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斗气录》 001.霓裳羽衣 寒风似箭,拂面而过,如割如刺般的生疼。 苍茫飞雪,自天而落,如石如铁般的冰硬。 雪未停,风不止,如此恶劣的天气,小镇上的酒肆,便成了最佳的避寒取暖之所。 酒肆不小,客堂之上已围满了十三四桌食客,二楼的阁厢也早已坐满。尽管如此,过道门檐处也立满了人。 “呔”! 客堂上的惊堂木猛声一敲,花白老者神采奕奕,来回踱了数步,走至中央处停下提升喝道: “话说上回,秦王政征伐六国,一统天下法令制度,杀戮过甚,终日忧心忡忡。遂令徐公君房,云游仙山四海,为求得不老仙丹,立秦万世基业不倒。” 酒肆中,都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士,许多名宿望族也在其中,古往今来,多少奇闻异事不过于心,但听说书老头谈及于此,无不是瞠目肃静,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要说这徐福徐君房。”老者顿了顿,“那可是气宗正统,大宗武师境,传闻已至三段化沌之境。自商纣以后,可谓是斗气境第一人。” 听闻此处,客堂上众人,无不是心之所向,恨不能至。 但凡练气的武者,不分门派正邪,毕一生之力,无不是为突破化沌之境,斗气方能有质变般的提升。 正所谓,武者好练,化沌难入。 许多气宗正脉,自幼培养些天质異稟的孩童,费四五十年光景,却仍在圣武境内徘徊,始终难进化沌。 大宗武三段化沌,足是斗气师里的佼佼者。 “徐福领三千斗师,聚各门宗派精锐之力,巡山访海数年,终于在栖霞山脉处,找到了五尾彩凤。”说书匠脸色故作沉闷,如同历历在目一般紧张,“那彩凤身高八尺有余,双翅展开,足有数丈长短。一声啼鸣而起,山石土灰顿时席卷而起,遮天蔽日。” 徐福本就已是宗武境大师,翻阅数万古籍,总算找出突破化沌境的捷径法门,以灵兽之血,足可炼化体内玄关,至少可以冲破七经八脉,遁入仙武斗师。 作为不死之鸟的凤凰血,可谓是炼气的不二选择。 “眼瞧着彩凤受惊,立刻腾天西逃。”说书匠眼望西方,大喝一声,“伏魔阵!” 五百斗师为一矩,三千斗师乃六矩,纷纷运气而起,自东南,西北,东北,西南各为降龙矩阵,至上至下以神武斗师,列伏虎矩阵,徐福立在栖霞山巅。 “好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杀斗!” 不愧上古四灵兽的彩凤,在如此强大的斗气阵内,居然丝毫不惧。 数以万计的斗气,在栖霞山的上空,犹如绚烂的烟火似得,彩凤在枪林弹雨的斗气里,愤怒着吼叫着。 “这畜生!”徐福瞧着半空中的杀斗,不敢眨眼。 龙生逆鳞,凤生彩尾。 徐福总算发现了彩凤的死穴,就在五色彩尾的最中间尾骨端。 “徐福爆气而喝,气御腰间戮灵剑,运起三周天,终达至剑气合一。”说书匠越发的精神抖擞,“但见徐福御剑而起,直取彩凤五尾死穴。” “呵!”老者居然忍不住嘁笑一声,“徐公也太小看上古灵兽了。” 纵然是宗武三段的徐福,在对身处困境下的彩凤,居然做不到一击而毙其死穴,反被一尾扫过胸口。 看似轻飘飘的彩尾,却似泰山崩石一般。 “徐福挨了彩凤一记,若不是宗武斗气夯实,只怕经脉骼骨尽皆碎断了。”说书匠作着惊恐状,“栖霞山颠本是如松尖一般的,如今矮了三丈八尺,就是徐福挨了这一下导致的。” 食客们听闻此处,内心无不骇然! 一来惊骇彩凤竟然如此厉害,连宗武三段斗师挨了一下,还能削低了山脉。 二来惊骇徐福竟然如此厉害,连栖霞山颠削低了数丈,居然还没死? 难怪斗气师常说,一入宗武排山倒海,化沌仙武不老不死。 “徐福起身吐了口血,顿感全身痛楚不已,随即再运气五个周天。”说书匠继续道,“这次徐福算是吃一堑长了一智,不敢再拼力贸然出击,而是在伏魔大阵中游击。自黎明斗到黄昏,三千斗师死者过半,伤者破千,却还是令彩凤重伤逃了出去。” 众人听闻此处,又是欣喜,又显遗憾。 “看来还得靠我等宰了那畜生。”西南处,络腮胡子大汉窃喜喝道。 这汉子说出了众人的内心所想,只若是能得到凤凰之血,无疑将成为最强的斗师,甚至可以达到宗仙之境,羽化成仙。 每个人都这样在想,但是客堂内无不是嘲笑不已,觉得汉子真是可笑极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说书匠并未对那络腮汉子有所嘲讽,只是微微一笑道,“先人栽树,后人纳凉,经过了栖霞山一战,徐福也总结出了许多的经验,后采集天山冰蚕丝,制成霓裳羽衣一件。” 霓裳羽衣! 自此也成为了旷绝斗气界的三大至宝之一。 “说的真好!”靠近讲书台最近的一桌,站起个衣着显贵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随手扔去二十两的金锭子,“倘若老先生能说出那件霓裳羽衣的下落来,本公子愿意再献金百两作为谢礼。” 客堂上即刻喧闹起来。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瞧你这点身板,纵然穿上霓裳羽衣,只怕也挨不住那凤凰一下。” “就是就是。” “也不瞧瞧,毛长齐了没有。” “老头,俺也愿意给你百金,不不不,千金!”左侧那桌也忍不住站起了身子,拍着胸腹道,“你若真知道霓裳羽衣的下落,告诉俺,俺山东圣门孔家,必定给你立碑伺奉。” 喧闹的客堂,顿时安静许多。 谁人都明白,只若是能先知道了霓裳羽衣的下落,必定是占了先机。谁得到了霓裳羽衣,即便是没有斩斗凤凰的实力,也必定能将斗气实力提升一大阶。 况且一直以来,斗师界有着个不成文的规则,谁拥有斗气界的三大至宝,谁就可以号令天下斗气师。 客堂上的众人,每个人都只想自己知道霓裳羽衣的下落,并不愿意与别人分享。 每个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了,生怕说书匠说出了下落。 毕竟,任凭谁也没有着十足的把握,能在名宿群雄的争斗下,独自夺得霓裳羽衣。 “瞧见没,连山东圣门孔家都来了!”客堂上的稀碎声不已。 “那有什么奇怪?”旁边的人唏嘘一声,“你知道刚才那个显贵男子是谁么,沈浪!” “沈浪?莫不是金陵沈家的独子?”闻者大吃一惊,“难怪如此财大气粗,原来是四大豪门之首沈家的后人。” “嘁!”后者低嘘一声,“岂止是有钱而已,江湖早就传闻,沈浪已入圣武境三年了,如今不过二十三岁,在后辈青年人中,实属稀世之材。” “二十岁就入了圣武境?”闻者内心不由得暗暗吃惊,自己已逾三十,尚在武者二段,始终无法突破入三段。 “哎,谁叫人家生得命好,自幼便将血气丸当饭吃。”后者无奈摇着头,“人家吃的血气丸比咱们吃的米恐怕都还要多。” “那便也称不上旷世奇才了,不过是药罐子里泡出来的。”闻者似乎找到了心里慰藉,冷哼一声瞥了沈浪一眼。 其实斗气师们都明白,血气丸这种东西,不过是凝气运气的辅助性药品,可以使斗气师血气更为通畅,但是对于能否沉住气,冲破血脉,突破化沌之境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的。 就好比板蓝根似得,可以提高人的免疫力,对身体提高抵抗病毒的侵害,但是却不具备治病的功效。 沈浪在二十岁能够从武者化沌之境,突破到圣武境,不能否认血气丸有所功效,但若归功血气丸的话,纯粹是胡扯了。 “老头,你莫要再卖关子了。”西南处一体瘦如猴的男子站起了身子,“你若真知道霓裳羽衣的下落,还会在此费劲口舌,赚些茶水薄钱么?” “就是,就是。” 众人转瞬明白,霓裳羽衣是斗气界三大至宝之一,无论是谁得到,都将足以改变那个人的命运,不过究竟是好运还是霉运,可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说书匠真知道霓裳羽衣的下落,怎还会在此费些口舌,耽误时机呢。 “呵呵。”说书匠微微一笑,“真是巧合,这件霓裳羽衣老朽还真知道它的下落。” 本来细细碎碎不绝的客堂,彻底一片雅雀了。 这些江湖上见识卓越的食客们,谁都明白世界上有几种人的话是不应该相信的,其中一类人便是说书的。 这类人靠的就是嘴皮子吃饭,古往今来多少忠奸之辈,在说书人的嘴里,总可以随意添上几笔色彩,令后人咬牙切齿的大奸之辈,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坏。那些丰碑庙宇供奉的圣人,也许并没有那么伟大。 但此时,这些食客居然心有一通的选着了沉默。 人性的贪欲,可以掩盖理智。 哪怕是一丝丝的曙光,都足以令人感到无限的可能。 002.谁家少年 “那件霓裳羽衣就在此处!”说书匠微笑着,笑得令人毛骨悚然般的诡异! 就在此处? 众人还是忍不住摇着头四下寻找,直到所有人的脸上都显现出一种期待之色,才觉得上当了。不禁又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不但听信了这说书老头的鬼话,还傻啦吧唧的到处寻找,生怕错过了一个角落。 于是,众人都尴尬得笑了起来。 “你这老头,真欺辱人也!”圣门孔有谅怒目而瞪,蹭了猛然跃起,落脚时已然在说书台上了,“我等冒着风雪赶来,一路上吃尽了风餐露宿之苦,居然还要受你的欺辱?” 孔有谅席位左侧偏右,距说书台至少有三丈多远,瞧他那虎背熊腰似的魁梧,居然一跃之下,连半点声响也未发出。 众人一边暗暗惊奇,一边坐等着好戏。 大伙内心其实都觉得憋屈,感觉自己被老头当猴耍了似得,哪个不想出出怨气,不过如此场面,客堂之上暗藏多少斗境高手,说不定还有些名宿也在其中,谁肯出这样风头? “山东圣门?”说书匠仍是和颜悦色,微笑道,“素问山东圣门孔家乃是孔圣之后,先祖源出气宗正脉,若非游列诸国推崇大儒,只怕至少也是宗武之境。” “呵!”孔有谅颇有自豪的昂起头,“老头子还真知道不少。” “不过儒家之礼在于治国,在于教化于民,斗气的法门虽源出正脉,若无后日钻研修习,恐不成大器。” 说书匠道,“况先祖一生为儒法负累,对斗气并不在意,老朽料想这必是孔门后世无法在斗气界有所名望的根结所在。” 孔有谅气的脸色发紫,却憋不出句话来反驳。 一直以来,山东孔门的确受各行各界尊重,但在斗气界之中,那些撼山动地的大事件,以及叱咤风云斗师名宿,从未有过圣门孔家的人物身影。 众人瞧着台上孔有谅的紫茄子脸,忍不住大笑不已。 要知道孔圣人游列诸国,舌说天下,哪成想到了如今,居然还不上嘴了。 “我就让你瞧瞧孔家的厉害!” 孔有谅运气于掌,横臂而出,直击说书匠的肩头。 这一招一式确算是没有给孔家丢脸,作为斗气师,常年运气于穴位的习惯,一出手便习惯性得冲击对方的死穴,气运于全身,只若死穴被击,体内的气血便无法运周,便丧失了斗力。 孔有谅到底是孔门后人,出手击于肩头,显然只是为了教训一下说书匠而已。 掌风至,气遁行。 说书匠居然一动不动,木立在那里。 “嗯?”孔有谅内心疑惑,自己虽然只用了三分的气道,即便是魁梧的大汉,也该飞出去一丈开外才是。 “也是个斗气师!” 孔有谅再度提气,又加了三分气道。 说书匠仍是一动不动。 众人在下面看的正劲,还有些人居然唏嘘起来。 “他娘的,总不能将孔门的脸都丢完了。”孔有谅觉得生死是小,面子是大,作为孔门的后人,倘若连这个老头都打不倒,莫说是争斗霓裳羽衣了,日后哪还有脸在斗气界混? 孔有谅撤出右掌,体内运气一个周天,遂以全力一击。 “砰!” 一声巨响后。 孔有谅与说书匠各退三步。 “多谢孔门留情!”说书匠弯腰谢意。 孔有谅双手握拳还礼,头也不瞥一眼,下了台去。 众人多是有所称赞,到底是孔圣后人,心胸宽怀,对这老头舍不得下手。瞧刚才孔有谅一跃台上,不留声的功力,至少是斗气武者境三段的实力了,若是狠些心来,就那老头只怕是那只肩膀,连骨带肉都该击飞了去。 唯有沈浪内心起伏不定,也许是斗气修为稍高,也许是酒桌离说书台最近,总之得出极为正确的断定,这老头的斗气至少在圣武境。 虽说圣武境只比武者三段境高一阶,但斗气的差距一阶相差绝非一段相差可比,化沌境的突破,是斗气质的飞跃。 “老头子虽是说书,却不爱打诳语。”说书匠又走回中央,仍是那副微笑的模样,“霓裳羽衣确实就在此处,就在这个酒肆之中。” 不过这次并没有人附声寻看左右了。 不了解方才打斗的低阶斗师,更是哈哈哄笑起来。 唯有寥数的高阶斗师,此时全身肌肉绷紧,体内斗气运转起来。 “我想讨杯酒喝。” 此时门口走进来一个少年,衣衫破露,腰间插着一把竹片,犹如一柄剑似得模样。 两条胳膊已然冻得通红,脚上穿着草鞋,想必是进了酒肆,脚趾上的积雪才刚融化,犹如刚洗完脚似得。 “哪来的叫花子?”店小二迎了上去,满脸的不悦,“去去去,找个靠墙不起眼的地待着去。” 无论是斗气师还是普通人,对听精彩的故事,都不喜欢被人打断。 眼瞧着,说书匠要讲到霓裳羽衣下落了,这小子唐突的出现,的确惹人有些讨厌。 “请赊我些酒食。”少年眼神毫无生气,想必是在寒风下冻得太久了。 “想吃酒食,就得拿钱来!”店小二白了一眼。 “呵呵。”一侧的络腮大汉,笑道,“你这店家怎不懂得过门便是客,来来来,小兄弟尽管来吃。” 少年也不答话,侧身便趴在了桌上,扯下一条鸡腿便啃了起来,也许是吃了快了些,连忙又拿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尽管少年的唐突出现,并无法影响整个客堂的局面。 对于这种叫花子,哪个又会搁在心上呢? “霓裳羽衣被徐福制成后,曾又寻了四五年的彩凤,终无果而返。”说书匠继续道,“后始皇帝得知全部,遂调派诸多御用斗气师四下缉捕徐福,为躲避缉捕,徐福不得已将霓裳羽衣藏在了阿房宫里。后来高祖皇帝攻入咸阳,以市井之徒的眼光,只觉得如此衣物实在华丽至极,遂赐给了吕后。” “自此后,霓裳羽衣便成为了皇家宫中之宝流传。”说书匠继续大为感慨道,“无数斗气大师们,无不是垂涎欲滴寻求着这件至宝,甚至几次的改朝换代,皆因为寻得这件珍宝所致。” “照你这般说来,谁坐了朝,谁便能得到霓裳羽衣咯?” “呵呵。”说书匠道,“其实早在王莽篡汉之后,霓裳羽衣便下落不明了。” 民间多有传闻,王莽早已遁入斗气界,之原来篡了汉家江山,就是为了找寻霓裳羽衣。 “王莽一朝,虽未能在宫中找出霓裳羽衣的下落,却开化了整个斗气宗派,将本就隐晦莫深的斗气技,第一次扩大到各个阶层,连气宗正脉的玄门,也一分为三,开化于民了。”说书匠遗憾道,“正因如此,对于斗气界的至宝,垂涎欲滴的人也就越发的多了。” “你这老头,怎越说越离谱了去?”中间圆桌上,站起个戴着乌纱面罩的汉子,声音浑似青壮有力,“你不是说这霓裳羽衣就在酒肆之中,直接说说到底在哪不就行了,扯那么些废话作甚!” “呵呵。”说书匠微微一笑道,“想必这位便是戮魔门的裘老先生吧?” 裘老先生? 戮魔门? 围着圆桌四周的食客,竟不自觉的起了身,退往一侧。 乌纱面罩男人默不作声,顿了片刻后,抬起手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罩,当真是一张老态龙钟的脸,果真是年逾七旬的裘飞扬! “听闻王莽师从三十四代玄门首玄堂淮南客,淮南客数十载不得宗武化沌之境,便意欲借助朝廷之物力人力,于是帮助王莽创立新朝,借助一朝之国力,寻求化沌斗气宝物。其时的玄门中人,为找寻突破化沌之境,早已关系不善,次玄堂梁宇西,率三百弟子出走玄门,四下云游降妖除魔,意求积攒善业达到化沌之境。” “后梁宇西云游四方,收徒信众越来越多,遂创立新宗门派——戮魔门。”说书匠继续道,“仲次堂诸葛灵,则是觉得一心炼气,方是进入化沌之境的最佳之选,不想因凡尘俗事搅扰,率一批子弟归隐山林,另立了道羽门宗一派。” 这就是玄门正脉一分为三的源由。 “只不过,乃至西晋之时,戮魔门门人众多,本以积攒善业遁入化沌境的门训,逐渐在矫枉过正的道路上,越发的偏离。不分是非缘由,不理会客观事实,善恶正邪皆由私心决断,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门人,其心必诛,五胡乱华老朽料想,定是你门戮魔门从中作乱所致的吧?” “那又怎样?”裘飞扬,此时声音也嘶哑老鸣,“我戮魔门本就该是玄门正统,若不是淮南客财力丰厚,前任首玄堂曾受恩于他,怎的会将首玄堂的位置传给他?” “哦?原来潇湘子前辈曾受过淮南客的恩惠?”说书匠如释内心疑惑道,“难怪自幼跟随他的梁宇西得首选堂之位。” “哼!”裘飞扬冷哼一声,“看来天机老人也有不知之事?” 003.我叫种羽 天机老人? 难道这个其貌不扬的说书老头就是无所不知的天机老人? 裘飞扬? 这个弱不禁风似的老头,居然是戮魔门三大坐堂之一? 这个边陲小镇的酒肆里,究竟隐藏着多少斗气名宿高人? 两人对话不长,却足令在场的食客人,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那个在斗气界后辈之中,颇具名声的沈浪,此时脸色也显现惊讶不已。 “呵呵。”天机老人微微一笑道,“诸位皆因一封书信到此,这酒肆之中少说也有近百人,暗藏着多少斗气名宿大家,可曾想过,究竟是谁传书给各位的?” “这事怕是要问问你自己才是!”裘飞扬已经暴露了身份,也就无需刻意的隐藏了,言辞之中颇具戮魔门的强硬霸道,“古往今来之事,若是你天机老人都不知道的话,还有谁会知道呢?” “裘老先生,这话有些谬赞了。”天机老人拱手应道,“天下之事,多如漫天繁星一般,老朽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正如方才你说的玄门继承之事,老朽也是此时才知。” “那霓裳羽衣?”裘飞扬问道,“天机老人可知?” “老朽不是已然说过了罢。”天机老人语气温软而不失笃定,“就在此酒肆之中。” 没有人会再不信他的话了,天机老人的话倘若有假,世间便再无天机可言了。 众人却也不再各自寻视左右,都绷紧了神经,静待天机老人后话。 “啪!” 惊堂木起! “王莽虽翻遍了整个皇宫,却未找到霓裳羽衣,反倒因淮南客的许多民生朝制改革,导致了新朝的覆灭。”天机老人目光炯炯继续道,“不过因开化了玄门斗气之路,更多人遁入了斗气界,不过天性所异差,终只得武者一二段。” “直至东汉末年,曹操借助玄门中人崛起,在筹措军饷之时,挖掘了汉室宗亲的墓坟,歪打正着令霓裳羽衣重现人间。”天机老人顿感欣喜道,“好在当时的摸金校尉亦属玄门斗气师,只是玄门在新朝覆灭之时,也逐渐没落了。” “霓裳羽衣,就此被摸金校尉私藏起来,本打算待玄门崛起之时,献于首玄堂。”天机老人道,“这件霓裳羽衣,便成了家族秘传之宝,只是可惜后世族人出了个酒鬼,嗜酒如命,逢喝便醉,醉态百出。漏出了家中至宝之事,便被偷盗了去。” 难道此人就在这里? 听到此处,众人内心都明朗多了。 开始四下搜寻,究竟是谁呢? “关凌渡许家!” 许莫言? 关凌渡许家无论家财,势力,还是斗气界的名望而言,都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但因许莫言嗜酒如命,惹下不少累累轶事,反而使得许家“名声”大燥。 不过,这种酒鬼,极其容易惹人讨厌,所以认识许莫言的人极其多,相交的却几乎没有。 只是许家宅院坐落在关凌渡口旁侧,嗜酒之人偏颇爱交友,乐善好施,许多靠走南闯北的行当,也不得已经常投宿许家。 酒肆内,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一处。 福源镖局的二当家谢奎! “休要听这老头胡说!”谢奎立刻起身反驳,谁曾想也许是做贼心虚,过于紧张作制,胸口的包裹跌落在了桌上,话音刚落,立刻抓起包裹,攥在胸前。 众人更不打话,纷纷拔剑而起。 裘飞扬更是一跃而起,立在酒肆门口,到底是斗气界的老前辈,把住了出口,任谁夺得霓裳羽衣,也必定要过他这一关。 “谢当家的。”沈浪立身而出,走到谢奎身前拱手道,“既是不义之财,何必吝啬害了性命,可就不划算极了,沈家生意遍及中原,远出异域,只要谢当家的愿意将霓裳羽衣相赠,日后家族走镖的生意,可全托福福源字号。” 毫无疑问,这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呵呵!就算是给了你,只怕沈公子也难以全身而退。”谢奎冷哼道。 眼下的情势,群雄名宿无不是剑拔弩张,纵然沈浪是斗气界后辈中的佼佼者,怎敌得过酒肆中如此多的群雄名宿呢? “诸位豪杰。”沈浪自然明白谢奎话里意思,转身拱手对众人道,“小辈不才,斗胆向诸位求个人情,只若今日诸位能高抬贵手,金陵沈府必厚金相赠,血气丸,百年老人参,筋骨散有求必应。” 有钱能使鬼推磨! 况且霓裳羽衣对于低阶的斗气武者而言,着实用处不大,只有境阶越高者,才能越发的有用。 对于众多低阶武者而言,沈浪开出的条件无可挑剔,比起霓裳羽衣而言,更务实的多。 正当众人踌躇之际,沈浪使了个眼色。 身后家仆突然出手,一个箭步便要去夺谢奎胸口的包袱,身影如闪电一般迅捷,也是谢奎欠些堤防,但见家仆之时,对方双手已然抓上了包裹。 不过,并未夺下霓裳羽衣。 一柄毫无剑锋的竹片,已然刺透了沈浪家仆的咽喉。 好快的剑!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谢奎的身上,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侧乞丐般的少年。 直到那个少年,刺出如此快的一剑! “沈公子,要硬抢了么?”谢奎连忙后退一步,如惊弓之鸟,更是将手里的包裹护得严实,非但不答谢帮他的少年,甚至刻意退出一步的距离来,警惕得看了看他。 “食人之饭,当以恩报。”少年起身,竹片已然回到腰间道。 “少侠好功夫。”沈浪见家仆被杀,几乎到手的宝贝脱手而出,掩盖着内心的愤怒,微笑道,“敢问是何门何派?尊姓大名?” “种羽!”乞丐少年振声道,“若要报仇,你出手便是。” “斗气之道,盖乎强者之道,家仆本事不济,死得也不冤枉,何来报仇之说呢?” “好!好!”二楼厢间飞下一女子,拍了拍手道,“好一个恩报,如此俊的小子,尚有如此善心,比起那个财大气粗的浪荡公子,更有令老娘爱慕的多。” “你也要抢那玩意儿?”乞丐少年目光如炬,面色冷冷道。 “抢?”女子咯咯一笑,“老娘要的东西,还需要抢么?” 女子说罢,竟然摘下了面纱,露出颇为艳丽的面容。 “谢当家的,老娘这身若是伺候你一晚,也算是令你生而无憾了罢。”女子说罢竟然又褪去毛绒披衣,露着如雪般的玉肌,紫红色的肚衣,难以掩盖住胸前跳动的玉兔。 如此妩媚可餐的女人! 令在场大半的男人们,不由得咽着口水。 “还不够么?”女人温吟一声,手中纱帕一挥而过,虽于谢奎隔着数步距离,却令后者身子一颤,神魂颠倒了。 “来,拿来吧。”女人吐着热气,都散着芬香,边说着边慢慢向前。 谢奎如同中了魔怔一般,居然木愣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女人一步步靠近,眼神呆滞着瞧着。 女人的玉手,终于快触摸到包裹了。 “休想!” 福源镖局的镖师,立刻伸手阻拦,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那只玉白冰清的手,真如白雪一般的冰凉。 镖师顿感全身寒冷刺骨,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松开了手。 “蔷薇夫人!” 镖师双目睁圆,通体僵硬保持着伸手状,浑然倒地而亡。 “你们这些走南闯北的粗人,也配摸老娘?”蔷薇夫人冷哼一声,将褪在胳膊处的毛绒披衣穿起。 “你。。。。你。。。你是蔷薇夫人?”谢奎猛然醒过神来,双唇不自主的发颤,退了两步,一把扯下包裹布,举起来喝道,“你们莫要再逼我,再逼我的话,我就将这霓裳羽衣扯个七八段,由你们去缝补去!” 欲欲向前的众人,停下了脚。 “把门给我打开!”谢奎对着门口的裘飞扬喝道,“快让我出去,不然谁也别想得到!” 裘飞扬微微一笑,缓缓的退在了一侧。 酒肆的木门打开了,一阵寒风袭了进来。 “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蔷薇夫人脸色阴沉,颇有自信道。 谢奎哪里理会,一行七八个镖师将他护在中间,警惕着缓缓往门口走。 一步! 两步! 却无法迈出第三步来! 福源镖局的众人尽皆瘫软倒地,脸色紫如茄子,死不瞑目。 “呵!”裘飞扬冷哼道,“曼陀教的用毒功夫果然天下一绝!” “多谢裘老爷子赞誉。”蔷薇夫人微笑应道,“若是老爷子床上的功夫也能如手上那般,小女子也愿服侍您一晚。” “老夫子还想多活些年头,这样的艳福,只怕吃消不得。”裘飞扬倒吸一口凉气。 谢奎死了,霓裳羽衣就在他胸口处,却没人敢上前去夺。 斗气界有七毒,最毒曼陀罗。 被曼陀教蔷薇夫人毒死的人,谁敢贸然去摸? 不过曼陀教以毒冠绝天下,斗气技却不高明,有着戮魔门的坐堂裘飞扬在场,蔷薇夫人内心也是忌惮的紧。 众人都盯着近在咫尺的霓裳羽衣,却都不敢先伸手。 蔷薇夫人只若能和裘飞扬达成协议,自然也就无所畏惧了,不过听来裘老爷子显然是选择了拒绝。 正当众人尴尬对恃之际,乞丐少年一步上前,拿起谢奎胸口处的霓裳羽衣,迅捷窜出门去。 004.异界斗气 众人眼瞧着少年拿起霓裳羽衣,一个箭步窜出了酒肆,无不是内心一紧,焦急着便要追上去,但身体却行动迟缓,迈不出脚来。 原来众人都已经中了毒! 甚至连沈浪这样的圣武境斗气师,都难以提气运气,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在谢奎倒下的那一刻,其实许多人早已按耐不住了,暗自运气提气,却顿感拥堵无法畅通,方才明白自己已然中了毒。 众人脸色平静如水,体内却早已在运气逼毒了。 蔷薇夫人之所以不敢动,倒不是对自己下毒的手段不自信,而是“绝气散”这种毒,对付神武境以下的斗气师尚可立竿见影,但裘飞扬这种名宿大斗师,只怕早已达到神武境了,究竟功效如何,心里可就欠些底气了。 果然少年窜出门后,裘飞扬身影随即晃动,一掌呼之其后。 掌力如疾风奔雷一般,爆出一声巨响,裘飞扬整个身子被震退数丈,再提脚欲追时,为时已晚。 “混元气?”裘飞扬暗暗疑惊道。 少年双手撑地,将霓裳羽衣含在嘴中,如同猎豹豺狼一般,在雪地上狂奔着。 吴羽吟踏雪无痕,紧跟在少年其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奔跑,居然能这般敏捷迅速。 约有三十余里的脚程,少年停下了四肢,立起身子靠在一棵粗大的樟树旁。 “出来吧!”少年气喘吁吁,警惕着瞧了瞧四周,右手握在腰间的竹剑剑柄上。 “呵呵。”吴羽吟大笑一声,闪出了身影,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出十年,恐怕我都该退隐山林了。” “你是谁?”少年警惕着问道。 “我?”吴羽吟挠了挠耳根,“在下吴羽吟,说了估计你也没听过,幸会幸会!” “你跟着我,也是为了这件衣服?”少年顿声道。 “那倒不是。”吴羽吟瞧了瞧霓裳羽衣,又摇了摇头,“不是,不是,也算是吧。” 少年见对方似乎并无恶意,言语随意,顿了顿道,“刚才是你救了我?” “也算是吧。”吴羽吟又摇了摇头,“不是,不是,不算是。” 少年自然是知道的,自己前脚刚窜出酒肆,背后顿感一股强大力量压迫而致,五脏六腑如同要被挤爆了似得,险些令自己迈不开腿了。 忽然之间,顿感手脚轻盈无比,背后的压迫感,转瞬消散。 定是有人出手相助的结果。 “裘老头太自信了,真觉得自己的奔雷掌炼到无人可敌的之境了。”吴羽吟甩了甩手,轻描淡写道,“戮魔门的实力,看来究竟还是倒退了,至少名不符实嘛。” “斗气真的那么厉害?”少年满脸的惊疑。 扪心自问,少年是绝难逃出裘飞扬那一掌的,若不是吴羽吟出手相助,五脏六腑都得爆裂了去。 在酒肆里吃食,虽然无心听闻天机老人说道的那些事,但对于斗气,在逃出酒肆的那一刹,内心不得不叹服,裘飞扬的那一掌,若无斗气的加成,是无法有那般威力的。 少年的问题,令吴羽吟竟不知如何回答。 反倒是更为惊疑的目光,打量着少年。 身已动,影未随。 少年一念之间,腰间的剑已然拔出。 依旧是好快的一剑! 剑锋却未能刺进吴羽吟的咽喉,竹剑被吴羽吟右手两指夹在中间,左手搭在了少年左手的手腕上。 “怪哉!怪哉!”吴羽吟不断的摇着头,松开了双手,托着下巴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焦急着抓着头。 这小子居然不会斗气? 不对啊!明明能感觉到他体内似乎有着源源不断的斗气力啊? 可是体内所有的穴位,都没有任何蓄气的迹象,而且出招虽快极了,但并没有任何斗气的加成作用。 “你真不会斗气?”吴羽吟走至少年身前疑问道。 “什么是斗气?”少年无辜反问道。 “。。。。”吴羽吟险些没喷出一口血来! 吴羽吟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瞧着少年脸上稚嫩认真的模样,更不似故作隐瞒。 “斗气,就好比武侠小说上的内力一般。”吴羽吟边说边走到偏侧,提手一掌,拍在一侧粗实的榆树上。 但见榆树枝干未动,上面榆叶夹着雪花纷纷掉落。 “但远比那些内力神功要厉害的多。” 一掌又出,看似并未用力,可方才那棵粗实的榆树,已然如同刀切豆腐一般,拦腰裂断。 少年目光显得惊异极了。 “难怪那老头一掌,几乎要将我的五脏六腑都震开了去!”少年喃喃自语道。 “呵!”吴羽吟微微一笑,“戮魔门的三坐堂,我估计应是圣武三段境,那一手奔雷掌练了五十余年,震死三段武者不过轻而易举,何况你连武者都不算呢。” “武者?”少年疑惑道,“圣武三段境?” 吴羽吟靠着断了的榆树坐下,挥了挥手,示意少年坐在旁边。 天地本为混沌,盘古氏挥斧开天辟地,清气升而为天,浊气沉而为地。万物无不是依气而存,依气而养。 斗气,便是将灵气沉入气穴,蓄气运气而已。 “你试试看。”吴羽吟一边说,一边作着深呼吸。 “将空气中的灵气,试着沉入下丹田气海穴。”吴羽吟道,“上中下三个丹田气穴,便对应着武者三个段位,三个丹田穴蓄气已满,便要以三穴之蓄气,一贯穿透整条任脉,这个过程便叫做化沌之境。一旦气通整个任脉,可以在大椎穴继续蓄气时,便是圣武境了。” 少年若有所懂似的点了点头,不断的深呼吸,试着去蓄气。 “同样的道理,在蓄满督脉上的大椎气穴,悬殊气穴,长强气穴后,贯透整条督脉之时,便是圣武境化沌之境。之后便是太阴经脉,太阳经脉,对应着斗气神武境,宗武境。” “而以四条经脉,遁入突破全身十二条经脉之时,便可达仙武境了。”吴羽吟如讲师一般,给少年讲述着斗气的基本常识。 噗! 少年极为认真的运气沉气,不过得到了仅仅是个屁! 吴羽吟捂着鼻子几乎跳了起来,连忙退开了三尺。 “你这不对!不对!”吴羽吟右手如扇子一般,边扇弄着便撅着嘴道,“教你将气沉入丹田,你怎么沉到肛门去了!” 少年尴尬着笑了笑,搔着后脑勺,表示歉意。 “算了算了。”吴羽吟瞧了瞧天,此时天色已朗,道,“运气沉气的法门在于,以胸腔沉气的同时,要用盆腔提气,两者的力道需在伯仲之间,方才能沉入丹田之中嘛。” 说罢,吴羽吟扯下腰间的酒葫芦,饮了一口,便要离开。 少年见吴羽吟要走,急忙跟了上去。 “你不是想要这玩意儿吗?”少年说着举起手上的霓裳羽衣。 “恩?”吴羽吟这才想起了,自己追上来,就是想瞧一瞧这件至宝的,居然被这小子一个屁,给呛忘记了。 “真是件至宝。”吴羽吟接过霓裳羽衣,手掌在上面抚摸着。 正所谓伯乐相好马,好货还须识货郎。 吴羽吟若瞧不出这件霓裳羽衣的特性,只怕世间便无别人可识了。 虽说这件霓裳羽衣是天山冰蚕丝所制,其实在丝线之中,徐福居然添了种不得知的某种金属,并且以强大的斗气注入其中。手掌抚过,顿感一丝暖流浸入身体一般,使得全身气道通畅不已。 而且,这件霓裳羽衣轻盈无比,在某种金属的特性中,可以伸缩有度,即便是瘦小或是肥胖的人,都可以穿得。 “给。”吴羽吟看罢便将羽衣还给少年。 “你不想要?”少年惊疑道。 酒肆之中,众人无不是对这件衣服垂涎欲滴一般,大家从四面八方赶来,也都是为了这件宝物,怎的又要还给我? “我自在惯了。”吴羽吟笑道,“别瞧这件羽衣轻盈无比,可任谁带着它,恐怕都没法子再逍遥自在了。” “那你追上我为了什么?”少年问道。 “我就是想看看。”吴羽吟顿了顿道,“看看这玩意儿是不是像传说里的那样。” “你的意思,这件羽衣是假的?”少年问道。 “不不不,这是真的霓裳羽衣,世间罕见的至宝。”吴羽吟道,“这玩意可是斗气师梦寐以求的宝物。” “那你不要?”少年道,“你若要的话,我便送给你。” “呵呵。”吴羽吟笑了笑。 少年不再作声,这个“送”的确是令人有些可笑,凭眼前这个人的实力,若要想从自己手里“抢”走霓裳羽衣,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况且,这件霓裳羽衣,本来也是少年抢来的。 两人都不在说聊,脚步却越发的急快起来,少年跟在吴羽吟的身后,崩紧了腿脚跟着,吴羽吟只若甩开少年三尺左右,便放慢了些脚步,等着对方跟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雪地里走着,身后只留下了一排的脚印。 005.前生今世 少年名曰种羽,不过这个名字应该不算准确,至少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说服自己。但人与动物的有所不同,必然需要一个名字称谓。 自打记事起,种羽便与狼共存,与飞禽走兽嬉戏,若不是后来偶然间闯入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头,只怕连人的基本属性都无法掌握。 不识文字,不懂人语,更别说练就一套极快的剑法了。 自幼饮食狼奶而长的种羽,聪颖異稟,骨骼体质也异于常人。 世人总以高等的智慧,傲视世间万物,将动物分作人类与动物,可若在年幼之时,荒野密林之下,那些低等动物反倒能健全成长,幼儿失去了家人的庇佑,却难以生存。 风雪,寒暑,饥渴,猛兽等等,动物们无时无刻不与大自然争斗着,胜者方可存活。 自幼跟随母狼成长的种羽,五六岁时便攀山登树,迅捷敏锐,后在老者的教导下,更是一点就透,事半功倍。 吴羽吟当然明白眼前这小子天资极高,而且思维反应敏锐于常人,那双冰冷敏锐的双眼,像极了一条狡诈凶狠的狼。 不过,少年的心计仿如刚入世的稚嫩,不谙世间人性复杂,日后定要吃上许多的苦难。 “上等的杏花村!”吴羽吟微微抿上一口,喜颜于色道,“真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还能有如此佳酿。” 种羽坐在对面,自从深林跟随吴羽吟到了小镇,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对坐在街边小馆后,点了几碟小菜,打三角好酒,吴羽吟品着酒开了口。 一路走来,种羽的脑子飞快的在转动着。 在深林成长之时,自己可谓是斩过巨蟒,斗过恶虎,从未遇到能与自己抗衡的猛兽飞禽。直到遇上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头,才发现自己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纵然使出全力,甚至还碰不到老头的衣角。 动物的天性,终究如此,一旦被征服,任凭是豺狼虎豹,在征服者的面前,也就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 不过,种羽毕竟是人,内心潜在的人性,好在没有完全抹灭。 每日种羽犹如老头的家畜一般,负责给老头供给食物,水源,提供向导。 也是在如此被“驯化”的过程里,种羽开始吃熟食,饮酒,识字,学习人语便于听从老头的指令。 当然了,那一套极快的剑法,也是老头那时传授给他的。 “种羽”这个名字,也是他身上唯一的铁牌上刻的字。 走出深林后,到小镇酒肆之时,种羽早已经饥饿不已,虽然老头教会了他许多处世的常识,可临走之时,却未留些钱财。 吃了谢奎的饭食,自然该有所报恩。 刺死沈浪家仆之时,种羽内心还是极为欣喜的,看来自己的本事,的确足以在“人间”走一遭。可之后的事,令种羽感到越发的惊恐畏惧。 那个身材曼妙的蔷薇夫人,究竟是如何下毒的? 还有那个戮魔门的裘老头,捏死自己犹如捏死蚂蚁一般的简单。 眼前这个看似放荡不羁中年人,究竟有多厉害? 那些深奥不测的斗气? 明明自己使出了全力,为何终究追赶不上吴羽吟,而且每一脚的落下,恰好在他脚印之上,犹如一条温顺的犬狗,跟随着主人的脚步似得? 还有这件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霓裳羽衣,他为什么会拒绝不要? 既然不想要这件宝物,何必要帮助自己逃出那致命的一掌,追上我呢? 种羽内心疑惑越想越多,越多越找不出点头绪。 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好酒像你这么喝,可就是糟蹋东西了。”吴羽吟又抿上一小口,酒在口腔里打个转,方才缓缓咽下。 “我不懂酒。”种羽笃定道,“只知道这样喝,身子暖得快些。” 吴羽吟这才发现,这小子身上不过是薄衣裹体,虽说雪已然停了些时辰,不过寒气仍然有些逼人。 “那你再多喝些。”吴羽吟微笑着又给他倒满。 如此寒冷的气温,这小子单衣薄体,若非有斗气在体内运气御寒,必定自幼在野外生长,受尽了寒暑,方才能敌的住才是。 可动物多毛皮厚,如此稚嫩又无多毛的少年,怎就能敌得了酷暑严寒的呢? 眼前的小子,在吴羽吟的心里,也是疑惑重重。 但两人却都不愿提,只顾着喝着酒。“你叫种羽?”吴羽吟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道,“这个姓氏可不常见,相传还是轩辕黄帝的后裔族脉。” “我不知道。”少年此时当然不知道什么黄帝炎帝,取出腰间的铜牌搁在了桌上,“我想这该是我父母给我留下的唯一信息。” 吴羽吟一瞧,表示有所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铜牌上不仅仅刻嵌着“种羽”二字,形状像极似一块长寿锁,边角上有着类似佛珠般的花纹,毋庸置疑这块铜牌定是为求幼子健康成长的信物。 “你是孤儿?”吴羽吟话一出口,觉得有些多余了,谁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搁在荒野中长大呢。 “恩。”种羽点了点头,道,“我是被一只母狼养大的。” 吴羽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怪这少年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狼一般。 “你把那霓裳羽衣穿上吧。”吴羽吟不愿再多问下去,说实话他并不算一个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不过对眼前这小子,多少有些看到曾经的自己似得,那些痛苦的时光,都不愿被人提及回味的。 种羽也没二话,顺手便脱下自己的上衣,将霓裳羽衣穿上,在将那件单衣套上。 一阵暖流,游走于全身。 真没想到,那件看似比自己身上这件单衣还单薄的羽衣,竟散发着一股热浪似得,而且不仅仅是上半身得到温暖,连脚趾都感到无比的舒适。 “这件羽衣可是大宗武师徐福炼制的,丝线之中还存留着强大的斗气,御寒抵暑并不算什么稀奇。”吴羽吟很平淡道,“最厉害之处,在于可卸万吨之力,刀枪不入,烈火不断。” “如此宝物,你为何不要?”种羽到底秉性单纯,还是忍耐不住问道。 “呵呵。”吴羽吟摇了摇头道,“这件羽衣对于我并没有多大的用,我又不想去屠龙斩凤,要它作甚?” “可。。可是。”种羽不解道,“有如此强大的抵御力量,任何人穿上去岂不是更为强大了?” “话虽如此,你此时穿着这件霓裳羽衣,我若要杀你,依旧易如反掌。”吴羽吟一口将碗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种羽恍然大悟,在绝对实力差距之下,即便是身着这件天下至宝,也终究是没什么用的。“况且,这玩意人人都想得到,谁揣着这玩意儿,麻烦肯定是少不了的。”吴羽吟道,“我这人最怕麻烦。” 吴羽吟说罢,站起身子,将腰间的酒葫芦让小二打满杏花村。 种羽见他又要启程了,连忙吃上几大口的菜,也站起身子。 “你还要跟着我?”吴羽吟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该去哪?”种羽无奈道。 “天下之大,总有你想去的地方,何必要跟着他人呢?”吴羽吟笑道,“将我教你运气的法子好好体会习练,也许将来我们还会再见的。” “难道你不愿让我跟着?”种羽道。 “既然你走出了那片荒野,就该去活的像个人了。”吴羽吟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和虎狼最大的差别,就是需要有自己的意愿,去干自己想干的事。” 吴羽吟说罢,接过小二的酒葫芦,双脚一蹬便跃上了房头,微微一下,闪身便不见了踪影。种羽木愣的立在那里,仿如还未回过神来,自己之所以走出深林,就是想追寻自己的身世的,可这偌大的世间,该从何而起呢? 自己抢下了霓裳羽衣,本就是为了造成极大的影响,令世人知道他种羽,或许能够得到关于自己身世的蛛丝马迹。 可世间的那些斗气师们,已然比自己要强出不知多少倍来,如今抢下霓裳羽衣,反倒是把自己置于极其危险的处境了。 罢了,罢了。 若不能得知自己的身世,即便是死了,也不过是荒草一株,谁又会记得呢? 种羽想通了便提脚离开小店,刚走出数步,便听闻身后有人喊叫。 小店酒保急忙小跑赶上,将数锭碎银和一块令牌奉上,说是之前的客官留赠给他的。 令牌简洁干净,唯留一字“羽”,种羽想必是吴羽吟与自己名字中都带个“羽”字,留作纪念而已,也没挂在心上,便顺手放进了胸前。一个边陲小镇的酒肆,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在众多门派名宿间,抢走了斗气至宝霓裳羽衣,仅仅过了不到两天,这消息已然传遍了五湖四海,七门十三派。 幸好当时并无善画之人在其中,不然种羽的肖像只怕早贴满了大街小巷了。 006.种家横祸 义南府道辖下归云镇西,是一座不足五十户的村落,尽皆以“种”姓族人而居,因地处东华州杨江分支处,历来与世无争一般。 胡元王朝一统天下不过才二十余年,也是异族第一次问鼎中原,统御华夏族人,为稳妥朝政时局,将中原数州郡进行重新分割。 天下九州,遂改为五州,加强了中央的集权。 义南府道,便归属东华州管辖,而东华州处沿海一线,许多府道,藩镇之内,河流江水众多,种家坡便是处在杨江分岔之处,被杨江包在其中。 杨江的水源,造就了种家坡取水的便利,只若是无洪涝时节,种氏族人靠丰收的农作物,足可保障整村人的饮食供给。 天有不测风云,一旦杨江洪涝,整个种家坡所种植的农作物,便将毁于一旦。若非村落房屋地势较高,只怕种氏族人早被洪水灭亡了。 正是这般的特殊地理位置,历朝历代从未将这等弹丸之地搁在心上。 胡元六年夏,义南府道全境受洪涝之灾,甚至贻害威胁到东华州经济重镇金陵,即便是中原正统王朝之时,遇上这般洪涝,也不过是拨银赈灾,修堤筑坝,但这些措施都难以轮在种家坡那一块上。 如今异族当家,坐统中原,更不将华夏族人当回事,一心只求保住金陵这个钱袋子,将金陵的堤坝修整如铁桶一般,至于义南府道根本不理不会。 若不是老天有眼,下了半月有余的暴雨,突然间雨停天晴,义南府道的巡抚,便决定改道杨江,将整个种家坡都给淹了去。 归根究底,那一片村落,实在是太不起眼,不重要的。 若不是凭空一声响,蹦出个叫“种羽”的少年,意外抢走了霓裳羽衣,种家坡终究还是那个宁静的种家坡。 种羽? 这个莫名其妙蹦出的少年,究竟是何底细? 好在“种”这个姓氏,实在是罕见极了,整个胡元王朝,恐怕种姓的人不足千余人,而那个不起眼的种家坡,更是成了唯一的线索。 各斗气宗派,无不是将这唯一的希望寄托于此。 对于种羽来说,也算是一丝丝的曙光一般,要追寻出自己的身世,没有比一个尽皆是“种”姓族人聚居的地方,能有更好的希望了。 好在边陲小镇就在杨江下游,只若顺江逆流而上,便可达到。 不过仅凭一双脚力,这段距离也不算近,走了十日方才到了归云镇上。 “小二,五个馒头,一碟咸菜,再弄碗米汤汁。”种羽随便找了个酒肆坐下,这些日子气温回升,如春暖一般舒适,自然无需酒水取暖。 如此简洁的午餐,倒不是种羽囊中羞涩,吴羽吟走时留下的碎银,不过用了十之一二。 一路走来,除三餐以外,便无任何的开销。 天明赶路,夜黑便随便找个地休息,倒不是种羽舍不得钱投宿客店,只是常年荒野深林的生活,只若有片憩息的地儿,就足够了。 人生在世,都有着私欲,珍馐佳肴,绫罗绸缎,美人钱财,无不是越多越好。 对于种羽来说,粗茶淡饭能填饱肚子就是享受,休息之时不用警惕担心野兽猛禽,便是享受。 不过在别人的眼里,你所感受到的幸福,可能是令人嘲讽的嬉笑。 “喏!”店小二脸色不好,将馒头几乎是扔在了桌上,险些没“跳”出碟盘中。 近四五日以来,归云镇像赶集一般,突然之间大街上的酒肆茶铺家家爆满,尤其是投宿的客店,早已供不应求,许多外来的江湖人士,甚至重金将一些民宅租买了下来。 这家小店难得遇上这般火爆生意,自然觉得种羽有些“占资源”了,一人占了一桌,不过吃二十文钱左右,只盼着赶紧吃完滚蛋的好。 “米汤汁呢?”种羽拿起馒头便吃,问道。 “马上就来,急什么?”小二不悦道。 不消眨眼功夫,店小二便将米汤汁端了上来。 “请问种家坡如何走?”种羽问道。 “你也要去种家坡?”小二脱口便道,说罢觉得纯粹废话,这些日子来的食客,十之八九都是去种家坡的,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怎的突然有了魔力似得,竟然这么多人都要去往,“出了门,一直奔西,走到头便是渡口,坐船过去就是了。” “多谢。”种羽应声,也不愿再多说,只顾着大口吃着馒头。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种羽抹了抹嘴,起身出了小店。 店掌柜和小二刚要窃喜,这小子倒是识趣,没耽搁多少时间,此时刚到上客的时候,定不会影响今日的流水。 哪成想,种羽前脚出了门,余下的三四桌食客也急忙起身,丢下一些碎银便急忙离开,甚至连问价找钱的功夫都挤不出来。 “你确定是他?”好运客栈二楼厢房,七八个好汉围在一处,为首的正是秋水派的掌门许秋水。 “不敢确定。”二掌首余华道,“毕竟咱们都未见过那小子,只是与沈公子的描述极为相像。” “恩。”徐秋水捋了捋胡须道,“宁可信其有,召集四下散布的弟子,即刻赶往渡口,要真是那小子,务必在他赶去种家坡前,抢回霓裳羽衣,沈公子早有令,每人赏金百两。” “是。”众人应声。 在边陲酒肆之时,足有食客近百人,有多夹杂名宿名家,开始谁都没在意种羽这个落魄小子。直到种羽取走霓裳羽衣之时,方才令靠的门口近些的人,悔恨万分。 但对种羽能有极为深刻印象的人,也不过五六人而已。 沈浪算是印象最为深刻的,自幼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种羽又杀了他的家仆,怎能不记得清晰? 一回到金陵,靠着家世财力,很快打听到了种家坡,便找东海三帮六派相助,在归云镇守株待兔。 料想众多大宗名宿也必然会把握住这一丝的希望,此番归云镇设伏,沈浪却以疗伤去毒为由,并未亲自前去。 曼陀门,戮魔门,是沈家万万得罪不起的。 一路不长,但由于杨江有过水患,于是临渡口数百米内,全然无一家宅店铺了。 渡口也极为简洁,只一座竹亭,亭下数十台阶,临江边仅一艘不大的木船,却不见有艄公在上面。 “你也要渡江?”亭上突然立着个妙龄少女,格格问道。 “恩。”种羽回头应声。 “今天怕是过不了江了。”少女撅着嘴摇了摇头道。 “这明明有船,怎的还过不了江?”种羽一步跳上木船,四下找寻一番。 一阵无果,只能丧气回到亭中。 “有船无桨,如何能动呢?”少女坐在亭栏上,“在镇上听闻,每日只清晨傍晚两渡,如今晌午时分,至少还得等上三个时辰。我还不信,跑来一瞧,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哦。”种羽点了点头,只得坐在对面亭栏上。 “咦!”少女挑动着眼皮,指着种羽腰间的竹片剑道,“你还会功夫?这竹剑也能杀人么?” “应该能。”种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 清风徐徐,随波逐流。 种羽还从未如此跟异性这般单独相处过,况全身粗布薄衣,竟有些自卑之感。 “我叫黄素云。”少女竟然走到跟前,伸出手来,“听说种家坡那边有一种紫藻草,是治疗肺病的良药,便跋涉而来,采一些回去给爹爹治病。” “哦?”种羽不敢伸手去握,懦懦应声。 瞧上去,眼前少女眼珠甚黑,樱樱小嘴,粉嫩唇薄,真堪清纯如玉,不过十五六年岁,更似含苞待放般的花蕾。 “你呢?”黄素云尴尬的收回了白玉般的手,背在身后扭捏道。 “我叫种羽。”种羽顿顿道,“是个孤儿。” “哦?”黄素云挑了挑眉,脸色多愁,转瞬喜颜道,“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竹剑吗?” “恩。”种羽点了点头,取下腰间的竹片剑,递了过去。 这竹剑是种羽出深林之时,一片竹林里随手掰下的竹杆,然后在一块巨石上不断打磨而成。 既无任何精致之处,也无特点。 黄素云却如获至宝一般,端在手里,仔细端摩着。 种羽蹭得起身,一把夺过竹片剑。 黄素云猛然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右手掌被竹剑划破,急忙左手捂着,指缝间渗得鲜红。 原来是徐秋水等人到了,足有三十余人,个个拔剑眈眈,还有数人右臂上夹着弩器。 “小子,可是种羽?”许秋水厉声问道。 “你们是?”种羽道,“我并不认识你们?” “你也不用认识我,只消认识我手中的剑便是了。”徐秋水自信满满,也许是有些人多势众,毕竟秋水派的高手尽皆在此,“念你年纪轻轻,只若你乖乖的交出东西,可留你小命。”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种羽当然明白,这些人定是为了霓裳羽衣而来的,不过自己并不打算将这件衣服交出去,至少不愿意交给眼前这群人。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徐秋水挥了挥手。 嗖!嗖!嗖! 弩箭急速而出,数人连发十余箭,径直打向小亭之中。 007.祸及无辜 秋水派本就是微末小派,若不是徐秋水早年间,曾得到玄门竖沌子戚风的指点,斗气力虽仍是入门武者境,可身价立马暴涨,从不入流的宗派,一跃列进东海三帮六派。 无论玄门如何衰落,终究在斗气宗派里,是不可忽视的最大力量之一。 玄门自一分为三后,仍然保留着建制的完整,三门老人仍是玄门的领袖人物,如今的玄首玉虚真人,一心求道炼气,早闭关不闻世俗之事了。 次玄堂无极散人便成了玄门的执行者,依然采取着与朝政合作的方策,即便是如今胡元异族当朝,也被赐封为五大国师之一。 仲次堂化灵子,掌管下属四沌弟子,云游四方寻找斗气至宝。 玄门将弟子分作十二沌,少则四五十人为一沌,多则百余人一沌,每沌有沌长一人,清子数人不等,余下尽称为玄子。 戚风,便是十二沌中竖沌(称谓)的沌长,至少也是圣武二段的斗气力。 名师未必出高徒,不过名师之下,威望有余。 戚风与徐秋水虽萍水相逢,匆匆过客而已,但毕竟有着指点恩遇,也算是有着不成文的师徒之份了。 东华州门派众多,可与玄门相比,不过是莹火与皓月,坑洼比浩海了,看在秋水派与玄门那尽管微不足道际遇,也足以挤进东湖三帮六派之中。不过徐秋水这人,炼气不行,眼界确是目空一切,不过也是,像这样的无名之辈,得到玄门中人的指教际遇,本就属难得至极。 况且戚风是什么人? 那可是玄门化灵子座下的四大弟子之一。 眼界能不有所提升嘛! 只是小人终究是小人,成不了大气候的。 为保证万无一失,徐秋水竟然令弟子在弩箭矢头上涂了毒药,这事做的可就太有辱名门正派的做派了。 不管怎么说,东湖三帮六派也是以名门正派而自居的。 箭矢如雨,不过在种羽面前,犹如耍标卖艺的杂耍。 竹剑在眼前挥舞不停,将箭头尽皆打下,可是他忽略了一点,亭中还有一个少女。 “啊!” 黄素云到底还是中箭了,刺在肩骨处,应声倒坐在地上,左手还按着右手掌,背靠着亭栏。 “可恶!” 种羽一挥竹剑,打下剩余的箭头,立刻蹲在黄素云的跟前。 白皙的脸颊,渐呈灰乌之色,粉嫩的嘴唇,逐步发白。 “你。。。你。。。”黄素云气喘吁吁,显得极为的吃力,“小心自己。” “啊!” 种羽大喝一声,双臂血管尽凸,提剑而起,走出亭外。 怒目而狰,浑似一条茹毛饮血野兽。 强大的杀气,令徐秋水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余师弟。”徐秋水急忙道,“这小子看来极难对付,我们一拥而上,将他制服。” 说罢,三十余人挥剑而上,将种羽围在其中。 这些人可算是秋水派所有的精英了,不过大都是武者一段境的斗气师,毕竟作为掌门的徐秋水也才武者二段境,能教出高徒来? 要论实力资质,其实余华要比徐秋水强出一些,通过徐秋水这样的二道水货贩子传承,余华竟然也练到了武者二段境,而且数次切磋,都是故意让徐秋水取胜的。 种羽呢? 短短的十五天,种羽的斗气力,已经是武者三段化沌之境了! 斗气前期难练的地方,就是在于沉气。 如何将气沉入气穴之中,将气沉入下丹田,从而使得能够蓄气,蓄气满溢后,能够继续沉气于下一个气穴。 对于种羽来说,竟然不存在这个难点似得。 吴羽吟教授了种羽运气沉气的法门,并且告知了斗气的基本沉气蓄气运气原理,在吴羽吟走后,种羽便不断以呼吸吐纳之法练习,但效果奇微。 一次运气之时,反倒被呛了喉道,咳嗽不止。 也是这般意外,种羽竟然发现自己不需要用吐纳法沉气,反而紧闭气道,顿感体内气血源源不断一般。 料想难道是霓裳羽衣的作用不成? 一次闭气,仅仅只能坚持数十秒而已。 但是找到了法门的种羽,反复练习,如今闭气一次可以达到数十分钟了。 数十分钟源源通畅的气沉蓄丹田,反复二三十次,仅一天的时辰,便将下丹田蓄满溢出了。 (霓裳羽衣因有强大斗气的加持,可以是穿者气道更为通畅,但无法产生灵气的。之所以种羽异于常人,不依靠吐纳法炼气,后文发展会阐明) 不过斗气段位的提升,也是一种极大的量变。 种羽的长期独自生活习性,给予了在炼气上莫大的帮助,那就是性格上的专注。 为捕获食物,种羽在严寒的雪地里,可以趴上三四个时辰,如今找到了斗气的法门,即便是赶路睡觉,种羽也在沉气,蓄气。 白天走路便以闭气来沉气,晚上睡觉,便以吐纳法控制呼吸,从而达到蓄气的功效。 如此无眠无休的炼气,竟让种羽在短短的十五天内,经脉三大气穴都满溢了。 秋水派先手为攻,七八个好手,直取坤位。 剑锋极快,转瞬及至。 看得出,这些秋水派的弟子,平日倒是勤恳苦练的,基本功扎实极了。 眼见七八柄剑要将种羽刺出个七八个窟窿来,可剑尖几乎抵上单衣之际,竟转瞬不见了种羽的身影。 论速度? 种羽未炼斗气之前,已然迅疾如电了,何况此时武者三段化沌之境?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且枯燥无聊的打斗,人数众多的秋水派弟子,在种羽跟前几乎无任何招架之力。 斗气界曾有个不算靠谱的统计,就是三比一即战力统计,也就是说一个武者二段的斗气师,只要三个以上的武者一段斗气师,便可以取胜。 这也是根据斗气蓄气穴的原理,进行统计推论出来的。 三段为一阶嘛。 可实际上来说,确远远不是这么回事了,一个斗气师的即战力,主要是依靠斗气技的加持,但斗气师的功法也是极大左右斗气技的一点。 比如说同是武者二段的徐秋水和余华,斗气力相差不大,比的就是个人功夫武技了。 而三个斗气力相同的武者一段斗气师,在功夫武技上也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的确是有机会打败一个武者二段斗气师的,倘若这三人源出同门,默契配合毫无缝隙,那么胜率更会大大的提升。 理论上,三比一的即战力是正确的。 实际上每个人资质都不同,气穴也都是不同的,就好比许秋水下丹田穴可以储蓄一升的气,便突破一段武者境了,而种羽气穴巨大,需要五升的气,才能蓄满达到武者二段境。 那么,同是武者一段的两者,实力却相差不小,再加上功夫武技上的悬殊,纵然徐秋水到达了武者二段境,也未必能稳胜一段境的种羽。 世间唯一不变的真理,就是真理是会变了。 以偏概全的统计理论,是无法绝对化的。 在三十余武者一段境的围攻下,种羽仅仅不到三分钟,便结束了战斗。 不过好在种羽并无杀人之心,只是令这些人丧失了战斗力而已,个个捂着伤口,无法再战。 “放下你手里的玩意儿?”徐秋水到底是活腻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跑到亭子里,把黄素云挟持在了胸前。“给我老实点!” 种羽目光如炬,立着身子,将手中的竹剑扔在了地上。 “嘿嘿嘿。”徐秋水居然用手在黄素云的脸色抚摸一道,“真是个美人儿啊,中了我的万虫噬心的毒,还真是令人感到怜惜不已。” “你把解药交出来,我放你走。”种羽振声坚定道。 “好啊。”徐秋水嘚瑟着歪了歪嘴,“你把那件不属于你的东西交出来,这小妮子我自然会救,而且嘿嘿嘿嘿,恐怕小妮子还未尝过做女人的滋味吧。” “怎么样?小妮子。”徐秋水咽了咽口水,“老夫的万虫噬心散感觉还不错吧?是不是心里如虫咬一般痛苦呢,只要答应跟了老夫快活一夜,我这就给你解毒。” 黄素云全身瘫软,面色痛苦不堪,眼神中甚是乞求一般。 “杀了我!” 没有任何声音的口语。 种羽咬着牙关作响,双拳紧攥,只觉得全身气血如洪流一般。 拳化掌起,提手而出。 地上的竹剑竟然被气御而起,眨眼之间的一瞬,只听得一声惨叫。 徐秋水挟持着黄素云右手,自肩臂一下,被竹剑斩断掉落在地上。 “啊!啊!啊!” 徐秋水捂着断臂处,在地上翻滚不已,直疼得大呼小叫,连忙点上右肩头三处大穴止血。 种羽立刻上前,一把扶着即将倒地的黄素云,然后将抱起,走上亭内,搁在亭栏凳子上躺下。 也就是此时,秋水派众弟子慌忙四下散去。 徐秋水咬着牙关,从胸口取出一颗烟雾霹雳弹,一阵白烟起,也被余华救走了去。 种羽刚要提脚去追,却被黄素云扯住了衣角,便回身蹲了下来。 008.三帮六派 “生死有命。”黄素云柔弱的喘息着,“只是愧对老爹,没法子去采药给他治病了。” 种羽心里感到极大的疼痛,额头不断渗出汗珠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连累了黄素云,情绪上有些失控造成的,还是刚才拼力运气,气御竹剑而造成了。 “你放心,我一定要救活你。”种羽咬着牙道。 殊不知,在刚才情急之下,种羽强运气御剑,使得整条经脉斗气暴行,若不是霓裳羽衣对低阶气道有极大的保护作用,恐怕种羽经脉将断裂而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斗气未能冲断经脉,得到了控制后,便有序的向督脉大椎穴涌入。 种羽得以突破化沌之境了,达到了圣武境。 不过由于不是循循渐进入圣武境的,整个气道还未通畅,心脉受着斗气的挤压,自然感到疼痛。 此时理应运气调息些时辰,达到气息顺畅即可,不过黄素云眼瞧着危在旦夕,怎能在此耽搁? 种羽抱起黄素云,一路狂,直至归云镇上的药铺。 “不碍事,不碍事。”老医师号着脉博,捋着胡须信心满满,“不过是急火攻心了嘛,抓几贴祛火清肺的草药吃吃便行了。” “。。。。” 种羽斗气有着令人无法理解的天资,但并不懂医术。 可眼前的黄素云,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命在旦夕间的微弱,居然说“不碍事?不碍事?” “大夫,你好好瞧瞧。”种羽心急如焚,面色焦急不已。 “嗯?”老医师见这少年不像似开玩笑,又伸手掰了掰黄素云的眼皮,很郑重的把号脉搏,片刻后道,“老夫行医五十余年,大可断定就是急火攻心,心脉不畅,不碍事的。” “这。。。”种羽瞧着老医师那副悠然不急的模样,内心犹如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着,一念晃过,仿如看到了希望问道,“大夫可知道万虫噬心散?” “哦?”老医师微微一笑,显得极为坦然,“老朽当然知道,这是金陵秋水派的毒药,其实也不算是秋水派配制出的,只不过是徐秋水依照五毒教的五毒散仿制的,毒性还不如五毒散十分之一。” “她就是中了万虫噬心散。”种羽见老医师说的有门有道,又恢复了点信心。 “不可能。”老医师摆了摆手道,“老朽岂能不知万虫噬心散的脉象?即便是五毒散老朽也能瞧出来,这万虫噬心散,老夫只要一瞧一摸脉象,便可以断症了。” “真的!”种羽更急了,“他就是中了徐秋水打出的毒箭,万虫噬心散。” “去去去。”老医师反倒不悦了,“我还不如你这毛头小子?” “算了,算了。”黄素云吟吟道。 “庸医!庸医!”种羽气愤起身,在这已经又耽误不少时间了,还是赶紧找个靠谱的大夫要紧。 “喂!”老医师蹭的站起身子,厉声喝道,“你说谁是庸医呢?你这小子,乳臭未干懂个屁,老子当年走南闯北医治杂症之时,你还未出生呢?” “你别走,别走!”老医师居然追了出来,“把话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岂能让你在外坏我名声?” “给我站住,给我站住!” 种羽抱着黄素云已然奔出了药铺,后面骂声喋喋不休。 可是归云镇主街虽大,药房却只有三五家,种羽抱着少女在街上奔走,只怕黄素云虚弱的身子,难以承受如此的颠簸。 只得在客来酒栈定了间厢房,因这几日归云人外来人极多,只剩下这间破陋些的草屋了。 种羽将黄素云搁在草床之上,嘱咐几句,便上街寻医去了。 不过刚出了门,顿感不妙,只觉得街上众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似得,但对眼瞧去,那些人却立马扭过头去。 “对了!” 种羽一念而过,既然是秋水派的毒药,只若找到秋水派的弟子,逼出解药不就行了。 街上客栈不过十五六家,况且徐秋水一向张扬,毕竟在如此大宗名派聚集的归云镇上,必定得显摆显摆,就算是秋水派实力不济,至少也能博出些名望不是。 作为唯一与玄门有所关联的秋水派,徐秋水总觉得跻身在东湖三帮六派之中,已然有失身份了。冲出东华州,名传五州才是最终目标。 种羽随便抓住一个过客,一问便问出了秋水派所住的客栈。 看来张狂且没有本钱的人,着实令人讨厌。 种羽一路小奔,便赶到了客栈,此时徐秋水已然不见了踪影,不过高调做事的秋水派,还是有零星的弟子未能及时逃出归云镇。 毕竟来时带着一车的兵器衣着,徐秋水还想着要打包带回呢。 拿到解药后,便赶紧奔回客来酒栈,不过草屋里没了黄素云的身影,稻草堆染一片的血红。 种羽内心一紧,定是徐秋水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了,引得众人找上门来。 果不其然,种羽刚出客栈门,门口已然聚了数十人,还有源源不断赶来之人。 多说无益,三十六计走为上,种羽退回客栈,即刻匆匆脚步往后院走去。门口的人,客栈里的人,急忙跟在其后。 一脚抬起,蹬墙而上,种羽跃上后墙头,便跳了下去。 这些人不过都是各门各宗打探虚实的小弟子,自然没有跃墙飞檐的本事,只得赶紧又折返出客栈,往后院跑去,可哪里还瞧得见种羽的身影呢。 秋水派与种羽凉亭一战之事,极快的在归云镇流传开来。 本来人际寥寥的渡口,渐渐聚了许多人,少则十余人扎堆,多则近百人一伙,无论如何那小子终究是要过江去的,只要把守住渡口,必然能够守株待兔。 临着竹亭西处的乱石堆,竟有一百余人聚在一处,许多人瞟上一眼,便找个距离石堆较远处立下。 “瞧见没,东湖三帮六派的人几乎都来了。”一伙人指着乱石堆处道。 “不过是一群替主人寻食的狗而已。”另一人冷哼道。东海三帮六派在斗气界的名望并不算低,属于集体荣誉名望的,单拧出一个帮派来,可就属于小米虾而已了。 不过,归云镇毕竟归辖东华州,东海三帮六派的势力范围,主要就在东华州之内,又与金陵沈家关系深厚,强龙不压地头蛇,许多宗派名门,到了归云镇自然不愿与他们有所过节,自然敬而远之。 不过,徐秋水的跋扈张扬,惹得许多门派厌恶不已,爱屋及乌,便把这种厌恶都算在了东海三帮六派头上了。 “许秋水这鳖孙儿!”太极宗门门主古青阳恨恨道,“贪功急利,发现了那小子的踪迹,居然不跟大家商量,擅自行动坏了大事。” “我早就说过,不该将秋水派纳入三帮六派之中的。”西华岳派掌门岳凌风道。 “行了,行了。”古青阳摆了摆手打断道,“若不是沈公子说话,谁会答应秋水派入三帮六派的事?当初投票的时候,纵然你不情愿,还不是举手同意了的。” 岳凌风扭过头不再抱怨。 东华州帮派宗门甚多,论名望资格,自然是太极宗门属老大哥,三帮之首。后来一些剑宗门派崛起,尤以吴越剑派实力精进,在沈家的建议下,遂组成了“三帮六派”为核心东华州江湖。 秋水派本是后起剑宗门派,徐秋水因得玄门戚风的指点,再加上不符事实的虚夸,竟让金陵沈家刮目相看,提议将秋水派纳入三帮六派之中。 一个萝卜一个坑,有进便要有出的。 也不知徐秋水与沈浪作了何种的吹嘘,结果便是秋水派取代了东华岳派的位置,令东华岳派沦出三帮六派之外去了。 岳凌风自然替胞弟忿忿不平,再加上徐秋水的性格,越发的看不惯极了。 况且秋水派与西华岳派地属一处,为了争抢弟子的问题,械斗不下十余次,积怨甚重。 “此事过后,我定告知沈公子,要求去除秋水派的六派之位。”古青阳和着稀泥道。 他也明白,徐秋水确是过于张扬了些,也曾跟沈浪暗示过多次,不过沈浪居然十分信任徐秋水那老小子,毅然的表明支持徐秋水,只好不了了之了。 岳凌风的埋怨,除了个人怨恨以外,也说出了其他掌门人想说而不愿明说的话。 “沈家既然将此事托付于我等,若不能办成此事,实在有负沈公子的重托。”古青阳道,“还望诸位能齐心协力,还恩沈家多年来的照顾。”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时至黄昏,渡口边人越聚越多,有的从午后便来了,此时疲倦坐在一堆,昏昏欲睡。 三帮六派的掌门人们,此时也各自靠着块石头闭目养神着。 “来了!来了!” 随着一个身影的出现,众人登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立马站起身子来。 009.蒙混其中 来者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手中拄着木浆,步履显得甚是蹒跚。 所有人的目光,无不是随着缓慢的身影移动着,直至聚向竹亭之上。 老翁攀上竹亭的石阶,转过身来,毫无表情的扫视众人一遍。 “诸位长途跋涉,聚在归云镇,所为何事,都心知肚明的很。”老翁声色垂暮,却显极为有力,一字一句如耳边洪钟,“老朽素来不好胜争抢,但今日还是要奉劝诸位,打道回府方是明智之举。”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应声。 “其实诸位也明白的很。”老翁见众人并未退却的意思,继续道,“那件宝物就算是被诸位巧得,也未必是甚好事,凭诸位的本事,只怕是保也保不住,反倒有灭门毁宗之灾难,又是何苦呢。” 事实的确如此,在场的诸门各派,纵然是人多势众的东湖三帮六派,在斗气十大门宗眼里,不过是轻如鸿毛弹指可灭。 老翁,便是十大门宗戮魔门的坐堂裘飞扬! 戮魔宗斗气实力极强,门徒众多,且行事霸道,斗气界各门宗都不愿与之有所纠葛,大门宗遇上戮魔门徒,都是尽量避让三分,更何况眼下这些小门宗派,谁敢与戮魔门为敌? 不过人性如此,只若是利益巨大,即便是要搭上性命的风险,也敢陡然一试。 斗气界三大至宝,早有传闻,天机图在魔宗手里,而伏羲伞则是在佛宗舍利塔之上。 唯独这件霓裳羽衣,数百年来下落不明,如今得以见得天日,又在种羽这无名之辈的手中,哪个能不动心? 魔宗也好,佛宗也罢,都是顶级宗派。 即便是戮魔门,也不敢登门抢夺。 如今霓裳羽衣,在不知名的小辈手中,戮魔门断然势在必得。 在边陲酒肆之时,戮魔宗并不相信霓裳羽衣将现于世的消息,但是仍派出三大坐堂之一的裘飞扬前去探探虚实。 如今事实无可辩驳,怎还会让霓裳羽衣再一次从手中溜走呢? “戮魔宗行事,向来恩怨分明。”裘飞扬又道,“若是诸位掌门有意相助,待戮魔门取得霓裳羽衣后,必与相助门宗结永世之好。倘若有从中作梗之辈,想投机取巧,戮魔门势必以三千弟子之力,血洗此仇。” 裘飞扬这话,算是恩威并济了。 “诸位,还要过江的,请上船罢。” 说罢,裘飞扬转身一跃,跳在了木船之上。 三帮六派的掌门人都瞧着古青阳,该如何决断,要说少年此时出现在渡口的话,即便是裘飞扬斗气卓绝,以一敌百,可凭着三帮六派近百人数,在混乱中仍有机会夺下霓裳羽衣的。 况且渡口聚了大小不下四五十个门派,只若是籍籍无名的弟子夺取了霓裳羽衣,谁又知是那个门派所获的呢? 可如今种羽并未现身,趁乱取衣的计策自然是行不通了。 也许那小子因徐秋水派打草惊蛇,不敢再渡江了,也许另寻其他的法子,但终究是要渡过杨江去的。 毕竟杨江足长数十公里,虽说归云镇的渡口都被戮魔门封锁控制了,可沿江十余公里外,还是有办法能够渡江的。 古青阳优柔寡断,实在不是个做领袖的材料。 瞧着众掌门也不知该怎么决断,只得默不作声。 “要不这样。”摩羯岭主林奚落道,“各派挑几个高手随我下船,余下的继续在渡口守备,倘若那小子真未过江,便由古掌门相机决断。若是已到了江对岸,我便见机行事,给诸位发信号求援。” “好!好!如此甚好!”古青阳欣喜的点了点头。 “可有其他掌门愿随我下船的?”林奚落瞧了瞧众人问道。 但见众掌门尽皆躲开目光,不愿应声。 谁人不惜命? 在岸上地势开阔,仗着人多势众,多少还是有些底气的,一旦下了船,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毕竟那木船之上,至多能乘二十余人,即便是三帮六派所有的掌门高手都聚在船上,只怕也不是裘飞扬的对手。 “既然诸位畏惧,那我就挑几个弟子随从算了。”林奚落说着,便起身走向弟子群中。 船桨起,水波流。 木船渐渐驶离了渡口数丈以外,船上或立或坐者,不过十五人已,裘飞扬立在木船左侧,使着木浆在江水里划着。 林奚落只挑了四人随行,蹲坐在船尾处。 他心里自然明白,倘若裘飞扬要动手的话,即便是挑上四十人,也是无济于事的。人少反而令裘飞扬降低戒心,行事也更为简单便捷。 “你们都是哪个门派的?”林奚落问道。 “吴越剑派,周吉河。” “古门宗,王俊峰。” “断水门,肖让。” “秋水派,林宇。” 从这几人身上,也算是看出了林奚落的小心思,如此生命攸关之事,竟然不挑选自己门派弟子。此行有去无回,自然也害不到自己宗门弟子的性命,若是九死一生的话,其他门派定当感激不尽,对于摩羯岭在三帮六派中的威望,必然是大大的提升。 “秋水派?”林奚落将目光停在对面林宇的脸上,“你们秋水派不是都打道回府了嘛,你怎的没跟许掌门回去?” “我。。”林宇显得脸色无奈道,“我。。我被掌门留了下来。” “呵呵。”林奚落心想,徐秋水果真是只老狐狸,行事如此老谋深算,滴水不漏。虽说吃了败仗,坏了大事,可若是留在归云镇的三帮六派办成了此事,论功劳赏时,还留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出了力,也算是可以跟沈公子交差了。 “三帮六派是东华州门宗的核心。”林奚落道,“虽说我们不同宗门,无师徒情分,可如今在这船上,林某年长你们一些,行事还望诸位多听兄长之言,不要擅自行动。” “听从林掌门差遣。”四人拱手道。 秋水派经竹亭一战,算是在三帮六派之中名誉扫地了,听闻林宇是秋水派弟子,其余三人多少有些不屑,特意起身挪了挪位置,与林宇稍开些距离来。 林宇见状,便只好尴尬起身,四下瞧瞧,走走。 林奚落到底是一宗掌门,心胸自然不能如同这些小弟子一般,不过毕竟不是自己门下弟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闭着眼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似得。 木船首,背靠船栏坐着个少女。 年岁轻轻,黑发随着江风飘起,容貌甚显清纯之色。 林宇眼瞧着,越看越发的熟悉,便缓缓走上前去,蹲在少女的对面。 这少女不是黄素云,又是谁呢? “你怎么也在这?”林宇大喜道。 “你是?”黄素云瞧着眼前男子,脸型轮廓极为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似得。 “是我,种羽。”林宇附耳小声道。 “哦!”黄素云惊异,几乎要跳了起来,幸好肩膀被种羽按着,“你怎么。。。?” “嘘!”林宇瞧了瞧四周,幸好船上人不多,并肩与黄素云坐着,捋了捋稀薄的胡须,轻声道,“作了点简单的易容。” “哈哈哈。”黄素云居然伸手去摸,摸着胡子,眉毛,兴奋不已道,“跟真的似得,难怪我都没认出你来。” “别摸了。”林宇拿开她的手道,“摸掉了,可就完了。” “恩恩恩。” “对了,我回客栈后,就不见你的身影了,怎的又跑船上来了?”种羽问道。 原来在种羽走后,沙井帮的人便赶到了客栈,见黄素云一人躺着,便将她掳走了。随后沙井帮得到消息,种羽的身份确定,而且出现在了客栈,便尽皆出动了,空巢之下,也就令黄素云得以逃脱。 毕竟沙井帮的目标是种羽,并不是她。 “那你身上的毒?”种羽道。 “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懂医术的。”黄素云眼神调皮般跳着,“也许是自幼吃食许多野药名品,体内抵抗这种毒性,又或者是上天眷顾,那些人涂错了毒,反正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哦。”种羽内心亏欠之意总算少了七八分。 两人扯东拉西,里长外短的聊着。 原来种羽自客栈逃脱后,便遇到个戏园子在街头唱艺,灵机一动便顺手拿了些短胡,眉毛和粗脂粉,找个稍微僻静的地,胡乱一弄,竟也瞒过了众人。 说到底,众人的心思都在种羽的身上,过于专注了些,也就对简易易容的林宇,有所忽略。 秋水派的确全部都打到回府了,不过三帮六派人多势众,种羽混在其中,反倒不容易令人察觉。各门派都无法全部认识其他门派的弟子,也都将林宇认定为其他门派的弟子。 林奚落问时,林宇对三帮六派知道的甚少,唯有自认秋水派最为妥善。 秋水派名声臭,又无其他弟子留在三帮六派之中,比较容易蒙混。 船至江心,顿时江风陡起,水急汌汌,木船反而停滞不动了。 裘飞扬提起木浆,走至木船中央,摇头轻叹。 “老朽苦口婆心,劝诸位莫要蹚这条浑水,为何你们这般执迷不悟呢。” 众人即刻警觉起来,纷纷拔剑提气,想必裘飞扬终还是要动手了。 话声说罢,裘飞扬提木浆一顿,木浆直穿透甲板,捅出个偌大的窟窿来,江水泛泛而起,溢上船内。 “老朽不愿与你们动手,各安天命的罢。” 裘飞扬将木浆扔出船外,蹬脚一跃,便踩在了木浆之上,如同快艇一般,迅速奔往种家坡去了。 010.飞来桃遇 江水如喷泉一般,不断的自甲板窟窿处涌出,少顷片刻,船上已积水数寸。 船上人瞧着远去的裘飞扬背影,嘴里将戮魔门的祖宗挨个问候个遍,但无济于事。 其实,这些人理应感谢裘飞扬的,虽说眼下木船将沉,可毕竟都是有着些斗气功底的斗气师,即便是落入江中,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倘若裘飞扬开杀戒,这十余人不过是束手待宰的羔羊而已。 以木浆作舟,而且如此迅捷快速,单凭此一点,足可看出裘飞扬的斗气力有多深厚了。 “大家快用手里的兵器将这木船砍卸掉。”林奚落不愧是三帮六派的智囊,急忙边喝边用手里的剑,拆砍着船栏板。 眼下之际,唯有砍烂木船,作一些稍大的木板,乘在上面或许不用在江里洗澡。 船上一些其他门派的弟子,是从长林州,南疆州等地远来的,自幼处在内陆,无大江大河不习水性,此时更是心急如焚,卖力砍劈着。 杨江岂同于大河小湖,此时江心端水流急潺,许多木板都被掀翻了去。 一时间落水者过半,在江水里扑腾不已。 种羽自幼在荒野深林中成长,捕食鱼虾水兽,自然是比捕食猛兽鸟禽要省力的多,在湖泊河流之下,纵然是憋气数分钟,也不在话下。 杨江虽比荒野湖泊要水急深邃,但种羽此时可是身负圣武境的斗气力,还是应付有余的。 种羽双手托着木板,气运双足,犹如螺旋桨一般,将木板上的黄素云推送着。 好在杨江不算太宽,木板总算靠岸,种羽也爬上了岸,全身已然浸透。 黄素云虽然坐在木板之上,不过也未能幸免,身上的衣服也被湿透。 夕阳西下,夜幕临至,两人搀扶着往坡上走去。 种家坡并不算小,只是水患不断,种氏族人便都聚在坡顶位置,而临江坡道之上,尽皆是树木灌丛,再往上便是种植的农物蔬菜。 两人钻进了树林之中,靠着一颗粗木坐下。 有江的地方,必定有着沙滩,也就导致了昼夜温差不均。此时天色已黑,江风袭过,顿感寒冷蚀骨。 种羽有着霓裳羽衣裹体,即便是全身湿透,也不觉得寒冷。 黄素云可就不行了,虽说穿得比他厚实,可一坐下身子,便蜷缩一起,瑟瑟发抖。 “我去拾些树枝木材,生了火就暖和多了。”种羽说罢,站起身子四下捡树枝,枯叶。身处树林之中,木材可谓是随手便取的。 不一会就在两人面前,堆起了个柴堆。 在荒野时,种羽随老头学过生火的技巧,不过此时身上没有引火石,只得用最古老的钻木取火笨方法了。 有模有样的搓了几圈,身旁突然火光升起,柴堆被点燃了。 黄素云将火折子用油纸包好,搁在一旁。 火苗越来越高,热气四下散开,黄素云将外衣脱下,搭在种羽支起的木架上烘烤着。 跳动的火光下,黄素云纯白色的单衣,裹着里面粉色的肚兜。 种羽别过身子,目光瞥在黑暗之处,平复着气息。 “还是好冷。” 黄素玉居然拥着种羽的右臂,脸颊贴着他的肩头。 本能得将右手抬起,揽着黄素玉的肩头,后者顺势将脸贴在种羽的胸膛上。 黄素云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蜷缩得更紧了,两颊羞得粉红。 “你抱过别的女人?” “没。。没。。没有。” “那你亲过嘴吗?” 种羽不再应声,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黄素云蹭的起身,缓缓的闭上了眼。 不过自幼与虎狼野兽作伴的种羽,从未有过与异性相处的经历,怎能明白这些?瞧着黄素云微动的睫毛,不知所措。 “衣服应该干了些吧。”种羽起身,将挂在木架上的外衣取下,摸了摸衣袖衣角,便递了过去。 “你给我披上。”黄素云撅着嘴,语气有些不悦道。 种羽只能半蹲下身子,将外衣搭披在她的肩头, “走。。走吧。天越来越黑了,我们得先到村里找个落脚的地方。”种羽不敢抬头,也不敢再瞧黄素云一眼,便往坡上走。 种家坡搁在以往,日落便栖了,此时数十户还点着灯火,坡顶处更是灯火如芒,远远瞧去如同火炬一般。 那处便是种家祠堂! 裘飞扬此时站在祠堂执法堂处,背手其后,腰杆挺得笔直,从背影上看去,远不像一个古稀老翁。 执法堂中央处,端坐着年逾四旬的男人,神情威严,此人正是戮魔门门主端木公。 “今日可有消息?”端木公神色严峻道。 “禀告门主。”裘飞扬拱手道,“今日那小子已然在归云镇现身,不过我与二坐堂杨师兄赶去之时,已然没了踪影了,后各领一队弟子仔细搜寻,也未发现那小子的下落。” “恩。”端木公点了点头,道,“到底还是来了,那说明我们的布置是对的,既然方向是对的,那么在细节方面更要多加留意,切莫出了岔子。” “门主,请放心。”裘飞扬拍了拍胸脯,“镇上有杨天成及三百弟子暗中搜寻,种家坡也已经被我等控制住了,理应是万无一失的。” “恩。”端木公道,“此番我戮魔门精锐倾巢而出,对霓裳羽衣势在必得。我戮魔门立宗开派近千年,一直被玄门,道羽门压在下面。近百年间,魔宗佛宗仗着天机图和伏羲伞,也将我门宗甩在身后。” 端木公站起身子,在执法堂踱了几步,遥望天上繁星。 遥想起当年梁宇西之时,开创戮魔门宗,在斗气界是何等的豪迈惊世之举,风头甚时,连玄门都得靠边站。 可如今,虽仍属十大门宗,地位却远不及当年了。 “你是见过那小子的。”端木公走到裘飞扬身前道,“务必要瞧得仔细了,万不可再另他从你手上溜走了。” “绝不会!” 种家坡上的村民住宅,建得十分的密集,一家挨着一家。如此的建筑群居,造就村内的路有模有棱,只若是入村去,唯有一条通往村口的路。 种羽领着黄素云穿过树林,又经过一大片的菜地,才瞧见了村口。 这一段路程下来,竟然走了一个多个时辰。 女人是累赘,这话真是一点没说错,走不出一里路来,黄素云便要歇上片刻。种羽自然是无奈陪着,也不敢言语。 两人总算是瞧见了村口,黄素云说死也不走了。 “累死了,累死了。”黄素云坐在路边,锤着小腿道,“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 “那就多歇会。”种羽只好坐在对面。 “对了。”黄素云眼皮跳动,问道,“刚才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种羽装作不知。 “亲嘴,就是我吻你是什么感觉?”黄素云说着低垂下了头。 “甜的。”种羽感觉声音并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一般。 “就这些?”黄素云脸上疑惑一闪而过,转眼间柔媚道,“就没有其他的感觉?要不要再试试?” “不。。不。。不用了。”种羽连忙摆手。 对于黄素云这样的女子,只若是个男人,都是没法子拒绝的。。 不过青涩的少年,对于突如其来的幸福,实在是无法立刻适应。 而且像种羽这类,自幼从未接触过异性的少年,更是显得不知所措极了,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 黄素云脸上略显失望,不过转瞬即逝,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歇够了,咱们走吧。” 刚走几步,黄素云立刻停下了脚步,险些令有些失神的种羽撞了上去。 顺着黄素云的目光瞧去,透过村口民宅窗户的火烛光下,确有几个人影闪动。 “定是戮魔门的人。”黄素云道。 种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011.种家疑云 夜色渐黑,江风萧瑟,一轮皓月悬于头顶,投撒大地一芒光亮。 种家坡村口处,一对年轻少男少女,神色坦然,径直往村里走去。 刚踏进村内,黑暗中立刻闪出两个喽啰来,一身的黑袍黑衣,手里端着锃亮无鞘的长剑。 “你们是什么人?”喽啰剑指问道。 少女也不应话,只是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玉手抬起,衣袖挥过,两个喽啰顿时眼神呆滞,迷迷瞪瞪退在一旁。 两人相视一笑,便大大方方的走入村内。 “这是什么功夫?”种羽吃惊问道。 “嘿嘿。”黄素云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发簪来,不过发簪头处的圆珠上确有一个小孔,“女孩独身在外,怎能不有所防备呢,他们不过是中了迷幻散而已。” “迷幻散?”种羽喃喃道。 “你放心啦。”黄素云蹦跳着,嫣然一副欢快的少女模样,“迷幻散不算是什么毒,只是一种可以致人精神恍惚的迷药而已,不过药效极其短暂,优点嘛可以使人忘却药力发作那段记忆。” “你还会配这种厉害的药物?”种羽对眼前这个柔软可爱的女孩,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不过是很低级的迷幻药而已。”黄素云得到种羽的肯定,心里开心极了,“我可是我们那出了名的圣手医仙呢。” 两人走了一段,商量了一下,还是投宿一户人家的好。 毕竟第一次进村,村里的情况根本不知道,而且戮魔门究竟多少人藏在村里,设置了多少个暗哨,分别都在哪个位置,根本无法得知。 虽说种家坡进村的路只有一条,但一进入到了村里,却是四通八达的巷道。 若是冒冒失失的继续往里走,肯定会被戮魔门的人发现的。 瞧着前面一家民宅,窗纸透着灯火,两人便登门上前。 开门的是个老妪,泛黄的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但见两人竟无一声疑惑,便令他们赶紧进屋。 里屋不大,两个卧室陪着一个客堂,客堂也仅仅支着一张木桌,四张方凳。 “饿了吧。”老妪驼着背,缓缓从里屋拿出一盘馒头。 种羽与黄素云折腾了一下午,此时怎能不饿,不过瞧着老妪居然没有任何警备之心,反而早有准备似得,一切极其自然。 “老奶奶。”黄素云拿起馒头,撅嘟着嘴道,“这馒头又凉又硬的,可怎么吃啊?” “吃不了?”老妪垂暮之色道,“那今晚只好挨过去了,明早生了火,再热了吃罢。” 种羽觉得黄素云这样有些不礼貌了,拿起桌上的馒头,撇下一块便大口嚼了起来。 的确又冰又硬! 可总好过饿着肚子强,谁知道今夜会不会太平呢,无论什么情况下,保留自己的体力,是对未知危险最好的准备。 “没事,可以吃。”种羽笑着对老妪道。 “吃完就赶紧睡吧。”老妪说着转过身子,往左侧的卧房里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得,回过头嘱咐道,“桌上的油灯不要弄灭了,老婆子眼神不行了,要是起夜没点光的话,容易摔倒。” 种羽狼吞虎咽啃一下一个馒头,黄素云见他吃的感觉佳肴美味一般,也忍不住掰下一块搁在嘴里,哪成想嚼了几口,便又吐了出来。 “你怎么吃得下去呢?”黄素云作呕状,捏着鼻子道,“这馒头都馊了吧,你怎么吃进去的?” “我吃过比这还难吃的。”种羽道。 “。。。。” “好了,早点睡吧。”种羽道。 “睡哪?”黄素云看了看,羞涩道,“好像只有一个卧室了。” “你去睡,我就在这客堂里躺一宿就行了。” “那行。”黄素云蹬蹬钻进了卧室之中,还把木门关上,“不许进来哦?” 种羽将木凳拼在一起,勉强可以整个身子躺下,内心却丝毫没有放松,思维在快速的运转着。想了一阵,但并未理出头绪来,便沉下心来,练习吐纳运气沉气的功法。 恍惚之间,便睡了去。 夜更深了,种羽感到有人从身边走过似得,但眼皮沉重极了,迷糊之间也分不清究竟是真是梦。 清晨的阳光,总是令人舒服极了。 种羽眯瞪着揉了揉眼,见屋外黄素云正拿着竹帚在扫着地。 “你醒啦。”黄素云喜颜悦色道,“老婆婆去地里弄菜去了,待会我亲自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哦。”种羽木愣着应声。 稍许功夫,黄素云端着热气腾腾的饭食走了进来,两盘青菜,一碟腌制的辣椒,一盘刚蒸熟的馒头。 老妪端着盆米粥,也走了进来。 三人围桌而坐,黄素云连忙将青菜夹到种羽的面前。 “尝尝,我的手艺可是顶呱呱的!”黄素云自卖自夸。 “确实很好。”种羽大口吃着,的确是味道不错,不比那些酒肆饭馆里差。 “嘿嘿。”老妪笑道,“年轻终究是好,老婆子年轻时,也是对我那死鬼老头子,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只可惜是个短命鬼,不到四十便撒手人寰了。“ “老婆婆,我们不是两口子。”黄素云羞得垂下了头。 “老婆子眼神不好,但看人还算不错,早晚的事,早晚的事。”老妪嘿嘿笑着。 种羽只顾着大口喝着稀粥,吃着馒头,不知该如何插嘴。 说心底话,莫说是刚出茅庐的小子,只若是个男人,对黄素云这样的女子,恐怕都是难以拒绝的。论相貌虽不算是艳丽冠绝,可称为亭亭玉立,冰清玉洁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了。”种羽总算是想起了正事,“老婆婆,这种家坡全身种姓的族人?” “恩。差不多吧。”老妪点了点头,“老婆子姓黄,不过妇道人家,嫁鸡随鸡如今也算是种氏族人了。” “那你可听过种羽这个名字?” “你们不就是是为了这个小子来的嘛。”老妪笑道,“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居然惹上这么大的麻烦,连族长都受了牵扯,哎。” “族长怎么了?”种羽连忙问道。 老妪脸色此时才显得疑惑不已,问道,“你们不是他们的人?” 这几日以来,戮魔门的弟子在村里来往紧密,族长早已被控制在种家祠堂之中,随意进入种家族户民宅之中,司空见惯极了。 这也是老妪,见两人投宿,问也不问便允许往里进的原因。 “我们是种羽的朋友,听闻出了事端,便寻法子混进村里,看看能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种羽一脸诚意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老妪道,“自从那帮人进了村里,然后四下寻落了一番,便也就没什么动静了。只是村东头的种老五家,每日都有着人把守着。村长领着一些有脸面的老辈,挨家交代,要完全配合那帮人,吃食住宿任由他们去选择。” “种老五?”种羽问道,“是什么人?” “能是什么人嘛。”老妪应道,“种羽不就是他家的娃儿呢。” 种羽尽管猜到了,不过听老妪说出,内心还是不由得一咯噔。 难道自己的家真在种家坡? 种老五就是自己的生父? 为何当初要将我抛弃了呢? 012.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杨江水患。 数百年来,种家受水患之灾早以不算奇闻鲜事了,十八年的那次水灾,危害更不如历年历次,只是那时胡元王朝正发动着统一全国的战争。 东华州之战,可谓是在统一全国战争中,最为惨烈的。 因东华州内多有河道江川,令铁骑冠绝的胡元人,战斗力受到极大的衰减。 当时东华州藩长史,依靠州内的河道,组织极其顽强的抵抗,不过奈何大势已去,虽然使得胡元异族遭受了极大的损失,可也遭到了莫大的报复。 为了攻克归云镇,胡元异族决堤杨江上游,造成了大范围的洪涝之灾。 躲过了水患的种家坡,却难以躲过胡元异族的屠刀。 “你的意思,为了避免被屠杀,所以种老五将刚出生的种羽顺江流放了?”种羽听着老妪述说往事,道。 “也算是吧。”老妪道,“当时血洗归云镇,旭华镇,十室九空,都传言胡元人嗜人血,食人肉,谁听了心里不是胆颤心惊?” 若事实真是如此,种羽内心对父母抛弃自己的怨恨自然少了许多。 不过,一面之词,怎可全信呢。 一顿早饭后,种羽还是决意定要去种老五家,寻个究竟。 谁都明白,此时的种家坡,戮魔门眼线散布,贸然前去,肯定是难以避免的。 不过,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还重要。 再者,戮魔门的目标,不过是霓裳羽衣罢了,只若是能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这件至宝对于种羽而言,并不甚重要。 两人出了老妪的宅门,巷道上来来往往提着农具的人,往返坡下的菜地,并未任何的异样。 按着老妪所指的方向,两人还是极其谨慎的往种老五家走。 转过巷口,果真瞧着种老五家墙角站着两个年轻人,想必定是戮魔门布置的眼线。 “我去引开他们。”黄素云眼珠一动,“待会你抓紧进去。” “恩。”种羽点了点头。 黄素云悠然散漫的走向两个喽啰,顺手拾起地上一块小石子,待走近时,居然对着其中一人扔了过去, “哎哟!”后者捂着脑袋一声惨叫。 黄素云撒腿便跑,两喽啰哪能忍气吞声,拔剑便去追。 有时候,最简单直白的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种羽一溜烟便钻进了种老五的家,走进了宅堂,但见一个头发泛白的老汉,正端着酒杯就着花生米吃喝着。 两人目光相对。 种羽竟险些流出泪来,无论眼前这个庄稼汉模样的男人,是不是自己的生父,对于种羽而言,这种回家般的场景,在以往十余年里,不知在梦中出现过多少次。 家,是每个人内心最踏实的归宿。 没有家的人,永远都将是漂浮的蓬叶,无法停下。 “你是羽儿?”种老五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我的孩儿,你果真回来了?” 种羽并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木愣的站在那里。 “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种老五梗咽着,老泪纵横,踉踉跄跄走了上来,一双长期务农活的手,老茧纵横摸着种羽的脸庞,“爹对不起你啊。” 两人坐下,种老五抖着手,给种羽倒了一碗酒。 “当初为何要抛弃我?”种羽的喉咙像似卡了什么似得,一字字犹如哭腔。 “哎。”种老五低叹一声。 十八年前,那时我跟你娘。。。。 娓娓道来的曾经,与老妪说的大致一样,不过提到一个极重要的细节,就是再“送”走种羽之时,将出生的长命铜锁系在他的手脖上。 真是我生父? 种羽内心吃惊不已,矛盾不已。 “这阵子,村里来了不少的外人,挟持了族长。”种老五道,“他们那些人说,你抢了他们的东西,真是这样?” “算是吧。”种羽道,“那件东西并不是他们的。” “无论是谁的,只若不是自己的,就不该去拿。”种老五念道,“我们地地道道的庄家人,一直来都恪守本分,如今族长,村长都在他们的手里,若是不打紧的东西,还是还给人家的好。这些年,村里族上都对我们不错,若因这件事让族长老辈遭了苦灾,便是我们的不是了。” “这些话,是他们教你说的吧?”种羽目光如炬。 “哎。”种老五梗咽着道,“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全族人的性命,我怎能去拒绝,千错万错都是爹的不是,你就听爹一句话,把东西还给他们便好。” “这东西本就不是我的。”种羽站起身子道,“可我也不想拱手交给他们,这东西若是到了他们的手上,恐怕会有更多人倒霉。” 种羽个性极傲,怎会就此屈服呢? 吴羽吟曾嘱咐过他,霓裳羽衣万万不能落在戮魔门的手里,不然斗气界血雨腥风,难有安宁。 这场漏洞百出的戏剧,令种羽对自己的身世,更是疑惑极了。 “你根本不是我的生父!”种羽断定道。 “你。你怪我,不认我,我都可以理解。”种老五念念道,“可是。。可是那件东西,我求你还是还给他们的好。” “哼哼。”种羽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声音落下,院墙上立刻闪出两个身影来,大门也被推开,二十余人冲进院内,拔剑以待。 “哈哈哈,我倒是小瞧了你。”墙上裘飞扬道,“既然敬酒不吃,老朽只得担上个以大欺小的恶名了。” 裘飞扬一跃而下,直奔种羽而去,呼呼风声,已然使出三掌。 这奔雷掌,种羽在边陲酒肆之时便领教过了,不过今非昔比,三道掌风迎面而来。 种羽竟然全然不惧,体内运气提气于双掌之上,连对三掌,整个人腾飞出去撞在了屋宅木柱上。 “噗!” 一口鲜血喷出。 到底是高看了自己,种羽勉强站起了身子。 “不错,不错。”裘飞扬道,“没想到你竟然能接我三掌。” 种羽也不吭声,运气一个周天,气息感到极为不通畅。 “你们不是说只要他交出你们要的东西,便高抬贵手的嘛。”种老五上前喝道。 “你是自己将霓裳羽衣脱下,还是非要老夫从你的身上扒下来呢?”裘飞扬冷冷道。 “有种就放马过来!”种羽咬着牙关应道。 其实裘飞扬那三掌只用了五成的力道,他也没想到,这小子短短十余天内,竟然有了如此的斗气力,在边陲酒肆之时,他见种羽刺死沈浪家仆,剑法极快,但并未有斗气力的加成。 怎的数十天里,竟然有这般成就? 难不成是那个使混元功的人传授? 提气于掌,这一次裘飞扬不打算再给种羽机会了,手掌白烟散起,此时奔雷掌已至最高境界,一掌击出,足可碎石如粉。 “啊!” 一声惨叫,骨骼可以清晰的听见,咯咯散作碎块的声音,面目扭曲不堪,全身无一丝鲜血流出,可整个人已是烂泥一般,了无生气了。 “你们。。。”种羽牙关直响,蹲在种老五尸体前,终于忍不住的流下了泪水。 种羽心里清楚,眼前这个庄家老汉,绝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为何会替自己挡下了这一掌呢。 是愧疚?还是怜惜? 那块还未说清楚的铜牌,种羽已然无法去问清楚了。 对于种老五的死,裘飞扬根本不在心上,他手里杀过的人,早已是数之不清了。 “这一掌,谁还能替你挡?”裘飞扬在次运掌而出。 种羽不再选择去硬接,一个滚地闪身躲了去,身子刚立,便极其迅捷的奔入戮魔门众弟子之中。 种羽和二十多戮魔门弟子搅斗在一起,裘飞扬自然不敢如此出招了,便站在一侧瞧着。 二十余戮魔弟子,虽不能拿下种羽,可还有着自己跟端木公在场,还能跑了不成? 013.立地成佛 屋落的庭院并不算大,二十几个人围斗在一起,实在是感到有些拥挤,戮魔门的弟子,由于空间狭小反到有些束手束脚。 种羽在刀光剑影里游刃有余,几个闪身脚步,身影离门口只剩一步的距离。 “喝!” 裘飞扬杀入其中,奔雷掌迅疾而至。 种羽侧身躲过,却未能在如此以寡敌众的局面,躲开第二掌。 掌风直逼胸口,整个人又被震回了堂厅口处。 “你小子真不怕死?”裘飞扬缓缓走上前道,“老夫也陪你耍够了,你还是自己将霓裳羽衣脱下便好,念及你年岁轻轻,竟能接住老夫数掌,可留你一条性命。” 种羽缓缓站起身子,弯腰拾起脚跟处的铁牌。 裘飞扬眼神骤然一紧,那不是道羽门的玄羽令嘛! 内心暗自思量,难道这小子真是道羽门的弟子? 难怪在边陲酒肆之时,那个使出混元气的神秘人出手相助,可这玄羽令世上不过三块,如此年纪轻轻的少年,难道是天赋異稟,是道羽门着力栽培的对象? 可转念一想,又不通逻辑。 道羽门深居长白山之中,一心炼气修道,极少参与世俗纷争,近十余年间,多地曾有过道羽七子下山的消息,不过也并未掀起过任何的波澜,只是兜转一圈,便又回了长白山去了。 倘若道羽门真有心要取霓裳羽衣,更不该令这少年穿在身上,到处飘摇才是。 可若这少年与道羽门并无关系,身上怎的又有玄羽令呢? 那个使混元气的人,又是谁呢? 种羽当然不知道裘飞扬内心在思虑着什么,将玄羽令放回胸口处。 “要杀就杀,何必废话!”种羽兀自运气于掌,眼神坚定道。 “好!”裘飞扬应声。 此时门主端木公还站在墙上盯着,莫说是这小子与道羽门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即便是道羽七子在此,裘飞扬也是不惧。 掌心呼呼作响,犹如雷鸣。 裘飞扬运气于双掌,待要打出之际,耳垂忽动,但觉身后一道斗气逼迫而至,立刻回身御掌相击。 “砰!” 裘飞扬眼前一阵烟雾,文香丝乱絮空中,十余颗佛珠碎撒一地。 “阿弥陀佛!”大门处走进一个和尚,边走边道,“裘施主嗔业如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往极了,岂不幸哉?” “呵呵。”裘飞扬笑道,“多谢苦禅大师指点迷津,老朽已是没土之躯了,纵然成佛,又能如何呢?” “裘施主此言差异。”苦禅大师走到种羽的身前,面慈心善道,“求佛之心,无关乎早晚,哪怕是在瞑目之际,顿悟佛性,亦是幸事。” “大师来此,恐不是为渡我这个残躯老朽的吧。”裘飞扬道。 “佛渡众生,能渡裘老施主这样的大宗名宿,那可真是老和尚的福缘了。”苦禅大师道,“众生皆苦,生也苦,死亦苦,何不放下执念,断了欲根,生死又何妨?” 裘飞扬不答,瞥了瞥墙上的端木公,见后者仍是一动不动,料想门主此时仍是一心求霓裳羽衣的。 “端木门主,老和尚说的是也不是?”苦禅大师以佛礼问候道。 “既然出家之人,无欲无求,又何苦非要渡化世人?”裘飞扬冷笑道,“难道渡化世人不是苦?不是欲?” “阿弥陀佛!”苦禅双手合什道,“我佛达摩祖师,面壁九年终悟得大乘佛法,既知众生疾苦,必受众生之苦,渡人是苦,不渡亦是苦。佛曰: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以我之苦若能解众生之苦,何乐而不为?” 裘飞扬哑口无言。 “佛法深邃,万古不绝。”苦禅又道,“渡人之际亦是渡己,何乐而不为呢?” “哼!”裘飞扬道,“佛宗三大高僧,确实名不虚传,老夫子无话可对,可凭你这口舌之力,便要取走霓裳羽衣,老朽亦是不服。” “呵呵呵。”苦禅大师笑道,“佛宗门人,一心求佛无他,怎会是来取霓裳羽衣的呢?” “哦?”裘飞扬狐疑道,“大师不是为霓裳羽衣而来?” “阿弥陀佛,自然不是。”苦禅大师看了看一旁的种羽道,“老和尚虽不为那件霓裳羽衣而来,却又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裘飞扬问道。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和尚斗胆向戮魔门诸位施主求个方便。”苦禅拱手道,“受人所托,要带此少年回佛宗受教。” “人可以带走,霓裳羽衣必须留下。”裘飞扬厉声道。 苦禅大师,望了望种羽,微笑道,“小施主,可愿将羽衣交付给他们,身外之物,又何须以性命相托呢。” 种羽也不应声,只是双拳紧握,以示坚决之心。 正僵持之间,一声炸雷腾烟而起,黄素云自西侧院墙跳下,一把抓起种羽的手腕,便领着往西侧院墙上跳去。 这等烟雾霹雳弹,之前徐秋水便是得此逃脱的。 虽说出其不意,能晃过戮魔门的弟子,可在裘飞扬,端木公这样的大宗师眼下,不过是雕虫小技的障眼法罢了。 裘飞扬提脚便要去追,不过苦禅大师立刻身影闪在其前,眨眼之际,两人已过招数十有余。 正酣斗之际,端木公终于跃了下来。 “退下。” 裘飞扬立刻收气闪退一大步去。 “无量神功!”端木公轻喝一声,斗气运转全身,围绕着端木公身躯的四周,犹如漩涡一般。 强大的气息,遁渐如剑状一般,轰然斩下。 “佛光普照!” 苦禅大师脚震大地,震起一股极大的气浪壁。 “端木门主的无量功,果真是天下难敌。”苦禅大师退开数丈,直至撞上宅屋的承重柱,方才停下,抹了抹嘴角一丝鲜血,“老和尚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大师,望他日相逢我戮魔门人之时,亦能手下留情。”端木公略带歉意道。 “阿弥陀佛!” 端木公使了使眼色,众戮魔门弟子立刻散作两侧,让出一条路来。 苦禅大师双手合什,慢慢的走出了院宅。 014.拨开云雾 出了种老五的家,黄素云拉着种羽便要往坡下跑,刚迈出两步,种羽便停住不动了。黄素云焦急得瞧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好不容易逃出了虎口,此时可谓是争分夺秒之际,怎经得起耽搁? “我要去祠堂。”种羽笃定道。 说罢便转身往祠堂方向奔走,黄素云无奈,也只得跟在其后。 苦禅大师出了种老五的家门,裘飞扬稳住不动,待过了片刻,立刻吩咐众弟子四下追寻。毕竟在种家坡有弟子近百人,把守着各处口隘,况且水路的船只,也掌控在戮魔门的手中,只要此时加紧搜寻,种羽仍是难以逃脱的。 “莫要去追了。”端木公喃喃道。 语气温和,却是令人无法拒绝的指令。 裘飞扬疑惑不已,这次戮魔门精锐尽出,拼力去夺霓裳羽衣,此时仍然胜券在握,怎么门主放弃了? “门主。”裘飞扬道,“我已经发了信号,归云镇上的杨天成师兄,此时应该有所准备了,他们跑不掉的。” 端木公并未回应,径直走进客堂,端坐在之前的木凳上。 顺手倒上一碗水酒,仰头一饮而尽。 “将所有的门人都撤回。”端木公道,“只留杨天成率十余弟子,暗中查清那小子跟道羽门,佛宗究竟是什么关系。” “门主。”裘飞扬吃惊道,“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得到霓裳羽衣,恐怕是难了。” “恩。”端木公点了点头,“道羽门,佛宗的势力,我们不能视若无睹,这小子与两大宗门说不清的关联,怎可贸然一意孤行?况且,我们不是还有一张底牌嘛。” “恕老朽疑言,花仙子恐怕并不诚心,如此至宝,怎肯拱手想让?”裘飞扬道。“曼陀门又不算宗门正脉,行事邪性狠毒,与我戮魔门相交,只怕是权益之计。” 端木公微微一笑,道,“就按我说的办吧。” 种家祠堂内。 种羽将祠堂内的厢房,挨个寻了个便,竟瞧不见一人。 回到宗祠牌位堂前,眼睛一亮,立刻上前将格柜上泛黄的簿子取了下来。 种羽翻得极快,直到目光停在靠后的几页上,但见族谱上的分支,种老五下面确实是写的种羽。 果真和自己内心想的一样。 种羽确实是种老五的儿子,不过据上面的记载,此时已然是三十五岁了,显然与自己属于同名不同人。 自己的身世,极有可能和真正的种羽莫大的联系,只若是找到真正的种羽,也许自己的身世就能弄得清楚了。 “你发现了什么?”黄素云见种羽愁眉思虑,不禁问道。 祠堂外脚步匆匆,两人立刻警觉起来。 “此地不可久留。”种羽道。 两人立刻小心翼翼走到后门处,侧身瞧了瞧门外的小巷,确认安全后出了祠堂。 “你还要从渡口回去?”黄素云见种羽领着她,往渡口方向走。 “你觉得呢?”种羽问道。 “此时戮魔门肯定在渡口处设了埋伏,说不定归云镇上更是严阵以待,只等咱们自投罗网。”黄素云道。 种羽点头表示认可。 “我知道种家坡下游处,也可以渡江过去。”黄素云道,“那里可以顺江而下,绕过归云镇登岸。” 黄素一把拉着种羽的手,便往那个方向奔去,果真一路上安全的很,并未碰上戮魔门的弟子。 跃过种家坡的一片菜地,人影渐稀。 两人一路小跑,待能瞧见杨江口处,居然十余艘渔船在岸边等着。 “原来戮魔门将种氏族人的渔船,都赶到此处了。”黄素云大喜道,“咱们赶紧登船,溜之大吉。” 种羽竟然一动不动,任凭黄素云用力扯着,却眼神木愣的瞧着她。 “怎么了?”黄素云道,“赶紧上船,否则戮魔门追了上来,可就难以全身而退了。” “你到底是谁?”种羽问道,“船上是不是早已埋伏好你的人了,只等着瓮中捉鳖呢。” “你在说什么?”黄素云一脸的惊异和委屈,“你怀疑我?你竟然怀疑我?” 黄素云激动极了,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着转,声音梗咽着。 “我连初吻都给了你,没想到你竟然会怀疑我?”黄素云一把扯下衣领,肩胛骨处的箭疮还历历在目,喃喃道,“你的话,比这箭头还要毒,还要狠。” 江面水波荡漾,渔船也跟着摇摇晃晃。 种羽目光瞧了瞧,指着靠江岸最近的一艘。 十余艘木船在江里摇晃,唯独靠着江岸的那艘,并不怎么浪荡。 “难道就凭这个?”黄素云立刻明白,委屈喝道,“就凭这个你就怀疑我,那船上就不该放些扑鱼的器具?” “你那烟雾霹雳弹,是从徐秋水身上夺取的吧?”种羽望着微波荡漾的江面,目光深邃道,“还有你使迷幻散的手法,我在酒肆时,也曾瞧过。一开始,我认为那个老医师,不过是个庸医罢了,后来在船上,也曾相信你的说法。” “直到。。。直到你使出迷幻散。”种羽脸色反倒是显得有些痛苦。 在边陲酒肆之时,蔷薇夫人那一挥手,种羽是瞧得清楚,直到入村口时,见黄素云也是如出一辙,当时内心就纳闷极了,只是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如此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是在哪见过。 直到在老妪家反复思量,才想到了蔷薇夫人的那一手下毒的功夫。 不过,种羽只是猜测,也不敢确定黄素云真与蔷薇夫人有所关联。 可一旦将两者联系在一起,那么黄素云身中万虫噬心散的毒,就可以合理的解释了。 对于一个下毒的高手而言,解毒的功夫自然不弱。 所以在去寻医的路上,黄素云已然将万虫噬心散的毒给解了。 “那又怎样?”黄素云还是哭了出来,“难道我会些护身自保的功夫,就说明我是个坏人了?” “你的手法和蔷薇夫人一样!”种羽像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来,“后来你引开种老五门前的戮魔门弟子,凭你的功夫,对付那些喽啰,恐怕只是片刻时间,而你却耽误了许久,恰到时机的出现。” “你应该躲在旁边,观察很久了吧。”种羽抽丝剥茧继续道,“裘飞扬与墙头上的那人,都不可能没有发觉你,这说明你们之前是有过交集的。” “那为什么,我还要帮你逃脱?”黄素云辩解道,“你说我与他们是一伙的,为何还要救你。” “就是为了把我引到这里吧。”种羽道。 种羽的猜测几乎全对了,只是一点想不清楚,既然黄素云是虚情假意,为何要那般对自己,甚至还吻了自己。 若是撇开所有的推测,都像似一场极其幸福的恋人一般。 所有的疑惑,都在于一点。 种羽异于常人的体质,他自己都还不明白的体质。 在边陲酒肆之时,连裘飞扬这样的斗气名宿大师,都难逃中了蔷薇夫人的毒,为何毫无斗气的他,反而一点事也没有? 拿起霓裳羽衣便破门逃去,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误认为那件霓裳羽衣的包裹上,是无毒的。 后来在与吴羽吟的交际下,吴羽吟也发现了种羽身上极为奇特的体质,毫无斗气的功夫,体内却有着源源不断的斗气力。 当时吴羽吟就明白,这少年奇特的体质,肯定是有着奇特的奇遇,而且一旦开化斗气的能力,将来恐怕无可限量。 不过,在言语的试探下,少年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的体内究竟为何如此呢,吴羽吟也搞不明白,但觉得若是斗气修为比他高深的人,应该能够看出端倪。 佛宗的苦难大师,还有自己的师兄道羽门门主周武极,理应能够知道其中的奥秘。 不过,周武极是自己躲都躲不及的,恰好在路上遇上了苦禅大师,只好将此事托付给苦禅大师,望苦禅大师能将这小子带回佛宗,弄个明白。 “好,好,好。”黄素云笑道,“你既然这么认为,那便是了,我如何解释,在你的心里也是狡辩罢了。” 说完,独自往渔船上去走。 脚步很慢,很慢。 “等等。”种羽应声。 “你想明白了?”黄素云转过身子,脸上立显喜悦不已,“到底是错怪我了?” 种羽并未应声,而是扯开单衣,然后顺手脱下。 里面贴身的霓裳羽衣,在阳光之下,散射着七彩之色,绚丽极了。 种羽竟然将霓裳羽衣脱了下来,走上前去。 “这玩意儿若真对你有用,你拿去便是了。”种羽道。 黄素云木愣着,思维一时有些转不过来,难道这小子是在最后试探着自己。 说心里话,这小子心思缜密,生性却单纯极了,若不是不知为何百毒不侵,早死在自己手上十余次了。 斗气有七毒,最毒曼陀门! 曼陀门之毒,不光是制毒,施毒的功夫堪绝天下,更是因曼陀门尽皆女流,相貌姿色亦是绝佳,哪个男人遇上,都难不动怜香恻隐蠢动之心。 在黄素云与种羽相处的不长时间里,黄素云至少施毒数十次有余,只可惜除了馒头上的安眠散有点效果外,其他的毒全然无效。 “你。。。这是作甚?”黄素云眼睛盯着霓裳羽衣一眨不眨,喃喃问道。 015.金陵沈家 一叶扁舟江中行,孤问清风何处许。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 不为别离已肠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杨江之上,黄素云捧着霓裳羽衣渐渐远去,种羽立在坡道之上,心里莫名的一阵酸楚。少了霓裳羽衣的贴身,赤膊的上身顿感寒冷极了。 身子在哆嗦着。 “大师,也曾挨过离别的苦?”种羽望着江面喃喃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聚也是苦,离也是苦。”苦禅微微道,“老和尚早已心无尘事,无牵无挂,便不觉得苦了。” “既然无所牵挂,为何要涉险相救?”种羽问道。 “佛行万里,渡万里人,老和尚修为尚浅,也愿不辞辛苦,去渡该渡之人。”苦禅道,“佛门中人,不能妄嗔,应了别人的事,自然是要尽力去办的。” “敢问大师,受何人所托?”种羽疑惑。 “阿弥陀佛。”苦禅道,“少年随我上一趟归元寺,不就一清二楚了。” “你要我跟你走?”种羽道。 “老和尚虽应了托付,不过小施主也可拒绝。”苦禅道,“和尚从不强人所难,随性随缘。” 种羽顿了顿,再瞧向江面,黄素云所乘的渔船已然没了踪影。 身世之谜,如今在也是有个大概了,在黄素云临走之际,将所知道的一切,也都告诉了自己。 的确,在老妪家投宿的那晚,黄素云半夜出门找过戮魔门的人,整个村子都在戮魔门的威胁下,演着一场漏洞百出的戏。 比如老妪所说的话,听起来如同背台词一般,字字框框有板有眼。 种老五的表现,就更是漏洞百出般的扯淡了,无论如何在十余年不见的情形之下,竟一口断定种羽就是他的儿子,两人的相貌年岁差异,更是凸显着不合理性。 这些破绽百出的剧情设定,最根本的原因,是所有人都明白,来追寻身世的种羽,并不是种家坡那个失散多年的种羽。 当初,戮魔门人与所有人一样,都以为种羽这小子是种家坡的人,所以倾出全力,掌控种氏族长老辈。 在胁迫威胁之下,端木公自然明白了,那个抢夺霓裳羽衣的种羽,并不是种家坡失散多年的种羽,但两者之间或许有着理不清的联系。 在戮魔门的布控之下,没想到种羽真得到了归云镇,而且有意要去种家坡。 当然,种羽寻亲的目的,是黄素云泄露给杨天成的,在得到归云镇上的消息后,裘飞扬赶回种家坡,将种羽的目的告知端木公,不过时间已然有些仓促不及了,只好编出一幕破绽百出的剧情来。 毕竟,依靠着戮魔门在种家坡的实力,即便是硬取,也是完全可以的。 曼陀门名列七大毒派之首,可在戮魔门面前,实力还是远远不如的,既然不可争锋,便退而求次,黄素云与端木公商议,放弃了霓裳羽衣,为求的是戮魔门能够将毒家秘功五毒经,从五毒教夺来作为交换。 可突然杀出的佛宗大师,打断了节奏。 五毒经和霓裳羽衣相比,那自然是差得远了。 “我愿跟你走。”种羽顿了顿道。 若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恐怕只有找到真正的种羽,一切的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自己从荒野入世以来,所接触的人并不算多,苦禅大师是受何人所托呢?听闻苦禅大师与裘飞扬之间的谈话,顿感苦禅大师名望实力甚高,能令此人受托付的人,毕竟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吴羽吟? 或者就是自己追寻的真正种羽? “阿弥陀佛,便老和尚便有请了。”苦禅双手合什,便往岸边渔船上去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渔船,苦禅便寻个地坐下,双目微闭,嘴中细碎念着佛经。 种羽便将木帆撑起,拿着桨橹准备划船,哪曾想莫名一股气力,小小的木船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开启了无人驾驶的模式。 种羽瞧了瞧脸色无恙的苦禅,心想这高僧的斗气修为,果然如此夯实厉害。 渔船顺着方才黄素云行驶的方向,对岸的归云镇渐渐偏离,约有一个多的时辰,总算靠了岸。 “这便是名闻天下的金陵。”苦禅下了船,念念道,“老和尚曾路过此处数次,却还从未进城过呢。” “大师,难道我们就这样去归元寺?”种羽有些担心道。 “施主既然已经放下了至宝,还有甚放不下的呢?”苦禅笑道。 种羽不再多言,自己本来担心,因霓裳羽衣招来许多的麻烦,听苦禅一言道尽,的确在理。 众人费劲为难自己,无外乎是为了抢夺霓裳羽衣罢了,如今霓裳羽衣已经交了出去,他人怎还会为难呢? 两人上了江坡,便是数丈高的江堤,这还是当年洪灾所修葺的,如今仍是泥土夯实,坚固如铁。 翻过江堤,两人刚入了金陵镇,四五个仆人装扮的喽啰,立刻迎了上来。 “我家公子请两位到府上闲叙,还望能赏个薄面。” “出家之人,从不愿参合世俗之事。”苦禅道,“况且我与贵府公子,往来无缘,就不劳烦搅扰了。” “大师既明佛理,通渡世人,岂能分贵贱尊卑?”家仆道,“主子吩咐的事,若是干不好,回去定受皮肉之苦,还望大师怜悯。” 苦禅瞧了瞧种羽,脸色犹豫不定。 佛渡有缘人,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像苦禅这样的得道高僧,若是不顾这些家仆,显然是有违佛理的。 看来这家仆的主子,倒是聪明极了,令这些地位卑下的仆人前来邀约,比自己亲自来,要好极了。 “大师若是要去,我自然作陪。”种羽给了台阶。 “那便罢了。”苦禅道,“路途尚长,歇息片刻也是无妨。” 数人又走了片刻,终于停在极为豪华的大宅子前,门口牌匾上,纂刻着仿宋体“沈府”二字。 “老和尚孤陋寡闻,这金陵沈家果真排场。”苦禅道。 016.沈府小叙 朱颜瓦墙似红妆,金龙镂盘擎天柱,白玉铺地如雪茫,绫罗绸缎浑身装。 一进了沈府大宅内,才觉得门庭的气派,顿时削减了不少的轩昂。光是踩在脚下的石径,上面镶嵌着晶莹剔透圆润玉石子,都足显华贵逼人。 石径两旁,站立着两排的家仆,足足数十余人,一直排在了主客厅口处。 男仆膀圆臂粗,肌肉凸显,定是护院家丁,光是身段立姿,足以瞧出尽皆是练家子,犹如一棵棵挺拔的松干,屹立不动。 靠主客厅那一段,尽皆女仆。 面容青涩,微微胭脂涂抹,更显得肤色雪白清纯。 黑发盘在两侧,毕恭毕敬立在两旁,**微露的酥胸,令人感到女性的柔媚,如水流轻缓流过心间。 这一段不长的路,竟能给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似威不怒,柔情如水。 世人都知,金陵沈家富可敌国,可当此身临其境之时,才觉得沈府的奢华,绝非是能用词语所能形容的。 “苦禅大师,佛尊莅临,寒舍蓬荜生辉,真乃沈家祖上修来的福缘。”沈浪拱手迎道,“时近黄昏,略备些素斋,聊以充饥肚腹。” “阿弥陀佛!”苦禅双手合什道,“沈施主有求佛之心,老和尚断不能拒绝,有所搅扰,还望担待。” 三人一道,进了主客厅西厢。 厢房内简洁极了,檀花木方桌上已置菜碟四五盘,四张檀花木椅对应相搁,方桌上香炉细烟袅袅,似茉莉清香,又如香木叶清纯。 三人分坐,家仆持茶服侍,水色清淡微绿,光倾倒之时,水汽便溢香满屋。 “极品龙须!”苦禅微微一笑道,“不愧是金陵沈府,尽皆极等稀品,老和尚今日算是饱了口福了。” “大师,世外活佛,也知晓这些俗物?”沈浪道。 “呵呵,若要渡世,必先入世,若要渡人,必先物人。”苦禅道,“不通晓世俗的贪欲,如何能戒怀世俗的贪欲呢?” “虔心求教。”沈浪道。 “这西湖龙须,本属上等龙井,只是在清露霜降之时采摘,最嫩蕊叶两三片,然后再精挑细选一道,只取中指盖大小嫩叶。”苦禅说着,举茶细润一口,“挑选时间务必快短,趁清露尚未干涩之际,大火炒制,将晨露的甘甜,清香烘焙在细叶之中,方能有这般甘香无穷的回味。” “确是如此!”沈浪拍手赞道,“大师,果真内行名家。” “人之所命,无外乎三餐饱腹之食,渴涩润喉之水罢了。”苦禅道,“纵然是这一桌佳肴珍品,不过是私欲作祟,徒以慰藉罢了。” “大师也道,这龙须茶的妙处,绝非清水可比。”沈浪道,“即便是为饱腹止渴,品佳肴珍饮,岂不更觉快哉?” “呵呵。”苦禅端起茶酌,一饮而尽。 种羽虽然不懂得茶道,不过之前与吴羽吟交际之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好东西需要慢慢的去品,若是一咕噜的囫囵,便是糟蹋了。 苦禅自然是懂得品茗之道,而且品得出妙奇之处,如此一饮而尽,却是已然能够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私欲了。 即便是顶级清茶,却也只为止渴罢了。 “大师,真名不虚传。”沈浪将茶酌攥在手上,细抿一口,道,“我却是难以抛舍,所以只能是个俗人。” 沈浪说罢,又抿一口,篆小的茶酌,还剩一半茶。 “施主只要有向佛之心,早晚必得正果,也不在于一时一刻。”苦禅道,“佛门为世人所敞,亦无闭合之时,只若世人放下欲念,随时都可入门成佛。” 沈浪自幼聪颖,家世豪富,自小便受名家大师授业,无论是四书五经,杂论纵横,佛法阴阳,都可谓是精通于胸。 如此寥寥数语,竟不能应对巧辩,可真是百懂不如一精。 种羽早就饿极了,又不似沈浪那般显贵身份,也无苦禅大宗师的境界,便狼吞虎咽敞开了吃食。 任你是玉脂白玉豆腐,佛陀脆笋,还是羊菌杂菇烩,都不如填饱肚子实在。 苦禅大师细嚼慢咽,瞧着种羽的吃相,倒是觉得这小子当真出奇,佛缘不浅。 “沈施主,你瞧这位种少年,颇有佛缘。”苦禅笑道,“你这一桌的佳肴,对于我等与粗茶淡饭无异,真是暴殄天物了。” “不打紧,不打紧。”沈浪含蓄道,“能令两位登府授教,这一桌饭食有何吝惜,两位若是不嫌弃,即便是住在府上十天半月,晚辈定是欣喜之至。” “今日搅扰,已是不便,沈施主若要通知佛法,他日可去归元寺劳途一道,必然获益匪浅。”苦禅婉拒道。 “有此机缘,他日必登寺讨教。”沈浪应声。 饭食已饱,茶逾三巡。 沈浪总算憋不住了,苦禅已然名言婉拒了自己,若是再不说道,便没了机会。 “今日请两位莅临寒舍,到是有两个不明之处,还望能有所赐教。”沈浪眼睛瞧着种羽,微笑问道。 种羽却是不应。 苦禅心中自知,此时才是关键,但见沈浪并非所问自己,也只好闭眼不应。 “我与种兄弟年龄相仿,深得福缘。”沈浪道,“念及虚长几岁,斗胆以兄自尊,外面已流言四起,为兄甚是疑惑,还望种兄弟明言。” 种羽仍是不应。 “霓裳羽衣!”沈浪继续道,“真不在兄弟手里了?” “我送人了。”种羽铿锵应声。 “看来与外界流言果真一样。”沈浪虽是这么说,眼神里却是不信,“听闻在种家坡之时,兄弟将霓裳羽衣赠给了女子,看来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种羽又不再应。 “第二件事,便是秋水派灭门之祸。”沈浪道,“自徐秋水与种兄弟在竹亭一战后,便自知无趣打到回府,江湖仇怨本该以血偿清,不过秋水派一百三十余人,多半并未参与竹亭一战,枉死性命,确实委屈。” “你的意思?”种羽反问道,“是我灭了秋水派?” “秋水派的掌门徐秋水,品性不善,但与我相交多年,也算是半个朋友。”沈浪道,“如今秋水派惨遭灭门,我若不能替他们讨些公道来,岂不是不义之人?” “我不知道。”种羽道。 “苦禅大师。”沈浪转脸对苦禅道,“秋水派灭门之祸,定与种兄弟无直接关系,可间接关系是否存在呢?秋水派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东湖三帮六派之一,这般不明不白的被灭了门,也算是打了三帮六派的脸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苦禅道,“万般恶业,唯杀障最难消除,死者已逝,生者若是沉溺在仇恨之中,岂与死者又有何异?” “大师所言极是。”沈浪道,“沈浪在斗气界里不过是后生晚辈,不过诸多名门宗派与我相交甚重,江湖道义不可弃,我自当相信秋水派之祸,与种兄弟无关,但究竟是何人所为,还望种兄弟告知。” “我不知道。”种羽这次应声,语气却是犹豫不定,拖泥迟缓。 谁灭了秋水派? 毫无疑问,肯定是黄素云干的! 种羽听沈浪说秋水派被灭门之时,内心已然在思索一番,自竹亭一战后,徐秋水断臂归退,而黄素云身上有着秋水派的霹雳烟雾弹,定是从徐秋水手中夺得。 至于在秋水派门宗内的弟子被杀,也完全符合曼陀门的行事风格。 只是黄素云在曼陀门里,究竟处在怎样的一个位置,种羽便不得知了。 “好吧。”沈浪道,“既然种兄弟不知,那我也便不问了。” 一阵虚情寒暄,两人便拜别了沈府。 天色渐黑,不过苦禅执意要走,毕竟归元寺地处南疆州,仍有数百余里路程。 好在沈浪赠良驹一匹,马车一座,令车夫坐陪,种羽和苦禅坐在马车厢内,趁夜赶路。 苦禅心里明白极了,虽说种羽已然将霓裳羽衣送给了他人,可对于那些一心寻求霓裳羽衣的人来说,未必会相信。 这一路,免不了会遇上些麻烦。 夜长梦多,还是早些赶回归元寺的好。 到底是宝马良驹,疾驰了一夜,便到南疆州境内。 至天明之时,三人一马车已然到了归元山脚了。 车夫一宿未眠,此时哈欠不断,肚皮咕咕作响。 苦禅大师内心舒了一口气,打坐了一夜,也未敢睡沉,没想到一路上相安无事,如此到了佛宗山脚,也便放了心。 “大师,不如吃些早点再上山去。”车夫迷蒙着眼。 “也好。”苦禅应声。 归云山山路陡险,马车无法上行,填些肚子也好增加些体力。马车停靠在路边小铺前,三人围桌而坐。 三碗稀粥,五个圆饼。 车夫想必是昨夜都未进食,抓起圆饼便狼吞虎咽起来,一个圆饼刚吃下了肚,脸色竟然青紫如茄。 车夫并无任何异样,大口喝着稀粥,又拿起一块圆饼吃了起来。 苦禅才吃了半块,瞧着车夫浑然不知的模样,内心陡然一紧。 “有毒!” 车夫微微一笑,整个头便栽倒在了桌子上。 017.百口莫辩 佛宗在斗气门宗里,威望极高,绝不是一般气宗名门可相提并论的,即便是处事极其霸道的戮魔门,也多少忌惮几分。 戮魔门主端木公,在心里权衡数遍,还是决定卖了苦禅大师的佛面,放走了两人。 如今在南疆州归云山脚下,竟有人还敢出手? “五毒教!”苦禅提气喃声道。 种羽立刻警惕着瞧着四周,虽无任何异样,不过长期的荒野成长,已然嗅到了杀气。 “赶快离开此地。”苦禅大师道,“那边便是上山的路,你赶紧去寻寺僧来支援,再晚些便走不掉了。” 种羽岂能一走了之? 起身一把扶住苦禅的右臂,才知道他竟然无力起身了。 不过好在种羽力气不小,拖起苦禅的身子,倒也无碍。 斗气有七毒,最毒曼陀门。 可真正用毒的行家,还得属是五毒教,其施毒的本事及毒药的毒性,要高出一截来。 曼陀门尽皆女子,淬毒多以植物毒素提炼,因门人斗气段位不算高,制炼的毒毒性也就难以对付高段位的斗气宗师了。 五毒教却是不同,教众斗气功夫不弱,且五毒秘笈中的炼毒方法,不但可以从毒物中提取极纯的毒素,而且在功夫里,一掌一拳,一脚一膝都可将毒散击出。 这就是为什么,黄素云愿意以霓裳羽衣作为交换,去换五毒教的五毒秘笈。 “呵,看来你的化骨散,效果并不算好。” 枯草堆里,慢慢闪出两个身影来。 一个浑圆如桶,却似十二三岁模样,面色褐黄,眼神却是炯炯有神。 一个细痩如柴,披散灰发,面容显些俊色,却似遇风便可倒般的没点精神气。 “老和尚,我这化骨散不算厉害么?”瘦高个子走上前来,歪着嘴问道。 “施主,便是五毒童子中的千手蜈蚣王西维吧。”苦禅靠着种羽的身子,勉强能站直,又瞧了瞧一侧的侏儒小儿,“这位该是五毒童子中的毒蝎子苏婴了。” “好眼力。”苏婴上前拱手寒暄道,“不愧是佛宗三大高僧,世人都道是五毒童子乃是一人而已,没想到被老和尚一眼便认了出来,素未谋面还能分清我们这些后辈小人,真是厉害。” “老和尚从未与五毒教有过交际?今日两位亦是为了霓裳羽衣而来?”苦禅问道。 “嗯?”王西维顿了顿道,“要是能取得霓裳羽衣,便是更好了。” “霓裳羽衣,这位种兄弟已经送给他人了,两位也是枉费心思了。”苦禅道。 “跟他啰嗦什么?”苏婴喝道,“没有霓裳羽衣,取下佛宗三大高僧的性命,也算是名震天下的大事了。” 王西维听话极了,提掌便直取苦禅的胸口。 掌风呼呼作响,种羽推力便出,两掌碰撞一道,种羽整个身子退出一丈开外。 “哦?”王西维脸色惊异,这小子居然没有中毒? 来不及多想,苦禅大师一招佛法无量,掌什已至前心,王西维连忙退开两步,却还是挨了一记。 “大师,好深的斗气。”王西维揉了揉心口,忍痛道。 反观苦禅,竟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摇摇欲坠。 化骨散的毒,厉害之处就是在于能快速的聚在气穴,只要提气运气,便立刻散作全身脉络。 若非苦禅大师已至神武二段境,早气崩心脉了。 “老和尚还要作困兽之斗?”苏婴微微点着头道,“你越是提气,只怕死得越快些。” 王西维提掌再攻,掌法凌厉狠毒,招招逼着苦禅的死穴。苦禅步步紧退,体内毒性已散至五脏六腑,强忍者剧痛,仍不显下风。 两人缠斗数十回合,王西维总觉得每招几乎要得手时,却又仅在一寸处,落了空。 “老和尚,果真厉害!”苏婴瞧着两人间的打斗,终于忍不住了,运气于掌。 种羽少了霓裳羽衣的防护,和王西维对了一掌,全身感到酸痛一阵。 正当三人酣斗之际,种羽一脚踢起一侧的木椅,正中王西维的后脑勺,木椅腿尖薄之处,直接穿透了颈椎之处,动脉鲜血崩出,倒地不起。 苏婴连忙退开数步,肥圆的身材,却是迅捷极了。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钻进旁边的荒草里,不见了踪影。 苦禅大师此时全身青紫,也站立不住,瘫软倒了下去。 种羽立刻将他托起,用手摸了摸鼻息处,只觉得微软断续,不敢再耽误,将苦禅抱起,快步往归云山上奔去。 苏婴也是失算了,只要再坚持片刻,便可轻而易举拿下两人的性命。 只是那少年,竟然没中化骨散的毒,让他错误的判断,少年的斗气实力深不可测。在王西维惨死后,自己还是稳妥些的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种羽百毒不侵的体质,令他自己也感到了奇怪。 一路上山,种羽极其敏捷的身法,令山腰的僧人无法拦截,况且见他抱着苦禅大师,也不敢出手阻拦。 奔上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归云寺前。 “主持方丈。”达摩堂僧侣急匆匆道,“苦禅大师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已在达摩堂厅。” “哦?”苦难大师不敢怠慢,立刻出了佛堂,身后跟着四五个俗客。 一路走得飞快,待到达摩堂时,却见众僧侣掩面啼哭,苦禅整个身子全紫泛黑,已然圆寂了。 “阿弥陀佛!”苦难大师,摸了摸苦禅的脉搏,闭目轻叹道,“师弟逢此劫难,也算早渡极乐了。” 苦难大师起身,瞧着一侧的种羽,眼神焦注。 “师弟是这位少年施主礼送归来的?”苦难问道。 种羽点了点头。 “那施主必然知晓,吾师弟是如何逢难的了。”苦难又道。 “中了五毒童子的毒。”种羽道,“是我害了苦禅大师。” “五毒教?”苦难面色骤紧,“五毒教与我佛宗同属南疆,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下此毒手?” “我想,我想他们是为了抢夺霓裳羽衣,误伤了苦禅大师。”种羽道,“之前霓裳羽衣在我手中,惹了不少的麻烦。” “呵呵,好大的口气。”苦难旁边的俗客笑道,“你这小子年岁轻轻,能得到至宝霓裳羽衣?” “确实如此。”种羽应声。 “那你拿出来瞧瞧,我倒想看看这斗气至宝,究竟是什么模样。”俗客冷嘲道。 “我送人了,此时已经不在我的手中。”种羽应道。 “真是天大的谎话,试问天下人,哪个不想得到这件至宝,你会送给他人?”俗客又问道,“受赠之人可是你的至亲朋友?” “不是,萍水之交。”种羽应道。 “哈哈哈。”俗客轻蔑的摇了摇头,“主持方丈,你且听听,这话可能信?” “这小子口口声声说五毒教是为霓裳羽衣,误杀了苦禅大师,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俗客娓娓道,“小子身上并无霓裳羽衣,为何五毒教还要来抢?再者,这小子安然无恙,苦禅大师却逢劫圆寂了,可又是如何能说得清楚的?” 苦难定睛一思,微微点了点头。 面对这莫名少年的话,自当是比不过真武派扶阳真人的分量的。 真武派也是十大斗气门宗之一,扶阳真人可谓是真武派的二把手,在斗气界名望甚厚。 每年真武派都会到归元寺来论道法佛经,共同参悟斗气,没想今日却赶上了苦禅大师遭害。 “扶阳真人,你有何话,尽管直说便是。”苦难大师问道。 “老夫只是觉得蹊跷,以苦禅大师的功夫,佛宗在斗气界里的名望,五毒教如何敢出手相害?”扶阳真人道,“这少年的话,实在不合逻辑。” “那你的意思?”苦难又问道。 “苦禅大师的死,恐怕这小子脱不了干系。”扶阳真人指着种羽断定道,“若非亲近之人,如何能毒得了苦禅大师呢?” 种羽自然听得明白了,自己成了杀害苦禅大师的凶手。 “你是说我杀害了苦禅大师?”种羽反驳道,“我有什么动机要杀害大师呢?对了,对了,五毒教的人就在山脚下毒的,我与苦禅大师曾力斗数时,那五毒童子的尸体,此时应该还在山下,只若遣人下山一看,便知真假。” “苦性,你领弟子速速下山看个究竟。”苦难回首道。 苦性闻声而动,立刻率两名弟子,运气脚力,奔下山去。 足近一个时辰,苦性大师返回寺内。 “回禀方丈师兄。”苦性双手合什道,“山下茶铺我已勘察仔细,并无任何尸首血迹,也无打斗的痕迹。” 什么? 种羽惊瞪着眼,难道五毒教的人又返了回来,将现场收拾干净了? “小施主,你还有甚话讲?”苦难厉声问道。 “也许。。也许是五毒教的人又返回来了,将茶铺收拾了一番。”种羽毫无信心可言。 “苦禅师弟乃是我佛宗三大坐堂,此事干系甚大。”苦难道,“小施主暂且屈身寺内,待我查明真相后,再作定夺。” 种羽脑海一片空白,只得由寺僧带到后院客厢去。 018.顺天者昌 归元寺,道济寺,少林寺并称华夏三大佛教古刹。 三寺之中,少林寺最受佛法正宗,五代时达摩东渡中原,曾在少林寺面壁九年,不但理清了大乘佛**回的迷惑,更是将斗气的修为,化沌突破至入宗武境。 而寺中第一代继承衣钵的高僧,对达摩浩瀚深奥的佛法,领悟有所不同,导致少林寺以习武强身为主,佛法佛经渡人,并不习斗气。 不过达摩普渡世人,游历各名刹古寺,也点拨了不少悟性颇高的大僧,虽不得悟明大乘佛法一二,却足以在令自己的修为,有了极大的提升。 归元寺和道济寺便是那时以习炼斗气为主,如此成为十大斗气门宗之一的名刹。 尽管声名赫赫,归元寺内的修饰却是简单极了,除供奉佛祖,菩萨的几个大殿,装修稍显大气外,其余房间都简洁至极。 种羽所住的香客斋,除一床一桌二凳外,再无别物。 此时种羽盘坐在木床上,沉气运气吐纳之法,当气**的斗气游走所有的经脉一遍,便称作运气一周天。 每运气一个周天,斗气的力量便会加强几分,修为越高的斗气师,运气周天的速度便会越快,达到十分斗气力道时,一出手便可发挥出当前段位最强的斗气力量。 如今关在归云寺内,种羽内心自然明白,即便是拼尽全力,也无法逃下山去的。况且,苦禅大师说是受人托付,将自己带回归云寺的,那个人此时究竟在不在山上,又让自己来归云寺目的是什么? 那四个俗客,难道就是受苦禅大师托付之人? 或者就在其中? 可是,如果是托付之人,为何会言语陷害自己是杀害苦禅大师的凶手呢? 种羽的思维,在快速的运转着。 于此同时,释迦摩尼佛大殿内,主持苦难大师也是一脸的疑惑。 师弟苦禅大师被害,究竟是不是这个莫名的少年所为?通过苦性的证实,那少年的话多半不可信,可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杀害了苦禅师弟,却为何又将他送回寺庙,岂不是自投罗网? “苦难方丈。”扶阳真人显然是瞧出了苦难的疑虑,便问道,“此番苦禅大师下山,所为何事呢?” 苦难瞧了瞧众人,轻叹一口气。 “真是家丑不该外扬的。”苦难道,“上月初,也就是本寺一年一度的中祀节,香客鼎沸,哪成想竟有人浑水摸鱼,将寺中藏经阁里的《古羊经》偷了去。当月藏经阁由达摩堂负责看管,苦禅师弟自觉得罪责愧疚,便下山追寻经书被盗之事了。” “哦?”扶阳真人若有明白道,“听闻《古羊经》乃是从达摩佛陀的佛经里翻译的一篇经文,上面记述着达摩曾经游历天下的奇异见闻。” “不错。”苦难点了点头道。 “世人皆传,达摩祖师曾遇上过彩凤,青龙,估计此经书被盗,症结在此吧。”扶阳真人问道。 “应该是如此,如今斗气盛行,天下宗派繁多,都一心追寻苦思化境之道。”苦难娓娓道,“想必是想从《古兰经》里寻出上古神兽的蛛丝马迹。” “呵呵。”无极教大护法胡云龙大笑道,“此事便理得顺当了,那小子若是偷经书的小贼,被苦禅大师寻着,怎能不伺机下手害了苦禅大师呢?” “那为何又将师弟送回寺宇呢?”苦难疑惑道。 “这便是那小子聪明之处,假意将大师送回寺宇,试问谁还会怀疑他就是凶手呢。”胡云龙分析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只若偷经之事被传扬,佛宗一千余弟子,即便是天涯海角,那小子也难有安稳之地。” 苦难微微点了点头。 若真是这般猜测,仅管缺少些铁证,不过也说得通顺了。 不过好在苦难大师到底是得道高僧,并不似世俗人那般的嫉恶如仇,恩怨情仇对于他来说,都是浮烟罢了。 苦禅大师已然圆寂,出家人并不执意要血债血偿,只若能令种羽洗心革面,一心向善便是极大的渡化。 渡化一棵魔障的心,便也如同杀掉了一个恶人。 “大师乃活佛圣僧。”扶阳真人又道,“有些事自不便去做,老朽与苦禅大师亦是至交,这等血仇也是理所应当的。” 苦难眉头一皱。 “归元寺乃佛教圣地,自然见不得血光。”扶阳真人又道,“令弟子放那小子下山,剩余的事便教给老朽便是。” “阿弥陀佛!”苦难大师双手合什,“世人皆有魔性,佛性,只若能除去魔性,一心向佛,便如同脱胎换骨,重塑为人,又何须非要屠刀血偿呢。扶阳真人也是修道之人,又岂能将这恶业嫁于您呢?” “大师说的极是。”扶阳真人面容有所惭愧,“老夫子,还是修为尚浅了。” “那少年年貌轻轻,若真有此番狠毒之心,日后必定也是一祸。”苦难大师道,“也许扶阳真人也是嫉恶如仇,思虑甚远才出此下策,不过既然进了寺门,老和尚便不能置之不理,只好妄自菲薄以佛法渡化,倘若他魔性根深,冥顽不灵的话,再作商议便是。” “那大师以为如何?”胡云龙问道。 “若那少年肯将事情交代清楚,归还《古兰经》,便还有救。”苦难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佛慈悲,岂能关闭世人求佛之心呢?” 时至正午。 简单的素斋已经备好,苦难令弟子给种羽送去一些,便与扶阳真人等人去了食斋厅。 以往每年,真武派都会登寺论道,不过都是以掌门人灵墟散人为主,扶阳真人作陪。此番上山,扶阳真人以灵墟散人闭关为由,便以自己为主领弟子一名前来。 而无极教与佛宗并无往来,今番却也登寺求佛,甚有些“巧合”似得。 不过两日以来,只谈佛论道,也未扯其他,苦难大师总觉得好似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到底哪不对劲。 素斋并不合鱼肉惯了的胡云龙的口味,每次都第一个放下碗筷。 “如今胡元异族坐朝,尊崇华夏斗气各大宗派,听闻朝廷意欲大肆封赏,欲与各门宗结好。”扶阳真人抹了抹嘴道,“佛宗这般千古名刹,苦难大师定能受封国师至誉。” “阿弥陀佛。”苦难道,“方外之人,淡泊名利,岂会挂心?” “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佛宗若是受了朝廷的封赐,岂不是百利无害的好事。”扶阳真人试探道。 苦难内心一沉,难道真武派已然归顺了朝廷? 出家之人,并无民族之心,不过千百年来,异族与华夏族之间战乱不断,有些事便早已根深蒂固。 在俗人的眼里,叫做气节。 在僧佛的心里,叫做铮骨。 况且作为威望甚大的佛宗,若是断了铮骨,坏了千古名刹的名声,可就是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数百年来,我佛宗普渡世人,甚至曾助华夏王朝抵御过异族侵略,才得以积攒如此恩德。”苦难道,“如今天道循环,胡元异族统御华夏,可老和尚断不敢坏了先辈们的恩业,为沽名虚誉,遗臭万年。” “大师何苦这般执迷,你也知胡元统御华夏乃是天道,何不顺天而昌?”扶阳真人劝道,“斗气之人都知,所费银钱甚多,若是有朝廷的拨银,岂不是甚好的事。” “呵呵。”苦难笑道,“朝廷的银钱从哪里来?那便是百姓苦痛之处,如此含着血泪的银钱,老和尚怎敢去用?” 正说话间,寺僧进门禀告,说有朝廷特使前来。 苦难领众寺僧到大殿前,见仪仗威武,一宦官端着黄绢圣旨,脸色略显轻蔑。 “佛宗归元寺方丈苦难接旨。”宦官念着打开圣旨。 “佛宗归元寺方丈苦难接旨。”宦官见竟无一人跪下领旨,又趾高气昂念道。 “老和尚出家之人,不受俗礼牵跘。”苦难道,“你只管宣读便是。” 宦官气极要发作,但见寺众太多,只好忍气吞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授封佛宗归元寺为佛教圣恩名刹,主持方丈苦难大师为转世大佛陀国师,其余弟子皆为圣佛灵子,钦此。” 苦难听完后,却不上前接旨。 这一匹黄绢,分量却是极重,如何能接? “劳烦使者回禀朝廷,归元寺乃方外之地,不受任何世俗名誉。”苦难坚决道,“送客下山。” “你。。你。。你好大的口气!”宦官指着苦难气愤道,“还真当自己是根大葱了,等着瞧好咯。” 宣旨使者刚下了山,众僧弟子便各回各处去了。 苦难大师转身也进了佛殿,扶阳真人等跟随其后。 “这朝廷。。。。”苦难刚吐三字,胸口猛然一热。 出手者,却是罗汉堂首座苦性大师,这一式般若金刚掌,用足了神武境的斗气,若搁别人早心肺崩裂了。 苦难大师修为甚高,挨此一掌的瞬间,掌中斗气瞬间凝聚,也一掌震在了苦性的肩头,后者踉踉退开几步。 “苦性师弟,你。。。。” 019.佛宗内变 苦难大师斗气修为在神武二段化沌之境,而苦性也已达到神武一段境,看似仅一段的差距,却凸显出斗气修为,越往高处,便越发的厉害。 在宦官传旨之际,苦性已默默的在体内运气,数周天后便达到了神武一段最大的力道。如此偷袭完全得逞之下,没想到不但不能将苦难一击毙命,却还能反出一掌,震退自己数步。 不过苦难大师自知,心肺损伤极大,口喷鲜血,拄着桌台站着。 “方丈实在是太冥顽不灵了。”扶阳真人上前笑道,“岂不知顺天者昌的下一句,便是逆天者亡?” “你。。你们。。早勾结一起了?”苦难咬牙道,“苦性师弟,你难道真要断折骨铮,归从胡元异族了?” “方丈师兄,我也是没办法。”苦性到底还算是佛门大僧,脸上羞愧难当,不敢直视苦难,“我甚了解你,定不会接受朝廷的封赐,可佛宗千百年来的基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 “阿弥陀佛!”苦难双手合什道,“难道归从了朝廷,佛宗的基业便就不是毁了?” “我不知道。”苦性摇着头,哽咽着声音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胡云龙悄悄将殿门关上,此时大殿之上仅剩下他们四人,扶阳真人与胡云龙带来的弟子,立在大殿外两侧。 午饭后,寺僧便会聚在各奉伺菩萨的厅殿内颂佛经。 其余打杂的寺僧,便会各自回厢房午睡。 “还说那么多作甚,事已至此,苦性大师还有何虑?”扶阳真人道,“既然苦难大师死心殉佛,便早日送他去见佛祖,也算是功德一件。” “要老和尚的性命,怕也并非是件易事。”苦难缓缓向前两步,手势起,气漩于掌心。 扶阳真人,胡云龙都属大宗派的重要人物,斗气修为可不算低,至少在圣武三段化沌之境。即便是苦难并未受伤,亦可战上数十回合。 如今苦难重伤在身,况且还有苦性相助,三位必然是胜券在握。 苦难何尝不知,面对三人的围攻,并无一丝的胜算。不过,苦难并不需要击败三人,只若逃出这大殿之外,寺内数百僧众,一呼百应何愁不能制止这场阴谋? 思虑之间,身形已动。 苦难强忍着伤痛,先发制人,大慈悲掌崩发出极大的斗气,直逼得扶阳真人连连退步。 直至门口处,苦性与胡云龙猛然幡醒,并不再两侧出击,连忙立在扶阳真人左右两侧,挡在门口。 强弩之末,难穿篙草。 苦难拼力一心要逼扶阳真人闪开出门处,后背肩头又挨了胡云龙,苦性几下,此时三人聚在门口,根本难以强攻而出了。 数十招斗下,斗气力道越发的削减,只得退回殿中,左右闪躲。 三人将苦难围在中间,各招各式无不是直逼其死穴,斗气迸发四溅,击得木柱,金尊佛像四下崩裂。 “嘣!”“嘣!”“嘣!” 归元寺正殿西侧的大铜钟震响鸣鸣。 这铜钟便是寺内突遇危难大事之际,才可以敲响的。 “不好,声闻钟响了。”苦性内心暗惊不妙,立马喝道,“过不了多久,所有的弟子都会赶到大殿来。” 三人不再作纠缠,相互运气于掌,化作一道斗气,直取苦难的面门。 苦难一个后空翻,双掌御气为盾,可哪里抵挡得住? 一声巨响后,整个身子震飞了出去。 三人也不敢耽搁一分,再度运气而出,又是一道极强的斗气射出。 不过,苦难仍瘫软坐在地上,嘴角挂着鲜血,身子有气无力,眼睛仍是祥慈得瞧着。 “都是斗气宗派里大名望的宗师,如此以多欺少一个重伤的老和尚,实在是不要脸极了。”只瞧得苦难身前,不知怎么就站出一个面容青俊的中年男人,浑似满不在乎道。 “你是何人?”扶阳真人道,“这是佛宗的家事,与你无关。” “哈哈哈。”中年男人大笑,取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豪饮一口道,“阁下应该是真武派的扶阳真人吧,这佛宗的家事跟你又有毛关系呢?” “我。。我。。”扶阳真人拿着拂尘,吞吐道,“我是受苦性大师的帮助才出手的。” “真不要脸!” 扶阳真人等正欲动手,大殿外已然脚步匆匆,众寺僧看来都赶了过来。 见事情已无转机,扶阳真人立刻转身奔至门口,打开大殿的门,闪出大殿喝道,“快抓刺客,有人刺杀苦难方丈。” 慌乱间,一齐涌入大殿的寺僧足有数十人。 苦性与胡云龙也趁此慌乱之际,溜出了大殿。 男子却也不追,眼瞧着三人逃出了大殿,可入殿的寺僧听信了扶阳真人的谎言,拿着法棍将他围在中间。 “莫要苦性那逆贼逃了去!” 苦难站起身子喝道。 众弟子眼色疑惑不定,但方丈的话,岂能不信。 稍犹豫一顿,便赶紧追下山去了。 “阿弥陀佛。”苦难大师念道,“多谢施主及时出手相救,不然佛宗恐怕要毁于一旦了。” “大师何须多礼。”男子回道,“只是不知为何,真武派与无极教竟撮合了苦性禅师,惹出这般大麻烦来。” “哎。”苦难大师道,“也是老和尚愚昧,竟未发觉苦性师弟生了变端,早投顺了朝廷了。” 吴羽吟在道羽门可谓是一人之下的人物,游历四方也结交了许多斗气名宿,苦禅大师便是至交之一。 不过,不喜麻烦的吴羽吟,与苦禅相交十余年,却从未登门过归元寺。 苦难虽知道此人,却也从未见过。 两人一通交叙,也算是理清了些门路。 “苦禅大师圆寂了?”吴羽吟不敢相信,凭苦禅的斗气实力,能远胜苦禅大师的人,整个斗气界怕是也难找出十人来。 “五毒教用毒诡异莫测,防不胜防。”吴羽吟点了点头,“多少名宿大师,都难逃惨遭其毒手。” “照你这般说,老和尚还真险些冤枉了那个少年了。”苦难道。 吴羽吟自幼便聪慧缜密,听闻种羽和苦难将事情叙述一便,内心稍作揣测,便有个大概的思路了。 联系上苦性大师的叛门,推测便更为顺理成章。 五毒教可能也已然受了朝廷的招抚,此番冒险出手杀害苦禅大师,想必也是为了促成佛宗的变端,若是苦禅大师安然回到归元寺,扶阳真人等人绝不敢出手。 再者,有苦禅大师活着,即便是使阴招加害苦难方丈,苦性也难以执掌整个佛宗,顺其位也理应是苦禅大师任方丈主持。 “如此推测,倒是合情合理。”苦难点头表示赞同。 “我料想,如今斗气界此起彼伏,打破整个斗气界的安宁,幕后极可能是胡元朝廷所为。”吴羽吟道,“如今胡元异族统御华夏近二十年矣,各地反抗异族的义勇之士,尽皆被镇压。政局看似稳定之下,朝廷岂能让斗气各宗派有团结一气,造成威胁?” “依你这么说,看来斗气界恐是要遭逢大劫了。”苦难应道。 “我也只是推测。”吴羽吟道,“斗气立足华夏数千年,绝非政权那般容易撼动的。不过一场强者生存的杀斗,怕是免不了的。” “阿弥陀佛。”苦难念道。 吴羽吟的推测,完全正确,但凡是开朝的君主帝王,大都是英杰雄主。 胡元异族兴起与北地草原部落,天可汗十八人起兵,用时十五年,方统一草原各族部落。当时华夏政权赵王朝已是摇摇欲坠,不得已联合天可汗,一举攻伐灭了东夏王朝,哪成想灭夏之战里,胡元部落一举崛起,军事力量达到了顶峰。 后天可汗薨,其子拖坝在诸王子中得以上位,不过兵戎相争之下,胡元部落也分裂成胡元王朝,琴察王朝,伊尔汗国。 拖坝并非天可汗的嫡系长子,所以遭受其他王朝的蔑视排挤。 仅登位五年的胡元大可汗,便在胡元异族的征伐中,暴病而亡了。 后拖坝嫡子胡烈,其雄心伟略深具天可汗的遗脉,立改胡元异族先内部统一的战略,将重心放在征伐华夏之地上。 华夏王朝地域广阔,人脉兴盛,完全可以弥补草原上供给的不足。只若拿下华夏赵王朝,便不惧草原其他三部落的联合排挤了。 依靠强悍的游牧民族军事战斗力,一举摧毁了奢华腐靡赵王朝。 当逐渐平复各地华夏族的反抗后,政局逐渐安稳之际,胡烈发现华夏族里各门宗的斗气力量,其能量一旦爆发,足可撼动胡元王朝的根基。 为王朝长久计,必须在华夏族人斗气力量爆发之前,想办法将其分散,归拢,打压,消灭。 “你是说,这少年百毒不侵?”苦难眼神惊异,“难怪苦禅师弟中了五毒教的毒,他却没事。” “的确如此。”吴羽吟道,“佛宗天下名刹,苦难大师见多识广,想必能够瞧出些端倪。” 种羽立在一旁,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居然百毒不侵。 难怪在边陲小肆,种家坡都未遭到曼陀门的毒手,难道黄素云也对自己下过毒,只因自己百毒不侵,才令她后来改变了策略? 若不是如此,果真已遭了黄素云的毒手了? 一想到这里,种羽心里觉得莫名的酸痛。 020.凤髓何归 佛渡世人,渡世先渡人。 得道高僧,除了身具深妙的佛经佛法外,更是懂得悬壶祛病的医术。 天下名刹之中,佛宗归元寺无疑是地位最高的,苦难大师的医术,绝不亚于俗世的医圣医仙。 “自神农氏尝百草后,书经之中明文记载的草本毒药,不过二十三种。”苦难道,“不过随着人们活动的地域越来越广,接触的范围越来越大,如今世上至毒的动植物,以多达数百种。” “从其中提炼制作的各种毒药,更是不可胜数。”苦难继续道,“即便是自幼食毒的莽古朱蛤,以及解百毒的圣灵草,也都是在中毒之后服用,才有所功效的。” 吴羽吟当然听得明白,对于种羽的体质而言,绝不是因吃食了莽古朱蛤或圣灵草这样的解毒圣品。 “依大师之言。”吴羽吟疑惑道,“世间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达到百毒不侵的?” 苦难大师踱了几步,看的出在冥思苦想。 世间之大,绝非是以书籍百科便能知晓通全的,苦难大师博学万书,也曾游历四方,若是他也不知的话,只怕世间还真没几个人能够解惑了。 “凤血!” 苦难猛地停下了脚步,嘴里惊异的念道。 其实斗气师都知道,凤凰称为不死之鸟,其血液有极大的愈合异能。不过,这些都是传闻,并未有人亲眼瞧过。 徐福领数千斗师追寻斩杀彩凤,也并未得逞,不然凤凰的不死之血,也就能有了铁证。 “达摩祖师的《万毒归一》论里,曾明文提及过,凤血有解所有毒的功效。”苦难回首道,“也是以凤血灌饮中毒人后,方才见效。如此未雨绸缪,提前免疫所有毒药,除非体内有凤髓,才得以有源源不断的不死之血。” 什么? 种羽体内居然有所有斗气师苦寻数千年的凤髓? 吴羽吟听闻此言,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千余年前,徐福集结当时多少名宿大家,都未能取得凤髓,如今怎会在这小子的体内? “阿弥陀佛。”苦难又道,“或许老衲见识尚浅,也不知世间还有何物,能够令血肉之躯百毒不侵的。” 之后两人又谈论一些斗气界的俗尘杂事,种羽坐在一旁听得明白,内心也是不由得惊讶不已。 原来放荡不羁的吴羽吟,竟然是道羽门的二号人物。 看似较为年轻的容貌,在斗气界里的辈分,竟然比起苦难大师还要高出一辈来。 不过佛道分家,两人也不执着于此。 但在同出玄门的斗气宗派里,吴羽吟却是与玄门首堂王处摩,戮魔门的前门主胡良海属于一辈的人物。 如今戮魔门的端木公,裘飞扬,胡天成等,还属于师侄辈。 闲叙了两个时辰,苦难大师领着后辈高僧,为苦禅大师作法事一场,便焚火净了身。 作为佛宗第二十七代的得道高僧,苦禅大师的骨灰,自然是有资格放在归元后山的无量塔的。 种羽随同众人将苦禅大师安葬,心中不胜感慨,这些名动天下的高僧,死后却也不多占一分田亩,只是将骨灰存在一座座修长却不丰伟的石塔上。 任山风拂过,夹杂些许的骨灰,飘下山巅,散作四处。 日暮西下,夜色渐临。 苦难大师召集众寺僧于正殿,对于今日发生的变端,做出了决定。 身为归元寺方丈,在任期间出现了高僧反叛的事情,罪责难逃。尽管众寺僧一再劝慰,苦难大师还是卸任了方丈主持职位。 归元寺苦字辈的高僧,达摩堂首座苦禅已经圆寂,罗汉堂首座苦性反叛,戒律院首座苦心,早在三年前突破化沌之境时,心急未成,三条经脉尽断,如今算是半个废人,只能打理些寺院事务。 经过推举讨论后,便由后辈“了”字辈的高僧,提拔任职。 了然任归元寺第二十八代方丈,了结任达摩堂首座,了明执掌罗汉堂。 苦难大师自罚归云无量塔面壁三年,消除罪业。 此番佛宗内变,算是告一小段落,吴羽吟和种羽毕竟不是佛宗门人,也不便再多逗留,便寒暄一番,下山去了。 只可惜,种羽自幼便在荒野成长,在其记忆中并未遇到过凤凰,对于体内是否真有凤髓,也难以断定。 事实上,正如苦难大师所说,千余年前的凤栖山一战,徐福率领数千斗师酣斗数个时辰,也将五彩凤凰重伤了。 逃至东华州原始森林时,便再也飞不动,坠了下去。 不过凤凰称作不死之鸟,尽管受了重伤,但只需要歇息些时辰,便可以自愈。 若不是徐福重创在凤凰的凤髓处,也不至于会伤得如此厉害。 当时彩凤趴在荒野森林溪水处,看似奄奄一息,不得动弹,彩尾折断处,凤血直流。 这血腥味,引来了一头成年母狼,见此神兽端倪了许久,也不敢上前。不过,到底是不知无畏,母狼还是扑上去扯咬着彩尾的尾端。 那受伤的尾端,正是凤髓处。 一口咬下,竟扯出了数寸长的凤髓来,刚吞咽下去,母狼便觉得体内火焚般炙热难受,在一旁打着滚呻吟。 好在一侧便是小溪,母狼滚在了溪水之中,冰凉的溪水,却抵挡着体内的火热之气。 过了许久,母狼总算觉得不再灼热了,爬出了小溪,不过凤凰已经不见了身影。 从此以后,那条母狼便有了灵性一般,每逢发情期时,便奶水不断,却又不与其他狼种交配。 种羽便是喝着那条母狼的奶长大的。 至于这些,种羽自然是不知道的,而冒入荒野森林的那个老头,也是从一些奇文杂书里,偶然瞧见了凤凰坠落东华州原始森林的记载,所以才深入那片原始森林,找寻蜘蛛马迹。 哪成想,碰上了自幼在荒野长大的种羽,为了减少在荒野里的风险,便教种羽了一些简单的功夫。 在凤血长期哺乳的作用下,种羽的体质早异于常人,达到了极致。 即便是最为简单的招式,却能发挥出最快,最狠,最大的威力来。 “下了山后,你打算去做什么?”吴羽吟边走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种羽的确没有任何的方向,种家坡一行,也打破了身世之谜的构想,“我的身世,只有找到真正的种羽,也许才能明了。” “那便去找找,或许还有希望。”吴羽吟道,“你身上有着奇特的能量,多在世上闯荡闯荡,便会有极快极大的提升。” “恩。也许是吧。”种羽黯然道。 “呵呵。”吴羽吟笑道,“才与你分开半月时间,你的斗气修为已然到了圣武境,如此速度普天之下恐怕再无二人。” “这还是要谢谢你,是你教授我斗气的法门。”种羽道。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你那奇特的身体造就的。”吴羽吟道,“我自幼修习斗气,却也是在八岁时才突破化沌之境,达到圣武境的。” 八岁遁入圣武境,看起来比种羽十五天要差得远了,其实已属稀世罕见了。 如今斗气界的大宗师们,大都在十二岁达到圣武境,年轻一辈里,沈浪二十岁遁入圣武境,已属厉害极了。 而且斗气是越往后面,越发的难炼,如今四十不到的吴羽吟,身具斗气修为神武三段化沌之境,可谓是千百年难遇的斗气奇才。 下了山后,吴羽吟仍丢下了种羽,撒腿没了踪影。 种羽也不明白,吴羽吟每次这般来去匆匆,看似任何事都不牵挂在心似的,想必心里也有着难言之隐。 自己又该去何处寻找那个种羽呢? 自从将霓裳羽衣赠给了黄素云后,种羽每次吐纳炼气,都不如之前那般的顺畅极了,看来霓裳羽衣对于炼气也有着极大的帮助的。 既然黄素云并未真心对待自己,何苦还要去执着于她呢。 种羽脑子里,断断续续个不停,最后变成了一片的空白,任由双脚漫无目的的走着。 夜幕临下,种羽便靠着路边的大树下歇息,微闭着眼渐渐睡去。 忽然间,火光四起,一行人举着火把匆匆穿梭,往西南方向奔走,种羽立刻打起精神,跟随着众人后面,瞧个究竟。 021.摧花盗手 十余人一道,神色匆匆,举着火把如同火龙一般,腾飞在夜色之下。 眼瞧着众人,衣着朴实无华,脚步极快但斗气修为尚浅,并未发现身后有人在尾随。一行人绕过木林,便转道小路。 约走了十余里,但见山坳处火把闪动,又是二十余人聚在一处。 种羽趴俯在山坡斜腰处,不敢靠的太近,虽听不清那群人讲话,不过面容却是瞧得清晰。 瞧似为首者,竟然是扶阳真人,左右两侧正是苦性禅师与胡云龙。 此处距离归云山不算近,如此聚集数十余众,难不成意欲趁夜强攻归元寺? 不过这念头,在种羽脑子里也是一闪而过,凭这点人马,去强攻佛宗圣地,无疑是以卵击石。 “今日救下苦难老秃驴的那人,你可识得?”扶阳真人道。 “并不相识。”苦性禅师道,“那人斗气修为只怕还高于苦难师兄,挡下我们三人合力一击,并未显得吃力。” “不错。”扶阳真人点了点头道,“此时日后还须多留意,我有种预感,那人将来必是我们的绊脚石。” 又过了片刻,自东西方向,又赶来了两股人马。 种羽眼神一瞪,内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但见从西侧赶来的一路人,押捆着个妙龄少女,果真是黄素云无疑。 各路人马聚在一处后,扶阳真人走上前去,抬手抚过黄素云的脸颊,眼神色眯眯道,“没想到曼陀门的门主,竟是个年幼的少女。” “呸!”黄素云倔强的昂着头,朝着扶阳真人吐了口唾沫。 “这妮子还能倔!”扶阳真人抹去口水,冷笑道,“莫嫌弃老夫子年岁事高,床上的功夫还是了得的。” “下流胚子!” 种羽瞧在眼里,双手竟不自觉的攥成了拳。 这种莫名的愤怒,倒没有令种羽失去冷静,对面随便拧出一个人来,都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 “如今都传言,那件至宝霓裳羽衣,如今在你的手上。”扶阳真人并不生气,淫笑道,“若是花仙子识些实务,老实的交出来,老夫子享受完后,倒可给你留具全尸。” 黄素云别过头,昂首不应。 “嘿嘿!” 扶阳真人伸手便去扯她的外衣,手掌离衣领一寸余处,忽然被震得酥麻。 一个黑影腾飞而至,手掌不断变幻,打出七八个石子。 石子到处,一片痛叫。 也是出其不意,黑影趁扶阳真人等人不备,才得以闪入人群之中,一把掳起黄素云,竟跃起数丈,跳出了人群。 尽管黑夜身法极快,不过在场数人之中,扶阳真人,空性禅师,胡云龙哪个不是斗气高手,岂能让他轻易离开? 只是胡云龙与空性禅师,刚摆开身法,却被扶阳真人按住。 “不必去追。”扶阳真人瞧着渐渐远去的黑影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切莫耽误了正事。” “那黑影想必就是摧花盗手吧。”胡云龙问道。 扶阳真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自种羽在边陲酒肆抢走了霓裳羽衣后,斗气江湖里突然冒出个摧花盗手,如同鬼魅一般。 许多斗气宗派里的女弟子,或是有地位的执掌人妻女,都遭其毒手。 如今剿杀摧花盗手,几乎成了斗气宗派里,比夺得霓裳羽衣更为紧要的事了。 数日内,摧花盗手在东华,南疆等地作案十七起,女干杀女子十八人,杀各派弟子,执掌人共计十二人。 扶阳真人等人虽未去追剿,不过种羽已然绕过了土坡,奔着摧花盗手的方向追了去。 “如今佛宗失去了机会,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务必要谨慎周全。”扶阳真人道,“圣徒门实力最弱,若是再不能将其一举征服,咱们可就没脸了。” 扶阳真人等数十余人,也转瞬消失在黑夜里。 种羽速度本就极快,如今又拥有圣武境斗气修为,更是如风如电。 不过碍于被扶阳真人等发现,只得绕了极大一个圈,必然费了些脚力时辰。 追踪猎物是狼的本能,在一片漆黑的荒野下,种羽仍能敏锐得洞悉着一切,寻找出正确的方向。 微微抚动的杂草,杂乱的石子,甚至连淡淡的夜风,都将是种羽判断的依据。 奔走了两个时辰,种羽已然到了旭华镇之上。 此时已至丑时,各家各户都在熟睡之中,种羽定睛瞧了瞧,土方的灰墙上,有着细微被蹬踩过的痕迹。 上前轻轻一摸,土灰立马脱落。 种羽内心道,看来刚走不远,便顺着前方的路,继续追奔。 又奔走半个时辰,已然离开小镇中心远了,但见山野间一座大院府宅,此时灯火通明。 刚走近府宅,微弱的呼吸声,令种羽耳朵一动,扭过头定睛一瞧,犹如一条饥渴已久的狼,笃定的瞧着猎物一般。 果不其然,在右侧一米多高的苇篙里,正是那黑影掳着黄素云。 “你小子莫要多管闲事。”黑影见种羽已然发现了他们,便站起身子冷冷道,“保全小命要紧。” 种羽并未吭声,只瞧着一侧的黄素云,眼神里闪着十分杂乱的情感。 能从扶阳真人等人手中掳走黄素云,想必其功夫自然厉害的很,种羽也不敢贸然出手。 只是极其专注的盯着黑影人的双手,目前并未出手的双手。 “若不想死,还是赶紧滚远些。”黑影人牙缝里挤出字来,声音极其低闷。 可种羽却是一动不动,如同聋哑了似得,也不说话呼喊。 宅院里,却是人声鼎沸,在寂静的夜里,可以清晰的听到里面嘈杂的喝声。 黑影人瞥了一眼宅院,又瞧了瞧种羽。 终于还是先出手了。 黑影人出手极快,与种羽相隔仅数步之遥,袖口里闪出三道花镖,如此近的距离,这种暗器可谓是威力巨大,无法闪躲。 种羽左右胸口处,渗出血来。 两片花镖仍插在胸前,不过黑影人却倒在了苇篙上。 也许是黑影人过于轻敌了些,这些日子频频得手,自然有些傲娇了。 也许是种羽更快,竟瞬间折下粗竿苇篙,被一片花镖削断后,更如似一把尖刃,插透了黑衣人的咽喉。 无论如何,黑影人已然成了一具死尸。 连种羽自己都有些纳闷,这黑衣人的斗气修为,似乎并不如自己,从花镖散出了斗气力度而言,并不算强。 不过,其中的疑惑,此时来不及去多想。 种羽赶紧扯断黄素云身上的捆绳,后者眼泪盈盈,一头扎进种羽的胸口,泣不成声。 022.武氏大宅 武家山庄庄主武长伯是个富商,财力远不如金陵沈家,不过也好客习武,结交了不少名望英雄。 在旭华镇这一片,武家也算是大有名气的豪绅。 如今斗气纵横天下,宗派更是繁多如毛,无论是做官,还是行商,若没有些斗气宗派的交情,便难有所作为。 金陵沈家,之所以能屹立这么多年不败,生意遍及华夏海外,除了出色的经商之道外,更是与各斗气宗派交情甚好。 整个东华州,最出名的东湖三帮六派,连掌门推选都要先禀告金陵沈家,才正式在门派里宣布。 沈家是东华州各大门宗的财力后盾,而各个宗派又反过来助沈家生意上,如虎添翼。 武长伯也算是个人物,白手起家拼尽半生,令旭华镇武家在东华州商贾里有了一席之地,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膝下子孙不仅未继承到他经商的头脑,更是在斗气修为上,毫无成大器的天资。 未保证自己百年以后,武氏财势能够保住,便借摧花盗手横行东华州各镇的名头,第一个举旗出重金剿杀摧花盗手。 此举可谓是武长伯经商一生,最为点睛之笔。 摧花盗手已是人人得而诛之,不单单是各宗门安危的问题,更是个扬名望重的好机会。 如今武长伯出重金悬赏,更是极大的提高了各门宗的积极性,而旭华镇武家,更是得此名躁东华州。 数日以来,武家大宅朋客满座,络绎不绝,日夜举火通明,酣酒吃食。 “你没事吧。”种羽总算开了口,声音如似别人说出一般,回想于耳。 黄素云抬起头,退开种羽的胸口,也不应声。 玉白的双手,缓缓放在衣领口处,慢慢解开外衣上的纽扣。 月光洒落,将黄素云白皙的肌肤,映得更似雪白。 外衣滑落,白纱的锦衣,也渐渐褪去。 粉红的肚兜,微微凸起的胸部,轻轻跳动着。 王俞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木愣着瞧着,脑子里已然一片的空白。 那最后一层的羞布,竟然也褪下了,如此半螺的玉体,竟然泛着光一般,胸前两颗粉嫩的葡桃,含籽般饱满。 种羽闭上了眼,不敢看下去。 片刻时间,如年般的漫长,又如昙花般的短暂。 种羽再睁开眼时,黄素云已经身着穿得整齐了,双手端着透明般的衣物,那不是霓裳羽衣又是何物呢? 原来黄素云将霓裳羽衣穿在贴身,此时脱下双手递了上去。 “你。。。你。。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东西吗?怎么,怎么不要了?”种羽问道。 黄素云笑着摇了摇头。 种羽赶紧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将鼻血在裤子上蹭了蹭。 “你被点了穴?”种羽恍然问道。 黄素云点了点头。 好在种羽在荒野时,那老头曾经教过一些解穴的功夫,便上前试了试。双指运气发力,杵了五处穴位,总算是解了黄素云的哑穴。 “你下手这么重,疼死我了。”黄素云捂着肩膀,气嘟嘟道。 “我。。。我。。不是很会解穴。。”种羽抓着头皮,尴尬不已道。 “我瞧你便是存心的。”黄素云又如烂漫的少女,撇嘴挑眉,“喏,这件霓裳羽衣还你,我便不欠你什么了,你也别再记恨我。” 种羽却是不动。 “给你。”黄素云将霓裳羽衣递在了他的手上,“赶紧穿上吧。” 黄素云瞧着种羽胸前还插着两片花镖,鼻子一抽,伸手轻轻抚了抚。 种羽一把扯出花镖,忍住闷哼一声,伤口处鲜血直流,肌肉外翻肿大。 “赶紧得弄些金疮药涂上。”黄素云焦急道。 四下一瞧,近处便是武家宅院,便拉着种羽往里走。 种羽将霓裳羽衣穿上,套上那件粗布外衣,跟着黄素云往宅院里走。 这几日,武氏大院门客络绎,但瞧着种羽两人进门,家仆立刻笑盈盈的迎了上来,领道往里堂里走。 “不知两位少侠,可是何门何派?”正堂上,端坐着花白老者,正是武长伯,见家仆领两人进来,立刻起身笑迎道。 “我们无门无派。”黄素云上前应声道,“我朋友受了些外伤,需一些上等的金疮药,庄主可能赐些?” 黄素云瞧着满堂的宾客喧笑淫色,不屑入眼,心想若是表明自己是曼陀门的花仙子,这些粗汉莽夫只怕是会吓破了胆。 这些小宗派的人物,只瞧得如此秀美的少女,眼睛早瞪直了。 也不知是酒水,还是口水,止不住的顺着嘴角流着。 “我有我有。”席间走出个长须道袍,笑盈盈从胸口处取出一个瓷葫芦,“我博云道观的金疮药,可谓是治疗外伤的良药。” 黄素云伸手便去接,哪成想那老道居然趁取药之际,在黄素云的手背上,轻抚一道。 “老道士,居然如此,真不害臊!”席上嘲讽声不断。 “嘿嘿,道士又不同和尚。”长须老道笑道,“道士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嘁。。。” “也不瞧瞧你那花白胡子,下面的玩意儿,还能使不?” “就是,就是。这般青涩的少女,怎能让你糟蹋了。” 一时间,厅堂上嘲讽声不断。 种羽听在耳里,怒火心烧。 “嘣!” 将瓷葫芦摔在地上,金疮药粉散作一地。 武长伯连忙喝住,毕竟这些人吃武家的,住武家的,还是收敛给些面子,便不再嘘声。 “这位少年前来求药,各位都是有名望的人物,怎可失了身份呢。”武长伯对着家仆道,“去后厢房取些金疮药来。” “两位远道而来,若是腹中饥饿,可取坐就食。”武长伯指着厅堂口处的空位置道,“若是只为求药,些等片刻,马上就来。” 种羽和黄素云,折腾了半夜,怎能不饿? 便坐在门口处,少时家仆端一盘肉食酒水,摆在两人的身前。 “诸位英雄豪杰,自那摧花盗手在旭华镇西古月派作案后,便还未再度出手。”武长伯道,“我料想此贼应还藏在旭华镇附近,如今各派弟子散布旭华镇,只若有了贼人的消息,便可群起而灭之。” “武老爷子说的在理。” “对对,莫要我碰上,不然定一剑刺透他。” “这贼人,只敢偷鸡摸狗躲在暗处下手,若是光明正大露脸,定活不过我十招。” 种羽饿极了,只顾着埋头吃食,也全然不理会厅堂上的谈论。 各宗派人物,吹嘘越发的离谱,将自己吹得如绝世高手一般,时不时瞥向黄素云一眼,瞧瞧可曾引起她的注意。 023.德高望重 左手抓着厚实的酱猪肘子,不断别着头撕扯,大口大口的咀嚼。右手从未离开盛着清酒的碗樽,一樽樽清酒仰脖一饮而尽。如此吃相,像极了饱受饥渴的乞丐,丑态极了。 一堂之上,不过是些二流斗气宗派,瞧着种羽那般的丑态,显出极其的不屑和鄙夷。 这野小子真不知是从哪蹦出来的,如此不知礼数,全然不将众门派掌门搁在眼里,想必定是个混吃混喝的骗子罢。 少顷,武宅家仆将金疮药递了上来。 种羽掀开两层薄衣,但见镖伤此时已然结了疤,伤口出粘作一处,便胡乱的涂抹一下,继续吃食起来。 凤血的自愈能力,对于这样的兵刃外伤,根本不算个事。 只若歇息数个时辰,连伤疤都能消除殆尽。 黄素云坐在一侧,却是端庄极了,粉唇小口,细嚼慢咽尽显雅媚姿态。 如此相比之下,更是令那些宗门稍有名望的人们,恨得咬牙切齿,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是臭极了的牛粪! “承蒙武长伯庄主盛情款待。”博云道观观主丘发际起身道,“这数日以来,武庄主散金款待各宗派豪杰,虽尽显及时雨般的风节,却也给了不少徒有虚名混吃骗喝之辈的机会。手无寸功,却舔着脸皮不知薄厚。” 丘发际之前见种羽摔碎了他的金疮药,内心早气极了。 博云道观,在斗气宗派里数几流? 不过是连三流都算不上的一个小道观,不过因道观离三帮六派之一的古门宗较近,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仗着与古门宗有些邻居交情,竟也自诩为博云宗门派。 之前丘发际挑逗黄素云,深受其他门派的讥讽嘲笑,却并不生气。毕竟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拧得清的。 可种羽摔碎了自己相赠的金疮药,可就有些孰不可忍了。 如此毛头小子,不给自己些脸面,怎能受得了? “丘观主,这话却是有些差矣。”武长伯笑道,“老朽略作薄席,各位英雄豪杰能赏光蔽府,实属武家的荣幸,哪有混吃骗喝之说呢。” “诸位英雄豪杰聚在此处,所为何事?”丘发际走上大殿,环对众人继续道,“只因摧花盗手残害无辜,凡是有情有义的英雄豪杰,怎肯袖手任其肆虐,所以大家才聚在一处,共同为世道除害。” 这话引得众人点头称赞。 在场数十人,大都是为了摧花盗手而来,毕竟谁除掉了摧花盗手,便足可令自己的宗派提升不少的威望。 如今东湖三帮六派里,秋水派已然被灭了门,空缺出的位置,自然需要其他门派去填补。 如此时机,若是有斩除摧花盗手之功,也就增大了不加少入三帮六派之中的筹码。 只是,个人的私欲怎能说出口? 丘发际的话,无疑将每个门宗的私欲掩盖了,个个都是大义凛然的英雄豪杰。 “在座的诸位门宗掌门弟子,哪个不是以公道正义藏于心之辈。”丘发际便说着,便慢慢走到了种羽的桌前,“哪个不是在东华州赫赫声望的宗师前辈,而这小子竟完全不知礼数,一味得暴吃海喝,真当这里是酒馆子了。” “武庄主。”丘发际拱手道,“在下虽名声不如在座的各位掌门,功夫亦是雕虫小技,却多少有些骨节,实在不愿与这样混吃混喝的人坐在一堂。” 丘发际的话,真够歹毒。 将在场的所有宗派掌门都绑在了一起,先是将诸位吹捧一番,把自己的“谦卑”展现的淋漓尽致,自矮数寸。 可连自己这种小角色,都不愿与种羽在一起,那些被捧高的掌门们,如何还能坐得下去了? 众人本来瞧着种羽都不舒服,不知尊卑礼数,还有着美女作陪,此时更是被丘发际点着了。 024.是非曲直 四五个家仆,将摧花盗手抬进了厅堂,八尺长的身躯,此时还未僵硬。尸体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眼睛瞪得豆大,瞧上去仍显得十分的惊疑和悔恨。 全身无伤,仅咽喉处被刺出个洞来,脖颈处鲜血喷涌状,干涸一片,令人瞧上去多少有些作呕。 好快的剑! 在场围着的宗派掌门们,内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这些宗派掌门,从未与摧花盗手交过手,可从摧花盗手过往的恶绩中,那些死在他手上的掌门人物,可都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这些宗派门主弟子等人,与在座的一些掌门人,多半有过切磋,不难推测出摧花盗手的功夫,绝非羸弱之辈。 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多的宗门聚在一处,商议共同去剿杀摧花盗手了。 “哈哈哈。”凑在最前面的丘发际大笑道,“随便杀个人来,便说是摧花盗手,还真是可笑可笑。” 此话引得众人连连点头,瞧着种羽的相貌,实在是年幼稚嫩,怎能有实力杀了恶名远扬的摧花盗手呢。 这死尸上,仅咽喉处致命一击,若真是摧花盗手的话,如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这小子,不光是为了混骗些吃喝,还想着武老爷的百两赏金呢。”丘发际讥笑道,“还好今日我等众掌门皆在于此,岂可令武老爷自受了骗?” “啪!” 种羽拍案而起,怒目相视,双拳已然攥紧。 对于杀没杀那个摧花盗手,对于种羽来说,并不上心,不过眼前老道一再羞辱冤枉自己,怎能不怒? “这人是我杀的,是不是摧花盗手,我并不知。”种羽闷声道。 “哈哈哈。”丘发际道,“还不错,还不错,还知道知错就改,不去逞强。既然你也承认了这尸体不是摧花盗手,那便也无须去讨百两的赏金了。” 黄素云绕过桌台,走到尸体前,蹲下身子,扯开尸体右手衣袖。 叮铃咣当,十余片的雪花镖,散在地上。 众人瞠目,细碎言语不断。 难不成真是摧花盗手? 习武之人,形色各异,十八般兵器,各有所长。不过任何一个习武炼气之人,都会将自己最精湛的器械功夫,打造出独特的个性标志。 比如同样使剑之人,总会在剑刃上添缀些装饰,好凸显出自己的独一无二。 令人一提到兵械,便断然想到那人。 这种雪花镖,形状似六瓣雪花,却又显得个性独特十足。 这些掌门弟子里,虽从未见过摧花盗手的面容,但是却到过摧花盗手作案后的现场,如此花镖正如现场留下的一模一样。 “凭这些玩意儿,又能说明什么?”丘发际仍然倔着脸,“这些铁片,随便找个铁匠铺,不需一个时辰便能打造出。” 黄素云站起身子,嘟着嘴唇,真是气极了。 种羽上前拉着她的手,便要往府外去走。 种羽不明白,为何这老道士如此刁难自己,倒不如眼不见为净,离开此处便是了。 哪成想,两人刚迈开步子,却被几个小道士拦在了门口。 “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正当这大宅是街边酒肆了。”丘发际在作死的路上,可谓是义无反顾,“今日若不说清楚,这门怕是出不去的。” “说什么?”种羽问道。 “这尸体究竟是谁?”丘发际道,“你和摧花盗手究竟是什么关系?” 丘发际说这话,眼睛却是瞧着黄素云。 众人心里总算回过味来了,这少年莫不是摧花盗手?之前摧花盗手是有过掳走少女的手段的,而旁边的少女,就是受着他的淫威胁迫? “我怎么知道这人是谁?”种羽闷声道。 “呵呵。”丘发际笑道,“我瞧你手上并无利刃,如何刺透他的咽喉?” “我用的苇篙。”种羽坦然道。 “苇篙?” 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这少年可真是敢吹的,比自己都能吹嘘。 即便是利刃,如此一击刺透对付的咽喉,都未必是件易事,何况用苇篙? 苇篙莫说是刺透咽喉,刺碎磐石都是可能的。 不过在场的二流宗派,诸位掌门人斗气修为也大都是武者一,二段境,自然无法有比较高的认识,都觉得种羽真是在吹牛。 “你就是摧花盗手!”丘发际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将黄素云拽了过来,厉声喝道,“小妮子,你莫要害怕,在场都是斗气宗派里的豪杰英雄,定能给你做主。” 黄素云一把甩开丘发际的手,挣脱着想要走回种羽的身前,却被众人挡住了路。 十余人此时拔剑相向,对着种羽。 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怎么就成了摧花盗手了? 种羽瞧着众人,脸色迷茫且愤怒,这些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居然要对自己出手。 “诸位且住手,休要动怒,休要动怒。”武长伯连忙上前劝阻道。 花甲之年的武长伯,在商贾里摸爬滚打数十年,怎能瞧不出其中端倪。这些自诩名门的宗派掌门弟子,如此冤枉眼前这小子,不过是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 厅堂上的尸体,通过之前众弟子的眼神闪烁之间,足可判断出当真是摧花盗手。 这些宗派掌门弟子,怎能允许摧花盗手被眼前毛头小子给杀了,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脸面无光极了。 再者这些宗派掌门,内心都有着自己的盘算,指望着剿杀摧花盗手的名望,达到自己各自的私欲。 如今摧花盗手已死,若没个台阶下,日后怎能在斗气界里夸夸自诩? “诸位英雄豪杰,依老朽一言。”武长伯走在人群中道,“此人定不是摧花盗手,却理应也是坏邪之人,枉死横祸,也算是老天有眼。少年年貌轻轻,怎敢与诸位前辈动武,岂不是以卵击石,自讨苦吃嘛。” 武长伯短言一番,却是恰在妙处。 不仅给众门宗一个台阶下,也给种羽留了后路,可谓是上上等的和稀泥水平了。 众掌门听闻后,令弟子收了剑,微微点了点头。 斩除摧花盗手的功劳还在,便无须与这小子计较了,即便地上躺着的真是摧花盗手,日后也有的是法子,令这份功劳归于自己。 种羽的忍耐,却是到了极限。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你们这些浪得虚名之辈,只会夸夸自诩,能做何事?”种羽厉声道,“我就是摧花盗手,尔等又能如何?” 此话一出,无疑是甩了在场众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若不教训教训,还得了了。 数十弟子,转瞬间将种羽围在中间。 “你们这些掌门不敢亲自上前,令门下弟子白白送死么?”种羽冷笑道。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诸位掌门人,脸红面赤。 “我倒是要瞧瞧,小子你有何等手段。”说话的是东华岳派的掌门人岳凌雷,此人年逾四十,手持一柄钨铁剑,走上前来。 东华岳派之前便是东湖三帮六派之一,素以剑法称绝,徐秋水仗着沈家与玄门,将东华岳派挤出了三帮六派,如今秋水派被灭了宗门,此次围剿摧花盗手,无疑是再度名列三帮六派的绝佳机会。 在场相聚的宗派里,东华岳派无疑是实力最强,名望最大的。 岳凌雷提剑上前,在场的众人无不拍手叫好,趁此机会奉承不已。 “你小子此时道歉还来的及,若是岳掌门出手了,你后悔已然不及了。” “就是,就是。” “东华岳派的归月剑法,精妙无比,这小子怕是挨不过三招。” “三招?我看走不出一招半式,就洗洗睡咯。” 种羽面不改色,体内已暗暗运气于掌。 钨铁剑剑身沉重,不过在岳凌雷的手里,却显得轻盈极了,招式如风如雷,周围的人都感到沉闷的斗气力,有种极大的压迫感。 种羽斗气修为远胜于岳凌雷,但是对于招式外功来说,却是极为简单,主要是步法极快。 岳凌雷呼呼使出一十三招归月剑法,可谓是粗重带细,沉闷有力却不是轻盈,不过连种羽的衣角都未碰到过。 种羽不打算再和他纠缠了,闪过劈来一刺后,掌心发力退出,手掌离岳凌雷还有数寸距离,不过后者身躯已然受到强大的斗气力,整个身子仰面栽倒。 再起身时,岳凌雷觉得右臂酸痛不已,竟无法再提起钨铁剑了。 如此结果,令众人真是大跌眼镜。 岳凌雷怎受得了如此打击,咬牙切齿,内心思虑绝不能让这小子活着离开,使个眼神,门下弟子二十余人一拥而上,将种羽围了起来。 “诸位掌门,这小子一身的邪功,若不齐心协力,恐怕定让他逃了去。”岳凌雷道,“降魔除奸,无须在意俗礼,大家一道上,定能取胜。” 众人听闻此话,无不是跃跃欲试,不管怎么说,能与东华岳派攀上交情,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岳凌雷将钨铁剑交给门下弟子,换左手拿轻软铁剑,走上前意欲再战。 黄素云此时站在他身侧,耳畔细语,岳凌雷眼睛突然惊恐得豆大,发了疯似得奔出了武家宅院,门下弟子见掌门人都逃了出去,自然赶紧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