马已昂首扬步,怒奔而来,马上的人—— 就在双方一打照面间,彼此俱不由失声的“啊”了出来! 一种罕有的亲切感浸润着敖子青的意念,他振奋了,紧张的情绪至时松懈,他长长吸了口气,人却又歪歪的躺了下去! 马上的人,原来是诡凤双剑的的女侠,铁虎帮的大小姐——季梦寒! 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跳下马鞍,飞身至敖子青的身侧,哭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这样?你的伤……” 敖子青心弦急速的震荡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突然有些怕死,是的,他不想死,至少当着这么一位艳丽的姑娘面前,他想活下去,强烈的希望自己还能生存下去! 敖子青竭力想睁开眼睛,但一下子又闭上了,他沉重的摇摇头,挣扎了一下,声音低哑而乏力的道:“季姑娘……你为何来此?你……” 季梦寒用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敖子青的面颊,哀愁的凝视着他,脸上泪水不断,她的样子美的叫人心痛! 敖子青勉强装出一个笑容,道:“我很高兴……有个朋友来……给我送终……至少死的不会太寂寞……” 如珍珠断了线,一串晶莹的泪珠,自季梦寒的眼睛里淌落,她哀痛的道:“不……我不要你死……我……我也不要当你的朋友……” 敖子青苦涩的撒撒嘴,道:“在下业已……至此……还跟姑娘谈什么……朋友呢……我失言了……姑娘勿怪……” 季梦寒流着泪,她摇着头,道:“为什么你不知道……我不当你的朋友,我……我要当你的妻子……一辈子、两辈子……永远永远……所以你不能死……你不能抛下我……你不能那么狠心……你不能……” 敖子青望着他,不禁苦笑起来道:“姑娘说笑了……” 季梦寒的眸子里有一股令人觉得胆怯的光彩,他静静的凝视着敖子青,她握住敖子青的双手,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真的认为我在说笑?” 敖子青全身抽搐了一下,望着季梦寒真挚而圣涩的神色,他深切的道:“季姑娘,你很美,美的像月里嫦娥,美得像一朵散发着清新芳香的白莲……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颗纯洁善良的心……” 季梦寒轻轻抚摸的双颊,那么轻巧,那么细腻,她轻轻的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你对我的感情!” 缓缓的,敖子青吃力的道:“你是我认识的女孩子中最好的其中之一,我深感荣幸……” 季梦寒徐徐的凝望着敖子青,道:“你说其中之一,莫非你……你心中早已经有了意中人了,是不是,敖大侠?” 敖子青的面孔上,有一丝丝痛苦的痉孪,他喘口气道:“不错,我有,我曾经有,但是她离我远去了,她死了……” 季梦寒似乎不相信的望着敖子青,半晌,她又哭了起来,道:“让我替代她,替代你失去的意中人,好吗?敖大侠……” 敖子青沉重的喘了口气,他软弱的道:“敖子青有幸蒙你青睐,姑娘……只是子青无缘消受,只怕在下这条命麻烦了…… 千万别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姑娘之姿……” 季梦寒双手蒙脸,抽噎道:“我不管,什么话我都不想听,我也不想知道你还能活多久,我只要你说一句真心话,你爱不爱我?你要不要我?我只要你一句话——” 舐舐唇,敖子青艰辛的道:“如果真有来生……那就下辈子吧……” 季梦寒急忙用手按住敖子青的手,她忧戚的道:“先不要谈来生,我要从今生开始与你为伴,我要……你呢?答应我,不管你到哪里都带着我,即使要离开这个世界……” 敖子青全身的剧烈痛楚使他不能立即开口,闭闭眼,重新睁开,双目仍有些朦胧,他的心底起了一阵痉挛,他叹息一声:“别傻了……” 季梦寒俯下那张泪痕斑斑的面庞,悲切的道:“即使我这么做是傻,我也要傻到底,不管怎么样,敖大侠要活下去,我要你活下去,为了我,除非你也希望我跟你一齐死!” 敖子青觉得无限的酸楚,这种深刻的感受,可以说在他二十岁的生命里,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他对人生又依恋起来,他苦笑道:“我是人,非主宰命运的神……否则我又如何肯死……如何舍得离开你……季姑娘!” 季梦寒伤心的啜泣着,抽噎的道:“好,你既然舍不得我,你就不能死,我会找名医治好你的伤的,你放心,你一定不会死,绝对不会,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一滴滴的,季梦寒的泪水在敖子青的脸上,那么冰凉,那么冷沁,又是那么韵味深长…… 敖子青咽了口唾沫,轻轻的道:“在下不但中了贺伏的独门之毒……又被梅林门数十位高手围击……在下伤得不轻……此刻,毒性……又发……命是保不住了……” 季梦寒美目泛闪出一道凶光,眉儿紧蹩,她恨恨的道:“又是梅林门,他们为什么如此对等待你?敖大侠你知道吗?我们铁虎帮已破…… 我爹跟我哥哥……都被他们抓走了……” 敖子青吃了一惊,他全身起了一阵巨大的抽搐,沙哑的道:“才几天的功夫……季姑娘,恕在下无礼,才几天的功夫,铁虎帮……就如此不济事,那么……轻易的被破?” 季梦寒才拭去自己的泪痕,新的泪水再滴下,她哭泣的道:“你走后的第二天夜里,他们突然大举来袭……攻的我们措手不及……郭、幽两位叔又死在……你手下,爹跟哥哥……” 敖子青沉重的摇摇头:“我知道了,季姑娘,在下很遗憾……贵帮发生今日之事……在下多少担了点干系……可惜在下不能为你效劳……” 说到这里,他双目煞光又现,语声激厉的道:“梅林门这些鼠辈,算他们命大,如果我能活命,必将他们个个诛绝!” 他的情绪一转激烈,身上的伤口与体内的毒伤又似锥骨扯肤般发作起来,黄豆大的汗珠顺额淌下,他呻吟了一声,他道:“季姑娘,你原本打算出来……找我,为你救出令尊及令兄的,是不是?” 季梦美丽的面孔像蒙上一层绝望的死灰,她幽幽的道:“是的,人海茫茫,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敖大侠你知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无依无靠,我怎么活下去……” 敖子青吁出长长的一口气,轻轻的道:“季姑娘,在下只怕会辜负你……” 季梦寒毫不转瞬的注视着敖子青,小巧的鼻翼微微翁动,她低低的道:“从第一眼看到你,敖大侠,在我心中就打定了决心,今生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即使你化成了灰,我一样要伴着你……” 敖子青一怔之后,轻轻摇头,道:“可惜我们相逢的太晚,直到此时才知……原来我敖子青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很感激你,真的,季姑娘……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别让我带着遗憾离去……” 季梦寒幽幽的道:“如果你不爱我,你可以不必勉强,但是我爱你的心永远不会改变,今生今世,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了,我已无家可归,不跟了你,我又能上哪儿去?孤苦伶仃的,情何以堪?” 敖子青凝视着她,低沉的道:“季姑娘,你的父兄皆在敌人之手,请恕在下直言……你应该没法搭救才是……岂可为了在下……如此在下不成了大罪人……” 季梦寒泪眼婆婆,硬咽的道:“只能求爹跟哥哥原谅了,我一个女子,力单力薄,如何能救得他们?否则我也不如此急急找你……敖大侠,这一切好像是天意!” 敖子青的眼角湿润起来,他借着低头而掩饰过去,硬生生的吞忍下去,他道:“天不假年,生平未能为姑娘分忧……” 心弦在颤抖着,淌着泪,季梦寒凄苦的道:“当你的影子第一次映入我的眼里,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我不管你的过去,我只要你的未来,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你的一举一动主宰了我所有思绪,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任何牺牲,只要你不离开我……” 敖子青舐舐嘴唇,苦涩的道:“季姑娘,太委屈你了……以你的品德才貌……是能与天下任何出色的男了相匹…… 你却为了一个临死之人……” 季梦寒泪如泉涌,她啜泣着,低柔的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事,唯有你必须答应,你不能死,绝对不死,你可以靠你的意志力活下去,想想我,想想我的痴心,你会勇敢的战胜死神,敖大侠,为我活下去,好不好?” 敖子青的面孔上有一片湛然而耀目的光彩,这片光彩,明亮得使人不敢逼视,他的声音低弱,但却清晰的,一字一字的道:“你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将永远印在我的心坎上,即使我将去了,去找我的一位心上人,但我仍会告诉她,有一个你……在我心目中,你们有着一样的份量……不分先后,我此生已无遗憾……有这么真挚而诚恳的真爱……” 季梦寒的泪水沾湿了敖子青的衣襟,也沾湿了敖子青的心,她辍位的道:“那么让我们一起走……找到那位你原先的情人……我们三人永远在一起……你们认识在我之前……我不吃醋,我可以跟她好好相处……” 敖子青的目眶中有大滴泪水在转动,他不能哭,他咽了口气,道:“你还年轻,季姑娘你不必如此……” 说到这里,因为痛苦而停住了,入鬓的剑眉紧皱着,他不敢稍动,他怕伤口会崩裂而再度流血,那时,可能就是他生命告终时候了…… 季梦寒脸上泪痕未干的道:“你?是不是痛得厉害?我带你去找大夫,哦,不,你伤得太厉害,我去叫大夫来,你别动,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敖子青嘴角肌肉牵动了一下,本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苦涩的道:“不要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什么不多相处一会儿呢?你陪着我就好了,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你不要走开。” 他的语声,有一股出奇的凄凉与惆怅,季梦寒听在耳中,肝肠寸断,她低柔的道:“我不走,我陪着你,一直……” 突然,一阵刻骨的痛楚,使敖子青面色全变,他已将下唇咬出血来,他拼命忍住,吭也不吭一声,他痛得满身大汗,几乎支持不住了…… 季梦寒关切的道:“你觉得怎么样?” 敖子青双目突瞪,五脏六腑,有一股可怕的热流在滚荡翻腾,如千虫万蚁在啃啮,他已渐渐不能承受这痛苦的凌迟般的煎熬…… 他觉得好像有人在叫他,好像很遥远,听不真切,想用手去抓,又抓个虚空…… 然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十章 更近西天 敖子青觉得自己像掉在熊熊烈火中,似绑在炮烙中之铁柱中,这滋味,难受极了,活像十八层地狱的刀山油锅 忽然,他又觉得全身一凉,随即打了个寒噤,混身的炙热全部泻了出来,可是越来越冷,简直在赤身在冰害中一般,冷得叫人受不了,身体已经被冰得快僵住了……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如此反反复复,也不知过了几次,他好像也睡了不少时候,身边有人进进出出,他虽然竭力张开眼睛,却又什么都看不见,好像什么东西都是不太真切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个念头闪入他的脑际…… “这是什么地方?我没有死?季姑娘呢?” 这是一个小山屋,他躺在一张藤榻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声音,身上的痛苦减轻了些,但是那股强烈的疲乏感仍令他不大舒服。 这里实在太静了,连外面也没有一丝声响传进来,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四面看看,发现这房间,除了这张藤榻外,只有一桌一椅,别无他物,桌上连个杯子也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他急于想看看季姑娘,问明这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救了他,他牵动了一下身体,仍觉得混身酸楚而刺痛,像瘫痪了似的乏力,一身骨头都像被生生斩散了一样,但是,原本心头似在被烈火炙烤的感觉已经没有。 挣扎了几次,他还是放弃了,静静的躺着,他的脑中出奇的清醒,他记得自己正跟季姑娘说着话,似在道别,一下子就人事不知了,再下来,他偶尔被一种蚀骨的痛苦刺醒,但总是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在他身上拍打,还吃了什么东西,他就记不得了。 季姑娘?自己昏迷时,只有她一人在场,一定是她救了自己,她不懂医术,那又会是什么人呢?自己到底躺了多久?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敖子青哭了,哭的很甜蜜,想不到自己历经如此残酷的劫难,犹能够活下来,不是奇迹,又是什么?倒是苦了季姑娘,他人呢? 一阵细啐脚步声近了,他听到很轻的吸水声音,然后脚步朝敖子青身躺的地方移来,敖子青故意再把眼睛闭住,他直觉这人一直在凝视着…… 半晌。 敖子青慢慢的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果然是季梦寒那美的惊人的脸蛋,她穿了一身湖绿色的衣裙,一头闪亮的黑发像波浪似的自然披在肩上,她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叫人看了心痛不已! 季梦寒那双美丽的眸子透射出一股令人见了垂泪的光芒,糅合了惊喜与欣慰,她面庞煞白如纸,她的唇角抖索着,语声带着千万喜悦的响起:“敖大侠……你终于醒了……我说过我……我一定要在你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我……果然,我去帮你熬药……我很怕你醒了看不到我……” 那双大大的眼睛,瀑布似的长发,蕴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醉人神韵,整个娇躯,散发着一片强烈而使人颤抖的韵息…… 敖子青强挣着半坐起来,季梦寒急忙又把他按下去,轻轻的道:“你别动,伤还没有好!” 敖子青颤抖着,以掺杂着无限喜悦,伤感的语声低唤:“季姑娘……你瘦了……” 季梦寒那一双流露着欣慰的眸子,散发出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她幽幽的道:“你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我……我心中一直为你祈祝……可是我又没有把握,我真怕你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不肯醒来,除了帮你熬药外……我一步也不敢离开你,这七天就像七年、七十年一样的漫长,现在想来,我不知是如何渡过的……” 敖子青鼻头一酸,激动的道:“你受罪了,让你如此委屈吃苦……在下十分过意不去,多谢……” 季梦寒凝望着他,轻轻的摇摇头,低低的道:“我不要你多说,只要你放在心上就好了,你知道我的心意……” 她羞涩的低下头,目光望着自己的脚尖,敖子青点点头,道:“我知道,季姑娘……” 季梦寒白净的面孔不由红了一下,她道:“你该吃药了,我差一点忘了,快来,别让药冷了,会很苦的。” 说着,将手中一个带盖细碗摆在榻傍上,轻轻扶起敖子青,让他半坐起来,伶俐温柔的喂敖子青吃药,他从未有这一种感觉,感激的道:“季姑娘,我……” 季梦寒盈盈的一笑,道:“有话吃完药再说,我可不想听你再讲什么感激,我们之间再谈这个,未免太俗气了!” 敖子青握着她的小手艰涩的咽下一口唾沫,低哑的道:“在下何德何能?蒙姑娘……” 季梦寒忙抽出被他握住的小手,轻轻的掩住他的嘴唇,摇摇头,柔柔的道。 “好了,你已经说了无数次这一类的话,你还不打算停止?你不腻,我可听够了。” 说完,拿着瓷碗,转身过去,敖子青一急,道:“你要出去?” 季梦寒是那么美得使人心碎的,转头笑了,道:“我只是把碗放好,我要在这里陪着你,我很高兴……你刚才是不是很舍不得我走? 我……我觉得好幸福……” 敖子青的脸竟然微微的热了起来,他掩饰的一笑,道:“在下的确希望你在这里陪我,我还怕你不乐意呢!” 季梦寒平静的摇摇头,道:“你知道我乐意的……” 敖子青淡淡的一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救了我?想不到还有人能救得了我。” 季梦寒急忙的道:“我一高兴就忘了把救命恩人告诉你,我去请他来跟你见面……” 门在这时忽然开启了,一个人大步踏入,敖子青一看此人,心中一惊,心想:“世上怎有面目如此丑陋之人!” 此人头发稀疏,面孔焦黄,独眼、独臂,年约五旬,一脸丧气相,虽然仅剩一眼,那一只偏又暴突,剩下的一只耳朵又烂一大半,只有那只手臂是完好的,可是手背上划满了刀疤,手指瘦弱面细长,就像枯干的乌爪一样! 敖子青久经大风大浪的人物,场面阵仗见得多了,可是这一看,却使他全身一震,差点脱口叫了出来,竭力克制自我,他真挚的道:“前辈清了,在下敖子青,多谢搭救,因创伤在身,不克起立肃……” 话还没有说完,这半面的老人对他摇摇头,独目一眨,道:“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不必谢,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救你,老夫对人早失去了信心。” 他粗砺刺目,样子又十分刺眼而古怪,敖子青心中觉得有点别扭,他表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由衷的道:“还没有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这半面老人一直注视着敖子青,淡淡的道:“你先告诉我,你真的是鬼箫影敖子青,还是冒名……” 敖子青苦笑一声,沙哑的道:“敖子青有这么大的名气,值得去冒他的名吗?在下当然是鬼箫影,无冒他人之名。” 这老人脸色有着极度的生涩与冷硬,刻板而严酷的语声已传了过来:“很好,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的大仇可以报了……” 敖子青一惊,难道这人跟自己有仇?他救自己是为了报仇?他不由全身戒备起来,准备随时应变,应付猝来的攻击! 这老人的语声蓦地冷了下来:“小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敖子青全身一震,虽然心中非常纳闷,却难得再去多想,孱弱的道:“恕在下眼拙……” 这老人没有立即说话,过了好一阵,才又开口,他的语声竟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如此苍凉:“小伙子,不是你眼拙,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现在这副德性,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的是鬼呢?” 敖子青显然是怔了一下,他吃力的道:“前辈你好像受了极大的打击,怒在下冒昧,如果有在下效劳之处,赴滔蹈火,在所不辞……” 老人感到一点兴趣的望了敖子青一下,缓缓的道:“我就是要告诉你我的遭遇,我的血海深仇,我要你去替我去杀了那个万恶不赦的匹夫,我要他凌迟而死,小子,你办得到吗?” 他说这些话时,竟然不愠不火,不带一点火味,这倒令人十分讶异,敖子青对这件事也开始感觉到兴趣了,他问道:“还请前辈明示!” 老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中了‘银棠花’之毒,是不是有人替你治过了,那人跟你什么关系?” 敖子青一听,呆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能够看出他中过毒,他缓缓的道:“帮在下治毒的是银鞭卷浪秦平须,在下跟他没有关系,只是条件交易,他让在下替他除去赤红阎王柴造烈,在下只是重创他,并没有杀了他,秦平须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为在下解了毒。” 老人“呸”了一声,叫道:“凭他?哼!其实你的‘银棠花’之毒并没有治好,他不过将伤体内的毒压抑住,时日一久,毒性还是会发作的,那老匹夫心狠手辣,心机狡诈,小子,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敖子青整个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思想了一下,忖道:“是了,我的体内的毒一定没有完全除去,怪不得体力大不如前,自己还以为敌人太强,原来如此,真可恶的老匹夫……” 想到这里,他的思潮已忽然被人打断:“小子,我坦白告诉你吧!我就是人称毒圣的房狱,你银棠花之毒,普天之下,除了我还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治,秦平须不过懂得一点皮毛,招摇撞骗,偏碰上你这傻小子……” 季梦寒大眼睛一眨,温柔的道:“前辈,他不傻,他聪明绝顶……” 敖子青笑了笑,尔雅的道:“多谢姑娘谬赞!” 老人瞪了他一眼,道:“小子,算你命大,那天我出去采药,碰巧遇到这位姑娘,她抱着你,沿路哭着,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救了你,等知道你是敖子青,我就决心非救你不可了,因为除了你,实在再难找第二个人替老夫报仇了。” 敖子青他想了一下,尴尬的道:“前辈,你说你是房狱前辈,在下曾听秦平须说你……你已经仙逝了,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房狱笑了笑,直爽的道:“不错,我死了,死了一次,现在我是获得重生,天不从人愿,秦平须一定没有想到我竟然还能活下去,他如果知道一定会后悔莫及,他报应的日子就要来了,天理昭彰……” 房狱看厂敖子青一眼,又道:“三年前,秦平须与柴造烈拚斗,受了重伤,几乎不治,是我倾全身功力救活了他,想不到他恩将仇报,奸杀了我的女儿,盗走我的药书,事后被我找到,他用计暗算我,他把我关在地牢里,对我下毒,毁了我一目、一臂,让我受尽凌辱之苦,然后把我抛下断崖,他以为如此我必死无疑……” 房狱的眼中饱含泪水,语声却出奇的平静,好像他讲的根本就是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似的,一旁的季梦寒早已泪眼婆婆。 房狱咽了咽唾沫,再道:“我掉入断崖,凭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救活了自己,但是因中毒太深,我的功力全废,如今已跟普通人一样,没有缚鸡之力,没法亲手报仇,因为这一次我受的刺激太大,也知道用毒害人之深,我已下定决心今生决不再使毒伤人……” 季梦寒一颗泪珠忍受不住,流了出来,硬咽的叫道:“前辈……” 房狱竭力忍受他心中所受的创痛,咬着牙,他缓缓的道:“我的仇不能不报,我忍辱偷生,我救活了你,我要你去替我杀秦平须,为我受辱死去的女儿,为我身受的痛楚,小子你不会拒绝吧!” 敖子青喉结颤动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这畜生该死!” 房狱连苦笑都做不出来,他摆摆手,呻吟似的道:“你的名头我早有耳闻,你应该是最佳的人选,我希望把秦平须抓起,让我亲身制裁他,我恨他入骨,要活剥了他。” 敖子青全身一寒,房狱的口气非常平缓,可是却在话中透出一股冷森的意味,叫人不寒而栗,他目光一瞥,见季梦寒脸色苍白,微微颤抖着。 房狱仍然淡淡的道:“你们以为我不该如此对他吗?” 敖子青舐舐嘴唇,提起精神语声低弱的道:“应该,像秦平须这种人渣,百死莫赎!” 房狱笑了笑,道:“小子,我就喜欢你,好一把硬骨头,求生意志强,受了这么大的痛楚,连哼也不哼一声,很好,咱们气味相投,我相信我的眼光没有错,你的本事我信得过,像你中的毒,身上受的伤,换成了别人,十条命也不够活,你却挺下来了,了不起!” 敖子青有些软弱道:“多谢前辈,多亏前辈,在下有生之日,定将永怀不忘!” 房狱连忙挥手,道:“只要你替我报了仇,咱们互不相欠,谈什么恩德,你还得再休养几天,真是不可思议,我玩毒玩了几十年,像你的情况还能活下去,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我也不敢相信!” 敖子青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在下身负朋友重托,任务未了,大约是如此,所以求生的意志比别人强,唯恐任务未了而身先死,愧对重托之人……” 房狱脸上神色一变低沉的道:“季姑娘,敖公子这七天七夜未曾进食,只怕饿扁他了,烦你下厨调治些东西,让他充饥。” 季梦寒悚然一惊,道:“这差一点忘了,敖大侠七日未曾进食,我看他醒了过来,高兴得冲昏了头,我马上就去准备吃的,前辈你们聊聊……” 说完,急急忙忙出去,室内又静了下来,好一阵子,房狱才沉重的道:“小伙子,你身上的风云榜打哪儿来的?” 敖子青,扯动了伤口,痛得他剑眉紧蹩,他舐舐嘴唇,艰涩的道:“前辈你……” 敖子青不自觉的伸手入怀,摸摸身上的东西,还好,仍然好好的贴在自己肌肤上! 房狱静静的瞧着敖子青,半晌,他若有所思的道:“我帮你治伤时,除去你的衣衫,发现了你的风云榜,心想,你这小子带着这本武林祸害的根源,竟然还能活命,你的命可比别人硬。” 敖子青垂下眼帘,缓慢的道:“想得到这本风云榜的人的很多,在下处境非常凶险,但是君子一诺千金,在下既然答应了替风云榜找到主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使抛头颅,洒热血,亦无怨言。” 房狱喝了声彩,大声道:“好小子,薛天和的眼光果然不差,老夫也不错,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又叫慧眼识英雄,哈!” 敖子青没有笑,他坐好了身子,吸了口气,道:“前辈,你知道什么,有关风云榜的事,可否告知在下?” 房狱“啊”了一声道:“你不知风云榜之事?那为什么风云榜会在你身上?难道薛天和没有告诉你?” 敖子青轻轻摇头,道:“薛前辈来不及将事情说完就弊命了,我虽然知道风云榜的重要性,却不知它的来龙去脉,武林中有那么多人想抢夺它,却让在下百思不解。” 房狱似乎陷入回忆之中,他慢慢的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三十年前,有一位武林霸主,他统治了黑道中的各门各派,此人叫金兀,他的武功甚是了得,黑白两道无人是他的对手,他的为人尚称中允,他因一些白道上的朋友不接受他的指挥,心中甚为气恼,他手下能人甚多,有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举行一次武林大会,选拔天下第一高手的名衔……” 他说到这里,门被轻轻的启开,季梦寒含笑行来,亲手托了几色菜肴,一面朝桌上放,一边目注二人,笑道:“前辈,敖大侠,我做了几道菜,你们来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 房狱停了话,笑道:“季姑娘,才貌双全,小子你的福份不浅!” 季梦寒的面颊倏忽红了,她低垂着粉项,双手在抚弄着裙角,又羞又喜,心里直感到又甜又热。 敖子青有些疲乏的依在榻上,有些尴尬的道:“前辈……刚才你说到……” 房狱警示的眨着仅剩的一只眼,道:“有什么事比吃饭更重要的,来吧,小于,先吃点东西,填填五脏庙再说。” 敖子青知道季梦寒在场他不愿多说,季梦寒轻轻的对他道:“你别起来,我来侍候你吃!” 敖子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全身软得毫无一点气力,微笑的道:“季姑娘,偏劳你了!” 看到桌上食物,敖子青才觉得自己果然饿的慌,没有推拒,大方的接受季梦寒的喂食,季梦寒轻柔的慢慢将食物送到敖子青嘴里,纤纤玉手却不住在微微颤抖,白嫩的脸孔像染上了一层红霞! 敖子青躺在榻上,缓缓的亭用由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哺喂的食物,他心中有一股异常的温暖感觉,这种感觉是深切而柔软的,就像溶在冬日之下,和风之中的感觉,有着平静的温馨。 敖子青吃了半碗饭,感激的道:“在下已经饱了,谢谢季姑娘。” 季梦寒愕然一声,道:“你吃这么少……” 房狱笑了,低沉的道:“他的伤未愈,所以才吃的少,过几天,保证他食量如牛!” 季梦寒文静的朝两人笑笑,稍微收拾下碗筷,像一只小猫一样无声的走了出去。 敖子青沉思了一下,道:“前辈,季姑娘不是外人,有关风云榜之事不必瞒她,难道前辈信不过她?” 房狱轻轻摇摇头,道:“倒不是信不过,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危险性极大,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季姑娘年纪轻,涉世尚浅,最好不要牵涉其内!” 敖子青疑惑的道:“此话怎讲,还请前辈继续说!” 房狱想了一下,道:“刚才谈到举办武林擂台,当年轰动一时,惊动四方,可谓盛况空前,凡是习武之人,哪一个不想扬名立万,殊不知这其中有阴谋……” 敖子青“啊”了一声,急道:“什么阴谋?” 房狱有些惆怅的道:“当年由金兀主持武林擂台大会,其中共选拔了十位,分别列入了风云榜,风云榜内,不但记载了前十名高手的名字,使用的兵刃,还有他们的武功路数,以及出身等等,可谓相当的详尽,这原不是件坏事,谁知事后不到一个月,这十名高手竟然全部投在金兀的手下,供其使唤,为其效命……” 敖子青有些疲倦的倚在榻上,淡淡的道:“良禽择木而栖,这也无可厚非!” 房狱长长吁了口气,道:“不明就里的人,大?急e耪庵窒敕ǎ墒牵∽幽阌忻挥邢氲剑馐酥校械挠虢鹭5牧3≡静煌械囊幌蜩铈鸩谎保戏虼蚋霰扔鳎绻愕蹦昝蟹缭瓢瘢闶欠窕嵫≡裢度虢鹭5拿畔拢俊?br> 敖子青想了一下,笑笑道:“在下生性疏散,不喜人管,所以……” 房狱低沉的道:“这就是了,大凡武功越高的人,大都自视较高,如何肯为人手下,让人使唤,这其中就有问题,这十人的武功都是一时之选,并非浪得虚名,他们投入金兀手下后,他的实力大增,他野心勃勃,妄想成为武林至尊,武林盟主,江湖中只要有一个人敢说个‘不’字,当夜即遭到灭门的惩罚……” 敖子青一愣,迅速的道:“前辈不是说,金兀为人尚称中允吗?为什么行事如此凶狠,杀了当事人已足够了,为什么祸及家人呢?这不是……” 房狱面色凝重,沉和的道:“一个人如果有了野心,那是一件极可怕的事,金兀也是如此,他的本性被其野心所蒙蔽,变得非常残酷,杀人如麻,而那十位武林高手都成了他的刽子手,一下子天下武林无人敢反抗他,金兀仿佛成了武林皇帝,江湖的盟主……” 敖子青觉得非常疲乏,艰辛的道:“结果呢?” 房狱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金兀当时的意气风发可想而知,人只要一大意,就容易出纰漏,金兀当时以为整个天下已在他的手上,没有人敢与他为敌,戒备也渐渐松懈,有一天夜里,金兀莫名其妙的被毒死了,想不到一代霸主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没有人知道为了什么……” 敖子青静静的听着,望着他,深沉的道:“真的没有人知道吗?难道没有人追查凶手?比如他的手下,像那十位武林高手……” 房狱那只突出的独眼露出一股古怪而诡异的神色,道:“当然有,那十位高手非常的着急,因为他们需要金兀的解药,金兀对他们下了各种不同的毒,只有金兀知道哪一个人中的什么毒,他定期给他们解药,使他们不敢心生二志,对他们忠心耿耿,否则,过了时间没有吃解药,会立刻毒发身死……” 敖子青撇撇嘴唇,道:“无毒不丈夫,这个金兀手段的确残忍,竟然想得到用这种办法,只是带人必须带心,他如此做法,难免众叛亲离……” 房狱深沉的道:“金兀死后,这十大高手,人心惶惶,他们翻遍了金兀的住所,希望找到他们各人需要的解药,但是他们一无所获,金兀生性多疑,他做事很隐密,谁也不知道他把解药放在何处,他们也弄不清自己所中的是何种毒药,这事武林中喧腾了很久……” 敖子青脱口而出:“十位高手都死了?” 房狱摇摇头,缓缓的道:“没有,其中只有两位,因为年纪较大,如今已不知去向,其余的八人,如今都还活着,而且他们仍然努力在找寻解药,虽然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但是,没有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肯放弃自己的求生欲望;所以这一本风云榜就变得非常重要……” 敖子青冷沉的想了一会,道:“事已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们没有金兀的解药还能活下来,莫不是他们根本没有中毒不过中了金兀的攻心之计?吔——不对,既是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找解药,这其中……” 房狱毫无表情的道:“他们的确中了毒,他们之所以还没有死,那是因为他们得到一种金丹,可以抑止他们身上的毒,但是体内的毒无法法除,每个月会发作一次,痛苦难堪,命是保住,但却要忍受每个月一次的精神及肉体上的双重的折磨……” 敖子青沉吟了一下,道:“这跟风云榜又有什么关系?这么多人争夺风云榜又是为了什么?” 房狱眼帘半垂,神色淡漠,他平静的道:“据说金兀曾将他对十大高手所下的毒名称,解法都记了下来,所有十大高手都想得到它,以便找出自己的解药,其他的人也希望得到它,惜此控制这些武林中绝顶的高手,当然十大高手为了怕自己的命被他人控制,所以极力想杀了拥有这本风云榜的人,因此这本风云榜乃武林罪恶的根源……” 敖子青愣了一下,点头道:“原来如此,为什么后来风云榜会落入薛天和之手?” 房狱望着敖子青,慢慢的道:“金兀死后,风云榜也告失踪,当时大家并不怎么在意,直到最后薛天和突然拿着风云榜出现江湖,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这是第一桩因风云榜而遭杀身之祸的事件,以后只怕层出不穷……” 敖子青冷冷的仰视天花板,缓缓的道:“在下无意问遇到身负重伤的薛天和,他要我好好保护,找到他的主人才交给他,不知前辈可知它的主人是谁!薛天和跟金兀及十大高手又有什么瓜葛,在下当时未及详问,薛天和只道,此物事关重大,落入贼人之手,恐怕武林有难……” 房狱有些感叹似的道:“薛天和乃是当年金兀的军师,对他忠心耿耿,风云榜就是他们写的,所以他与此事关系重大,至于他说直到找到它的主人此语,我就想不透其中的道理了,金兀及薛天和都死了,风云榜还会有第三位主人吗?我实在想不明白。” 敖子青淡淡的道:“前辈为何对此事如此清楚?前辈……” 房狱目光凝聚,低沉的道:“我是当年十大高手之一,可惜如今武功全失,想来令人感慨!” 敖子青迷惘的道:“前辈是用毒高手,金兀的毒如何奈何得了你?其他的人为什么不找前辈为他们解毒?” 房狱哼了一声,道:“我也是在金兀死后才埋首研究毒品的特性,我身上的毒是解了,可是其他的人,他们不敢来找我,尔虞我诈,他们怕我弄手脚,你不知道当年为了争排名,十大高手心中彼此皆不服,尤其我排名第十,他们更害怕我杀了他们,取而代之。” 微微笑了笑,敖子青缓缓的道:“他们也大小心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舍近求远,大费周章,叫人不解!” 他又想起一事,敖子青再道:“这十大高手到底是哪些人?” 房狱目光一闪,道:“你没有打开看过?” 敖子青淡淡一笑,道:“薛天和将他交给在下时,曾一再叮嘱千万别去看它,否则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在下当场答应,自不便翻看!” 房狱神色一暗,低弱的道:“不知道就算了,何必多惹是非!” 敖子青平静的道:“既是如此,在下不敢强求,前辈,薛天和交付之任务,你的看法如何?在下如何为风云榜找它的主人呢?” 房狱喃喃的道:“莫非那人还活着?可能吗?除了那人还会有谁是风云榜的主人呢?” 敖子青平淡的一笑,却深沉的道:“前辈,你说的是什么人?” 房狱蓦然大吼一声,厉色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你不要再多问!” 房狱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暴躁,一说完话,即匆匆的离开这个房间,留下莫名其妙的敖子青,望着房狱的背影发呆!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十一章 拖刀之计 很快的,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日子那么无声无息的,悄悄的过去了,因为敖子青的伤很重,不得不长久的休养,如此已经康复了。 房狱与敖子青虽然同在一个屋詹下生活,但自从那天详谈后,房狱变得非常沉默,也不跟敖子青再提起风云榜之事,敖子青见他似有隐衷,不便多问,两人之间就好像什么事没有似的。 三人如同一家一人生活在一起,敖子青与季梦寒的感情也在直线的上升中,但是,季梦寒心系着其父兄的安危,敖子青也惦着亦虹尸首被盗,当然,房狱也忘不了秦平须加诸在他身上的仇! 现在,敖子青所有的内外伤完全养好了,他又生龙活虎起来,和以前一样,他的重新再出发,想必会比以前更快更狠! 房狱冷冷的道:“你欠了我一份情,等你把秦平须抓来,咱们之间的账就算扯平了。” 敖子青恍然一笑,道:“前辈救命之情,那不是任何东西可以报答的,往后有机会在下当为前辈倾全力效劳!” 房狱淡然的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记得,我要秦平须的活口,你千万别把他杀了,我知道你下手一定狠毒,无情,这次你得酌量。” 敖子青心里存了一些疑窦,他古怪的望了望房狱,想了想,他不再多问,道:“在下谨记前辈的吩咐,在下当不辱托付。” 房狱点点头,道:“这点事我知道你一定办得到,但是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期限,如果一天拖过一天,老夫年纪不小,只怕生时不多!” 季梦寒柔柔的道:“前辈正春秋盛年,何故说此不吉利的话,敖大侠会替你报这个大仇的。” 敖子青再度抱拳道:“前辈,咱们暂别了,三个月内,在下定将秦平须带来交给前辈处理,就算他不陷害前辈,他敢戏弄敖子青,也已经死有余辜!” 两人联袂转身离去,房狱望着两人的背影,他的表情诡异,古怪的令人心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怖意味! 直到敖子青两人消失在松林之外,他才转身走进屋里,他心里颇感得意,他丑陋的面孔此时看来更是凄厉骇人! 两人沿着汉阳河,往宜都县方面走,现在距离目的地只有百十里路了,一路上风景宜人,只是两人都没有心情欣赏,两人静静赶路。 敖子青沉毅的面孔上,掠过一抹奇异而迷惘的光彩,他低低的道:“想不到我敖子青还有一日有女为伴,我曾以为亦虹死后,在下再也不会对其他的女孩动情,男女之间的感情,实在太奇妙了……” 他说这几句话时,语声里掺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追忆情感,他在回忆一段美丽而已成过去的往事,这往事只芸花一现…… 季梦寒冷澈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他,敖子青好似被尖针刺了一下,他讷讷的道:“你……你不高兴?” 季梦寒平静却又尖锐的道:“敖……子青,我不会吃亦虹姐姐的醋,因为她认识你在先,而且又……离开了,但是,我不要成为她的替代品,子青,你知道,我是我,她是她,你不能将我当成她的影子。” 敖子青尴尬的一笑,坦诚的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梦寒,我永远怀念亦虹,但是我也因此更知道要好好保护你,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 季梦寒甜密而温柔的笑笑,憧憬的道:“只要你这一句话,就是为你而死,我也甘心,真的,我从没有对一个男人好过,我还曾有过永远不嫁的念头,现在有了你,我很满足。” 敖子青握着季梦寒的小手,四目凝注,情深无限,两人靠的非常近,敖子青望望天边,低沉的道:“亦虹的尸首不知现在何处,她是好女孩,我想她一定也高兴我有了你这么一位好伴侣。” 敖子青尽量不想提到亦虹的名字,但他又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他惊觉的望望季梦寒,还好她看起来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季梦寒仰起面庞,含有深意的道:“亦虹姐姐会不会吃醋,我抢了你?” 敖子青转过头来凝神季梦寒,平静的道:“梦寒你没有抢我,是我喜欢你,亦虹不会,她知道我的为人,如果她在,她也会喜欢你,你是非常好的女孩。” 季梦寒怯怯的道:“她一定很漂亮?” 敖子青轻轻的道:“她是很美,但可能不及你,可是我爱她不因为他的外貌,是因为她善良、有真情,即使她长的太丑我一样要她,你也一样,我一辈子都会深爱着你,等你年华老去,我依然爱你的心,外表只是短暂的,只有真情才能永远……” 季梦寒默然了,眼圈儿有些红红的,低柔的道:“我好感动,子青,我也一样,这辈子、下辈子,我都爱你,永远!永远……” 敖子青搂紧了她的香肩,道:“等我们救出了你爹及哥哥,找回亦虹的尸首,我们就先成婚,我不再让你离开我的身旁,我要用我的生命护佑着你。” 季梦寒粉面霞红,她咬咬下唇,声如游丝:“我永远是你的人……” 敖子青想起亦虹,难免有些感防,他却故意豪放的大笑,两人手牵手,直向前行去。 约半个时辰,沈家店的房舍街道已在眼前不远,敖子青露齿一笑,道:“过了沈家店,再过去就是宜都县,咱们的目的就快到了。” 季梦寒听着,有些疑怯的道:“凭咱们两个人,救得了我爹及我哥哥吗?” 敖子青傲然一笑,道:“鬼箫影想救的人,没有人能够拦阻,梅林门人再多,也一样无济于事。” 季梦寒蹙着眉,道:“子青,我觉得你有时候……太狂了,人谦虚一点不好吗?你……” 敖子青豁然一笑,道:“过份的谦虚,那根本就是虚伪,我喜欢真实,讨厌任何虚假的东西,梦寒你以后会知道,你的夫君有时是相当谦虚的。” 季梦寒粉脸儿一红,轻声道:“你皮厚……我们又还没有……什么夫君?不害臊……” 敖子青仰首望着前方,默默陷入沉思之中,季梦寒眨眨眼,低细的道:“你在想什么?” 那双美丽而水波盈盈的眸子里,在闪放着一片澄澈而晶莹的光彩,这片光彩,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看了令人着迷的韵味。 敖子青却只是凝神不响,他是在运用着他那机敏而超凡的思想,敖子青的智慧,一直令人惊异与赞佩,被誉为有神鬼之能…… 季梦寒嘴唇翕动着,她尚要启齿,敖子青已低低的道:“有人来了……” 季梦寒听了一下,疑惑的道:“没有啊……” 敖子青含有深意的一笑,道:“就要到了,大约有十余人乘铁骑,奔跑的很快,大约家里死了人。 “死了人?”季梦寒迷惑的说了一句,又恍然大悟道:“你真缺德……是了,有,我听到轻微的马蹄声,不过,那还好远,你怎么听得到? 如果你不说,到现在我还听不到呢!” 敖子青深沉的道:“这就是江湖,无时无刻,都得提高自己的警觉,因为任何时刻,都可能有你的仇家,窥视在你的周围,不过,在下的听力比一般人强了些!” 季梦寒幽幽的道:“子青,你对这种整日待在血腥杀伐中的生活,你不厌倦吗?自从认识你,我就好怕,我怕我们会彼此失去对方,我不能忍受,当这种念头闪入我心里时,我心就痛的厉害,子青……” 敖子青将季梦寒那单薄而滑腻的身躯搂在怀里,他低低的道:“别忘了,你也是江湖中成名的龙凤双侠之一,为什么说起话来,就跟寻常女子一样,你成名的本事到哪里去了?” 季梦寒带着几分惆怅的仰望着敖子青的面孔,她哀伤的道:“成名有什么用?我也是身不由己,咱们铁虎帮的事业乃是关连在刀山剑林之中,我环境使然,否则一个女孩中动刀动枪的,实在不宜,我也不愿意你再继续过这种生活,子青你知道……” 敖子青轻轻吻着她,深挚的道:“你不必说,我知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很多麻烦都不是自己愿意的,江湖中人道敖子青心狠手辣,不知如果我不如此,别人必将同样的手段加诸在我身上,没有人会对别人仁慈点,你知道,大利所在,人会失了本性。” 季梦寒静雅的点点头,目眶中有些润湿,她微微哽咽着:“我知道他们都误会你,其实你不会滥杀无辜,你受了委屈……” 她激动的哭泣起来,紧紧拥着敖子青,她的娇美与柔媚,足以令天下男子甘心情愿为她而丧生,而不会有任何遗憾。 敖子青拥着她,轻轻的道:“他们到了……” 季梦寒低低的接了一句:“老虎来了,我也不怕……” 她正说到这里,从沈家店已忽然冲出十余铁骑,而他们奔驰的速度,已近乎亡命一样,似狂风一阵,泼刺刺的直向敖子青及季梦寒的身边之前奔来。 急短的“啊”了一声,季梦寒叫一声:“子青,他们……” 敖子青入鬓的双眉微扬,道:“别理他们!” 马上骑士在距离他们约有十丈的地方,跑在前面一步,单掌一举,于是,后面的马儿昂烈的嘶叫着,人立而起,可见他们平日训练有素。 这十来个体魄修长的彪形大汉,个个面如死灰,神色仓惶,有五六个头破皮开,身上血迹斑斑,形状十分狼狈。 走在最前面的,满脸的络腮胡,一身横肉,他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抱拳道:“借问阁下可是鬼箫影敖子青!” 敖子青默默的瞥了一眼,道:“不敢,正是在下,这位朋友,我们见过面吗?在下眼拙。” 这几个字似突起的暴雷霹雳,超过人叫马嘶,马上的骑士几乎连滚带爬的慌忙下马,看得出他们内心是如何的恐惧,在前一名大汉带领下,全部“扑通”跪下,哆嗦着大叫:“敖大侠,救命,小的‘乌字教’大执法横山豹贾况率弟子叩见敖大侠。” 敖子青见这十来人刹时跪了一片,微微一怔,淡淡的道:“各位请起,有话再说。” 横山豹贾况满脸的横肉直在抽搐,他尽力吸了口气,诚惶诚恭的道:“不,大侠请你答应救小的等的命,否则小的不敢起来。” 敖子青想了想,沉声道:“在下尽力而为!” 横山豹贾况顿时如释重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急不成声的道:“敖大侠,大魔头追来了……” 蹄声猛烈中,二乘铁骑之影已可见到,左首的一人,神色沉冷,双目如缝,生了一颗小红滤在下额之中,约是四旬左右的年纪。 另一人赫然是冷酷狠辣的赤红阎王柴造烈。 这二人一见到横山豹等人,奔驰速度更形加快,怒驰而来,更见声威慑人! 横山豹贾况站在敖子青身边,他乞求的望着敖子青嘴唇泛白,身后的各人更是满脸无告之色,有的全身都吓软了。 当先一骑,正是柴造烈,在只隔五六丈之遥,他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冷峻的道:“你竟敢逃?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阎王一样要你的狗命!” 每一个字在空气中跳跃,横山豹那些人大大的颤抖一下,似一个个已快到鬼门关口的冤魂,连那乞求的眼色,也变得软弱无力。 敖子青雍容环胸,沉声道:“老柴,别来无恙?你好大的威风!” 他的语声,沉和而有力的进入了赤红阎王柴造烈的耳内,掩不住又惊又怒的神色,朝着敖子青立身之处看过来。 敖子青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语声含有一种严肃的味道:“老柴,何故与这些小辈如此过意不去,追杀得这么急躁!” 那一位生有红痣的大汉已翻身下马,一个箭步来到面前,他细眯的眼睛倏忽睁开,精光闪射中,极为不悦的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称柴兄为老柴,你狗眼叫什么给蒙上了。” 敖子青嘴角一撇,道:“鬼箫影敖子青!” 红滤大汉迷感的向敖子青全身打量了一番,沉着的道:“敖子青?就算你是,也没什么大不得的,在此耀武扬威什么?” 敖子青不在乎的一笑,道:“你是什么人?也敢对在下大声吆喝?你的狗眼又叫什么给蒙上了。” 这红痣大汉面色十分难看的道:“大罗金杖周古新,以我之名比之你敖子青如何呢?” 敖子青冷冷一笑,他一拂衣袖:“月亮之光如何比之太阳!” 大罗金杖愤怒的瞪敖子青,大声道:“敖子青,你狂过头,竟敢如此无礼,你可知我在江湖中成名之时,你尚在你娘怀里吃奶,今日你敢如此狂妄!” 不错,大环金杖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角色,他专做无本生意,他经过的大小阵仗何止千百,遭遇的惊涛骇浪,生死关头也不胜枚举,可是,这一些,敖子青哪里放在他的眼里! 敖子青肯定的颔首,平静的道:“这跟年纪无关,有的人年纪大,越不中用,你焉知自己不属于这一种人?” 大罗金杖仍然不服的吼道:“一派胡言,你这混帐之极的东西,你放屁,满肚子坏水……” 敖子青冷冷一晒,道:“朋友,你太没有风度了,别忘记阁下乃为武林一代土霸,分寸之间要拿得住啊!” 窒怔了片刻,大环金杖周古新讽刺的道:“我是土霸?你呢?你是什么?” 敖子青不客气的笑道:“一代豪杰,至少比阁下高明了一点点,你不必太气愤,事实胜于雄辩,你能成为土霸,已是在下抬举了。” 大环金杖周古新暴吼道:“好小子,算你口齿伶俐,占足了便宜,拳下功夫可容不得你威风,届时你便知道谁是真人,什么人才是一代豪木” 敖子青冷冰冰的道:“很好,让你明白世界上,还有比死更为深切的惩罚,让你为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付出代价,你会知道说大话的下场……” 周古新粗暴的喝道:“老子今天把你这胎毛未脱的黄口小子活剥了,呸!老子的事,也有人敢管?你太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了。” 敖子青豁然大笑如雷,狂放的道:“周朋友,你便露两手试试,也好让在下看看你成名的把戏,威风如何?” 周古新暴烈地恕吼道:“好狂徒!” “徒”字出口,一条金光闪闪的杖影,已来到敖子青头顶! 这一杖影所挟的风声异常强烈,隐约带着轻啸之声,敖子青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右腕猛力一振,鬼箫快绝的倏伸又缩,“当”的一声震耳巨响起处,周古新已在空中连连翻了三个空心斤斗,落在地上。 此刻,周古新睁着一双骇异而吃惊的眼睛,有些不大相信的瞧着敖子青。 敖子青淡淡的道:“如何?在下这两下子还够看吧!” 大罗金杖周古新气得用力一敦右手的一根光亮的金杖,大吼道:“小子,你以为适才那一手雕虫小技就唬住老子吗?你狂的过份了,老实告诉你,还差得远,你没什么了不得的……” 敖子青哼了一声,道:“那么,请便!” 大罗金杖周古新面色全变,恕吼道:“看老子今天不活劈了你这小子,你他奶奶的,王八羔子!” 闪亮的金杖呼轰飞旋,有如山岳般盘回扬手而起,敖子青双目凝注,右手鬼箫断刃弹出,光芒已似极速的电火耀闪,一口气戮出三十五刀,好像在同一时间,同一方向有三十五个敖子青,同时向大罗金杖周古新攻击一般的快速。 周古新这时可真是气坏了,他双目像喷火般瞪着敖子青,手中金杖倏而挥起风雷之声,比方才威力十倍的猛攻而上! 敖子青大笑道:“来得好,这还像点话!” 他的箫已迅速的随着敌人的杖影上下翻飞,忽而上下交舞,忽而左右穿织,忽而前后拦截,忽而四面绕旋,像恕涛、像狂风、成圈成点,凌厉极了,猛辣极了。 只有一刹那,两个人已电光石火般互换了三十余招,而且越来越快。 敖子青冷静的迎拒攻挡,目光却时而向周遭扫视,自然,他不会忘记,还有一位老朋友,赤红阎王柴造烈尚未出手。 极快的,又过了二十招! 敖子青刷刷不息的连连进击三十招,在周古新奋力招架间,他悠悠地问:“朋友,你为什么不请老柴一起下来玩玩,好助你一臂之力,你的武功尚好,不过嘛,只有入门,尚难登大雅之堂。” 大罗金杖周古新在倾力攻拒中,又猛烈的还攻二十一杖,边破口大骂道:“臭小子,鹿死谁手还不知,你稍停便会知道是什么人难登大雅之堂了。” 敖子青在极小的幅度与空间里,快逾闪电般一口气戮出四十三刃,像长虹、像群星,成丝、成圈、成弧、伶俐无比。 一连两个盘旋,大罗金杖周古新躲出五尺之外,又快捷的反扑而到,发亮的金杖甫始而出,敖子青的断刃却又似鬼魅般来到眼前。 周古新不得已的再度闪出,就像这样,周而复始的连续了十一遍,周古新已有些沉不住气了,在他第十二次闪避之后,终于大叫道:“柴兄,这小子果然扎手……” 于是—— 柴造烈那深沉的声音已缓缓的响起:“敖老弟,暂请住手!周兄且退!” 周古新迅速的挥出五杖,脚尖急旋,宛如狂风般退出十步,他暗中喘了几口大气,慨然抹去额际的汗水,心有余悸。 就他周古新退后的同时,一身红袍的柴造烈已自马上飘然而起,如此轻灵,像煞一个冥灵中出现的仙人,他轻轻的落在两人中间。 周古新快步迎向前去,气咻咻的道:“柴兄,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他招式十分怪异,不易对付,你得仔细些……” 柴造烈红袍一拂,朝敖子青温和的道:“敖老弟,几个月不见,越发俊逸了,你……你的毒……” 敖子青冷硬的道:“托阁下的福,在下‘银棠花’之毒,不但已除,而且身体比以前更加硬朗。” 柴造烈的目光在季梦寒嫣红脸蛋一扫,楞了愣,缓缓的道:“敖老弟艳福不浅,美女在侧,邵姑娘地下有知,当为老弟感到欣慰”! 敖子青展出一丝微笑,笑得异常艰涩,他沉重的道:“如果没有邵化易这样狠心的父亲,亦虹岂会花样年华就与世长辞,你还为他出面?” 柴造烈不悦地哼了一声,道:“邵化易是什么东西?我赤红阎王为他出面?他也配吗?老夫不过……” 敖子青双目倏睁又闭,道:“老柴你不过目的与他相同,借故来找在下碴,是不是?” 柴造烈神色动了一下,仿佛考虑了片刻,缓慢的道:“老弟,上回我为邵化易向你要一样东西,老弟不给,老夫也没有强你所难,今日异地相逢,老弟何故横加插手老夫的闲事。” 敖子青眨眨眼睛,他沉吟了一下,平静的道:“上大有好生之德,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些乌字号的朋友既然求助于在下,在下岂能见死不救,再说周古新你这位朋友也大不知礼数,否则在下岂会横加插手。” 柴造烈心中十分愤怒,他望了敖子青一眼,道:“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一马归一马,敖老弟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老夫面前逞威风,你未免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敖子青淡淡的道:“不知道几位朋友如何得罪你?” 柴造烈重重一哼,道:“老夫岂是这些小辈所能得罪的!” 敖子青转头望了横山豹一眼,沉声道:“你说。” 横山豹贾况早已吓得两腿发麻,一看柴造烈的模样,已够叫他吓破胆了,他讷讷的道:“也没有什么,小的在酒楼内,两位大……大爷一进来,就要把小的等人全部…… 赶走,只因小的管束无方,顶憧了……两位大爷……有三位弟兄遭了惩罚……小的曾求绕,可是……” 敖子青一听,即知柴造烈及周古新两人的蛮横行为。他心中怒火炽烈,却强行压制着不使它发作,他生气的道:“予人一条生路,即是为自己积德,况且,天下人走天下路,柴朋友亦是武林奇材,何必为几个小辈而有损你的英名呢?” 柴造烈面色一变,顿时有如寒霜般,道:“敖老弟,老夫已经容忍你一次,别以为老夫怕你,见好即收,别得寸进尺。” 敖子青毫不在意的一笑,道:“老柴,尚请看在下的薄面,饶过他们罢了。” 柴造烈冷冷的道:“如果就让他们如此便宜,将来传言出去,老夫这张脸往哪里摆?敖老弟以前老夫已买过不少次账给你,这一次老夫非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惩罚不可。” 敖子青淡淡的道:“老柴,你所谓小小的惩罚是欲如何?” 柴造烈狂厉的一哼,道:“将横山豹这胖小子,开肠破肚,再将腹内的东西叫他的下人生吞,其他的人,一人各断一臂一足,与老夫动过手,再挖其双目,削其耳朵,剁其四肢,再……” 敖子胯蓦然仰天长笑,笑声激昂高亢,有裂金石之威,震天动地之能,嗡然绕回,历久不绝。 待笑声消落,敖子青不屑的道:“如果遭此惩罚,他们还像人吗?还能活下去吗?也用不着在下说情了。” 柴造烈心头一跳,暗忖道:“看来你小子今天是非插手不可,老夫的威名被他减去大半,他的一身武功乃属强中之强,霸中之霸,可真有点辣手,如此与周古新两人,不知胜算有多少,岂不给他点颜色,乌字敖这些小混帐传言出去,说老夫怕了他,岂不……” 柴造烈一拂红袖,道:“老弟,咱们各走各的路,独木桥、阳关道,两不侵犯,你何必强出手,妨碍老夫的行动?” 敖子青忽然展颜一笑,道:“只要老柴你放过他们,给在下一个面子,将来狭路相逢,在下乃感念你的好意。” 柴造烈双目一瞪,精芒暴射中,怒道:“这么说来你是非管不可了?” 敖子青静默的凝注着柴造烈,表情十分古怪的向周遭打量了一下,微笑的道:“贾执法,柴大当家的,不买在下的账,各位以为如何?” 横山豹贾况像猛然被人砍了一刀似的一抖,双臂高举着“扑通”跪下,急不成声的道:“敖大侠,小的奉教主之命,出来接一批买卖,如果……不能达成,小的等人死不足惜,但是小的等人的家属也将遭祸连,敝教教规甚严,求敖大侠……救救小的等人的命……” 贾况才跪下,后面的大汉也同时跪了下来,口中不断求情。 敖子青心想:“乌字教的教主云里赤雷华成还算是条汉子,怎地手下全是贪生怕死的小辈,不过,教规祸及家属一条,未免太不人道了。” 淡淡一笑,敖子青一摆手,道:“罢了,你们都起来吧!跪在这里好看吗?在下恐怕为你们惹来一身麻烦了。” 横山豹贾况等人一拜再拜,口中唯唯喏喏,方才自地下爬起。 柴造烈强硬的道:“敖子青,你是明罢着要与老夫过不去吗?老夫不过想教训几个招子不亮的家伙,你为什么一定要跟老夫过意不去?” 敖子青轻轻的道:“如果你只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在下当然不好多说,可是你出手太狠,如此一来,在下实在看不过去,路见不平,只好拔刀相助!” 柴造烈朝敖子青狠狠的瞪了一眼,吼道:“敖子青,江湖上混的日子长了,别为了几个吃杂扒地也软骨头的家伙,弄个灰头上脸,毁了你建立不易的盛名。” 敖子青轻蔑的一撇嘴,道:“不敢,在下还年轻,毁了英名,还可以重新建立,只是老柴你的时日只怕就来不及了。” 柴造烈神色已显明的暴怒到了极点,他断吼一声,红须红眉俱张地踏前一步,厉色道:“敖子青,你是在逼老夫动手?” 敖子青满不在乎的一笑,道:“悉听尊便。” 季梦寒轻轻的捏住了敖子青的手,低声道:“子青,他是个老魔头,功夫很厉害,你……” 敖子青握紧了季梦寒那滑嫩的小手,轻声笑道:“只怕比你的夫郎还差一点……” 两人声音很小,但是柴造烈已经听到了,气得面孔通红,大吼道:“小子,你敢狗眼看人低,老夫说不得要好好的教训于你……” 敖子青撇撇嘴唇,目光凝注前面,深沉的道:“这也是在下正要说的一句话。” 柴造烈满脸暴戾之色,他恶狠狠的瞪视着敖子青。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十二章 魔川鬼手 在这凄凉的郊外,幽凉的路上,人与人之间的杀伐又在弥漫,又在酝酿…… 敖字青淡漠地笑了笑,身上微侧,对季梦寒等人道:“梦寒,你跟乌字教的朋友退到一边去,老柴,可不会仁慈” 季梦寒点点头,悄悄的道:“你要小心……” 敖子青点点头,转身道:“为什么还不出手呢?柴造烈。” 于是—— 柴造烈大吼一声,猝然冲向前来,就在离教子青五步之前,又倏而一个大旋身,抖手便是一连串泻星似的十一掌七腿,来势疾劲如万山齐颓,猛辣得无与伦比! 敖子青脚步轻耸,身躯已自对方的闪电般浮游而过,箫掌并出,拍向对方全身十五处重穴,既快又狠又准! 柴造烈十分讶异的“啊”了一声,迅速回身反掌,呼声风啸中,漫天掌势已似天罗地网般向敖子青包卷而上。 像煞梦中的幻影,江中的泡沫,是如此不可捉摸的,敖子青贴着两寸的空间暴旋而回,一般狂飙似的劲风径自撞向对方下腹两胫。 二人在这照面之间,异常快捷,已互不相容的连连以绝招攻敌,几手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奇式自保,好不惊人。 在两声喝叫中,掌影纵横而起,漫天盖地,有如天瀑倒悬,绵绵不绝的绞糅在一起。 在旁的人,根本看不清斗场上的人影,只有呼轰的劲气在排旋、在回荡,只有裹着双方身躯的掌影在挥舞,在穿飞…… 大罗金杖有些目眩神迷的站在一旁观战,这时,他已在暗暗为自己方才的大胆捏着一把冷汗了。 斗场上,人来掌风仿佛自西极东限,生息发如浪涛汹涌,不尽不绝,交织弥漫。 柴造烈将他仗以成名的兵器——一只烁亮绚烂的红色铁棍拿了出来,狂风暴雨般的,拒敌着敖子青手中闪掣如电的断刃,在二人攻退旋回之中,柴造烈已有些招架支继之势。 妻妻的野草在风中挥摆,发出一阵阵萧索的声音,气氛是苍凉逾恒,季梦寒紧紧的眨了眨眼睛,嘴唇不住颤抖,喃哺的道:“天啊……” 敖子青手中的鬼箫,几乎与他的身体合并为一,挥起直冲云宵,俯落穿透黄泉,旋舞流星坠殒,纵棱使云弥雾漫。 狭窄而锋利的剑身,鬼箫未端,宛如雷神所握击的电矛,闪踏于天地,并射于苍穹,凌厉极了,也猛辣极了。 赤红阎王柴造烈的红色铁棍舞起,仿佛急速滚动的铁球,快得令人不及注目,翻散聚合,如生息不断的暴雷,威烈无匹,他的红色长袍,像双翼般箕张蓬涨,重叠翻飞,劲风强猛。 蛇似的断刃穿拂伸缩,绕旋回转,滚球似的铁棍往来流动,左飞右落,速度之快,招式之奇,可谓叹为观止了。 大罗金杖周古新捉着金杖,心惊胆颤的站在一旁发怔,在两位绝世高手的争斗下,像煞四周都布起了一道紧密的罗网,实在难以插手介入。 周古新亦属江湖一流人物,在这种情形之下,猛感到自己近乎无能,乌字教这些不入流的角色更不用说,个个恐惧万分,简直到了心胆俱碎的地步,有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季梦寒的剑术,在江湖中薄有名气,此时一看,她真的怀疑自己有没有习过武,斗场人影快速的转动,她害怕敖子青有失,一张脸白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亦没有一丝血色,混身还不自觉的颤抖着…… 斗场上—— 拚战的两人,已经差不多明白对方的实力如何了,柴造烈在江湖中近四十年来顶尖的高手,但他对眼前这位结结实实的对手,使他心惊不已,对方武功高强而卓绝,有如魔鬼般,太不可思议。 到了柴造烈这等年纪,他对武学功力之浑厚乃是成正比的,所以柴造烈是当代难有的高手,功力、经验都十足卓越。 敖子青斗柴造烈,亦有着沉重的感觉,但是,他有充分的信心,他在这以前曾经遭过功力只比柴造烈稍为逊色的敌人,两人联手,如此一来,其实力就比柴造烈高,敖子青尚能击败他们,那么,他打败柴造烈,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武学之道,原丝毫不能勉强,没有侥幸,这一点,在拚斗的两人心里都明白,任是断刃如电,铁棍沉着,胜负就快分晓了。 此刻—— 赤红阎王柴造烈心绪已有些不宁了,他之所以称为阎王,即是其为人极为残酷、冷漠,现在他表面上虽然仍是十分沉着,他心里已在盘算如何脱身自保,先保住一条老命,再做打算…… 敖子青是何机智之人,他如何看不出对方的心思,他身形闪转如风,招式连绵不绝,式式繁复紧密,招招快捷狠辣,在掳掠的剑影寒光中,他淡然一笑,神色自若的道:“老朋友,悔不当初吧!” 赤红阎王柴造烈不吭声,仍招出如飞,纵横游移,红髯飘拂,像煞在半空中旋飞邀翔。 敖子青紧跟着戮出十九刃,边轻蔑的道:“老柴,假若你此刻住手,不便追究你与乌字敖之事,在下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亦不断你四肢,削你双耳……” 柴造烈大吼道:“黄口小子,老夫教训你!” 铁棍倏而左右各盘旋了三次,上砸下撞,双腿闪电般连蹴出十一次。 敖子青瘦削的身躯冲天而起,像一只怒箭,又在刹那间若滚桶般翻转而下…… 于是—— 并射光亮的精芒暴涨,裹着他的身躯回舞扩散,尖锐的,划破空气的刺耳啸声,亦随光辉的闪耀向时响起,击向对方。 柴造烈豁然狂笑如雷,沉马立桩,渊停岳峙,面孔红的发紫,手中铁棍平平横举— — 仿佛是流光一闪,窄长的雷电猝然似飞虹般戮到,柴造烈胡眉俱张,狂叫一声,铁棍抡起一道炫目的圆圈,带着呼轰风声击到! 敖子青鬼箫一晃,断刃寒光倏而回转,略一绕旋,又浑霍着自十一个不同的方向射出,明亮的光芒,缤缤纷纷,奇迷明目,美丽而萧煞的自四面八方飞拢而来。 铁棍挥舞的更快,范围更广,一时尘灰并扬,刹那间已与来自不同方向的十一道冷电接触! 在一连串的清脆而响亮碰击声中,火花四溅,嗡然的余韵续绕不息,两条人影已倏然分开。 敖子青轻轻的将鬼箫的断刃尖端柱在地上,衣衫随风微微的飘动,衬着他冷冷的一丝笑意,模样儿够叫人寒心了。 季梦寒奔过来,握着他的手,关切的道:“子青,他没有伤着你吧!” 敖子青语声发冰,道:“他的火候还差一点。” 大罗金杖慌乱而紧张的奔向前去,低声道:“柴兄,你未曾吃了那小子亏吧!” 赤红阎王柴造烈仍旧红髯飘拂,仁立不动,握着铁棍的手在发抖,他两只眼睛仿佛喷火般怒瞪着敖子青,像一只负了伤的野兽,在恶毒中含有极度的仇恨,他重重哼了一声,道:“周老弟,这是老夫首次碰上的大钉子,往后咱们只怕永无宁日。” 大罗金杖周古新迷惑的向柴造烈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奇怪的道:“柴兄,你没输,为什么……” 柴造烈瞪了周古新一眼,转过身前,周古新目光一瞥,不由骇得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这才勉强止住那一声喉中的惊呼。 原来,赤红阎王柴造烈身上的红袍背后,被刺了一大字“敖”,然而,他的肌肤却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太不可思议了。 周古新念了一声:“敖!” 柴造烈怒视而道:“什么敖?” 周古新吓得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翕动,久久……,才讷讷的道:“柴兄,你背后被这小子……写了一个敖字,在衣服上……” 柴造烈不信的冷冷一哼,道:“这怎么可能……” 说着,他脱下身上的纤袍,拿至跟前一看,吓得连心都差一点从嘴里跳出来,他疑惑的甩甩头,再看,果然是一个——敖字。 敖子青满不在乎的一笑,道:“老柴,其实你也不冤枉,适才这一招在下苦研了十多年的‘流星飞天’,一直找不到够格的角色试试,想不到今日一试,果然不负在下的苦心,虽然与在下理想虽有一段距离,不过已经差强人意了。” 柴造烈极其低微的叹了口气,他一拂红髯,冷森森的看着敖子青,语音阴沉的道:“你想如何?” 敖子青淡淡的一笑,道:“在下刚才既然没有对你下手,现在当然也不会,只是教你如何做人。” 柴造烈冷冷一哼,道:“你的一身好功夫,老夫不及,士可杀不可辱,你别妄想老夫会如那些软骨头的下贱东西,向你下跪求饶,你看着办!” 敖子青舐舐嘴唇,缓缓地将断刃收入鬼萧内,不急不徐的道。 “在下原无意要你下跪求饶,那可是你自个儿想到那上头去。” 赤红阎王柴造烈愤怒的瞪着敖子青,大声道:“敖子青,你真以为你已经天下无敌了吗?哼!老夫有生之年,一定要讨回这笔账。” 敖子青哈哈大笑,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账?老朋友,你活到一大把年纪,怎么火气还这么旺盛?成败乃兵家常事,如果你命长一点,再练过四十年来,或许能跟在下勉强打个平手,再多十年,在下只怕就不是对手了。” 赤红阎王柴造烈有些吃惊的望着眼前这位年轻人,他道:“你自认你的武功胜我有四十年的修为?” 敖子青一拍双手,有着一股特别意味的道:“更正确的说法,是——至少有四十年,至多嘛……在下也难估算了。” 柴造烈牙齿咬得蹦嘲直响,他恨极了,“呸”了一声,道:“是你太过自大,太过狂妄,依老夫看,只怕未必,你不过略胜半筹……” 敖子青怪异的笑笑,意味深长的道:“如果你以为在下所言过于夸大,你不妨再看看你的那双红缎子软鞋。” 柴造烈低头一看,他差一点没有晕了过去,他穿在脚上的软泥鞋已经被削的不成样子,只要一动,鞋子立即分解开来。 赤红阎王柴造烈老脸涨得乌紫,他狂厉的道:“敖子青小子,你敢如此戏弄老夫!你给我记住,老夫柴造烈有生之年,必将寻你洗雪今日之辱,你不会狂妄太久了。” 敖子青抿抿唇,道:“老朋友,何必恼羞成怒,时光悠悠逝去,日月轮转移换,在下为你叹息,为你难过,只怕你的来日不多,此仇只得留待下辈子了。” 柴造烈“呸”了一声,道:“姓敖的,你不必冷言相向,哼!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夫遭到了失败,自然有人会为老夫洗雪,老夫要亲眼看你血溅五尺。” 敖子青缓缓摇头,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淡淡的道:“何苦这般看不开?今日我使人辱,明朝人令我羞,你不也常叫人难堪?” 柴造烈正待张口反讥,远远的横山豹贾况突然插口道:“敖大爷,小的听到他们要去找什么人来夺你的……什么榜的,小的没有听清楚。” 柴造烈猛一跺脚,厉吼道:“小子,老夫没有一棍劈死你,你还敢大呼大叫,你这棍帐之极的东西……” 敖子青冷冷一哂,道:“原来,老朋友你还没有死必?你知道风云榜的重要性!在下的东西,你也敢拔虎须?” 窒怔了片刻,柴造烈忿忿的道:“老夫不愿与你徒费唇舌,如果你不愿惹火上身,还是把风云榜交给我,如此一来,或许你能够多活几年,与那位小姑娘结成连理,要不然叫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为你守寡,太残忍了。” 敖子青冷冷的看了柴造烈一眼,道:“这是在下的事,不劳费心,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老朋友,你时光不再,再夺风云榜有什么用呢?难道带进棺村里?” 柴造烈一拄铁棍,暴吼道:“错过眼前,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老夫我也要找到你,一雪此恨,异日再见,你便知道究竟谁是真人,谁该俯首称臣!” 敖子青毫不客气的道:“在下随时奉陪!” 大罗金仗周古新有如夜枭般尖刻刺耳的道:“今天你算是占了便宜,不过,这种事,仅此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敖子青有趣而好笑的注视着周古新,并不出言反讥,他这奇特的沉静与凝视,使周古新低下了头,有些讪讪的样子,再抬起头,表情上,透着十分的尴尬,有些手中无措的模样。 敖子青冷冷的道:“朋友,在下不愿再沾大多的血腥,但这并不表示在下能够容忍你,你好好听清了,从现在开始,别打风云榜的主意,否则,你会为你的野心而躺了下来,记得了吧!” 柴造烈沉着脸,道:“老夫记得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总有一天,老夫还会再找你比划一次……” 敖子青没有表情的笑了,这笑容冷酷极了,他语声有如冰珠般寒瑟而冷脆的道:“在下等着你,不过,假如阁下你再一次失败,恐怕没有第三次机会了。” 柴造烈长袍一甩,脚才一移动,软呢鞋就掉了下来,他气愤的踢开,回身凝注敖子青,良久,他才阴森森的道:“你会死无葬身之处!” 敖子青一哂,淡淡的道:“你的话太多了,老朋友。” 赤红阎王柴造烈怒恨已极的哼了一声,当他的哼声尚在空气里回荡,两人的身形已电射而起,跨上马鞍上,飞奔而去。 敖子青缓缓向周遭环视了一遍,寂静得无声音,风吹着,像是幽怨的哀呼,有如显示着生命的轻渺,四周有着落寞的氲氤。 敖子青轻咳一声,沉声道:“贾执法,你们去吧!” 横山豹贾况等一行人,一直守在一旁,动都不敢动,现在如获大赦,朝敖子青一再拱手,道:“小的不敢相忘大侠救命之恩,等小的回去禀告教主……” 敖子青一摆手,道:“不必了,在下救你们,难道是指望你们报答吗?以后在江湖上混,就该把招子刻亮一点,像他们两个,岂是你们招惹得起的。” 横山豹贾况连连称是,唯唯诺诺,直发现到敖子青神色中有些不耐烦,才赶紧上马,纷纷扬蹄而去,这一次,不像刚才时那般惶恐! 季梦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悄的道:“子青,你没有杀他们,我很高兴,你原本就不是个残忍的人……” 敖子青搂住她,低下头来吻着她的鬓角,轻轻的道:“有你在,我不愿让你看到令你恶心的血腥,我打抱不平才与他们动手,彼此之间,还没有到了生死相搏地步。” 季梦寒突然有着极重的伤感,幽幽的道:“等我们把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就离开武林,找一个永远没有血腥的地方,我们住下来,这辈子、下辈子,十辈子……” 敖子青轻喟的道:“没有认识你之前,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过一天是一天,如今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有离开这个环境,我们才有平静,幸福的日子,有了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去追寻的……” 沉默了片刻,敖子青更搂紧了季梦寒一点,他可以察觉出她跳跃迅速的心弦,那凝脂肌肤的滑腻,那一股强烈的清幽的处于芬芳…… 他低低的道:“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季梦寒又贴近了他,羞怯的道:“我多么希望时间停止了,我们就这样永远的拥抱在一起,子青,真的,这辈子,我没有这么满足过,我很幸福,我很幸福……” 敖子青轻轻吻着她,深挚的道:“我也一样,走吧!我们来日方长,目前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先救出你爹及你哥哥要紧……” 季梦寒的目眶有些润湿,她微微哽咽着:“如果没有你,现在我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那一天夜里,梅林门的人到铁虎帮来大残杀……死了好多帮里的人,眼看爹跟哥哥被抓,我第一个念头就想到要找你…… 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朝着你离开的方向一路找来……大既是天意……我找到了你,可是你……你的样子差一点把我吓死了,我心想一切没有希望了……如果你死了,我只有跟你去了,我爹及我哥哥他们要怪就让他们怪好了,我无法失去你,而独自活下来,子青,你知道,永远都不能……” 她激动的哭泣起来,紧紧拥着敖子青,就好像她稍一松手,敖子青就会乘风而去一般。 风,吹拂的更强了,萧萧有声,季梦寒纤弱的身躯,耐不住寒冷,在轻轻的抖索着,敖子青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轻轻的道:“走吧!如果一切顺利,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救出你爹及你哥哥了……” 季梦寒温驯的点点头,走了几步,她又有些担心的道:“子青,梅林门人多势众,我们只有两个人,势单力薄,我们真的能救出我爹及我哥哥吗?” 敖子青严肃的道:“可以,也许辛苦一些,不过,你放心拚,了我一条命,我也会救出他们的。” 季梦寒全身一震,激动的道:“不,子青,为了我,你不能有任何差错,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无事……” “当然,没有人能够分散我们两个。” 两人继续向前进走,突然敖子青停下了脚步,面色凝重,他向来路观望了一阵,微感一怔,低沉的道:“梦寒,又有人来了。” 季梦寒一惊,悄细的道:“会不会是梅林门的人,已快到了他们的势力范围了。” 敖子青丝毫也不紧张,沉稳的道:“不知道,光听马蹄声,实在分辨不出,兵来将挡,而水来土掩,别怕。” 说着,他温柔的在季梦寒的额角吻了一下,季梦寒低柔的道:“只要和你在一道,什么我都不怕,我知道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我……” 敖子青微微一笑,道。 “我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的……” 这时,一片如雷的急剧马蹄声,已经清晰而骤密的传到二人耳中,敖子青凝望向来路、道:“梦寒,蹄声很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们心里可能非常急躁。” 季梦寒怯生生的道:“这马蹄声响的怪吓人的……” 敖子青已经看到来路尘土大起,尘沙滚滚,一行铁骑,正风驰电掣般向这边狂奔而到。 敖子青舐舐嘴唇,道:“我实在不愿再闻到血腥,不愿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死尸……” 季梦寒淡淡的道:“是啊!若非逼到头上,我们最好少杀人,每个人都有父母兄弟……” 在二人说话间,无数铁骑已杂乱的纷纷停下,又在起落不息的马嘶声中排开一个半包围的阵势,极迅速而利落的,马上骑士都已抛镫落地,兵器出手,空气紧张,如临大敌。 每一双眼睛俱是毫不眨动的瞪视着敖子青及季梦寒二人,在包围着二人的骑士中,一个瘦小老者越众而出,傲然而立。 他全身劲装、气度沉稳,双目冷冷的瞥了敖子青二人一眼,不屑的道:“小朋友,你是梅林门的什么人?莫非想来刺探咱们的实情?说!你叫什么?” 敖子青一听,心放了一大半,原来他们不是梅林门的人,听他的口气,好像跟梅林门有什么爪葛,彼此过不去的样子。 敖子青静静的望着他,从他的打扮及口气,一时倒想不出他这一号人物。 这老子两撇出羊胡子一翘,怒道:“小子,老夫要不是看你年纪轻轻的,早一掌劈死你,别人怕了你们梅林门,咱们大雷教可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哼!什么梅林门,自大妄为,他敢惹到我们头上来了敖子青心里道:“原来他们是大雷教的,莫非这人是大雷教的第五教头惊天魔马威足?” 他想着,十分镇定的道:“请问阁下,是否就是扬名红马一带的惊天魔马威足,马朋友?” 老人微微一窒,道:“朋友认得老夫?不错,老夫正是马威足。” 敖子青拱拱手,淡淡的道:“在下敖子青。” 马威足悚然醒觉,瞪大老眼,脱口叫道:“鬼箫影敖子青?” 敖子青平静的道:“不敢,正是区区敖某。” 惊天魔马威足惊喜交加,叫道:“好风采,敖大侠,果然人中龙风,怒老夫眼花,误当敖大侠是那梅林门的小辈,真是失敬的很,大侠千万别见怪!” 敖于青清脆的一笑,道:“言重,不知大雷教此番大举前来,为了何事,莫非与梅林门结有梁子?为何一见面,就认定在下二人乃称梅林门的细作呢?” 马威足兴奋的咽了一口唾沫,沉声道:“此事说来真是气人,梅林门原本也是名门正教,最近不知为了何故,连续做了几件黑心的事,咱们大雷教与他们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各据地称霸,彼此相安地无事,谁知他们连连抢了咱们不少买卖,本教原本打算息事宁人,他们竟然变本加厉,破了本教三处机构,扬言踏平大雷教,教主忍无可忍,方才命我带人前来煞煞他们的威风,大雷教也不是好惹的。” 敖子青淡淡的一笑,道:“原来如此,又为何认定在下等是细作呢?” 马威足缓缓的道:“咱们这次大举来犯,声势浩大,梅林门也不是泛泛之辈,沿路出现了不少他们的人,要不是老夫小心应付,只怕还没有到达梅林门,即遭了他们的道,因此刚才一见两位在路上,一时……” 敖子青撇撇嘴唇,笑了笑,道:“这就难怪了,只是……主教头,贵教如此明目张胆的来,目标过于显著,岂不给对方有所戒备,对各位大大不利,恕在下一直言。” 马威足脸上毫无表情的道:“咱们大雷教行事一向光明正大,不干偷鸡摸狗之事,咱们摆明了,要跟梅林门好好干上一场,大雷教可不是任人宰割的。” 敖子青清清喉咙,深深的道:“王教头,俗话说,忠言逆耳……” 马威足威肃的道:“敖大侠有话但请直言,对于你的英名,本教教主常常提起,言谈之间甚是敬佩、老夫虽未亲见,耳濡目染之下,对敖大侠亦是尊敬,有什么高见,但请敖大侠明示。” 敖子青拱拱手道:“不敢,王教头,在下觉得贵教固然实力坚强,但梅林门亦非弱小,如此硬拚,并无绝对胜算,反而造成贵教惨重的伤亡,如此大大不利。” 马威足怔了一下,缓缓的道:“敖大侠说的是,教主为人甚是诚实,他只道咱们明来,对方也会明着跟咱们硬拚,如今大侠一提,倒令老夫不安了。” 敖子青笑了笑。道:“贵教行事正大,可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王教头不是在下浇你冷水,一路上,既然遇上梅林门的细作,阁下当知他们早知各位欲来,岂有不作准备之理,难道他们会坐以待毙?而且……各位的人手好像也不够……” 马威足面色凝重,忐忑不安,讷讷的道:“敖大侠,依你之见……” 敖子青正待说话,一个魁梧的身形一闪,语声低沉的道:“王教头,难道咱们怕了梅林门不成,即使铜墙铁壁,咱们也要一举把它踩平。” 马威足怒冲冲的瞪了大汉一眼,低吼道:“退下,我在与敖大侠商议,有你说话的余地?你懂什么?” 大汉不敢再说,恭谨的抱拳行礼,慢慢的退入队伍之中。 马威足缓缓的道:“敖大侠你有何高见?” 敖子青深深的一笑,道:“在下正巧也跟梅林门有点过节,或许咱们可以联手对付他们。” 马威足松了口气,兴奋的道。 “太好,有敖大侠相助一臂,要破梅林门当不是难事,此乃大雷教全体之福,但不知敖大侠与梅林门有什么过节?” 敖子青笑了笑,牵着季梦寒的手,缓缓的道:“王教头,这位是在下的红粉知己季梦寒,她是铁虎帮季帮主之女……” 马威足双拳一抱,宏烈的道:“原来是人称龙凤的季姑娘,听说铁虎帮前阵子也被梅林门所灭,不知季帮主现在……” 季梦寒颔首致意,幽幽的道:“我爹我哥哥都被梅林门的人所擒,我与他……敖大侠,正要前去搭救。” 马威足细眯的双目倏睁又闭,肃然道:“原来如此,可恶的梅林门,莫非想成为武林霸主?否则为什么不肯和其他帮派和平相处,偏要干戈相向?季姑娘你放心,这一次我们不但要给梅林门一点教训。一定会救出季帮主及令兄的。” 季梦寒裣衽施礼,低柔的道:“多谢各位,小女子代父兄先向各位致谢……” 马威足回礼道:“不敢!” 敖子青沉和的道:“王教头,咱们好好商议个计划,梅林门野心勃勃,只怕不好对付。” 马威足深沉的道:“这还不是仰仗敖大侠的才智,老夫……老夫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当初只是抱着一折死战,哪有什么顾忌。” 敖子青来回踱了踱,平静的道:“现在各位的行踪已现,不可能再攻个他出其不意了,如今只有拚杀一途了。” 季梦寒紧张的道:“子青,你刚才不是说,如此明战,对咱们大大不利吗?” 敖子青点点头,轻声道:“不错,硬碰硬,胜算不大,而且可损失惨重,但是我们可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马威足持重的道:“怎么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敖子青沉重的道:“既然各位前来,梅林门早已有备,咱们就不攻其本部,明下战书,约他们在虎脑背决战,以一对一,分出胜负为止,不伤人命。” 马威足喜道。 “这正合本教之意,本教原不想多残杀人命,只是教训一下梅林门的人,不可再如此妄作胡为。大家可以和平相处。” 敖子青撇撇嘴唇,嘲弄的道:“王教头你宅心仁厚,在下甚是敬佩,不过,你们如此未免太高看梅林门的作风了,你不杀他们,他们会杀个寸草不留,他们可没有你的仁心,你能任人宰豁吗?” 马威足莫名其妙的,道:“敖大侠你用意何在?”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十三章 独阻狂澜 敖子青背着手,蹀踱了几步,严肃的道:“王教头,无毒不丈夫,况且对这一群无恶不作的小人,我们要痛下杀手,教他们永远不能翻身,没有机会残害别人。” 马威足含有几分忧虑的道:“敖大侠,莫非有什么万全之计?” 敖子青颔首道:“如果这一仗,必须牺牲贵教此次前来大多数的弟兄,王教头你可愿意?” 马威足用力的点头,沉重的道:“大雷教虽然不愿多惹血腥,但是全教的教主以下,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即使流完最后一滴血,不会有人皱一下眉。” 敖子青松了口气,沉缓的道:“王教头,适才在下道,咱们下战书,约其至虎脑背决战,有几点用意,第一,可以免去他们事先设下埋伏或陷阱,第二,虎脑背位在梅林门的后方,梅林门有什么举动,因地势较高,我方也可监视。第三,在下可趁其内部虚空,潜入救出季帮主父子,由此一来,咱们可说没有了后顾之忧。” 马威足正待开口,敖子青顿了顿,又道:“依在下判断,梅林门的人在决战场中,不管输或赢,决不可能放各位再回大雷教,他们会趁机杀害我方的人马。” 马威足有些紧张的问:“那比斗不是没有用吗?如果打起混乱,只怕我们要吃亏了。” 敖子青深沉的一笑,道:“你不必太紧张,在下既然想得到这里,当然另有打算……” 马威足松了口气,笑道:“你看,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如敖大侠你沉着,惭愧!惭愧!” 敖子青一笑道:“王教头,当你率领部属前往虎脑背时,由在下带领二十位弟兄,潜入敌区,待在下救出人质时,再由这二十弟兄放火烧了梅门林本部,让他们前后无法兼顾,如此一来,可以减轻我方的损失。” 马威足双手一拍,道:“妙计,敖大侠亏你想得出来,真乃奇才,奇才!” 敖子青尔雅的一笑,道:“过奖,不过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不过,王教头,这其中个个环节,咱们要配合的好,在在下未救回人质之前,千万不可与他们打起混战来,越慢功夫越好,如果能待在下回来,那是最好的,所以要尽量投法拖延时间。” 马威足颔首道:“都照大侠的指示行事。” 敖子青深沉的道:“好!咱们好好商议一番,王教头,咱们先下战书,再仔细琢磨,看是不是还有漏洞,这一战是场艰苦而火辣的血战,我们只准赢不能输。” 两人低低的、细细的商谈起来,冗长不断的语声时徐时疾,而在没有多久,很多人将会在这些字眼的跳动里生存,或者,死亡…… 这其中,季梦寒一直温驯的依在旁边,大雷教一干人,个个凝神戒备,没有一个人有不耐烦,惊惧的表情,这给了敖子青极大的信心,他想他们可以好好的跟梅林门大于一场。 大雷教与梅林门约好了正午时分在虎脑背相见,双方分出个胜负。 此时,已近正午时分。 在大雷教扎营的地方,禁卫禁严,明卡暗桩,处处布伏,充满了一片战云沉翳的紧张气氛。 在帐蓬内,敖子青正在滔滔而言,大雷教此番前来,重要的角色共有二十余位,都凝神倾听着敖子青的言谕,个个表情严肃沉穆。 秋风栗人,天空中乌云浓重,被山风吹得翻滚游荡,令人看了,兴起一阵深沉的,孤独而苍凉的感觉。 敖子青的眸子澄澈得有如的两颗黑玉,那只斜飞人鬓的剑眉轻皱,那一股傲然不屈的气质,令人心折的在无形中散发着…… 外表看起来一切十分宁静,不过,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有一场震天撼地的血战即将来临,静,是暴风雨的前兆。 静寂使人心头惴惴而翳闷,空气中仿佛有着隐约的血腥,隐隐的残酷,隐隐的凶戾,自然,缺不了沉闷与焦急。 敖子青凝注着各人的面孔,缓缓的道:“各位一定要记得,咱们以智取,千万不可贪功,能不混乱,那是最好的。” 马威足沉声道:“敖大侠,你什么时候出发?” 敖子青脸上毫无表情的道:“算算路程,梅林门的人大概也快出发了,只要他们一离开,在下立即潜入救人,然后尽快的赶到虎脑背后与大家会合。” 季梦寒低低的道:“子青,我跟你一道……” 敖子青摇摇头,道:“不,你出现在虎脑背可以混乱他们的戒心,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你爹及你哥,你相信我的能力,我会很平安的。” 季梦寒点点头,不再多说,敖子青又道:“王教头,选派入潜敌区的兄弟可已准备好了?” 马威足答道:“都在外头候着,只要敖大侠一声令下,他们便可以动身。” 敖子青长长吁了口气,沉重的道:“咱们这一次的行动,危险性极大,为了不愿让对方起疑,咱们故意选在大白天,这也增加了咱们行动的困难,希望大家全力以赴。” 大雷教的各位首要向敖子青点头,表示自己的信心及决心! 敖子青站了起来,大声道:“各位,现在是时候了,让我们好好的大子一场吧!” 肃立两侧的劲装大汉,己蓦然暴雷似的齐喊二声:“大雷显神威!大雷显神威!” 他们已将人马分配妥当,由敖子青带领的二十人,因为必须潜入敌区,故不得骑马,其他的人个个神勇威勇,神采奕奕蹬上马鞍,在马威足的带领下,朝虎脑背方向而去。 待他们走后,敖子青回头对二十名弟兄道:“你们照在下原先设计的位置埋伏,一看在下救出人质,立刻放火,确定火势大起时,马上离开现场,不要跟他们照面,如果听到在下与人打斗时,亦不可现面相助,记得吗?” 有一名大汉沉声道:“敖大侠,你只身进去内部,不是太危险了吗?让几名弟兄陪你一块儿……” 敖子青摇摇头,道:“你们的任务是放火,其他的就别管了,放了火就赶到虎脑背与大家会合,你们放火的东西部准备妥当了吗?” “妥当了。” 敖子青点点头,厉声道:“走!” “走”字尚在空中打转,他已如一头大乌腾空而起,瞬间,已成了一个小点,二十名大雷教的手下亦不敢怠慢,个个飞身而起,跟着敖子青的身形,迅速的朝目标前进。 一会儿功夫,敖子青已经来到了梅林门总管的外头,他伏身前进,他感觉得出,里面真的有些安静,只怕大多的精英都已到了虎脑背,他们没料到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有人敢摸进来。 一栋恢宏而广大的巨厦完全是由光滑而整齐的黑色大理石所砌垒,自然流露出一股耸天立地的森森气息,慑人极了。 敖子青望着这幢巨大的屋字,那绵延伸展的黑色大理石围墙,他早先根本没料到梅林门的范围如此辽阔,建筑如此恢宏,威势如此厉烈,一般公候之府第,亦不过如此,他们的野心可想而知了。 巨厦内静寂无声,两扇门重逾万斤,金晃晃的巨门紧闭着,门上所铸的一对金狮兽环,与门上突出的浮雕相映辉,门耀炫目,门媚上,斗大的三个金色篆字:“梅林门”。 门的两侧,有纯白的石雕猛龙各一,雕工非常精细,栩栩如生,四只巨眸注视前方,似有监督来人的神威,神态狂猛,气魄浩壮。 在两座石雕白龙的石基之下,有十数名兵丁连袖至肩,纷缕着一片白梅花,看得出这些梅林门的弟子异常紧张,他们每一只眼睛都大大的瞪着,额上青筋暴露,因为,他们身负重责。 敖子青渐渐的接近,他当然不会傻到从大门前硬闯,他不愿打草惊蛇,他已经看到了在右侧有一扇窗户半启,他以一种令人不敢相信的速度,移到窗下,确定里面空无一人时,他一跃而入。 倚立的一名大头目,探出身子来查探,他好像看到一团白影子,飞了过去,可是,他又什么也没有看清楚,他不敢相信有什么飞禽,飞的速度有这么快,他简直觉得莫明其妙! 有一个尖锐的声音,道:“张老三,你在看什么?贼头贼脑的。” 另一个粗砺的声音,道:“怪事了,大白天的,老子像见了鬼似的,好像有一团白白的东西飞过来,老子眼睛才一眨,怎么也见不着了。” 原先那个尖锐的声音又起:“妈的,你真没有用,见不得大场面,各位师叔去痛宰大雷教那些狗养的,咱们乐的轻松,难得一天当大爷,你就疑神疑鬼的。” 叫张老三的不服气的道:“老子宁愿到虎脑背去,在这里面缩头缩尾的,地牢里又关着两个人犯,心里真不好受。” 又有一个沙哑的大汉,开口道:“老大,上头为什么不把那两个家伙砍了不是省事?留着总是祸根啊!” 张老三老气横秋的道:“你懂什么?上头是想让那个季老头重整铁虎帮,归属咱们梅林门,老头骨头硬得很,就是不答应,如果要早些答应,铁虎帮也不会垮……” “不知好歹……” “沿海五省,什么人敢惹咱们梅林门,那他们自找苦吃……” 那一边—— 进到里面,才发现整栋大厦是四合院的建筑,中间的一大片庭院,有树林、有假山、流水,还有一条白石小道笔直通往一排高大的龙柏之前,而这条碎石道的尽头,有一幢大厦,有十数人在看守,看来是四合院内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四周依旧是无声无息,巡逻之人穿梭来往,俱皆不发出一点声响,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下,敖子青伺机而动,不敢大意。 他来到了一间寝居前,里面没有人在,有名大汉走了过来,他退入房内,那名大汉鬼鬼祟祟的摸了进来,竟在里头翻箱倒柜。 敖子青藏在衣柜后,一切情形都尽入眼底,他抿唇冷笑:“好大的胆子!” 这名大汉如雷硕般了一怔,面孔五官扭曲着,心胆俱裂的道:“你……你是谁?” 敖子青慢慢走了出来,平静的道:“在下正想问你,你是谁,进来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这名大汉猛一哆嗦,窒息的道:“你……你是细作……” 敖子青轻视的道:“那你呢?在下大约跟你差不多,想做一件不让别人知道的事……” 那名大汉嘴角抽搐了一下,全身抖得站不住身,急促的道:“你是什么人,你别说我来过这里,我就放你走,不叫其他的师兄弟,好不好?” 敖子青哧哧的笑道:“原来你这个贼在跟我谈条件,你至少得告诉在下,你到这里的目的,否则在下一嚷嚷,只怕你会吃不完兜着走。” 这名大汉看清了敖子青,他黝黑的面孔起了一阵痉孪,颤声道:“你再不走,我……我就叫……” 敖子青面色一沉,森寒的道:“有胆你就试试,在下如果不能在你开口出声之前撂倒你,敖子青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大汉“扑通道”跪了下来,不断磕头求饶:“爷,你饶了小的命,小的给你磕头,小的……只是想趁师叔不在时,拿点盘缠,小的想离开这里,小的没有什么大过,爷你同情小的,家有老母,小的不能为梅林门卖命……” 敖子青挺立不动,冷森的道:“你说,铁虎帮季帮主父子关在什么地方,你最好说实话。” 大汉全身抖索,恐惧得很,声音都变了调,结巴的道:“在曲桥……的下面有个地牢,不过……看守的人很多……而且你也不容易进去…… 爷你……你还是回去的好……” 敖子青冷酷的道:“少废话,你只要告诉我,地牢怎么走,曲桥下面有没有暗桩,多少人在把守,有没有机关,快说,你只要有一个字虚假,在下立刻叫你毙命!” 大汉呼吸急促,断断续续的道:“在假山内……有一块石椅……将石椅前转四后转三……有一条通道下去……就可以到了……不不过……下面的弟兄……都有两下子的……” 敖子青抿着嘴唇冷酷的浮起微笑,沉声道:“咱们互相合作,你既然坦白的告诉我,我当然没有为难你的必要……” 他话未完,那名大汉突然冲上前来,叫道:“我杀了你这奸细……” 敖子青的身躯,巧妙极的让开了这名大汉的攻击,单掌一出,“咋”的一声,这名大的脑袋被打的稀烂! 他冷眼一瞥,叹息道:“太不聪明了……” 敖子青不想与梅林门的弟子动手,好戏在后头呢!他小心翼翼的来到了曲桥前的假山,里面一声音蓦然响了起来……” 妈的,根本没什么事,要咱们哥儿守在这昏天暗地里……” “是啊!今天早上我还跟马头目商量过,换两个人来,他妈的,这个老家伙狐假虎威,还数落了我一顿,王八羔子……” “你想,咱们梅林门成立了几十年,还敢来动咱们一根汗毛!偏偏大雷教的不知死活,竟然下战书向咱们挑战,活的不耐烦……” “说真的,老子还真想去看看热闹,看那些被宰的家伙跪地求饶的样子……” “可不是吗……” 当他们发现敖子青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愣住了,怎么这人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一名生有蒜头鼻子的大汉,那双眼睛射出的光芒,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又是疑问,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子,正从他的额上滴落。 敖子青冷酷的一笑,没有一点人味的道:“朋友,有请了,昏天暗地的日子不好过吧!” 假山内的光线非常黯淡,映着的两名大汉,脸色近为惨淡。 另一名留着山羊胡子大汉,嘴里喃喃的着:“你是人,还是鬼……” 敖子青如一尊黑色的魔像般挺立洞内,他没有表情的看着两名大汉,平静的道:“你们想不想出来透透气?” 那个生有颗蒜头鼻子的大汉痉挛了一下,低弱的道:“你……你是什么人?” 敖子青冷冷一笑,道:“铁虎帮季帮主父子在地牢里吗?” 留着山羊胡子的大汉,艰涩的吞了一口唾沫,讷讷的道:“你……你怎么知道?不……不,他们不在这里……你……” 敖子青狂笑一声,肃煞的道:“你们很合作,不打自招,好!在下喜欢你们这种人,你们的命在下可以不要。” 大蒜鼻子的大汉激灵灵的一颤,沉重的道:“你是什么人?你敢来梅林门救人?你不要命了……” 敖子青哼了一声,道:“你再噜嗦,不要命的,只怕是你们!” 留着山羊胡子大汉口水上咽,逞强的道:“你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难道我们还怕了你不成,你最好快走,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敖子青进了一步,声音冷得可以凝冻人们的血,冷吟的道:“在下只要一动,你们两条小命就没有了,你们信不信?” 两人握紧了手中的缅刀,山羊胡的大汉怒道:“你放屁!” 当大汉嘴里个“屁”字才出口,一个身形已暴闪而到,两人本来双目凝注,手中缅刀半举,全身肌肉都紧崩了起来,当他们的视线甫始发觉,甚至连如何躲让的意念尚未及兴起,两人同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双双躺了下来,连最后一声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敖子青毫不犹豫,找到石椅,照那人所讲的,前四后三,果然石椅慢慢移动,漏出一个大洞,敖子青滑了下去,一条狭窄的甬道,两盏灯光黯淡,有一股地下特有的潮湿味道。 “什么人?” 一名大汉偏着头,鼻孔大大的张着,狂冲上来,口里叫道:“不要命了!敢闯禁地……” 敖子青不吭声,猝然长身,断刃的光芒暴闪,“呱”的一声,这名大汉的脑袋已被削去一半! 就在断刃闪过,血溅闪飞的时候,四名大汉又冲了上来,敖子青的双脚如电掣般伸缩,四人仿佛被强力弹起的圆球一样,滴溜溜滚摔而出! 仅存的一名仅子,恐惧得连手中朴刀也握不住了,他想冲出去,可是雨道太窄,敖子青又抢在前头,他大叫一声,像喝多了酒的醉汉,踉跄不稳的往甬道尽头奔去。 敖子青猝然起身,在空中一个起落,很快的追上那名魂颤魄散的大汉,敖子青冷冷的道:“你怎么好苟且偷生?” 那名大汉一张脸孔,简直已被惊惧充塞得变了形,面色惨白如纸,全身抖索得使他的扑刀“呛啷”一声落在地下。敖子青冷笑一声,断刃“霍”然掠起一片银流,暴施掠起一片银流,暴施之下,那名大汉被拦腰断成两截! 这时—— 从哺道的尽头又奔来了七八名大汉来,个个脸色青白,惊惧不已,前面五人手中大砍刀“嗡”“嗡”的一阵响,他们齐齐的向敖子青的面前砍来—— 敖子青叫大一声,鬼箫猝飞,断刃倒掠,左翻右斜,前后施展,血肉纷飞里惨号不息,五名梅林门弟子恐惧地堆成一片,五具尸体,血肉蓬洒,连肚带肠的被绞得块块片片,似无数魔爪活生生扯裂,又活生生的用力投掷在石壁之上,再摔下来。 仅存的三名梅林门看守天牢的弟子,望着血泊中的兄弟蓦然嘶哑着大叫:“快向吴师叔禀告……有奸细……”敖子青残酷的在嘴然勾起一抹微笑,他生硬的道:“朋友,你既然喜欢跟你的同伴一起上路,在下只好成本了” 敖子青抖手一摔,鬼箫呼噜噜的纵横翻飞,“噗”“噗”两声,那两名兄弟立即血溅命丧,身上的白梅花被鲜血染得赤红! 敖子青收回兵刃,迅速奔至天牢前,原来天牢里关着不仅季家父子两人,一大间牢房里挤了满满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敖子青抓紧大牢的铁锁,用力一震,“嘣”一声闷响,锁已被震开了。他急速的道:“季帮主,季兄弟你们在这里吗?”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哪一位朋友,老夫季全创,小儿季海奇,你是……” 敖子青低低的道:“在下敖子青来救你们出去,季姑娘正等着两位出去,快出来。” 季全创披着散发,满脸皱纹,才几个月不见,好像苍老了不少,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与季海奇相互扶持从人群里缓缓走了出来。 敖子青见两人行动慢,道:“你们受刑了?” 季全创吸了口气,沉重得像脑袋有千万斤一样点了点头。 季海奇脸上神色透出无比的苦涩,道:“敖子青,你为什么要来求救我们?” 敖子青淡淡一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快走!” 他转身对牢内其他的人,再道:“各位朋友,在下只有一人,无法救出各位,但是现在你们可以自行离开,呆会儿这里可能有一场大火,现在大家快走!” 牢内的人,并不仓惶失措,听了敖子青的话之后,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敖子青目光一瞥,怵目惊心,暗忖道:“这些人年纪都不小,看来也都身负武功,为什么被囚禁在此?而且他们都像都受了酷刑,这是什么原因?他们好像也不急于逃命,对生命竟然如此漠视,是看透了生死关,还是根本对人生绝望?……” 敖子青不敢再多想,道:“各位都还能走吗?季帮主你呢?” 大家朝他点点头,没有人开口答话,敖子青轻轻的再道:“好!你们跟着在下出去,尽可能不要跟在下同路,因为在下很可能成了众人矢之的,现在梅林门内虚空,重兵外出,各位只要稍微留意,逃出去应该没有问题,在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说完话,敖子青左右挟着季全创及季海奇走在前头,又从原路走了出来,一出南路,即到了假山内的石椅旁,敖子青将他们一个个接出,然后再把石椅合上,地上两具尸体仍静静的躺着。 敖子青缓缓的道:“各位,各自保重了,季帮主咱们走!” 敖子青领着季家父子,沿着进来的路走,一路上虽有巡逻,不过大都只是虚应故事,敖子青等三人稍一回避,很容易就过关了。 突然一阵人影嘈杂,敖子青拉着两人,藏在一个暗处,他心里明白,梅林门的人可能已经发现了异样,他得尽快离开。 一个声音蓦地自不远处响了起来,恐怖的叫道:“出事了,我们有三个弟兄被宰了……” 接着引起一片骚动,梅林门弟子在迅速搜寻追查,语声嘈杂传到敖子青耳里:“遭了,全部的人犯被救走了,快……快找吴师叔,不得了——” “情形不妙,到处都有弟兄被砍,怎么办……” “啊!这里又躺了五个,吴师叔呢?” “他到地牢里去了……” 敖子青轻轻闭闭眼睛,忖道:“刚才我并没有动手杀那么多人,为什么梅林门弟子会损伤那么多?莫非是牢里那些囚犯?……” 不知为什么,敖子青直觉得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总觉得事情有些溪跷,决不单纯,可是其中的道理他又想不透。 人潮汹涌,大约所有留在梅林门的人全部都出来了,几个大汉带着人左奔有跑,一面大声吼叫,一面指挥手下的人搜寻。 一个冷厉的声音寒酷的扬起:“他娘的,你们叫什么!你们这些死人,奸细来了都不知道,你们吃不吃饭,给我搜!如果不把奸细给捉回来,提脑袋来见……” 随着这人的声音,人声才静了下来,只有匆促慌忙乱的脚步声,纵然规律多了。 待人声稍静,敖子青领着父子快速的寻路出来,两人受伤非轻,自己走路勉强可以,如果要以轻功飞行,事实上不大可能,所以他们走的很慢,一路上还得躲避搜寻的队伍。 三人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出了梅林门,眼角有人影微闪,敖子青冷冷转首,一名大雷教的子弟已到了他的身边,低促的道:“敖师叔,怎么回事,你进去那么久,又听到里面人声嘈杂。有几兄弟快按捺不住,一直想要冲进去,怕师叔有失。” 敖子青沉声道:“人已经救出,但对方已经发现了,不过我们还是按计划行事,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敖子青吸了口气,断然道:“在下保护季帮主父子先到虎脑背去,你们放了火,不要现身,尽快离开。” 这名弟子微一躬身,倒射而回,厉烈的大吼:“兄弟们,开始了——” 语声甫落,二条人影手中拿着易燃之物,分朝梅林门四周奔去,个个行动快速利落! 敖子青快捷的道:“季帮主,咱们快走,还有一场硬仗等着。” 季海奇狠毒的叫道:“只要我还有一条命,誓报此仇!” 抿抿嘴,敖子青朝季海奇瞧了瞧,缓缓的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梅林门会付出他们所应有的代价,等着吧!” 虎脑背上。 两方人马对峙而立,已经打了三阵,大雷教输了两阵,梅林门也损了一员大将,双方约定共比十阵,输的那一方,从此不得再与对方争夺地盘。 第四阵即将开始,梅林门方面带头的是他们的门主,“千手佛”白尊,他双目如凤,脸色有股湛然的光采,使人一见心中即生畏。 千佛手白尊此时双目倏寒,沉猛的道:“该谁在这一阵出点风头了?” 在白尊身后,右面的“第一瓣”中,一具满脸横肉,相貌粗陋的“绝精刀”高青成已应声走出,他先朝白尊躬身为礼,道。 “门主,这一阵由属下来会会大雷教的角色。” 说完,他朝大雷教这边,用手指了指在王教头马威足右侧的一个粗扩汉子,声如雷鸣般道:“小子,老子看上你了,滚出来!” 呆了呆,那汉子不由顿时大怒,怪叫道:“好啊!高青成,你这狗操的野种,你他妈拉个巴子,你敢找大爷我,你当大爷收拾不了你!” “你是活腻了,你等着——” 绝情刀高青成狰狞的大笑:“耍嘴皮子没有用,上来挨刀,让老子试试手吧!” 惊天魔马威足低叫道:“奇禹,你给老夫退下!” 这名大汉,乃是大雷教的杀手之一,他和高青成同样使刀,武林中人称之为“刀邪” 奇禹。 刀邪奇禹斜眼变青,暴跳如雷道:“王教头,那头瘟猪欺到我头上来,我如何咽得下这一口气,王教头说什么这一阵也应该由我上,我看看是绝情刀绝情,还是我刀邪的刀邪!” 马威足猛然大吼,愤怒如狂的叫:“老夫叫你退下,混账!” 奇禹立即垂手低头,噤若寒蝉,他仍是满脸怒色,咬牙切齿,欲要生吃了绝情刀高青成! 绝情刀高青成十分狂做嚣张,他放肆的道:“怎么,马教头,贵教已经没有人了吗?如今弃权投降,大约还来得及,咱们门主慈悲为怀,说不定放你们一条生命。” 冷冷的,马威足道:“高青成,你不必大呼大叫,本教自然有人招呼你,你候着,有人来招呼你入土的。” 突然面色大变,高青成咆哮:“马威足你奶奶的,莫非你想自己上来和我动手不成?老子决不含糊,你来吧!?” “呸”了一声,马威足不屑的道:“就凭你?老夫在行道的时候,你还赖在你师母怀里吃奶呢?你要和老夫动手,小丁,你恐怕连个边也沾不上吧!” 勃然大怒,高青成吼道:“臭老头,你跟老夫卖老?还差得远,你也活够本了,滚出来吧!” 马威足回头一呼:“一指神通行阳何在?” 入影一闪,一个面目粗旷,留着一大把胡子的豪士,大步踏出,宏声道:“高青成,这一阵就由在下陪你玩一玩,试试你的绝情刀是不是真的绝情。” 双目如火,红丝满布,高青成叫道:“你是谁,老子以前没见过你,二三流的角色别白白的来送死,滚回去!换一个像样的,马威足听到没有?” 一指神通行阳哈哈一笑,道:“在下一指神通行阳,没听过那是因为你孤陋寡闻,井底之蛙,没见过大场面。” 额际青筋浮突,鼻孔箕张,高成青厉声道:“是你活得不耐烦,怨不得你老子了。”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十四章 成者为王 此刻—— 高青成已自背后抽出他那柄缠着红绸的锋利钢刀,他脸孔凶狠恶毒,咬牙道:“行阳,虽然老子想放过你,可是你却拚命往鬼门关闯,老子只有成全你了,姓行的,你认了吧!” 一指神通行阳宽大的脸腔越发赤红鲜亮了,他粗狂的:“姓高的,别在哪里装你娘的人熊,有种你就快亮招吧!咕哝些什么,要干就干吧!” 行阳手中的“大环刀”微斜,“哗啷啷”的金属震抖声响清脆的扬起。 目光冷酷生硬,高青成一字一字的道:“你准备上路吧!” 这几个字出自高青成的口中,有如凭空响起了旱雷,而随着这叱喝,一抹寒光已掠向一指神通行阳的咽喉! 蹲身、侧首、移位,三个动作化成了一个,行阳的“大环刀”在一片“哗啷啷”暴响中猛斩高青成的双胫! 猝然凌空反弹,背朝行阳,高青成的钢刀蓦地换在左手,由下往上,飞快挑削! 斜掠,行阳大喝一声:“来得好!” 刀光如雪,猛斩狂砍,凶悍反扑,而高青成行动如电,弹跃穿闪,左手完全采取不同的路数出招,一下由左往右,一会由下挑上,且大多数的动作都是背朝敌人,以一怪异莫侧的反手方式挥刀,其攻势之凌厉迅捷,简直已入化境! 只见刀如链,芒似电,蓝汪汪的寒刃,宛似已化为一波波、一溜溜的流光碧浪,那么汹涌澎湃,围向一指神通行阳! 于是—— 在二十招以后,行阳业已险象环生,心浮气喘,攻拒之间,已经看出迟滞缓多了。 梅林门这边,自千手佛自尊以下,每个人都流露出既得意又振奋的神色,他们好像已看见敌人在不久之后,将溅血横尸了! 大雷教的弟子,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暗暗的鼓噪起来,大有不顾原先的双方规定,届时要冲上去混乱一场的样子。 惊天魂马威足回过头来,向他的手下狠狠瞪了一眼,勉强镇压住他们的激怒,低促的叱道:“不要丢脸,沉住气!” 斗场中—— 兵器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麻,火星四溅,刀光辉映得耀人的眼。 马青成突然单足拄地,连连旋飞,在旋飞中,刀挥如虹射电掠,逼得行阳步步后退,局面越来越恶劣! 他倏忽翻身,刀走偏锋,“呼”的一弹,由肋边反臂倒切,只见血光立喷,行阳狂嗥一声。 “大环刀”业已脱手坠地! 当“大环刀”落地的“哗啷螂”震响犹未静止,高青成又猛的转身,正面二十三刀暴挥,行阳四肢分脱,头颅抽空,甚至连他粗大的身驱也被斩成了一块一块,浓稠的鲜血混合着花花绿绿的肚肠,疾病流滴了一地,他的脑袋在地下骨碌碌的滚动,直到三丈之外还停止不再动。 马威足正面如死灰,周身在不可察党的簌簌轻颤,微微抖着声道:“这畜牲——” 高青成身上染满了行阳的血,连正眼也不向地下分尸数处的行阳看一下,狂厉的大吼:“怎么样?大雷教的乌龟孙们,这就是你们不自量力的榜样,看见了吧!你们再横,再做,下场就是如此,知道了吧!” 马威足双目圆睁,握拳透掌,仅从紧闭的牙缝里吐出了三个字:“你等着!” 在一阵死寂之后,突然—— 像来自九天的神鸟,快速如电的,一条白色的人影跃入场中,毫无表情的望着高青成,冷冷的道:“朋友,你的行为跟禽兽没有两样!” 高青成盯着敖子膏,大吼:“你是谁?莫非想跟行阳作伴一块儿去!” 敖子青淡淡的道:“听清楚,在下鬼萧影敖子青!” 高青成毫无笑意的一笑,道:“小子,老子不管你是人是鬼,你看到了行阳,你应该知道当人爪牙的结果,命只有一条,好好珍惜自己一条小命吧!” 敖子青舐着唇,冷煞的道:“朋友,双方约定,点到为止,武林中人,最重信诺,你——这张脸还像张人的脸么?江湖中还有你立足之地吗?” 高青成不由气涌如山,双目尽赤,愤怒已极的咆哮道:“你敢来教训你老子,我毁约背信?他娘的,大雷教还不是宰了我们一名兄弟,你们的信约何在?你分明讨死!” 一旁的奇禹恨得一个劲的寒着脸:“娘的皮,是你们先杀了我们两个人,我们才下手杀人的,他娘的,现在你……你简直把行阳凌迟了,你还算人吗?” 高青成狂笑道:“故场上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有本事你就下场试试!” 敖子青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大家拚斗至死,谁也不能有怨言,是不是,朋友?” 高青成高做的一笑,道:“不错,大家凭真本事!” 敖子青倒背着手,闲散的道:“好,客随主便,朋友你为什么不出手?” 高青成往前冲出,口中叱声喝道:“让你去跟行阳作伴,大雷教的走狗!” 千佛手大吼:“高青成站住,他不是你碰得的!” 可是,业已来不及了,高青成已经抢出了五步之外,红绸钢刀猛砍敖子青! 就在这一刹间—— 斜刺里,一条乌黑闪亮的皮鞭已“嗖”的锐响,有如一条怪蛇般飞卷而出,比闪电还要快,一下子到了狂扑中高青成的足踝—— 敖子青毫不考虑的稍一低身,右腿一拗倏弹,快得令人不能摄视的就到了高青成的胸前! 高青成似乎估不到对方的攻势来得比他更快更狠,他的一柄钢刀尚未递到位置,已怪叫着倒翻而出! 梅林门中甩出皮鞭的人更惊得张大着嘴,他快,敖子青比他更快,跟看皮鞭就快拉回高青成了,谁知道对方的攻势先到,已把高青成蹴倒! 高青成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后摔倒,“扑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自己人的皮鞭偏在此时,一个闪躲不及,打到他的脸上,一下高青成的脸上一条血沟,血流不止,他已晕头晕脑的。 梅林门的弟子飞奔出两位,急忙把他抬了进去,大雷教的手下,也有三名下去场中收了行阳的残骸。 千佛手白尊皱皱眉,道:“敖子青,你替大雷教出面?值得吗?老夫劝你,命只有一条!” 敖子青怨毒的盯着白尊,四只眼睛,彼此毫不稍瞬的凝瞪着,半晌,他沉静的道:“在下不为大雷教出面,此次不过来向你讨回一点公迫,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却卑鄙的令人围攻我,请问这是什么理?” 白尊呵呵一笑,道:“小朋友还真会记恨,老夫为芙蓉山一事向你致歉,你的确名不虚传,咱们来谈谈交易,如何?” 敖子青淡淡的道:“说来听听。” 白尊连连点头,口中道:“老夫虽然第——次见着你,可是心中一直十分的欣赏你,如果你愿意前嫌尽弃,投到梅林门来,老夫可以给你一个副门主的职位,享有绝对至高的权力,只对老夫一人负责。” 敖子青露齿一笑,道:“条件很优厚,实在动人,但……敖子青有个怪脾气,只准别人听我的,我不打算去对别人低头,要麻,门主换在下当如何?” 白尊似笑非笑的乾哼了二声,目光阴阳怪气的在敖子青脸上转了两转,轻蔑到了极点的道:“在江湖中你是块材料,不过凭你那一点道行,当门主?还差得远!” 敖子青冷板的道:“如此说来,咱们的交易是谈不成了,不过没关系,买卖不成情意在,在下记下你的好意了,容他日有机会再报!” 白尊冷森森的道:“你太放肆了!” 敖子青平静的道:“比斗是不是还继续举行?” 白尊怒道:“当然,梅林门还怕了大雷教不成?今天让你们一个也逃不了,下一阵,该谁上!” 一个背脊微驼,满脸疙瘩的六旬老人此时缓步行出,他一抹那风干橘皮似的脸孔,道:“禀门主,这一阵由老夫会会大雷教的小子。” 沉吟着,自尊道:“二瓣主,你小心了!” 老人躬身道:“老夫会意得!” 说着,他大步踏出,目注着敖子青,冷冷的道:“我来请教鬼箫影的绝活!” 敖子青冷淡的摇摇头,道:“敬老尊贤的道理在下还懂得,阁下虽然不贤但也老了,再跟你动手,岂不大大的不敬,有别人陪你玩,在下不奉陪。” 马威足深沉的道:“哮狼康易何在?这一阵看你的。” 一个身材修伟,面如重枣的老者,身形一闪,语声低沉的道:“朋友,老夫来请教!” 形色狰狞的老人,即是梅林门第二瓣的瓣主“驼叟”凌忌仲,他是出了名的狡诈百出,心黑手辣,缠不得惹不起人的物。 凌忌仲狂笑道:“康老头,你不留在家里,安享余年,却跑来这里,死无葬身之地,可惜哪!” 康易不动声色的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凌忌仲你休得无礼!” 凌忌仲怒做的道:“老夫不信你还能翻上天!” 侧身,凌忌仲右手一柄满是锋利尖刺的大铁锤,看起来十分狠毒隼利。 康易的家伙是一柄锋利微弯的“青虹刀”,刀身青芒如霜,澄莹闪泛似一泓秋水,他看着凶神恶煞般的对手,山停岳峙般动也不动。 怪叫一声,凌忌仲跋扈的道:“老头,大爷我出手了——” 冷冷的,康易道:“请吧,姓凌的!” “的”字才自康易嘴里滚出一半,凌忌仲的兵器那么快伦无比的来到了他的鼻尖,仅只闪了一闪:“驼叟”康易当然不是泛泛之辈,鬼号着翻跃,在锤尖与锤尖的极小空间穿掠回舞,动作的快速简直匪夷所思,他那微驼的身驱却有着这么灵活的旋纵,委实太出入意表! 蓦地,凌忌仲的铁锤凌空兜下,其准已极,稍差一线掠过康易的耳边,康易倒侧而出,青虹刀翻戮成滚荡的青碧浪花,在他突兀的折转下,左手暴挥,他衣袖之内射出一道寒光! 凌忌仲在一个大转之下,才险险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他狂挥着铁锤,一次又一次的兜向康易,边扯开喉咙怪叫道:“你这狗杂种,竟然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看大爷怎么收拾你……” 康易身形疾如蚊龙,冷笑道:“兵不厌诈,还是贵门的指导……” 青虹刀刹时前,刹时后,一会西,一会东,青虹刀神出鬼没,隼利如电,倏然上指下削,蓦而又左斩又砍,变化莫测,刀锋带起锐啸,宛如连漫天的风云全招引来了。 凌忌仲等行动凶猛,铁锤“呼”“呼”的响声里旋荡飞兜,往四面八方攻击,非但准头丝毫不差,其快捷的程度更是令人心悸! 有如流云般绕开,康易刀走似流光飞虹,层层叠叠,活溜如织,一下子便是五十六刀各自不同的方向,却在同一时间攻上! 凌忌仲毫不示弱,他的攻拒速度一快起来,简直就像存数十个铁锤在空中穿射飞舞一样,威势实在凌厉的吓人! 这时,双方的拚斗将近四十招…… 搓着手,马威足低声的对敖子青道:“敖大侠,你看……” 敖子青冷静的道:“马教头,不管哪一方胜,他都得付出极大的代价,马教头别心慌,人质在下已救出,等着看咱们的人火烧梅林门的巢,胜利会属于我方的!” 马威仍然担心的道:“想不到梅林门高手如云,行阳的惨死情况,你也看到了,康老又每攻不下。真是急煞人了……” 敖子青冷笑道:“放心,康老比对方沉着,他稳扎稳打,胜算较大。” 两人虽低声说着话,可是目光仍然一瞬不瞬的注视搏杀的进展,片刻也没离开过,敖子青淡淡的道:“是时候了。” 已经到了胜负将分的关头,拚战中的两人已突然展开了生死一发的豁命狠斗! 凌忌仲异常的暴躁,狂啸连连,左掌暴挥,在一波波的强劲罡力中,他右手的铁锤交互攻击,越来越快,越快越急…… 康易则步步紧贴,闪挪游移,彼此间的动作俱是甚快无比,逐渐险危,空气中,似已飘起隐隐的血腥味道了。 蓦然—— 迎着搂头罩下的铁锤,康易平射而起,捷如脱弦之矢,“咔”的一声,血光暴现,这位大雷教的长老,左边面颊连皮带肉的,整个被括掉了一大片,连耳朵也被削成一小半。 就在康易血肉横飞的一刹,他的青虹刀已猝然斩向对方的铁锤,不分先后,他急速滚进的身体也仿佛一团球似的,撞进了凌忌仲的怀中。 于是—— 一声令人毛发悚然的尖长嚎叫颤悠,拔尖入空,响彻四周,凌忌仲双手紧捂胸口,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在他往后到退时,可以清楚看见这位梅林门第二瓣主的胸口竟被开了个小洞。 两只巨眼瞪得铜铃也似,嘴巴张得老大,凌忌仲扁大的鼻孔粗重的喘息,他那凶恶可怖的面孔上,是一种无比精巧愤怒的表情,虽然张大了口,却连一个字的音韵也吐不出,喉咙里咕噜着一阵阵的疾响,他的五官猝然扭曲,脸色急速转灰,沉重得似半截山一样的仆倒于地,两名梅林门的大汉快步扑上,但也仅能抬回凌忌仲的尸体而已。 康易疲倦而又冷漠的卓立着,他的左边面庞已经变成血肉模糊,腥赤一片,他是赢,可是对方留给他的记号,一辈子也消失不了。 康易吸了口长气,步履坚定徐稳的走回大雷教队伍来,两名大汉忙上前挽扶着他。 昔笑一下,马威足道:“康老,辛苦你了!” 微微欠身,康易沙哑的道:“份内的事!” 那一侧,白尊满面怒容,踏前一步,对着马威足忿道:“姓马的,现在把你的人带回大雷教,从此不与梅林门争买卖,大雷教还是大雷教,今天的帐老夫可以勉强放过。” 马威足面如严霜的道:“你说的倒好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梅林门却破本教的分支,该算帐的是我们,不是梅林门,十场拚斗还未了,咱们继续!” 狠毒的盯着马威足,白尊酷烈的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怪不得老夫了,大瓣主该你上场了。” 一挥袍袖,敖子青笑道:“白门主,如果贵门这一场再输的话,还有角色可以上场吗?” 白尊凛烈的道:“不劳你费心!” 敖子青转头对马成足低声道:“现在出来这位身穿黄袍的人,可不是简单的角色,他叱喝江湖二十年,不知道使多少黑白两道武林中人见而飞魂,他就是九魂君子留刚。” 马威足有些焦急的道:“他什么时候入了梅林门?这家伙可不好对付?” 敖子青轻声道:“要沉住气,莫露悚气,他也是这两年才在梅林门出现的,他能以资浅的梅林人而高居第一瓣主,其实力可想而知” 长长吸了一口气,马威足沉缓的道:“看来老夫只得亲自出马了。” 敖子青平静的道:“看来也只有马教头才够得上这家伙。” 场中—— 九魂君子留刚一身黄袍,闪闪映光,有如流灿着一身的黄金,雍容而尊贵,这位武林顶尖高手,在场中冷漠站定。 留刚冷酷又阴森的开了口,道:“这一场,贵教找那一位上来试试身手?” 马威足生硬的道:“你以为哪一个称得上你?” 那么冰冷的一笑,留刚用手指着马威足道:“你!” 微微颔首,马威足毫无表情的道:“很好,老夫也想会会梅林门第一高手的能耐,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一样能够翻上天了。” 寒冽冽的一笑,留刚慢吞吞的道:“我想,凭我的身手,来宰你刚刚好!” 马威足气得筋浮目赤,咆哮道:“就凭你?留刚,你是叫鬼迷了心窍啦,老夫今天非好好教训你这个不自量力的狂妄东西不可!” 敖子青低声的道:“马教头,对方的实力不容忽视,别动怒,先平平心静静气,习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 做了个奇特的表情,留刚道:“敖子青是对马威足面授机宜?临阵磨枪只怕是来不及了。” 敖子青平静的道:“留刚,对付你,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你大高估了自己了。” 留刚寒森森的道:“你别想激怒我,敖子青,等马威足躺下了,下一个就是你,你别得意。” 敖子青淡淡的道:“在下一直在等侍这个机会,只要贵门还有人材,在下乐意奉陪。” 阴恻恻的笑了笑,留刚道:“姓马的,咱们别浪费时间了,早晚得走,你留恋什么呢?让我送你一程吧!” 厉烈的,马威足道:“你试试吧!” 敖子青低声道:“马教头,留刚的功力之佳,业已达于顶峰,千万小心,免为所乘!” 轻轻点头,马威足道:“放心,老夫不会含糊的!” 场内—— 马威足已经和留刚对上了,两个人距离,大约只有五尺左右。 冷冷的一笑,留刚道:“马教头,几十年来,听说你素无对手,在大雷帮的教头中,你因年纪而排名第五,实际上你是帮内的第一高手,真是幸会之至!” 哼了哼,马威足狠厉的道:“彼此!姓留的,在江湖中也闯出一片江山,老夫亦是幸会,有缘得很,今天可以看看是梅林门的第一高手猛,还是大雷帮的高手强。” 留刚冷笑一声:“请多指教!” 怪笑一声,马威足沉声道:“你不必假惺惺,你的狠在道上赫赫有名,你不用说老夫早就耳闻过,大家各为其主,手下见真章,生死无怨!” 微退半步,留刚刁滑的一笑,道:“不错,你到了黄泉路上时,别怨我没有事先通知你!” “嗤”了一声,马威足气涌如山,道:“有本事拿出来试试吧!” 留刚的行为宛如是一片飘忽的云,只是那么一晃,整个身驱业已凌空,有若一朵黄云般腾飞而下! 马威足原地不动,两掌交叉猛挥,旁人眼里只看见他一个动作,其实,他已经劈了三十一掌了。 动作是连成一气的,快得不能再快,而其掌,劲,含有至精的内家精气,可以碎石如粉,洞壁颓革,威势之大,弥足惊人! 敖子青微微点头,心想:“马教头的威名并非朝夕,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的功力当真少见。” ?〉缎捌嬗碚驹诎阶忧嗌砼裕统恋牡溃骸鞍酱笙溃滥憧矗庖怀∥曳绞笔に阌卸嗌伲忻挥邪盐眨俊?br> 敖子青目光一扫,又快又轻的道:“四比六,马教头当可以胜,不过,至少得拚过两百招,这一场真是硬战,还好贵教是他出面,否则真不容易。” 奇禹还不放心,他低促又紧张的道:“可是对方的功夫非常老辣,若万一有失——” 敖子青决断的道:“奇兄,任何的打斗,谁都不敢说自己有绝对的胜利把握,有时也会阴沟里翻船,尤其像他们两人实力如此相近,只要有一方稍一疏忽,他就会落败,所以在下不敢说我方一定胜,不过依在下看来,马教头不应该输,如果他没有大意的话——” 奇禹疑惑的道:“我看他们拚斗的那么激烈,招式狠辣,可看不出那一方会胜……” 尔雅的一笑,敖子青道:“你等着就是了。” 这时—— 似赤红来自九天,留刚长射而起,黄澄的袍袖膨胀旋舞,手中银芒如电,堆灿耀目,一柄觉窄如人食指,软韧似带,长逾丈尺的精链锋利的彩虹剑闪出! 闪耀的剑刃划破空气,响起尖锐的啸声,那啸声凄凉的像是鬼哭,也宛似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在哀号,“嗖”“嗖”“嗖”…… 马威足脚步奇幻的一旋,颈项迅速摆动,堪堪躲过留刚那溜寒芒的同时,他的右掌连挥了一次,闪电般劈向对方肋下! 留刚在半空飞快翻滚,一个空心斤斗紧跟着一个空心斤斗,竟然一口气悬空连做了十一次翻滚,而马威足的十一掌,便全部带着呼轰罡力,稍差一线的掠过留刚的身侧统统落空! 马威足的身形连转得有似狂风赶云,只见银蛇也似的闪电一溜擦过他的身边,倏现又灭串连成一条条的光带,仿佛流星的电尾在交相穿织,明亮灿耀,令人目不暇接! 八十招过去了…… 斗场中两人幻成了淡蒙蒙的烟雾,而烟雾又融隐在弥漫的灰尘里,只见银亮的寒光在以惊人的快速掠射,雄浑的劲力在呼号着冲激。 人影在飞一在闪,双方的出手换招,攻拒挪移,早就不是旁人所能看得清楚的,真是一场名符其实的龙争虎斗。 奇禹不禁面上变色,暗暗吸了口冷气,忧虑的压着嗓门道:“敖大侠,看不出谁打谁,留刚这小子的功力高到这等地步,实在……” 敖子青也有点惊讶,对方的实力比他想像中高明的不少,他目不转瞬,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场中的发展,沉沉的道:“想不到这小子如此凶悍,梅林门的第一高手,实力不容忽视……” 奇禹一听敖子青的口气也无甚把握,他焦灼的道:“敖大侠,马教头是这次行动的主子,他可不能败啊……” 舐舐唇,敖子青低声道:“应该会赢……” 留刚的身法非常凌矫,招式狠厉峭险,锐不可挡,马威足出手捷猛,有如雷电,劲力倏长,镇定稳健,这一仗胜负难卜。 斗然间—— 场中响起一片隐隐滚动的风雷之声,几乎不分先后,一串尖锐的兵刃破空长啸也跟着扬起…… 这两种声音合在一起,简直就能撕裂人们的耳膜,将人们的神智全瓦解,双方人马,个个提心吊胆,惊惧不已! 两条人影猝然离开,又几乎在同一时间再度缠斗于一处,两人都已经拿出各人压箱的绝学做着豁命的博斗! 像是铁杵似的劲力呼呼轰轰的挟着雷霆之威扫荡掠击,一波接一波,一轮跟一轮,串连续合,不止不息! 而银蛇似的光芒则宛如极西的流电,带着森森的寒气,穿射纵横,幻起无限的光圈,光弧,又洒出千奇百怪的光条,光影,天地之间,似乎在一刹里全被这些东西充斥了! 极为迅速的,场中二人的龙争虎斗,已在短暂时间里,互展了一百余招…… 霎那间—— 留刚倒弓着背,宛如突然失去重量似的飞向半空——大口鲜血喷洒向下,整个人软软的反栽下来,彩虹剑也抛出了老远! 就在留刚抛向半空的一刹,马威足也狂吼着打着旋转自战圈中连连翻出,每一旋翻,由于身体的转动,便溅起一轮一轮的鲜血! 敖子青上前扶住了马威足,只见他浑身上下,包括面孔,布满了道道纵横交错的剑痕,腥红的皮肉全都鼓紧着倒翻向外,其状凄厉可怖,真是令人惨不忍睹,敖子青急切的道。 “马教头,伤得如何?” 业已陷入虚脱的马威足无力的摇摇头,敖子青向左右道:“再设法治伤!” 大雷教的弟子,七手八脚的把马教头扶下去。 敖子青对奇禹道:“马教头,在下只得僭越,放肆一遭了。” 奇禹点点头,悲愤的道:“全凭敖大侠作主!” 白尊朝着敖子青露齿狞笑:“看来,敖子青只剩你一个角色唱独角戏了。” 敖子青心中难免有些焦急,梅林门那边仍未见到浓烟,如果不能顺势的按照计划行事,大雷教只怕会遭受重大的伤害。 冷冷一笑,敖子青:“白门主,你们人数比大雷教多,但是兵在精不在多,你不要太乐观了。” 摇摇头,白尊道:“事实胜于雄辩,敖子青你犹自嘴硬,仍然无济于事。” 敖子青轻拂袍袖,道:“人算不如天算,白门主再怎么精明,总也有疏漏的地方。” 双目睁大,白尊疑惑的道:“姓敖的,你此话何意?” 敖子青平静的道:“白门主早知道大雷教将大举来侵,贵门原可以好整以暇,为什么还要答应到虎脑背来作一决战?如此不是多此一举吗?” 豁然大笑,白尊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大雷教不自量力,竟敢大举来侵,咱们梅林门为尽地主之宜,表示诚意,移军至此屠宰大雷教,目的是一样的,不过换个地方,又有何妨!” 微喟一声,敖子青道:“白门主果然好度量,不愧为一方霸主,只可惜瞻前不顾后,贵门此次胜算不大!” 勃然色变,白尊怒道:“姓敖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要不是因为本门主爱才,早就将你这个狂妄之徒收拾了,你该有心里准备了。” 注视对方,目光炯亮如炬,敖子青沉重的道:“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窝,成了丧家之犬,不知道是什么样,在下真想看看那副傍惶无依的样子。” 白尊警觉的转头看看梅林门本部,一切无异,他哼了哼,嗤道:“小子,你别以为如此就能逃过此劫,老夫今天要收拾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敖子青淡淡的:“这是必然的结果。” 这时——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十五章 郎情妄心 一挥手,白尊双目如火的嘶哑叫道:“梅林儿郎,狠宰啊!大雷教的鼠辈们一个也不能留!” 敖子青大吼道:“白尊,你乃武林尊长,岂可背信?怕江湖同道不齿吗!” 狂笑入云,白尊叫道:“胜者为王,什么人敢对白尊不耻?那你活得太久,腻了,给我杀——” 一声石破天惊的杀喊声响起,敖子青移目瞧去,数百余名的梅林门弟子立即分向两边冲上! 眼见对方的人马已经迅速的往这里冲了过来,敖子青叫道:“大雷教的弟兄你们还在等什么!” 须臾之间,梅林门、大雷教两方面的人马已经混战成了一团,只见刀赛雪,势如虹,杀气腾腾,惊天地而泣鬼神! 刀邪奇禹对上了梅林门第五瓣瓣主苦心鬼头施少云,驼叟康易则与绝情刀高青成及一名白汉子厮杀在一起,有人虽然已负伤,但仍勇猛无比! “金狐狸”易连航手中一条三节棍,力敌梅林门第一瓣瓣主“鬼爷”黄天。“神铃” 葛全浪手中一只长逾丈二的纯铜“二郎棍”,独挑了梅林门的二大高手尤昭及官蔚,在芙蓉山铩羽而返的龟甲萨吉化也出现在战斗上。 梅林门不但兵多,而且将广,大雷教却显然差多了,为了不使自己的弟子伤亡太多,大雷教的要角几乎一个人都要面对数名梅林的厉害人物,所以时时险象丛生,处境危急! 敖子青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虎脑背今天要成了修罗场了。 非常尖锐而刺耳的,一个声音蓦然响起:“梅林五煞,把敖子青一井宰了!” 敖子青向语声传来之处飞快一瞥,已然看到白尊站在远处,对着他的护身五人吼道: 当白尊那“了”字音落之际—— 人影倏闪,“响雷”冒广急掠向前,同一时间,“白煞”韩仰山、“镇天”巫鸣、“九剑士”徐勇、“穿心枪”洪忠明已自左右冲上夹击,同遭寒光映日,兵刃纷纷,像潮水般围攻而至! 就在响雷冒广尚差两分触及敖子青的鬼萧之际,他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动作,快得不能再快的,锋利的断刃已如怪蛇般倏而闪缩,径向自己咽喉刺来! 这像是一张连串而模糊的图片在急速拉扯,动作是连成一气的,响雷冒广完全没有时间看清一切,已被那突来的断刃逼得狼狈翻出七步! 敖子青身形闪晃如雷纵电驰,剑光上下翻飞,几招之下,已将梅林门五煞逼得连连倒退,手忙脚乱! 虽说敖子青的一身绝活已达到出神人化之境,但梅林门五煞是白尊的贴身护卫,都是相当高强的人物,他们过于自大,以为一两人联手或许奈何不了对方,合五人之力应该轻而易举,他们太低估了自己的对手,所以一上来,即露出破绽! 敖子青目光冷峻而残忍的平视着,没有一丁点情感存在,手中断刃再次长掠之下,蓦而圈回,匹练过处,有两名偷袭的梅林门弟子已被拦腰斩死在地! 就在他断刃上的血滴甫洒落之际,两股白光已似箭般交叉绞到,来势之急、之猛、之狠,可谓至极! “当”的一片震响,已巧妙无比的挡开了正自后面追到的那两道飞箭般的白光。 脚尖在地上急旋,他已轻灵的转过身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三角形的面孔,长发迎风飘拂的镇天巫呜! 敖子青冷冷一笑,反臂架开了九剑士徐勇还攻而至的剑,猝然右掠七尺,剑尖自镇天鸣的腹下划过,在宛呜捂腹长号里,他又如疾风般连连挡出了九剑士徐勇的九次猛击! 又是两次回旋,一度长剑,敖子青露齿一笑,道:“各位朋友,滋味如何?” 九剑士徐勇长剑挥霍如电,寒光白芒,仿佛风起云涌,又似流虹飞织,一口气劈出十三剑后,他不甘示弱,寒森森的道:“梅林五煞之名将令你永世难忘!” 他的语尾尚未收住,长剑似带般缠卷而出,同一时间,洪忠明的穿心枪已猝然飞来,响着一片沙沙的响声,惊心动魄,而又力道沉雄的袭向敖子青的全身上中下三盘。 敖子青一点也不惊慌,鬼箫上下点戮,左右砍截,断刃连串的光影,划裂空气,猛悍而辛辣的劈到穿心枪洪忠明。 鬼萧像煞九天的游龙,倏而狂翻疾舞,连片的光芒扩展中,九剑士徐勇的利剑已被斜荡而出的敖子青嘴中“啧”了一声,大笑道:“好个梅林五煞,好个九剑士,五人中你最行,只怕会死得更快,天忌英才!” 在他语声传扬里,他人文如魅般飘掠出来,手起箫落,只在人们的呼吸间,又被他一路斩倒五人,替一名大雷教弟子解围! 双眸环视,他发现季梦寒正在吃力的陷入层层包围圈中,数十名凶神恶煞似的梅林门弟子在周遭往回围攻,遮天蒙地的刀光剑影,好不惊人! 季梦寒的剑术不弱,尤其她身材窈窕,身法灵活而狡钻,纵跃术极为高明,她完全凭靠超绝的身法应付她的敌人,但是,渐渐的,这位美艳的姑娘已有些招架不住了。 奇禹的“邪刀”闪击流灿,凌厉无比,冲起如飞虹,翻转似龙腾,金芒弹溢,令人目眩神迷,真不愧是大雷教的一名猛将。 和奇禹对敌的苦心鬼头施少云,也施出混身解数,密云二十闪,双掌沉雄威猛,快捷犀利,再加上一个虬髯大汉的助阵,已逐渐占取上风。 这时,人声叱喝,呼喊不绝,刀光剑影,闪耀生辉,双方的拚杀充满了血腥。 敖子青的断刃一颤一动,一道浑厚的光墙已蓦然筑起,“当”“当”连响,三柄兵刃被震起老高,微微一闪,敖子青已飞身而起,在空中猝而转侧,又将追来的响雷冒广的攻势逼退。 在一轮如极光电火的快攻中,再度杀退,满身大汉的白煞韩仰山,于是,有如一颗星,优美的落向季梦寒身旁。 季梦寒正架开了两柄单刀,全身一缩,又巧妙的躲过了一名大汉劈来的三鞭,另外还有一只花枪,已泛着精亮的光芒刺向她的背后。 就在那只花枪隔着季梦寒的背部尚有三寸之际,便仿佛忽然问所有空气都凝结了一般,再也刺不进去——敖子青强而有力的手掌,正紧紧的抓在枪杆之上,任凭有撼山之力亦动弹不得。 持枪的梅林门弟子,是个黑脸的大汉,他急忙转首瞧去,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对方是什么人,抓枪的手掌已倏而拾起,正好打在大汉的下巴上,那壮硕的大汉,像朵棉花他的一个跟斤斗翻跌出五步之外! 季梦寒目光回转,正好看见那只枪在其身后落下,敖子青正朝自己露齿一笑。 梅林五煞除了受伤的镇天巫呜外,四人见敖子青游斗之余,还有余力对付其它梅林门的弟子,不由气得齐吼一声,一哄围了过来。 敖子青手中鬼箫趁势前递,断刃一抖一颤,已准确无比的拨开九剑士徐勇的长剑,一个大旋转,右腿飞起,三名梅林门的额角血如泉涌,惨号着栽倒尘埃。 洪忠明穿心枪泼起风似的汹涌的挥来,敖子青洒脱的笑笑,断刃如蛇似的黏上了对方的兵器,又猝然顺着滑溜的穿心枪削下,在洪忠明的枪影纵横里,他独能拿捏如此正确,的是不易了。 于是—— 洪忠明的面孔一变,亡命似的抽枪后跃,趁着这个空隙,断刃微一伸缩,像煞蛇信吞吐,又自一名梅林门教徒的目眶中穿进拔出,连带出一片血浆残珠。 季梦寒长剑隔开了两件兵器,有些寒悚的叫道:“子青,怎么对方人这么多……我……我杀得有些手软了……” 敖子青断刃如云河群星,点点洒洒,一口气逼开了周遭的围攻中,口中低促的道:“放心,梦寒再用不了多少,我们会赢的。” 他又狂涛般连出二十一招,道:“你自己小心,人多,有时我顾不到你。” 季梦寒被逼退了两步,急促的道:“你也小心,我应付得了……” 有点点汗渍自敖子青发际渗出,他顾不得抹拭,双腿连续翻飞踢去,几声“砰” “砰”大声倏起,二名梅林门弟子满口鲜血的倒栽出七尺之外。 极为快速的,响雷冒广露着狰狞的杀气,一个箭步冲上来,抖掌便劈! 敖子青厉叱半声,回身拦截,他的脚步适才移动,一股如带似的白光已霍然卷到,寒气袭人。 像是一块顽石,敖子青蓦然倒向地面,身驱一旋,宛如一个大轮盘般转动起来,攫来之人正是九剑士徐勇,他狂笑一声,剑光赛雪般纷纷飘落,招招式式,俱是袭向敌人要害。 电光石火般二人连交换了十招,敖子青双手忽地一拍地,头下脚上直飞而起,双脚竖立如锤,奇异的贼向扑来的白煞韩仰山。 白煞韩仰山不由大吃了一惊,速忙撤身微退,敖子青的身驱已似劲矢般奇妙而不可思议地倒飞着自韩仰山肩头穿过,左掌倏出,当敖子青身形落地,韩仰山已脑浆并流的尸横就地。 敖子青一口气尚未喘过来,洪忠明的穿心枪呼啸中,自敖子青的右胸前划下,他忍着胸腔痛苦,猛然吸了一口气,断刃削去了洪忠咀的握枪的手指,一声惨叫,洪忠明退到了七步外! 梅林五煞伤了三名,现在只剩下响雷冒广及九剑士徐勇两人了。 响雷冒广像疯了一样,悍不畏死的冲过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冒广退下!” 一听这喝声,冒广像泄了气的皮球,恶狠狠瞪了敖子青一眼,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垂头丧气的从场中退下来。 敖子青虽击退了梅林五煞,他身旁的敌人仍然很多,他的断刃寒光倏闪,在空中划了一道诡异的弧形,又连连闪了五个小圆,似一条寒森森的光影,在大弧与小圆中穿过,直到敌人的前胸。 这精绝狠厉的剩势,仿佛是西天的金光一闪,又像是恶魔的咀咒降临,在人们的意识上,几乎是永远无法躲避的一击! 于是—— 一个活生生的魁梧身驱翻滚而出,在翻出五尺之外后变成了两截,上身滚在前面,下半身却身斜刺里飞出,红嫩蠕动的肝肠流溅一地,呕心而刺目! 突然一声闷嗥,敖子青目光急忙回转,发现了一幕悚人的惨像,在五丈之外,康易浑身浴血,面孔扭曲,双目怒瞪欲裂,手中却在挥舞着一具尸体,因为他的兵刃已失,竟以尸体做为阻挡敌人的攻击。 每挥舞一次,康易鼻孔与嘴巴里便冒出一股鲜血,仔细一看——那具尸体是绝情刀高青成,他用高青成的尸体招架着四名大汉的攻击,地上,尚躺着一个,头颅已被击得血肉模糊。 康易的脸早已被凌忌仲削去一半,看来已经非常可怕,而今他身上更被剖开了好多条血肉翻卷的恐怖伤口,肝皮上更被刺破了一个洞,蠕动的肝肠,已有小半截溢了出来。 敖子青愤怒不已,毫无感情的喝道:“你们也到了时辰了。” “了”字出口,人已电射向围攻康易的大汉身侧,他身形甫落,抖掌挥出,一大片连绵掌影,有如天网骤罩,劈向二名大汉,刃芒如虹,直取右侧两人! 就在这同一时刻,二名大汉被敖子青逼得东蹿西跳,而二人更是魂飞魄散,急急想跑,敖子青冷叱一声,口中叫道:“朋友,来不及了!” 四名大汉无一幸免,个个连连翻滚了数次,带着骨折肉裂之声,带着如泉的鲜血,沉重的飞跌出寻丈之外,砰然落下。 目光一瞥,敖子青恨得咬牙切齿,季梦寒正头发披散,仿佛疯狂般拒敌着响雷冒广的猛攻,另外,尚有六名梅林门的大汉在协助围攻。 敖子青红着眼大叫一声,抖手便击向六名大汉中靠右边的两个。 一名大汉冷哼一声,反手就是连环五刀,另一名抖手便是三剑,泼风似的搂头盖脸砍向敖子青,芒影挥霍,寒光凛烈! 敖子青在刀芒剑影的交织下,丝毫不做躲避,身形略一摇晃,已奇妙无比的揉身而进,两名大汉同声大叫一声,刀剑急削—— 仅是慢了一分,犀利的刀锋冷光才泛,两名大汉的内腑六藏已在狂喷的鲜血中被敖子青的断刃破腹抓出,一大团血淋淋粘糊糊的蠕动肚肠,流在地上,红红绿绿的,呕心至极! 季梦寒的手中剑被响雷冒广一掌震飞,她的衣衫上染满了血迹,秀发披散,她无助的瞥了一眼脱手飞去的长剑,冒广的狞笑下,梅林门四名大汉同时自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劈落。 敖子青的身影,在这时恰好赶到,他像煞地狱里闯出的厉鬼,不顾一切的冲入刀光冷芒之中,“嗖”“嗖”的刀锋擦贴而过,敖子青衣破肉绽,血肉并溅,同一时间,他的双腿也似横地的铁杵,猛扫而过。 于是—— 四名梅林门的教徒齐声惨嗥,每个人的下场都自膝盖以下被生生扫断,白森森的骨骼附沾着腥红血肉,似乱柴般暴飞四迸! 响雷冒广顾不得白尊不准他与敖子青斗,免得五煞全遭伤亡,他此时一张紫脸已涨成血红,他喉中像野兽低吼着,掌风腿影狂舞猛砸,骤雨般重重落向敖子青! 敖子青全身是血,右手倾注全身之力,猝然一挥,一阵尖厉的长啸倏起,当他的左肩一连被对方猛击了十二掌时,响雷冒广也像一堆废絮斜斜摔去五步之外,他的额心眉际,不偏不倚的深深拂着一件闪亮物体——鬼萧中的暗器闪魂矢。 一丝残酷的令人不敢正视的冷笑刹时浮上敖子青唇角。 一旁的远处注视着敖子青的白尊,目睹之下,不禁又急双怒,狂吼一声:“敖子青,老夫来会会你!” 敖子青用力吸了一口气,内腑一阵抽搐绞痛,像是有人在用力扯动着,缓缓的,他强自定了定神,缓步向白尊走去。 白尊大马金刀的站在哪里,朝着敖子青露齿狞笑,道:“你虽然勇猛,但是对整个大局仍然无济于事。” 汗水自敖子青的发脚眉尖流出,他吸了口气,淡淡的道:“到目前为止,贵门的确占了上风,不过,在下大概也折了你不少爱将吧!” 好整以暇的轻拂袍袖,白尊道:“梅林门所属,个个效忠,死而无憾,你不必为老夫惋惜,多替自己的处境设想吧! 你好像伤得不轻。” 摇摇头,敖子青道:“在下这一点伤也妨碍不了在下的实力,呆一会你会知道,在下是越战越勇。” 冷冷一笑,白尊道:“你也太狂了!” 敖子青冷硬的道:“本性如此!” 勃然色变,白尊怒道:“所着,敖子青,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答应改投到梅林门来,今天的血债咱们一笔勾销,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老夫绝对答应。” 敖子青冷淡的撇了撇嘴,道:“在下有两个要求,你可以任选其一,你放弃梅林门由在下接掌,或者你干脆自毙在在下眼前,彼此不费一兵一卒。” 仿佛被人踢了一脚似的,白尊蓦然暴跳起来,大叫道:“好个乳臭小子,本门主多年来向未曾见过如此张狂之徒,老夫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的狗胆倒真不小。” 敖子青依旧没有生气,缓缓的道:“老朋友,在下已为你退一步想了,你如果执意下去,你的老骨头会被扯开的。” 白尊瞪着眼珠子,手指敖子青,咬牙切齿的道:“老夫纵横江湖四十余年,刀山剑林,水里火里,全部上过下过,出过进过,今天老夫一定要掂掂你的份量。” 敖子青语气冷冷的像万年玄冰一样:“好汉不提当年勇,只怕你已经比不过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了。” 白尊哼了一声,粗着嗓子吼了起来:“你试试!” 白尊右袖倏飞,才一挥袖的功夫,他人已到了敖子青身侧,手掌却插向敖子青的咽喉,那等快法,简直无法比喻形容。 敖子青蓦而一个旋身,身形旋转中,以几乎不易察觉的速度攻出二十三掌七箫,出手之快,宛似所有的招式在同一时间,一气使出。 白尊暴吼一声,就像随着空气飞舞一样,整个人在半空里滴溜的旋耀起来,他双袖兜风呼呼振荡,掌爪伸缩如电,令人目眩神迷,防不胜防! 但是—— 这一连串凌厉的掌势,却全然在瞬息间落空,敖子青瘦削的身驱神冥至极的做了一个弧形的转折,角度之妙,恰巧在白尊掌势威力边缘! 白尊狂吼一声,电光石火般跟身而上,掌腿齐出,无边无际的急攻狠打,出手的确威猛无伦,之快、之狠,简直匪夷所思! 敖子青见白尊举止稳健,精气内蕴,知道其名声所系,千佛手之名确非虚传,他的掌力真可断柱裂碑,拆人兵刃! 敖子青双眸凝聚,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冷淡,身驱上下翻飞,有如一股虚幻的烟雾,在一片片犀利的劲风中掠走,一阵阵刚烈的巨力中游移,几乎不可思议的做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腾挪之术。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十六章 鬼泣神惊 两人都有与对方较量的意思,所以皆未亮兵刃,双方赤手空拳,打得激烈难当。 很快的,五十招迅速过去了。 敖子青身形晃闪中,冷冷的道:“白门主,在下这两把式,够陪你玩好一阵子了吧?” 白尊一言不发,身形尽量减少移动闪跳,双目怒睁,出手之间,却越形猛烈! 当然,面对此等天下最强的高手之一,敖子青是不敢有丝毫狂妄疏忽的,他口中虽然刁损嘲讽,骨子里却异常谨慎! 白尊的身法也越发快了,他双掌猛挥,往返扫拍,风声呼呼,劲力澎湃,似巨浪漫空,狂飙横拂,甚至连他的人影也看不真切…… 二人的争斗似乎已经呈胶着状态,一来一往,有时急攻快打,有时竭力保持着平衡。 另一边—— 整个山坡上,兵刃的寒光闪耀,驱体的跌滚沉闷,夹杂着利刃切入骨肉中的“噗嗤” 声,人们自丹田的怒吼,与惨号,一个个人影在追逐,在扑腾,一条条的生命在陨落人在翻滚哀号,其声惨厉的有如狼嚎鬼哭,一幕悲惨的景象又凄怖地展开了,好一场可怕而令人难以忘怀的修罗图啊! 刀邪奇禹与苦心鬼头施少云猛打的难分难解,两人正在电掣一般往来闪移,神速无匹的交互相击,神火剑精莹的光芒,闪耀着炫目的光辉,与两团急速滚动的银球融为一体。 金狐狸易建航与鬼斧黄天两人实力也相当,易建航的三节棍正泼风似的倾力施展他的绝活,以生平之力,抵挡着他眼前的强敌! 神铃葛全浪面对两大高手尤昭以及官蔚,忽而上穹碧落,下过黄泉,忽而右掠右射,纵横无间,这三位武林中顶尖高手之斗,看来尚要一段悠长的时间才能分出胜负呢! 金狐狸的武功,虽然足可称为江湖中第一高手,比起鬼斧黄天来还差一截,但是他凶猛泼辣,他闷着头狠干,黄天却奈何不得,情势异常火爆! 宛似六丁神胎下凡般的神铃葛全浪,乃为大雷教的三大护教之一,三人中只他一人前来,可见其本身实力,他武功沉厚精绝,遇事镇定冷静,而他外家修为之深,在大雷教亦是佼佼者。 他面对的梅林门两大高手,全是狠角色,但都是靠不近身,其它的梅林门兄弟就更沾不上边了,他确有万夫不当之勇。 只有驼叟康易是身陷重围了,他身上带了几处浮伤,又遭梅林门的数十名大汉攻杀,他身经百战,早将生死置之身外,翻身回舞,一下左冲,一下右突,那模样,活像一头负伤的疯兽,又是凶恶又是猛厉。 在芙蓉山侥幸的龟甲萨吉化,此时对上季梦寒,季梦寒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身法之间,已然越来越形迟滞。 拥簇在一堆的大雷教弟子,这时却整个落了下风,梅林门不但人数占了优势,又是在自己的地头上,所有高手尽皆倾巢而出,大雷教当然吃亏。 大雷教虽然竭力死拚,但抵不住人家人多势大,这——阵子下来,业已尸横狼藉,血流遍野了,而且情况十分危殆…… 这次带队远征的大雷教马教头马威足,他眼看双方在浴血苦战,目睹着自己手下在拚杀肉博之后而倒下,却无能为力,因为身上的刀口处处深可见骨,大量流血,人已软弱的没有一点力气…… 这边—— 敖子青与自尊已经苦斗了二百多招了,双方的攻势仍然凌厉威伦,丝毫没有迟滞之感! 大雷教处于劣势的情形,敖子青当然看得出来,他暗忖道:“大雷教二十名弟子在梅林门老窝放火,按时间算来,早该火势大起了,怎么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莫非出了差错,果真如此,一仗下来,大雷教损失只怕更惨重,为今之计,自己给白尊个下马威,时间,不宜拖得太久了一面想着,他那削瘦的身驱,已倏而脱出白尊的掌力之外,在空中不断翻跃,如流星般再度倒射而下! 白尊强呼一口真气,沉意凝神,双掌互圈,又猛然横展而出,一片劲风,亦刚烈至极的由下反迎而上,这是白尊的秘技之一:“飞天旋地”! 白尊飞天旋地带来的劲气,力量十分骇人,而且密布周围三丈方圆,空气亦被劲气激荡得带起轻啸之声,沙沙直响。 敖子青的身驱宛如一片薄珠树叶,在这有似惊涛骇浪般的绵绵劲力中急穿而过,抖手十五掌,狠袭对方全身九大要害! 白尊预料不到,自己的掌力未伤到敌人,而敌人反而突破攻来,他大惊之下,向后急翻,双掌猛合,流矢般蹿出七尺。 敖子青长笑如虹,如影随形般电射而上,左手并指如戟,将敌背后五大要穴全然圈内,右掌幻起漫天掌影,急封对方四周退路,招式之狠,可谓一绝! 白尊狂吼连声,面孔涨成血红,蓦而仰天发出一阵刺耳的啸声,掌势在他的喝叱声中迅捷闪出,掌风形成相互冲激口旋之状,雄浑至极! 敖子青急吸一口真气,身驱似弹簧般蓦而升起,他大笑“白尊,这是你的看家本能‘佛罩四方’吧?在下看来也不过如此!” 白尊不理不答,口中依然喝叱不停,掌势挥舞中,劲力澎湃,沙飞石走! 敖子青在空中的身形忽而伸展,像煞一头鹏鸟自上扑落,双掌闪电般自胸前向下推出十三次,一波波的劲力,有如海洋中的波浪,汇涌冲出,波波浪浪,层层不绝,威伦无比! 呼轰的响声在空气中暴裂,宛似一根根巨桩捣入耳膜,震人心弦,沉重而闷实。 结果—— 白尊像饮下过量酒,脚步不稳,踉跄后退五步,全身摇摆不定,却又十分急促而惊怒的奋力跃出三步! 敖子青抽空目光一瞥,不由他越来越觉心惊,大雷教这边已经逐渐失去了主动,以全盘形势来衡断,他们是居于劣势了。 白尊的一身功夫,是经过数十个悠长的岁月积累起来的,他的实力足可与任何一位武林高手力拚数百招,而不致落败,而他目下遇到鬼箫影敖子青,却是他一生中,做梦也想不到的最强悍的劲敌! 白尊自然看得出梅林门已占明显的优势,只要拖延时间,胜利必属于梅林门的,他喘喘气怪笑道:“敖子青,你一身好功夫,如果投到梅林门,双方得利,如虎添冀,锦上添花……” 敖子青身上的伤实在不轻,他让脸上尽量带着微笑,道:“白门主,大雷教的确不如梅林间,不过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吧!” 白尊似笑非笑的道:“难道你想战到大雷教不剩一兵一卒,你才肯罢手?” 蓦地—— —声尖叫声打断了他们的话声,二人眼角同时瞧向叫声传来之处——神铃葛全浪的兵刃竟将尤昭的脑袋砸成了一团红白交加的肉糊了,稀烂的头颅混合上满地的尘沙! 敖子青双目中倏闪而掠过一丝令人寒悚的光芒,他淡淡的道:“你们的代价也不小,白门主!” 眉梢聚着汗珠,白尊嘶哑的大吼: 一拿我兵刃!” 同一时间,一个焦急的语声蓦而传来:“咱们本部起火了,不好了……” 在这片混杂沸腾般的喧叫声里,双方人马俱皆转头,在虎脑背的前方,如今腾腾浓烟直冒云霄,猛烈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那么炙热,那么广泛,那么凶猛,又那么不可收拾! 白尊的面色变成了紫灰,他额上浮着青筋,双目圆睁,怨毒已极的瞪着敖子青,道:“这是你们下三滥的手段!” 敖子青露齿微笑,道:“在下早先不是说过,想看看白门主无家可归,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吗?现在看到了,嗯!好像蛮有意思的。” 白尊双目暴睁,咬牙切齿的道:“不可能,咱们派有细作,一直跟踪你们,直到你们全部出发,我们才放心的倾巢而出,你们不可能在争斗中,还有余力挪出人手去放火,姓敖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敖子青淡淡一笑,道:“说穿了不值一文,放火的人是由在下率领的,马教头故意拖延时间,让在下救了人质,然后再令人放火,时间虽然晚了一点,不过,总算大功告成,聊胜于无是不是?” 全身一震,白尊道:“你说什么?你已经救出了人质?所有地牢中的人?” 敖子青静静的一笑,道:“在下已先算准了大雷教既然入了梅林门的地盘,岂能不被监视之理,所以在下就等马教头先行,让贵门的人以为咱们全来了,而回报于你,在下等人再潜入贵门,果然不出在下所料,你们没有重兵留守,因为白门主以为在梅林门范围内很安全,来往不到半个时辰,所以……大意就会失荆州。” 白尊悲创绝望的面孔扭曲,尖吼道:“好,你狠!老夫发誓一定要将你们一个个活剥了。” 敖子青冷笑道:“如果你还有机会的话再说吧!” 白尊转头愤恨的骂道:“吴沾那混帐东西是干什么的?老夫叫他留守,他死了不成!” 他的形状活像要吃人一般,他身旁的自己人吓得退了一步,他狰狞惨厉的咬牙大叫;“传令下去,全体撤退,立即回去救火!” 说完,白尊头也不回,奔跃似隼鹰掠空,抢先而去! 敖子青突然高亢叫道:“大雷所属,别让梅林门的跑了!” 敖子青一声令下,全部的大雷教好汉恍然大悟,梅林门的人军心已溃,此时不杀,更待何时?人人精神抖擞,杀气昂扬。 洒着血,挥着汗,个个紧握家伙,疯狂了似的反扑向敌人,有如一群疯虎! 这一来,整个情况完全改变,梅林门的人见首领已退,本部又陷入熊熊烈火中,心里只想撤退,分心不战,士气全失。 而大雷教一见计划得逞,个个生龙活虎,悍不畏死,大都横了心,即使受了伤,也咬着牙竭力拼杀! 神铃葛金浪兵刃连串左右开攻,梅林门的大汉哀声连连,一下子伤了五六名。 驼叟康易已经战的精疲力竭,此时,突然又振作起精神,在一个又快又急的贴地溜滚中青虹刀暴挥如曳,那寒冽冽青光倏闪,有两名第三瓣的瓣士业已开了腔,五花肚肠朝外迸流,大白脸顿时成了青白,一个仰头使往后翻,一个俯摔在地! 他的刀未及从敌人身上拔出,五名大汉围攻上来,他单掌猛挥,仍有二刀戮进了他的身上,而且刀刀是致命的伤。 金狐狸易连航见状,要救却已来不及,他嘶声力竭的大叫:“康老你挺住气,咱们好好痛宰这些兔崽子,康老……” 叫吼着,他的三节棍捣飞了一人的兵器,他悍不顾死飞奔向康易的方向,官蔚的出手快不可言,趁易连航一个不注意,他的金勾倏然斜错,易连航的胸腹间立即衣碎血涌。 他棍身倒回,已将一名刚刚乘隙扑上来的梅林门弟子的脖颈生生砸断。 敖子青见状之下,像煞一抹魔鬼的幽影,以无可言喻的快速,飘然而到,一片恢宏而令人震骇的狂厉劲气,挟在漫天的飞舞的掌影中,自四面八方纵横而来,有三名大汉应声倒地。 他这一片片连绵不断的掌影,宛如飘渺无际的海洋,又似呼号咆哮的暴风巨浪,直有天云变色之概,如此紧密! 在这劲力冲激的瞬息间,一名大汉在“砰”的闷声中,被砸成了一堆肉泥! 一连串的叫吼声中,尘上再度飞扬,周遭想趁机溜走的大汉,同时被震到两丈之外,灰砂与鲜血纷纷洒落,大约有十多位。 一条条残败的躯体如朽木般,在敖子青的掌力下,毫无生气的砰然坠落,自然空气中还袅绕着哀号的余韵来了。 梅林门的弟子越来越沉不住气,他们的头目很多都已经逃回去,而他们大都不能脱身,难免急躁恐惧,不知哪一个人先吼道:“咱们拼个鸟,瓣主早回去了……” “可不是呀,咱们为谁卖命啊……” “快设法跑,不跑命都没有了……” 只听一声声惊骇的大叫随即变成一片喧腾与杂乱,有人谩骂,有人埋怨,有人咀咒…… 梅林门那头的浓烟弥漫着天空,烈焰熊熊,火苗子冒升已半天高,一片炫目的红,一片扎心的红,疯狂的火势,并没有因白尊等人的回转而有所改变…… 鬼斧黄天也知己方的军心已经摇动,而且精神支柱——白尊门主己退,再打下去,只怕损失更为惨重,身形一动,架开了两名敌人的大刀,他引吭吼道:“梅林门弟只们快回去救火要紧,余孽改日再清除。” 大雷教实在也无力再战了,敌人要退那是最好的,只有假装的虚张声势,呛咆辱骂几声,任凭梅林门的人马迅速的退走。 有如滚汤浇雪一般,像一阵落潮也似瞬息一空,受了伤的梅林门弟子根本无人理会,大家逃命要紧,哪顾得了同伴。 敖子青双眸有些呆滞,他喉咙干裂如火,内腑在翻滚抽搐,他却连口气都顾不得喘,他沙着嗓子叫:“季姑娘呢?谁看见她了?” 几名弟子东张西望,一脸无知的样子,敖子青不禁打了个栗,哀痛的叫道:“梦寒,梦寒,你在哪里……” 地方横七八竖的躺满了,有敌,有友,有死,有伤,可是他不知道季梦寒躺在哪里,不知道她现在怎么了…… 全身一冷,敖子青忙道:“决找季姑娘……” 有一名大雷教弟子大声道:“敖师叔,在这里,季姑娘在这里……” 敖子青目光独处,不禁心脏一抽,躺在地上的季梦寒脸色惨白如死,气如游丝,眼睛紧闭着,披落着长发,鲜血湿透了衫裙。 他俯下身去,颤抖着把试了一下季梦寒的脉搏,探探她的鼻息,他将这位美丽的情人抱起,跄踉行向刀邪奇禹那边。 心痛的,敖子青道:“奇兄,贵教有无随行大夫?季姑娘的伤很重。” 在季梦寒左肩上,一股股的鲜血,正自伤口中向外涌出,敖子青心中起了极大的动荡,他目眶中有着酸涩湿润的感觉。 奇禹点点头,回头吩咐一名汉子道:“把王大夫找来,先给季姑娘疗伤!” 乍梦寒是个女孩子,不如男人壮硕,敖子青不知她如何熬过这些创伤的,缓缓放下她,他抹抹眼角的泪痕,语声沙哑的道:“梦寒,你……你还好吧!” 季梦寒仍然昏迷未醒,那张美丽而惨白的面庞,叫人看了不禁心酸。 王大夫跪在季梦寒身旁,小心翼翼的为她拭擦伤口周遭的血污,敷药止血,然后为她匆匆包扎起来,又让她吞了一粒雪白的丹丸才离开。 敖子青长长吐出一口气,满身血渍斑斑的站起,他脑袋晕沉,四肢欲折,双目看到的尽是一片朦胧,胸口又是充满了翳闷与郁气…… 他的双腿已经酸麻得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他勉强移步,孱弱的问奇禹道:“怎么样,奇兄,马教头还好吧!” 奇禹点点头,道:“马教头伤的不轻,不过精神还好,他直问敖子青如何了。” 敖子青略略放心,他回头,看见两名大汉抬着一副尸体,日光触处,他不禁全身一冷,急问:“康老如何了?” 奇禹凄凉的摇摇头,哀痛的道:“他断气了……” 敖子青伤感的道:“康老原是大雷孝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精神令人敬佩!” 沉痛的,奇禹道:“康老捐躯的事,一时还不敢向马教头禀告,怕他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他们一直是好朋友,亲的如同手足……” 深深吁了口气,敖子青道:“葛兄及易兄如何了?” 凄苦的一笑,奇禹道:“两人都还透口气,大概死不了,不过也够他们受了……” 低喟一声,敖子青沉沉的道:“奇兄,为什么到梅林门的兄弟,拖延了那么久的时间,否则我方的伤亡应该不会这么大。” 冷冷麻麻的,奇禹道:“唉!二十个兄弟只剩三个回来,他们才一行动就被发现,一面放火一面抵抗,要不是对手急着救火,只怕情形就更糟了。” 长长吁了口气,敖子青道:“还好,总算没误了大事……” 敖子青觉得天空好像在震动,大地宛如在摇晃,双目看到的尽是阳光洒下的大小圈点,他的胸口又像是一大块积血塞塞着…… 他双眸有些呆滞,近乎麻木的注视着一切,在力疲神虚之后,他渴望好好的睡一大觉,但他明白,目前万万不能睡下…… 大雷教中主事者只剩奇禹伤势较轻,只有他能自在走动,所以见他四处指挥手下的人救治伤患以及善后的工作。 敖子青蹒跚的走回季梦寒的身旁,他坐了下来,闭目养息,他的心像刀割似的,他多么愿意季梦寒的伤由他来承受,他实在心疼梦寒的模样…… 奇禹走了过来,关心的道:“敖大侠,你的伤不轻,你竟还能敖住?我叫王大夫来……” 敖子青摇摇头,道:“在下的伤无妨,让王大夫先冶其他兄弟吧!” 奇禹感激的望了敖子青一眼,讷讷的道:“敖大侠为了大雷教的事,受了这么大的伤,无论如何,大雷教一定要善尽照顾之责,否则上头怪罪下来,奇禹可担待不起。” 说完,他又吩咐下去,速找王大夫来,敖子青遥望梅林门,就这一阵子,那边的火势更大了,红彤彤的火光,像是连半天的云都烧了起来。 他喃喃的自语:“如果这一场大火再晚烧了点,这场面又不是这样子了……” 王大夫奔了过来,匆匆检视了敖子青的伤口,双眉不禁皱了起来,道:“敖大侠,你还能走?你这伤……” 奇禹又移了过来,闻言惊俱道:“王大夫,敖大侠的伤怎么啦?你快帮他包扎啊,愣着搞什么鬼?” 王大夫连忙为敖子青检视伤口,道:“不可思议,你全身满布的可怖伤痕,你看血液还在津津流淌,换了别人,十条命都不够死,你竟然还好端端的……” 敖子青含笑点头,道:“这须要精神支柱……” 奇禹叹道:“敖大侠,你对大雷教的恩惠实在太大了,如果没有你,只怕……我们会全军覆没,对方太强,太狠了,我们……” 敖子青笑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奇兄,你快点去照顾伤亡,收拾残余,如今只有能你能独撑了。” 奇禹点点头,向敖子青行个礼,交待王大夫好生照料,即匆匆办事去了。 王大?虬冒阶忧嗟纳丝冢蛩└隼瘢掖依肟阶忧嗟哪抗馐贾彰焕肟久魏钦挪园锥览龅拿媾印?br> 他模着季梦寒的下颔,激动的道:“梦……寒……你愿谅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想不到敖子青一而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梦寒你……你要好起来……” 这张娇俏的面庞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丝,几处发丝,斜斜垂在她那白嫩的额边,越发显得俏丽,有一股脱俗超尘的韵息…… 敖子青目眶湿润,他俯下脸来,那么温和地在季梦寒那两片失去血色的嘴唇上一吻,季梦寒好似动弹了一下,仍双眼仍然紧闭。 敖子青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柔软而洁白,光滑得似是一块羊脂白玉,均匀得如半透明的象牙骨,像兰花的花瓣。 敖子青一脑子的紊乱,有一名大汉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咧嘴笑道:“敖师叔,咱们马教头来看你了……” 敖子青一看,放下季梦寒的手,正待起身,马威足已走了过来,按住他,低弱的道:“连累你了……” 马威足混身上下敷满了白色金创药,形色之间,显然十分委顿与孱弱,那模样就像随时会倒下去。 敖子青微笑道:“马教头,你的伤重,不要移动的好……” 马威足的声音暗哑低涩到,宛似掖了一颗枣核在喉咙田。 “老夫实在过意不去,即使拖了老命,也非得来看看敖大侠不可。” 敖子青一怔,道:“马教头言重了,在下与梅林门本来就是有过节,他们曾在芙蓉山围杀在下,今天在下不过来讨回一点公道,血债血还!” 点点头,马威足道:“如果不是你的计划成功,大雷教此次会栽得更惨呢……” 敖子青又道:“马教头,其实在下以为梅林教大有问题,在下前往搭救季帮主时,曾有一大群怪异的人也被关在一起,为了赶来这里,不及详问,在下一直参悟不出,那些人到底是谁……” 闭闭眼,歇了一会,马威足道:“对了,季帮主父子如今何在?” 敖子青道:“梅林门这些畜生对他们用了刑,两人行动不便,所以在下让他俩躲在树林内,应该不致于被发现,咱们离开时再带走他们。” 轻轻吁了口气,马威足道:“总算一切顺利,虽然……损失惨重,回去对大哥……也可以有一个交待了……” 敖于青点点头,道:“这一次可说是两败俱伤,不过也给梅林门一个教训,他们想要重振,只怕得需要一段不短时间,沿海各帮会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不致于受到梅林门一再的压迫……” 像想起了什么,马威足道:“季姑娘……她的伤如何?听他们说,季姑娘……勇猛得很……中帼不让须眉…… 令人敬佩……敖大侠与季姑娘可真是……天生的一对……” 苦笑一了下,敖子青道:“季姑娘的确不容易,只怕她一生中也未如今天杀了这么多人,真难为她了,她心地善良,今天的场面给她刺激很大,王大夫给她上过药了,她的呼吸已经顺畅了,一时还没有醒过来……” 顿了顿,他又道:“来不及告诉她季帮主父子已经救出来了,否则她现在说不定醒了,一个人心中只要有了牵挂,很多不可思议的潜力都会发挥出来的。” 马威足放松了脸部的肌肉,低弱的道:“只要两位平安就好,老夫一直担心,如果两位任何一位有任何差错,大雷教上下可真万劫不复,永不得超生……” 皱皱眉,敖子青道:“马教头言重了,在下承当不起……” 一下子呛咳起来,马威足哑着声道:“梅林门的好手不少,今天叫他们栽了不少吧!听他们说敖大侠不但以一应付梅林五煞,还抽空干了他们不少家伙,了不得!” 咬咬唇,敖子青道:“梅林五煞,如今可用的仅剩下九剑士徐勇一个,他真是个狠角色,他们五大高手之一的尤昭也完了,绝情刀高青成也走了,各瓣的瓣士损失的更是惨重,只是他们有两位瓣主终没有出现,而五大高手中的第一位闪形手黑山封也一直没有现身,好像这三位要角,根本不在梅林门内,值得注意。” 叹了口气,马威足道:“还好这几个人不在……否则我们这边只得赔上几个好手……这些个个是硬把子…… 当初咱们兄弟的如意算盘……以为双方不过比斗……想不到来个狠攻急打……唉!” 微微点头,敖子青道:“武林本来就充满刀光剑影,江湖风云,乃血腥场所,以血还血,这种手法虽然残酷,却是武林规矩,身在江湖,也只得以此方式,解决双方的纠纷,贵教与梅林门的梁子只怕解不开了。” 一咬牙,马威足道:“难道咱们还怕他们不成?老夫已经命人转回大雷教,说明战情……也请大哥调派人手……不日内大雷教大匹人马定会赶来相助……” 略一沉吟,敖子青道:“马教头,现在先不提这些,咱们伤亡人数如此之多,需得先设法解决才好,天已暗了,咱们也不便在此露宿,找个地方先歇下来,与梅林门的事再从长计议,如何?” 马威足一笑道:“敖大侠提醒的是,老夫已与大哥约好,在离此约有三十里的地方,叫‘老家集’,那里有不少本教弟子的家属,上那儿去……我们会得到很好的招待……敖大侠你的伤也须好好调养……” 敖子青尚未答话,奇禹走过来道:“禀告马教头,我方共折了一百三十一位兄弟,受伤的有二百四十五人,梅林门的喽罗共死了三百二十五人,还有受伤他们仓惶退回未及救走的,共有八十六位,不知如何处置?” 顿了一下,马威足反问道:“敖大侠的意思呢?” 敖子青考虑着道:“他们还留着一口气的弟子,别再为难他们,他们不是主事者,也是身不由己,相信咱们走后,梅林门的人会来处理的,咱们受伤的人全力救治,战死的我方兄弟……集中就地掩埋,如今我们能做的——大概就只有这些了,哦——对了,奇兄,此地不宜久留,叫大家动作快一些,速离此地。” 马威足颔首道:“老夫的意思与敖大侠相同,奇禹听到了没?还不快去,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出动。” 奇禹一躬身,道:“是,马教头!” 笑了笑,敖子青道:“奇兄也是个人才,难得他武功高超,勉力应付现在的局面,我们这边的好手伤亡颇众,要抽调人手也颇不易。” 咽了口唾沫,马威足低哑的道:“不怕敖大侠笑话,老夫年纪大了,与凌老头这一仗打下来……心血颇觉不顺,如果在二二十年前……再多二个凌忌仲也不入在眼里……” 敖子青赞佩的道:“马教头神勇,凌仲忌在江湖中也不是好惹的……你能将他击毙已经不易,老实说,幸亏是你出马,否则别人只怕制不了他……” 黯然的,马威足道:“唉!敖大侠,兄弟们怕老夫难过,不肯说实话……不过老夫心里有数……大雷教这次来的好手大概已经伤亡殆尽了……他们不说,老夫难道看不出?前前后后只有奇禹一个人忙上忙下,这不够说明了吗?这些兄弟跟了老夫十多年,就……” 顿了顿,他又道:“敖大侠你跟老夫说,那些不见的兄弟是不是全折了?老夫……” 敖子青平静的道:“马教头,咱们损失的确不小,但是没有你想像的严重,葛兄及易兄身受重伤,已经没有问题,马教头,打杀场中,生死原是难卜,这是残酷的事实,不是你死,就是对方死,原无法……” 双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马威足沙哑的道:“这道理老夫如何不懂?可是说来容易,做来不易,敖大侠,人心是肉做的,如何不心痛这些兄弟?谁没有父母兄弟?谁……” 敖子青安慰他道:“马教头,先别说这些,咱们会为贵教先走的弟兄们报仇的,咱们留一滴血,要叫对方以十滴血来偿还,以命偿命!” 喘了口气,马威足道:“这是自然,否则大雷教也别混了,大雷教立教二十三年岂容他人如此欺凌?大雷教成立至今从未遭此风波,这也给我个一个教训,居安思危,祸害原是不可预知的……” 此时,有一个弟兄跑了过来,道:“禀马教头,敖师叔,前面有两个人,他们说要找敖师叔,兄弟们怕他们不利于敖师叔,拦住他们,他们却一直嚷……” 敖子青与马威足互视了一眼,会意的点点头,敖子青道:“大约是季帮主父子,麻烦你去带他们来,就说在下与马教头有伤不便远迎,哦,对他们两位,请……以礼相待。” 一掠身,那名兄弟已经离开了,敖子青道:“他们想必不放心,而且……季姑娘在此,在下本来是计划离开时再去带他们走,想不到铁虎帮这样就完了……” 马威足苍哑的道:“江湖中人传言敖大侠心狠手辣,残酷不仁,如今一见才知相传有误,敖大侠原是如此仁义双全的豪士,大雷教有幸……” 敖子青忙道:“其实江湖中传言并非完全不实,对敌人在下原是非常残酷,对朋友则另是一回事,否则如何成为人呢?人是感情的动物,但是要恩怨分明,相逢即是相缘,马教头别再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原先来报告的那人,领了季全创、季海奇父子一拐一拐的朝这边走来,马威足及敖子青勉强起身,双方互道了几句客套话,四人都席地而坐,彼此身体都不大方便。 季全创首先开口道:“敖……敖大侠,没想到你会来救我们父子,以前我们……” 敖子青道:“不打不相识,季帮主,在下不曾伤了你的左右护法,但愿你原谅当时的情况,在下得不如此,否则如何脱身?” 季全创冷汗涔涔,道:“此事千万别再提起,是老夫等的不是,敖大侠不但不记恨,而且还深入敌区解救我们父子,这种精神叫老夫敬佩,也感过意不去,想不到敖大侠……” 敖子青笑道:“季帮主言重了,咱们一无冤,二无仇,不过一点小误会,咱们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以后千万别再想起了。” 马威足颔首道:“敖大侠真乃义薄云天,咱们现在别提这些了,季帮主两位身上也带了伤,难道梅林门的人对两位施了酷刑?” 季海奇恨得咬牙切齿的道:“梅林门这些畜生,他们先是要我爹再组织铁虎帮,臣服于他们,我爹不答应,他们又说要我接替我爹的职位,我季海奇岂是一个如此不知轻重的人,他们……一天三次轮流酷打我们…” 喘了口气,他又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跟爹早抱了必死的决心,咬紧牙关,要打要杀任凭他们去,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怕什么?” 点点头,马威足道:“虎父无大子,季帮主父子的志气令人敬佩,老夫……” 季全创忙阻止,沙哑的道:“老英雄,你这么说,更教老夫惭愧的无地自容,铁虎帮在老夫手下,轻而易举的被毁了,江湖上传言出去,岂有老夫立足之地?” 敖子青忙道:“季帮主往者已矣,咱们好好计划将来如何讨回这笔帐才是正事,梅林门这回栽得也很大,好戏还在后头,两位不必在意。” 季海奇低声道:“敖……敖兄,我妹妹梦寒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她人呢?” 敖子青移动一下身躯,原来季梦寒就躺在他的背后,季家父子的目光才一接触那美丽而惨白的面庞,蓦然一震,季全创哭道:“我的儿……你怎么走了……你……” 敖子青明知,一个人对任何人、事,关心则乱,他们父子一见季梦寒苍自的脸孔,一时之间误以为她已死,敖子青柔和的一笑,道:“季帮主,梦寒受了重伤而已,已经上过药,大概也快醒过来,在下很遗憾,未能好好照顾她,让她吃了这么多苦。” 季家父子这才放了心,季海奇道:“妹妹有你照顾,我跟爹都放心,也很感激,妹妹她一直很喜欢你……” 这话说的敖子青脸都红了起来,道:“在下福浅,不过在下定当好好照顾她……” 好像想起什么来,季全创道:“敖大侠有一事,老夫一直忘了告诉你,你在梅林门放走的那些人,听说有好几位是三十年前,风云榜内的十大高手,只是不知他们为什么被梅林门的人关了起来……” 敖子青一惊,沉吟了良久,才道:“这事只怕不单纯……” 季全创颔首道:“老夫好几次试图想打听一点消息,可是他们不吭一声,而且他们几乎每一晚都有一个人被带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要到天将亮时才带回来,除了几位高手外,其他的人就不知来历了……” 敖子青双眉紧瘦,缓缓的道:“梅林门十分迫切要得到风云榜,而风云榜内有名的高手却又在他们的地牢里,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在?他们……好像在进行一项什么阴谋?到底是什么呢?事情为什么变得如此扑逆迷离?” 马威足一脸疑惑,不解的道:“敖大侠,你们在谈些什么?老夫怎么摸不清头绪了,三十年前风云榜的事,老夫也略有所闻,十大高手不是全部被暗杀了吗?怎么你们又说他们被关在梅林门内呢?这是什么回事?” 敖子青道:“马教头,此事说来话长,就这样的……” 敖子青很简略的,把风云榜的事大约的说了一遍,也把自己中毒而幸遇毒圣房狱的事说了一遍,听得三人张大嘴。 季海奇首先开口道:“敖兄真乃神人,中了剧毒,又抵挡强敌,吉人自有天相,终能逢凶化吉,敖兄的超人能力,小弟好生佩服。” 敖子青一笑道:“季兄过奖,敖某不敢当。” 马威足却摇摇头,道:“敖大侠,你所说的话,恐怕……有些不实吧!” 敖子青轻轻一笑,道:“马教头是怀疑在下所言?在下难道会说谎吗?” 马威足连连摇手,道:“敖大侠,误会了,老夫之意,乃是你说碰到房狱为你解毒据老夫所知,房狱确已遇害,秦平须所言不假,你却说他为你解毒,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这其中另有玄机。” 哦!? 敖子青也迷糊了,可是他的毒伤明明是房狱所解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敖子青略一沉吟,道:“马教头,如何如此肯定房狱已经身亡了,说不定他装死……” “不……不……不!”马威足连声道:“房狱与我家大哥有过命之交,他死后还是我出面葬了他,不可能装死……” 奇禹匆匆过来,躬身向四人行礼道:“禀马教头,一切事情都已妥当处理了,咱们是否准备起身?” 马威足道:“敖大侠,这事咱们再说,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奇禹吩咐下去,即刻上道!” 大雷教受伤的兄弟不少,他们暂时斩木扎枝,将就编制,用来运送受伤的人,一个个安放在马背上,由仅存的兄弟护送。 马威足也已经无法再行动了,所以他由两名大汉抬着,上了马鞍,季家父子虽然一再坚称自己能走,但是马威足仍命人照料他们。 敖子青的伤也不轻,但他执意亲自照顾季梦寒,由他抱着她的娇躯,登上马背,一行人就这么缓慢、艰辛的离开了虎脑背,往老家集行去。 留下一片惨厉,一片凄凉,若有人看到,定会惊骇失色,而镂记心版直至终生……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十七章 略施薄惩 在老家集已经过了七天…… 伤势较轻的大致已经痊愈,伤重的也大有起色,都能轻微的走动,活动四肢了。 敖子青进入季梦寒的房间,季梦寒的伤已不碍事,可是她仍心有余悸,神色之间,虽然清瘦憔悴,却另有一股清新而柔弱的柔态美。 她睁着大眼睛,静静的瞧着敖子青进来,又静静的瞧着敖子青向她轻轻一笑。 她那澄澈的眸子里浮着泪水,道:“子青……”。 敖子青微微一怔,悄声道:“一切都过去了,别怕……” 呛咳了两下,季梦寒的脸蛋上病态的红晕又形加深,轻轻道:“我……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死人,这几天我一闭上眼,我眼里全是死人,子青,我……我的精神崩溃了……” 敖子青温和的在她的唇上吸吮了一下,低回的道:“别怕,这些混帐敢伤了你,我非让他们以生命相报不可。” 他一把将季梦寒抱在怀里,季梦寒颤抖了一下,但她却温驯得如一只小猫似的偎在敖子青怀里,低低的道:“其实我也伤了不少人,他们也没占到便宜,不必了……” 敖子青低沉的道:“不,他们十条命、百条命,如何抵得上你的一滴血,一滴泪,我再也不能看你受到如此的伤害,而不全力讨回的……” 敖子青紧紧搂住她,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梦寒记得,在我心里,你还比我的性命重要,不为你也要为我好好珍惜你自己,你应该相信我,我可以应付他们的……” 季梦寒幽幽的道:“当时我差点吓死了,我看见敌人一举一动,一刀又一刀砍在你身上,我以为…… 我以为你会离我而去,所以我也不想活了……” “天啊……”敖子青深沉的道:“你怎么会样?你……你那么好,你不应该有这种念头?梦寒以后不许你这样,你要为我而活,活的好好的,知道吗?” 深深的沉默含蕴着这位少女激荡的千万柔情,她怔怔地凝注着敖于青,半晌,她悠悠的道:“你也要答应我,为我而活,活的好好的,没有了你,我也不要活了……” 敖子青语如深川幽谷中的回音,深递而荡人心弦的道:“那是自然,我们彼此不会失去对方的,甚至在千古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不过……” “不过什么?” 敖子青握住她的一只小手,爱怜的道:“不过要你愿意,我永远不会在要求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季梦寒温柔的道:“子青,你知道我愿意的,比翼三生,连理九世,我生生世世都要跟着你……” 敖子青舐舐嘴唇,轻轻的道:“我们一定会的,你这么美好,对我又这么多情,上天也舍不得拆散我们,上天堂,下地狱,我们都要在一块……” 房间静静的,静得可以听见血液的流转,心儿的蹦跳,季梦寒斜倚在敖子青怀中,悄细的呼吸着那特有而熟悉的男性气息, 眨眨眼,季梦寒心疼的道:“你的伤怎么样?我看你比我伤得严重,你怎么还能照顾我?” 敖子青淡淡的道:“在刀山剑林讨生命,哪能不挨刀子,你放心,我的生命力很强,你还记得那天在芙蓉山时那副样子我还不是活过来了……” 眨眨眼,季梦寒脱口道:“我知道,子青你为了救我,挨了好几刀对不对?我当时又恨又急,心疼的要命,恨不得那些刀子是砍在我的身上……” 敖子青亲亲她的额头,一笑道:“别胡说,你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怎么能被伤害呢?你被我连累,吃了这么多苦,我心里已经非常难过了……” 季梦寒咬着下唇,半晌,才道:“子青,你不要这么说,你为了我,出生入死,冒险救出我爹及我哥哥,我很感激,我愿意为你死一千次,一万次……” 敖子青用唇堵住了她的话,久久……平静的道:“你不该再跟我分彼此,你爹有一天也会成为我爹……” 季梦寒面庞红得娇艳欲滴,她羞涩不堪的道:“我跟你一样在祈待……” 敖子青温和的道:“还有什么比我娶到你更值得骄做的……” 季梦寒若所有悟,轻轻的道:“子青,那天我亲眼看见你在血战中浴血进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恐怖的垂死者面孔,那血淋淋的锋利凶器,还有令人毛发悚然的哀号,子青,这些一再出现在我的梦中,我虽然自小习武,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场面……” 敖子青沉默了一会,道:“不错,这一切对你而言实在太残酷,对我却早已司空见惯,比这一切更悲惨的场面我也见过,我早就麻木了……” 季梦寒感到全身都在发冷,她有些颤抖的道:“子青,我知道你本性不是这样,别再杀人了吧!我希望你越来越完美,你对人、事只要有一点点的忍耐性,会减少很多生命被宰杀,子青,你本性不是如此残酷,你是见了大多的血腥才如此的……” 敖子青深深颔首,感喟的道:“我会接受你的关心,除了有人想夺取我的生命,否则我不会滥杀人,事实上,我也没有滥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他们都死有余辜……” 季梦寒低柔的道:“我了解,但是不论为了什么,双手沾染了大多血腥,总不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为了我,你多忍忍好不好?每天杀来杀去,难保无失……” 敖子青唇角浮起一丝冷煞的微笑,他平静的道:“梦寒,没有人愿意整日呼吸血腥的空气,还有一件事未了,事过之后,我愿意与你携手走向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季梦寒大眼睛一眨,道:“到底什么事?” 敖子青笑笑,深长而悠缓的道:“你还记得救我的那个房狱,他很可能是个冒牌物,我必须查明他的真正身份及目的,还有风云榜之内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以及梅林门地牢内那些武林高手,究竟为什么被关起来,在我直觉中,这些事都有牵连,结果是一样的……” 季梦寒低低的道:“你必须管这件事吗?” 敖子青点点头,淡淡的道:“一位武要前辈薛天和遭人杀害,临终前将风云榜交我,要我找到主人,而且不要我为他报仇,他坚持不说出凶手来,受人之托,一个临终的人交付我的事,我能不办妥吗?再说……” 季梦寒阻止他再说下去,嫣然一笑道:“我明白,我当然不愿你失去信用,子育我还愿意帮你完全这件工作,我以你为做,你是武林第一人,我很高兴我……我有眼光爱上你……” 俏脸蛋儿一阵酌红,羞得钻进敖子青怀里,敖子青搂着她,低声道:“谢谢你,梦寒,我会用一辈子,十辈子回报你的爱……” 外头有一个声音响起:“敖大侠……” 敖子青放开季梦寒,大声道:“那位兄台?有什么事?” 外头的人大声道:“小的是易建航大哥的手下,马教头让小的请你到前厅去,有要事商量。” 敖子青缓缓的道:“跟马教头说,在下立即到,请他稍候!” 那人答应一声,脚步声远了,敖子青亲亲季梦寒的香唇,满足的道:“你躺下来休息,我到前厅去,大概是援兵到了,梅林门这回讨不到便宜了,呆会儿我再来看你,好好睡一觉吧!” 说着,敖子青大步行到外间,这是一问民房,矮矮的房子,低低的屋檐,走起路来要稍微低着头才不致碰到门楣,但是因为这一家是大雷教一名弟子的家人,所以对敖子青一行人甚是恭敬,照顾的无微不至,嘘寒问暖,一会儿茶一会儿水的。 来到大厅内,大家分宾主坐定后,两名婢女穿梭往来,斟茶敬客,他看看里面的人,所有大雷教此欢的要角全来了,即使负伤的易连航、葛全浪等人都在场,脸色显然苍白,但也恢复了不少。 他思忖:“如此看来,大雷教的援兵未到,不知是为何事召集,莫不梅林门那头有动静了……” 他正在心中猜测,马威足已开口道:“敖大侠,刚才负责监督梅林门的弟子回报,梅林门今天突然撤退了,也就是说,他们弃门大举迁移他处了。” 敖子青不料梅林门会放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江山,难道那场火真把他们的基地烧的如此严重?应该不至于吧! 敖子青抿抿嘴唇,道:“他们移至何处?情况如何?” 马威足望着奇禹,道:“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告诉敖大侠,大家参考看看,找出他们的用意何在。” 奇禹向马威足一点头,对敖子青道:“根据弟子的说法,从那天事后,梅林门一直很安静,不如我们想像的慌乱,好像他们并不怎么在乎那场大火似的,昨晚也没有什么异样,今天一大早,他们突然倾巢而出,沿着北方行去,而且走的一个不剩,我们的人还冒险进去查看,所有重要、珍贵的东西全部搬走,连个侍仆也不剩……” 敖子青有些疑惑的沉思半晌,然后,他淡淡的道:“梅林门除了宜都县外,还有没其他的窝?或者什么重要的分支?” 奇禹摇摇头,道:“据我们所知并没有其他的地方,至于分支,任何一个帮会多少会有几个分支之类的,但是想不出梅林门有哪一个比较重要的组织。” 马威足缓缓的道:“敖大侠,依你看梅林门到底搞什么鬼?” 敖子青沉吟了一下,道:“这事的确有些奇怪,按理他们不敢弃此地盘他迁,如果江湖上传言出来,说梅林门被大雷教打得无容身之处,他们如何再扬名于世?所以除非有非常特别的理由,否则他们不会冒这个被讥笑的险而搬走,一时之间,在下也想不出其中道理。” 马威足点头道:“说的也是,他们实在没有理由移走。” 奇禹大声道:“或许他们真怕我们所以才走的,不如我们立即追击,使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敖子青平静的道:“不好,贵教援兵未到,伤兵又多,贸然行事只会徒增伤亡。” 马威足沉声道:“按照行程,本教的援兵,本日也该到了……” 说话间,有名弟子匆匆跑了出来,马威足不悦的斥道:“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跟敖大侠正在商议事情吗?” 大汉呐呐的道:“禀马教头,教主亲自率众前来,如今已到了村外,弟子特赶来禀吉……” 马威足一笑,道:“想不到大哥自己来了,快——快——快出去迎接,敖大侠咱们一块出去。” 众人走了出来,六十名蓝装大汉把刀奔出,直到门口,分立两旁,往外望去,可以看到两列整齐的队伍,雄武的往这里行来,人数大约三四百名,后头有三人骑着白马缓缓而来。 片刻间,几位气度雍容,风范超拔的人物一一出现在敖子青等人面前。 为首一位年约六旬,凤眼隆鼻,他穿着浅蓝色的长袍,有一番令人不敢逼视的脱俗与威仪,满脸清气。 这蓝袍老人之侧,有位中年汉子,身穿一身夹青长衫,白马中套在外面,精神奕奕,热切切的向众人点头招呼, 另有一位却是个中年女子,仪态万千,鹅黄色的衣裳,鹅黄色的花裙,眉目之间,妩媚无比,徐娘半老,风韵独存。 三人走到门外站住,蔡天魂马威足大步向前,躬身道:“大哥,老六,老七,想不到你都来了,真是太好了。” 那蓝袍老人温和的一笑,道:“老五辛苦了……” 他抬起头来,向敖子青等人炯炯注视,敖子青一拂衣袖,洒然行出,长揖行礼,朗润的道:“在下敖子青谒见大雷教各位教头,一路辛苦了。 这像貌清奇儒雅的蓝袍老人,乃是大雷教第一交椅的人物,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鬼锁子裘禾邦。 裘禾邦仔细把敖子青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和的还礼,道:“敖少侠,素仰盛名,此番敝教与梅林门之事,承你惠助一臂之力,老夫代表敝教全体向你致万分的谢意。” 马威足道:“有话咱们进去再谈!” 进入厅内,大家分宾主坐定,他对坐在马威足身侧的那位中年美妇特别留意,他一直在思忖:“大雷教共有五位教头,而马教头称这位夫人为老七,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以前没听过这号人物,那位老六又是谁……” 他正在猜测,马威足已开口道:“敖大侠,这两位是大哥新近招收的兄弟,这位老六,是武林中人称‘双链子’的彭路超,老七是人称‘毒蝎美人’的凌晓彤……” 凌晓彤展颜一笑,道:“五哥,小妹今日第一次与敖大侠见面,你就称为毒蝎美人,你可知人家会怎么样?” 马威足呵呵笑道:“江湖人的称呼不一定正确,像七妹你,称你美人一点也没错,说你像毒蝎则太过份了。” 凌晓彤笑而个语,敖子青忖道:“原来这两人也是大有来头的,裘教主像是慧眼识英雄,大雷教不断增加好手,怪不得他们敢与梅林门正面冲突了。” 凌晓彤一双大眼睛尽往敖子青身上扫视,他不想对方如此大方,不禁有点尴尬。 马威足已移位与裘禾邦低声谈话,想必是在报告此次与梅林门在虎脑背的战役双方的情况。 敖子青心中另有事,他心想:“既然梅林门已退,大雷教又来援兵,或许他们之间的事,我可以抽身不管了,亦虹的尸首未寻获,一颗心总悬着,不如趁此机会告诉几位当家的……” 过了一会,裘禾邦望着敖子青,尔雅的道:“听五弟刚才提及,与梅林门的第一战,倒是敖少侠为大雷教扳回面子,老夫十分感激,也为大雷教感到惭愧。” 敖子青舐舐嘴唇,道:“朋友相交,贵在知心,在下与大雷教各位朋友一见如友,为朋友两肋插刀原是份内的事,裘教主如此一说,在下反倒汗颜。” 裘禾邦笑了笑,道:“真乃天下第一豪士,老夫幸会!” 敖子青微笑,道:“教主过奖,在下年轻,少不更事,还请列位当家多多指教!” 凌晓彤轻轻的道:“大哥,敖大侠,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我们应依商量一下有关梅林门的事,听五哥说他们撤退了,该如何把他们做个了结才是。” 敖子青平静的道:“不知大当家的意思如何?” 裘禾邦沉吟了一下,始缓缓转过头去,向双链子彭路超道:“六弟,你的看法如何?” 彭路超从进来至今一直没有开口,其为人较为沉默寡言,他想了一想,片刻后,低沉的道:“虎脑背一役,双方可说是两败俱伤,我们远兵来攻,该退应该是我们,如今对方有此反常现象,显示情形不简单,大哥,据小弟所知,梅林门有一个结盟的帮会是‘黄龙堡’,说不定他们往黄龙堡奔去了。” 敖子青一颗心猛地沉了一下,但是,表面上却极为平静的道:“你是说在黄河下流一带的黑道上的老大哥黄龙堡?” 彭路超点点头,道:“梅林门的白尊与黄龙堡的大龙头锦心鹰迟囚,还有巫刀门的爪衣僧三人是过命之交,现在他们北移,据我判断他们是去黄龙堡。” 敖子青英挺的面孔上,浮起一丝冷漠的笑意,他淡淡的道:“在下明白了……” 众人一怔之下,他们看着敖子青,凌晓彤嫣然一笑道:“敖大侠你是明白什么?是不是你猜到了他们的用意了?” 教子青闭了闭眼睛,抿抿嘴唇,平静的道:“适才彭兄提及梅林门、黄龙堡、巫刀门三位龙头有过命之交,而三派中以黄龙堡位处中间,梅林门的建筑被我们烧了大半,而我们又虎视眈眈的守在外围,他们自然不便整修,他们伤亡人数不少,唯有借助外力,方能自保,所以白尊即通知巫刀门分头到黄龙堡会合,增强实力,以便对付我们。” 凌晓彤大眼睛一转,不悦的道:“他们也太无耻了,自己的事不自己解决,大老远的去投靠别人,仰人鼻息,让别人替他们出气,真是无耻之至!” 敖子青断然道:“夫人,以在下看来,事情就不单纯,梅林门好像在进行一项什么武林大阴谋,而今,黄龙堡也牵扯到了,巫刀门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裘禾邦开朗的笑了两声,道:“老夫此次亲自出面,原为了争一口气,梅林门欺我太甚,如此总算不得大胜,至少把敌人逼跑了,也算争回一点面子,依老夫之见,咱们就此罢手,打算回大雷教吧!” 马威足左看右瞧了一会,轻轻咳嗽一声,先打了个哈哈:“大哥,你心地宅厚,仁慈悲怀,老夫也不是好战之徒,但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血债血还,梅林门破了我们三个分支,又伤了我们不少弟子,连……康老也走了,我们岂能不讨回这笔账?难道大哥不怕同道耻笑大雷教吗?” 裘禾邦微微一窒,没有再说话,凌晓彤却尖刻的道:“是啊!大哥,咱们对梅林门一忍再忍,他们明目张胆欺到我们头上来,我们再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是对他们大示弱了。” 裘禾邦有点为难,无可奈何的转首道:“敖少侠,你意下如何?” 敖子青平和的一笑,向裘禾邦道:“这是贵教内的事,在下本不宜插嘴,但是,武林的安危,我们江湖中人人有责,所以查明梅林门等的阴谋,大家是义不容辞,至于贵教所流的血……梅林门也偿还了不少,就看贵教的想法了。” 裘禾邦点点头,道:“说来此事,大雷教是义不容辞了……” 突然间,敖子青的神精一变,他转了个方向,侧耳倾听—— 怔了怔,裘禾邦温文的道:“有什么不妥吗?” 敖子青睛帘半垂,低声道:“有马蹄声,有两三匹马朝着我们的方向驰来。” 裘禾邦等人立即屏息注意,但是什么也没有听见,还是和方才一样平静。 敖子青皱眉道:“声音还十分遥远,但是确实有,而且马奔得很急,却只有两三匹……” 裘禾邦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是了,应该是老二、老囚、老八他们来了。” 马威足沉声道:“大哥,他们都来了,你留什么人留守咱们的本部呢?” 裘禾邦呵呵笑道:“有老三赛孔明在,老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三哥留守着。” 马威足笑道:“三哥的确是位智多星,而且本教戒备禁严,谅也无人敢犯!” 正说话间,外面响起了一阵兵履声响,有一名弟子跑上前,急声道:“禀教主,二教头、四教头及八教头已到,他们……他们身上有伤,好像与人动过手……” 大吃一惊,裘禾邦迅速的道:“快接他们进来,伤的如何?” 马蹄已近,直到门口才停止,马上三人吃力的下了马,跄踉的走过来,裘禾邦率众迎上前把他们扶挽进入屋内。 敖子青只见一个青色长衫,面目俊秀的中年人,左肩呷上印湿着一片殷红,脸色煞白,呼吸十分急促,伤势不轻。 另外一个胖大汉,满头大汗如注,全身衣衫破碎不堪,血迹斑斑,大嘴张着,气咻咻的直喘,模样儿可狼狈得可以。 另外一位全身锦衣,胸中也是一大片血债,这老人身材矮胖,阔口大鼻,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不过比起前两人好些。 后面这个矮胖老人口里喷出的一口口气,大约是火大了,一肚子气。 裘禾邦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遭了谁的道?” 中年胖大汉大口喘了几次,哇哇怪吼道:“大哥,这次咱们要栽了,他奶奶的可真够狠,王人兔子贼,俺闯荡江湖三十年以来,尚是第一次吃这种瘪,他奶奶的……” 以三人的年纪身材来看,这位胖大汉可是排行大雷教第四把交椅的“胖罗汉”古大狐,而那矮胖的老人,大约是田星,人称他是“山神”,而长的最俊秀飘逸应该是排列第八的青衫秀士文风采了。 彭路超唤过仆役给三人送了些水喝,边沉静的道:“四哥,你慢慢说,将经过说一遍,让我们从长计议……” 胖罗汉古大狐大叫道:“大哥,俺差点都气疯了,你知道,你差我们先将教会内的事办妥再赶来会合,奶奶的,一大群武林高手,上来一句话也不吭,他娘的,一窝蜂全涌上来,咱们三个竟然敌不过人家,真窝囊……” 裘禾邦一拍古大狐的肩头,温和的道:“静一点,喝口水养养神,别动肝火,八弟还是你来说,老四一说起来,火气就大得很,老夫根本弄不明怎么回事……” 青衫秀士文风采冷静的点点头,道:“我跟二哥、四哥为了赶上大哥,一路快马加鞭,没有留意什么时候被人盯上了,在一片树林前遇了近十名的武林高手,上来只道了一句:你们是大雷教的?四哥答了声: 是又怎么样?不想他们全部拥了上来,这一打,心知对方早有预谋,满树林子都是他们的人,他们下手歹毒,招招式式皆向我们要害下手……” 裘禾邦轻沉的道:“他们是哪一条路上的?” 胖罗汉古大狐唾了口唾沫,忿怒的道:“天晓得,他们个个妖魔鬼怪似的,也不打结,俺怎知他们哪一条道上的?” 山神田星吁了口气,道。 “大哥,我好像听了他们说要快速解决了我们,尽快赶回黄河渡口去,当初我心中犹感疑惑,想不透黄河渡口哪一个帮跟我们过不去,我问了他们一句:你们到底是谁? 他们又不说话,一会儿又提到黄河渡口,一共提了好几次……” 一屋子的人全静了下来,大家时而低头,时而蹩眉,时而低声讨论,但都想不出对方是什么人,为何知道大雷教的行踪。 马威足沉重的道:“敖大侠,你想想会是什么人下的手?大雷教一向没有什么敌人啊!” 敖子青毫无表情的眨眨眼,他生冷的道:“黄龙堡、梅林门、巫刀门。” 古大狐仰起脖子牛饮似的灌下了一半,抹抹嘴角残渍,水星四溅的吼道:“妈的,一个梅林门已够棘手了,怎么又来了个什么黄龙堡、巫刀门呢?他奶奶的……” 裘禾邦双眉紧蹩,低低的道:“老夫也以为他们一伙人,但是敖大侠你有何凭藉,如此肯定就是他们呢?” 敖子青微微一笑,道:“几位教头刚才说对方一上来并不打话就动手,但是他们又一再提及黄河渡口,如此不是暗示了吗?而且……他们人可能不在黄河渡口,他们正朝我们这边来,说不定他们快展开行动了……” 古大狐变目似欲喷火,咬牙切齿的道:“好,他们如果敢再来,俺老古这回可饶不了他们了,王八羔子……” 有几人懂得敖子青的意思,有的却不知道他的推断理由何在。 裘禾邦转头彭路超道:“老六,你的看法呢?” 彭路超闭目想了一想,道:“我的看法跟敖大侠一样,他们故意说他们要回黄河渡口,让我们走错方向,他们可以趁机给我们来一个偷袭,打个我们出其不意……” 古大狐气咻咻的道:“不可能,他们一意要咱们死,咱们如果死了,他们的计划不就行不通了……” 山神田星颔首道:“老四说的不错,如果我们死了,他们如何误导我们呢?” 敖子青闭目又睁开眼,眼里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色,他淡淡的道:“三位教头不要见怪,恕在下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对方是有意让三位逃……让三位突围而出的,当然在下之意,并不是三位定能不能突围,不过,所受的伤害会比现在更大……” 古大狐又从田星口手接过茶水,牛饮了两口愤怒的道:“你放……胡说!” 他本来想骂敖子青放屁,随即又觉不妥,忙改了口,骂了几句胡说! 裘禾邦微感一怔,低沉的道:“少侠的看法与老夫相同,四弟你不得对敖少侠如此无礼!” 古大狐沉默了一下,小声道:“他……就是敖子青?” 敖子青,温和的道:“古教头,久享盛名,今幸识荆,实感万幸!” 脸色是冷峭的,山神川星断然道:“大哥,敖大侠,现在既然知道敌人将来,咱们快设法才行,别尽说这些废话,四哥,你的脾气也该改一改了,年纪一大把了还像年轻小伙子似的,那么火爆,不怕人笑话?” 古大狐脸上灰灰的,有些不好意思,裘禾邦沉下脸来,道:“现在大家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我们酌衡一下情形——”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十八章 有眼无珠 马威足首先站了起来,朗声:“以现在情形来看,强敌撤走原是计,只怕他们如今已在我们周遭伺机而动了,大哥,咱们是不是下令全面紧急戒备?” 裘禾邦缓缓的道:“五弟,在老家集外围,有没有咱们的人负责监督?” 马威足点头道:“这还少得了吗?” 山神田星神情极阴沉,此刻在椅上重重一拍,冷厉的道:“梅林门与他们的帮凶既然反扑,咱们岂含糊得了?这一阵不比前阵,非杀得他们寸草不留不可,一口怨气难消。” 毒蝎美人凌晓彤清声的道:“我们当然跟他们硬拚,这不是废话吗?我们要商量个办法,不但要痛宰他们一番,而且也要减少我方的损失才是。” 古大狐哼了一声,道:“杀就杀,哪还有什么办法?我们大雷教来这么多英雄好汉,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双,这还用得着说吗?” 裘禾邦沉默了片刻,道:“四弟你且勿急躁,梅林门其声威之宏,并不稍弱咱们大雷教,如果他们再找了巫刀门、黄龙堡做帮手,坦白说我们胜算不大,只怕这一次棘手了。 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开口的彭路超沉沉的道:“一大哥说的是,他们合三派之力,都不是寻常的武林帮派,我们千万不可大意轻敌,我们虽然又调派了三百名弟子前来,但原本的伤兵实在太多了,实力恐怕要打了些折扣。” 厅中诸人,这时纷纷相继发言,或喁喁低语,但是,不可掩饰的,每人的面孔上都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虑神情。 敖子青一直静静的思索,心中忖道:“大雷教个个当家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手,如今大敌前来,二场血战看来就免不了了,自己本有私事想走,现在实在不好开口,也好,趁此机会,查查梅林门与风云榜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存在。” 他正在思量,一旁的裘禾邦道:“敖少侠,何不把你的意见也提出来,这一次血战还得请少侠再惠助一臂!” 敖子青淡淡的道:“不敢,在下倾薄棉之力,但愿有所助益,以在下的看法,对方既然来了,我们就不要坐以待毙,我们迅速离开这里,与他们迎面接触。” 山神田星慢条斯理的道:“这是为什么?我们以逸待劳,不是更好吗?” 敖子青一晒道:“不好,老家集有贵教弟子的家属,如果我们在此等他们过来,双方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如此一来不仅不仁,而且也会分了贵教弟子心情,大大的不妙,敌人可能就是利用这因素,才想用这种微妙的关系,血洗老家集。” 裘禾邦神色严肃,缓缓说道:“果然高明,敖大侠你的分析见解的确令人佩服,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请问敖大侠,咱们该何处等他们呢?” 古大狐毛躁的道:“这一些破烂杂碎,作法太不光明正大了,妈的,花样真多……” 敖子青若有所思,沉穆的道:“在老家集外有一个野地坪,是他们入侵必经之地,我们就在那里等他们,虽然咱们可能也是以寡敌众,但至少在此地好的多,大家可以心无旁骛,伤残者还是留在此地疗伤……” 裘禾邦怔了一怔,目光环扫厅中各人,问道:“你们还有没有其它意见?” 裘禾邦此言一出,全厅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这当然表示他们完全同意了敖子青的提议。 一直站在一侧待候的奇禹,此时突然开了口道:“启禀大教头,五教头与敖大侠身上都有伤,只怕不宜再有剧烈拚斗,您看……” 马威足怒道:“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余地?老夫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倒是敖大侠,他的伤要换成别人,当场命都没了,你们看他坚毅得很。” 敖子青淡淡的道:“在下既能杀人,也得随时准备被杀,千锤百炼之下,这一点伤没什么大碍的,各位放心,只是不知三位当家今天的伤……” 古大狐大笑道:“没什么问题,还能把那些狗东西,一个个给剥了。” 山神田星也故意轻松的道:“带着他们给咱们留下的伤,到时候大家才能记得讨回这笔债,把这群兔崽子斩个精光。” 大厅内逐渐又静默下来,但是,每人的面孔上仍是有些怔忡不安之色,他们心中明白不管口头上肯不肯承认,但是本身的实力比威震八方的三个帮会,只怕有些不及,他们难免担心。 裘禾邦霍然站起,双目神光充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厉,沉声道:“现在已近黄昏,下令所有弟子立即准备应变,除伤残者,其它的人一律在入夜后,随老夫起程,前往野地坪,等候敌人的大驾。” 众人答应一声,各自走回寝室,敖子青方迈出一步,裘禾邦在后头叫道:“敖子青,请留步!” 敖子青回过头,问道:“裘教主有何指示?” 裘禾邦迂缓的道:“少侠英明,老夫甚是佩服,想必少侠也看出大雷教此次的出击,胜算并不是很大,这些人都是老夫多年的兄弟,老夫心中颇感为难。” 敖子青心中一动,轻轻的道:“教主仁厚,对教友又亲同家人,难免为他们的生命安危而忧虑,只是身在江湖,打打杀杀的血腥日子,这些原是难免,试问谁无父母兄弟?即使敌人的爪牙,他们也是父母所生的,生命一样贵重,只因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只得干戈相向,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对方虽强,我们也不弱,教主暂且宽心。” 裘禾邦嗯一声,道:“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对于生死两字,却不如敖大侠参得悟,老夫真是惭愧。” 敖子青一笑道:“教主太谦了,在下行走江湖多年,遭遇的各帮会首脑也不少,如裘教主如此仁厚的,只怕再难找出第二位了。” 裘禾邦摇摇头,道:“老夫之意,本想给梅林门一点教训,教他们知道,大雷教并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想息事宁人,想不到却演变成这种大场面的屠杀,老夫有些追悔不及,使那么多兄弟丧了命。” 敖子青双目一眨,道:“事情决非教主所想的那么不顺利,今日大雷教不来,他日梅林门也必须欺上门去,与其被动,不如采取主动,胜算远大些!” 裘禾邦颔首道:“但愿能减少兄弟的损失。” 敖子青望望外头的天色,缓缓的道:“时候不早了,在下先告退。” 裘禾邦行了礼,恭谨的道:“有劳敖少侠了。” 敖子青深深一笑,深挚的道:“教主尚请宽心,吉人自有天相,况且贵教各位教头个个身怀绝技,这是最好的勇气!” 敖子青转身行向内室,前两天他一直没正眼注意过房间的情势,此时要走了,他却十分眷念起来,这房间布置十分简仆,但异常整洁。” 季梦寒斜倚在一张大床上,痴痴的不知想些什么,一脸迷惑。 轻轻靠近她,敖子青温柔的道:“梦寒,看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季梦寒展开一丝微笑,瞧着敖子青,道:“我是在想……亦虹姐姐她……她,子青说真的,虽然我不认识她,但听你提及她的事,我……我很同情,而且喜欢她,因为……” 敖子青坐到她的身边,接口道:“因为你爱我所爱的,对不对?” 季梦寒将面孔倚到敖子青的肩上,低低的道:“子青,女孩子没有不小心眼的,也没有一个女孩愿意跟别的女孩子一同分享一个男人的爱,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吃醋,只有对亦虹姐如此,以后……你再敢对其他女人动情,看我……” 敖子青半侧过脸,双眼半闭,低声的道:“看你不打破醋瓶子才怪,是不是?” 季梦寒“噗哧”笑了起来,羞怯的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说的话,你像……是我肚子里的……小虫。” 敖子青笑道:“知妻莫若夫,我怎么不了解你呢?你啊——那点心眼我清楚得很。” 季梦寒沉默了一下,幽幽的道:“子青,二十年来,就这一段日子过得最幸福,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赐给我的,但是,子青你的个性叫我担心,你有时候太狂,有时候又太狠,我很担心这种个性会给你带来祸害,你又是武林中有数的武林人物,谦受益,满招损……” 敖子青在面孔上出现一丝惊讶,平静的道:“梦寒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但是有一点你忘了,我只对敌人狂、狠,对朋友,对前辈,我也很谦卑,我也很仁慈,否则我饶得了亦虹之父化易吗?梦寒我会尽可能改变我自己……” 季梦寒怯怯的望着他,轻轻的道:“子青,你说的我了解,我也相信,可是别人不知道,我是怕因此而不利于你,你要知道我是为你好,我不要你受到伤害,我要你长命百岁,永远平平安安的,子青……” 敖子青脸上有一片湛然的光辉,他全身散发着一股男人的气息,淡淡的道:“我是太刚了,你很柔,刚柔并济,我们是天下最理想的一对情侣,你对我太好了,如果我再不懂得珍惜你,我就是世界上最笨的大傻瓜,梦寒个但我要活得久,活得好,你也一样……” 季梦寒温柔的望着他,深深的道:“那是自然,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活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敖子青牵动嘴角的肌肉,轻轻的道:“梦寒,今夜我们将有行动,敌人已到跟前,我们决定出面拦截,不让他们来到这里惊动无辜的百姓,所以……” 季梦寒心腔儿大大的跳了一下,她有些着急的不安,讷讷的道:“今晚?那……子青,对方为什么来的这么快?我的伤……我是怕到时候又让你分心,又让你为我挨刀子,怎么办……” 敖子青撇撇嘴唇,平静的道:“你不要去,你跟一些受伤的大雷教兄弟们留在此地,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再回来接你你好好把身上的伤都养好。” 季梦寒吃了一惊,怯怯的道:“我不去有点不放心!” 敖子青点点头,道:“梦寒,我实在无法忍受你再受到任何一点点的伤害,你的一滴血比我的性命还珍贵,你去了会叫我分心,你只要休养身子我就很高兴了。” 季梦寒轻轻的道:“可是只有你去,我怎么放心得下,我不想拖累你,可是……” 敖子青坦率的道:“只有你留下来,我才能放手去干,你相信我的实力的……” 季梦寒嘴唇翕动了一会,想说什么,部长长叹息了一声:“好,我知道我去了帮不了什么忙,反而碍事,虽然我不愿你跟你任何时间的分开,但……我也得答应你了。” 敖子青抬头望向她,深情的笑笑,道:“我觉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有幸得此佳人相伴……” 季梦寒经过了一次大场面的血战,她心有余悸,抬起面庞,恳切的道:“子青,我答应不跟你去,但是我也要你答应我平安的回来……” 敖子青用力的点头,道:“当然,我也舍不得与你分开片刻,但是这是不得已的。” 季梦寒深刻的点点头,低低的道:“难道双方之间真的已经到了不能化解的地步吗?” 敖子青感叹的道:“似乎已经不可能了,在武林中,只要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都会被渲染得十分重大,何况双方已有一次大血战,既流的血如何再回人体?而且为了武林以后的安危,我也要去碰碰他们,你知道吗?我并非嗜杀才去猝袭梅林门……” 季梦寒轻轻的道:“我知道,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梅林门破了我们铁虎帮,我想爹爹跟哥哥一定恨他们入骨,大家的仇恨是解不开了。” 敖子青犹豫了一下,低沉的道:“梦寒,此次的行动,危险性很大,你爹及你哥哥身上的伤不轻,不宜同行,我又怕他们不肯,你要帮我拦住他们。” 季梦寒嗯了一声,不舍的道:“我知道,你们就快出发了吧?” 敖子青深情的望着她,道:“用过晚膳之后,立刻出发,别为我担心,好好睡个觉,说不定你一觉醒来,我已在你身边了,不用操心的,好吗?” 季梦寒紧紧的抱着他,祈求的道:“你要小心一点,好好保护自己……” 敖子青点点头,温柔的道:“放心,我出去准备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看到一屋子的人,里里外外的忙着,有的准备晚膳,有的为猝袭梅林门之事擦剑摸刀,好不热闹。 敖子青沉默的注视着各人匆忙的身影,他那双尖厉而澄澈的眸子,却已隐隐闪射出狠煞的光彩,他知道有很多生命又将在他心中结束,对于这种事,他却有些麻木,虽然他也不喜欢如此。 一场凄怖的血战要展开了,天,快黑了…… 野地坪是老家集外的一片荒地,没有人居住,静,静得令人神经过敏,现在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却又隐含了无限的杀机—— 在一片树林下,伏着一条条隐约的人影,他们个个身佩兵刃,偶而在黑夜闪过一抹寒光,这里丝毫没有幽雅的气氛,有的只是令人窒息的紧张与疑虑。 在远处又有无数条人影疾奔而来,树林中迎出一个大汉,快步向那些奔来的人影行去。 疏弱的星光下,映出那些迅速移近的黑影,为首的一个,正是大雷教的五教头,惊天马威足。 自林中行出的一人,是大雷教的大教头,他低沉的道:“有没有动态?布署好了没有?” 马威足低声道:“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二哥及七妹埋伏于侧,只待敌人前来,即可举事。” 裘禾邦目光四处环扫,沉声道:“大家辛苦了,敖少侠呢?” 马威足道:“他在前头,呆一会儿他就会过来。” 说话间,敖子青一个掠身,到了两人身侧,迅速的道:“大家都已经好了,如果在下猜测的没有错的话,他们今晚将会有行动。” 裘禾邦颔首道:“老夫希望他们早点来,既然是一件事,早晚要碰面的,赶快解决了也好。” 敖子青微一沉吟,忽道:“五教头,在下提及的大雷弹,是否也备妥?咱们宁可备而不用,万不可要用时没有,虽然我们并不想如此,但敌人实力未卜,咱们不得不防。” 马威足微微点头,道:“都照敖大侠吩咐准备好了。” 裘禾邦向肃立跟前的众人逐一瞥视后,迂缓的道:“所有的人回到自己岗位上,待令行动,敖少侠就请你随身在老夫左右。” 敖子青淡淡的道:“谨尊教主吩咐!” 众人齐齐答应,片刻间,已各自站伏四周。 胖罗汉古大狐有些不耐烦的道:“大哥,那些个兔崽子怎的还没有来,眼看都二更天了,俺可等不及了。” 敖子青轻轻的道:“回当家的,你别忘了,咱们可没有跟人家约好,几时来咱们可算不准。” 古大狐嘴里又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王八羔子,他奶奶的,难道是怕了咱们不敢来了?” 敖子青淡淡的道:“他们不会不来……” 正在他语声收住之际,黑暗的天空里,忽然闪起了一溜红光,那道红光冲天而起,就在划一轮弧度往下坠落的一刹,“砰”的爆开,洒出了各种色彩的火焰,缤缤纷纷! 全身一震,马威足急道:“发现敌踪了,这是前头的兄弟放的火箭信号!” 敖子青那双炯然的目光向来路注视,缓缓的道:“先别行动,待他们全部人马进入到这里时,我们再出面,来个瓮中捉鳖!” 古大狐哼了一声,怒道:“好小子,今晚俺叫你们招呼在俺身上的,全部还给你们!” 敖子青目光凝聚,迅速的道:“五教头吩咐所有人马赶紧戒备应变,很快就会有情况发生了。” 马威足尽快转入林内,向几个头目一一叮咛下去,瞬间,恐怖之气越来越重。 片刻间,第二枝火箭又一溜星火在夜空炸开! 古大狐双目如铃,低沉吼道:“敌人已经进入我们戒备的林区了,太好了,这下子跑不了了。” 脸色冷峭的,敖子青断然道:“咱们准备迎接这些好朋友了吧!” 裘禾邦低声道:“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敖子青冷冷的道:“马上就会知道了。”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业已听到了沉重杂乱的脚步声,正往他们的方向而来,光听这些脚步声就知道人数不少,震天撼地的! 马威足沉声道:“他们为何不以坐骑代步?” 孩子青一笑道:“蹄声杂乱,容易传远,他们若是骑马,我们就更容易发现他们,他们如何能猝袭老家集?不早就村外我们已经知道了。” 古大狐双目如火,咬牙道:“这群王八羔子还真聪明,还好咱们比他们高明一点点。” 这时—— 一大群黑压压的人影已移了过来,惜过晕淡的月光,隐隐约约,仿佛是地狱在七月中放出的狐魂野鬼,教人心寒! 他们已到了敖子青等人隐身的树林外,敖子青睁目一看,好家伙,这些人中有的穿着紫衣,有的身着红衣,有的是一身黑,还有杂七杂八,什么服饰都具备了,少说也有近千人。 敖子青朝各人望去,每双眼睛,俱皆毫不转瞬的注视着林外! 这时,敖子青以细若蚊蝇的声音,道:“等他们再近些,咱们就出去会会他们。” 裘禾邦等人微微颔首,眼看那一大群黑影已到了眼前五丈附近,为首一人突然举起手,一直在奔跃中的人全停住了脚步。 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有点不太对劲。” 另一个声音却从鼻孔中发出,尖锐的道:“会有什么不对?大雷教那些小子一定还在被窝里睡大头觉,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袭来,他们即使发现了,我们也已到了老家集外了……” 原先那个声音,沉声道:“这四周都是树林,我却觉得人影幢幢,虽然看不到什么,可是感觉得出来。” 那个尖锐的声音,又道:“白门主你大约是一遭遭蛇咬,终生疑神疑鬼的,咱们还是快赶路,我们因为谨慎,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 敖子青心中冷冷一哂,忖道:“带头的人果然是白尊……” 白尊神色沉凝,道:“如果只有大雷教那些人,老夫就没有什么好担心,加上个敖子青就棘手了,你们不知道这小子不但本领高,而且诡计多端,哪是大雷教那几个大草包比得上的,要不然我们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如临大敌,大雷教那些小畜牲……” 白尊左一句大草包,右一句小畜牲,把大雷教几个教头气得面孔发红,脾气暴躁的胖罗汉古大狐大概忍受不了,他突然冲了出来,双颊不住的颤动,气涌如山的咆哮道:“我们是大草包,小畜牲,你们呢?俺看你们才是天大的畜牲!” 他这一叫嚷,把白尊等人给吓住了,个个脸如死灰,如此庞大的一个队伍,竟然没有一点点声响,大家噤若寒蝉。 为首的一人,果然是梅林门之主白尊,他此时面无表情的瞪着古大狐,眉字之间,流露出一股令人震慑的萧煞之气! 白尊恨恨的道:“你们来了多少人?为什么不一起现身,出来一见呢?” 敖于青向各人点点头,首先儒雅的走了出来,平静的道:“白门主,几日不见,上次在虎脑背一别,听说阁下率领你的徒子徒孙,仓惶逃走,今夜好大的雅兴,前来拜访老友,在下等人不敢怠慢,在此恭候大驾已久!” 白尊狠毒的凝视他,眼中光芒如蛇,他阴骛的道:“算你们厉害,不过,敖子青今夜,你们要为你们上次的卑鄙行为偿付代价,而且是极其残酷的代价,你们应该想得到!” 眨眨眼,敖子青道:“在下为烧毁贵门基业的事,深感遗憾,想不到你们的行为如此迅捷,不但换了基地,又找了帮手,白门主可真高明!” 冷冷一哼,白尊道:“你少跟老夫谈这些废话,老夫知道你们大雷教的援兵也到了,听说裘老头还亲自来了,为什么不出来现现?” 一直在敖子青身边的裘禾邦咳嗽一声,大声道:“老夫裘禾邦已于此地恭候白门主大驾多时了,真是幸会!” 白尊盯着裘禾邦冷冷一笑,道:“原来你也来了,裘禾邦你以为找个敖子青,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吗?” 裘禾邦气度雍容的缓缓向前行了一步,沉朗的道:“不敢,梅林门人多势大,此番又不知找了哪些朋友相助,老夫只怕本教会吃亏,还请白门主手下留情,勿多伤人命。”” 白尊冷冷一笑,道:“好说,老夫这一次请来黄龙堡的几位殿主,还有巫刀门的几位大师来会会大雷教,只是不知贵教请来了哪些帮手?” 裘禾帮不由暗里皱眉,忖:“他们果然请了黄龙堡及巫刀门的人来,今夜恐怕不好应付……” 他心中正想着,敖子青己洒脱的笑道:“只有在下一人!” 白尊双眸暴睁,冷冷一哼,道:“好小子,这么狂,简直是目无余子,欺人太甚了!” 敖子青淡淡一笑,道:“不敢,请多担待,在下有几件事想不明白,想请白门主为在下解答。” 白尊简洁的道:“说!” 敖子青微微一笑,道:“白门主,贵门的人为何远走他方?为何又如此快速的反扑,关于贵门地牢内的人又是何人?为的是什么?不知白门主可愿为在下解答?” 白尊神色倏沉,萧煞的道:“告诉你让你做个明白鬼也好,我们搬走本是幌子,早先老夫即与黄龙堡及巫刀门约好在离此百里外会合,所以我们只是赶去会合,至于在牢内的人,因为他们不肯跟老夫合作,所以老夫将他们监禁,其余的事你就不必多问了。” 敖子青露齿一笑,道:“多谢指示,可是据在下所知,贵门确实准备转移基地,应该不仅仅是个幌子吧!” 白尊冷然道:“不错,你很聪明,其实梅林门早有与黄龙堡合并之意,在你们卑鄙的放火之后,我们断然采取行动,重军移至黄龙堡……” “合并?”敖子青脱口叫道:“为什么?” 白尊蓦然狂笑一声,大声道:“为了独霸武林,为了统治整个江湖,合并将使我们力量大增,而且这早在计划之中,因为大雷教的事,我们提早行动罢了。” 此言一出,敖子青及大雷教等人俱感一怔,料不到对方如此坦白的道出自己的野心,或许他以为大雷教等人奈何不了他。 敖子青一拂衣袖,冷冷的道:“白门主野心不小,再请问白门主,在下放出的那地牢内的人是不是当年风云榜内的十大高手?他们……” 白尊猝然叱道:“其它的事你就不必多问,如果你还有命,以后你看到老夫掌管武林时,你自然明白!” 这时,裘禾邦宏声道:“白门主你包藏祸心,想并吞整个武林,难道其它帮派能容你如此放肆吗?” 白尊冷电似的目光微微一眨,冷冷的道:“老夫自有办法,只要灭了你们大雷教,老夫眼中强敌去了大半,其它的就好办了。” 敖子青冷笑道:“白门主说得容易,只怕这一个美梦不容易实现,因为你们跟前的麻烦就大了!” 白尊强硬的道:“咱们试试再说!” 此言一出,无疑是下了最后通碟,随着他这一句话,气氛已在刹那间紧张起来。 裘禾邦努力咽下一口唾沫,强笑道:“白门主,梅林门显名扬威,并非易事,何故再兴风波,老夫并非怕事,只是为了天下苍生,老夫希望白门主打消这个念头,切勿使江湖武林再染血腥,江猢如今已无一日安宁,何若再生是非?老夫不为大雷教想,只为整个天下设想。” 敖子青微微点头,心想:“裘教头真是仁厚之人,只是他的对手太残暴了,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白尊怒目相视,道:“姓裘的,你不必在老夫面前假惺惺的,你以为老夫跟你在这里干什么?这是生死拚斗!” 古大狐挺出身来,怒极的道:“白老头,你吼什么吼?俺问你,今天在树林内偷袭俺家兄弟的,是不是你们这一群狗杂碎,是不是你们这一群狗杂碎,见不得人的勾当?” 白尊冷然道:“是又如何?” 古大狐断然吼道:“俺要你的命!” 敖子青拉住古大狐,对白尊平静的道:“白门主,在下相信你早就知道风云榜在我身上,而且你一直想得到,只是在下不明白你夺风云榜的目的,可请告知否?” 白尊料不到敖子青如此单刀直人,开门见山的承认风云榜在他身上的用意,微微一窒,启口道:“有了风云榜可以控制整个武林。” 敖子青沉静的道:“为什么?” 白尊冷冷的道:“风云榜现在你身上,老夫若是告诉你,岂不是白白让你得了便宜,老夫将你杀了,拿到风云榜后,你在地下定然有知。” 敖子青舐舐嘴唇,道:“只怕难哦!在下一向幸运得很,想要在下命的往往比在下先走一步,在下奉劝白门主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如果你想多活几年!” 在白尊身后有一名大汉,突然闯出,暴叱一声,天摇地动的劈出二十一掌!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十九章 八角劫宝 敖子青长声大笑,轻灵已极的转出三步,飘然还攻二十八掌,被对方逼开,笑道:“朋友报上你的万儿来!” 这人因一击未着,被敖子青逼退了两步,犹气愤难当的道:“老子黄龙堡负责歼敌的‘黄龙四豪’中的老二,银龙俞尚宏。” 敖子青哈哈一笑,道。 “不过是个小角色,你们龙主迟囚在下尚不放在眼里,你一个小小的黄龙二豪,也敢在此大呼小叫,分明你不知天下之大!” 俞尚宏双目倏射杀机,厉喝道:“住口,你竟敢对本堡龙头无礼,今夜老子必将你凌迟处置!” 敖子青傲然一哂,冷然道:“白尊,把这个走狗角色换下去,否则在下在一招之下,定将这种江湖未流角色打成肉饼。” 白尊领教敖子青的功夫,以他高超的能力而言,只怕此话不假,他正想开口斥回银龙俞尚宏,但已经迟了—— 俞尚宏盛怒之下,一柄回龙刀已自身侧倏而袭向敖子青而来! 敖子青冷冷一哂,身形宛如一缕轻风闪进,回龙刀自身旁擦过,而这名黄龙五豪中的人物,肋下己中了一纪铁锤似的重击! 当一声惨嗥尚未及出口,一股血箭尚未喷出之际,俞尚宏的驱体又被敖子青凌空兜起,重重摔在白尊等人的面刚。 敖子青闲散的后退一步,冷然的注视对方,白尊一见俞尚宏动手,心头已是一凛,一看那具血肉糊糊的尸体,更使他面色全变,怒气陡升! 双方的人马都看到这一幕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他们心中也都明白,敖子青此举在给对方下马威,煞煞对方的锐气! 白尊那副狰狞冷酷的面孔上,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狠暴戾之气,他厉声道:“敖子青你不用如此卖狂,吾等今夜之举,必然将你们全军覆没!” 敖子青满不在乎的一笑,道:“便凭阁下眼前这等不成气候的角色么?白门主你的眼光未免太差了。” 白尊强忍怒火,恨声道:“我们势大力强,即使你再狠,一人也难抵四拳,何况再加上老夫,你们根本不可能胜!” 裘禾邦大声道:“老夫掂掂白大门主,份量应该也够了!” 白尊阴沉的道:“你向老夫挑衅?” 裘禾邦萧煞的道:“如果你白大门主率众立即离开野地坪,那就另当别论!” 斜刺里金芒突闪,五点星光猝然飞到,风强势劲,猛不可当,宛若疾风暴雨般射向鬼锁子裘禾邦双颊,胸腹! 裘禾邦双脚钉立如桩,挺立未动,衣袖倏而一挥,五枚袭来的金芒,倏然溜泻无踪! 同一时间,发出暗器的人狂吼一声,倏而扑上,抖手攻向裘禾邦,口中大叫道:“姓裘的,铜龙公孙基领教你的绝技!” 站在裘禾邦后方的古大狐怒喝一声,及时赶上,连出十掌,接住了‘黄龙四豪’中的老三铜龙公孙基! 古大狐向铜龙公孙基推出七式连环十二掌,公孙基滑溜的闪向一旁,双手急抖,又是一大把金光闪亮暗器射向古大狐! 古大狐怒喝一声,双足钉立如桩,沉神静气,单掌一翻,手中已握了柄铁铜,猛然一颤,那一蓬袭来的暗器,全然落空! 古大狐反手回劈公孙基,公孙基不料敌人来势如此之快,骇然侧闪之下,已稍慢一分—— “咋”的一声轻响,布屑被锐风带出三尺,一片皮肉,亦沾着血丝标在空中,铜龙公孙基大吼一声,踉跄退出! 白尊面色倏变,双臂一伸缩奇快无比的点向古大狐上盘九大要穴! 裘禾邦冷叱一声,身形焰然拔空,如箭般疾扑而落,右掌幻起千百掌影,猛拒白尊,替古大狐接下了臼尊的攻击! 白尊已避过裘禾邦的掌势,身形猛旋之下,双掌抡起一座圆弧,雷霆万钧的劈向敌人胸前,腰际! 裘禾邦猛笑连连,闪电也似戮向对方身驱右侧八大重穴,右掌微偏,硬封而出! “劈啦”一阵震晌中,白尊目瞪如铃,掌臂挥舞,有如群山并压,腿影连绵,宛似桩木滚滚,须臾间一气展出二十三招! 裘禾邦不避不退,大马金刀的连踢带打,亦在刹那间将敌人攻来的二十三招,封解一净。 在梅林门这面,有一位紫袍虬髯大汉缓缓行出,朝敖子青等人招手,道:“各位好朋友,双方的首领都已动手,各位这么站着,未免显得太冷清了,来,来,‘怪虬客’杨大治陪你们玩玩?” 青衫秀士文风采冷静的一笑,毫无表情的道:“今天在树林内偷袭我们兄弟三人的,阁下也是其中一位吧!” 怪虬客杨大治哈哈一笑道:“不错,不过当时奉了白门主的令谕,只伤不准死,否则以你这个文弱书生,只怕要多十条命也活不到今夜了。” 青衫秀士文风采淡淡一笑,却如鬼魅般倏而掠过,奇快无比的向对方攻了十五招十六式,招招式式向着对方的要害攻去! 杨大治仍然大笑不绝,身形如风摆荷摇,左晃右闪,却在闪晃中,疾若狂飙般反击出二十六掌! 文风采脚步一扭一旋,硬生生的跌出三尺,双臂在身形移动中,竟奇妙的自肋下反穿而出,插向敌人颈旁琵琶骨。 怪虬客杨大治吼道:“好小子,真有两下子,今夜再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叫声中,其成名绝技:“如临大敌”、“好逸恶劳”、“悍然不顾”三招连环而出,姿态奇特而怪异到了极点! 青衫秀士瘦削的身驱自往后一仰,又如风车般呼噜噜转回,双掌斜砍对方小腿胫骨,边冷笑道:“嗯,这掌法还不错,上戏台上去杂耍可能更合适些!” 杨大治拔起五尺,又出十一掌十六脚,仍然笑道:“我唱小生,白脸小伙子,你来演小旦也颇合适的嘛!” 这位怪虬客杨大治,是黄龙堡的护卫三蚊龙的老大,平时负责黄龙堡内的巡役工作,其功力之佳,居三蚊龙之首,所以白尊也把他带来了。 双方在冷讽热战中,互不相让,瞬息间互相攻拒了十七招。 双方的首脑自己身在战场,因为没有命令,所有手下的人只有虎视眈眈的对视着,没有人敢动,但都兵刃在握,随时准备猝袭! 这一边—— 裘禾邦已与白尊拚斗了三十招以上,战况亦较前更形激烈,两位各据一方霸主,两人之争,不仅关系各人的名誉,与整个组织的声望也非常重要! 裘禾邦一袭蓝袍,气度威猛恢宏,尤其武功的造诣,业已到达登堂入室的地步了,要比白尊略高一筹许,可是,白尊久经阵仗,经验丰富,临敌不慌不乱,而且出手非常狠毒,在短时间内,尚不易分出胜负! 敖子青一直慎重而仔细的注视着场中的争斗,他在心中忖道:“裘教主不但气度雍容,武功更属卓绝,果然名不虚传,连堂堂梅林门的门主白尊亦不是他的对手,果真不凡……” 他冷眼观望,又想道:“对方此次来的人不少,人多势大,高手如云,这一场真是硬仗,我方也不一定能占上风……” 马威足轻声道:“敖大侠,我们现在要不要动手,助大哥一臂之力,擒龙要擒首。” 敖子青微微一笑,悄声道:“不要轻举妄动,对方的高手一定不少,至今尚未露面,我们先别暴露自己的实力,他们一定也知道我们有了理伏,他们心理上会有些胆怯,就对我们待机而动。” 说着,目光又移注梅林门方向,此刻—— 梅林门闪出一位五短身材,尖头细目的中年汉子,已拔出他背后的一柄狼牙棒,冲向一旁的古大狐而来! 这位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乃是梅林门的四辨主“飞鼠司马明梓”,那天虎脑背之役,他因被遣往黄龙堡议事,故未出现,而今一见曾杀其兄弟的敌人,怒火陡升,他欺古大狐身上有伤所以挑上他。 同一时间,梅林门中五大高手之首的‘闪形手’黑山封,亦阴沉沉的冷笑一声,倏然扑向正与敖子青谈话的马威足! 于是,除了原先在场的两对人马交战外,现在又有两对也加入战圈内,总括来说,大雷教目前还是稳占上风! 裘禾邦这时向白尊推出八式连环十五掌,身形暴闪间,猛可一个大翻身,已向对方再踢出二十腿,威力在刹那间又增一倍有余! 白尊大喝一声,双足钉立如桩,沉神静气,倾力迎上八掌,劲风如浪,随着掌势洋溢四周! 于是—— 巨响连起,白尊面孔通红,汗渍隐隐,退出三尺之外,裘禾邦亦震退一步,但是,就在身形往后倒退之际,却借势贴向地面上及三寸处,锐风如一片削薄的利刃,猝而斩到! 白尊面色倏变,反由急抽猛挥,隐于长衫内的一柄雕缕精致花纹,银光闪耀的沉重短戈已施展而出,猛然回劈裘禾邦! 裘禾邦冷冷一哂,如鬼魅般挪出五步,双臂急颤如浪,在一片精光耀目的戈影中,复向敌人攻出十一式十三掌! 另一边—— 梅林门的四瓣主司马明梓,正拼命抵敌着马威足,这位飞鼠司马明梓,原是两湖绿林道中名震一时的人物,后因了一件不名誉的事,引起两湖绿林道之公愤,立足不住,才投入梅林门下效力,高居第四瓣主,一身所学,亦非等闲。 古大狐左劈右戮,前攻后战,猛出十掌后,豁然大笑道:“司马明梓你这位四瓣主只有这么一点功夫?你其貌不扬,功夫也太差了!” 司马明粹不禁又羞又怒,手中狼牙棒舞得雷动风响,暴叱连连,但是仍然汗落如雨,步步后退,情形十分狼狈! 与青衫秀士文风采交手的黄龙堡三蚊龙老二的怪虬客杨大治,情势之恶劣,比起司马明粹来更有过之,这位怪虬客杨大治一身怪异的技巧,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而心地之狠毒,更属非凡,功力与文风采约在伯仲之间,但文风采因白天被围杀之事,甚是气愤,所以攻的甚急,已将杨大治逼得步步后退! 忽然—— 白尊猛探二十七戈,回头叫道:“大师,你该上场了!” 有一条黑影疾扑而出,这人正是巫刀门的魔头血刀僧! 血刀僧双手一偏,将斜挂于背后的一只以银合金打造而成,沉重逾恒的血刀执入手中,半声不吭的冲人战圈,搂头盖脸便是凌厉无匹的二十刀! 裘禾邦身形飘出五尺,左掌当胸一竖斜出,大转身“当”“当”一条沉重的金锁,宛如西天蓦起的闪电,倏而现出,这正是他名闻四海,威震五狱的“金锁链”。 寒芒闪晃中,裘禾邦身形倏进,金锁链做了一个优美的震动,似经天的一抹长虹,潇洒无比的溜泻向两名强敌! 明眼的人应该知道是他名闻武林的“神火锁法”的起手式:“流星飞跃”。 白尊哼了一声,手中短戈舞起一片晶莹银墙,劲气充斥回旋激荡! 血刀僧奇黄涨成了黑紫色,伏身移步,迅速护住上盘要害,双腿则猛扫而出! 裘禾邦以一敌二,在形势上,他尚占了先机,他的真实本领,以金锁链为最超绝,但是,他双腿上的技业也是弥足惊人! 敖子青暗忖道:“裘教主的功夫已达登峰造极,自己行道以来,此等功夫尚是首次得见,连五雷手贺伏,赤红阎王柴造烈比起他,亦要逊落一筹!” 他又将视线移向另一面—— 梅林门的第一高手黑封山,被马威足惊人的强大压力逼得大感窘迫,而怪虬客杨大治也被他的对手文风采逼得左支右继,手忙脚乱了! 白尊猛探一十六戈,嘴唇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于是,仿若这呼哨声的回音般,梅林门这方面的人立即骚动起来! 敖子青一见,知道对方要打群仗了,以多压少,他不敢迟疑,大喝一声:“大雷所属,全力杀敌!” 于是—— 大雷教的人马从树林间疾闪而出,与梅林门方面的人打了起来,现在,野地坪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血腥的,血肉横飞的战场了! 敖子青疾如鹰隼般飞扑过去,凌空暴翻,双掌齐出,两名黄龙堡的大汉应手摔出,脑浆迸溅! 双链子彭路超使的兵刃与裘禾邦的金锁链有点类似,不过他是纯铜制的,而且是两条交互使用,他飞快闪动,七十五锁一气呵成,四周的十余名‘梅林门’角色即惨号连天,翻滚堆跌成了一团! 山神田星也出来了,他镇定自如的大步迎上九名围过来的黄龙堡人物,隔着人家尚有好大一截,他的山神棒已狂飙一样扫了上去,那九个大汉,全像踩上了一盘炸药般肉碎骨裂的弹炸开向九个不同的方向! 这时—— 人影倏闪,一个手执“铁杖”矮小身影翩然掠到,整个身形“呼”的一转,便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山神田星前面! 这人,他的铁仗不同于寻常的生铁杖,奇形怪状,舒伸节错,看来威力十足,他是黄龙堡的两大长老之一“乞丐杖”丁泗! 山神田星一见丁泗,立即大声道:“他娘的,你这见不得人的东西,围攻老子,老子今晚要讨回来!” 丁泗叹了口气,沉声道:“田星,老夫丁泗久仰你的大名,上回没杀了你,你应该知足,赶快退隐江湖,谁知你不知好歹,今夜还敢来!” 田星大声道:“今天我是来报一箭之仇的,丁老儿你再试试!” 尖叱一声,田星倒扫山神棒,“当”声震响,丁泗一个空心跟斗,退了三步,那副狰狞冷酷的面孔,更是流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狠暴戾之气,眨眼间,两人缠做一团! 坡上,正在进行着狠酷的激战,“刀邪”奇禹与萨吉化一碰上,的确可谓“棋逢对手”,所具修为,彼此全相仿佛,这一斗上,就成了个难分难解的局面了! 那边,毒蝎美人凌晓彤跃形飞快的应付着两个体魄魁伟的灰衣人,凌晓彤一把薄刃两侧全开了口的“蝎子剪”,正闪泛着蓝汪汪的寒光,他以一敌二,却毫无窘色,攻拒之间狠快凶猛,直将两个敌人逼得团团转,颇有点施展不开的形态! 跟了裘禾邦三十余年的“老叟”段灰,在大雷教并无职称,但他自以仆侍主,裘禾邦视他如同家人,此人平时沉默,对他人不假颜色,独对裘禾邦忠心不贰,他以一双铁掌力敌一个身材修长,颜面暗黑的黑须老人,黑须老人,正是黄龙堡另一位长老—— “青鼎子”再沧! 靠近下坡地的方向,大雷教三名侍卫——雷安、贾半樵、施青合称“大雷三手”,应着黄龙堡的十余名大头目! 大致来说,大雷教虽然未占什么上风,但也没有落入困境,但是梅林门、黄龙堡,以及几十名巫刀门的弟子,他们人多,大雷教难免会出现后方不继的情况来…… 此刻—— 那位身材魁梧的古大狐被敌人增援而至的宝元及归缘师徒围攻,再加上原先的司马明梓,这股突至的压力,使这位原本有伤的武林健者大感窘迫,而早时的优势亦全面扭转了! 古大狐显然已经力不从心了,他咬牙切齿的与三人硬干着,但却被逼得步步后退,一柄铁铜愤怒无比,可是,他现在的对手却是武林中皆负胜名的三位高手,古大狐的攻势再是凌厉,斗志再是高昂,亦未免相形见绌了…… 敖子青适时而至,宛似来自九大,他自夜暗中来到,断刃的兴芒银灿飞旋,兜头便向司马明梓挥出二十招十六式! 古大狐振臂奋叫:“敖老弟,谢啦——” 敖子青闪电般回避着司马明梓几乎及时的反攻,边大笑道:“久违了,宝元、归缘两位大师!” 宝元尖啸如位,血刀挥展扫回,边冷酷的道:“你这小子莫非就是偷我师徒马匹的小贼?” 哧哧一笑,敖子青道:“大师,出家人说话要留点口德,在下不过借用你的马用用而已,怎么是小贼呢?” 宝元、归缘师徒,乃是敖子青身中银棠花之毒,又遇到包仪心时的那两位,只是那时的敖子青狼狈不堪,而今却是英挺俊逸,宝元一时没认出来,一听他的口音才恍然大悟! 宝元不再多说,形容冷酷森寒的暴进怒扑,立即展开了一连串凌厉无比的猛攻,威势之浩荡,有如江河决堤,怒海翻腾,弥足惊人! 一侧,古大狐大叫道:“老弟,俺与你联手,将这些兔崽子摆平了!” 狰狞的一笑哼,司马明梓道:“古大狐,你想摆平我们,只要小心你自己不要被摆平了就好了!” 尖叱一声,古大狐铁锏似电闪蛇舞,搂头盖脸便打向司马明梓,司马明梓以他一条长鞭悍然相迎,归缘偶而也会牵制古大狐! 这时,马威足大吼一声,双臂问电般急抄猛挥,宛似两条强而有力的硕大巨蛇,将四名凶神恶煞的削刀手捣出 段灰横了心肠,一张面孔煞气毕露,招式之间,全然是悍不畏死的打法,逼得丹沧有莫可奈何,叫苦连天,非常吃力! “大雷三手”雷安、贾半樵、施青情势稍好,三人武功奇诡,出手辛辣,联手之下,尚可与人数占着绝大的优势的黄龙堡十余位大教头扳平手之局! 马威足以一双肉掌,与黑山封打得难分难解,二人功力悉敌,不分轩轻,马威足胜在内力悠长,经验丰富,黑山封则以闪挪迅捷,出手凌厉见称,二人掌掌相连,急攻快打,全在须臾之间,招式如飞,攻势所指,更是彼此间足可一击致命的要害重穴! 整个山坡上,兵刃的寒光闪耀,驱体的跌滚沉闷,夹杂着利器切入人骨的“噗嗤” 之声,发出人们丹田的怒吼惨嗥声,一个个的影子在追逐,在扑腾,紫衣成褐了,红袍更加殷赤了…… 大雷教的弟子虽然竭力死拚,但抵不住人家人多势大,这一阵下来,业已横尸狼藉,血流遍野了,虽然他们的高手略占上风,他们的弟子却整个的落了个下风,情况十分危殆…… 由整个形势来说,大雷教这方面是略现艰苦的,不过,黄龙堡与梅林门若想获胜,却也非易事,至少,他们将要付出的代价是十分惊人的…… 大雷教的弟子眼看自己的头目略占上风,人人杀气昂扬,洒着血,个个紧握家伙,咧嘴龇牙,疯狂似的扑向敌人! 这一来,双方的战况更趋白热,大雷教方面的人马完全是豁出去了,他们几乎通通采取了一种悍不畏死的打法,要与黄龙堡及梅林门的人同归于尽,竭力阻挡! 凌晓丹一个又快又急又狠的贴地溜滚中蝎子剪暴挥如电,那寒冽冽青光倏闪,叫吴良的那个黄龙堡的小头目已开了腔,他五花肚肠朝外迸流,一张大黑脸顿时成了暗青色,仰头便往后翻! 凌晓彤以一个女流之辈,下手如此狠毒,当知他“毒蝎美人”之名称并非没有理由的! 大雷教的人手舞刀盾,拼命博战着强大的敌人,寒光血影,相映相照,人肉横飞,追逐砍杀,周遭,业已仰仆满了各形各状,死状惨怖的尸体,有的身子扭折,有的五官歪曲,有的面目一片血肉模湖,有的残肢断体,头落肠溢! 这里的景象直凄厉可怕到了极点,而死的固已寂然,活着的,却仍在那里制造寂然啊…… 奇禹自血丝蒙蒙的双眸中,发现铜龙公孙基在追杀几名大雷教的手下,只见公孙基起落如飞,身形过处,挥臂宛如使棍,挡者立仆! 怪叫一声,奇禹吼道:“你这狗操的杂种,你不用狂,你老子来了……” 一个起落便扑向了正在追杀大雷教所属的公孙基面前,奇禹一条精亮的大刀,二话不说,已陨星横空也似砍向公孙基! 那边—— 宝元与齐刚已进行到一百招以上,宝元累得汗下如雨,面色泛青,一旁助拳的归缘也喘息吁吁,鼻端汗水滴滴! 敖子青阴沉的一笑,道:“宝元,当时你错失机会没有杀了我,取走风云榜,以后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 宝元大喝一声,三退三进,刀光如浪,呼呼沙响,眨眼间攻出了十一刀,身手狠辣无伦! 一声长笑,敖子青冲天而起,略一盘旋,双腿急点敌人双目,腰身猛弓,鬼箫猝砍对方天灵,招式才出,他已一口气施出十一招! 宝元厉吼连连,在对方的凌厉得无以复加的攻势下,左闪右避,退出七尺之外! 敖子青身驱急起,如影随形紧跟而上,毫无表情的道:“宝元大师,你压箱的绝活再不拿出来,命大约不会太长了!” 话声中,招式有如天河倒悬,汹涌出来,劲力激荡排回,惊心动魄! 宝元在呼啸的狂风中穿掠旋走,以他深沉的修为,竭力寻隙作扭转战机的反击! 于是—— 两条人影闪电般上下翻飞,如两道虹光穿插复合,在人们肉眼不及察觉的刹那时,做着生死一发的连续攻击,二人身手之神速快捷,几乎已不是人类的天赋本能所可以做到的了! 宝元之徒归缘,功力之高,虽可列为江湖第一高手,但是与敖子青、宝无比起来,却是差了一大截,现在又无他插手的余地。 战况处在拉锯状态之中,在目前为止,双方的优劣之分,尚未能断言,但无可置疑的,大雷教方面已处在不利之境。 蓦然—— 马威足竭力冲破黑山风的掌势,脚步猛旋,如暴风般洒戮十五点,口中同时大叫:“弓箭,上场!” 语声未毕,一连串机括响处,无数硬弩利矢,立如流星般射向黑山封! 黑山封大喝一声,双袖倏而盛涨,已将漫天弩矢扫落一空,在这刹那之间,马威足立即又欺身上前,两人又重新展开拚斗! 来自树林内四面八方的利矢,使得哀声连连,梅林门、黄龙堡的弟子在此情况,兵刃纷纷脱手而出,血与血不绝溅散,人命在冥绝,一条条身驱不成形态的摔跌仆倒,摔在黑暗而冰冷的野地上! 白尊的眼睛都红了,只见利矢过处,本门弟子有如滚汤浇雪,颓溃消退,速度简直快得惊人! 偶而也有大雷教的弟子被误杀,但是并不多,因为他们早知有此安排,所以他们尽可能挤到场中,将敌人逼向外围,靠近树林的方向。 敖子青冷笑一声:“宝元大师,你们也活够了吧!” 一条人影疯狂的自后面扑到,掌风罡烈雄浑,急罩敖子青全身,敖子青反手十六刃,已将来袭者强逼退了三步出去 鬼箫与断刀混为一体,强攻后袭者,劲力排斥中,敖子青轻视的道:“萨吉化,凭你的能耐你实在活得太长了,继续下去,都是这么没有出息,白活了!” 那自后面突袭的人物,果然是梅林门中第一流人物,五大高手排行第四的龟甲萨吉化! 萨吉化尖叫一声,足尖一点,再度蹿起,手中一柄银枪有如泼风打雨,绵密的丝毫没有空隙的袭来! 敖子青抖手一记“天神开路”,反腕一招“天王托塔”,身形在空中一个盘舞,紧跟着一记“石破天惊”! 宝无和尚及萨吉化怒吼着游掠躲避,而冲到眼前的十多名梅林门弟子,俱已败折命残的倒了一片! 宝元和尚大吼一声,再度扑上! 随着他动作,在挤排蜂涌的梅林门弟子中,齐齐冲了过来,敖子青闪电三刃,已将冲来的梅林门弟子斜砸三步! 萨吉化再度射进,银枪伸缩,倏忽十九招十六式,微晃而起,敖子青鬼箫回挡下,有一条人影悄无声息的跃蹿起来,双刀微闪,已狠辣无匹的插向敖子青双臂! 敖子青与宝元和尚闪电般连连击了五招六式,他毫不考虑的稍一低身,右脚一拗倏弹,快得令人不能摄视的蹴到另一个人胸前! 那偷袭者是黄龙堡一名小头目,他似乎估不到对方的攻势来得比他更快更狠,于是,他的一对双刀尚未递到位置,已怪叫着倒翻而出! 阴险的宝元和尚口中大吼:“几十人一齐涌上,把他压死!” 几十位弟子,自不同的方向扑来,人如潮涌,刀光缤纷,哗叫声响成一片—— 猛虎难敌猴群,宝元和尚心中正得意着,等着检现成的便宜,简直是一种不可能的事,就在黄龙堡、梅林门几位弟子近到飓尺之际敖子青微笑如刀,那笑,狠毒得带血! 萨吉化吃过他的亏,倒噎了一声,一句“不好”尚未及出口,敖子青已阴沉的吐出四个字:“倒转乾坤!” 断刃脱手而出,微微一震,快得仿佛复仇之神的冷酷眼波,在人们不及思维的瞬息之间,锋利的断刃“霍”的闪旋,断刃的光芒似乎斗然问延绵扩展,延绵于永恒,扩展在生死! 宝元和尚全身血液一下子都凝冻了,他口中发出一声凄怖的喊叫,倾出吃奶之力,疯狂的向外围滚出去,萨吉化面孔的肌肉蓦然僵了,他脸色死灰拚命往后旋出,动作与宝元和尚同样快得狼狈! 但是—— 他们手下的弟子却没有这么幸运,他们的来势全是一般冲劲,又猛又快,待这些弟子发觉他们的头目正像见了鬼似的往外蹿滚之间,敖子青飞旋的断刃已到了他们的眼前! 没有任何人来得及挽回这惨厉的局面,这局面发生的如此迅捷,似是已经本来就成为事实了,“呱”“呱”的一声声刺耳裂骨之声倏起,那些自空扑落的角色,甚至连一声嗥吼也未及发出,一颗颗头颅带着满脸惊愕迷惘之色,与一大蓬一大蓬的鲜血溅飞得老远,洒得地上殷红片片! 热血溅散中,一名弟子被拦腰成为两截,敖子青的断刃实在太快,萨吉化虽然有弟子替死,他的左腕亦齐着被断刃削落! 敖子青身驱一转巧妙的接回返断刃,目光瞥及那一具具躺在地上的无头尸体,他的唇角浮起一丝冷酷的嘲弄! 宝元和尚及萨吉化哪有胆再战,宝元和尚拚命翻滚出十步之外,冷汗透衣,面孔已成青白,他恐怖的急忙挤到混乱激战的双方弟子人群中,而这刹时,敖子青所过之处,黄龙堡、梅林门弟子有如强风拂草,紧紧仆倒! 这时,惨号厉嗥已涨成了一片,在鬼箫与断刃的飞舞里,人的驱体正与生命之泉水撞仆溅流,兵器似满空的陨星电尾,闪着一溜溜的光辉坠向黑暗,叮当踉跄之声,起落盈耳,情形像是虎入羊群!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十章 了却旧仇 归缘见其师父宝元和尚仓皇的样子,他年轻力盛,丢了正与他决斗的凌晓彤,双臂急抖,悍厉的两个起落,已追上了如入无人之境的敖于青! 归缘奋不顾身的飞扑而至,敖子青一掌劈翻了两名弟子,他似是背后有眼似的低侧上身,一记“天神开路”,先行发难,将来势猛急的归缘逼得一窒之下暴闪五尺! 冷凄凄的一笑,敖子青一脚踢倒了一名疯狂冲来的黄龙堡弟子,他森寒的道:“归缘,看清楚了,你口中的丑小子就是在下我这副模样,你对我还算不错,虽然无礼些只要你退出,在下可以饶过你!” 归缘尖吼一声,火石闪晃,倏了二十刀,身形猝翻,再进十一腿,风声呼啸,这劲气汹涌排涌! 敖子青神色冷漠,大叫一声:“我的仁慈只有一次!” 他的“飞刃斩”乃精萃之学,蓦然连出十六招十三式,这十六招十三式自十六个方向同时攻出,又在攻出的同时,倏幻然做十三个角度,箫影漫天,银练纵横,几乎囊括了天地空间! 归缘面孔扭曲,气喘吁吁,他的血刀虽然快如电掣,却无法突破敌人那片精耀密集的刃影,实在不愿退,不甘心退,但是,他却不得不含着满腔的羞愤,再次的退了出去。 敖子青并不迫赶,冷冷一笑,他右箫左掌,长斩短砸,梅林门、黄龙堡弟子一片片的横尸,一堆堆的叠垒,悲嗥号叫里,已显得那么微弱无力了。 因为大雷教的一阵箭射,梅林门方面的弟子死伤惨重神色惊怕的一堆堆挤在一起,后面的向前堆,前面的向后挤,这些梅林门、黄龙堡的好汉以及巫刀门的出家僧,己整个丧失斗志了。 虽然箭已不再射了,但是埋伏在林内的弓箭手现在一涌而出,人数虽不多,却声势惊人,把敌人吓得更无力再战! 敖子青又往前冲了几步,箫挥刃舞,五条大汉又再残命,在五柄腰刀飞泻中,他冷冷的道:“宝元,你逃不了的!” 宝元夹在人群中残杀大雷教的弟子,敖子青仿佛是一条飞龙,自丈外长射而来,“飞刃斩”中的绝技,一一展出,快若迅雷,威势慑人,漫天掌影流射织穿,劲气回旋中厉啸声宛如群鬼号啕! 宝元一口钢牙深深咬入下唇,在这瞬息,他将心一横,“血刀七击”一口气展出,凌空的身形同时倏弹,十一腿猝蹴敖子青而去! 敖子青冷森的道:“你会死的更快!” “快”的尾音犹在,鬼箫的断刃暴闪,快得不可言喻的霍然斩来,时间只是一刹,飞舞纵横的腿影蓦而消敛一空,血刀“嗡”然自敖子青头擦过,血光溅映里,断刃在空中倒旋而回,已巧不过嵌回鬼箫上,而锋利的刃口上,又已染上了一层浓厚的鲜血…… 宝元倚在一株梅树上,胸膛开了一个可怖的血洞,大股的血液正狂涌而出,里面的脏腑隐约可见,面色蜡黄得不似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大张的嘴巴,喘息着,却尽是吐出血泡! 梅林门、黄龙堡的弟子惊叫哗嚷乱成一片,没有人愿意去碰敖子青,他一过来,那些有如潮水般往后拼命退去,样子十分狼狈不堪! 几乎在同一时刻—— 古大狐已战得心力交瘁,司马明梓冷笑一声,觑准时机,左手倏而伸缩,衣油之内,一柄锋利之极的匕首,蓦而暴出,猛然刺向敌人右肋! 时间的经过是宛如电光石火的,只闻“嗤”的一声轻响,一柄尖锐的匕首,又插入他肋下一寸! 而在古大狐尚未及出声之际,四柄鬼头刀也如影随形般紧跟而至! 古大狐嘶哑的大笑一声,倾力移出半步,右手狼牙棒奇妙无伦的抬向司马明梓,而当司马明梓偏身微闪之际,古大狐那颤抖的手腕又神速的折向他两名敌人,“唰”“唰” 二声,两名大敌哀叫一声,飞跌出去! 此刻,司马明梓的铁锏及一柄鬼头刀已无情的砍在古大狐背后! 几乎不分先后,古大狐反身一击,司马明梓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号,司马明梓已拼命闪出半尺,却依然没有躲过那只长约一尺的狼牙棒,深深的嵌入他的左胸之上! 是的,古大狐所擅的“射虹三棒”是凌厉而残毒的,出手绝快,何况,他与敌人隔着如此近迫的距离呢! 但是,古大狐连中数创,不由踉跄抢出数步,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 裘禾邦看的真切,当下神色惨变,面孔扭曲,不顾一切的向白尊奇攻二十招,掠身待出,但是,血刀憎却厉笑着狂扑而来! 有一名大雷教的弟子大叫着:“四教头栽了……” 敖子青转头一看,蓦然厉叫:“白门主让在下来奉陪!” 敖子青身形闪晃如雷纵电驰,上下翻飞,几招之下,已使白尊逼得连连倒退,手忙脚乱! 因为敖子青接过了白尊,裘禾邦对付血刀僧,顿时压力减轻许多,他急忙大叫:“快将四教头扶下去,老四,你快走!” 这位命已垂危的大雷教四教头双目圆睁,毫不闪躲,大雷教四五名弟子死拉活拖硬把他拖进树林内,他嘴里仍兀自骂个不停! 敖子青目光冷峻而残忍的平视着,他轻轻斜出五步,一刃透进一名彪形大汉胸膛,他头也不回,又迅速拔了反截身后,一名梅林弟子已被拦腰斩死在地! 白尊恨的咬牙切齿,手中短戈越飞越快,金芒左右连闪,带起的光辉几乎已接扩成一片光幕,在一个弧度极小的回折下,令人目不暇接的猛翻狠斩而上! 敖子青瘦削的人影猝而暴泻三步,乌黑的鬼箫连接着冷森灿亮的断刃,在那人影移动的同时又交击而回,威势之猛,有如山撼海腾! 两个人已经斗在一块儿,根本看不清双方的人影,只见金蛇晃闪,断刃飞跃,在这片荒野上,流走游移,两个拼斗者的出手简直快得不可比拟,快得像是亘古以来逝去的光阴,快得似飞泻向千百年之后的流光。 白尊的白色披风拂飞翻展,手中短戈搅起波涛千倾,身形微偏,短戈突然自手中飞出,汇聚成一溜金矢,自虚无中猝进,又快又狠,又诡异! 敖子青的鬼箫飞舞,绵绵密密,像满天浮沉着千万个巨大而沉重的磐石,箫中断刃呼轰如江涌海号,纵横交织,在千钩一发之际接漫天的金色波涛,在呼吸交闪之间力击那倏进的长矢…… 于是—— 两条人影骤然分射,又在分射的同时,再度接触,招式快得像长空照下的光式,如此狠,狠的似血,如此毒,毒得如百步蛇的齿液! 比人们的意念更快,较人们的思想更速,几乎是永远没有停顿,而又那么紧凑无间,当人们远没有想到拚斗双方的招式,那些炔得出人意外的招式已经成为过去了。 这时短促的时间里,敖子青与白尊已互想较斗了五十余招了。 敖子青冷冷一笑,在笑声里,左右暴闪白尊连续的攻击后,断刃从斜斩,双脚疾攻对方颈项,又狠、又准、又毒! 白尊原地不动,短戈寻准敌人的攻势路子在同一时刻封截反击! 敖子青奋力射跃,就空中大折翻,二十刃,似暴雨狂风,一口气罩下! 金芒一道,深厚凌厉,蓦然冲射而出,敖子青断叱一声,倏然跟上,那道金芒在一闪之下猛而侧回,幻为流光纵横,交织成金海无涯,组合成天地衔接,那么无懈可击的冲压而来! 敖子青如电的眸子刹时冷森而酷厉,口中冷森的叫道:“你要重蹈覆辙了!” 话声中,他整个人倏忽弹起,却在弹起的瞬息间又翻滚而下,他的周身像奇迹似的闪射幻耀着千万道熠熠眩目的银色光辉,劲气激荡,在空气中尖锐的号叫,就像一颗明亮的殒星自遥远的虚渺的高空坠下,强劲得无可力敌。 一片急剧得令人耳膜不及承受的金铁交击之声,金光银产凌射翻腾,在那耀眼的辉芒中,两条人影分自两个方向闪飞而出,在空中略一回绕,又猝掠回战在一处! 白尊的短戈极快的颤抖,幻映出诡异而绚烂的团团华彩,那么快速的罩向他的敌人! 敖子青紧抿着嘴唇,瘦削的身躯在一个相同位置,做着无数个角度不同的移动,他的移动是如此紧凑,如此迅捷,以至看起来好像他一直站着,完全没有移动过一样。 就这样,白尊的短戈俱皆稍差一点的连连自他全身周侧擦过! 敖子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急抖薄薄的断刃似一张恶魔的利嘴,那么贪婪的啮向白尊颈项、双肩、肚腹、两腿,锐利的锋刃带得周遭空气波荡不息,刮面生寒,攻势的来去快极了,快得令人震惊。 白尊吓得面白如纸,连连退了五步,气喘不息,嘴巴张的老大! 敖子青冷冷一笑,蓦地里暴喝:“倒转乾坤!” 随着他这声焦霍似的喝声,一连串惊心动魄的沙沙声倏然响起,仿佛一只无形魔手在轻轻扯动人们的心弦,有一冰冷冷的,令人颤栗的味道,一溜寒光冷刃一闪之后转为广大无极,像煞天河迸落,浩浩滔滔,自长空倒挂而下! 白尊白皙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猝然倒移二步,短戈一抖,幻成千股万道光流,彩色夺目的喷洒而出,这些长短不一的光流彩芒,却在它的曳尾之外,布成一个罗盖也似的半弧,美极了! 白尊这一手刀法,敖子青心中有些惊异,他心中明白,那是刀法中最具功力,亦是最为难练的方式之一:“烟火齐射”,想不到白尊的拳脚功夫了得,他在刀术修学也到了这等境界,实在令人不敢相信! 敖子青急旋出去,脚尖原地如一个陀螺似的旋转,断刃的尖端已带起一片片,一股股,一道道的流光,似夜空中的殒星千万,纵横交织的射向敌人! 因此,白尊又退了一步,敖子青借着抛刃转箫的力量,整个身躯划了一个半圆,在半圆的弧点上,他再冷叱一声:“石破天惊!” 猝然大侧身,鬼箫怪异的三转三折,断刃横着斩,蓦地刺向敌人,在他出手的刹那,已宛如奇迹也似的,斗然间变成了千千万万,像满天飘浮的云朵,绵密无隙的罩向白尊! 在白尊的闪动中,横斩的断刃却突而似黑暗中的空中,耀射出一溜曳光,大大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砍到敌人胸前! 白尊大吼道:“你这小畜生!” “生”字在舌尖上滚动,又是一记“烟火齐射”,蓬展而出,一片叮当响中,敖子青斜退两步,白尊横移了三尺! 这时,整个野地坪已经成为一片血海,惊恐的嗥叫呼号声响,乱得令人心颤,在黑暗里,一条条生命在陨落,一蓬蓬的血在狂喷! 人影在来往穿过或奔掠,有的是梅林、黄龙,有的是大雷教,这处于两个极端的敌对者,他们在蹿跃奔掠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凶暴与残狠! 惨吼与悲号组合成一片不忍卒闻的凄厉乐章,在血花里飘荡,在生命的断落里翻滚,而在飘荡里,在翻滚里,没有人心存一点点仁慈,因为谁都想活下去,倒的最好是敌人! 这一边—— 马威足一双肉掌,与黑山封斗得分难解,马威足抖手二十一招,口中叫道:“你们这群没有人性的东西,难道要叫你们自己的弟子死光才罢手吗?” “呸”了一声,黑山封道:“只要你们弃诫投降,否则我方才不善罢干休,老小子认命吧!” 马威足厉声道:“死不足惜的杂种!” 黑山封冷笑连连,猝而揉身挺进,疾苦电掣般的九肘、十一腿,二十三掌! 马威足怒骂一声,身形暴退又回,掌影起风,宛似万山并列,威猛之极的反攻而上! 山神田星与乞丐杖丁泗之战,田星这位大雷教的二当家,身材虽然矮胖,膂力过人,比起丁泗来略胜半筹,他的山神棒已到达超凡入圣之境了,在快得如极西闪电般的紧密“唰”“唰”响声中,棒影飞旋腾回,千变万化,丁泗被缠得难以施展,但丁泗力大如牛,加上不要命的拼死不退,狠扯猛挡,目前犹言可扯平…… 青衫秀士文风采对付怪虬客杨大治,勉强可以,两人身形出手神出鬼没,疾若曳掣,飞闪之间更加快不可言,他身上还涂抹着厚厚的金创药,但功力依然惊人,杨大治丝毫便宜也占不上…… 老叟段灰在大雷教是出了名悍不畏死,他的技业照说是比黄龙堡的两大长老之一青鼎子丹沧差了些,但由于他的凶猛泼辣,丹沧反而被搞的对他奈何不得,两个人全是闷着头狠干,情势异常火暴! 宛似六丁神投胎下凡般的双链子路超,武功沉厚精绝,遇事非常镇定冷静,他的双链子施展开来,风如涛,力似杵,有万夫不挡之勇,现在与他对手的是黄龙堡三侍卫,三人固然都是狠角色,但苦在靠不近彭路超的身,因此三人的威力不免打了折扣。 毒蝎美人凌晓彤碰上了被敖子青逼退的宝无和尚,宝无和尚见她是个美丽的妇人,嘴里便不干不净的骂起来:“他娘的,你这挨压的货,不躲在男人的怀里,你敢来这里发什么雌威,老子将你衣衫一件件剥去,看你狠到几时!” 凌晓彤怒睁着眼睛瞪向宝元和尚,尖锐而愤怒已极的厉声道:“臭和尚,出家人不守清规,你如此不积口德,该下十八层地狱!” 凌晓彤的蝎子剪,闪掣流灿,长戮、短刺、回绞、反缠,俱是凌厉无比,冲起如飞虹,翻转似凤起,金芒弹溢,令人目眩神迷! 宝元和尚也施了混身解数,他的巫刀门的绝活、血刀劈、挑,快捷犀利,再加上一些梅林门的角色的助战,逐惭占取上风! 只有奇禹是陷身重围了,如今他身上的伤已有不少处,吃黄龙堡的四位高手包围攻杀,几天内身陷两次血战,他早豁出去了,一把邪刀横砸扫挥,翻飞回舞,一下左冲,一下右突,那模样,活像一头陷阱中负伤的疯兽,又是凶恶又是猛厉! 文风采对付杨大治虽然尽够了,但不时有梅林门、黄龙堡的弟子偷袭而来,他原来已止血的伤口因剧烈的扭动又崩开了,血汩汩的流,他咬紧牙,在一个又快又急的反攻中,有一个叫全成的黄龙堡小头目业已开了膛,五花肚肠朝外迸流,几乎就差一线—— 怪虬客杨大治的双手、双腿并出,二十三招中,有三掌、五腿击在文风采的身上,但是,口吐鲜血的文风采已在一个猝横疾转之下,将右足抬起,蹴向杨大治的天灵盖上! 狂吼着,马威足大叫:“八弟,你快退!” 叫吼着,他的左掌猛然捣飞了一名黄龙堡的角色,黑山封揉进似风,出手快不可言,威足急欲闪到文风采身侧,一个心慌,胸腹间立即挨了黑山封一掌,他身形倒回,狠击黑山封,黑山封方始一闪而退,他的右掌又将另一个刚刚乘隙摸上来的黄龙堡角色脖颈生生砸断! 马威足急怒攻心,但却丝毫抽不开身,黑山封如今业已倾尽全力,将他给拦下了! 裘禾邦与血刀僧之战,是勉强还配的一对,说勉强,并非指裘禾邦,而是指血刀僧,这位巫刀门的首脑,虽是身高体大,心狠手辣,他的血刀舞得出神人化,但比裘禾邦的金锁链却要差上把火。 血刀僧身微一闪,手中血刀已天河圈目般划出一道浑厚的光带,像云影罩住星辰般那么急又狂猛的狠掠骤挥,指向敌人! 裘禾邦他的金锁链撑起如鸟龙出海,又似黑云层黑,发出凄厉如啸的破空之声,在一片雄昂而暴烈的“呼”“呼”劲气中回绕纵横! 裘禾邦上下翻飞扑击中,目光一斜,心中已不由一凛,急忖道:“我方纵使勇猛善战,但对方人数众多,假如再继续下去,我方必将遭到极大的损伤,情势只怕难以乐观了,虽然敌人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他心中思忖,手上金锁链一紧,有如天河倒悬,又似瑞雪缤纷,链链相接,式式不断,急若狂飙暴雨猛然反卷向眼前敌人! 血刀僧沉喝一声,稳重而谨慎的将他浸淫其中达三四十年的“血刀十六式”展出,闪亮的刀身闪泛成一片浑然的光海,又颤成朵朵耀目的寒星,犀利而美妙,凶狠而神威! 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激战,均倾力施出混身解数,战的大云变色,鬼哭神号,戮、打、挑、崩,俱见功力浑厚,刺、砸、扫、点,全蕴千变万化! 此刻—— 敖子青与白尊的争斗,已到了分出胜负的关键,只见敖子青脚步微现踉跄的退出三步,而白尊却悬空翻滚了五六个转! 仿佛电光猝闪,敖子青没有稍做迟延,口中暴叱一声,长射跟进,断刃挥洒,狂如飙,冷光灿流,白尊在空中的身躯斗然硬生生弹起了三尺,短戈挽起一道彩虹似的光芒,光芒内外,幻起一片蒙蒙的白色气体,噬噬的声音入耳生栗! 当光芒弥漫,宛如在地上蒙一层阴黯,敖子青狂烈的大笑一声,身形弓着弹跃而出,跃起五尺,口中大叫道:“不错,白尊,你比在下想像的要高明一些,但是结果还是一样的!” “石破天惊!” 声如裂帛穿金,高昂壮厉,鬼箫透空斜推,身躯猛而横起,他在横身的同时,一片浩烈的光河绕身而起,似是怒江决堤,狂浪滚滚,令人生起一股束手无策的无助感觉! 周遭的空气呼轰,波荡汹涌,发出一阵阵尖锐得足以撕裂人们耳膜的啸声,强大的压力猝然排挤,宛如寰宇间的重量一下子全已集中于此! 于是—— 白尊短戈刹时光芒散乱如一只受创的巨蛇急速晃抖,那片晃颤的金光——不可思议的,却突然凝结成形,似一条长长的,浑圆的滚桶,精曳闪烁,耀射四周,如九天之上,九地之下骤然射出来的长虹,那么矫捷的盘旋冲上,威势夺魂慑魄! 只有一瞬息间,不及人们一次深呼吸里,那股空中滚动的金色光体,已速速的向敖子青攻击了一百零一次,快得叫人无法相信。 白尊的身躯里在那滚桶也似的金光冷电中,每一个盘旋穿刺,刺耳的“唰”“唰” 之声,如有魔鬼的讽笑,播荡在空气中,像带者血,带着泪,带着凄厉可怕的哽咽! 敖子青的身形如风舞电掣,倏起倏落,忽左忽右,淡淡的像一抹有形无实的影子,给人一种无法捕捉的虚渺感觉…… 敖子青面色微变,热?铣澹庖徽蟛槐惹罢螅鬃鸬乃痪崃顺隼矗裢烟セ还撬频模阶忧嗉负跻骋裳矍暗陌鬃鹩肽翘煸诨20员车陌鬃鹗遣皇峭桓鋈恕?br> 金色的光似流虹般闪刺不息,看起来,白尊好像是占足了上风! 那一抹淡淡的影子游舞如在太虚,敖子青蓦而冷然喝声:“倒转乾坤!” 只在这四个字一口气说完的时间里,敖子青的这一式“倒转乾坤”已经用完,他闪身接住了断刃,金色的光芒有些波散的盘旋出五丈之外! 敖子青的表情残酷如一只攫食的猛兽,他闪电似的跃进,断叱一声:“流星飞天!” 断刃回绕,以惊人的速度划过一道半弧,而在这一片片练般的灿烂的光辉里,敖子青握着鬼箫的手臂不知挥动了多少下,亦不知翻斩了多少刃,滚涌的金色带,有如怪蛇舞卷,一连串令人耳鼓不及迎接的清脆撞声密密响起,于是,双方就像根本没有接触过似的,猝然分两个方向分开! 敖子青心中有些着急,他错估了对方的实力,原来在虎脑背上他隐藏了实力,如今却被他缠得分不开身,他不禁感到懊恼! 在刚才两人一擦而过的须臾间,敖子青攻拒了二十三刃,白尊的短戈也挥戮了二十刀! 两人的鏖战已在三百招以上,可以说彼此间的攻拒斗敌中,每招每式都含蕴了生死,每出每进全包含了胜负,只要一个粗心大意,就极可能会抱恨终生,万劫而下复了。 双方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丝丁点喘息的间隙,没有瞬息间的回旋余地,其实两个个心中都有数,如无一个伤亡,只怕不会甘休。 敖子青的脚步交叉移换,倏左倏有的往四周游走起来,样子诡异而妙得无可捉摸,白尊短戈那道滚桶似的灿然剑气,盘旋纵横连连穿射,虽是看似比敖子青的速度要快,却次次落空! 蓦地—— 敖子青的瘦削身形倏忽在连环十一次的交叉换移下,如一抹流光曳空般猝然掠起,肉眼的视力只能看见一股淡淡的白烟在长空腾射,那道金色的剑芒倏然急进急追,在这似千万年时光停顿于此的一刹那,十一点闪闪的,刺目炫眼的小光点,已在一晃之后失去踪影—— 几乎在那十一点光芒方才闪耀的同时,快速得不可言喻,金色的滚桶光芒已呼噜噜的歪斜出七丈,劲气即刻淡散,地下,白尊的面孔黑夜中透出惨白,有一股看得出是强自的忍耐后的巨大痛楚! 风拂着,带着浓重的寒瑟,带着萧然…… 敖子青直直的挺立着,俊削的面庞上有着深沉的疲惫,他没有一丝儿得色,更没有一丝儿笑容,山风拂着他不动的身体,拂着他飘飘的白色衣角,像煞一尊卓然而至的魔像! 敖子青抿抿嘴唇,大叫道:“大雷所属,把白尊捉起来!” 六位大雷教的弟子像疯狂了,七手八脚把白尊架了起来,可怜堂堂一位梅林门的首脑,任由人摆布,没有余力反抗! 有些黄龙堡、梅林门弟子抢步过来想救人,一见敖子青冷煞的表情,全都止了步,他们心中明白,他们无法在鬼萧影面前救人! 敖子青向前迈进一步,梅林门弟子已乱成一片的退出老远,叫吼惊嚷之声沸腾不息,敖子青冷森的望着这些吓破了胆的敌人,蓦然厉叫:“梅林门、黄龙堡的朋友,你们的首脑已在我们手上,你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任人宰割?他的命如此低贱不值?你们束手就缚吧!” 有一个面容冷削的中年人蓦而现身,他寒森森的盯着敖子青,道:“黄龙堡岂是任人威胁的?” 敖子青狂声笑道:“你们已经群龙元首了,何必作困兽之斗?朋友,识时务吧!” 这人“呸”了一声,怒吼道:“我如影追风白雕,乃黄龙堡的首座殿主,可以代替白尊,领寻我们的兄弟!” 敖子青再度狂笑道:“白雕,你不过是个缩头缩尾的角色,激斗了这么久你才出来,你想捡便宜?凭你这种小角色,只怕也成不了大事!” 如影追风厉声道:“我是此次歼灭大雷教妖魂的第二位首领,有本事你也将我一起擒起,否则黄龙堡会与大雷教战至一兵一卒。” 敖子青抿抿嘴唇,道:“你当在下不能!” 敖子青冷笑连连,猝而揉身而进,照面间便是疾如电掣般的九刃,十一腿! 如影追风怒骂一声,身形暴退又回,当掌影起处,宛似万山并列,威猛已极的反攻而上! 这时—— 剧战仍继续不休,刀光与剑影互映,寒芒与锐啸相合,血红的眸子瞪着血红的眸子,强而有力的双臂,向敌人做着毫无怜惜的砍杀…… 双方拼斗的激烈已更形残酷,杀喊声,叱喝声,兵刃撞击声,悲叫声,混成一片,分不出是哪一方的血,分不出是哪一方的残断四肢,太恐怖了,蜂拥般人群,杀成一团…… 逐渐的,大雷教方面已落在下风,除了裘禾邦、敖子青及几名猛将外,其他各人,俱已在梅林门、黄龙堡的强大压力之下,遭到不轻的挫折,由完全主动而渐渐处于被动之时! 大雷教方面的各人情势越来越恶劣,潮水似的梅林门方面的人物,一波波的连续冲上,前仆后继,好似没完没了…… 敖子青在奋力激战中,看到了己方的情形,他心中迅速的思量:“要歼灭这一拨强敌,出手不能不毒了……” 他那线条鲜明的俊逸面庞上,有着一丝冷酷的笑,这笑中深遂而森严的寒意,蕴厚的浓烈骇人的杀斗,叫人一见不寒而栗! 这时,有三名身着紫衣的彪形大汉趁着白雕后退留出空隙,掠身而到敖子青身侧,手中腰刀在黑暗中带起一抹寒芒。 敖子青正眼也不看一下,闪电般断刃一挥,自那扑到的三名大汉颈项擦过,于是,三颗斗大头颅如绣球似的飞滚半空,敖子青沙哑的狂笑随着他的身影射出五丈,猛扑正在围攻奇禹的三个大汉! 敖子青行动之间,迅捷无匹,与他对手的如影迫风白雕想阻,倏然跟上,却连衣角也沾不上! 围攻奇禹的三名大汉,甫觉劲气一袭,情势有异,尚未及扭头察视,已被敖子青一连串毫不稍息的威猛攻势,飞摔出二步,另一位也被迫出七步之外! 此刻,在敖子青后头追赶的如影追风迅速的向敖子青攻出十一掌,口中厉喝道:“姓敖的,有种你别跑,咱们决一胜负!” 敖子青豁然大笑,身躯凭空而起,大转身,双腿一绞,神异无伦的蹴向白雕咽喉前胸,两只脚步,在夜影中成一团团的圆圈,来势难以捉摸,他冷冷一笑道:“胜负立见!” 白雕心头大震,斜步抛身,急旋而出,边大叫道:“还早得很!” 这一侧—— 裘禾邦金锁链一抛,划了一道精芒闪耀的光带,洒脱的移出三步,又使双臂贯足真力,石破天惊的连出三十二招,寒电并射中,已将与他对敌的血刀僧硬生生的逼退五步! 裘禾邦已知白尊被捕,精神一振,心中忖道:“对方少了一个强手,只要血刀僧再制服,或许这一场血战能够提早结束,减少我方的损失,只是这恶和尚难缠得很!” 思忖间,他手中的金锁链上下挥舞,颤动如波,来去无踪,却又连续不绝,肃然而狠毒! 敖子青发觉裘禾邦从一开始力战血刀僧,虽然一直保持上风,但未能将对方撂倒,这对己方大大不利,而他现在的对手白雕,实力远不如白尊,因此他舍去白雕,掠身到了裘禾邦身侧,大叫道:“这个和尚交给在下!” 裘禾邦反击了三招后,倏然而退,道:“少侠小心了,这和尚身手不弱!” 白雕已追过来,裘禾邦欺身上来,两人很快的战在一处! 血刀僧目光惊疑的在敖子青面庞上游移片刻,故做镇定的道:“姓敖的,大雷教的第一把交椅,尚奈何不了本大师,你有什么本事,竟敢强出头?” 血刀僧的为人狡猾无比,他已知这年轻人出手狠毒,连白尊都不是对手,却将心头的惊惧隐埋心中,装成一副泰然之状! 他之所以不敢贸然出手,是因对方功力高弥足惊人,自己力战裘禾邦已伤元气,故意借机调息自己不稳的内力! 敖子青如何不知,但他并不急躁,背负双手,冷清的一撇嘴唇,淡淡的道:“在下没什么大本事,不过有点小能耐,治治你这个和老尚绰绰有余!” 敖子青语风之力,已透出儿分令人难堪的讥讽,他面色大变,但见敖子青那双冷电般的目光,那一股难以方喻的超然威仪,已在无形中将这位巫刀门的首要人物给震慑住了。 敖子青向前再进一步,生冷的道:“血刀僧,白尊尚折在在下手中,你又有几分把握与在下交手?” 血刀僧心头一跳,不觉退后半步,他努力咽了一口唾沫,强声道:“他奶奶的,姓敖的,你那两下子吓得住别人,却唬不住本大师,你趁早回头吧!” 敖子青生硬的接道:“那你便试试!” 血刀僧有些莫名的畏惧眼前敌人的森冷气势,但任他如何也不将自己的尊严完全弃置不顾,何况,自己也是一门之主! 这时—— 战况已逐渐进入决定性的阶段,暗影中只见幢幢人影往返冲杀,寒光闪烁不定,血雨迸流四洒,充满了野蛮与残忍! 血刀僧暗地吸入一口真气,凶厉的大叫道:“姓敖的,不要以为白门主不小心损在你手中,你就能翻上天了,本大师可从未把你放在心上,你应该了解你如今的处境!” 敖子青一笑道:“不错,大雷教人数比不上贵方,但这不表示过得了在下这一关。” 血刀僧心头一凛,厉吼道:“你这小子,以为本大师好惹的?要是如此,本大师也混不到今天了!” 敖子青嘴角一撇,冷悠悠的道:“不错,你能活到今天已经不错了,今夜你就准备到另一个世界去重新开始吧!” 血刀憎如何能忍受这口怨气,双目暴睁如铃,倏然滑身进步,刀掌齐施,瞬息间便是连串的十一刀,阴狠歹毒无比! 随着血刀僧身形的移动,又有一片刀光自四面八方飞向敖子青周遭,缤缤纷纷,仿佛腊月瑞雪,却又寒气逼人。 这些人乃是巫刀门的僧人,赶来助他们掌门一臂之力的! 敖子青凄冷的哼了一声,仰首向天,半声怒叱,夹着一股猛烈的劲风,有若怒浪排空,鬼箫横排而出,劲力之强,足以移山倒海,骇人之极! 于是—— 无数柄血刀飞向半空,乒乓相撞,在夜暗中溅出点点火星,起落的惨嗥声跟随着条条的彪形身影横抛而出,即使血刀僧功力高强,也几乎一个斤斗摔跌地上的踉跄退出三步! 敖子青淡淡的一笑,道:“血刀僧,在下这两下子滋味如何?还够招呼各位吧!” 目光一瞥,敖子青心头微凛,他发现黑暗中有两道炯炯的目光,如此凛烈冷厉的射向他来! 这个人卓立在夜影中,对眼前这场惨绝人寰的激斗无动于衷,他沉默而悠闲,这些雍容的气度足以显示这人的一身功力如何高超! 双方战况的变化是其快无比的,就在敖子青激战血刀僧的时刻,彭路超的双链子已在他双手下“呼嗜嗜”闪滚出重重链山,一名黄龙堡的小头目,一个虎踏没来得及,连兵刃和人全被这旋舞的链子卷入,“劈哩叭啦”闷响中,立即就被砸成了一堆肉泥! 归缘小和尚飞身抢救不及,一闪立出,也险些挨上链击,他狂啸着,手中血刀倏然伸缩,眨眼五十三刀暴攻彭路超! 吼声有如狮叱,彭路超四十一招而链直捣,归缘猝晃暴移,身上负伤一直在四处游战的司马明梓却乘隙而入,铁铜捷似流曳,猛然扣向敌人右胁! “咯崩”一咬牙,彭路超魁梧强壮的身体突然怪异的倾斜,他手中两条锁链竟“嗡” “嗡”“嗡”急颤,就像活的,顺着他的手臂、肩头,脖脖往上滚动,他右手倏拍链端,整条锁链有如一道滚木,急竖暴落,左手一条亦即跟上——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十一章 登临青山 彭路超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是瞬息功夫,司马明梓的铁锏已经了“嗤”的指进彭路超右肋肉里,但是,不待司马明梓有做进一步的翻扯,彭路超这一记神乎其技的“锁龙王”绝技便已发挥了威力! “呼”的由悬空砸下,咋嚓声扬,竟将司马明梓那五短身材砸短了一半,连这位梅林门的四瓣主,一位棘手的煞手的脑袋也给他打进了颈子里! 彭路超一口气尚未转过,一旁归缘已位血沥肝般狂号着弹射向前,他边滚进,手上的血刀掠闪如一条经天的长虹,在彭路超力疲之下,猛的砍上他粗壮的身躯,锋利的刀身立即毫不容情的扎进了彭路超的肌肉里。 这一刀嵌入彭路超的肉里,那种剧烈的痛苦,使他马上抛掉握着的锁链,面容扭曲着冲向归缘,归缘在急切间忙用力抽出血刀,但因血刀倒扎得太深,已入了骨,仓间竟拔不出来…… 就这短暂的延误,彭路超那壮硕的躯体业已扑到身上,不待归缘闪躲,彭路超的一双巨灵之掌,便已扼上他的咽喉,两人滚倒地上,拼命折腾扑击…… 在这同时—— 奇禹已闷吼着又带了伤,黄龙堡一名殿士叫胡山子的长枪极快的插进他的大腿股,又洒着一溜鲜血拔出,奇禹踉跄暴退,邪刀绕着弧形猛抡,他嘶吼的道:“妈的,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胡山子冷峭的道:“奇禹你还是先走一步吧!大爷不陪你哪!” 十一刀挥向胡山子,奇禹汗洒血滴的道:“老子不甘寂寞,非你这个狗操的杂种作伴,决不甘心!” 这时,业已将黑山封逼得节节败退的马威足,正迫使黑山封移到了奇禹等人附近,他窥准目标,双掌齐发,一阵又急又快的攻击,把黑山封攻得手忙脚乱,寻妥一丝空隙,马威足飞快暴旋,十掌合并成一掌,掌影纵横,劲风如泣,十掌没有一掌落空,全面搂头盖脸的招攻在胡山子的头脸之上。 骤然间,热血四喷,胡山子倒了三步,才止住身,奇禹又形同疯虎的奋起一足,将胡山子当胸捣飞出七步之外! 黑山封被马威足逼得鼠窜西掠,又见他伤了胡山子,自己援救不及,顿时差点连肺都要气炸了,恨得几乎吐血,凸突着铜铃眼,面如呕血,额浮着筋,他像半座山似的身躯冲向马威足! 黑山封口中猛不停骂道:“你这杀千刀的,老子岂是好惹的……” 马威足冥静无语,唇角却噙着一丝酷毒的冷笑,他倏然闪挪,掌出如电,刹时直劈,刹时横砸,刹时飞腿,刹时缠绞,他那双肉掌,宛如一把利刃,变化自如,空气中带起劲风阵阵! 黑山封双目喷火,喘息如牛,大汗淋漓中,他的双手已使尽了吃奶的力量,恶狠狠的拼命反击马威足! 奇禹仍然被五名梅林门的好手围攻,这五人红了眼,也横了心,他们兵刃穿插,又急又密,仿佛狂风般罩合着奇禹! 奇禹咬牙切齿,冲刺扫砸,倾力支撑抗拒,梅林门其中一位赫然是梅林五煞中仅存者九剑士徐勇,在剑尖吞吐闪烁中,徐勇叫道:“姓奇的,你无法寿终正寝了!” 奇禹邪刀偏斜崩砍,横舞竖飞,他吼道:“老子砍了你这个缩头乌龟!” 九剑士徐劝本来一直在队伍后头,因为双方人数众多,场面也非常紊乱,所以他一直没有限大雷教的好手碰面,现在双方人马死伤不少,他才飞身赶攻前头来,迎面撞上奇禹。 九剑士徐勇则身溜进,长剑电刺,一闪疾退,“噗嗤”轻响,一股其锐如天的无形气流已笔直射向奇禹的面孔! 猝不及防,奇禹甫觉情形有异,面部侧开,肩头却已被刺中,他怪吼一声,身子往一边翻去,一名持枪大汉趁机快刺,猛的透进了奇禹的右大腿,狠狠扎上了他的大腿骨,痛得奇禹尖叫出声,邪刀奋力砍向这名大汉! 抽枪、闪身,这名大汉微晃倏让,只受了皮肉之伤。 九剑士徐勇斜刺里暴进,倏然二十九剑合成一溜并射的寒光,其快至极的罩向奇禹! 干钧一发之际,敖子青的身形仿佛来自天外,“呼”的一下到了奇禹的身侧,斗然便是一十一刀的攻向了九剑士徐勇及三名大汉! 梅林五煞的其他四人均伤在敖子青的手上,仅剩九剑士徐勇一人,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九剑士徐勇失去他的修养,破口叫骂道:“去你妈的……” 九剑士徐勇一横心,丢下奇禹,大骂着冲向敖子青,敖子青一言不发,搂头二十八刃击向九剑士徐勇,而此刻,悍不畏死的血刀僧亦已赶到! 徐勇才一退开,又有六名大汉围攻奇禹,奇禹喘着粗气,却也毫不示弱的迎上了敌人! 奇禹伤痕累累,喘得他伸出了舌头,但他连汗水也不擦一下,捉着邪刀力战敌人,手起刀落,已将一名黄龙堡的汉子拦腰截落! 斜刺里,两柄雪亮的腰刀甫始斩到,他己狂旋而出,邪刀猛舞飞扫,二条人影全已长号着分向两个不同的角度摔去! 一名大雷教的弟子正浴血苦战两名敌人,左侧,三名大雷教兄弟与六名梅林门所属在地下翻滚扑腾,那一边,一名大雷教的大汉刚将大刀捅进了一个敌人胸膛,但他后头也立即挨了一剑…… 大雷教的人马手舞刀盾,拼命搏战着强大敌人,周遭,业已仰仆满了各形各状,死像惨怖的尸体,简直凄厉可怕到了极点…… 这一头—— 九剑士徐勇长剑吞吐有如蛇信,疾速暴刺敖子青,而血刀僧的血刀也同时挥了过来! 单是旋转,敖子青倏忽十一刃猛袭徐勇,手中十三掌却劈向血僧,将两人各逼退了三步! 在敖子青急泄的掌影中,徐勇又再次扑上来,长剑狠截敖子青,双腿亦飞射向他的敌人,完全是一派拼命的打法! 敖子青没料到徐勇竟是如此硬干,急切间,他身形蓦的腾空,脚前头后,怒矢般暴射向前刹那间,徐勇的长剑便插进了他的腿根,就在这同一时,敖子青的双腿猛蹴,完全蹬在徐勇的胸口上! 这位梅林五煞唯一的仅存者,便一头撞出去,头颅与地上的石头相碰,“咔嚓”一声,脑浆迸裂,在石头上印下了一团怪异的白红相间的,黏糊糊,浓稠稠的可怕图案! 徐勇那声临死前的惨号尚在空中颤抖,血刀僧已形似疯虎般冲上,血刀翻刺,又急又炔,寒光闪耀中,俱是向敖子青致命处招呼! 已受了伤的敖子青叱吼一声:“找死!” 他一个空心斤斗弹升七尺,他的右手鬼箫暴挥,只见银光一团,“呼”的弹射出去,“砰”的一记,兜胸将血刀僧砸出五步,血刀憎“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却一个就地滚翻向一边,血刀飞掷向正在咬牙苦斗的奇禹背后! 奇禹如今已是有气无力了,可以说全是在勉强支撑,他早就异常虚弱乏力了,何况他面前又围了五名黄龙堡的高手,血刀憎的血刀疾速如电,一侧的敖子青光一瞥之下,不禁大叫:“快闪,奇兄!” 叫声中,敖子青虽然拼命的掠身过来抢救,但,却来不及了,血刀憎的血刀已经深深的插入了奇禹的背心,差一点就穿胸而过! 泣血般嗥号,敖子青双腿齐飞,顿时砸得只剩一口气的血刀僧面目稀烂,胸口洞裂,血浆闪沫溅飞四处。 双方的动作全快得匪夷所思,在敖子青反身击向血刀憎的一刹,有一名梅林门的好手暴闪倏进,双臂猛抖,一下子将奇禹砸了个就地滚,奄奄一息的奇禹不知哪来的力量,奋力一掷,邪刀已将这名好手砍得打了个踉跄,面无血色! 这名好手挺身再跃进,满面杀气,狠毒的又扑向奇禹,侧面,刚刚站地的敖子青抖出手中断刃,于是,一线雪亮光影倏映,“唉”的闷响,这名好手的头颅已无主的飞了出去! 双方的行动之快,俱是起自刹那,终自瞬息,像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不容人思考,更不容人犹豫,只是眨一眨眼,则一切都结束了…… 满地全是鲜血、脑浆,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与伤者,甚至还有细碎的肉屑散在地上,这景象更加怵目惊心,看上去,叫人有说不出的惨厉,更有说不出的悲凉…… 空气中,浮漾着腥膻血臭,飘浮着死亡的气息,浮沉着叫人心悸的残酷意识…… 这边—— 如影追风白雕两只铜铃眼全红了,他大张着嘴巴,舌头像狗一样伸出唇外,汗如雨下,他喘着气,拼命抵挡着裘禾邦的攻击,不过,他已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尽管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却仍然被逼得步步后退! 敖子青大叫:“裘教主快收拾这个小子,我们就能控制整个局面了!” 裘禾邦不觉精神奋发,大声口应叫道:“他逃不了的!” 在剧烈的拼搏中,白雕忍不住羞怒惊恐交集的大骂:“不要脸的东西,大言不惭!” 裘禾邦死命狠攻,招式快而且狠,他冷厉的道:“以众欺寡,以多吃少,哪一方不要脸了?” 一时又被逼退了三步,白雕狂吼:“要死,大家死在一块儿!” 突然—— 一个语声有如金铁互击:“黄龙、梅林所属,立即撤退!” 敖子青目梢子蓦然触及在树林内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 所有梅林门、黄龙堡的人马,包括如影追风在内,一听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叫声,全部无心恋战,急欲从敌人攻击中抽身! 白雕突然一个腾旋掉头飞掠而出,裘禾邦身形倏转,紧跟而上,一边大吼:“那里走!” 不管输或赢,所有黄龙堡方面的人马纷纷转身后退,气急败坏的逃奔…… 敖子青沙哑的怒吼大叫道:“大雷弹齐放!” 这五个字如五声巨雷,轰然传播四周,袅绕不散,立刻—— 大雷教的人马只要还能动的,个个伸入怀中掏出大雷弹,陆续的挥抛而出,于是,一连串银光闪闪的物体上升半空中,当梅林门方面的人正在推挤窜逸之际,连串的银色物体忽然撞击在一起,仿佛霹雳猝响,所有大雷弹已轰然爆裂,一团团熊熊的火球瞬息迸溅扩展…… 一片轰然爆烈声中,烟硝晦迷,火蛇迸射,像一大片火钢般卷罩而落,一股强烈而令人窒息的硫磺味道充斥满空间…… 梅林门方面的人马尚未及退出,已有一半以上号叫着滚倒地下,于是,一幕悲惨的景象又凄怖地展现了…… 随着这一片火海也似的爆炸声响,梅林门方面的人马,翻滚哀号,其声惨厉得有如狼嚎鬼哭,鲜红的火舌在人身上燃烧,焦臭的炙肉气息在四周飘散…… 地上翻滚的人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撕着自己的面孔五官,好一场可怕而令人毕生难以忘怀的修罗图啊! 整个野地坪上,火光散乱而迅速的向四处流窜,似一条条火蛇在贴地疾进吱吱之声尖锐刺耳。 火光映照里,敖子青撇撇嘴唇,他大吼道:“别让敌人跑了!” 敖子青眼看着梅林门、黄龙堡的残余者在迅速的溃败,他冷煞的一笑,敖子青突地出手,一记“天神开路”,再有五名梅林门弟子于一片哀号里魂飞冥灭! 大雷弹放出的火箭,有如老天愤怒下降落的火雨,那么无休无止,狠辣歹毒的交织飞射,射向人身,射向地上死的、伤的躯体上! 在黑暗里,惊恐的嗥叫呼号声乱得令人心颤,几个小头目带着自己的手下,左奔右跑,一面大声叱吼镇压,但个个神色仓皇,气急败坏,有如丧家之犬,亡命般的往山坡下奔跑! 前头有人因伤跑不快,挡了后面的人,后面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往前冲,有的一不小心跌倒了,后面的人就践踏上去,自己人踩死自己人,霎时悲叫怒骂乱成了一片,情形凄惨! 人潮汹涌,疯狂的往山坡下推挤排拥,梅林门方面的人正在釜豆相煎,自顾不暇,叫嚎呼喊的惊心动魄,人挤人,人推人,场面乱得不可收拾! 其实大雷教方面的人以呐喊追杀,也只象征性的表示了一下,因为,他们受损的情形不比敌人好到哪里去,根本无力追杀,但是,梅林门方面一听喊杀,像一群受了极大惊恐的野兽,哗叫成为一片,人马已如怒洪决堤,那么杂乱而又不可收拾的朝北奔逃败退,似山倒水流的快速…… 终于—— 一片沉寂笼罩场中,这却是一片极令人不快的沉寂大雷教可以说勉强胜了,虽然胜得很艰辛,胜的很痛苦,付出很大的代价,他们见敌人走光后,他们怔忡的站着,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良久—— 敖子青走到裘禾邦身边,关注的道:“裘教主,你还好吧!” 裘禾邦显得十分疲惫,道:“老夫还好,少侠你伤了不少处?” 敖子青笑道。 “这一点算不得什么,家常便饭,常有的事!” 其实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酸,没有一处不痛,他强忍胸隔间的翻腾血气! 凑近过来,马威足骨骼像被拆散了,喘着粗气道:“我们赢了……” 一扬头,山神田星做然道:“我们总算出了一口怨气了……” 裘禾邦颇为伤感的道:“表面上,我们是胜了,可是大雷教也是元气大伤,精英损失泰半……” 严肃的,敖子青道:“大教头,我方以寡敌众,犹能战胜强敌,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这一回,梅林门算是垮台了,白尊被我们捉了,黄龙堡也被我们槁的一塌糊涂,或许以后他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文风采大大喘了几下,呛咳的道:“这一场仗打的没完没了,简直像一百年、一千年那么漫长……” 笑笑,敖子青道:“我们终于熬过来了,只要我们主力不垮,战胜的机会就大些。” 裘禾邦这时望望四周的情况,那些狼藉的,可怜的尸体,面目稀烂的,血肉模糊的,明显的,断头的,乳白的脑浆,溅洒在四处的猩红鲜血,加上点点有如刀砧上撤下来的细碎肉屑,这里比屠宰场更加恐怖,血淋淋的景观…… 蓦地,他看到了一具躯体,他大大的震动了一下,失声叫道:“六弟,老六……” 双锁子彭路超与归缘力拼而同归于尽,两人的尸体并倒在一块儿。 另一侧,古大狐从树林内一拐一拐的走出来,突然,带着哭调尖号:“奇禹——奇禹你……走啦?” 裘禾邦嘴唇变成青白的哆嗦着,悲切的道:“奇……奇禹也走了?” 敖子青低沉的道:“奇禹已经去了多时了……” 古大狐哇哇怪叫,顿足挺胸,厉吼起来:“这些小杂种,小畜生,他们杀了老六,又宰了奇禹,混帐东西,看老子不活剥了你们……” 裘禾邦尽力提高了声音,他戚然道:“不要哭了,我们也叫对方付出了代价,这就是江湖生活,武林风云……唉!” 古大狐泪如泉涌,他扁着嘴,混身颤抖,语声也带着那样的痉挛,道:“还不够,这些小子个个该死,他们必须死光,死净才能为我们的好兄弟雪耻……” 闭上眼,裘禾邦缓缓的道:“四弟,你即使杀尽了他们的人,六弟、奇禹他们能够再回来吗?走的就永远走了,无论再如何挽救,也无济于事了。” 咬牙切齿,古大狐狠毒的道:“无济于事也要杀——,这些没有天良的东西,他们个个都该死绝,将他们一个个分尸……” 润润唇,敖子青忙道:“战场上,各为其主,四教头,说实在的话,我们也不比对方仁慈,甚至,我们下手更比对方的狠毒,他们的伤亡人数在我们一倍之上,似乎谁也怨不得谁,在刀口上舔血就是如此。” 又是悲痛,又是激动,又是疲倦的叹了口气,古大狐摇摇头,不再多说。 沉稳的,裘禾邦道:“二弟,由你负责,清点我方的伤亡情形,以及善后的处理。” 山神田星颔首道:“是,我即刻去!” 裘禾邦闭着眼,敖子青轻轻的道:“教主在想些什么?” 裘禾邦痛恨而又伤心的道:“在双方接刃进行中,老夫只要一见我们的弟兄一个倒下去,不论死伤,老夫的心即如被刀割似的痛了起来,现在亲眼看到这么多弟兄血肉横飞,头断支离,在地下翻滚扑腾……这些景象不断在老夫脑海中,老夫又分不开身去抢救,那么凄惨……” 愤怒的瞪大了一双斜眼,古大狐的两边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他激动的道:“大哥,咱们杀到他们老窝去,把黄龙堡连根拔起!” 皱着眉,敖子青摇摇头,道:“四当家,我们伤亡也非常惨重,我们简直没有余力了……” 一时大家沉默无语,敖子青只觉得胸口翻涌,有股想呕的感觉…… 裘禾邦沉沉的道:“老夫行道囚十多年,建立大雷教也有二十多年了,像今天这样一场狠得不带一点人味的打杀场面,还是平生首见!” 敖子青用力吞了口唾沫,强笑道:“江湖上的作风一向如此,人家如何待你,你将以十倍还之,恩惠是如此,而仇恨又何尝不是如此?大当家且放宽心胸!” 摇摇头,裘禾邦道:“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丢了就没了,老夫的兄弟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稍微移动一下脚,脚上中的一剑,不禁扯痛得连心脏全颤了颤,敖子青咬咬牙,道:“大当家的,依在下看来,黄龙堡的实力当不止于此,我们还得多加提防,千万松懈不得!” 微微颔首,裘禾邦道:“我们所剩残兵,不知还能不能再抵挡一次强敌的侵袭?大雷教莫不要……” 舐舐唇,敖子青道:“大当家的,咱们手中还握着一个人质——白尊,说不定对我方有一点助益也不定,大当家先不要操心,我们不会输的。” 连连点头,裘禾邦道:“还真多亏了你……” 笑笑,敖子青道:“咱们还是快离开这些鬼地方好……” 天刚亮—— 五百多名的大雷教弟子仅剩二百名左右回到老家集来,其中还有不少身上都是带着伤的! 拂晓的曙光,映着他们一张张疲惫的面孔,大多数的人身上染着血污,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因为,这些回来的,都是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役中的佼佼者,或幸运者。 他到达了林子口,由金狐狸易连航率领着三十几位弟子齐齐躬身迎接前面的裘禾邦及敖子青。 易连航一看大家的表情,以及人数骤减的兄弟,他当知可能的情况,他暗哑的道:“教主,咱们……” 裘禾邦无力的点点头,乏力的道:“我们没有输,也可以说是我们赢,对方伤亡的比我们大了差不多两倍,而且是他们主动撤走,我们没有输……” 最前面的一名大汉,恭谨的对敖子青道:“禀敖师叔,季姑娘已经问过好几次你们的消息了。” 用手抹去脸上的灰沙,敖子青长长吁了口气,温和的道:“季姑娘大约已经知道我们回来了。” 一行人进到里面,裘禾邦仍然心事重重,里外大小的事,只好交给田星及马威足两人去负责发落,尤其马威足他的领导能力又强,指挥若定,有主见,做事果决,有魄力。 马威足对大家沉声道:“大哥,敖大侠,各位兄弟大家已经忙了一夜,请回房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大家休息过后,咱们再商议!” 默默点头,大家各自走开,敖子青又对马威足道:“五当家,白尊那老小子,可千万看好了,他对我们可值钱得很!” 马威足回首向身后一名大汉吩咐道:“敖大侠的话听到了吧!大家虽然累了,本身的职责别疏忽,强敌环伺,叮咛负责巡视的兄弟,戒备千万疏懈不得。” 敖子青微微一笑,道:“五教头你也去歇歇吧!在下告退了!” 敖子青没有直接回房,他弯到季梦寒的房间来,他才举手要敲门,门儿已“呀”的启开,一张明丽而妩媚的面庞,似一朵迎着朝阳的花,那么清新而甜美的对他微笑。 敖子青深深吸一口气,朝着季梦寒做了个苦笑,道:“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季梦寒不置可否,轻雅的笑笑,敖子青搂着她的肩头,疲乏的行向室内。 门一关上,季梦寒就如一只小鸟般依偎到敖子青怀里,悄细的问道:“子青,你没有受伤吧!我担了一夜的心,一想到战场上你与人拼斗的样子,我……” 敖子青闭起眼睛,勉强把身上的痛楚感觉压抑下,长长吁了口气,道:“我还好,梦寒给我倒杯水好吗?” 季梦寒突然跳了起来,叫道:“你看,我看到你一高兴就忘了……” 说着,她忙连倒了一杯茶递到敖子青手里,敖子青啜了一口热茶,觉得舒服多了。 季梦寒又靠到敖子青怀里,握起两小粉拳轻巧有致的在敖子青腿上捶了起来。 敖子青双眉微皱,因为季梦寒这一捶,使他腿上的伤痛越加痛彻入骨,但是,他没有呻吟,没有拒绝,一任季梦寒轻轻的捶—— 季梦寒原本闭着眼,才一睁开,目光中映入敖子青腿上的一片血渍,尖叫道:“你……受伤了……” 她一急不避嫌的检视起敖子青的腿伤,她珠泪纷落的道:“天啊,是谁那么狠心把你伤成这样?你看这一剑伤得多深……” 敖子青一笑,疲乏己极的道:“不碍事……” 奇梦寒连忙取了水,为他把伤口洗干净,上了一些创伤药,她怯生生的道:“刚才我一定弄痛你了,你怎么也不叫一声,你这人……” 敖子青深深的凝注她,缓缓的道:“看到你,最大的痛苦我也能忍受!” 季梦寒鲜红的小嘴半张着,良久,她才幽幽的道:“你既然那么在意,为什么不常常好好珍惜自己的身躯呢?你难道不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疼?” 她那双美眸中泪光又现,她解开敖子青披风,检视他身上的伤痛,每看一处,她如花的面庞便抽搐一下,煞白煞白的。 季梦寒泪水轻淌,垂着头道:“子青,你是如何忍受这些痛苦的,我……我看得都忍不住了。” 敖子青平静的道:“肉体的痛苦算不得什么,再大再深我都能忍受,如果是心灵……” 季梦寒抽噎了一下,哀哀的道:“子青,我一定好好爱你,照顾你……” 敖子青搂着她,哑着嗓子道:“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吗?” 季梦寒忙抬起头,再为敖子青洗涤伤口,敖子青的全身上下都有伤,进来时因为披风遮住,看不清楚,现在一看,季梦寒柔肠如绞,血沥心扉。 他的内衣几乎被血水浸透,有肋有一个深达寸许的血槽,皮肉翻卷,微微颤动,左胸中,更有一条刀砍的大口子,鲜红的嫩肉轻轻翕动,原本已止血,现在一动,一股股热血,又从肌肉翕动中汨汨流溢,惊人透了。 季梦寒小心翼翼,深怕弄痛他,为他的伤口上药,她望着敖子青那深沉而疲惫的而孔,心疼的眼泪直流,较之直接加于她身上更来得令她难受与痛苦,这滋味艰涩极了。 季梦寒的双肩耸动着,泪痕已轻轻沾满了这位美丽姑娘的面颊,似一朵带雨的茉莉。 敖子青身躯一抖,显然他在压制自己的激动,竭力平静的道:“别担心,在江湖上混,流血是无可避免的,而且对我来说,这次的伤并不是最严重的,比这次重十倍以上的情形也不少的,你看我还不好好的活着。” 季梦寒心痛的道:“子青,答应我,下次要小心一点,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敖子青吻着季梦寒那一头瀑布似的长发,眸子里有一片光彩,轻沉的道:“那是自然,那是面对生死关头,我总是心情很平静的,现在则不然,我不想死,不愿意,永远有你,所以我不肯死。” 季梦寒将面孔俯在敖子青怀里,双肩耸动着,语声细如游丝:“不要说死,我不要你死,你也别提这个字……” 敖子青展眉一笑,道:“好,我不说,你也别说,以后谁也不准再说,好吗?” 季梦寒嫣然笑道:“子青,我还没有问你,昨晚的事怎么啦?我们的人伤的如何?敌人呢,他们一定被你们打的很惨吧!有你在……” 敖子青叹了口气,道:“我们赢了,赢得很痛苦,很辛酸,六当家及奇兄都去了,我们也损了一大半兄弟,受伤的还不算呢,唉!江湖生活……” 季梦寒惊憷的望着敖子青,良久,她才幽幽的道:“从你昨晚一走,我一人在房里就一直在想,我们这样打打杀杀,为的是什么?为了声誉,为了名望,为了争一口气……” 敖子青深深的凝注她,缓缓的道:“是啊!一夜之间那么多生命就消失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怀疑,为什么对别人的生命会如此漠视?或许江湖待久,对什么人,对什么事都麻木了,没有什么感觉……” 季梦寒平躺在敖子青杯里,喃喃的道:“子青,我们退出江湖,找一个地方住下来,然后……生一大堆孩子……” 敖子青稍稍推开了季梦寒,望着那张酡红如醉的脸蛋儿,他感动的道:“等一切事了,心中无牵无挂,我们就一起退出江湖,没有任何遗憾的,从我踏出江湖以来,我没有过这种念头,直到认识你,我整个人,整个思想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你实在太好了,太善良了……” 季梦寒面庞上泪痕未干,那张俏脸儿,惑怜照人,她低怯的道:“子青,爹他说有事找你,你看我一看见你,什么事都忘了……” 敖子青抱紧了她,嘴唇似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唇上,一个长长的甜甜的吻,那么长,那么甜,那么醇厚,那么浓烈,彼此间的心贴的紧,呼息相隔,久久……有些透不过气来,季梦寒羞涩的道:“够了……” 敖子青舐舐嘴唇,笑道:“一辈子都不够的。” 小巧的鼻子皱了一下,道:“才回来一定很累了吧!你快去休息吧!看你的样子很累了,身上又有伤,别累坏了……” 敖子青“嗯”了一声,眯着眼,笑道:“有你替我包扎的伤,现在舒服多了,一点也不觉得痛,只要有你在……” 季梦寒端给他热茶,看他啜了一口,道:“去,去,去,伤包好了,茶也喝了,快走吧,让人家见到了多么不好意思……” 敖子青望着她一双美丽的眼睛眨呀眨的,他犹豫了一下,淡淡的道:“你也好好休息,伤刚好,身子要紧,晚上再过来看你。” 季梦寒点点头,笑道:“别忘了爹有事找你,不知道什么事,他要亲自告诉你,休息过后,别忘了去找爹……” 敖子青翻身站起,在季梦寒颊上一吻,笑道:“是——泰山大人有事,小婿焉敢怠慢,待我换过衣衫后,即刻就去,可以吧,敖夫人?” 季梦寒轻轻的捶了他一下,低怯的道:“不害臊……”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十二章 欣见故人 在另一户人家的土屋之内,这间土屋比敖子青落脚之处更简陋,更矮小,想来这屋主人的家境并不顶好,但他们却一样热忱、周到。 这里主人共腾出三个房间,除了季家父子外,还有古大狐以及两名大雷教的小头目,负责照顾古大狐以及季家父子,另有四名大雷教壮土把守囚周,戒备还算严密,使住的人心里安全多了。 一名大雷教大汉对敖子青躬了躬身,退到一旁,敖子青雍容的踏进屋里去,有一股阴湿的味道,才一进屋就同时扑面袭来。 现在天已微暗了,土屋内只有一盏晕沉的桐油灯,显得非常晦暗,季全创已坐在屋内等着他,现在的季全创己不如铁虎帮主时的威风凛凛了,他孤伶伶的坐着,好似非常孤独。 敖子青走了过来,昏暗里,季全创脸色看来苍白了不少,极为平静的,季全创苦笑了一下,道:“敖少侠……我们不打不相识,想不到你断了我三根手指,我本来恨你,而你又救了我们父子,我又该感激你。” 敖子青有些难堪的笑了一下,道:“为了那件事,在下心中颇过意不去,当时在下气盛了些……” 季全创摇了摇头,深沉的道:“我提这件事并不是怪你,只是心中有了感慨,况且我心里有数,那天是我们错了,在江湖中就是如此,为了一点小事都会争得面红耳赤,而甚至干戈相向,你没有错。” 敖子青吁了口气,道:“季帮主既往不咎,在下汗颜!” 沉默了一会,季全创缓缓的道:“我找你原不是谈这不相干的事,我是想跟你谈谈梅林门的事。” 怔了怔,敖子青淡淡的道:“梅林门灭了铁虎帮,季帮主心中的感触,在下了解,只要在下有机会,一定为铁虎帮讨回这笔血债,叫梅林门付出相同的代价。” 季全创古怪的笑了,他慢慢的道:“失去的东西永远就不会再回来了,即使铁虎帮再重新开始,与原来也不相同了,梅林门就算灭了,铁虎帮又能得到什么?” 敖子青抿抿嘴唇,道:“为了一口气,季帮主,每个人生活在世界上,他都有权利活下去,梅林门既然不让别人活下去,那么他们也别活下去了。” 季全创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是的,以前我还身在铁虎帮时,想法跟你一样,现在我才明白名利不过是镜花水月,到头来一场空,争什么呢?” 敖子青喝了一声,道:“季帮主,这不是为了名也没有利,这是义,伸展正义,我们不容许有这种没有人道的组织存在江湖,危害整个武林,我们希望所有帮派彼此和平相处。但不容许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私心,而牺牲他人的利益,名声,甚至生命!” 季全创缓缓垂下头去,苦涩的道:“敖大侠说的是,可惜我参悟太晚了,人生已过了一大半,连这点道理也需要年轻的你来点破,我真是在走人生这一遭了。” 敖子青低声的道:“季帮主千万不可灰心丧志,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心重头来,一点也不会晚的。” 季全创悲凉的一笑,道:“我原不跟你谈这些的,敖大侠我是想跟你谈那些关在梅林门的人物的事情,从你救出我们父子后,我就一直努力在思索有关那些事,片片断断的,我想起一点事,想供你做个参考。” 敖子青脸孔的肌肉紧了一下,迅速的道:“怎么样?” 季全创像一尊石像般凝注着敖子青,目光里的神色古怪而又深沉……缓缓地,他开口道:“一想到我所听到的事,不禁全身冰寒起来,因为……实在太可怕了……” 敖子青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低沉的道:“季帮主请你明示!” 闭闭眼睛,季全创低低的道:“我知道风云榜在你身上,而那些被关在梅林门地牢内的人有几位就是风云榜的高手,这事你已经知道了,而我所想到的是,每一天晚上他们轮流被唤出去,回来时他们的表情都很怪异,有的还喃喃念道完了,没希望了……” 敖子青急切的道:“还有呢?” 季全创抹去额上的汗水,强自镇定:“他们痴痴傻傻的,也不想逃走,也不管人家如何对待他们,像地牢内多了我们父子两人,他们连问也不问一字,甚至也从不多看我们一眼,而当时你放走他们时,他们也没有什么表示,敖大侠你想其中有什么原因,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敖子青缓缓的踱了两步,脑子里不断的在思索着一个问题,良久……宛如时间已经在这里停顿了。 季全创咽了一口唾沫,低涩的道:“敖大侠,你为什么不拿风云榜出来看看,或许关键就在这里呢?” 敖子青用力摇摇头,静静的道:“当在下接过风云榜时就已经答应了,决不去看它,既已答应,如何能毁约呢?” 季全创深深的看着敖子青,严肃的道:“这是权宜之计,如果不看,我们心中的结就解不开了,只要我们的出发点不为私心,我想,托付给你的人大概也不会怪你。” 敖子青舐舐嘴唇,摇头道:“君子重信诺,在下却以为不宜,季帮主刚才你曾说你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到底原因何在?什么使你觉得可怕呢?” 季全创长长的吁了口气,低低的道:“我已陆续听过一些有关风云榜的事,有件事在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了,据说只要拥有风云榜的人,他就能顺利登上武林盟主宝座……” 全身震了一下,急忙迎向前去,敖子青有些紧张的道:“季帮主,请你再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敖子青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他目光不定的盯着季全创,慌乱而惊异的…… 季全创有些怪异的一笑,低低的道:“三十年前的风云榜失踪于江湖后,各种传言就一直没有断过,而一般的江湖中人都以为事不关己,反正那不过记载的十位高手罢了,直到有人想利用这十个人时,才有人开始寻找风云榜,但没有人找到,想不到薛天和却突然出现……” 季全创哆咦了一下,又道:“可是薛天和一出现,立即遭到杀身之祸,当然是为了风云榜,而风云榜在你身上,也有人打你的主意,可见风云榜的功用很大,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为它拼命,连生命都不顾了。” 敖子青勉强点点头,道:“这事我听说过了,可是在下没有听过得到风云榜就能登上盟主武林宝座,顶多也只是多了些助手,不见得就能登上盟主宝座?” 季全创缓缓站了起来,在室内走了两步,深沉的道:“如果传言不假,风云榜内秘密很多,连失踪的百年的至尊牌也有记载……” “至尊牌”是一块由纯黄金打造的令牌,上头还嵌了三颗世界上最大的蓝宝石,早在一百多年前,那时武林中还有盟主的选拔,盟主才可以拥有这块令牌,而且见牌如见人,至尊牌就是至高无尚的象征,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荣誉。 那时每十年换一位盟主,这种方式延续百年,直到最后一任盟主“无畏金刚”时,他却不愿把令尊牌交给下一位盟主,两人相约比斗,以决定至尊牌的归属,谁知两人比斗时,势均力敌,竟双双跌下断崖,从此至尊牌失踪了,也无人再有能力重建武林盟主的选拔事项,这项武林盛事就此落幕。 起初还有人不甘心曾到断崖下去寻找两人的尸体,希望找到“至尊牌”,用来号令武林各门各派,但是一直没有结果,就这样子一年一年下来,人们也就淡淡的忘了这事,这百年来,江湖中从未出现过足以号召各帮派的人物,当然至尊牌也未再出现。 像这么一件大事,难免由武林前辈的口中,一点一滴的透露给下一代,一代一代的传下来,有些事就会渐渐的失真,而各人所言不尽相同,容易造成后来的人的迷惘。 敖子青十几岁开始在江湖中走动,有关江湖上的一些传言,他也陆陆续续听到一些,有关至尊牌的事他也知道一点,可是提及至尊牌来,大家也不过抱着一种怀古的心情,好像也没有什么人真正把至尊牌的事放在心上,况且他已失踪了百余年了。 想了一下,敖子青摇头道:“季帮主,此事只怕未必真实。” 季全创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道:“虽然有此传言,但至今也未有人亲眼看到至尊牌,我也不敢确定,但是无穴不来风,只要是有心人,听到这个消息他难免不心动,事情就容易发生,人的野心就很难说。” 敖子青心中若有所悟,他忽然移转了话题,道:“在下以前曾经听过一则消息,据说有些帮会在新掌门继位前,必须宣誓,如见至尊牌必须服从,推他为盟主,如此之说可是真的?” 季全创点点头,深沉的道:“不错,大多数立教达百年以上的,他们都曾经服膺于至尊牌,对至牌的权威性非常尊重,对于有武林盟主至尊牌这件事上,他们掌门人就任时都立下重誓,服从至尊牌,至于像……铁虎帮及一些历史较短的帮会则没有这项条文。” 敖子青双目澄澈有水,他平静的道:“这就是了,我明白了…… 季全创微一思考,迅速的道:“敖大侠,你指什么事明白了?” 敖子青吁了口气,展出一丝笑颜,道:“季帮主,你有没有想过梅林门为什么要灭铁虎帮?为什么要与大雷教为敌?为什么要与黄龙堡合并?为什么会关住那些人?” 停了一停,季全创低沉的道:“梅林门或许为了那一天在陈家庄,那名老者与铁虎帮手下的人起了争端,而结下梁子……” 敖子青沉冷的道:“不是,季帮主,据在下判断,铁虎帮与大雷教成立都未达百年,这两个组织势必不肯服从至尊牌,为了肃清异己,所以才起祸端,梅林门与黄龙堡是为了增强实力,可能他们之间有某些协议,而那些被关在地牢内的高手是他们的武器。” 季全创十分赞成的道:“对,敖大侠分析的很有道理,可是他们未得风云榜,只怕也未知至尊牌的下落,在此之前,他们即大肆行动,难道他们那么有把握?” 敖子青晒然道:“是的,他们已知风云榜在在下身上,以在下一人之力,当然不是他们梅林门与黄龙堡的对手,他们当然胜算在握,可惜他们料错了。” 季全创沉默的思虑着,半晌,他道:“提到梅林门地牢内的高手,仍有几点疑问,想想他们既为梅林门的武器,为什么被关在地牢里?他们为什么不反抗?他们被带出又带入,嘴里常说的完了,没有希望了,这表示什么意义,最令我感到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神,他们目光空虚而又深沉,如一口千年古井,没有人知道那里面含蕴着什么意思,我与他们一起关了那么久,他们从不跟我说一句话,好像除了他自己外,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了,所以……” 两人都没有说话,怔了怔,敖子青突然大叫:“季帮主,你的意思是他们中了‘摄魂丹’?” 季全创肯定的道:“除此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摄魂丹”是一种非常厉害而歹毒的丹药,人吃了它,就会迷失本性,痴痴傻傻的,任人摆布,人家叫你往东你不会往西,人家让你躺下你也不会坐着,而且……吃了这种药后,一个人功力会大增,杀起人来迷迷糊糊的,这种药三天药性就会退,如果要继续控制他,必须每隔三天吃一次药。 这种药有个缺点,吃了‘摄魂丹’的人不会认识是谁给他吃的,他应该听谁的话,通常是第一个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做,后来再怎么说破了嘴,他亦不会改变第一个的交待。 这种“摄魂丹”因为过于狠毒,没有人性,所以为一般江湖中人所不齿,因此没有人敢用这种药来迷感人,虽然有人会炼这种药,在武林中,好像没有听过有人使用它来控制别人。 敖子青沉吟了片刻,道:“依季帮主你的描述,这些人的确吃了‘摄魂丹’,实在太可怕了,不过,季帮主说他们嘴里喃喃自语念着完了,没有希望了,这又代表什么?除了几位是那十名高手内的人外,其他又是什么人?他们利用这些人的目的又何在?” 季全创想了一阵,道:“这些我也想不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进行一项阴谋,他们妄想独霸武林,并吞各大小门派,成为什么武林至尊。” 敖子青沉默了一会,低沉的道:“季帮主有一事,在下说给你做个参考……” 季全创睁大眼睛,道:“愿闻其详。” 闭闭眼睛,敖子青缓缓地将他受了毒伤,毒圣房狱对他所说的话,一件件,详详细细的向季全创述说了一遍,季全创随着敖子青音调的高低,表情有了不同的变化,时惊,时怒,时而叹息,时而怀疑,良久,他都没有出声。 讲完后,敖子青低沉的道:“季帮主,房狱所说三十年前的事,你以为有几分真实性?” 季全创双手搓揉了一会,缓缓的道:“可信度太低,据我所知,金兀的为人不是他所想像的阴毒,他应该不会对十大高手下毒,再说金兀本身对毒性有没有这么高的领悟也是一个问题,三十年前我刚出道,风云榜选拔之事虽然热热闹闹,但也很快的烟消云散了,真正关心它的人,反而不由现在来的多,而且金兀也非遭人毒杀,他是自尽的……” 敖子青简直傻眼了,喃喃的道:“房狱为什么要骗我?他要我为他做的事不过是抓到秦平须,为什么还要另外编排这一段来骗我?而……金兀为什么自杀?……” 想了一下,敖子青双手一拍,洒脱的一笑,道:“季帮主,我们都忘了一人个了。” 季全创迅速的问道:“什么人?” 敖子青淡淡一哂,道:“梅林门之主,千佛手白尊!” 季全创一怔之下,与敖子青相视一笑,敖子青大步走到门口,有两名大雷教的弟子肃身静立,敖子青看了两人一眼,轻轻的道:“两位仁兄,麻烦两位向贵教主禀明一下,就说在下有事想提白尊来,因前厅人多,此事不便喧扰,请贵教主原谅在下没有亲自向他请求,如果教主答应,就请两位将白尊提来这里,在下有事问他。” 两人对敖子青甚为恭谨,齐声答诺,即大步走向裘禾邦的住所去。 敖子青转过身来,缓缓的道:“或许白尊能给我们一点线索。” 约莫半盏茶光景—— 由四名大汉架着白尊走过屋里来,白尊手上、脚上全上了铁链,四名大汉老实不客气的把白尊掷在地下,可怜,堂堂的梅林门之主,如此一切的尊严全没有了,他己成了阶下囚。 白尊咬牙切齿的沙着嗓音咆哮:“姓敖的,你们竟敢如此待老夫!你们不怕黄龙堡将你们一个个活剥了吗?” 敖子青不去理会他,转头对四名大汉道:“裘教主可有什么话?” 当前的一名大汉躬身道:“教主说,人是敖师叔你抓到的,如何处理任凭敖师叔作主。” 敖子青笑笑,道:“教主也太客气了,好了,你们下去吧,问完了话,在下会亲自送回,有劳四位了。” 四人齐声道:“不敢!” 然后走了出来,也顺便把门带上,敖子青笑了笑,他知道这一定是裘教主的交待,他以为敖子青有事不欲他们知道,他们也最好别有人在附近走动,裘教主的心肝真是水晶做的。 敖子青冷兮兮的一笑,道:“在下实在遗憾,未能好好善待白门主,只是这一场武林纷争,由阁下所起,阁下为此受一点点罪,应该也不是太过分的事。” “咯噎”一咬牙,白尊恶狠狠的道:“姓敖的,你不必太得意,老夫在此所受任何一点屈辱,有人会十倍向你们讨回的,如果你想让老夫开口求饶……你是做梦!” 季全创“呸”了一声,痛恨的道:“白尊,想不到你也有这一天吧!你破了铁虎帮,掳了我们父子,现在你自己也尝到了阶下囚的滋味了吧!你没有威风可使了吧!” 白尊一昂首,瞋目大叫:“季全创你不要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要杀要剐,任凭你们,老夫要哼一声,就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哼!” 敖子青不愠不火的道:“白门主,你先别动怒,在下请你不是跟你斗嘴的,在下是因心中有几个结解不开,想请白门主不吝赐教。” 白尊眼里似能喷出火来般,咆哮道:“小畜生,你别想在老夫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如果你想永绝后患,趁早把老夫杀了,否则有一天你会后悔莫及!” 敖子青闲淡的一笑,道:“多谢白门主的关照,不过在下这一生做的事后悔的,实在很少,你——只怕还够不上格,让在下为你感到后悔。” 白尊失去他一门之主的风度,破口大骂道:“小畜生,好杂种,你别以为你这样子,老夫就会向你低头,你作梦!” 敖子青忽然暴躁的站起来,怒道:“白尊,在下在江湖中风评并不好,在下一点也不会对你仁慈,什么手段在下都使的出来,白尊,我会一点一滴慢慢的折磨你,直到你妥协,直到你求饶,你最好认命!” 白尊有些沉不住气,大叫道:“敖子青,是英雄好汉就别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老夫虽然被擒也还是堂堂梅林门之主,你如此行径传出去,你有什么颜面在江湖上立足?” 敖子青冷冷的道:“如果在江湖中传言出去,没有颜面的是你,不是在下,堂堂梅林门之主成了阶下囚,你一生的英名就此毁于旦夕。” 努力喘了口气,白尊咬牙道:“好,姓敖的,算你狠,老夫发誓有一天一定要讨回这笔账,你等着!” 敖子青冷笑道:“有本事随时放马过来,姓敖的决不含糊你,不过你的机会不大!” 白尊垂头丧气的道:“有什么事你快说!” 脸上展开一抹古怪的微笑,敖子青冷冷的道:“很好,到底是一方霸主,懂得识时务为俊杰,在下话说在前头,在下问的每一件事,你最好实话实说,别玩什么花样,你知道在下脾气不好,点子又多,到时得罪了阁下,就不好交待了。” 白尊暗哑的道:“姓敖的,你也未免大小看老夫了,老夫既然要说,当然没有说谎言的道理。” 缓缓一笑,敖子青道:“在下一定习惯将丑话说在前头,白门主是个明白人那是最好的,大家免伤和气,俗话说不打相识,说不定以后在下有幸还与阁下成了朋友呢!” 白尊愤怒的?溃骸吧俜匣埃惺裁词履闼怠!?br> 沉吟了一下,敖子青道:“你跟大雷教为敌为的是什么?灭了铁虎帮又为的是什么?” 呆了呆,白尊沙哑的道:“为了扩张势力,而且大雷教近来发展大快,怕他们威胁到梅林门……” 敖子青打断他的话,迅速的道:“还有呢?” 白尊逞强的道:“没有了。” 敖子青平静的道:“白门主,咱们别浪费时间了,谁不知道梅林门人多势大,只要你们不找人们麻烦已经不错了,谁敢在老虎身上拔毛?别人在如何扩大发展,又如何比得上梅林门与黄龙堡合并的势力呢?” 瞪大了一双眼睛,白尊惊疑的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敖子青冷冷一笑,语声如冰的道:“在下想知道有关风云榜的事,有关地牢内那些高手的事,有关你们梅林门与黄龙堡合并的理由及条件,而且要清清楚楚的知道。” 白尊怔怔了一会,沉重的道:“敖子青,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事?” 敖子青冷冷一哂,道:“是在下问你话!” 白尊不由冷汗涔涔,艰涩的道:“其实也没有什么……” 敖子青神色一肃,怒道:“白尊,你最好放明白一点,在下既已插手这一件事,没有弄个水落石出,在下决不会罢手,有什么话你最好干干脆脆的说出来,别跟在下穷磨菇,在下不但脾气不好,而且没有耐性,难道你想知道在下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你吗?” 白尊心头一震,他知道敖子青所言不假,这个大煞星心性歹毒得很,自己乃一方霸主,如受他凌辱,即使他日能重现江湖,只怕也无颜再见人,也无法再领导梅林门与他人逞强了。 怔了半晌,白尊始低沉的道:“老夫认栽了,梅林门与黄龙堡是为了称霸武林才会合并,为了达到目的,所以才与大雷教为敌,理由只有这些。” 敖子青静静的道:“你们得到了至尊牌了?” 先是一怔,白尊叹了口气,暗淡的道:“没有,听说至尊牌的秘密就记录在风云榜内,而风云榜不是在你那儿吗?” 季全创忙道:“那些被你关在地牢内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白尊咬了咬牙,道:“他们是老夫收买的死士,如果将来有机会,他们会为老夫做事,不过全叫你们给放了,老夫的心血全白费了。” 季全创正色的道:“他们脑里念的完了,没有希望了,那代表什么意义?” 白尊缓缓的道:“不过是训练他们,一见着敌人时,就说这几个字,如此一来就激怒对方,让对方先动手,为了自卫,他们必须全力以赴,如此一来,就不怕有什么变卦了,所以让他们不断的念这几句话。” 不知怎的,经过了多少次腥风血雨的敖子青,一听自尊这一段话,有一股冰凉阴森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自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感受。 敖子青面孔如罩青霜,他冷冷的道:“这些人除了中了你们的‘摄魂丹’外,是不是还中了什么其它的毒?” 摇摇头,白尊道:“没有。” 敖子青深沉的道:“真的没有?” 白尊自来眼中所见,耳中所听的,全是些奉承诏媚的话,几曾受过这种凌辱,但是他成了阶下囚,任他如何气怒,却也发作不得,空自气得面孔白中带青,半晌,始阴恻恻的道:“信不信由你。” 敖子青一怔,沉静的道:“你们与黄龙堡合并的条件是什么?” 浑浑噩噩的,白尊道:“恢复以前的武林盟主旧制,第一任盟主由黄龙堡主荣登,第二任由他推荐,梅林门与黄龙堡共创霸业。” 一眯眼,敖子青心中思索着另一个问题,他面色凝重…… 季全创凑近他,低声道:“敖大侠,莫非你又想到什么?” 敖子青摇头不语,怔了半晌,始低沉的道:“白门主,在下再请问你,毒圣房狱与你们是否有勾结?” 白尊面部的肌肉轻微的痉挛,惊恐的叫道:“房狱他……他没有死吗?” 敖子青平静的道:“没有死,而且……” 白尊迫不及待的道:“而且什么?” 徐徐笑了,敖子青道:“在下想还是不用告诉你的好,很多事在下虽然还是搞不清楚,但是一时间也理不出个头绪,多谢你的指教,如果还有需要阁下帮忙的地方还请阁下不吝指教,在下感激不尽。” 呆了呆,白尊愤怒的道:“敖子青,你打算如何处理老夫?” 敖子青没有表情的道:“目前恕在下无法奉告,因为还没有空闲来思考这个问题,可以肯定的是在下会有一个很适合阁下的处置方法来安排你,你不必操之过急。” 白尊咬牙道:“敖子青,老夫连尊严也不顾了,你问什么老夫答什么,这对老夫来说,丢人已经到家了,你还想如何羞辱老夫?” 敖子青尔雅的道:“白门主可能想差了,你对在下心中的疑惑做了这么多的指教,在下如何还会羞辱于你?敖子青不是恩将仇报的人,阁下尽可以放心!” 接着,敖子青又开门走到前头,唤了两名大雷教弟子进来,淡淡的道:“麻烦两位将白尊主带口去,从现在起,以礼相待,别让白门主说大雷教不懂江湖礼数,各位当家如果问起,就说是在下的意思,在下随后会当面向各位当家说明这件事。” 两名大汉怔了怔,有一名开口道:“我们何必对他仁慈,他跟他的手下伤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我们即使把凌迟了,也没有人会说我们一个不字……” 敖子青笑道:“两位不必动怒,留着他,我们自有用处,现在请两位把他带走吧!” 两人恭身答道:“是,敖师叔。” 两名大汉吃力的将白尊抓起,转向外头而去,这里刚刚抬走,季全创即问道:“敖大侠,你心中可有眉目了?” 敖子青颔首道:“嗯,有一点,但也不很真切,不过在下怀疑,除了梅林门与黄龙堡外,其他还有人在打风云榜的主意,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外,还有人想登武林宝座,统治整个江湖。” 季全创奇怪的问道:“敖大侠所指的是谁?” 敖子青双手背后,淡淡的道:“毒圣房狱!” 季全创愕然道:“你不是说他……他已成了半面的残废了吗?他又争什么武林盟主?” 敖子青叹道:“名利关,有几个人真能看透?越是有缺陷的人,他就越想站在别人上面,他喜欢指挥别人用来满足他自卑的自尊,房狱也不例外,而且……在下还以为他之所以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与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也有相当的关系。” 摇摇头,季全创道:“这也不错,如果房狱有这个野心,他一定想得到风云榜,他为你解毒的时候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拿走,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呢?” 敖子青抬起头来,沉静的道:“问题就在这里,这也是在下不懂的地方,他为什么不拿走风云榜?他要在下抓到秦平须,只怕理由也不单纯,可能是他所说的那样。” 季全创沉缓的道:“事情这么复杂,敖大侠你打算怎么做?” 敖子青淡淡的道:“在下会一件一件的查明,找到秦平须,然后再找房狱,总可以把事情问清楚的,黄龙堡的事也应该有个了断。” 轻轻的,一个窈窕而婀娜的影儿,似一股淡淡的轻雾一样飘入,她面庞红红的,望了敖子青及季全创一眼,季梦寒嫣然笑道:“爹,你们谈什么事,谈了这么久,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大家等你们一起用餐,他们又不好来打扰你们,我只好自己来了。” 季全创笑道:“肚子还真有点饿了,真不好意思让裘教主他们久等。” 季梦寒侧过脸,悄声道:“子青,你们在谈什么?” 敖子青微微一笑,轻轻的道:“有什么事比吃饭还更重要的?”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十三章 大喜还忧 三天后的早晨。 敖子青刚起床漱洗后,正准备到季梦寒房里去看她,他大步向室外行,掀开木门,刚巧有一名大雷教弟子奔了过来,恭身对敖子青道:“禀敖大侠,教主在前厅有事请敖大侠移步。” 敖子青颔首道:“好,在下与你一同进去见几位当家的。” 这位大汉带领,敖于青随他进入大厅内,几位当家的都已在场,他们低头说着话,也有的默默沉思,空气中有几分严肃。 一见敖子青进来,所有在场的人全部站起来,急忙让座,敖子青一阵招呼后,坐裘禾邦的身侧。 裘禾邦沉声道:“敖少侠,夜里睡的可好?” 敖子青清淡的一笑,道:“这几日来,连连征战,的确够累了,经过这三天的休息,精神已经大好了,多谢大当家的关怀,是不是有什么事?” 裘禾邦点头道:“今天一早,我们的人捉到了一名细作,五弟仔细一盘间,原来他是送信来的。” “喔”了一声,敖子青道:“什么人给谁送的信?” 裘禾邦将信递给敖子青,缓缓的道:“是黄龙堡迟囚叫人送来的,没有指名送给谁,但是信中却是约你前往黄龙堡一谈。” 敖子青匆匆看了信,沉静的道:“正合我意,在下便亲自到黄龙堡去会会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裘禾邦低声道:“适才老夫与几位兄弟商量过,只怕他们其中有诈。” 马威足忧虑的道:“是啊,敖大侠,依老夫看,这个迟老头儿不会安什么好心眼,信中虽然客套,久仰你大名,可是野地坪之战,双方打得人仰马翻,这老小子难道咽得下这口气吗?所以……” 古大狐那张破锣似的嗓子叫道:“敖老弟,俺看你武功绝顶,可是黄龙堡那个个王人羔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如咱们大家一起去,跟他们轰轰烈烈的打一仗,你看怎么样?” 山神田星略一思考,道:“敖大侠,这次我们大雷教与黄龙堡、梅林门结下梁子,你全力相助,敝教上下无不感激万分,岂能再让你只身前去冒险呢?” 毒蝎美人凌晓彤清曼的道:“我们先听听敖大侠的意思再说,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如何做决定,敖大侠?” 敖子青深挚的道:“各位当家的心意,在下十分明白,也很感激,但是对方信中既然指明要在下一人前往,如果不去,倒显得胆怯了,而且在下亦曾对各位提起风云榜之事,在下必须查个明白,黄龙堡是一条线索,在下是非去不可,请各位当家不必在意。“青衫秀士文风采清朗的道:“敖兄,适才我也跟几位大哥提起,此事必燃是敖兄前往最为适宜,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敖兄切不可没有防备。” 敖子青转首道:“八当家的意思?” 青衫秀士文风采连忙接口道:“黄龙堡主包藏祸心,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他约谈敖兄不知为何事,敖兄理当前往,与他谈个明白,之后他们如果起了歹念,起了歹念,敖兄你将如何应付?” 敖子青笑笑,道:“八当家的想法与下不谋而合,两兵交战,对方不可能请在下去闲话家常,他们必然有所准备,不过,在下有自信,凭他们还拦不住在下,虽然不一定能够重创他们,保身脱险是没有问题的。” 裘禾邦断然道:“老夫如何能让敖少侠一人前去冒险呢?不如我们大匹人马长躯直入,至少他们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如果再打一仗,亦是在所不惜。” 古大狐呵呵笑道:“好,俺的意思就是这样,大哥,咱们就这样决定好了。” 马威足沉声道:“虽然这个办法不见得很好,但是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如此了。” 青衫秀士文风采平和的一笑,向敖子青道:“敖兄,小弟以为不妥,不知敖兄你以为呢?” 古大狐一听,这个小弟莫非与自己哥们唱反调,他尖锐的道:“俺说小白脸啊,你怕死你就别去,敖老弟为咱们大雷教出生人死,你就任凭他到黄龙堡去,让那些个兔崽子在他身上招呼啊!” 文风采洒脱的拂了一下衣袖,微微抱拳,道:“四哥,你误会了,我们兄弟乃八拜之交,生死与共,哪有自个儿偷生之理?小弟只是想跟敖兄商量个比较合适的办法。” 古大狐低“呸”了一声,嘀咕着:“跟你这种穷酸说话,真不是味儿,俺只知道不可能让敖老弟一个人去,其余的俺不管了,你们谈,谈到最后,还不是大家去干一场……” 敖子青沉思了片刻,轻轻的道:“如果由在下一人前往,的确是势单力薄,但是依了大当家之意,却摆明了火并的意思亦不妥,不如这样,由在下二人先行前往,各位当家率领弟兄们慢些时辰,前往接应在下,如果他们不动手那是最好的,要是动了手,那只好再硬拼一场了。” 文风采温文的道:“敖兄说的是,其实大雷教与黄龙堡、梅林门的事,早晚还要再碰上的,我们不愿多起争端,但也决不示弱。” 敖子青浅浅吸了口茶,淡淡的道:“就这么说定,在下倒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黄龙堡主是何方神圣。” 马威足低低的道:“敖大侠,这样妥当吗?” 敖子青淡淡然一哂,道:“去了不就知道妥不妥当?” 毒蝎美人凌晓彤站起来,轻悄的向裘禾邦道:“大哥,你也说说话呀,敖大侠做这个决定,你的意思怎么样?难道就照敖大侠之意,让他一个人前去冒险不成?” 裘禾邦正要说话,一个语声有如破锣,自斜刺里插了进来,古大狐道:“好了,好了,还说什么,去就去嘛,少他娘的穷紧张,以敖老弟的能耐位含糊得了他们不长眼的畜生吗?大哥就这样决定去。” 凌晓彤冷冷的道:“我说四哥,这会儿听你的口气,好像你是当家做主的,你也让大哥二哥说句话呀!” 古大狐有些不高兴的道:“七妹,你是怎么啦,老哥哥俺多说两句后,你就不高兴啦,俺也是大雷教的当家的之一,这事也有干系……” 马威足缓缓的道:“好了,你们两个吵什么,大事临头,你们不为大哥多费心,想窝里反不成?你们都不要说话了,听大哥怎么说。” 裘禾邦稳坐不动,沉静而生硬的道:“老夫想,对方指明的是敖少侠,我们当以敖少侠的意见为意见,就依此计吧!” 文风采清朗的道:“敖兄何时起程?” 敖子青沉思了片刻,谈谈的道:“在下即刻起程,裘教主,为了不让对方怀疑我方的诚意,各位当家在中午过后才能驱队前进,到黄龙堡外十里地埋伏,在下若无事转回那是最好,否则各位若听见打杀声立即杀进堡去。” 马威足低低的道:“我们隔了十里地,万一情况过于危急,抢救不急,敖大侠遭了暗算,那大雷教岂不罪过?我们何不再逼近些?” 文风采笑道:“五哥,我们如果逼的太近,即使黄龙堡无意动手,一见我们焉能不眼红,如此一来,这场大战是免不了了,还是在十里外来的适宜。” 裘禾邦慈蔼的道:“敖少侠你身上带着本教的求援火箭,必要时一发射,老夫即率众赶往,这样可以减少少侠的压力。” 敖子青沉稳的道:“嗯,多谢各位当家的关照,请各位放宽心,在下绝对过得了这一关,只是双方万一再动起手来,对我方恐怕极为不利。” 裘禾邦点点头,干笑道:“敖少侠为了大雷教尚可不畏任何艰险,大雷教上下岂能贪生怕死!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决不让黄龙堡方面占一点便宜。” 敖子青的双目中,闪幻着一片奇异的神色,他抿抿上唇,深沉的道:“江湖风险即是如此,确也怨不了谁,但愿这一次能够彻底解决大雷教与梅林门、黄龙堡方面的恩怨,双方的人马伤亡也够大了。” 古人狐冷冷一哼,道:“这一次非杀得他们寸草不留!” 敖子青唇角绽开一丝微笑,但是,他口里却生硬的道:“古当家的一说,倒给在下一个灵感,大当家的,这一次如果真动起手来,我们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叫他们享受到跟梅林门同样的命运。” 马威足呵呵笑道:“火烧?太妙了!老夫还记得虎脑背,梅林门那群小畜生仓皇逃回的狼狈像,咱们如法泡制再给他们来上一次……” 文风采忙道:“有了上次梅林门的经验,难保他们没有戒心,只怕不易得手。” 敖子青冷冷一笑,道:“除了加强戒备外,他们又能如何防范?难道还能事先泼好了水?我们别用上回偷进内部的办法,咱们将火绑在箭上,由弓箭手往内射,他们大概也料不到咱们有这一招吧!” 古大狐笑得两眼迷成一条缝,直道:“好计,好计,敖老弟你这下子不但拳脚功夫了得,脑子里可灵活的很,俺老狐佩服,佩服,这小子看他们还往哪里跑。” 裘禾邦欣慰的笑道:“这样或许能减少我方的损失,而给对方一个惨烈的重创……” 他又转头向马威足道:“时候不早,五弟你立即去准备,用过中饭,我们就出发,也为敖少侠备些必用的东西,半个时辰后,少侠就动身。” 凌晓彤低声悄悄的道:“敖大侠你千万多小心。” 敖子青抱抱拳,道:“多谢七当家的,但愿在下此行能不辱重托,在下告退去准备准备。” 古大狐呵呵笑道:“俺看你是急着去会娇娥吧!嘻嘻,这下子两个人又有好一阵子的相思可受了。” 敖子青轻哂道:“看不出古当家的对于儿女心事还颇有心得的?在下以前可看错了眼。” 古大狐嘻开大嘴,乐不可支的道:“好说,好说,快去吧!俺不会打扰你小两口说情话的,万一不小心听到,俺也会当做没有听到——不——不,干脆把它忘记算了。” 敖子青淡淡的一笑:“那就谢了,四当家的。” 一条驿道,自前而后,穿过一片密集的房舍,此刻,已近中午,轻过了一天奔波,在这个热烘烘的天气下,倒有几分畅快。 这是距黄河渡口二十余里的野外! 在一片夹竹林内有两条人影隐身其中,四只炯炯有神的眼光直盯着林外监视。 一片马蹄声音“得得”,不缓不急的自前面传来,一匹骑影,在阳光下迅速移近。 于是—— 林内的两条人影如两只大鸟蹿起,飞出五丈之遥,立在驿道前。 这匹骑影更快的驰到这两人附近,照面之间,两个人之右边的一人,冷沉的喝道:“来者何人?” 这匹纯白而鬃毛雪白的马儿在急奔中低嗥一声,就地打了个横转,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马上骑士,正是全身白衣,雪亮披风的敖子青,他头上也扎着白中,一双眸子在烈阳下更显得清澈明亮,他道:“在下敖子青,两位是黄龙堡的朋友?” 两人望敖子青一眼,又不信任的伸脖子看看敖子青的身后,一人缓缓的道:“阁下只有一人?” 敖子青平静的一笑,道:“贵堡不是只请在下一人吗?难道在下还会带些不受欢迎,不请自来的人吗?” 两个人面色缓和了不少,齐齐抱拳为礼,右边一个大声笑道:“在下任宁,奉堡主之命将来迎接敖大侠进堡去。” 敖子青双臂轻提,人已飘身下马,抱拳道:“有劳二位朋友带路了。” 左边这人满脸横肉,极不客气的道:“在下铁龙龚连,久仰敖朋友盛名,我二哥银龙俞尚基蒙你青睐,在下在此一并谢过了!” 他口气中的火气味极浓,敖子青当然不会忘记俞尚基被自己在一招之内取了性命,龚连因是黄龙五豪,心中怨气可想而知。 敖子青长袖一拂,淡淡的道:“两兵交战,有一方落败这是一定的,为了不败,只有求胜一途,在下得罪之处,还望龚朋友你多多包涵。” 龚连面色铁青,他上前一步,愤怒的道:“这笔账,你我之间终有一天要清算的。” 敖子青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漠的道:“在下随时奉陪,即使阁下安排在这个时候,在下也没有意见。” 龚连满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他双目尽赤的道:“敖大侠,阁下最好记住自己现在说的话,在下誓不与你干休。” 敖子青冷煞的道:“黄龙堡的待客之道,都是如此?” 屠虎手任宁一看不对,连忙呵呵笑着打圆场,道:“敖大侠勿怪,龚兄的脾气大了些,大家别伤了和气,凡事好商量……” 他又转头对龚连道:“龚兄,好说歹说,敖大侠远来是客,咱们奉了堡主之令前来迎接,如果怠慢了堡主的贵客,堡主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 敖子青冷漠的道:“龚朋友,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把戏你尽管使,别客气!” 龚连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就走,任宁尴尬的一笑,道:“敖大侠请,敝主已久候多时了。” 敖子青不再客套,由任宁引导,牵着马匹,大步向黄龙堡行去。 敖子青一面含笑与屠虎手任宁小心应对,边有意无意的向所经之地四周环境暗暗打量,他心里明白,现在虽然如此平静,但在真正遇敌时,经过重重埋伏,定是狠辣歹毒无与伦比的。 任宁为人倒也客气,不断为敖子青指点沿途风景,娓娓交谈,气氛十分和谐,看不出有什么拘束与生冷,谈笑风生。 双方心里都有鬼,野地坪之战,敖子青相信也有任宁的好友伤在大雷教手下或是敖子青手中,任宁如何能再以诚相待?敖子青不得不更加小心,他只得以小人之心来防任宁,如果他笑里藏刀的话。 在敖子青思维间,忽然,任宁又启口道:“敖大侠,在下虽然久居黄龙堡,对江湖上发生的事亦颇留心,对于敖大侠的英名,声威显赫,在下实在久仰已久。” 敖子青淡淡的一笑,道:“在下学浅,谈不上什么扬名,倒是贵堡好生兴旺,只怕在下还不入贵堡的法眼。” 敖子青这几句话,任宁听得出其中讥俏的意味有多大,他为人十分机警,微笑道:“敖大侠说笑了,敝主对阁下一直很仰慕,敝主亦是爱才之人,常与属下们提及大侠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敖子青淡然一哂,道:“阁下如此一说,在下好生汗颜。” 二人又随便谈论了一下,在转过一个幅度狡窄的弯路后,开始拾级而上,原来黄龙堡虽然建在平地上,四周却筑得老高,黄龙堡高高在上,很是威严。 敖子青心中一动,忖道:“黄龙堡果然不简单,其建筑形势,全就着易守难攻的格式,居高临下,平时看来美观整齐,在应敌之际,随时都可以严密的封闭,大雷教的弟兄们如果攻来,必定相当费力……” 走到上面,便有方圆十余丈的空地,在前面有一座矗立的恢宏房舍,这座房舍建的十分高大深远,当中两扇红漆大门,门口有两尊硕大的石狮,气势不凡,别有一番堂皇气概。 龙连早已走的不见踪影,敖子青与任宁共肩齐走,沿路都有黄龙堡的弟子把守,此时到了大门口,更见人影幢幢! 在任宁的前导之下,二人走近了门口,约有一二十位青年大汉,分成两排肃立,敖子青两人一到,立即齐齐躬身为礼,态度恭敬。 敖子青心想:“好一个先礼后兵!” 两扇全然启开的朱红大门,有几位气度雍容的人物一一出现。 为首的一人,年约六旬,面孔冷漠,神态沉雄,三撮长髯飘飘如仙,穿着浅黄色寿团字长袍,有一种令人不敢轻视的威仪。 他这黄袍老人之侧,是一个颔蓄短鬓,双目如电的中年人,他那张紧闭的薄薄嘴唇,像煞一柄薄薄的利刃,叫人不寒而栗。 另外还有一位全身锦衣,胸口刻镂着一个三角形的黑色图形,他长的阔口大鼻,走起路来就像个滚动的大水缸。 这种场面,已不啻说明了黄龙堡不是泛泛的寻常小帮会,威严中,带有一股气质! 三人走出大门口站住,任宁大步向前,躬身:“属下奉堡主谕示,已恭迎敖大侠至此,谨覆谕命。” 为首的黄袍老人飘飘的走下台阶,温和的一笑,朗声道:“龚连已先来禀告过了,你退下吧!” 敖子青心中赞道:“好气度,这如何是白尊能比的?” 这位黄袍老人向敖子青炯炯注视,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敖大侠请了,素仰盛名,阁下肯惠临本堡,老夫偕全堡上下,感到无比的荣幸,敖大侠快请。” 敖子青淡淡一笑,从容不迫的行向大厅之内,这是一间布置得美仑美奂的大厅,十名青衣大汉肃立于侧,随时听候使唤,另有三名青衣童子,往来斟茶敬客,虽然只有一名客人,却预备的极周详。 分宾主坐定后,这名黄袍老人笑道:“敖大侠一路辛苦了。” 敖子青一拂衣袖,朗阔的道:“承蒙堡主抬爱,在下焉敢怠慢。” 不错,眼前这位儒雅的老人,正是黄龙堡第一把交倚,江湖中鼎鼎大名齐天神迟囚! 齐天神迟囚笑道:“敖大侠,让老夫来为你引荐见两位朋友,这位是哮天狼赵光晨,另一位乃是江湖闻名的石拐杖……” 敖子青心头一跳,忖道:“原来这个走起路来像滚球似的胖儿就是石拐杖,以前还以为石拐杖长的必定瘦瘦长长的,这个名字取的跟他的人倒成了对比……” 敖子青起身长揖,道:“久仰了……” 两人皆淡淡的对敖子青看了一眼,又淡淡还礼,一句话不说。 齐天神迟囚展颜一笑,望着敖子青,沉声道:“敖大侠光临本堡,是否想过老大专诚邀请阁下前来之意?” 敖子青抿抿嘴唇,道:“在下正想请教堡主,不知堡主有何指教?” 迟囚缓缓的道:“阁下对于野地坪之事,心里作何打算?” 敖子青英挺的面孔上,浮起一丝冷漠的笑意,表面却极为平静的道:“原来堡主请在下到此是为了兴师问罪,双方对敌,死伤难免,在下自认并无不是之处,不知堡主有何高见,便请明示。” 忽然石拐杖问了一句:“敖大侠,听说你武功高超,擒走了梅林门主白尊,此事可是不假?” 石拐杖一开口说话,敖子青不?跃醯木拖氲缴垡嗪纾氲剿氖妆坏粒氲酵趵资趾胤运荡耸掠胧照扔泄兀幸还沙宥胛矢雒靼祝牵来耸被欢裕闱堪崔嘧 ?br> 他英挺的面孔痉挛了一下,如果不仔细看,别人是察觉不到的,他甩甩头,石拐杖又问道:“敖大侠为何不说话?” 敖子青暗地吸了口长气,恢复他原本的洒脱,尔雅的道:“不错,白门主现在由大雷教的朋友照顾着,石朋友是白门主的至交好友,在下会转告石朋友你对他的关心之意。” 石拐杖不由得气不过的“哼”了一点,他声音沙哑的道:“梅林门与大雷教有过节,敖大侠你何故横加插手,大雷教许了你什么好处?” 敖子青不愠不火,平静的道:“请问石朋友,大雷教与梅林门之间的恩怨,与你又何干?你如此责问在下,理由何在?梅林门又许了你什么条件?” 石拐杖怨恨而愤怒的瞪视着敖子青,咬着牙,语声自唇缝中一字一字的迸出:“大胆小子,你实在有眼无珠,难道你当真活得腻味了?” 敖子青抿抿嘴唇,不屑的道:“你不讲理,在下可不愿向你看齐,梅林门的几位高手曾与王雷手贺伏埋伏在芙蓉山,欲取在下性命,在下没有刀刀杀绝,已是够仁慈了,况且在下还以礼相待白门主,石朋友,你能说在下与悔林门没有过节吗?在下是横结梁子吗?” 石拐杖气得黑脸煞白,满脸肥肉颤个不停,好似要将敖子青活剥了才甘心。 敖子青缓缓举起面前几上那精致细巧的茶杯,缓缓浅吸了两口,浑然不把石拐杖放在眼里。 齐天神迟囚开朗的笑了两声,道:“两位别伤了和气,石贤弟,敖大侠来者是客,咱们别说伤感情的话,谈正经事要紧。” 敖子青静静的瞧着迟囚,良久,始幽冷的道:“迟堡主,我们还是谈正事,你下帖约了在下,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在下正洗耳恭听,希望不要再受到干扰。” 迟囚微微一窒,于笑着正待开口,石拐杖却尖刻的道:“敖大侠,黄龙堡以礼相待,你不要自失了身份,客人也该懂得礼数。” 敖子青古怪的一笑,冷漠的道:“在下请问石朋友,你在黄龙堡是主,还是客?你的礼数又在哪里?” 石拐杖这一下可真气坏了,他双眼圆睁的怒道:“敖子青,你只身在此,竟敢如此放肆,你以为黄龙堡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此言一出,大厅中的空气好像在瞬间已经冻了起来,敖子青面如寒霜,目蕴煞气,神态之间萧索无比。 敖子青冷冷的道:“在下今天前来贵堡,为的是迟堡主的面子,为什么堡主不说话,倒叫一个外人在此无礼取闹,堡主这可是阁下请在下来的,如果在下不受欢迎,即刻就走,相信还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在下。” 肃立大厅四周的四十名灰衣大汉急忙把手握在腰刀刀柄上。迟囚向四周怒目一瞥,厉声道:“不得无礼” 四十名大汉把手放下,面上有着讪讪之色! 迟囚微微把拳,道:“老夫素仰阁下之才艺为人,适才一点小小的误会,尚愿阁下不要介怀……” 敖子青眼帘半垂,森冷的道:“咱们有事快谈,贵宝地令在下不快!” 迟囚毫不引以为意,沉思了片刻,平和一笑,对敖子青道:“老夫听说风云榜在阁下身上?” 敖子青洒脱的拂了一下衣袖,淡淡的道:“堡主也想效法白尊,向在下硬抢?” 石拐杖一听,火气又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重重哼了一声,又瞪了敖子青一眼。 迟囚温文的道:“敖大侠误会了,老夫之意是想与敖大侠谈个交易……哦,应该说——想与敖大侠合作。” 敖子青又啜了口茶,轻轻的道:“合作?为什么?” 迟囚看了敖子青一眼,笑道:“合者同蒙其利,不合我们同受其害。” 敖子青清越的道:“想不到堡主也为在下着想了,在下倒想听听咱们怎么合作,怎么个蒙利,又怎么免受其害?” 迟囚一拂长衫,笑道:“阁下自从身上多了风云榜之后,想必多了不少麻烦,如果你将风云榜送给老夫,老夫可以回赠你一大笔的财富,足够让你十辈子旱不尽了……” 敖子青淡然一哂,道:“如此说来,便宜都叫在下占住了,一本风云榜想不到还价值连城,可惜在下孤身一人,活一辈子尽够,哪用得着十辈子的财富。” 迟囚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尔雅的道:“老夫请问阁下,是否愿意接受这个合作的条件?如果你还有什么请求,咱们也可以再商议,老夫尽可能答应……” 敖子青没有表情的笑笑,道:“在下到目前为止,不懂堡主的同蒙其利,同受其害的意思,请堡主指示。” 迟囚有些为难的干咳两声,转头对哮天狼赵光晨道:“还是你跟敖大侠说吧!” 哮天狼赵光晨想了一下,好似在准备如何措词,片刻后,他低沉的道:“敖大侠,风云榜对敝主关系重大,黄龙堡势在必得,如果阁下肯交换,双方面各为自己的目的,一场干戈只怕免不了,一动干戈,难免有伤亡,如此一来,双方岂不同受其害,再说风云榜对敖大侠助益不大,不如就答应了这个条件,双方同蒙其利。” 敖子青点点头,沉稳的道:“说得有理,只是堡主怎么知道,敖某没有野心,不想成为武林盟主呢?” 黄龙堡主上下各人,面孔都冷如寒冰,每一双眼睛都明显的透出愤怒之色…… 迟囚一言不发,他身后哮天狼赵光晨却冷哼了一声,道:“敖大侠是执意要破坏这次和谈?” 敖子青冷冷的道:“风云榜目前是在下的东西,交不交换,理由在下决定,莫不成贵堡动武力强夺? 否则破坏和谈是贵方,决不是在下。” 迟囚稳坐不动,沉静而生硬的道:“敖大侠,老夫以为,你我双方还是不动于戈的好,阁下武功高强,本堡自难应付,但是如果以人海之战,敖大侠了占不到便宜。” 敖子青怒火倏升,但是,他冷凄凄的一笑,不友善的道:“迟堡主想试试吗?”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十四章 单骑历险 石拐杖自鼻腔里哼了一声,傲然的道:“你道黄龙堡收拾不了你这个眼中无人的狂妄小人吗?” 敖子青冷冷一笑,道:“迟堡主,作主下令的人应该是你,不是石拐杖吧!” 迟囚大刺刺的哼了一声,沉着嗓子道:“石贤弟,此事由愚兄作主……” 他转头对敖子青冷笑道:“敖大侠是武林中名震一方的豪客,你这年轻人的性子还没有磨掉多少嘛!” 敖子青一拂衣袖,轻蔑的睨了石拐杖一眼,不屑的道:“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况且,在下也不打算改了。” 迟囚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道:“据老夫所知,敖大侠一向淡泊名利,怎么会对什么武林盟主感到兴趣呢?再说,风云榜内记录的东西是不是真如传言的那样也还说不定,阁下何必认真,伤了和气呢?” 敖子青抿抿上唇,冷漠的道:“既是这样,堡主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得一本有无价值尚不知的东西,不如仍由在下带着,彼此也免伤和气。” 石拐杖冷冷一哼,自旁边插进话来:“你说的倒好,你只要把东西交出来,有没有价值那就是我们的事了。” 敖子青冷煞的道:“办不到!” 迟囚的面孔上倏而浮起一丝怒容,但随即又用一抹微笑掩住了,他拂拂衣袖,平淡淡的道:“敖大侠,老夫已做厂最大的让步,野地坪一战,本堡数十位好手,六十多名弟子,都承阁下成全了,老夫至交梅林门之主白尊也叫你生擒了,老夫至终没有一句话,阁下也该知足了。” 敖子青淡淡的道:“贵堡大军压境,白门主先行启衅,燃起战火,怪不得在下,大雷教的六当家不也伤在贵堡人的手下,大雷教以一教之人,力敌黄龙堡、梅林门、巫刀门之合并,该知足的是贵堡了。” 迟囚毫无表情的道:“好像所有的道理都叫阁下给占住了?” 敖子青闭闭眼,冷然道:“事实如此。” 迟囚双手握紧拳头,愤怒的道:“老夫再问一次,敖大侠你肯不肯接受老夫的条件?回答之前,最好先考虑一下,黄龙堡内现在除了本堡弟子外,还有梅林门、巫刀门的好手,这股力量可以使上千人给活剥了。” 敖子青断然道:“你应明白在下的答复!” 迟囚沉宏的道:“老夫曾听白贤弟道,敖大侠性子很傲,连他都不屑答理,老夫本不以为然,想不到比他所言更为不知好歹。” 赵光晨冷厉的口音随即响起,道:“那就叫他这一辈子再也狂不起来!” 说着,其快无匹,已骤然闪至敖子青面前,敖子青洒脱的一笑,道:“这么快就动手了?” 迟囚双目精光倏炽,宏声道:“赵光晨退下,这位朋友很有骨气,老夫十分欣赏。” 敖子青细细的嗯了一声,缓缓的道:“多谢堡主夸奖!” 石拐杖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却淡漠地向敖子青道:“敖子青,堡主对你客气,你不要以为自己能够翻上天了,老子今天头一个不饶你,不用动一兵一将,老子一个就够了。” 敖子青的脸上有着一股淡淡的煞气,他静静的道:“如果你是冲着在下来的,在下全部接下,决不含糊一句。” 迟囚忽然微一摆手,沉缓的道:“石贤弟,敖大侠伶牙利嘴,你不必再与他逞口舌之快,老夫心中已有腹案,或许双方还有和平解决的办法。” 敖子青冷森的道:“那是最好,在下实在也不愿再多伤人命,堡主有何良策,可以减轻贵方的损失?” 哮天狼赵光晨气得大吼一声,怒叫道:“说什么减轻我们的损失,我看你是害怕了,赶紧找台阶下,亏你还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真是下流可耻之极!” 敖子青厉声道:“赵光晨你听着,就凭你这凡句话,今日你已断难活命!” 赵光晨咬牙切齿,暴怒的吼道:“姓敖的,在下接下了。” 石拐杖正待开口相激,迟囚已轻轻摇头阻止,沉沉的道:“敖大侠,依老夫之意,老夫实不愿在江湖中落个强取豪夺,群打群殴,罔顾江湖信义之名,所以老夫不打算以众凌寡,但是,你既来此,又如此狂妄,目中无人,老夫也咽不下这口气。” 敖子青寒森森的一笑,低沉的道:“有什么话直说,在下听腻了这些废话!” 迟囚哼了一声,生硬的道:“老夫想识阁下的武学造诣,如果不弃,老夫想请敖大侠与本堡几个人物比试比试,胜负双方皆不得有怨言。” 点点头,敖子青冷冷一笑道:“可以,不知堡主打算如何个比法?” 迟囚冷静的道:“阁下的武功老夫早已听说了,以本堡的角色那几下子只怕不是阁下的对手,老夫想占个便宜,如果敖大侠闯得过本堡安排下的三位高手,老夫自无二活,亲自送阁下出堡,决不为难,如果阁下不幸落败,遗憾的很,就请阁下将风云榜搁下。” 敖子青闻言之下,心腔不由大大的跳了一下,心中忖道:“黄龙堡原本高手如云,如今又有巫刀门、梅林门的人相助,还有像石拐杖一类的人物,莫说三关,只怕一关也很困难,若不答应,他们群起攻之更为不妙,而且也落他们口实……” 敖子青一昂首,凛烈的道:“在下如果骑虎难下,过会儿比试时,还请贵堡手下留情,否则在下只怕不堪一击。” 迟囚深刻的笑笑,颔首道:“敖大侠果然爽快,那么就这么决定了,请敖大侠移步到比试场。” 敖子青离座行出,向迟囚一伸手,道:“堡主,请!” 迟囚领先向外走去,石拐杖抢先两步在迟囚身边低沉的道:“迟兄,别忘了老夫!” 敖子青冷清的笑笑,跟在其后大步行出大厅之外,两边待卫亦鱼贯跟随而出,个个面色沉重,紧绷如弦,有一触即发之势。 他们走到了大厅右侧的一片空地,迟囚带领黄龙堡的上下与敖子青对峙而立,双方站好了位置,迟囚缓缓回身,沉和的道:“请咱们几位朋友出来。” 随侍的四名青衣大汉,已连忙躬身领命而去,迟囚阴森森的道:“老夫闻说敖大侠身手超绝,已到了无人地步,待一会儿,场中比试,对本堡的不才,还希望阁下多多指导。” 敖子青温文的向迟囚一抱拳,道:“贵堡卧龙藏虎,高手如云,堡主更是名震天下,威扬四海,在下献丑了。” 正说话间,自房舍内响起了一阵杂乱的步履声响,来的人可真不少,各形各色的人物,显示黄龙堡早有准备,敖子青目光迅速的飘过每个人的面孔,那目光,悠远深邃,无人知道其中包涵了什么。 敖子青暗里吸了一口气,冷漠的道:“堡主,时候到了吧!” 在迟囚身后倏而传出一阵狂笑,三个形态容貌迥异的老者已向前迈进一步,三人都着灰衣,两胖一瘦,须眉皆白,面孔深沉而冷,大叫道:“堡主,头一场由咱们三兄弟领功吧!” 敖子青毫不畏缩的瞪着这三个老头,心想:“这三个老小子莫不是迟囚的昔年手足弟兄,人称三煞手的梁飞,宋都、檀锋?如果是三个人露面,事态严重了。” 三煞手之首——天煞梁飞这时毫表情的牵动了一下唇角,幽冷的道:“敖子青,虽然听说你功力极高,但是,老夫不信在黄龙堡三煞手合力之下,你犹有生还的机会再闯第二关。” 敖子青平静的道:“天煞梁飞,地煞宋都,人煞擅锋,你们都又活了一大把年纪了,难道不想寿终正寝,死于非命将会万世不得超生。” 三煞手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敖子青,六只眼睛,冷冷而尖锐,有一股令人极度寒栗不安的无形威仪,神态之间,有着无可言喻的愤怒。 人煞檀锋双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他微微一顿,道:“姓敖的,任你有通天本领,你今天插翅也难飞上天。” 哼了一声,敖子青生硬的道:“在下根本不想走,何必生有翅膀,如果在下要想,没有翅膀,凭你们也拦不住。” 天煞梁飞面孔上的肌肉不可察觉的一动,他深沉的道:“敖子青,你过于自信,只怕今天你得不到个善终,横死于此,老夫也为你感到可惜,不如早早弃械投诚,老夫饶了你一命。” 敖子青没有丝毫表情的瞪了天煞梁飞一眼,冷冷的道:“三位老朋友,如果你们不好好考虑,很快的你们会得到想不到的悲惨的结果。” 地煞宋都缓缓转身,浅浅一揖,道:“三煞士请示堡主,第一阵由我们三人上。” 迟囚轻轻的道:“三位老兄弟,你们请先退下,这一阵有人招呼他。” 站在队伍最后一排,一位褐发披肩的老人,这时稳健的踱步而出,向迟囚恭谨的躬身施礼道:“堡主,狂剑九霄君无敌请命了。” 迟囚微微的点头,表示同意,狂剑九霄君无敌向敖子青打量了一番,沙哑的道:“老夫狂剑九霄,这条老命活够本了,想请敖大侠你送行。” 敖子青面容肃穆,沉稳的道:“区区敖子青得罪了。” 君无敌冷森的看了敖子青一眼,右手长剑已斜斜羊起,苍劲的道:“老夫就以这把九霄剑与敖大侠印证一番。” 敖子青淡淡一笑,手握鬼萧,轻悄的一转,断刃出鞘,一溜侵人的寒芒,宛如是极西迎魂的电火,他身形徽斜,猝然一个大翻身,口中叫道:“请!” “请”字始从敖子青口中吐出,他瘦削的身躯已像被一根强有力的弹簧猛然弹起。 君无敌同时向前移出两步,手中虹影骤涨,宛如天骄纵横,疾利无应的向敖子青拦腰斩到! 像煞一只白云霞殿坠落的滚桶,若一溜流星的曳尾,敖子青瘦削的身躯在那疾斩而至的虹光边缘连连翻滚,共达十三次。 他的身形倏忽升起七尺,而就在他以大鸟般飞起的刹那,一溜晶莹的星芒已泻向狂剑九霄君无敌的面孔七窍五官。 君无敌的九霄剑宽窄大约有三指,约有七尺长,剑刃锋利,稍一晃动,剑身即闪射了耀眼的光芒,看过去箫煞极了。 君无敌脚步轻悄奇妙的一旋,头项迅速摆动,堪堪躲过敖子青那断刃的一溜寒芒,同时,他手中长剑已连挥了五十三次,左掌却又如闪电般,神出鬼没的向敖子青肋下劈去。 敖子青的身躯那么轻渺的移出,如一个没有实体,难以捉摸的幽灵,鬼箫又似雷神的铁锤,厉烈的自另一个方向转击而上。 君无敌的利剑疯狂的反卷迎拒,似一条斑斓的毒蛇,歹毒而狠辣! 在一片清脆而又急密得有如万点冰珠投落玉盘的轻响中,两条人影猝然分开,又几乎在同一时间再度缠斗于一处。 闪电般的,在几乎是刹那开始,又在刹那结束的时间里,激斗中的二人,已连连互相攻拒了三十六次,一次比一次快速、利落。 迟囚依旧冷淡的卓立不动,然而,他的双眼一直没有遗落场内的任何微小动作,在他满布皱纹的面孔上,已明显的流露出一片杀机。 这时—— 敖子青手上的鬼箫做了二十六次幅度微小的挥动,箫端的断刃眩迷的挥晃,刹时狠打猛击的攻了二十六次,君无敌已被逼退了三步。 在对方游移飞荡的闪击里,敖子青的断刃再一次碰开了对方那长而耀目的剑式,他注视着对方,瞳孔中反映出君无敌那长发披散的冷厉面孔,他依然挺立不动,以静制动。 君无敌心中迅即闪过一个念头:“对方功力之高,早已超过自己所可以想像的;太可怕了……” 他的瞳孔中闪耀着极度落寞的神色,他心中明白,对方的所学不是这一辈子能够及得上的,心一横,他豁出去了…… 于是—— 绚烂的彩芒扩泻在空气中,时而融为一团,时而分成几缕,时而呼号如风,时而朦胧如雾…… 但是,这一团,还千缕,这风,这雾,却在一片冷电中受到牵制,他的光芒发挥不出来,在那有如漫天罗网的剑影下显得迟滞呆板。 极为迅速的,场中二人的龙争虎斗,已在极短的时间里互展了六十余招…… 严格论起来,狂剑九霄的剑术是奇妙而精湛的,功力精博,他一身卓绝的武功,却不常与人动手,他在黄龙堡的地位非常尊贵,平时深入简出,闻说近二十年来,他从未与任何人真正较斗过,迟囚对他异常器重,若非今天这种场面,他是不肯轻易出面的。 很不幸的,他一出马,就碰到了功夫深奥的敖子青,他纵使能与敖子青较量一时,但他深湛技艺却不会是敖子青的对手。 场中—— 一连串的剑光弧彩,蓦然在数十双眸子注视下迸溅四射,又幻为长带、山岳,在这奇异而美妙的光影幻彩下,仿佛堆砌成一个硕大的牢笼,又一条绚丽的虹芒即宛如困在牢笼中的长虫,左突右冲,毫无办法,岌岌可危! 迟囚清逸的面庞上起了一阵痉孪,有一股寒冽的感觉浸蚀着他,心中凛然:“不可思议,敖子青才多大年纪?君无敌的九霄剑他至少浸溺近五十余年,如何今天一使出来,碍手碍脚的,对方的功力真是强烈到这等地步?唉……” 随着他的叹息,侧翼的三煞手之首天煞梁飞低沉的道:“堡主,咱们一起上吧!” 迟囚右手缓缓举起,阻止他道:“目前不宜,姓敖的,纵使过的了第一场,也不见得胜得了第二场,我们等着机会。” 这时—— 敖子青一口真气贯注双臂,有如骤雨狂落,断刃急速得无可言喻的连连刺、劈、扎、戮,似漫天波涛,滚滚不绝! 君无敌一头长发,随风飞舞,目睁如炬,手中九霄剑奋起抗拍,似流水长连,彤云集聚! 就在一连串的剑刃撞击中,仿佛来自深地幽府,五枚发亮的虎头镖,带着凛烈的呼啸风声,朝着敖子青的身上汇集射到! 敖子青骂道:“卑鄙!” 他脚尖旋地,断刃犯翻而起,同时荡开五枚暗器,手腕一缩一翘,又及时截住了君无敌如毒蛇般跟随削向他的九霄剑。 君无敌见对方只闪晃出差一丝的空隙里,不但打落了自己属下五颗星的暗袭,又架开了自己的攻势,对方身手如此冷厉快捷,叫人不知从何估计对方的实力,他不禁感到面上无光,口口叫道:“五颗星,别给老夫丢脸!” 刚才发暗器伤人的是君无敌的属下五颗星,他们见君无敌处在不利的状况,联合出手,如果不能伤了对方,至少也达到干扰的目的,现在一听君无敌的叱喝,个个脸上有讪讪之色。 敖子青疾雷电闪般猛劈君无敌三十一刃,朝君无敌微微一笑,道:“阁下好风范!” 在他说话的同时,“呱”的一声爆响,君无敌的衣衫已被敖子青的断刃削落一片。 “一个耸升,漫天遍地的光芒,弥弥荡荡,反手十五刃与君无敌紧随的剑势倏接又分,他的鬼箫一抖一颤,断刃洒出奇异的千万寒光莹芒,锐风纵横中,他向君无敌淡淡的道:“咱们分出胜负即可,阁下以为如何?” 君无敌又被敖子青逼退了三步,他冷漠的启口道:“没有生死,就不能停手。” 敖子青极险的自一片虹芒下穿过,故意轻松的一笑,道:“人生还美好的很,阁下何苦来哉呢?” 口中讲着话,冷不防君无敌使了一记险招掠身而进,敖子青瘦削的身躯,凌厉的旋身环侧,倏出十七刃六腿,长身跃起,雍容不迫的叫道:“老朋友,别急躁!” 敖子青洒脱的一笑,豪光向四面如波涛般涌去,将君无故逼的无招架之力。 如瑞雪缤纷,如浓雾弥漫的冷电精芒又蓦而合拢,萧影如山,纵横飞舞,紧紧地围着君无敌晃掠游移的人影。 敖子青心中忖道:“对方派出的人,已属顶尖之流,劲力沉厚,出手猛辣,攻守之间更是滑溜无比,若不速战速决,下面的两关,只怕不易对付……” 敖子青在思忖中,将精神聚成一点,贯注于他的“飞刃斩”中,每一轻颤里,俱是罡气回旋,每一招式都那么千变万化,每一挥舞都是令鬼哭神号。 鬼萧在敖子青手中使来有如雷神的巨锤,断刃又如电闪的光芒,幻映组成一片目眩神迷的奇异景象,足叫他的任何一位敌人丧胆。 敖子青倏然吸入一口长气,借着剑身一弯一弹之力,他已倏然升空寻丈,在空中一个转折,仿佛一道圆桶,有如一条经天长龙,自空中舒卷而下,冷厉的叫道:“石破天惊!” 君无敌的长发已根根倒竖,手中九霄剑舞成一片浑厚而绚丽的光墙,光墙周遭劲气排荡,滚滚翻翻。 闪跃着重重冷电寒光,光龙翻滚着暴卷急迫,炫目的光辉猝然直冲霄汉,空中匹练般的光龙略一盘旋,犀利而猛辣的横扫而出! 这片光芒迅速的与君无敌舞起的光墙接触,一连串的叮当脆响骤起,火星如天际银河洒落,纷纷四溅,君无敌已踉跄退出三步,他的灰衫前襟已不知去向,仅听到“唰” 的一声。 大吼一声,九霄剑的虹光又猛烈的掠到,与飞来的光弧绞缠成一团。 细窄而锋利的剑身在敖子青身旁飘然转回,荡起一抹丈许长短的半圆光带,周遭空气微旋,被带得波动不已。 敖子青长笑一声,身形倏起,在半空中一个翻滚,断刃的尖端斜劈而下,仿佛极西的电火,动作中毫无息止的,一气呵成。 与那滚桶般的光芒互撞“叮当”互响起处,君无敌已被震退,手臂酸痛麻木,虎口热血流淌,九霄剑差一点出手。 从头至尾,动作的经过几乎在刹那间开始,又在瞬息间完成,快得只及人们眨眨眼的时间。 君无敌大吼一声,狠厉的狂叫:“蒙你慈悲了!” 君无敌手中九霄剑抖得直响,奋力急扑上去,他满头大汗,心中深深一叹:“老夫命休矣!” 一丝奇异的笑容浮上敖子青嘴角,那股浑圆的,若滚桶般的光辉又斩向敌人,略一盘旋,威力慑人的卷飞向君无敌面前,来者是这么浩荡,宛如长江浪涌,不可力敌。 “当”的一声巨响,其声惊心动魄,在这刹那之间,滚桶般的毫光长射过处,血肉纷溅,君无敌在一声惨嗥中肚肠横溢,尸横于地。 寒光骤敛,敖子青持箫站稳,他不可察觉的在暗自喘息。 迟囚的面孔上微微痉孪了一下,却淡然一叹,道:“敖子青,你下手未免太狠毒了。” 敖子青长长吸了一口气,含有特殊意味的笑笑,淡然的道:“在下原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迟囚生硬的牵动了一下嘴角,道:“不错,你的手段跟你的为人一样残暴不仁,你死有余辜!” 敖子青冷冷一晒,道:“这句话应该由在下来说,在下已经一再让步,可惜君无敌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少东西,在下为他感到可怜。” 迟囚没有一丁点愤怒,也没有一丝儿懊恼,语声幽远而冷酷的道:“敖子青,下一场就是送终时刻,你最好能把握住自己的生命,献出风云榜来……” 敖子青古怪的看了看迟囚,半晌,他清雅的道:“如果堡主现在鸣金收金,还来得及,晚了,你恐怕会后悔不及……” 敖子青说到这里迟囚蓦然厉声叫道:“盾矛双雄,还不动手!” 两个一胖一瘦的中年汉子掠了出来,站在敖子青面前五尺的地方。 那胖者,一身横肉,凶神恶煞般的面孔,他是邵雍,瘦者像貌狰狞丑陋,他叫邵力! 敖子青古怪的微笑一下,朝盾矛双雄拱拱手,揶揄的道:“二位老兄请了,两位叫盾矛,何不乾脆叫矛盾,因为你们怕死,又不自量力,这岂不矛盾,叫盾矛一点也不通。” 邵雍怒极了,他暴雷似的大吼道:“敖子青,你这小子心狠手辣,狡猾透顶,今天有你瞧的。” 敖子青面色倏而寒了下来,朝两人冷森的一瞥,冷然道:“你们——将和狂剑九霄君无敌遭到同一命运,一个也别想逃。” 邵力极为愤怒的牵动了一下嘴角,生硬的道:“敖子青,一山更比一山高,你休要夸口,任你三头六臂,今天也要将你分尸放此。” 敖子青肃然道:“姓敖的,还不会将你们两个看成人物。” “你这个胆上生毛的小东西,小子,你就试试你自己有多大道行吧!” 邵力亦狂傲的大笑,道:“你吓到咱们兄弟头上来,那是你不长眼睛,只有认命了!” 敖子青冷冷一哂,道:“废话少说两句留点力量在拳脚上吧!” 他轻轻一探手中的鬼箫,虽然只是悠悠抛抛手,断刃却在冷电闪耀中掠起一阵刺耳的风雷啸声,“嗡”“嗡”直响。 全场静寂如死,悄无声息,沉重的呼吸,紧张的神情,汇合出一片萧然的气氛,有着尖锐,有着凄厉电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敖子青冷酷地展出一丝微笑,猝然朝着邵力冲去,刃芒暴涨如虹下,又猛可倒翻而回,银弧紫电交相纵横,照面之间,已将丑陋的邵力逼退七尺。 于是,另一场激战又展开了—— 邵雍早已出手,威猛无伦的自侧旁扑到,邵力又自另一个不同的方向揉身抢进,奋力攻到! 敖子青狂笑连连,左右开弓,前门弧后化点,刃刃重叠,弧点穿飞,像一片银色无缝的罗网,又似满天的寒星殒落,奇极了,也好极了。 盾矛双雄,在敖子青招式的浩翰威力下,不由不退的闪挪而出,竭力还攻,敖子青身形倏掠倏晃之下,又将两人逼退五尺,接着一个大翻身,混身上下闪耀着无数明亮而烁丽的如电精芒,似是一口圆形的滚桶,就像来自天际般笔直地射向盾矛双雄。 “石破天惊!” 邵雍大呼一声,手中盾牌“铿锵”微震,一口气向敌人反攻出十一腿六盾。 “唰唰唰”连声闷响中,一支沉重的长矛,宛如漫天幻影迅捷已极的飞掠而出。 于是—— 那道滚圆的劲气在空中猝然摇晃了一下,仍旧朝敌人直射而去,邵力怪叫如雷的跳开,手中那支长约七尺的巨矛尖端锋利的部份已被切断,邵雍虽然怒力斜身而出,手中盾牌被刮落一片。 邵力双目如火,暴辣的大吼:“力穿山河!” 那支被削断的长矛,在刹那间呼轰砸上,如儿臂也似的矛身,似怪蛇般骤然卷至! 邵雍的盾牌亦同时出手,猛砸对方胸腹,左掌推出如山劲气,力阻敌势,他的右足也同时抬起,蹴向对方下盘! 断刃的光芒像煞烈阳的第一线光辉,灵活的闪晃了一下,又猝然回射,动作快逾电光石火的,几乎令人没有丝毫思忖的余地。 招式甫起,敖子青已斜闪三步,向盾矛双雄猛探四十一刃又倏然溜出! 敖子青双眸煞气毕露,鬼箫上的断刃狭窄的锋刃,已连续如雷电齐作的架开了盾矛双雄攻到的五盾、三矛、十掌、六腿! 没有任何迟疑,如行云流水那么洒脱,那么自然的闪游飘移,来去似乘风御云,反手之间又将盾矛双雄逼得手忙脚乱,捉襟见肘! 这时,双方已经激斗了三十余招,在这三十余招中,盾矛双雄连思考一下的短暂时间也没有。 邵雍拼命杀上,大吼道:“杀啊,杀你这个刽子手!” 愤怒的吼叫独在空气中袅绕,敖子青又向二人各击了十四刃十六腿,右闪左挪之下,语声沉冷得仿佛自海心传出:“如果你们有能耐,在下不反对!” 敖子青就地一个盘绕,似狂风一掠,分上中下向两名敌人再度连续劈出十二刃,剑身嗡然震响中,他分别踢出五腿! 邵力那支褐色长矛仿佛是雷神手臂,如夺人魂魄之刀,又似隐冥中的山岳,轰然不绝,含着极大劲道往返撞击不息。 邵雍一如幽灵野鬼,却在刹那间游走起来,闪击奔移,出招快狠至极,霍霍盾影交织重叠,成山,成海,如浪似涛,这正是他的绝技之一:“开大辟地”。 敖子青将一口至精至纯的真气,遍布全身穴脉,流畅已极地呼吸循转,随着那一口真气的回环,他瘦削的身躯在矛影、盾气里翻飞穿掠。 盾矛双雄二人皆身负超世奇艺,一人不见得能胜得了对方,可是,他们不敢置情,以两人合作无间的联手,还处于被动的劣势! 两人迅速的游走换位,在可以相互掩护的角度下疯狂地攻击着敌人,他们气极了,恨极了,当然,他们心中也怕极了。 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又继续了五十招,这五十招中,邵雍的右臂被划了一条血沟,邵力的衣衫亦被对方凌厉的断刃割下一大块下摆。 其实,双方的闪移攻拒,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压力在逐渐沉重,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斗,双方的激斗已呈胶着状态……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十五章 石屋索密 敖子青十分明白,他的二名对手俱属当今武林中拔尖之材,纵使自己武功再强,一时之间,也无法将对方收拾下来,他反而心情平和。 敖子青功力深沉宛如浩海汪洋,他的招式玄妙,变幻迅速,他断刃上幻起的,是无尽无穷的奇异弧点,诡谲的圈线…… 于是—— 寒光交互纵射,碰击,一溜溜的火星在空中飞溅,环舞,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心中都明白,高手搏命,生命之分就往往在一些极度细小的疏忽上。 敖子青看得出对方有些焦虑,攻守之势微微紊乱,他口中讽刺的道:“盾矛双雄看来从此别在江湖上闯字号,也休再自夸什么英雄好汉,今番两位也不过如此,在下倒是高估了你们。” 邵雍盾影交舞如雷而下,破口大骂道:“敖小子,不要太得意,胜负未分,我们兄弟是铁铮铮的汉子,还怕了你不成?” 敖子青稍沾即走的展开游斗,想激起对手的怒气,他冷漠的道:“如果你们这两三下把式,以二敌一,能称为铁铮铮的汉子,天下没有瘪三了。” 邵化粗旷而猛厉的嗓子大喊道:“你不必跟我们兄弟耍花招,拳脚上见真章,逞口舌之快算什么英雄!” 敖子青大笑道:“拳脚上见真章,两位难道还看不出双方的实力吗?” 邵化神鬼不觉的猛戮六矛,偏身挪出,却冷冷沉沉的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断言胜负!” 敖子青扬声笑道:“那就让你再看个分明!” 刹那间—— 双方的攻势又趋转剧烈,寒芒挥霍,冷风刺骨,人影越转越快,像煞走马灯里的圆影,无休无止的往来追逐,回环晃掠,令人难以分清哪个是哪个。 迟囚两眼丝毫不瞬的注视着斗场,他是老江湖了,自然看出场中的情况,他忽然厉喝道:“杀掉他,每个各赏黄金五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迟囚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他深知钱能使鬼推磨。 敖子青优美地自邵化的长矛中穿过,一连十刃逼退邵雍忽冲跃起,迅速的道:“想不到在下有这么高的身价,多谢你抬举,迟堡主。” 语声未落,人又已猛然而下,敖子青在骤然间面色变得冷板,像是一座雕像的脸庞,毫无表情,他在挪移中,断然喝道:“是你们自找的!” 身形有如大鸟般倏然暴起,一片如山掌劲挟着万钧之力猛然扫卷。 邵雍的盾牌飞舞得呼轰生风,他暴怒的吼道:“小子,你欺人太甚!” 敖子青迅捷至极的向两人飞快进击,一面冷冷一笑,道:“在下更是欺你们无能,如何?” 蓦然—— 敖子青“呼”的倒向尘埃,贴着地面只有寸许的直飞向邵雍,邵雍挪身躲避之下,倾力击出五掌,罩向敖子青后脑背脊! 在这刹那之间,人影闪晃,盾、矛、掌、腿,亦如影形的紧跟着敖子青身后攻到,密度之大,只怕连微小的蚊蝇也很难以飞脱! 没有停息,敖子青如电火般一个翻转,断刃快得不能再快的上下截拦那些如雨点般攻向他身上的兵刃,掌力,身形一侧,右掌五指弯曲如钩,猝然向邵化抓去,力道十分惊人。 这时,场外的迟囚目光一闪,惊骇的大叫:“邵化,当心!” 邵雍的盾牌,亦在此刻忽然砸向敖子青的双腿,谨较敖子青的五指抓人稍迟一丝! 双方的动作都是间不容发,奇速无匹,敖子青狂笑一声,右臂倏抖,斜切邵雍,自己左掌依然原式抓向邵化胸腹。 这时—— 一声有如鬼号似的痛苦嗥叫,划过天空,血光迸溅,一大片沾着血迹的碎肉及内脏纷纷洒落。 而同一个时间,邵雍捂着胸脯踉跄退出七尺之外,面色蜡黄,殷殷鲜血自他捂着胸脯的双手指缝中,如泉水般往外涌流不已。 邵雍目毗皆裂,他撕肝裂肠的大叫道:“化弟啊——” 邵雍仅存一口气,吼叫声中,右手盾牌倾出平生之力脱手飞出,含着足以击毁山岳之威砸向敖子青微驼的身躯。 一声沙沙闷响,像空中的星带着一条长长的曳尾,而正当余音尚在空气中绕回之际,敖子青的身躯奇异的一闪,猝而斜斜冲向邵雍来。 而当他身形冲向邵雍的刹那,盾影已“呱”的一声贴着他胸腹掠过,白色的碎布与血肉纷飞中,断刃锋利而狭窄的剑刃亦“嗤”的一声轻响,整个插入邵雍坚硬的头颅内! 邵雍没有一丝声息,他可时至死时,犹不能相信敌人在他盾牌攻击下,还能反击回来。 邵雍头顶上有一条寸许长的裂缝,红色的血与白色的脑浆,正自这条裂缝中缓缓溢出。 在敖子青与盾矛双雄以命相搏的过程中,其时间之急促与短暂,尚不及人们三次眨眼的功夫,却没有一个人能插进手,黄龙堡的高手们,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对两人有所帮助。 在拼斗的最后,敖子青频频以险招杀敌,他的背后有一道皮肉翻卷的口子,血迹淋漓,而他的双腿下被邵雍的盾牌砸了一记,忍住刺骨的痛楚,没有一丝呻吟,他咬着牙忍住! 所有在场的人全部静寂了,几乎连多喘一口气,都觉得乏力,他们一双双眼睛,亲眼目睹敌人的凶、狠、残,他们不相信眼前真是个“人”。 在黄龙堡的队伍中,突然有一声泣血般大叫道:“敖子青,还命来——” 有四条人影同时飞掠出来,他们都是着灰衣的彪形大汉,他们一照面,不管三七二十一,个个狠攻猛打,招招要害。 没有人喝彩,没有人阻止,有的只是紧张,悲叹与怜惜…… 敖子青不管腿上那记刺骨的伤害,一声裂帛入云的长啸起处,身形才起又笔直地扑向早已双目尽赤的一名大汉。 这人浓眉大眼,他的面容已扭曲了失去了原状,他神经质的凄厉狂笑着,手中腰刀抖得虎虎生风,在一片呼啸的锐风中,毫不闪躲的迎向敖子青。 一个斜蹿,一名大汉手中双刀挥起毕生之力,猛然击向敖子青头颅、头项、背脊各处,刀风呼轰,震荡得空气流旋呼啸。 敖子青发髻披散,鲜血横溢,他将眼神聚为两个精点,鬼箫在他身形的迅速与敌接近下纵横翻飞,左拦右磕,“叮当”不绝之声中,敌人舞起的万朵银花纷纷散敛消失。 没有任何一丝回转的余地,在敖子青最后一箫震开敌人一朵剑花之际,其间隙仅差两分的在对手反手挡截之前戮入敌人的下腹。 就在他的断刃插进第一名大汉腹内的同时,他的身躯已快逾闪电,却又幅度极小地在空中连翻七滚,间不容发的躲过另一名大汉砸向他头颈背脊的双刀,却在刹那之间,被敌人倏而翘起的刀柄在右肋下戮了一记,厚厚实实的一记! 他无暇思考,双腿蓦而如活蛇般倒卷而出,将用力过猛,上身倾斜的这名大汉头项缠个正着,敖子青一眼也不看,在自己混身血雨洒溅中,又是猛力一翻一滚,低沉的“咔嚓”声闷嗥般微微一响,这名大汉已经被后翻于地,头颅软软垂向一旁。 在场的武林高手,不管有多么的功夫超强,英雄盖世,见到此时扬中的血腥与凄厉,心灵与精神的负荷,使他们恐惧和惊骇。 另外两名大汉,一直在四周游战,没有一点空隙插手,这时,在震惊过度之下,同时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们心中明白,现在,该是他们恶运的开始了,在这刹那间他们对生命变得非常眷恋,他们还不想死,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能求饶,那么。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因此—— 他们已经无法在黄龙堡立足了,亡命大涯,成为叛徒是他们痛苦的选择,毕竟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两人没有招呼,没有暗示,竟不约而同的跃身而起,亡命般向堡外夺命而逃! 此举大大出乎了众人预料之外,迟囚老脸气得煞时青白,大叫道:“寒水蚊,你们不想活了!” 敖子青的动作在迟囚的话声中倏起,他如哭泣般的大笑了,且嘶哑得像撕裂喉咙般吼道:“在下为你们清除叛孽吧!” “吧”字尚在他的舌尖上跳动,狂笑一声,断刃猛力的抛出,叫道:“倒转乾坤!” 像煞极西的电火猝起,电光紫芒幻为一条长龙般的匹练,带着刺耳的夺魂的呼啸之声,“霍”地暴飞而出,斜斜自两名大汉腰际斩过,血浆肚肠迸溢中,传来两声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嗥。 于是—— 这两名大汉的身躯,分成四块,分成四个不同的方向,砰然掉落于地,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流溢在他们的躯体四周。 敖子青借着出手的箫身一弯一弹的韧刀,将他虚脱过甚的身躯托起,奋力追出十来步,右手一挥,已将断刃收回鬼箫之内。 他的身体几乎已不属于自己,他在迷朦的眼神中,只见满地斑斑的血迹,他仍然摇晃不稳的的挺直了腰身,紧紧抓住手中的鬼箫,肺叶几欲爆裂的大口喘着粗气…… 黄龙堡一大群人却没有说话,周遭一片沉寂,像死一样令人寒悚的沉寂…… 良久…… 敖子青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全身肌肉火炙般撕痛着,他努力咽了一口唾沫,舌头润了一下过于干裂的嘴唇,呢喃道:“我还是赢了……” 他艰辛的擦去滞流的眼角上的血渍,深长的叹息了一声,在朦胧的目光中,他才发觉黄龙堡所有的人,目瞪口呆的怔着不动。 敖子青想笑一下,却仅是牵动了一下嘴角,他淡淡的道:“堡主,在下赢了三场了……” 迟囚任他是一方霸主,豪气干云,自有生以来,却没有过现在的惊骇,他如梦初醒,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他悲叹的道:“他们全完了……完了……” 敖子青又舐舐嘴唇,他沙哑的道:“堡主,在下正等着你亲自送在下出堡……” 迟囚生硬的牵动了一下嘴角,道:“不错,敖子青,你赢了三场,可是老夫却只派出了二次的人手,寒水四蚊违抗了命令,又弃职想逃逸,他们四人不在列,所以你还有一场仗要打,敖子青,你还能吗?” 敖子青淡淡的一哂,孱弱的道:“堡主,君子重诺,寒水四蚊在动手前还是贵堡的人,而且迟堡主并没有喝令他们下场,如今阁下如此一说,未免有点落井下石,不够光明。” 迟囚冷冷一晒,道:“黄龙堡戒律森严,他们四人未得老夫谕令,擅自下场,罪已致死,老夫还忘了向敖大侠你致罪,省去老夫一桩麻烦。” 没有一丝愤怒,也没有一丁点得意,敖子青语声幽远而冷酷的道:“迟囚,你打的如意算盘,在下一再忍让,以一人之力击毙了贵堡的高手,你如此一说,不觉得羞耻?原来阁下也是输不起的人。” 迟囚面孔微微痉挛一下,却淡淡然一叹,道:“敖大侠,你不必激老夫,老夫执意这样,留下风云榜,抑或再战一场。” 敖子青闭闭眼,平静的一笑,向前迈进了两步,低沉的道:“你道在下办不到吗?” 迟囚含有特殊意味的笑笑,道:“办不办到,老夫不好忘谈,只看阁下的能耐了。” 敖子青凝注自己手中的鬼箫,那冷寒的断刃正在晃闪,像是一声无息的,追魂使者的狂笑:“迟囚,你下帖请在下来,却设下这个卑鄙的陷阱,你以为在下是傻子?在下会没有心理准备而贸然赴约?哈哈哈,在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在下也有自信怎么来怎么走。” 他这一阵狂笑,笑得黄龙堡人心惶惶,个个胆颤心惊,眼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来自地狱的索魂者,为什么如此骇人? 石拐杖闪身出来,对迟囚道:“堡主,让老夫来收拾这个狂徒。” 另有一个穿着一身闪亮的黄衣老者,有一双精光闪烁,宛如宝石般的尖厉眸子,挺直的鼻梁子,头发乌云,挽了一个高譬,他目光棱棱有威的向敖子青打量着,态度在冷沉中,有着一股无可言喻的狂傲。 他朝迟囚微微拱手,低沉的道:“堡主,对手功力实在太强,我方与他单打独斗,恐不易胜,就由老夫黄鹤郎君古幽与石拐杖联合,才是最妥当之策。” 迟囚那张冷峻面孔上有了一抹笑容,淡淡颔首,老辣的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们两个一起动手吧!” 黄鹤老人缓缓抱起双拳,语声中带着一股老年人少有的清朗:“这一阵不比前两阵,堡主请放心,敖子青他走不了的。” 敖子青古怪的看了看黄鹤朗君,半晌,他悠悠的道:“老朋友,依在下看,你即将乘黄鹤去了。” 黄鹤郎君古幽狂笑一声,道:“敖子青,你也要去了。” 敖子青蓦然厉声叫道:“在下一样可以宰了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老东西,看吧!” “吧”字出口,他已猝然拔空而起,猛烈而起,猛烈的扑向石拐杖,他那瘦削的身躯,在半空中骤然一个转折又是那么自然而迅速的变换了方向,有若雷火星泻,飞冲向黄鹤郎君古幽。 石拐杖的拐杖一扭,里面竟藏着一条软带也似的虹剑,顷刻间连成了一片剑带,刹那间十六剑,剑剑连贯,式式不息,仿佛海浪波漾,叠叠重重! 敖子青冷然道:“原来石拐杖不是真的拐杖,老匹夫你好狡猾。” 石拐杖手中所持的拐杖是由檀木所制,平时他的确以拐杖为兵刃,拐杖内是空心的,现在对手实在太强,他不易显露的虹剑,成了他最后的武器,不得不全拿出来亮相了。 敖子青窄长的断刃,像煞夜空中流星的曳尾,猝然带着一溜光亮的尾芒投入那片剑海彩影之中。 于是—— 十六声连在一起,仿佛是一声的金属撞击之音,蓦而袅绕传出,敖子青已在这快逾电光石火的刹那间,连连挡开了石拐杖的十六剑。 似幽灵的叹息,那么轻淡,那么虚渺,一片黄影暴起中,一枚小小闪亮的薄铁片已抛到敖子青的头顶之上。 敖子青急速一瞥,叫道:“你活不长了!” 敖子青身形倏旋中,断刃的剑身划过一道美妙而洒脱的半弧,刃尖轻轻的,猛然一弹一抖,已准确的击在薄铁片上。 此刻—— 石拐杖在连续十六剑未能得手后,已猛然向后旋转,虹剑向回一抽,前半截剑身已似毒蛇般猝然反刺而去,这一剑的来势是异常狠辣与诡异的,堪足可以逼退任何一位顶尖的高手,但是—— 敖子青不同于一般的顶尖高手,他有比别人更高的胆识,他不愿意退避,用力一侧左肩,“嚓”的一声,鲜血已突地溅淌出来。 在敖子青挨上石拐杖一剑之际,断刃那寒冷的,尖锐的锋刃,亦完全没入石拐杖的小腿肚。 来不及多看一眼,一片凌厉的掌风已狂烈的袭到敖子青的身后,闪电般一转,敖子青迅速的拔出断刃,一脚踢开石拐杖,断刃回斩,把偷袭而至的黄鹤郎君古幽使其退了五步! 同一个时刻—— 敖子青的身驱已倒射而出,像一溜冲天神矢,快不可言,就在他身形方才飞出的那一刹那,他信手一抖,火光骤闪,紧跟着“轰”然一声巨震,夜空中爆起一团硝烟,分溅丈许方圆。 迟囚大惊,狂厉的吼道:“这小子有伏兵,他放信号求救,哮天狼赵光晨你即刻率领兄弟把敌人拦下,石贤弟、古幽,你们两人再加把劲吧!” 敖子青的攻势没有丝毫停顿,宛如要超越一切空间与距离,连劈三十一刀,一招跟一招,一式连一式,招招并叠,式式相贯,这三十一刃一气呵成,就宛似三十一个人同时出手一般。 黄鹤郎君古幽双掌猛攻不息,黄影飞舞旋绕,上下拦截,却在一片光芒中“啊”了两声,衣衫破裂的狼狈蹿出。 敖于青一身是伤,尤其刚才石拐杖那一剑,左膀鲜血淋漓,他绝不稍舍,鬼箫一挥,又如影随形的紧跟而上,断刃锋利的刃面闪泛着憷人的寒光,有如索魂者的长索,像是永远无法摆脱的“霍”“霍”卷去。 石拐杖的剑点、戮、绞,古幽的双掌砸、挡的,各种声音响成一片,急剧而零乱,像是一群人在声嘶力竭的哭嚎…… 敖于青冷漠的招招进逼,着着挺前,古幽及石拐杖两人虽然拼命抵敌,却依旧步步后退,招架无方。 敖子青双目煞气毕露,他生硬的道:“老朋友,为自己祈祷一番吧!” 石拐杖小腿中了一刀,他咬紧牙关,倾力施展着他生平所能,在每招每式中求取生存之机,在一进一退里,寻觅活命的空隙…… 募然—— 一声恐怖的凄厉叫声传来:“不好了,大雷教的人攻来了。” 另一个声音立即响应:“快禀告堡主,他们从四面八方,用火箭攻我们的城堡……” 迟囚双目如火,暴辣的大吼道:“除了中殿的人仍留在此外,所有的人立即杀敌救火!杀!” 敖子青冷笑道:“迟囚,梅林门就是你们的榜样!” 场中的叱喝斗声忽然转厉,四周又夹杂着一片沸腾喧嚣的人声。 敖子青知道,外围的黄龙堡人手已经和大雷教打了起来,他必须加紧解决自己眼前的危机。 一个大转身,断刃回旋之下,闪成一抹大半圆的光带,这片带形的光弧,却又刚好迎上正自后面狂啸着扑来的石拐杖。 石拐杖猝然掉身移出五尺,咬牙恨道:“不知死活的狂夫!” 一连十一刃,二掌,二四脚,似流星般飞泻而来,阻止了石拐杖的吼声,他倏而晃闪不息,退出三丈之遥。 敖子青反手,断刃又圈住了正待后避的黄鹤郎君古幽,连连三十招,逼得古幽心中更加慌乱,几乎挨了他的掌风! 淡淡的,敖子青道:“老朋友,现在你们知道了一个人要狂,还得有点东西陪衬。” 古幽闷声不响,双目射出一片怨毒无比的深沉神色,他身躯挪移的奇快,双臂挥舞攻拒。 敖子青再上十一刃,冷然道:“你们以为敖某身上有伤,收拾不了你们,一炷香之后你们再看看。” 他说着话猝然长身拔起,断刃回绕,石拐杖又已拔身而到,照面之间,对敖子青攻了十一剑、三掌,十三脚。 锋刃居中长刺,寒光如练中,石拐杖东跃西闪,倾力寻隙反击。 敖子青沉缓的道:“石拐杖,在下想知道,邵化易之女邵亦虹的尸体失踪,与你有无瓜葛?” 石拐杖两只眼睛中血丝密布,仿佛要喷火一般,他强忍心中的愤怒,运剑如戟,猛点敖子青全身上中下三盘要穴。 石拐杖暴叫道:“妈的,这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与老子什么关系?要问去问雷手贺伏!” 敖子青咬紧牙关,泣血沥心的吼道:“有嫌疑的人,你们都别想了!” 如弩箭急抖,敖子青的右臂,滴出一溜血滴,长射而出,鬼萧急抖,千里万点,逼向正想退出战场的黄鹤郎君古幽。 石拐杖悍不畏死的急冲追上,剑影漫天而起,弥弥散散,有如天罗地网,包卷纵横。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一阵急猛的掌风骤响,古幽连出十五掌,分自不同的方向,像煞十五个索魂的魔鬼,张着锋利而贪婪的大嘴,呼啸着飞袭而来。 敖子青断刃蓦而一颤一抖之下,抖出十五点晶莹的光芒,而每一点光芒,却在同一时间,分成十五个不同的方向,飞点向射来的十五张大嘴。 就在这双方的攻势甫一接触的同时,石拐杖已像煞一头发了狂的猛兽般,丝毫不顾危险的,带着他凌厉的攻势自后扑到。 狭长而锋利的鬼箫断刃,闪耀着冷冽的光芒,在洒出十五点寒星的同时,尖锐的顶端,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穿过重重剑影,一颤之下,已到了石拐杖的咽喉约三寸前。 这一招传递得是如此准确,好像早就那么巧妙的,选在那么适当的位置,等候着敌人送上来一样。 石拐杖大喝一声,左掌横拍箫身,右手划剑却斜斜地刺向敌人肩头,双脚齐飞,猛蹴而出。 一声冷笑自敖子青唇中迸出,而就在这声冷笑骤然中断时,敖子青在回身之前所点出的十五点星芒,已恰当无比的化解了黄鹤郎君的十五掌掌势。 同时—— 断刃急快的斜斜斩出,当劲风才起时,又似一盘冰珠似的嗤笑,闪曳着迸溅的光弧,飞向石拐杖踢来的双腿! 这所有的动作与经过,都是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内发生,又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内结束的,分不出先后,也看不出空隙。 结果—— 古幽一张清瘦的面孔在刹那间白得像纸,他扬名江湖的“鹤飞冲天十五式”彻底失败了。 匆促中,石拐杖再度狼狈跃出,敖子青的双眉都滴着血,他却平静的道:“在下的习惯,自己流了一滴血,就要以别人十点滴做为代价。” 古幽一言个发,长身向前,右掌速砸敖子青右胸,右手在微微一晃下,点向敖子青的丹田。 敖子青脸上抹过一丝嘲讽的冷笑,不退不闪,“铮”然戮向古幽咽喉,这一招的去势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令古幽在自己的招式未够得上位置之前,已被逼得急急退后五步。 这时,广场两旁的树木有的被火箭射中,在哗剥燃烧火光之下,可见广场尽头上正有几拨人影在狠攻猛斗,打的难分难解。 杀喊声,叱喝声,兵刃撞击声,偶而还有一种闻来令人断魂的尖厉呻吟声。 激斗已更为凄厉,浓厚的血腥气息飘散空中,不论是有形的,抑是无形的。 四周情状之惨怖,已成了阿修罗的地狱图,身着白衣的大雷教豪士,个个双目红丝满布——钢牙紧挫,挥动着手中兵刃,形如疯狂般追杀着,又想救火,又想救人的黄龙堡诸人。 周遭迸洒着殷红的鲜血,零乱的肚肠随处流淌,残断的肢体与离开身躯的丑恶头颅相对着号叫,而一声声凄哀的惨嗥此起彼落,令人肚肠寸断的呻吟,如怨鬼的哭泣般,响自四周…… 雪亮的刀光仍在残酷的起落,杀伐仍在继续…… 四处的爆裂声,似密雷般连串响起,逐渐扩大的火光,熊熊燃烧,敖子青的焚堡计划,已经成功了。 火光映照着四周,焦臭的气息弥漫空中,房屋的倒塌声,配合着断续不绝的杀伐吼声,在嘶吼中变得更加凄厉了。 敖子青目光一扫,地上全是满身血迹的尸体,以及零乱抛置的兵器,在火花照耀下,可以看到远处仍有不少人影在拼死格斗,金属交击之声,掺合着叱喝悲叫,时而传来。 平心而论,大雷教的实力不如黄龙堡,但因大雷教个个悍不畏死,又攻其不备,最重要的是因为火攻,黄龙堡建设不易,每个人皆不愿其被焚毁,因此救火的人比杀敌的人多,可是远远射来的火箭,却一支接着一支,好似没个了结。 黄龙堡由上到下,包刮迟囚下令留下的中殿人物全都转去救火,只剩敖子青、石拐杖、古幽三人在拼斗。 其间,双方偶而有人想插手其间,但因三位高手的过招一切经过,时间是如此短促,双方的距离又是如此的迫近,凭是对方武功如何了得,亦是不得插手相助,他们只得放弃,另寻目标。 场中—— 到目前为止,双方虽已拼斗了五十余招之多,但是,依双方所有条件实力来说,要分出胜负,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敖子青目光急速向左右瞟了一下,连续十一刀卷戮向石拐杖及古幽,口里低沉的道:“两位老朋友,连迟囚都逃跑了,你们还不死心,黄龙堡很快的被踏为平地,你们应该明白。” 古幽势若疯虎,不听不闻,挥掌更急,交织穿插,纵横纷飞,劲风强厉得无以复加。 石拐杖亦咬紧牙关,手中虹剑一下成摺扇挥舞,一刹分手刺用,在这生死关头,他已倾尽全力了。 敖子青断刃晃掠如电,在一个寻丈方圆的光圈里,布成一道穿刺不息的光墙,狠辣而奇异,夺神荡魄! 一片猛烈的劲气扫向敖子青,罡风中掌影翻飞,这便是古幽的“狂飙十六式”! 于是—— 敖子青身形倏掠中,冷厉的道:“你们的命到今天为止!” 敖子青断叱半声,悍不畏死的抢入古幽的攻势圈内,断刃如烈日毫光,暴起直入…… 他这猛厉而浩荡的一招,只觉光芒耀目,劲疾无匹,在箫身起落中,却有着生生不息的,极度密合的大小弧光迸溅飞舞。 攻势之来,宛如九霄之上的天神巨仙,无力可挡,虽只一招,却有力劈五岳,威震河海之功,这是敖子青极少使用的“飞鹰落崖”! 结果—— 古幽闷哼一声,极度狼狈的滚身而出,他的大腿后面,欲在他翻身跃滚的刹那间,被断刃掠过,鲜血四溅! 这一招“飞鹰落崖”,乃是敖子青武学中最为精深的奥秘,最为卓绝的奇技之一,但因这一招必须将全身的精、气、神、意,在瞬息间完全贯入手中鬼箫内,极为耗力,所以他很少使用,现在他已身受重创,强敌当前,容个得他个用。 敖了青沉厉的道:“石拐杖,你更该死!” “死”字出口,他己似经天长虹,不待石拐杖出手,已使手中断刃倏而削出,又倏而随着他自己的身形横掠收回。 一阵阵短促,间歇的,以鬼哭狼嚎的嗥叫,开始自石拐杖的口里传出,他疯狂的猛攻乱打,他急于想保住自己的命。 黄龙堡现在的情况十分凄怖,周遭的树木、草丛、房舍,都在熊熊的燃烧着,这里已成一片火海,魔影幢幢的修罗场。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十六章 虎贲雄威 这是—— 有一个高亢的吼声,突破一切——传入敖子青的耳中:“敖大侠,你怎么样了?我们来了——” 敖子青已听出这是马威足的声音,他的语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疑惑。 敖子青正待回答,石拐杖的唇角浮起一丝凄然的笑意,虹剑如影随形,笔直地指向敖子青前心。 敖子青不闪不躲,断刃倏伸,竟比敌人更快一点,距离石拐杖的前胸只有半寸,石拐杖一看受制,速速闪躲几次,但是,断刃的尖锐前端却给终不移,隔着他的前胸只有半寸。 石拐杖的眼神昏乱迷眩,他沉叫一声,顾不得继续攻敌,蓦而直向敖子青的断刃闯来,手中虹剑也原式刺向他的敌人。 敖子青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出此下策,要与他同归于尽,一时收势不及,石拐杖的胸膛已透刃而过,身躯滑过刃锋,直溜到萧之未。 二人的距离实在太接近了,敖子青与石拐杖面对面,心中一怔,石拐杖的虹剑也刺进了敖子青的右胸约有一寸深。 敖子青胸口一痛,正想将断刃自石拐杖胸前拔出,正在敖子青要用力时—— 石拐杖原已闭上的眼又突然睁开,双掌忽起,一拍敖子青天灵,一抓敖子青丹田。 敖子青正在微一迷惘之际,悚然惊悟,敌人的招式已沾到了身上—— 于是—— 只是眨眼的时间,来不及有第二个念头在敖子青脑中涌起,他那削瘦的身驱已倏而向侧旁急旋而出,只听“嗤”的一声裂响里——隐含着“啪”的一声闷击…… 但是敖子青侧旋的势子快得无以复加,像是一倏淡淡的影子,他的衣衫仍被胸腹扯裂了一片,腰侧更有五条指痕,血水沁沁。 断刃已在敖子青侧旋时,用力抽出,石拐杖的身子款款倒下,他的面孔上丝毫没有痛苦与扭曲的表情,脸上竟充满了平静。 敖子青发觉古幽正倚着一块巨石坐了下来,呼吸粗重,不休的颤抖着,他的双瞳中露出古怪的,膝陇而迷离的光芒,看不出有丝毫的痛苦。 嘴唇翁动着,古幽沙哑而孱弱的道:“敖……你送我一程吧!我……我应该走了……” 敖子青没有回答,古幽又低哑的道:“天黑了,还是亮了……怎么天地在旋转……一下黑,一下白……” 敖子青知道黄鹤郎君古幽,生命已在顷刻了,他真的将乘黄鹤而去了。 古幽喃哺的诉说着,嘴唇颤抖,双目怔痴注视敖子青,不瞬不眨,瞳孔中有一阵奇特而迷蒙的光影,渐渐的,这片光影又凝结成一层薄薄的膜表——久久不动…… 一声闷嗥倏忽传来,跟着又是一声大吼,一个身驱摔起空中,在空中又速速翻了几个斤斗,满口鲜血的直跌而下,重重的落在地上。 一阵脚步急速地向这边接近,四条人影已出现在敖子青附近,似流光横空般飞跃而来。 一个猛厉的嗓子大喊道:“敖大侠?” 天色已暗了下来,所以人的面孔已看不太真切,黄龙堡已成了魔影幢幢,一座活生生的地狱了。 现在开口说话的就是刚才老远即叫喊着的马威足,敖子青孱弱的答道:“马教头,在下在此!” 声音不大,但悠扬,四条人影以令人惊惧的速度移到面前。 在朦胧的日光中,敖子青感觉眼前的四人是季全创、季海奇、季梦寒,另一个是马威足。 季梦寒宛如从一场噩梦中被惊醒,她哭叫着,急忙跃身过来,尖叫道:“子青,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你不要紧吧!你觉得怎么样?” 敖子青温和的笑了,强自振作的道:“敖大侠,老夫在这里,我很好……可你……” 敖子青急急地道:“还好,黄龙堡因为措手不及,被我们兄弟杀得四处奔跑,可是他人实在太多,我们的人也损失厂不少,敖大侠我们救援来迟,使你身受重创……” 敖子青淡淡一晒,语声沙哑的道:“五教头不要这么说,在下与迟囚约定比试三场,他们诈……在下虽然身受重伤,可他们……没有一个留下来……” 季全创皱着眉道:“敖大侠,你不要多说话,你的伤很重,赶快离开这里要紧。” 季海奇也道:“我背你走……” 敖子青一笑,疲乏之极的道:“梦寒!我……我很好!只是很疲劳………五当家情形如何……” 马威足惶惑的道:“在下自己还能走……五教头,黄龙堡烧的也差不多了……为了减少我方的损失…… 五教头快……撤走人马,别贪战……” 敖子青有些迷茫的凝注四处燃烧的火焰,那一栋栋逐渐化为灰烬的华舍,平时费尽匠心布置而成的精致庭园,都在烈火下化成乌有…… 马威足微一沉吟,道:“好,我们即刻撤走,敖大侠,我们打杀至今,一直未见迟囚的影子……” 敖子青微微一怔,道:“我们先别去理会他……他的窝毁了……想要重新开始,只怕不易……” 季梦寒不顾一切,将全身肉血狼藉的敖子青紧紧抱住,珠泪纷落的道:“你为什么个让我跟着,否则我决不会计他们把你伤成这样……” 敖子青伤口一痛,双眉微皱,喃喃的道:“小寒,我们……我们走吧……” 马威足右手伸入怀中一探,向空中急抛,一个圆筒形的物件蓦而飞出,而几乎在飞出的同时,又“波”的一声爆裂开来! 圆筒始才炸开,一蓬隐泛蓝光的细小寒芒,宛如一张渔网般急罩而下! 敖子行知道这是大雷教特有的信号,通知大雷所属迅速离开现场。 季全创回顾周遭,不禁一哆嗦,四周躺满了死状凄厉的尸骸,残缺的肌体到处都是——脑浆、鲜血、肚肠迸溅四周,像是一滩滩,一堆堆腐烂的糜蚀之物,刺目极了,也凄怖至极! 季全创亦曾是一帮之主,经过了多少的大风大浪,却从来没有过这么深刻而残酷的印象,他又是激灵灵的一抖,暗暗为眼前这幅所罗修显的地狱图,感到恐惧憷然,惴惴不安。 他们一行人迅速离开,敖子青回头望望黄龙堡残落的景象,仍有微弱燃烧的火光,从那破落残败的样子,可以清晰看出其中的惨怖情形。 这一只伏在黄河渡口的巨龙显得颓废不堪,有如一座空有其表,却已摇摇欲坠的古老城堡可怜亦复可悲。 火——是残酷无情的东西之一。 大雷教在出发前即约定以十五里外一个野地为集中地,当他们从黄龙堡撤退时,他们便到了那里集会,现在他们一行人正缓缓的行向前路。 在旭阳的光辉沐照下,两百多匹铁骑,不缓不疾的奔驰着,每个人的脸庞都带着疲惫,只是,各人深浅不同罢了。 裘禾邦为首,敖子青与季梦寒共骑一马,他的一侧,两马三人并行前进。 敖子青已用一件宽大的白袍遮裹破碎不堪的衣衫,他舐舐有些干裂的嘴唇,道:“教主,黄龙堡、梅林门余孽虽未除,但他们已失去基地,教主现在如何打算?” 裘禾邦低沉的道:“这次大雷教倾力而出,虽未获全胜,但也差强人意了,老夫代表大雷教上下感谢敖少侠你全力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敖子青正色道:“教主言重了,正邪不相立,为清除江湖上的妖孽,个个有责,在下也只是尽一己之力罢了。” 马威足策马跟上,道:“大哥,现在我们往何处落脚?” 裘禾邦慢慢的道:“伤兵不少,此刻不宜长途跋涉,返回大雷教,我们就往前行,大约还有五十里路,有一个市集,咱们在那儿养好了伤,再作道理。” 敖子青眉头不禁一紧,淡淡的道:“教主,前面那个市集不是洪家店吗?青鸟山庄的所在地,大雷教与青鸟山庄一向可交好?” 裘禾邦点点头,道:“大雷教与青鸟山庄,没什么来往,但老夫与那包封沙乃是旧识,到了那里,咱们也别叨扰人家,送老夫之帖拜山即可。” 敖子青心中另有事,他实在不愿到洪家集,但自己身上的伤不轻,而且此时也不宜多说,因此抿唇不语,脸上一无表情。 季梦寒坐在敖子青身后,怯生生的问道:“子青,你心中好像有事?” 敖子青笑笑,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只是我与青鸟山庄的庄主包封沙不甚和谐罢了。” 季梦寒平静的道:“到底怎么回事?以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敖子青轻沉的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寒,我感觉很累。” 敖子青左肩,背部各有一条深过寸许的血沟,肋骨处青紫一片,肿起老高,一身的伤,深沉而疲惫的面孔,给人一种尖锐的感觉。 季梦寒知道他不想多说,或许是因大雷教多位当家在场的关系,所以她不再多说。 一行人虽然走得不急,但因人多,马蹄声起落如雷,没有多久,洪家集的市街已经远远可见了。 裘禾邦低沉的道:“敖少侠,你伤得个轻,须得赶紧休息疗伤,你身体虽强,却也禁个住干扛硬顶。” 敖子青轻轻一笑,道:“多谢教上关怀,在下心中明白,这些伤虽然重,但要个了在下的命的。” 季梦寒在后头轻轻捶了他一拳,道:“你就是这么不懂得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才会伤的这个样子。” 敖子青衰弱的摇摇头,苦笑道:“那是以前,现在有人管着,我哪儿敢?” 季梦寒听得面庞一红,狠狠地白了敖子青一眼,虽然他在前方看不到,心灵感应,敖子青却感觉的到,温和的笑笑,道:“不过,我喜欢被管。” 进得城来,一家客栈的招牌就在不远之处,跟上回敖子青伤时,被宝元和尚及归缘两师徒带到这里时,大致没有什么改变,非常势闹,街上人潮拥挤,现在加上大雷教这一群人,拥挤的情况可想而知。 裘禾邦回头关照大家,放缓坐骑速度,别太惊扰百性。 青鸟山庄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气,而且买卖做的不少,所以在洪家集也常有江湖人物出现,因此大雷教一行人,除了人数众多外,倒也不致于引起旁人侧目,他们伤兵也多。 马匹已在这家客栈前停住,这家客栈规模不小,容纳他们应该没有问题,两个年纪轻轻的店小二连忙迎了出来,哈背弯腰的往里直让。 裘禾邦向这家客栈打量了一下,温和的道:“我们有两百多位,你们这儿住的下吗?” 店小二连声答应:“住得下,大爷,你老别看我们前面小小的,后头可宽敞的很,别说二百,就是四百人也住得下,不过,有些事可能要请大爷们多海涵,像马……” 马威足宛如大雷教的总管,他一听店小二的话,立即吩咐下去,叫兄弟们跟随店小二将坐骑牵到屋后马厩去喂,里头又出来了五名伙计,诚惶诚恐的招呼着这群大财神爷。 这客栈正如店小二说的非常宽敞,从外头的确看不出来,一共大约有五十几个房间,一直延伸了很远,大致还算清静,除了几位零星客人外,其他的房间都是空下来的。 或许因为常常有大批的江湖帮会的人,在此经过,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客栈设立,虽然洪家集并不算很大,实在难得了。 除了敖子青、季梦寒,还有几位当家外,其他的大雷教弟子都是十来个住一间大通铺,他们忙着为伤处换药包扎起来。 午膳用过后,马威足要所有弟子不准外出,在客栈内好好休息,享受这几天来难得而舒适的午睡。 敖子青一身的伤已换过药,大雷教弟子也为他买了衣衫,除了神色有些委顿外,已不像先前看起来那么吓人,不过,他知道这些伤要全部愈合,少说也要十来天个把月。 敖子青靠在床上,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他脑中想着太多的事情,索回着太多的思念,这一切,令他的精神处在疲惫的亢奋之中。 这时,门外一阵步履声响过处,接着便有轻轻的叩门声传来。 敖子青双目倏睇,疲弱的问:“谁?” “我。”门外的人悄细的道。 “小寒,是你,快过来吧!” 季梦寒推门而入,深情的笑了,坐在敖子青的床沿,轻轻的道:“你为什么不睡一会儿?” 敖子青笑着握着她的手,温和的道:“因为我知道我的小寒要来看我,所以我舍不得睡,怕你来了,我却睡了,不能跟你说话。” 季梦寒羞极了,却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不依的道:“我知道你在胡说,你这人越来越不正经的,自己已一身伤成这样,还不正经。” 敖子青笑了,豁达的道:“我不正经,你也喜欢,是不是,小寒?” 季梦寒轻轻将面颊贴在敖子青胸前,低低的道:“嗯!从见到你开始,我就认定了,你好我也喜欢,你变的不好,我也认了,我这辈子心中只有你,不管你怎么样,不管你要不要我……” 敖子青咬了一下嘴唇,他低沉的笑道:“小寒,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不会变坏,你不觉得我比以前好一点,我是说个性。” 季梦寒清脆的笑了起来,语如游丝:“你已经很好,我感到很满足,真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敖子青微微笑厂,缓缓拍着季梦寒的香肩,深深的道:“这些话原该由我来对你说的……” 二人又轻声说厂些,季梦寒正想回房,让疲惫的敖子青休息,门响处,马威足已大步踏入。 敖子青一笑,道:“五教头,怎么还不休息,什么事,看你忙进忙出的。” 马威足双目注视敖子青,沉声道:“敖大侠,适才有位弟子送拜帖到青鸟山庄去拜山,包封沙一见面就问道敖大侠呢,还说想你赏光,光临他们青鸟山庄。” 敖子青浓眉微蹩,低沉的道:“五教头禀告过大当家了?” 马威足颔首道:“是大哥让老大来告诉你的,他不知道你的意思,想问问你再回答包封沙。” 敖子青微一沉吟,接过季梦寒送过来的茶杯,沉声道:“五教头,咱们己到了青鸟山庄的地盘,主人既然开口邀请,在下如果不去,只怕不宜,在下与包庄主也是旧识,谅必没什么事,大约是叙叙旧,在下的身卜有伤,本不愿过于劳累,既是如此,就请五当家的转告大当家,在下一定前去青鸟山庄拜访,时间日期,就由他们决定好了。” 马威足道:“敖大侠,没有问题吧!” 敖子青抚着伤痕处,哑着声音,道:“应该不会,在下与青鸟山庄,一向没有仇隙,彼此又是旧识,谅必不会有事。” 马威足疑虑的道:“我跟大哥都担心敖大侠你新伤,万一青乌山庄对你不太和顺,那就棘手了。” 敖子青一笑,道:“不会有事的,请二位当家的,不必过虑了。” 马威足低声道:“大哥打算跟青鸟山庄的人一道,由我们几个做陪客,与敖大侠走一遭。” 敖下行淡淡一笑,道:“七家的美意,在下十分感激,不管青鸟山庄如何回答,这一趟在下务必走一遭,但如果有各位同行,那是再好不讨了。” 马威足点点头,道:“我立即大回禀大哥,放大侠,季姑娘你们聊聊,晚膳时间自会有弟子送过来,如果须要什么东西,也请两位不必客气。” 季梦寒过去一步,向马威足作了个揖,低柔的道:“多谢五当家的。” 马威足出去后了,季梦寒撒娇的道:“子青,我知道你有事瞒我,关于青鸟山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我早晚是你的人,你不应该瞒我事情,你说……” 敖子青闭着眼,半响,他低沉的道:“小寒,我不是有意瞒你,我……我怕你不高兴,所以才不愿意谈。” 季梦寒轻打了他一下,道:“你说,我不会不高兴,你应该知道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的,你放心的说。” 敖子青的神态陷入极端的深沉与冷漠之中,他的眼睛透着古怪而强烈的光芒,双手十指不安的互相扭揉,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梦寒被他的样子吓住,她不敢再多问,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良久,敖子青低沉的道:“小寒,我是不该有事瞒你,虽然我是出自一番好意,但是我想,我是告诉你的好。” 季梦寒蹑嚅的道:“虽然我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如果你不想说,那也……没关系,我不要…… 知道就是了,有一天你想说时再说吧!” 敖子青坚定的颔首道:“小寒,说穿了也没什么,青鸟山庄庄主包封沙有一位千金叫包仪心,她认识我,而且……像蛮喜欢我的……” 季梦寒紧张的道:“那你呢?” 敖子青用力摇摇头,坚决得似泰山矗立不移,温和的道:“我很早就认识她,但是感情无法勉强,最后我又认识了亦虹,我喜欢她,因此包仪心就恨她,好几次包仪心都想杀了亦虹……” 季梦寒又紧张的道:“结果呢?” 敖子青双目一冷,静静的道:“有我在,当然她伤不了亦虹,亦虹死后,我在洪家集也碰过她,她一再表明心迹,或许她以为亦虹不在,她可以代替……” 季梦寒一颗心儿提到了口腔,听敖子青紧跟着道:“对一个人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如何能撤谎?当时我身中银棠花之毒,她说只要我答应了她的亲事,她可以带我去找房狱解毒……” 季梦寒心儿忐忑不安,血液流循加速,手中冷汗涔涔,她壮起胆子,道:“你有没有答应?” 敖子青严肃的道:“傻丫头,我如果答应了她的亲事,如何现在会跟你在一起,我敖子青岂是这种负心的人吗?当时她很伤心也很愤怒的走……” 季梦寒喜极而位,伏在敖子青肩上泪珠纷纷,抽噎着道:“你真好,你没有答应她……要不然叫我……怎么活下去,子青,你真好……” 敖子青拥着她,低低的道:“这是缘,小寒,在她之后,我认识了亦虹和你,但我没有对她动过情,这一点,我很自豪,我把持住自己最真诚的感情……” 季梦寒静静的道:“我了解,所以我才觉得很高兴,根幸福,你太好了。” 敖子青深沉的道:“后来我告诉过你,亦虹的尸首被盗,如果五雷手贺伏没?衅遥潦椎娜撕芸赡苁前切模铱赡苄砸埠艽蟆!?br> 季梦寒心腔儿大大的一跳,颤声道:“实在太可怕了……子青,你想真的会吗?盗尸体,而且是个女孩子……” 敖子行撇撇嘴角,叹了口气,道:“因爱而生恨,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且在棺木上还有女孩子用指甲刻的字,说要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想想包仪心的嫌疑最大。” 季梦寒一下子有点迷惑,道:“既然你怀疑她,到了洪家集,你为什么个去找她,问个明白,也赶快找回亦虹姐姐的尸体,如此你不是了了一件心事吗?” 敖子青摇摇头,道:“无凭无据,我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她,这有关一个未出阁少女的德性,如果不是她做的,对她的侮辱太大了,我不得不仔细。” 季梦寒欢愉的道:“子青,我好高兴你能为别人想,你好细心,好体贴,你一定是个好丈大。” 敖子青淡淡的撇撇嘴角,道:“最好不是她,否则我对她一样不会容情的。” 在敖子青的颊上亲了一下,季梦寒悄悄的道:“子青,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伤害很大,但是你始终不肯说,脸上也不表露出来,你把最深的痛苦埋在心里,你的心一定很苦,子青,从今大起,让我分担你的痛苦,你别再一个人独自忍受了……” 敖子青心中若有所感,喃喃的道:“是的,从今以后,我有另一个人来分担我的忧愁,也分享我的喜悦,是的,我要懂得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两人又谈了片刻,季梦寒才回房去,敖子青双手捧着茶杯,独自闭目沉思。 时间静静的过去,宛如一个薄如纸片,轻如鸿毛的幽灵,在人们的静默中,不知不觉地自角落里移动,在指缝的隙中溜逝,那么无声无息的,轻轻悄悄的,去得无踪。 很快的,一天即将过去,现在已是日落时分,万家灯火的时刻。 这座宽敞的客栈为厂这些大雷教的豪士,忙得不亦乐乎,当大家都用过餐,也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时,无事的,已经纷纷上床去睡眠了。 裘禾邦、山神田星、马威足、古大狐及文风采,还有凌晓彤都到了敖子青的房间内,七个围着圆桌,泡着茶谈起话来了。 裘禾邦道:“青鸟山庄刚才已回过信,他们约定在三天之后,请我们一起到他们山庄去用餐。”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大家的气色都红润了不少,古大狐宏声道:“还不错,这两三天,被那个王八羔子槁得昏头转向,有人请吃饭,喝酒,好事一桩,想不到这个包老头儿还真够意思。” 敖子青啜了口茶,一笑道:“四当家的,焉知这场不是鸿门宴?” 古大狐一瞪,不屑的道:“呸!就凭他们青鸟山庄啊?包老头也该掂掂自己的份量,以他们也敢来老虎嘴上拔毛,得了吧!大雷教岂是他们惹的起的。” 裘禾邦微微皱眉,低声道:“四弟,说话也看地点,到了人家地盘,不要如此嚣张,须知,这会给我们大雷教带来不少麻烦的,你的脾气一辈子改不了。” 马威足颔首道:“大哥教训的是,以我们目前的情况,不宜再树强敌。” 古大狐嘿嘿笑道:“青鸟山庄也算强敌,那江湖上就没有什么弱敌了嘛!” 文风采尔雅的道:“四哥的豪气,大雷教中无人能比!” 古大狐洋洋自得的道:“岂敢!岂敢!比起你们来还可以,不过比起敖老弟,嘿嘿!还差一大截呢?” 敖子青微微笑道:“四当家如此抬举,在下实在汗颜,四当家的英名在外,岂是区区在下所能比的。” 凌晓彤嫣然一笑,道:“你们扯完了没有?咱们来是跟敖大侠商量看看,斟酌一下青鸟山庄的用意,你们倒一个个往脸上贴金了。” 裘禾邦“啊”了一声,沉沉的道:“这几天难得轻松,一看大家都是松懈了,敖少侠是这样的,老夫与几位兄弟有共同一个感觉,为什么包封沙知道你跟我一路,一碰面就问起你来,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 敖子青闭目刹那,平和的道:“或许大雷教连续破了梅林门及黄龙堡,名声大响,难免引人注目,在下就沾了各位的光,因此引得包封沙的注意。” 文风采一拂衣袖,笑道:“敖兄,以你敖子青三个字,武林中谁不知晓,说到沾光的该是我们,而且这次还多亏了你,否则后果更不堪了。” 敖子青连道不敢,静默了一会儿,敖子青开口道:“各位当家,有事实不相瞒,在下说不定会与青鸟山庄有过节……” 裘禾部一听,怔道:“少侠所谓的说不定,所指为何?” 敖子青双目煞气时现,两手不断的互相搓揉…… 半晌,他沉声道:“请各位暂勿出声,容在下把事情经过说给各位作个参考……” 于是,敖子青将从邵易化家中中毒的事,到芙蓉山发现尸首被盗,遭梅林门及五雷手贺伏围杀,及贺伏所说的话,一一详尽的告诉在场的五位大雷教的教头们。 这是悲痛掺合着愤怒,哀伤溶合鲜血的心声,语声似来自天边,一个字是泪,一句话是血泪洒在血上,血印在心版…… 空中一片沉默,每个人都沉溺在敖子青深深的哀苦中,及浓浓的愤怒里。 良久…… 凌晓彤双眼包含着泪水,哽咽的道:“敖大侠,你不但受尽肉体上的折磨,也受了精神上的打击,独能如此坚强,敖大侠精神勇气,实在叫人敬佩。” 马威足缓缓的站起,沉声道:“大侠,如果贺伏的话不假,三天后之约,只怕不是太寻常。” 占大狐双目红光倏盛,宏声道:“老弟,俺替你去问问那个包老头儿,他要敢纵容他的宝贝女儿,如此伤天害理,俺第一个把他的老骨头给拆了。” 裘禾邦强忍住心中的激切,深沉的道:“少侠,此事乃你的私事,以你的意见为主,大雷教所属,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只要你一声吩咐。” 敖子青感动无已的自椅上站起,对着这么浓厚的关切之情,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于万一。 文风采叹了口气,道:“敖兄,你对大雷教的大恩,我们兄弟没齿不敢相忘,我们也把你当成自己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你就坦白说出来,大雷教上下虽然不才,便当全力以赴,为敖兄分忧。” 凌晓彤清雅的道:“敖大侠,你不该再把我们当外人了,我们是一家人,祸福与共!”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十七章 敖子青搓搓手,道:“各位盛意,在下不再多言谢辞,有一点是各位当家忽视的,在下目前有两件事,除了寻找邵姑娘的尸首外,还有调查风云榜的秘密。” 裘禾邦沉声道:“请少侠明示。” 敖子青微笑颔首:“不敢,自在下拿到风云榜起,就有一连串的事发生,先是邵化易下毒,继而有柴造烈,贺伏、梅林门、黄龙堡个个虎视眈眈,而贺伏与梅林门的高手一直守在芙蓉山等候在下前往,可见他们与邵化易之辈都有干系,否则他们如何得知在下必往芙蓉山?” 山神田星沉重的点点头,道:“不错,一定是他们互通鼻息,或者根本就是同伙,一丘之貉。” 敖子青神色转为凝重,他慢慢坐回自己的椅子,目光注视着远方,严肃的道:“盗走尸首的人目前尚不可知,其居心用意也难测,可是,由种种迹象看来,这可能是一件事,也就是他们是同一伙人干的。” 凌晓彤不解地道:“敖大侠先前不是说,盗尸首的人很可能是包仪心吗?以她一个女子也想夺风云榜吗?” 文风来露齿一笑,道:“七姐,敖大侠的意思,是说盗尸首很可能是想得到风云榜,而下手之人或许被利用,或交换什么条件,如果真是包姑娘所盗,其父包封沙嫌疑就很大,而他找我们去更为可疑。” 敖子青撇撇嘴角,淡淡道:“八当家的,真乃子青知音,在下正是此意,各位以为这种推测的可信度有多少?” 各人闻言微微一怔,沉吟片刻后,文风采道:“依我想,八九不离十,应该错不了了。” 敖子青嗯了一声,笑道:“这些事在心中已经很久了,在下一再研究,大约是这个没错。” 马威足忽然说道:“敖大侠你既然早想到了青乌山庄的包封沙,那你对他们的邀约又是做何猜想?” 敖子青平静的笑笑,道:“宴无好宴,五当家的,你断不会以为人家真的只是请我们去吃顿饭吧!” 马威足沉稳的道:“那我们干脆拒绝算了,我们直接回大雷教,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以他们还不敢来犯大雷教,关于邵姑娘尸首被盗的事,我们另外设法。” 文风采摇摇头,道:“如此个妥吧!” 敖子青尔雅的露齿一笑,道:“本来在下也不打算打草惊蛇,可是既然对方才下了贴邀请我们,不去的话太不给面子了,这样对整个事情反而不妙,我们走着瞧,看他有什么把戏,我们正面去会他一会。” 裘禾邦低沉的道:“凡事我们多考虑,千万不可鲁莽作事,而且我们要帮敖少侠查明风云榜之事,更不可误事,四弟听到了没有?” 古大狐哼一声,怒声道:“大哥就知俺会误会?俺到底误了什么事?” 文风采淡淡一笑,道:“四哥,大哥又没说你误事了,大哥只是慎重,特别交待一句罢了。” 古大狐听文风采的话才把怒气消了,敖子青对这位大雷教的八当家有另一番估计,是个难得的智慧型人物,而且对自己所知颇深。 马威足又启口道:“此次,青鸟山庄原本只有邀请敖大侠一人,我们是主动开口,包封沙大概在不得已情况下才请我们,所以我们的一切行动皆以敖大侠为主,等敖大侠有什么表示,我们才能有行动。” 敖子青舐舐嘴唇,淡淡的道:“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裘禾邦点点头,缓缓的道:“大家也累了,各自回房去休息吧,有事咱们明天再商量。” 他们六个人离去后,房中顿时显得冷清与寂静多了,但见明月在天,月华如水,他却心潮起伏不定,往后又会是个怎么样的日子? 三天后,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赴一个不会很情愿的宴会。 敖子青的旧伤未痊愈,不过精神好多了,季梦寒不愿敖子青为此事为难,所以她老早自己表示不愿意前往,毕竟此次有一个人很可能是主角,那就是亦虹,如果她在场容易予人误解。 有二名青鸟山庄的管事,一大早即来带引他们,他们九匹铁马,缓缓而行,已经到了青鸟山庄之外。 对于这里,敖子青虽然并非十分熟悉,但以前总也来过,所以他不感到什么新鲜感,一路上静静默默,众人以为他心情有异,故亦不便多说,除了二位管事偶而几句家常闲活,大都是沉静的。 有一名管事低沉的对众人道:“本山庄这次能有各位贵客,大家倍感荣幸,很快的会有人来恭迎各位大驾。” “驾”字刚才自他口中吐出,在前面桃花树林之内,已倏忽飞起七只银铃响箭,每只箭羽尾都系着五彩缤纷的网带,像一蓬突然爆开的烟花,向天空摇曳升起。 敖子青微微一笑,道:“青鸟山庄以最尊重的待客之道来欢迎我们,实在担当不起。” 两名管事,连声道应该,理应如此。 古大狐呵呵笑道:“青乌山庄既然对咱们如此和善,等他们来了大雷教,咱们的排场也不小,威风也不弱。” 敖子青心中急快的转着念头,他想:“青鸟山庄不同于一般武林帮派,像个大贾巨室,他们现在又摆出算是隆重的迎宾之礼,至少他们目前没有大兴干戈之意……” 一到了他们的范围内,立即有四十余位青衣大汉,出现在所经之处的两旁,态度至为恭敬,迎接他们六人进入山庄。 马威足在行列中自头至尾是滴溜了一转,他是在暗中观察对方的心意,否则对方一有不轨之举,他们可以立即反击。 突然从大门内走出一个年约五旬的汉子,他穿着一身金银二色的丝织锦袍,锦袍色泽夺目,在阳光下闪烁生辉,他身材肥壮,五官却生得极为细小,模样儿有些土气,像个土财主。 在他之后,另有几位都是寻常家人的打扮,大约是青鸟山庄的上层领导人物,不过看来皆不是什么江湖中的显赫角色。 为首的这人正是青鸟山庄的庄主包封沙,他大步向前,抱拳长笑,道:“青乌山庄包封沙代表本山庄上下全体,恭迎敖大侠及大雷教教主以下各位当家的光临。” 众人连忙还礼,敖子青尔雅的道:“包庄主,咱们都是旧识,青鸟山庄如此宠待,在下与大雷教各位当家的,实觉不敢当。” 裘禾邦豪迈的道:“大雷教上下,此番前来打扰,能有几位兄弟,几杯茶陪赐,已经是够老夫等人受用了。” 包封沙哈哈笑道:“老夫未能亲自迎接,尚请敖大侠及大雷教各位当家的恕过,我们恭请各位入庄吧!” 裘禾邦忙道:“不敢!” 早晨的阳光洒照着,一切都极为平和,愉快,只是不知这种气氛,这种感觉,能够持续多久。 包封沙因为与众人大都是旧识,一路上谈笑风生,与他们侃侃交谈,气氛上显得十分和谐而自然,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大雷教此时应该很愉快的。 他们早在山庄外即下了马,有下人把马牵走,他们已走到了大门外,四个青衣大汉大步奔出,分出两旁,如果他们手中再握把刀,他们可真像极了江湖中的帮会了。 这是一间庞大的厅房,里面布置堂皇,明亮宽敞,纤尘不染,红漆的圆柱,腥红的地毯,锦垫的椅凳,云石的桌面…… 嗯,气象宏伟,有一股慑人的气氛,寻常百姓如何比得上。 敖子青心中另有一个感觉:“青乌山庄主要以买卖为主,但他们有些作风亦像黑道上的组织,他们的侍卫身负武功的不在少数,应该说实力也不弱,以今大的场面看来,包封沙刻意消除武力戒备,让我们以为对方根本没有用武之人,他的居心何在?” 一行人在客厅内分宾客坐下,穿梭往来为他们斟茶敬客的是五位黄衣少女,大家虽是旧识,裘禾邦还是客气的为包封沙一一引见,而包封沙面上尽是带着笑,并为他们引见他身后的人。 敖子青一直在思忖:“如果往好处想,大家平日并无宿怨,对方当然不要有阳刚之气好,希望青鸟山庄的作风无刻不如此,想想那天与宝元、归缘在街上时,到处布满了他们的人,今日的作风与平日的确有异……” 包封沙展颜一笑,道:“老夫与各位都是老朋友,今日各位能够光临本山庄,老夫实感万分的荣幸。” 敖子青微微抬身道:“在下与大雷教几位当家,因为路经贵地,本来不打算惊动贵山庄,所以没有亲自登门拜访,还请庄主多多包涵。” 包封沙呵呵笑道:“敖大侠说的太客气了,小小青鸟山庄自不在各位法眼之内,各位肯赏光,老夫已经感到十分高兴,而且你们近日江湖上威名显赫,老夫早有所闻,黄龙堡都不是对手,裘教主,现在大雷教在你领导之下,好生威风。” 众人不料对方说起活来如此单刀直入,不禁有些吃惊,敖子青目光一瞥裘禾邦,却见裘禾邦一副老憎入定的样子。 裘禾邦缓缓的道:“包庄主过奖了,此番大雷教与梅林门、黄龙堡之间的恩怨,除了几分运气外,还多赖了敖少侠的全力相助。” 包封沙点头道:“以敖大侠的能耐,天下任何一个帮会,只怕都不是敖大侠的对手。” 敖子青忙道:“在下一人势单力薄,又有些不自量力,倒让包庄主见怪了。” 包封沙笑了笑,道:“敖大侠真乃一代俊彦,怪不得仪心一往情深,对小女之情,敖大侠心中做何打算?” 敖子青心头一跳,莫不是对方为了包仪心的亲事才请他们来的?如果如此实有些棘手,当面拒绝,难保对方不会恼怒成羞。 这时,他沉吟了一下,道:“包姑娘慧质兰心,美丽贤慧,不知多少大家公子希望高攀这门亲事,在下浪荡江湖,沾的是满手血腥,我本一无所有,承蒙世姑娘抬爱,子青却不敢有非份之想,请庄主见谅。” 包封沙缓缓的道:“老夫并非不明理之人,但因膝下只有仪心这个女儿,平日难免娇宠,但老夫自认她是个好女孩,她对敖大侠的感情,想必阁下早已知晓,老夫也百般的劝解,他就是不肯听,老夫十分为难。” 敖子青抿抿嘴唇,道:“庄主,儿女的心事,有时为人父者,亦不易查知,包姑娘业已长大成人,凡事都有她自己的看法,或许这些时候等她找到自己中意的郎君时,她自然心中不再挂念在下。” 包封沙颔首不语,仿佛在想另一件事,过了一会,始缓缓的道:“这件事断无强迫之理,老夫对大侠一身所学,亦十分仰慕,如果能与你成为翁婿,那是一件最完满的事,但也想相求不得,小女只得自怨福薄了。” 敖子青平静的道:“在下不才,蒙庄主父女如此看重,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在下衷心祝福包姑娘,以她的才学品貌,天下俊豪多矣!” 包封沙温和的道:“好,此事咱们就别再提起了,敖大侠,各位当家,老夫请各位光临本山庄,除了欢迎大家到洪家集外,另有一事相商。” 敖子青心头又是一跳,不知道对方要与他们相商何事,文风采在身后动了他一下,暗示镇定,旁坐的裘禾邦则静静的倾耳聆听着! 包封沙想了一下,好似在准备着如何措词,片刻后,他低沉的道:“老夫知道敖大侠与邵化易之女邵亦虹情谊深厚,听小女说,邵小姐已香消玉殒,死于非命,不知此事可真?” 敖子青的心像被人捶了一下,猛地沉了一下,但是,他表面上却极为自然的道:“是,邵姑娘已去世多日,不知庄主提起她所为何事?” 包封沙停顿了一下,温和的道:“老夫知道,你之所以不愿与小女匹配,是因邵姑娘的原因,可见大侠对她的一番情意,只是老夫又听说她的尸首被盗,此事是不是真实?” 敖子青英挺的面孔上,浮起一丝冷漠的神采,他眼前仿佛看见亦虹那张美艳的面靥,他痛苦的痉挛了一下,长久以来的旧创,又一次被血淋淋的抓破,此事由自己说来,及由别人口中说出对他的心灵感受,完全不同,除了痛心外,还有一份羞耻。 他甩甩头,包封沙的声音又响起:“老夫虽与邵化易没什么交情,又不识得邵姑娘,但对此事却颇关怀,也为大侠感到难堪,不知大侠对此事作何打算?” 忽然,马威足在后面问了一句:“包庄主,请恕老夫唐突,不知阁下对敖大侠提及此事,其意为何?” 包封沙十分不悦的看了裘禾邦一眼,道:“老夫原是一番好意,敖大侠乃青年才俊,却遭伴侣被害,尸首又被盗,如此重大打击,老夫实在为他打包不平。” 敖子青十分平静的凝视着包封沙那张带有讽刺意味的面孔,以前他一直以为亦虹是属于他的,完完全全,一下子她不见了,因为一连串的事件,使他暂时可以忘怀她,现在有人一下提起她,口气中有一种讥讽的意思,他觉得心中难受极了。 古大狐虽是个粗人,他也明白敖子青心中的感受,可是出发前,大家千叮咛,万吩咐,叫他别开尊口,现在虽然有些气不过,但也只好忍住,只是重重的自鼻孔内哼了一声。 马威足心中亦十分不满的道:“包庄主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敖大侠乃性情中人,一再提及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对他而言,是一件不大仁慈的行为。” 敖子青的思维有些飘渺,他在想,包封沙先提自己的女儿包仪心的感情,再提邵亦虹的死,这是本不相干,他现在所想表达的是什么样的意思?他真正的目的又何在呢? 敖子青幽冷的一笑,嗯,八九不离十,他的目的与其他人相差不会大多,只是包封沙比另外些人更为狡猾,他采迂回战术。 敖子青这多年的日子来,一直奔波于大风大浪的起伏生活里,出入于生死一发的剑影里,这一段不短的时光里,更是如此,他被痛苦所啃嚼着,现在不容易静下来,却又要忍受更大的折磨…… 忽然,包封沙的声音又缓缓响起:“老夫知道敖大侠傲骨豪情,如何能够忍受这种残酷的事情,所以老夫一听到这个消息,老夫就暗地里一直为敖大侠查明此事的经过情形。” 敖子青闭了闭眼睛,平静的道:“多谢庄主费心,不知庄主可曾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包封沙似是略作考虑,微微一笑,道:“不瞒大侠说,老夫不但已经查到了一点线索,而且还为大侠做了点事,老夫把知道盗墓之事的人直接请到了本山庄。” 本题终于来了,敖子青抿抿嘴唇,还正待开口,马威足已呵呵笑道:“庄主,既然庄主知道盗墓之人,为何不请庄主直接告诉敖大侠,却还去请什么来呢?” 包封沙大眼睛一瞪,不悦的道:“此事乃关系着敖大侠的声望,老夫不敢僭越,再说如果从老夫口中说出,各位及敖大侠也不一定相信,对方也不愿意告诉老夫啊!” 裘禾邦断然道:“既是如此,老夫等人皆敖少侠的好友,与他一样心急,就请庄主请他出来与大家一见吧!” 包封沙开朗的笑了两声,道:“敖大侠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或许敖大侠另有顾忌,老夫虽是一番好意,却也不好太妄自作主,以免背了敖大侠之意。” 敖子青知道包封沙刻意在巴结他,如果没有什么目的,他所为何来?他也不会如此热心,包封沙拿了风云榜何益?以他也成不了武林帮主,他在江湖中算有些名气,但尚无举足轻重的份量。 包封沙盯着敖子青,又讽刺的道:“邵姑娘与敖大侠虽然一向感情深厚,但到底名份未定,她也没有过名,人既然已经去世了,其实大侠也不一定要为她如此费心……” 说到后面,他向着裘禾邦等人笑笑,山神田星左瞪右看,见大家都不说话,他道:“庄主,你应该知道敖大侠的为人,邵姑娘纵然已死,敖大侠的情意仍在,只是个人立场不同,敖大侠亦有其为难之处。” 敖子青静静的瞧着包封沙,良久,始幽冷的道:“庄主的好意,在下永铭心中,但是在下一生不愿对别人有所亏欠,庄主不知费了多少心机才查到此事,如果你帮了在下这个忙,而在下未能有所报的话,在下心中定然十分过意不去,不如此事由在下自去调查,或许也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包封沙微微一窒,尖刻的道:“敖大侠此言令人不解,既然你深爱着邵小姐,她为人所害,尸首为人所盗,现在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却不愿知道,请恕老夫唐突,敖大侠对那邵姑娘真有情意吗?” 敖子青古怪的一笑,淡漠的道:“青鸟山庄财富雄厚,任何珍珠宝物应有尽有,在下一介浪人亦无值钱的东西,庄主如此帮忙,在下将何以为报?” 包封沙脸上抹过一丝异采,笑道:“过于值钱的东西,区区小事一桩,老夫亦不敢要求,据老夫所知,风云榜在阁下身上,反正对敖大侠又无益处,何妨送给老夫?老夫便十分满足了。” 此言一出,大厅中的空气蓦然凝冻了起来,大雷教各人全都面如寒霜,目蕴煞气,神态之间萧索无比。 包封沙一见不对,连忙呵呵笑道:“小事嘛,老夫也不过随口提提,如果敖大侠对风云榜十分重视,老夫怎么能强求呢?” 敖子青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古大狐哼一声,忍不住的道:“包庄主,以你也想当武林盟主?” 包封沙有些不高兴的道:“四当家,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夫并不想当什么武林盟主,如果想要,你就以为老夫当不起吗?” 凌晓彤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冷冷的道:“要成为一个武林盟主,不是光有些外在的东西就够了,里子可也要有些东西衬着才行啊!” 包封沙“唬”的站起:“你给老夫住口!” 裘禾邦缓缓起来,森冷的道:“包庄主请我们兄弟到此做客,却如此喝叱本教七教头,庄主,你已过份了。” 包封沙坐了下来,沉静而生硬的道:“各位,从一开始,老夫即以礼相待,是各位不知什么是客,有些喧宾夺主之意,老夫不得不得罪了,教主你多海涵!” 裘禾邦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淡淡的道:“各位兄弟妹,咱们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主人已经不高兴了。” 敖子青这时平和的一笑,道:“包庄主,风云榜对在下而言,根本一文不值,在下亦不知其中有什么值得那么多人为它你争我夺的,可是风云榜是在下受人重托的,非在下原有之物,所以在下不能慷?酥缭瓢袼陀枳鳎庖坏慊骨胱髂芄患隆!?br> 包封沙微微一笑,道:“敖大侠多加考虑。” 文风采一拂衣袖,凑近敖子青的身旁,低声悄悄的道:“敖兄,你何不先问他的目的,以及来人之言的可信度,风云榜虽非敖兄之物,却也可权充一下,如果这个消息值得,大丈夫能屈能伸,敖兄何必一定坚持这个主意呢?” 敖子青沉思了片刻,他心中明白文风采之意,即使风云榜给了包封沙应还有办法取回,只要他的条件不假的话,彼此交换亦无不可。 于是,他无可奈何的道:“包庄主,在下不是背情之人,也不喜别人的欺骗,请庄主做进一步的说明,如果在下以为尚好,定当将风云榜奉送。” 包封沙脸上的神色如阳光融雪,随即缓和下来,缓缓的道:“老夫信得过敖大侠的为人,老夫不先要求拿到风云榜,等把一切事情真相弄明白了,敖大侠以为值得,再将风云榜交给老夫。” 顿了一顿,包封沙转首再道:“把夫人及小姐一起请出来好了。” 随侍大厅中的四名黄衣少女,已连忙躬身领命而去,包封沙不由长长吁了口气,笑道:“好不容易,大家皆大欢喜,各为所求,敖大侠果然一代俊杰,哈哈哈……” 文风采温文的道:“这件事敖大侠一直耿耿于怀,还多亏了包庄主的费心,大雷教与敖大侠同样感激庄主。” 包封沙看了敖子青一眼,笑道:“哪里话,应该的。” 敖子青淡淡的道:“等这件事后,在下一定设筵好好答谢包庄主的一番心意,庄主有何差遣,在下全力以赴。” 裘禾邦向敖子青使了个眼色,道:“敖大侠一向恩怨分明,如果此事查明后,庄主的恩惠,敖大侠必然不敢忘,大雷教所属亦同样的感激,不过,敖大侠生性不喜被欺,这一点,庄主与他旧识,应该已经知道了。” 正说话间,大厅之外响起一阵步履声,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即传来:“包庄主,想必贵主来了稀客了吧,看上上下下忙的不亦乐乎……” 古大狐低呸了一声,嘀咕着:“这几个家伙什么模样?嗓门比俺还大,他奶奶的……” 随着那低沉的声音,一个轻飘飘的身形闪了过来,这人原也是敖子青所认识的,也就是曾为敖于青治毒的银鞭卷浪秦平须。 在秦平须一侧,赫然是赤红阎王柴造烈,这两个人一出现,大厅内气氛明显的有一种不协调,硬硬的,僵僵的。 一位前引的管事,这时右手微伸,躬身退了出去,包封沙已站立起来,指着秦平须,面对敖子青道:“敖大侠,这是秦大侠,想必你识得。” 敖子青起身,拱手道:“不但识得,而且还蒙过他的恩惠,在下一直苦无机会报答,今日在此相会,实感欣慰,秦大侠你也有同感吧!” 秦平须淡淡的向敖子青看了一眼,又淡淡的还礼,道:“敖大侠客气了,咱们是彼此,大侠为老夫做了一件事,老夫也回报了相同的代价,阁下心中必然知道,我们之间两不相欠。” 裘禾邦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他怕有人冲动,忙向各人使了个眼色,大家才收回怒瞪的眼光,双方也彼此引荐,各自落坐不语,不过彼此都认识对方就是了,包封沙眼中似乎只有敖子青,他此时又拉着柴造烈对敖子青道:“柴大侠,老夫不有为你引见,你大约知道敖大侠的英名吧,他……” 敖子青再度起身,抱拳道:“久违了,老柴,在下十分想念阁下,阁下近来可好?” 柴造烈狠狠的瞪了敖子青一眼,他当然不会忘记对方给他的屈辱,半晌,他大嘴一咧,声如狼嚎般道:“敖大侠,咱们算是有缘,三番两次遭你抬举,老夫受宠若惊。” 忽然,一个语声有如破锣,自斜里插了进来:“柴造烈,俺古大狐跟你也算旧识,怎么你见了老朋友,都是这一副死样子?” 柴造烈不屑的道:“老夫不喜与不相干的人多说话,包庄主也太周到了,请一位朋友,来了这么多陪客,老夫搞不清楚主客是什么人了。” 古大狐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道:“柴老头发了,对老朋友这副高傲的模样,除过今朝此地,咱们哪里遇上哪儿算。” 柴造烈皮笑肉不笑的道:“老夫含糊不了你的,古大胖!” 古大狐小鼻子小嘴挤到一处,怒道:“俺老子叫古大狐,凭你还改不了俺的名,俺不叫大胖。” 柴造烈秉性狠辣阴毒,狡诈无比,他不愿再逞口舌之快,冷冷的一哼,一屁股坐了下来。 包封沙自然看得到双方的生硬与不调和,他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打个哈哈岔开话题后,又笑着道:“秦大侠、柴大侠,老夫己将两位的来意告知敖大侠了,两位有话就请直说。” 秦平须一拂长衫,道:“敖大侠,老夫知道你对此事甚为关心,老夫亦为此感到十分遗憾,以你堂堂鬼箫影之名,实不该有人惹你……” 说罢,他自己叹息起来,敖子青表面上冷漠依旧,但是秦平须这几句话却似恭维似的刺入了他的心里,他又气,又恨…… 裘禾邦看得出来,他微微侧身向前,低低的道:“敖大侠切勿动怒,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 敖子青点头不语,秦平须已暗里向敖子青打量了很久,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淡淡的向敖子青道:“敖大侠,自从别后,敖大侠不但未见疲惫,反而越现清越,敖大侠好风采。” 敖子青淡淡一晒,道:“托福了,如果不是秦朋友惠助一臂,在下也碰不到房狱,银棠茶花的毒也解不了,命大约也活不现在,在下十分感激。” 秦平须正要开口反讥,外面又有一阵步履传来,敖子青心头猛然一跌,却又急剧的往下一沉,他知道来的人是包仪心,至于她的母亲包夫人,他则从未见过,他不知该如何自处。 包封沙站了起来,向众人道:“各位,小女及内人来了。” 语声甫毕,大厅侧门已进入数人,前面的两位少女是领命而去的,两人之后,是一位穿着华贵,仪态万干,眉字之间风情万干的美妇,两名丫鬓左右扶持,正碎步而来,敖子青一看,差一点晕了过去。 在她身后,是那个甜蜜如水的包仪心,两人一进大厅,四周突然一亮,才许久不见,包仪心好像消瘦了不少,脸蛋儿有些憔悴。 敖子青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忍住,心里感到十二万分的惊奇和不可思议,他不知道如何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全厅的人都站了起来,只有敖子青怔怔的坐着,他忘了身在何处,他不知该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根本就呆住了。 原来—— 第一个出现在大厅的美丽的女人,竟然是亦虹生前的侍女——怡人。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十八章 狼蹑红粉 两位美丽的女人一进大厅,目光即在各人脸上移过,尤其包仪心那双动人的明眸,始终停在敖子青的脸上,那目光,热得像火,蜜得似糖…… 可是—— 敖子青他所看到的只有怡人,怡人与在邵府的样子已不太一样,以前清秀可人,现在则妩媚动人,别有一种成熟的韵味,唯一相同的是,她那双慧黠的眼睛,从第一次见到她,敖子青就以为她不该只是个侍女,如果她有好出身,她应该是个才女。 敖子青全身一冷,他突然想到,包封沙刚才说:“去请夫人及小姐……”,小姐是包心仪,那夫人呢?是…… 怡人对敖子青淡淡一笑,几乎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那表情没有不安,没有惊讶,没有兴奋……敖子青似乎有点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 他甩甩头再看,没有错,以前每回见到亦虹,怡人总在她的身边,看过她的次数都不下数百次,他不可能看走眼。 他只觉得头昏脑胀,一片混乱,心里千头万绪,他不知该如何来理出一条思绪,他的脑袋简直快爆破了,他…… 秦平须已朗朗大笑道:“包夫人才貌双全,与包庄主真乃大造地设,一对绝配,只是两位成婚时,没有请老夫喝杯喜酒,实在大大不对。” 这些话宛如是对敖子青说的,敖子青嘴唇紧闭,一言不发,大雷教不知其中道理,只怕敖子青甚是不悦,他们也冷如寒冰,每一双眼睛都明显的透出鄙夷与愤怒之色。 古大狐低低呸了一声,嘀咕着:“妈的,拍什么马屁?羡慕的话,自己不去找一个,光是眼红,有个屁用……” 文风采凑近了一点,低低的道:“这个包封沙年纪不小,怎么他的夫人竟是如花似玉的少女,跟她的女儿年纪相差不多,要不是看她的打扮,还以为两个都是他的女儿呢!要风流也找个比较合适的……” 敖子青想笑一下,却装不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他不愿把目光与两个女人想触,他无法让自己释然的面对她们。 包封沙一脸得意,满面春风,亲自离坐扶过那位雍容的少妇怡人,首先向敖子青介绍:“敖大侠,且请见过老夫内人,因成婚之时过于仓促,不及通知各位来喝杯水酒,老夫夫妇心中甚觉过意不去……” 敖子青微微拱手,暗自恢复自己本来的面目,沉稳的道:“在下敖子青,见过包夫人。” 怡人向敖子青上下打量了好久,唇角绽开一丝微笑,柔柔的道:“敖公子请坐,我迎客过迟,敖公子想必不会介意吧!” 从一开始,怡人就叫敖子青公子,如此物换星移,此刻,她一句“敖公子”,敖子青心中一冲,一句“怡人”差点脱口而出。 敖子青忙道:“包夫人言重了,承蒙庄主及夫人的好意,在下前来打扰,心中颇感不安。” 包封沙呵呵笑道:“大家别客气了,请坐,老夫内人年轻,如果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各位看在老夫薄面不要见怪。” 他又转头对怡人道:“夫人,老夫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怡人很迷人的笑了,道:“老爷说的是,我一向很少外出,没见过世面,还请各位大侠多多原谅。” 敖子青又发现有一项特质也变了,原本善良纯真的少女,如今已是世故圆滑的少妇了,变得有些虚伪不自然。 包封沙欣慰的笑道:“老夫有此贤内助,真是福气,各位你们说对不对?” 你对我、我对你,厅内的人都有些尴尬,包封沙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自夸自己的夫人,在江湖中人来说,尚属少见。 文风采为免去大家的难堪,极端有礼的道:“庄主艳福,夫人贤德,青鸟山庄必定越来越兴盛。” 包封沙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直道:“文兄金言,老夫十分高兴,但愿托各位的福,青鸟山庄能够更好。” 裘禾邦已经察觉到敖子青的神色不对,他连咳了一声,笑道:“包庄主,我们也来了不少时候了,还是谈正事要紧,敖大侠心中必然十分急切。” 包封沙对他的夫人好像比对什么事都来的有兴趣,现在裘禾邦一说,他两眼似看不看的道:“正事自然要谈,教主何必这么心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此言无礼到了极点,大雷教六人,如何忍受得了自己的教主遭人比喻为太监,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大雷教几位当家全部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个个面露煞气,文风采冷道:“庄主,此言已差,你过份了!” 坐在包封沙旁边的怡人连忙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轻轻的道:“各位当家的不要生气,我家老爷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各位别当真,老爷,你说是不是?” 包封沙一听怡人腻人的声音,马上笑着道:“是、是、是,各位当家的,内人说得不错,老夫只是开个玩笑,失言,失言。” 裘禾邦鼻腔里哼了一声,做然而不友善的道:“庄主玩笑未免开得太大,老夫等人心胸不大,开不起这种玩笑。” 敖子青低声道:“各位当家,尚且看在在下薄面,别再跟他一般见识。” 他的声音压得低,只大雷教几人听到,他们不愿敖子青为难,只好忍住气,忿忿不平的坐下,他们心中都在盘算,如何讨回这口气。 敖子青胸口也是一口气,但他却露齿一笑道:“庄主,咱们别再多说,有什么话要指示在下的,尚请直言。” 柴造烈见大雷教如此不争气,原来的自在,变得十分不屑,他怪里怪气的道:“大雷教各位当家,果真大人大量,能忍别人所不能忍的,老夫实在太敬佩了。” 敖子青怒火倏升,他突然仰天长笑,道:“柴朋友,既然是人就该说几句人话,阁下不要自失了身份。” 柴造烈有些下不了台,双目一冷,转向裘禾邦道:“原来大雷教的主谋者已经换了人了,老夫的消息太不灵通了。” 裘禾邦不去理会他,敖子青冷冷一笑,道:“柴朋友,在江湖上混,凭的是真材实料的功夫,如果有一副不干不净的口舌在下有一句忠告,趁早退隐山林的好。” 柴造烈大刺刺的哼了一声,沉着嗓子道:“敖子青,你不觉自己的言词已经过份了?” 敖子青一拂衣袖,轻蔑的道:“在下正是从阁下来的,现买现卖,还烫手得很。” 包封沙搓搓双手,堆着笑,道:“都是老夫一句玩笑惹来的,实在抱歉的很,现在我们来谈正事吧!秦大侠,敖大侠适才请老夫转告,希望你把邵小姐尸首被盗之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他,他必有所报答。” 秦平须笑着道:“应该的,想在江湖上立足,讲求的就是义,敖大侠老夫不希望你报答,老夫不过为了江湖信义所以才告诉你的。” 敖子青并不领他这份情,返身落坐,淡淡的一笑,道:“这样实在有点不像阁下平日的为人,或许阁下如今已经大彻大悟,在下十分佩服。” 敖子青的性格包仪心十分了解,别人越是要示好于他,他反而不领情,但是只要真的有恩于他,他一定会十倍奉还。 包仪心不禁有些为秦平须难堪,如果有人想跟鬼箫影谈条件,那实在大大的不智,没有人会因此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好处的。 她两眼注视敖子青,双眸子,流露出深切的情意,荡漾着火热的情愫,自然,也告诉了对方,她一直不变的心意…… 这时,秦平须已呆板的道:“说来还是老夫自做多情,不过,老夫既然已决定告诉你,不好再反悔,敖大侠但白跟你说,那姑娘的尸首是被房狱所盗。” 敖子青的面色有些痉挛,他颤声道:“为什么?阁下上回不是对在下说房狱已死,虽然在下知道他未死,可是你为什么要对在下撤谎,目的何在?” 秦平须摇摇头,道:“敖大侠,老夫上回没有骗你,这回也没有,房狱盗走了尸首,但是他也死了……” 敖子青用手扶着额头,脸色苍白的吓人,讷讷的道:“如果你没有……骗我……那我碰到的那个……自称房狱的人……又是谁?” 秦平须目光悠远,一字一字的道:“金——兀——” 敖子青觉得全身冰冷,四肢颤抖,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暗里及了一口气,让一丝不自然的笑意浮在唇角,冷漠的道:“秦朋友,你知道在下不喜被骗,骗我的人,下场往往不太好。” 文风采低声道:“敖兄,你……” 敖子青举手阻止他再说下去,淡淡的道:“在下很好。” 秦平须有些尴尬的于笑了两声,对敖子青他自认惹不起,虽然不甘心,但也只得被威胁了,他道:“老夫没有骗你,房狱在盗走那姑娘的尸体时,碰到了金兀,他被金兀打死了,所以老夫两次都没有骗你,信不信由你。” 一股感到被欺骗,被压迫的怒火,悠然自敖子青心中冲起,他怒道:“你还说没有骗我,上回你明明说房狱是被你打死的,你又说只有你能治银棠花的毒,结果你全骗了我,你没有治我的伤,而且全天下还有其他的人可以治好我的毒,那是自称房狱的人。” 秦平须干笑道:“你先不要动怒,老夫今天自会把事情一件件说清楚,等老夫说完了,你可以自己判断,老夫说的是不是实话……” 他站起来,步了两步,缓缓道:“那一回老夫骗你,是因为老夫不愿意你知道金兀还活着,现在老夫知你碰到他了,再无法隐瞒,只好实话实说。” “好,在下一件件问你,你就一件件答,不要再玩花样,在下对你信心已失,而且耐性到了极限,你已经知道在下对此事的关心程度。” 秦平须想了一下,道:“你想问什么就问,老夫一定会据实以告,决无隐瞒。” 敖子青搓搓手,平静的道:“房狱盗尸何意?如果解我毒的人真是金兀,他为什么在冒充房狱,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事……” 秦平须平板的脸上有一丝冷笑,道:“敖大侠,一次不要问的太多,老夫只怕会说不明白,老夫慢慢的说,房狱盗尸首为了想威胁,他要以邵姑娘的尸首换风云榜,因为他知道除此,没有人可以跟你交换条件,他深知你对邵姑娘的情意,所以他盗了尸首。” 敖子青撇了撇嘴唇,简单的道:“再说下去。” 秦平须清了清喉咙,再道:“金兀之所以要冒充房狱,是因为江湖中传言他早已作古,他不愿被人知道他未死,更不愿有人知道他杀了房狱,因为房狱是他的至交好友,他失踪于江湖武林后,一直跟房狱住在一块儿。” 敖子青沉声道:“在下还是不明白。” 秦平须点点头,道:“因为他们两人同时都想得到风云榜,两人都想登上武林宝座,而他们彼此之间,谁也不肯让谁,最后只有牺牲一人了。” 敖子青已经稍微能够勾勒个大样来了,他知道一切的祸首,都是因为风云榜而起。 秦平须踱两步,又低沉的道:“金兀隐姓埋名是为他多年的愿望,他要成为武林盟主,他要统治整个江湖,他不惜牺牲任何条件,他只有这个目的。” 敖子青刚想说别的话,又忽然改口道:“你先说说风云榜是怎么回事?” 秦平须坐回自己的位子,目光投到远方,悠悠的道:“三十年前,金儿主办英雄大会,选拔了十名武林高手,投入他的帐下,他野心勃勃,想得到整个江湖人物的推崇,他命令十大高手四处寻找失落百年的至尊牌,他想恢复盟主的权制,费尽千辛万苦,他终于找到了,他本来以为他可以顺利登上盟主的宝座,但是他手下的十大高手突然联合反对他,因为他残暴不仁,滥杀无辜,于是他找来了善于用毒的房狱,由房狱对他们下毒,用此来控制他们……” 敖子青目光凄迷,口里淡淡的道:“后来因为什么缘故,使金兀没有能登上宝座呢?” 秦平须依然一动不动,悠悠的再道:“金兀原本有个妻子,她始终反对金兀对江湖的野心,力劝无效后,她偷了房狱的解药,分给十大高手,十大高手得了解药,连夜离开了金兀,金兀忿怒不已,想杀了他的妻子,结果他的妻子也失踪了,而原本记载十大高手各项记录及至尊牌藏处的风云榜也至失踪,更叫金兀气忿的是带走风云榜的人不是十大高手,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心腹——薛天和……” 此时,大厅内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大约连钉掉落在地也会引起注意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秦平须身上,但是有一个例外——包仪心始终把目光投注在敖子青的脸上,世界上再无一事能够比敖子青的一举一动更加吸引她。 秦平须叹了口气,道:“金兀的苦心白费了,但他不死心,他即装死,江湖中传言他自杀而死,他用一个替死者冒充他,然后他四处追查十大高手,他的妻子,及薛天和,却没能一掌劈死他,薛天和碰到了你,风云榜才落入你手上,后来的事,敖大侠自然明白了……” 敖子青淡淡的道:“说来似乎很有道理,那你可知,薛天和所说的为风云榜找到它的的主人,它的主人指的是什么人?为什么?” 秦平须喝一口茶,道:“十大高手既然是金兀所属的,他们的资料金兀都知道,他之所以写下风云榜,是为了他的妻子,他原本深爱他的妻子,他将风云榜献给他的妻子,所以薛天和所说它的主人就是指金儿的妻子。” 敖子青轻淡的道:“金兀的妻子呢?” 秦平须叹口气,道:“金兀的妻子也深爱着金兀,她自认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一离金儿后,立即自裁而亡,只是薛天和一直躲藏不敢露面,所以他不知道。” 敖子青又想到梅林门地牢内的那些人,他缓缓的道:“那十大高手人呢?” 秦平须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的道:“除了二人仍然躲藏外,其他的八人早又被金兀控制了。” 敖子青摇摇头,慢吞吞的道:“在下曾听梅林门之主白尊道,十大高手有一大半已经成半白痴,而且一直被关在梅林门,被在下给放出去了。” 秦平须不屑的道:“只有像自尊那种人才会相信自己控制得了十大高手,其实白尊的野心早被金兀发现,金兀就送了些傻子给白尊,让他自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金兀利害的地方就在这里。” 敖子青心中忖道:“如果他所说的不假,金儿的用心实在叫人心寒,层层的阴谋,密密的计划,他的为人阴险狡诈,当可想而知……” 他一边想着,脑子里不断浮起为他治毒的一目一耳一手的丑陋老人的脸,好像真有些阴森的样子,那是他以前没有想到过的…… 秦平须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金儿知道如今想成为武林盟主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他故意不夺风云榜,让有野心的人自相残杀,而他再取渔翁之利,反正他根本不需要这一本风云榜,里面写什么他最清楚了。” 敖子青撇撇嘴唇,缓缓的道:“为什么薛天和叮咛在下不要去看风云榜?” 秦平须喝了一大口茶,沉声道:“这就是关系着风云榜内另一个秘密,金兀曾经藏了一大笔财富以便作为他计划的费用,薛大和知道这个秘密,他怕你见利忘义,去取了宝物,所以才叫你不要去看风云榜。” 敖子青微微一笑,淡淡的道:“这也未免大小看在下了。” 秦平须又道:“当金兀知道风云榜在你身上,他非常放心,因为你很可能会为他除去强敌。” 敖子青不耐的叫道:“他想利用我?” 秦平须沉声道:“他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效果好像不大,至少眼前老夫等几人还活着。” 敖子青入鬓的剑眉微挑,静静的道:“你们要风云榜的真正目的?你们又是什么身份?你知道的事情很多?” 秦平须有些窘迫的道:“事已至此,老夫等也不必怕你见笑,老夫与柴兄乃当年十大高手之一,目前,只有我们不愿再归金兀统治,他誓言要杀了我们,我们如果得到了风云榜有几项好处,一我们拿了至尊牌,或许能让一些帮派听令于我们,我们借他人之力对付金兀,二风云榜记载十大高手的武功路数,我们夺了对我们不但有利,也可以知道其它八人的优缺点,可以自保,三得到那笔大财富后,我们可以远走高飞……” 敖子青露齿一笑,道:“你们为什么要告诉在下这些?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在下,还要通过包庄主?” 秦平须解释道:“我们怕你不相信,我们才找了包庄主,答应拿到珠宝时给他一半,另一个原因是……” 敖子青平静的道:“在下听着。” 秦平须满面忧虑,道:“我们对付不了金儿,想请你为我们除去他,老夫与你们打过交道,知道你不好缠,我们只好把一切告诉你,再请你帮忙除去金兀。” 淡淡笑了,敖子青撇撇嘴唇:“即使如此,你们一开始就不该对在下等采取高姿势。” 忽然,柴造烈有些怪异的道:“以我们的身份岂能开口求你,我们也给你一些你想知道的,彼此互利。” 敖子青尔雅的道:“请问柴朋友,身份重要,还是命要紧?” 柴造烈及薛平须两人脸上变得很不好看,秦平须艰辛的道:“敖大侠你是否愿意帮忙?” 敖子青答非所问,道:“邵姑娘的尸首现在何处?” 秦平须吸了一口气,沉缓的道:“金兀杀了房狱之后,已将那姑娘的尸首重新葬过了。” 从了青冷冷一道:“他倒好心,葬在何处?” 秦平须缓缓的道:“一样在芙蓉山,他是为了讨好你,他帮你也是希望你不要与他为敌,他从不做无利于他的事。” 敖子青含笑,道:“在下恩怨分明,他对在下的意思,在下心中有数,不过他骗了在下,又想利用在下,虽未得逞,已不可饶!” 这几句话敖子青一直含着笑意的说,可是却有一种萧肃味道。 柴造烈高兴的脱口叫道:“你要对付他?” 他此举已失去武林高手原来的气度,说明他心中的害怕,敖子青不禁为他惋惜的摇摇头。 秦平须却误以为他的摇头是拒绝他们的要求,紧张的叫道:“你不能见死不救,况且,我们又告诉你整个事件的详细情形,你……” 他话未毕,敖子?嗬淅涞牡溃骸霸谙略趺粗滥忝撬档氖鞘祷埃俊?br> 秦平须不平的道:“老夫与柴兄把几十年建立的面皮撕下来,难道还不够?” 敖子青闻言之下,略为沉吟,道:“好,在下相信你们,另有一件事在下不明白,为什么五雷手贺伏他告诉在下,说邵姑娘的尸首是……是包姑娘及……包……包夫人所盗?” 包仪心全身一颤,两眼黯淡,哽咽着道:“天啊……怎么能如此亏赖我……你……相信了……” 敖子青面有愧色,讷讷的道:“在下……在下只有怀疑……” 包仪心觉得眼眶一红,眼圈儿已红了起来,她强忍住泪水,满腹委屈的道:“你怀疑我……我盗了她的尸首……你心目中的我……就这么卑鄙……” 敖子青始终怀疑她,现在看她的样子,非常过意不去,急促的道:“因为……因为棺木上有指甲刻的字……说要我一辈子良心不安……所以在下一时不察……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包仪心苍白的站了起来,嘴唇哆嗦着,语声幽幽响起:“我能不放在心上吗?你……你就如此对我……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已咛嘤一声,踉跄奔出,包封沙心疼而焦虑的跺了跺脚,道:“你……敖子青你怎么可以这样……夫人……你快去看看心儿……” 怡人如此年轻,成了包仪心的继母,不知她平时如何自处?怡人听了包封沙的话,已跟了出去。 敖子青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于门口,心里甚是不安,喃喃的道:“在下不该……” 秦平须此时开口道:“棺木上刻字,不过是一个阴谋,因为金兀知道我们两人住在青鸟山庄,他故意嫁祸给包姑娘及包夫人,以便借你之手杀了我们。” 敖子青冷默无语,事情,他都明白了,只有一件事他不知道为什么怡人会成了包夫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便多问。 突然,一直默默无语的裘禾邦沉重的摇摇头,慢慢的道:“敖少侠,老夫与房狱有段交情,早在几年前他已自杀身亡,老夫还参预他的后事,怎么……秦朋友说他不久前被金兀杀死……” 秦平须恨恨的道:“这就是金兀利害之处,早在几年前,他就想杀了房狱,又怕他人发现了他,所以他劝房狱跟他一样诈死,用他人代替,几年后他再杀了房狱,从此这个人在江湖中消失,也不会有人起疑。” 敖子青冷冷一哼,道:“此人阴险得可怕!” 马威足低声的道:“敖大侠,你完全相信这些事情吗?” 敖子青点点头,道:“在下相信,非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以秦平须及柴造烈的身份,他们不会对在下要求相助,所以他们的话没有问题。” 包封沙站起来,走前两步,详和的道:“敖大侠,我们事先约定,事情弄明白之后,你将风云榜交给老夫,现在秦大侠又把事情说开了,你也该把东西交给老夫了吧?” 敖子青淡淡一笑,道。 “秦朋友,柴朋友,你们想要在下的风云榜吗?嗯?” 柴造烈有些难堪的道:“如果风云榜对你……没有用,不如就给了我们,反正……” 敖子青豁然长笑,道:“好,风云榜在下可以给你们,但是金兀的事,你们就自己设法吧!” 柴造烈大惊道:“敖……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鬼箫影的信义何在?” 敖子青低沉的道:“你们拿了风云榜是为了对付金兀,你们又要在下帮你们对付他,老朋友,你们太贪心了吧!在下决不强求,你们在其二选其一吧!” 秦平须与柴造烈对望一眼,两人彼此交换心意,然后同时点点头,表示两人达成协议,有了共同看法,秦平须答:“老夫等放弃风云榜。” 敖子青淡淡一笑,道:“不错,命还是最重要的,没有了命,空有名有利,又有何用,两位很聪明。” 秦平须无奈的道:“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 敖子青静静的道:“人生在世,短短的几年,何必追求那些不实在的东西?名和利都在生命之外,有了他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反而带来不必要的困扰,聪明人是不要这些东西的。” 包封沙抿了嘴,不服的道:“这样老夫太吃亏了,他们不要风云榜,可是老夫要,要不然老夫白忙一阵,敖大侠老夫帮了你的忙,老夫什么也不求你,你必须对老夫有所报答,你把风云榜给老夫……” 敖子青眨眨服,道:“包庄主以为你没有事,包庄主,从金兀嫁祸给令媛及尊夫人时,便知道秦平须及柴造烈躲在这里,他要他们两人的命,你会没有事?他们不迁怒青鸟山庄吗?” 包封沙大叫一声,惊骇的道:“老夫不但白忙了一阵,而且还可能被牵连,这……老夫不是白搭了吗?” 敖子青平静的道:“庄主,保命要紧!” 包封沙脸色难看,人整个呆住了,半晌,他突然又高兴起来,道:“有了,让他们两人先走,敖大侠你把风云榜交给老夫,不就没事了?” 敖子青撇撇嘴唇,道:“你想得太容易了,即使他们走了,他一样不会甘心,他还会找青鸟山庄的麻烦,在下说得对不对,老柴?” 柴造烈心里不由大大的跳了一下,声音有些不住的颤抖,他道:“不错,以他金兀的为人,他一定会杀了包庄主,而且……会将青乌山庄踏为平地,杀得鸡犬不留,他……他太残暴了……” 秦平须也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道:“你们没有跟他相处过,你们不知道金兀简直比魔鬼还要骇人,他,他根本没有人性……” 敖子青心里不由想笑,眼前这两个江湖中黑道上的老魔头,也有害怕的人,而且还一再指称那人残暴、没有人性,魔鬼,这不是有些滑稽好笑吗? 包封沙脸色苍白的一无血丝,久久不能说话,如果仔细看,他身体还在不自觉的抖索着…… 裘禾邦看了敖子青一眼,缓缓的道:“少侠,金儿早在三十年前就扬名四海,他的武功不难想像,你要去对付他,只怕……” 敖子青正色的道:“大当家的意思,在下明白,在下也没有把握能够胜了他,不过全力以赴,他如果留在江湖中,只怕会危害不少忠良……” 马威足沉重的道:“大侠,你有这种武林安危人人有责的胸怀,老夫等十分敬佩,如果你一人不能胜,有了损失反而不妙,不如我们兄弟与你联手,我们共同除去他,这样或许比较妥当些。” 敖子青撇撇嘴唇,道:“鬼箫影在江湖中,还从未以众敌寡,为了求取胜利,而落个围攻之讥,五教头,请你见谅,恕在下去不起这个脸。” 大雷教几位教头全不再多说,只是个个面有忧色,他们也知道敖子青的个性,即使他们再说破了嘴也没有用的。 文风采轻沉的道:“敖兄,我担心的是,金兀对你有恩,届时你下不了手。” 敖子青深刻的笑笑,道:“来不及说这些了。” ------------- 天涯书阁 扫校 第二十九章 定情系心 “了”字才自敖子青口中吐出,大厅之外,已倏而传来一阵狂笑,一条人影飞纵至门口。 于是,一件黑色,有如一片鬼影自空中飘落,一个容貌极丑陋,一目一耳的老者已洒脱而利落的挺立在地上。 秦平须及柴造烈一见来人的狰狞面目,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全身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脸色更白的吓人,嘴巴翕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错,来的人正是他们谈了老半天的主角,一个叫人心惊胆跳的魔头——金兀。 敖子青一看到金兀,脸上表情非常怪异,但他脚步稳定的迈步出去,大雷教六位教头也毫无不犹豫的跟了出来。 秦平须柴造烈很想趁机从后门溜走,可是他们又想知道结果,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战战兢兢的跟着走出来。 此刻—— 最难堪的是包封沙,本来此事与他无关,但他因为一个“贪”字,才惹来了麻烦,现在魔头登门找上来了,他想走,可是对方又在自己的山庄内,内心一阵挣扎,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出来。 此刻—— 金兀森冷的望了敖子青一眼,语声有如金铁交击:“敖子青,你要跟我作对?” “不敢,前辈对在下有恩,在下理当报答,可是,前辈的所有作为,在下不能苟同,如果前辈打消统治武林的念头,在下也不敢难为前辈。” 金兀冷峻的目光瞥过敖子青,淡蔑的:“凭你还为难我?” 金兀目空一切的神态,实在叫人忍受不了,敖子青撇撇嘴唇,道:“前辈也很自满,但你久不在江湖,大约不知道在下脾气,在下也很自傲。” 金兀冷冷一笑,道:“你中子银棠花之毒,我救得了你,现在我就杀得了你。” 敖子青淡淡的笑了,道:“武学与医学原是两回事,前辈混为一谈了。” 金兀不悦的哼了哼,道:“敖子青,早在三十年前我就天下无敌了,又经历了三十年,你拿什么跟我对敌?” 敖子青淡淡的道:“在下凭的是信心、勇气,以及正气,如此足够了吧!” 金兀“嗯”了一声轻蔑的道:“一个人能拿多少东西,那是强求不得的,你不明白吗?” 敖子青眼帘半阖,静静的道:“人不可貌相,有些时候一个人会发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潜力,前辈不明白吗?” 金兀恐怖的脸上似罩上一层寒霜,他毫无表情的道:“小子,连柴造烈、秦平须在我面前,都得躬身、低头,你自己以为你是什么人?” 敖子青低沉的道:“前辈,不必跟在下谈什么狠话,在下不是被吓得住的,他们两人于在下面前也只有答话的份,前辈不要自视过高了。” 金兀眼皮眨也不眨一下,冷森的道:“敖子青,或许你以为在老夫面前卖卖狠,老夫就会饶过你,不可能!” 敖子青冷冷的道:“在下跟本没这个意思!” 金兀仇恨的望着敖子青,他阴鸷的道:“你不惜任何代价,要与我作对?连命你都不想要了?” 敖子青洒脱的一摆手,道:“在下不是跟前辈作对,在下是为了整个武林秩序着想,在下也想要命,舍不得给人,如果前辈能够放弃野心,在下不必麻烦了。” 金兀点点头,奇异的道:“那就怨不得我了……” 敖子青微微一笑,道:“生死有命,如果在下技不如前辈,在下只能怨自己了。” 两人默默的互视着,一场激斗即将展开,敖子青看不到围立的各人表情,但他听到了他们粗重而紧张的呼吸声。 金兀缓缓一动,乖乖…… 原来,他少的一臂,是假装的,现在已从衣袖内抽了出来,两手在背后一抽,一手执剑,一手握锤,静静的望着敖子青。 敖子青露齿一笑,道:“前辈断臂是假,断耳,独眼,是不是也是假装的?” 金兀冷煞已极的道:“你能说的话已经不多了。” 敖子青微微一笑,瘦削的人影猝而暴泻三步,一溜金蛇流电般的强烈闪光已快得令人飞魂的射到金兀的身前。 金兀突然狂笑如雷,大喝一声:“该死!” 这暴烈的叱喝,始才在他舌尖上打了一滚,左手利刃已迎了上来,与冷森烁亮的断刃在人影移动的同时,互击而回,威势之猛,有如山撼海腾! 继之,黑色巨锤又猛然击向敖子青的天灵,左剑急卷对方双脚,他这一招两式,威辣沉雄,力逾千钧。 一个绝顶高手的出击,有时并不需要诡异的招式,像金兀才一出手,简简单单的几手,亦同样可以予人震撼寒悚的感觉。 敖子青轻喝一声,脚步一扭一旋,迅速无匹的移出七步,双腿一曲,有如水中游鱼般滑溜,轻描淡写的又转到金兀面前。 于是—— 断刃的金芒左右连闪,带起的光辉几乎扩成了一片光幕,与剑锤战成一片,在一个弧度极小的回折下,又令人目不暇接的猛翻狠斩而上! 金兀冷哼一声,左臂急抖,那柄沉重的铁锤又有如波动浪排,眨眼间毫无断隙的就是三十八锤,锤锤相联,没有丝毫的空隙,左手那狠狠的剑刃,有如雪花片片,漫天弥漫,寒气纵横,光耀炫目,威势之强,实在骇人至极。 才一动手,根本就看不到双方的人影,只见金蛇晃闪锤影飞耀,两个拼斗者的出手,简直快得不可比拟,快得像是亘古以来逝去的光阴,快得似飞泻向千百年之后的流光。 眼前的每一招,每一式,莫不是狠辣至极的,莫不是残忍阴毒的,不要说被真正打中,只要略微沾上一下,半条命大概就没有了。 四周的人全目不转眨的注视着前面这一场少见的龙争虎斗,个个形色紧张,大雷教几位教头不时低声交换数语,目光却不敢稍离斗场。 金儿的铁锤滚动飞舞,绵绵密密,像满天浮沉着千万个硕大而沉重的盘石,他的长剑纵横交织,呼轰如江涌海号,在于钩一发之际迎接漫天的金色波顷,在呼吸交闪之间力击那倏进的长刃。 敖子青的白色披风拂飞翻展,他右脚紧移紧跟着,左臂如鹰冀卷行,断刃舞起波涛千倾,凌空而下,断刃汇聚成一溜金矢,自虚无中猝进,又快又狠,又诡异。 于是—— 在瞬息间,一切都似梦魂般消逝,没有流血,可是,却留给人们心灵上巨大的震颤,干钧一发,两人几乎已使人不能形容出,适才那一刹那间的惊险与刺激了。 两条人影骤然分射,又在分射的同时再度交战,招式又快,又狠、又毒! 比人们的意念更快,较人们的思想更速,几乎没有停顿,而又那么紧凑无间,当旁观者想到拼斗双方的招式,而那些出人意外的招式已经成为过去。 自两人出手攻拒的第一招,仿佛刚刚过去,两人却已互相较斗了八十余招了。 裘禾邦深深呼吸了口气,低沉的道:“老大一大把年纪都白活了,怎么人的身手能够快到这种地步?” 山神田星踏上一步,沉缓的道:“老夫莫非眼花了,哪一个是敖子青都看不清楚,只有影子晃来晃去。” 粗重喘息自古大狐口鼻中响起,满头大汗,映着日光闪闪发亮,一动不动的凝注斗场,全身微微抖动,他几乎已忘却自我存在了。 文风采望着场中翻飞回转不息的光芒锤影,他低低的道:“普天之下,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三位,像他们两人的功力如此之高的。” 斗场中,这时—— 金兀忽地往右移步,又倏而旋向左方,那圆形的巨锤,顿时宛如恶魔的手掌,遮满空中,带着呼轰风声,往来扫砸,长剑泛着金光,飞舞盘旋,攻势所指,汇集一方,俱如归流般泄向敖子青而去。 敖干青那瘦削身躯,在空气中回翔飞舞,跃闪腾挪,速度的快捷,折转的灵活,仿佛不似一个人的形态,奇异的令人匪夷所思。 敖子青如电的眸子刹时冷森而酷厉,他整个人翻滚而下,他的周身,像奇迹似的闪射幻耀着千万道璀璨炫目的光辉,劲气激荡,在空气中尖锐的号叫,就像一颗明亮的陨星,自遥远的虚渺的高空飞下,强劲而无可力敌。 一片急剧得令人耳膜不及承受的金铁交击之声,两条人影分自两个方向闪飞而出,在空气中略一回绕,又猝回战在一处。 二人之间的格斗,没有一招一式不是令人目瞪口呆,没有一分一秒不是令人心惊胆颤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每每包含有足以致人死命的煞手,气氛是惨厉的,惨厉中有着血淋淋的气息…… 于是六十招又过去了…… 秦平须这时伸手揩了一把额际流下的冷汗,低声向柴造烈道:“柴兄,你看……敖子青会不会打赢……” 柴造烈心中也急得要命,他知道敖子青胜负关系自己的生存与否,他安慰的道:“大概……大概不会输吧!” 他又将目光移向大雷教几位教头这边来,只见马威足与田星身驱俱是微微弓曲,一看即知是蓄劲待发,裘禾邦则双目炯如火炬,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斗场,古大狐则冷汗直冒,凌晓彤紧张得好似自己也在参加这场博斗似的,只有文风采面无表情。 此刻—— 金儿大喝一声,有如焦雷暴响,长剑铁锤却随着他的吼叫,交错飞舞,劲风呼啸如浪,竟将敖子青逼退了五步,剑、锤全在敖子青全身要害四周闪掠,犀利之极,也惊险之极。 敖子青奋力射跃,在左右暴闪十五次后猛扑而下,断刃从斜斩,双腿疾铰对方颈项,又狠、又准! 金兀原地不动,铁锤长剑寻准敌人的攻势在同一时刻对截反击。 金兀的长剑急快的颤抖着,薄薄锋刃似一张恶魔的利嘴,那么贪婪的啮向敖子青头、双肩,铁锤又狠辣的砸向对方的肚腹、两腿,锐利的劲风常着周遭空气波荡不息,接面生寒,攻势的来去快极了,也快得令人震悚。 已被逼退了数步的敖子青,蓦而石破天惊的厉啸一声,这啸声宏亮入云,几能贯穿金石,敖子青的身影倏而闪缩了二十一次,几乎不可思议的,自交织成一片的兵刃中掠身而出,头下脚上的翻了一个身,就在他仰翻之际,一溜寒芒已然横跨了九天的飞虹,浩然暴卷而出,带起一炫目而美丽的圆弧,直取金儿。 他的移动是如此紧凑,如此迅速,以致看起来好像只完全没有移动过一样,出手又是如此狠辣,不容别人有丝毫思考的余地,就在光芒倏现之际,断刃已到达了敌人的身前! 金兀直觉冰冷冷的,令人颤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魔手,在轻轻扯动人们的心弦,一溜寒光冷刃一闪之?螅愦笪藜裆诽旌颖怕洌坪铺咸系墓ナ疲猿た盏构叶拢?br> 金兀丑陋的面孔微微扭动了一下,猝然倒移三步,返身再度扑到,他的心底已不自觉升起一股寒气,为何眼前这位年轻的敌人如此可怕,他早在三十年前已无敌人,为河久攻不下这个年青人,而且偶而自己还有险境出现。 马威足望了裘禾邦一眼,低低的道:“大哥,以敖大侠的身手犹不能胜他,普天之下,还有谁胜得了他?” 裘禾邦咽了口唾沫,疑惑的道:“应该胜得了,不过,老夫担心敖少侠的旧伤并未痊愈……” 文风采在一旁勉强笑笑,道:“以小弟的看法,敖兄斗志极高,他的特性遇强则更强,打赢这一场大约没有问题,付出代价那是难免的……” 在这时—— 场中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金铁交击之声,只见敖子青脚步现出踉跄的退出五步…… 敖子青没有迟疑,以脚尖为轴,连连闪挪滑移,手中的断刃已与金兀的铁锤相触,一串耀目的火星四溅中,长剑又猝然滑进,可以说到前后的动作是同一时间,微微一黏后又骤而分开,金兀已脚步不稳的退出三尺,而敖子青却悬空翻滚厂五六个转,肩头的血不断的流下。 仿佛是幻影梦魅,双方的险厉拼斗在一眨跟间开始,又在一眨眼间完成,这段短暂的时间,还不足以人们的一次呼吸。 声如裂帛穿金,高昂壮厉,敖子青身驱猛而横起,他起身的同时,一片浩烈的光河绕身而起,似是怒江决堤,浪涛滚滚,令人生起一股束手无策的无助感觉。 金兀猛退倏进,长剑宝芒旋绕,有如显胜翻滚,搅海戏浪,铁锤连击连砸,滚滚不绝,仿佛乌云重重,巨雷神锤,一口气就是十九招二十七式。 周遭的空气呼轰,波荡汹涌,发出一阵阵尖锐得足以撕裂人们耳膜的啸声,强大的压力猝然排挤,宛如寰宇间的重量一下子全已集中于此。 很快的,又过了六招…… 双方攻守之间,完全都是辣心毒手,丝毫不留余地,每一转身出手,都是要命的招式,每一回环动作,全为断魂的施展。 方圆五丈的幅度里,只可看见蒙蒙的剑气,掠闪的锤影,纵横的光芒,滚荡的尘灰中,看不见一条人影,足以可绝胆伤魂。 虽然阳光仍普照大地,只是偶而的叱喝夹杂着震耳的呼啸,在空气中传播缭绕,强烈的杀伐混合着凄厉的氤氲,予人一种深刻而难忘的可怖威胁。 现在,金儿似乎占了点上风。 秦平须忧虑的道:“柴兄,你看会不有万一?” 柴造烈这个“阎王”望了斗场一眼,此刻更剧烈更恐怖了,每一件足以致人死命的兵刃都在咆哮,在呼啸,每一股旋舞的狂风劲气都在充斥,在哀号,只要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只要被任何一样纵横的兵器或劲力沾上一点,便足以碎人筋骨,大卸八块! 柴造烈有些失去信心的道:“再打个几百招,应该不致于有问题!” 随着他的语声,一条瘦削的身影已如脱弦之矢般,带着一溜闪射的光彩,蓦而升空七丈之高,肉眼只能看见一股淡淡的白点在长空腾射。 在这一刹那—— 敖子青的身驱腾空之后,手中的断刃已仿佛一道晶莹的,由天空中的群星组合而成的匹练,光芒闪耀,闪电波回,在炫目迷神的光辉中,形成了一度浩大的半弧,自天而降。 在这一刹那,这似千万年时光停顿於此的一刹那—— 那断刃的颤动在它的光芒中是不易察觉的,但澎湃而迷蒙的劲气已形成了一团有实质的物体一样,那寒森森的白色气体在刹那间已将周遭的空气排挤一空,四处滚荡呼啸,更有着无穷沉重的压力。 那快速不可言喻,声势令人惊悸欲绝,令每一双眼睛几乎都不敢止眼逼视…… 敖子青石破天惊的怒喝一声,身躯在刹那间霍然缩成一团,断刃划过空气,曳起刺耳的嘶吼之声,他猝然倒转而出,他缩成一团的身驱又在骤然间暴长,两脚倾力蹬向金兀的铁锤,断刃砍向长剑—— 于是—— 全场没有一了点静息,静得似一个深邃的湖底,但隐隐的,又带着浓重的寒瑟…… 金兀怒吼连连,挥起铁锤狠格猛拒,长剑也施展得更加拚命了,但他还是硬生生的被逼退寻丈之外。 现在的情势已有了转变,在紧迫而厉烈的气氛中,在金兀波卷而竭力的抵抗下,又过了二十招。 双手击打进退,速度之快,宛如电光石火,一闪即逝,这是在一旁观战各人的感觉,对金兀而言,每一招式的经过与结果,都是何其漫长啊! 马威足脱口叫道:“快了……” 随着他的语声,一阵阵间歇性的夺人魂魄的撕裂声又急剧传来,而各人眼中也在这刹那之间充满了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闪亮银弧,甚至连空中的烈阳光辉,亦被这漫大飘射的银弧遮挡,投下的阳光都淡了。 终是—— 当人们尚不及思索瞳孔闪的银光是怎么回事时,两条人影已蓦地腾空而起,直飞空中五丈之高,立即又宛如两只大鸟般倏然分两个方向落下,随着自空中溅洒而下的,尚有滴滴赤红的鲜血。 于是—— 每一双眼睛顾不得尚在昏花,急忙转首瞧去,只看地下,金兀以他的铁锤依持着他半边的身子,他的面孔在恐怖中透着惨白,在愤怒不屈里,有一股看得出是强自忍耐后的巨大痛苦! 另一边看见敖子青挺立不动,俊俏的面庞上有着深沉的疲惫,手中的鬼箫微微垂直,断刃触着地面,嘴唇上那抹冷酷的嘲讽依旧,但是却没有一丝儿笑容。 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全身四处溅满了点点血渍,不过金兀的情形,模样要比敖子青狼狈得多。 空气是寂静了一刻,震破长天的欢呼声刹时响成一片,欢笑在飞,欣慰在流,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金兀,他仅存的一只眼睛比平常更加暗淡而颓丧。 大雷教的几位教头行到敖子青身前站住,裘禾邦深沉的道:“敖大侠,你的伤好像不轻,怎么在场中,老夫看不出你被击伤?” 敖子青苦笑了一下,道:“实在太快了,有时连在下都不知道怎么被沾上的,我想,至少有三锤、五剑、两腿在我身上招呼过,他也不好受,少说也有九刃、三掌、六腿被在下往他身上回敬过去。” 闻言之下,个个目瞪口呆,惊讶不已,山神田星叹了一声,道:“在你面前,我们倒像刚才习武的初学者,才皮毛都及不上。” 敖子青疲倦的一笑,道:“二当家,言重了。” 金兀狼狈的一言不发,沉默的凝注着敖子青,良久,都没有出声。 秦平须宏声道:“敖大侠,金兀已败,我们要杀了他,一绝后患!” 敖子青摇摇头,道:“不,让在下来处理。” 敖子青舐舐嘴唇,回首望向金兀,而金兀已能勉强站起,他的眉头,大腿及胁下,血迹隐隐,透着衣衫沁出! 敖子青语声十分平和的道:“前辈,你对在下有恩,在下不会杀你,但是希望你放弃你的野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曾是天下无敌,今日也败了,何必追求那么空泛的名利呢?” 金兀冷冷一笑,紧跟着又是几声干咳,他沙哑着声音:“我一生心血被这样毁了,敖子青你不必施恩给我,我不领情,我是野心若死,便表示我心已死,一具空壳又有何生存的意义。” 秦平须面色一寒,厉声道:“既然这样,你干脆死了算了。” 金兀的面孔肌肉痛苦的痉挛一下,勉强提起中气,道:“人生至此,己无生趣!” 敖子青诚挚的道:“前辈,除了名利之外,人生还有其它更值得追寻的,你何必执迷不悟。” 金兀憋住一口气,淡淡的道:“人各有志,我的志就是成为武林霸主,我败给你,你又比我年轻,这表示我的人生完了。” 敖子青平静的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前辈不必耿耿于怀,而且前辈身手的确非凡,在江湖中已难再觅敌手,前辈千万不可丧志。” 金兀蓦地仰天大笑,笑得他全身抽搐,剧烈的咳嗽,半晌,他暴烈的道:“敖子青,我的志向就是成为天下第一人,我不能败,我一败希望就完了,整个美梦都破碎了,我能不丧志吗?敖子青,你不要用自己的心情来衡量别人。” 柴造烈暴吼一声,怪叫道:“要你活命,你再噜嗦,老夫一棍打死你!” 金兀神色惨白的哼了哼,道:“凭你们这种角色还不配与我说话!” 秦平须尖锐的道:“你现在又如何?” 金兀愣了一愣,狠毒的道:“敖子青,我算服了,以黄龙堡主迟囚妄想与你争夺武林盟主,在二十招之内,我就将他打死,我却败在你手上,我还有什么话吗?” 微微一怔,敖子青随即笑道:“迟囚死了,这倒省了在下费力了。” 金兀喘息了一阵,冷冷的道:“久闻鬼箫影大名,我却从不放在心上,不过,刚才一动手,我就知道有麻烦,好、好,我金儿真的输了。” 敖子青缓和的道:“前辈,你是在下出道以来,所遇到第一个强劲的对手,在下也吃了不少亏。” 金兀面孔上的肌肉又抽搐了一下,喃喃的道:“那又何用,输到底还是输了……” 蓦地—— 敖子青觉得有异,叫道:“前辈——” 咬紧牙,顾不得身上的伤,冲到金兀的身边,他一把扶住这悲痛逾恒的老人,缓缓的,金兀已寂然不动了…… 裘禾邦问道:“金兀,怎么啦?” 敖子青叹息的道:“他咬断舌根自尽了……” 秦平须高兴的喝彩道:“好,死得好,从此武林中就可太平,老夫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敖子青愤怒的睁开双眼,用手指着秦平须及柴造烈,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两个老匹夫给我听着,从今后如果再让我听到你们的恶名,我会叫你们死得比金兀更惨,你们别以为金兀死了,没有人治得了你们,还有我,听到了没有?还不快给我滚——” 秦平须与柴造烈一见金兀被杀,兴奋的过头,忘了他们与敖子青一向不合,现在又亲眼看到敖子青的武功,自己避犹不及,还是快走好。 敖子青的尾声尚在空气里回荡,两人的身形己电射而起,很快的,消失了踪影。 裘禾邦低沉的道:“敖少侠,金兀救过你,你此刻的心情老夫了解,你不要太自责,身子要紧。” 他微微一顿,又道:“少侠,我们先回客栈,等你养好了伤,老夫等人也要回大雷教了,迟囚已死,白尊在我们手上,大敌已经可以算肃清了,那个小角色也成不了大气候,我们也不去管他了。” 敖于青艰涩的道:“在下对金兀有一歉疚,未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偏偏我的立场又与他不同,人生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无奈,唉!” 文风采淡淡的道:“敖兄,你对金兀手下留情,已算报答了恩情,你的确是个大仁大勇大义,顶大立地的男子汉。” 马威足道:“大侠的伤不轻,我们快回客栈吧!季姑娘她们一定很着急了。” 古大狐口中嘀咕道:“来了老半天,一顿也没吃,又要回去了,真他妈的,搞什么吗?” 他们此时才想到本地的主人青鸟山庄包封沙,原来,敖子青与金兀才一开始拼斗,他就吓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呢! 庄主犹是如此,其它的人更不用说,早就躲得不见一个人影了。 马威足又道:“我们走吧!包封沙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于是,七条人影迅速飞掠,一下子不见了踪影,留下的,只是两个躺在地上的身驱,一个活的,一个是死的。 半个月后。 芙蓉山上,邵亦虹的坟墓前。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墓碑前,皆双手合十在哀悼着,一个男的,那就是敖子青,一个女的,就是美丽的季梦寒。 良久,季梦寒安祥而深情的转头看敖子青,柔声道:“我们回去吧,我们该说的话都对亦虹姐姐说了,她应该都听到了。” 敖子青低沉的道:“梦寒,你对亦虹说了些什么?” 季梦寒轻轻的道:“我告诉姐姐,我会代替她照顾你,又告诉她我们两个都想念她,希望她在另一边过的很好,还请她不要吃醋,不要怪我……” 敖子青感动的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你太好了,梦寒……亦虹会喜欢你的……” 季梦寒低回的道:“但愿如此,子青,你要告诉我,亦虹怎么对你的,我会跟她学习,努力做得跟她一样好,子青,你一定要帮我。” 敖子青闭上眼睛,好一阵,他才道:“你已经太好了,我太满足了,我不会再有过份的要求……” 季梦寒怯生生的道:“真的,你没有骗我?” 敖子青脸上突然一变,季梦寒大惊,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正想开口问,敖子青静静的道:“有人来了……” 两人沉默了下来,回头注视着来时路,终于,有一条人影出现在他们眼里,敖子青一看,脱口叫道:“怡人……” 怡人慢慢的走近他们,她含着两滴泪水,在亦虹坟前跪了下来,硬咽的道:“小姐,我下不了手,我怕你怪我,我下不了手……” 敖子青望望怡人,又看看季梦寒,两人都不解其意,敖子青缓缓的道:“怡人……” 怡人喃喃的道:“小姐,我说过我要为你报仇,我要杀了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然后我到处寻你,你要怪我,骂我,我都可以忍受,但是,小姐,我从小跟着你,老爷看着我长大,我下不了手,有几次机会,我都下不了手,我对不起你……” 敖子青轻轻的道:“怡人,亦虹了解你,她不会怪你……” 怡人并不回答他,口里又念到:“小姐,我嫁人,我嫁给包仪心的父亲包封沙,你不要怪我,我不是爱慕虚荣,我是要为你报仇,昨天……包封沙已经找人把老爷……杀了……” 敖子青有些吃惊的叫道:“怡人……你说什么……” 怡人又哭着道:“当初我嫁给包封沙就已经说好了条件,我要他杀了老爷,他现在办到了,老爷死了,但是我不能遵守我的诺言去找你,因为包封沙对我很好,为了叫他杀你爹,我也发誓不离开他,小姐,我不去陪你,你一定要原谅我……” 季梦寒眼泪掉了下来,她上前扶起怡人,抽抽噎噎的道:“怡人姐姐,我感动,亦虹姐姐在大之灵也会很感动……” 怡人忽然伤感的一笑,道:“希望小姐在地下有人侍奉她,否则她太孤单了,她爹去了,不知道会不会去找她,又虐待她……” 敖子青低沉的道:“不会的,亦虹是人好人,她会过得很好。” 怡人点点头,低细的道:“那就好,我走了,敖公子,祝福你们,只要你过得好,小姐就会很高兴。” 说完,转头就走,很快的就不见了她窈窕的身影。 季梦寒温驯的偎在敖子青怀里,将身、将心,一辈子托付给这个人,一个已去的女孩,默默为他们的感情做见证。 ------------- 天涯书阁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