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末路》 第一章 冷血心肠 寒武纪271年,秋。天照大陆上方划过一颗璀璨的流星,其中一颗陨石落入了天弃山脉。世人传言这预示了统治天照大陆300多年的无尘王朝终于到了没落的时刻。 而同时,一个蒙面的白衣女子出现在了那遥远而神秘的南际山上,似是追逐流星而来。 寒武纪288年,秋。南诏国境内,虎莽森林之中,楚飞岩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捂着脑袋痛苦得思索了半天,忽然破口大骂道:“该死的老家伙,居然扔下我自己跑了!害我被追杀了半个月,哪有这么当师傅的!” 不过楚飞岩很快又释然了,在遇到这个便宜师傅之前他本就尝尽了世间冷清冷暖:被养父母抛弃、挨饿受冻、被人冤枉欺侮、遭受毒打…受尽了苦难。 而师傅给他灌输的思想又从来都是天道无情、人心险恶、事不关己理当高高挂起之类。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有保住先自己的小命才是真理。 这就造成了楚飞岩冷漠乃至冷血的心肠。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兄弟,没有爱他的人,更没有他所爱的人。他早已泯灭了不必要的情感。 所以他很快就想通了,呵呵一笑:“老头儿,这倒的确符合咱师门宗旨啊。”不过那眼底深处的一抹失望却始终不曾散去。 他起身随意打量了下四周,这里植被繁茂果实丰富,还有一条永不干涸的天然山泉,看样子这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远古森林,心中甚是满意。 “还真是个远离人群,孤独终老的好地方啊!”楚飞岩的眼中尽是笑意。 正值秋高气爽的时节,温柔的阳光透过枝头洒在楚飞岩的身上,他深吸一口气索性又重新躺下,沉沉睡去。毕竟他这次伤的不轻,能在数十个顶级杀手的围攻下逃生本就算是个奇迹了。 “救命啊!救命啊!”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这与我何干?楚飞岩翻了个身,鼾声大作。 远处有只体型硕大的花斑白虎,正对着一老一少穷追不舍,眼看那两人就将落入虎口,非常不巧的是这时候楚飞岩伤势发作,睡梦中发出了一声咳嗽。 白虎立刻被其吸引,虎目一望顿时大怒,简直岂有此理。它早已将方圆十里划为了自己的领地,眼前这人不但闯入了它的领地,而且还堂而皇之睡在它洞穴的门口。 是可忍孰不可忍!白虎嗷呜一声就扑了过去。 然而预想中的鲜血四溅并未发生,反而是“嘎嘣”一声闷响,崩掉了两颗门牙,白虎愣了足足有三秒,它已经灵智初开,瞬间明白眼前这家伙不是它能惹的,然后惨嚎着逃走了。 “总有一天虎爷我要修炼成大妖怪,咬死他!”白虎逃走前在心中恨恨的想到。 死里逃生的两人见状是又惊又喜,黄长福拉着孙女小环连忙跑过来查看楚飞岩的情况。见他安然无恙仍在熟睡,不由啧啧称奇。 只见眼前这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俊朗,束着青铜冠,脑后披着长发,虽只穿着一身黑色布衣,亦有一股潇洒之风,只是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戾气。 两人又大声唤了他几遍都没什么反应,于是便匆匆离去了。 待到两人走后,楚飞岩嘟囔着,似乎在说着梦话:“走吧…都走了才好…一个人多好!” 第二天正当楚飞岩在搭建木屋的时候,那个叫做环儿的小女孩居然独自跑来了。 小环约莫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灰布麻衣,双手吃力的捧着一袋果子,小脸憋得通红,正怯生生的看着他。 “谢谢大哥哥昨天救了我和爷爷。” 楚飞岩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他可不想被人打扰了清净,于是扮了一个凶恶的表情,舔了舔嘴唇说道:“这女娃娃细皮肉嫩的,看起来挺好吃嘛,嘿嘿嘿!” 小环哇的一声就哭了,吓得扔下果子撒腿就跑,很快就没了踪影。 看着地上鲜嫩的果子,楚飞岩做起了剧烈的思想斗争:把人家小女孩吓走再偷吃人家的食物貌似挺下流的,不能这么干! 可那肚子却不争气了叫了起来,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吧?那就不能浪费了。嗯,没错!”楚飞岩心里如是安慰道,于是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得是唾沫横飞形象全无。 没过多久楚飞岩似乎察觉了一道异样的目光,抬起头来正看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愣住了。 “大哥哥,你不会真的吃了环儿吧?”小环脸上还挂着泪痕。 楚飞岩此时手里还拿着刚啃了一半的鲜果,面色一红,赶紧藏到了身后。说了句鬼才相信的谎话:“这…是我自己摘的!” “是是是。”小环瞧他此时的模样,也不觉得怕了,双手递了过去,“喏,我这还有两个。” 看着眼前单纯善良的小环,楚飞岩是又羞又怒,狠狠拍掉了她手中的果子,怒吼道:“谁要你的果子,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小环这下真的感觉很委屈,大哭着跑开,再也没有回来。 “这下小姑娘应该不会回来了吧。”等到小环离开之后,楚飞岩也没了食欲,将刚刚拍飞的果子重新捡了回来,收好。 不过楚飞岩还是失算了,第二天小环又来了,只不过小姑娘远远看见他就跑开了。同样留下一些果子还有其他吃食。 楚飞岩见她不敢靠近,便随她去了。至于她留下的那些食物,开玩笑,不吃白不吃,并且心安理得的安慰自己:这都是捡来的! 如今看来这家伙不仅冷血脸皮还挺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头白虎早就将方圆数十里内的动物赶跑了,所以他打不到什么野味,根本吃不饱。 此后小环就常常来送吃的,有时候还会壮着胆子偷偷靠近些,给他讲一些村子里的见闻,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有时候楚飞岩也会听得入神。 因为小环口中琐碎而又温馨的生活是他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当他发现小环又偷偷的靠近自己身边之时便会狠狠的瞪她一眼,小丫头便会吐吐舌头慌忙走开。 等到她走远了,楚飞岩刚以为能清净会了,小丫头又说刚学了一首童谣,要唱给他听,听着那五音不全的语调,楚飞岩当真是欲哭无泪… 就这样一大一小不知不觉已经相互陪伴了一个多月,期间黄长福也会借小环的名义送些建木屋需要用到的材料工具过来,帮了他不少忙。 可楚飞岩至始至终却再没同小环说过一句话,更别谈和两人道一声谢谢了,足见真是一副冷血的心肠。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小木屋终于建成了。这天,楚飞岩用白虎那两颗门牙做了根精致的吊坠,打算送给小环,姑且算是还了她这份人情。 如今他的伤势已经基本恢复,正好跟他们爷孙俩说清楚,往后各不相扰,就不需要他们帮忙了。 可是一直等到斜阳西下,小环也没有来,第二天仍然不见小丫头的踪影,第三天也是,一直等到第五天傍晚,楚飞岩心里隐约有些担忧:莫非他们出了什么事? 再转念一想,也许只是因为自己一直不理她,小丫头不想再来的缘故。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楚飞岩就心安理得的睡下了,谁让他有一副冷血心肠呢? 然而当夜似乎蚊虫太多,搅扰得楚飞岩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好。这不,天刚亮他就起身了,然后闪电般的向着森林外掠去,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我只是下山去找吃的而已。” 第二章 我买包子 没过多久楚飞岩就找到了小环口中的安伦村,从村民们口中得知,原来前几天是安伦村一年一度的安魂节。安魂节是整个村子最重要的节日,期间任何人不得外出,直到昨天才刚刚结束。 而今天一早祖孙俩就匆匆下山去了,听说是要去买包子。 楚飞岩心道:这不是自己最喜欢吃的嘛。想到这里就禁不住流下了口水。同时也在心中暗骂:那笨丫头怎么从来都没提过安魂节的事?害自己瞎担心!哦不,害自己饿肚子! 既然来了,索性就去山下转转吧,知道哪有的卖往后就用不着那小丫头了。楚飞岩心里如此盘算着越发加快了步伐,手中还拿着那根精心打磨的虎牙吊坠。 广陵城位于绮罗江下游的离人岛上,与西北方向的赤炎国隔江相望,东临月夕国,虽然离人岛本身完全位于南诏国境内,但由于此地归属历来存在争议,加上无尘大帝的默许,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三不管地带。 这也让广陵城形成了自由包容的风气,意外造就了其繁华的景象。并不算高大的城门两侧刻着两行遒劲的大字。 “来无尘去无垢坦坦荡荡,生也好死也罢君子不弃” 楚飞岩一时瞧得有些出神,不料左肩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转过身来诧异得看着一张热情的笑脸。 “小兄弟,你也是前来投奔的吧。别担心,等小哥我闯出名堂,将来一定照着你!” 楚飞岩无意与他有什么交集,随意敷衍道:“好。” 那人听罢似乎极为高兴,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城去,一边回头说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叫狗剩,江湖人称狗爷。” “…” 即便是以楚飞岩冷漠的性子,进入广陵城之后也不由眼前一亮,他自幼跟随师父游历各国,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街道两侧商铺酒楼随处可见,街市上物品琳琅满目,小贩们都在热情吆喝着,身着各国服饰的人们随意在街上走动,甚至互为世仇的两国人也能相安无事。 穿过两条街巷再拐了个弯,楚飞岩一眼便看到了城中最大的包子铺,他早已饿极于是快速挤过人群走上前去。 不过还没等到他走近便听到了一声冰冷的斥责:“走走走!早知道你们是安伦村的人我前几天就不会卖给你们,晦气晦气!” 包子铺李贵的斥责声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群,众人听说他们来自安伦村全都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传闻安伦村的人经常莫名其妙的死亡,那里的人全都是扫把星,跟他们扯上关系都会遭遇不幸。 黄长福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失落,歉意的看了小环一眼,无奈的拉了拉孙女的手:“小环,咱们走吧。” 原来刚刚由于人群太过拥挤,黄长福的帽子不小心被挤落在地,露出了额头那丑陋的十字疤痕,于是被李贵认了出来。 小环眼泪汪汪的看着李贵,害怕而又倔强的说道:“求求你卖一个给我吧,那是大哥哥最喜欢吃的。” 说罢怯生生的递上两个铜钱。 “快滚,这里不欢迎你们!”李贵恶狠狠的说道,同时一把夺过铜钱推开小环,小环重重的跌坐在地上,痛的眼泪直流。 即便如此,小环仍是倔强的站了起来说道:“钱你收了,包子给我。” “滚滚滚!这算是对我前几日被骗的一点补偿!” 小环仍旧杵在原地,小手向前伸了伸,害怕而又倔强的说道:“给…我。” “好好好,你等着!”李贵嘿嘿一笑转身进了后堂,随后拿出一根擀面杖,作势就打,口中骂道:“扫把星,看你们走不走!” 黄长福连忙挡在小环身前,但毕竟年老体衰,挨了几棍就吃不消了,眼看那棍子就要落到小环身上时,一个黑衣少年忽然出现在了李贵身前。 少年容貌俊朗,目光冷峻,气度不凡。 小环惊讶的看着少年的背影,面露喜色,刚想说话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又吓得将话憋了回去。 看着挡在眼前的黑衣少年,李贵没好气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楚飞岩咧了咧嘴:“我买包子!” “好说,你要几个?”李贵神色略缓,心道:还以为他们认识呢。 “多少钱一个?” “两文钱。” 楚飞岩呵呵一笑,故作讶异道:“这包子皮是金子做的还是包子馅是金子做的?” 李贵乃猎户出生,颇有几分本领,又是个暴脾气,误杀了人才逃到广陵城落了根,何曾怕过谁。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将那擀面杖重重的敲在面前案板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嫌贵?嫌贵别买!” 楚飞岩笑了笑:“行行,给我拿两个。” 李贵心道:装什么装?还不是个怂货!于是转身拿了张油纸包了两个递过来。 楚飞岩看了看却是不接,反而一脸认真的问道:“你这包子馅是黑心肉做的吗?” 李贵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但看着左右人多还是尽量忍着怒气说道:“我这包子铺远近闻名,乃是广陵城的金字招牌,还能卖给你黑心肉?” 楚飞岩的语气却是冷了下来,再次问道:“我问你这包子馅是黑心肉做的吗?” 李贵将包子放下,一声冷笑:“小子,存心找茬是吧?” 楚飞岩呵呵笑道:“你这包子馅要是正宗我肯定买啊。”随后话锋一转,“要果真是黑心肉做的怎么办?” 李贵冷笑:“要是黑心肉做的,我将这擀面杖吃了!你就说要不要吧!” 楚飞岩上前一步,将包子拿在手中,随后猛地翻手,将包子拍了个稀烂,同时暗运天炎心法将包子馅熏得黑乎乎的。 “你看,不是黑心肉是什么?” 李贵瞪大了眼睛:“你…” 话还未出口,楚飞岩已经将擀面杖塞进了他的口中,然后抬起一脚将其踹飞,骂道:“让你卖黑心肉!” 众人一声惊呼,想不到颇有些拳脚功夫的李贵竟然禁不住那少年轻轻一脚,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看样子一时半会是爬不起来了。 楚飞岩十分肉疼的看了一眼被自己拍碎的包子,心里直呼可惜,然后咬了咬牙转身离去,至始至终都没再看小环他们一眼。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环疑惑的看着爷爷,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保护的温暖,她仰着头问道:“爷爷,大哥哥是在为环儿出气吗?” 黄长福连忙喝止她:“别瞎说,咱们快走。” 小环立刻捂住了嘴巴,小鸡啄食似的点点头,拉着黄长福欢快的向着楚飞岩追了过去。 楚飞岩走得不快不慢,既不让他们追上自己,也不让他们跟丢了。待到确认没什么可疑的人追上来之后,便打算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很快就到了一个叫做醉八仙的酒楼前,闻着那浓浓的饭菜香气,楚飞岩顿时就走不动路了。他刚准备进去,忽然感受到四周出现了几股强大的气息,并且一闪而逝,这令他暗暗心惊。 就在这分神的档口,小环已经追上了他,小丫头跑的气喘吁吁的,满脸通红,但是眼中洋溢着欢喜的神色。 “大哥哥…” 她想拉住他的衣袖,却见黄长福摇了摇头,小环的眼神立刻暗淡了下去,即便年幼的她也知道她们的身份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的手伸到半空中又缩了回去。 这时从远处走过来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头上束着一顶四方玉冠,身型略微有些浮肿,却有一双好看的眸子,脸上正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走到楚飞岩跟前问道:“在下柳二,敢问阁下是否认识这两位安伦村的人?” 他的脸上虽然挂着笑意却给楚飞岩一种阴冷的感觉,令他不喜。 “让开!”楚飞岩冷冷说道,转身进了醉八仙。 柳二微微一愣,收起了笑容,脸上露出一丝玩味之色,随后面向黄长福,温言道:“老伯,你家孙女我很是喜欢,多少钱能卖?” 黄长福面色大变,再看对方此时的神情,恰似盯上猎物的毒蛇一般。小环畏惧的抱紧了黄长福的胳膊,同时眼巴巴的看着楚飞岩。 却见楚飞岩仿佛浑然未觉,他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一拍桌子猛喝道:“小二,上一屉包子!” 第三章 赔我包子 柳二远远瞥了楚飞岩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过头来仍是看着黄长福,问道:“如何?” 黄长福强忍着怒气躬身说道:“小老儿与孙女相依为命,是万万不卖的,还请公子见谅。” “哦?”柳二笑了笑,掏出一锭金子说道,“这笔钱足够你好好过完余生了,再考虑考虑?” 黄长福摇了摇头,说道:“公子莫非不知道我们是安伦村的?与我们有所牵连怕是于你而言也有些不妥吧。” 柳二拿着金子的手并未收回,语气渐冷:“我柳二向来不喜欢别人拒绝,我只问你卖不卖?” 黄长福见他终于露出獠牙,连忙将小环护在身后,同时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好!”柳二收起金子,然后拿出来一枚青铜令牌,上面有个“无”字。接着柳二冷冷道,“老头你可别搞错了,本公子并非是在跟你商量!” 黄长福见状大惊失色。 而楚飞岩看着将包子送来的小二,露出了狐疑之色,问道:“那是什么?” 小二看着那枚令牌面露羡慕之意:“那是城主印,拥有此印在广陵城几乎可以横着走了,任你做什么都有城主府撑腰。只有城主特别重视的贵客才能获得此印,此人来头必然不小!” 楚飞岩皱了皱眉头,问道:“广陵城不是号称自由之城吗,也会有特权出现?” 小二面色微变,笑了笑:“客官的问题有趣,我却答不上来了。” 这时二楼传来一个声音:“所谓自由乃是建立在与其对等的实力之上的。广陵城之所以比其他地方自由乃是因为城主无面拥有强大的实力背景,所以他可以庇佑这座广陵城。” “而那柳二显然实力雄厚,自然得到的便比旁人多些。小兄弟你若实力够强,也可以在这广陵城横着走,否则就得乖乖遵从城主府的号令,如那小二一般,低眉顺眼谨慎做人。” 楚飞岩循声望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于是朝着楼上拱了拱手说道:“受教了。” 那人便不再言语。 外边黄长福却是惶恐之极,将腰身弯得极低,恳求道:“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爷孙两吧。” 柳二摇了摇头:“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 黄长福一听咬了咬牙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小环害怕而又委屈,拉着黄长福的衣袖说道:“爷爷你起来,你起来!” 黄长福只是不理,并磕起头来,一声一声在青石地面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小环哭着松开了他的衣袖,红红的眼睛看向四周冷漠的人群,问道:“爷爷,为什么他们都欺负咱们?” 黄长福没有说话,一个劲的磕着头。小环最后无助的将目光看向酒楼内的楚飞岩,却绝望的发现不见了他的踪影。 柳二终于开口:“好了,你起来吧。” 黄长福大喜,顾不得额头渗出的血,连连称谢,然后拉着小环转身便走。 还未挪动半步背后就传来了柳二冰冷的声音:“慢着!我只是答应留你们性命,谁让你们走的?” 黄长福转过身来,终于大怒道:“你还想怎样!” 柳二鄙夷的看着眼前护犊情深的老头,笑道:“死或留,自己选。” 黄长福大惊,知道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抱起小环就跑。柳二眼神渐冷,缓缓拔出了腰间短刀。 “都说安伦村人不可妄杀,今日本公子倒想试试!” 就在这时楚飞岩突兀的出现在了酒楼门前,柳二的气息突然为之一滞,这才明白眼前这个黑衣少年也是个修行者,而且看似修为不低,暗道:大意了。 楚飞岩仿佛没看到他一般,将一串吊坠扔到了小环手中,喊道:“喂,小丫头听说你唱歌不错,进来给本少爷唱一曲吧,这窜吊坠就算是唱曲钱了。” 小环一看那虎牙吊坠顿时两眼放光,转头看着楚飞岩破涕为笑道:“好呀,好呀!” 当楚飞岩有意无意护着二人进入酒楼之时,柳二顿时变了脸色,冷冷道:“阁下莫非是与我为难?” 楚飞岩诧异道:“我听我的曲,与你何干,你若是也会唱曲改明儿我也做一窜送给你?” 柳二一声冷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说道:“无妨,那本公子便等你们唱完!” 进了酒楼小环开心的将虎牙吊坠戴在胸前,说道:“说吧,想听什么歌?环儿会的可多呢。” 楚飞岩心头苦笑:你那五音不全就得了吧。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意:“那就听月牙湾吧。” “好嘞。”小环甜甜的笑着,浑然忘了刚刚的委屈和害怕,于是开心的唱了起来。 “月牙湾,梦儿甜,天上的星星会眨眼…” 果然,她这一唱可就苦了酒楼内的其他人了,那五音不全的嗓音听得人好不难受,连饭菜吃起来都似乎没了滋味。 偏偏某人还昧着良心鼓起掌来,赞道:“唱得好,再来一首!” 小环开心极了,咯咯咯的笑着:“好呀,那再唱一首小泥鳅。” 众人狂晕,难道这就叫做臭味相投?殊不知柳二仍虎视眈眈的站在外面不肯离去呢。 就在众人被小环折磨的快要受不了之时,外面的柳二突然动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他随意将城主印在手中掂着,缓缓走进了酒楼,于此同时他的身后瞬间多了十数条紫色身影。 众人大惊,观其气势怕是这些人都已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天照大陆修行者共分四境,分别是玄尘境、玄灵境、玄空境以及玄灭境。 寻常武者一辈子也难以踏入玄尘境的门槛,所以哪怕只是最初级的修行者也会成为各方招揽的对象。至于玄灵境和玄空境的强者更是极为罕见,听闻城主府便有一位玄空境的强者坐阵。 而踏入玄灭境的超级强者更是凤毛菱角,无一不是各方霸主,如那数百年来天照大陆公认的第一人无尘大帝,便是处在玄灭境的最巅峰。 所以这些人的出现顿时给酒楼内的食客带来了巨大压力,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只想找个机会赶紧开溜。至于楚飞岩一行人,众人已经在心中判定了他们的死刑。 楚飞岩心中微凛,四个玄灵境,九个玄尘境,倒还真有些麻烦。 即使天真如小环看到这一幕也紧张到不敢再唱了,一下子跳到楚飞岩的怀中,怯声道:“大哥哥…” 楚飞岩从未与人如此亲近,吓了一跳。想要推开她,却看到小环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衫,双手颤抖的十分厉害,今日小姑娘着实怕了,此刻完全是本能的想要依偎着他。 楚飞岩眼中闪过一丝宠溺之色,终究没有推开她,然后他看着黄长福,淡淡的说道:“老伯,今日我送你们出城,往后就此别过可好?” 黄长福神色一暗,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往后他不想与他们再有任何瓜葛,但心中更多的则是感激之意。 试问除了眼前这不知姓名的少年,天下之大又有谁真正的将他们看做常人的,更何况还愿意在如此危险的情形下给出承诺? 他弯腰真诚谢过,然后认真的说道:“只要能带小环离开就好。”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一闪而过,楚飞岩身前的桌子立刻被砍成了两半,楚飞岩面色一僵,可怜那热腾腾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柳二已经来到他的身前,轻蔑的笑道:“小子,还以为自己走得了吗?” 正当众人暗暗为其捏了一把汗之时,接下来的一幕却叫众人惊呆了下巴。 只见楚飞岩呵呵一笑,转身就是一个巴掌扇在了柳二脸上,同时怒道:“赔我包子!” 第四章 初露锋芒 柳二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半边脸立刻肿胀了起来。他有些懵,他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等他回过神来,立刻大怒道:“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 身后那十几条人影立刻如饿虎扑食一般朝着楚飞岩杀了过来,楚飞岩踏前一步,掌心暗运天炎心法,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连我师傅都不敢惹恼我,你们算什么东西!” 就在其即将打出那霸道一击之时,二楼突然传来了狂放的笑声:“你们要的东西在我手上,想要就来吧!” 说罢一条人影大笑着破窗而出。 “二爷,怎么办?”手下问道。 柳二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死死瞪了楚飞岩一眼:“小子算你走运,最好别让我再碰到你,追!” 眨眼间人去无踪,众人面面相觑,楚飞岩也有些纳闷,二楼那家伙到底是谁?又为何帮他们? 多想无益,楚飞岩索性就不想了,有趣的是直到现在小环还挂在他的身上,等到楚飞岩狠狠瞪了她一眼才吐吐舌头赶紧下来。 “咱们走吧,我送你们回去。”楚飞岩淡淡的说道。 黄长福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拉着小环率先走出了门外,楚飞岩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刚刚酒楼内楚飞岩怒扇柳二的一幕已经被众人看在眼里,对于楚飞岩的实力有了初步的估计,能有如此胆量的至少也是玄尘境巅峰的高手。 所以此后一路上众人看向小环等人的眼神明显敬畏了不少,一直到了城外都相安无事,一路无话,唯有小环开心的拨弄着那窜虎牙吊坠,爱不释手。 翻越了两个小山坡已经能够隐约看到远处安伦村的轮廓,楚飞岩至此停下了脚步,该是分别的时候了。 黄长福心里明白,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背起小环,慢慢向着深山走去。小环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仍回头瞧着楚飞岩,甜甜的喊道:“大哥哥,明天我还去给你唱歌,不要钱哦。” 楚飞岩笑了笑,没有回答。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了小环的抽泣声。 “爷爷,我还不知道大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傻丫头原来不傻啊,走吧…” 随着黄长福一声长叹,空旷的山野变得无比寂静。楚飞岩伫立在原地,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道:“这样就好。” 正当其准备离去之时,忽然心中一动,瞬间拔地而起,接着方才站立之地已经被射得千疮百孔。 楚飞岩暗道:好厉害的箭术! 很快便有七八个紫色身影将其团团包围,接着传来了柳二阴冷的笑声:“小子,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放过你吧?” 楚飞岩心中一惊,眼前这几人竟然全都是玄灵境的修为,比起刚刚那十几个人要强横数倍。这柳二居然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调动这么多高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最令楚飞岩惊讶的则是柳二能够隐忍到现在的这份心计,醉八仙中他吃了自己一巴掌之后虽然表现的很愤怒,但是恐怕一瞬间便在心中做出了权衡。 他没有必胜自己的把握,所以选择了暂时退让,从而让自己掉以轻心。看似气势汹汹的去追击二楼那人,实则在暗中召集更强的帮手。楚飞岩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意了。 楚飞岩脸上的惊讶之色令柳二十分满意,他冷笑道:“小子,你惹错人了!原本那爷孙两可以不死,但是现在他们非死不可!” 可是令柳二感到意外的是,楚飞岩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反而淡淡的问道:“他们的死活已与我无关,不过你是否做好了与我不死不休的准备?” 他的话语虽然平淡,但是那眼神中却透着无比危险的气息,瞬间令柳二惊疑起来,莫非其背后还有什么强大的势力? 不过犹豫也只是一刹那而已,更多的则是滔天的怒火,管他背后有谁,现在都照杀不误,这世上还没几人是他柳二不敢杀的! 柳二缓缓退后了几步,嘴角微微上扬:“与我不死不休?你恐怕还没那个资格!杀!” 随着一声令下,八个玄灵境的强者毫不犹豫的杀向楚飞岩。 八人配合的极为娴熟,强大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如疾风骤雨一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而楚飞岩的强横实力也第一次展现在了柳二眼前。 只见他身法飘忽而鬼魅,往往能险之又险的避开必杀的一击,那双掌如若玄铁,竟能轻易的格挡刀剑。 柳二暗暗心惊,这家伙至少是玄灵境巅峰的修为,刚刚在酒楼没有仓促出手果然是明智的。好在这家伙步伐渐渐有些凌乱,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柳二的嘴角已经浮现出了残忍的笑意。 然而此时围攻楚飞岩的八人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对方看似步态凌乱,但实则稳如山岳,根本看不出来有丝毫倒下去的征兆,反而随着攻势的进行,从对方手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越来越强。 不能再拖下去了,八人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惊惧,于是骤然退后半步,同时举刀向天,暴喝一声:“离合斩!” 顿时刀气暴涨三尺有余,悬于众人身前,而后彼此不断交换位置轰然斩落。 只见场中刀气纵横,楚飞岩的身影瞬间被淹没于无形。 柳二面露喜色:“看你死不死!” 然而当那八人心神稍懈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死神一般骤然降临,楚飞岩身法瞬间暴增数倍,顷刻间便击中两人胸膛,随后顺手夺过一柄长刀一个转身劈落两颗头颅。 当最后四人有所防备之时,只听一声冷哼:“雷灵,天地通刃!” 刹那间楚飞岩掌心紫光萦绕,然后互相为引猛然拍向地面,无数带着紫色电芒的刀气轰然斩落,四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已身死当场! 三个呼吸,仅仅三个呼吸的时间,八人已经悉数毙命!柳二呆呆的看着楚飞岩,看着那沾染了血迹的冷漠脸庞,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楚飞岩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所以去死吧!” 柳二看着他那不带一丝感情的漆黑瞳孔,突然明白此人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即使自己曝出身份也无济于事。他忽然十分后悔,为何平白无故招惹了这个杀星,一股绝望之感在心头弥漫。 然而正当楚飞岩准备一刀结果了柳二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破空之声。楚飞岩暗道:糟糕,“红鹰”追来了!就是此前追杀了他整整半个月并将其逼入绝境的南诏国最强杀手组织。 他虽然看似轻松秒杀了八个玄灵境的强者,但那是建立在对方轻敌的基础上的,而且为了尽快斩杀几人他的真气消耗极为巨大。 所以眼下是万万不能被红鹰杀手困住的,于是不待对方接近便转身掠向了安伦村的方向。 好在其隐匿踪迹的本领很强,很快就甩掉了对方。可是不远处的一幕让他的整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黄长福和小环皆倒在了血泊之中,四周多了十几具尸体,唯一看似还活着的是一个靠在苍松树上的黑衣人,不过也已经是奄奄一息。 他整个人像是潜伏在黑夜之中的魅影让人看不真切,似乎听到了动静那人艰难的转过身来,于是楚飞岩看到了一张苍白的笑脸,以及他头上戴着的那条奇特的菱形护额。 那人笑了笑,像是问候多年的老友一般,说道:“你来啦。” 楚飞岩也通过声音辨认出了此人正是在醉八仙将柳二等人引开的那人。 “我叫楚飞岩。”这是楚飞岩第一次主动向他人报上姓名,也算是对将死之人最后的尊重。 陶四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冥水国衡水人吧?” 楚飞岩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第五章 偶遇狗爷 楚飞岩自从跟随师父游离四方以来,已经有整整十年没有回过家乡了,没想到竟被眼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轻易认出,这叫他如何不惊讶。 似是为了解开他心中的疑惑,陶四继而说道:“衡水城位于天弃山脉以北,由于临近山脚时常有瘴气萦绕,加之多有毒蛇猛兽出没,那里的人们自幼便会有吃茯祥草的习惯。 时间久了身上便会有着淡淡的气味,虽然在你身上已经很微弱,但我还能够感受到的。再加上你对城中赤炎国人若有若无的敌意,就不难猜出你的身份了。” 楚飞岩暗暗心惊,想不到此人竟能观察得如此细至入微。他沉默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陶四面露喜色,从怀中掏出一封沾满血迹的信件,郑重的说道:“事关重大,希望你能将这封信送到冥水,交给…” 不料话到一半就被楚飞岩冷冷的打断了:“你可不要误会,我虽是衡水人,但对于那里可没什么好感,你找错人了!” 说罢转身走向小环和黄长福,探了探两人的鼻息之后神色略缓,想来是陶四拼死救下了他们,都还活着。 陶四面色一僵,显然没有料到楚飞岩会有这种反应,无力的垂下手臂,苦笑道:“也罢,为了躲避赤狼的追杀已经连累他们,的确不该再连累旁人了。” 原来趁着方才集市人多,陶四暗中将信件藏在了小环的身上,这才引来了柳二的纠缠。 楚飞岩冷冷得看着他:“果然是你。” 陶四目露歉意:“事已至此,我已无力挽回。小兄弟,想办法得到一枚城主印吧,只有那样才能护他们安平,拜托了!” 说罢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站起身来,额头的伤口因此崩裂,鲜血汩汩而流,模糊了他的视线。前方,数道强横的气息正在向此迅速迫近。 “暗夜如血人未尽,待天明!”他缓缓拔出腰间长刀,猛然一声暴喝:“来吧!” 楚飞岩毫不迟疑,揽着爷孙两人头也不回的掠向安伦村方向,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陶四那悲壮的身影,心中默默道了一声:保重! 约莫过了一刻,楚飞岩重新赶到了那颗苍松下,除了满地的鲜血之外再看不到任何身影。 驻足了片刻之后,楚飞岩悄然走下山去,只是树旁多了一个小坟包和由一截断木制成的牌位,上面刻着四个字:故国之人。 当楚飞岩再次站在城门前,凝视着那两行大字时,却有些心绪不宁,只听他喃喃低语:“何谓坦荡,何谓不弃,何谓之家,何谓之国。” 良久之后,他使劲摇了摇头走进城去。就在他离开不久,一个蒙面的白衣女子突兀的出现在了他刚刚停留的地方。 “是错觉吗?” 女子感知了很久仍一无所获,浅浅一声叹息后再度飘然而去,于此同时,城主府中一道黑影瞬间冲出了天际。追逐着那道白色身影掠向了天弃山脉。 不是毫不在意吗,为何还要来此?为何会如此烦闷?楚飞岩在心中自问。从城南走到城北,从城西逛到城东,一直到斜阳西下也没有得到答案。 夜幕将至,热闹的街道逐渐恢复了冷清,除了极少数见过他出手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只将其当成了一个走投无路的落魄少年。加上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至始至终都没有人理会他。 街道上拖着他那长长的影子,看上去格外孤寂。蓦然,楚飞岩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想通了。 “原来不管到了何处自己都是那般格格不入哩。”他抬起头来看向虎莽山方向,然后咧嘴一笑:“那就走吧。” 正当其准备纵身离开之时,左肩突然又被人拍了一下,然后看到了那张洋溢着热情笑容的脸庞,亦如在城门口初见之时那样。 “怎样,见到狗爷我开心不,哈哈哈。” “瞧你这模样,还没地落脚吧,来来来狗爷替你安排,跟着狗爷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狗爷我不到一天就混出了名堂,我跟你说…” 换做之前楚飞岩早就离开了,可此时看着眼前满面笑容,有些啰嗦甚至聒噪的狗剩竟一点也讨厌不起来。鬼使神差的跟着他进了一处庭院。 “你在就这等我,我去跟管事的交代一声。” 说完这句,狗剩就急匆匆的上了二楼。 楚飞岩随意的打量起来,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没想到此处竟果真像狗剩先前描述的那般庄严而气派,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此处空气中竟蕴含着一些灵气。 虽然于他而言,这点灵气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普通修行者或者还未入门的修行者来说却有着不小的裨益。 再细细一看,仅他所在的一楼就有不下十位初入玄尘境的修行者,而整座庭院中还隐藏着数股强大的气息,看上去这里竟是修行者汇聚之地,心中不由对此处产生了好奇。 楚飞岩正自思量,狗剩已经从二楼下来了,一边拍着胸脯笑道:“何老已经同意让你留下了,以后你就跟着狗爷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实话狗剩长得不怎么好看但却很壮实,尤其那憨厚而富有热情的笑容让人印象深刻,有着可以让人放松心房的魔力。 不过此刻楚飞岩却发现他的笑容有些勉强,看来说服何老的过程并没有狗剩说的那么容易。 楚飞岩心道:自己本就无意留在此地又和他素昧平生,何必令他为难。 “狗爷,我…” 楚飞岩刚想拒绝他的好意,不料旁边一位身着狐裘长袄的瘦高个子忽然阴阳怪气的说道:“真不知道何老怎么想的,咱们广元阁什么时候连些猫啊狗啊的都能进来了?” 狗剩面色微微一变,然后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恰好摔到了那人跟前,随后起身笑道:“多谢蔡师兄称赞,狗剩感激不尽,狗剩的确属狗,而且是好狗。” 他弯着腰看着那人的脚面,卑微到了极点。 蔡欢眼中闪过鄙夷之色,嗤笑道:“垃圾货色,还算识趣。滚远点吧。” 狗剩丝毫不以为意,满面堆笑道:“是是是!”然后转身便走,还冲着楚飞岩做了个胜利的姿势。 可那蔡欢趁其转身之际,手上使了一道暗劲拍在狗剩后背上,狗剩一个趔趄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才是会打滚的狗嘛,哈哈哈。” 身后传来了刺耳的笑声。 狗剩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再度站起身时早已换上了楚飞岩熟悉的那副灿烂笑容,他看着楚飞岩说道:“怎么样,狗爷我早就说了大家都喜欢我吧,你瞧他们笑得多开心,哈哈哈。” 楚飞岩面色很平静,但心中着实多了一丝怒意,刚刚蔡欢那一手极其歹毒,若不能及时化解,狗剩必将落得个终生残疾的下场。 但是楚飞岩依然不打算管这闲事,他轻轻拍了拍狗剩,淡淡的说道:“狗爷,我走了。” 狗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急道:“飞岩兄弟,你分明也是孤身一人,又能到哪去呢。请你相信我,狗剩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任何人也不敢小瞧咱们,留下吧。” 这一刻楚飞岩敏锐的感受到了狗剩的真实情感,他有些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在意素昧平生的自己。 看着他那期盼的眼神,楚飞岩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信,可是我得走了。” 说罢,转身走向了门口。 狗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跌到了谷底,城门外自己没心没肺的同他打招呼,和往常一样他已经做好了被人骂作白痴、神经病的准备,可是他却破天荒的说了一个“好”字。 那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妹妹之外第一个拿正眼看他的人,是第一个真心实意叫他狗爷的人,而现在更是第一个对他说出信任的人。他看起来很冰冷,但是他却温热了自己的心。 他卑微了半生,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可能成为朋友的人,没想到竟这样失去了。 “喂,小子!你也学那条狗滚过来试试,让本公子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做我的狗,哈哈哈。” 听着耳边蔡欢的叫嚣,一种从未有过的怒火在狗剩心头升腾,他猛的拿起一张凳子朝着蔡欢砸了过去。 “滚你妈个蛋!” 第六章 招惹煞星 蔡欢一声冷笑,轻易便闪到了狗剩身后,随后一掌将其打倒在地,并踩在身下。随着他脚下发力,狗剩的肋骨被一根根踩断,口中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狗剩奋力的挣扎着,尽管身为普通人他也算强壮,可如何能是蔡欢的对手。 “原来是条会咬人的狗!”蔡欢冷笑着说,“可惜再怎么挣扎,你终究只是条狗,学两声狗叫我就饶了你。” “好,我叫。”狗剩剧烈的咳嗽着,眼神一暗放弃了挣扎。 蔡欢哈哈一笑正自得意,忽然狗剩乘其不备,一口血水喷到了他的脸上。 “我呸!” “啊啊啊,去死!”蔡欢当即大怒,准备一脚踏碎狗剩的胸膛。 “毕竟是何老答应让他们留下的,也别做的太过火了。”蔡欢身旁一位中年人小声劝道。 蔡欢冷笑道:“我可是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突破到玄灵境的,何况我父亲乃是左将军蔡恒,何老又怎会在意我杀了区区一个废物!” 说罢便欲下死手。 此时楚飞岩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向身后一眼,只是说了两个字:“垃圾。” 声音很轻,但却清晰的传到了蔡欢的耳朵里。 “小子,你说谁呢!” 楚飞岩自是理都不理,继续向外走去。 “找死!” 蔡欢当即舍了狗剩,直扑楚飞岩身后,同时变掌为刀,显然起了杀心。 “小心!”狗剩大惊。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前一秒众人还在惊叹蔡欢的雷霆一击,下一秒楚飞岩已经将蔡欢踩在了脚下,而且蔡欢的状况甚至看起来比狗剩还凄惨。 他的鼻梁骨已经塌陷,面门血肉模糊,双臂也已经呈九十度弯折,断了。 “啊啊啊!”蔡欢凄厉的惨叫着。 楚飞岩面向大厅内的众人,淡淡的说道:“这不是垃圾么?” 那平静的神情仿佛在表示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要知道蔡欢是即将踏入玄灵境的修行者啊,其他几人顿时被震慑住了,眼前这黑衣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知何时何老已经走出了二楼,刚刚只有他看清了楚飞岩的动作,那是极为犀利的近战技巧。若非久经厮杀是不可能做到这点的。 原来在那一瞬间,楚飞岩不但避开了自身要害而且接连击中了对方鼻梁、面部、咽部等身体柔弱的部位。蔡欢本不该败得如此之快,但由于他平日养尊处优,瞬间吃痛让他方寸大乱。 而楚飞岩则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击中了他的胸腹大穴,然后断其双臂,让他彻底失去战力。整个过程可谓一气呵成,狠辣而果决。 但是何老并不认为他的修为多高,大底与蔡欢相当罢了。所以仍有些轻视,居高临下的说道:“年轻人,广元阁可不是你们胡来的地方,放了他,再道个歉,我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在旁人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何老作为广元阁的总管地位尊崇,而且本身修为直逼玄空境,平时哪有这么好说话,多半是起了招揽之意。 楚飞岩微微扬起了嘴角,看了看重伤的狗剩,又看了看双手负在身后的何老,笑了笑,同样说道:“道个歉,我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何老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沉声道:“年轻人,有时候太过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这时一直被楚飞岩踩在脚下的蔡欢突然从袖中射出两枚毒针,一枚射向楚飞岩面门,一枚射向狗剩,同时厉声道:“去死吧!” 在他的算计之中,无论楚飞岩是出于自保还是营救狗剩,自己都将有足够的机会逃走,然后再找人向他讨回这笔账也不迟。 然而楚飞岩却根本没有移动,单手接住了射向自己的毒针,然后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何老,同时一脚狠狠向下踏去。 何老在看到楚飞岩冷漠的神情之后便知不妙,瞬间来到狗剩身前挡下了那枚毒针。他知道若非如此,对方将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蔡欢。 此子着实冷静的可怕,何老终于明白自己还是小看了他,然而还没来得及继续感叹面色就立刻大变,因为即便自己挡下了那枚毒针,楚飞岩动作仍没有丝毫停止。 这一脚足以令蔡欢一命呜呼,蔡欢天赋不错,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乃是广陵城的左将军蔡恒,位高权重。若是他的儿子死在这里,即便是广元阁也将面临很大的麻烦。 只听楚飞岩淡淡的说道:“好像还没听到有人道歉呢。” “放肆!” 何老当即大怒,双拳一握风雷声起,以排山倒海之势轰向楚飞岩,再没有半点留手。 气浪奔涌,震得众人鼓膜生疼,大厅之中的众人顿时犹如身在海浪之中一般,浑身的气血都仿佛因此凝固,何老的强大第一次完全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然而下一刻大厅之中再次陷入了死寂,只见楚飞岩抬起右臂轻轻向下一拍便击中了何老的右肩,浩大的声势顿时如烟消云散。 这还不止,何老面色涨得通红,随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同时惊惧的看着楚飞岩:“你…你!” 楚飞岩冷冷的看着他,问道:“怎么,准备道歉了?” 看着他那嘲讽的眼神,何老再也禁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气息顿时萎靡了下去。 另外一侧,狗剩已经艰难的爬了起来。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楚飞岩,脸上挂着痴傻般的笑容:“我特么…没做梦吧?” 这时从二楼跳下一位叫做孙瑜的修行者,平日他也很看不惯蔡欢,于是跑到他身边幸灾乐祸的问道:“狗剩,哦不,狗爷你从哪带了个怪物回来?” “我说是大街上捡的你信不?” “你当我傻啊?”孙瑜翻了个白眼 “嗯”狗剩认真的点了点头。 接着孙瑜突然面色微变:“有人跑出去通风报信了,这下有意思了,嘿嘿。” 楚飞岩左脚踩在蔡欢身上,右手搭在何老肩头,眼神冰冷,谁也不敢近其身。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广元阁此时竟是噤若寒蝉。 何老受此大辱心中狂怒,正欲拼命之时,只觉得右肩压力一松,于是顺势站起身来,正好看到楚飞岩那漆黑的瞳孔。 他的目光在自己和蔡欢身上停留了数息,等到他收回目光之后何老竟发觉背后已经渗出了冷汗,那一瞬间这个少年分明是在考虑要不要杀掉自己二人。 何老呆呆的看着他,毫不怀疑他有杀掉自己的实力。心中惊叹,强大的修为,冷漠的心境,凌厉的杀伐之气怎会集中出现在一个少年人身上,如此天纵之资世所罕见。 何老终于明白眼前这少年绝非池中之物,若是可以招揽过来那一时之辱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此事本就是蔡欢招惹他。想到此处,神色一松,躬身说道:“老夫…” 不料他话还未说完,蔡欢忽然咒骂道:“狗杂种,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飞岩一愣,那一年被养父母抛弃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叫自己的吧。那一袭黑色长衫无风自动,一股狂暴的气息瞬间从其体内爆发开来,眨眼间就突破了玄灵境的层次。 他咧了咧嘴呵呵笑道:“狗杂种么?” 感受到他那还在不断攀升的气势,何老面色大变,原来他刚刚还远未展现出真正的实力,心中将蔡欢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又不能不救他。 无奈之下何老朝着后院方向,急道:“何忠无能,还请五长老出手!” 楚飞岩同样感受到了来自后院的强大气息,一声冷哼:“我要杀他,谁也拦不住!” 看着他那凌厉霸道的眼神,何忠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真不该招惹这个煞星! 第七章 海枯石栏 “好大的口气,让老夫来会会你!”苍老而雄浑的声音从后院响起。 话音未落一道强劲的掌风已经袭至楚飞岩的身前。楚飞岩眼神微凛,抬手便是一掌对轰了过去。 刚一接触,对方的掌力便立刻溃散,楚飞岩面色一变,原来对方看似刚猛的一掌只是虚招,真正的目的还是想救走蔡欢。一团灰色的身影已经攻到了自己的下盘。 楚飞岩随即一声冷哼,掌风余劲陡然向下,佯装拍向蔡欢的头颅,蔡欢吓得亡魂皆冒。 “五长老救我!” 来人明显受到了干扰,气息为之一滞。 楚飞岩嘴角微扬,轻笑道:“若是你全力迎战,我尚且忌惮几分,可是现在…” 说罢虚晃一招拍向身后,随即一个360度转身狠狠踢中了那团灰色身影。只听“嘭”的一声,墙上多了一个大坑,同时整个大厅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接着只见一个皮球样的人影滚到了狗剩和孙瑜两人的身旁。 “唉哟,疼死我了!” 五长老霍石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眼珠子瞪得老大,腮帮子也气得鼓鼓的,短胳膊短腿上下乱舞,那模样像极了一只暴躁的蛤蟆。 孙瑜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甚是辛苦,不料正好被他看见,霍石大怒:“看什么看!” 说罢提起孙瑜就扔到了一边去,然后冲着楚飞岩怒目而视,霍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上吃了大亏。 虽说是因为顾及蔡欢的缘故,但一番交手之后他自问即便自己和他公平对战也占不到便宜,所以越想越气。 霍石瞥了瞥四周,忽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二哥、三哥、四哥,我被人欺负了,还不快点滚出来帮忙!再不出来我晚上到你们屋里睡去!” 他这一喊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尤其是何忠,他可是清楚的知道霍石乃是实打实的玄空境高手啊,竟然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此时还要向另外几位长老求援,而对面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 这要传出去,广元阁的脸面岂不是丢尽了? 果然,霍石的威胁起到了效果,三条人影瞬间出现在了霍石的身旁。楚飞岩立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下有点麻烦了。 “老五,一个小家伙都对付不了,还有脸威胁我们,害不害臊?”一个手拿蒲扇的老头嘟囔着嘴,很是不高兴。 “就是,就是!”另外两个老头纷纷附和道。 霍石嘿嘿一笑,指着楚飞岩说道:“那小子铁了心要杀蔡欢,有本事你去把人抢回来!” “你瞧你瞧,这家伙又准备动手了,分明没把大哥你放在眼里啊。” 霍海不屑的瞪了霍石一眼:“老哥就露一手给你们瞧瞧!” 说罢猛的一跺地面,整个人如闪电般扑向楚飞岩,而他那手中蒲扇更快一步,瞬间飞到了楚飞岩的头顶,然后暴涨至一丈见方,将楚飞岩完全笼罩在扇下。 楚飞岩一惊:竟是宝器!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刹那间周身压力大增。 “封脉擒拿手!”人影一闪,霍海已经到了楚飞岩的跟前,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只要延缓一瞬,他就可以把人救走,何况他对自己的宝器相当自信,除非境界远胜自己,否则绝不可能轻易挣脱。 正当他以为十拿九稳之时突然瞥见了那个年轻人眼中的傲意,莫名心中一寒:他怎么还能如此镇定? 然后他就看到了楚飞岩的拳头轰向了自己的面门,速度丝毫没有受到阻碍。 怎么可能!霍海大惊失色,匆忙格挡,哪知楚飞岩身法极为鬼魅瞬间绕到了他身后,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哎哟喂!” 一声惨呼,霍海摔了个脸着地,正好滚到自家几个兄弟面前。 “哈哈哈!大哥…你牛!”那几位竟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尤其是霍石笑得前俯后仰。 霍海一骨碌爬了起来,气得脑门直冒青烟,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宝器竟然对他一点用都没有,他不会已经突破到了玄灭境吧?”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须臾直摇头,修行四境:玄尘、玄灵、玄空、玄灭每破一境都难如登天而且越往后难度越大,没有上好的机缘和超凡的天赋根本不可突破。 像他们几个加起来已经超过300岁的老家伙,修行了大半辈子才有今日成就,其中修为最高的霍海也只不过是玄空境后期,其他人都只是玄空境中期罢了,至于玄灭境已经此生无望。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放眼整个天照大陆,能够达到玄灭境的也不会超过三十人,其中哪个不是坐镇一方的绝代强者? 眼前这少年实在太年轻了,哪怕是无尘大帝在他这个年纪也没有这等修为吧。 四人心中震撼难言,断定楚飞岩身上肯定有什么古怪,同时八只眼睛放出光来,和他一比那蔡欢就是个垃圾啊。 几人对视了一眼,忽然将目光放到了狗剩身上。一直未曾出手的霍栏和霍枯一左一右将其夹在了中间,喝道:“喂,二狗子,让你兄弟住手!” 狗剩一脸懵,转眼之间自己的称呼就又变了,不过现在可没什么反对的余地。他呆呆的看着此刻神威凛凛的楚飞岩,苦笑道:“我认识他还不到半天,怕是没那个面子。”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楚飞岩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然后冷笑道:“你们几个老家伙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我***”几个老头异口同声的大骂道,然后又集体捂住了嘴巴,并紧张的瞄了瞄四周,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那模样倒也滑稽得很。 三长老霍栏咳嗽了两声,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说道:“年轻人,咱们打个赌如何?” “好!” 简单而又干脆的一个字,楚飞岩单掌前伸,做了个请的手势,丝毫不惧。 这等收放自如的气度又令几人暗暗心折,心中嘀咕:这小子怎么看都像是名门之后,为何从未听说过?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 “条件很简单,你若能战败我们四人,蔡欢任你处置,而且我们还会力保二狗子性命无忧!”霍栏自信的说道。 “哦?”楚飞岩笑了笑:“若是我败了呢?” 霍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加入广元阁!” 楚飞岩微微一愣,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很快就做出了回应:“若是我胜了,还得加一个条件。” 霍海早已迫不及待的等着群殴他了,以报刚刚一脚之仇,没好气道:“你还真以为能胜得了咱们四人联手不成?别说一个条件,十个我们都答应!” “那好!”楚飞岩一脚踢开蔡欢,冲着何忠说道,“他的命就先存在你这!” 说罢双目闪过一道精光:自恩师君临叛他离去以来,他的心中一直有个结未曾消解,而小环遇险、陶四战死以及狗剩受辱则成为了导火索。 近日来心中的愤懑一股脑的宣泄而出,此时楚飞岩浑身涌起强烈的战意,只听他暴喝一声:“来战!” 第八章 全力应战 看着对方不断攀升的气势,相对沉稳的霍枯眼神一凛,不敢有丝毫大意:“大家一起上,老五你可别拖咱们后腿!” 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根一尺多长的碧玉杖,当先打了过去。霍栏和霍石则分别拿出了寒铁算盘和七星扇,全都是中等宝器。只有霍石手中空无一物,气得哇呀呀的冲上前去。 一旁观战的众人连忙散开,躲到了角落。开玩笑,这等阵仗,一不小心就会殃及池鱼。 眼见对方攻势将至,楚飞岩双手互相为引,猛然一拍地面,喝道:“雷灵,天地通刃!” 刹那间楚飞岩的四周形成了满是刀气的风暴,虚幻透明的刀刃被紫色电芒包裹着同时对上了七星扇、碧玉杖、寒铁算盘以及霍石的飞云拳。 双方刚一接触便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和刺目的强光,整座庭院都因此而颤抖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本来还认为四大长老联手对敌是小题大做的何忠,发现原来自己才是井底之蛙,可笑自己刚刚还在那个年前人面前逞威风呢。 尽管他已经一再高估楚飞岩,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到了,那可是四大玄空境的长老啊,在这广陵城中除了阁主青衣和城主无面之外,谁敢言胜? 何忠心头莫名生出一股寒意,刚才他要杀自己的话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啊。 僵持了片刻之后,五条人影骤然弹开,各自退散。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骇然之意。 再看各自的站位,楚飞岩被震退了三丈之远,而四大长老则相对好些,略微占据上风。 楚飞岩此时全身气血奔涌经脉胀热难忍,他抹去嘴角一丝鲜血,喝道:“再来!” 霍石等人心中的震撼则比何忠还要强烈,四人联手而且是在动用的了宝器的情况下才勉强占据上风,原本他们还担心会不会重创了他,现在看来他们的想法实在太多余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们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修为至少已经达到了玄空境后期,单论战力已经完全凌驾于他们当中任何一人,如此天赋世所罕见。 四个老头再也不敢大意,好在对方出现了轻微的伤势,只要认真应付想来击败他只是时间问题。 心念之间,楚飞岩主动闯进了他们几人的包围圈中,掌力大开大合,竟在一瞬间同时向他们四人发动攻击。 “年轻人,可别太自负了!”被人这么小看,四个老头也有了火气,霍石哼哼道,“既然这小子耐揍,咱们也别客气了!” “那是自然!” 说罢四人气势汹汹的围攻了过去,一时间场上掌力纵横交错,不时传来掌力对撞的沉闷声响,只见那黑色的身影在包围圈中左支右挡,完全是硬碰硬的刚猛打法。 没过多久,楚飞岩已经完全落入下风,一袭黑衫多处被震裂,由于过分催动功力脸色涨得通红,全身雾霭蒸腾,显然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颇有些狼狈。 而且看上去也支撑不了太久了,四大长老见状终于心中略宽,如果这样还拿不下这小子那老脸就丢尽了。 不过霍枯心中却有些起疑:“你们觉得那小子是这么鲁莽的人吗?” 听他这么一问,霍海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屁股上挨的那一脚,说道:“不像,这厮狡猾得狠!” “那为何他如此冒失的冲进来?” 霍石吹了吹胡子,手上的攻势丝毫不减,嘿嘿笑道:“也许他知道迟早会落败,不如战个痛快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楚飞岩的脸上露出亢奋之意,口中一声长啸:“再来!” 在如此险象环生的情况下他不退反进,将天炎心法催升至第九重,一招烈火燎原使了出来,一瞬间无数掌印出现在了四人面前,强大的攻势远胜先前。 霍栏首当其冲,一时间竟生出无力抵抗之感,手中的寒铁算盘几乎拿捏不住。 好在霍枯及时赶到,碧玉杖在两人身前舞出一道厚达三尺的屏障,堪堪挡下了这波攻势。另外一侧霍海霍石联手勉强打散了漫天的掌印。 “好险,就知道他还留了一手!”几人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然而霍枯目光一瞥,惊道:“不好,你看那小子!” 只见楚飞岩的身影虽然出现了摇晃,但在其掌心已经凝聚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赤红光球。 随着光球的出现大厅中气温陡增,仿佛瞬间置身于烈日的烘烤下一般,热浪翻腾,火焰滔天,众人的呼吸都变得难以为继。 四个老头面色大变:“这家伙简直强得变态啊!这么打下去非得两败俱伤不可!” 霍石冲着楚飞岩嚷道:“小子,莫非真要和我们拼命不成!” 楚飞岩傲然道:“你们可以认输!” “哼!那就怪不得咱们了!”霍海给几位兄弟使了个眼色,正色道:“大家全力出手吧!不管如何留他性命便是。” “好的,二哥!” 四大长老立刻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站立,正好将楚飞岩困在了中心,至此四大长老终于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了。 “五方杀阵!” 碧玉杖、寒铁算盘,七星扇同时飞向了空中,只有霍石有些尴尬的拿出了炼化了一半的铜锣,咣当咣当敲了起来。刺耳的音波响彻了整座庭院。 “千丈流明!” “铁算如意!” “羽扇九耀!” 四人各自全力催动宝器,完全禁锢了楚飞岩的身形,同时一道巨大的光柱轰向了他手中的光球。 “轰!” 随着一道刺目到极点的强光闪过,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广陵城,刚刚入夜回到家中的百姓纷纷惊恐的跑出屋外,以为发生了地震。而远处正从城主府赶来的左将军蔡恒听到动静后,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奔广元阁而来。 至于此时隐藏在广陵城中的其他势力也纷纷侧目而视。 广元阁中,这一招硬撼的结果大大出乎了四个老头的预料,原以为可以顺利挫败楚飞岩,没想到强烈的反震之力亦让他们四人伤的不轻。 四人全都挂了彩,靠在墙角勉强站起身来,紧张的看着前方烟尘弥漫中的黑影,这小子应该站不起来了吧。 烟尘散尽,终于现出了楚飞岩挺拔的身影,浑身是伤但仍就傲然而立。 见状,四大长老长舒一口气,因为他们明显感知到楚飞岩的气息已经迅速萎靡了下去,此刻怕已是强弩之末。 “你败了!”霍海一声长叹,但眼中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之色。 比任何人都还要紧张观战的蔡欢怨毒的看了楚飞岩一眼,但总算放下心来,自己这条小命看来是保住了,这笔账以后再跟他算!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再次出现了,楚飞岩那萎靡到极点的气势又极速攀升起来,而且大有超过先前之势。 “怎么可能!” 四个老头终于流露出胆寒之意,楚飞岩的强大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蓦然,霍枯一拍光溜溜的脑袋说道:“我知道了!难怪这家伙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和我们硬拼。” “他奶奶奶熊的,到底咋回事?”霍石十分郁闷。 “这小子恐怕原本就到了突破的边缘,方才是利用和我们对战时的压力来逼迫自身突破极限!” 霍栏倒吸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但更多的则是钦佩和赞叹:“真是个疯狂的家伙,他很可能会就此殒命啊!” 霍海叹道:“可惜他貌似已经成功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境界已经超越了我,达到了玄空境的巅峰!” 此时楚飞岩踏前一步,一袭黑衫无风自舞,英俊的脸庞看起来有些苍白,但却写满了傲然:“诸位长老,认输吧!” 霍枯看了看身旁已经有些泄气的兄弟,说道:“他的境界还未完全稳固,咱们未必没有胜算!” “没错,咱哥几个可不能弱了广元阁的名头!” 说罢四人长身而起,再度联手轰向楚飞岩。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蔡欢乘着众人不备,打伤何忠并挟持了狗剩快速逃向了门外。 楚飞岩眼神一冷:“找死!”当即直扑门外而去!同时背后空门大开。 “好机会!” 虽然此举有失光明,但总比被一个小辈打败了强,四大长老的最强一击转瞬间杀至楚飞岩的身后! 第九章 阁主青衣 “嘭嘭嘭!” 四大长老、楚飞岩连同已经逃到门口的蔡欢仿佛撞上了一团无形的气墙,悉数倒卷而回。 “是我们败了!” 等到楚飞岩重新站稳,面前出现了一名玉面青衣的男子,此人身材修长,束着紫色玉冠,腰佩长箫,恰如画中美男子一般。 楚飞岩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深不可测。 “青衣阁主!” 四个老头面露喜色,随即又变得有些尴尬,显然他们的偷袭行为引起了青衣的不满,所以才会主动承认是他们败了。 青衣温和的看了楚飞岩一眼,再次说道:“是我们败了,从此你和狗剩便是广元阁的座上宾,蔡欢可任由你处置。” 一听此言,蔡欢脸上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楚飞岩点了点头,眼前的青衣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无形中将自己暴戾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面朝青衣拱了拱手,随后转身冷冷看向蔡欢,吓得后者面如土色。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刚刚还加了一个条件。” 青衣笑着摁住楚飞岩的肩头:“安伦村的爷孙俩本阁主可以保他们性命无忧。” 楚飞岩面色一变,看来自己和柳二等人的冲突并没有逃过眼前这位青衣阁主的眼睛。同时肩头传来一股柔和而精纯的真气,将自己的境界彻底稳固在了玄空境巅峰状态。 此举更加出乎了楚飞岩的预料,不得不说这位青衣阁主令他好感大增,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么一来必杀蔡欢的念头已经有了松动。想了想说道:“阁主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青衣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果然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如果可以的话本阁主还是希望你能够担任我广元阁的客卿长老一职,另外一点则是我个人的请求,希望你可以留蔡欢一命。” 作为一方阁主,如此位高权重的人物,青衣这番话可谓说的极为客气,完全是以平辈论交的姿态在和楚飞岩商谈。看着他那真诚而又期盼的眼神,楚飞岩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末了他一声轻叹,刚欲开口说话,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身影,只见来人全副铠甲,气度不凡。蔡恒声若洪钟:“我看他谁敢要我儿的命!” 四大长老面面相觑,这家伙终于还是来了。 蔡欢见状大喜:“爹!就是这小子欺负我,快杀了他!”说罢一指狗剩。 他也不笨,明显看出青衣对楚飞岩很重视,所以故意找软柿子捏。在他看来,既然父亲已经来了,无论如何都得杀了狗剩,否则如何能出得了这口恶气! “好!” 怒喝一声,蔡恒照着狗剩便是当头一刀斩下。青衣面色微变,但没有出手阻拦,因为那个年轻人显然比自己更快,而且他的身法竟似曾相识。 只见一道红光闪过,楚飞岩已经杀至蔡欢身侧,一掌结结实实拍中了蔡恒的手腕。蔡恒毕竟只有玄灵境巅峰的修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蔡恒吃痛,刀刃瞬间脱手,他惊骇的看着楚飞岩,问道:“你是谁?” 楚飞岩冷冷道:“带上这个垃圾,给我滚!”说罢提起蔡欢,像扔垃圾一般扔给了蔡恒。 蔡恒心中大怒,转而看着青衣,说道:“阁主,这也是广元阁的态度吗?” 青衣不温不火的说道:“送客!” 蔡恒怒目而视,看了看楚飞岩又看了看青衣,须臾拉着蔡欢转身便走。当走到门外之时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可以保证,他们出不了这座广陵城!” 至此青衣终于变色,知道事情麻烦了。蔡欢也怨毒的看了一眼楚飞岩,威胁道:“安伦村是吧,本公子记住了!” “遭了!”此言一出青衣便知要坏事。 果然,楚飞岩呵呵一笑:“那就把命留下吧!” 只见他终于解开了身后挂着的狭长包裹,然后拿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来。 霍海等人大惊失色,在那柄刀出现之后,自己的宝器竟发出了畏惧的颤鸣。 “那是什么!” “难怪我们的宝器对他无用!” 在几个人的惊叹声中,楚飞岩已经全力一刀斩了过去,漆黑的刀芒闪过,即便是青衣想要出手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这柄刀上的恐怖杀意亦令他感到心悸,最终只是勉强将蔡恒父子推出了十丈之外。 然而那直透人心的杀意却是蔡欢万万抵挡不了的,加上他本就受了重伤,只听噗通一声他已轰然倒地,眼耳口鼻黑血直流,就此一命呜呼。 至此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下事情闹大了! 蔡恒吐出一口鲜血,艰难的爬起身来,看着儿子的尸体悲伤之极,随后一声厉啸:“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说罢弯起长弓朝城主府方向射出了一枚金箭。 破空声由远及近,转瞬即至,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身前。“左将军急召咱们师兄弟二人,所为何事?” 血界二老!青衣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这两人实力极其强横,可不好对付。 待到二人看见地上蔡欢的尸体之后,便立刻明白了过来,惊道:“这…是谁杀了公子!”。 蔡恒一指楚飞岩,怒道:“请二老杀了那小子!” “好!” 二人袖袍一挥,便欲杀向楚飞岩,然而接下来却不得不暂停了手中的动作。因为不知何时,青衣已经站到了楚飞岩的身前。 蔡恒见状怒道:“青衣莫非你还要护着那小子不成,他与你广元阁到底有何干系?” 本已准备好拼命一战的楚飞岩,此时突然看到身前的那个青色而修长的身影,心中突然萌生了异样的感觉,一时有些失神。 一枚令牌从青衣的手中飞向了楚飞岩,楚飞岩下意识的接了过来,一看赫然是城主金印! 青衣从腰间缓缓抽出了那根白玉长箫,说道:“如将军所见,他已是我广元阁的客卿,想要杀他就得过我这关!” 血界二老看着一脸冷色的青衣也不由心生忌惮,看了看蔡恒,疑惑道:“将军,这…” “你!” 蔡恒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心中闪过,最后瞥了一眼楚飞岩手中的金印,寒声道:“看你怎么向城主解释!咱们走!” 血界二老暗自松了口气,一挥袖袍卷起蔡恒父子二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霍石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个劲的擦着冷汗:“还好没打起来!” “好个屁!”霍枯恨恨的瞪了楚飞岩一眼,“此事虽因蔡欢恶念而起,但你也不该杀他!蔡恒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后咱们的麻烦大了!” 青衣转身看着楚飞岩,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笑了笑:“你现在可以走了。” 楚飞岩毫不犹豫就将令牌扔了过去,青衣微微一愣,霍海则气得大骂:“过河拆桥,没心没肺的狼崽子!” “令牌还你,客卿我做。”说罢一袭黑衣的少年返身进了广元阁。 霍海嘀咕道:“这还差不多。” 霍石则嘿嘿一笑,像只猴子似得窜到楚飞岩身旁,搂着他的脖子,说道:“小子,从此咱就是一家人啦,快说说你刚刚用得是什么功法,还有那柄刀是咋回事,对了你是哪儿的人,怎么跟二狗子认识的…” 没一会就将楚飞岩问得焦头烂额,借口躲了起来。 看着楚飞岩年轻的背影,青衣的嘴角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微笑,看着遥远的北方,轻声道:“你这徒儿可不像你说得那般不堪啊。” 第十章 月下青丝 一轮皎月悬于广陵城的夜空,为这祥和的城市洒下一层淡淡的银装,静谧而安宁。 一袭青衣站在广陵城的最高处,看着远处那两个同样坐在屋顶的身影,目露惆怅:广陵城的繁华还能维系多久? 他摘下头顶的紫色玉冠,一头长发披散开来,随着寒风尽情飞舞,银色的月光下赫然显现出一张女子的面孔,眼角已经有了沧桑岁月的痕迹,但依然掩盖不了那年轻时候的风华。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角泛起一丝苦涩的温柔。那一天在绮罗江畔,他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别多年他又老了许多,但脾气依然和年轻时候一样倔强,执意不肯踏入广陵城。 他还是有点老不修,贼溜溜的眼睛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想到这里青衣脸上便微微泛红。 天哪!他竟敢明目张胆的拥抱自己,那日的心跳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青衣的脸色越发的红了。 那日他在她的耳旁说道:“青衣,若是我还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娶你!” “什么!” 青衣犹记得当日自己的震撼,等到回过神来,那家伙已经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了绮罗江畔。并传来了他最后的嘱托:“照顾下我的小徒弟,或许有一天他能帮到广陵城。” 青衣抹去眼角的一丝冰凉,眺望着远方,红唇微启:“君临,我等着你来娶。” 银白色的夜渐渐下起了大雾。 这已经是楚飞岩来到广元阁的第三个夜晚了,狗剩果然没有食言,带着他吃香的喝辣的,做起了广元阁的专职伙夫。 有时候霍石甚至怀疑,楚飞岩是不是因为贪吃才会答应留下来。每次吃饭霍石都会生一肚子闷气,因为好菜都被他抢了,打又打不过,只能干瞪眼。 所以每到夜晚就抱着他的大铜锣,来找楚飞岩“虚心请教”炼化之法。楚飞岩不胜其扰,只好躲上了屋顶,而今日狗剩恰好也在。 “飞岩老弟,你快看看我是不是有点进步了?”狗剩的脸上洋溢着那标志性的热情笑容,并挽起了袖子,露出了健壮的肌肉。 楚飞岩不禁莞尔,给了他一个脑袋瓜子:“让你少吃点,你瞧瞧你这满身的肉,哪还有进步的空间哟。” “切,你还好意思说我,哪次不是你吃得最多,五长老都快被你气疯了。”说罢双手叉腰,缩起脖子,眼珠子一瞪,学起霍石气鼓鼓的样子来。 “哈哈哈”楚飞岩开心的笑了起来。 狗剩瞧着他,心道:原来这小子也会笑啊,想起他杀蔡欢时眼都不眨的样子,真得很难将两者联系起来。 “谢谢你!”狗剩突然说道。 楚飞岩白了他一眼,问道:“狗爷,为何你明知道已经不可能成为修行者还那么执着?” 狗剩低下了头变得沉默起来,而楚飞岩也没有追问,过了很久,狗剩方才缓缓讲起了自己的过去。 原来狗剩竟是来自最强大的天照国,他和妹妹自幼孤苦,相依为命,感情极为深厚。天照国尚武,像狗剩这般天赋很差的人处境极为艰难,终日只能看他人的眼色而活,稍有不慎便会遭来打骂。 故此,狗剩便养成了终日笑脸相迎的习惯,这种情况在他成年之后变得更为严重,相反,妹妹却展现出了过人的修行天赋。 终于有一天,狗剩被视为贱民永久赶出了天照国。妹妹哭成了泪人,但却无能为力。 离别之际,狗剩答应妹妹一定会成为修行者重回天照,然而被赶出天照的狗剩辗转各国皆无容身之所,最后流落至广陵城。 说到最后狗剩望着天上,眼眶微红:“也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可还好。” 楚飞岩轻轻拍拍他的肩头,砸了咂嘴道:“至少你还有个牵挂的人呐,我感觉心灵受到了伤害,明天必须烧只野兔补偿我。” “去你的!” 本来正自感伤的狗剩,愣了片刻之后一拳就砸了过来:“狗爷我说得这么动情,你小子就光惦记着野兔!还心灵受伤呢,我看你没心没肺吧。” 两人正自胡乱打闹,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 狗剩转过身来,苦笑道:“阁主大人,您老能别这么悄无声息的不,人吓人吓死人啊!” 谁知青衣一声冷哼:“我很老吗!” 伴随着一声惨叫,狗剩被踹下了屋顶。 借着朦胧的月光,楚飞岩看着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晕的青衣,心中很是诧异。 “麻烦来了?” 青衣点了点头,说道:“三日后,月夕和赤炎的使者将会齐聚广元阁。近日蔡恒与他们暗地里多有联系,恐怕此番来着不善。” 楚飞岩笑了笑:“难道青姨你也应付不了?” 青衣刚欲回话,突然一愣:“你叫我什么?” “师傅那个老色鬼,这么多年总跟我吹嘘,当年他是多么受女子欢迎,其中就常常提到一个爱穿青衣的美丽女子。原本我是不信,现在看来是非信不可了。” 青衣心里乐开了花,随即板起面孔一把揪住楚飞岩的衣领:“你师傅还提到谁了?快说!” 楚飞岩此刻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同时也明白了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都会吃醋的真理。 此后被青衣逼问了好久,两人方才重回正题,不过彼此的感情倒是拉近了不少。 清晨,楚飞岩换上一身小厮的装扮跟着狗剩逛起了广陵城,表面上是为那群贪吃的家伙们购买食材,暗地里是在观察城中各处布置和人员动向。 这也算是青衣交给楚飞岩的第一个任务。昨夜从青衣的口中得知,原本即使来再多的人她也不会担忧,因为有城主无面在,然而不知是何缘故,无面已经失踪多日,各方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哟,狗爷来买包子啊,正热乎着呢!”李贵热情的打着招呼。几天下来,大家都已知晓广元阁来了个了不得的伙夫。传闻此人功力深不可测,深受阁主青衣器重,谁也不敢小视。 “你看那浑圆的臂膀,结实的肌肉,神秘莫测的笑容…真不愧是高人风范啊” 旁人都在纷纷议论,狗剩听在耳里,很是受用,笑容愈盛:广陵城果真是个好地方。 狗剩余光一瞥,奇道:“飞岩,你吃包子干嘛躲那么远?” 楚飞岩老脸一红,心道:我总不能告诉你前几日我刚砸了人家摊子吧。于是昧着良心应道:“我这是练身法呢。” 说罢快速向前走了几步,恰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嘈杂声,然后一个半圆形的东西朝着楚飞岩的脑门飞了过来。 楚飞岩自然迅速躲过,可怜狗剩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捂着脑袋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扔的?”。 “不好啦!三霸回来啦!” 随着这一声高喊,街边的店铺个个争先恐后的收起了摊子,生怕迟则遭殃,就连向来霸道的李记包子铺也不例外。 须臾,狗剩看到三个手提木棍,赤裸着上身,穿着红裤子的大汉走了过来,乍一看跟街边流氓没什么两样。 “奶奶个熊的,刚才是谁骂俺们的!” 当先那人怒吼一声,声若洪钟,双目似铜铃般瞪着狗剩,将狗剩吓得一激灵。 狗剩满面笑容,悄悄指了指缩在墙角啃包子的楚飞岩,一边心中默念:兄弟,别怪狗爷我不厚道,谁让这几位看起来跟屠夫似得,让人心底直发毛。 那人转身一看,果然在墙角看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年轻人,然后摇了摇头,嘀咕道:“混的这么惨,算了,还是早点送你上路吧。” 说罢三人竟一同出手,照着楚飞岩便砸了下去。 本来还抱着看戏心态的狗剩突然面色一变,见惯了霍石与楚飞岩的缠斗,他也算有了几分见识。 只听风雷声骤起,那看似普通的棍棒竟爆发出赤色匹练。狗剩大惊:这三人绝非寻常之辈! 第十一章 广陵三霸 伴随着一声巨响,青砖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三人轻咦一声,因为刚刚还在眼前的年轻小厮已经不见了,难道是错觉? 三人正自狐疑的时候,狗剩已经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说道:“本人来自广元阁,还未请教三位英雄姓名?” “屠光!” “屠勇!” “屠义!” 三人各自趾高气昂的介绍完,然后笑眯眯的看着狗剩:“居然没听过我们广陵三霸的名头,你是新来的吧?” 狗剩连连点头,笑容灿烂,实则心慌得很,谁让楚飞岩此刻玩起了失踪而整条街貌似除了他之外已经没人在外面了,可见三霸名声之恶劣,荼毒之深远。 “报出广元阁的名头对方怎么也会给点面子吧。”狗剩正暗自嘀咕着,老大屠光发话了。 “广元阁那破地方有啥好,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咱们哥三收账吧” 老二屠勇也道:“好主意,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广陵四霸了!” 狗剩当时就懵了,这都哪跟哪啊? “你不愿意?”看见狗剩面露为难,老三屠义晃了晃木棍冷笑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上一个拒绝我们的人已经喂了鱼!” 狗剩心里将楚飞岩骂了一百遍,但脸上还是立刻挂起微笑,说道:“狗剩不甚荣幸!” 屠勇笑道:“哈哈,果然没看错人。”然后兴奋的一掌拍在狗剩身上,差点没将他拍到吐血。 屠光点点头,一声令下:“那咱们就挨家挨户开始吧!” 然后狗剩就经历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恶人,吓得此后数日都不敢出门,直到四大长老受不了肚里馋虫愿意陪他出来为止。 这一天狗剩跟着三霸砸了五十家店铺,打伤了78人,烧了两间屋子,调戏了十多个漂亮的小娘子,最令人不齿的是连小孩子的糖果和玩具都给抢了。 而最要命的是三人每到一处就把狗剩往前一推:“我们三人今日乃是奉广元阁狗爷之命前来收账,若有不从,后果自负!” 可怜狗剩就这么平白无故做了挡箭牌,虽然大家也知道多半他是受了胁迫,但是财物被抢之痛无处发泄,只好冲着狗剩来了。 当夜狗剩回到广元阁之时,哭得简直比小媳妇还委屈,而四大长老听说他败坏了广元阁的名声之后,又将他痛揍了一顿,那一夜彻底无眠。 且说那当头一棒砸来,楚飞岩微微吃了一惊,广陵三霸的实力皆已达到了玄灵境。这样的实力居然只甘于做流氓地痞,令他很意外。 楚飞岩当然不惧,正当他准备稍微让三人吃点苦头之时,忽然看到了一个黑色魅影,那是一种将自身完全融入于阴影中的黑暗,亦如当日见到陶四的感觉一般。 若非那奇特的菱形护额反射出一点亮光,楚飞岩根本发现不了他,那人也在一瞬间发现了楚飞岩。 四目交接,楚飞岩本能的追了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是那人形迹可疑还是根本放不下陶四之死? 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在城中快速穿梭,而楚飞岩始终未能拉近与对方的距离,随着两人速度越来越快,逐渐引起了城中各方势力的注意。 当楚飞岩决定不再顾忌“红鹰”的追杀而全力追击之时,那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径直进入了一间酒楼。 楚飞岩走到二楼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是两壶老酒。那人转过身来,却是蒙着面,声音浑厚而略带感伤:“请坐。” 楚飞岩打量着他,应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比自己略矮半寸,并不算强壮的身体里暗藏着恐怖的能量。 楚飞岩断定他的修为还未至玄空境,但若生死对战,恐怕广元阁的四大长老无一是他的对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此人乃是天生的杀手! 就连一直令他头疼的“红鹰”杀手,在此人面前都略显逊色,当然,其中那个玄灭境的变态得排除在外。 “你也是冥水国人?”楚飞岩也没想到自己会率先发问。 那人点了点头:“在下萧潜。” 简短的对话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一起看向了窗外,仿佛那里有极好看的风景一般。而下面除了被三霸闹得鸡飞狗跳的店铺之外,就属狗剩哭丧着的脸比较有趣了。 “真是好风景”萧潜凝望着窗外,发自肺腑的说道。 “哦?”楚飞岩嗤笑道,“比冥水国还好?” 萧潜不置可否,看着三霸和狗剩淡淡的说道:“他们无论活得卑微还是风光都是各凭本事。纵使彼此实力殊途,也都守着最后的底线,不滥杀,不滥权,生而自在,活得明白。” 这番话有些令楚飞岩意外,但萧潜很快便话锋一转:“然而眼前的美好只是过眼云烟,如那好毫无根基的空中楼阁,随时都会崩塌!” 楚飞岩听出他话中意有所指,问道:“你引我来此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萧潜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满是血迹的信件,声音变得低沉:“陶四说有个年轻人值得我一见,我便来了。” 楚飞岩眼神一亮:“他没死?” 萧潜语带苍凉:“陶四临死前告诉我这份机密事关冥水乃至整个天照大陆的命运,让我务必将消息带回京都。” 然后他摊开了那封信件,血迹早已模糊了字迹,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内容。 “陶四死得值吗?”他似在问自己,又似乎没想过得到答案。 “他很蠢!”楚飞岩看着来自故国的杀手,眼神依然很冷。 “没错!”萧潜似乎十分认同这个答案,默默斟了三碗酒,一碗洒向了窗沿,自己举起一碗,另一碗递给了楚飞岩。 楚飞岩摇了摇头:“我不饮酒。”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赤炎和月夕国的人已经进城了。” “我知道” “城主无面失踪了” “我也知道” “这座城守不住的” “我…”楚飞岩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潜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最后说道:“心无归处,何以为家。冥水国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楚飞岩走在街上,对远处狗剩的呼救充耳不闻,脑海中回荡着萧潜的话语,良久,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微笑:“与我何干,我只不过答应青衣留在广陵城一个月而已。” 忽然,楚飞岩的左肩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小子,走路没长眼啊!”一位胸前绣着烈焰文章的年轻人转身骂道。 楚飞岩冷眼瞧了瞧对方:赤炎国人! 那人大怒:“看什么看,找死!” 正当其准备出手之时,被身边一个同伴拦了下来:“巴图,此去广元阁还有正事要办,别在此耽搁。” 巴图摇了摇头,指着楚飞岩说道:“吴老,你先看看这小子的装扮。” 吴老一愣:“广元阁的人,只不过是个小厮罢了,难道你想…” 巴图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嘿嘿一笑:“你不觉得这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好机会吗?” 吴老想了想此行的目的,说道:“也好,注意分寸,别弄死了就行。” 楚飞岩抬起头来看着远处高楼上的那抹青色身影,分明读懂了她的口型,楚飞岩笑了笑,因为同样是六个字:别弄死了就行! “吴老,这家伙是不是吓傻了,竟然在笑,哈哈哈…” 下一刻,一道惊人的紫色电芒划过广陵城的上空,巴图的笑声戛然而止! “在那!” 城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一群身着红鹰战袍的人,此时众人惊坐而起,骤然掠向楚飞岩而来! 第十二章 大乱将始 “阴魂不散!” 楚飞岩咒骂一声,迅速掠向城外,他不想让青衣插手,毕竟这是自己的事,何况她还要坐阵广元阁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同时他心中也十分纳闷:自己那个便宜师傅到底在南诏皇宫干了什么,惹得“红鹰”不死不休。 城外五里坡,楚飞岩骤然停下了脚步,瞬间就被十几名红色身影团团包围。同时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那个最令他头疼的家伙来了,燕正行-真正的玄灭境高手! 燕正行缓缓踱步上前,看着仍一脸平静的楚飞岩,说道:“能在我们红鹰的追杀下逃亡这么久,少年你足以自傲了!” 楚飞岩知道今日无法善了,没好气道:“有本事追杀我那混蛋师傅去啊!” 燕正行先是一愣,随后冷笑道:“你师父此刻恐怕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楚飞岩大惊,脱口而出道:“不可能!你们杀不了那老家伙!” 燕正行露出怜悯的眼神,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是无尘大帝去追杀他呢?” 楚飞岩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不知道燕正行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但直觉告诉他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楚飞岩低着头,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无尘大帝会出手?” 燕正行冷笑道:“去地府问你师傅吧!” 楚飞岩脑海中回想起与那个老头相伴的过往,目光骤然变得暴戾起来,同时拔出了身后那柄漆黑的长刀,狂暴的杀气冲天而起。 燕正行面色微变,单手一挥,红鹰杀手瞬间扑杀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群黑衣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四周。 燕正行急忙喝止了手下,转而看向四周,冷冷道:“冥水国,暗夜?” “不错!”萧潜应声而出。 楚飞岩抬起头来看着他,十分愕然。暗夜,乃是直属冥水国三大元帅之一谢耘的秘密组织,同时也是天下最顶级的杀手集团。想不到萧潜的身份竟如此特殊。 天下最顶级的两个杀手集团在此相遇,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燕正行指了指楚飞岩,问道:“为他而来?” 萧潜点头应道:“是!” “你不是我的对手!” “但我们可以保证你的手下一个也不会活着离开!” “为何执意护着这少年?据我所知他除了那个下流师傅之外无亲无故也无军中背景,值得暗夜如此兴师动众?” “因为他是我冥水国人!凡我国民,理当庇佑!” 楚飞岩看着萧潜一字一顿说出如此铿锵有力的话语,少年心中莫名一震,对那个已经模糊了记忆的国度第一次有了别样的认识。 燕正行皱了皱眉头,这下问题有些棘手了,一来暗夜不好对付,二来暗夜背后的冥水国十分强大,若处理不好引起两国争端就不是他所能承担的了。 但若就此退让也绝不是红鹰的风格,双方陷入了僵局。 突然,一道璀璨的刀芒斩向萧潜,只见楚飞岩高高跃起,纵声长啸:“不管是冥水还是暗夜都与我无关,我的命由不得你们做主!” 燕正行哈哈一笑:“年轻人,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话间雄浑的掌力一同打向萧潜。 即便如此萧潜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望着燕正行露出戏谑之意。 燕正行一惊:中计了! 只见楚飞岩在千钧一发之际骤然反握刀柄,劈向燕正行。那霸道的一刀威力猛增数倍!萧潜也在刹那间绕至燕正行的身后实施袭杀和干扰。 燕正行的修为要远高于楚飞岩和萧潜,但由于失了先机,而且楚飞岩的那把刀实在凶戾加上萧潜神出鬼没的偷袭,一时之间三人竟斗得旗鼓相当。 暗夜成员见状瞬间切断了燕正行与其他红鹰杀手之间的联系,捉对找人厮杀,战局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胜负完全取决于萧潜与楚飞岩合力对战燕正行的结果。 “殿下,看样子短时间内他们很难分出胜负了”远处密林中一名黑衣老者恭敬的站在柳二身边。 柳二眼中闪过冷光:“不管此战最终结果如何,暗夜和红鹰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咱们走!” 于此同时,一群胸前同样绣着烈焰纹章的人进入了广陵城。 寒武纪288年冬至,一则惊人的消息令天下震动!苦苦支撑着天照王朝的无尘大帝于泥黎宫病逝。 冬至这一天,广陵城上空的信鸽来来回回飞个不停,即使再愚笨的百姓也预感到了将有大事发生。 此刻广元阁中,青衣看罢手中的密信面色变得无比凝重。 霍枯从未见她如此愁容,问道:“阁主,发生什么事了?” 密信在青衣的指尖化为了灰烬,她的眼中透着悲壮,笑看着霍枯:“小海,你们兄弟四个追随我已超半生,如今都已白发苍苍,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走吧。” 霍枯大惊:“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何这么说?” “无尘大帝和城主无面在和一名神秘人的大战中受到了重创,不久前双双不治身亡。” 霍枯脱口而出道:“不可能!无尘大帝乃是数百年来公认的天下最强者,谁能将他打败,何况还是和城主联手?绝对不可能!” 青衣仰望着穹顶,目露迷惘:“我也觉得事有蹊跷,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想到城主已经失踪多日,霍枯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如果失去了无尘大帝和城主的震慑力,那么广陵城势必会成为各方眼中鱼肉,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霍石突然闯了进来,向来没个正行的他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猛的一拍兄长的肩头,看着青衣朗声道:“若果真如此,咱们四兄弟也愿与广陵城共存亡!” 霍枯转过身来,吃惊的看着霍石:“老五!” 霍石寒声道:“三哥,别忘了当年大哥是怎么死的!” 霍枯一怔:是啊,当年他们五殿阎罗被世人构陷屠杀了村子,结果被满世界追杀,大哥霍启为了掩护他们四个不幸战死。天下之大竟无处容身,直至遇到青衣并追随她来到广陵城才逃过一劫。 他们这一呆就是五十年!早已喜欢上了这座热闹的小城,将这里当成了家,将青衣视作了家人。家人还在,如何能走? 两人冲着青衣躬身一拜,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青衣托着额头,叹道:“你们这又是何苦,世人早已忘记了五殿阎罗的存在,想去哪便去就是。” 霍石嘿嘿一笑,指了指青衣左手间那份卷轴,然后做了鬼脸:“您又是何苦来哉?” 青衣面色一红,将手中木梳砸了过去:“找打!” 两个老头见状不妙,急忙遁走。 青衣徐徐展开那份卷轴,画像上是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嘴角泛着坏笑,又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势。 她的嘴角含笑:“我若离开,倘若你找不到我可怎么办?” 蓦然,她一掌拍向窗户,佯怒道:“别偷看了,传令下去若是遇到楚飞岩,告诉他不用回来了!” 霍石讪笑道:“那小子几天没见人影了,恐怕听到风声早就溜了!” 青衣点了点头:“那样最好。” 说罢长身而起,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有“客人”到了! 第十三章 城里的人 狗剩今日有些莫名其妙,几位长老非逼着他出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五里街,好在天气不错,屠光、屠勇、屠义三兄弟也未见踪迹,一切看上去都和往常一样自在有趣。 狗剩美美的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想着先打听打听楚飞岩的下落。 “狗爷,您来瞧瞧!”王铁匠一声热情的招呼。 “老王,何事?”狗剩一边提防着一边走了过去。这老王前几日店铺被砸的时候,那叫一个痛不欲生,可没少拿家伙往自己身上招呼。 “您看,这是我特地为您打造的三尺短刀,用来防身最合适不过了!您瞧,这质地、材料、工艺保证在广陵城无出其右!送您了!” 狗剩狐疑的看着他,会有这么好心? 看出狗剩的猜疑,王铁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三霸时不时便会来打劫一番,咱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每每都准备一些不值钱的放在台面上,再假装伤心一些,好让他们手下留情,嘿嘿。” 狗剩一听,怒道:“那你那天还使劲拿板凳砸我?” 王铁匠讪讪的笑道:“嘿嘿,这不得装的逼真些嘛,送您把短刀就当赔罪啦。” 狗剩将信将疑的接过;“只是如此?” 王铁匠搓了搓双手,凑近了说道:“方便的话,下次三霸来之前提前知会一声呗。” “去你的!还真把你家狗爷当成跟他们一伙的了!” 狗剩翻了个白眼,甩手而去,本想把短刀还给他,但毕竟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不拿白不拿。 熟料没走几步,又有一个小童叫住了他。 “狗叔,狗叔!” 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像极了狗剩妹妹小的时候。 狗剩莫名心头一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七七,这是我娘让我送给你的。”小女孩天真的笑道,“咱们说好了,下次别砸我娘的铺子哦。” 狗剩接过那几个芋头,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卖菜的妇人,双手冻得通红,不时紧张的偷瞄这边。 狗剩想起了和妹妹小时候度过的艰难岁月,心头一阵温热,俯下身来宠溺的摸了摸七七的额头,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 七七欢喜得看向妇人,甜甜的喊道:“娘,狗叔答应了!” 她这一喊顿时提醒了街坊们,狗剩心知要遭,想溜已经来不及了,接下来便是五里街的商贩们花式“行贿”。 李贵送的是馒头包子、王婆送的是首饰玩具,赵老三送的是锅碗瓢盆,方大娘送的是布匹衣料,最夸张的是老张送了个夜壶挂在他的身上。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狗剩的身上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人群远远望去,活像是个行走的杂货铺,一群胆大顽皮的孩子跟在后面吵吵闹闹,都盼望着从他身上能掉下什么“宝贝”来,场面好不热闹。 当狗剩走进醉八仙酒楼的时候,那模样别提多精彩了,还未等众人发出笑声,狗剩便一声暴喝:“谁敢笑话,狗爷我立刻通知三霸过来!” 这也是被逼急了无奈之举。你还别说,威胁真管用,看客们虽然忍得辛苦,但基本上无人敢放声大笑了。 狗剩心头暗自得意,虽然稍显狼狈,但从来都没像今天这般威风过,随后怒拍酒桌,问道:“你们有谁见过那天跟着我上街的小厮?速速道来,爷有赏!”说罢将浑身上下的东西扔了一地。 众人一头雾水纷纷摇头,狗剩很是失望,这已经是他打听的最后一家酒楼了,难道那家伙真的不告而别了? 狗剩不太甘心,正欲再问,忽然发现整座酒楼变得安静下来,人人望着门外面露敌意。 狗剩诧异的转过身来,顿时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门外正有一队50人左右的甲兵经过。 统一身披蓝白镶边的披风,面容肃穆,眼露精光,而那后背上的弦月图案彰显着他们的尊贵身份—月夕国的禁军! 最引人注目的乃是为首那名年轻的男子,一身蓝色雕龙长袍,正昂挺胸阔步向前,其眉宇间贵气逼人,端是英姿飒爽。 两名身型高大的老者伴其身后,一丈之内所有的人和物皆被其强大的气劲震开,这等修为狗剩见所未见,心中骇然,失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旁边一人露出鄙夷的表情:“这都是来找广陵城麻烦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广元阁你竟然不知道?”随后摇了摇头又道,“你刚来还没多久,也难怪。” 狗剩纳闷:“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望着甲兵们肃杀的背影面露忧色:“你以为广陵城多年来都一直这么风平浪静吗?” “广陵城夹在月夕国、赤炎国以及南诏国之间,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一直都是各国眼中的肥肉。尤其是赤炎国和月夕国每年都会派高手前来试探虚实。 一旦发现可乘之机必定会乘虚而入,好在这些年广元阁和城主府的威势不减,从未让来人讨得了好处,加上传闻无尘大帝不喜两国做法,广陵城这才能安平至今。” 狗剩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还好有咱阁主和城主大人在。” 那人话锋一转,突然提高了音量:“可是…” “可是什么?” “听说城主大人已经失踪多日了,最为可怕的是无尘大帝也死了!” “什么!” 不仅是狗剩,醉八仙里所有人的震惊的站了起来! “妖言惑众,该杀!” 就在这时一道强烈的剑光破窗而入,穿其胸膛而出,那人瞬间毙命,却见三霸之首屠光走了进来,不同于往日故作凶恶的表情,此时屠光的脸上是绝对的冰冷。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广陵城中杀人。 虽然他的手段血腥,但是醉八仙中却出奇的无一人责怪他,刚刚涌起的惊惧之意反而平复了不少。 “你,带上尸体跟我来!”屠光对着狗剩命令道。 “是是是!”狗剩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当两人走到街角无人处后,屠光忽然停了下来:“小子,放下他,你出城去吧,越远越好!” 看着屠光认真的神情,一股莫名的寒意袭遍狗剩的全身,他呆呆的看着屠光:“难道那人说的是真的?” 屠光用长剑挑开那人的外衣,露出内里的铠甲来,赫然是城主府的护卫。他摇了摇头,眼中泛着冷光:“我虽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既然城主府已经出现了叛徒,广陵城这回怕是真的保不住了,你走吧!” 狗剩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才刚刚喜欢上这里,怎么能走? “那你呢?”狗剩反问道。 屠光哈哈一笑:“我们若是走了,上哪去找这么配合我们打劫的人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狗剩一时竟无言以对。 说罢屠光俯身捡起那护卫的腰牌,提着剑大摇大摆向着城中去了。 眼看着屠光即将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狗剩忽然大声问道:“你去哪?” 屠光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狗剩,看着他脸上担忧的神色是那么的真诚,他笑了笑:“来到广陵城这么多年了有个地方还从未打劫过,如今心里痒痒总得去试试才甘心,要不老四你也来?” 狗剩知道他要去城主府,心道:傻子才跟你去! 不知为何看着屠光离去的背影越发显得高大起来,狗剩最后小声骂了句:“去你的!谁是你家老四!” 短暂的插曲过后,长长的街上,城里的人们又重新变得欢快起来,仿佛这广陵城天生便有一种让人忘却烦恼的魔力。 第十四章 公然叛变 当青衣来到广元阁正殿之时,殿内已经满满当当站了好多人。四大长老各司其位,罕见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何老率领广元阁一众年轻的修行者守在殿前,面对来人如临大敌。 青衣淡淡的道:“让他们过来。” 须臾,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柳二,另外一个便是先前出现在五里街上的年轻男子。 “晚辈拜见阁主!” 两人微微欠身,看似恭敬,实则完全没将青衣放在眼里。如果消息没错的话,青衣不过是一介女流,在这男人为尊的世界她根本翻不起多大的浪。 广陵城定会在今日易主!年轻人眼中的野心丝毫不加遮掩。 青衣似笑非笑的看着柳二,说道:“玄难,你身为赤炎国二皇子屈尊来此已不少时日,还真是难为你了。脸上那一巴掌还疼吗?” 玄难微微一愣,也不觉得尴尬,稍显浮肿的脸上荡起一抹微笑:“果然什么也瞒不住阁主大人,既然如此索性由我来介绍下身边这位…” “不必了。”青衣打断了他,看着另一人说道:“岚明,月夕国这一代最杰出的皇子,曾经率军大破狼莽贼寇,也算有些名声!” 岚明听她提起此事,脸上闪过一丝傲意,嘴上却客套:“不值一提。” “只是可惜。”青衣忽然一叹。 岚明奇道:“可惜什么?” 青衣指了指玄难,笑道:“可惜竟与这等人为伍,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阁主想必是误会了。”玄难不以为意,脸上依然荡漾着毒蛇般的笑容。 岚明冷哼一声:“青衣阁主,这等拙劣的挑拨技巧可没什么用处,今日我们既然一同前来,自然已经商量好了如何瓜分这座广陵城!” “哦?觉得有实力可以拿下广陵城了?” “如今无尘大帝生死未卜,城主无面失踪,你们还能有什么依靠,我们今日只不过给广元阁一个选择,归顺还是灭亡!” 岚明的脸上闪耀着兴奋的光泽,此事一旦顺利办妥,归国后太子之位必将是囊中之物! 青衣呵呵一笑:“你们确定无面城主失踪了吗?” “殿下快退!” 就在青衣说话的同时四条黑影瞬间挡在了玄难和岚明的身前,并将生平功力提升到了极致,因为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带着无脸面具的青色身影以及一面黑色的凤凰旗。 “噗噗噗!” 随着那凤凰旗轻轻扇动,一道金色的光圈打了过来,四人的抵御如同虚设,同时吐出一口黑血,惊骇得看着那道青色身影:“你…你就是无面?” 青衣将那面凤凰旗握在手中,冷冷扫视着四人:“东华二老魏明武、夏元尚,中原双杰姚乐章、梦星辰。四大玄灭境中期高手,月夕和赤炎舍得将你们派来,我若再不露面岂不是失了礼数?” 四大玄灭境中期高手,已是天照大陆最巅峰的存在,竟然一招落败!四人包括玄难和岚明都变了脸色,难道消息有误? 传闻城主无面乃是仅次于无尘大帝的绝代强者,一人之力可开山可摧城,一面凤凰旗威震天下,无人可挡!若不是相信他已失踪,他们又怎敢如此上门挑衅。 眼前的青衣神威凛凛,和那传闻中的无面一般无二,何况从未有人见过无面的真容,难道她竟然真的是… 想到此处,众人的心头已萌生了退却之意。 然而念头未已忽见青衣高举凤凰旗,一声厉叱:“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糟了,她要灭口!” 眼看那凤凰旗的威势比先前更盛更加恐怖,四人大骇再也不疑有他,分别以最快的速度卷起玄难和岚明慌忙逃向殿外。 就在这时两道暗红色身影却反向冲进了殿内,迎上了那面凤凰旗,接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两道身影狼狈而退,然而他们的脸上却泛着笑意。两人赫然是一直镇守在城主府的血界二老。 “青衣,城主不会回来了,别死撑了!” 一个中年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身银灰铠甲,宽眉小眼鹰钩鼻,不是左将军蔡恒又会是谁。 青衣负在背后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先后两次强行催动凤凰旗对她的身体已经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她的修为虽然略高于魏明武等人,但还不足以真正驾驭凤凰旗,城主无面曾交代,最多只能使用两次,第三次将会有性命之忧。 随着蔡恒的出现,青衣试图吓退强敌的计划已然落空,她索性摘下了面具,然后笑了起来,这一笑风情万种,这一笑杀气纵横! 门外玄难重新走了回来,脸上仍然微笑着:“青衣阁主,刚刚我们配合的还不错吧?” 说罢魏明武等人同时大笑了起来,原来刚刚他们只是做戏罢了。虽然青衣的实力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计,但还不至于让他们落荒而逃。 有六大玄灭境高手在此,广元阁若想反抗无异于痴人说梦。 “蔡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公然背叛!”霍石看着蔡恒怒火中烧。 蔡恒鹰隼般的目光盯着青衣:“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愿意归顺,我可以不计较蔡欢之死。” 青衣讥笑道:“你若当真为子报仇而来,我还能高看你几分,如今却只能叫我不齿。” 蔡恒脸色一变,环顾众人冷笑道:“不妨告诉你们,广元阁外已被我城主府两千精兵包围,赤炎和月夕国先锋大军不日便到,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殿内众人听罢面色一阵苍白,尽管人人面露惊惧之色,但令玄难和岚明意外的是,在他们的眼中看不到丝毫妥协之意,心中不由大感讶异,难道这些人当真不怕死吗? 何老缓缓走出队列,目光直视蔡恒:“难道你忘了当初咱们走投无路之时是谁收留了我们的?” 蔡恒看到他之后,目光微微闪烁着,如果不是二十年前何老带着重伤的他来到此处恐怕他早就已经死在了荒野。 “广陵城或许很小,或许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来到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无家可归之人,在这里大家承蒙城主庇佑,得以埋藏过去重新开始。 时间久了,人们逐渐淡忘了内心的痛苦与仇怨,爱上了这里的平凡与自在,或许很多人仍然活的艰难,或许很多人失去了往日的荣光,但从未有人想过离开这里,你道是为何?” 何老双手搭在蔡恒的肩上,认真的问道。不仅仅是问他,也仿佛是在问在场的每一个人。 蔡恒低着头,似乎不敢瞧他。 “不管是王侯公卿也好流寇小民也罢,不管曾经来自哪里,不管有着怎样的过去,因为我们大家早已发自内心的将这里当做了家!你懂吗!” 说道最后何老近乎是厉声喝道。 李源、孙瑜等年轻的修行者、海枯石栏四大长老甚至是青衣蓦然心中一怔,眼中绽放出奇异的光彩。心中慨叹:这老何还真会替他人戴高帽子,难怪他是总管呢。 蔡恒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歉意,缓缓说道:“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一辈子龟缩在小小的广陵城能有什么作为?人活一世理应光彩夺目,城主他因循守旧太迂腐了!何况我儿的仇岂能不报?” 说罢手中长刀骤然捅进了何老的心窝,由于事出突然就连青衣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对何老下手,想要救他已经来不及了。 何老的生机在迅速消逝,他看着变得疯狂的蔡恒,眼中露出一丝怜悯,指着玄难等人艰难的说道:“你跟着这些人又能得到什么?” “曾经失去的权势和荣耀!” “你终究忘记了那些上位者丑恶的嘴脸,那些焦黑的故土,你不过只是他们的走狗罢了。”何老无力的瘫倒在蔡恒的身上。 仿佛是在劝说自己,蔡恒提高了音量:“我将用我的实力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荣耀,从此以后没有人可以再小看我!” “是…嘛”何老的瞳孔极速放大,最后以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好不容易得到的啊…” 尸体在迅速变冷,广元阁内众人看向蔡恒的眼神已经愤怒到了顶点。青衣的目光默默与众人交汇,最后落在了蔡恒、玄难、岚明以及那六大玄灭境高手的身上。 “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随着一身清啸,青衣再度举起了凤凰旗! 第十五章 血战长街 看到那凤凰旗再度打来,六大玄灭境高手各怀鬼胎,谁也不愿直面其锋芒。 青衣轻蔑一笑:“一群鼠辈!” 只见她身形陡然加快,掌中青芒大作,整个人好似青龙出海一般笔直冲向六大高手,她竟以一己之力逼得六人连连后退。 海枯石栏四大长老包括孙瑜、李源等年轻一辈想修行者见状再不迟疑,纷纷出手,将目标对准玄难、岚明以及蔡恒等人。 玄难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面临如此不利的局面,广元阁依然选择死战。更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青衣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六大高手被青衣一人拖住,剩下的人面对海枯石栏四大长老以及广元阁众人的攻击顿时落入了下风。 “撤到街上去!”蔡恒当机立断,引着玄难、岚明等人边战边退,只要到了街上那便不惧眼前这些人,城主府的两千精兵可不是吃素的。 轰隆一声巨响,七道身影冲破了广元阁的屋顶,但见青衣将凤凰旗轻微一抖,魏明武、夏元尚等人便如惊弓之鸟连忙拉开距离。 青衣眼中尽是嘲讽之色:“谁准备第一个前来送死?” 几人面面相觑,青衣像是猫捉耗子般戏弄着他们,眼看下方玄难等人险象环生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忽然姚乐章一声冷哼:“我看她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不敢再次使用凤凰旗,大家一起上如何?” 几人目光互相交接,暗暗点头,不能再拖下去了。 青衣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收起了凤凰旗,抽出腰间云烟缘生箫,横卧于双唇之间,一曲失传已久的《广陵散》突然奏响。 那音律起初如小桥流水绵延婉转,又像是召唤归乡的游子脉脉情深,正当人们深陷其中之时,那音律陡然爆发,“纷披灿烂,戈矛纵横”,一股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回荡在广陵城的上空。 在远处,琴声起。那是一个不知名的白衣中年人,大笑着冲入长街就地抚琴,附和着青衣的箫声,惊心动魄的刀枪碰撞之声骤然炸响。 更远处同样是个不起眼的灰衣人瞬间冲出了酒楼,双手执锤直奔广元阁而来,沿路企图阻挡的士兵纷纷被砸成了肉泥。 而在近处三个一身匪气穿着红裤衩的家伙一头撞进了那被蔡恒觊觎厚望的两千精兵队伍之中,顿时杀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不只是他们,当这一曲《广陵散》响起,满城的百姓纷纷看向了广元阁方向,随后转身回屋,抄起了家伙。 此情此景完全超出了玄难等人的预计,形势瞬间变得危急起来。 青衣身周光晕流转,气势越来越盛,一股无形音波涤荡起毁灭的涟漪,让想要前去救援的几人根本无暇抽身。 忽然青衣浑身一震吐出一口黑血,接着背后现出两个血色的身影。 “两位果然隐藏了实力。”青衣背对着血界二老,面色变得异常苍白,这两人的实力根本不在她之下,先前示弱就是为了此刻的偷袭。 “阁主,安心上路吧!” 说话间,血界二老再度联手拍出一掌。 “血影鬼手!” 刹那间青衣身后血焰滔天,漫天的红色掌印淹没了那青色的身影,同时正前方的魏明武、夏元尚、姚乐章、梦星辰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选择了出手。 “阁主!”四大长老见状目眦欲裂,任谁也不可能在六大玄灭境高手的全力一击之下幸免。 一曲《广陵散》戛然而止,云烟缘生箫也断成了两截,身处攻击风暴的中心,青衣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痴痴的看着那碧绿色的长箫,叹道:“曲终人散,这是当年你送给我的呢。” 脑海中浮现出绮罗江畔的那一抹温柔和那有力的拥抱,青衣惨然一笑:“等不到你啦。” 她张开双臂,遥望着北方,竟似彻底放弃了抵抗,任由那毁灭性的力量落在她那单薄的身躯上。 海枯石栏四大长老拼命的想要冲过去,可根本无法靠近。 一声闷哼,六只手掌几乎同时印在了青衣的身上,感受到她的生机正在不断消逝,六大高手终于长舒一口气。 “不好!”就在这时血界二老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危机,然后惊骇的发现一股巨大的吸引黏住了自己的手掌,竟然无法挣脱。 青衣那惨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遭了,是凤凰旗!” “晚了!”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凤鸣,那面黑色的旗帜极速放大,最后幻化出凤凰的虚影,将包括青衣在内的七人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随着那虚影出现,一股极其霸道的威压震慑着六人的灵魂,同时吞噬着众人的生机。 “噗噗!” 血界二老毕竟对凤凰旗有所了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果断斩去了自己的手臂,在那凤凰虚影完全凝实之前挣脱了出来。至于其他四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没能困住血界二老,青衣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即便他们受了重伤也不是其他人所能应对的。 心头一声轻叹,青衣已经无暇再去考虑,蓦然一声清啸:“凤凰余晖!” 她的双眼变成了金色,同时那凤凰虚影终于变得凝实,然后一条金色的凤凰吞没了包括青衣在内的五个人。 滔天的火焰在广陵城的上空熊熊燃烧,惨叫声从魏明武、夏元尚、姚乐章、梦星辰四人的口中传来,同时也刺痛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阁主!” 一个憨厚而壮实的身影闯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杆铁锹,呆呆的看着那火光中的青色身影。 “蠢货,你还跑回来干什么!”四大长老和广陵三霸几乎同时冲着狗剩骂道。 狗剩眼中含着泪花,那一夜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狗剩,你为什么想要修行?” “重回天照,和妹妹团聚。” “那你喜欢这里吗?” “嗯,喜欢。” “喜欢就别想着报仇了,你妹妹其实已经不在了吧。” 狗剩抬头看着青衣,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不明白青衣为何会知晓。 “若不是心生绝望,谁又会天天以假笑示人,好好活着,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狗剩收起思绪,转过身来看着几人嘿嘿一笑:“谁会弃家人于不顾呢!” 说罢拿起铁锹向着刚刚逃脱了战圈的血界二老冲了过去。 “找死!” 血界二老各自断了一条胳膊,正自惊怒之中,此刻想也不想便是最凌厉的一掌拍出。 血色的掌印眨眼便至,恐怖的威势叫人不寒而栗,狗剩只觉得掌心一颤,铁锹瞬间化作了浓水。 眼看他就将毙命当场,碧玉杖、七星扇、寒铁算盘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快滚到一边去!”霍石一脚踹开狗剩,同时扣响手中铜锣配合三位兄长再度使出“五方杀阵”,全力迎向了那呼啸而至的掌印。 璀璨的光柱在四大长老手中升起,可在那血色掌印面前只坚持了刹那便轰然崩碎,只听几声闷哼,四大长老同时被震散开来,口中吐血不止。 几人惊骇的看着血界二老,终于明白一境之隔乃是天差地别,他们四大玄空境在重伤的血界二老面前依然不堪一击。 也终于明白为何青衣不惜以身祭旗也要留下他们。除非是同样达到玄灭境,否则谁也无法制衡他们。 血界二老冷哼一声,掌中红光闪动已经扑入了人群之中,眼中闪过怨毒之色,将断臂的怒火发泄到了普通人的身上。 “青衣,且看老夫二人当着你的面杀光了他们!哈哈哈!” 蓬蓬蓬!一团团血雾在人群中炸开,年轻的修行者们乃至前来支援的百姓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两人如狼入羊群,须臾光景便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忽然血界二老一愣,只因挡在他们面前的三人令他们有些意外,正是一身匪气怎么看都不正经的广陵三霸。 血界二老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你们三位什么时候也有侠义心肠了?” 广陵三霸冷着脸骂道:“老狗,你杀了这些街坊就是断我们兄弟财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咱们这梁子结大了!” 不远处的蔡恒听罢说道:“以后投靠两位殿下还怕不能富贵么?” 屠光狠狠吐了一口浓痰:“我呸!你懂个屁,这天下论打劫的乐趣哪里能比得上这儿!” 说罢三兄弟眼中闪过决然之色,腾空而起杀向了血界二老。然而双方的实力差距终究太过悬殊,若不是后来四大长老、孙瑜和李源等人赶来相助,他们三人早已成了掌下亡魂。 可即便是如此,片刻之后众人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孙瑜气海被毁,李源脏腑被震碎,屠光、屠勇、屠义三兄弟筋脉尽断,浑身浴血。海枯石栏四大长老情况虽然稍好些,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轰隆”一声巨响,四大长老再度被那雄浑的掌力震飞,狠狠的摔落在街道上。 狗剩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眼中尽是绝望和不甘:这就是玄灭境超级高手的实力吗? 血界二老嘴角浮现出残忍的笑意,一步一步向着四大长老和狗剩走来。 “老四你干什么,快跑啊!”屠光急道。 狗剩看着目露关切的三兄弟,笑了笑:“你们既然喊我老四,我还怎么走。” “一起死吧!” 随着血界二老一声暴喝,一个巨大的红色旋涡自其掌中而生,继而形成一股毁灭的风暴向着众人席卷而来。 面对那无可抵御的威压,众人心头苦笑,这可真挡不住了。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一道璀璨到极点的黑色刀光从天而降,以无与伦比的狂暴之态轰然斩在了那血色旋涡上! 第十六章 为了活着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那仿佛能毁灭一切的红色旋涡被震散了大半,感受到掌中传来的巨大震荡之力,血界二老心中大惊,单看这一刀之威来人实力恐怕已不在玄灭境之下。 好在那黑色的刀芒亦随之破碎,然而正当血界二老有所松懈之时,第二道更加巨大的刀芒亦随之而来。 轰隆一声,那足以毁灭众人的红色旋涡终于被彻底震散,强烈的爆炸声令众人一阵眩晕,短暂的失去了听觉。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几乎在同一时间斩落的第三刀,也是最强的一刀! 包裹着一层蓝色电芒的庞大刀身从天而降,与第二刀重合,瞬间爆发出数倍于前的威力,须臾便破开血界二老的防御,斩至其头顶! 然后两道身影便如同炮弹一般被震飞了出去,撞毁了数幢房屋方才止住了去势。 “可惜这天雷九刀我如今只能使出三刀。” 随着这一声低语,一个黑色而略显冷淡的身影出现在了狗剩的身旁。 “飞岩!” 狗剩大喜,一拍他的肩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带上几位长老快走!”楚飞岩的声音有些嘶哑,同时用衣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狗剩这才发现不对劲,楚飞岩握刀的右手正在不住颤抖,显然刚才那三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你受伤了?” “快走,我挡不了他们多久!”楚飞岩看着不远处的废墟,目光变得无比凝重。 血界二老狼狈的身影从废墟中爬了起来,方才那一刀让他们各自断了两根肋骨,此时看向那黑衣少年心中惊骇莫名。 虽说两人重伤之后最多只剩下六成功力,但也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击败的啊!何况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难道他如此年轻便已臻至玄灭境的修为?但是两人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之所以方才那一刀威势如此之强恐怕皆因他手中那柄漆黑的长刀,即便此时远远看着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请二老务必杀了他为欢儿报仇!” 看到楚飞岩出现之后最为愤怒的便是蔡恒了,若不是忌惮其修为深厚恐怕他自己已经冲杀了过来。 “请大人放心!” 二人答应一声已经掠至场中,但与楚飞岩保持一定了距离。 楚飞岩单手提刀指向二人,一声冷哼:“放马过来!” 上次匆匆一瞥两人并未过多在意,此刻再看他那锐利而霸气的眼神,不由心神大震,此子眼中神光内敛隐而不发,这是返璞归真的前兆,就算还没跨入玄灭境也已经不远了,心道倘若此子今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这时玄难突然走了过来,自从血界二老击溃了四大长老之后他们所率领的护卫已经重新占据了上风,普通人很难再对他们构成威胁,再加上城外大军已收到消息正在赶来,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玄难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面向楚飞岩微微颔首:“飞岩兄,只要你愿意归顺赤炎,先前咱两的过节可以一笔勾销,而且小环他们爷孙俩本殿下也绝不会再侵扰,甚至我可以保证到了赤炎你的地位将不在我之下!” 此言一出敌我双方皆是大惊,海枯石栏四大长老面露忧色,毕竟楚飞岩刚来广陵城不久,而且性格淡漠,面对如此利诱谁也无法确信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狗剩也顿时紧张起来,因为楚飞岩果真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殿下!此人万万不可放过啊!”蔡恒急道。 “闭嘴!” 玄难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者立刻噤若寒蝉。 至于岚明眼中则闪过了一丝不满,玄难如此拉拢楚飞岩自是有着极大的野心,此番双方合作瓜分广陵城,关系十分微妙,一旦事成双方随时都会变成敌对的关系。 若让他得了一大助力,往后对月夕国来说可未必是件好事。于是故意走到蔡恒身边安慰道:“蔡将军当以大局为重啊,杀子之仇忍忍便过去了。” 说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并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一幕当然被玄难看在了眼里,但他仿佛完全没在意,保持着绅士的微笑,神情甚是诚恳,他在等楚飞岩的回答。 楚飞岩缓缓抬起头来,瘦削而英俊的脸上看起来很平静,目光中的战意徐徐退去,现出那漆黑澄澈的双眸,只听他轻叹一声:“我的确对这广陵城并没有太好的印象。” 狗剩难以置信的看着楚飞岩,而玄难则大喜过望走上前来,只听楚飞岩又缓缓说道: “这满城的人都很无趣,活得懒懒散散,漫不经心。说好听点那叫随性自由,说不好听的那叫没心没肺。 这些人有的骄横跋扈,有的胆小如鼠,有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有的整日挂着虚假的笑容,尤其是某个憨傻的家伙,在我刚进城时便说要罩着我,殊不知在我的眼中他是那么弱小。” 他每说一句,狗剩的心便凉上一分,此刻更是如坠冰窖,在心头苦笑:他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错。 “而且大多和我一样都是冷漠的心肠,初进城时便撞见那李贵欺负小环,竟无人加以阻止。这些曾经无处可去的人们是极其自私自利而且不太可爱的,可见广陵城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这么说你同意了?”玄难此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可是…” “可是什么?” 楚飞岩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静静的看着。 凤凰烈焰中燃烧的青色身影、奄奄一息的孙瑜和李源、重伤不支的四大长老、愣在原地的狗剩、远处拿着擀面杖攻击叛军的李贵…他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一停留。 然后少见的露出一丝微笑,漆黑的双眸骤然变得明亮起来,说道:“可是这些人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你到底何意?”玄难从他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楚飞岩笑了笑:“我也只想好好活着,所以这就是我喜欢他们的原因啊。” 玄难听罢脸色立刻大变,终于意识到了危险,身形立刻爆退,同时一声怒喝:“二老,动手!” 可是他发现的还是晚了,黑色刀芒,楚飞岩蓄势已久的雷霆一击转瞬便至。 “在你临死前我再告诉你件事,我是冥水国人!” “原来如此!”那稍显浮肿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冥水和赤炎互为死仇,这个仇怨百年来根本无从化解。 楚飞岩冰冷而饱含杀意的声音仿佛是阎王的催命符,玄难从未感到自己竟如此的接近死亡。 蓦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后的岚明,迅速抓住他的衣领,一把便将他甩到了自己的身前,用他的身体替自己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抱歉了岚兄,我也是为了活着。” 第十七章 四颗人头 岚明只是玄尘境初期的修为,如何能挡得住这凌厉至极的一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震飞了出去,空中伴随着一条血色的弧线。 受此一刀,岚明双臂被毁,经脉尽碎,若非那护身光明铠甲实属不凡恐怕当场便被斩成了两段。 “殿下!” 十几名月夕国禁军护卫迅速围上前去,看着眼前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岚明,一股无言的惊恐在彼此的眼神中迅速蔓延,岚明若是死了他们这些人都得陪葬! 众人心中的愤怒已然达到了顶点,齐刷刷拔出长刀对准了一旁面色惨白如纸的玄难。 “竟敢害我们殿下,我们跟你拼了!” 然而几人虽然嘴上喊得凶狠,但那明晃晃的长刀却迟迟不敢落下,因为血界二老已经绕过楚飞岩挡在了玄难身前。 “二老这是要与我们月夕国为敌?”护卫统领厉声喝道。 玄难被人搀扶了站了起来,捂着左胸吐出一大口血块,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亲身体会过才知道楚飞岩那一刀的可怕,也明白了楚飞岩必杀自己的决心。 玄难嘿嘿一笑,略显浮肿的脸上现出阴狠之意,彻底断了拉拢楚飞岩的想法。 玄难面对着怒不可遏的月夕国众护卫丝毫没有愧疚之状,反而阴恻恻的笑道:“诸位就算杀了我也逃不过护主不力的罪责,同样难逃一死。”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就算死也要为殿下报仇!” “吼!” 这时被青衣困在凤凰烈焰中的姚乐章、梦星辰两人同样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依稀看到两个身影开始剧烈的冲击起来,渐渐那汹汹燃烧的烈焰有了爆发的趋势。 玄难见状面色一变,得罪两大玄灭境高手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换上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模样,说道,“哎~诸位切莫激动,刚刚也是情非得已,我有办法救活你们殿下!” “当真?” “当然!” 月夕国众护卫看玄难胸有成竹的模样,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生出了一线希望。 说话间玄难越过人群来到了岚明身边,一双肥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蛋,温言道:“岚兄莫动气,兄弟我这就来救你。” 说罢那手掌缓缓下移,扼住了他的咽喉,接着玄难的脸上露出残忍而阴森的笑意。 岚明咽喉发出呼呼的声响,显然惊怒至极,只听咔嚓一声喉管已被玄难扭断,彻底断了气。 “你,你干什么!” “帮你们解决问题啊,就算到了地府也请记住杀你们殿下的是那位而不是我,明白了吗?” 玄难邪笑着看着楚飞岩,缓缓吐出一个冰冷的字:“杀!在场的一个也不能留!” 蔡恒正盼着如此,向血界二老点了点头,豪无防备的月夕国一众护卫很快便惨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于此同时,两声愤怒的咆哮震碎了穹顶,火光中两道身影直扑玄难而来,原来是青衣故意卖了个空挡让姚乐章和梦星辰冲了出来。轰隆一声,全身燃烧着烈焰的两人已然与血界二老正面对上。 强行破开凤凰旗两人虽已是强弩之末,但这含怒一击,威势更盛巅峰之时,只听两声闷哼血界二老口中鲜血狂喷,被狠狠震飞了出去,同时对方掌中的凤凰之火也侵入到了他们的体内,生机被迅速摧毁。 “死吧!” 姚乐章和梦星辰再度追身而上想要弑杀玄难,然而终究伤势太重已经无能为力,最后选择盘膝坐在岚明尸首的两侧,任由烈焰焚烧殆尽。 忽然他们临死前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只因血界二老的人头已经飞向了空中,同时那一袭黑衣的少年握着黑色长刀走了过来。 “放心去吧,我不会放过他的。” 黑色的刀芒闪过,两人同样步了血界二老的后尘,不同的是他们临死前的目光中含着一丝解脱和感激。 须臾斩杀了四大玄灭境高手,全场都变得寂静下来,无论敌我双方心中都涌起了不真实感。 那可是屹立于天照大陆最巅峰的玄灭境强者啊!虽说因缘巧合之下,楚飞岩占了很大的便宜,但从刚刚硬撼血界二老开始,已经说明了他着与玄灭境强者一战的实力。 而且此子杀气之盛前所未见,斩杀四人之后神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众人心头不禁冒出一个疑问: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玄难见势不妙,带着几名亲兵迅速混入人群,向着城外去了。楚飞岩不是不想去追,而是全身气血翻涌反噬的厉害,看似轻松斩杀了四人,但血界二老临死前的反扑差点要了他的命。 此刻只不过凭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而撑着,其实已经根本动弹不得。他将刀身朝下单手搭在刀柄上以稳固自己的身形,继而一声暴喝:“不退者,杀无赦!” 这一声暴喝宛若惊雷,将余下的人吓得肝胆俱裂,再看着那跌跌滚滚的四颗人头顿时失去了战意,纷纷落荒而逃。 但有一个人没走,正是左将军蔡恒。玄难的阴狠让他明白在血界二老死后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而且就冲他知道岚明是死于玄难之手,事后玄难也不会放过他。 蔡恒心心念念的富贵荣华,地位权势可谓在瞬间破灭,究其一切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个黑衣少年,再加上杀子之恨,叫他如何能忍? “我要你的命!” 蔡恒双脚一跺,在地面踏出一道裂痕,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直扑楚飞岩而来,那闪耀着寒光的蚀骨剑直刺楚飞岩的胸膛。 这一刻他身为左将军的傲气终于展现出来,玄灵境巅峰的修为完全倾注于这一剑,不留后手,不留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有一往无前的英勇气概。 在他看来即便杀不了对方也要将其重创,还剩下近百名亲兵足以将他磨死。 楚飞岩仍是一动不动,其实别说是玄灵境巅峰的蔡恒,现在就算是寻常武者都足以将其杀死。 刚开始海枯石栏四大长老还以为他是胸有成竹,直到那蚀骨剑已经到了近前楚飞岩仍没有丝毫反应,这才发现了不妥,然而这时已经晚了,根本来及救援,其实重伤的他们本也无力救援。 “去死!” 当感受到自己的剑锋已经刺入楚飞岩胸腔的肌肤之时,蔡恒莫名心中一喜,得手了! 他狠狠将剑往前一送,却发现自己好像使不上力气,再接着感到脖颈有些冰凉,意识也迅速变得模糊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是幻觉吗? 蔡恒的尸体轰然倒地,临死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不光是他,场上的所有人都生出了同样的疑问,直到片刻之后从混乱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黑色魅影。 那是一种将自身完全融入于阴影中的黑暗,若非他主动现身,根本没有人可以发觉他的存在。 此人正是暗夜组织的首领萧潜! 楚飞岩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你来了。” 萧潜点了点头,说道:“暗夜成员正在城外骚扰大军,但延缓不了多久。” “我知道,谢了!”楚飞岩由衷的说道。 萧潜摇了摇头:“不必谢我,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冥水,记住你说过的话!” 说罢便重新没入了黑暗,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楚飞岩看着萧潜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但愿还来得及吧。随后目光看向广元阁的屋顶,那里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火光中青衣的身影依旧曼妙,而魏明武、夏元尚则咆哮连连。 楚飞岩重新握紧了手中长刀,眼神再度变得凌厉起来,低语道:“青姨,我来了!” 第十八章 何以为家(上) 萧潜领着暗夜成员迅速向着北方撤去,听着身后大地传来的轰鸣声,向来波澜不惊的他此刻也不禁有些心神激荡。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切都和楚飞岩预料的完全一致。南诏国大将军独孤驭龙的五万先锋大军正从南面滚滚而来。 离人岛的东西两侧赤炎和月夕国的大军已经越过了边界线,同样正在加速行军。如果从高空看去,就像三只巨大的箭头直插广陵城而来。 三方现已确信广陵城此刻无主,此行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抢而夺之!看情形南诏大军将会先一步抵达。 之所以会形成这种局面皆是因为当日楚飞岩的决定。 那一日在城外五里坡,暗夜和红鹰两大组织之间的大战看似激烈,实则是演戏给暗中窥视的斥候看,让他们背后的势力放松防备。 燕正行因为楚飞岩一句想不想收复广陵城而选择了暂时合作。南诏国当今陛下虽然性格温和低调,但让他眼睁睁看着卧榻之处的广陵城落入他人之手也绝非他所愿。 当年为了避免产生重大冲突而引起战争,三方约定无论是哪一方只要率先占领了广陵城,离人岛便归其所有,他国再无权干涉,否则共击之。 彼时南诏还无法确信城主无面是否真的失踪,月夕和赤炎的大军不日便到,已经失了先机,楚飞岩答应可以替南诏争取时间,这才是燕正行选择放下恩怨从而合作的前提。 而楚飞岩只有一个要求:善待城中百姓。在这一点得到燕正行的保证之后,楚飞岩终于展现出了超卓的军事才能。 楚飞岩当夜便率领暗夜15名成员穿过月夕国边境,刺杀了三名边关守将,同时散布谣言,说月夕国潜在的敌对行为已经引起了城主无面的不满,此次所为乃是小惩大诫,如再靠近边界必将迎来其真正的怒火。 不仅如此,是夜楚飞岩还按照青衣所描绘的样子,带上了无脸面具,站上了虎踞关的城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另一方面楚飞岩让十几名红鹰成员埋伏在了离人岛西岸,也就是赤月大军登陆的地方。 当其大军上岸之后就暗中潜入绮罗江,一把火烧掉了数条运输兵力的战船,同时让几人趁机混入大军中,有意无意的表示烧船一事很可能是月夕国所为,对方极可能背弃了双方的约定。 此后斥候果然在树林中隐约发现了月夕国士兵的身影,虽然对方穿着黑衣,但无意中露出的内甲还是暴露了对方的身份。此后消息传到城中玄难的耳中,这也是他对岚明起了杀心的重要原因。 经此一夜,月夕和赤炎国都未敢轻举妄动,直到第二天双方从特定的渠道得知无面的确不在城中才明白中计,但也只是推测此乃广陵城中人所为,并未多想。 于是双方按照约定快速行军,直奔广陵城而来。但楚飞岩前几日在城里城外闲逛时早已让人在必经之路上设下了诸多陷进,虽然不可能造成像样的伤亡,但足以让对方疑神疑鬼大大降低行军的速度。 最后楚飞岩让暗夜和红鹰最强的杀手在陷进的周围设伏,目的是袭杀大军中的将官校尉,不求有功但求制造混乱,而他自己选择孤身进入广陵城做最后的努力。 此时萧潜率领暗夜的成员已经踏上了回冥水的归程,他之所以选择帮助楚飞岩,除了是因为陶四的缘故以及他是冥水国人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不想看到赤炎和月夕国继续壮大。 相较之下他们宁愿看到距离冥水最远而且野心不大的南诏国夺得广陵城,也乐于看到他们之间产生嫌隙。 虽然此行他们的任务并未顺利完成,但萧潜却认为最大的收获是说服楚飞岩回到冥水。 他如此高看楚飞岩,并不仅仅是因为其强大的修为,更多的是因为他展现出来的超强军事才能。 拖延月夕和赤炎大军一个日夜看似简单,但个中过程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失败,无论是未雨绸缪提前布下陷进,还是对于局势以及敌我双方心理的判断都极为的精准和难能可贵。 再加上其非比常人的勇气和胆识,可以说他已经具备了成为一名杰出将才的一切条件。 萧潜那如魅影般的身影在山川河地之间极速掠过,如果有人可以看到的话,会发现那双目中闪耀着兴奋的神采:此子必将会在未来冥水争霸的路上产生巨大作用! 蓦然,广元阁的上空传来一声凄厉的凤鸣,随后整栋建筑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作了灰烬,砖瓦碎石四处飞溅,浓烈的烟尘弥漫在五里街的上空。 刚刚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楚飞岩还没来得及出手,青衣和魏明武、夏元尚之间的死斗便突然到了尾声。 烟尘中青色的身影缓缓飘落,楚飞岩连忙冲过去将她接住,关切的问道:“青姨,你怎么样了?” 青衣指着不远处两条焦黑的人影,笑了笑:“总比那两个烧成炭的家伙要好上许多。”因为邪火入体的缘故,说话时她的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一丝嫣红。 她那头顶的玉冠早已碎裂,满头的青丝铺散在脑后,一直垂到地上,罕见的露出女子柔弱姣美的样子。 青衣仰着头笑看着楚飞岩,虚弱的眨了眨眼,说道:“如果是你师父这般抱着我那该多好。” 楚飞岩瞧着她美眸流转,暗呼吃不消,连忙道:“青姨,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 青衣随即嗔道:“那你还不赶紧扶我起来!” 楚飞岩不是不想而是感受到青衣体内暴乱的真气以及迅速消退的生机,担心她此刻根本已经无力站起。 青衣看出他在担忧,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无妨,楚飞岩只得依言照做,但一只手掌仍贴着她的后背。 当看到青衣重新站起身来以及和她站在一起的黑衣少年之时,余下的人面色剧变,两人先后斩杀六大玄灭境高手造成的效果实在太震撼了,再加上蔡恒已死根本无心再战,很快便作鸟兽散狼狈而逃。 青衣大方的挽起了凌虚髻,一双凤目神采奕奕,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了女子的神态,她嘴角含笑面色红润,看起来仿佛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 楚飞岩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知道她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阁主!” “阁主!” “阁主!” “…” 四大长老、广陵三霸、狗剩、白衣琴士、使锤的大汉以及众多广陵城的百姓纷纷围拢了过来。 城外大地正在轰鸣,他们知道虽然眼下侥幸胜了但其实已经输了。在摸清了城中的虚实之后对方真正的大军即将抵达,那将不再是他们所能阻挡的。 人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上并无太多惊恐之色,似乎早已预见过即将到来的结局,他们的神情释然而庄重,看着青衣只有感激。 “阁主,若事不可为您就先走吧。这些年为广陵城做的已经够多了。”说话的竟是屠光。 “阁主大人,无论怎样我们都支持你…” “是啊,我们知道您和我们不一样,并非无处可去,虽然你从来没有提起过但你的身份想来一定不凡,况且您一定还有想要去的地方吧。” 霍海记得当初还是少女的青衣一脸傲气的闯进了广陵城,她第一天便不服气的打上了城主府,然后被无面客客气气请了出来,要知道就算面对一国之主无面也未必会这么客气啊。 “这破地方,我最多等他三年!” 当年她赌气的可爱样子还深深刻在霍海的脑子里,想不到一转眼便过去了五十年,到底是何人竟如此残忍让她等上一生的岁月,是时候让她离去了。 人们将青衣围在中间,深深拜倒,一个接一个就像是浪潮一般一直延伸至街道的尽头。平日里看似没心没肺的民众在大难临头之际,终于袒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身为旁观者,这一幕深深震撼了楚飞岩,他不知道青衣究竟为广陵城付出了多少才换来这全城百姓的爱戴。但这一刻他莫名的感动,有着拼死也要保护青衣捍卫广陵城的冲动。 哪怕只是一瞬间,他那冷漠的心肠终于真正的有了一丝触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有一个消息告诉大家”。 第十九章 何以为家(下) 青衣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这几日不会平白无故失踪的。” 听青衣这么一说众人也都诧异的看着他,对于这个不知姓名的黑衣少年,众多百姓的心头也都充满了敬畏,毕竟刚刚那一战实在太过震撼,也不禁有了几分期待,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看着众人灼热的目光楚飞岩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但由于事态紧迫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已和南诏达成了协议,只要广陵城愿意归附南诏,他们便会正式宣誓主权,届时赤炎和月夕将不再进犯。” 看到众人神色渐渐不善,楚飞岩连忙又道:“南诏已经答应广陵城一切照旧,只要求在城中驻扎一支小规模的军队即可。至于军队的供养完全由南诏负责,不会征收任何赋税徭役,不会干涉任何过往的生活方式。” 结果说完之后楚飞岩大吃一惊,百姓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起来,刚刚那眼中的些许感激之色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竟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若非自己刚刚救下他们,楚飞岩毫不怀疑他们会骂上一句:叛徒! 霍石轻轻拍了拍他:“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你还是不了解广陵城啊。” 楚飞岩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 这时只有青衣露出些许赞赏的神色,问道:“可是南诏的大军来得及赶来吗?” “来得及!” 楚飞岩斩钉截铁的说道,然后将如何拖延两国大军之事简单交代了一遍。 众人听罢方知楚飞岩暗中做出了巨大努力,神色略有缓和,然而终究并无认可之意。 “青姨,你怎么看?” 楚飞岩这时只有寄希望于青衣了,倘若她能同意那么以她的分量或许可以说服大家。 就在这时空中一道身影呼啸而至,所带来的巨大威压只有全力催动凤凰旗时的青衣方能匹敌,众人大惊失色。 几乎眨眼之间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中年人已经来到了场中,来人身材魁梧,腰间插着一柄月牙弯刀,根根直立的乌黑短发,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虎目,当真是神采英拔威武不凡。 “燕某拜见青衣阁主!”燕正行微微拱手,向青衣行礼,同时瞥了一眼楚飞岩。 青衣暗自赞叹燕正行的气度不凡,远非魏明武、夏元尚之流可比,她微微颔首:“这么说南诏大军已经先到了?” “不错!赤炎和月夕的大军也即将抵达,所以燕某先行来此,寻一个答案。” “哦?”青衣仿佛不明白似得。 “广陵城若是愿意归附,再来十倍之敌我南诏也可保广陵城无忧,若是不愿我南诏也从不做仗势欺人之事,只是将会就此退去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燕正行这番话乃是用内力逼出,铿锵有力,足以让方圆百丈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青衣在楚飞岩期待的目光中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不得不说这是我们眼下最好的选择,然而这里不同于别处,我却不能给你答案。” 燕正行面上闪过一丝不悦:“阁主何意?无面城主不在,这里难道还有他人可以做主?” 看到他的神色,青衣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他转过身去缓缓说道: “广陵城既不是我的,也不是无面的,这里之所以叫做广陵城便是因为这里形形色色的人们,因人而广,因人而聚,因人而为家、为城、为一席与天争命之地。 倘若无法真正的尊重这里的人们最终谁也无法得到她,所以你该问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青衣的脸色越发潮红,深情的看着眼前的人们。 燕正行心头一怔,很快定下心神,环视众人朗声道:“好!那我就问你们,愿意接受我南诏庇佑的请立即大声告诉我,迟则不受!” 既在意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随后人群开始骚动,继而爆发出滔天的浪潮。 “我王小二愿与广陵城共存亡!” “我李贵愿与广陵城共存亡!” “…” “嘿嘿,狗爷我受够了颠沛流离,哪也不会去了!” 巨大的声浪一浪强过一浪,以致于远处的大军莫名心中一紧,看似轻松的征伐之路忽然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燕正行缓缓摇了摇头,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然后迅速后退了几步,面向众人用力一抱拳,空气中发出一声音爆,继而沉声说道:“燕某明白了!” 说罢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黑芒掠向了城外。 这一刻楚飞岩完完全全成了旁观者,说不出任何劝谏的话语,直到燕正行离去他似乎才醒悟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青衣、看着海枯石栏四大长老、看着狗剩、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人们,失声道:“这是大家最后活下去的机会啊。” 回应他的则是一个个坚定的目光。 “少侠,我们最后的心愿就是请你带着阁主离开,至此便无憾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说道,于此同时一双双殷切的眼神看向了楚飞岩。 楚飞岩用力的点点头:“我会的。” “可是我没说要走啊。”青衣突然笑了起来,这一刻就连躲在云层中的太阳都冒出头来,想要一睹她的风华。 “阁主!” “不要劝我了。”青衣单手虚按,眼中含着些许泪花,望着远方悠悠的说道:“我这一生都是为了等他,至少临死了要让他知道我在哪里。” 霍石大哭道:“阁主你不会死的。” 青衣笑了笑,看着哭得像是个小孩的霍石,说道:“凤凰旗已摧毁了我的生机,我本已活不过两日,追了他一生,等了他一生已经太累了,这最后的时光我只想自私些,不再想他念他了。” “就让那家伙后悔去吧。”一滴泪珠从青衣的眼角滑落,“最后的时光就让大家陪着我可好?请大家再陪我走一遍这城中的大小角落,好好看一看我们的家和这五十年的岁月,可行?” 说道最后青衣已经有些气喘,但脸上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好看笑容。 这一刻楚飞岩已然明白,无需再劝。他悄悄握紧了双拳:“也罢,我也做一回傻瓜吧。” 城门口处,燕正行在大将军独孤驭龙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后者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随后叹息一声:“那我们便远远的看着吧。” 说罢那五万大军果真调转了方向,反身撤退。而仅余下数十人留在了城外五里坡。 半个时辰之后玄难引领者赤炎和月夕国共四万大军来到城门前,虽然不知道南诏为何突然离去,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之后眼前到嘴的肥肉他再也不会放过。 一声令下四万大军如匪盗一般杀入了城中。 第二十章 烈火焚城(上) 青衣走到了街角的一处小巷,那里有个垂垂老矣的瘦小老头,正无力的摆弄着风箱,双目昏沉好似城里发生的一切他都不曾看见。 “这是当年城中开的第一家铁匠铺。”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那老者眼中蓦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搓了搓干枯的手掌欣喜道:“小姑娘,是你啊!” 青衣笑了起来,面色一红:“不是小姑娘啦。” 老头一愣,摸着自己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讪讪一笑:“嘿嘿,原来我也这么老了啊!” 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人就是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追魂铁手李环山! 青衣继续向前走着,来到一处织布坊,向着已年过八旬的老妇人躬身弯了弯腰。 老妇人随手甩出一枚钢针,擦着青衣的眼角射入了对面的墙中,然后留下一声冰冷的呵斥:“小妖精,打架可以别想引诱我家老头子。” 青衣走后,一个模样猥琐的老头来到老妇人的身边,畏畏缩缩的说道:“其实当年是我瞧他貌美才轻浮了些。” “滚!” 身后传来惊天的怒吼,好一个黑白双煞。 青衣还在往前走着,看了一处画舫,一处墓园,一块石碑…人们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听她细数五十年来的点点滴滴,看着一个又一个当年惊才绝艳的人物重新出世。 无声的震撼和感动在众人的心头蔓延,也在楚飞岩的心中发酵,好一座广陵城! 大军的铁蹄声越来越近了,时间已经不允许青衣再继续走下去,继续看下去。 有些不舍,青衣停下了脚步,徐徐转身,身后是怀揣着悲壮心情的所有广陵人。 十五万人一齐面向城门口,眼中是不屈,是怒火以及最高昂的战意。 玄难那稍显浮肿的脸上现出亢奋的神色,几乎没有任何阻拦大军便进入了城门,在他看来小小的广陵城已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他的嘴角浮现出阴狠而残忍的笑意:“报仇的时候终于到了!楚飞岩,但愿你还没逃走!” 四万大军势如破竹,不过进城之后月夕和赤炎国的军队就各自抢夺财物去了,一切甚至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然而广陵城的反击也来得十分迅猛,十五万人的愤怒一旦爆发开来便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木棍、刀叉、锄头、剪刀…所有这些称不上武器的武器在民众的手中都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尤其是其中几个从未见过的人物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丝毫不亚于玄灭境的强者。 没有丝毫心里准备的两方大军开始出现了大量伤亡,而且变得混乱而恐慌起来,难道情报有误? “大家不必惊慌!这些都只不过是普通百姓罢了,先集中兵力杀了那几个领头的!” 玄难的提醒无疑起了稳定军心的作用,很快由弓箭手、盾牌兵和骑兵组成的方阵开始重点围杀李环山、黑白双煞等几大高手。即便短时间还未能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无暇抽身。 这些毕竟是两国最精锐的士兵,一旦等他们调整过来,那就将是广陵城真正面临末日之时。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闪电一般掠至玄难身前,同时伴随着一声冷笑:“月夕国不愧为东方大国,岚明死于此人之手竟也可以既往不咎,此等胸襟着实让人佩服!” 滚滚的声浪在战场蔓延开来,玄难的眼中闪过怨毒之色,不过看到即将杀至眼前的楚飞岩却露出了得意的微笑,随即做悲痛状:“正是此人杀了岚兄,先生若是不信,可任由他杀了在下便是!” 那悲切的眼神显得再无辜不过了。 “殿下不必如此,我已详细问过那几名逃回来的禁军护卫,老夫纵横一生,如果连这点挑唆的伎俩都看不出来还如何称得上是帝国双壁。” 原来此人正是月夕国双壁之一姬天路,一身修为惊世骇俗,据说足以跻身天照大陆明榜前十,常年护卫在月夕大帝岚枫左右,此番也是岚枫临时起意派他过来看看。 所以当玄难看到他时心中着实吓了一跳,还好早已串通好了那几个禁军护卫并准备了完美的说辞,再加上他本身伤势也不轻这才顺利将岚明之死全部推倒了楚飞岩的身上。 姬天路原本还有些怀疑,但当感受到楚飞岩斩来的磅礴刀气方确信此人的确拥有在人群中杀死岚明的实力。 姬天路一声冷哼:“既如此,那就将你的小命留下吧!”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袖袍轻轻一挥楚飞岩那凌厉的一刀便被瞬间破去,整个人也如同被折去了翅膀的雄鹰跌落到下方的人群之中。 落地之后楚飞岩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上,双目布满血丝,好不容易凝聚的一口真力已被瞬间打散,眼看是站不起来了。 从两日前在月夕国边境奔袭开始他片刻不曾休息,再经历之前与血界二老等人的大战,他几乎已耗尽了所有的功力。此刻面对异常强大的姬天路,他第一次生出了无力之感。 原本打算生擒玄难的计划也彻底落空,一股浓浓的不甘出现在少年那布满血丝的瞳孔之中,到此为止了吗? 姬天路显然不打算给他任何机会,手中出现了一对闪着寒光的银色勾魂爪,他那灰白色的身影如索命无常一般杀奔而来。 就在楚飞岩以为必死之际,“噗噗噗”一连串血肉绞杀的声音惊醒了他。 无数广陵城的百姓挡在了他的身前,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李贵的身影。 “小子,请务必带阁主离开!” 留下最后一句遗言,海枯石栏四大长老向着姬天路冲了过去,然后在楚飞岩几欲喷火的目光中死在了那嗜血的铁钩之下。 不过四人临死前的搏命一击也着实让姬天路吃了些苦头,趁此机会一个憨厚而壮实的身影来到楚飞岩的身边,背起他就往北边绮罗江的方向逃去。 “狗剩,你放我下来!” 向来爱笑的狗剩眼中早已不见了笑容,只顾埋头往前奔跑。 “我命令你放我下来!”楚飞岩怒吼道。 “你闭嘴!”温和的狗剩此刻竟疯狂的咆哮了起来,一滴滴豆大的泪珠从他的脸上滑落。 “屠光、屠勇、屠义、长老们、送我短刀的老王、唤我狗叔的小女孩七七、李大嫂…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一一死在了我的眼前。我狗剩救不了他们,也没那个能力。” 狗剩哽咽着突然提高了音量:“可在城门前我就说过会照顾你,无论如何我决不能再让你送死了!我这一生一事无成,就当我求你好了,飞岩,不要让我再次食言了,行吗?” 楚飞岩不再剧烈的挣扎,望着身后不断倒下的人群出现了片刻的失神,忽然问道:“狗剩,为何你也不走?你妹妹不是还在天照等着你吗?” 狗剩嘿嘿一笑,笑中含着泪:“她早就死啦,用她的死换来了我的苟且偷生。” “所以你才…”楚飞岩终于明白了狗剩的执着,明知修行无望仍每天练习至半夜,他那憨傻的笑容下一直藏着一团复仇的火焰。 “那…”楚飞岩欲言又止,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原来他一直都小瞧了这个有些憨傻的汉子。 狗剩仿佛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忽然坚定的说道:“因为我也将这儿当做了家啊!三霸、七七、老王、李大嫂、长老们、阁主…也包括飞岩你都是我的家人!” 说到此处狗剩的脸上突然爆发出浓浓的煞气:“就算是烈焰焚身,我也要让他们明白伤害我狗爷家人的代价!” 这一刻楚飞岩惊愕的发现,一股澎湃到极点的能量正从狗剩的体内爆发开来! 第二十一章 烈火焚城(下) 不知过了多久楚飞岩猛然惊醒,一抬头便发现已经到了绮罗江畔,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江水,奔流不息。 江边停着一艘小船,旁边站着一个落寞的青色身影。 “青姨?”楚飞岩小声唤道,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只因青衣那满头青丝已变作白发,容颜也苍老了许多。 想起自己昏睡前的一幕,楚飞岩惊问道:“狗剩他?” “他之所以不能成为修行者乃是因为先天窍穴堵塞,但他数十年的修习并不曾白费,庞大的能量一直暗藏在他的经脉肌肉之中。 我用最后的力量助他强行破开七大窍穴,一个时辰之内他将获得远超你我的力量,只是过后他必死无疑。” “这个蠢货!”想起城门前那个憨傻的家伙拍着自己肩膀的样子,楚飞岩眼中闪过一抹悲伤,喃喃道:“狗爷,承蒙你照顾了!” 一股冷风吹散了青衣的白发,她的目光深情的看着北方:“这是他的选择,当年我也有一个哥哥,也是这般护着我的,可是…” 楚飞岩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自己的师傅,但想起那个老头就不禁生出怨念:死老头到底去哪了! 寒风越发的冷了,青衣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指着那艘小船温言道:“去吧,找到你师父将我的死讯告诉他。” “不行!青姨你不会死的…” “小岩,你听我说完。”青衣摇了摇头,“不要怨你师父,他面临无尘大帝的追杀才不得已丢下你。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就将这里的一切都告诉他。” “广陵城的覆灭已经无法挽回,真正的乱世即将来临。这乱世不知几人能看穿沉浮,或许他算是一个吧,不要让广陵城的悲剧再度重演,明白了吗?” 说完青衣便转身向着岸山走去,楚飞岩看着她步履蹒跚的背影心中满是苍凉与悲痛:就这样看着他们死去吗? 不!楚飞岩猛然起身快速走到了青衣的身边,扶着她有些颤抖的身躯,说道:“就算我那不靠谱的师傅也绝不会同意我独自逃生去的!” 青衣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真不愧是他的徒儿,那咱们就再去杀他个来回!” “好-”一个好字刚说出口,楚飞岩便觉得脖颈一痛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当半个时辰之后楚飞岩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在小船之中,已经飘到了大江之上,远处城中火光冲天,大量的浓烟遮天蔽日。 广陵城已经毁了! 玄难也狼狈的逃到了江畔,看上去同样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口中骂道:“疯子!都是疯子!” 本以为当大军开始认真对敌之后,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打垮那些手无寸铁毫无组织的百姓,然而随着大军的深入伤亡越来越大,这满城的百姓就像是疯了一般,怎么杀也不知道惧怕,怎么杀也不愿屈服。 以致于这些以意志坚定著称的精锐士兵都产生了动摇,这不是战争而是屠杀,他们手中沾染的都是老弱妇孺的鲜血,渐渐的他们的心里防线出现了动摇,杀戮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钝,越来越犹疑。 然后他们的脑袋就被榔头敲碎了,被钢叉戳成了窟窿,被牙齿咬碎了咽喉…双方的生命几乎是在以一比五的比例迅速消耗。 这场仗打成这样远远出乎了玄难的预料,如此这般就算最终他们夺下了广陵城又能得到什么? 不仅如此,玄难的生命也受到了巨大威胁,狗剩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姬天路,然后在李环山等人的舍命帮助下一举将其击杀。随后又疯狂的追杀玄难。 大量的士兵死在了狗剩的手中,那一刻狗剩如同魔神一般成了玄难的梦魇,他带着手下的人慌不择路的逃窜,彻底放弃了战场的指挥。 就这样不知逃了多久,狗剩追杀的速度终于变慢了下来,玄难看着那浑身煞气的身影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情绪,不过也只是刹那而已。 当听闻大军已死伤过半,玄难终于明白这座城不是他能吃得下的,然后眼中闪过一抹凶光:“放火烧城,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它!” 当看到城中火光四起之时,南诏大将军独孤驭龙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这笔账我记下了!正行,我们走,同时吩咐下去如果有百姓逃出来好生安顿。” 五里坡上的一行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匆匆而去,或许即使是他们也不愿看到广陵城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吧。 无情的大火在肆虐,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惨构成一幅惨烈的画卷。 最后还剩下三万左右的百姓,被剩下的一万多大军逼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绮罗江畔,也是楚飞岩刚刚从船上醒来之时。 “投降吧!”士兵们忍不住劝道。 “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留下一句恶毒的诅咒,那人跳入了江中,然后一个接着一个跳入了寒冷的江水之中。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三万百姓全部选择了投江自尽。 “啊!”痛苦的啸声在大江之上响起,楚飞岩握紧了双拳,无声的流着泪。 “广陵城的美好只是过眼云烟,如那好毫无根基的空中楼阁,随时都会崩塌!” 这一刻楚飞岩终于明白了当日萧潜所言。 “国之不存何以为家!” 他背过了身去不愿看到广陵城的落幕,而是看着北方,那里有着属于他的国度,幼年的悲苦忽然变得不算什么,心中甚至有些思念多年未见的养父母。 即便是要向玄难复仇,他也应该回到冥水!少年的心在这一刻变得真正火热起来。 最后的最后狗剩独自追杀着玄难,一直将他杀得魂飞魄丧,几番险些将其置于死地。 玄难在仅剩的几千名护卫保护之下狼狈而逃,以致于狗剩早在他刚逃出一里之外便力竭而亡都不知晓。 以歹毒善谋著称的赤炎国二皇子自此失去了锐意,此后不久在天弃山被楚飞岩亲手活捉,也因此彻底失去了玄天冥的恩宠,最后泯为众人郁郁而终。 多年以后当年那些投江幸存的百姓重新建立起了广陵城,也彻底并入了南诏,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半个月后,无尘大帝的死讯终于得到了各方确认,冥水、赤炎、月照、月临、月夕、雪影、南诏,七大强国由此拉开了争霸的序幕。 广陵城的毁灭相较而言只能算是个湖面上一个不起眼的涟漪,很快便被世人忘在了脑后,至于那里的人们和发生的事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呢。 而于此同时,一名黑衣少年也终于回到了久违了故土。 第二十二章 师徒重逢 冥水国境内,忘忧山上。一位老者和一位少年正随意盘坐在一方大青石上。老者约莫已有八九十岁,头顶赤金琉璃帽,身穿青狮大蟒袍,脚穿雕花火焰靴,正慵懒的晒着太阳,形容惬意。 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束着青铜冠,脑后披着长发,虽只穿着一身黑色布衣,亦有一股潇洒之风。少年容貌俊朗,眼神清澈,只是那眼底深处的冰冷有点叫人摸不着头脑。 少年瞧了瞧老者,鄙夷道:“我说师傅,你这身行头也太招摇了吧,晃得我刺眼。” “小兔子崽子,跟了为师这么多年还是那么没有见识,一点长进都没有。”老者翘起二郎腿,显然不太满意徒弟的奚落。 “就您老这德行,竟然是我们冥水的前任元帅,真是奇了怪哉。”少年摇了摇头,作若有所思状。 老者慵懒的眼神中闪过一色讶色,随即释然,这个小徒弟跟自己的时间不是最长,却属天分最高的,被他看出来也不算离奇。信手扯了跟枝条扔在徒儿身上,笑骂了起来。 “好小子,枉我悉心教导一场,就这么尊师重道的?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在南诏那次,您老人家因为偷看敬亲王小妾洗澡,被红鹰杀手组织追杀,害我至今才逃了出来!” 提到此节,少年不免气愤,怒道:“你徒弟我,差点小命就丢在那了,你叫我如何尊师重道?” 老者老脸一红,压了压帽檐,干咳一声,嘀咕道:“我那是为了…” “别跟我说是为了家国大义!” “混账小子,老夫不就是为了咱冥水刺探敌情嘛。” 少年看了看老者抵赖恼羞的样子,不觉好笑,想到那日燕正行偷偷告诉他的消息便站起身来,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身前的松柏,学起那敬亲王的语调,骂道: “堂堂冥水的脸面都给这死老头丢尽了,什么狗屁冥水军魂,就他妈一个完完全全的下流胚子,才安分不到几年又来!若不是这老家伙三十年前已被冥水驱逐,本王早就跟冥水开战了!” “好个深明国家大义的冥水军魂,我的师傅,君临大人。”少年面朝老者作势一揖,满是戏谑的语气,但眼神中更多的是不解。 “额,这个…你小孩子家不懂别胡说。”君临微微侧身,企图蒙混过关。 “为什么偷看人家洗澡?” “说了那不是重点!” “还看过谁?” “没有!” “南诏那次你因何被无尘大帝追杀?” “不知道!” “天机宫正门朝哪?” “朝北。” “纳兰正妃在哪个殿?” “衡无殿。” “偷看过几次?” “三次。” “好看不?” “啧啧,真不错。”君临眯着双眼露出猥琐的表情,显然正在回味。 “看吧…徒儿我如何信你?”少年双手一摊,表示无奈。 君临意识到上当,嗖的一下从地上弹起,老脸憋得通红,喝骂道:“混账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敢审问为师!老夫,老夫…” “你要怎地?”少年不甘示弱。 君临拿这小徒弟是毫无办法,看那嚣张的样子,终于忍无可忍,吼道:“老夫要重新收徒,你给我早早滚下山去!” “那好吧,师傅您老人家保重!”少年抱拳于胸,躬身一拜,说罢竟果真走下山去。 “喂喂,阿岩,你真不怕啊!” “反正您老也不要我了,任我自生自灭吧。”少年佯装叹了口气,心中嘀咕:这老头,口风实在紧,啥话也套不出来,既然说好了要走,那还是干脆点,跟一老头依依惜别想来也无趣。 原来十几天前,楚飞岩与慌忙南下的君临意外重逢,彼时的君临浑身是伤几乎只吊着一口气。 当得知广陵城被毁以及青衣的死讯之后,老头儿只说了一句:“终究是我负了她。”然后便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整整两日滴水未进。 直到数日后君临终于重拾心神,并凭借几十年来的明锐直觉,预感到眼下冥水正面临极其危险的处境。师徒二人十天前便商量好在此分别,君临要去打探一些事情,而命楚飞岩回到阳城去找谢耘。 从楚飞岩还是天真无知的小娃娃到如今丰神俊朗的少年,师徒俩相伴已逾十载,此番分别亦不知何日才能再见,说要分离哪能舍得。面对前所未有的战争阴云,双方此行谁也没有把握,都深为对方担心。 只是二人都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忘忧山上的打闹玩笑,不过是聊以缓解心中的悲苦和离别的愁绪。 看着徒儿头也不回的走下山去,君临心中暗骂:好个无情的小子,这决绝的心性也不知像谁。 虽是心中抱怨,但还是忍不住冲着山下喊道:“若事不可为,还是保命要紧,给我躲得远远的。” 楚飞岩朝着身后摆了摆手,示意明白,无须担心。 见徒儿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君临继续叮嘱道:“实在不行,可以报上老夫的名号啊,老夫这虚名应该…应该还是有点震慑力的。”说到最后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熟料楚飞岩闻之,眼眶微红,转身大怒道:“你个死老头,当了30年的冥水罪人了,提你的名号顶个屁用!连心上人都救不了,婆婆妈妈的,搞得生离死别一样,记得给我把老命保住才是正紧,欠我那么多酒钱还没还,别想赖账!” 说罢楚飞岩纵身一跃已下去了四五十丈,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君临遥望山下,知道楚飞岩确已离开,慵懒的神情忽然变得悲伤而凝重,叹道:“傻小子还在生气呀,可毕竟此番不同以往,动辄有性命之忧,我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又怎能连累你去送死呢。” 若有人听到君临这番话,足以惊掉下巴。冥水军魂,那可是整个天照大陆排名前十的超级高手啊,他要想逃,当世谁能拦得住?究竟是去个如何凶险的地方? 君临闪身来到山顶,蓦然吐出一大口黑血,脸色煞白如纸。老头儿看着灰蒙蒙的云端,那里仿佛有一个青色的身影。 “青衣,青衣!”君临伸着手喃喃呼唤着,老泪纵横。楚飞岩离开之后他心中的悔恨和痛苦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冥水地处天照大陆西端,而阳城乃冥水东南方的第一大城,其东面与天照国接壤,往东三百里便可抵达天照国的中心-大都。 其南面毗邻赤炎国,两国互为世仇,好在有一座巨大的山脉横亘在两国之间,实为天然屏障。 进可攻,退可守,因此阳城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非大帝信任之人决不可担此重任。而谢耘身为南方统帅兼任阳城城主已经三十年,足见其所受恩宠及其过人的智慧与能力。 谢耘站在城楼,看完刚收到的传信,皱了皱眉然后长舒一口气,目光已变得坚定。自昨日傍晚各方确认了无尘大帝病逝的消息以来,他彻夜未眠。因为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攻还是不攻? 谢耘对天下大势早已了如指掌,北方雪影国地域狭小,且素来与中原各国不合,不足为患。 南诏远在天照大陆的南端,与北方各国之间隔着一条大江,虽然疆域辽阔,但当今南诏王心性淡然,毫无争霸的雄心,只愿偏安江南。 唯有冥水、东方的(月照、月临、月夕)三国以及南边的赤炎国拥有争霸的实力。而五国之中冥水最强,月照次之,月临和赤炎实力相当,月夕稍弱。 利用天险加上少量兵力,完全可以将赤炎挡在天弃山脉之外,东方三国彼此不和已久,即使合兵一处与冥水争锋,短时间内冥水也不会落入下风。 而只要谢耘率先攻入中都,然后死守以待来援,届时援兵一到即可入主天照号令天下,假以时日收买民心,缓缓图之,天下大局则定! 且阳城距离中都只有三百里路程,三日便可抵达。若举南方全部兵力猛攻,谢耘有把握一日内拿下失去了无尘大帝的中都! 眼下谢耘便是面临这千载难逢的机遇,虽然有风险但无论怎么看此举都有极大的胜算。冥水大帝玄天正曾给了谢耘极大的自主权,遇到紧急情况可全凭自主决断,可谓天下大势系其一念之间。 理性的分析告诉谢耘,此战绝对可行。但直觉却告诉他,此行有莫大的风险,而且主观意愿上,谢耘也不想此刻与天照开战。 毕竟无尘大帝刚死,尸骨未寒,而对于那位惊天动地的人物,谢耘心底自有一份敬重。 然而眼下军情急切,手下十位副将一致赞成强攻中都。当此乱世,边关将士浴血守疆,朝不保夕,谁不想早日沙场立功,名留史册,虽死无恨。 自己纵然一言九鼎,但也不能因为虚无缥缈的直觉强逆众意,况且谢耘也知道自己不想率先攻入中都夹杂了太多个人情感在里面,实属不该。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决定,而他也在等,等待帝都可能传来的指示,如果传信再迟上片刻,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冒险孤注一掷了。 而方才的传信中只有一行小字,乃玄天正亲笔所书:“望元帅建不世之功,朕举杯遥望与君互勉。” 此举并未出乎谢耘的预料,玄天正虽然说的客气,但迫不及待的心情已然跃然纸上,试问哪个帝王不想成就万世功名,谢耘心下已定,方欲传令下去,忽听到守卫来报。 “大帅,城下有一少年求见,说有紧急军情相告。” 谢耘心中微惊,阳城乃至周边城镇的布防乃是他亲手打造,方圆数十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怎会有人轻易闯到城下而自己不知? 于是快步走向城头,果然看到下方站着一个少年,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变了脸色。 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 谢耘沉声道:“可问清楚什么来历?” “自称是我阳城衡水,大义镇人。” “说是什么事?” “说要亲见将军,方可告知。” 副将朱迪闻言,猛然喝道:“放肆,什么人的话你也敢传!若是刺客奸细你也这般草率?” 卫兵惶恐道:“属下见其气度不凡,神色诚恳,应是…所言不虚,方来相告,将军若是怀疑此人,属下这就将他押下候审。” 朱迪甩手不耐烦道:“还不快去!” “想来奸细断不至于混入我阳城脚下,也没这个胆量,先传他来问问便是。”谢耘略一思索,出言止道。 “是,大帅。” 很快卫兵便领着一少年过来,少年须臾站定,看到为首一大将,气度卓然,因猜是谢耘,便俯身拱手拜见,朗声道:“见过城主。” 谢耘虎目视之,果然是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一身布衣稍显灰暗,显然是经历了一路风尘。容貌清秀却透着果敢刚毅,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站在一众武将之前竟镇定自若。 见他清澈的双眸紧紧凝视着自己,视身边诸人为无物,且在其目光直视下,自己竟有种被人审视俯瞰的感觉,谢耘心中暗惊:小小年纪,何来上位者那独有的霸气锐意,难道是敌国皇子不成?不由戒备心起,但度其神情面貌诚恳真挚,仍不失少年人的直率心性。 谢耘年过五旬,身经百战,更是阅人无数,好端端一个少年人站在面前竟然有些看不透。但其毕竟是一方统帅,很快定下心神,淡淡的问道:“听说你有紧急军情告知,不知是指何事?” 楚飞岩自幼跟随君临,游历天下,或平淡无奇或惊心动魄,经历过各种光怪陆离多样人生,见识远非常人可比,再经历广陵城一战心性也越发成熟。余光扫过众人,皆不入眼。 唯有谢耘,虽只一身简单武将装束,但那略显沧桑的面容下透着历经风霜的智慧,一双虎目不怒而威,高大的身型霸气内敛,隐而不发,不亏为冥水三大元帅之一。 楚飞岩有了计较,自己贸然出现,已是不妥,为了消除对方的顾虑,尽快说服他,便直言相告: “小子楚飞岩,本是阳城衡水大义镇人,自幼随师傅游历各国,现今方回。前些天师傅听闻无尘大帝病逝后,特命小子火速前来告知城主。” 说到此处楚飞岩突然顿住,目光粗略环视众人,最后紧紧锁定谢耘,清澈的眸子中透着希望取得对方信任的急切。 谢耘顿生好感,皆因他神情举止透着对自己极大的信任,同时心中微凛:必是一番不同寻常的话语。 继而听楚飞岩说道:“眼下阳城和冥水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师傅建议城主放弃阳城以东,举全部兵力布防衡水,同时传信国都调兵西北或可以脱此大难。” 说罢楚飞岩肃穆而立,看着谢耘。 谢耘大惊,竟没想到楚飞岩说出如此石破天惊的话来,此举乍看之下等若招致灭国的昏招。 一则,放弃阳城以东,等于为东方诸国打开了进攻冥水的大门,即使中间隔着中都,以如今天照国的实力也延缓不了多久。 二则,南有天弃山脉天险,即使为了防备赤炎国偷袭也断没必要投入全部兵力来布防衡水。 再者,令国都调兵西北,势必导致国都兵力不足,且东边门户大开,莫说是失去了争霸天下的良机,这不是等着引狼入室,自寻死路么? 纵使谢耘智慧绝伦也看不出此举何意,若非对楚飞岩心生好感,颇感亲切,怕是早将他当奸细拿下了。谢耘面色一沉,踏前一步逼视楚飞岩,喝道:“你可知个中厉害,此话当真!” 楚飞岩在谢耘的气势压迫下怡然不惧,昂首道:“当真!” 谢耘见其形容坦荡,丝毫不为气势所迫,且言语真挚不似作伪,而所述之言与自己原先的直觉也颇有类似,难道果真有针对冥水的惊天阴谋而不为几知? 副将朱迪早已怒不可遏,拔剑出鞘,怒道:“大帅,此人形迹可疑,更是包藏祸心,请容属下拿下他再审!” 谢耘正自沉思,闻言阻道:“朱大人稍安勿躁,等我问后再做定论。”朱迪方罢剑归鞘,蓄势以待,场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楚飞岩,你方才所言实在太过惊人,令师这么交代可有什么凭证或是探听到什么消息?” “家师认为,东方三大月国、南方赤炎国恐怕已经暗中结盟,而北方雪影国也极有可能参与其中,他们针对的目标极有可能是冥水而不是天照中都,但是我们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说到这里楚飞岩神色一暗,或许那唯一的证据便是陶四当初想要递给他的那一封信件。 谢耘眉头微皱,没料到楚飞岩说出如此浅薄的话来。身后一众武将也一片哗然,显然对这番言语嗤之以鼻。 东方三大月国彼此间不知经历过多少恶战,积怨已深,即使因为利益结为联盟也只可能是眼前的“肥肉”中都,而非冥水。更重要的一点是,十年前月临与冥水彼此联姻,早已成为盟国。 而最不可能进攻冥水的便是北方的雪影国,两国并无任何恩怨,且雪影国实力远远弱于冥水,岂敢触大国逆鳞,自找难堪? 至于南方赤炎虽然一直是心腹大患,但隔着天弃山脉,彼此相安多年。而且赤炎与月照有着极大的领土争端,彼此间的仇怨甚至超过冥水。 此外广陵城一战,因岚明和姬天路之死月夕和赤炎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有此几点,这五国怎么可能会合到一处?即使退一万步说,五国成了同盟,为何放弃中都反而攻打目前最强的冥水?不是冥水自傲,除了巅峰时期的天照国,五国合力也休想轻易打败坐拥天险的冥水! 谢耘略感失望,暗道:楚飞岩毕竟太年轻,不知其中缘由,恐怕是被其师蒙骗,一时之间对楚飞岩口中的师傅起了疑心。 谢耘原地踱了两步,忽然沉声喝道:“令师何人?现在何处?这么说有何企图?” 一连三声喝问将其久经杀伐的凌厉气势瞬间提至顶点,雄浑的气息一浪强过一浪,霸道无匹,摄人心魄! 楚飞岩自知这番话没什么说服力,方才暗中观察众人神色,已知不妙,一直默运玄功,小心戒备。此刻感受到来自谢耘的巨大压力,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明亮,守住心神,任他狂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 一个呼吸间,压力渐弱。楚飞岩小退半步,再次拱手道:“晚辈虽然年轻,但并非不谙世事轻狂之徒。先前所言看似虚妄,然则可能性极大,目前只可恨没有十足的把握,为此家师已先行去了北方。” 这一瞬息,楚飞岩进退自如,不卑不亢,气势上丝毫不弱于谢耘。谢耘原先对楚飞岩只是欣赏,现在则是大为震惊。如此年少,心性武功已臻至当世一流,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必是名门之后。 若的确为我阳城之人,当是我冥水之幸,若是敌人,则可怕至极!短暂的思虑之后,谢耘做了一个决定:且不论其师是否有恶意,单这眼前少年应以礼相待。 “哈哈哈!” 谢耘忽然朗声大笑道:“果真是英雄少年,单你这份勇气便值得本帅钦佩。”随即近前将楚飞岩托起,两人并肩而立,须臾问道:“可否告知尊师何人?” 楚飞岩面带歉意,说道:“抱歉,我…不能。” 似乎早已料到,谢耘面无愠色,凝望着远处那座山脉,沉思了片刻方道:“楚飞岩,我只再问你一句。” “城主请问。” “是否真心为了护我阳城而来?” “千真万确!”楚飞岩回答的斩钉截铁。 谢耘认真的看了楚飞岩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如刀削斧刻般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怅然,说道:“但是你刚才的所建所言却委实不能采纳。” 虽说谢耘明确拒绝了自己,但令楚飞岩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并不是很失望。 只见谢耘伸出粗壮有力的手臂,缓缓指向前方道:“但是只要我还活着,阳城断不会为他人所夺,算是我对你的承诺!” 忽然听到这番近乎平辈相交的肺腑之言,楚飞岩只觉得心中一股热意升腾,何为忠诚、何为信义、何为担当? 清澈的眼眸中慢慢化作一种坚定,一颗信义的种子就此埋下。再次看向谢耘,俊秀的面容已满是敬重。 “大人,我信你!” “我也信你。” “只要我还活着,绝不让敌军踏过衡水,算是我对大人的承诺!” “哈哈哈!”谢耘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再次纵声大笑,声若洪钟,久久不息,将近日的郁结之气,一股脑的宣泄而出。 笑罢,谢耘向楚飞岩伸出了粗大的手掌,意味深长道:“男人莫轻诺!” 楚飞岩会意,两只手掌紧紧握在了一起,坚定的说道:“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这一刻,两人仿佛是相逢多年的知己,但这份默契很快便被楚飞岩打破。 “那么大人,小子就先告辞了!” 谢耘略一错愕,笑道:“好干脆的性子。” “多年未归,想家了。” “去吧,希望你是错的。” “我也是。” 楚飞岩转身,走向城楼的边缘。 “大帅,此子言辞不详且来历不明,绝不可轻易放他离去啊!”候在一旁的朱迪见状,连忙进言。 “是啊,大帅。”其他几位副将,庞严,李靖、田林、秦长安也纷纷附和道。 谢耘闻言,转身面向众人。眼中精光闪烁,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朱迪心道谢耘这是默许,随即几个剑步追上楚飞岩,口中喝道:“小兄弟慢走,大帅还有话问你!” 楚飞岩早已将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恍若未闻,继续前行。 朱迪见状大怒,心道:不知好歹!猛地凌空拔起,扑到了楚飞岩身后,一只手已经碰到了他身背着的狭长布袋。 忽然,触手之处传来一丝足以震颤灵魂的寒意,朱迪连忙松手,惊惧道:“这是什么!” 只听楚飞岩冷冷的说道:“此刀名为葬魂,饮血无数,将军还是不要碰的好。”说罢无视呆立当场的朱迪,纵身跃下城楼。 城楼足有十丈之高,众人大惊,待上前再看时却发现楚飞岩早已翩然落地,青灰色的身影在守兵还未发现之际,已如离弦之箭掠出数十丈,很快便消失在众人了的视野之内。 诸将震撼莫名,冥水最厉害的斥候也不可能有这种身法,齐齐看向谢耘,喃喃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谢耘面色凝重,缓缓开口道:“可知我为什么不留下他?” “大帅请讲。” “方才几次试探,发现此子隐藏着惊人的实力,杀伐之气极盛。若是要强行留下他,恐怕除了我,在场的诸位都不能幸免!” “嘶-”朱迪想起刚才那一丝寒意,倒吸一口冷气。 “但依我所见,他并不是敌人。” 众人听谢耘这般说,心中略宽,仍不免有些忧心,叹道:“但愿如此。” 谢耘自不会允许这种焦虑烦躁的情绪蔓延,高声喝道:“想我冥水好男儿何止千万,纵有宵小亦何足挂齿。保家卫国,拓土开疆,是我等边关将帅的天职,值此千载难逢之机,且让我等在那史册上留下光辉一笔!” “不错!”诸将精神为之一振。 “众将听令!” “毒狼将军朱迪何在!” “末将在!” “庞严” “末将在!” “李靖” “末将在!” “…” 当一切吩咐妥当,一个神秘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了谢耘的身后,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谢耘的目光猛然变得踌躇起来。 第二十四章 天选之子 战纪元年春,冥水三大元帅之一谢耘迅速分兵25万至东边门户定宛、皋陶两地,只留守五万兵力镇守阳城,于此同时国内调动东北大营20万兵力随后增援,意图迅速夺取天照中都。 从元年正月六日午时至正月九日晨,谢耘军团连战连捷径直杀到天照中都外围,眼看不日便可破城。然而作为统帅的天生直觉令谢耘不安,其余五国表现的实在太安静了! 于是谢耘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不理解的决定,他即刻下令全军回撤阳城,而且是倍速行军。面对唾手可得的利益,即便以谢耘的威望也难以慑服众将,撤军遇到了阻碍。 同时亦有谣言传出谢耘是因为当年无尘大帝有恩于他故此私心作祟,而后续增援的东北大营统帅叶青与谢耘大吵了一架,并坚持东进,这一来严重滞缓了谢耘撤军。 谢耘焦急愤怒之下连杀数名违抗军令者,撤军这才得以实行,然而终究晚了一步。 正月九日暮时,原本被冥水视为天然屏障的天弃山脉突然崩塌,赤炎、月照、月临、月夕乘机合力围攻冥水,一百五十万联军穿过天弃山脉,直奔阳城以南的唯一防线衡水城。 而此时衡水只有2万守军,更糟糕的是雪影国亦举全国兵力从北杀至,彼时北方全境只剩下凌虚军团独立对抗,而冥水帝国最强大的三个军团中的另外两个尚在国门之外。 来自极北苦寒之地的雪影国,向来为冥水所轻视,却爆发出了极其可怕的战力,再加上兵力上的优势,不到两日凌虚军团全军覆没!北方全境迅速沦陷,此战举世震惊。 三日后匆匆赶回的叶青兵团在兵斜城与雪影大军主力遭遇,兵斜城作为北方要塞易守难攻,双方形成了数日相持。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局势有所缓和之时,敌军留守10万兵力在正面佯攻,却悄悄率领40万大军从天照国借道出其不意绕到了兵斜城后方,彻底切断了后勤供给,这一来兵斜城彻底成为了孤城。 雪影国兵锋仍未止歇,正月十五日困住叶青兵团后再度分兵20万直取冥水帝都京华城! 京华城中除了3万禁军之外再无像样的战力。这一刻傲慢骄傲的冥水帝国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灭国之战,大厦将倾,无边的恐怖阴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正月十日晚,南方四国百万联军从崩塌的废墟中清出道路,到达了衡水城下,而谢耘大军直到十一日正午方才赶到阳城。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不但阳城未被攻破,甚至连衡水小城也还在苦苦坚守之中。谢耘心中震撼:难道他真的做到了? 十一日晚,谢耘在残破不堪的衡水城见到了楚飞岩。 “幸不辱命。” 发出一声虚弱到极点的沙哑嗓音,楚飞岩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后便栽倒过去,一个黑色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的身前,将他轻轻托在背上。 沉重的呼吸声从他背上传来,谢耘厚重的眼眸望去亦不由动容,少年血衣浸染,长发散乱,一呼一吸之间唇角都在颤抖,脸色苍白的可怕,显然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然而最令谢耘震撼的莫过于即便在昏迷之中,那柄寒气森然的葬魂刀亦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当谢耘想靠近一步时,刀身立刻散发出恐怖的杀气。 再看楚飞岩,眼角微动,面露狰狞,仿佛一头即将苏醒的凶兽。 “怎会有如此重的杀意!”谢耘大惊,他毫不怀疑自己若再进一步,楚飞岩便会在无意识状态下与自己搏命。 “他所在的村庄包括他的养父母悉数葬身在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崩塌之中。” 黑色身影语意低沉。 谢耘一怔,想起阳城城楼初见时他还是丰神俊朗的模样,短短数日那个嘴角挂着自信笑容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戾气和深沉的悲伤。 笑容淡去,山河破碎,短短数日已恍若隔世。谢耘喃喃道:“若是当日我相信他所言…” 一念及此,难以言状的悔意啃噬着谢耘那原本坚如磐石的心扉,谢耘用力捂住自己的胸前,闷哼一声将涌上喉头的鲜血咽了回去。 宽大的紫袍轻轻摇摆似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的主人,这一刻帝国的元帅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谢帅切莫自责!”黑色身影沉声道:“此等天灾非人力所能预计,亦非人力所能阻,何况若不是谢帅将兵符交于下属,暗中配合楚飞岩行事,阳城怕是早就沦陷了。” 谢耘摆了摆手,苦笑道:“当日我听你讲罢广陵城一事只是对这少年心生好感,又或者是那么一丝谨慎心理,方才命你暗中跟随。当我说出若是事情有变可协助他守住衡水时,恐怕连我自己都不信吧。” 黑色身影默然:是啊,谁能想到以区区三万兵力挡住百万联军两个昼夜的猛攻呢? “萧潜,你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谢帅!”萧潜目光顿时盎然起来。这几天以来楚飞岩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惊天动地之举。 提前预警疏散难民,天弃山上生擒赤炎二皇子玄难,击杀赤炎国赤狼团副团主魏无极,在侠关道设下疑兵引诱大军兵行忠魂谷。 忠魂谷一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击杀赤狼团团主魏无双,力战联军统帅荆北枫,最后惊天一刀震落忠魂谷两侧悬而未塌的天弃山巨石,引起雪崩将10万联军先锋永远的葬身于死地。 听着萧潜的诉说,谢耘心潮澎湃,目光顿时变得明亮起来,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一颗帝星的崛起,如同幼时自己仰望的那个魁梧身影一般,不可阻挡! 真乃天纵之才!忽然谢耘心思一动,回想起那日城楼相谈,楚飞岩口中的师傅莫非是…谢耘原地迅速踱了两步,越想越有可能直至豁然开朗。 若非是他谁能教出如此惊才绝艳的徒儿,冥水或许还有救。此刻再看楚飞岩已如自家子侄一般。 “萧潜,听令!”谢耘暴喝道,这一刻霸气威严的帝国元帅再度降临。 “即刻起,所有暗夜成员归楚飞岩号令!” “是!”萧潜犹豫了片刻,欣然应允。 “任命楚飞岩为平难大将军,统领阳城7万兵马!” “升衡水校尉汪野为先锋偏将,协领衡水3万驻军,听从平难大将军号令!” “命平难大将军死守阳城三个月!” “谢帅,难道您不在阳城镇守?”萧潜闻言大惊。 “来之前刚刚收到紧急军情,凌虚军团已经全军覆没,叶帅估计也顶不了多久,我必须率主力前去增援,否则京华城破,冥水就真的完了。” 萧潜悚然,难怪方才谢耘会失态,只是仅靠10万兵力真的能守住阳城吗? “只有相信他了。”谢耘看了看已然昏沉睡去的楚飞岩,自语道:“但愿天不亡冥水吧。” “等他醒了,替我转告一句话。” “是!” “我守北,你守南,男人莫轻诺,说到做到!” 若要世人知道这一刻谢耘竟与初出茅庐的楚飞岩平辈论交,恐怕会惊掉大牙。 说罢谢耘大笑着离去,这一刻他豪情万丈。 “等再见时,我请他喝酒。” 可是此时的谢耘却不知,等二人再度相见时已经是沧海巨变,物是人非了。 十二日楚飞岩得到谢耘补充的七万兵力后,以玄难为饵诱使联军冒进,随后与汪野汇兵一处在侠关道再度大破联军,平难大将军楚飞岩自此横空出世,为世人所知晓。 被救下的玄难也就此一蹶不振,遭受诸多白眼和嘲笑,回国后被贬为庶民,不久后郁郁而终。 十五日,原本所属谢耘的神秘部队暗夜悍然出击,一夜之间击杀南方联军将领三十多名,瘫痪了大半联军的指挥系统。 于此同时,支撑北方战线的叶青兵团为了回援帝都京华城冒死突围,不幸战死。 十六日谢耘主力神兵天降,于子午坡大破雪影军15万,一路向北收复失地。这是灭国之战以来冥水第一次在正面战场击退雪影大军,士气大振。 二十日,衡水城破,同时联军中月夕国所属火云骑全军覆没。 二十二日,瓦伦岗失陷,同时月临国重骑兵被全歼。 二十五日,联军兵临城下,但月照国拒绝率先攻城,联军同盟隐隐出现了裂痕。 二十八日,楚飞岩突袭联军镇北大营,一把火烧了联军半数粮草。 二月六日,联军统帅荆北枫亲自督战攻城。此战惨烈至极,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几乎随处可见,滔天的血腥气数月不散。 阳城险被攻破,城楼碉堡几度易手,最终阳城6万军民战死,而30万联军死在了城下。荆北枫再度吞下失利的苦果,联军同盟之间开始互相猜忌。 北方战事亦十分激烈,相持月余之后终因为兵力的劣势,谢耘无力继续北上,不得不退守迦南关固守防线。 从战纪元年“灭国之战”开端的正月九日至四月五日近三个月的时间内,冥水帝国从覆灭的边缘慢慢挣扎了回来。 究其缘由是一名为楚飞岩的少年横空出世,与阳城城主谢耘联手阻击了数百万联军的合围之势,并令联军同盟产生了巨大分歧。 四月五日东方三大月国改变战略,放弃围攻阳城,从联军中撤出绝大部分兵力东进转战天照中都,阳城面临的威胁只剩下荆北枫的45万大军。 不知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凶悍的雪影兵亦放弃了南下,与谢耘彼此对峙起来。 如此一来,冥水的形式虽说仍然岌岌可危,但却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楚飞岩独自率领十万兵力抵抗百万大军的猛攻,竟令对方数月不得寸进,如此壮举更是被举世传颂! 楚飞岩一时间被视为“天选之子”,能够挽狂澜于即倒的绝代英才!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战纪元年的冬天,楚飞岩悄悄带领两万衡水精兵投降了宿敌赤炎!不久之后又因与荆北枫夺权失败被斩杀于烈焰宫。 冥水大帝玄天正收到消息后一病不起,谢耘也是一声长叹。楚飞岩的崛起犹如昙花一现,令人扼腕。 第二十五章 亡者孤独 战纪二年夏初,空望山上。一个孤独的身影在渺无人烟的山路中上缓慢前行。 “哒哒哒” 细细看去还只是个少年人模样。可那原本该是明亮透彻的双眼却泛着不同寻常的空洞与绝望。 “哒哒哒” 夜幕即将来临,楚飞岩仍没有停止脚步的意思,即使他已经步履蹒跚。夕阳似乎不忍,落日的余晖最后拂抚过他俊秀而苍白的面庞,也不得不离去。 一柄木剑,一袭黑色的长衫,唯与孤寂相伴。落魄的身影渐渐湮灭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谁能想到眼前的少年在半年之前还是被誉为能够力挽狂澜拯救冥水的天选之子,天照大陆有史以来唯一有望超越无尘大帝的天才少年? 然而,苍天未必有眼,善恶实难分辨。当初满腔的热血现已化作寒冰一块。 夜,黑得可怖,黑得让人来不及设下心防,楚飞岩终于停下了脚步。 “滴答,滴答” 泪水从他的眼角无声的滑落,转瞬化作了粒粒冰晶,未及坠落却被不知哪来的风又吹向了哪里。 他跪倒在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向前摸索着。 “就委屈你在这里吧,我的兄弟。” 楚飞岩将木剑小心翼翼的安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坑中,然后一寸一寸将土掩埋,最终只余剑柄和半截剑身在外面。 做完了这一切,楚飞岩仿佛也得到了解脱,僵硬空洞的神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楚与哀伤,尽管这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只听他喃喃自语道:“说我通敌叛国也好,置我于死地也罢,可是你们又有什么过错!为国为家征战了一生却最终惨死他乡。” “我知道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从来不惧生死,可背负着千古骂名死去你们终归是要怨我的吧。” 他将头低了下去,贴着地面,久久不愿起身。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产生痉挛,强烈的痛楚也不能减轻丝毫心中的愧疚。 “家中父母还在盼着你们归来,妻儿还在远方挂念,我说过会带你们回去,你们错信了我,信错了自以为是的我啊…我甚至还记不全你们的姓名…” 彼时他已泪流满面。蓦然,脏腑传来一阵难以言述的剧痛令他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旭日东升,吹散了笼罩在山头的迷雾,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此时赫然发现,从楚飞岩所在的位置直至山峰最高处,竟然密密麻麻安放了不下上万柄木剑,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冢!剑身大多没有姓名,只刻下了“衡水英烈”四个大字。 巨大的坟冢迎着温暖的朝阳,显得庄严而肃穆,但却没有丝毫的阴寒之意,除了那孤独绝望的少年。 楚飞岩已然醒来,恢复了冰冷的神色,静静的伫立在风中。良久,他轻叹一句:“我能为你们做的就这些了。” 他重新向着山峰行去,步伐变得轻快了许多,脑中不断闪过过往的一些画面。 他依然不知道究竟是谁陷害了他,不惜冤杀两万衡水兵也要置他于死地。是谢耘还是玄天正又或者是自己的师傅君临? 但是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即使知道是谁他也无力复仇,也不能复仇。 因为那人必定是坐拥冥水巅峰权力的存在,他又如何能对身前这帮兄弟曾经挚爱的国度挥刀相向?何况冥水未必能在这场大混战中生存下去。 自问罪孽已经太深,如今的他心已死,爱恨已销,唯求一死罢了。 “你这一生就带着这份孤独与寒冰心肠活下去吧!” 顾惜梦的话还历历在目,烈焰宫一战他本已五脏俱碎,尤其是心脏被荆北枫挖走,再无生还之理。 但是顾惜梦以通天之能,用千年玄冰化形,万载冰魄铸魂,配以传说中的龙涎弥合,硬是替其再造内腑将其救活。 然而也只能是救活罢了,此生再无恢复功力的可能,而且不可饮酒、不能动心、更不能动情,需得寂灭所有情感才能保持内腑不再消融,苟且独活。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楚飞岩站在悬崖的尽头,英俊的面容无喜无悲。 “为何要救我?” “想要寻死?” 楚飞岩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银发披肩,御空而立,一派卓然于世的仙人风姿。 俊秀飘逸的面容并未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只有透过那仿佛阅尽世事沧桑的双眼,才能看出其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冷漠性情。 “我说过,你死不了。” “活着若是没有了意义,那比死亡还要可怕。” “那你是害怕活着?”顾惜梦扬起嘴角,嘲讽道。 “你为何救我,要知道我并不感激你。”楚飞岩淡然道,并未奢望得到回答。 顾惜梦笑了笑,笑容中却透着寒意。用那极富磁性的嗓音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可以恢复你的功力呢?” 楚飞岩顿时心神俱震,这轻描淡写的一言,无异于五雷轰顶,瞬间令其心神失守。 若可以,两万冤魂的仇岂能不报,那蒙受的污名岂能不亲手为他们洗刷!自暴自弃不过是因为绝望到极点罢了。 他知道一向孤傲到极点的顾惜梦从不妄言,如果他说可以,那也许真的可以! 于是他缓缓转过身来,震撼之情溢于言表,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说…说…我再也…” “我说什么你都信吗?蠢货!懦夫!俗不可耐,遇上点挫折就想一死了之,难怪败得这么惨!” 楚飞岩霎时间羞愧难当,看着一脸冷漠的顾惜梦无言以对,只是眼神中透着希冀与渴望。 顾惜梦居高临下俯瞰着他,只说了四个字:“跪下求我”。 “什么!” 楚飞岩猛的怔住,似乎这才想起顾惜梦并非良善可亲之人,也可以说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只要你跪下求我,我便助你,甚至可以帮你杀尽仇敌,覆灭赤炎!”顾惜梦单手虚空一摁,只见满山的木剑齐齐入土半寸,而后震荡不息似在哀鸣,似在向帝王臣服。 楚飞岩抬头看着他,努力掩饰心中的震撼,犹豫了片刻之后躬身一拜:“刚才我说过我并不感谢你救了我,但是能够容我建成这座剑冢我却十分感激!” “那又如何!”顾惜梦不屑一顾。 “但是我却不能跪你!” “哦?”顾惜梦神色渐冷。 “我上拜天地,下拜父母,如今跪拜我的兄弟,却绝不能因一己之私下跪求你!尤其是在我的兄弟们面前。” “哈哈哈!”顾惜梦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愚蠢!” 楚飞岩听到他的笑声,比听说自己可以恢复功力还要震惊。因为他在顾惜梦的笑声中听出了愤怒,听出了不甘。 而在他的认知中,顾惜梦不仅医术通天而且一身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强大到世间的一切都仿佛可以不在乎。 “他究竟是谁?” 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顾惜梦寒声道:“不愿意是么,你那卑微的自尊在我面前屁都不是!” 不待楚飞岩有所反应便凌空一掌将其打下了悬崖! “这种给人希望,再亲手毁灭的事偶尔做做也不错。” 顾惜梦冷笑一声,飘然离去,那眼底深处的冰冷叫人不寒而栗。 “如果没死的话,到南际山来找我。” 楚飞岩坠下了山崖,但却因为顾惜梦的一句话燃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人在空中蜷缩成一团,向着深渊极速坠去。 第二十六章 施恩图报 这是一片被世人遗忘的远古森林,植被繁茂果实丰富,加上一条永不干涸的天然山泉,成为了猛禽走兽的天堂。 其中一只白虎甚至已经初开灵智,今天他巡视完自己硕大的领地之后,正心满意足的趴在地上晒着太阳,忽然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在其身前砸出了一个大坑。 突如其来的状况加上巨大的声响,吓得白虎赶紧缩回了洞里。 过了好一会,听不到外面有任何动静,于是他又撞着虎胆出来查看。小心翼翼走到坑边一瞧,差点气炸了虎肺! 原来竟是渺小的人类!他之前已经咬死过好几个试图侵犯其领地之人,如此挑衅简直不可饶恕。 加上之前令他虎颜尽失,于是一声怒啸便扑了过去,对准他的咽喉狠狠咬了下去! 然而那缺了两颗虎牙的血盆大口却停在了半空中,白虎愣了足足有三秒,然后快速缩回了洞里。 “这该死家伙怎么又来了,非跟咱虎爷过不去吗!”白虎心疼的舔了舔上颚的两颗断牙,在心中恨恨的想道。 此后数日,白虎一直围在楚飞岩身边打转,犹豫着要不要拼一把,因为那家伙看起来真的昏死了过去。 当白虎终于下定决心咬死他之时,楚飞岩的身上忽然冒出大量冰寒的白色雾气,慢慢将其冻成了冰块。 然后又过了数日冰块消融,楚飞岩竟然从坑中爬了出来!而且冲着白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好饿啊!” “怪物啊!”白虎见状惊恐之极,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窜开去。发誓再也不回来了! 楚飞岩实则仍未清醒,全凭潜意识和本能在行动,没走几步又噗通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飞岩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头少了两颗门牙的巨大白虎向着自己扑来,想要躲开却怎么也动不了。 惶恐无助之时,白虎突然不见了,又仿佛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爷爷,大哥哥还没醒过来吗?”说话的是一个胸前挂着虎牙吊坠的小女孩。 黄长福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伤的这么重。” “大哥哥那么厉害一定没事的,而且他一来那头白虎就吓跑了,我们这次才可以顺利采到这么多上等的栖叶草。”小环一脸钦佩的看着楚飞岩。 黄长福一声冷哼:“这小子上次对咱们冷漠得很,这次我费了老大力气才将他背回来,等他醒来后非得报答咱们不可,要不然就把他扔回去!” “爷爷!” “咳…咋了!小环你可别以为他上次假惺惺的帮了咱们就不是坏人,再去瞧瞧他醒了没有。” “嗯。” 楚飞岩仿佛看到自己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墓穴,极其阴森恐怖。忽然无数具枯骨从脚下墓穴钻了出来,死命扯住自己的双脚向着地底拖去,一边幽幽低吟:是你害了我们,是你害死了我们!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楚飞岩猛然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坐在凳子上摇晃着他的裤脚,念叨着:“懒哥哥,快醒醒!懒哥哥,快醒醒!” 剧烈的疼痛从其四肢百骸一齐涌来,楚飞岩忍不住轻哼一声。 小环见他果真醒了,连忙跑了过去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楚飞岩,开心的说道:“大哥哥,你终于醒啦!”。 黄长福斜靠着那扇破旧的木门,回头瞥了楚飞岩一眼:“怎么搞成了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是你们救了我?”楚飞岩一边坐起身来打量着四周,一边努力回想坠崖后的情景,不过脑中一片空白。 黄长福没好气道:“废话。” “多谢!” “还有我呢!”小环冲楚飞岩嚷道。 “也谢谢你。”楚飞岩冲她笑了笑,然后有些尴尬的问道:“有吃的吗?” “嗯,有一些山里采来的果子。”小环随后钻到楚飞岩所躺的木板下面翻出几个果子递给了他。 黄长福面色一沉,说道:“你最好赶紧养好了身体,记住到了安伦村你就得听我的,这里可不会白养闲人。”然后便招呼小环出去了。 楚飞岩修养了一周左右总算恢复了正常行动的能力,然而日子过得并不轻松,想走也走不了。 原因无他,黄长福要求他报恩,至少得替他干半年活才行。楚飞岩虽然心中急切,但一来不知道南际山是在何处,二来确是欠人家一份天大的人情,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这不黄长福又抱怨开了:“喂,小子!干活能不能麻利点?一捆柴半天都没劈好!咱邻村张大爷八十多岁了,干活都比你快!”然后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乡邻的嗤笑声。 黄长福一声冷哼:“也不知道是真懒还是偷懒,哎,总之养了个吃闲饭的,晦气晦气。” 楚飞岩其实已经汗流浃背,当真是全力以赴了,听罢只能尴尬的摇了摇头,在无法动用体内真气的情况下,他确实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每每此时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好在黄长福从来没给过他什么胡思乱想的时间。 “柴劈完后再挑一桶水回来,否则不许吃饭,真没用!” 远远又传来了黄长福的呵斥声。 “知道了。”楚飞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不得不继续埋头苦干。 好在小环很喜欢楚飞岩,过了会悄悄给他送了些水过来,然后又一溜烟的走了。 “大哥哥加油!” 看着小环脸上一抹甜甜的笑容,楚飞岩会心一笑:“谢谢你啦。” 夜晚来临,劳累了一天的楚飞岩倒头便睡,由于近日心境平和了许多,那是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醒来后直觉神清气爽。刚准备起身去打水,忽然听到了里屋爷孙俩的谈话。 “小环,今天黄三那帮人要来收栖叶草,这帮人早没了良心,要是发现楚飞岩在这准没好事,等会你和他尽量避一避。” “知道了爷爷,但是环儿不明白是,既然这样飞岩哥哥当初要走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强留他呢?” “呵呵呵,丫头你还记得你大哥哥刚来的时候常做噩梦吗。我看他心思太重什么也不愿说,又伤的实在厉害,身体弱的很。就那副模样我怎么放心让他走呢。” “啊,原来是这样。环儿就知道爷爷不会那么刻薄的,咯咯咯。” “怎么说爷爷呢!” “说错了,说错了,爷爷最好了!” “这还差不多。” 楚飞岩听到此处,只觉得心头一股热流通过,暖洋洋的。刚想过去道声谢,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刀割般剧痛,一个踉跄打翻了身前的木桶。 “又怎么了小子?” 听到动静,黄长福和小环连忙走了过来。 看着黄长福关切的神情,楚飞岩咧嘴笑了笑,一手撑着墙壁,说道:“多谢老伯,我这是小毛病,缓一缓就好了。”心中却是着恼:当真容不得有半分情绪么。 “真是奇怪,原以为你身体好些了才是。”黄长福直摇头,很是不解。 “是啊,大哥哥。你还有哪不舒服吗?” 楚飞岩试着平复下情绪,脏腑的绞痛果然减轻了许多,于是直起身来,宽慰两人道:“没事的。”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 “对了黄伯,刚才听你们提起栖叶草还有那个黄三是怎么回事?” 黄长福面色一沉:“你都听到了?” “嗯,承蒙黄伯您如此费心照顾,阿岩万分感激。”楚飞岩点了点头,拱手相谢。 黄长福听他如是一说,于是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存了一份私心,我们安伦村近些年恶霸横行,赋税越来越重,尤其是长生宗这两年向我们收缴栖叶草,更是苦不堪言。” “所以我想着这里迟早是待不下去了,我老了也就罢了,可是环儿还小,总舍不得她随我如此受苦。说到底,我心里是盼着你能代替我照顾小环的,最好是能带她离开这里。” 说罢黄长福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无奈。看着瘦弱单薄的小环心底很不是滋味。 “爷爷,不管多苦多难环儿都不会离开你的。”小环眼眶微红,坚定的说道。 如果换做之前,莫说是照顾小环就算是整个村庄楚飞岩也有信心能照料好,如今却是万分为难。他不可能长时间留在安伦村,更不能带着她去冒险。 黄长福看到楚飞岩面色为难,心底一叹:罢了。苍老的手掌摸了摸环儿的额头,“爷爷说着玩呢,爷爷也不舍得环儿呢。” “嗯嗯!”小环使劲点了点头。 然后默默走到屋外,回头淡淡说了一句:“等过了今天你就走吧,老伯我强留你这么多天已经过意不去了。我虽是山野之人但也瞧得出你非常人,让环儿跟着你或许并非幸事,是我想错了。” 看着黄长福落寞的背影,楚飞岩心中颇为苦涩,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是啊,我早已不是那可以信赖之人了,何必再叫他们失望呢,于是也默默点了点头。 还没来得及欢喜的小环立刻慌乱起来,问道:“大哥哥,你真的要走吗?小环也很舍不得你呀,可以不走吗?” 楚飞岩摇了摇头,“大哥哥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呢。” 小环有些伤心,但是咬了咬嘴唇道:“那大哥哥以后要记得来看我哦,还有夜里不要再做噩梦了哦。” “好!”楚飞岩笑了笑,然后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环儿胸前挂着的虎牙吊坠,说道,“希望环儿以后跟老虎一样勇猛可以保护爷爷。” “环儿会的!” 小环开心的答应道,但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就很难过,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泪水眼看就要流了出来。 楚飞岩刚想出言安慰,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异常嘈杂的声音,然后便听到乒乒乓乓似乎是物件被砸烂的声音。 只见黄长福冲进屋来,脸色异常难看,急忙道:“飞岩你快从后门走,和环儿避一避。” “怎么了?” “想走,嘿嘿,来不及了!”一阵阴笑声从门外传来。 第二十七章 往日冤仇 一个大汉猛的推门闯了进来,将他拌了个大跟头,大汉身后还跟着五六个神态轻浮的青年。 黄长福被楚飞岩扶了起来,冲着来人怒道:“黄三,这个月的栖叶草我已经如数上交,你这是为何!” 这黄三满脸横肉,黑发虬髯,宽背熊腰,看来好不凶恶。只见他抡起肥圆的臂膀将黄长福一把推开,怒道:“滚一边去!谁稀罕理你这糟老头,倒是小环有了几分可爱的模样了,嘿嘿。” “小环,黄三哥给你带了好些糖来,要不要尝尝?” 说罢果然从兜里掏出几个黑糊糊的纸包来,肥腻的手掌招了招,唤小环过来。 小环又惧又怒,往后小退了半步,生气的说道:“谁要你的糖,大坏蛋干嘛打我爷爷!” 楚飞岩将小环拉到身后,冷冷道:“离小孩子远点!” 黄三微微一怔,瞧着楚飞岩模样冷峻,眼神凌厉,好似不像听说的那般软弱。但他好歹也是安伦村一霸,自然不会被轻易唬住。 一声冷哼,黄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子,我还没找你,你倒先出头了?兄弟们给我砸!” 那五六人早已等的不耐烦,冲进屋来就是一通乱砸,锅碗瓢盆散了一地! 黄长福拦也拦不住,怒道:“黄三,你做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藏了上等的栖叶草在家里,就当是这小子的税钱了,兄弟们赶紧找!” 很快一人从锅灶下方找到一个黑布包裹,打开一看,欣喜道:“大哥,找到了!” “好,待会请兄弟们喝酒!”黄三大笑道,将这些送到宗里功劳可不小。 黄长福望着满屋狼藉,急得直跺脚,恨恨的骂道:“黄三!你小的时候叔伯们是怎么待你的,不念恩情也就罢了,还将这些都抢走了,我拿什么去换米粮,如今我都七十岁的人了,这寒冬时节你叫我怎么养活小环?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吗!” 黄三听罢不怒反笑,脸色铁青道:“您老说的没错,若不是你们这些叔伯将我送去长生宗,哪有我黄三今天!所以作为感谢,小环的事您老就甭操心了,看在她是芷璃女儿的份上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给我带走!” 黄长福见黄三神情不似作伪,大惊失色,没想到他今日如此反常,冲过来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喝到:“黄三你疯了吗?” 黄三抬脚便将其踹到在地,面色狰狞:“哈哈哈,我疯了?若不是你们,芷璃怎会离开我?若不是你们我岂会夜夜受那鞭刑之苦?若不是你们,我父亲岂会郁郁而终?还跟我谈什么恩情!” 楚飞岩原本正在死死压制愤怒的情绪,不觉一愣:怎么回事,难道还有隐情? 黄长福也十分错愕:“你还在计较当年的事?当年长生宗逼我们安伦村供奉童男,这是大家抽签决定的,你是知道的啊。” “放屁,若不是你动了手脚,该去的是你儿子黄力!” 黄长福面色一僵,看似有些心虚:“谁…谁说的,根本没这回事。” “嘿嘿,有没有你自己知道,不过也不重要了。现在宗里要一名童女,你猜村民们会选谁?” 黄长福一听脸上立刻失去了血色,颤微微的道:“黄三,黄三你要干什么!” “一起拖到广场上去!” 黄三一声令下,几人鱼贯而出不一会便将他们三人拖到了村东草料场的中央。 楚飞岩始终在克制自己的情感,面色自始至终都未有太大的变化,任由几人拖拽着,只是在心中盘算:若施展功力,伤势一定会发作,能否经受住发作的剧痛在刹那间击倒这六人? 根据之前的经验来看,楚飞岩没有任何把握,很可能一招也出不了就倒下了,所以他不得不忍耐,冷眼关注场上的局势。看着被黄三提在手里的小环,楚飞岩暗道:若实在危急的话就只有姑且一试了。 可这一幕看在别人眼中就显得极其冷酷无情了,围观的很多村民已经在窃窃私语。 “瞧那小子一脸没心没肺的样,跟没事人似得。” “亏了老黄头将他救回来,整个白眼狼,哎~” “外乡人就是外乡人,看他平时那样就不是什么好人,真替他们爷孙俩不值…” “爷爷、爷爷、大哥哥、呜呜~”小环害怕极了,胡乱哭喊着,“我又没偷吃你的糖,干嘛抓我,放我下来。” 黄三见她哭的厉害,神色微变,将她放下后恶狠狠的说道:“再哭我将他们俩的腿给打断!” 吓得小环赶紧捂起了嘴巴,但还是隐约能听到呜咽的声音。 “黄三,你这…这是?”其中一个胆大的村民试探着问道。 黄三笑了笑,双手叉着腰,然后又扭了扭脖子,这才徐徐说道:“我黄三这些年深受乡亲们照顾,自然是要思恩图报的。今天主要帮大家办件事,正如同十年前在这办的那件一样!” 说罢笑呵呵的环顾众人:“怎么样?”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再看黄三嘴角露出的森然寒意,顿觉不妙:难道十年之后长生宗又要求献祭了?不由往后退去,同时悄悄嘱咐自家的孩子赶紧躲起来。再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各位叔伯兄弟,不必惊慌,这献祭嘛并不是什么坏事,瞧我黄三这不是好好的吗?嘿嘿,而且身高体壮,威武着呐~” 黄三一把扯下自己的上衣,只见从脖子向下都布满了伤痕,最恐怖的是其心窝处仿佛干瘪了一般,黑糊糊一大块烧焦的痕迹。 那些个村民吓得面如土色,知道当年内幕的人不由将眼光瞥向了黄长福。 看到村民们怯懦恐惧的神情,黄三既感到十分快意又非常的厌恶,阔步走向人群高声喝问道:“我黄三如今在这附近十里八村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各位意下如何?有没有想像我这般威风的?” 村民纷纷退避,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生怕说错了什么再惹恼了他,一时间噤若寒蝉惊惧愈盛。 “这么好的机会看来大家都不太好意思,那我只好换个方法了,从现在开始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考虑,每家必须推荐一名女孩,得票最多就是今年的献祭者!” 同时黄三冷漠的看了黄长福一眼,怪声怪气道:“最公平的投票从现在开始,小六,计时。” “是,大哥!” 黄三纵身跳上草垛,俯视众人,冷冷道:“记住了,若有弃权不选者一律当作自我推荐。” 说罢再不多言,只是暗中仍有些提防着楚飞岩,他不太相信一个普通人会如此镇定。 听说是选女孩,家里没有女娃的暂时松了口气,而家里有女孩的则惶恐不安起来,只能小声哀求不要选自家女娃。 然而时间一晃而过,容不得他们左思右想,黄三暴喝一声:“柳大柱,你选谁?” 黄长福此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安,此时听第一个叫到柳大柱,心已凉了半截,这柳大柱一向胆小怕事而且跟他不对付,看来要糟糕。 果然,柳大柱毫不迟疑的说道:“我觉得小环挺好!” “好好好!”黄三鼓掌笑道,“为大家开了个好头,再加上你告诉我黄长福私藏栖叶草一事,回到宗里就替你申请免两个月的税钱。” 柳大柱一听满面喜色,丝毫不理会黄长福怨恨的目光,欢喜的回到原位。 “刘叔,你呢?”黄三,接着问道。 黄长福神情微振,刘长根和他关系非常要好,而且也很喜欢小环,桃姑家的女娃阿甜先天痴傻,人事不分,连桃姑自己都常说要扔了她,但愿长福会选她吧。 黄长福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却见刘长根瞧了桃姑一眼,又看了看黄三和黄长福,最后叹了口气道:“我选小环。”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到人群中去了。 “不错,好好好!”黄三大笑道:“下一个!” 黄长福呆呆的看着刘长根的背影:“是啊,我怎么忘了你还有个孙女芳儿,若是选了阿甜,难保桃姑不会选芳儿啊。” 黄长福干瘪的嘴唇上下翕动,什么也说不出口,一颗心如坠冰窖,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既然有人开了头,那么再尴尬的事也会变得容易起来,其余村民原本内心还在挣扎,这下有了突破口,再看黄三的神情分明是打定了注意。于是接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一致推荐小环。 小环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断被大家提起,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原本和蔼的乡亲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好像是在说:她是个坏女孩,我们都讨厌她,不喜欢她。 小环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弃了,越发的委屈无助,不停的抹眼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孤零零的站在台上楚楚可怜。 蓦然,小环冰凉的小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 “大哥哥!” “别怕。”楚飞岩柔声道,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 小六有些纳闷,怎么把这小子给忘了,呵斥道:“给我老实滚一边去!” 楚飞岩纹丝不动,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一眼看似平常却仿佛蕴藏了无穷寒意,小六被他瞧得心慌慌的,脚下没注意一个拌蒜,噗通一声正好跪在了楚飞岩身前。 于是其他人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 第二十八章 险恶人心 众人惊疑,那楚飞岩莫非真有些本事? 小六心神不宁暗道古怪,但众目睽睽之下实在落不下这个脸面,随即起身壮着胆子狠狠踹了楚飞岩一脚。 “待会再来收拾你!” 撂下一句狠话,小六只想离这家伙远点,刚刚分明感觉跟踢到铁板上似得,令他心有余悸,于是赶紧跑去冲着村民吆喝开了:“都给我抓紧时间!爷站的腿都软了!快说你们选谁,别耽误爷回去喝酒!” 众村民见楚飞岩连小六简简单单的一脚都躲不过去,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只得无奈放弃了心中的幻想。 而越到后来的村民越是理直气壮,再无任何负疚之感。只待早早结束,躲过这一劫,很快所有人就都投完了票。 黄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朗声道:“好!那就是全票通过了。” 随后一跃而起,飞身来到黄长福面前,嗤笑道:“这便是公平和公正了!比起十年前如何?小环我就带走了!” 黄长福知道他今日是存心报复,黄力生死不知,如今只有这么个孙女相依为命,若再叫他夺了去那还有什么盼头,于是把心一横,双手死死抱住黄三:“黄三,我绝不让你带走小环!” 同时对着楚飞岩大吼道:“楚飞岩,念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快带小环逃吧!” 黄三却是淡然自若,冲着四周人群玩味道:“不允许我带走小环?这是何意?”然后轻松挣脱一只手,指着人群说道:“那你是要我选小芳、阿甜、来喜还是…” 不待他说完就见柳大柱喝问道:“老黄头,你可不能这么自私啊!十年前的事我不知道但今天这是大家选出来的结果,难道就你心疼自家孙女我们其余人家的孩子就该遭罪吗?” “是啊是啊!” “就是!” 顿时人声鼎沸,众人唯恐事情有变,看向楚飞岩三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 黄长福听在耳中字字揪心,然后歇斯底里道:“其他的我管不了,说我自私也罢,无情也好。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带走小环!” “楚飞岩!”黄长福再次吼道,脸色胀得通红。 黄三冷哼一声,瞬间将黄长福摔倒在地,然后踩住黄长福的脖子,冲着楚飞岩挑衅道:“看来他是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了你的身上,小子可不要让我失望,让我瞧瞧你有什么能耐!” “爷爷!” 小环惊呼出声,众村民也是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黄三今天如此狠辣,脚下只要再多使半分力,黄长福必然没命了! 若今天真叫黄长福身死当场,他们也会良心不安,于是纷纷看向楚飞岩,难道他果真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然为何黄三和黄长福都如此重视他? 楚飞岩叹了口气,冷冷道:“放开他们,我不想杀人!” 说罢只见其一袭黑色长衫无风自舞,原本冷漠淡然的眼神瞬间变得炙热盎然起来。其气势不断攀升,玄尘境初期,玄尘境中期,玄尘境巅峰… 黄三大惊,他自己也不过是玄尘境巅峰的功力,看样子这楚飞岩的功力还在继续提升。玄…玄灵境!竟然是玄灵境,而且好似还有余力。 一境之隔便是天差地别。黄三自忖不是对手,目光阴沉下来,双拳紧握指节发出闷响,心有不甘,难道就这样算了? “还不快滚!”楚飞岩嘴角浮现一丝冷酷,表情漠然,空气中仿佛能够嗅到血腥的味道,那是他在往日大战中凝结出的杀伐之气,普通人如何受得了。 “大…大…大哥,这家伙有古怪!” 小六等人惊恐之极,双腿直打颤,哆哆嗦嗦的望着黄三。 黄三恼恨得看着楚飞岩,暴起一脚踢开黄长福,道:“走!” 黄长福闷哼一声摔得着实不轻,头皮擦掉一大块,很快便渗出血来,落地后更是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只是感激的看着楚飞岩,却见后者身形微颤,脸色异常潮红,暗道糟糕,怕是他伤势复发了。只能希望他能再撑上片刻。 熟料黄三走到约莫二三十丈开外的地方忽然回过头来,冷笑道:“小子,我赌你有问题!我一直在暗中瞧着,黄长福几番受辱你都不为所动,你若果真是玄灵境的高手,刚才那一脚可难不倒你。 你既然在乎他们,我实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你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受伤!” “刚才我或许会惧你拼命,现在你我相距二十多丈,看你能撑多久。要不就让我瞧瞧玄灵境的威力吧!”说罢哈哈大笑,一边凝神戒备。 不愧是能在长生宗那炼狱般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人,黄三猜的一点没错。 强行运功之后,巨大的反噬随之而来,楚飞岩此刻五脏俱焚,直觉得体内翻江倒海,气血不断上涌,眼前一片血红,就连站也站不稳了。 楚飞岩勉强拍出一掌,那掌力之雄浑远超黄三的预计,几乎眨眼之间便杀至黄三跟前,黄三惊骇的发现自己根本抵挡不住。 就当他以为自己失算之时,楚飞岩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等到楚飞岩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一个高瘦的老头正坐在床边上。 楚飞岩只觉得心口生疼,浑身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被榨干了气力,虚弱不堪。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仍是忐忑的问道:“刘叔,环儿他们呢?” 刘长根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黄三抓走了小环,老黄头去追他们了。小伙子,没那个实力何必惹恼黄三呢,你这一闹不光老黄头和小环要多吃苦头,就算是我们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呐!” 楚飞岩一怔,蓦然无语。过了片刻方道:“我一定会将他们救回来的!” 刘长根显然不相信他,摇了摇头,想起黄三走时威胁的话语,有些气愤道:“你,怎么还是不懂!” 刚好此时外头经过的柳大柱听到了,也不进来就在外面扯开嗓门喊了起来:“乡亲们,那小子醒了,大伙一起将他赶出我们安伦村,免得再生祸端!” 很快外头就聚满了人,只听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长福,现在他醒了该让他走了吧?” “是啊,黄三的话你不是没听见,咱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要不是他瞎逞能,怎么会害得老黄头也被抓了去,真替他不值,怎么救了这么个人回来。” 面对众人的指责,楚飞岩心中微怒:这群人似乎完全忘了是他们选择了小环,选择了忍气吞声袖手旁观,一切都变成了自己的错。 看着刘长根欲言又止的样子,楚飞岩挣扎着起身下了床,淡淡的问道:“他们去了什么方向,我这就走。” “嘿嘿,瞧瞧还给咱摆脸色呢,西北山谷中,有本事你去救人啊,装模作样。我看是想逃了吧。” “柳大柱你少说两句!”刘长根沉闷的喝道。 “哼!” 刘长根毕竟有些威望,柳大柱勉强闭上了嘴。 楚飞岩再不与他们多言,摇摇晃晃的穿过人群,在一众异样的眼光中向着西北方向走去。 前方层峦叠嶂,楚飞岩孤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晚墨绿色的雾霭之中。 楚飞岩不知道自己是否走对了方向,满山遍野一片死寂,心也变得越来越冷。如今天地虽大,但似乎自己却成了世间的累赘。 此刻,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能救出小环他们吧。也许村民们的质疑并没有错。错就错在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天之骄子,却仍是心比天高吧。 “楚飞岩,你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楚飞岩心底叹了一句,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接着便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凑近一看,大吃一惊。 虽然夜色模糊,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正是黄三! “出了什么事?环儿他们人呢?” 黄三伤得极重,胸腹被人一掌贯穿,血流了一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黄三听出是楚飞岩,显得十分激动,拼尽全身力气说道:“是…你!快去救小环!” 楚飞岩一愣:“究竟怎么回事?” “黄长福的死活我管不着,可小环毕竟是芷璃的女儿,我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黄老头,没想到…没想到…” 可惜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黄三瞪着不甘的双眼断了气。 恰在此时,一阵阴森的语调突然从身后传来。 “没想到那个小女孩竟是九幽玄体,他不知好歹竟想抗命不从,岂有活命之理?” 楚飞岩立生警觉,低声喝道:“什么人!” 五个黑衣人在黑暗中露出轮廓,全都戴着青色牛首面具。 只听为首一人桀桀的笑道:“我们是阎王的使者,牛头!马面!” “莫非你们就是什么长生宗的人?” “呵呵,见识不错,带走!” 话音未落,只见对方铁钩一展瞬间洞穿了楚飞岩的肩胛骨,随即连人带风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十九章 意外转机 虎莽山一代,地广人稀,位于南诏境内。而南诏是目前唯一没有参战的强国,因此受战乱的影响并不大。渐渐便有其他国家的难民陆续逃离至此。 长生宗蛰伏在此已近百年。其总部就在这群山之间,四周灌木丛生荆棘满地,更有参天古树遮天蔽日,百年来从未被外人发现过。 楚飞岩感觉被人重重摔在了地上,头晕目眩,而最要命的是脏腑内里仿佛被撕裂般的疼痛。双拳紧握,由于太过用力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肉里,全身被汗水湿透,无比虚弱的喘息着。 他已经无法睁开双眼,意识接近崩溃,但他没有如往常一般让自己陷入昏迷,而是咬牙忍受着,因为小环,他想知道这群人到底是什么目的,想对小环做什么。 须臾,楚飞岩感到有一根冰冷的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然后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 “此人天资惊人,可惜生机早已断绝,如若不然送给宗主定是大功一件,将他扔进冰魔窟吧。” “是,闫护法!” “还有,宗主已经闭关准备夺舍九幽玄体,吩咐下去再抓些人回来,动静不要弄太大,以免引起南诏警觉。” “是!” “啊啊啊!”楚飞岩吃痛叫出声来,如同牲畜一般被在地上拖着。意识变得更加模糊。 仿佛看到了黑暗中一双无比邪恶的手正伸向小环,小环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呜咽道:“大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小环!” 楚飞岩下意识的想要将她抱起,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他好恨自己的无能!就像当初眼睁睁看着广陵城覆灭,看着两万兄弟死于非命而无能为力! 不不!我还不能认输!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救她,我已经辜负了太多人,但是小环还那么小那么善良,请再等等我! 抱着这份执念,楚飞岩被扔进了冰魔窟,一个百年来从未有人逃出的人间地狱。 冷!透彻骨髓的冷!楚飞岩如同死尸一般躺在囚牢中一动不动,但是他的存在却打破了这片空间的死寂。 很快,空气中至寒的气息源源不断的钻入楚飞岩的肌肤,侵入其心脉直达脏腑。 换做他人,怕是顷刻间便会被冻死。但他那以万载冰魄所铸的内腑顿时雀跃起来,开始疯狂的吸收周围的寒气,楚飞岩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好是坏,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等待转机的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无边的冷渐渐取代了原先令他不堪忍受的剧痛,身体渐渐变得麻木,意识也更加模糊。 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之时楚飞岩忽觉全身压力一轻。四周的寒气终于不再向其疯狂涌动,慢慢趋于平静。 楚飞岩挣扎着坐了起来,惊喜的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恢复,而且不再感到寒冷,反而异常舒适。此刻他的脑海不禁浮现出顾惜梦那孤傲的身影:我说过,你死不了! “他究竟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楚飞岩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心道:不管那么多了,先救小环要紧。于是放下疑虑,开始打量四周。 整个魔窟由上至下呈漏斗状。每一层都由无数囚笼环形分布,越向下空间越小,直至深不见底。 楚飞岩所在的最上层,空间很大,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囚笼中有着无数已然冻死的囚徒,困在厚达数尺的冰层中,还保持着生前的各种情状。 多数是在睡梦中安然死去,少数则经历了挣扎然后在绝望中死去,其中几人甚至已经破开了牢笼,却最终还是无法逃离这片空间,含恨死去。 此处距离最上方的石壁约有十丈高,不知石壁距离地面又有多深,且看不到任何出入口,看起来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密闭空间。 “总该有个入口将我送进来才是”楚飞岩毫无头绪,感受着四周无穷的寒气,心中一动,笑道:“既然死不了,那就大干一场吧!” 于是,时隔半年之后,楚飞岩再一次将自己玄空境巅峰的实力施展出来。只见他左右手互相为引,不断交替,须臾风雷声大作,两手间形成互相缭绕的蓝色火芒,发出滋滋的声响。 “雷灵,极光火焰掌!” 只听其大喝一声,一掌拍向了身前的牢笼。 轰隆隆! 牢笼应声而碎,强大的震动弥漫开来,发出愈加猛烈的声响。四周不少牢笼接连被震碎。 “咦?” 蓦然,有个古怪的声音从地底传来,若有若无,悠悠荡荡。楚飞岩却已经无力思考,他的脏腑再次因为妄动真气而消融撕裂。 此番全力施为,身体的反噬远胜之前。楚飞岩再次痛苦倒地,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在烈火中煎熬,吐血不止,大口血水转瞬就变成了红色的冰晶。 果然,至寒的气息重新侵入楚飞岩的身体,寒气的流动越发汹涌。楚飞岩痛苦的呻吟着,任由寒气遍灌全身,渐渐不再吐血。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奔腾狂暴的寒气再次平息,楚飞岩体内的冰魄内脏再次重筑,似乎比原先还更加稳固了一分。 “呵呵,果真如此!”楚飞岩站起身来,咬着牙笑道:“这点痛算什么,小环等我!” 说罢拔地跃起,飞身对着头顶的石壁连拍数掌。 熟料除了引起轻微的震动之外,就连碎石都没有掉下几块。 楚飞岩又倒下了,但是他没有放弃。 “只要不死,便没有倒下的借口!”这是当初衡水兵的信念。楚飞岩仿佛回想起当初在忠魂谷与众兄弟并肩作战的情景。 他很快又站了起来,凝望着四周,继续寻找突破口。 “咦?” 这次楚飞岩清晰的听到了来自下方的惊疑声,吃惊不小,问道:“下面有人吗?” “没有!没有!”那声音似乎很不耐烦,停顿了一会又嚷嚷道:“你花爷爷帮不了你们,赶紧死吧,死了就安静了。” 然后无论楚飞岩怎么呼喊,下面都没了动静。 难道出口在下方?楚飞岩沿着道路螺旋向下走去,很快被一堵极厚的冰墙挡住了去路。 此后试了几次,楚飞岩都无法破开冰墙,只好放弃往下的念头。 轰隆隆!轰隆隆! 楚飞岩仍在不停的尝试着,虽然仗着怪异的体质总能复原,但多次受伤吐血之后他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 “该死!”楚飞岩一拳砸在地上,骂道:“狗屁天选之子,你只是个无用的家伙,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方才那古怪的声音再次传来:“喂,小子。你怎么还没死?” “不对不对,除了我和老鬼没人可以在这生存,你马上就要死了!对,一定是这样!你花爷爷真是太聪明了,哈哈哈。” 难道是个疯子?但肯定非常熟悉这里。楚飞岩见他开口闭口颇为自负,有意激他现身,于是没好气道:“缩头乌龟!我是你楚大爷,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哇呀呀!小子,你说什么?小心花大爷揍得你屁股开花!” 楚飞岩见他上钩,故意大声笑道:“这冰魔窟在我眼里不过是补品,等我玩够了就去揍得你屁滚尿流!” “气煞我也!不可能!你说谎!这冰魔窟的寒气乃至阴之物,活人根本不可能占为己用!” “你不光是缩头乌龟,还是井底之蛙,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跟你再多说一句都嫌丢人。”楚飞岩接着说道,“我开始吸收寒气了,千万别来打扰我!” 说罢,果真一言不发,盘膝而坐,一边凝神感应寒气的流动和下方的动静。 “喂,小子!你敢瞧不起我?什么叫跟我多说一句都嫌丢人,给我说清楚!” 没有人理他。 “谎话连篇的小子!哪去了?快出来!” 还是没有人理他。 “不会已经死了吧?小子!哈哈哈,一定是!”然后声音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竖耳偷听。 楚飞岩仍然不理他。 “哇呀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声音的主人已然气急,“你花爷爷这就来揍得你屁股开花!” 楚飞岩只听得地底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冰墙被破开的声音,有什么人开始往上逼近。 嘭! 又是一声,来人速度极快。 嘭-嘭嘭! 速度越来越快,楚飞岩已经能感受到脚下不远处的动静,厚厚的冰墙在那人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 心中骇异,楚飞岩暗忖:自己恐怕远非此人的对手,待会只有随机应变了。眼下还是尽可能的恢复伤势,于是不再本能的抵御那透彻骨髓的寒意,而是放空神思全力感受寒气的涌动。 这一来,正合自然运转之道,在冰魔窟的寒气与他体内的冰魄之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通道。 冰魄将最精纯的寒气留在体内,并将多余能量的反馈到他的四肢百脉,最后再透过表层的皮肤重新回到体外。如此循环中,楚飞岩不仅伤势得以尽复,而且原本的经脉变得愈发坚韧通达。 于是,渐渐在这静态压抑的魔窟中形成了一股微风。 此时的楚飞岩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寒意的存在,反而觉得胸中的郁结轻快了许多,和之前地狱般的痛楚相比简直如沐春风,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微笑。 恰在此时,只听嘭的一声一个人影轰碎冰墙而出,眨眼间便来到了楚飞岩面前。 “臭小子,气死我了,看你花爷爷怎么教训你!” 说罢对着楚飞岩头顶的百会穴狠狠一掌拍下。楚飞岩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感到一股无可匹敌的掌风从头顶袭来。于是苦笑一声: “自作聪明,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想不到,最终还是死在了这。” 第三十章 本源至宝 “昆仑冰魄石!” “居然是传说中的昆仑冰魄石!哈哈哈,哈哈哈!” 楚飞岩并没有死,而是看着眼前傻乐的老头,不明所以。刚刚老头那气势汹汹的一掌在击中自己的刹那间撤了回去,然后老头就在那边狂笑不止。 老头须发灰白,身形矮而略胖,一身黄色袍子早已破烂不堪。眼睛鼻子嘴巴都紧凑在脸部的中央,像是为他那肥大往前侧突出的双耳腾出地方一般,看起来颇为喜感。 “唔哈哈哈,花爷太高兴了!” 老头手舞足蹈起来,那一小撮山羊胡子上挂着的好些碎冰渣,也纷纷抖落在地。 若非见识过刚才恐怖的一掌,楚飞岩实在很难将眼前之人与绝世高手联系起来。 既然已经成功激他现身,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楚飞岩收起轻慢之态,恭敬的说道:“敢问前辈是谁,因何发笑?” 老头见状嗖的一下跳到他的面前,小眼珠子盯着他骨碌碌直转,恶狠狠的问道:“你小子不是要揍得我屁滚尿流吗?” “我是见前辈始终不肯现身方才出此下策,还望见谅。” “算了算了,花爷我现在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说罢像看宝贝一般盯着楚飞岩,啧啧称奇,“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楚飞岩被他瞧得很不自在,忍不住问道:“前辈你…?” “别废话,我再瞧瞧!”老头只顾在他身上左捏捏右看看。 过了半晌,楚飞岩终于忍无可忍,怒道:“前辈!我还等着去救小环,没空陪你玩!” 老头鄙夷道:“嘿嘿,臭小子,你花爷被困在这里近百年了都没能出去,就凭你?” “什么!”楚飞岩大惊,“那小环怎么办?” “小子,你难道不知道这儿是长生宗?不管你说的是谁,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很快就要死了,所以就甭操心了。”老头拍拍楚飞岩的肩膀,如是宽慰道。 然后又冲着楚飞岩咧嘴笑道:“不过现在有了你,花爷终于可以出去了,哈哈哈!” 楚飞岩激动之下,一把抓住他问道:“长生宗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谁?你有出去的办法?” “撒手!撒…” 老头刚准备发飙,然后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叫布向花,花爷就是我!只要咱两合作,就可以出去了!” 说罢,瞧着楚飞岩的心口处两眼直放光。 楚飞岩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疑道:“你不会骗我吧,这么容易的话你怎么会被困百年之久!” “小子,你恐怕不知道,你体内的昆仑冰魄石可是逆天的大手笔啊!”布向花由衷的赞叹道,“果真是天外有天,能施展此等手段的高人连花爷我都不得不服!此人怕是比无尘那家伙还要厉害!” 楚飞岩心中一惊:这老头至少是玄灭境巅峰的超级高手,看样子居然认识无尘大帝。无尘大帝乃是天照大陆数百年来最强横的存在,顾惜梦竟会比他还强?昆仑冰魄石又是何物? 楚飞岩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恨不得能立刻飞到南际山找到顾惜梦问个明白。 布向花见他楞在原地,以为楚飞岩不愿,于拍着胸脯说道:“我可是长生宗前任宗主,只要你的朋友没死的话,出去后我保他无事!” “怎么样?咱俩合作如何?”布向花满面堆笑道。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楚飞岩心生警惕:“怎么合作?” “那简单!”布向花忽然爆喝一声,“瞧好了!” 只见其左掌虚空横握,聚气为刀。刀身蔚蓝透明,长约九尺,剑柄犹如活物般缠绕于其手腕。 “至圣乾坤刀!” 布向花换做双手持刀,旋身奋力一斩,刹那间这幽暗的空间光芒大作。数以万计的蓝色刀芒斩向四面八方,好不耀眼! 那狂野无匹的刀气势如破竹,顷刻间便将四周坚如玄铁的墙壁破开一尺有余。 这一刻楚飞岩震撼莫名,心有所感,喃喃道:“倘若能用刀至此,我何至于败给荆北枫那老贼!葬魂呀葬魂,是我委屈了你。” 刀气渐渐平息,四周被破开的墙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然而布向花仍未停止,将刀横握于胸前,面色凝重,低喝一声:“翻手为云。” 忽然布向花吐出一大口鲜血,那长刀亦随之碎裂化作满天冰晶,和那血雾混作一团。 “疾!” 布向花翻手向上,血眨眼间雾没入穹顶。 “咄!” 布向花翻手向下。 在楚飞岩的感官中,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而后整个冰魔窟陷入了疯狂的爆炸之中。 穹顶似乎塌了一般,巨大的石块纷纷滚落,脚下和周围的墙壁也寸寸开裂,轰鸣声不断,这一刻坚不可摧的冰魔窟似乎已经完了。 楚飞岩瞧着布向花如同怪物一般:这哪有需要他的地方?这厮自己就能毁了这魔窟。 然而念头未止便听到布向花冲他焦急的喊道:“小子,别愣着了,看到那白色的圆盘没,你快去毁了他,咱们就能出去了,否则这里很快便会复原!” 楚飞岩循声瞧去,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圆盘在碎石滚落后显露出来,而且在空中不停的游走,每到一处便有大量白色雾气涌出,周围便趋于平静乃至迅速复原。 楚飞岩心道:难怪布向花强到变态也出不去。 “小子,还愣着干嘛,你花爷快顶不住了!”布向花面色潮红,显然异常吃力。 楚飞岩也不傻,如果这么容易为何这里没有一个能逃出去,于是疑道:“为何你不去毁了他?” 布向花怒道:“臭小子!没见我腾不出手来了吗?” 楚飞岩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我—可—不—信。” 布向花原以为楚飞岩会轻易上当,哪想到这小子还挺冷静,于是瞪着楚飞岩恐吓道:“小子,不听花爷的,小心屁股开花。” 楚飞岩摊了摊手,道:“屁股开花了,你也出不去。” “混小子,你叫什么?”布向花气急败坏的吼道。 “楚飞岩!请前辈指教。” “指教个屁,你花爷确实留有余力,但也的确无法摧毁那镇魔盘!楚飞岩,我如何说你才肯信?” 楚飞岩微微笑道:“实话实说即可,我自会分辨。” 布向花心道:既然骗他不住,不如直说罢了,这小子若果真重情义便不会拒绝,若也是那伪君子真小人我便杀了他!大不了再等上百年便是。 于是嘿嘿一笑:“你花爷被困在这不是一两天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索性就跟你说白了吧。” 楚飞岩双眸一亮,说道:“洗耳恭听。” 第三十一章 授之以决 布向花当即撤功打坐调息起来,约莫一炷香后方才缓缓说道:“这镇磨盘和你体内的昆仑冰魄石同属水之本源,相传在天照大陆诞生之日便已存在,拥有绝对自主的意识和灵性,威力恐怖绝伦。” 说到此处布向花似乎陷入了回忆,然后感慨道:“千万年来从未有人可以真正掌控甚至接触他们,曾经这么做的人无一能够生还。” “我观前辈至少是玄灭境巅峰的实力,竟也奈何不了他?” 布向花罕见流露出后怕的神色:“百年前,我试过一次,这条胳膊差点就废了。” 说罢挽起左袖,只见那手臂异常苍白,骨骼若隐若现,几乎石化。 “那镇磨盘只随意一击,我便足足伤了十年!面对这等天地灵物,没有本源之力,花爷我也无可奈何啊。” 布向花看了楚飞岩一眼,见他并未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心中暗自称赞,又道:“但如今看来,有两个人却是例外。” 楚飞岩奇道:“哪两个人?” “无尘那厮和你!” “我?”楚飞岩苦笑道,“前辈莫非还看不出我的状况?” 布向花正色道:“准确来说是救你之人,而你则有这个可能。如今你的生机已与你体内的昆仑冰魄石紧密相连。只要这冰魄石在这世间存在一天,你都不会死。” “而镇磨盘和昆仑冰魄石在本源灵器榜分列第七和第六位,强弱当在伯仲之间,所以这便是你的机会。” 楚飞岩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依前辈看我有几成胜算?” 布向花叹了口气道:“其实,你没有任何逃出去的可能!同属性的本源之力相遇必定彼此相争,无论谁胜谁败,最好的结果就是被永远困在其中,直至灵魂消散,与其同化。” 楚飞岩眼神一暗,垂首道:“果然如此!” 这次轮到布向花惊讶道:“你似乎并不奇怪?” “若非如此,我想前辈刚才也不至于骗我吧。” 布向花面色略显尴尬,“哈哈,你小子还挺聪明!” 楚飞岩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但我想如果我愿意协助的话,前辈应该是能够出去的吧?” 布向花傲然道:“只要你能拖住镇魔盘三个呼吸的时间,花爷便能将这魔窟捅个大窟窿!” 随后疑惑道:“小子,你愿意助我了?” 楚飞岩点了点头,道:“有两个条件!” “好好好!你说。”布向花满口答应,“能办的一定办!这样万一你被永远困住,花爷我心里也自在些,嘿嘿。” “第一件我已经知道了,救那个叫小环的姑娘是吧?花爷一定尽力而为,第二件是什么?” “我不会再轻言放弃,但是倘若真的无法脱困。还望前辈能找到阳城谢耘,让他到空望山上去看一看,他也许会明白的…” 布向花摇了摇头,不满道:“这是为何?楚飞岩你说明白点,花爷最恨别人打哑谜了!” 楚飞岩原本不愿多说,但是想到此番多半凶多吉少,此时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于是长身而起,面北而立,缓缓说道:“两年前我随师傅下山…” 待到楚飞岩说完,布向花早已怒不可遏:“还有这等鸟事!楚飞岩你这个忙我帮定了,他若不信,花爷我揍到他相信为止!” “多谢前辈!”楚飞岩躬身一拜。 布向花罕见认真的点了点头:“包在花爷身上!” 然后指着周围冰雕中的人说道:“楚飞岩,你若同他们一样只想利用花爷的话,早已死在我的掌下!” 楚飞岩自嘲道:“在世人的眼中,我早已是无情无义之人。如今遭此劫难也不为过,不敢再自欺欺人罢了。” 布向花忽然哈哈一笑:“楚飞岩,你也不必过于悲观,既然你能成为昆仑冰魄石的载体,必有独特之处,我再传你一套御气法门,你若能学会镇磨盘未必能奈何得了你!” 楚飞岩心中一凛:看布向花霸气而自负的神情,此功法必是非同小可,顿时有了几分期待,于是聚精会神的看去。 “此乃花爷融毕生武学之精髓在这百年中悟出的功法,名曰御倾决。此决重在修心,旨在激发人体的最强潜力。 你若能以此决与冰魄石互为感应,必能压制住镇磨盘。然而此决风险极大,一不小心便会致人疯魔暴毙而亡。非心智坚定者绝不能修习,楚飞岩你可敢学?” 楚飞岩此时还有何惧,漆黑的双眸闪现一道明亮,笑道:“我已有师在先,纵使花爷以绝学相授,我却不能称您为一声师傅,若侥幸逃出生天,将来还可能弱了您的名头,花爷可愿教?” “哈哈哈!”布向花放声大笑,“什么狗屁师不师傅的,就冲您这一声花爷,我也乐得费一番力气,你可看好了!” 只见布向花一改玩世之态,双目微闭,神情肃穆。左手行太极之势,右手行北斗之势,然后迅速汇于胸前运气沉入丹田。 “太极融阴阳,北斗锐无双。” 随着布向花的行功,其黄袍鼓舞,身后现出一幅巨大的太极图,在太极图的中央有一柄金色的弯刀。 “咄!” 布向花轻叱一声,太极图飞速旋转起来。随着太极图的高速旋转,其身周渐渐形成一条由落下的冰石碎片和魔窟中的寒流形成的蓝色长龙! 长龙怒目圆睁疯狂的冲入太极图中,那柄金色弯刀则发出一声脆鸣,一刀斩下龙首。顿时长龙崩溃,化作点点柔和的星光融入了太极图中。 布向花长啸一声,收功站定,再睁开眼时,眼中精光大作。楚飞岩瞬间感到一股霸道至极的威压袭来,只觉得脑海一片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楚飞岩心中极其震撼,要知道自己在此处已经恢复了玄空境巅峰的修为,竟然还承受不住他的一个眼神。天照大陆千百年来从未听说有人可以跨越玄灭境的桎梏,就连无尘大帝也不曾例外。 而布向花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越他以往的认知,想到此处楚飞岩忍不住惊问道:“花爷难道你已经突破了玄灭境!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第三十二章 力破樊笼 布向花非常满意楚飞岩现在的神情,但还是摇了摇头,随即哈哈笑道:“即便还未突破但也不远了,你可看明白了?” 楚飞岩闭目沉思了片刻,将方才的画面才脑海中回忆了一遍,良久说了两个字:“很难。” 布向花点了点头道:“你可知道我这百年来心无旁骛,只醉心于此学,方能有今日成果。想要短时间内学会确实很难,但这一切也看机缘,御倾决最大的障碍便是凝结本命器灵,越是心志大坚者越容易完成,关于这一点花爷倒是有些看好你。” “为何?” “你刚才不要命的折腾以为花爷没瞧见么,若非大毅力者也不可能屡次承受寒热之苦,况且你身怀昆仑冰魄石而神智不失本身就是奇迹,所以花爷才认为你小子值得一试。” “太极包罗万象,可融天地,北斗主杀,锐气无双。那太极图中央的金赤烟柳刀正是凝结了花爷我的本命意志的器灵,两者相辅方可化物为无形,纳万物为几用。倾其所有,御其若无,这便是御倾决。” “换句话说,只要你的本命器灵够强,这天地万物皆可为你所用,也就不惧那镇磨盘了。” 楚飞岩原本便是天资卓绝之人,布向花一席话更是令他有所顿悟,当即盘膝而坐进入冥思状态。 布向花本也无事索性就在一旁护着他,殊不知他这一坐便是三天。蓦然,布向花震惊的看着楚飞岩身后,那是一轮太极虚影,在那中央一个黑点若隐若现,虽然还未成型但必定是楚飞岩的本命器灵无疑! “这…怎么可能!这才三天啊!”布向花难以置信,“花爷我自认天赋无双,也是修行百年方能大成,这小子简直他妈是个妖怪!” 楚飞岩悠然转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隐约感到体内前所未有的畅快,想不到这冰魔窟对他人来说是噩梦,于他而言竟是福地。 可惜器灵并未成型,显然他并未注意到布向花的神色,叹了口气道:“此决果然大妙,只是小子资质愚钝,还不得要领!” 一抬头正瞧见布向花气鼓鼓的看着他,疑惑道:“花爷,发生什么事了?” 布向花瞧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顿时心中生起一股无名之火,暗道:我特么用了三十年才修炼到这个地步,你小子这才三天,你还资质愚钝,那我岂不是猪头? 当然这番话可不能对楚飞岩讲,只见他微微一笑,然后对着楚飞岩便是飞起一脚。 “坐久了花爷担心你身体太僵硬,替你活动活动。” 楚飞岩猝不及防,被踢翻了四五个跟头方才止住。可惜多年以后他才知道这一脚纯粹是嫉妒。 “嘿嘿,这下舒坦多了。”布向花心中暗乐。 “多谢花爷。” 绕是布向花脸皮之厚,那肥圆的脸也有些微红,支支吾吾道:“额…既然还不得要领,那便接着练吧。” 大约又过了三四日,布向花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虽说楚飞岩结出的太极图越来越凝实,算是初步掌握了御倾决,但那本命器灵却始终没有进展,那黑点飘忽游离无法成型甚至有了湮灭的迹象。 这天楚飞岩行功结束,心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知道不能再等,拖得越久小环的处境越危险。于是看着布向花,认真的说道:“花爷,咱们试试吧。” 布向花从他漆黑的双眸中看不到一丝恐惧和犹疑,知他心意已决。但这一试他多半有死无生,不由生出些歉然之意。 “楚飞岩,你可想好了,虽说你还未达到辟谷不食的境界,但有我相助撑上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何不再练纯熟些?” 楚飞岩笑了笑,平静的笑容下面多了一份洒脱:“生死有命,成事在天。我之前的伤势实在太重以致于这本命器灵十分虚弱,而我体内的冰魄石又霸道异常,显然并不认可他的存在。若再修炼下去,怕是这器灵迟早要被毁掉。” 楚飞岩站起身来要比布向花高出一个头,看到他还有些迟疑,于是用力一拍他的肩头,故作信心十足状:“但是想我楚飞岩也算天纵之资,三个呼吸还是顶得住的。所以花爷,你就不要婆婆妈妈了。” 布向花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真挚的神情和眼神深处的期待,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叹息道:“无论如何,花爷答应你的事做到便是。” “但是有一点。”布向花突然话锋一转,恶狠狠道,“花爷我平生最恨别人让我仰着头说话!” 说罢又是凌空一脚。 楚飞岩:“…” 两人神情肃穆互相对视一眼,皆已调整到巅峰状态。不同于上次,此番布向花毫无保留全力施为,御倾决和至圣乾坤刀同时使出,那声势简直惊天动地。 魔窟中的寒气几乎是源源不断的涌入太极图中,至圣乾坤刀大开大合直破穹顶。 魔窟震颤,穹顶颤抖。镇磨盘几乎是应声而出,飞速的穿梭在四面八方,但其修复的速度显然还不及布向花的破坏力! 只见布向花暴喝一声:“楚飞岩接下来花爷要全力破开穹顶,那镇磨盘势必阻挡。你且试着阻拦刹那,无论成否自己小心!” 说罢整个人凭空消失在原地,那矮胖的身形几乎是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频率冲击穹顶,一瞬间撞击了不下百次! 坠落的冰石甚至来不及落地便被其碾为齑粉,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布向花已经向上破开了二十于丈,穹顶隐现光亮,只要突破最后一层透明的玉石就能逃出生天。忽然铮的一声脆鸣,远处的镇磨盘呼啸而至。 布向花大喝一声:“来了,小心!” 镇磨盘直奔布向花而来,而楚飞岩蓄力已久,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布向花身前。 “御—倾—决!”楚飞岩低喝一声,整个人向着镇磨盘扑了过去,想要将他牢牢抱住! “花爷你不用管我!” 布向花大为震惊,竟想不到楚飞岩竟用如此搏命的方式。 辅一接触,楚飞岩的意识便被恐怖至极的寒意摧毁,甚至连一句话都未能发出便化作了冰雕。那漆黑双眸中的决绝和企盼却永久的刻在了布向花的记忆中。 布向花忍住心中的一丝愧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却从未有如此勇气。知道楚飞岩所思所盼,并未过多迟疑。鼓足全身功力发出最后一击! 第三十三章 本源相争 楚飞岩成功了,镇魔盘显然没料到昆仑冰魄石的存在,本源之力相遇必是一番龙争虎斗,镇磨盘再也无暇他顾。这一刻布向花面前的障碍形如虚设,苍白如纸。 “轰隆隆,嘭!” 长生宗后山禁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团黄色的身影如同蛟龙出水直冲天际,飞逾百丈不止! 布向花在空中狂啸:“哈哈哈,花爷终于出来!哈哈哈!” 笑声轰鸣,恍若惊雷。即使以布向花的洒脱随性,被困百年一朝得解也不由喜极而泣。 忽然,当他升至顶点之后顺势翻身而下,口中喃喃道:“小子真有你的,花爷来了!” 布向花从怀中抛出一枚古朴墨色方石,目光一沉,低喝道:“千山万山万重山,长生一生为谁生,伏寂枪!” “嘭!” 长生宗烈石谷轰然炸开,一杆巨大的红色长枪从高约百丈的崖壁上裂石而出,拖着狭长的火焰直奔布向花而来。 伏寂枪转瞬便至,布向花大喝一声将其握在手中,感受到枪身传来的火热温度,布向花浑身一颤:“老朋友一别百年,让我瞧瞧你的战意是否还在!” 伏寂枪发出兴奋的翁鸣,枪头直指下方,布向花放声大笑道:“那玩意困了我百年,咱去破了他吧!” 刹那间人枪合一,高空中如火云燃烧,以无与伦比的狂暴之势向地面呼啸而来,恍若灭世一般。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长生宗幽冥殿内,一个黑色的身影惊坐而起,瞬间消失在原地。 “轰隆隆!” 狂暴的冲击激起满天烟尘,整个虎莽山一带都感受到了地面的剧烈震颤,惶惶不知所以。 布向花站在冰魔窟的上方,大口喘息着:“不知道那小子会不会被咱震死了。” 等到尘埃散尽,布向花凝神看去,十分满意自己的战果,地下形成一个深不见底巨坑,冰魔窟被毁去大半,隐约可见四周泥土。然而他那紧凑怪异的五官还没来得舒展开便又僵住了。 只见魔窟一角,楚飞岩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冰球之中,冰球表面出现浅浅一个裂纹,但在灰百二色气息流转之下,顷刻间便恢复了原状,寒气愈来愈盛,冰魔窟再度缓缓成型! 布向花一愣,骂道:“天地本源又如何,还不是被花爷敲裂了,再吃我一枪!” 说罢便欲横枪再刺,但是显然连番消耗太大,那烧的赤红的双手几乎不听使唤。 蓦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至。 “二弟,没用的!” 布向花猛然抬头,待瞧见来人的面貌之后惊退数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是你吗,大哥!” 一天之后,冰魔窟再度成型。围绕楚飞岩流转的灰白二气越来越剧烈。面对镇磨盘的逼迫,排名更高的昆仑冰魄石反而是处于劣势,被压缩在楚飞岩的心脉处,避其锋芒。 一方面是因为此地乃是镇磨盘的大本营,数万年的灵气汇聚实在惊人。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冰魄石不得不耗费部分本源守护住楚飞岩的肉身血脉,以至于无法与镇磨盘全力相争。 忽然,那乳白色的镇磨盘剧烈闪烁起来,接着发出一道耀眼的白芒后便失去了踪迹,然后便听到楚飞岩闷哼一声,体内传来咔咔的异响。 原来镇磨盘化身须弥也钻进的楚飞岩体内,开始疯狂的攻击冰魄石。如此一来,冰魄石再也无力护住楚飞岩,两者便在他的体内激烈的争斗起来。 失去了冰魄石的庇护,楚飞岩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眼看就要被摧毁,忽然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我生气了!” 镇魔盘忽的顿住,只见原本隐匿在楚飞岩全身各处的须弥介子逐渐汇聚成一块晶莹剔透的蓝色石头,刚才的声音显然便是从石头发出。 镇磨盘于是围着冰魄石左右摇摆,似乎在质问什么。 “小七,我只知道必须要保护他。你再不离开我就要打你了。” 镇磨盘剧烈的震颤起来,显然也被激怒了,猛的朝他撞了过去。 “哼!”只听一道稚嫩的童声,“找打!” 冰魄石一分为八,形成一道蓝色光幕挡住镇磨盘,并且不断向前压迫。 楚飞岩哪能经得住两大本源在体内如此争斗,最后一丝意识瞬间崩溃,甚至身体也有了龟裂的趋势。 这一刻楚飞岩神魂游离天外,依稀看到了那记忆中繁华的五里街,回到了久违的冥水阳城,抵达了极北的天梭山,来到了噩梦萦绕的烈焰宫。 他看到了烈火中青衣凄美的笑容,看到了君临决绝的背影,也看到了谢耘的叹息,看到了荆北枫的冷酷,甚至看到了他那仅有一面之缘的未婚妻。 那是他濒死前心底的渴望,神魂漂移,越走越远,一切都越来越模糊。 南际山上,顾惜梦躺在月满石上仰望着星空,一头银白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地上。迎着那皎洁的月光,他眼神冷漠,呵呵笑着:“死了才好。” 然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神情微变,猛的一口喝完杯中烈酒,露出几分醉态:“待这片星空不复,我便去捅他个大窟窿!” 就在布向花离去不久,虎莽山中来了一名少女,乌黑的长发并没有绾成精致的发髻,只是简单的扎成一束,在身后荡漾着。披一件雪白的鹅毛大氅,用一根红绳系在胸前。 曼妙的身形若隐若现,因为赶路的缘故胸脯仍在微微起伏。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眼眸正在向远处眺望。只可惜一层白纱遮住了她许是惊世的容颜。 最令人惊奇的是她的身边跟着一只体型硕大的白虎,正蹭着她的衣角,模样谄媚而滑稽。她随后来到了安伦村中。逗留了不久之后便向着长生宗疾驰而来。 那身法鬼魅而灵动,足尖轻点一步百丈,甚至比布向花还要迅速。白虎很快被甩在了身后,在拼命的追赶着,不时低吼几声,似没料到女子竟有如此速度。 就在楚飞岩即将魂飞魄散之际,女子骤然来到了冰魔窟的上方。她忽然停了下来,注视着脚下的大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伸出纤白的右手轻抚地面,但又闪电般的又缩了回去。 “好惊人的寒意。”女子犹豫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还是先找到长生宗吧。” 倩影一闪,芳踪已去。 然而,就在女子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楚飞岩的眉心处瞬间华光大作,一只七彩蝴蝶的虚影应运而出,他轻轻扇了扇羽翅,一股无形的能量向四周蔓延开来。 所到之处楚飞岩的肉身迅速复原,崩碎的意念也奇迹般的开始重新凝聚。 第三十四章 阴诡魔头 冰魄石和镇磨盘两大本源瞬间不再争斗,齐齐面向七彩蝴蝶,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恐惧!那是源自本能的畏惧。 “小七,她真的没有骗我!”冰魄石中传来既惊又惧的童声。 桀骜霸道的镇磨盘此刻却是悄悄躲到了冰魄石身后,白色的圆盘高速旋转发出呜呜的声音,似在求饶一般。 只见那蝴蝶再次挥动羽翅,一道金芒照在了乳白色的镇磨盘上,随即镇磨盘便失去了踪影。 做完了这些,那蝴蝶的虚影越来越暗淡最终没入了楚飞岩的眉心。 “吓死我了,这下小七可要受苦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让这家伙乱来啊。” 冰魄石最后瞧了瞧楚飞岩的眉心,感受到楚飞岩渐渐恢复的生机,又重新蛰伏到了他的心扉处。 长生宗幽冥殿,布向花和黑袍人相对而坐。只见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对面,几番欲言又止。那一身黄袍破烂不堪,胳膊和一半身体都显露在外,着实有几分可笑。 “大哥,我一向敬重你,甚至视你若父。即使被困魔窟百年,我也不曾怀疑你,可是,可是…” 布向花直勾勾的看着对方,并不算大的眸子中满怀希冀,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哪怕是一丝苦衷和后悔之意。 “可是没想到我竟然真的修炼了玄阴魔功,就为这个?连衣服都不去换身就急着和我理论?” 黑袍人幽幽说道,丝毫不以为意,语气中说不出的冷漠,只是说话的声音竟似孩童一般。 布向花死死瞪着黑袍下那童真的面孔,终归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那看来当年无尘并没有冤枉你了!” “没有。”黑袍下的语气依旧是冷漠的不带一丝烟火。 布向花怒道:“那你为何骗我!” “他要杀我,而当年我魔功未成,若不骗你你岂会与我联手相抗!做大哥的怎会不知道你那憨直的性子。” “这么说大嫂不是他杀的?” “当然不是!” 布向花气怒交加脸色胀得通红,更想起当年无尘怜悯而又嘲讽的眼神,心中如同一团烈火在烧,咬牙道:“我被困这百年你是否有过救我的打算?” “哎~你又何必多此一问,你我虽是双生但走的路早已是千差万别。也罢,我欠了你的想要什么就说吧。” 布向花一颗火热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抬眼看着面前秀丽童真的面孔,知道他所敬仰崇拜的大哥再也回不来了,慢慢冷静了下来,郑重说道:“你欠我的我并不在意,如今我只再求你一事,请务必答应!” “何事?” “放过这个女娃吧。” 黑袍人微微一愣,轻轻摘下宽大的斗篷,斗篷下竟是一个小女孩的面孔,不是小环又是谁?她反问道:“你可知道这个女娃是九幽玄体?” “知道。”布向花点头道。 “那你可知道这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布向花并无退让之意,沉声道:“我当然知道,但我还是想请大哥你放过她!” 小环的脸上渐渐露出煞气,露出怪异的笑容:“我布向阳从来不屑与人解释半句,但念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再破个例告诉你个秘密。” 布向花惊道:“什么秘密?” “玄阴魔功虽然举世无双,但却有个极其严苛的修炼条件,非女子不得修炼,男子若想修炼就必须夺舍九幽玄体。可天下之大,九幽玄体又何其难寻!” “当年自负的我强行修炼的后果便是筋脉俱碎,四肢残废,这些年我依靠栖叶草勉强续脉求生,肉身早已濒临崩溃。而在夺舍了这个女娃后,肉身已经不复存在了。” 布向花心想,看来布向阳是绝对不会放过小环了,摇了摇头道:“大哥,这九幽玄体我可以再替你找一个,这个女娃我却是非救不可,否则休怪兄弟我与你动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 黑袍下小环的身体笑得肆无忌惮,等笑够了方才缓缓说道:“我的好弟弟,你脱困出来既不同我叙旧问好,也不关心宗里的事,反而质问我于前,逼迫我于后。” 然后邪笑道:“你以为这女娃身为九幽玄体是巧合吗?那安伦村皆是我两百年前留下的后人,我以吾血入水,吾魂入谷,两百年来经受不住我的魂脉之力而死亡的已经有整整三百人!经历了十代之痛方才有了小环完美的体质,现在你还觉得能有替代者?” 布向花越听越心惊,心中升起一股阴冷的寒意!也不知道这玄阴魔功是布向阳从哪得来的,为了修炼魔功已不知害了多少人,如今连自己的血脉后代都当做牲口般来圈养残害,简直泯灭人性! 布向花不觉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不愿听无尘一劝。现在布向阳夺舍了九幽玄体,魔功大成已是指日可待,恐怕介时天下再无人可以制衡。 “二弟,如今无尘已死。只要你我兄弟联手,这天下还有何所惧?不只是长生宗可以名扬天下,就算是他日建国争霸也未尝不可…” 布向阳仍在侃侃而谈,布向花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只见其豁然站了起来高声喝道:“大哥!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 布向阳冷哼一声:“不错!只有成为最强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心爱的东西才不会被抢走!就如同你现在的处境一般,如果你足够强,又何必求我,大可将我逼出这具身体,只可惜你还没那个能耐!” 布向花何等骄傲之人,想到楚飞岩身死未卜,自己身困被欺百年又遭他如此相激,焉有再忍之理,一掌拍碎几案:“既如此,多说无益,你我兄弟便战一场吧,此后恩怨两清,互不亏欠!” “哼!骨肉兄弟又如何,这天下唯一能相信就只能是自己罢了!冰狱,阴鬼人间!” 一瞬间幽冥殿内魔气纵横,阴鬼哀嚎,森森白骨和骷髅漫天盘旋,恍若炼狱。 “至圣乾坤刀!”一抹蓝色刀芒宛如乌云中的闪电骤然斩落! 两大玄灭境巅峰强者之间的惊天大战就此展开! 第三十五章 神秘女子 一袭黑衣的楚飞岩站在冰魔窟的上方,看着脚下崩塌的深渊,目露疑惑,是谁救了自己,长生宗又在哪? 蓦然,耳畔传来一阵轻风,楚飞岩回首望去,面前正站着一名白纱蒙面的女子,全身包裹着一件雪白的鹅毛大氅,身后还有只体型硕大的白虎,对着自己发出阵阵低吼,似是有些惧怕。 不知为何楚飞岩在看到她后,心中悸动的厉害,可明明他从未见过她啊,于是疑惑道:“请问姑娘是?” 可令人奇怪的是,女子并不答话,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美眸流转煞是好看。 楚飞岩也被她的目光所吸引,竟当真有如此好看的眼睛,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女子仍未说话,只是那美眸直勾勾的看着他,忽然有泪水在她眼眶打转,接着豆大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滑落,须臾便打湿了她那雪白的面纱。 楚飞岩大惊,连忙道歉:“是在下唐突了,本不该直接问姑娘名讳的,姑娘若不愿大可不说。” 哪知那女子忽然又破涕为笑,而且笑的极为开心,丝毫看不出刚刚哭过的样子。只见他俯身拍了拍白虎:“小白,你说的就是他吗,你的仇不能报了哦。” 白虎瞧了瞧她又看了看楚飞岩,心想:果然是恶人,竟然连女主人都对付不了他,哼,我小白报仇十年不晚,迟早会有机会的!然后翻了个白眼,趴在地下不动了。 女子轻轻走到楚飞岩的身边,柔声道:“我叫叶潇潇,请问你还有栖叶草吗?” 楚飞岩闻着近在咫尺的伊人芳香,听着耳畔银铃般悦耳的声音,莫名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我叫楚飞岩,栖叶草被长生宗夺去了。” “人家又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干嘛告诉我哩。”叶潇潇娇笑道,然后飘然转身,“那就只好去找长生宗找啦。” 楚飞岩面色一红,好不尴尬,脏腑微痛,暗骂自己好没定力。见她要走,又连忙叫道:“我也要去,咱们结伴吧。” 叶潇潇回眸一笑:“为什么呢?” 楚飞岩倒也真没多少其他的想法,解释道:“你毕竟是女孩家,长生宗并不简单,咱们结伴也好有个照应。” “哦~”叶潇潇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的看了楚飞岩一眼,“那好吧!”说罢雀跃着向前走去。 二人一路暂且无话,走不多时天色已暗,楚飞岩看着她雪白的背影漫步在幽绿昏暗的重山之间,宛若画中精灵一般自在纯真,以至于好多萦绕于心中的疑惑都不想多问。 前路不知多艰,就享受这难得静谧的时刻吧,楚飞岩心中念头方落,忽然西北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 感受到那汹涌澎湃的真力,楚飞岩猛然惊道:“花爷!” 楚飞岩刚想提醒叶潇潇加快些速度,却见叶潇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然后左手便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了,还未来得及错愕,便见她莞尔一笑:“我拉着你走,会更快些哦。” 说话间仿佛天旋地转,眼前尽是残影,几个呼吸的光景两人已经来到长生宗的所在。 但是挡在两人眼前的却是一座山,看不到任何出入口。 楚飞岩还在恍惚之中,他何曾触碰过女孩家的手,只觉触手之处柔弱无骨,像是一团棉花,又像是一块软玉,竟有些舍不得放开。慢慢的,仿佛她的心跳、甚至她的心思也一股脑儿的从指间传了过来。 他有些呆呆的瞧着她的侧脸,忽然有些好奇那白纱下的面容,应该很漂亮吧。 想到此间脸色一红,心跳越来越快,以至于脏腑渐渐传来刺痛,楚飞岩心中明了,万不可动任何情思,却不知蓦然撒手会不会惊到她。 好在白虎终于赶到,冲着他俩紧握的手掌一阵嘶吼,楚飞岩顺势收手,谁知叶潇潇幽怨的瞧了他一眼:“不牵就不牵,干嘛甩那么快,难道我手上有毒吗?哼!” 楚飞岩未料她如此抢白,慌道:“额…不是,姑娘…我是…” “叫谁不是姑娘呢,没告诉你名字吗!” “额…潇潇姑娘,是这样的,是…” “是哪样?”叶潇潇笑吟吟的看着他窘迫的样子。 楚飞岩瞧见她柳眉弯成了一道月牙,这才明白她并未真的生气,松了口气道:“潇潇姑娘你就不要取笑我啦。” 叶潇潇背过了身去,细语道:“我可不是取笑你,以后若想牵我的手,你可得摘天上的星星给我。” 楚飞岩愕然,难怪都说女人心如海底针,当真不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如果真的如她所言,自己会不会有些失落呢?楚飞岩在心中问自己,然后苦涩一笑,自己的命运已如将死的枯木,又何须自扰呢。 冷静下来之后,楚飞岩方开始震惊于叶潇潇的速度和那指间的冰冷。速度之快甚至远胜自己引以为傲的浮光掠影,指间之冰冷更是寒逾冰霜。 楚飞岩忽然有些惋惜,她的手如此之冷,自己温热的手掌为何不多由她牵会呢。 山体内部激烈的打斗声不断传来,楚飞岩依稀感到布向花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到底发生了何事?心中骇异而焦急,可是二人在涯壁上摸索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机关入口。 叶潇潇略略沉思了片刻,似有所悟。后退十丈左右,在几块不起眼的碎石前停了下来。 “你看,山前草木旺盛并无人迹,而这几块碎石处在这幽暗潮湿的林间反倒是光滑平整,没有任何苔藓或是藤蔓缠绕,再看这颗庞大的苍榕树,不觉得树根有些奇怪吗?” 楚飞岩过来一瞧,果然有异。巨大的树根蜿蜒虬结,唯独朝南的一侧纤细瘦弱了许多。 “入口难道跟这里有关?” 忽然叶潇潇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暗示有动静,然后便悄悄躲入一侧的灌木丛中,楚飞岩见状也藏了起来。 片刻之后,来了五个戴着青色牛首面具的黑衣人。 “是他们!”楚飞岩心中暗惊,当天自己正是被他们所擒。 只见为首一人略微打量了下四周,然后喝道:“带他过来!”一边用奇怪的步伐踩在方才的几颗碎石上。 “滋~” 地下传来一阵厚重低沉的声响,旦见苍榕树的南侧地面缓缓下沉,不一会露出了一个可容两人并肩通过的暗道。 楚飞岩心中称奇,同时也佩服叶潇潇的观察入微,对她的来历越发有些好奇。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楚飞岩心神俱震,怎么会是他! 第三十六章 含怒出手 当先一个黑衣人率先跃入通道,不一会其他四人押着一个人跟了过来。 而此人一身冥水武将服,头上和脚上都用重型锁链锁住。蓬头乱发,面容憔悴,即便如此,楚飞岩还是从那眉宇间偶尔闪烁的凶悍以及那两瞥标志性的八字胡认出了来者。 汪野,衡水城的守城大将,也是和楚飞岩共同阻击赤炎入侵的亲密战友!两人更是在那炼狱般的战场结下深厚情义。 时隔半年却仿佛过完了一生,此刻再见,他有好多话想问,也有好多话想说。楚飞岩努力压制住澎湃的心思,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走!”在通道即将关闭之前,楚飞岩和叶潇潇悄悄潜了进去。 地下河流暗涌,两人一路尾随青面牛首人,在经过一段南北朝向的浮桥后,应该已经进入了山体内部。刚一进入就感受到了阵阵狂暴的真气波动。 然后便是一段宛如迷宫式的甬道,石壁阴暗潮湿,苔藓密布,着实有几分压抑。 而前方传来的脚链与地面的撞击声不断刺激着楚飞岩的神经,小环、汪野甚至是花爷都身在险境。 楚飞岩心中焦急,如今失去了冰魔窟寒气的压制,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使出几成功力,想要救出他们简直难于登天。 再行不多远终于豁然开朗,一座大型的宫殿映入眼帘。碧玉石阶,夜明珠高悬,金丝楠木做成的牌匾上长生宗三个烫金大字格外引人注目! 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处竟有如此一座富丽堂皇的所在,不得不叫人诧异。 入口处有数名守卫把守。青面牛首人向前递上一块赤色腰牌,一边询问道:“出了什么事,宗主出关了吗?” 守卫恭敬道:“无常大人,宗主并未出关,只是大约一日前幽冥殿中突然爆发出两股极其强大的气息,似乎宗主在与什么人争斗。闫护发已经率人前去查看,此外闫护法吩咐,若是大人回来就速去往生殿一趟。” “好的,知道了。”被唤作无常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说道,“无世你随我去一趟,无情、无赦、无若你们先将此人关押起来!” “是,大哥!” 转眼间几人分头而去,这边楚飞岩和叶潇潇隐在暗处,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想要偷偷潜入是不可能了。 叶潇潇瞧出楚飞岩十分焦急,朝他眨了眨眼,然后附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等会你趁机溜进去吧。” 楚飞岩只觉得耳边传来一丝酥麻,然后便愕然看到叶潇潇已经出现在了众守卫身前。 守卫大惊,喝道:“什么人!” 只见叶潇潇雪白的身影骤然间变得忽隐忽现,飘渺不定,仿佛在原地一下子多出四五个叶潇潇来。 “快将她围住!” 众守卫如临大敌将其团团围住,叶潇潇却如花丛中起舞般与众人周旋,并又向身在暗中的楚飞岩眨了眨眼。 楚飞岩犹豫了片刻,待看到她身法超然,游刃有余时,算是放了心。只是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帮助自己,她的身份来历更是一团迷雾,而她看向自己总透着笑意的动人眼眸好像在说,她认识自己。 楚飞岩心道:总之又欠下她一个人情,如果有机会定当全力报答。定了定神,暂时抛开纷乱的头绪,他趁着众人不备终于潜了进去。 大殿内部依旧是蜿蜒曲折,有许多岔道,楚飞岩小心翼翼,一边在心中默记地形,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好在内部守卫不多,进展还算顺利。 一路经过丹室、柴房,演武堂等处,不过一直不见无常等人的踪影。 随着向前的深入,已经可以感受到布向花的气息越来越近,而且越来越弱。楚飞岩心中骇异,以花爷实力之强竟会如此,他定然是在和守卫口中的宗主争斗。 再联想起被囚禁之前闫护法所说,那宗主要夺舍小环的九幽玄体,顿时心中一惊:莫非与此事有关?于是加快了寻找幽冥殿的步伐。 至于汪野大哥,等到了幽冥殿也许就能弄清楚他的下落。 穿过一道八尺回廊,楚飞岩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大队人聚在一起,皆手持兵器严阵以待。而挡在众人身前的是一道石门,宽约两丈高约三丈。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穿着赤色玄武甲,手持利金长枪。 只见其面色极其恭敬,微微俯身,小步踏上身前的白玉石阶,向石门内问道:“宗主大人,您毕竟才刚刚夺舍成功,元气不稳,请容我等助你一臂之力,拿下贼人!” 只听石门内传来断断续续的童声:“放屁…什么贼人…这是我的…好弟弟!要杀…也得是我来杀他!” 众人闻言震惊不已,宗主还有个弟弟? “闫护法,宗主看上去已经十分吃力,咱们真的就在外面等着吗?” 那身穿赤色铠甲的男子,皱了皱眉头:“宗主一向说一不二,此事还真有些难以抉择,要是副宗主在就好了。” 正在此时只听一人暴喝道:“什么人!” 原来楚飞岩听出了小环的声音,可是,显然已不是那个喜欢粘着他,喊他大哥哥的善良女孩了。而是已经被成功夺舍,成为了那万恶的宗主! 一时悲怒交加,到头来他终究保护不了任何人,也给不了任何人承诺! 懊恼悲愤绝望的情绪悉数袭来,他停在原地,直勾勾的瞧着那扇石门,还能做什么?还应该做什么? 或许他不应该自欺欺人,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因为痛苦而颤抖着甚至有些迷茫。以至于并未发现无常和一名灰衣人来到身后。 无常这一声大喝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楚飞岩瞬间成为了场上的焦点。 “怎么是他!”闫护发十分震惊,“他不是被扔进了冰魔窟吗,怎么还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无常,怎么回事?” 无常也发现了是楚飞岩,虽然心中同样疑惑,但他冷笑一声:“既然他不肯见阎王,咱们就再送他一程!” 此刻再无退路,楚飞岩那原本清澈的眸子忽然迸发出疯狂的气息! “哈哈哈!”楚飞岩放声大笑,“索性就拼了这条命吧!” 浮光掠影!一声暴喝,楚飞岩的身影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来到无常身前。无常瞳孔骤缩,显然低估了他,刚想出手格挡,却被楚飞岩一把扼住了咽喉! “说!汪野在哪!”楚飞岩厉声喝道,眼中尽是疯狂。此刻全身脏器传来的疼痛被他完全抛在了脑后。 “可笑…死吧!”无常一掌拍中楚飞岩的胸膛,却见他纹丝不动,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无常瞬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动,眼珠子眼看就要撑爆了! 楚飞岩感到体内有一团烈火在烧,身体开始渐渐不受控制,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下一个呼吸。 只要我还能动就绝不能倒下!楚飞岩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复仇!既然救不了任何人那就拉上你们一起陪葬! 第三十七章 以命相搏 雷灵,天地通刃!楚飞岩一指捏碎无常的咽喉,双掌迅速结印,顿时方圆一丈之内蓝色电芒缭绕,发出滋滋的声响,掌风所向皆是利刃。 “啧啧!好俊的小子,竟然有了玄空境巅峰的修为,若将你炼化为幽冥定然是一件杰作。” 无常身侧的灰衣人怪笑一声向后退去,苍白若骨的阴森面孔盯着楚飞岩如同猎物一般。他一边闪躲楚飞岩的攻击,一边向着石门方向移动。 见被楚飞岩逼迫的紧了,便纵身一跃,瞬间来到了石门前,阴笑着拍了拍身边一人:“闫护法,留一口气给我就行了!” 闫护法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也不答话,利金长枪猛的一挺,荡起一轮枪花,向着楚飞岩刺了过去。只见枪头金光大作,好似从四面八方而来,闪耀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就是你们抓了小环,给她陪葬去吧!” 楚飞岩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爆发,此刻充满了暴戾的气息。雷刃翻涌,疯狂收割着生命。原本清秀的面容已被血水染红。 “太好了!这小子杀伐之气竟然如此之重。”石台上的灰衣人兴奋的舔着双唇。 疯狂中的楚飞岩骤然发觉一点金光袭来,暴喝一声:“来吧!” 仓促间将全身雷灵之力汇聚于双掌,竟以肉掌相迎。 “嘭!”一声闷哼,闫护法后退半步,喉头泛起一丝腥甜。而楚飞岩却被振退了数丈之远,半跪于地,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不过如此!”闫护法一声冷笑,收起长枪。 沉睡在楚飞岩心扉处的蔚蓝冰晶一直试图像往常一般,在其妄动真气脏腑遭受无法挽回的重创前冰封其全身心脉,让其进入归息状态。 但是每每被一股来自于楚飞岩眉心的强烈意志所阻,这股意志属于楚飞岩但又不止是楚飞岩,因为其凌驾于昆仑冰魄石之上。 然而此时此刻,冰魄石忽然发觉这股意志如潮水般退去了。于是那蔚蓝冰晶轻轻一颤,一抹蓝色光晕以霸道到极致的寒气开始向楚飞岩全身蔓延。 “炼化幽冥,历骨锁魂!” 可是几乎就在同时,一只阴森的骨爪瞬间洞穿了楚飞岩的左胸!灰衣人鬼魅般的出现在了楚飞岩身后。阴邪的笑脸令人不寒而栗。 “不,不要!”楚飞岩轻声呢喃。 “现在求饶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因为我会将你炼化为最强大的幽冥将。”灰衣人兴奋的舔着双唇,蓦然其脸色一僵,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的手,我的手!” “怎么了?弥厄。”闫护法大惊,他从未见过弥厄如此惊慌,要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怎么愿意面对弥厄那阴森的眼神。 “不要,不要。”楚飞岩还在呢喃。 被叫做弥厄的灰衣人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掌洞穿楚飞岩的心室后便失去了知觉,而且一股强横的极点的寒气迅速蔓延至其手臂,其阴森的骨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蓝色冰霜覆盖! “噗!”危机时刻弥厄一掌齐肩斩断自己的左臂,惶恐的退至大殿一角。 却见那断臂轰然崩碎,化作冰晶没入了楚飞岩的体内。 “不要,再给我点时间。”楚飞岩半跪着站了起来,黑色的瞳孔仿佛失去了焦点,眼前没有强敌,也没有朋友,而是一片虚无。隐藏于其眉心的七彩蝴蝶一闪而逝。 “想死就死吧,哼!”稚嫩的童声响起,蔚蓝的冰晶再度蛰伏,放弃了对其心脉的冰封。 闫护法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弥厄,心头反倒多了一丝快意,而看向楚飞岩的眼神则变得更加凌厉。 “一点金光万骨枯!” 那声势十倍于先,无数枯骨幻影朝着楚飞岩扑面袭来,阴风阵阵,如厉鬼嘶嚎。 “至圣乾坤刀!” 面对威胁,楚飞岩随手夺过一柄长刀,无意识中使出布向花的狂野刀法,虽然威力略显不足,但只要不是玄灭境的超级高手必然要饮恨与此。 狂野的刀气如海浪翻腾,以摧枯拉朽之势淹没了那阵阴风和枯骨。 闫护法瞳孔骤缩,想要退避已然来不及,只见其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能将我逼到如此地步你也足以自傲了,但是到此为止吧!” 暴喝声中他的气势竟然不断攀升,赤金色的铠甲逐渐变为暗红,那在楚飞岩刀气中摇摇欲坠的利金长枪瞬间化作一条巨大的青花大蟒。庞大的蛇身几乎占据了整个通道。 “灭!” 大蟒昂起蛇头咆哮一声,竟将那狂野的刀气悉数吸入腹中,只见其蛇腹略微蠕动了几下便归于平静,然后那猩红的蛇信吞吐,喷出一团青黑色的毒雾。 毒物弥漫瞬间将楚飞岩包裹其中,而那巨大的蛇尾顺势扫了过去! 闫护法怜悯似的注视着迷雾之中:“玄灭境下皆为蝼蚁!” “倾其所有,御其若无,御倾决!” 仿佛一声耳语又似一道惊雷,迷雾之中忽然升起一轮璀璨的太极图案。而随着阴阳鱼中央的黑点出现,青黑色的毒物竟被源源不断的吸入其中! “怎么可能!”闫护法终于变色! 黑点渐渐壮大,然后犹如活物般缠绕于其右腕,楚飞岩右手做握刀状,一柄九尺来长的黑色气刀赫然出现! “聚气为兵,玄灭境中期!”闫护法难以置信的看着楚飞岩,身形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至圣乾坤刀!” 楚飞岩双手高举气刀,斜地里一股惊天的刀气轰然斩向前方!如一道无坚不摧的飓风横扫而过,所到之处万物俱灭。 青花大蟒顷刻间崩溃,一息之后一片死寂,殿前护卫七零八落倒了一地,除了楚飞岩沉重喘息再无他声可闻。 不过却不见闫护法和弥厄的身影,楚飞岩黑色的瞳孔渐渐恢复了生气,只是原本清秀的面容已灰败至极,苍白如纸。 他笑了笑,笑声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胸腔不再感到疼痛,因为已经停止了跳动,他知道这次不会再有转机了。 心中遥遥想起北方的国度,空望山上的亡灵或许还有刚刚认识却未能一睹真容的叶潇潇。 “原来人之将死还是有些舍不得啊,想想最终还是带着叛徒的身份葬在这苍莽山中还真有点悲伤呐。” 楚飞岩呢喃着缓缓倒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美人落泪 忽然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像是原本就站在那里一般,将他轻轻托住。 “真是个笨蛋,怎么这么乱来!” 叶潇潇将他扶至墙角坐下,伸出左手探了探他的胸口,然后半晌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索性也席地而坐,正对着他似惋惜似无奈:“我才刚刚看上你,怎么就要死了呢,你知道吗?找一个人真的很难很难啊。” 楚飞岩咧了咧嘴,心道她是开玩笑呢,想来也觉得有趣,想笑却笑不出来,不过心情却是轻松了不少。 “临死前知晓曾得姑娘曾睐也是件美事。” 然后看着她乌黑乌黑的如宝石一般眼眸,清澈的仿佛要滴出水来。等等!那真的是泪珠吗?她在为我伤心?楚飞岩莫名的有些心慌,随后又释然:大概她是个极其善良的姑娘,见不得生死吧。 于是故作惋惜道:“只是未能一睹叶潇潇姑娘的芳容,略有遗憾。” 叶潇潇竟笑了起来,认真问道:“真的吗?”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左手轻捻面纱,竟果真要摘下来了! “不…不用…” 楚飞岩大惊!原意是想让她分散注意力,没想到她如此当真,临死前还要唐突佳人那可真是大大的不该。 “我让你看,你就活过来好不好?” “这…” “你为什么想看我的样子?” “我…我是…说笑呢” “那你不要看了?” “嗯!” “刚才想看,现在不要看,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不好看!混蛋!”叶潇潇竟生气了! “不是…这个…意思”楚飞岩此时前所未有的慌张起来,“姑娘…你一定是很漂亮的。” “满嘴敷衍的谎话,不看过你怎么知道?” 楚飞岩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也就不在意了,呢喃道:“那就…看看…吧。” “我就知道。”叶潇潇嗔道。 她对着楚飞岩轻轻摘下了面纱,可是眼泪却扑漱扑漱的从她的眼角滑落,像是连成了线的雨帘。 楚飞岩已然气绝,身体冰若寒石。 “你不想看到我了吗?”那足以令天照大陆美人排行榜暗然失色的惊世容颜却是梨花带雨,悲伤万分。 “你可知道潇儿真的找了你很久,潇儿不该捉弄你的,潇儿不要你死!” 叶潇潇依偎着他坐下,语气轻柔而坚定:“总会有办法的!” “嘭!” 殿前那扇巨大的石门忽然炸开,从里面窜出两条狼狈的身影。 “想不到百年来你的功力非但没有退步反而精进了这么多,真不愧是我的胞弟。” 说话的是一个瘦小的女孩,正冷冷看着对面衣衫褴褛全身浮肿的胖老头,眼神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哼!”布向花虽然伤得极重,但霸道的气势依然不减,“你若不将这女娃交给我,我布向花与你不死不休!” 布向阳皱了皱眉,显然也感到十分棘手。布向花的强悍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毕竟刚刚夺舍根基不稳,一场大战过后此刻也只是在勉强支撑。 两人又继续缠斗了片刻,但依然奈何不了对方。布向阳忌惮布向花霸道之极的刀法,而布向花则丝毫不敢让魔气近身,不得不耗费大量的真气护住身周。 眼下两人死死盯着对方,形成了短暂的僵持。然而拖得越久布向阳的神魂便会越稳固,这对花爷来说十分不利,布向花当然明白却无可奈何,不知不觉额头渗出了冷汗。 “宗主,你还有栖叶草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瞬间打破了场上的平静。 其实两人早就发现了叶潇潇,一来惊叹于她的容貌,二来竟看不透她的深浅,加上此时两人元气大伤,所以选择静观其变。 布向阳冷眼视之,不屑作答。 “姑娘你认识这小子?” 布向花指了指楚飞岩,心中既惊且疑。方才幽冥殿内隐约听到有人使出御倾决,没想到果真是楚飞岩。 叶潇潇微微颔首,眼角仍挂着泪痕。 “怪了怪了!这小子能在两大本源灵石的争斗下夹缝求生,那必然是福缘深厚,怎么现在又…又!” “我不会让他死的。”叶潇潇忽然打断了布向花,同时朝着布向阳走了过去。 “他们说栖叶草都在你这,既然对宗主已然无用,叶潇潇只需要几株就好。” 她虽只寥寥数语,布向阳却有些惊诧。要知道这世上能够正视自己而面不改色者不过数人。瞧着她款款走来如同寻常漫步一般,话语中更是透露出对他功法的熟悉。 不过他是何等骄傲之人,莫说是栖叶草已经悉数耗尽,就算是有,他又怎么可能说给就给! “你以为我是谁?敢这般与我说话!”布向阳一声冷哼,惊人的魔气直逼叶潇潇。 “姑娘小心!”布向花大惊。 叶潇潇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痛苦,说道:“既然没有,那就不强求了。” 她的心思已然不在这里,早点将楚飞岩带回去或许还有一丝转机,她的神色恢复了温婉,准备离去。 令布向花瞠目结舌的是,那汹涌的魔气竟完全被雪白大氅挡在了身外,丝毫不能近其身。 “狂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布向阳一声怒啸,娇小的身形拔地而起,掀起一股狂烈的魔气,与此同时巨大的骨爪瞬间降临。 “幽冥骨爪!”布向花瞳孔骤缩,先前他就在此招上吃了苦头,担心叶潇潇抵挡不住,暴喝一声杀了过来。 “来得好!” 布向阳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只见他虚晃一招,既不与布向花硬拼,也志不再叶潇潇,而是径直扑向了楚飞岩!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布向花试图阻止,布向阳已经带着楚飞岩的尸身不见了踪影。 “该死!”布向花顿足发怒,“他抢走小兄弟干什么!” “楚飞岩哥哥的身体能够容得下先天至阴本源,可要比九幽玄体高出太多了!” “他是要夺舍楚飞岩的身体!”布向花恍然大悟,转身却发现叶潇潇正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难道…难道你早就料到了?”布向花看着她,简直难以置信。 “花爷,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叶潇潇的神色变得清冷,看不出喜悲。可布向花分明有一种感觉,她生气了,女人生气往往会很可怕。 第三十九章 互相算计 布向花此时倒像个小跟班似得,跟着叶潇潇穿梭于各个回廊与通道之间。 “你知道他们在哪?” “快到了。” 叶潇潇的身法极快,翩翩若惊鸿。布向花在心底忍不住惊叹:真是前所未见,即使自己全盛状态也未必及得上她。 往生殿,地魔洞中。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和一个年轻的黑衣男子相对而坐,四掌相触,氤氲淼淼。渐渐两人被一团幽蓝色的光幕笼罩。那是布向阳全力催动玄阴魔功所致。 忽然间,一白一黄两道身影闯了进来。 “挡住他们!”冰冷的童声出自女孩之口。 闫护法和弥厄瞬间挡在了布向花和叶潇潇的身前。两人双目幽绿,气息暴增,不见丝毫受伤之态。 “交给我吧,这两条杂鱼还不放在花爷眼里!” 叶潇潇则走向了楚飞岩两人,一边缓缓解开了系在那鹅毛大氅上的红色丝带。 布向花当先一拳砸了过去,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之处,刚猛霸道,至精至纯。 闫护法不闪不避,举掌硬接一记。只听“咔嚓”一声,掌骨俱碎,右臂瞬间垂了下去。他却是不知疼痛一般,仍旧疯狂的扑向布向花,如同疯狗撕咬般的打法。 不过毕竟实力相差太远,一番缠斗之后,布向花将其全身筋骨悉数震碎,这才摆脱了纠缠,自己也累得够呛。 “到…到你了。”布向花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凶狠的瞪着弥厄。 “如果你将我当作他那个傻瓜就大错特错了。”弥厄桀桀一笑,不进反退,竟似要逃。 “算你识相,免得花爷我脏了手脚。” “哈哈哈,不知死活的死胖子!” “什么!”布向花当即勃然大怒,他这一生最恨的就是别人叫他胖子、矮子,更别提前面还加个“死”字。 狂怒之下追了过去,不料刚将弥厄逼至墙角,忽然脚下一空两人瞬间从上方坠落。 很快,两人便跌落地底。布向花轻蔑的看着高约四五十丈的穹顶。 “这就想困住你花爷?”步向话讥讽道,“瞧你那丑鬼模样,敢骂你花爷,看我不将你撕个稀巴烂!” “死胖子,死到临头还不知晓,嘿嘿。” 绕是以布向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待看到弥厄身后乌压压一大片人群时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尤其是当看到为首几个苍老的身影时几乎不能自持,惊叫出声:“师傅,师叔!” “幽冥帅,杀了他!” 叶潇潇走至两人身前一丈之处,缓缓脱下了那一身大氅,火红色榴仙裙下的曼妙的身型一览无遗,只是在脱下大氅那一刻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令人吃惊的是从她的左肘直至指间一片焦黑,不知是何缘故。 “雪饮鹤氅!” 她轻叱一声将那大氅抛向两人上方,一步闯入幽蓝色的光幕。 布向花正直夺舍的紧要关头,没想到叶潇潇竟然轻易破了他的护体真气,更要命的是盘旋在头顶的那件鹤氅,竟也是本源至宝,而且等级更高,强行压制住了盘踞在楚飞岩百会穴的魂灵。 只要再进一步,突破楚飞岩的眉心中枢便能夺舍成功。此刻他的魂灵被禁锢,如果拖了太久则有可能被永远困在此处。 “如果你要栖叶草是为了医治你的手臂,等本宗主夺舍成功后便可以给你。” 这是布向阳的心念传音。 叶潇潇似浑然不觉,一双杏目只是瞧着楚飞岩。看着他的眉梢,他的唇角,他的发髻,他苍白的侧脸…以及他那道不尽说不明的痛楚。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叶潇潇在心底轻叹:飞岩哥哥,你一定要原谅潇儿。 然后在楚飞岩的身后轻轻坐下,那焦黑的左臂贴向了他的背后。 “你…你…究竟是你什么人?怎么可能!” 因为叶潇潇正将一股极其精纯的本源灵力渡入楚飞岩的体内,这不同于冰魄石和镇磨盘这等先天本源,而是完全凭自身修炼所得的造化本源。 即使百年前将其打败的无尘大帝,也未曾达到如此修为。如果此时她用来攻击自己,难保不会有灭顶之灾,布向阳竟感到了一丝恐惧! 随着造化本源的注入,楚飞岩体内碎裂的脏腑开始逐渐修复,而与此同时叶潇潇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他已经死了,你这样做又有何用?” “只有我的玄阴魔功才可以不受肉体的限制,由我来掌控才是最好的选择。” 布向阳试图劝说叶潇潇。 一直对其心念置若罔闻的叶潇潇终于回应道:“你可知他曾为我绾起青丝束长发,陪我遍览空桑十月花,伴我纵横四海闯天涯,随我九天舞曲渡芳华。” “不过是情话而已,何必当真。以姑娘你的修为,这天下哪个男子不愿俯首,又何必执着于他?” “我就执着!” “…” “我曾任性,也曾娇纵,可纵有万般不好,他却始终待我如初,待到他因我陷入万劫不复,我方始珍惜。可是…可是他却迷失了,不认得我了。” 她那双泛着水雾的动人眼眸,可叫世间任一寻常男子为之融化,然而布向阳毕竟不在此列。他在伺机反扑,等待叶潇潇最为虚弱的那一刻。 “我找了他很久,寻遍了大小山河,走遍了东西南北,直到前日方才遇见,如今他死在这,你还要夺他的肉身,你说我会不会因此动怒杀了你?” 一圈乳白色的光晕自雪饮鹤氅倾泻而下,源源不断的注入楚飞岩的百会穴,将布向阳的魂灵死死包围并逼入楚飞岩的眉心。 “啊!你做了什么!”一声惨叫,布向阳数百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他感到自己的魂灵和神识正一点点被炼化,化作精纯的能量涌入楚飞岩的眉心。而楚飞岩的眉心处一股极其微弱的神识正在缓缓复苏。 “怎么会这样!”布向阳咆哮道。 “飞岩哥哥并没有正真死去,他残存的神识已被他体内的冰魄石同化,必须借助强大的外力才能助其分离。” “造物本源助其肉身修复,雪饮鹤氅抑制冰魄石,而你那可以夺人神识的玄阴魔功被我炼化之后恰好可以做到这一点!” “所以你竟然是故意的!真是好算计,想不到本宗主纵横一世竟会栽在一个女子的手中,哈哈哈真是讽刺!” “我给过你机会了。”叶潇潇冷冷说道。 “啧啧啧,我不得不称赞你。不过,你却忘了一件事。”布向阳的魂灵忽然冷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叶潇潇心中纳罕:炼化进展的很顺利,到了这一步他还能怎么办? “你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布向阳忽然放声大笑。 第四十章 不惜断腕 “嘭嘭嘭!” 叶潇潇忽然发觉有数道不亚于布向花的强悍的气息正从地下激射而来! “伏寂枪!”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巨大的红色长枪挡在了叶潇潇身前。 “轰!” “咔嚓”一声,长枪断为两节。与此同时一道黄色的身影如同皮球一般滚到了叶潇潇身侧。 “潇潇姑娘,这次恐怕真得交代在此了。” 布向花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四肢多处骨折。连番血战之下,布向花也已是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谢谢你,花爷。” 叶潇潇瞧着那几双幽绿色的眼睛皱了皱眉。 “他们是我的先辈,不知道被我那该死的大哥施了什么法子,不痛不伤,全都拥有生前的修为只是没有了往日的情感。” “我能感到你的造化本源已经消耗殆尽,想要脱身就给我立即撤了这件袍子!” 布向阳完全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道,一切已皆在掌控。 叶潇潇将下巴轻轻搭在楚飞岩的肩上,美眸流转瞧着他俊俏的面庞,笑了笑:“飞岩哥哥,希望下一次你会认得我哦。” 然后悄悄传音给布向花:“花爷,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潇潇姑娘,你难道?” 布向阳一直不见叶潇潇有所行动,隐约感到不对劲,当即暴喝一声:“杀了他们!” 然后他便看到一道炽热道极点的白色光柱笼罩了整个空间。几大幽冥帅瞬间瘫倒在地,而随着叶潇潇额头的梅花烙印出现,沉睡于楚飞岩眉心的七彩蝴蝶缓缓扇动了一下羽翅。 于是冰魄石和镇磨盘重新归位,布向阳的魂灵和神识开始迅速消融。 “不不不!不会的!”布向阳凄厉的惨叫着,“没有人可以杀我,没有人!” 他的魂灵无助的嘶吼,却终是无处可逃,即将覆灭! “吾以我魂血起誓,甘入魔道,不入轮回,自绝天道。要他这一生都无法爱你!哈哈哈!” 大笑声中布向阳的神识终于彻底覆灭,而小环所在下方的一具棺椁中突然迸出一道血箭射入了楚飞岩的心脏。 叶潇潇的整条左臂黑气迅速蔓延,然后顷刻间崩毁。她脸色惨白,痛苦的闷哼一声。 “潇潇姑娘!” 光柱消失,布向阳看着发生一切却无能为力。 “我要走了。” “去哪里?” 叶潇潇重新披上了雪饮鹤氅,摇了摇头。 “他若是问起你呢?” 叶潇潇一怔,惨然一笑:“也许他不会问起我了。” 说罢一步一步走下石台。蓦然一只手掌伸向了她大氅,却扑了一空。 “潇潇…潇!” 是楚飞岩的声音,他双目失神,呆呆的举着手,机械而迷惘。他不知道为何想要拉住她,只是这一刹他的心撕裂般的疼。 “我说过,除非你将天上的星星摘给我,否则休想牵我的手。” 他还记得他,她欢喜以极,但她不想让他瞧见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她摸了摸空荡的左袖忍住转身的冲动,缓慢而坚定的消失在了楚飞岩的视线之中。 “傻小子!” 布向花一声轻叹,欲言又止。 “啊!” 楚飞岩忽然大叫一声,捂着胸口从石台跌落,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只是口中反复念叨着:九天玄阴,炼化幽冥,不死不生,方为永恒。 布向花也是大惊失色:难道布向阳还没死? 小白一直守在苍榕树下,无聊时逗逗松鼠打打盹,忽然看到叶潇潇出来,赶紧谄媚的迎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摆出一副自认为可爱的笑脸,叶潇潇便一头载倒在他的背上。 “去…南际山!” 又过了许久,楚飞岩那失神的双眼才渐渐恢复了明亮,虽还感到头疼欲裂,但是神智已然清醒。 然而他对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一无所知。他起身疑惑的打量着四周,蓦然目光一滞,飞一般的冲向石台。 “花爷!”楚飞岩的声音颤抖着。 “怎么了小子?”布向花费力的睁开双眼,有气无力的问道。 楚飞岩眼角含着泪。 “小环…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哎~” 布向花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抱着的小女孩,一声长叹,试图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楚飞岩哽咽道,俊秀的面容满是哀痛和自责,陷入了回忆。 “在安伦村的时候,虽然苦些累些,还时常遭受白眼和呵斥,但却是我最为想念的时光。 在那里,我无需再将家国仇恨背在身上,在那里我不必忍受内心的煎熬,在那里,有小环。 她的脸上时常挂着甜甜的笑容,总喜欢黏着我哥哥、哥哥的唤着,好似我真是她的亲哥哥一样。 她给我加油,不要我做噩梦,她会背着她爷爷拿最好吃的松茸果给我,会嚷嚷着嘲笑我的那些人是笨蛋。 她还喜欢听我讲外面的故事,每当此时她总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无所不知,我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那个人。 她还喜欢唱歌给我听,虽然唱的不好但是她让我觉得真实,我还真实的活着,她让我充满悲伤怨恨的心得以平静。 她的爷爷曾想让我带她离开,我却没有勇气答应他,我只是告诉她不要害怕,说我会保护她,如今她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啊!” 楚飞岩已经泪流满面,悔恨而哀伤。 “抱歉,我答应了你却没能救她。”布向花不免有些自责。 “她想必一直哭喊着,希望她的爷爷,她的飞岩哥哥来救她,当她独自面对这里的阴暗时,最终也没能等到她的飞岩哥哥时,该是何等的恐怖与绝望啊!” 楚飞岩将她散乱的头发拨弄整齐,脱下那满是戾气的黑色斗篷。轻轻握着她冰冷的手指喃喃道:“凡事非我而生,却因我而起。若不是我,黄三也不会找到借口为难你们,也就不会…对不起,小环。你一直看错了你的飞岩哥哥,他就是个自私自大软弱又无能的人啊!” “小子,你已经尽力了不必太过自责了。” 楚飞岩转身看着布向花,说道:“花爷,我欠下的实在太多,用尽这一生怕是都已无法偿还。你说这苍天是否有眼?这罪恶是否有尽头?良善之人不得善终,而歹毒险恶之辈却往往自在逍遥,还是说我注定是那遗祸万年之人,不该苟活于世?” 布向花见他想法越来越偏激,方才有些明白叶潇潇为何不愿告诉他实情。 为了开解他,缓缓说道:“其实,这一切的罪孽都源自我的大哥—布向阳,那个被野心和欲望吞噬的男人…和你并无太大关系。” 楚飞岩微微一愣,错愕的转过身来。 第四十一章 幽冥军团 布向花简要的将安伦村的来历,小环的身世,以及先前的大战,布向阳的覆灭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叶潇潇为了救他重伤断臂之事。 楚飞岩听罢,心情并未好受些许,反而疯魔般的笑了起来:“哈哈哈…那便是说这害死小环的魔功竟在我的体内!真是好讽刺!既然布向阳已死,我若是要报仇岂不是该了结了自己。哈哈哈!” “不不不!”在布向花担忧的目光中楚飞岩摇了摇头,“我不会再言轻生,这天不要我死,我就好好的活着,活在痛苦罪恶的深渊之中方是对我的惩罚!” 以往那清澈温和的眼神渐渐变得冷静、冷漠以及冷酷。 “我早已一无所有,且看这天何时才会容不下我!只要那一天仍未来到,我必容不下世间一切罪恶!不再隐忍,不再退缩,也不叫小环失望!” 他能这么想,布向花倒也欣慰,只是瞧着他眉宇间若有若无的戾气,仿佛看到了当年大哥的影子。心道:但愿是想多了吧。 “花爷,你的伤势如何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有幸见证了叶潇潇最后使出的造化本源,我也隐约多了一丝感悟,死不了啦!” “那便好,花爷你说叶潇潇她到底是什么修为?” 楚飞岩的脑海忽然想起濒死前的一幕,叶潇潇!那个似乎有些调皮又容易生气的神秘少女。 她到底为何要救我?当真是看上我了吗?楚飞岩心中苦笑,自认还没那个魅力,只是一想起她那清澈动人的双眸不免有些遐思。 “她的修为我也猜不透,只是…”布向花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只是她的身体似乎并不太好。” 楚飞岩心中一怔:是了,她的手指是如此冰凉。想到芳踪已去,不知今生是否还能有缘相见,心中隐约有些失落和酸楚。 “她…” 楚飞岩想要问问她的下落,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是时候了结这里的一切了。”楚飞岩抱着小环长身而起。 蓦然,一道灰影闪过。接着地上原本倒下的幽冥帅又缓缓站了起来! “是你!” “是我,弥厄!”灰袍下露出一张苍白如骨的阴森面孔。 两人大惊,此刻对方再度反扑那便只有等死了。 却不料弥厄对着楚飞岩躬身一拜,道:“参见宗主!。”而三大幽冥帅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布向花终于长舒一口气:“看来他们皆为玄阴魔功所控,认你为主了。” 楚飞岩这时方才真正意识到体内多了一股强大的真气,在各经脉穴位之间自主运行。 楚飞岩瞪着他们,掩饰不住的心中的厌恶之情,恨不得要将他们,将这魔功全部毁灭! 布向花知他心中愤怒,只道了一句:“他们本身并无过错。”至于该如何对待,即便是他也有些茫然。 看着往日恩师熟悉的面容,布向花心中有若潮涌,索性双眼一闭,随他去吧。 “带我去找一个人,并告诉我所有的来龙去脉!”楚飞岩冷冷道,俊秀的面容无喜无悲。 “是,宗主!”弥厄没有一丝犹疑。 “记住,我不是你们的宗主!” “是,主人!” 随后,楚飞岩将布向花送去后山养伤,而小环则被放入冰棺,也留在了那里。然后便独自随着弥厄来到了地魔洞的尽头。 在这里,楚飞岩看到了数以万计的人所组成的幽冥军团,有平民百姓,也有军官将领。 穿着各色服饰,其中修为最低的也达到了玄尘境,超越了普通士兵。而修为最高的则是几大幽冥帅,已经达到了玄灭境的巅峰,可以说世间罕有对手。 弥厄看上去极为兴奋:“他真是个天纵奇才,而且雄心万丈!如今适逢乱世,大量的尸体唾手可得,幽冥军团只会越来越壮大!不仅如此,还可以向需要的国家暗中提供不死兵源,借以获得大量的财富。如此一来,不仅是长生宗可以发扬光大,立国称王也指日可待。” “只不过可惜呀…可惜。”弥厄瞥了一眼一脸冷漠的楚飞岩,忽然顿住。 “说下去!” “可惜他的气运不佳,最终却成就了主人你。”弥厄眼神闪烁,泛着一丝幽绿。 楚飞岩冷笑道:“你是在为布向阳惋惜?” 弥厄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惋惜一场宏图大计的落空,因为我早已看出主人你和他不同,并无争霸天下的雄心。” “所以你对我很失望?” “不敢!” 弥厄惶恐的低下头去。 楚飞岩默默看着弥厄,心中对他却是万分警惕。此人可以刚一见面便辣手夺命,也可以表现的如现在般唯唯诺诺。心思狡诈而奸滑,可谓是真小人!而这样的人绝不足信。 楚飞岩并不认为他如布向花所说,因为玄阴魔功的缘故受制于自己,而是令有所图。 若非先前顾忌布向花伤势实在太重和小环在场,楚飞岩必然要试他一试,眼下便正是机会。于是问道:“为何你与他们不同?” 楚飞岩指了指身后的幽冥帅以及庞大的幽冥军团。 弥厄似早知他有此一问,道:“您是指我还能拥有自主的意识和神智吧?” 楚飞岩点了点头,目光凌厉,但凡有一句不实那便不能留他。 “之所以不同那是因为我是以活人之身甘愿成为布向阳的试验品,仅以魔功灌体,并未完全抹去神智,然这过程则凶险了许多,所以我才弄成这副鬼样子。”弥厄自嘲般的阴笑道。 “而这些人原本都已死去,并无本身的意志和神识,炼化起来就十分容易。” 楚飞岩神情淡漠,不知信了几分。 “纵使如你所言,我也并未感觉到自己可以掌控你们。” 弥厄低着的头猛然抬了起来,盯着楚飞岩,眼中绿芒大作,片刻之后又暗淡下去。 楚飞岩一直冷冷的看着他,未几又听弥厄那令人生厌的嘶哑嗓门说道:“说实话,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动了杀心,但毕竟我还是没有挑战玄阴魔功的勇气。” “为何不试试?” “虽然主人你并未完全掌握这魔功,但我却感受到他已经完美的在你体内运行。我若攻击你,体内的魔印则会崩溃,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魔印?” “那是炼化时布向花为每一人种下的灵魂烙印,完全由其掌控。主人你之所以不知道如何掌控,只是因为不懂得相应的心法口诀罢了,但这并不影响幽冥军团听命于你。” “那你为何不选择离去?究竟有何企图!”楚飞岩突然寒声问道,眼神冷冽,大有将其灭杀当场之意。 弥弥神色顿时一变,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第四十二章 恨而不能 但是弥厄很快就收敛了眼中异样的光芒,只见他身体前倾,低着头弓着腰,看起来十分的卑微而恭敬。 “嘿嘿,像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地方可去?反而在这里替布向阳管理着庞大的幽冥军团才是我的价值所在!所以我才会惋惜,惋惜本该继续壮大的幽冥军团却要永远的埋藏在这深山里了。” “难道主人你真的没有一点点争霸天下的想法吗?”弥厄忽然激动起来,看着楚飞岩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楚飞岩瞧着他刻意讨好的嘴脸更是十分厌恶,怒斥道:“闭嘴!且不说我并不信你,单这地魔洞中你们就不知坑害了多少人!不要以为我会相信这庞大的幽冥军团来源都是死尸!我楚飞岩还不至于堕落到与你们为伍!” 弥厄见他如此,神色一暗便不敢再多言,只是眼底的欲望并没有真正熄灭。 楚飞岩找到汪野的心情已经急不可耐,生怕再出什么变故,喝道:“人到底在哪!” “主人,到了!” 随着弥厄话音落地,两大幽冥帅联手推开了一堵厚达丈许的墙壁。墙壁被缓缓推开,数十间囚牢一一映入眼帘。见到弥厄等人进来,原本嘶吼、怒骂、哀嚎的囚徒顿时噤若寒蝉,眼神中皆是无尽的恐惧。 楚飞岩的目光飞快的扫视着,蓦然全身一僵,皆因看到了拐角处那个背对着他的熟悉身影,那个身穿冥水武将服的男子。 “汪…汪大哥!”楚飞岩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大哥…” 到了近前,楚飞岩张着嘴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脏腑传来的剧痛再度撕扯他的神经,额头冒着细密的冷汗。 弥厄见状赶紧打开了牢笼,一并解开了那人身上的枷锁。 “兄弟们都死了,也该轮到我了。”汪野哂笑道,忽然感到身后还有他人,于是缓缓转过身来。 楚飞岩心中猛的一惊,想到那两万冤魂而唯自己独活,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面对亲手将两万衡水兵交到自己手上的他!原本火热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冰至谷底。 汪野疲累的眼神随意的看了下来人,蓦然一怔,接着眼中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双眼瞪大如牛,一动不动的看着楚飞岩,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令自己心折不已的少年。 “少将军!是你吗!”短暂的沉默之后,汪野大声的吼道,原先耷拉着的八字胡迫不及待的扬了起来。 感受到汪野那一颗火热心,楚飞岩心中触动,语带颤抖道:“是我!” “哈哈哈!你还没死!我就知道他们胡说!”汪野朗声大笑道,“他们说你叛变了冥水,还因为夺权被荆北枫那个老家伙给杀了,两万衡水精兵也死了,这简直就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哈哈哈!” 汪野上前给了楚飞岩一个熊抱,好一会才舍得松开。 “你是不是偷偷带着他们藏了起来,又在计划什么大动作?一定是了!哈哈哈!” 楚飞岩蓦然不语,整颗心沉了下去,不知该如何告诉他。 汪野见他不说话,心道他有所顾忌,接着自顾自的说道:“不告诉我也没事,只要知道他们还活着就行。” “汪…大哥!”楚飞岩脸色惨白。 “你先听我说,你可不知道我当初听到消息时,伤心了好一阵子,宫中派人来调查你叛变之事时,我直接将他们大骂了一通给撵了出去,哼!这帮爱嚼舌头的糊涂蛋!” “汪…大哥。”楚飞岩眼角含着泪。 “让你先听我说!”汪野猛然爆发了出来,瞪着通红的双眼,“当了将军,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了吗!” “他们是我最信赖的兄弟,最精锐的衡水将士!怎么可能叛变,定然在为我冥水征战,只不过暂时迷失在了远方,他们…” “他们都已经死了,就死在我的眼前!”楚飞岩大吼道,这一刻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汪野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少年,看着他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歉疚脸容,以及他那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刚刚升腾的幻想瞬间破灭,一切已经明了。 “我亲手将他们交给你时,你说过什么?”汪野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我说过会带他们回家,还说过会与他们同生共死。” 楚飞岩的心绞痛的越发厉害,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利刃剐在心窝上。 “那你为何还不去死!”汪野的怒火终于如火山般喷发了出来。 “我做不到。”楚飞岩绝望的笑了起来,“我做不到啊,哈哈哈!” “算我看走了眼,竟是这么个贪生怕死之徒!”汪野咆哮道,“全当我们的信任都喂了狗!” “放肆!”弥厄一声历叱。 “你放肆!我们兄弟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是,主人!” “主—人?”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汪野牙缝里蹦了出来,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冷笑道,“这便是你说的同生共死?呵呵呵!” “我问你,楚飞岩!”汪野暴喝道,声色俱历,“你竟敢用兄弟们的性命来换取你的地位荣耀!” 楚飞岩无力的摇了摇头,面对他的暴怒和斥责心中反觉好受了些,生不起任何辩解的念头。 “你这算什么表情,还想否认?此人既已称呼你为主人,单单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就够你死一万次了!” “我再没你这个兄弟!”汪野一掌将牢笼震的硕硕作响。 楚飞岩蓦然一怔,侧身看向弥厄,却见后者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弥厄万万没想到楚飞岩要找的人是汪野,更没想到他也是来自冥水,刚才从两人的对话中已听出不妙,此刻面对楚飞岩的逼视,慌忙说道:“主…主人,这都是布向阳和冥水做的交易,与我无关啊。” “什么交易!” “冥水将他们的重犯交给我们,并交付大量的金钱,而我们则以一定数量的幽冥兵作为回报。” 汪野冷笑一声:“你可知他口中的重犯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那些哪怕搭上身家性命也绝不相信你会背叛的人呐!” “再告诉你一句,暗夜已经被勒令遣散。” 这一刻楚飞岩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胸中郁结的越来越厉害,几乎要撑爆了一般。 蓦地一连吐出几大口鲜血,仍还未止,他悲伤的看着汪野,喃喃说道:“为何会这样,自打领兵进入赤炎以来,围绕我的噩梦一桩接着一桩。” 楚飞岩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左胸,说道:“这颗心塞满了冰冷、罪恶和痛楚,我毫不留恋,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汪大哥你能杀了我。” 汪野观他如此情状,略有动容,但仍抑制不住胸中的怒意,说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舍不得杀你么!” 说罢便杀气腾腾的走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踏向归程 “就用这个吧。”楚飞岩取下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柄木剑,扔了过去。 汪野接剑一愣,一眼瞥见剑柄处刻着的“罪人楚飞岩”几个字,心里明白他所承受的痛苦并不自己少。然而这并不能抹去他所犯下的错误。 “无论如何这一剑我都必须刺下去!” 汪野把心一横,举剑直刺楚飞岩的胸口,心里想着刺入半寸便罢,姑且伤了他便是。在他心里始终还是相信着楚飞岩有什么苦衷的。只不过眼下怒火实在难平,方决议刺他这一剑。 蓦然瞧见楚飞岩那原本清澈的双目阴郁如墨,而脸上却挂着释然的微笑,隐约有些不忍,正在犹豫时,楚飞岩忽然双手扣住他的手腕猛地将木剑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一瞬间鲜血如注,黑衣染红。 “楚飞岩,你!” “汪大哥…我还死不了…如果你气消了些,我就带你去见他们吧…” 这一瞬,汪野目瞪口呆。 空望山上两道黑色的身影跪立已久,山顶呼啸的狂风仍未能拂去他们眼角的湿润,不远处一个矮胖的黄色身影悄然来到,不忍上前打扰。 初升的朝阳毫不吝啬的将一丝丝温暖撒向那巨大的坟冢,试图慰藉那地下的冰凉。可是,周围已经长出了些许杂草,怕是不久的将来这万千木剑便会深埋于这荒山之中,从此不见天日。 汪野深吸了一口气,激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能听到他们的呼唤,少将军,我相信他们并不怨你。” 他哽咽着用力拍了拍楚飞岩的后背。 楚飞岩眼中的明亮一闪而过,然后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神色。 “大哥,我要将他们的亡魂带回北方!” “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这一刻两人相顾无言,心结已解。 “小子!”布向花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喊道。 “花爷,你怎么来了?” 布向花闪身来到两人身前,先对着山下拜了一拜,方才说道:“弥厄跑了。” 汪野双目圆瞪,怒道:“本想套出更多的话来,真后悔没有立刻宰了他!” 不知道幽冥军团会怎么样,楚飞岩心中担忧,沉声道:“咱们回去再说。” 长生宗后山一座石砌的小屋内,三人相对而坐,楚飞岩和汪野身后站着十名身着冥水服饰的兵士,个个眼泛幽绿神情木讷。 布向花看了两人一眼,率先道:“我花爷生性不羁,凡事率性而为,活了近两百年生生死死见过无数,生平并无多少愧事。” 顿了一顿,他那圆圆的小眼睛现出罕见的郑重,说道:“然而对于我大哥以及长生宗所犯下的罪孽,实感抱歉。” 汪野摆了摆手,道:“我听楚飞岩说了,此事与步宗主你并无多少干系,反而是你为了救我兄弟伤的不轻。” 听他如此说,布向花倒有些尴尬,答应救小环没做到,而救楚飞岩的则是叶潇潇,面色微囧,含混说道:“咳…说来还是楚飞岩先救了我,不提也罢…呵呵呵。” 继而看了看楚飞岩,叹道:“只可惜幽冥军团的事,我也无能为力。若想完全掌控,你就必须学会玄阴魔功。” “好在你体内已经有了完整的功力,又深负本源至宝,依我看只需了解运行法门即可,你若修习并无危害。” “弥厄既然可以带走两大幽冥帅和一小部分幽冥兵,那将来也可能控制更多,而且他深谙炼化之术,不久的将来可能会制造更多的幽冥士兵,除了你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汪野倒吸一口冷气:“该死的混蛋!” 楚飞岩转身看向身后那一张张扭曲冰冷的面容,摇了摇头:“这魔功害死了小环,害得我们兄弟殊途,身负此魔功我心中着实罪恶难消,若妄想再操控他们那我与布向阳还有何不同?” “还是让幽冥军团永久的留在地魔洞中吧。我,只带走我的兄弟!我们将地魔洞封住,再由花爷您镇守在此,弥厄是绝不敢再回来的。” 这句话布向花听着很是受用,哈哈一笑,拍着胸脯道:“他若敢来,我一定揍得他屁滚尿流。正巧我打算闭关重新整顿长生宗,你们走后我便会封了宗门,另外还有一件事…” 布向花突然显得有些兴奋,说道:“往生殿一战,有幸见到了叶潇潇姑娘施展造化本源,我隐约我所感悟,若能突破玄灭境的桎梏,或许小子你就不用去找那劳什子南际山,我花爷便能治好你的伤!” 汪野喜道:“当真能成就太好了,我在此先替我兄弟谢过。” 楚飞岩却是淡然一笑:“多谢花爷费心了,一切由命,这一趟冥水之行吉凶难料,但愿能有机会再见花爷雄风。” 布向花瞧他不似初见时那般迷茫空洞,俊郎的外表已有了沧桑的痕迹,虽命途坎坷却是愈挫愈坚,不由暗自点头,道:“小子,若是遇到需要拳头解决的事,传个话给花爷,论打架我最在行。” “哈哈哈…” 三人相顾一笑,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祝你们好运!” 黄长福依然下落不明,此后楚飞岩去了一趟安伦村,将小环封入冰棺葬在了柏树林。最后在刘长根的叹息和一众村民的责骂声中,悄然离开。 汪野紧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忽然有些不忍,那年轻的心在这短短的时日不知承受了多少伤痛,若是换做自己还能坚持下去吗? 汪野不敢去想,此去冥水或许将面临更加悲伤的现实。心中不由想起与楚飞岩前日一席夜话。 “我原本是奉玄天正陛下的密令前去赤炎,因为当时冥水同时面对雪影、月照、月临、月夕,乃至赤炎的围攻,纵使高傲如陛下也不得不认输,以图获得喘息之机。” “虽然赤炎与我国世仇深厚,但毕竟同出一源,相较于东方野心勃勃的三大月国和极北神秘彪悍的雪影国,赤炎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玄天冥作为赤炎之主,由于忌惮我在衡水的影响,便提出要我连同两万衡水精兵作为人质,以此作为议和的条件之一。” 汪野犹记得自己当时极其震惊,问道:“这怎么可以!” 第四十四章 迷雾重重 楚飞岩只是平淡的说道:“国难当前,我们别无选择。” 汪野喃喃道:“难怪当初陛下得知你叛变之后,虽然表面震怒但实则感伤,而且对于和你有密切交集的我们更加信任和重用,我原以为时值用人之际陛下不便发作而已,现在想想真是错的离谱。” “可是你们这一去岂不是情况更加糟糕,陛下不可能想不到赤炎出尔反尔的可能啊,兵不厌诈。两国相争,哪有真正的信义可言!否则也不会…”汪野说道此处便说不下去了。 “我只知道陛下付出了让玄天冥难以拒绝的代价,在我临行之际的确和赤炎达成了和解协议。” “既然如此,那怎么会…” “我不知道。”楚飞岩痛苦的摇了摇头,“原本我们只是被软禁监视并无其他不妥,熟料八月十五那日在烈焰宫中,荆北枫突然翻脸。” “连同十数名玄空境的高手围攻于我,而我们的营地也燃烧起了熊熊烈焰,我还记得胡将军满身焦黑的闯进来时那绝望的神情,士兵们全都完了。” “我当即陷入了疯狂,不再求生,与他们搏命,却终究不敌荆北枫那老贼,心肺俱被他挖去,临死之际我唯一记得的便是老贼那句话。” 他冷笑着说:“嘿嘿,玄天正一世枭雄也有看错人的时候,要怨就怨你们自己吧。” “因此当我再度恢复意识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真正背叛我们背叛冥水的,一定是陛下最为信任之人。” 汪野心中寒意陡增,道:“或许也正是此番迫害我们的人。” “是谁!” “大皇子玄天罡!” “怎么可能是他?” “我也只是猜测,所谓利高者疑,因为现在真正掌控冥水的便是这位皇子。” “陛下呢?” “得知你们全部阵亡的消息之后,陛下黯然神伤一病不起,几乎已不再过问政事。” “说来也怪,自打那之后,赤炎亲派特使来与玄天罡商谈并促成了议和之事,如此一来令陛下刮目相看。此后不久,又率大军在付出了定宛、昊淘两地微小的代价之后成功阻击了东方三大月国。” “再过不久,五国联盟貌合神离各自为战,对冥水的威胁降到了最低。如今唯有极北的雪影国仍在与我国交战,虽然还很艰难,但比较当初已经好上太多了。” “至此,陛下终于完全信任大皇子的能力,将政事全部交给了他。” “而这也成为了我们遭受打压迫害的开始。” “谢帅的处境如何?” “谢帅作为如今冥水硕果仅存的统帅,毕竟要顾全大局,不似我们这些人肆无忌惮。” “面对大皇子的咄咄相逼不得不隐忍退让,解散了暗夜。我还记得他在我们的罪状确认书上签字的前一夜,将自己整夜关在书房,彻夜未曾合眼。” “综合总总不合常理之处,玄天罡的所为很是可疑。” 楚飞岩听罢紧锁眉头,道:“大皇子原本并不出众,确实奇怪。但也不能凭此断言他有嫌疑,要搞清楚这一切我必须要见一见陛下。” “即便那里已是刀山火海!” 汪野收回思绪,脑海中最后闪过楚飞岩那决绝的神情。他不是担心他的生死,而是为他感到莫名的心酸,心酸他这一路往后,怕是那伤痕累累的心再也得不到任何慰藉的可能。 前路必定充满荆棘,而真相往往比现实来的还要残酷。 南际山,顾惜梦仍旧躺在月满石上,从月圆到月缺,从日出至日落,似乎从来不曾移动过半分。 只是今日不同,他心绪不宁,准确来说他心中愤怒,因为叶潇潇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曾为他停留片刻。 那一头银发在月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辉,半闭着的双目忽然睁开,里面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忽然拔地而起,整个人瞬间冲向了头顶的满月,没有人可以想象他所达到的高度。那里寂寞清冷,漆黑无光。 “你说他可以为你摘星揽月,那么我也可以!” 绮罗江乃是南诏、赤炎,月临三国交界之处。叶潇潇坐在一艘小船上,清丽的眸子蕴藏着淡淡的笑意。 “姑娘,你这是会情郎去呢吧,哈哈。”船夫打趣道。 “是呀。” 似被她惊道了,噗通一声船夫的浆差点落进了水里。 “胡帮主,好好划船哩。”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怪了,怪了。”船夫摇摇头说,“江上风大,姑娘小心着凉。” “嗯。”叶潇潇突然咳嗽了一声,紧紧裹了裹雪饮鹤氅。 害怕极了水的小白在船舱里吓得瑟瑟发抖,蓦然睁开了虎眼,眼神中竟有些忧色。 一日之后,守卫甚至比皇宫还要严密的赤炎北大营发生了一件盗窃之事,知晓内情的人皆被严令不得提及,只因此事太过诡异而尴尬。 年逾七旬的荆北枫一脚将身边的小妾踢开,方才发觉背后已惊出一身冷汗,挂在卧室南墙上最引以为傲的战利品葬魂刀已消失不见。稀疏花白的山羊胡因为愤怒而抖动,吼道:“给我查,那个白衣女子是谁!” 小白一脸欢乐的驮着叶潇潇在森林中飞奔,时不时吼叫几声,将林中的鸟兽以及采药砍柴的人类吓得四散奔逃。 他极为兴奋,再度找到了身为百兽之王的自信,忽然背上的女主人轻轻揪了揪他头顶一小撮绒毛,说道:“小白,咱们再去见个老朋友吧。” 小白吓得一哆嗦,这女主人好是好,可她见得朋友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先是那个将自己门牙崩掉将来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男主人的坏蛋,想想都很悲伤。 然后是南际山上一个眼神便将自己吓晕的银发变态,再然后是刚刚北大营中的山羊胡老头,还有那个船夫…天呐,小白不知道叶潇潇又要去见什么恐怖的人类,心中一万个不愿。 但是一想女主人温暖的笑容和拂过自己皮毛的柔软手指,小白便又充满了干劲,更重要的是女主人答应帮它找个母老虎的,岂能半途而废,嘿嘿。于是小白又涎着脸飞奔而去。 第四十五章 江上大盗 楚飞岩和汪野商量后决定,先去阳城找谢耘,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从而见到玄天正,否则以楚飞岩现在的叛徒身份一入冥水便可能被千刀万剐而死或是直接落入玄天罡之手。 然而想要单独会见谢耘也并非易事,谁也不知道他的身边藏了多少正气官,所谓正气官乃是专门用来巡视监督高级将领和贵族的官员。 权势极大,只听命于玄天罡。汪野等人私下的言行正是被其揭发,然后最终被捕入狱。 好在这一路十分遥远,从南诏边境到阳城南北相隔上万里,楚飞岩有足够的时间理清头绪并做好准备。 楚飞岩这一路渐渐感到了身体的变化,视听变得更加灵敏,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身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感受到玄阴魔功在体内的日益循环,与原本修习的千炎心法逐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蛰伏在丹田处的气旋变得越发凝实,距离突破至玄灭境已经不远了。 楚飞岩在心中暗道:这魔功着实厉害! 只不过与其功力日益深厚形成对比的是,那以龙涎弥合的脏腑已经到了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尤其是心脏,每跳动一次都伴随着腔肌的摩擦与撕扯。 但他那漆黑的双眸却是沉静如水,嘴唇和下巴微微冒出的一些胡茬让原本俊秀儒雅的面孔多了几分硬朗和沧桑感。 若不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额头时不时暴起的青筋,旁人是绝不会知晓他此刻所承受的痛楚的。 “没事吧?”汪野担忧道。 楚飞岩罕见的露出温暖的笑容,说道:“放心吧汪大哥,没事。” 汪野见状稍稍心安。 一路暂且无言,楚飞岩默默瞧着他和机械般跟在身后的十人,心道:不知道能否撑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自己的生死可以不作考虑,但是必须要为汪野和众兄弟做好打算。 在仔细权衡了天照大陆当前的局势之后,楚飞岩在心中暗暗拟定了一个以防万一的计划,但是也很难实现。 又过了两日,一行人来终于到了绮罗江,度过绮罗江便能到达赤炎境内,距离冥水也就不再遥远了。为了避免惊骇世人,楚飞岩让一众幽冥兵蒙上了双眼,扮作盲人,姑且称之为幽冥十虎。 绮罗江乃是天照大陆第一大江域,江面水势浩渺常年奔流不息,而水下地势则复杂多变且处于三国交界的缘故,无人管辖,常有盗贼出没,寻常船只根本无法度过。 楚飞岩望着涛涛江水一时心中百转千回,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不知还有几人记得在这江水的下游有一个小岛,岛上有座广陵城。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敢再去瞧上一眼,旧仇未解又添新恨,在真正击溃仇敌之前他有何颜面回到广陵城呢?正自踌躇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诸位可是要过江?” 楚飞岩定睛一看,远处过来一位老者约莫六十上下,步态稳健,双目囧囧有神,标准的国字方脸,戴一顶蓑莅,身披褐色麻缕衣,腰身缠着几圈黄绳,赤着双脚,十足的船夫模样。 他身后跟着名十一二岁的女孩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格外惹人注目。 等老者走到近处,楚飞岩还未开口便听对方大咧咧的说了起来:“人们都叫我老乌,这片水域只有我那条大船能过去,算你们运气不错,今天正好有趟买卖要过江。午后船便过来,你们稍等便是。” 汪野摸了摸没剩几个铜板的口袋,略显尴尬,问道:“要多少钱?” 老乌这等老江湖一看便知,笑道:“瞧几位也不似本地百姓,我老乌最爱结交天下朋友。如今适逢乱世,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若看得起我便出个酒钱,待会江上风寒,咱们正好可以喝上一杯,便算是朋友了。” 汪野一听这话,顿时对这老乌心生好感,将几个铜板一起递给了他,说道:“确有不便,如此就多谢了。” 老乌看也不看接过手中,一旁的小女孩却噘着嘴道:“哼,今天又白干呐!”同时瞪了汪野和楚飞岩一眼,“小气鬼。” 汪野面色一囧,楚飞岩则怔怔的看着小女孩,想起了小环。 老乌安慰道:“乖丫头,今天下网捕大鱼给你吃。” “真的吗,那太好了!” “馋嘴丫头,呵呵呵。” 老乌朝两人拱了拱手便带着小女孩走了。一直等他们走远,汪野才说道:“他人真不错!” 楚飞岩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汪野狐疑道:“依我看,这老乌不像奸滑之人,是不是你想多了?” “也许吧,近来神经绷得太紧了。” 到了午后,江上果然开过来一艘大船,老乌正在船上大声招呼他们,一行人很快就上了船。 楚飞岩上船后便默默打量了起来,心中有些诧异,老乌这艘船当真不简单。长十丈,宽近五丈,虽算不上庞然大物,但是作为一艘渡船来讲简直好的过分。 船身皆用岭南雕木所建,坚固无比。甲板上有四五个水手在掌舵起帆,巨大的船帆在风中猎猎作响,航速十分可观。两侧船翼各备了五支大浆,以备江上无风之需。 今日正好风顺,浪也平和,因此另有七八名船员乐得清闲,在船舱中休整聊天,不时有大笑声传来。 此外还有十来位和楚飞岩他们一样的船客,服饰各样,饶有兴致的看着江上风景,倒也十分热闹。 “前面地央沟记得沿东南方向航行半里左右,绕道至亚蓝湾再向北,如果水深不够便抛锚,傍晚时分会涨潮。” “好嘞,您老就放心吧。” 一应安排妥当,不多时老乌提着两壶酒走了过来。 “王兄弟,招呼大伙一起过来喝两杯吧,这可算是你请客了,哈哈。” 今天航行十分顺利,可以看出老乌心情很是不错,一边朝船舱大声吼道:“二狗,搬几张桌凳上来。” “您老等着,马上就来!”船舱里一个伙计大声应道,看得出老乌蛮有威信。 方桌板凳摆了个整齐,汪野被捕数月以来滴酒未沾,此刻两眼直放光,一把接了过来口中直道谢。 “老乌,我这馋瘾全叫你勾上来了,来来来。” 汪野迅速给老乌斟了一碗,自己也赶紧满上,大口一张半碗已下了肚,八字胡扬得飞起,咧嘴大笑道:“好酒,好酒!老乌你可算是救了我半条命啊,哈哈!” 老乌差点被他猴急的样给逗乐了,却故意板起了脸,埋怨道:“酒再好,可不是你这么喝法,你这兄弟不厚道。光顾着自己,也不给你同伴们满上一杯?” 汪野一愣,看着幽冥十虎兴致已去了大半,仰头猛灌了一大口,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叹道:“是啊,我这做兄弟的不厚道哇,不喝也罢。” 说罢向老乌告了声罪,当真便起身不喝了。 老乌一愣,瞧着汪野萧索的神情,甚是不解:“这…”同时侧过头来看着楚飞岩,表示疑惑。 楚飞岩笑了笑,却也同样疑惑的看着他,那漆黑的双眸骤然明亮起来,俊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股莫名的冷意。 “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要在酒里下药?” 第四十六章 拦路之人 “飞岩,你是说酒里有毒?”汪野大惊道,运了运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正要为其分辨之时,突然一头载倒在地。 “这无忧散唯独不能运功,对普通人却也无害。” 老乌眼神一变,丝毫没有被人看穿的慌乱,反而欣慰道:“我是没想到,除了他之外你们竟都滴酒不沾。不过也因此省了我一壶好酒,不算太亏。” “红儿,把酒收好。”说罢随手将酒壶扔给了远处的女孩儿,力道极其精准而柔和。 红儿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并向着楚飞岩吐了吐舌头。似乎还在说:小气鬼。 楚飞岩不禁莞尔,面对老乌也生不出太多敌意。因为他知道汪野只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 “为什么?”楚飞岩再次问道。 老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要去的地方有什么好,倒不如留在咱们船上做个安安分分的船员,靠水吃水,到时候老乌再给你介绍个小媳妇儿,乐天知命岂不快活?”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做你的水手还是打手?”楚飞岩冷笑道,“你们并不见得有多安分吧?” “哦?”老乌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楚飞岩环顾四周,淡淡的说道:“从你这艘龙翼号到你的船员甚至是红儿都太不寻常了。” 老乌笑而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船身乃用石雕木所建,可谓十分坚固,但却到处布满了划痕甚至还有几处凹坑,寻常的冲撞绝难做到这一点。 桅杆的表面尤显光滑,可见时常更换船帆,再看你这些船员个个身型彪悍,纪律严明,没有你的吩咐绝不离开原地半步。 而红儿见到我这十多位兄弟竟然一点也不惊慌,不是我们自诩可怕,但也非普通人可以泰然相处的吧?” 老乌摘下头顶的蓑莅,额头现出一道恐怖的伤疤,耸了耸肩,道:“所以你认为我们是做什么的?” 楚飞岩目光微凝,说道:“我猜这绮罗江上最大的盗贼就是你们吧。” 老乌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兄弟你眼神虽然不错,但却是个愚人。” 说罢站起身来,指着大江两岸,嘲讽道:“你看那里,原本有个沙白村,人们傍水而居,捕鱼为食,贫苦却实在。如今成为废墟一片;再看那里,本是个桃花庄园,热闹之所,也已人去楼空,你道是为何?还有那一朝覆灭的广陵城…” 楚飞岩默默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老乌说的是何意,然而此时此刻却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这绮罗江两地三岸的几个大国,为了战略为了资源,将此地劫虐一空,他们才是最大的强盗呐!” “所以这过往军船,我来一艘劫一艘。都说绮罗江无人做主,我老乌偏来做这个主!” 老乌流露出玩味的表情:“如何?还觉没觉得自己正气凛然,要替天行道,除掉我们这伙盗贼呢?” 楚飞岩转身看着身后的兄弟,然后自嘲般的一笑:“正义在何方,谁又能说得清楚。或许有一天我会发现做你的船员伙计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老乌没料到他竟说出这番话来,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异样:“有趣有趣,你就不担心我们真的胡作非为?” “心若不正,何以服众。若我再看不出你等为人,岂不是傻瓜一个?” 楚飞岩将汪野扶起来,听闻他的鼾声,会心一笑:暂且让你放松下吧。 然后看着老乌说道:“无论前路有多么不堪,我都有不得不走的理由,我不想与你为敌,能否请你真心送我们一程呢?” 他的话语虽平淡柔和,眼神中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老乌与他对视了足有数息之久,心道:若再拒绝,此子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开战,那便违背了初衷,于是长叹一声。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该走的路不是那里。” 然后高声喝道:“三木起帆,正北十五。二狗、小五…你们都出来干活吧。” “是!” 众人顿时忙碌起来,接着楚飞岩也吃了一惊,只因甲板上的船客也摇身一变,在船身两侧一字排开,两人一组操作起了巨大的船桨。 龙翼号的速度霎时间快了两倍不止,楚飞岩自忖没有玄灵境以上的实力,绝难如此自如的操纵那巨桨。方才知道还是小看了老乌,也明白了为何他们能称雄绮罗江。 同时心中也有了猜测,怕是此行他们还有其他目的。 正自揣度之时,忽闻前后两声巨大的炮响。定睛一看,只见前后各有三艘军船朝他们驶了过来。分别悬挂着月照国的满月旗和赤炎国的烈阳旗。 “不好,中计了!” 老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六艘军船呈合围之势将龙翼号围在中间,距离越来越近。 “原本得到消息,只有一艘物资补给船,和一艘护卫军船从此经过,没想到一下来了六艘战船。” “飞岩兄弟,待会必有一场死战!若事不可为,你们便同红儿喝了那壶无忧散,说是我们的俘虏,量他们也不会太过为难。”老乌沉声说道。 楚飞岩失神的看着前方,也不答话。老乌道他是太过惊惧,叹息而去。却不知他早已被那面烈阳旗勾起了熊熊怒火。 老乌来到船首一声令下:“加大航速,撞过去!” 然而,对方早有准备,在相距不过二十丈时。六艘战船同时发射十字强弩,无数带着绳索、倒刺的弩箭洞穿了龙翼号的船身并就地抛锚,随着“嘎吱嘎吱”的哀鸣声,龙翼号被死死锁在了原地! 老乌面色冷峻,随手扯断一根弩箭,冷笑道:“真是好大的手笔,竟然用了精金箭头!” 那额头的刀疤,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老乌抽出腰中软鞭,暴喝一声:“二狗、三木、小五…所有人上甲板,将勾锁砍断!” 同时瞥了一眼楚飞岩等人,虽然心中惊疑他们为何还傻待在原地,但已经无暇他顾。 对方的攻势实在太过凶猛,伤了好几人之后,老乌他们不得不退回到甲板中央。 “怎么办?”二狗喘着粗气,一手捂住右臂的伤口。 老乌面无惧色,全身散发出越发凶悍的气息。 楚飞岩暗惊,须臾光景,老乌竟然达到了玄空境后期,即便是在七大强国,这样的修为也不多见。 接着便听老乌霸气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若敢登船,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第四十七章 张牙舞爪 “是—吗?” 随着一声冷笑,八条人影跳上了甲板。 等到看清来人,老乌瞳孔骤缩,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除了他自己,全都被震退开来。 两个玄灭境初期,两个玄空境巅峰,三个玄空境中期,还有一个废柴。刚刚说话的正是被楚飞岩认为是废柴的年轻人。 此人穿着金丝铠甲背心,双臂戴着金刚护腕,脚穿履云靴,也许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当真武装到了牙齿。最重要的是他的左胸绘着烈阳纹章! 所有人惊恐的看着他们,实力差距太大了。 “原以为你们如此嚣张的劫掠军船,乃是受他国指使,方容你龙翼号放肆了这么久!是吧,岚蓝兄?” 八人也分成了两个阵营,赤炎五人,月照三人。被唤做岚蓝的年轻人,模样俊俏,一身淡蓝色丝织长袍,气度不凡。此刻听他问询,微笑道:“我方不过是辅助而已,荆兄只管决断便是。” 说罢和另外两人退到一旁,将其让在了首位。目光看似随意的打量起四周,心中却道:这荆小天不过是个草包而已,若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我岂愿与他为伍。 荆小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而走到老乌身前,狞笑道:“只不过是群毫无组织的废渣而已。” 说罢举起手掌对着老乌的脸颊狠狠的扇了下去! “笑话,你算什么东西!” 只听一声嗤笑,他的手臂被老乌死死钳在半空中,不得寸进,脸色胀得通红。非但如此,老乌抡起一脚便朝他的胸口狠踹了过去。 荆小天见状大恐,急忙吼道:“闫老!” “啪!” 老乌瞬间被扇飞了数丈之远,却见荆小天左侧的青衣老者如若未动。只有楚飞岩和岚蓝身边红袍老者看清了他的动作。 “玄灭境么?”楚飞岩心中冷笑。 荆小天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道:“将他的眼珠子给我挖出来,我让他瞪我!” “哎哟!”突然,荆小天的额头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下,疼的他龇牙咧嘴。 竟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红儿从船舱中射出来一枚弹珠。 “不许欺负我爷爷!” “红儿你瞎跑出来作什么!”老乌骤然变色。 荆小天捂着额头,对青衣老者之外的三人怒吼道:“还不给我将她抓过来,等她砸死我啊!” “是!” “放开我,看我下次不砸扁你们!”红儿如同小鸡一般被提在空中,对着几人又踢又骂,当然只是徒劳。 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楚飞岩蓦然心中一痛。愤怒和哀伤在漆黑的眼眸中交织在一起,玄阴魔功却是运转的更加欢快了,楚飞岩伸手感受着江面的寒风。御倾决同时运转! 寒风浸体,胸口撕裂般的胀痛渐渐缓和了些。 “果然如此,即便不如冰魔窟,也足以让我支撑一段时间了。”黑袍下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是久违的亢奋带来的肌肉震颤,楚飞岩微微露出了笑意,笑容中却是冷冽的杀意! 不远处的岚蓝疑惑的看了楚飞岩一眼,暗道:奇怪,他竟然笑了,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荆小天将匕首架在红儿脖子上,眼中闪烁着莫可名状的快意,得意道:“老家伙,还敢嚣张吗?” 老乌厉声喝道:“放开她,以你们的身份为难小孩子不觉得可耻么!” “哟?还嘴硬,你可不知道,女孩家的手天生柔弱无骨,煞是白皙粉嫩,只需轻轻一磕就下来了,用我这宝刀既不会流太多血,也不会有太大痛感。待我一根一根剁下来,你就会知道本公子是不是像你说的那般无耻了。”说罢作势便砍。 “慢着,你究竟想怎样?”老乌纵然心中暴怒,也不得不服软。 “哈哈哈,我想怎样?”荆小天大笑着说,“像狗一样爬到本公子的面前,再将我这双履云靴用舌头舔干净,我便考虑饶她一命,如何?” 老乌听罢默然,脸色阴沉的可怕,将牙冠咬得滋滋作响。 “还不快点!”荆小天居高临下,嘴角浮现残酷的笑意,最是享受强者向他匍匐的快感。 “我呸!”突然,一口粘液啐在了荆小天脸上,红儿骂道,“哼!你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爷爷。” “啊啊啊!”荆小天何曾受过如此羞辱,疯狂的叫了起来,简直气炸了肺,骂道,“狗杂种,我杀了你!” 同时奋力将匕首刺向红儿心窝。 岚蓝见状簇起了眉头,甚是不喜,别过头去,忽然一惊:刚才那人去哪了? “啪!”一声脆响。 却见荆小天的脸颊多了一道五指手印,匕首已经不知去向。荆小天错愕的回过头来,正好瞧见一双极端冷漠的眼睛,冰冷如霜,红儿正被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揽在怀中。 一侧的闫老大惊,玄空境的巅峰。为何刚才并未发觉? “混账!”荆小天反手便要回他一巴掌。 “少爷快退!”闫老等人刚欲动手便被十来位蒙着双眼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啪!”又是一道鲜红的巴掌印。若非楚飞岩没有用上真力,荆小天早已身首异处。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与对方的差距有多大,以为不过是个不知死活的莽撞少年而已。 楚飞岩将红儿轻轻放下,温和的笑了笑:“你这么勇敢,可得好好活着才是。” 红儿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的眼里有些痛苦,撅着嘴道:“那还用你说,既然你救了我,以后便不说你是小气鬼了吧。”说罢朝着老乌跑了过去。 荆小天气得双唇只哆嗦,怒道:“小子,活腻了吗,我要你生不如死!”说罢从怀中掏出暗器,瞬间一枚粹着剧毒的透骨钉对着楚飞岩心门暴射而去。 嗤的一声,透骨钉射入楚飞岩心门半寸,荆小天还没来得及扬起笑容便被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 在这一瞬间,透骨钉的表面蒙上一了一层淡蓝色的薄雾,接着一声脆响碎裂成了粉末。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震撼莫名,即便是玄灭境的巅峰强者也无法单凭肉身震碎这精钢铸成的透骨钉啊。众人顿时神色大变! 第四十八章 暴戾杀敌 闫老等人担心荆小天有所闪失,断不敢再有所保留,出手招招狠辣凶猛,短短一息之间,幽冥十虎要害之处皆受到了致命打击,悉数被打翻在地。 然而,很快对方又站了起来,不仅如此而且气息丝毫不乱。 怎么会这样!不远处的岚蓝心下骇然,看向身旁的云叔,却见他同样一脸震惊。 楚飞岩一步一步逼向荆小天,漆黑的眼眸现出浓烈的杀机。 “闫老,闫老!”荆小天惊恐的大声呼救,一转身才发现场上的情况不对经,被他寄予厚望的闫老等人竟被困住了。 “岚蓝,岚兄,快救救我!”荆小天看到岚蓝他们,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呼喊。 “怎么办?”岚蓝不屑的看着荆小天,向身边的红袍老者问道。 “虽说闫西山刚晋入玄灭境不久,但实力应该不止于此,静观其变吧。” 还有一句话云松没说出口,那就是他越是观察楚飞岩,越是觉得他很危险,甚至可能威胁到玄灭境中期的自己,没有必要无端涉险。 眼见求救未果,荆小天亡魂皆冒,但仍色厉内荏的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妄图恫吓住楚飞岩。 楚飞岩一脚将其踩翻在地,踏在他的脖子上,冷笑道:“说来听听。” 就在此时,闫西山暴喝一声:“不动山斧。”随后高高跃起,双手青气缭绕,化出两柄巨大山斧,对着下方轰然砸落。 聚气为兵?楚飞岩心神一动,让幽冥十虎快退!不过稍稍晚了一些,锐利的刀锋仍是将他们的衣衫割得粉碎,露出内里的盔甲来。 闫西山等得便是这个时机,正欲赶到荆小天身边,忽然目光一滞,这不是冥水士兵的盔甲吗?而且看其纹理,似乎属于衡水一带的士兵特有的服饰。那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目光所及之处,正好看到楚飞岩的侧脸。虽然多了些胡渣,但却似曾相识,这份冷漠、冷酷以及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机一定在哪见过! 电光火石之间,闫西山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蓦然,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那一日,烈焰宫中,那个绝望愤怒的少年!怎么可能?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荆小天以为有戏,得意的说道:“我乃五国同盟大元帅荆北枫的独子,杀了我这天照大陆便再无你立身之地!只要你放…” “公子!别再说下去!”闫西山大惊,出言阻止,却终归晚了一步。 “哈哈哈,那么—”楚飞岩大笑了起来,看着空望山方向,喃喃道:“给我死吧!” 说罢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跺了下去,毫不犹豫的踩碎了荆小天的咽喉,连同金丝铠甲一起踹进了他的胸膛,鲜血飞溅,胃肠溢出,刚刚还傲慢不可一世的荆小天当场气绝而亡! 刹那间满场寂静,谁也没想到那模样英俊,原先看似平和无害的少年竟如此狠辣,甚至可以说是暴戾。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云松和身为月照三皇子的岚蓝也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知道他的身份还敢如此虐杀,到底有何仇怨? 老乌目光凝重,捂住了红儿的双眼。 “啊,混账小贼!”闫西山最先反应过来,荆小天惨死,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向荆北枫交代。只有先拿下此人,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闫西山身形疾掠,转瞬杀到楚飞岩身前。 “斧钺乾坤!” 四柄宛如实质的巨大战斧包围了楚飞岩,玄灭境的可怕气息将其牢牢锁定。 “死吧,你已无路可逃!”闫西山全身真气鼓舞,青色氤氲在其头顶蒸腾,显然为了不让楚飞岩挣脱,使出了全力。 为何他还能如此镇定?岚蓝心中不解。 云松暗道:单论修为,这个少年绝不是闫西山的对手,但为何总觉得他体内有股可怕的力量? “终于来了么?”楚飞岩一声冷笑,漆黑的瞳孔骤然明亮起来,他抬起头来,冰冷的语气宛如千年寒冰,“这笔账总算能收回点利息了!” “御倾决!”他低喝一声,方园一里之内的寒气骤然一滞,随即如同潮汐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入楚飞岩的坤明穴,继而在其身后出现一幅巨大的太极图。在那最耀眼处,是一个黑的斑点。 只见那黑色斑点跃图而出,即将近身的四柄战斧转瞬便被其吞噬一空! “什么!” “这是什么功法!聚天地灵气为几用,这不是玄灭境巅峰强者才能做到的吗!” 云松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开始庆幸刚刚没有草率出手,也没有刻意招惹这个煞星。瞥了岚蓝一眼,顿时萌生了退意。 “还认得我吗!”楚飞岩一声历啸,震得闫西山三魂丢了九魄。 闫西山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双满是愤怒和仇恨的双眼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闫西山回想起七个月前那场惨烈的大战,连连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亲眼见到荆帅将你给…给…” “我从地狱携亡魂归来,便是为了向你们索命!” 想到刚才打不死的黑衣人,再看着眼前可怕的楚飞岩,闫西山背脊生寒,已经方寸大乱,惊恐道:“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不要找我…” “死吧!”雷灵闪烁,楚飞岩乘机一掌洞穿的他的心脏。 “呜噗”闫西山吐出一大口鲜血,“荆帅不…不会…放过你的…” “死了还操什么心!”楚飞岩抽出怀中木剑,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头颅恰好滚到荆小天尸体的旁边,地上的鲜血还泛着温热,刚刚还不可一世的两人便已双双毙命。 那可是玄灭境的高手啊!岚蓝看着那被鲜血染红了的黑衣,看着楚飞岩杀完人之后的犹未解恨的冷酷神情,惊的全身汗毛炸起,叫出声来:“难道他当真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吗!” 就在他看向楚飞岩的同时,楚飞岩也已经缓缓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着对方走出,手中木剑还在滴着鲜血。 那如刀子般的眼神看着对方,淡淡的说道:“看得差不多了吧,接下来该你们了!” 第四十九章 身份存疑 向来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的岚蓝此刻真是被吓坏了,几乎叫了起来:“等等!我有话要说。” “哦?”楚飞岩似笑非笑,神情冰冷。 “在下月照岚蓝,此番是奉军令而来,配合调查军粮被劫一事。”顿了一顿,然后苦笑道,“现在看来,已经事不可为,准备就此离开。说句实话,你吓坏我了。” 岚蓝的率直性情倒是不那么令楚飞岩讨厌,但是作为冥水的敌人之一,他依旧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寒声问道:“难道你不用为他们报仇?” 岚蓝微微一笑,精致如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傲意:“我们双方不过是合作关系,他们的分量于我而言,轻如鸿毛,至于报仇一事也还轮不到我们。” “然而杀了他们终归是件祸事,回去之后,少不了我也要挨些责骂,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今日的事,今日的账,将来自会有清算的一天。” 说罢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云叔,贺兰我们走!” 岚蓝场面话说的是漂亮,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个煞星会不会冲过来给自己一剑。一边在心中念叨着,千万别拦我,要镇定,镇定! “你们就打算这般轻松的离开了吗?”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松瞬间护到岚蓝身前,如临大敌。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一个玄空境的年轻人会有如此恐怖威势。 “该死,这家伙非逼我们拼命吗!”岚蓝毕竟身为一国皇族,与生俱来的骄傲令他不能再示弱,转身怒道,“休要咄咄逼人,你虽强,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或许我们杀不了你,但杀掉他们轻而易举!”岚蓝袖袢一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们前后还有六艘战船,上百余人,在这大江之上若是开战…” 楚飞岩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静静的看着他,漆黑的瞳孔仿佛看不到尽头,如有魔力一般叫岚蓝将后半句给噎了回去。 咽喉发出一声咕隆,岚蓝好不尴尬,气愤道:“你究竟想怎样!” “这两位的头颅我且留下,尸体还请你们带走!” 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船舱,留下既羞又愤的岚蓝和早已不知所措的众人。 “贺兰,你收拾下。云叔我们走!” 岚蓝再不迟疑,纵身跃下龙翼号。直到终于回到自己的战船,一颗心方才踏实了下来。只不过心中仍在暗骂:“吓死我了,变态!白生了这么俊俏的一张脸,哼!” 很快贺兰也回到了船上,脸色并不是太好。 云松问道:“赤炎那边怎么说?” “那帮蠢货,说我们背信弃义,现在吵嚷着要给他们主子报仇呢。还威胁说,若再不出手就将此事告知联盟。” “呵呵,联盟?早已经貌合神离了吧。如今天照无主,冥水元气大伤,最有可能问鼎天下的就是我们月照和赤炎。论实力,我们只强不弱,说什么威胁都是屁话!” “他们这是主子死了,慌了手脚,为了身家性命,想拿我们作挡箭牌呢!他们要是敢去拼命,我岚蓝就把名字倒过来念!” 贺兰一听,差点没乐了出来。 岚蓝精致如玉的脸上,满是愤愤然的神情。一边将蓝色长袍脱下,露出内里鹅黄色的坎肩,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遗。 “满身的腥臭味,真是晦气!云叔,这次回去你可得替我说说情,父皇本就看轻我是女儿身,才派我来办这在他看来轻而易举的差事,哪想到会是这样!” 云松点了点头,目露沉思之色,道:“事情恐怕的确不简单,在我印象中天照大陆还没有这么厉害的少年人物,即使你大哥也远远比不上他。” “当真?”岚蓝不惊反喜,心道:回去就告诉那个嚣张的岚青,气死他。 “而且刚才发现那些黑衣人全都穿着冥水的铠甲,训练有素,极其强悍。最关键的是伤而不死。综合几点,殿下你能想到什么?” 经他一提,岚蓝忽然想起大哥岚青提过的那件事,也是他唯一感到挫败的一次。 五个月前,月照、月夕,月临合兵一处,企图占领冥水东侧门户定宛,皋陶,从而往东进攻天照国,一举拿下中都。 但是他们在定宛遭遇到了激烈的抵抗,领兵之人正是此前低调神秘的冥水大皇子玄天罡。而其手下正是有着一群悍不畏死的黑衣士兵。 虽然最终冥水还是迫于压力,让出了定宛,但这件事一直让岚青感到脸上无光。 岚蓝略一思索,而后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云叔你是说,那个家伙有可能是玄天罡!”。 顿了顿,岚蓝又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到这个地方来?” “我也只是猜测,但是无论从身形气度,以及可以毫不留情的杀掉荆小天来看,他必然是上位皇者。而且二者必然有着极深的仇怨,若说近年来,冥水最为痛恨的除了本是同根的赤炎还有谁呢?” “虽说两家暂时和解,但是没有人会相信两家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还记得去年被荆北枫坑杀焚尸的两万衡水兵吗,以及那个被玄天正寄予厚望的天选之子吗?” 岚蓝倒吸一口冷气:“楚飞岩!他不是叛变了冥水吗?冥水还会为他复仇?” 云松一声冷笑:“鬼才会相信这种屁话!” “原来云叔你也不信?” “不错,我曾有幸私下见过谢耘,能让他如此推崇的人,怎么可能是叛徒。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缘由。但这血海深仇却是实实在在的摆在了两国面前。” “如果他真不是叛徒,那我反倒为他可惜了。”岚蓝精致的脸上浮现一丝艳羡,“未及弱冠之年便能力战百万大军,着实令我心驰神往,如今我与他年纪相仿却只能憋屈在此,哎~” 她故意将这一声长叹拖的很长,总想着让云叔、贺兰在岚烈身边吹吹风,以便能独当一面。 云松哪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纳闷: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唯独对行军打仗之事特别感兴趣。于是话风一转,道:“如果刚才那个人是玄天罡,那你觉得他为何会出现在远在万里之外的绮罗江?” “云叔莫非是在考我?”岚蓝想了想,自信一笑,“冥水底蕴深厚,僵而不死。如今三大月国全力进攻天照中都,侧后方完全暴露给了冥水。若是冥水能拉拢南诏作为同盟,那么或许便能再次搅动天下的格局,到那时…” 岚蓝正说着忽然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急道:“一定是这样!赶紧回去,这件事我们必须尽快向父皇禀报。” 云松点了点头:“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日落将至,贺兰你吩咐下去,加速返航”。 “是!” 第五十章 小冰休眠 赤炎那三只战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一搏,盘桓了半个时辰之后选择了离去。 老乌站在甲板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六艘战船,原本阴沉的脸色忽然换了一个神情,满是鄙夷和不屑,浑浊的双眼骤然泛起凶光。 只见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以为我绮罗江之主是浪得虚名吗?这样就能被你们围住,笑话!” “三木!通知六舵、三舵,灭了他们!” “好嘞,帮主。早憋得不耐烦啦!” 一声长长的号角划破天际,伴随着西下的红日,宛如蚂蚁般的战船一艘接一艘出现在了江面上,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卷。 “若不是为了小姐,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老乌看着身边的红儿,歉然道。 红儿大咧咧的一笑:“胡老,这才显得真实嘛,我觉得他还不错,你说呢?” 老乌紧绷着一张国字脸,说道:“马马虎虎吧,不过还差的远呢,只是话说回来这个世上又有谁能配得上小姐呢?” “是啊。”红儿望着船舱,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却多了一点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惆怅。 “咱们瞧瞧他吧,估计这会情况不会太妙。” 老乌和红儿进了船舱,果然楚飞岩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再一触碰,竟然没了呼吸和脉搏。 忽然一股无可抵御的寒气骤然袭来,老乌见状不妙赶紧带着红儿退了出来。 “这小子,可真古怪,但愿别死了。” 船舱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冰,一直蔓延到甲板,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众人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此时楚飞岩体内一根根蔚蓝色的冰丝不停的贴合在龟裂的伤口,将那支离破碎的心脏重新修补到一起。 做完这一切,那围绕着的蓝色冰晶明显暗淡了几分,只听一个稚嫩的童声正在大骂不止。 “混蛋,无耻!要不是我,你这小子已经死了三回了!这才短短几天时间啊!真不要脸,小冰我每天为了维持你这颗破心脏已经够忙了,偏偏还总爱耍威风逞能,搞得半死不活,又得消耗我大量的灵力!” “真以为自己死不了是吧,竟敢把小冰当苦力压榨。既然你这个混蛋这么不要命,干脆也别麻烦了。” “今天直接将你冰封在这里,封你个千百年。到时候什么仇怨都消散了,再慢慢找齐本源也不迟。哼,小冰等得起!” 话虽如此,冰魄石仍胆怯的看了一眼楚飞岩的眉心,那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既然这样,现在我说了算。只不弄死你就一定不会怪我的,哼!就这么办。” “原来你叫小冰。” “谁…谁跟我说话!”小冰吓了一跳,以为那恐怖的七彩魂蝶出现了。“要…要是不同意,小冰不这么做就是了,呜呜,小冰真委屈。” “住在我的身体里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小冰一听立刻尖叫了起来:“原来是你这个大混蛋!咦?你怎么还有意识?” “也许是在死亡边缘游走的次数太多,我的神经要远比身体来得结实吧。当我从花爷口中得知你是天地本源之一,我便觉得你们绝不会只是单纯的一颗石头那么简单。” “直到刚刚心脏碎裂时,打破了玄阴魔功和千炎心法在体内的运行,两大功法极速积聚在丹田,令我短时间达到了玄灭境,掌握了境窥要术,因此感应到了你—小冰!名字倒是蛮好听的。” 楚飞岩的语气难得有些轻松。 “哼,要你说,我的名字当然好听!玄灭境很得意是吗,害我累死累活,看我不封了你!”小冰恨恨的说道,但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观察楚飞岩的动静,过了一小会,又奇道,“人呢,大混蛋哪去了?” “我的小命都在你手上,还能说什么呢?”楚飞岩发现小冰还是小孩心性,故作无奈道。 “知道就好!”小冰的语气稍有缓和。 “小冰你在害怕或是忌惮谁?”楚飞岩忽然问道。 “我…我…还不是…坏蛋!想套我的话,没门,哼哼。”小冰话到嘴边,忽然心生惊觉,还有些识破诡计的小得意。 楚飞岩心想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小冰真的冰封自己上千年,能让她忌惮的八成是顾惜梦,于是说道:“其实我知道是谁,我也不喜欢他!” 小冰明显有些疑惑:“如果没有他你早就死了,怎么会讨厌他?” “他虽然救了我,但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还将你困在我体内,简直没有良心。” “就是,就是!没良心。”小冰这会简直要拍手称赞了,忽然觉得楚飞岩还是有点见识的。 就在此时,小冰突然感受到眉心处一股恐怖的灵魂波动,吓得立刻化作须弥,与楚飞岩切断了联系,自然将冰封楚飞岩的豪言壮语忘得一干二净。 于此同时,楚飞岩的脑海忽然闪过一些奇异的画面:苟延残喘的奴隶、衣衫褴褛的男孩、流泪的天空、飘飘起舞的蝴蝶以及美丽不可方物的白色倩影… 楚飞岩不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之后尝试了多次,再也没能联系上小冰,自己也陷入了深度昏迷。 汪野醒来后颇为恼怒,当得知发生何事后更是气冲冲的找老乌争论。 结果反被老乌训斥了一番,等到亲眼见到远处那六艘战船沉没于大江之上后,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老头才是绮罗江上正真的霸主。心中亦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只得焦急的等待楚飞岩的苏醒。 冥水的最北方,是极为神秘而幽静的所在,即使战火绵延全国也未能波及到此处。只因为这里海拔甚高且常年被冰雪覆盖,罕有人迹。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此刻厚厚的积雪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连串的“脚印”,仔细辨认才能发现,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白虎正在飞速奔跑,他的背上同样是个一身雪白的女子。 不久之后,小白终于停住了脚步,几乎要累趴了,吐着舌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叶潇潇。即便是它,短短三日时间横跨半个大陆也吃不消了。 叶潇潇宠溺的拍了拍他的额头,从怀中拿出两颗元丹给他吃了,笑道:“好啦,我们到了。” 第五十一章 投石问路 叶潇潇裹了裹雪饮鹤氅,轻轻撩下发梢的冰雪,捧在手中。再度扔向空中时,已化作了无数朵晶莹剔透的腊梅形状,漫无边际的飘散开去。 很快,来了两个小童子,像模像样的对着叶潇潇行了一个大礼,说道:“爷爷请你们过去,跟我走吧。”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穴,唤作雅间小筑,虽然简陋但是一应物件俱全。深藏冰域雪原之中,毫不起眼。没有人知道这里住着一位曾经惊天动地的人物。 当叶潇潇进来时,看到的只是一名苍老到仿佛随时会死去的枯瘦老者,正盘坐在一张草席上。他费劲力气将那耷拉着的眼皮抬了起来,眼中现出惊喜,干巴巴的嗓音说道:“姑娘,真的是你!恕老头儿不能行礼了。” 叶潇潇淡然一笑:“我不远万里前来,只为向你求证一事。” “老头儿知无不言。” “昆虚宝藏的秘钥你给了谁?” 老者听罢脸色骤变,哆哆嗦嗦看着叶潇潇渐渐敛去的笑容以及清冷的目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错了。” 战纪二年秋,原本纷乱的局势又添波澜,只因五国联军统帅荆北枫的独子意外惨死于绮罗江。 荆北枫下令举国追捕元凶,却一直未果。而随着暗中调查的进行,最终矛头渐渐指向了月照和南诏。荆北枫要求对方协助找出凶手,一边兵进绮罗江和西南边界,大有威胁之意。 对此,月照大帝岚烈破口大骂:“他荆小天算什么狗东西,我女儿也生死不知找谁算账去!”但由于三大月国正直进攻天照中都的紧要关头,不得不暂时忍让。 而南诏大将军独孤驭龙回复尤为霸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要是敢踏过绮罗江,赤炎就不存在了!” 最终此事不了了之,却为日后埋下了祸端。 赤炎境内的一处密林之中,一行黑衣人正在悄悄赶路。为首一名青年男子,蓄着两撇漂亮的八字胡,正小声抱怨着。 “这个老乌说翻脸就翻脸,竟不容我们在船上等两天,背着这么大的冰块迟早会被人发现!” 仔细瞧去,那巨大的冰块中,隐约还有个人影,真是怪哉。忽然那巨大的冰块开始急剧收缩。 “飞岩!” 汪野见状大喜,立刻停止了赶路。眼巴巴的守在一旁。 此刻楚飞岩的眉心,七彩魂蝶的虚影再次浮现,看上去比先前稍稍凝实了几分,只见他轻轻扇了扇羽翅。 “大坏蛋,以后再受伤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了,千万不要随便死了!”小冰虚弱惊恐的声音突然传来。 一缕耀眼的华光闪过,冰魄石被吸入了眉心,一切复归平静。 楚飞岩猛然惊醒,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失神道:小冰。 “飞岩!飞岩!”汪野大声唤道。 “汪大哥。”楚飞岩翻身站起,身子眩晕的厉害,汪野赶紧搀扶住他。 楚飞岩看了看四周,道:“我并无大碍,咱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短暂休息了片刻,一行人再度向着冥水进发,距离天弃山脉已经不太远了。 随着距离冥水越来越近,楚飞岩越发变得沉默。汪野知道他的心中有团烈火在燃烧,尤其是踏在赤炎这片噩梦之地。 腰身别着的包裹中是两颗人头,那是在提醒他:血债必须要用鲜血来偿还。 “这片密林即将走到尽头,继续往北便是邙城和赤炎北大营所在,如今冥水举国都在追捕我们,接下来想要不露痕迹的穿过天弃山脉几乎是不可能了。” 汪野叹道:“真正的凶险从现在才开始。” “大哥!”楚飞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语气说的平静,“我真的很想立刻去杀了荆北枫那个老贼。” “可是你知道,你不能!” “此刻他身处百万大军之中,莫说你杀不了他,即使你侥幸杀了他,又岂有活命之理。那兄弟们所受的冤屈由谁来洗刷?我吗?我可不干,你欠下的债还需由你来偿还!” 楚飞岩面色冷若寒冰,不经意间眼底有一丝黑气缭绕:“现在我杀不了他,但至少可以让邙城为其陪葬!” 汪野大惊:“你打算做什么?” “只有制造一场大混乱,我们才有机会!” 这一日,邙城突然出现了两名陌生的男子,立刻引起了守城士兵的警觉。不过还未等到他们盘问,楚飞岩就率先将一样东西塞到了小队长朱卫的手里。 “放肆!” 朱卫大喝一声,将楚飞岩推了个趔趄。 “大人!”汪野焦急而神秘的指了指朱卫手中。 “弄什么玄虚,给我抓起来…慢着!”朱卫低头瞧了一眼,忽然脸上神情变得极其精彩,既惊又喜且疑且心虚。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楚飞岩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卫瞧他诚惶诚恐的模样,看样子也只有十七八岁,生得倒是俊俏,而一旁的青年人却像是有几分身手,心中猜是不知哪家的公子哥,跟想象中要追捕的对象八竿子打不着。 于是扯起嗓子吼道:“这两人我带走亲自盘问,兄弟们好好守着,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全聚楼包间,朱卫略显激动的摊开手中的冰元石,问道:“小兄弟,这是何意?” 楚飞岩笑道:“自然是送给大人您的。” “当真!”朱卫面露喜色,这冰原石具有镇魄安神之效,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可谓无价之宝。即便作为普通珍宝也可以换来一大笔财富。而且观其品质,纯白剔透,无一丝瑕疵,是为绝品。 朱卫收起冰原石,这才正视两人道:“我想两位不会无端送我大礼,有什么需求可以提提看。”然后话锋一转,“前提是两位必须如实告知身份来历,否则恐怕要叫你们失望了。” 楚飞岩面色一暗,说道:“不瞒大人您说,我乃晋城郑风之子郑源,家父家兄一年前突然失踪,而我不懂家中产业,家道就此衰败,不得已外出谋生,一边试图寻找父兄的下落。” “只是找了许久,父兄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迹可寻”。楚飞岩显得非常失落。 听完他的描述,朱卫心中一怔:原来是他! 第五十二章 请君入瓮 朱卫想了起来,去年有一个来自晋城的富商,因为不肯多捐钱粮被荆北枫杀了。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当时他作为姬瑞的贴身侍卫也参加了那场鸿门宴。 荆北枫此举就是为了杀鸡儆猴,仗着国家大义之名大肆敛财。姬瑞虽是当今国舅,也不得不捐了一笔可观的数目,至今心里还有怨气。 而他自己也因在和闫西山的比试中落败遭到姬瑞看轻,被发配到此地做了个小小守城队长。 一念及此,朱卫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世事几多艰难,小兄弟你也不必太过挂怀,如今乱世一为求存,二为求财,只此两样方为真实。” 楚飞岩感激道:“大人说得正是,我们此番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说罢给汪野使了一个颜色,汪野一抖背上包裹,哗啦啦铺了一桌的冰原石。 朱卫大惊,从座位一下子弹了起来:“这…这…” “怎么可能!这些足够百万大军一年的粮草费用了!冰原石向来罕有,何况是绝品,只怕全国也未必有几块。你这些到底从何而来?” 朱卫简直不敢相信,揉揉双眼,竟有些怀疑是不是错觉。 汪野神秘一笑,拍拍腰间的包袱,说道:“不瞒大人您说,这样的冰原石我们还有很多!” “什么!” 朱卫倒吸一口冷气,直勾勾的瞪着两人,良久方道:“说罢,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楚飞岩见时机已差不多,悄悄对着朱卫耳语了一番,只见后者脸色越来越震惊,渐渐泛起抑制不住的喜色。最后兴奋的冲着楚飞岩点了点头,带着满桌冰原石快去快速离去。 “成了!”汪野笑了笑。 “接下来我们便安心等着吧。”楚飞岩显得很疲惫,所谓的冰原石实乃是他利用御倾决和体内的本源寒气所造,着实消耗不轻。 “你怎么确定他会信我们?”汪野仍有点疑惑。 “重利当前,任谁也不能保持平静,即使知道咱们是冒充的,我想以姬瑞骄纵贪财的性子,只要不是关乎国之根本的大事他都可以无视。何况我方才所说的确有其事,去年郑风被杀的时候也在场。” “希望如此,你先好好休息,我来盯着。” 汪野推开阁楼的窗户,瞧着外面还算繁华的街道,相较之下想起去年的衡水城仍是一番自在的景象,如今早已人去楼空,衰败不堪,脸色不由渐渐变了。暗道:毁我家园者,我必诛之! 汪野侧身斜靠着窗边,右手拇指习惯性的柔搓唇角的八字胡,注视着外面的一切风吹草动。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旦见他眼神一亮,回过头来笑道:“投石问路已成,接下来就是请君入坑了!” 片刻之后,朱卫站到了两人身前,抑制不住的亢奋神色,说道:“镇北王有请!” 说起来姬瑞这个镇北王的头衔不过是个虚名,并无多大实权。只因姬瑞的妹妹是玄天冥较为宠爱的一个妃子,经受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方才便封了他个便宜王爷做做。 而姬瑞本人却是极为受用,自以为从此便是皇亲国戚,高人一等。除了皇族几人,谁都不放在眼里。 而去年被荆北枫摆了一道之后,他去找玄天冥告状,不料赤炎大帝不过一笑了之,这才明白自己的分量还不够。又羞又恼,于是一直想干件大事好叫玄天冥刮目相看,顺便打压打压荆北枫嚣张的气焰。 只可惜他身边并无良臣猛将,大多是谄媚讨好之徒,饮酒作乐,游山玩水那是奇计百出,但若说到正事便百无一用。甚至还相劝自己一定要跟荆北枫打好关系,直叫他憋了一肚子气,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方才朱卫求见,所带来的消息令他精神大振。此刻他竟有些焦急的在书房踱步,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那两人。 楚飞岩和汪野被朱卫一路引着,悄悄绕进了王府,一路快速来到朱卫所在的明轩阁。 “两位稍等,我去禀报下王爷。” 汪野环顾左右,心中惊叹:此地果真奢华至极,入口处两侧的苍松枝叶,皆以夜明金丝线缠绕,白玉青砖一路铺到了尽头,庭院中的桌凳无一凡品。 那长宽不下百丈的人工湖里还放养着各种珍禽。更甭提眼前的明轩隔是何等金碧辉煌。 汪野不禁嘀咕道:“这家伙还会缺钱吗?” 楚飞岩扬起嘴角哂笑道:“怎会不缺?” 不消片刻,两人便等到了姬瑞的召见。 进入书房中,两人立刻行礼拜见,然后便低头恭敬的等待姬瑞的问询。 姬瑞略略审视了两人一番,说道:“还算识些礼数,起身说话吧。” 楚飞岩和汪野这才起身抬头,只瞄了一眼,汪野差点没笑出声来。只见这姬瑞,五短身材,脑肥肚圆,下巴连着身子几乎看不到脖子,偏偏戴了一顶高冠冕,穿着宽大的华服,活像只穿进龟壳的王八。 楚飞岩也是一愣:只不过隔了大半年,这家伙竟又肥了好几圈。 姬瑞最恨别人瞧不起自己的容貌,冷哼一声,朱卫见状连连向两人使眼色。 楚飞岩干咳了一下:“人说富贵自有天象,王爷果然不凡,小人来找王爷必然没错。” “你这小民不错。”姬瑞哈哈一笑,“不过还是先说正事吧,若有欺瞒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 楚飞岩神情肃然,机警的瞧了瞧左右:“敢问王爷,像朱大人这般忠心可靠之人能有多少?” 姬瑞见他说的神秘,纳罕道:“为何有此一问?” “想必王爷已经见到了冰原石。” “那是当然,所以本王才会破例召见你们。” 楚飞岩压低了声音道:“但王爷不知道的是,我们发现的远不止如此,乃是一笔惊天动地的财富,只要任何人走露了风声,那我们只有空手而回了!” 姬瑞一听两眼放光:“惊天动地的财富?” 汪野在一旁进言道:“宝藏所在之处便是天弃山脉,我家公子素来不喜粗暴无礼的武将之流,比如那荆…” 楚飞岩闻言脸色一变,急忙喝道:“还不闭嘴!” 姬瑞粗壮的脖子艰难的转了转,脸上顿时流露出了玩味之色,然后沉声道:“说下去!” 第五十三章 夜下寻宝 汪野愤愤不平道:“在王爷面前,公子有何不敢说呢。传闻老爷便死在了荆北枫的手上,所以,所以…” 姬瑞心下了然,道:“所以你们想以献宝之名,让本王替你们做主是不是?” 楚飞岩叹息道:“王爷睿智,一来凭我们兄弟不可能吞下这笔巨额财富,我们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唯有找到王爷您这样的靠山方能不致后患,二来希望王爷能帮小子查明家父的下落,不论是死是活也算有个交代。” 姬瑞眼珠子一转,心中早已乐开了花,真是喜从天降。若是得了这笔宝藏,就不必再窝在这鬼地方,靠着那可怜巴巴的赋税过活,也不用瞧荆北枫那死人脸,随便到南方找块地便可以过得自在逍遥。 时不时再向玄天冥进贡些,那保管地位无忧,享乐太平。心中窃喜已极,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只要你所言非虚,待我看到宝藏归来,一切本王自由安排。” 然后转身说道:“朱卫,你且挑选二十精兵随他们去,若事成绝不亏待!” 朱卫精神大振,喜道:“王爷放心,绝不辱命!” 楚飞岩还欲说些感激之类的客套话,姬瑞不耐烦道:“速去速归,等你们好消息,去吧!” 一行人乔装打扮了一番,很快便出了王府,直奔天弃山脉而去。 路上楚飞岩悄悄问道:“大人,敢问这些人是否绝对忠心可靠?” 得到朱卫的保证之后,楚飞岩方才加快了步伐,向着那塌了半截的天弃山而去。 说来也怪,这天弃山地处冥水、赤炎两国边界,高约千丈,实为两国天然屏障。谁也没料到去年会突然倒塌,给了五大联军可乘之机,可以说直接导致了如今混乱的局面。 而赤炎为何会提前得知天弃山会崩塌,更是一个天大的疑团。 两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已经能远远看到天弃山了。然而那里有北大营的重兵把守,想要悄无声息的过去根本不可能。 “怎么办?”朱卫可不想无功而返。 “随我来”汪野一声轻斥,向着外围绕去。 “你这护卫身手真不错!” “若不是仰仗王大哥,我也不敢外出闯荡,前面有一处我们挖的密道,但愿没有被人发现。” “那咱们还是快点吧”朱卫一惊,抄起楚飞岩,带着他飞奔而去。 原来大人才是正真功力高深之人,楚飞岩赞道。 说话间终于到了密道入口,还好没有被人发现。 众人迅速进入了密道,几经弯折之后,终于豁然开朗。朱卫只随意张望了一眼便喜出望外,只见四处堆满了冰原石。 就在他狂喜之时,忽然十名黑衣人鬼魅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浑身散发肃杀的气息,青幽苍白的面容,看向众人的眼神如同死人一般! “不好,大人速退!”楚飞岩大惊道。 朱卫疑是风声走漏,眼见到手的鸭子却要被他人截胡,不由恼道:“怎么回事?” “应该是宝藏守卫者,先前我们死了十多个家丁才杀掉一个,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大人,要不要先撤?” 朱卫瞧这些人凶则凶已,但气息并不算强,自信道:“无妨,我来会会他们!” 一马当先挺剑刺出,口中喝道:“识相便退,否则休怪朱某手辣!” 只见他左冲右突,一柄青钢剑舞得虎虎生风,剑气吞吐如长虹逐日,竟也是玄空境的高手,单论功力怕是还要远胜汪野。 不消片刻,众黑衣人败相已露,然却发现对方依旧是死灰般的眼神,毫无退意。且屡遭重击之下浑若无事。又斗了片刻,朱卫渐渐也心里发怵,于是后退一步喝道:“大家一起上,速战速决!” 于是王府众侍卫一拥而上,楚飞岩眼中一缕幽芒闪过,黑衣人且战且走,很快退入了密道更深处。 朱卫还欲再追却被楚飞岩出言阻止:“大人,我建议咱们先将这些取走,再从长计议。” 朱卫此时对楚飞岩已经信赖有佳,加上那些黑衣人太过诡异凶悍,继续往前确有风险。于是也不含糊,果断招呼众人搬运冰原石为上。 “你在这里守着,我随大人回去复命。”楚飞岩向汪野使了个眼色。 朱卫自不有疑,乘着夜色悄悄率众人赶回。 镇北王府地下一间密室之中,姬瑞看着堆了小半个屋的冰原石乐开了花,没想到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不住夸赞道:“好好好!朱卫,不枉本王器重你。” “还有你郑源,很不错,以后就跟着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朱卫和楚飞岩齐声谢过。 姬瑞贪婪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冰原石,顿了顿道:“听说宝藏不止于此?” 朱卫一惊,护卫中果然有眼线,不过他也并未想隐瞒,连忙道:“属下正要禀报,那密道绵延幽长不知通向何处,但据属下看我们只是刚到了入口处罢了,想必深处还有更多宝藏,只是…” 姬瑞粗短的脖子艰难的偏转过头来,淡淡道:“只是什么?” “只是洞内情况复杂,并有诸多宝藏守护者,大人迫于人手不足,万一惊动了他人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草民便建议朱大人先回来向王爷禀报。” 朱卫感激的看了楚飞岩一眼,只见姬瑞点了点头道:“考虑也算周到,不过一想到还有那么多宝藏留在荒郊野外本王便寝食难安。” 朱卫躬身道:“全凭王爷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好!本王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你无非是担心人手不足,即刻起封你为骁骑都尉,统领两百精兵,今夜便去替本王将宝藏取回,可能办到?” 朱卫精神大振,骁骑都尉的官职跟过往小小的侍卫头领不可同日而语,当即下跪领命:“多谢王爷,属下定不辱命!” 正在此时,忽听室外有人传报:“王爷,那位楚公子的随从求见。” 楚飞岩惊道:“怕是有事!” “快让他进来。” 汪野进门便喊:“不好,密道入口被人堵住了!” 姬瑞一听大怒:“怎么回事!” “就在朱大人走后不久,不知为何来了一大群士兵,将那密道入口周围方圆一里都给堵住了,小人惊慌之下便急忙来回报” 姬瑞怒不可遏:“岂有此理!难道被荆北枫那老家伙发现了?” “王爷息怒,属下这就带人去查明。” “还不快去!” 于是朱卫只带了亲信几人,再度折返。 楚飞岩本欲同行,忽觉心神大乱,感觉自己被一股异常强大的灵魂波动锁定了。 第五十四章 佳人心扉 楚飞岩直觉得眉心有些刺痛,心口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他几步纵跃跳上了王府的最高点,紫金观月台。默默静候在那里,今夜虽然清冷,但月色极好,为朦胧中的邙城镀上一层乳白色的光晕,静谧祥和正如同当年的衡水城一般。 微微一声虎鸣,他知道来人是谁了,心中竟有些欢喜。转过身来,月光中是一抹洁白的倩影,依旧是蒙着面,长长的马尾辫轻轻垂在脑后,酥胸微挺着,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 只是整个身体仍然被厚厚的雪饮鹤氅包裹着,大概是夜寒怕冷吧。 楚飞岩发自内心的说道:“潇潇姑娘,幽冥宫的事还未谢你呢。” 叶潇潇仔细瞧着他,目不转睛,仿佛要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丝神情,过了好一会方道:“楚飞岩,见到你真好!” 继而抿嘴偷笑道:“你这人忒也无赖,临死前别的不想,却要看我的容貌,那日我给你瞧了,你说我一姑娘家是不是很吃亏?” 楚飞岩面色大囧,没想到她竟提起此事,支支吾吾道:“这…这…” “这什么哩,是不是还要我以身相许?” 楚飞岩连连摆手,心道怎么见了她自己全无招架之力,面色羞红道:“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看不上我?哼!” 楚飞岩此刻想哭的心都有,瞧着她似乎真有些气恼的表情,憋了半天蹦出几个字:“其实我那天神智恍惚,并未看见姑娘的真容。” “哦~”叶潇潇酥胸往前微挺,狡黠一笑,“这么说,你这家伙是想再看一遍?” 楚飞岩惊得连连后退,甘拜下风道:“还请姑娘饶了我吧。” “好吧,不逗你了,我们说正事吧”,叶潇潇忽然认真的看着他,满目柔情。 “愿不愿意娶我?”她问道。 “我说林姑娘,能别…” 楚飞岩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叶潇潇的神情是认真而充满期待的,并不是在玩笑。 楚飞岩怦然心动,如果说面对这样一位绝代佳人还能置若罔闻的话那就是天大的谎言了,只是一来他自认寿命无多,二来还有冤情未洗,三来他在冥水已有婚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那我换个问法吧。”似乎知他有疑难,叶潇潇柔声道,“可否陪我去个地方?” “何时?” “现在!” “去多久?” “一辈子!” 她很美,很温柔,时而活泼任性,时而神秘清冷,楚飞岩怔怔的看着她月光下明亮而充满期待的双眼,那足以叫世间任何男子为其倾心的绝色身姿。 他知道她并非心血来潮,更感受到了她的绵绵情意,自己的冰魄心开始悄悄融化了,然而他依然陷入了沉默。 叶潇潇眉头微簇但并不意外,那明亮动人的眼眸轻轻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沾染了夜时的雾气,惹人垂怜。她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楚飞岩,你好生无趣哩。” “记住,你拒绝了我两次。我还会再问一次,届时千万不要拒绝我哦,否则我真的会伤心呢。” 听着耳边传来的浅浅低语,楚飞岩忽然感到莫名的心疼,后悔刚才为何一个字也没有回应。心中自责:我已经伤了她的心罢。 “楚飞岩,你可知我想要你陪我去的地方是哪里?” “不知是什么地方能令姑娘如此向往?” “南际山。” “什么!”楚飞岩震惊道,“那是顾惜梦的所在,他曾说到了南际山便会替我恢复所有功力,甚至更上一层楼。” “难道你认识顾惜梦?” 叶潇潇点了点头。 “难道你还知道顾惜梦可以治好我的伤势?” 叶潇潇再度颔首,说道:“可是错过了今夜,我便不会再去。” “我想即便你知道如此,也不会放弃眼前吧,你去办你要办的事吧,我要走了。”她淡淡的语气竟又有说不出的落寞。 楚飞岩失神道:“潇潇姑娘,难道你今夜前来是为了邀我同去南际山,好治好我的伤势?” “飞岩不知为何能得姑娘如此倾心,潇潇姑娘,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你问。”叶潇潇回过头来。 “打从初次见你,我便有些莫名的熟悉感,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有时候竟像是认识了千年万年一般。若不是身上有所背负,我倒恨不得今夜便随姑娘远走天涯,这是我的真心话。” 说到此处,叶潇潇娇躯一颤。漆黑的双眸在夜色中忽然变得无比明亮,比那夜空中最亮的星也毫不逊色。 “我们以前认识吗?” 叶潇潇开心的笑了起来,也不回话。弯弯的睫毛上淌下一滴晶莹的露珠,闪闪发光。 “我有些怕冷,抱抱我好么?” 佳人温言,如泣如诉。 楚飞岩眉心处剧烈的波动起来,恍惚之间将叶潇潇拥入怀中。叶潇潇温柔的伏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越来越炽热的心跳,什么也不去想了。 她的身体好冷,她的心却是火热,玉体芬芳扑入耳鼻。他忽然不想放她离开,想要紧紧拉住她,可是左胸处那布向阳临死前怨气盘踞的地方,生出一股无可抵抗的斥力,生生要将他的心融化了一般。 一股邪力几乎要破膛而出,侵入对方的体内,楚飞岩慌忙推开叶潇潇。痛苦的弯下腰去,待他再度回首,叶潇潇已经不知所踪。楚飞岩手中只残留下那一缕青丝。 “我们还会再见吗?”紫金观月台上,黑色的身影呢喃道,怅然若失。 忽见远处人影攒动,看来朱卫回来了。楚飞岩收拾心神,纵身跃下了观月台。 已经远离了邙城,小白终于忍不住虎啸连连,也难怪它如此兴奋。不用去面对顾惜梦那个老妖怪和楚飞岩那个大恶人,怎么想都是件开心的事。 “小白,我没能劝他回头你很开心是吧?”叶潇潇的手指轻轻拂过它头顶的软毛。 小白吓得虎头直摇头,露出谄媚的笑容,可千万不能叫女主人瞧出它的小心思。 “我也有些高兴哩,因为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想起我了。”随后叶潇潇一拍虎背,笑着说,“咱们去京华城吧,那里有很多肉吃哦。” 小白大喜狂啸一声,飞奔而去。 第五十五章 氓城之乱(上) 王府密室之中,姬瑞阴沉着脸怒意难平,咒骂道:“假公济私的老贼,不就死了个儿子吗,居然动用北大营一半兵力来搜人,他这是滥用兵权!” “王爷您看现在怎么办,北大营的人得到消息,杀死荆小天的人曾在密道附近出现,按照他们这种搜法,通往宝藏的密道迟早会被发现的。” 姬瑞冷冷扫了朱卫一眼:“我决定向陛下参他一本,告他拥兵自重,胡作非为。” 朱卫惊道:“万万不可,荆北枫如今位高权重,深得陛下信赖,大肆动用人力搜捕疑犯基本上已得陛下默许。王爷您这般告他,还是会碰个软钉子。” “那你说怎么办!”姬瑞咆哮道,要看到手的肥肉要丢了,他岂能不怒。 朱卫很想劝他事不可为,见好就收吧,但他也知道姬瑞贪婪的性子,绝不肯轻易罢手,一时噤若寒蝉。 “草民斗胆有个建议。”一直安静站在一侧的楚飞岩见状说道。 姬瑞眼前一亮:“好,你赶紧说。” “王爷还是要去向陛下请旨,但不是告发荆北枫。” “哦?什么意思?” “王爷的最终目的只是要将北大营的人从宝藏附近赶走,并不需要和荆北枫翻脸。” 姬瑞没好气道:“那陛下如何能同意将北大营的人赶走?” 楚飞岩上前附在姬瑞耳边说道:“陛下并不知道北大营的人已经擅离原位,王爷只需如此如此便可。” 姬瑞越听越高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赞道:“妙!妙!本王这就进宫。” 姬瑞走后,朱卫纳罕道:“唐兄弟,你跟王爷说了什么?” 楚飞岩神秘一笑:“咱们就等王爷的好消息吧。” 赤炎国,光明殿。玄天冥端坐在龙椅之上,而下方姬瑞正侃侃而谈。 “陛下,如今多事之秋,又值争霸的关键时刻。姬瑞虽然愚昧,但也知道当为国尽忠为民尽力。” “然,姬瑞既不擅掌兵又不懂权谋,养尊处优至今仍是一事无成,每每念及此处便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思来想去姬瑞也只有些钱帛可用,臣有一事请陛下务必恩准!” 玄天冥见他不似以往那般市井模样,一番话说得颇为得体,倒也欣慰,笑道:“有什么事说吧。” “臣打算开设一个祭坛,祈祷我赤炎国运昌盛,百世万代,永享荣华。前日星运大师觅得一处风水宝地,所以臣特来此处请求陛下恩准设坛开祭。” 玄天冥大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宝地在何处?” “邙城东北方向十五里处,那里植被繁茂,鸟兽肥硕,灵气极其充沛,实乃罕见之所。” 玄天冥听罢甚是满意:“如此你就去办吧。” 姬瑞大喜,拜谢而去。待其走后,玄天冥又询问了左右,虽觉得姬瑞此举突兀,但也无不妥之处,便由他去了。 姬瑞大笑着回到王府,一进书房便赞道:“郑源你此计大妙,陛下不仅准了而且甚是满意,本王亲见陛下瞧我的目光都变了,哈哈哈!” “只可惜为了贿赂星运大师花费了不少银两。” 朱卫附和道:“跟即将到手的宝藏相比这都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如今我们是奉旨行事,任他荆北枫如何嚣张也得乖乖将人撤走。” 总算可以压他一头了,姬瑞肥腻的脸上荡漾着兴奋的光泽!“朱卫、郑源本王命你二人即刻行事,率人清场!” 北大营中军帐中。荆北枫斜靠着太师椅,正闭目假寐,他近来瘦了不少,愈加显得苍老。 稀疏的花白胡须,满脸褶皱,几乎没什么肉,若非下方正跪着一群冥水最高阶的武将,谁也不会将他和叱咤风云的联军统帅联系起来。 此刻账内落针可闻,众将大气也不敢出,只见那低垂的三角眼微微翻起,似笑非笑道:“你们的心可真大啊,是不是我儿的命不值一提?” 李青冷汗湿透了夹背,还记得那日王五等人将荆小天的无头尸身带回来时荆北枫震怒的情形。生生将王五之外的所有随从人员剁成了肉泥,更是诛灭了其九族。 此时李青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根据王五的描述,昨日我们在瓦窑坡发现了凶徒的踪迹,巧的是不久前镇北王府的人也在此悄悄出现过,属下不知其中是否有关联,所以在暗中观察未敢轻举妄动。” 荆北枫嗤笑一声:“什么狗屁镇北王!”继而双目放出凶光,“李青你给我去查,一天时间,我要看到结果。他最好与此事无关,否则本王照杀不误!”。 “是,荆帅!” 李青心知此事一个不好,自己便身首异处,于是杀气腾腾而去。 姬瑞美滋滋的坐在王府中,只待好消息传来,不料两个时辰后朱卫和楚飞岩却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姬瑞惊愕道:“怎么回事?” 朱卫却只管伏地请罪:“大呼自己无能。”颓丧之极。 姬瑞瞧他如此,脸色也黑了下来:“难道宝藏已被人取走了?” “虽然还没被取走,但也没什么两样了。”楚飞岩同样懊恼道。 “什么!”姬瑞大怒,一脚踢开朱卫,“可恶,枉费本王提拔你,还是守你的城门去吧。” 朱卫眼神一暗,失落不已。 “王爷,其实怪不得朱大人,那李青根本就不将圣旨当回事,我们还未深入就被他们撵了出来,说是有紧急军务要办。”楚飞岩劝说道,“李青有两千精兵盘踞在瓦窑坡,朱大人纵使神武也拼不过他啊。” 姬瑞气的满屋子踱步,骂骂咧咧:“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小小的偏将竟然敢抗旨,吃了雄心豹子胆吗?他就不怕陛下降罪!” “不行,我这就去禀明陛下!” “王爷不可,一来我们不宜和荆北枫正面起冲突,二来那李青似乎早有准备根本不容我们打开圣旨便将我们赶了出来,大不了装作不知情。以荆北枫的地位,陛下是不会降罪的。” 姬瑞怒气稍稍平复了些,也觉得楚飞岩说的有理,但是心中很是不甘,“那你说怎么办,煮熟的鸭子飞了,哎” 楚飞岩忽然说道:“草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姬瑞对这个郑源印象其实很不错,眼下亦无他法。肥腻的手掌一拍几案,故意装出几分豪迈的姿态:“但说无妨。” 楚飞岩心中冷笑:就等你上钩了! 第五十六章 氓城之乱(中) “事到如今,我想李青迟早会发现宝藏所在,王爷不如邀请荆北枫过府一叙,两家对半分了便是。”楚飞岩劝说道。 “他若还是不肯索性就禀明了陛下,谁也落不得好处,只是如此一来便会得罪了荆北枫。于王爷倒有些危害,若不可取还请王爷宽恕草民冒失之罪。” 姬瑞一听此言又燃起了希望,有总比没有强!于是拍案说道:“好,就这么办!得罪他?他还得罪了我呢!” “前番他借征军粮之便,要我捐了好些银子。此番正好可以一并算算,本王可是皇亲,晾他也不敢不给本王面子。” 北大营中军帐。李青正在下首禀报:“依属下之见,凶徒定与镇北王府有关,那朱卫此番甚至携旨而来,要夺瓦窑坡,已被打发了回去。他这反常的举动反倒引起了我们注意。” “此后我们果然发现了古怪,那瓦窑坡竟有一处直通天弃山脚下的密道,而且我们还发现了黑衣人的身影。” 至此,荆北枫方抬起头来:“为何不将他们抓回来?” “据王五所见,为首的凶徒不在其中,属下便派人暗中跟随,希望能一网打尽。” 荆北枫点了点头:“那些人现在何处?” “半个时辰前,逃进了镇北王府!” “好好好!”荆北枫起身冷笑道,“真想知道是谁给他的狗胆,敢与我作对。” 正在此时,帐外外传报:镇北王府来信! 荆北枫看罢,随手丢给了李青。 李青狐疑道:“哪来什么宝藏?” 荆北枫冷哼一声:“跟我玩这些伎俩,姬瑞他还不配。不过既然人家盛情相邀,咱们就走一趟吧。” “是!” “记得带足人马,先给我将邙城围起来。”末了,荆北枫又吩咐了一句。 李青一怔,全身泛起寒意,即便是他也不由有些心惊:“难不成真要对镇北王动手?” 再度回到了全聚楼,楚飞岩拉着朱卫说道:“朱大人,郑源有一事相托。” 朱卫嘲讽道:“如今你已是王爷的红人,还找我做什么?” “哎~”楚飞岩叹息道,“其实此番荆北枫和王爷见面我并没有多少把握,甚至还有很大风险,我也是存了一份私心想看看那荆北枫究竟是何模样,可是朱大人毕竟待我恩重,不忍你蹚这趟浑水。” 朱卫见他言语真挚,语气有所缓和:“看来你早已知晓荆北枫便是你的杀父仇人,因为你眼中的恨意瞒不了我。说吧,你找我来究竟是为何事。” “我担心如果相商不成,荆北枫会起了歹心,所以想请朱大人即刻出城,见机行事。” “如何见机行事?” “旦请朱大人在城外静候,如果城内毫无动静,朱大人天黑便回,顺道在城郊十里处取走我提前为你备好的冰原石,在王爷面前也好有个交代。但是如果王府中焚起黑烟,请朱大人务必火速进宫请旨,就说王爷有性命之忧。” 朱卫瞪着楚飞岩,看出他温和的笑容背后是无法掩饰的忧思,方知道这次风险极大。心下十分感动:“若起了冲突,荆北枫不敢拿王爷如何,可你自己怎么办?” 楚飞岩微笑道:“放心吧,一切就拜托您了。” 朱卫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想从他眼中找到一如既往的自信,可是并没有。于是转身道:“自己保重,你交代的我一定办妥。” 朱卫前脚刚走,汪野便闪身进到屋内。 楚飞岩急问道:“情况如何?” “荆北枫和李青已经动身,足足带了五千精兵,貌似来者不善。另外十个兄弟已经重新潜回天弃山脚下,只待大乱一起,便可乘机突围。” 汪野道:“姬瑞那边会不会提前收到风声,有所准备?” 楚飞岩笑道:“他正做着发财美梦呢,何况荆北枫行军速度极快,朱卫等人也被我支开,纵使发现了也无可奈何。” 他推开窗户,注视着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战乱所带来的困苦在赤炎也不会例外,多数店铺门可罗雀,唯有斜对面铸造兵器的铁匠铺生意异常的好。 随着风箱有节奏的拉动,炉火越来越旺,火光中渐渐映出可怕的情景来,那是亡魂的凄厉惨叫,是绝望的呐喊,是埋骨他乡的遗恨… 楚飞岩那眼中复杂悲悯的神色慢慢的被一抹冷酷取代,扭头走开:“大哥,我们走吧…” 会谈终于开始,荆北枫和姬瑞都是两看相厌的主,简单客套了几句姬瑞便直入正题,提出要分得一半冰原石,而荆北枫听罢只是冷笑,不发一言。 在他身后的李青也目光游离,四处打量。惹得姬瑞心头火起,当场就要发作,恰在此时一名王府侍卫慌忙来报,一番耳语之后姬瑞脸色越来越差,终于暴怒而起,斥道: “荆老匹夫,欺人忒甚!竟敢私自调动兵马,封锁我邙城甚至王府!本王乃当今国舅,更是奉旨行事,你到底何意?想谋逆不成!” “王爷切莫动怒,我们收到消息,有重犯逃进邙城,特来协助抓捕。”李青不咸不淡的应道。 “放屁!什么重犯用得着五千人马抓捕,你们这是想封锁我的视线,转移宝藏吧!”姬瑞怒不可遏道。 荆北枫缓缓呷了一口杯中酒,冷冷道:“话不投机,李青我们走!” “哦对了,为了镇北王的安全考虑,临走前先将王府上下彻底搜查一遍。” 姬瑞暴怒道:“你敢!”然后掷杯为号,瞬间数十名王府侍卫包围了荆北枫和李青。 “就这些草包?” 荆北枫脸上露讥讽之意,视若无睹大步踏出。 结果在姬瑞错愕惊恐的目光中,李青转瞬将一众侍卫屠戮殆尽。 “你…你们…” 姬瑞大惊失色,没想到荆北枫竟真敢动手,环顾左右只剩郑源还站在身边,将他一把拉住,哆哆嗦嗦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现在怎么办!” 楚飞岩微微一笑:“王爷莫要惊慌,有我在呢。” 荆北枫诧异的回过头来,似没想到还能有人如此镇定。 “大帅小心!” 当李青到楚飞岩微微扬起的嘴角,忽然遍体生寒,这是何等强烈的杀机,但已经来不及了! 第五十七章 氓城之乱(下) 一道寒光闪过,怀中木剑已刺穿了荆北枫的咽喉。看着颓然倒下的尸体,楚飞岩皱了皱眉头:果然是假的,然后几步纵跃失去了踪影。 李青暴喝一声:“把人看住,其他人给我追!”同时七八条人影跳上了屋顶。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姬瑞傻楞在原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正真的荆北枫已一路追踪到王府宝库的外围。约莫过了一刻,李青也率人赶了过来,告知替身已死之事,而凶徒郑源仍在追捕之中。 荆北枫听罢大为震怒,可仔细一想凶徒若没这个实力也不可能杀掉被众人护卫的荆小天,越发的志在必得! “看清楚什么模样没有?” “经查,此人是晋城首富郑风之子郑源,二十来岁,中等身材相貌普通。但依属下看,此人定是易了容貌,绝非那郑源。” 荆北枫捋须长笑:“好好好,好的狠!杀了吾儿还有胆杀我!怕是全天下都没几个,真想见识见识此人。” 他那低垂的三角眼骤然爆发出阴狠的目光:“给我将姬瑞‘请’过来!” 熟悉他的李青知道荆北枫已经动了杀机,也不由暗暗心惊,姬瑞毕竟是皇亲啊。 正在此时下方的宝库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直冲荆北枫面门。双面环刀凌厉无匹,仓促之间竟无人可挡。 “宵小之徒,也放光华。” 面对凌厉的刀锋,荆北枫竟纹丝未动。单掌相迎顶在了刀刃上,汪野顿觉一股极其雄浑的掌力沿着刀身反扑过来,若是硬接不死也得重伤,果断弃刀,翻身后撤!眼看便能跳上屋顶。 “呵呵,想逃!” 荆北枫双掌齐出,动若雷霆,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汪野。凭他玄灭境的实力,这一掌若击实了汪野必死无疑。 然而荆北枫此刻却不得不撤力回身,因为一柄利剑正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刺向他的背后要害,更可怕的是此人展现的功力绝不亚于他,而且杀意纵横宛若实质。 “大金耀掌!”面对如此凶险的时刻,荆北枫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这一掌以玄灭境的修为全力使出,威力绝伦!当世没多少人可以接得下来。 “是郑源!”李青惊呼道。 “事情已经败露,救王爷要紧,快撤!” 熟料背后那人只是佯攻,竟虚晃一枪来到汪野身侧,二人转瞬遁去。 “岂有此理!” 荆北枫大怒,交手的刹那他已知道那郑源虽然无限接近但仍未突破到玄灭境,否则也不会仓惶逃走。 “青木、青花你二人速去擒下此人。” 只见远处两道黑影同时破空而去,李青一脸艳羡。此二人才是荆北枫真正的心腹,皆是突破至玄灭境的高手。 “大…大帅…” 忽然一名士兵惊慌失措的前来禀报。一个劲的指着王府宝库,说不出话来。 “走!” 荆北枫瞧了瞧仓库入口,再看士兵亡魂皆冒的神色,莫名有些心神不定,缓缓走进了王府宝库。 片刻之后,所有人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只有荆北枫失神的看着身前,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刹那间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老泪,及抽搐的唇角。半晌,颤颤巍巍吐出两个字:“天儿…” 荆小天的头颅悬挂在横梁下方,临死前惊恐扭曲的面容被冻在冰雕中清晰可见,仿佛能想象出当时他害怕求饶的情形。两颊各贴了一张纸条,左侧是:父债子偿。右侧是:幽冥阎罗。 荆北枫长吸一口气,他这一生不知得罪过多少人,多少仇家被他亲手覆灭,甚至害人满门。 膝下一直无子,原道是老天报应此生无后,但年近花甲却喜得爱子,暗道老天待他不薄。从此杀伐之气锐减,对荆小天也是宠溺异常。 “父债子偿…父债子偿…呵呵…天儿到头来还是为父害了你啊…” 荆北枫心如刀绞,忍不住后撤了半步。 “大帅节哀!”众人惊惶之极。 “李青,你说姬瑞该不该死?”他淡淡的问道,语意说不出的冰寒冷漠。 “当然该死,但他毕竟是当今国舅,而且此事有些古怪,凭姬瑞他那猪脑子做不到如此…” 刚好姬瑞被押到此处,见到此情此景吓得双腿发软,知道荆北枫动了真怒,再顾不得颜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荆帅,此事与我无关呐!” 忽然又有人仓惶来报:“青木、青花的尸体在城郊被人发现了!” “什么!”荆北枫骤然转身,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寒意,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些震惊。 他心中一直在盘算,到底何人恨他至此。思来想去,他的仇家被他杀的杀,灭的灭,多年下来早已屠戮殆尽。即便有些漏网之鱼,但也多半不足为虑。 到底是谁?可以满天过海,在绮罗江上诛杀闫西山、小天,甚至能让月照战船一同陪葬;又可以暗中利用姬瑞布下杀局杀他替身;此时更是悄无声息的杀掉青木、青花两大玄灭境的超级高手? 突然一个明黄的身影在他脑海浮现,功高震主!再联想对于追捕凶手一事玄天冥诸多不满的态度,这个念头越来越挥之不去。 “若是他该如何?若不是又该如何?” 荆北枫阴沉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武将,末了念头已定。 “想必这些年太仁慈了才会招此祸患,到了该染血的时候了!” “大帅!”李青隐隐感到不妙。 “李青,杀了姬瑞!” “田武,王府满门就交给你了!” “张景山、池尾,你二人给我屠了邙城!” “何叶、赵礼,你二人随我出城追捕凶徒!” “对外就说,邙城串通敌国奸细意图谋反。” 一连串的指令惊得众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荆北枫。 “大帅,请三思啊。” 李青、田华等人一同请命。 荆北枫突然大笑了起来:“果然我还是太仁慈了啊。” 说罢转身一掌将荆小天的头颅拍成了齑粉,袖袍一挥收入袍中。 “感情死的不是你们的儿子是吧?”再度转身,那苍老面容终于露出了森口白牙。 “明白了,大帅!” 李青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姬瑞,青钢刀在坚硬的玉石表面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深痕。 “对不住了,姬王爷。” “饶命啊!” 刀光闪过,求饶声戛然而止。 短暂的沉寂之后,众将皆领命而去。一时间王府内外喊杀声,哀嚎声混成一片,邙城成了人间炼狱。 荆北枫缓缓踏出了室外,耳边凄厉的惨叫竟令他莫名心悦。 “若不叫你们手中也沾满无辜乃至皇室的鲜血,如何能与我同心?” “陛下,且看你如何待我。希望是我猜错了吧…” 荆北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镇北王府,身后火光滔天,紫色的背影印着火光烨烨生辉。 第五十八章 诡异厮杀 楚飞岩、汪野二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终于到了天弃山的山脚下。 “噗!” 楚飞岩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剧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样了,要不要休息会?”汪野关切的问道。 “性命无碍,只是五脏翻腾的厉害,我怕是不能再出手了,接下来要辛苦大哥你了。” 楚飞岩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实则心中明白这次不同以往,小冰果然没再出现,受损的心脉脏器毫无恢复的迹象。 汪野点点头:“可惜帮不上你,没想到那两人这么厉害。” “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玄灭境高手,若非我有几番奇遇,且有心算无心,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还不知道朱卫能否及时带人拦住荆北枫,咱们还是快走吧。” 半个时辰之前,朱卫收到楚飞岩发出的黑烟信号便急忙赶去皇城汇报求援。 而玄天冥亦有眼线在荆北枫身边,所以听完朱卫的汇报便立刻做出决断。命皇子玄桦前去查证情况,并务必请荆北枫回趟皇城。 荆北枫没料到玄桦来得这么快,刚出邙城便被他截住了。 城内喊杀阵阵,火光四起,玄桦瞧了一眼便不再看。 “拜见殿下,此事乃因为…” “荆叔不必多说。”玄桦连忙扶起荆北枫,笑着说,“荆叔自然是信得过的,此事容后再提,眼下父皇有要事与您相商,无论荆叔多忙,还请给玄桦个面子不要太过耽搁才是。” 玄桦贵为当今太子,此番出面足以说明了玄天冥的态度,荆北枫纵然是急怒交加,但也不得不依他之言。 “殿下,那咱们这就走吧。” “多谢荆叔体谅”。玄桦始终挂着谦和的笑容,只是转身回望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并悄悄对一名心腹做了个手势。 他们走后不久,这名心腹便带人喝退了大肆屠戮的众将士,丢下一句原地待命之后便也匆匆离开。 邙城的变故震惊了整个北大营,且荆北枫、李青等人迟迟未返。一时间探马飞报谣言四起,有说姬瑞叛变的,有说荆北枫起了异心的,更有甚者说玄天冥打算废掉荆北枫另立统帅的,闹得是人心惶惶。 乘此机会,楚飞岩他们终于顺利的翻越天弃山,到达了冥水境内。 大仪镇,衡水城西南郊的一个小镇,经历了天弃山崩塌和联军入侵,如今是瓦砾残垣,满目苍夷。 时隔两年终于再度踏上冥水故土,无奈、伤感、激动、愧疚、不安…种种心绪浮上心头。 双脚仿佛有千钧重,楚飞岩竟不能再迈开一步。 “汪大哥,谢帅…他肯定很失望吧。” 楚飞岩面色苍白,遥遥望着阳城方向:“真到了这一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会信我吗?” “别想那么多了,自打你出事之后,谢帅明里暗里没少为你出力。况且我这粗笨之人都已看出你受到陷害,谢帅岂有不信之理。放心吧,只是在见到谢帅本人之前你我都必须隐匿踪迹。” 汪野的话并未让楚飞岩感觉轻松些,在原地驻足了片刻,脑海中谢耘威严刚直的模样越发清晰起来。 “谢帅是冥水最后的支柱,也是我一直梦想成为的人。无论如何,既然我还活着…必然是要见一见他的。”他使劲掸了掸沾满尘埃的黑色上衣,向着阳城迈开了步子。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头顶笼罩了一大片乌云。 “暴雨将至,咱们快点赶路,兴许明日中午便能到达阳城。” 楚飞岩点了点头,蓦然心中一动,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于是对汪野说道:“大哥你先带小五他们去安顿下来,我稍微调息下,随后就来。” 汪野并未起疑,只道他是近乡情切,心思还有些乱,便道:“那好,你自己小心些。” 楚飞岩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你不该将他支走的,这样的话你还可以多活一日。”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瞬间来到楚飞岩身后,语意冷漠而苍凉。 “是谁!” “山河有止,家国无界,我乃无界!”和那鬼魅的身形有别,对方语气中竟透着一股浩然之意。 “世间万物或生或灭,自有其命里定数,可你短短半月之内杀死或间接害死已不下千人,这便打破了世道平衡,有违世间公平正义,我与你本无冤仇但为此我却不能容你!” 话音刚落一柄利刃已闪电般刺来,没有任何花哨之处但避无可避。 “噗!” 一股闷响,鲜血飞溅。 即便楚飞岩极力闪躲,右侧肩胛骨依旧被洞穿了一个血窟窿。 他狼狈的向前奔逃,依旧无法回身,无界转瞬即至再度出手,直指他背后要害。 “你逃不了…” “哧!哧!” 接连两声肌肉被割裂的闷响,无界的腹部和楚飞岩的背脊同时被划开一道大口子。 “你也只不过是玄空境巅峰罢了。”楚飞岩回过身来,目光如电。 这无界面色蜡黄,形容枯槁,瘦高的个子杵在那里,恰如一具干尸一般,和那浑厚雄正的声音完全不符。身穿破旧的灰袄,粗麻短裤,加上那泛着奇异光泽的棕色瞳孔,古怪而又骇人。 无界同样在打量着他,若非那未来得及打理的胡茬和苍白的面容,真可谓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最重要是此刻他那一脸倦容之下透着果决坚毅的眼神,叫人难忘。 “我知道你受了伤,还能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伤了我,很不错。” 无界嘴唇翕动,使那原本如干尸般的面容更加可怖,那雄浑的声音竟是来自腹部。 他漠然看了一眼渗血的腰腹,说道:“所以我必须要杀死你!” 银钩高举,呼啸而来! 楚飞岩心思急转,小冰陷入了沉睡,绝不可再轻易发动功力,否则撑不到下一秒。眼下避无可避,却不得不举剑相迎。 一剑在空中荡起三朵剑花,分上中下三路同时刺了过去。 这一剑看似寻常,实则飘渺难以捉摸。无界冷哼一声,银钩横挂瞬间将其悉数拍回,锐利的勾刃即将临身。 但是那飞扬的三朵剑花拍而不散,重新汇聚成无数道剑影,声势更盛,瞬间成为惊涛骇浪之势。 “逐浪?”无界面色突变,喝道:“这剑法是谁教你的!” 第五十九章 再见谢耘 原来比剑法乃楚飞岩幼时君临所授,在北海之中练就,名曰逐浪。威力层层递进,是放弃防守一味进攻的超强武技。只是随着日后功力日益精进,寻常时候对敌已经用不到了。 楚飞岩是在赌,赌无界会忽视近身防守,打算即使受他一击也要将其重创。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对方真实战力恐怕已达到玄灭中期,一旦被他拉开距离,那是必死无疑。 好在此刻距离已足够近,近到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棕色瞳孔中的诧异。 “与你何干!”楚飞岩怒骂一声,挺身而上。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一触即分,两人凝视着对方,此时楚飞岩右侧肋骨已断,而无界的左肋同样鲜血淋漓。 “为何?”楚飞岩不解,他知道无界分明已经看破了他的剑法,为何不闪不躲,用如此粗笨的方法与他硬拼一记。 “这世间不义不平之事太多,我此生唯求一平衡罢了。虽然决意杀你,但看在教你这门功法之人的面子上,至少该公平些才是。” 棕色的眼眸泛着奇异的光泽,似在称赞:“你很不错,所以还是建议你不如引颈就戮,否则那会死的很惨。” 楚飞岩看不透他,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敌人。如他所说一般,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爱憎,只是单纯的想要杀掉他而已,如此才最为可怕。 “可惜我目前还不能死,可否容后些?”楚飞岩忽然问道,像是邀请好友他日相逢一般。 无界微微一愣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并非妄言,可你若死在别人手中,或是造成更多的死亡,那便不是我的平衡与正义了。” 银钩闪耀着寒光,再度划落,无界果真只使出单纯的武技,于是黑灰两道身影再度搏杀起来。 豆大的雨点开始从空中低落,暴雨倾盆而至。很快就将那下方人儿身上的血水冲刷干净。 没有人知道在这旷野乱石之间,正进行着一场无比惨烈的厮杀。 两个时辰之后,两人身上早已千疮百孔,剑锋、勾刃沾染的血肉甚至分不清你我,却又避开了要害。斗到后来,已如市井小贩一般胡乱厮打起来。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 楚飞岩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心有不忿:“你他妈…到底是从哪…哪冒出来的…就要…杀我?” 无界亦倒在不远处,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是可笑,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楚飞岩直觉得很困,耷拉着的眼皮无力的支撑着,眼前已越来越模糊。 无界已然起身,一阵氤氲气息蒸腾,很快恢复了体力,带着些许赞意说道:“小子,我能给你的公平到此为止,安心的去吧。” 锋利的银钩狠狠刺向了楚飞岩的咽喉。 蓦然,风雷声起。一股极其雄浑的掌力由远处破空而至,及至跟前已如烈日般灼热耀眼,瞬间将银钩击得粉碎。 一掌之威,强悍如斯。 无界瞧见来者,心中微凛,由于担心被他识破身份,于是放弃了斩杀楚飞岩的机会立刻翻身遁去。 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楚飞岩身侧,静静的凝视着他,无喜无悲。那是一张久违的面孔,霸气而威严。 “谢…帅!” 谢耘背过身去,宽大的紫色睡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冷冷道:“带走吧。” 铁皮靴与青石板砖摩擦出令人刺耳的敲击声,由远及近传入这座阴暗的监狱之中。 楚飞岩斜靠在墙角,失神的看着铁窗之外。那个讨厌的正气官又来了,可是那又如何呢,他们早已认定了他是叛国之臣还作何解说? “冰魔窟我都闯了过来,这算得了什么?”他举起手中的枷锁自嘲般的笑了笑,然而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慌乱和恐惧早已出卖了他,因为谢帅不愿意见他! 十天了!他唯一能见到的就是那个阴阳怪气的鞍如山。 “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叛国之罪非比寻常,我们相信当年作为风头无两的少将军,没有强大的势力撑腰你也不会这么做。” “我想要见谢帅。”楚飞岩打断了他,抬头鄙夷的看着鞍如山,那象征着身份的绿色高冠足有三尺多高,活像是小丑一般。 哼!鞍如山脸色阴沉下来,拂袖怒道:“谢帅乃国之栋梁,岂能与你这等小人为伍!我知道你不怕用刑,但若再不识时务,明日便将你裸身游街示众。” 随即嘴角阴笑道:“届时看看你的那些亲朋、好友、部下包括谢帅的脸面何存!” “你敢!”楚飞岩忽地站起,怒目而视,但立刻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痛苦的弯下腰,久久不能起身。 “哈哈哈!”鞍如山油脂粉面的脸上显得意至极。 “鞍大人!”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鞍如山瞧见来人大惊失色,想必刚才的话已被他听见,连忙陪笑道:“谢帅公务繁重,有什么事交代一声,何须亲自来此污秽之地。” 谢耘扫了他一眼,虎目锐利如刀,鞍如山见状讪讪地退到一旁。 谢耘转身看着囚牢里,那个满身血迹,胡子拉渣的少年,眉间皱纹似更深了一分。 楚飞岩呆呆的看着他,分明感受到他那如刀削斧刻般的方正面容下暗藏着一丝疲态。此刻纵有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眼眶早已湿润。末了轻叹道:“谢帅您的头发白了好些。” 谢耘却是已经背过身去,大步离去,留下一句交代。 “带他去我书房。” 鞍如山急道:“谢帅,恐怕这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的话,你让玄天罡来见我!”愠怒声中,谢耘已然离去。 书房中,谢耘端坐在几案前埋首处理着公文。可数度提笔却始终没有落下,那是为楚飞岩翻案的确认文书。 这一纸文书关系着往日数百名部下的性命,更关系着冥水的命运。他深知这一笔落下会有什么后果,额头青筋虬结,面容肃穆的可怕。 “咔嚓”一声,笔断了。 第六十章 往事难提 谢耘楞了片刻,继而起身踱步至窗边。宽大的紫色长袍印着幽暗的星光,漆黑如墨。 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近了。 剑眉渐展,虎目泛光。谢耘回过头来重新落座,刀削斧刻版的方正面容再看不出一丝疲累。年过半百的他还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帝国元帅,威严且不容置疑。 楚飞岩进来了,跪倒在地。他仍旧埋首案头,提笔疾挥,似没瞧见他一般。 楚飞岩足足跪了有两个时辰,谢耘方才罢笔,已是深夜。 谢耘随意的瞥了一眼,道:“你来了。” 楚飞岩这才敢抬头正视他,然而只瞧了一眼,心情便跌至谷底。那眼神很陌生,陌生到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没有意外,没有恼恨,更没有欣喜,完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神情。 “谢帅,我…” “啪!”谢耘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将一卷文书扔在了他的面前。 “此乃特赦文书。”谢耘淡淡的说道,“拿上就走吧。” 楚飞岩看着文书上玄天正的亲笔签名,忽然不知所措。 “这…” “只有一个条件。”谢耘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请你隐姓埋名,终生再不得踏入冥水一步,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谢帅!”楚飞岩见状连忙唤住他,“难道您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谢耘顿了顿,转身道:“我知道。” 楚飞岩惊道:“什么?” “我知道我两万衡水男儿死无葬身之地,知道受此牵连枉死的部下死不瞑目,知道无数孤儿寡母日夜悲泣,知道暗夜分崩离析,还知道我最信任的少年将军成了史上最大的叛徒…” “你还想让我知道什么?”谢耘背负双手怜悯似的看着楚飞岩,“想让我知道您是受人迫害?” 谢耘一声冷哼,那锐利的眼神中是尽是嘲讽和不屑。 “我…”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子一般扎在楚飞岩的心上,让他羞愧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你竟是为此而来就真叫人太失望了。”谢耘一声长叹,“念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但也不想再看见你,走吧。” “给自己,也给我留些脸面!”谢耘居高临下审视着他,说话再不留一丝余地,眼神尽是厌恶之情。 自此,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楚飞岩那双眸中最后一丝生气仿佛也要彻底湮灭。他眼帘低垂,冲着谢耘拜了一拜,颤抖着说道:“我会走,谢帅您保重。” “哼,很好!”一声冷笑谢耘拂袖而去,可在他即将离开之时,一个倔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宁愿所有的罪恶皆归咎于我,但我绝不允许那铁骨忠魂也背负上这万世骂名!” 远处的谢耘脚步微滞,终究没有停下。他并没有径直回到卧房,那紫色的身影如山岳一般矗立在黑夜之中纹丝不动。 “大人这几日去京华城便是为了那份赦免文书吗?” 一个更加神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早已与黑夜融为一体。 “你也去吧,暗夜已经解散了,如今他才是你们的夜王。” 似乎明白了什么,幽暗中的萧潜,眼神中迸发出炙热的光芒。忽然冲着谢耘高大的背影拜了三拜。 待到谢耘转身,已是人去无痕。 “呵呵,哪有什么赦免文书。” 一声长叹消逝在风中。 楚飞岩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的城主府,什么也没带走。夜色逐渐褪去,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或许谢耘早有吩咐,没有任何人阻碍他的离去。然而暗中尾随窥探的影卫多如繁星。 楚飞岩浑若未觉,天空灰蒙蒙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他该何去何从? 走着走着,楚飞岩忽然大笑起来,蔑视的扫向四周:“我楚飞岩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若要杀我只管来吧!状若癫狂。” 仍是一片寂静。 须臾,斜地理走过来一个人影,鞍如山! “少将军好大的威风啊。”那高耸的绿色冠帽叫人十分厌恶,接着露出戏谑的神情。 鞍如山讥讽道:“既然谢帅和殿下有言在先,你大可以像丧家之犬那般逃走。不必顾及,哈哈哈。” 楚飞岩冷冷瞪了他一眼,并不屑理会。只是余光一瞥,忽然顿住,只因看到了鞍如山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少女。 那少女姿态婀娜,一身青绿长丝袄,腰间悬挂着白玉凤佩。乌黑长发轻轻披在身后,其余被束起挽成精致的发髻,插着一根凤头钗。显然是出身于高贵人家。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鞍如山身后,看上去楚楚可怜。 “赵殊…是你吗?”楚飞岩轻声唤道。 那少女身形一震,明显有些颤抖,难以置信的掉过头来。 她的脸型略显瘦小,算不上天下绝色,但也是个十足的美人。施了些脂粉再加上那眼角一滴泫然欲泣的泪珠,不禁叫人又怜又爱。 “阿岩!” 少女显然无比震惊,片刻的慌乱之后便满是心疼。瞧他眉宇间显得心事重重,已不似往日印象中那般乐观从容。熟悉英俊的脸庞已满是沧桑的痕迹,眼神中更是隐匿着若有若无的死意与狠辣气息。 赵姝想到父兄所言,近来多般境遇,不禁又后退了半步。 “阿岩,你受苦了。”她擦去了眼角的泪珠,强颜欢笑道,“鞍大人找我有点事,稍后我去城外找你。” 这少女正是与楚飞岩有着一纸婚约的赵家千金赵殊。这门亲事还是由谢耘撮合并由他的师傅君临与赵国公当年定下。 楚飞岩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印象中便是个温柔善良的性子。此刻听她所言哪能不明白她是想故意支开自己。 于是更加怀疑,喝问道:“鞍如山,你带她来此做什么!” “哟!”鞍如山嘴角微扬,然后冷脸道,“真是个没皮脸的,别忘了冥水已没有你容身之地,快如那丧家之犬一般逃命去吧。” 楚飞岩逼近一步,眼中泛起寒光:“说!” 只有一个字,却是掩饰不住的冲天杀意。 鞍如山武技寻常,见状大惊,连忙拉着赵殊退后,同时单手空中做了个手势,一瞬间隐藏在暗处的影卫全部现身,强弩在手,蓄势待发。 第六十一章 饮鸩止渴 鞍如山喝道:“既然你不知好歹,我就算杀了你谢帅也怪不得我!还有,难道你就不怕连累了赵殊,如今冥水已没有你逞能的余地!换做我是你,还不如早早的隐姓埋名了此残生,以免再度丢人现眼!” 赵殊吓得花容失色,怯声道:“阿岩,鞍大人与我此行确是寻常小事,你先走吧。午时过后,你便到庭玉阁等我,那时我必定回来了。” “当真?” 看她说的如此笃定,楚飞岩将信将疑。 赵殊点了点头,道:“姝儿不会骗你。” 楚飞岩暗忖:一来她的父亲是当今国公地位尊崇,二来也的确怕连累她受伤,暂且等等看吧。 于是收敛了气势,转身出城。 鞍如山心底冷笑:在城主府或许动不了你,但是只要出了城岂能容你活命! 楚飞岩没想到会遇到赵殊,虽说是名义上的未婚妻,但他深知他们早已没有了可能,反而自己叛逆的身份必定会给赵府带来困扰,更加令赵殊难堪,平白成了寡妇。 所以早就准备了一份自弃书,打算退掉这门婚事。想到此处楚飞岩忽然心情一松,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神秘的白色倩影,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 走着走着,庭玉阁已经近了。只要确认赵殊果真无事,那便了却了这桩心事。 此后无论是寻汪野还是去京华城自投罗网,天大地大他能做的只有如此了。 距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楚飞岩盘坐在庭玉阁中打坐调息。不久又皱起了眉头,还是不行。 骨肉外伤并无大碍,只是体内天炎真气和玄阴真气越来越强,这在他人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可对楚飞岩来说却如毒药一般。 只因他的脏腑经脉皆是顾惜梦以大神通人为所筑,最大承受能力只在玄灭境以下。 而楚飞岩自习得布向花的御倾决之后,功力时刻都在缓慢增长,又得了布向阳数百年的玄阴真气,加上连翻恶战的感悟体验。无论从功力还是精神层面都早已突破至玄灭境。 先前有小冰压制修复,尚无危险。如今的身体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楚飞岩无奈之下,只能作罢。 徐徐睁开双眼,忽然被眼前一幕所吸引。屋檐一角,那是一张蜘蛛网,网中是只名为蚰的爬行生物,而地下是已死去多时的红背黑寡妇。 两只生物显然经历了一场大战,而令楚飞岩最为震惊的是那只蚰,因为他正在啃食自己的尾部,看样子至少已经吃掉了自身的三分之一。杀死对方之后显然它也无力离开那张网,这是它在绝境中生存下去的唯一办法。 楚飞岩感慨,生物为了生存下去会做出任何改变,即便那看上去很残忍,这便是物竞天择的本质吧。 想到此处心头一动,动物尚能如此为何自己不能做出变通? 御倾决,乃是纳天地之气为已用,沟通自身与外界的内功心决。既然如此,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将令自身不堪重负的真气反向排出体外? 这一做法恰如那只蚰,无异于饮鸩止渴,但至少可以缓和当下的局面。 正在此时,破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人未到箭枝先行。 “嗖嗖嗖! 转瞬间十里小亭被射成了千疮百孔,乌压压不下百人包围了庭玉阁。 “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楚飞岩木剑一挑,将面前的石桌砸向阁楼上方。 “嘭!”石桌砸碎屋顶的同时也被人一刀劈落,现出正上方三人,修为都不俗。统一身着墨玉铠甲,佩戴青铜护额,自然也蒙着面,此刻正居高临下看着楚飞岩。 “只怪你自己蠢,逃命都不会,杀!” 楚飞岩嘴角冷笑,正好拿你们试试,大喝一声:“逆倾决!” 在他体内积蓄已久的真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涌出体外,转瞬便在其头顶形成一个逆向旋转的太极阴阳图,而且不断在变大。更加令人惊奇的是,其中央不再是黑点,而是一个圆盘,镇魔盘! 楚飞岩直觉的全身压力一松,身体竟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不由纵情长啸! 那啸声浑厚无匹,将整个山谷震得嗡嗡作响,单是布向阳的玄阴魔气便已霸道异常,再加上镇魔盘的恐怖威压。他这一声长啸竟将这百十人当场震伤。 此刻隐藏在远处密林中的一个身影也大惊失色。 楚飞岩大笑一声,镇魔盘瞬间便碾碎了上方三人,尸骨无存! “只怪你们自己蠢,来得不是时候,杀!” “哈哈哈!痛快痛快!”楚飞岩兴奋以极,“如果这是光返照,那么请允许我纵情这一回吧。” 他压抑的实在太久了,此刻如那脱缰的野马再不受控制,只想全力施为,眼中幽光一现,出手再不留任何余地。 镇魔盘呼啸,每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便会收割十数条人命。 至圣乾坤刀,刀气横贯八方,足有百尺之长,一刀挥落便又是数人尸首离身。 “不好,情报有误,快撤!” “逃吧,回去带话给你们主子,他欠的债我要通通收回来!”楚飞岩杀伐之意越来越盛,如死神一般肆无忌惮的收割生命! 他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甚至已凌驾于当日幽冥宫中的布向阳,虽然很短暂。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百多人几乎被屠戮殆尽,远处密林中的身影见状匆匆离去。 谁也没想到这一场围杀会变成这种局面,包括楚飞岩自己。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暴戾中的楚飞岩重归平静,他坐在庭玉阁下,看着遍地的尸体皱了皱眉头:居然忘了留活口,方才是否有些不受控制? 但这一疑虑,很快便被欣喜占据,逆向发动御倾决效果简直出乎预料,身体除了因为真力消耗太多而虚弱之外似乎也没有太大不妥。 而消耗的真气很快便可以通过御倾决辅助修炼回来,如此一来自己至少有了一战之力,再也不用担心轻易重伤昏迷。此后,为兄弟正名的机会也就更大了些。 他抬头看了看天,午时快到了。为防惊吓到赵殊,简单清扫了打斗的痕迹,并将尸体拖入密林之中。做完这一切,午时已过半,仍不见赵殊踪影,心中略微有些焦急。 正自踌躇,忽然心头一紧:糟糕,没想到援兵竟来得这么快。 念头未几,十数条黑影已将他团团包围,甚至连给他起身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此番来人虽少,但显然要比先前那些人强上十倍不止! 第六十二章 坐忘观莲 楚飞岩心中苦笑,此时内力几乎枯竭,已如板上鱼肉,索性放弃了抵抗,可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对方有动静,不由狐疑的看向来人。 如墨一般,虚影漂浮,即使在午时的阳光下也仿佛置身黑暗之中,那是属于夜晚的黑色,本不该出现在光明之下的绝密身影。 楚飞岩忽然有些不能自已,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你们…你们都还活着!” 回应他的一双双炙热的眼神,比这冬日的阳光更加温暖火热。 “萧潜、龙华、虞山…哈哈哈,这贼老天果然要不了你们这帮人又臭又硬的命!” 楚飞岩仰天大笑,直笑的泪水满框,咳嗽连连。 众黑衣人齐齐拱手而拜:“参见夜王!” 到了农历十月,京华城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雪花飘飘洒洒,将那空气中的污浊气息一并带走了去,落在屋檐楼阁,停在枝头树梢,也飘荡在湖面然后消散无形。 令人讶异的是,有一个稍显孤独的身影却是临湖而驻。那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 “不知河里的鱼儿会不会冷呢?” “殿下,外面寒气大,早些回屋去吧。” 有个模样精致的小丫鬟走了过来,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貂绒大氅。 “你懂什么啊。”那人说罢在小丫鬟屁股上拍了下,丫鬟面色大窘,赶紧躲开了去,但也不是太过惊讶。 “哈哈,去吧,你们女孩子可比不得我们男儿健壮。” 不远处有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见状摇了摇头,叹息而去。 玄天养凭栏眺望,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八岁那年他与父兄在祖山打猎,那是个欢乐顽皮的年纪,同样是个大雪的冬天。 因为追一只雪兔,不知不觉到了山崖边,不料突然遇到雪崩,摔下了山崖。还记得大哥哭喊着跑去找人的场景。 玄天养莞尔一笑,当他们回来看到我坐在一朵雪莲之上安然无事时,直呼先祖庇佑,老天垂怜。 “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这是属于我和仙女姐姐的秘密。”玄天养看着那被一层薄薄的雪花覆盖的湖面,很是自得。 他尤其喜欢这种朦胧的感觉,也期待那粒粒雪花消融于水的惊奇。 可是那薄薄的一层雪花没有消融,反而向着湖心汇聚而去,渐渐结成了冰。 玄天养讶异的揉了揉双眼:“哦,那是已不是冰,而是一朵圣洁的雪莲。” 坐忘观莲! 玄天养张大了嘴巴像个孩子一般傻傻的看着白莲之上,那个仿佛从天而降的白衣仙女。 这一刻他惊喜交加,想笑又怕是一场幻境,想说着什么竟开不了口,模样好生怪异。 等到他终于鼓起勇气,准备拙劣的打个招呼时,却发现湖面并无他物。 “找一处僻静之所,在那等我。” “是她,真的是她!这宛如仙乐般动听的声音他绝不会记错!”玄天养心中狂喜,丝毫不觉得这犹如命令般的口吻有损他皇家的威严。 在丫鬟们错愕的目光中他发足狂奔。 “谁也不许跟来!” 玄天养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的卧房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了,不由面色有些窘迫。 “真的是你吗?仙女姐姐。” 他一面慌乱的斟些酒水,一面偷偷的瞧着对方。 那动人的眼眸,似占尽天地钟灵之气,薄纱下若隐若现的绝世容颜更令他无限遐想。 此生他从未拿正眼看过一名女子,此刻却不禁心神摇曳。可是很快他便有些失落,因为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冷,并非冷漠,只是不在意罢了。 叶潇潇略略打量一下,眉头微蹙。 玄天养暗道:糟糕糟糕,必是这里污浊的环境令她不喜,自己又唐突了她。 只见叶潇潇摇了摇头,却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仙女姐姐只管说,天养必当全力以赴。” “此外,我暂且会住在这里。” “啪!”玄天养傻傻的看着叶潇潇,茶座摔在了地上。 此后一段时间原本闲散惯了的三皇子突然活络了起来,不仅常常在朝堂发表政论,暗地里更是与一些朝中大佬走的很近。 当然这些都瞒不过玄天罡的眼睛,只因这些大佬本就是他的人。 飞云客栈坐落在京华城中最繁华之地,烟柳街。纵然如今冥水势危,在这里还依然是一派从容景象。 闲来达官贵胄无不要来此饮上一杯,听上一曲,又或是赌上几局。坊间也有传闻,只要飞云客栈一日不倒,帝国便能自保无虞。 今日客栈外头车马众多,跑堂的小儿,门外的小斯全都凝神以对,显然来了不少大人物。 客栈顶楼,只有一个房间,寻常时候这里从不开放。今天却是来了好些人,两侧众人席地而坐,面前几案都备了精美的菜肴果品。 众人齐齐看向座位上首那位青年人,此人一身暗红华服金边雕龙,眉宇间英气逼人,唇角微微扬起,那是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 玄天罡托着酒樽,从座椅上站起:“我这个弟弟一向懒散,从来只喜欢赏花看雪、舞文弄墨,人人都道他贪玩成性成不了气候,但我却知道他很聪明,绝不会无的放矢。” 然后玩味似的问道:“诸位且说说看他近来所为是何用意?” 左侧一位面容憨厚的老者起身应道:“三皇子倒是的确提出一个想法,只是这想法听上更像是一种玩乐和猎奇。” “哦?司徒大人说说看。” “他想推荐一个人,取代大祭司的地位。” “哈哈哈!” 众人无不嗤之以鼻。 “独孤世家千年传承,掌我冥水气运兴衰,岂是他一小儿所能忘谈的,更遑论更换,这不是笑话么?” 玄天罡也是一愣,笑道:“他可是有了人选?” 诸葛蔼说道:“不仅有,而且还自信的狠呐。” “哦?你告诉他一声改天带人来我府上瞧瞧。” “是,殿下!”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玄天罡对这一桩小事如此上心。 “好了,接下来咱们谈正事。”玄天罡神情一变,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第六十三章 暗夜相聚 玄天罡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问道:“关于前番所提之事,诸位可有良策?” 众人一听,皆把头低了下去,作恐慌状。 “怎么了,没人敢吭声了!”玄天罡嘴角浮现一丝冷酷,“我先敬你们一杯。”说罢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 众臣大惊,皆举杯相迎,连呼惶恐。 “此事若成,我保你们世代福泽,荣华不尽。若不成…哼!你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玄天罡将酒樽重重的拍在桌上。 “殿下,那谢耘虽然为人跋扈,但确实是罕见的统帅将才,如今帝国形势危急,此刻削弱他的兵权于国不利啊!不如待日后国事平稳再做打算?”坐在诸葛蔼对面的兵部阁老杨厉试图劝说道。 诸葛蔼也小声附和道:“臣也以为此事应徐徐图之,谢耘在军中威望极高且深受陛下信任,此时实在很难找出什么理由来削弱他。” 众人见有两位大佬带头,也纷纷跪拜相劝。 玄天罡眉头皱起环顾众人,眼中的不耐渐渐变成凶色,片刻之后还是隐忍了下来。 “没什么理由是吧,我给你们一个,就怕你们不敢接,鞍如山!”玄天罡朝门外大声喝道。 顶着绿色高冠的鞍如山从门外走了进来,众人见是他心中既鄙夷又有些惧意。正气官近来无孔不入,被他们抓住把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鞍如山低着头将众人神情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有些得意。 “将你昨天跟我汇报的那件事也说给诸位大人听听。”玄天罡冷笑道。 “是,殿下。”鞍如山面向群臣缓缓说道,“经暗中调查,谢耘伪造旨意,私放叛贼楚飞岩已确信无疑!” “什么!” “这…” “楚飞岩…可是那个叛逃赤炎的楚飞岩?” “杨大人猜得不错,正是那个天选之子,帝国最大的叛徒,他还没有死而且回到了冥水!”鞍如山十分欣赏杨厉此刻惊愕的神情,心中好不愉悦。 因为他知道,杨厉的三子杨凯正是那死于赤炎的两万亡魂之一。 杨厉脸色铁青,指节攥的吱吱作响,嚯地从座位上站起,一把揪住鞍如山斥道:“谢耘,为何要放走他!” “杨大人…您别激动,这点下官也不敢妄自猜测啊。” “这怎么可能呢?” “就是啊。” “…” 一时之间众人皆难以置信,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玄天罡终于按捺不住,怒道:“都给我住口!” “要理由,我给你们,可你们之中有谁敢参他这两条罪状吗?是你…还是你?” 玄天罡眼神所及,众人纷纷避之,噤若寒蝉。 “那谢耘就是被你们惯坏了!拥兵自重,蔑视皇权。不要以为没了他,就没人可以带兵了!” 鞍如山连忙附和道:“是谁于为难之中促成与赤炎和谈,是谁在定远皋陶力挫东方三大月国,都是殿下啊!” “反观那谢耘失了衡水重城,一退再退,毫无建树。如今更是私纵嫌犯,居心叵测。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继续让他独揽军权?” 众人暗道:虽然鞍如山言辞略有夸张,但也并非毫无道理。 “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我要他手中华北地区的兵权。”玄天罡一言既出,再不留余地。 “是,殿下!” 众人皆叩首领命! “那便散了吧。” 待到众人走后,玄天罡将鞍如山留了下来,问道:“楚飞岩杀了没有?” “属下安排了五十名顶尖的刺客过去,想来很快便会有回信。” “好,这件事你盯紧点,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冥水!” “遵命!” “另外还有件事,你暗中去办。”玄天罡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月照大帝岚烈宣布,各国皇子中无论是谁,只要找到她的女儿岚蓝公主并完好无损的带回月照便认他做女婿。” “殿下您是想…” “找到她!” 庭玉阁楚飞岩与暗夜相聚,心中激动振奋之情难以言表,从萧潜口中得知,原来暗夜解散之后一直潜伏在天弃山脉从未正真离开。 那日楚飞岩故意支开汪野与无界死战,但汪野他们很快便被正气官盯上了,迟迟无法摆脱。 后巧遇萧潜并得他暗中相助方才脱身,而汪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请暗夜转告谢帅,天弃山下,有亡者归来。” 这才有了后来谢耘现身相救的一幕。 楚飞岩心中感激,问道:“为何你们一直守在天弃山脉?” “也许是想复仇,也许是有所期盼,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也说不清楚。” 楚飞岩心中感动,不甚唏嘘。信他的自然信他,在一众暗夜成员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犹疑。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楚飞岩等人迅速隐入暗中。 “是赵王府的总管傅盛。”楚飞岩看了看时辰午时已过,难道是为赵殊而来? 傅盛果然像是寻人,来到庭玉阁便下马不前。 “我去看看,肖大哥烦请你们帮我将这里战斗的痕迹彻底抹去,我随后会去找你们。” 萧潜点了点头,离开之时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傅盛看着残破的庭玉阁心中奇怪: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再一转身吓了一跳,只因面前突然多了一人,虽然蒙着面且衣衫多有破损之处,但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傅盛转念一想:“敢问可是我家小姐故人?” 楚飞岩并未作答。 傅盛知他心中怀疑,又道:“我家小姐巳时在城主府巧遇故人,相约于午时在此会面,不知阁下可曾遇见?” 听她如此一说,楚飞岩便不再怀疑:“傅管家,你家小姐可还安好?” 傅盛没想到他竟认得自己,也确认了他的身份,便笑道:“楚飞岩公子,我家王爷正是为了此事请您过府一叙。” 楚飞岩心中稍安,正好也想借此机会了却与赵殊的婚事,便点头答应。 傅盛看了看左右,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压低声音道:“一里外备了一匹快马,为防小人注意,我先行一步。还恕不能开府相迎,公子请见谅。” 楚飞岩道了一声无碍,随后便纵身掠去。 第六十四章 密会国公 赵国公赵怀礼是当今皇后的哥哥,年逾六旬身形却保持的很好。为人低调而精明,从不轻易得罪人也不会刻意讨好谁。 但是他的心中从来都有一杆秤,时时衡量得失进退。别看他逢人便乐呵呵的,其实整个冥水帝国他也只敬两三人罢了。 此刻他在后园备好了酒菜,吩咐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有一名银甲青年陪同其落座,谈笑正欢,此外只有一名侍女在不远处听候。 二人并未动筷,显然在等人。 说话间,只见傅盛领着一名黑衣人从后门悄悄走了进来。 赵国公朗声一笑:“可是小婿到了?此处没有外人就不必蒙面了。” 那银甲青年听到小婿二字明显有些不自然。 楚飞岩走到二人跟前,向着赵国公躬身一拜,然后狐疑的看着那青年。 “哦,这是紫哥将军,别看他年轻却深得陛下信任呐,如今身居要职负责京城外围防卫,也是自己人!” 楚飞岩点了点头,这才摘下面罩。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赵怀礼看到楚飞岩那熟悉的面容时还是吃惊不小。 那紫哥则是心中却是不屑:他就是当年的天选之子楚飞岩吗,看起来倒也平淡无奇,还有几分落魄,谢帅怎会如此看中他? 赵怀礼打量着楚飞岩,须臾叹道:“必是受了很多苦,也瘦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说话,坐下谈。” “你在谢帅那里的事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可不能怨他呀。”赵国公亲自为楚飞岩斟了一杯酒。 楚飞岩心中感动,赵怀礼一如家中长者一般亲切慈祥,自己的事必定给国公府带来了很多麻烦,否则也不会连累赵殊,可见面至此他不仅没有半句责备,反而言语间却颇多关怀。 楚飞岩歉然道:“不瞒国公,烈酒灼心,小子已不能再饮。” 紫哥心里耻笑:真是柔弱做作。 “哦?” 赵怀礼十分讶异,想了想又道:“难道传闻是真的,你这里?”说着指向楚飞岩胸口。 楚飞岩哑然失笑:“遥想当初第一次学会喝酒便是在战场之上,那时我也曾意气风发,不惧生死,可如今…”他拍着自己的胸膛道,“这里都是冷的!” “哎~”赵怀礼一声长叹,“不提不提了,这世事这朝堂早就已经变了。” 楚飞岩唤侍女斟了一杯清茶,道:“小子以茶代酒给您老赔罪了,此番回来便是为了当年之事,打扰您老非我所愿,只是心系赵殊安危,方来此一见,不知她可还安好?” 紫哥眉头一皱,面露不悦:“有我在,你大可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楚飞岩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紫哥的言语挑衅。 “阿姝受了些惊吓,现正在厢房休息,并无大碍。只是紫哥在接她回来时发现有人跟踪,所以就先行回了府。” “我刚从她口中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时着实不敢相信。”赵怀礼不甚感慨,“这就是所谓的吉人自有天相吧。” “那我便心安了。”楚飞岩忽然向赵怀礼跪下道,“如今我已然成为了冥水的禁忌和梦魇,而我接下来的路更是凶险万分,自不能再连累小姐和国公府。” 赵怀礼大惊:“你这是何意?” 楚飞岩从怀中取出“自弃书”递了过去,大意便是自己罪孽难赎,配不上赵殊,退了这桩婚事,最后还留有血印和凤佩以证真伪。 赵怀礼看罢,向来和善的面容隐现怒意,颤抖着双手迟迟没有说话。蓦然猛地将信件拍在桌案之上。 紫哥余光一瞥,顿时明了。心中又喜又怒,喜得是自此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追求赵殊,怒的是虽然信中言必提几过,但这依然与休书无异。 “简直目无尊长!”紫哥一声怒喝,便要给他些颜色看看。他运起玄功,从高处一爪抓向楚飞岩咽喉。 楚飞岩此时仍跪地未起,可紫哥却发现玄功如泥牛入海,还没接触便消散无形,而自已想要进一步发力之时,却被一股惊人的寒意倒逼而回。 而这还是对方无意为之,这等功力和压迫感他只在谢耘身上见过,于是手掌悬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至极。 楚飞岩顺势起身,冷冷看着紫哥,惊得后者仓促后退,面色羞愤。 “您老珍重!”楚飞岩向着赵怀礼再度告罪,转身而去。 “慢着!” 楚飞岩顿住脚步。 赵怀礼寒声道:“你当我赵怀礼是什么人?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就由着你这么任性!” 楚飞岩心头一颤:终究是惹恼了他,可也别无他法,万不可再牵连国公府。刚要说些什么却见赵怀礼忽然将那“自弃书”撕得粉碎。 紫哥心中一惊:“国公您?” 赵怀礼神色凛然道:“我赵怀礼明哲保身,偏安一世,算不上好人但也绝非那是非不分之人。我气愤的是你小子竟然这么小看我!我只问你一句,你只需如实回答我,否则我今天必不容你!” 楚飞岩愕然转身,看着怒发冲冠的赵怀礼,似乎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你的心是否始终忠于冥水?” 楚飞岩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当然!” “那好,我便助你翻了这桩冤案!” 楚飞岩大惊:“此事太过凶险…” 赵怀礼哈哈一笑,打断了他:“你以为凭这一封信件就能撇清咱们的关系了吗,事实上早就已经分不开了。为了国公府,也为了赵姝,我也必需洗清你的罪名方能保全大家。” “如今冥水危在旦夕,而宫中却有小人打谢帅的主意。谢帅若倒下那么冥水就彻底无望了,若非存亡之际我也不会强出头,谢帅需要帮手,而帝国更需要你再度成为那个力挽狂澜的天选之子,你懂了吗!” 楚飞岩怔怔的看着这个熟悉的老人,他从未料到赵怀礼如此深明大义。一股热意浮上心头,这种被人理解和被人需要的感动已经久违了,心情激荡之下,胸口又传来钻心般的刺痛。 “而且我知道当初陷害你的人是谁!” 这一句仿佛雷声轰鸣在其耳边炸响,楚飞岩踉跄一步面色惨白:“是谁!” 第六十五章 宴无好宴 玄天养在卧室放了几个暖炉,即便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在这室内却是暖洋洋的。 叶潇潇仍是裹着厚厚的雪饮鹤氅,闭目调息,呼出的气息冰寒至极,很快整个屋子温度又降了几分。 玄天养无奈,只能吩咐多添些柴来,心道:还真是个冰美人呢。 “仙女姐姐,你为何一定要取代独孤世家?在我看来你不该在意世俗之事吧?” “独孤世家掌我冥水气运已有千年,深得历代帝王信任。就拿天弃山脉崩塌一事来说,幸亏独孤南方提前一个时辰预测到了,否则冥水已经亡国了。” 叶潇潇眨了眨眼,轻轻抖落睫毛上沾染的白霜,心道:时间不多了。 “我叫叶潇潇,不要叫我姐姐了,我没那么老。” 玄天养喜道:“是是是!”。心中安自窃喜:她竟愿意告诉我芳名,叫我三天不吃饭都也乐意了,哈哈。不过我八岁见她时她便是如今的模样,叫她一声姐姐也不过分吧。 正巧抬头看到她冷冷的眼神,还是把这句话噎了回去。 “独孤世家么?”叶潇潇神情冷冷说道,“你以为他们凭什么能预测到?” 玄天养惊道:“难道你知道?” “你明天陪我走一趟吧。” 叶潇潇说完便不再言语,第二天玄天养便陪同叶潇潇乔装去了独孤家的府邸。 然而令玄天养惊呆下巴的是,叶潇潇见到独孤南方第一句话便是:“大祭司的职位请让给我。” 独孤南方自然不加理会,谁知叶潇潇竟将独孤南方狠狠揍了一顿,并撂下一句,要是不答应,明天再来揍你! 可怜威名赫赫,无人不尊的帝国大祭司竟被人上门揍得鼻青脸肿。 吓得玄天养赶紧将叶潇潇拉回了王府。 玄天养哪想到叶潇潇如此暴力荒唐,回到王府还处于惊魂未定状:“仙子,你…这也太不妥了吧?” “时间不多了,他若不应允,我明天还去揍他!” “…” 第二天叶潇潇没有去揍独孤南方,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了而是因为他们收到了大皇子玄天罡的宴请。 玄天养知道最近的举动引起了大哥的注意,推辞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好在并无烦人又迂腐的大臣参加,玄天养想起近些年与大哥有些疏远了,正好借此表表心意,也就释然了。 他现在怕只怕叶潇潇这位姑奶奶,冰冷寡言的外表下藏着火山般的暴脾气,真不知道她会干出啥事来。 “想那么多干啥,天塌下来还有老爹兜着,玩去。”于是玄天养便乐呵呵赴宴来了。 元策府,玄天罡早已备好了酒席等着他们。 玄天养轻车熟路,还未进门便大笑道:“大哥我来了,没有上好的酒菜我可不依啊。” “混小子还那么嘴馋,进来吧。” 兄弟俩简单寒暄了一番,便各自落座,叶潇潇则安静的站在一旁。 玄天罡一眼便瞧见了她,她安静的站着那里,似一名柔弱女子却又叫人过目难忘。 眉若柳叶白衣胜雪,几缕长发随意飘散在胸前,洒脱而妩媚。更叫玄天罡惊叹的是那于世独立的气质,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自己和玄天养反倒像小孩儿一般。 玄天罡哂笑道:“你已不再是拖着长鼻涕跟在我后面哥哥哥哥叫着的笨小孩了,三弟你何时也学会了金屋藏娇,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玄天养面色一窘:“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这位是叶潇潇仙…姑娘。” 玄天罡忽又捉狭道:“你把这样的美人藏在府中,保护的严严实实。这可与你轻薄浪子的名头不符啊,哈哈…莫非你小子认爱终生了?” 玄天养脸色一红,然后偷偷瞥了叶潇潇一眼,见她并无异状,心中反倒失落:我倒是有情,她却冷如冰山呐。 “就是普通朋友,小时候认识的,近来碰巧遇到了。” “哦,这我就更好奇了。”玄天罡疑道,“这宫墙之中还有这等巧遇,不如请姑娘芳容一见,我和天养幼年常常黏在一起说不定我也曾见过呢。” 玄天养忽然一惊,虽然他也十分渴望一睹叶潇潇倾世之姿,但以叶潇潇的性子定然会拒绝,可如今的玄天罡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皇子,不容丝毫质疑,今日之宴看来绝非好宴。 果然,叶潇潇淡淡的说道:“我不愿,语音婉转动听却寒意十足。” 玄天养于是离席拱手而道:“叶潇潇姑娘乃不出尘世的奇女子,不以真容相见想来必有她的缘由,还望大哥不要为难。” 玄天罡将手中酒杯放下,没有说话,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过了片刻,玄天罡收敛了笑容:“这么说你也不曾亲见?” 玄天养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额头已微微出汗,他无奈点了点头。 “那么,她便是来路不明!” 玄天养大急:“皇兄…” 玄天罡打断了他:“我不让旁人参与酒宴便是信你,虽然人人都说你不求上进是个贪玩王子,可我没料到你竟如此糊涂,竟为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四处奔走,忘图大祭司一职,三弟我很失望!” “你可知那祭司一职意味着什么?” “不就是占卜星象,趋吉避凶么?” 玄天罡忽然冷笑道:“她若果真侥幸得了祭司一职,在朝堂只说一句话便可搅得冥水天翻地覆。” 玄天养隐觉不妙,背后冷汗涔涔。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据我所观你我二人皆不入叶潇潇姑娘之眼。她只消说你我二人皆无帝王之相,再提出个其他人选来,你说冥水会如何?” 玄天罡摆了摆手:“坐下吧,你还要这般帮她吗?” 玄天养面色变得很难看,他的确被初见叶潇潇的欣喜冲昏了头脑,他也不知叶潇潇的来历和真实目的,玄天罡的话句句在理。可他心中仍记得那朵雪莲,无尘无垢。 “她…应该不会的。”然后希冀的看着叶潇潇,希望她能澄清下。 “你能告诉我你想要成为大祭司的理由吗?” 叶潇潇安静的站在那里,眉头忽然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了。 造化本源的流失让她越来越难以压制体内的寒毒。他们兄弟俩的争论反倒并未太过引起她的在意,此刻方听到到玄天养的询问。 她生气了!玄天养看到这一幕心中突然十分后悔。 第六十六章 深负其重 “他说的没错…”叶潇潇忽然流露出一丝笑意,“女为悦己者容,我正是为了心上人而来,也是为了冥水的命运而来。” 然后伸出右手轻抚面纱,说道:“等我成为了大祭司,等我再见到他,我便会为他摘下。” “天呐!她竟然也是会笑的,如冰川融化,百花绽放般绚烂。”玄天养只觉得一颗心都飞了出去,接着便又生出浓浓的妒意:她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玄天罡也不禁有刹那的失神,但他毕竟不同于玄天养。转瞬目光就变得凌厉起来。 “我若现在一定要看呢!” 叶潇潇转身向着屋外缓缓走去,同时冰寒的声音传来。 “在这片天地,还没有人可以威胁我。” 玄天罡一声冷哼:“好大的口气!来人!” “皇兄…潇潇姑娘…”玄天养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从隔间窜出一个黑色身影,迅速在玄天罡身边耳语了一番。 只见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哈哈大笑道:“姑娘好气魄!要想胜任大祭司一职必须不惧皇权,一切但凭本心,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明日我变便会率领朝臣向父皇举荐,最快定在三日后,你与独孤大祭司进行朝天大比,胜者便是我国的新任大祭司。希望姑娘不要让我和三弟失望。” 叶潇潇道了一个“好”字,便径直走了。 玄天罡笑了笑:“惹姑娘生气了,该好好哄哄才是,三弟你也走吧。” 玄天养看着他半真半假的笑容,冷汗已浸透了衣背。糊里糊涂回到府邸,抬眼望去,心中失落至极。 叶潇潇一直没有回来。 他们走后不久,玄天罡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灰袍老者。 “为什么放她走?”玄天罡的语气有些冷。 “殿下,不是放她走,而是我们根本对付不了她。” “您老也不行?” 灰袍老者沙哑的嗓音怪笑道:“米粒岂敢与皓月争辉,怕是集中王府所有的力量也不行。” 玄天罡终于惊诧道:“她到底什么来历!” “说实话我也不知。”然而灰袍老者却是安然自若,“我能猜到她为何而来,也知道她的弱点是什么,届时再对付她简直轻而易举。” “哦?” 灰袍老者又低声耳语了一番。 玄天罡听罢一声冷哼:“那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楚飞岩拒绝了赵怀礼的挽留,深夜离开了国公府。他看上去很平静,并不像先前表现的那般震撼讶异。 赵怀礼所说的幕后黑手就是玄天罡,而且愿意暗中安排让楚飞岩面见玄天正。 当初密令楚飞岩进入赤炎议和的正是冥水大帝玄天正,不得不说赵怀礼的提议令楚飞岩十分心动,然而他已非当年单纯热血的少年,直觉告诉他事情也许不会这么简单。 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是非常愚蠢的行为,见过谢耘之后他已经明白了这一点,要想替亡魂雪冤必须拥有撼动朝堂的力量。 漆黑的夜色中楚飞岩目光如电,喃喃道:“陛下,真希望我不曾疑你。”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楚飞岩来到了京华城郊外的忘忧山上,这里有一个隐蔽的小木屋,萧潜他们早已经等在那里。 楚飞岩刚欲进屋忽然心生警兆,然而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扑倒在地,接着便听到一声惊人的嘶吼。 汪野、萧潜等人听到动静迅速冲出屋外,正看到楚飞岩被一只巨大的白虎压在身下。 “不要伤它!”楚飞岩急忙出言阻止。 “吼!吼!”白虎张着血盆大口,狂啸连连,看上去十分焦躁不安,而那缺损的两颗门牙让楚飞岩立刻认出了他。 “是你吗,小白?” “你怎么会在这里,潇潇姑娘呢?” 小白冲着京华城方向吼了三声,又拼命对着楚飞岩吼个不停。 “难道叶潇潇也在京华城?” 小白竟然点了点头,然后咬住他的衣角示意跟自己走。 楚飞岩惊道:“莫非她遇到危险了?” 小白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然后拖着他的衣襟就向山下跑去。 这下汪野坐不住了,大喝一声:“孽畜!”拔刀斩了过去,正好斩断了衣襟。 小白回头幽怨的看了楚飞岩一眼,一转眼便没了踪影。 “是因为叶潇潇么?”楚飞岩不禁有些担心,不知不觉那夜温润如水情意绵绵的白色倩影已在他的心底根种,令他牵肠。 “夜王,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有要事与您相商。” 楚飞岩本欲追上去,但听到到萧潜如是一说,不得不按下念头。心道:潇潇姑娘功力远在我之上,应该不会有事。 楚飞岩简单说了下白虎的来历,确认再无旁人跟踪之后,萧潜正色道:“今日朝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玄天罡请动了久未露面的玄天正陛下上朝,是为了举行朝天大比。” 楚飞岩疑惑道:“怎么回事?” “朝天大比是为了选拔新一任大祭司而进行的盛会,三百年前独孤天恒正是在那届大比中一举夺魁方才有了独孤世家三百年的绵延。” “说来也奇怪,朝天大比并没有确切的举行时间,只有在遇到极其强劲的挑战者时才会举行。”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这次是玄天罡和向来不问国事的三皇子玄天养共同举荐,挑战者据说是一名神秘的妙龄女子。” 想起刚刚见到的小白,楚飞岩忽然有一个猜测,问道:“那个女子她是否穿一身雪白大氅而且蒙着面?”。 萧潜有些奇怪楚飞岩为何这么问,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却不知,听说见过她的只有寥寥数人,十分神秘。不过相较于这第一件事我更关心的是第二件事。” 一旁的汪野催促道:“你就赶紧说吧。” 楚飞岩心道能让他二人神情如此凝重的必然非同小可,于是不再他想。 “群臣突然发难逼迫谢帅交出华北地区的兵权。” “为何?”谢耘可是冥水得以存续的最后支柱,楚飞岩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潜。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第六十七章 此去今夜 “不错,所有人都知道你回来了,而谢帅假传旨意放走了你,群臣诋毁其居心叵测。” “谢帅为了我…”楚飞岩心中感动莫名又悲愤难平,“这些人实在可恶!难道是玄天罡指使的?” “是!” “那后来呢?” 萧潜面露崇敬之意,谢帅何等人也,当场解下重铠,仗剑而立,说了这样一番话。 “谢某自承社稷之重,立天地之间,无惧荣辱生死,只待他日魂定冥水魄归大地,然偏恶这小人谗言,若有证据便斩我头颅,若没有再言者,斩!” 群臣惧其神威,皆面露愧色,不敢再提。 玄天罡心中怒盛却还想打个圆场,不料更被谢帅出言警告。 “君者当有王者之气,不谋其私,暗盗狗娼之辈不能也!民心不附国之不存,为将为臣者忠其职尽其责,蝇营狗苟之辈弗能善!” 陛下亦罕见斥责了玄天罡,此事才终于作罢。 萧潜又道:“然而玄天罡的野心越来越大,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其实关于谢帅私放你一事他手中早有证据,只是没料到谢帅如此强硬,公然决裂对他也没有好处这才隐忍退让。” 楚飞岩想了想问道:“谢帅现在何处?” “荆北枫在南边蠢蠢欲动,谢帅已经赶回阳城镇守,他若不在朝中,此后谗言必将不断,即便玄天正陛下信任,可时间一久必然祸患无穷,所以找大家商量下对策。” 汪野自回到冥水之后,一直带着幽冥十虎东躲西藏,心中憋屈的厉害。拍了拍桌子,怒道:“他奶奶的玄天罡!萧兄你有什么想法?” 萧潜眼中闪过历色:“暗夜最擅长的便是收集情报,战时也可充当斥候。但之所以被称为暗夜,那是因为我们是黑夜中最优秀的刺客!” “所有对谢帅不利的证据都在鞍如山手上,我们打算除掉他和隐藏在阳城的所有正气官!既然玄天罡招惹谢帅,那我们便开战!” 汪野大笑:“好,算我一个,这帮狗日的不知害苦了我们多少兄弟。” “夜王你认为如何?” “是啊,少将军。” 楚飞岩抬头看着他们激愤的神情,也许是连日奔波没有休息的缘故,英俊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嘴唇也干冽的厉害。 他摇了摇头:“夜已深,今天着实累得厉害,诸位兄弟也早些休息,明天再说吧。” 汪野和萧潜略有些失望,但观他神色确实不佳,便道:“也好,黎明时分还在此集合,需早做决断。” 于是各自退散,但都未走远,皆隐藏在忘忧山上。 卯时未至,萧潜忽然心生警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暗道:糟糕。便又匆匆往山上赶来。 “王兄,夜王哪去了?” 萧潜到了木屋并未见到楚飞岩,急忙摇醒还在熟睡的汪野。 汪野嘟囔着随手一指墙角:“不是在那嘛。” “哪呢?快起来!” 汪野定睛一看,哪有半个人影,顿时惊醒。 “咋回事,刚才还在这的。” 萧潜走到桌边,忽见有一封书信,连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敬吾兄: 弟自归来,心中多有怨念与不忿,思近日种种,累及兄长有家不能回,亲朋不能聚,东躲西藏,动辄有性命之忧,更是牵连谢帅,引朝堂动荡。 弟深思之,此番归来究竟是为亡灵雪冤还是为了一己之私,不得其解。然,弟窃以为即便沉冤昭雪,但于国无利于民无益。值此家国危难之际实属不智,方明当日谢帅之言。 弟思良久,只有一事待明,此去今夜不知何时再相逢,诸兄保重,弟在此告罪。” 汪野看罢,着恼道:“他这啥意思啊?” 龙华责怪道:“待在一个屋,这么大一活人不见了都不知道,还问我们。” 萧潜担忧道:“怕是夜王想要只身犯险了。” 汪野大惊:“这怎么行,遭了遭了,你们十几个人不也没走远吗,暗夜如此警觉竟也没发现他?” “是浮光掠影!”萧潜说道,“这也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说明他已功力尽复,只有巅峰时期的夜王才可以使用浮光掠影而不被我们发觉。” “错了错了!”汪野懊恼的拍着自己脑门,“哎,都怪我睡得太死,其实他的身体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他每次运功之后,身体似乎都会遭受极大的反噬,而且越来越严重。” 然后汪野将最近发生在南诏长生宗、绮罗江、以及赤炎氓城的事简单说了下。 “拒我推测,他的身体已经无法负荷高强度战斗,而且是已到了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 “什么!”向来镇定的萧潜也不由骇然变色。 最后几人认定楚飞岩已决心孤注一掷,可是猜不透他究竟会去哪,最终兵分两路:汪野和幽冥十虎去元策府附近打探,而暗夜去调动宫中暗桩并尽力除掉鞍如山。 老太监高斯搀扶着玄天正在紫竹园漫步,他弓着腰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打心眼的满足。 从少年时他便跟着玄天正,如今对方也已垂垂老矣。五十年过去了,陛下对他的信任甚至还要胜过那些皇子,叫他如何不知足呢? 所以他从未背叛过玄天正,不曾答应任何人的贿赂,只想先玄天正一步死去,度过这完美的一生。 玄天正眯着眼看着天上那没啥温度的太阳,念叨道:“小高啊,听说那小子回来了。” 他这两年越发老的厉害,脸上几乎没什么肉,眼窝深陷皮肤暗黄,头发也掉的厉害,越看越像没用的糟老头子了。然而神情却较往日温和了许多。 高斯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却抿嘴不言,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因为他只喜欢倾听,而听是不会犯错的。 “他们都不告诉我,就连谢耘也嫌我老了不中用,不肯与我多说什么。哎…” 两人沿着青石小道又走了会,眼前竹林郁郁葱葱,在这冬日也显得生机盎然。玄天正转身看着身边的老伙计,竟有些羡慕:“有活力真好啊,那孩子造化不凡,带他来见我吧。” “是,陛下!” 高斯微笑着应道。 第六十八章 再遇岚蓝 烟柳楼,与飞云客栈相隔不过百丈,虽不比其常有达官贵胄出入,但却是名动京城的烟花之地,富商巨贾的最爱场所。 此刻在不起眼的角落,有个黑衣少年坐在那里,看上去十八九岁年纪,却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沧桑和沉稳。英俊之余更添独特的男子魅力。 只因那双眼眸孤独而深邃,显然这是一个有着故事的少年,而这样的人往往会吸引众人的注目。渐渐的有人露出震惊的神色,接着陆续有人悄悄出了酒楼。 楚飞岩要了一杯清茶,自斟自饮,似乎在等什么人。 小二对于楚飞岩这样的陌生来客也没有太过为难,只是留了个心眼,以防他滋生事端。 忽然从门外风风火火进来三个人,占了一个大圆桌,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吆喝道:“小二,上好的酒菜端上来,另外帮我把于妈请出来,这次咱哥俩可是带了上好的货色。” 小二似与他们相熟,笑道:“冯三爷、冯四爷,不会又是您二位从哪拐骗来的姑娘吧,没有一技之长于妈可不收哟。” “你瞧瞧这模样。”唤作冯四爷的大汉粗鲁的扯起身边那人头发,得意道,“要多标志有多标志,快叫于妈出来给银子吧。” 众人这才看清中间那女子模样,即便面露愠色但也出奇的好看,落在恶人手中也不似寻常女儿家那般柔弱啼哭,反而透着一股傲气。 小二也为其容貌惊艳,应了一声就匆匆上楼去了。 叫做冯三的刀疤汉子喝了两碗酒,已有几分醉意。盯着女子越看越喜欢,突然一把将其搂在怀里,双手肆意的在其胸前揉搓起来。 “反正都要卖了,不如先便宜大爷我,好歹也是咱哥俩救了你不是,哈哈哈。” “啊!狗贼!去死!” 女子尖叫一声,脸色瞬间胀得通红,奋力的咬住冯三胳膊。但毕竟身体受制,力气不济,反被其一掌震飞开来。 “大哥,别伤了她,伤了价钱就要打折扣了。”冯四惊道。 “放心,哥哥我心里有数。” 女子不巧正好摔倒在了楚飞岩脚下,楚飞岩看着她皱了皱眉,其实刚才听到声音便有些熟悉,没想到真是她,心中感觉怪怪的。 原来她就是与楚飞岩在龙翼号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月照皇子(其实是公主)岚蓝! 岚蓝目光瞥见楚飞岩突然愣住,看到他之后竟比刚才还要愤怒。 只见她杏目圆睁,咬牙切齿道:“是你!” “是我。”楚飞岩显得很平静。 “都是你害的我们!”想到刚刚被羞辱的一幕全被他看见了,岚蓝心中委屈羞愤之极,双手捂着胸口,眼睛红红的就要落下泪来。 “起来吧,这可不像当初我见你时的模样。”楚飞岩将她扶起,顺便解开了她被封的经脉。 岚蓝此刻瞧他已不如当初可怕,一句话听在耳中更是觉得委屈,不知为何在他面前那些所谓的伪装统统不管用,眼泪珠子止不住的往外涌。 怎么这么没用!岚蓝暗自着恼,一把抱起楚飞岩的胳膊,胡乱将眼泪擦在他的衣袖上,然后愤怒的指着冯三冯四,以命令的口吻说道:“给我杀了他们!” 楚飞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岚蓝这才意识到自己与他贴的这么近,而且他的模样好生英俊。 “你该离开了。”楚飞岩淡淡的说道。 然而她的遐思很快就被冷漠的语调打破,她慌忙松开楚飞岩的手臂,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楚飞岩,脸上泪痕还未干却:“你…不肯帮我?” 此刻她的心中感到莫名的伤心并燃起一丝愤怒,他竟然毫不在意她。 “我也真是可笑,身为敌国公主竟然还对你有所妄想。”岚蓝嗔道,“那不如杀了我,总比死在那俩狗贼手里好。” 可是她发现楚飞岩对她并无杀意,只是凝神看着窗外,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面色少有的平静。 “你是在等敌人吧?” 楚飞岩这才诧异的回国头来看着她,只见他的脸上挂着狡黠的微笑,恢复了英气逼人的样子。 “因为我见过,你在龙翼号上大开杀戒之前便是这般模样,你那火山般汹涌的情绪瞒不了我。” 见他没有否认,岚蓝心中反倒又高兴起来。“难道他是怕连累我所以赶我走。” “喂!那边那个小子,我忍你们半天了,你认识这小娘们?” 冯三和冯四终于按耐不住走了过来:“唧唧歪歪说什么呢?不把我们哥俩放眼里?” 楚飞岩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都是玄尘境巅峰实力,倒也不俗。 冯三不怀好意的盯着岚蓝的胸脯,咧着嘴笑道:“这个小白脸虽然长得俊俏,可却是个闷葫芦,屁都不敢放,不如大爷我会疼惜你啊。” “呸!”岚蓝猛然啐了冯三一口,骂道,“恶心的东西!” “找打!” 冯三脸色骤变,狠狠一掌抽向岚蓝。 “慢着!”楚飞岩瞬间扣住冯三的手腕,令他动弹不得。 冯三心中吃惊,没想到眼前这少年深藏不露,看样子实力不在他之下,立刻给冯四递了个颜色,要他从旁偷袭。 同时假意说道:“小子,原来你也是练家子,所谓人在江湖走,哪能没朋友。如果你也想要这位漂亮姑娘,只要待会出价比于妈高便可以,如何?” 楚飞岩却只顾看着岚蓝说道:“今日我替你解围,你答应我一件事可行?”全然没有理会冯三。 岚蓝心中一喜,想不到他竟会有求于我,但脸上仍是摆出一副傲娇的样子:“那你说说看吧”。 岚蓝的意外出现让楚飞岩心中那个萌生了许久的想法,有了可以付诸实际的可能。于是楚飞岩就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 “什么!” 岚蓝猛然侧过脸来,耳垂贴到了楚飞岩的嘴唇,耳边温热的气息,竟是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虽然短暂但却酥酥麻麻,一直痒到了心理,扑通扑通的。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岚蓝羞红了脸。 “抱歉,我还不会传音入秘。”楚飞岩也有些无语,这家伙跟在船上时的反差也太大了点,真是一个人么? “你不答应?” 岚蓝摇了摇头,说道:“我原以为我猜出了你的身份,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了,你告诉我你是谁我便给你答案。” 楚飞岩笑了笑,眼神中透着坚毅和果决,在他来到烟酒楼的那一刻就没打算再隐藏。 “我是楚飞岩。” 当真是一语起惊雷! 第六十九章 忠诚与血 很快这个名字便以烟柳楼为中心迅速传开,并成为了冥水帝国风暴的中心。 这下岚蓝震惊的无以复加:“你…你竟然是…这样就能说的通了!都说得通了!” “可是你…”在此之前,楚飞岩一直都是她神往倾慕的对象,未及弱冠便拜为大将,衡水一战阻击百万联军,力挽狂澜。每每想起此事便会心驰神往,即便他后来迅速陨落,也从未改变对其强大的认知。 然而,眼前的他早已没有了英气勃发的模样,冷漠的令人心惊,永远萦绕着灰暗而暴戾的气息。 “他到底经历的什么?” 短暂的失神之后,岚蓝心中已有了决定。她站起身来,用一根筷子将凌乱的长发别了起来,正了正衣冠。双手环拱于胸前,微微欠身,郑重道:“重新做次自我介绍,月照国三公主—岚蓝。” “我敬曾经的你,也好奇你将来会走向何种境地,所以我答应你!至于能不能办到还要看我家老爷子的意思。” “好!” 楚飞岩微露笑容,起身回礼。 而冯三、冯四在听清楚两人的对话之后立刻僵在了原地。冯四吓得脸色苍白,语带颤抖:“这…他妈不是真的吧…” 冯三忽然想起,打从进屋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隐约停在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探子斥候频繁出入,心知不妙于是咒骂一句:“楚飞岩那叛贼早就死了,少在这装神弄鬼!老四咱们钱不要了,弄死他们!” 然而却暗中使个眼色,反身便退,眨眼间两人便退到了正门之处。 岚蓝瞪了楚飞岩一眼:“就这么放他们走,我可不依。” 然而话音未落,只听蓬蓬两声,冯三冯四倒卷而归,胸口插着两支冰枪,被钉在了墙壁之上。二人双目惊恐,口中鲜血直溢,眼看是活不成了。 “嗖嗖嗖!” 同时,数十道白色身影鱼贯而入,牢牢占据了酒楼一至二层的各个角落。全都佩戴着青白木面具,其上只在嘴唇处画了一道血色的齿印。 “三十六天罡!” 凄凄木然,白鬼夜神。被他们盯上那可是比阎王索命还要可怕啊! 仅剩的宾客,再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致,纷纷仓皇而出。 “三公主,这份礼物可还喜欢?”一个极富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岚蓝微微一愣,看着那正门之处。 暗金色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入,那是一个青年,俊白的脸上微微露着笑容,金冠束发,一身金丝碎花大蟒袍,身形挺拔而修长,举手投足间透着久居上位的霸气。 他的脚边跟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犬,然后径直走到岚蓝身边,微笑着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说道:“我送你回月照,岚蓝公主。” 岚蓝看着他的笑容,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拒绝他将会十分危险!那是一头已经向猎物张开了獠牙的狮子。 “你是谁?” “玄天罡。” 岚蓝心中苦笑,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一下子见到敌国冥水年轻一辈中最顶尖的两位存在。 此时她还不知道岚烈为了尽快找到她,此前做出的承诺以及婚配一事,但直觉告诉她落入玄天罡手中将会是一件无比麻烦的事,她并不想就此屈服,不由自主的靠向楚飞岩身边。 玄天罡笑容更盛:“人称月照三公主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志,怎会有如此不智之举?” 那黑犬顿时露出凶恶之态,对着两人狂吠不止。 “哦?”岚蓝仰头表示不解。 “与卑劣无耻之徒为伍,不觉有损公主声誉吗,何况他马上就会是个死人了!” 玄天罡的笑容一点一点敛去。 楚飞岩,安静的可怕,如同一个无尽的深渊,将要吞噬一切。 岚蓝忽然觉得灵台刺痛,刹那间的精神恍惚,似乎自己也将跟着堕入无边黑暗。 “啊!”她惊呼一声退开数步,却被玄天罡轻轻挽住,正瞧见楚飞岩漆黑如魅的眼眸,心中又惊又愧。 “很好!只有强者才值得依附。”玄天罡怜悯的看着楚飞岩说道,“我没想到你有胆量现身。” 楚飞岩微微抬头,说道:“我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见我,可你若不来的话我又会很失望。”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凝固。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何为忠诚。” “我在等你,是想看看是否有杀你的必要。” 玄天罡冷冷一笑:“小黑!” 黑犬得到命令立刻亲昵的蹭蹭玄天罡的衣角。 “砰!” 玄天罡却反手一掌拍在了黑犬头颅之上。 嗷呜一声,黑犬吃痛躲开,嘴角一滴一滴溢出鲜血。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眼神惊恐,摇尾乞怜。 “小黑,过来。”玄天罡再度令下。 黑犬如蒙大赦,再度摇摇晃晃的走到他的身边。 “砰!”又是一掌。 黑犬被震退丈余,头颅彻底垂了下去,鲜血狂喷,呜咽不止。 “小黑,过来!” 黑犬吃力的睁开双眼,眼神中是无尽悲哀,它明白了,主人想要杀他。然而这又如何,主人还在呼唤它。 它一点一点挪到玄天罡身边,最后一次蹭了蹭他的衣角,并摇了摇尾巴。 岚蓝背过头去,不忍再看。 “砰!” 黑犬就此毙命! 玄天罡看着楚飞岩露出残忍的笑意:“所以说,小黑是条好狗,而这便是忠诚!” 楚飞岩从怀中缓缓取出木剑,道:“此剑共有两万零一百五十二柄,我在空望山上亲手埋下两万零一百五十一柄,剑身朝北终日坐望冥水,只可惜剑下并无骸骨,殿下认为那剑下可有忠魂?” 玄天罡瞧着楚飞岩的双眼,那里无喜无悲,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只有一片死寂。听他提起两万亡魂,有着刹那间的失神,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轻蔑的指着黑犬,冷笑道:“他们与小黑不同,既然从未效忠于我,又何来忠诚?他们的死亡仅仅意味着愚蠢和耻辱。” 楚飞岩仍未动怒,反而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引得玄天罡心中惊诧,此时再看他:一袭黑衣,瘦削憔悴如市井小民,可又如一尊山岳,在三十六天罡的包围下岿然不动,他有些看不透。 “我手中这柄木剑已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却犹觉远远不够,不知还有没有资格入土空望山。然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虽不愿成佛,但还想问你最后一句话。” 楚飞岩语意低沉,听不出喜悲,但岚蓝却知道这是火山爆发前的征兆!骤然紧张了起来。 第七十章 天罡大阵 “我若放下,甘愿伏首于此。他日你是否能容得下我的那群兄弟朋友还有谢帅。也或许有那么一丝丝可能,在你壮志得筹的那天为过往冤魂正名,也为你自己得以安眠。” 说罢楚飞岩直视玄天罡,眼中精光大作! “你们这是…”岚蓝忍不住惊呼出声,她未料到他们的关系竟然如此敌对。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她心惊肉跳,其中似乎隐藏了巨大的阴谋。此刻听到楚飞岩甘愿受死,太过震惊。 楚飞岩微笑着看了岚蓝一眼:“既然岚蓝公主在这,希望你不要骗我。” “哼,故作姿态!”玄天罡冷冷的看着他,接着扬起嘴角,讥讽道,“身为叛徒,你本没有资格与我同等对话,但我今天破例回答你一次!那就是绝无可能,他们是冥水的罪人!将被永世被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那么我也有了答案,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杀你。”楚飞岩呵呵笑了起来,如释重负,“我还真担心找不到足够杀你的理由呢。” “哦?我等你来杀!”玄天罡哈哈大笑,挽着岚蓝转身走出了大门。 “杀了他!” 三十六天罡早已锁定楚飞岩,各自站位,此刻听到玄天罡一声令下,立刻全力攻杀。 以楚飞岩为中心刮起了一阵白色的风暴,无数杆冰枪如水银泄地倾泻而下,伴随冰寒刺骨的气息,强大的压迫感足以延缓甚至封住任何超一流高手的动作。 三十六人乃是玄天罡悉心培养多年,每个都是玄空境的高手,深谙阵法刺杀。死在其手中的玄灭境高手都已有数位。 鞍如山此前派去刺杀楚飞岩的数十人一个未归,引起了玄天罡的警觉。所以此次将身边最强的杀手团之一派了出来,务必斩杀他。 “嘎——吱——嘎——吱—” 强大的冲击之下,烟柳楼不堪重负,发出悲鸣,仿佛随时会被碾碎倒塌。 岚蓝跟回头看了一眼,心道:既然要我做出承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吧。” 回元策府的车队早已备好,玄天罡哈哈一笑:“公主,请!我再带你去看场好戏。” 不知为何,岚蓝看到他自负的笑容心理就很不舒服。 “呵呵,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岚蓝冷着脸登上马车。车队扬尘而去,只余数人留在原地静待战况。 倾其所有,御其若无。随着太极图现,烟柳楼中狂暴的能量匪夷所思的平息了下来。太极图如无尽深渊一般,将所有一切吞噬一空。正中心的那个黑点越发明亮,欢呼跳跃。 “呼!”楚飞岩吐出一口浊气,喜道,“好精纯的能量。” 若再多些,说不定还能诞生器灵的雏形。楚飞岩眼中精光乍现,昂首喝道:“来战!” “逆轻诀!” 狂暴的寒流从作为器灵的黑点喷涌而出,幻化出无数柄利刃倒卷而回。因为沾染本源灵石气息的缘故,楚飞岩的反击更加锐不可挡。 “呔!乾坤移位,赤火红樱。” 三十六人迅速变换方位,定下天机位,所有人全力倾注功法,由坤门一十二人主攻,顿时一个巨大的红樱球闪现。热焰吞吐,炙热无匹。 “轰轰!” 彼此截然相反的两种属性在半空激烈碰撞,又相互消融,空气不断压缩与扭曲,最终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砰砰砰!” 三十六人悉数被震飞了出去,而楚飞岩也一步步走了出来。嘴角挂着鲜血,面色时而潮红时而惨白。 他还是低估了他们,没想到三十六天罡彼此功法竟然完全互通,在其阵法之中冰火属性竟可瞬间改变。 如果不是本源之力加成的缘故,他已经败了。 楚飞岩还欲向前再走,忽然顿住。身体竟有些不听使唤,探了探胸口,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只是一股强烈的疲累感袭来,眼前的世界弥漫着灰暗和血色,叫人很想就此闭眼睡去。 他明白内腑所受的重创再也无法挽回,大限之期就在近日。 他抬头起头来看着天上,蔚蓝无匹的天空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心中澄净。 “请再容我几天。”他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又强撑着走向京华城方向。 可是,三十六天罡仍未溃败。 一张张白色的面具下不知隐藏着何等面容,血色的齿印似乎变得更加艳丽,一滴一滴鲜血顺着面具的边缘往下滑落。所有人再度将他围住。 “不愧是天选之子,我们不得不承认你的强大远超预计,想要杀死你或许我们至少要付出一半人的代价,然而忠其主必行其事,无论如何你的命我们今天收了!” “那好!”黑衣随着清风左右摇摆,发出瑟瑟声响。楚飞岩闭起双目,将木剑斜握在手中。 “此去京华城,挡我者死!” 说罢,在其身周涌出惊人的黑色气息,鬼魅而阴寒,这与先前刚正的功法截然相反。玄阴魔功第一次毫无克制的展现在世人面前。 楚飞岩一声冷哼,大步跨前,木剑怒斩而下。骇人的魔气笼罩了半条街道,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光泽,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死寂。 “这是什么!”面具下的神情剧变。 “逝往生,来无趣,幽幽苦长,堕而自在。那就叫叫魔生自在剑吧。” 恐怖的魔光劈落,没发出一丝声息,如永夜般安宁。 一切都似乎只在刹那,三十六人结成的大天罡阵已如冰雪消融,被瞬间破去。 白色的面具终于成了血色,咔嚓咔嚓一道道裂纹炸裂开来,一十九人轰然倒地,其余亦站立不稳。 楚飞岩身形微震,继续往前。 “太…可怕了,他真的只是玄空境吗?” “兄弟们,准备赴死吧。” 余下的人再度挡住楚飞岩的去路。 木剑高高举起,没有一丝犹疑,寒光暴涨。 “住手!”恰在此时一个身披银甲的将军赶到,身后跟着众多骑兵。 楚飞岩看着来人冷冷说道:“难道你也要拦我?” “不,我是让他们住手!” “哦?”这时一直在远处观战的元策府车马总管延庆走了过来,傲慢道,“紫哥将军,此人是帝国叛徒,你身为城防统领,岂可纵容!何况擒杀楚飞岩是大殿下的命令,即便是你也未必有资格阻拦。” “哼!”紫哥面色极其不悦,小小的车马总管也敢拿大殿下的名头来压他。但他毕竟不想公然与元策府闹翻,于是冷冷一笑,从身后让出一个人来。 第七十一章 虎爷打劫 这时众人方注意到紫哥身后的一辆马车,一个有些发福面露憨态的老者正缓缓从车上下来,紫哥连忙下马相迎。 “高公公!”延庆大惊。“您老…怎会在此?”这位老太监久居深宫,一辈子只尽心伺候玄天正一人。从不轻易现身,一旦出现往往意味着陛下有了旨意。 原来紫哥得悉楚飞岩在烟柳楼身份暴露后便火速去寻赵国公商讨对策,赵国公思虑再三决定直接去面见玄天正,说明厉害。 而紫哥在陪同赵怀礼前往紫竹林的途中正好遇到了高斯,说明来意之后,高斯表示玄天正亦想见见楚飞岩,于是干脆便随他一同前来。 高斯手腕轻撵,微笑着说道:“延庆,带这些娃回去吧,一个个白面獠牙的,怪瘆的慌。” “这…”延庆面露为难。 “嗯?”高斯眯起了双眼。 “走!还望公公见谅。”延庆可当真不敢惹怒这位,见他面露不悦连忙向众人使了个眼色,随后匆匆离开。 楚飞岩漆黑的瞳孔中忽明忽暗,似乎在思索要不要继续追杀他们,萦绕在周围的魔气亦飘忽不定。 忽然,高斯微胖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头,面色微变,掌心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但仍是温和的笑道:“孩子,跟我走一趟吧。” 毫无征兆的被人碰触,警觉之下,楚飞岩暴起拔剑。 “高公公!”紫哥惊呼,“楚飞岩万不可伤人!” 高斯目光微凝,手心再度发力。无声无息间,庞大的魔气竟然被这轻轻一按震回了楚飞岩体内。 高斯的脸上亦有些潮红,显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楚飞岩微微一愣,缓缓转过身来,无比惊诧的看着他。 “别傻愣着了,还不赶快行功调息。”老太监好心提醒道。 有了高斯的助力,楚飞岩体内消耗殆尽的天炎内力终于得以顺利运转,慢慢将狂暴的玄阴真气压制了下去。 楚飞岩神志虽然恢复了清明,但看着憨态可掬的高斯却是满腹疑虑。 高斯笑了笑:“孩子,我带你去见陛下。” 明日就是朝天大比了,叶潇潇自那日离开玄策府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玄天养想起当时叶潇潇看他的神情便愧疚难安。 “无论如何我是不该怀疑她的。”玄天养心里烦闷,独自来到幼时陪同父兄打猎的后山。远远瞧着当年跌落的悬崖,一时失了神。 草木繁茂依旧,野兽肆意出没,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欢声笑语。只能叹一句时光易逝,物是人非罢了。 “吼!”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惊天的嘶吼,将他吓得不轻。 玄天养壮着胆子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一只体型硕大的白虎,张着血盆大口威风凛凛。只是看着那缺了两颗牙的上颚是想笑又不敢笑。 “吼!”似乎从玄天养的眼神中看出了嘲笑之意,小白当即大怒四肢腾空而起,瞬间将其扑倒在地。 “妈呀!”玄天养惊得面如土色,心道:得罪的仙女姐姐,活该被虎爷吃了罢。于是干脆闭了眼,别过头去,等死做罢。 小白肥硕的虎爪拍了拍他的脸蛋,鄙夷的看着他,心想:这货靠谱不,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叼起他的衣领,一路向林间飞奔而去。 腾挪纵跃之间,玄天养好似浑身都散了架,忍不住叫出声来,睁眼一看更是惊得魂飞魄散。这白虎竟来到悬崖边缘,而他的整个身子都悬在半空,而看样子白虎还想要跳下去。 “虎爷,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玄天养悲鸣声中紧紧抱住了小白的爪子。某人的哀嚎转瞬便被极速下坠的惊恐取代,小白纵身跳了下去。 “哎哟!” 昏迷过去的玄天养捂着脸蛋惊坐而起,正瞧见小白举着虎爪咆哮不止。 “再被他拍一爪子,我这小命可不保。”嘟囔了一句,玄天养赶紧讨好道,“虎爷带我来此不知为何,如有需要旦凭吩咐。” 任是玄天养愚钝也看出了小白意不在吃他,而且颇为不凡,连人带虎从数百丈悬崖跳下竟然毫发无损。 小白此时眼神焦急,无心再戏弄他,引着他来到不远处的寒潭,而寒潭的上游有一处仅容一人穿过的洞穴入口。 玄天养隐约发现里面有白色的身影,心中又打起了退堂鼓,哆哆嗦嗦看着小白:“虎爷,您不是想让我舍身喂小老虎吧?” “啪!” 小白再也按捺不住,一爪将他拍了进去。 玄天养屁滚尿流进了洞穴,刚欲抱头求饶,谁知轻轻一瞥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也明白了为何白虎带他来此。 是叶潇潇,眼前的她美的叫人心慌,叫人窒息,只是…她怎么会…? 玄天养只觉得错愕、心疼、苦楚,也许还带着一丝其他什么吧…总之向来多嘴的他此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很虚弱,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转瞬结成了冰霜,继而落入寒潭。 玄天养忽然发现此处的水温还残留一丝温热,难道此处原本乃是温泉? “是你来了啊?” 一丝讶异,一丝失落,一丝无奈,又有一丝释然。玄天养罕见的读出她的情绪。 “嗯。”木讷的应了一声,玄天养不敢直视她,那是不小心窥探他人秘密的负疚感。 “帮我把那边的大氅拿过来吧。” “嗯。”玄天养如奉圣旨,飞快的将不远处的雪饮鹤氅拿了过来。 “帮我系上吧,我还动不了。” “这…好吧!” 柔若无骨,温香满玉,佳人近在咫尺,又恰似远在天边。在玄天养的一生中,这一幕永远刻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他也总会自问:如果当初不是那么胆怯,不是那么世俗,结果是否会变得不一样呢? 穿上雪饮鹤氅之后,叶潇潇的气色有了缓慢的恢复。 六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出了洞穴。而此时距离朝天大比还有半个时辰。 “走吧。” 小白一声怒吼,带着两人飞奔而去。 玄天养罕见的沉默着,自然什么也没说,相顾无言,如同陌路。 第七十二章 冥水之主 紫竹园的深处有一个小木屋,这里恬淡幽静空气怡人,玄天正近年来常居于此,饮食起居都由高斯照顾,几乎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此刻他正悠闲的躺在椅子上,正午的阳光穿过浓密的树林再经由窗户折射到他的身上,已变得无比温柔。 他那苍老的双眼半睁半闭,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边缘,似在思索着什么。 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玄天正微微露出了笑意,站起身来。 “白衣骏马踏天山,阳城关下破万众!好一个英雄少年,楚飞岩,你能活着回来,朕十分欣慰。” 楚飞岩随着高斯一步一步踏入紫竹林深处,心中已道不清是悲是怒还是不忿。此刻那个也许是唯一知晓真相的老人正眯着眼睛瞧着自己。 他,果真苍老了许多,花白的头发已经没剩几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若非那一身华贵的龙袍,谁也不会将他与那个天下霸主联系起来。 然而即便他是冥水大帝,此时的楚飞岩也不会因为那和善的笑容和无关痛痒的夸赞而感到愉悦。相反他有些恼怒为何他还能如此风轻云淡。 “参见陛下。”楚飞岩沉声道,却并未行礼。 玄天正也不见怪,扫了高斯一眼,老太监便默默退到一边。 “小子心中有一根刺,扎得太深太深,需要陛下解惑。” 玄天正点了点头,昏暗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惆怅,说道:“原本朕欲和你先絮叨絮叨你师傅的事,可惜如今没人愿意听朕唠叨了。罢了,也许朕果真是个无趣的人了,你且直言。” 楚飞岩听他提起许久未有消息的君临,略感吃惊。可眼下,他并没有太多时间,于是直接问道:“当年陛下暗中令我率领两万衡水精兵前去赤炎为质可还记得?” “不错,此事除了你我之外再无他人知晓。”玄天正目光微凝,再无笑意。 “陛下是否那时便起了害我的心思?”楚飞岩一语既出便直视玄天正,分明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高斯将腰身低了一分。 玄天正面容萧瑟,旋即微怒道:“朕一生说不上雄才伟略,但毕竟是一方霸主!谢耘同样恼我,但却不曾疑我。楚飞岩,你和谢帅还差得远呐。”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楚飞岩毫不退让。 玄天正瞧着眼前放肆到极点的少年,心头微叹:彼时还是个谦和温良的少年,如今却是目光如刀,煞气萦绕。再看他脸上灰败的神色,想来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玄天正心头泛起一丝苍凉,冥水的气运当真无存了吗,他摇了摇头,如同认输一般:“朕不曾害你。” 高斯大惊,那雄霸冥水一个甲子的皇帝陛下何曾向人低头过。腰身弯的更低了。 楚飞岩凝视着他足足十个呼吸的时间,蓦然躬身跪拜在地,说道:“请恕小子无礼。” “起来吧,既然你可以从地狱之门爬回来,那么便告诉我发生的一切吧。说到底一切根源皆由朕而起,自然也要由朕来做个了断。” 玄天正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在那之前我想问陛下最后一个问题,当初您和赤炎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以至于相信赤炎不会出尔反尔。” “高斯你下去吧。” 老太监离去之后,玄天正遥遥看着北方,面露崇敬之色:“你太小看玄天正陛下了。” 楚飞岩看着眼前这个老者,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我从六岁那年便成为了陛下的影子,如今已有七十余载。” “什么!”楚飞岩震撼难言,“你是说…” “吾名玄六甲,乃是陛下胞弟,也是太祖安排在陛下身边的影子。” 楚飞岩瞧他的面容神态乃至气度威严分毫不差,失神道:“这怎么可能!” “在那场交易中真正作为人质的不是你,也不是那两万衡水精兵,而是陛下自己!”玄六甲再次说道。 楚飞岩呆立当场,脑乱如麻。这怎么可能? “陛下怀揣冥水至宝而去,与玄天冥立约,只要赤炎三年不伐冥水,他便交出至宝甚至终生为质。” “陛下为质,等若羊入虎口,赤炎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自称六甲的老者,满眼尽是苍凉和不甘。“你可知当时冥水已到了何种处境?” 楚飞岩惨然道:“绝境。” 当年作为冥水南方天然屏障的天弃山脉突然崩塌,而雪影、月照、月临、月夕、赤炎似早有预谋,同一时间向冥水发动了猛攻。 面对五国联军的突然袭击,北方重镇接连失守,养尊处优惯了的王旗军和西凉军几乎全军覆没。 叶青和司徒明两大北方统帅相继阵亡,此后短短数月除了帝都京华城和阳城之外已全面失守,强如谢耘也做好了战死的准备。灭国之祸只在旦夕之间! “不错,正是绝境!”玄六甲一声苦叹,“犹记得陛下临行前决然的神情,陛下说唯有如此,冥水方能搏一线生机。” “因为陛下始终相信,只要给予你和谢帅一定的喘息之机定然可以保住冥水。” 楚飞岩心头一震,猛然抬头,眼中泛出炙热的神采,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玄天冥身为五国盟主,乃是一代枭雄,怎会看不透这一点?即便陛下亲去,又岂能保证对方不使诈,要知道兵不厌诈,何况冥水赤炎两国本就世仇深远。” “一切都源于陛下带去的至宝,听陛下提及,此宝关乎冥水赤炎两国的大气运。” “你可知五百年前冥水和赤炎本为一家,那时的天玄国才是天照大陆唯一的霸主。即使巅峰时期的天照国也难以望其项背。” 楚飞岩应道:“听师傅提起过。” “后来天玄国分裂为冥水和赤炎正是因为这份气运一分为二,两国各得其一,此后互相争夺不休,导致积怨夜越来越深。传言只要两份气运合二为一,便能轻易问鼎天下,甚至拥有者可以长生不死。” “面对如此天大的诱惑,玄天冥岂会拒绝?又岂会向外人道哉?” 此等秘闻楚飞岩闻所未闻,可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说得通。 六甲又道:“若是玄天冥反悔,谋害陛下,我便将这个秘密公布于天下,届时赤炎必将成为众矢之地。” “相反他可以坐享其成,一边暗中打压冥水,一边静待三大月国和天照死拼,到时一举问鼎天下,给予冥水虚妄的三年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楚飞岩至此终于明白个中缘由,忽然问道:“陛下还活着吗?” 玄六甲摇了摇头:“此后大皇子玄天罡与赤炎迅速达成协议,局势也看似平稳了下来。可陛下却是生死不知,荒唐地方在于如今无法正大光明的向赤炎质询陛下的下落。所以我一直在等,直到你的出现。” “我想知道此后在烈焰宫和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荆北枫敢痛下杀手。” 楚飞岩从震撼的情绪中平复过来,如果不是玄六甲自己袒露真相,他绝对看不出他是假扮的,但是经过方才这番言谈和暗中观察他已十分确定眼前这个老者的确不是玄天正陛下,对于其所言亦信了九分。 于是大略说了下烈焰宫死战的经过,此后和汪野相逢的遭遇以及心中的猜测。 “荆北枫说陛下信错了人?” 玄六甲眉头紧锁,继而眼中凶光大作,手掌虚握,空气中响起一阵沉闷的音爆声。 “如此看来,一切的症结还是要找我那好侄儿问一问了!” “明天正好有一场朝天大比,你随我同去,老夫在幕后太久了,是时候重新做回冥水的主人了!” 第七十三章 独孤南方 战纪二年入冬之后,天气格外寒冷,暴雪连绵不断。各国粮草皆难以为继,三大月国不得不暂止兵戈。 说来也怪,原本无尘大帝死后,天照国人心涣散,三大月国又占据了天时地利,本该轻松拿下中都才是,可一战便是大半年,天照中都仍能垂死挣扎。 而从战争伊始便持续猛攻冥水的雪影国也终于休兵。其原本就深处极北苦寒之地,入冬之后灾害异常严重,因而不得不暂且罢兵。 这一来冥水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这寒冬竟似别样的好,叫人心头不禁暖气洋洋。京华城中一派热闹景象,尤其是今天,听说久未露面的玄天正陛下要举行一场朝天大比,以庆冥水气运不衰。 未央广场,玄天正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矍铄,看上去气色极佳。高斯一如往常立于其左侧,低眉善目。而令人惊奇的是其右侧站着一名黑袍人,立于阴影之中看不清面目。 玄天罡和一众文武大臣皆已入场,除了谢耘之外,冥水重臣可谓悉数到齐。 玄天罡扫了一眼黑袍人便不去理会,冷峻的目光看向对面,玄天养的位子仍旧空着,叶潇潇也未见踪影。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再不来可要错过一场好戏了。 岚蓝坐在其下方,直觉的阴冷压抑,也不知道楚飞岩到底怎样了? 她并未遮掩面容,不施粉黛,身着鹅黄色长袄,腰悬玲珑短剑,凤目似嗔还瞪,面对时不时投来的异样目光丝毫不惧,反而透着一股英气,身处敌国又如何? 不过此时众人目光都聚焦于广场中央,那里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独孤南方。 只瞧他须发皆白,两条眉毛威武不凡,在这寒冬也只穿一件青色长衫。 “啧啧,真不愧是独孤大祭司。”有人赞道。 “不知道是谁自不量力挑战大祭司,简直自取其辱嘛。” “听说咱冥水就是因为大祭司提前三个时辰预测天弃山的崩塌才不至于被瞬间灭国。” “老神仙呐,今儿定然会大显神威,保我冥水气运复隆。” 与那表面的仙风道骨不同,此刻独孤南方正一边满足的听着周围的吹捧,一边冷的直哆嗦。心中懊悔:早知道还是多穿件夹袄来了。 然后小心翼翼用手捋了捋早晨刚贴上去的两条眉毛,嘀咕道:万一冻掉了可就不妙了。 独孤南方两只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四处打量着,心中怕的要死,那位小姑奶奶咋还没来。想起前日被她揍得凄惨模样,便委屈的要落泪。 “小姑奶奶就问了一句,还不能让我犹豫会吗,太暴力了,不好,很不好。” “今天可怎么办?输了会大大的丢脸,万一赢了小姑奶奶没准又挨揍。”独孤南方好生为难。 为难归为难,独孤南方仍要将表面文章做足了。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吉时将至,不知那欲向老夫挑战之人到了没有?” 说罢两袖一抖擞,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斜看天空,不屑之意一览无遗。 玄天正目视玄天罡,后者面色阴沉显然也不知情。如若不来,那岂不是坏了好戏? “想来三弟贪图温柔,耽搁了些许时间,但不至误了正事。” “无碍。” 玄六甲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然后远远看着独孤南方笑道:“仙长好风骨,若时辰到了就不必等了,只请大祭司独上祭坛为我冥水祈福求运。” 那祭坛位于独孤南方身后石台之上,石台高约十丈,其身刻满晦涩符文,而一侧布有云梯供人登台。下方有无数小童焚香念诵,烟气缭绕,显得肃穆庄重。 须臾时辰便至,一个小太监拉长了声音,高声道:“有请大祭司登台祈福。”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去,大祭司难得现身,多看一眼说不定便能多沾一分福运。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对这老头有兴趣,玄天罡面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赵怀礼却不在意这些,只是悄悄看了看黑袍人,紫哥跟赵姝伴其身后。诸葛蔼和杨历低头沉思,神情凝重。 小姑奶奶居然没来,哈哈。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独孤南方心中暗乐,又恢复了往日神气,一袭青衫拾阶而上,一派飘渺出尘之资。 “小娃娃,将火烧旺些,烟再大点。” “知道啦,祖师爷。” “嗯,这才是仙家该有的风骨。” “过了今日又可以混吃混喝上百年,嘿嘿。南方给独孤家列祖列宗挣脸了!”独孤老头心头大乐,慢慢加快了步伐。 可就在其即将踏上祭台之时,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刹那间传入场中。 隐藏在黑袍中的楚飞岩赫然心惊:小白? 众人大骇,那虎啸声狂野异常,震耳欲聋。体质稍弱的只觉得耳膜生疼,双腿打颤。 独孤南方差点没从阶梯上滚下去,再也不顾风范手脚并用爬上了祭坛,好在没人注意到他的窘状。心中哀叹:“小姑奶奶还是来了,瞧瞧这出场气势真的没法比啊,老头我惨了惨了…”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一头体态是寻常大猫三倍大小的花斑白虎傲然立于场中!一名蒙面女子和三殿下正坐在其背上。 “果真是叶潇潇!”楚飞岩心中莫名的又喜又惊,“她来做什么?” 终于来了!玄天罡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女子宠溺的摸了摸白虎头顶的绒毛便随玄天养一同下了虎背。 “小白你先走吧。” 白虎临走前威胁般的向着众人发出一声嘶吼,然后瞪着猩红的双目看了一眼黑袍下的楚飞岩便转身跳向空中,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父皇恕罪,儿臣来迟。” 玄六甲不以为意,淡淡道:“来了就好,入座吧。” 玄天养暗自庆幸,急忙入座,只是心中有些闷闷不乐。 “这位便是叶潇潇姑娘吧,两位皇儿皆赞你天资卓绝,今日一见果真神采非凡,希望朝天大比不要让朕失望。” 叶潇潇看着玄天正没有立刻回话,准确的来说是看着他身旁的黑袍人。她怔怔的走向前去,一颗玲珑心百转千回,思绪更是飘飞万里。 “我不会再错过了!” 朱唇微启,玄空悦耳,不知是说给谁听。 第七十四章 绝代风姿 忽然一名管事太监在玄天罡的授意之下,大声呵斥道:“大胆刁民,见了陛下既不行礼又以面纱遮面,莫非是刺客不成?” “糟糕!” 玄天养大惊失色,从座位上弹起,连王府最伶俐的丫鬟也不明白今日殿下怎会如此失态。 叶潇潇顿住脚步,一瞬间场上气氛紧张起来。 只是叶潇潇忽然笑了起来,那是发自肺腑的欢快,她纤白的手指轻抚面纱,略有娇羞:“那一日你说没有瞧见,今天便给你瞧个够吧。” 面纱飘落,偌大的广场落针可闻。谁还会在意她的无礼?玄天养已经无暇去思考为何叶潇潇今日愿意摘下面纱,只是贪婪的看着那绝美的容颜。 她安静的伫立在场中,眉目娇羞含笑,哪有半分冰冷气息?楚飞岩即便早已猜想她很美,也不由被眼前倾世的容颜所惊艳。 鼻梁挺拔俏丽,眼眸乌黑灵动,朱唇仿佛天公所赐,厚一分不美,薄一分遗憾,皆镶嵌在那拥有完美轮廓的脸庞之上,与那浅浅的酒窝构成一幅动人的画卷。 最动人之处在于她不似那广寒仙子美则美矣,却冷若冰霜,而恰似那二八芳华的少女,情窦初开羞赧的样子。 “好看吗?”叶潇潇挺了挺胸脯,包裹在雪饮鹤氅下的凹凸身型若隐若现。天下女子爱美大体如此,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 些许妩媚,些许俏皮,些许羞涩,这一刻就连赵姝和岚蓝也升起了浓浓的妒意,天下女子之美怕是被其独占八分而去。 玄天养与她相处十数日何曾见过这等光景,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而后想到了什么又伤感的坐了回去。 紫金观月台一别之后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此时枯寂的心扉泛起一丝温热。楚飞岩即便再愚钝也明白了叶潇潇的心意,冲着她温柔的点点头。那晚的问题,死前至少该给她一个答案吧。 独孤南方感慨的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老头我要是再年轻些就好了,哎。” “可惜了。”玄天罡定了定神,双目微闭,不再他想。 玄六甲收回目光,一指祭坛。“姑娘请吧。”同时心中讶异,难道他们认识?以他的修为自然感受到了楚飞岩的心绪波动。 朝天大比正式开始。身为挑战者,想要登台就不像独孤南方那么轻松了。云梯共有百阶,叶潇潇飘然而上,行至半路只听钦天监一位老生高喝道:“第一关避祸。” 云梯突然断裂、同时数十道鬼魅身形瞬息间向叶潇潇袭来。待众人看到那青木面具和血色齿痕之后赫然惊惧:七十二地煞! 独孤南方也吓了一跳,避祸一途讲究的是福至心灵,避害趋利从而化险为夷。往常不过是走个过场,大抵考验挑战者心神感应,云梯百阶避开其三即可。 独孤南方摇了摇头,他知道叶潇潇并未踏错一步,而那七十二地煞明显带着实质的杀意,玄天罡这娃娃不厚道。 七十二地煞雷霆一击可不亚于当日三十六天罡。楚飞岩目不转睛的看着叶潇潇,手心微微出汗,虽然他对叶潇潇信心十足,但此刻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众人一声惊呼,大殿下好大的手笔,看来这场朝天大比注定是要虎头蛇尾了。 叶潇潇对其他人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尤其是当她知道三十六天罡曾经对楚飞岩出过手,美眸中怒意极盛,一声轻哼,右手画圆同时雪饮鹤氅荡起一个美妙的弧度。 顿时其方圆十丈之内化作冰牢,七十二地煞被生生困在其中。那狰狞的神态却清晰可见。 玄六甲大惊:画地为牢,绝对领域!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当年的无尘大帝也不曾拥有这等境界啊。 可接下来的一幕叫所有人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叶潇潇临空虚踏登上云梯,纤手一挥,下方的十丈冰牢瞬间化作漫天齑粉,七十二地煞尸骨无存。 此刻仿佛只能听见众人的心跳声,再也无人敢直视那拥有绝世风姿的女子,生怕被其一眼收去魂魄,她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有几个方才升起亵渎念头的官家子弟赶紧默念我佛慈悲。 楚飞岩苦笑:论霸道恐怕只有顾惜梦能与她相比吧,看来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了。 玄天罡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这时方才明白那日弥厄所言不虚。同时心中更加阴狠起来:今日定要让你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第…第二关…祈福”钦天监老生的魂都快吓没了。 玄天罡本来还有些手段要使,想了想多半是无用,于是暂且作罢。 叶潇潇悠然踏上了祭坛,冷冷看了独孤南方一眼。 见四下无人,独孤南方露出谄媚的笑脸,满脸崇敬之色:“小姑奶…哦不,仙子道法卓绝,真乃天人之姿,纵观寰宇,我等皆如蜉蝣。纵使无尘复生,始祖降临也难敌仙子风采,即便…” 独孤南方絮絮叨叨拍着马屁,越说越顺,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等天赋,心头正自得意,下一刻便噤若寒蝉。 “哼!再不住口这次不仅眉毛,我连你那宝贝胡须一并撕了。” 独孤南方一张老脸苦成了囧字,再想到前几日被痛揍的悲惨遭遇,半分争胜的心思也没了,只想早点比完离开。冥水的大祭司做不成,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嘛。想到此处,又乐呵起来。 “如此,老夫便献丑了。”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按九星方位虚空轻点数次,而后脚踏游龙,高呼一个“呔”字。 “有请祖师法身,福泽厚土。” 静立数息之后,便默然站定,嘴角含笑,双目微闭,正是道法已成的欣慰之状。真乃高深莫测,下方众人瞧得面面相觑,也不知谁先带的头都跟着胡乱鼓掌喝起彩来。 独孤南方心头焦急,本想请个祖师法身撑撑场面,哪知道法生疏,全无动静。此刻眯着半只眼,心头只顾将列祖列宗求了个遍。 忽闻轻轻一声雷鸣,天空竟飘起了一阵细雨,因为入冬时节之后往往只会下雪,这便显得十分罕见。 独孤南方大喜,双目猛然睁开,一本正经念道:“天降甘霖,福泽万物,老夫在此为冥水祈福,以求万世之基业。” 一语念罢,抚须长笑。下方顿时掌声雷鸣,老神仙之欢呼更是不绝于耳,当真是群情热烈。甚至玄六甲亦流露出一丝笑意。 第七十五章 通天巨树 独孤南方顿时得意起来:小姑奶奶再厉害,但想要完全盖过自己的风头还是有些难度的吧。 悄悄瞥了叶潇潇一眼,只见她单掌向天,两指并拢,随着手指的并拢弯曲,漫天的雨丝竟有节奏的跟着轻轻摇摆,时快时慢。 独孤南方罕见的露出郑重神色,喃喃道:“这雨莫非因她而起,竟如她掌中玩物,自然造化傲骨通灵,此等法术岂非逆天而为?” 渐渐亦有人发现了不同寻常,漫天雨丝渐渐汇成了一股碗口粗细的水柱连接天地。叶潇潇素手指向苍穹,朱唇微启,却是字字入耳:“枯木逢春。” 接下来的一幕简直震撼寰宇,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闷响,众人诧异望去:只见一株枯死的树苗自那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成,继而沿着通天的水柱蜿蜒而上。 片刻之后便直没云端,高不知几丈,蔓延不知几里。还不止如此,待到雨柱消失,那已成通天的巨树上竟开出一朵朵芳香扑鼻的梅花来。 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见过世面的,但遇到此情此景,亦如三岁孩童的一般,痴傻得说不出话来。若非接下来陛下的言语同样惊人,怕是仍以为身处梦中。 “仙子道术惊为天人,直叫人叹为观止,不用再比了。愿拜仙子为帝国大祭司,恰如令这枯木逢春一般,指引我冥水帝国走出困境,重返巅峰。” 玄六甲望向高台,目光灼热。究其一生所见所闻,乃至古法典籍,从未听说有人能达到如此境界,他深信绝对突破了玄灭境的桎梏,不管此女来历如何,只要得她真心相助,冥水便不会败亡! 一个魁梧的身形伫立在阳城城头,宽大的紫袍随风猎猎作响。谢耘眉头紧锁,并未因兵戈暂止而轻松半分。手中两封信件已化作了齑粉。 “暗夜私自截杀鞍如山,失踪;汪野和幽冥十虎,失踪。” “荆北枫正式封王。” “将军,您说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咱们还能否安然站在这城头?”副将李靖看着谢耘日渐斑白的双鬓,心生悲凉。 谢耘凭栏而望,不置可否。忽然一阵波动从身后传来,李靖愕然回首,大惊:“那是什么?” 只见京华城方向,一株通天巨树赫然出现,连接天地,犹如神迹。 “将军,这…” 等到李靖转身,谢耘已不知去向。 南际山巅,一头银发的中年男子斜躺在月满石上,俊美而略带沧桑的容颜,足叫世间任何一名闺中少女为之倾心。顾惜梦瞪着头顶那轮烈日,骂道:“俗物、蠢货。谁要见你,快快滚回去!” 说罢仰头猛吸一口,一汪烈酒从屋中酒缸而起化作拱柱源源不断的被其吸入口中。如此痛饮直到日落月升方歇,一对杏目终于泛起柔情,状态微醺。他摇晃着站起,向满天星斗敬了一杯。 “我来了!”他破空而起,再度冲向明月。只是忽然神情大变,瞬间往北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其他五国祭祀几乎在同一时间匆匆奔向皇宫,禀告这一天地异象。 未央广场此刻寂静无声,只要那祭坛上的女子一点头,她便会成为冥水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祭司,拥有至高的荣耀和超然物外的权柄。 可即便是冥水帝国再迂腐的老学究也不曾对玄天正不合规矩的邀请提出质疑,因为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了。众人看向叶潇潇的眼神已变成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叶潇潇缓缓踏出一步,临空而下,转瞬便至玄天正身前一丈之处。 此刻祭坛上独孤南方喃喃道:“先祖独孤慕白曾言其道法大成皆为一女子所点拨,而其临终之际仍言与女子相比犹如萤火与皓月争辉,不值一提。难道叶潇潇竟是三百年前那女子的后人?” “可如此夺天地气运,必不为天道所容,她这么做究竟为何,又是否值得?” 末了,独孤南方叹息一句:“小姑奶奶的事不是我能操心的,我还是赶紧回府收拾收拾,准备去别的地方吧,天下之大何愁没有我独孤老神仙的用武之地。” 独孤南方哈哈一笑,又恢复了往日风范,自得其乐。 叶潇潇不动声色的按捺住此刻体内混乱枯竭的气息,轻轻颔首,浅笑应允。而一双灵气沛然的眸子只是静静的停留在楚飞岩身上。 楚飞岩想起紫金观月台上那一幕,她本想同自己离开,却被自己拒绝了。那一日她温柔而清冷,凄美而落寞。此刻她出现在这里,难道仍是为了自己?楚飞岩心中忽然不安且慌乱起来。 玄六甲大喜,即刻任命叶潇潇为冥水第十八任大祭司,至于独孤南方也打算一并留下。如此结果显然出乎了玄天罡的意料,但也只是怒哼一声,嘴角冷笑。 但他突然发现一道锐利的目光向他投来,正是来自他的“父皇”。 “哈哈哈。”玄六甲大笑道,“此乃冥水幸事,本该举天同庆,但朕还要件要事处理,先请大祭司稍待一旁。” 玄天罡心中一揪:果然察觉到了么? 然而令玄六甲奇怪的是,叶潇潇仍静静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 “大祭司有话要说?” 叶潇潇转身看向众人,一字一顿到:“愿发天地法谶。” 玄六甲闻言面色大变,年纪较长的官员亦吓得面如土色。相传三百年前冥水的第一任大帝与一名神秘女子定下一条誓约,如若后世大祭司发出天地法谶。 任何人任何事都必须遵行,并将此事写入祖训一直流传至今。也就是说此刻即便是叶潇潇想要冥水易主都可以。 只是此后从未有人发出天地法谶才渐渐被人遗忘,但没想到今日竟被提及,石破天惊。 玄六甲眉头微皱,叶潇潇的一举一动都太过神秘,自己是否草率了?但直觉应该不会对冥水不利,而且通过细微的观察,楚飞岩应该和此女认识,对于楚飞岩玄六甲通过此前言谈已建立的基本的信任。于是心道且听她如何说吧。 “大祭司请。”只是语气不免有些生硬。 叶潇潇道一个“好”字,朱唇微启。随着她目光所及,众人顿时忐忑起来。 第七十六章 当众责难 玄天养竟不顾身份站了起来,第一次敢于直视那绝美的容颜,他真的很想知道叶潇潇不顾一切争这祭司之职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或者是为了…谁?答案即将揭晓叫他如何能镇静。 只见叶潇潇展颜一笑:“天选之子,苍生所负。” “尊他冥水则兴。”她一指巨树,刹那间花开百丈,芳飘万里,“此树名曰证道。” “叛他冥水则亡。”她素手捻尘埃,虚幻中浮现出一座座无字墓碑,其上阴魂缭绕,依稀看到七十二地煞的哀嚎身影。 “此为炼狱!” 此时的叶潇潇既圣洁如仙又冷酷如魔。而余者众人多半对这个新任大祭司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赵怀礼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赵姝轻咬嘴唇,看着那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女子,不知是否妒忌。 坐在玄天罡身侧的岚蓝却是一脸艳羡:原来女子也可以如此风华绝代,第一次为身为女子感到自傲。 至于向来追随玄天罡的众臣惶恐更盛,这个大祭司显然对自己主子有敌意。杨厉急怒交加,气得浑身颤抖,莫非此女竟为那人说情而来? “大祭司,你这是何意?”玄天罡终于忍耐不住,冷言喝道。 “皇儿稍安勿躁。”玄六甲却是大大宽心,示意玄天罡落座。然后目示叶潇潇,“祭司口中天选之子,是谓何人?” “楚—飞—岩!”当这三个字终于说出口时,叶潇潇之前所有的气势统统消失,寻常如闺中少女。 漫溢灵气的眸子安静的张望着那一抹黑色身影。狡黠一笑,仿佛在说:你要走我便陪你,你要留刀山火海我为你踏平。 楚飞岩心神剧震,心中默问:叶潇潇你究竟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你这份情叫我如何偿还?今日我楚飞岩也不做那迂腐无垢之人,不管是否能如愿,哪怕身死当场我也要允你一诺。 独孤南方气急败坏的坐在祭坛,嘀咕道:“云梯被小姑奶奶毁了,这可叫我如何下去。” 继而又喃喃道:“梯子毁了可以再架,可气机败了如何再生。”说罢使劲摇了摇头。 虽然早已猜到,但场下仍是一片哗然,只因楚飞岩早已被认定为冥水有史以来最大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呵呵呵!”玄天罡冷笑着站起,“果真是为叛徒而来,你这个祭司至今来历不清,居心更是歹毒叵测。来人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自有死士鱼贯而出。 “放肆!”未料玄六甲当即怒斥,“你眼中可还有我这父皇?先祖遗训在你面前算什么?” “父皇!”这两字玄天罡狠狠加重了语气,“难道您看不出此女妖异吗?莫非您要袒护她?”玄天罡竟毫不示弱。 “好好好!”玄六甲怒极反笑,鼓掌赞道,“真不愧是我的好皇儿,看来这皇位早该传你了!”。 众人目瞪口呆,没想到父子二人竟突然针锋相对。即便如今大殿下权势滔天,可还毕竟身为人臣,身为人子,如此做法未免不妥。 “大殿下毕竟年轻,对先祖遗训知之不深,还请陛下息怒,大殿下还不快快退下”。此时唯一还敢出言相劝的,就只有那常伴玄天正数十年的衷心老太监高斯了。 玄天罡环顾四周,众人的神色落在眼里,知道眼下时机未到,虽然心中不忿,但还是躬身道:“请父皇恕罪。”说罢不待玄天正回话,便径直走向座位。那些死士自然重归于暗。 众人终于长舒一口气。 “慢着,朕还几句话问你。”然而玄六甲再度叫住了玄天罡。 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玄天罡阴毒的眸子却突然笑意昂然,显然怒极。 “无他,值此良机朕想知道皇儿当初是如何与赤炎达成了停战协议,如今荆北枫大权在握已然封王,边境摩擦不断,为了立威来年开春怕是战端将起。为此不得不未雨绸缪,皇儿你说呢?” 玄天罡知道不妙,玄天正已经起了疑心,瞧了瞧身后的弥厄,见他仍是摇了摇头,于是不得不再次说道:“儿臣此前已禀告过父皇,虽然楚飞岩反叛在先,但冥水赤炎两国毕竟同属一脉,坑杀我方两万衡水兵实属无奈。” “而赤炎太后深信佛道,认为这两万亡灵必有大怨念,荆北枫虐杀之举有违天和需行超度,否则皇室不得久安。短时不宜再起战事,故此得以顺利和谈。” 玄六甲点了点头,说道:“玄天冥向来孝顺他母亲,世人皆知。倒也不足为奇。”但是话锋一转,“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原因?” “儿臣不知父皇何意?”玄天罡语气渐冷。 “那好,先不提这个,楚飞岩反叛的原因你知道吗?” “无非是争权夺利罢了。” “那你是如何确认楚飞岩反叛的?朕今日想听你再说一遍!”玄六甲居高临下看着玄天罡,气势惊人。 玄天罡心头阴霾笼罩,看样子父皇确实对他起了疑心,但眼下那人未至,还需小心应对。 “楚飞岩暗中联络赤炎重臣的密信、亲卫的证词确凿无疑,最重要的就是他将两万精兵带到赤炎这件事本身就是巨大的背叛,世人皆知,还需要什么证据?” “哦?所以你近年来大肆排除异己,坑杀忠臣良将也不需要什么证据了吧?”玄六甲嘴角泛起弧度,冷冷得看着在场一众大臣。 玄天罡摇了摇头,寒声道:“呵呵,父皇今天是要审问我吗,莫要轻信了什么谗言才是。” 玄六甲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难道你就因这妖女几句谶言,就信了那楚飞岩?而不信儿臣?”玄天罡目露悲愤之色。 “若不是我对外与赤炎和谈,阻击三大月国,对内安抚民心,主持朝政。冥水岂能安享太平至今,而父皇您又岂能在那紫竹林悠闲度日?两年来的殚精竭虑竟换来疑心一场,可笑可笑。” 玄六甲并未因为他拙劣的表演而有任何松动,反而冷笑着说道: “那楚飞岩是我冥水人,身为平难大将军屡立战功,若不是他于存亡之际拼死阻击百万联军我冥水早已败亡。” “此后更是被誉为天选之子拥有大好的前程。有朝一日突然就成为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这件事也很可笑!” 玄天罡一听此言心中大怒,刚欲发作,忽然一个身影从其身后站了出来。 第七十七章 各执一词 “然而铁证如山,事实就是他确实带走两万精兵逃离了冥水,而我儿杨凯言亦在其中!”杨历越出人群,跪在地上,身躯因愤怒而颤抖。他绝不允许有人为害死他儿子的凶手开脱,即使是玄天正也不行。 “杨阁老所言不错!” 一众官员亦跪倒请示,乍一看竟过半数。这些人在楚飞岩逆案中不遗余力,早已和玄天罡绑在了一条船上。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玄六甲面无表情的问道。 “铁证如山!”又有数十重臣跪倒在地。而不知所措的,抱有观望态度的已经寥寥无几。 玄天罡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一直暗中观察的玄天养突然觉得大哥变得好陌生。须臾颓然一笑,于我何干,原来她心心念念的是楚飞岩啊。 “呵呵,好一个铁证如山!”突然一声暴喝,犹如晴天霹雳,“你们可知两年前是朕亲自密令楚飞岩前去议和的?可知那两万衡水精兵都是自愿跟随的?可知是朕亲自为楚飞岩倒的饯行酒!” 一连三问,振聋发聩,未央广场刹那间寂静无声。 “这…是真的?” 过了很久,杨历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玄六甲:“这么说,我儿不是…叛徒?” 玄六甲看了他一眼,骂了一句:“蠢货,自己儿子是什么人还用来问我吗!” “否则你以为凭什么你还能安坐在阁老之位?”赵怀礼站在不远处讥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杨历疯狂大笑起来,老泪纵横。 而大多数人震撼难言,呆呆的看着玄天正,又迷茫的看着玄天罡,当真不知如何消化这惊人的消息。 玄天罡的脸色此刻已不仅仅是铁青了,而是死灰一般的难看。显然连他也未曾想到楚飞岩深入赤炎竟是受玄天正托付。 此刻最为轻松的则属岚蓝了,笑意盎然的看着场中一切,尤其看到玄天罡吃瘪有趣极了。 “可是陛下,当初您为何不提出来?否则也不会误解至此啊。”诸葛霭思索再三终于问道。 “哼,你会不知?” 诸葛霭老脸一红,讪讪退下,仔细一想便明白了。 “彼时楚飞岩等人已然身死,所谓死无对证,即便陛下心中怀疑,再多说什么也无多大意义。只想尽量保住其他人不受牵连罢了,而大殿下起初做的也算不错。” “陛下原本恐怕打算为了冥水的稳定就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中吧,只是近年来大殿下似乎做的越来越过,触碰到了陛下的底线。” 但仅凭这些并不足以令陛下今日大动干戈,诸葛霭想到近日的传闻,突然惊骇道:“莫非…” 玄天正一声冷哼:“怎么,就这么怕他活着?”。 “不不不,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哼!最好不是!” 玄六甲转而看着玄天罡说道:“你这些年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甚至窃取兵权我都可以不管,但你若不顾冥水的存亡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却容不得。” “你不要以为朕今日故意为难你,是非公断你二人之间该说个清楚了,楚飞岩你出来吧,朕给你们机会!” 说罢让出一个身位,难道他就是…,众人屏气凝息。这时众人方才正视那个一直默默站在玄六甲身侧的黑袍人。 楚飞岩一步一步走下王座,走到叶潇潇身前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他忽然很想此刻就将心中的所思所想全部告诉她。 告诉她从幽冥宫外,被她牵手狂奔的那一刻起,自己便喜欢上了她,告诉她若非这一身血海深仇自己一定陪她远走天涯,告诉她若非命不久矣一定愿意娶她。 而叶潇潇眉目含笑,如水般温柔的眸子浅浅低垂,仿佛在说我都知道的。 楚飞岩终于来到玄天罡面前,霍地抛开那一身黑袍,露出那张灰败的英俊面孔。 “大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待看清他的面容之后,举座皆惊。有欣喜者,有疑惑者,而更多的仍抱有敌意。如果不是玄六甲刚才亲口所言,恐怕此刻他早已被当场扑杀。 “果真是你,楚飞岩你竟然还活着!”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是陛下派你前去议和,怎么就突然遭此大难?”杨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死死揪住他的衣角。 “这就要问他了!”楚飞岩指了指玄天罡。 “什么!”杨历难以置信的看着玄天罡,嗫嚅道,“大殿下?” “诸位可莫要受他蒙骗,即便是父皇密令他去议和,也难保他不会因为赤炎的利诱生出反叛之心。”玄天罡咬牙反驳道。 一些死忠也附和道:“的确有这种可能。” 一时之间众人也不知信谁是好,纷纷看向玄六甲,说到底一切还要看他的态度。 “楚飞岩你将此间过程原委和大家再说一遍吧,是非公道今日自有论断。”玄六甲大袖一挥端坐于王座。 “好!”楚飞岩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今日乃是查明真相的最佳时机。 于是楚飞岩从得到玄天正密令进入赤炎说起,到进入赤炎之后一直被提防监视,到两万人惨烈被焚,烈焰宫荆北枫突然发难,说到拼死不敌心肺俱被挖去时,满座已是鸦雀无声。 “后来呢?”不知不觉,众人已经相信了八九分,很想知道楚飞岩是如何活着回来的。 这一幕幕惨烈的情景从楚飞岩口中说出自是不同,仿佛全都发生在眼前,而楚飞岩悲愤痛楚自责的神情更做不得伪。 楚飞岩继续讲述临死前荆北枫狂妄的言辞,而后被顾惜梦所救种种,再到那填满了空望山的巨大坟冢。 众人随着他的情绪起伏,已经很难再将他同叛徒联系在一起,不由扪心自问:会不会真的弄错了,叛徒另有他人? 楚飞岩继续说到此后与汪野相遇的种种,心中的猜测。冰魔窟以及幽冥宫的其他事情自然隐去没说。 当说到进入冥水后,不断遭人刺杀,尤其是数日前与玄天罡的那一场相遇的对话时,众人看向玄天罡的目光已经有了异样。 “这,都是真的?”有人问道。 “相信在座的高手早已看出我生机已绝,活不过数日,此番前来只为那两万兄弟尽最后一份心意,不叫他们死后蒙冤。至于最终你们信或是不信我已不在乎了。” 说罢楚飞岩歉意的看了叶潇潇一眼,后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认得他!” 这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站了出来。 第七十八章 反咬一口 只见岚蓝突然站了出来,指着楚飞岩斥道:“这人化成灰我也认得,就是他在绮罗江上杀了荆北枫的儿子和闫西山,事后更是击沉了我月照和赤炎的六艘精锐战船。” “我岚蓝身为岚烈最宠爱的三女儿岂能受此大辱,大殿下你要替我报仇啊,否则我回去后一定告诉父皇!” 说完岚蓝又假装亲昵的挽起玄天罡的胳膊,然后得意的冲着楚飞岩眨了眨眼,这番话实则是帮了楚飞岩大忙,但也有她自己的考虑,荆北枫那老家伙这下不找冥水拼命才怪呢,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你!”玄天罡没想到岚蓝竟敢跑出来添乱,吃了个暗亏。 “怎么还没来!”玄天罡心中暗骂:“现在的情况可不妙”。 “什么!她竟然是岚蓝公主,为何会在大殿下身边?” 有人想到此前岚烈关于只要有人找到她女儿被认为乘龙快婿的消息,莫非大殿下竟有如此企图? 看样子他们早已认识,那么当年大殿下阻击三大月国是否也是一场交易,否则怎么会轻易割让定宛和皋陶。 再加上陛下方才对大殿下的态度,谁才是真正的叛徒?众人嘴上虽然不敢说,但一个可怕的念头已经在心头浮现。 反观楚飞岩,绝境中求存,至死不渝,更是毫不犹豫击杀荆小天。如果他是叛徒,还回来干什么?恐怕当真是错怪了他。 “楚飞岩说了这么多,朕认为并无可疑之处,罡儿你有什么想说的?”玄六甲看向玄天罡的眼神越来越冷。 “没想到此人巧舌如簧,父皇你可不要被他蒙骗了。”玄天罡强自镇定说道。 “哦?那皇儿有没有欺骗朕?” “父皇究竟何意?”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当初你与赤炎和谈到底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若再欺瞒决不轻饶!”至此玄六甲终于变了神色,怒发冲冠。 玄天罡脸色极度阴沉,他不知道父皇究竟知道了多少,此刻面对玄天正的震怒,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哼!你若不说,朕现在就定你个欺君之罪,来人!” 虎牙卫高声应诺,而那边玄天罡的死士也同时拔剑出鞘。群臣错愕,大殿下这是公然抗旨啊!气氛顿时变得极度紧张。 “好,翅膀果然赢了!”玄六甲一挥手,准备招呼御前亲军过来。 玄天罡额头渗出了冷汗,正在此时,身后弥厄传来了动静:“来了!”。 玄天罡心中狂喜,只要他来了,那便大事可定。于是站直了身形,那一身暗红开始露出獠牙,狂笑道:“父皇,您老了!” 只见其身后突然窜出两队凶悍的人马,直奔御前!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住手!”玄天养再也无法坐视不管,想要劝止。 玄六甲全身真气鼓舞,眼中寒光乍现,没想到这个侄儿竟狂放到了这个地步。当真以为这点伎俩便可以行悖逆之事么。 玄天罡瞥了亲兄弟一眼,继续大笑道:“父皇,您老了,所以容易被人骗”。说罢略微欠身,“父皇请看!” 然而令人错愕的是,两队凶悍的人手并无不轨之举,只是向场中扔出了几个被捆缚的身影之后便迅速退去。 众人细细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几人全身皆被铁链捆缚,伤痕累累,同时每人胸口都被一把长剑贯穿,按说早该死去才是。 然而令人惊骇的是,此刻他们正拼命的试图挣脱铁链。而那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生气的瞳孔更叫人不寒而栗。加上那一双双因为挣扎而变得狰狞的面孔,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这…是什么!” “他们原本都是我衡水的大好男儿,可此刻只是楚飞岩的奴隶罢了。”一个悲天悯人的声音说道。 楚飞岩机械的转过身来,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赵怀礼!在看到幽冥十虎的那一刻便知道中了圈套,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赵怀礼,他嘴唇翕动,分明是想问:为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怎么回事?”这一来玄六甲也皱起了眉头。 玄天罡笑容灿烂:“再看这是谁?” 一个麻袋被扔在了广场中央,只听有人在里面不停的骂道:“狗日的玄天罡,杀不死你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到了地狱我就是作为恶鬼也不会放过你!” “解开他!”玄六甲沉声道。 等到汪野从麻袋钻出,看到场中的情形之后,顿时感到不妙,不敢与楚飞岩的目光接触。 “父皇你可知道他们都是楚飞岩派来暗杀儿臣的,你现在还觉得他是无辜的么?” “放你的狗屁!”汪野大骂道。 玄六甲虽然不相信这些事是楚飞岩所为,但眼前之事的确蹊跷。于是问道:“国公,你说这些人是楚飞岩的奴隶,可有证据?” 赵怀礼躬身道:“老臣亲眼所见。” 国公之言一言九鼎,出自他口那便绝无虚假,众皆哗然。 楚飞岩听到他如此构陷,反倒不那么惊讶了。 “解开他们!”此时玄天罡一声令下,自有死士解开幽冥十虎身上的锁链,众人大惊纷纷退后。 没了束缚的幽冥十虎呆呆的站在原地,须臾,由于对楚飞岩的亲近,不由自主的向他走了过来。 待到他们走到楚飞岩身边,隐藏在暗处的弥厄,立刻催动密藏心法,一个个顿时跪倒在地,流露出极端痛苦的神情。 楚飞岩终于发现了弥厄的存在,当日这厮果然没说实话,这些幽冥士兵看来是他所炼化,难怪会轻易被擒,而现在弥厄花点手段控制他们当然是是轻而易举。 楚飞岩不忍看他们受折磨,明知是个圈套也不得不往下跳。催动玄阴魔功,切断了弥厄的控制。于是幽冥十虎再度恢复了常态。 可这一幕看在众人的眼里,分明是楚飞岩对手下残酷的惩罚。就连玄六甲也感受到了楚飞岩体内邪恶的波动。 楚飞岩只能沉默着。 “父皇您亲自派楚飞岩去赤炎和谈不假,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后过程种种即便是您老人家也不可能尽数知晓。这楚飞岩实则是个人面兽心,善于伪装的大奸大恶之徒!” 玄天罡一番言辞,慷慨激昂,虽不能叫所有人信服,但足够叫人对楚飞岩重新产生怀疑。 第七十九章 百口莫辩 “楚飞岩,这件事你能否解释一二?”玄六甲身为玄天正的影子数十年,饱经沧桑事故,显然不会因为玄天罡的三言两语就彻底质疑楚飞岩。 楚飞岩感激的看了玄六甲一眼,然而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其实他又能说什么呢? 体内的玄阴魔功是真,幽冥十虎听命于他也是真,最重要的是汪野还在他们手中,而且既然弥厄出现了,他对幽冥宫的了解只会远胜自己,恐怕这盘脏水泼下来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既然宗主不愿说,就由我来告诉陛下吧。”突然一个形容枯槁的灰袍人来到场中。此人头骨透明可见,眼神透着诡异的幽绿,不是弥厄又能是谁? 他面对楚飞岩躬身一拜:“呵呵,宗主别来无恙?” “宗主?”玄六甲疑惑道。 “陛下,请听我细细道来。”弥厄眼中幽芒闪烁。 “楚飞岩原本乃是我幽冥宗副宗主,宗主布向阳闭关之后其野心越来越大,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想要取而代之。于是开始修炼玄阴魔功,而我弥厄便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替他搜罗死尸用于修炼。” “随着其修为的精进,需要的死尸数量越来越多,便命令我们屠杀附近的村民,不久之后附近村庄的壮丁几乎被我们搜罗殆尽,远远无法满足其修炼的需求。” “而失踪的人口太多必然会引起大国的注意,于是副宗主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参与战争!战争必然伴随着死亡,那便会拥有无尽的亡灵。” 弥厄这番话说来简直耸人听闻,如果是真的那楚飞岩岂不是天大的魔头。 弥厄当然知道众人不会轻易相信,但他早有准备,看向身后喝道:“带上来!” 几个村民模样的人被带上前来,当他们看到楚飞岩之后立刻癫狂的嘶吼道:“就是他!就是这个人害了我们安伦村无数村民,楚飞岩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柳大柱显得悲愤无比。 “就连八岁的小环也没放过啊…”几个妇人哭红了眼睛,尖叫道,“难道你还不承认吗!” “都怪我不识人心险恶,引狼入室啊,呜呜呜。”失踪已久的黄长福老泪纵横,怨毒的看着楚飞岩。 看到黄长福那仇恨的眼神,想到小环,楚飞岩的心里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虽然此刻他早已失去肉体疼痛的知觉,但仍感到深入骨髓的痛楚,他喃喃说道:“没错,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他们也许都还好好活着。” 可惜这些事情就连汪野也不是十分清楚,心里明知道不是这回事,却不知道怎么替楚飞岩解释,只得愤怒的朝弥厄吐了口吐沫。 “恶魔,毫无人性的恶魔!”已经有人开始小声指责楚飞岩起来。 玄天罡满意的看着眼前一切,嘴角泛起得意的弧度。岚蓝憋屈的厉害,怎么一转眼事情就变了味。这冥水真他么不是人待的地方。 “诸位先别着急,重头戏还在后面呢。”弥厄阴森的笑道。 “为了参与战争,咱们这位副宗主想起了离开多年的家乡,于是楚飞岩两年前离开了宗门,找到了谢耘城主。” “当时的冥水危在旦夕,急需用人之际,以副宗主的实力轻易便取得了众人的信任,而后利用魔功在衡水阻击战中大放异彩,此后便成为了你们口中的天选之子。” “难怪此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存在,简直就像横空冒出来一样。” “我说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抵挡得住百万大军,原来是凭借的魔功。”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吗?” “…” 也许是嫉妒又或者是愚昧,人类天生的劣根性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得知当初被仰望的存在不过是个骗子,比相信对方是个天之骄子更容易让人接受。 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全然忘了当初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感激。 “放你娘的屁,当初的恶仗是咱们一场一场拼下来的,什么魔功?换你们去试试,你们敢吗!”汪野的斥责声,在人声鼎沸的议论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很快被淹没于无形。 弥厄继续说道:“后来两国战事暂止,而楚飞岩的魔功已经修炼到了关键时刻,没有战事哪来的死尸。于是就借着前去赤炎议和,带走了两万衡水精兵。” “而为了修炼魔功,到了赤炎不久之后这两万亡魂便被他亲手覆灭。什么烈焰宫死战,被荆北枫挖去心脏都是假的。呵呵呵,简直可笑,被挖走心脏还能被救活,这种天方夜谭你们也信吗?哈哈哈!” 至此,玄六甲已基本确定弥厄说了谎,他曾亲耳听到玄天正和谢耘讨论那场阻击战,虽说过程离奇但绝非一句魔功可以解释。 而且以他玄灭境巅峰的修为感知,楚飞岩体内的魔功虽然雄浑,但分明所成不久,而且与他原本的至阳真气极为冲突。 不过,弥厄这番谎言半真半假,骗过常人已经足够,他也想看看他究竟是何目的,所以并未拆穿他。 弥厄看向玄六甲,眼神中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继续说道:“此后楚飞岩魔功终于大成,便回到了幽冥宗,准备夺位。他利用玄阴魔功将我炼化成了这副鬼样子,不得不听命于他。” “而你们眼前的这十个魔物也是他的杰作,他们生前可都是你们冥水的好男儿啊!” 弥厄故作叹息道:“你们也看见了,炼化成功后,几乎不死不灭,战力大增。在顺利杀死原宗主布向阳之后,灭绝人性的他又想要杀了我。幸亏我有所提防,侥幸逃了出来,并被大殿下所救”。 说罢感激的冲着玄天罡一拜,后者好整以暇的坐回了原位,一对凤目弯成了月牙,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好在他目前也只成功了这十具罢了,若有朝一日被他大量炼化,整个天照大陆都将是其囊中之物!”弥厄目前还不想暴露大量幽冥士兵的存在。 众人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惊恐万分,仿佛生怕被楚飞岩一个眼神夺取性命似的。 “实在太歹毒了,天理难容!” “魔头、骗子,杀了他!杀了他!” 霎时间群情激奋。 第八十章 伊人受辱 玄六甲尚未开口,却见赵怀礼抢先说道:“说来惭愧,那楚飞岩虽与小女定亲,但老臣却不能置大义于不顾。” “今日便要与他划清界限!大义灭亲,楚飞岩你若还有良心,这份义绝书签了吧,与姝儿断了姻缘,莫要误了她!” 楚飞岩哑然失笑,终于明白为何那日在国公府,赵怀礼不愿接受自弃书,他是要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低头呐,否则国公脸面何在?此刻家国大义他都占了,真可谓有情有义,仁至义尽呐。 楚飞岩看了赵姝一眼,她一袭绿袄,正“害怕”的依偎在紫哥怀中,还是那么楚楚可怜,靓丽动人呀。 他此刻回想起在谢耘府外相遇的那一幕,鞍如山对她的态度更多的是恭敬而不是恫吓,恐怕他们早已和玄天罡坐在一条船上了吧。 而汪野和幽冥十虎轻易被擒,恐怕也和国公府脱不了干系,那么萧潜等人的情况也多半不妙。 此番所行之事适得其反,仅有的和自己亲近的兄弟皆身处险境,再想到谢耘的忠告,悲愤和懊悔不绝于胸。 楚飞岩自知今日绝难善了,把心一横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拿来!”。说罢凌空将那义绝书纳入掌中,滴血为墨一蹴而就,扔还给了赵怀礼。 然后看向玄六甲:“陛下,还信我吗?” 玄六甲沉默着,一边在迅速思考对策,眼下的一切都对楚飞岩极其不利,即使自己想要袒护也不容易。赵怀礼的反戈一击比弥厄的谎言更加麻烦。 “陛下,杀了这个恶魔!杀了他!”群情激奋。 楚飞岩面露戾气,厉声喝问众人:“你们是否都想杀我?” 众人虽然惊惧,但此时人多势众,仍壮着胆子吼道:“杀杀杀!” “好!那便来吧,不过在那之前弥厄和玄天罡的头颅我要定了!”楚飞岩顿时全身真气激荡,气势滔天。 “桀桀桀!”弥厄一声怪笑,两大幽冥帅赫然出现在楚飞岩身前,两人都是布向花的叔父辈,实力端是恐怖。此番已被弥厄进一步炼化,仅凭外观根本看不出异样,旁人只道是宗师级别的超级高手。 玄六甲十分震惊,这两人的实力还在自己之上,先前根本没有任何察觉,若要对自己不利那岂不是容易的很?这么一想,突然发觉玄天罡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楚飞岩你不是他们对手,住手吧。”玄六甲想要保住他的性命。 然而,两大幽冥帅已经率先出手,狂暴的威势惊世骇俗。楚飞岩刚要奋力搏杀,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挡在身前,那身影洁白如雪,并不高大却不动如山。 “快退!”弥厄大惊,连忙令幽冥帅后撤。 能令弥厄忌惮的除了叶潇潇还能是谁?这时众人才想起刚才朝天大比中覆雨翻云的大祭司。 “楚飞岩!”那姑娘转身回望,甜甜一笑。这一回眸仿佛历经千万年,如那雪后初阳,足以融化任何人的心扉。 “叶潇潇,你为何如此帮我?” “因为我喜欢啊。”她毫不掩饰,说出的话语像柴米油盐那般普通,可一字一字都深深烙印在了楚飞岩的心中。 说罢叶潇潇转身,面向众人时那温润柔情的目光变得极度冰冷。 那回眸浅笑,为何好似在梦中出现过?楚飞岩呆呆的想着,痴痴的看着她,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全然忘了眼前的凶险。 谢耘、暗夜、汪野乃至玄六甲这些人或许是相信自己,但当所有人都质疑自己时,唯有眼前这个女子可以不问任何缘由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前。 自己每叹天道不公,天理不存,而叶潇潇便是上天的馈赠么?如果真是如此,这苍天或许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天地法谶,我已发过。冥水是不打算遵守么?” “这…” 叶潇潇淡淡的话语令众人再度紧张起来,这个神秘的大祭司所展现出的强大实力,足以令任何人敬畏。 “不错。”玄六甲心头一松,竟忘了这回事。至少可以以天地法谶为由先保住楚飞岩的性命,今日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陛下,可莫要草率下结论,这两人原本便是狼狈为奸罢了。”弥厄桀桀怪笑,忽然退后数步来到汪野身旁,变掌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还请潇潇仙子将这身鹤氅脱下,嘿嘿嘿!” “无耻小人!”玄天养骤然起身怒骂道,他来时亲眼看到的叶潇潇的虚弱,若非这身鹤氅压抑住寒气她绝难支撑。更重要的是一旦脱下鹤氅,那便是对于女子无可挽回的致命打击,再无转圜余地。 叶潇潇背对着楚飞岩,身形一颤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叶姑娘你不必理会,我这条命不值…”汪野大声吼道,随即被弥厄勒住了咽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十、九、八…”弥厄双眼泛着残忍的凶光。 楚飞岩明显感到了叶潇潇的异样,温言道:“我们兄弟二人即便今日身死也怨不得旁人,只怪自己愚蠢。潇潇你为我做的已足够,切莫再…” 话到一半,楚飞岩仿佛如遭雷击,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楚飞岩,快阻止她否则你会后悔的!” 玄天养的呼喊声已经听不见了,因为那件雪白的鹤氅迎风飞到了他的手中,这是怎样一幅残忍的画面啊! 隐藏在鹤氅下的是一个无比柔弱的的身躯,火红的留仙袄印着那惨白如纸的病态容颜,凄美又叫人扼腕。她的左袖—空空荡荡!迎着寒风无助的摇摆着… 叶潇潇再度回眸,眼角挂着令人心碎的泪珠,她又迅速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瑟瑟发抖,此刻她如寻常女孩一般惶恐而害怕,害怕看到楚飞岩厌恶鄙夷的眼神,哪怕只有一丝也不行。 “哈哈哈,这个可怜的残废就是你们的大祭司,愚蠢的冥水人,你们岂能被这样一个丑陋的女子所愚弄?我呸!” 弥厄猖狂的狞笑着,肆意辱骂,好不惬意。今日定要报幽冥宫一箭之仇! “咦,太难看了!” “她怎么敢出来见人,真是丢人现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我,早就自杀了!” “…” 这一刻,就在楚飞岩的眼前,叶潇潇受尽天下人的侮辱! 第八十一章 唯独负你 这个世道终究不会对女子宽容,人们甚至忘了叶潇潇此前如何成为了大祭司,又为何会脱下鹤氅,看着刚刚还高高在上的仙子跌入凡尘真是大快人心呐。 “紫哥,你看你看!”赵姝娇笑着依偎在心上人怀里,满足而得意。 岚蓝咒骂了一句,心道:楚飞岩,且看你如何应对。 叶潇潇孤独的站在那里,被所有人嘲笑着,无助而彷徨,因为楚飞岩还没有任何动静。她的心里一阵哀伤:我这副模样,他当然不会接受吧。 蓦然,她感到自己的脸颊被一双温暖的手掌捧在手心,整个身躯更是被拥入温热而宽敞的胸膛。 叶潇潇艰难的睁开双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面庞,哭的梨花带雨。“飞岩哥哥,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当看到那空荡的左袖时,楚飞岩整个人都仿佛被撕裂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如何安慰她,只是机械的走到她的身边,紧紧的将她搂住,他只知道这一刻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飞岩哥哥你抱紧我,不要再问了。” “楚飞岩你艳福不浅啊,哈哈哈。”弥厄阴笑道,“她原本寻找栖叶草是为了医治左臂,却因为你放弃了和布向阳做交易,并大打出手。” “最后更是为了救活你,强行将造化本源渡入你的体内,至此再也无法压制寒毒,导致手臂崩毁。不仅如此,失去了造化本源,寒毒还会慢慢侵入她的脏腑,最终受尽折磨而死!” “楚飞岩你说你是不是狼心狗肺之徒,究竟还要害死多少人?我看你不如自刎谢罪算了!” “什么!”楚飞岩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她…全都是为了自己!他忽然想起布向花那日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叶潇潇离开幽冥宫时踉跄的身影。 自己为何没有发觉,没有留住她?害她受苦自此,害她被天下人嘲笑,害她泪流不止。 “啊啊啊!我该死,啊啊啊!”楚飞岩仰天狂啸,悲愤懊悔到了极点。 “飞岩哥哥,不要自责,潇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抱着我,我冷。”叶潇潇虚弱的依偎着,身形愈发颤抖的厉害。 “笨蛋,还不赶紧将鹤氅给她披上!”玄天养怒骂不止,可是骂完了心中又觉得空落落的,如果换做自己,还有勇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照顾叶潇潇吗?他不敢去想。 楚飞岩感激的看了玄天养一眼,连忙将雪饮鹤氅重新替叶潇潇披上,并仔细的打个红绳结,系在她的胸前。他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又温柔的了理了理她的发丝,说道:“现在想来那一晚在紫金观月台上我若应了你该有多好。” “我自打第一次见你便再难忘却你的身影,这血海深仇也好,时日无多也罢,我现在只想听你再问我一句,这次我一定好好回答你。” 叶潇潇渐渐恢复了些许气力,眨了眨眼,道:“你这个登徒子,总想看我的容貌,今天看够了没?好看吗?” “不够,世间没有比你再好看的女子啦。” “你刚才意思是不是第一次见我就喜欢我了?” “额,是吧” “真不害臊。” “南际山很远你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不管多远,今后你想去哪我就跟到哪便是了。” “小白很想咬死你你不知道吧,咯咯。” “额,这从何说起?” “哈哈哈。”叶潇潇笑着,满眼泪花。 “该说正事啦,潇潇。”楚飞岩用力的抱住她。 “这种事女子怎么能说出口,哼!” “那你那天不是问我了吗?” “我问什么了?”叶潇潇仰起头,戏谑的笑道。 “叶潇潇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楚飞岩突然低头,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叶潇潇这一刻傻乎乎的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思绪仿佛回到了千万年以前,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很苦,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她点了点头,笑面如花。“可是我说过,你依然要摘天上的星星给我才行。” 楚飞岩莞尔。 这一刻两人将全世界都抛之脑后,唯有眼前一人而已。 “啪啪啪!”玄天罡起身鼓掌道,“二位真是情真意切,你侬我侬,我那二弟可要伤心透了。” “如果你们不是叛徒和奸细我玄天罡也许还愿意摆一桌酒席替二位庆贺庆贺呢,一个魔头,一个残废实属良配,哈哈哈!” “陛下、诸位看到了吧?他们原本便认识,所有一切都是阴险恶毒的计谋。”弥厄面向众人,朗声喝道。 至此没有人再相信他们,弥厄目的达成。 无耻、骗子、魔头、残废等等责骂声响彻未央广场。 叶潇潇从楚飞岩怀里挣脱出来,同他并肩而立。那眼角荡漾的笑意仍未褪去,微微撅起嘴角,指着弥厄和玄天罡,撒娇似得说道:“飞岩哥哥,他们骂我骂的好难听哦。” 楚飞岩自然的想要牵住她,右手伸到一半蓦然僵住,他忘了那里空无一物。此刻心痛的感觉要远比脏腑消融来得猛烈。 “其实他们将所有的罪孽都归咎于我反倒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说明那两万衡水兵不曾反叛。如此看来,我此行也不算白费。对于冥水、对于亡灵也算有个交代。可是我却唯独负了你—叶潇潇!” 楚飞岩语气颤抖着说道:“世间男子原本就不懂得珍惜,而我更是最糟糕的一个。你我既然都已时日无多,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便只为你而活!” 说到这里,楚飞岩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畅快,唇角扬起面带微笑,眼神宠溺而霸道,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在不断攀升,顷刻间便突破至玄灭境。 楚飞岩狂啸一声:“他们骂你,我便宰了他们!” “楚飞岩,切莫鲁莽!”可是现在玄六甲的规劝,楚飞岩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雷灵,万象归引!”楚飞岩左掌向下,右掌指天,爆喝一声。碗口大小的雷电光柱瞬间砸向弥厄。 弥厄没想到楚飞岩瞬间突破了境界,根本来不及思考,匆忙舍了汪野,向后疾退。可还是被光柱沾到了右肩,惨叫一声肩胛骨已被炸得粉碎。 “你带着大家先走吧。”楚飞岩来到汪野身边,语气已经变得疏离。随后一声冷哼,“接下来这里少不得要溅血了!” 第八十二章 冲冠一怒 汪野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此刻心境已变,自己说什么都已无用,叹息一声仍旧呆在原地。 弥厄捂住受伤的左肩,眼神惊恐。好在两大幽冥帅已及时赶到。两大幽冥帅早已是玄灭境巅峰,对付楚飞岩应该是绰绰有余。 此外,紫哥率领的皇城护卫军也已经赶到,足足五千余人,怕是早已埋伏好了。 “紫哥,未得朕准许,你岂可擅自调兵!”玄六甲喝问道。 紫哥躬身道:“楚飞岩魔头功力高绝,待会必然有一番大战。为陛下安全着想,紫哥不得不擅作主张,还请陛下恕罪。” 他嘴上如此说着,却有意无意将玄六甲的数百亲卫军隔离在外。玄六甲骤然心惊,再看看赵怀礼有恃无恐,玄天罡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心中悚然。 难道今日不只是针对楚飞岩,连身为一国之尊的自己也在他的谋划之内吗?如此大手笔可不像这个侄儿能做的出来的啊? 一时间玄六甲心中阴云密布:到底何处出了差错? “至圣乾坤刀!”楚飞岩双手高举头顶,比往日更胜数倍的刀气直冲天际。 “斩!”刀芒落下,横贯八方。以无与伦比的狂霸气势正面斩向两大幽冥帅。 “轰!”巨大的冲击在整个广场蔓延,大地仿佛都在震动。 两大幽冥帅硬抗一刀竟被逼退,楚飞岩盛怒一击何等恐怖。两三个小境界的差距似乎根本不存在。 玄天罡目光凝重,楚飞岩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之才,可惜他今日注定要葬身在此处。 寻常文武百官何曾见过这种场面,纷纷慌乱逃离。没过多久,场中也只剩下寥寥数人和那外围五千皇城护卫军。 楚飞岩冷哼一声:“看你们扛得住几刀。”刹那间数记更加强悍的刀芒如骤雨狂风般席卷而至。 一时间两大幽冥帅竟落入下风,用以遮掩气息的斗篷被尽数震碎,露出内里瘆人的骨骼来。 “这便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么?”岚蓝痴痴的看着,心神摇曳。竟不曾趁乱逃走。 叶潇潇向着远处吹了个口哨,安静的看着挡在身前的伟岸身影,这一刻是如此心安。然后她说了一句话,却叫楚飞岩哭笑不得。 “飞岩哥哥,这两个死人又没骂我,你砍他们干啥。你再不把那两人杀了,我就不嫁给你了。”说完小手坚定的指了指弥厄和玄天罡。 楚飞岩收刀站定,剧烈的喘息着,眼耳口鼻都在慢慢渗出血来,他早已是在搏命了。 可他知道叶潇潇性格有时会有些古怪,也不知道她是真生气了还是没看出来幽冥帅的厉害,于是回头咧了咧嘴,挠了挠头,竟有些不好意思。 “扑哧!”叶潇潇瞧着他的窘态,欢快的笑了起来。说道,“傻瓜,你继续砍,砍谁都行。” 楚飞岩苦笑,转身再战。 玄天养在远处着他们两人,感受着此刻害怕的心跳,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自己始终不曾被叶潇潇高看一眼。不论楚飞岩是否是叛徒,他都担得起“男人”二字。 而自己除了三殿下的虚名之外一文不值,且胆小懦弱,即便是自己那野心勃勃的大哥也强过庸碌无为的自己。场中还在厮杀,他的心思却渐渐远了。 叶潇潇皱了皱眉头,突然咳出一大口鲜血,喃喃道:“果真压制不住了么”。她取出手帕,将嘴角的鲜血擦拭干净,“可不能让他瞧见我不漂亮的样子哩。” 她的身体开始摇晃,竟已站立不住,她的眼神中充满眷恋,不舍的看着楚飞岩的背影。呢喃道:“我还没嫁给你呢。” 又向前走了一步,雪白的倩影终于倒了下去,距离楚飞岩仅一丈之遥。 “潇潇!潇潇你怎么了?” 楚飞岩想要转身,可是两大幽冥帅带来的压力突然暴增数倍,浑身泛着诡异的幽芒,竟令他生出无可抵御之感。 “蠢货,现在该走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幽冥帅已无需再隐藏实力。”弥厄桀桀的笑道,“你们今天死期到了!” “吼!” 叶潇潇倒地的刹那,一个雪白的身躯接住了她。小白似乎感到了叶潇潇这次不同以往的虚弱,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声,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楚飞岩。 “吼吼!” 叶潇潇艰难的从小白脖子上取下一个狭长的包裹,说道:“小白乖,替我交给他。” 白虎很不情愿的将那包裹叼在口中,充满敌意的看着楚飞岩。 “乖啦,姐姐我休息会,等我醒了一定帮你找个漂亮的母老虎。”说完叶潇潇伏在它的背上,没了动静。 缺了两颗门牙的白虎,此刻的模样好生怪诞,留着口水不知是笑是怒。最终晃了晃脑袋,来到楚飞岩身前,狠狠的将包裹甩向了他。 楚飞岩下意识的接住,顿时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遍布全身,他知道这是什么了—葬魂刀!可是它不是被荆北枫夺走了吗,难道… 楚飞岩看着伏在小白背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叶潇潇,直觉得整颗心都在滴血。 “潇儿,你到底为我默默付出了多少?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否则你这份比山岳还要厚重的深情,我该如何承受? 这一刻,楚飞岩的眼神无比决然,葬魂刀牢牢的握在手中:“我楚飞岩今后便只为你而活!” 玄六甲欲言又止,在心头叹息:“天选之子从此不再属于冥水了。” 葬魂刀自幼便伴随楚飞岩,不知为何物所铸,通体漆黑,刀身刻有古朴奇异的纹路。 葬魂刀在此前衡水的大战中曾立下赫赫战功,饮血无数,亦正亦邪,而且此刀只有在楚飞岩手中才会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关于这点君临也不甚了解。 葬魂在手,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陡然攀升。远处的弥厄亦感到了莫名的危险。 “不好,快退!” “御倾决!”随着楚飞岩一声暴喝,巨大的太极图案凭空浮现,那太极图中央的此前无法形成器灵的黑点剧烈闪烁着,仿佛在欢呼雀跃。 蓦然,葬魂刀飞入太极图,黑点迅速幻化出葬魂模样与其并行。一个前所未有的器灵就此诞生,如果布向花在这绝对会惊掉下巴。 “至圣乾坤刀!” 一股比方才要强大数十倍的强大刀气,划破长空,斩向对面。势如破竹,两大幽冥帅堪堪抵御一瞬便被砸飞百丈,强大的刀芒仍未止歇,径直破入了外围的皇城护卫军。 “轰轰轰!” 天摇地动,尸体翻飞,足有上千人被斩杀当场,而两大幽冥帅已经几乎无法站立。弥厄也因此受到反噬,吐出一大口黑血。一刀之威恐怖至此。 岚蓝愣在原地,这家伙还是人么? 独孤南方也顾不得找梯子了,吓得赶紧从祭坛跳了下来,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楚飞岩胡乱抹去七窍渗出的鲜血,暴戾的看着弥厄和玄天罡:“你们再骂她一句试试?” 玄天罡径直后退,慌忙躲入了人群。弥厄怨毒的等着楚飞岩:“看你能撑到几时。” “呵呵,足够要你们的命!”楚飞岩毫不犹豫,再次举刀,目标直指玄天罡。 “楚飞岩,慢着!”玄六甲大惊。 巨大的刀芒再度冲天而起,玄六甲知道此刻绝对无法阻止楚飞岩,第一次生出无力感,无论是楚飞岩还是玄天罡都已不是他能掌控的,当真老了么?玄六甲心中苦笑。 玄天罡仰头看着天空,惊恐而绝望,玄灭境巅峰的刀气骤然而至! 然而就在狂暴凛冽的刀气悬于其头顶一丈之处时戛然而止,只见玄天罡露出嘲弄的神色。 “想杀我?你还差得远呢!” 第八十三章 幕后之人 一柄佛尘突然从其身后贯穿了楚飞岩的胸膛,楚飞岩愕然转身,正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监—高斯! “高斯你做什么?”玄六甲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衷心老仆。 “老奴自然对陛下忠心耿耿。”高斯笑容憨厚,摇了摇头,“可惜您不是他。” “六叔,难为你了。待会楚飞岩这个叛徒会杀了您,而我们会替您报仇的。”玄天罡目光灼热。 如果说有谁能识破他的身份,也只有与玄天正朝夕相处数十年的高斯了,玄六甲终于明白,为何玄天罡从一开始便胆敢对自己不敬,明白赵怀礼为何反戈,明白紫哥为何敢私自调兵。 看来他们早有预谋,而玄天正的失踪或许也跟他们有关。楚飞岩、玄天正、自己这个影子都是他们的棋子,这份心计实在太可怕了。 此时独孤南方悄无声息的来到玄天养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三殿下,快走!”玄天养明显受到了巨大打击,毫不理会,只是反复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无奈之下,独孤南方一棍子将他敲晕,一溜烟的拖走了。要论逃跑的本事,这老头还真是天下无双。 楚飞岩看着远处的岚蓝嘴唇翕动:“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岚蓝知道他等若是在交代遗言了,没由来的感到一丝心痛,认真的点了点头。 此刻的楚飞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血水从眼角一滴一滴滑落,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疲累的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可是还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他必须要带叶潇潇离开这儿。 “小白,咱们走!”没有了天炎心法的压制,玄阴魔功如脱缰的野马骤然发动。高斯躲闪不及瞬间重伤在地。 同时玄六甲、幽冥十虎和汪野也一同围了过来,而远处的两大幽冥帅眼中幽芒褪去,渐渐变成漆黑的墨色,也不由自主的向楚飞岩靠拢,已经没有了任何敌意。 “不好!刚才那一刀斩断了我与幽冥帅的联系,此时恐怕已听命于楚飞岩。”弥厄大惊失色,原本苍白如鬼魅的面孔显得更加阴森。 玄天罡显然没料到如此变故,想靠那剩下的四千皇城护卫军拦下他们恐怕很难,如果让他们逃走必然后患无穷。不过他并不担心,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流露出一丝敬畏,心道:该您老人家出场了。 就在此时楚飞岩等人感受到了来自高空的恐怖威压,这等恐怖的压迫感宛若实质,压的众人几乎抬不起来,寸步难行。 “般若印!” 然后一个庞大的金色掌印,由天而降,呼啸而至。如泰山压顶一般霸道绝伦。 “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彻天际,掌印崩散,三道人影一触即分。 玄六甲跪倒在地,右掌粉碎,脸色惨白。彼时也唯有他还有一战之力,玄灭境中期的实力却被瞬间重伤至此,可见来人之可怕。 还有一个紫色的身影站在他的身侧,国字脸,双鬓微白,不怒而威,杀伐之气极盛,正是匆匆赶到的谢耘。 “谢帅!”玄六甲难得挤出一丝笑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这小子死,哈哈哈。” 谢耘拂去嘴角的血丝,显然也受了内伤,冷冷看了楚飞岩和玄六甲一眼,怒道:“哼!都是蠢货。” “你现在跑过来,也不见得如何高明,呵呵。” 然后二人看着对面那个苍老得仿佛随时会死去的枯瘦老者,面色变得极度凝重:“这下麻烦大了。” “人只要活得够久就可以见到很多有趣的事,娃娃们你们说呢?”老头双手负于身后,笑了笑。 “汪野你带着楚飞岩赶紧走,这里我们两个老家伙来应付。”谢耘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道。 楚飞岩觉得眼皮不听自己使唤,总是不争气的想要闭上。只能模糊得看到谢耘那伟岸的身影。 “谢帅”!他张了张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也许是疑惑,也许是后悔,也许是感激,不一而足。 除了师傅君临之外,他最为敬重崇拜的就只有眼前这个外冷内热的帝国元帅了,暗地里也曾视其若父。 你可不能有事啊,这恐怕也是楚飞岩此时最为深切的念头。他知道谢耘和玄六甲绝对不是那个老头的对手。 也许只有未曾受伤的叶潇潇能胜过他吧,坐在虎背上的楚飞岩低头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儿,心痛得不能自已。 楚飞岩猜的倒也不差,这个老头正是当日在极北雪山上面对叶潇潇唯唯诺诺的老者。 “老祖宗,您竟然还活着。”玄六甲苦笑道。 “呵呵,我玄重尺久未露面竟还有人记得。” “真是个老不死的!”谢耘可没那么客气了。 “娃娃脾气不小。”也不见老头如何动作,随手一挥便将谢耘掀了个趔趄。 要知道谢耘可是玄灭境中期的超级高手啊,若论生死对战整个天照大陆能胜他的不会超过十人。这老头到底什么来历? 岚蓝心头震撼,冥水不愧是超级强国,就今日所见,叶潇潇、楚飞岩、玄天罡、弥厄,幽冥帅乃至谢耘和眼前这个老头无一不是惊世骇俗的人物。 如果他们不是内乱而是一致对外的话该何等的可怕。想到这里不禁既感到惋惜又觉得庆幸。 谢耘面色变得极其凝重,他早猜到玄天罡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但没想到是玄重尺。 这个玄重尺按辈分算是玄天正的爷爷那一辈,乃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怪物。此人不同于一般帝王家的野心勃勃,乃是一个毫无底线追求绝对利益的疯子。 冥水和赤炎两国之所以结怨越来越深,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当年玄重尺为了假造军功,大肆屠杀赤炎边境数十个村落,造成了十几万无辜民众惨死。这也成为了两国开战的直接导火索。 事情败露之后,时任冥水大帝的玄温也就是他的父亲下令将其囚禁,谁料玄重尺功力高绝很快便从牢中逃出,由于怀恨在心逃出的当夜便刺杀了玄温。然后以铁血手段杀死数十名王子公候,强行继位。 而玄重尺继位之后并无任何收敛,下令举全国兵力攻打赤炎,对内实行血色镇压,不论男女老少都必须参战,不给民众任何休养生息之机,农事生产一概不允许,妄图在一个月内消灭赤炎。 造成的最终结果便是两国战死人数近百万,流离失所不计其数,饿死的病死的举目皆是。 面对如此疯狂的一位君主,两国都感到深深的恐惧。这段时间被后世称为血色统治,而玄重尺也被冠以了疯王的称号。 这段恐怖的统治时期维持了三个月,两国共死亡三百余万人,当真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根本来不及收尸、瘟疫、灾荒夺去了一个又一个生命。大量的民众逃亡他国,两国似乎只有同归于尽一途,看不到任何希望。 只是后来有一天,玄重尺突然失踪了,有人说被正义的侠士刺杀了,也有人说遭了天谴,也有人说曾看到一个女子与其同行。 至此玄重尺杳无音信,而这段黑暗的历史也被冥水历代君主刻意隐瞒淡化,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人的存在。 第八十四章 好好活着 谢耘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幼年随母亲逃难时见过他一面,那段恐怖的记忆至今难以磨灭。 “别怕,老头我在大雪山上修身养性几十年,脾气已然好了许多。现在我只要这个女娃娃。”玄重尺悠然说道,“至于你们,只要不碍事,老头我是不会为难的。” 话音未落,谢耘就拉着玄六甲爆退。轰轰轰!原先所立之处,已被砸出一个深坑。 “反应还不错。”玄重尺赞道,对于自己的偷袭丝毫不以为意。继而目光如鹰隼一般,“不过我这幻魔手可不是好接的。” 谢耘直觉得体内真气激荡狂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强行咽下喉头的腥甜,知道这下伤的不轻。玄重尺此时的功力简直深不可测,恐怕所有人一起上也奈何不了他。 “玄天罡,你给我过来!”出人意料的是谢耘突然大声喝道。 玄天罡也是一愣,不明白谢耘何意,还真把自己当晚辈使唤了?笑话!于是讥笑道:“谢帅好大的威风!” “我知道你一直觊觎我的兵权,兵权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说罢谢耘便将手中的虎符扔给了玄天罡。 玄天罡这下真的吃惊了,得来全不费功夫?疑惑的看着谢耘;“谢帅,有何吩咐?” “玄重尺绝对不能重现于世,我想你根本不知道他意味着什么,与他相比我和你六叔宁愿尊你为王。”谢耘急切的说道,笼络玄天罡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不错,罡儿只要你下令全力绞杀玄重尺,我们即刻便奉你为冥水之主!” 玄天罡心思急转,没想到事情变化的竟如此之快,谢耘向来一言九鼎,说出的话绝对不会反悔。 这点他毫不怀疑,要说不动心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只是玄重尺当真如此可怕吗?又或者能否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全部为己所用? 玄天罡有一些迟疑。 谢耘心头一叹,人心总是欲壑难填,想得到更多的,却不知要付出何种代价。 玄重尺远远扫了他们一眼,并不在意。他两次对谢耘他们出手其实是试探,这天下他唯一惧怕的只有那个虎背上的女子罢了。 此刻他仿佛能听见自己枯寂多年的心脏再度跳动,是激动,是狂喜,是难以名状的快慰。因为他看出来这次叶潇潇真的要死了,那个令他如鼠度日的女子终于要死了。 “哈哈哈!”玄重尺放声狂笑,巨大的声浪席卷起阵阵风暴,“你困了我百年终于要死了,哈哈哈!” “这天下还有谁能拦我!”这一刻玄重尺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睥睨苍生。 “雪界三千!” 一瞬间小白、幽冥帅、汪野全被冰封在原地,然后白色的匹练如银河倒挂倾泻而下,砸向叶潇潇。 危急时刻,楚飞岩刹那间震碎全身经脉,瞪着血红的双目,仰天怒吼,蓬乱的黑发迎风乱舞,原本英俊的脸庞变得暴戾可怖,果真如魔头一般。 他以最后残存的一丝气力毫无章法的挥舞着葬魂,疯狂劈砍眼前的一切,将叶潇潇死死的护在身后。 他早就应该站不起来才是。只是出于本能想要护卫怀中的女子吧。”岚蓝眼圈微红,“你要是就这般死了,那答应你的事可不算数了。” 独孤南方不知何时来到了岚蓝身边,嘀咕道:“这么大阵仗,老神仙我可救不了了,小丫头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说完这一句,彻底溜得无影无踪,再没出现过。 玄重尺轻咦了一声,浑浊的双眸闪过讶色,手中动作丝毫不停,双掌合十凌空再度拍下一掌,声势之大远超先前。 “般若印!” “咔嚓!”楚飞岩的脊梁断了,葬魂刀脱手而飞,也许终于知道无法抵御玄重尺的恐怖威势,楚飞岩略微恢复了神智。他转身紧紧将叶潇潇搂在怀中,呢喃着面露微笑。 “如果有来世希望你不要对我如此好;如果有来世,我定要牢牢牵着你的手的;如果有来世,我愿陪你去摘天上的星星;如果有来世,希望我能先找到你…” 谢耘看了一眼仍在犹豫的玄天罡,心知无望。“王爷,随我去阳城,至少在冥水的末日来临前再好好看一看这故土山河吧。”然后面朝北方拱手执礼,也不知是为了谁? “哼!想走?” 一个孤高到极点的声音传入场中,却非玄重尺,而是一个满头银发的中年男子。此刻正站在那颗参天巨木“证道”之上。 那阅尽世事沧桑的双眼原本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此时此刻却动了真怒。 “伤了她你们都得陪葬!” 顾惜梦一瞬间便感知到了叶潇潇的情况,双目要喷出火来。也不见他如何施展,刹那间来到小白身旁,一掌扇飞楚飞岩,而后双手快速点过叶潇潇的各大心脉窍穴。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这么傻!”顾惜梦一连喝问三声,悲怆到了极点。 “你是谁?”玄重尺第一次露出震惊的神色,此人无声无息便可破入雪界,功力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去死!”顾惜梦头也不抬,反手就是一掌挥出,雪界世界顿时崩溃,而当掌风袭来之时玄重尺只感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战栗,连出手的欲望都没有。 “怎么可能!”念头方起,便被一掌震飞到千丈之外的证道之上,眼看是爬不起来了。 弥厄怨毒的看了顾惜梦一眼,悄悄隐匿了气息,玄天罡呆立当场。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谢耘也不禁嘴角微微抽搐,楚飞岩这小子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 然而还没来得及欣喜,顾惜梦已经抱着叶潇潇来到了高空。那双目不带丝毫情感,只有无尽的冷漠。 “你们都得死!” “慢!”玄六甲刚要开口便被一股宛若实质的杀意洞穿胸口,然后眼前一黑,气绝而亡。过程快到谢耘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背脊发凉,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穿身皇袍就觉得有资格跟我说话了?”顾惜梦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睥睨众生。 包括那四千皇城护卫军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震颤,个中差距犹如米粒与皓月争辉,在他面前玄灭境圆满的玄重尺也不过是只大点的蚂蚁而已。 “小梦,别理他们了,带我和楚飞岩走,以后我都听你的就是哩。” 顾惜梦隐约感应到了叶潇潇的心念,心头一喜,她好久不曾这么唤我了吧。 “只要你好好活着!” 刹那间众人直觉得压力一松,然后楚飞岩、叶潇潇,顾惜梦包括小白,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八十五章 银衣圣手 战纪二年腊月,南际山上。一黑一白两个年轻的身影互相依偎着,彼时夜空晴朗,月色撩人,二人时而仰望着满天星斗,时而倾听远处的潮涨潮落,享受这难得静谧温馨的时刻。 “阿岩,冥水的事今后都不理会了吗?” “嗯,潇儿。我这颗冰魄心除了你容不下别的啦。” “贫嘴。”叶潇潇美眸流转,浅浅一笑,“我有很多地方想去,好多事情想做呢,你都愿意陪我吗?” “那当然!”楚飞岩拍着胸脯保证道,也许用力过猛,疼的龇牙咧嘴。 叶潇潇莞尔:“你这傻瓜,都不问我想干嘛。”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楚飞岩,说道,“也许我是想去杀几个人,再灭几个国呢?” 楚飞岩微微一愣,也不知道她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还是笑道:“那也陪你去,总之我是不会放手啦。”然后有些得意的扬了扬牵着叶潇潇的右手。 “哼!便宜你啦,你还没摘星星给我呢。”叶潇潇抿着嘴,佯装生气道。一双动人的眸子却是痴痴看着他的侧脸。 “为何你总说要摘星星?”楚飞岩心道:这是她第三次提起了吧,会不会是暗喻什么? “世间女子总会渴望些什么,做些无聊的幻想吧。”叶潇潇满怀憧憬的看着夜空。 顿了一顿,又故作神秘道:“好啦不说这些了,我去跟小梦撒个谎,否则他是不会让我走的。你也去跟小白联络联络感情吧,以后他也会跟着我们哩。” 小白一听吓了个激灵,立刻冲着楚飞岩咆哮不止。 “真不知道是哪得罪这家伙。”楚飞岩有些无奈。 满头银发的顾惜梦,一直站在不远处,看不出喜悲,只是仍旧鲸吞海吸般喝着烈酒。看到叶潇潇走了过来方才恢复了些许烟火气。 楚飞岩不知道叶潇潇会如何骗顾惜梦,但自己却必须想个办法骗叶潇潇。因为自己的寿命最多还有一年,当自己不在时可不能让她再伤心。月色渐渐朦胧起来,他想起了顾惜梦的警告。 “如果让她再留一滴眼泪,我会让一切与你相关的人陪葬!” 原来在那日大战之后不久,楚飞岩就率先醒了过来。顾惜梦当即冷冷丢下一句话:“你们两个都已生机耗尽,即便是我也只能救活一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死,二是不动声色的去死!” 楚飞岩自然不用考虑,而顾惜梦也未食言,恢复了他的功力,并保证他可以活一年。 “一年,足够了是吧?”楚飞岩冲着小白笑了笑,吓得后者赶紧用虎爪掩面而走。 朝天大比以魔头楚飞岩刺杀了玄天正而画上句号,玄天罡不久之后便正式称帝,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月照三公主岚蓝乘乱逃回了月照,并说服岚烈分兵在狼莽一带,至于个中缘由就不为人知了。 于此同时唯一知晓些许内幕的玄天养和独孤南方也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谢耘回到阳诚不久便收到了玄天罡归还的兵符,对此谢耘只是轻蔑一笑:“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此刻元策府,玄天罡正恭敬的站在一个老者身旁,关切的问道:“老祖宗,伤势如何了?”然后仔细斟酌了片刻方才说道:“听说近日有人在南诏附近见过疑似叶潇潇和楚飞岩的年轻男女。” 玄重尺微微一怔,耷拉着身体,有气无力的靠在床榻上,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仿佛一具干尸一般。 “银衣圣手!” “什么?”玄天罡迷惑不解。 “能随意一掌将我重伤至此,能将死人救活也只有他了,那是个传说中的人物。”玄重尺艰难的咳嗽了几声。 “您是说那天最后出现的银发男子?”玄天罡想起来便觉得后怕,这般恐怖的人物如果与自己为敌那还谈何煌图霸业。“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玄重尺摇了摇头道:“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我从孩童时代起便从父辈们的口中听说过他的存在了。” “这怎么可能?”玄天罡不敢相信。 玄重尺指了指自己,呵呵笑了起来:“既然我这个老不死的可以活到现在,当然别人也可以活的更久。” “只是为何他还能保持那般年轻英俊的身姿,我却如此苍老不堪!”玄重尺突然愤怒的骂道,然后剧烈的喘息起来,仿佛随时会断气一般。 须臾又有些释怀道:“我们凡夫俗子岂能与他相比,那可是银衣圣手啊!” 玄重尺陷入了回忆,说道:“这世上没有他救不活的人,也没有他杀不死的人,甚至没有值得他真正动手的人,数百年来公认最强的无尘曾试图挑战他,被一个照面打得半年下不了床,呵呵好一个霸道的银衣圣手啊。” 玄天罡面色变得很难看:“这可怎么办?” 玄重尺哂笑道:“怕了?哈哈哈,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咱们这些人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传说中他无喜无悲,是个极端冷漠的性子,对一切都毫不在意,也不是什么所谓替天行道的正义之士。” “否则以他通天彻地的实力,这世上哪有邪魔外道的容身之所?也不会杀了玄六甲,反而放过弥厄了。”说到弥厄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玄天罡一眼。 玄天罡面色微囧,也不答话。只听玄重尺继续说道:“世人只知道他隐居在南际山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可是没想到他竟会为了叶潇潇动了真怒。”玄重尺闭起浑浊的双目思索着。 过了许久方才又说道:“总之,今后只要我们不招惹叶潇潇,应该就不会招惹到他。我的伤势还有月余便可恢复,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没什么其他事你就先出去吧。” 玄天罡听他如此一说,心下稍安,便告辞离去了。 如果此时玄天罡进来便会发现玄重尺的眼角隐隐含着泪光:“红叶,原来传说都是真的,他真的可以医死人肉白骨,哈哈哈。世人骂我太疯癫,我却只想救活你而已,仅此而已!” 一百二十年前冥水、赤炎两国关系处于历史最好的时期。年轻的皇子玄重尺更是与红叶公主定下婚约。 玄重尺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红叶时的欣喜,还记得她最爱看深秋时节那火红火红的枫叶。 真的很美啊! 第八十六章 最痴是情(上) 她时常看着南方细语:“只要有红色的地方我便喜欢,那便是我的家呢。” 于是玄重尺就为她在皇宫的每一寸角落都栽上了枫树,好看到她温柔的笑脸,可是她依旧闷闷不乐。 玄重尺始终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红叶终于露出了欢快的笑容,兴奋的拉着玄重尺的手,告诉他:“南华有一株活了上千年的枫树,你去带一片红叶回来给我,我们就可以白头偕老啦。” 玄重尺从没看到过她如此动人的笑容,开心极了,第二天便去了南华。可是他永远不知道那一晚红叶站在他亲手所栽的树下一直流泪。 玄重尺走遍了南华,却始终不曾找到那颗枫树,而当他失望愧疚的回到冥水时,父亲玄温只丢给他一具冰冷的尸体。 原来红叶并不是赤炎的公主,只是赤炎派来的奸细,他们利用满城的枫树布下剧毒,企图一举夺下京华城。本来他们就要成功了,可是红叶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们靠近玄重尺为她种下的那一颗枫树。 这引起了玄温的警觉,很快便查清了她的身份,于是果断出手狙杀了所有的刺客。红叶当晚被赤身裸体吊在枫树上,受尽百般凌辱而死,至死她只是痴痴看着南华方向,手中攥着一片血红的枫叶。 面对天下人的嘲笑,面对玄温的质疑,玄重尺一句话也没说,抱着红叶的尸体默默离开了,他为她在极北的雪山造了一尊冰棺。 他听说在南际山上有个神仙连死人都可以救活,所以他就拼命的去寻找,整整找了三年,踏遍了天照的每一个角落,仍然一无所获,又是一个谎言啊。 三年后,他回到了冥水。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她喜欢红色。” 于是他去赤炎屠杀了十个村庄,造了一片红色血海给她。可是父皇不理解他,说他错了,他怎么会错了呢,难道红色还不够艳丽? 玄温气得大骂:“那女子只是个贱货而已,你想要两国不死不休吗?” 于是他明白了,父亲还是不喜欢红色,所以他亲手在父亲的胸口洞开了一个血花,想要告诉他那是多么好看。 于是世人说他疯了,可是他怎么会疯了呢,一定是血色还不够艳丽啊。他要在两国地图上都画满鲜艳的红叶! 玄重尺抹去眼角的老泪,喃喃道:“红叶,这一次谁也阻止不了我!” 绮罗江上,老乌看着立在船头的年轻身影有种老怀宽慰的感觉。楚飞岩没有了当初见到时的戾气,脸上总挂着和煦的笑容,任谁见到都如沐春风。 小姐也回来了,真好。若非看到那空荡的左袖老乌真想痛饮一杯庆祝庆祝。 叶潇潇眺望着江面,不时有大鱼跃出水面引得她一阵欣喜。而看到天空有白鹭掠过时她甚至还有模有样的学几声鸟叫。 她还会指使小白去弄几根冒出嫩芽的柳枝来,非要楚飞岩替她编一个花环,她开心欢快的如孩童一般。 只是她现在很容易疲累,两人回到船舱,叶潇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于是唤道:“楚飞岩哥哥,帮我梳头吧。” “可是,我不会啊。”楚飞岩面色一红,有些窘迫。 “不会还是不愿意啊!”叶潇潇赌气道,泫然欲泣。 楚飞岩大骇,慌忙应道:“好好好!” 叶潇潇嘴角偷笑,扬起得意的弧度。 楚飞岩手指轻触那三千青丝,淡淡的芳香甚是怡人,只觉得自己的心不争气的跳了起来,心道:这一刻你便在我手心啦。 “傻笑什么呢?”叶潇潇看着铜镜中的楚飞岩,打趣道。 “没,没什么。”楚飞岩慌忙拿起梳子梳理了起来,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绾成漂亮的发髻,一只手攥着发梢,一只手拿着发簪,怎么也弄不好,不知不觉力道就大了几分。 “啊!”叶潇潇被他揪疼了,一双美眸愤怒的看着楚飞岩,质问道,“是不是故意的,哼!” 楚飞岩当真连冷汗都下来了,这可比打仗杀人难多了,不得不露出谄媚讨好的笑脸,说道:“不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哈。” “好吧,那你先帮我扎个马尾吧,真笨哩!”叶潇潇嘟囔着嘴,闷闷不乐。 小白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腻腻歪歪,一转眼跳到江中捕鱼去了。 可即便如此,等两人走出船舱时,众人亦不免忍住偷笑。那马尾辫不仅歪斜,而且还有一部分发丝蓬乱的散在头绳外面。 叶潇潇噘着嘴,水汪汪的眼眸看似哀怨极了,楚飞岩像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还是红儿替楚飞岩解了围,小姑娘重新帮叶潇潇绾了个漂亮的百花分肖髻,衬托得叶潇潇格外的动人。 红儿老气横秋的对楚飞岩说道:“拜我为师吧,不然以后怎么讨老婆欢心,一句话说得两人都面露羞色。” 楚飞岩想到刚才红儿娴熟的动作,复杂的步骤,心道拜她这个小师傅真的不为过。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叶潇潇很喜欢,于是作势弯腰,笑道:“红儿师傅,你可要认真教哦。” “免了免了,小姐不会忍心我欺负你的。”红儿做了个鬼脸,找小白玩去了。 楚飞岩莞尔。 叶潇潇忽然看着楚飞岩娇笑道:“你该将胡子刮一刮啦,你这个丑大叔。” “说谁是丑大叔呢?呵呵呵。” “是你,是你!” 两人在甲板上你追我赶,闹成一团。 不久之后船就靠岸了,进入了南诏境内,老乌抛了锚招呼众兄弟上岸卸货,忙得不亦乐乎。老乌他们显然很受大家欢迎,很快岸上挤满了人群,都是来抢着和老乌做买卖的。 “楚飞岩哥哥,背我上岸吧,我有些累了。”傍晚的斜阳印着叶潇潇通红的脸蛋,动人极了。 “好!” 楚飞岩也不顾及世俗的眼光,将她轻轻的背起,走向拥挤的人群,走着走着三两根长长的发丝飘散下来,温柔的划过楚飞岩的面颊,好似诉说主人的眷恋。 叶潇潇安心的伏在楚飞岩背后,已然睡熟,偶尔还会发出轻微的鼾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直至夜幕降临。 楚飞岩环顾四周,一盏盏灯火从小屋中亮起,妇人们在呼唤不远处嬉戏的孩童,男人们三三两两拖着猎物柴火远归而回,袅袅炊烟,几声犬吠,温馨祥和,这一切恍然如梦。 第八十七章 最痴是情(中) 夜已深,只有一间屋内还亮着烛火,老乌说以前叶潇潇就住过这里。楚飞岩坐在床榻边,温柔的看着叶潇潇入眠。 她说她怕黑,所以屋内的烛火一直亮着,她说她一睁眼就要看到他,所以他牵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 她有时候轻声呢喃,有时候微微颤抖,有时候蹙着眉头,似乎睡得并不踏实,蓦然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惹得楚飞岩好生心疼。 “怕是做噩梦了吧。”楚飞岩从未见过她如此惹人垂怜的模样,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叫她安心。 叶潇潇睁开了双眼,水汪汪的,雾气朦胧。 “楚飞岩哥哥,我梦到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站在黑夜的那一头越走越远,我怎么叫你你也不理我,呜呜。” 楚飞岩俯身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子,坚定的说道:“怎么会呢,只是个梦而已,老人常说梦境都是反过来的哦。” “是吗?”叶潇潇认真的问道,像是个天真懵懂的少女。 楚飞岩心中一颤,难道她察觉了什么。她纵有千般神秘,对旁人霸道、孤高,清冷,可对自己始终是毫不掩饰的火热深情,她时而俏皮、时而温柔,时而娇嗔,此刻又是那般我见犹怜。 楚飞岩的心已被彻底融化,想着要怎么安慰她才好。忽然叶潇潇搂着他的脖子坐起身来,被子轻轻滑落,露出内里单薄的衣物来。 她满面晕红,柔软而丰满的胸脯紧紧贴着楚飞岩,柔声道:“抱紧我,只有你抱着我我才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楚飞岩的呼吸迅速急促起来,俊脸通红。 “你瞧我,只有一只手,抱不紧你呢。”叶潇潇在他的耳畔呢喃,说不出的忧伤婉转。 楚飞岩心神剧震,是啊!自己太傻了,虽然这一路她从不提起可哪有女子不在意的。他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可她的身体依旧是那么冰凉。 “潇儿,我们不会分开的。”楚飞岩坚定了撒一个谎。 “嗯,不会的。”少女的声音细如蚊蚋。 叶潇潇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份,她浅浅笑着,痴痴看着,想要记住他的每一分棱角。 楚飞岩也看得痴了,温柔的说道:“小心着凉,我帮你盖上被子吧。” “不要!”叶潇潇倔强的摇了摇头,然后那薄薄的红唇突然印在了楚飞岩的唇上。 “我只要你!” 楚飞岩仿佛如遭雷击,瞪大了呆滞的双眼,唇角处的湿润甘甜浸入了灵魂最深处。 少女的芳香让他瞬间迷失了方向,甚至不知身在何时何地,他的脑海只剩下那一张绝美的容颜,然后有些木讷的回应着叶潇潇的热吻。 叶潇潇娇躯一颤,媚眼如丝,拉着楚飞岩上了床榻,然后褪去了最后一层衣衫。 “今夜我是你的。”她说。 那一对雪白起伏,那一抹殷红点缀,叫楚飞岩最后一丝心神防线失守。 一夜温存,彻夜无话。 清晨时分,楚飞岩笨拙的照顾叶潇潇梳洗打扮,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勉强令她满意。 铜镜中的叶潇潇,满面含羞,光彩照人。楚飞岩到现在还有些恍惚,他从身后捧起她的脸颊,说道:“潇儿,你真美。” “阿岩,其实我已经是活了很久的老巫婆了哦,咯咯咯。”叶潇潇忽然娇笑起来,然后又红着脸嗔道,“我可是你的人了,你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 “恩!”楚飞岩笑了笑,心道:不管你是老巫婆也好,仙子也罢,还剩下十一个月的寿命且容我守护好你的每一天。 可是世间最苦便是情深,至于将来如何让她忘记自己只有拜托顾惜梦了,想来那个总看自己不顺眼的家伙是非常乐意的。 楚飞岩想到此处,胸中阴霾一扫而空,然后退后一步,躬身作揖并拉长了语调,笑道:“小生有礼了,往后大事小事全凭娘子吩咐。” 叶潇潇愕然回首,乌黑的眼眸焕发出夺目的光彩,灵气沛然,幸福雀跃,然后狡黠一笑,“那我们就去找个主婚人吧。” “哟哟哟,有人私定终生啦!” 红儿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屋外,故意嚷嚷起来。惊得二人像是慌张的兔子,楚飞岩赶紧将她拉进屋内,捂住那张没个遮拦的小嘴。 红儿张牙舞爪的挣扎,奈何怎敌得过楚飞岩呢。 “红儿,我们要去找你的父王哦。”叶潇潇忽然说道。 一听这话向来活泼闹腾的红儿立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安静了下来。 “这次我们替你出气去,放心吧。”叶潇潇指了指楚飞岩,“让他给你做打手。” 红儿眼睛骨碌碌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兴奋的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耍赖!” 叶潇潇笑吟吟的看着她:“绝不耍赖!” 红儿欢呼一声,立刻冲出门外找老乌报喜去了。可怜小白刚到门口,便被小姑娘骑在背上,还要面对她的颐气指使。 “小白,走!” 小白心头哀怨:女主人见色忘义,明明答应帮我找个母老虎的,总有一天我要咬死那家伙。 让楚飞岩没想到的是那个老气横秋,调皮搞怪的红儿竟然是南诏大帝独孤无涯的小女儿。红儿本名叫独孤彤红,生母潇湘是独孤无涯最喜爱的妃子。 红儿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约莫只有两三岁。有个戴着琉璃帽模样很好看的老头,突然找到她,说是自己的外公。 红儿那时还不知道外公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老头很好看,爱笑,所以愿意亲近他。然后外公问她:“小红儿,你的娘亲在哪儿,带我去见见她。” 红儿想了想,甜甜的笑道:“我知道的!娘亲应该就是那个吧。”自己那个冷冰冰的父亲,每年总是会拉着自己去看娘亲,她不会记错的。 于是红儿开心的拉着外公的手,穿过回廊,越过花园,最后来到一片幽静的林地,指着那一方冰冷的石碑,向外公邀功似的说道:“喏,娘亲就在这里啦。” 第八十八章 最痴是情(下) 外公宠溺的摸了摸红儿的脑袋,然后红儿就看到外公脸上的笑脸不见了,父亲也是。 为什么他们见到娘亲那么不开心?红儿很疑惑,也跟着不高兴起来,想要离开。 “来,红儿,叫娘亲。”外公叫住了她。 “哦。”红儿撅着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从外公的话叫了一声“娘”。 “潇湘,我来晚了。”外公蹲下身来,细心的将那些杂草拔掉,又用自己宽大的袖袍将那石碑仔细擦干净。 “外公,娘亲到底是什么?”红儿疑惑的问道。 外公没有回答,因为自己那个冷冰冰的父亲来了。 “红儿,跪下磕头!”父亲命令道。 “不要,裙子会弄脏的。”红儿不高兴了。 父亲脸色阴沉,伸出手要打她,被外公拦住了。 “这个娘亲有什么好的,哼!你们来见娘亲都不开心,为什么还要来!” 红儿生气的跑开了,外公和父亲都没有追来。红儿有些害怕,蹑手蹑脚的又走了回去。 她看到父亲笔直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只是他的脸上为何会有两行泪痕? 外公转身拍了拍父亲,然后看到了红儿,摇了摇头。 红儿当晚罕见的想要去找父亲,却在门外听到了父亲和外公的争吵,似乎和娘亲有关。最后外公头也不回的走了,推开门时看到被惊吓的自己,外公也没停下来安慰她,更没了往日的笑容。 “好好待她!”他只说了这一句,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都是娘亲不好!”红儿愤怒极了。 “啪!”那一晚父亲第一次打了自己,然后呆呆的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 等到红儿又长大了几岁才渐渐明白了什么,可是和独孤无涯的关系却并没有缓和,因为她隐隐得知母亲的死和他有关。 没有母亲又不被父皇疼爱,红儿从小受尽了白眼和欺负,但她性格要强从不哭闹,只是谁欺负她她就会狠狠报复回去。 有一次差点害得三姐独孤雁被淹死,惹得独孤无涯大为生气。此后便更加疏远了这个小女儿。 而红儿有一次溜出宫去碰到了在集市卖鱼的老乌,潇湘妃子曾有恩于老乌,老乌一眼便认出了与她母亲十分相像的红儿,后经过打探果然得知了红儿的身份。此后便待她如亲孙女,照顾有加。 红儿也乐得远离皇宫,跟着老乌走南闯北,完全将自己当成了江湖儿女,常说那个家不要也罢。 宫中自然不会允许红儿胡来,几次派人前来寻她都被老乌打发走了,直到有一次独孤无涯亲自带兵前来,老乌无意中躲到了现在所在的雾隐村,然后遇到了叶潇潇。 老乌犹记得当年独孤无涯率军逼至,践踏了村口一株腊梅,惹得叶潇潇勃然大怒。 叶潇潇一式起舞撼昆仑,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山岳压在众人头顶,瞬间将前来追击的数千兵马悉数重伤。那一式轻舞,那一幕白衣如画,永恒的镌刻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 她是仙人吧?所有人都这么想,包括老乌。如果不是红儿小声说了句不要伤害他,恐怕独孤无涯已经是个死人了。从此雾隐村便成为了禁地。 在雾隐村停留了两日,叶潇潇、楚飞岩、红儿和小白便准备离开了。临行前叶潇潇将村长冷云义叫了过来,是个精装威武的中年大汉,据说单手便能降服猛虎,小白见到他都有些畏惧。 叶潇潇略带娇羞的将村长和楚飞岩介绍给彼此。 “这是我的村子,以后也是你的啦”。叶潇潇如是说道,颇有带心上人见娘家人的感觉。 最后在冷云义爽朗的笑声中几人向着南诏皇城出发了。 南诏地域非常辽阔,几人又过了两日才来到皇城凤阳。而这一路上经过的几个村庄都被叶潇潇当做“娘家人”介绍给了楚飞岩。 楚飞岩也都一一应下,对于叶潇潇神秘的身世来历早已见怪不怪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期间也发生了一件囧事,夏莱村的老村长夏莱和楚飞岩一见如故待之十分热情,硬是多留了他们一日。 晚上还神秘兮兮的将楚飞岩和叶潇潇唤了去,硬是逼着他喝了七八碗什么虎鞭鹿茸汤、乌鸡人参汤。末了还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夫妻房事得节制,我观你二人气色稍欠,可得好好补补,来来多吃点。” 把二人羞得落荒而逃,第二天夏莱还愣是追出了三四里,送上了精心酿制的十瓶鹿鞭酒~ 这一日三人终于进了风阳城,由于身份原因红儿暂且遮掩了面容,小白则被放了假四处觅食去了。 因为红儿嚷着要吃天香楼的饺子,三人便径直来到了凤阳北城的天香楼。 叶潇潇惊人的容貌自然吸引了众多目光,一些富甲纨绔更是流露出了垂涎之意。不过看到楚飞岩背后那柄寒意森然的葬魂刀之后,也没什么胆敢寻衅挑事之徒。 看着楚飞岩如临大敌,生人勿近的模样,叶潇潇抿嘴而笑,双手托腮。窗外的阳光正好洒落在她那三千发丝上,半边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温暖和煦。 那透着红晕的脸上挂着动人的笑容叫人如痴如醉,耳边食客相谈正欢热闹非凡,街边民众也都一派和乐万千的气象。 楚飞岩痴痴看着面前佳人,心道:想来这便是你真正的故乡吧,此情此景,若能一生与你相伴那该多好。近来时日楚飞岩的心境已然平和了许多,并无哀愁之色,脸上亦是泛着宠溺的笑容。 “哟哟,酸死了酸死了!”红儿作呕吐状,“等会饺子都吃不下了,哎。” “小屁孩!”楚飞岩敲了敲红儿的脑袋。 “哼!小心我不教你替姐姐梳头了。”红儿威胁道。 “好啦好啦,咱们吃完就继续赶路吧。”叶潇潇笑了笑。 两碟小菜,三碗饺子,一盘黄牛肉上了桌。 “哎,姐姐好偏心。” 于是红儿顾不上与楚飞岩斗嘴,“悲痛”的向盘中餐发起了攻击。而叶潇潇和楚飞岩却因前两日受到夏莱的“照顾”,并无多大食欲,大都便宜了这个贪吃的小姑娘。 但是很快隔壁桌两人的谈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第八十九章 太虚仙子 “你可知咱们南诏兵强马壮,为何不参与争霸中原呢,甚至连分一杯羹的想法也没有?” “李兄,咱们南诏虽然实力强劲,但毕竟久居于绮罗江以南,若要北上征战,恐怕力有不逮吧?” 不远处一桌几位文人士子模样的人闲聊了起来,楚飞岩听他们一说也有了几分兴趣,于是侧耳倾听了起来。 “呵呵呵,张贤弟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吹嘘,咱们南诏真正的实力其实要远胜于如今北方的六国。” “哦?李兄,此言我却不敢苟同,咱们南诏自保有余,但有你说的这么强大吗?” “世人皆以为我国平庸,惧怕参战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我说一件秘闻给你听便明白了,你可知几个月前联军统帅荆北枫因为荆小天之死迁怒我国,大军压境么?” “知道啊,后来不是没打起来吗,咱独孤大将军一句话就让那老不修成了缩头乌龟。” “呵呵,你以为那荆北枫这么好说话?” “老兄,难道还有什么内情?” “当然有内情!就在荆北枫大军压境的第二日,咱们大将军独孤驭龙立刻派了两万重骑过去,两个时辰之内将那来犯的十万边军悉数斩杀,而自己不过损失了数千人马而已!” “嘶~此话当真?” “这些都是我那在将军府担任侍卫的表哥告诉我的,怎会有假。你可知道像这样的重骑军共有多少人?” “五万?” “嘿嘿,整整八十万!” “什么!”后者听罢震惊的站了起来。 似乎很满意后者的表情,被唤作李兄的男子继续说道:“除了这八十万重骑军,咱们还有两百万轻骑军,三百万步军和二十万水战之师。总计六百万大军!” “我的天,这可真叫人难以置信!” “如今北方六国几番折损之后所剩总兵力也不过七八百万,你说咱们南诏有没有实力争上一争?” “有这等实力,只要不是举世为敌,想从中分一杯羹还不是轻而易举,那为何陛下从未有逐鹿中原之意?” “哎,这也是大将军一直苦闷的原因,空有雄兵数百万却无用武之地。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一来陛下自当年潇湘妃子死后心气已失,安于现状,二来是因为影盟的存在,极大掣肘了军队的执行力。” “李兄,我又糊涂了。什么影盟?竟能制约军队,大将军也会忌惮?” “影盟,那便是像影子般的存在,影盟的存在是铁一般的事实,但到底谁是影盟的人却又毫无头绪可言。” “如今只知道影盟是由各个隐居于世的大大小小的村庄构成,掌控着全国的粮草、铁器来源、精壮劳力以及遍布全军的眼线。” “只要影盟一声令下,粮草便难以为继,军令便难以顺利推行。如果没有影盟的支持,纵使大将军有千万大军也无法征战。” “而影盟恰恰是反对用兵的,那次出动的两万重骑军,事后一个月都没顿饱饭吃。” “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小村庄而已,难道以大将军的能力也只能听之任之?” “那可不是普通的小村庄,曾经有意进犯村子的无一不铩羽而归,无论是几千人又或是几万人马。” “老哥,你这也说的太玄乎了,小弟是不信的。村落怎会有这等本事?” “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可是从过往相传得知,影盟的背后是因为有一个实力通天的绝世人物!” “谁?” “太虚仙子!传说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顷刻间便可令天崩地裂,甚至当年陛下也吃过大亏。” 后者吓了一跳:“乖乖,这等秘辛,实在闻所未闻,非我等俗人所能知晓。咱们小日子过得还算顺畅,万不可得罪了这些大人物。” “贤弟你也别太过紧张,听说独孤大将军已经找到了对付影盟的办法,就在昨日还顺利抓到了一个影盟的村长,明日便会在南门斩首示众。咱哥俩明日也瞧瞧热闹去,也许会见到那神秘的太虚仙子呢?” “大人物争斗,咱们还是躲远点好,喝酒喝酒。”张姓男子显然有些惧怕。 “嗨,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两人还在继续闲聊着,这边叶潇潇已经变了脸色。楚飞岩难掩心中的震撼问道:“影盟和太虚仙子都是真的?” 叶潇潇微微颔首,目光却是冰冷的看着那一桌。 “现在知道了吧,徒儿你要娶的可是个不得了的老婆哦。”红儿一边埋头狂吃,一边嘟嚷着说道。 楚飞岩不可谓不吃惊,佯装哀叹道:“潇儿,你可真是强大到令为夫羞愧啊”。实则满心欢喜,这样一来,即便往后的日子自己不在,她也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 叶潇潇听他自称“为夫”,面色一红,狡黠的笑了笑:“我说过今后他们也是你的村子了,那就请夫君为小女子讨回公道吧。” “好勒!” 然后那柄寒气森然的大刀便出现在了张李二人的桌上。将李开吓得面如土色。 楚飞岩恶狠狠的说道:“他们抓了谁?” “你是何人?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这里撒野!”李开壮着胆子质问道。他此番四处放风,原本就是受了将军府的示意,而且二楼此刻还有位大人物坐阵,不由底气更足了几分。 楚飞岩一声冷笑长刀已架在了李开的脖子上,冷冽的杀意直冲李开的脑门。李开不过是个普通人,哪受得了这等压迫感。连忙求饶道:“我说我说,好像是叫夏莱,对…是叫夏莱没错。” “还知道什么?” “大侠饶命,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楚飞岩收回葬魂,故意显露一番功力,双手执刀柄将刀身没入地面三寸有余,嚣张的喝道:“请在座的诸位都给我带句话,夏莱可是我未来老丈人,谁敢动他小心我刀下无情!” “姐姐,我徒儿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红儿颇感丢人,无奈的捂住了脸。 叶潇潇却十分受用,双手托着香腮直勾勾的看着楚飞岩,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仿佛变成了遇到白马王子的纯情少女,咯咯笑道:“很帅气呢。” 红儿捂着脑袋仰天长叹:“小白你快回来带我走吧,这两人没救了…” 第九十章 罪恶人心(上) 忽然从二楼走下来两名青衣女子,面容姣好酥胸半露,各配一柄短剑,三分出尘气七分妖娆风。 两女走到楚飞岩身前施一个万福:“我家主人请公子上楼一叙。” 楚飞岩重新将葬魂负在肩上,大喇喇说道:“不去,我赶着去救我岳父。” 二女相顾一笑:“不去可不行哦。”说罢一左一右挽起楚飞岩的胳膊便要往楼上去。 楚飞岩暗惊,两女竟然都有玄灵境初期的实力,寻常武者恐怕还真不是她们对手。 楚飞岩眉头一皱:“两位还是松开手吧。”说罢运起玄炎真气,瞬间将二人振开了去。他将功力压制在玄灵巅峰,并未真正伤及对方,不过也惹得两女花容失色。 “哼,废物!”二楼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披黑甲的男子,面色冷漠,“主人说了,请不动贵客你二人就走吧。”说罢不屑的看了楚飞岩一眼。 青衣女子听闻面色大变,朝着楚飞岩扑通一声跪下:“望公子垂怜。”眼神中尽是惶恐惊惧,哪还有半点妖娆之意。见楚飞岩仍不为所动,便止不住的磕起头来,不消片刻额头已渗出血。 楚飞岩微微一愣,但还是转身走向叶潇潇这边。二女见状立刻失了魂魄,然后便拔出短剑咬牙冲着楚飞岩刺了过来。 “坐吧。” 却见楚飞岩温和一笑,二人便被禁锢了动作,然后鬼使神差的坐在了几人对面。 “我说了不算,得听我娘子的。” 这时二人才意识到楚飞岩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看到叶潇潇之后更是被其惊人的容貌折服,叹道:“难怪公子对我二人不假颜色,原来是有这般美若天仙的夫人。” 叶潇潇欣然接受了“娘子”称呼,托着香腮淡淡一笑:“楼上那个黑炭,我家夫君岂是旁人可呼来唤去的,你去告诉你家主人,我给他一炷香时间滚到我面前,否则我就生气了。” 楚飞岩莞尔:论霸道自己似乎从来都比不上叶潇潇啊。要知道上一次叶潇潇生气的时候七十二地煞一念之间便化为了齑粉。 可这话听在青衣女子耳中却如同白痴一般,错愕的看着楚飞岩,仿佛在说:你咋娶了这么个白痴媳妇,这下死定了,一时间竟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好大的口气,你个小娘…” “找死!” 一个“皮”字还未出口,方才传话的那个黑甲男子便被楚飞岩凌空一掌拍下楼来,骨头碎了七八根,眼看是站不起来了。 “啊!”唤作小茵的青衣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主人手下第一高手,玄空境后期的强者啊! “习惯就好,任何妨碍了这小两口打情骂俏的都是这个下场。”红儿努努嘴,一副感叹人心不古的模样。 二女顿时激动起来,相顾对视片刻忽然再度跪下,哽咽道:“还望公子能救我二人。” 如此动静终于令二楼如临大敌,须臾七八个护卫簇拥着一名年轻人走了出来,此外还有几名文武官员模样的人物在列。 “何人敢如此张狂!”一名护卫色厉内荏的喝问道。 躲在远处观望的人群一阵惊呼:槐德公子、右臣南宫硕、尚书完颜烈、兵部刘鹤…哪个不是一方巨擘,不由开始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楚飞岩一行人,即便你功力高深,若惹上这些大佬那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尤其那槐德是个睚眦必报的主,简直无法无天。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干,背地里都被称作“坏德”,可碍于其父亲的权势,无人奈何得了他。 出人意料的是楚飞岩他们显然没将这几人当一回事,反而那蒙面的小姑娘看似善意的提醒道:“还有半柱香时间了,再不滚过来那就要死人了。” “哦?”那槐德公子目光一撇,顿时被叶潇潇吸引住了,面露歹意。“小子,你那老婆倒有几分姿色,让她乖乖陪本公子一晚,今天的事本公子可以不追究,那两个贱婢也可以送给你。” 红儿扶着额头无可奈何的看了看小茵和小翠:“你家主人这下完了。”。 果然,楚飞岩冷冷一笑:“时间到了!”怀中木剑一闪而过,槐德只觉下体一凉,然后便惨叫着从二楼滚了下来。 楚飞岩再伸手一招,槐德已被其扼住咽喉,跪在桌前。下身鲜血浸染。余者皆惊,无一敢动弹。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杀了我…你们走不出这北城。”槐德怨毒的威胁道,忽然槐德意识到了什么,捂着下身嘶吼道,“啊啊!杂碎我要杀了你!” “天王老子也不敢调戏我娘子,你算什么东西!”楚飞岩此刻的确动了真怒。 小茵小翠看着槐德的惨状心中升起莫名的快意,却又害怕楚飞岩真的杀了槐德。 叶潇潇依旧托着香腮,看着楚飞岩发怒的神情目光却变得游离起来,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天道悠悠最是无情,那年也是这般情形,熟料一别经年好似永远。” “潇儿,你怎么了?” 叶潇潇抹去眼角的泪珠,笑了笑:“女人嘛,容易感动,我喜欢你为我生气的样子。” 看着她的笑容,楚飞岩反而感到莫名的心痛,还是让她受委屈了。手中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 “绕…饶命啊…”槐德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真的敢杀自己,吓得肝胆俱裂,不住哀求。 小茵小翠大惊:“恳请公子留他性命,我二人的孩儿还在他手中!” 叶潇潇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无妨,你二人带着他跟我们走,边走边说吧”。 然后冷冷扫了二楼一眼:“想要人,让他背后真正的主子来找我。”说罢便拉着红儿离开了天香楼。 想要护主的那几位自然挡不住楚飞岩,于是凤阳北城出现了荒诞的一幕。 为首两名年轻男女仿佛神仙眷侣,气质非凡,一旁还有个活泼的小女孩。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三口随意的出门闲逛。可是当看到他们身后的情形便会惊掉下巴。 只见那恶名昭著的槐德公子脖子上套了一条锁链,被两名身穿青衣的女子像死狗一般拖着前行。 更令人惊奇的是北城主王朗率领一众侍卫跟在几人身后,却无一人胆敢靠近。而寻常很难见到的谍报人员在街头小巷如蝗虫般四处奔走。 不知道那两个年轻人是何来历,竟敢如此欺辱槐德,谁都知道槐德是虎威将军槐迫的私生子,无人敢惹。 人们有时也感慨,槐迫半生纵横沙场勇猛无敌,好不容易攒下点声名都毁在了这个儿子身上,不过也难怪,槐德并无其他子嗣又是中年得子,自然太过宠溺了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护卫加入了人群,平静已久的凤阳北城颇有山雨欲来的态势。 第九十一章 罪恶人心(下) “那槐德虽然不是个东西,可他老子厉害啊。这两年轻人真不知天高地厚,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王公贵族还少吗?” 人群中有人议论道。 “不过看着真解气,若是他们真敢杀了槐德,即便逃不过被杀的下场我牛二以后也将他们当再生父母供着,年年祭拜。”牛二的妹妹正是被槐德害死,此刻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哎…”人群中一阵唏嘘。 “到…到了,就是这里。手下告诉我当初那两小家伙交给芙蓉苑的老板处理了,至于是否还在这里我…我也不清楚。”槐德一路走来是真怕了。 “阿岩,你陪她们进去问问吧,我在外面等你。” “谢谢小姐。”小茵和小翠大喜过望,已是真心敬畏叶潇潇。 楚飞岩稍加犹豫,但想着方圆一里都在自己的感知之内,也同情二女的遭遇,于是就陪他们进了芙蓉苑。 原来二女皆是四品武将华青山的女儿,自幼跟随父亲习武,因此有所小成。 其后一次在街上被槐德调戏,便暴打了对方一顿,那时她二人并不知槐德的身份。华青山听说此事后,连夜带着二女上门请罪,槐德只提了一个要求,纳二女为妾。 虽说华青山百般不愿,但总比全家丢了性命要好,一狠心就同意了。经不住父母的苦苦哀求二女只有认命,无奈嫁进了槐府。 可是噩梦才刚刚开始,不到半年槐德已经玩腻了两姐妹,竟然让她二人轮流伺候朝中大臣,用作笼络人心的工具。两人不从,便以其全族性命威胁,二人不得不忍辱偷生。 不久之后华青山得知了此事,直接率领家丁杀向槐府,最终被下旨迫夷灭了全族。 二女至此再不愿苟活,可彼时已处处受制,想死也不成了,而且还怀了身孕。可怜二人被逼着生下孩子之后,只见过数面便再度沦为了槐德的工具,为奴为婢,此生无望只为保孩儿平安。 “槐迫和独孤驭龙的事你知道多少?”芙蓉楼外,叶潇潇问道。 “家父和大将军的事,其实我所知不多。”槐德惶恐之极,面对叶潇潇的感觉要比楚飞岩还要可怕。 “你让李开四处放出风声,是谁的主意,夏莱又怎会被人抓住?” “我只是照着父亲的意思让手下找人散布消息,至于夏莱村长我真不…不知道。” “独孤驭龙为何对影盟下手?” “不…” 一个不字还未出口,叶潇潇的眼神已变得极度冰冷:“那我为何留你性命,红儿,你唤小白回来吃了他吧。” 红儿嘀咕道:“他这种人渣,小白也不一定喜欢吃吧,他还是喜欢吃野牛多些。” 槐德被吓了个半死,这些人都是什么怪物啊!慌忙说道:“我还知道一件事情。” “说!” “我在一次晚宴上见到大将军身边曾有一个灰袍人出现,大将军似乎对他很信任,此人身份神秘,连我父亲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灰袍人吗?”叶潇潇双眸变得凌厉起来。 “哈哈哈,那小子太托大了,竟敢将留你们在外面。”,芙蓉楼外忽然风声大作,一个魁梧的大汉高举双锤从空中杀奔而来,此时槐德距离叶潇潇还有一丈距离,想利用他来威胁已经不可能了。 “不好,那是北山狂人傲鬼,锤下亡魂无数。”人群中惊呼出声,“那年轻公子怎会这么草率。”已有人转过身去,不忍看叶潇潇血肉飞溅的下场。 “吼!”一道雪白的身影闪电般扑至。 双锤未及落地,只听一声惨叫傲鬼已然身亡,小白直接将其拦腰咬死,落地之后胡乱的将尸体甩到一旁。 然后连忙跑到叶潇潇身旁,蹭蹭她的衣角,分明在邀功的模样。若非那满是血水的虎盆大口,看他那一脸谄媚的模样还真以为是寻常大猫呢。 “这…”北城之主王朗大吃一惊,咒骂道,“这该死的槐德,害老子损失了两百护卫不说,连傲鬼都死了,他妈的老子不救了!” “城主,当真不救了?”手下小声询问道。 王朗脸色一变,说道:“跟在后面装装样子,等他老爹派人来吧,记住不是不救,是这块铁板咱们踢不动,明白了吗?” “是是是!”手下欣然领命而去。 叶潇潇揪了揪小白头顶的绒毛,笑道:“你这家伙跟着我也有不少时日了,知道你的衷心哩。” 然后从怀中掏出两颗元丹抛了过去,小白立刻两眼放光一口吞下,眯着眼享受头顶女主人温柔的抚摸。 “小白,你这几天吃啥好东西了,好像长胖了一圈嘛。”红儿一下子跳到虎背上,左看看右看看,这边戳戳那边扯扯。小白耷拉着脑袋,心头埋怨:啥时候将这小祖宗送走啊。 不料叶潇潇突然说道:“小白,其实你可以回虎莽山脉的,跟着我一路你也吃了不少苦,再过两年你就可以化身为大妖王了,届时万兽臣服你便谁也不惧了。” “哇!小白原来你这么厉害!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我哦。”红儿开心站在虎背上直跺脚。 小白一愣,然后使劲摇了摇虎头,心想:“答应给我找老婆的呢,我可不会走。”然后一屁股趴下不动了。 叶潇潇仿佛知道它心中所想,也学红儿跳上了虎背,似笑非笑道:“你这惫懒家伙,那就继续跟着我吃苦吧。” 小白打了个饱嗝算是应承,然后无聊的看了槐德一眼。 槐德吓得亡魂皆冒,原来他们口中会吃人的怪物真的存在啊,拼命朝着小白磕头。“虎爷饶命,虎爷饶命啊!” 此时芙蓉苑中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是她们。”红儿轻声道。 随后楚飞岩一步踏出门外,面色阴沉的可怕。 “死了?”叶潇潇问道。 “先是百般抵赖后经不住拷问才交代说,一个生前被活活饿了七天,被逼着吃屎喝尿,最终呛了咽喉而死,另一个逃跑被抓回来活活打死,尸体也喂了狗。” 楚飞岩叹息道:“究竟何等歹毒的心肠才能做出这样的恶事来,我曾因自己的遭遇愤懑不平,却不知世间不公何其之多,只恨不能荡尽天下不平之事。” 红儿也震惊了,然后揪着小白的耳朵愤怒的叫道:“小白,给我咬死他!” 第九十二章 我乃无界 “不不不…不…是我干的。”槐德心知不妙,起身便逃。 叶潇潇心中微颤,双眸凝视着忽然变得阴沉的天空,喃喃低语:“阿岩哥哥,你会做到的。” 楚飞岩知道她在宽慰自己,摇头苦笑:“潇儿,也只有你这般信我啦。” “畜生,我杀了你!” 忽然,小茵和小翠疯了一般冲了过来,一剑刺向试图逃跑的槐德。槐德慌忙闪避,但仍被洞穿了肩甲惨叫倒地。 “还我全家性命来!”又一剑扎在了槐德背部。 “你还我二人清白!” “还我可怜的孩儿!” 二女一剑又一剑刺在槐德的身上,却又巧妙的避开了要害。 “作为…补偿我可以…娶你们做正室,以后…享尽荣华富贵,孩子咱们还可以再生啊。”槐德抱着一丝侥幸,大言不惭的说道。 “好啊!”小茵大笑了起来,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然后一拳将槐德右臂击得粉碎。 “咱们姐妹去地府陪你生!”小翠一拳砸碎了槐德的左臂。 “别给我们装死,咱们孩儿受的苦你得统统尝一遍!”两女甚至开始用牙齿撕咬槐德的血肉。 两人疯狂折磨着槐德,槐德求饶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这一幕既令围观的人群大块人心,又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楚飞岩冷声喝道:“够了!” “公子想要阻止我二人复仇?”小茵瞪着楚飞岩,目光中只有极致的仇恨,疯笑道,“还是说想以恩公自居?” “若是咱们孩儿活着,咱们姐妹自然感激不尽,纵使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可如今此生无望只有复仇一念,公子你莫非不知?” “呵呵呵。”小翠满嘴血污,阴森笑道,“他夫妻二人功力高绝,美满幸福如何能体会我们的痛楚!” “真不知好歹,小白咱们走。”红儿怒道。小白早就不耐烦了,一跃而起向城中飞奔而去。 楚飞岩叹道:“仇恨蚀骨,你二人想活便跟着,不愿则罢。”说完一刀斩落便欲结果了槐德的性命。 忽然楚飞岩感到前方有五股强劲的气机锁定了叶潇潇他们,于此同时漫天的箭雨袭来。楚飞岩面色微变,于是翻转身刀身斩向前方。 “轰隆!” 五道身影被楚飞岩强大的刀气倒逼而回,叶潇潇、红儿她们自然安然无恙。 “给我杀了他们!”身后传来槐德虚弱而怨毒的声音。楚飞岩转身看见来者之后亦大吃一惊。 “是你!” 只见槐德被一个面色蜡黄,形容枯槁的瘦高个子夹在腋下。此人恰如一具干尸一般,加上那泛着奇异光泽的棕色瞳孔,古怪而又骇人。 小茵和小翠身中数箭,鲜血汩汩而流,眼看是活不成了。临死前不甘而又绝望的看着楚飞岩,嘴吹翕动,依稀辨认出是在恳求楚飞岩杀了槐德。 “山河有止,家国无界,我乃无界!”那中正的气息依然透着一股浩然之意,却不见他嘴唇如何动作,应该是用的腹语。 此人正是在天弃山的山脚下令他吃过大亏的无界,若非谢耘及时赶到,恐怕他早已死在其手中了。 “你自诩追求世间公平与正义,难道救这个人渣也算?”楚飞岩看出他乃玄空境巅峰的实力,真实战力恐怕不亚于玄灭境,但并不惧他,只是对这个人有些好奇。 无界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救他,而是救这一座城。很多时候人们都会面临艰难的抉择,但不得不做出取舍,正如我决定放过你一般。” “哦?”楚飞岩冷笑,“那我倒要问问你当初为何执意要杀我如今又为何放弃了?” 无界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叶潇潇的身上又快速收回,然后幽幽一叹道:“他若身死,这全城百姓就遭殃了。而如果你死了后果似乎比杀了槐德还要严重得多。” “我之心愿便是维护世间秩序和平衡,无论是当初要杀你还是如今要护着这个败类都是同样的缘由。皆因一座城,皆因一个人。” 说到最后几个字无界的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或许是回忆起了什么即便是他也很难做到心中波澜不惊。 “哈哈哈!”楚飞岩大笑起来,“你这人也忒有趣,想杀我便杀我,想护他便护他。尽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只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无非是因为现在你杀不了我!” “雷灵,天地通刃!”一语言罢楚飞岩全力运转玄炎真气,举刀为引,借着阴霾的天气从云层中引下一道道紫电雷光砸向无界。 无界因为要护着槐德,硬抗了一记雷刃,动作为之一缓。还未来得及喘息,一道更加强大的刀气已扑面而至。 “至圣乾坤刀!” “轰隆!” 无界的铁画银勾再度被斩碎。 “这一刀算是报当日之仇,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楚飞岩拱了拱手,然后使出浮光掠影,以超绝的身法在无界分神的刹那从他手中夺回了槐德。 无界棕色的瞳孔中泛着古怪的神色,似乎搭救槐德根本就是个幌子,他不但并未气恼反而笑了笑:“我有个直觉,咱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届时希望你会有不同的想法。” 说罢便径直离开了,真是来去匆匆令人摸不着头脑。只有叶潇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楚飞岩一刀逼退槐迫座下五大宗师,两刀夺回槐德,更是引动天地雷电,所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令人瞠目结舌。 “喂喂,那年轻公子不会已经踏入了玄灭境吧。” “额,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即便未曾踏入估计也不远了。” “难怪不把槐德放在眼里,这下有好戏看了。” 人群中躁动起来,南诏实在平静的太久了。 王朗擦了擦额头冷汗:“还好本城主明智,吩咐下去再往后退点。” 楚飞岩裹挟着槐德,迅速追上了叶潇潇他们。前方号称五大宗师的几位仍然挡着去路。 叶潇潇冷冷道:“想要人,让你家主子亲自来见我。” “家主暂时来不了。”挡路的五人显然已经胆怯。 叶潇潇冷哼:“那就给我滚!” 槐德的身份极为敏感,此事办不好同样性命不保,五人咬咬牙再度联手杀了过来。 叶潇潇看也不看,虚空便是一掌,那五个据说拥有玄空境巅峰实力的宗师顷刻间化为了齑粉。 楚飞岩心道:原以为潇儿一直不曾出手是因为重伤初愈,实力远不如前,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 这一幕也令整条街道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人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感情那女子才是个杀星啊! 第九十三章 天下第一 于是接下来出现了奇怪而荒诞的一幕。 不停地有人前来阻截,叶潇潇四周却仿佛成了禁地,无一人敢踏足半步。宁可与楚飞岩去搏杀,毕竟与他交战多半都有活命的可能,惹上叶潇潇那就是尸骨无存。 小白悠闲的往前奔走,叶潇潇渐渐也没了杀人的兴致。然后开始和红儿聊些宫中趣闻往事。 楚飞岩也尽量不下杀手,到后来大家竟然都形成了默契。在强援到来之前,都只象征性的过来砍杀一通,然后身负“重伤而去”。 就这样不到半日光景,楚飞岩已从凤阳北城杀到了凤阳主城,再往前便是凤阳皇宫了。 至此楚飞岩面临的压力才渐渐大了起来,好在已是日暮时分,因为叶潇潇困倦提出休息一晚,便直接找了间客栈投宿了。当然客栈除了楚飞岩他们,再没别人胆敢入住。 于是持续了近一日的厮杀终于暂时告一段落。而关于叶潇潇和楚飞岩的消息几乎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南诏。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件事,甚至坊间有人设了赌庄,猜测他们究竟会在何地被拦下。 接下来的关隘有三处,分别是:望湘楼、将军府以及城南法场。普遍认为他们到达城南法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若是真让楚飞岩他们到达城南法场并顺利劫走夏莱那帝国还有何颜面? 望湘楼虽是普通风月场所但却有少年天才宏图坐镇,宏图乃名门之后,七岁开始修行,十岁入玄灵境其后三年破玄空,十六岁已踏入天照大陆的武道顶端玄灭境。 每隔三年破一境的修炼速度惊世骇俗,而今年他正好十九岁,世人揣测他的修为至少已经达到了玄灭境的后期。只是未曾有过实战,否则在天照大陆武道排行榜必有其一席之地。 宏家没落以后,宏图便一直坐镇望湘楼,据传是因为当年一场赌局输给了大将军独孤驭龙,个中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楚飞岩他们侥幸突破了望湘楼,那么大多数人断定绝对过不了将军府这关。 且不论将军府三千重骑已经无人能敌,单单独孤驭龙本身便是天照大陆排行第五的超级高手,楚飞岩的师傅君临只能排行第六,死敌荆北枫则排在第七位,实力之恐怖可见一斑。 天照大陆的武道排行榜有两份,一份为明榜,刻在天照中都的苍梧界碑之上,根据个人过往所展现的战力进行排名,其中排名前十的位置已经三十年未曾变动过。 另一份则为暗榜,囊括了天照大陆的所有传说中的高手,无人得知具体排名。有一种说法称明榜之中只有无尘大帝可以稳进暗榜,无尘身死之后再没有人能够杀入暗榜前十。 还有一种说法称暗榜名不符实,根本经不起实战的历练。因此关于两份榜单谁更有说服力也是众说纷纭。 但无论哪份榜单,能够进入前十的皆是令人仰望的超级存在。如今挡在楚飞岩和叶潇潇面前的便有这么一位,即便再高估他们的人也不认为他们有机会胜得了独孤驭龙。 客栈中,小白护在红儿床前,小姑娘不免有些受惊,睡梦中还紧紧攥着它的耳朵,小白无奈就由着她了。 楚飞岩正帮着叶潇潇简单梳洗,卸下发簪头饰除去衣衫风尘。叶潇潇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表扬道:“你那红儿小师傅教的不错,有进步啦。” 楚飞岩笑道:“为了娘子,小生今后必将更加努力。” “等找到独孤无涯为咱们证婚,你往后一辈子便要如此伺候我啦,可不许有怨言哩。”叶潇潇微红着脸,洋溢着幸福的憧憬。 楚飞岩微微一愣,心道:一辈子吗?还剩十个月零二十天吧。然后重重“嗯”了一声。 也许是敏锐的直觉,叶潇潇突然认真的问道:“阿岩,你今天动用真气身体还有反噬的现象吗?” 楚飞岩摇头笑道:“顾惜梦的医术通神,已完全治好了我的伤,如今即便拼尽全力也无大碍,你瞧。”说罢还秀了秀肌肉,惹得叶潇潇娇笑起来。 “那就好,明日我拦下独孤驭龙,你只管战便是,救出夏莱之后,你直接来凤阳宫正殿找我。” 楚飞岩想了想突然说道。“潇儿,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好。” “你恢复到什么修为境界了?我不是太放心。”楚飞岩面露忧色。 叶潇潇俏皮的问道:“真想知道?” “是啊。” “我怕打击到你。” 楚飞岩听她如此一说兴趣愈发浓厚,拍着胸脯说道:“没事,你家夫君我扛得住。” “大概恢复到五成功力了。”叶潇潇想了想说道。 “那是什么实力?” “该怎么解释呢,我在冥水种下的证道巨树你见过了吧?” 楚飞岩点了点头,那颗参天巨树着实震撼人心,堪称神迹。“但是那日你似乎也因此修为大跌无力再战吧,我至今仍不明白你此举为何?” 叶潇潇佯装生气道:“你到底想问哪件事?” 楚飞岩并未被她唬住,笑道:“总之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叶潇潇板着的脸顿时泄了气,摸摸楚飞岩的额头,宠溺般的说道:“乖啦,以后你会知道的。” 楚飞岩也被她逗乐了:“好吧好吧,你继续说修为的事。” “已知的玄尘、玄灵、玄空,玄灭四境并不能定义我的实力,比如阿岩你如今初入玄灭境,将你的修为高度比作眼前这根蜡烛的话,而我则站在证道的最顶端。” 然后叶潇潇伸出一根手指,傲然道:“简单来说,你家娘子我乃天下第一!” “这…差距有这么大么。”楚飞岩貌似深受打击。 “有啊,咯咯咯。” “顾惜梦也比不上你?”楚飞岩仍不死心。 “他呀,有一半那么高,所以我也只恢复了五成哩。”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真的有些受打击啊。”楚飞岩苦笑道。 “知道本娘子这么厉害,还不快去暖被窝。”叶潇潇扬了扬粉拳。 “好勒,为夫遵命!” 楚飞岩自此心中安定,温柔的将叶潇潇抱上床榻,两人就此安睡,只待天明。客栈之外则是另一幅紧张热闹的景象。无数甲士包围了客栈,灯火通明。 第九十四章 少年天才 望湘楼中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搂着两名女子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妹妹的叫着,不时有美酒送入口中,然后大赞一个“妙”字,顺便捏捏姑娘的臀部,惹得对方一阵娇羞,接着便开怀大笑起来。 三巡酒过已有了几分醉意:“倒…倒酒”。 这时门被推开了,屋内寂静了几分。用自己丰腴身躯紧贴着宏图的两位妙龄女子顿时目露鄙夷之色。 “若不是少爷怜悯你,像你这般冒冒失失闯进来,早被小厮乱棍打出去了。” “就是,不过是个贱奴罢了,也不看看自己有几分姿色还想勾引咱们宏图少爷。” “哎呀呀,脑瓜疼,脑瓜疼。两位姐姐莫生气,再去温一壶百花雕来可好?”宏图笑着支开二人,然后看了看门口那个粗布麻衣的女子。 女子容貌一般,常年劳作的缘故皮肤显得有些黝黑粗糙,在这寒冷时节衣衫却很单薄,双手亦冻得通红,显然境遇并不太好。 虽是如此,可那脸上却丝毫没有寻常风尘女子的懦弱谦卑,此刻那一双长得还算漂亮的眸子正凝视着眼前的公子。 “来者不善,目前看来已十分接近玄灭境的实力,你这般胡饮买醉怎能胜得了他?” “哈哈哈,琉璃你放心好了,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嘛。” 被唤作琉璃的女子神情暗淡下来,说道:“中了独孤驭龙的化功之法,这三年来你的功力无时无刻不在退化,此时的你恐怕早已跌落到玄空境了吧。” 宏图好似刚想起来一般:“哎呀呀,脑壳疼。乘此机会将军府也许顾不上咱们,琉璃要不我们连夜私奔如何?你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嘛。” 琉璃脸色微红,低头道:“师兄你又在说胡话了,你…”她咬了咬嘴唇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哈哈哈。”宏图突然大笑了起来甚至笑出泪来,拍着桌子道,“你又当真了,有趣有趣,来来来再陪师兄喝一杯。”须臾又是三杯下肚,已是十足的憨醉状态了。 “琉璃你别怕…师兄一定会带你走的…” 琉璃又气又恼拂袖而去,行至一处阴暗的角落,泪水早已不自觉的流出,哀伤道:“我早已是个废人破败不堪,师兄你明知不可又何必如此愚弄我。” 宏图怔怔的看着空空的门外,端起墨玉酒杯一杯接一杯的痛饮起来,不知喝了多久最终沉沉睡去,恍惚之中忆起了往事。 宏图祖上曾是开国功勋,后逐渐没落,到了他父亲宏远那一辈完全沦为了平民。 年幼时父亲为了复兴家族昼夜苦学,并四处奔走钻营,常年以往冷落了母亲,犹记得母亲病重之时日夜守在窗外的凄苦神情,此后不到一年母亲便撒手而去。 而久未谋面的父亲三个月后方才回来,只冷冷丢下一句:“是她没福分。”便再度外出,甚至不曾去母亲的坟冢祭拜。 宏图从此恨透了这个无情冷血的父亲,只身踏上了求武之道。三年后听闻父亲钻营有成,做了都护府的女婿,宏图破了玄灵境; 而后三年听说都护府参与了宫廷内斗全府被抄,父亲也被打入大牢,那一天宏图破入玄空境; 十六岁那年宏图听说父亲死在了大将军府,一夜破入玄灭境。那一夜宏图竟有一丝快意,若非恩师执意要自己前去收尸,恐怕宏图也不会踏入将军府。 年轻气盛的宏图败给了独孤驭龙,没能要回父亲的尸体,连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一起搭了进去。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只有一名观众,就是眼前的琉璃,曾经的南疆公主也是自己的师妹。 当时的她只冷笑着说了一句:“以将军之威难道还害怕我们复仇?” 这一句话让宏图得以活命,也令琉璃沦落风尘,宏图从此便寸步不离的守在了这里。 虽然他时至今日也没弄明白自己是否真的钟情于琉璃师妹,但他绝不愿意做父亲那般无情无义的负心人,早已暗下决心,此生定不相负。 “听说你三年破一境界,那本将军便给你三年,届时可不要令我失望!” 三年之约,眨眼便至,独孤驭龙蔑视嘲讽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若连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我都胜不了,我如何带你走呢。睡梦中宏图呵呵一笑:“脑瓜疼啊脑瓜疼~” 这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息在他体内不断攀升起来! 第二日清晨天气晴好,风阳城中弥漫着压抑而又兴奋的情绪。所有人都注视着那间小客栈,等待着接下来可以预计的大战。 “出来了出来了!”远处人群议叫嚣着,可真是凑热闹的不嫌事大。 不过另外两个大佬就没那么轻松了,北城主王朗和风阳城主栗远山在远处的瞧着下方的情形,满心抑郁。 栗远山不满道:“我说老弟你可真不厚道,咋把祸水引到我这来了。” 王朗尴尬的笑笑:“那小子摆明了要去劫法场,兄弟我拦不住啊。” 栗远山瞥了王朗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还不知道你那德行,别在我这演戏了。” 王朗嘿嘿一笑,心道你这家伙不比我还精,果然栗远山又冷笑一声:“槐德近些年将这京城搞得乌烟瘴气,我没去找他麻烦就不错了,还妄想让我去救他,笑话!” 王朗心里嘀咕:你可是掌控京城的大城主,我哪能跟你比。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话锋一转:“独孤大将军难道真要对影盟下手了?” 栗远山面色一沉,提到独孤驭龙他也心存顾虑,这大将军越发让人看不懂了。王朗见他面色不善,知趣不再追问,指着下方说道:“远山兄,你看宏图能不能拦住那小子?” 栗远山见到楚飞岩他们几人走出来,突然神色大变,转身便走,一边大笑道:“贤弟咱们还是找个地方痛饮一杯吧,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哈”。 王朗连忙追了上去,纳闷道:“这…不妥吧?” 栗远山疾步而走,只是不理。好不容易等王朗追上了,未等他再问,栗远山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若相信为兄,喝的越醉越好。” “醉了大不了就是失职挨一顿骂,罚点俸禄,可咱们要是参和了恐怕小命都得搭进去。接下来是场神仙打架,与我们无关了。” 王朗惊得目瞪口呆,直到事后方才知道这个决定有多明智,更是对栗远山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九十五章 独孤驭龙 客栈门前,叶潇潇和红儿率先走出了门外,一起坐在小白背上。叶潇潇白衣胜雪青丝如墨,颠倒众生的倾世容颜叫人过目难忘。 红儿俏皮活泼坐在虎背上雀跃欲试,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即便是那头威武的白虎,只要不露出血盆大口,看上去也是很可爱的。 不知小白听到这样的评价会作何感想。总之这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组合,叫人生不出敌意。 “小白,咱们走!”伴随着一个清脆的童声,小白飞奔而去,围观的人群自觉让出了道路,而各路截杀的对手亦没有贸然出手的决心,毕竟槐德不在她们手中。 然后只见楚飞岩拖着半死不活的槐德走上了街道,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放下槐公子,饶你不死!”有人叫嚣道。 槐德此刻瑟瑟发抖,面如死灰,浑身血迹斑斑弥漫着恶臭,完全没了人样。 只有一双怨毒的眼睛仍时不时泛着凶光,也许是临近将军府有了底气,也许是出于对生的渴望,槐德忽然爆发起来,凄厉的嘶吼道:“你们这群废物!蠢货!还不快来救我,等我爹将你们统统杀了吗!” “还在等什么?快来救我啊!” “让外公快来救我…” 声音越来越弱,然后慢慢变成了哀求、呜咽直至弱不可闻。 前来援救的众人虽然对槐德没半点好感,但也真怕他一口气咽了下去,互相对视了几眼,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乎无数高手从四面八方冲着楚飞岩绞杀过来。 楚飞岩洒然一笑,葬魂出鞘,一阵阵兵戈交击的碰撞声响彻在原本喧闹的街道,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只见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面对漫天的箭雨刀枪往往只是随意一挥,围剿的众人便纷纷倒卷而回,兵戈俱碎但却无人伤亡。 年轻男子进退自如,朗声说道:“我赶着去救我老丈人,诸位就不要拦了。” 数次无功而返,众人知他已手下留情,脸上无光,亦不好意思再出手,甚至还要防备个别阴邪之徒,使用暗器毒物惹怒了楚飞岩,从而迁怒槐德。 于是楚飞岩谈笑间向前走着,周围一丈之地成了真空,外围则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有刺客、有看热闹的、也有平日受够槐德欺压想要的偷偷报复的,悄悄扔个石块泄愤也是好的。 众人其实也在心底骂娘,怎么望湘楼和将军府还不出手,至于槐迫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不拦住她吗?”望湘楼顶琉璃站在宏图身侧,看着虎背上的叶潇潇从下方一闪而过。 “哎呀,脑壳疼。”宏图痛苦的摸了摸脑袋,“哎,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子居然有孩子了,如果让她发现世上还有你家师兄我这么玉树临风之人岂不是要后悔死?我这一片苦心你岂会知晓。” 琉璃白了他一眼:“还没个正行。” “琉璃!” “嗯?” 宏图忽然唤她,乘她转身迅速将脑袋凑了过去,一双桃花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脸蛋几乎贴在了一起。 感受到近在迟尺的呼吸,琉璃脸上泛起红晕,胸脯急促的起伏起来,慌张道:“呀!师兄你…” 宏图还欲向前,几乎要吻到了她的唇,慌乱中,琉璃恼羞的推开了他。 宏图大笑着一跃而下:“世上能抵挡本少侠诱惑的也只有师妹你啦,等我回来就带你走!” 这一刻琉璃愣在原地,怅然若失。 大将军府内。独孤驭龙端坐在帅位,穿着王国上下独一无二的烫金色甲胄,亦代表了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权势,独孤驭龙除了平时睡觉从不舍的脱下。 背后白色的披风上绣着一只威猛猎鹰,锋利的爪下是七条挣扎的小蛇,有句话他常挂嘴边,北方诸国如土鸡瓦狗尔。 独孤驭龙虽已年过七旬,但看上去却不过四五十岁年纪,宽鼻、方脸、厚唇,满脸浓密的胡须,眼神如刀威势逼人,此刻他略皱了皱眉,左右近侍便心中一慌。 独孤驭龙沉声问道:“槐德还没救回来?” 陆恒小心翼翼禀报道:“来人不知是什么来历,功力极高,看上去至少已经摸到了玄灭境的门槛,寻常人实在…应付不了。” “哦?” 独孤驭龙一根手指在把手上敲了敲,问道:“王朗跟栗远山呢?” 陆恒没好气道:“这俩老狐狸出工不出力,根本指望不上,这会据说人都找不到了。” 独孤驭龙冷哼一声,眼中露出一抹寒光,笑道:“我记下了。”然后嘴角扬起一抹残酷,“让重骑兵过去。” 陆恒心中惊惧,重骑兵乃战争兵器、只懂杀戮,若让他们过去,那就不是救人了,城中军民必将死伤无数。 再看独孤驭龙那冷若冰霜的面容,顿时明了,独孤驭龙一生极重面子,槐德落得如此丑态,令他脸上无光,恐怕心中未必真的在意这个便宜外孙。 陆恒连忙劝道:“大人,非战事不可妄动重骑军啊,上次您私自出兵已经惹得陛下不悦,这次若在京城动兵不是火上浇油吗?” “咔嚓!”一声,独孤驭龙右手处,赤金扶手竟被捏的粉碎。 “哼!” 陆恒只感到一股无可抵御的恐怖威势袭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耳口鼻数股鲜血溢出,瞬间受了重伤。 陆恒心中骇然至极,只能闭目等死,约莫过了数息,压力骤然一松,这才听到独孤驭龙冰冷的警告: “小陆若非我知你忠心耿耿,今日就不只是小惩大诫了,身为将军府的人你给我牢牢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又或者面对何人将军府的威严容不得半点践踏!” “是,属下错了,这就去办。” 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陆恒,冷汗直流,慌忙领命而去。而身后传来独孤驭龙似自言自语的嗤笑声,差点没让他晕厥过去。 “哼哼,陛下不悦那就去请太医,与本将军何干?” 可没过多会,陆恒又惊慌失措的回来禀报了,脸色比死人还难看,慌张道:“大将军,重骑军怕…是出动不了了。” “陆恒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独孤驭龙大怒道。 陆恒生怕说慢了人头不保,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脸色胀得通红。 最后总算被独孤驭龙想要杀人的目光惊醒,说道:“大将军,您还是自己出府看看吧。” 第九十六章 被堵了门 独孤驭龙心中微凛:陆恒行事还算稳重,要是寻常之事他断然不至于此,难道独孤无涯翻脸了?于是大步流星向府外走去。 等到他走到正门前,亦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3000多名重骑兵连人带马全部被掀翻在地,伤的伤残的残好不凄惨,仅剩不到百来位还能摇摇晃晃的站着,面对身前那个白衣女子如临大敌。 这可是他倾注了无数鲜血培养起来的精锐啊,那在战场上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豪不夸张的说若在正面战场冲杀,面对3万步兵都可以怡然不惧。 只不过片刻光景怎么就落得如此惨状,中毒还是有什么其他陷阱?他们怎会如此惧怕一名女子?到底怎么回事? 见到独孤驭龙同样露出震撼的神色,陆恒反倒平静了下来,说道:“方才集结完毕,正要出发,那女子骑着白虎就过来了。刚开始大家也没当一回事,只当哪来游山玩水的侠客,赶走便是了。” “谁知那女子张口便说,今日是来堵门的,将军府上下最好老老实实呆着否则就不客气了。” “沙统领如何能忍,当即率队冲了过去,然后只见那女子单手虚空一挥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陆恒一口气说完,仍心有余悸。 独孤驭龙深吸一口气,如果陆恒所言不虚那自己恐怕都不是这女子的对手,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为何此前从未听说过。 看样子来者不善,思来想去在这京城之地谁敢与辅政大将军作对?渐渐脑海中浮现出独孤无涯那波澜不惊的面容来,想不到他竟还藏着此等厉害的暗手,看来是我小看了他。 接下来的一幕更加确定了独孤驭龙的猜测,只见红儿摘掉了面纱,远远作揖道:“拜见叔公” “将军,还不请小女子过府一叙?”叶潇潇笑吟吟的看着他。 话说王朗和栗远山在一处隐蔽的私人庄园喝得好不快活,此刻酒过三巡满脸通红,有一搭没一搭的互相吹捧着。 忽然门外一个侍卫匆匆过来禀报了几句,惊得王朗一屁股钻到了桌子底下,然后讪讪的爬起来望着栗远山笑道:“醉了…醉了。” 无他,只因刚刚侍卫禀报道:“将军府的3000重骑兵被悉数重伤,甚至连独孤驭龙本人都在府门外被堵了回去。” 栗远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将杯中酒尽满,道一声:“喝!” 将军府演武场,独孤驭龙摈退了左右,面前只有叶潇潇一人。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蓦然一滴汗珠从独孤驭龙的脸颊滴落,独孤驭龙骇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出手的勇气。 叶潇潇安静的站在那里,乍一看恰如寻常闺中少女,温婉恬淡,她身材不高不矮,胖一分嫌多瘦一分不美,眼角眉梢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即便独孤驭龙早已过了迷恋声色的年纪也不得不暗暗赞一句:倾国倾城! 可她的容貌却始终看不真切,仿佛与天地浑然一体,一眼望去她便是天地,一旦稍有敌意天地都为之变色。 独孤驭龙毕竟不同凡人,若是就此认输那么心境一定会受损,而且面子上也说不过去,于是按捺住心中的震撼,抱拳朗声道:“想必姑娘也不会认为本将军以大欺小吧,今日你我一战方休!” 不料叶潇潇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她笑了笑伸手指向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随意的划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将军想要的权势、荣耀,无与伦比的地位我都可以给你,甚至多到远超你的想象。” 独孤驭龙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轻划,立刻变得灼热起来,仿佛看到了绵延整个天照大陆的宏伟蓝图,忽然独孤驭龙瞳孔皱缩:刚刚那一瞬间自己的心神已然失守,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好可怕的实力!” 独孤驭龙同时也很奇怪自己为何只震撼于对方的实力,却并不认为她是疯子,难道在潜意识里自己相信她不是妄言? 独孤驭龙接连吃了两个暗亏,心中十分恼怒。暗自计较:此女若当真是朋友那便罢了,若是敌人今日即便拼上整个将军府也要将她杀死!一边悄悄做了个集结兵力的手势,一边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叶潇潇丝毫不打算隐瞒,莞尔一笑:“太虚仙子。” 且说红儿骑着小白随意闲逛,四处溜达。知道她是小公主而且独孤驭龙事先有所吩咐,自然无人敢拦她。想来一个小孩也闯不出什么祸事,便随她去了。 可他终究低估了小白的“破坏力”,这货从来只在叶潇潇面前扮乖巧憨厚罢了。 小白到了后院之后立马虎目放光,咧开了血盆大口,若是人类那必定是一张无比奸诈的笑脸。自从离开虎莽山脉以来,除了那元丹,实在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此刻顿时被充沛浓郁的灵气所吸引。 “嗷呜”一声如同单身多年的恶汉看见了光溜溜的美女,一头扑进了后院。 据将军府总管马修明事后统计,此番损失:玲珑金丝雀一对、知了蛙3对、鹦鹉3只、仙鹤2只、翠莺5只、长寿龟一只、娃娃鱼10尾、天山雪莲、人参、灵芝、首乌、九穗、三桑等名贵药草不计其数。 总之什么名贵什么罕见吃什么,最要命的是独孤驭龙心爱的汗血马也被咬了个半死,最终是因为小白实在吃不下了才逃过虎口。 当叶潇潇后来看到小白时,这家伙足足臃肿了一大圈,肚皮贴在地上几乎走不动路了。 临走的时候独孤驭龙看到小白威风的模样还赞赏了几句,小白也知趣的打了个饱嗝抱以“羞赧”的微笑,直至后来将军府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传言大将军与太虚仙子一战伤势不轻,到了后院便直接晕了过去,独孤驭龙闻言再度吐血斗升。 话说红儿骑着小白在驭龙湖里闹得正欢,追着满池的娃娃鱼跑,溅起无数水花,惹得红儿咯咯大笑。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的幽兰苑的注意,幽兰苑的主人是独孤琪巧,虽然早已嫁给了槐迫,但每年临近除夕她还是习惯回将军府小住一段时日。 一个披着墨绿狐裘的女子出了幽兰苑,看上去约莫二十芳华,身形高挑,亦生得闭月羞花般的容貌只是稍显苍白,此刻正望向这边,女子忽然神情一震,十分欣喜的喊道:“彤红!” 第九十七章 姐妹相见 红儿十分诧异,自从出了皇宫很久没人这么叫自己了,此刻远远望去,又仔细瞧了瞧,似乎有几分面熟,红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小脸激动的通红,高声叫道:“三姐你快过来!” 红儿让小白游向岸边,一边兴奋的朝女子招手。原来她正是红儿的三姐独孤雁。 独孤雁见红儿认出自己,心中很是高兴,快步迎了过来,但行至岸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有些畏惧的看着水面。说道:“小妹你上来吧,姐姐想和你说会话。” 红儿伸出双手,撒娇似的说道:“那姐姐你抱我上去吧。” 独孤雁面露为难。 红儿见状委屈道:“小时候害姐姐差点淹死是我不对,可谁让姐姐说我是没娘的孩子呢。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姐姐莫非还记着仇呢?” “怎么会呢。”独孤雁见她这么说,即使心里依然十分畏惧,还是走到岸边伸出手想要抱红儿上岸。 忽然红儿双手一使力,噗通一声独孤雁被拽进了水里。红儿冷笑道:“我管你记不记仇,我可记着呢,哼!” 说罢一拍虎背上了岸。 “救命…救命啊…小妹!”独孤雁在水里痛苦的挣扎着。 “小白救她上来吧。”红儿毕竟不像幼年时那般不知轻重,只想让她吃个苦头罢了。 小白嘟囔了一句,但不敢违逆这小祖宗,谁让叶潇潇喜欢她呢。很快独孤雁就被救了上来。 时值寒冬,独孤雁浑身衣衫都湿透了,此刻冻得瑟瑟发抖,脸色越发的苍白。红儿见她此刻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好了,赶紧回去换衣服吧。这下扯平了啊,以后我就不生你气了。”红儿说罢便欲离去。 “小妹…”独孤雁叫住了她,“我想和你…说会话…好…好吗?”独孤雁已经被冻得上下牙齿打颤了。 红儿心中纳罕:印象中三姐一直是霸道蛮横的样子,今日再见怎会如此奇怪?不过红儿也没细想,反正对这个姐姐确实没什么好感。 于是说道:“你先去换衣服吧,明日你去宫里找我便是。”心中却想:让你找到才怪呢。 独孤雁见她执意要走,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拦在小白身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小妹,其实姐姐我很怀念小时候呢。” 红儿一听便恼怒起来:还想着欺负我是吧。于是不客气道:“你快让开,不然我让小白咬你啊!” 独孤雁却并不理会,自顾自的说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父皇他…” 红儿渐渐有些不耐烦了,此时独孤琪巧也走了过来,远远看着红儿道:“这不是彤红嘛,真是稀客啊。” 独孤雁见她过来突然脸色骤变,一句话也不说了,默默转身离开。红儿事后回忆起来方才知晓当时那个背影是如此得凄凉和无助。 小白没等红儿答话便纵身一跃离开了原地,心中打着算盘:笑话!还有好几只白胖肥嫩的仙鹤等着虎爷呢,这样的机会错了就没下次了,怎能在这瞎耽误功夫。 没有人知道这一幕都被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看在了眼中。 “太虚仙子?”独孤驭龙顿时如临大敌,没想到她就是影盟的真正主人,就这般堂而皇之闯进了将军府,如若无人之境。她还有没有其他帮手,传言影盟无处不在,将军府内有没有她的内应? 自己近日刚刚对影盟有所动作,她便找上门来,这当然不是巧合。是寻仇?独孤驭龙将毕生功力提至巅峰,凝神戒备。那她刚刚那番话是何意? “我叫叶潇潇。”叶潇潇嫣然一笑,灿若星河。 独孤驭龙一愣,刚刚凝聚的战意瞬间像泄了气,不得不苦笑道:“本将军总算知道什么叫一笑百媚生,什么叫祸水红颜了。” 叶潇潇不置可否,可说出的话却是霸道无比:“影盟为天下盟,若换做从前,将军府便不会有活人了。” 独孤驭龙冷笑道:“仙子未必说的太满了吧,身为女子这般狂妄小心嫁不出去。” 独孤驭龙一直落入下风,本意只是嘴上讨个便宜,却不料叶潇潇闻言突然大怒。 “夏莱你出来吧。”叶潇潇似笑非笑道,“给我狠狠揍一顿,往死里揍!” 毫无征兆的,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老头突然出现在了独孤驭龙身前,老头目光猥琐,带着几分戏谑,不是夏莱又会是谁? “你不是被抓住了吗!”独孤驭龙大惊,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也许是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等…等会…” “等什么等,准备挨揍就是了。”夏莱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就冲着独孤驭龙脑门砸了过去。 “轰隆隆!” 王朗半醉半醒,端着酒杯嘟囔道:“打雷了吗?” “好像是将军府那边传来的。”侍卫小声禀报道。 “哦,这还没到除夕独孤驭龙那老家伙就急着放鞭炮了吗,真是个猴急的性子!” “你说是吧…远山兄…你听听又放了,嘭嘭嘭!哈哈哈。” 栗远山瞥了一眼面前这个胖得像头猪的北城主,低骂一句:“真他妈的能喝!” “别…别打了…仙子快让这家伙住手,咱有话好好说啊。” 独孤驭龙此刻好不凄惨,哪有半点大将军的样子。双眼浮肿似熊猫,牙齿掉了三颗,头发凌乱,引以为傲的烫金铠甲被砸了一个大洞,威风凛凛的白披风也烧焦了一大片。 夏莱也并不轻松,毕竟两人都是玄灭境巅峰的超级高手,差之毫厘。不过他本来就不修边幅穿得邋遢,看上去倒是和原先没什么两样。 “他奶奶的,这家伙还挺耐揍。”夏莱插着腰喘着粗气说道。 “继续揍!”叶潇潇冷冷的说道。 夏莱撇了撇嘴,难道还怪我送的鹿鞭酒力道太烈,公报私仇?不料却被叶潇潇听到,后者脸色绯红,然后一掌将夏莱扇飞,砸飞了百丈不止,最后被埋进了一堆废墟之中。 独孤驭龙看得愣住了,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这个夏莱比我还稍胜一筹,在她手上竟然不堪一击。想到影盟之下还有无数个村长,细思极恐,一时之间冷汗直流。 第九十八章 大战宏图(上) 须臾,夏莱从废墟里蹦了出来,怒气冲冲的说道:“独孤驭龙,我要你的命!” 独孤驭龙咒骂一句:“明明是你惹她了,与我何干。” “去死!” 夏莱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伴随着激烈的打斗,演武场方圆百丈之内都成了废墟。 片刻之后,废墟之下。夏莱恶狠狠的攥着独孤驭龙的衣领,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到底说什么得罪我家小姐了,本来没揍你的计划啊,这么打下去可不是办法。” 独孤驭龙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是在演戏啊,想了想道:“说她狂妄?” 夏莱摇了摇头:“我家小姐狂妄那是应该的,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独孤驭龙一拍脑袋,疑惑道:“说她嫁…不出去?” 夏莱惊得脸色煞白,露出一副看待死人的表情:“你…完了。” 独孤驭龙吃惊道:“真是因为这个?我的天哪,老夏你说咋办?” 两人于是在废墟中嘀嘀咕咕起来,就差称兄道弟了。 于是随后,独孤驭龙在夏莱的教导下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进行了严肃而认真的反省。 在叶潇潇面前大声称颂太虚仙子将来的夫君必然是英俊潇洒、威武不凡、气吞山河、盖世无双、过去将来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这一刻独孤驭龙常挂在嘴边的,头可断,面子不能丢的豪言壮语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每说一句,叶潇潇的眼眸便明亮一份,脸颊泛起娇羞,看得独孤驭龙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见到有效果于是更加卖力的夸赞起来,直说的口干舌燥,当真用尽了毕生词汇。 “总之小猫见了都喜欢…老鼠见了绕道走…寡妇见了会思春…男人见了都…都…” 独孤驭龙实在编不下去了,向夏莱投来求救的眼神,夏莱则是眼观鼻鼻观天,摆明了让他自己好自为之。 好在叶潇潇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摆了摆手笑意吟吟的说道:“不愧是独孤大将军,见识无双,我们说说正事吧。” 独孤驭龙长舒一口气,肃然聆听。 “我太虚仙子叶潇潇以天下为饵,有影盟全力相助,不知将军愿不愿意上钩?” 叶潇潇和独孤驭龙具体谈了什么尚不清楚,用夏莱的话说交谈很愉快,气氛很热烈,取得了卓越的成果。 总之独孤驭龙亲自将叶潇潇送出了将军府,连看小白的眼神都分外和善。 出门之后,夏莱问道:“小姐,你觉得独孤驭龙真的有对付影盟的想法吗?” “别看独孤驭龙刚刚在咱们面前客客气气的,但他能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将独孤无涯压制的死死的,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我看他未必靠得住。” 叶潇潇淡淡的说道:“他野心勃勃、贪恋权势又极好面子,我开出的条件由不得他拒绝,何况有我在他能翻出什么浪?” 夏莱一想也对,除了情之一事似乎没什么能难倒叶潇潇的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既然我早已经出来了,要不要去知会楚飞岩一声?” 叶潇潇狡黠的笑了起来:“不用,让咱影盟的人好好看看未来的姑爷大发神威呀。” “咱们去凤阳殿找独孤无涯去,婚事要紧!” 夏莱摇了摇头,恋爱中的女人真是不可以常理度之。面对这一决定红儿吐了吐舌头,只有小白异常的高兴。 其实有一句叶潇潇没说:和独孤无涯的交易是绝对不能让楚飞岩知道的。 楚飞岩终于在青石广场停下了脚步,身前站着一个面冠如玉的男子,与自己年纪相仿。 穿着精致的淡蓝色长袄,腰间系着青花玉佩,手持一柄折扇,拥有一双桃花般好看的眸子。可谓是翩翩公子的完美模样,此刻正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微笑。 宏图看着楚飞岩说道:“哎呀呀脑壳疼,这位兄弟可否将槐德借我一用?” “啊!那不是宏图公子吗?”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这下有好戏看了。” “听说他三年前便已入玄灭境,今时今日的实力必定远胜往昔,接下来黑衣年轻人恐怕有麻烦了。” “哇,长得真俊啊。”望湘楼内的姑娘凭栏眺望,个个花枝招展。寻常人家的女子亦有不少躲在暗处发着花痴。 楚飞岩双手搭在刀柄上,将葬魂立于身前,上下打量了宏图一眼,平静的说道:“看样子他们期待的人就是你了,不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哦?”宏图笑得难以名状,“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和他们不同。”楚飞岩环视四周,郑重的说道,“若与你对战,我无法保留,往往生死只在一瞬间。” 宏图嘴角上扬,有了一丝怒气:“你觉得可以杀死我?” “我与你并无冤仇,而且我和叶潇潇婚事将近,不想妄造杀业。”楚飞岩看了一眼脚下的槐德,摇了摇头说道,“此人作恶多端,你若是为了他拼命可不值得。” “哎呀脑壳疼,被人瞧不起了。”宏图反而笑了起来,看着面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黑衣男子,心中升起了不屑。玄灭境初期的的修为而已,所谓骄兵必败,今日定要让宏图这个名字闪耀京城! 于是直接抱拳,眼中精光乍现:“在下宏图,请赐教,生死不论!” “楚飞岩!” 顿时两股强大的气势互相碰撞,形成一股剧烈的气旋,逼的围观的人群迅速逃窜开。 “风刃,爆流破!” 只见宏图折扇轻舞,无数风刃狂暴而出,随后其身凌空踏步立于无形刀刃之上,瞬间袭杀而至。 楚飞岩轻笑道:“在我面前玩刀?” 只见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双手互相为引,暴喝道:“雷灵、天地通刃!”顷刻间无数更为狂暴的紫色刀兵反向绞杀而去。 两人身周狂刀乱舞,令人目眩。围观者瞠目结舌:随便哪一刀伤到要害小命就不保了,这两家伙好生凶猛。 宏图嘴角轻笑:“雷助火势、火助风势,自寻死路啊。”乾元扇再度起舞。刹那间紫色刀兵暗淡下去,而无数风刃暴涨一寸有余,声势骇人。 宏图携傲然之姿踏至楚飞岩头顶,楚飞岩终于露出讶色,但并不畏惧,面对无数刀刃临身,哈哈一笑:“来得好!” 双手以举火烧天之势,翻掌而上,竟想用空手硬接这一式。这是楚飞岩自受伤以来第一次将天炎心法催到极致,双掌泛起炙热的乳白光晕,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扭曲。 宏图见状顿时面色一变。 第九十九章 大战宏图(中) “砰砰砰!” 数息之后,无数刀刃形成的风暴被震散,两人一触即分,相隔一丈站定。 楚飞岩双臂鲜血淋漓,而宏图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占了上风。 “哇!这就是玄灭境之间的战斗吗,瞧得真过瘾!” “真不愧是天才宏图,厉害!” “虽然不想槐德被救,但也不想宏图公子输啊。” “我看宏图想要胜出没那么容易,楚飞岩恐怕未尽全力,连刀都没用。” 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宏图终于露出凝重之色,因为楚飞岩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原地,这一回合其实是自己输了。 “为何不拔刀?”宏图收起玩世不恭的微笑,说道,“莫非本公子不值得尊重?” 楚飞岩握住了刀柄,眉头微皱,似乎还在犹豫。一滴滴鲜血顺着手腕流入了刀身,漆黑的刀身泛起若隐若现的红光,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在那刀尖处浮现出一丝暗金色的古朴纹路。 楚飞岩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宏图,问道:“如你所见,葬魂刀太过凶戾,你果真想要一决生死?” 三番两次被轻视,宏图涵养再好也有些愠怒:“我知道你未尽全力,但我又何尝不是,接下来如果你再托大,丢了性命可就别怪我了!” “那么如你所愿!”一声铮鸣,楚飞岩拔出了葬魂刀,再次握刀,异样的感觉从刀柄传至全身,但究竟有什么变化,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未及深思,宏图那边出现了恐怖波动,显然已经开始施展真正的杀招。 在其全力催动下,原本一尺长短的乾元扇暴涨至一丈左右,悬于半空之中,巨大的扇面水平铺展开,其上赫然是一幅如画江山,一只翱翔于九天的大鹏鸟仿佛活了过来。 顿时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全场,原本青石铺就的路面纷纷开裂,巨大的裂缝如蜘蛛网向四周迅速蔓延。 须臾,宏图其身入扇,以八卦方位落步,每落一步便升起一道龙卷,四周无数砂石冰刃卷入其中,有围观者不慎跌入其中顷刻间便化作了一团血雾。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倒不是替那个倒霉蛋惋惜,而是源自心底的震撼和疑问:“他…这到底算什么境界了?” 宏图仍未停止,一个又一个恐怖的龙卷自地面而起,将楚飞岩团团包围。八卦共计六十四步,伴随一声嘹亮的亢鸣宏图终于止步。 青石广场彻底成为了风暴的废墟,乾元扇亦化作一只巨大的鹏鸟从空中俯冲直下,宏图站立于鸟背,桃花般的眸子泛着自信的笑意,衣衫飞舞如那仙人之姿! 修行一途何其艰难,有生之年能够迈入玄灭境门槛的已是凤毛菱角,此后想要每进一小步都是难如登天。 而宏图现今不过十九岁,此前每隔三年破一大境界,即便玄灭境不同以往,但他所展现的修为确已远超当年初入玄灭境之时,如此修炼速度当真未来可期,南诏将来也会出现像无尘大帝那样的人物吗? 此刻槐德的生死似乎已不被众人放在心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那高高在上的翩翩公子,楚飞岩的落败似乎已经无法避免。 众人隐约看见楚飞岩将本来握在手中的刀又插入了地面,苦苦抵抗着风暴肆虐,而面对上方袭来的鹏鸟之威似乎已经无能为力,渐渐的那黑色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望湘楼内外女子兴奋的喊叫声交织成一片,唯独琉璃眼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宏图竟然不知不觉中突破到了玄灭境中期,而且乾坤一扇声势之浩大堪比天威。 忧得是宏图这一式怕也倾尽了全力,一旦对方抗住,那宏图将无力再战,虽然她也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 巨大的压力来自四面八方,随时可能粉身碎骨,头顶的亢鸣声仿佛要撕裂自己的耳膜,巨大的鹏鸟让楚飞岩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确实小看了他,不过…”楚飞岩漆黑的眼眸忽然涌现出盎然战意,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内心却是更加亢奋,感受到主人澎湃的战意,葬魂一声铮鸣,那刀尖处细小的古朴花纹忽然一亮,并由刀身反馈回来一股更加强大的战意。 楚飞岩心道:还是你懂我啊,老朋友。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楚飞岩却没有了任何动静,仿佛就此消失于世。 “先前那么威猛,居然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宏图实在强的可怕!” “原先跟他在一起的女伴不该先走啊,如果他二人合力或许才会有胜算。” “槐德似乎也在里面,不会被一块杀了吧?” “那又如何,凭借今日之威,宏图必定名动天下,成为各方笼络的对象,即便误杀了槐德,槐迫想动他也要掂量掂量。” “是啊,只是那个黑衣年轻人有些可惜了,同样是个绝顶天才,如果不是生不逢时遇到宏图迟早也会大放异彩吧。” 这一刻宏图的凛凛神威已经深入人心,宏图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轻笑道:“哎呀脑瓜疼,看来用力过猛了。” 突然宏图脸色大变,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颤栗,脚下一股浓烈到极点的杀意瞬间积聚,一旦爆发那便意味着死亡的降临。宏图下意识的想要迅速离开,可是已经晚了。 “至圣乾坤刀!” 随着一声低语,一道璀璨到极点的暗红色刀芒划破长空,耀眼的光芒令人无法直视。所有人只感受到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澎湃战意,一股摄人心魄的杀意,一股誓与天争的霸气。 须臾,光芒淡去,众人方看到一条由南至北长约百丈宽约十丈的巨大刀壑。风暴退散,鹏鸟哀鸣,宏图如纸鸢般遥遥坠落。 这一瞬,万籁俱寂,所有人呆呆的看着,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 楚飞岩昂然站立,归刀于鞘。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同样俊俏的黑衣年轻人有着远超其年龄的稳重气质,漆黑的眼眸无喜无悲,仍是不变不惊淡然的样子。 他那眼神深处的坚毅,瘦削却稳如山岳般挺拔的身形,叫人再也难以忘却。 宏图虽然足够令人惊艳,但对比之下似乎就显得有些黯淡无光,以至可悲了,所谓天才不外如是。 同时,一连串的疑问在众人心头升腾。方才他那令所有人都感到恐惧的杀伐之意究竟从何而来,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为何将军府到现在都没有人过来?完全不像独孤驭龙的处事作风。 宏图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大口吐着鲜血,余光仍是倔强的看着楚飞岩。他不甘心,众人的目光他无法忍受,远处琉璃担忧的神色似在嘲笑:你终究无法带我走呢。 可是乾元扇已碎,此刻重伤濒死,他又如何能再度反击?不!宏图在心底呐喊,三年前已经输过一次,这次绝对不能再输,他咬着牙摇摇晃晃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再度站了起来。 桃花般漂亮的眸子看着正飞快赶过来的琉璃,惨然一笑:“琉璃,师兄脑瓜现在真的有点疼啊。” “万象法印!” “不要啊,师兄!”琉璃凄厉的哭喊道。 第一百章 大战宏图(下) 楚飞岩看着脚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槐德在生死关头竟不顾一切抱住了自己的腿,算是逃过一劫,此刻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方才松开。 看着他畏惧的表面下隐藏的如豺狼般凶狠的眼神,想起小茵小翠临死前疯狂的模样以及她们孩儿的悲惨遭遇,楚飞岩再次动了杀机,如果不是为了救老夏真想立刻宰了他! 槐德吓得连滚带爬,躲开一丈多远。楚飞岩忽然一惊,怎么突然动了杀机?然后看了一眼手中的葬魂,喃喃道:“是你么?”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宏图忽然暴起,接着一个形似宏图的巨大佛门法相拔地而起,宏图盘坐于法相的手心,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他这是以燃烧自己的寿元为代价发动相当于玄灭境后期的佛门大手印,楚飞岩面色终于变得凝重,心道:他为何要拼命到这个地步? 说实话他并不想杀宏图,因为在他身上看到和自己相似的执着和哀伤。但此刻等若性命相搏,自己不得不使出全力,若是动用葬魂自己必定重伤而宏图则必死无疑! “万象神印!” 巨大的掌印几乎笼罩了整个青石广场,携浩瀚之威轰然下压。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有些围观的人群绝望的发现自己还是离得太近了,竟然避无可避。 这时,楚飞岩想到了一种可能,姑且一试吧。只见他将葬魂负于身后,不退反进迎着掌印腾空而起。 “倾其所有,御其若无,御倾决!”, “逆倾决!” 就在与掌印接触的刹那,楚飞岩居然同时发动了御倾决和逆倾决! 按照他的设想,既然御倾决可以纳天地元气为己用,自己也可以反向使用逆倾决消耗自身真气,为何不尝试吸收这元气形成的掌印,然后再逆向打出多余的真力呢。 事实和楚飞岩的预想相似,但也只有他的身体才能做到,这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众人只见楚飞岩悍然冲向了万象神印,两者方一接触那巨大的掌印下压的速度便为之一缓。 “一定要顶住啊!”在掌印攻击范围内的人都开始默默为楚飞岩打气。 只见在楚飞岩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缓缓旋转起来,太极阴阳鱼每转一周,那巨大的掌印便暗淡一分,然后越转越快,掌印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 看着弥漫在金光之中的楚飞岩,人群已经热烈起来。 约莫过了半刻,万象神印终于崩散,得救的人群开始欢呼。然而还没有结束。 楚飞岩吸纳了宏图毕生功力凝聚的掌印,浑身真气澎湃胀热难耐,他脚踏太极图长啸一声,众人只见他那黑色的身影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再度冲向高空,渐渐成了一个黑点。 “他在干什么?” 身处高空,楚飞岩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快战意,他纵情长啸连绵不止,似乎要吐尽过往所有抑郁和不快。 所有人仰望着高空,感受到他那啸声中传来的霸气和战意,莫名涌起一股来自灵魂的敬畏。 “潇儿,让你看看为夫有多高!”楚飞岩哈哈一笑,器灵现葬魂出,一道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刀芒斩向天空,直指苍穹,那云层似乎都在退散。 正坐在小白背上的往凤阳宫疾驰的叶潇潇嫣然一笑:“知道啦,知道啦。”小白苦着虎脸,心头哀怨:大仇更加难报了。 将军府,看着遭了“毒手”的后院独孤驭龙欲哭无泪,忽然一怔抬头望向天空,心道:真是后生可畏啊。然后震惊道:“等会…还真有人敢娶她啊…不由对还未蒙面的楚飞岩钦佩不已。” “所谓天人之姿就是这样了吧,他到底是谁?”人群中再度发出疑问。 良久之后楚飞岩终于落地,面前是躺在废墟之中的宏图,气若游丝。他艰难的睁开双眼:“脑壳疼得很,杀了我吧。” “不要!”忽然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挡在了宏图身前,“师兄都是为了我,求求您不要杀他,琉璃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师妹你让开!”宏图想要推开琉璃却已经无能为力。 他失神的看着天空,喃喃道:“幼年时我帮不了饱受病痛折磨的母亲;三年前我败给了独孤驭龙无法为父收尸;如今又过了三年,眼睁睁看着你为奴为婢委屈了三年,本想着一战挣脱所有束缚却又败了…” 宏图剧烈的咳嗽起来,桃花般的眸子满是苦涩:“琉璃,到头来师兄我一事无成,只是个笑话哟。” “现在脑壳疼的很,我累了,就让我去吧。” “不,师兄你别说了,你的努力和你所受的苦我都知道,来日方长,活着才有希望啊!” 宏图摇了摇头说道:“所谓希望总是虚无缥缈,看不到摸不着,那往往只是将人诱入深渊的美丽陷阱罢了。” 宏图眼神黯淡、全身弥漫着灰败的气息,琉璃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 琉璃哭诉道:“你说过要带我走的,你怎忍心让我一个人继续卑贱的活着,师兄你怎能如此狠心…” “对不起,琉璃…” 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楚飞岩的思绪飞到了广陵城,飞到了空望山上,飞到了那深入泥土的万千剑冢面前,他也曾绝望也曾求死。 可当知道真正的死亡已经能够用天来倒计时,却又如此的渴望活着,楚飞岩蓦然心痛起来。 她喜欢自己为她梳妆,她开心的将自己介绍给她的亲朋好友,她只在自己面前展开神秘的面纱,她如同天赐的礼物闯进自己枯寂怨愤的心扉。 她毫无保留的爱上自己,依恋自己,牺牲自己,潇儿呀你叫我如何舍得离开,往后余生没有了自己,潇儿她该是如何孤苦。楚飞岩不敢去想。 “你是害怕活着?”这是空望山上顾惜梦问他的话,现在原封不动的送给了宏图。 “我死都不惧还怕…”宏图忽然一怔。 “有人让我明白,死亡是懦弱者才会选择逃避的手段,在我看来你还不至于是个懦夫。”楚飞岩说道。 “不是么,呵呵。” “造化弄人,人生本就是苦多乐少,痛楚往往比欢乐的记忆更为深刻,我也不知自己能否坚持到彼岸。”楚飞岩转身将背影留给了互相依偎的师兄妹。 “你为何…” 在他转身的刹那,宏图从他眼中看到了比自己更为深切的悲伤,这一刻宏图动摇了。所谓强者注定要比凡人忍受更多的痛楚吗? 楚飞岩最后淡淡的说道:“一年后,你我再战,若无所进我必杀你!” 琉璃感激的看了楚飞岩一眼,向着他的背影一揖到底,因为宏图那昏沉的目光重新燃起了火焰。 第一百零一章 再遇强敌 “咦,槐德怎么不见了?”忽然有人诧异道。 楚飞岩定睛一看,果然没了槐德的身影,心中微凛:虽说自己稍有分神,但能从自己眼皮子低下悄无声息的救走槐德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人应该还没走远,楚飞岩立刻凝神感应起来,从围观的人群到青石广场的地下,再到周围建筑的废墟,竟然一无所获,这一来令他极为震惊。 突然蛰伏在体内的玄阴魔功产生了一个极为微弱的波动,楚飞岩骤然望向西北角,那里隐藏着几个阴暗的气息,正在高速移动,速度之快竟不亚于楚飞岩的浮光掠影。 似乎知道已经被发现,几人索性跃入空中,槐德被两人夹着正加快逃离。楚飞岩暴起直追,浮光掠影施展到极致,隐约之间一道红色的光线向前迫近。 “原来他还远远未尽全力。”宏图看着他超卓的身法苦笑道。 “漆黑而恐怖的刀、快若闪电的红色身法、如此年轻而骇人的修为。” “他…不会就是那个曾被冥水誉为天选之子的楚飞岩吧?”人群忽然炸开了锅。 “那个以10万兵力阻截百万联军的天才少年将军?” “是啊,真有可能。” “难怪他能打败宏图。” “传言他不是叛变冥水然后被杀了吗?” “你那消息早过时了,据说两个月前他和一女子闯入朝天大比杀了玄天正,冥水宣称楚飞岩已入魔并对他们发布了格杀令,此后便杳无音讯了。” “这就对上号了,刚才骑着白虎的女子不是去了将军府那边吗,肯定是他没错!” “我看他不像魔头啊,咱们那么多人围攻他,也没见他杀人。” “切,我看冥水是浆糊糊了脑袋,保不准是什么龌龊的宫廷勾心斗角之事,糟了陷害。” “是啊,他想叛变的话当初直接放联军攻入冥水腹地就行了,若如此现在冥水恐怕早就玩完了。” 说来可笑身处异国他乡,置身事外的路人却反而看得通透,楚飞岩若知道了不知是否会心头一暖。 “出大事了!”又有一个人兴奋的跑来说道,“你们知道为何将军府到现在一个增援也没来吗?” “为何,荆北枫老贼又来闹事了?” “不是,那老贼算个屁啊!” “快说,别卖关子了。” “有人亲眼看到将军府精锐的3000重骑被人一掌全部拍成了重伤!” “嘶~真的假的,谁啊?” 说话的人努努嘴,看了看楚飞岩离去的方向:“那还有假,就是原先和她一起漂亮到无法形容的女子。” “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敢情都这么变态!” “更夸张的还在后面,随后独孤大将军将她请到府内,然后又客客气气的送出了门,出来的时候竟是鼻青脸肿的模样。” “咱们独孤大将军是什么人?在寻常人眼中神一样的人物,号称百万联军统帅的荆北枫在他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他也不敌?” “何止是败了,据说强撑到后院立马吐血倒地了。” “我的天哪!”众人瞪大了双眼,实在无法用言语描绘心中的震撼。 这边宏图听到众人的议论,桃花般的眸子哀怨的看了琉璃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之前要我拦住她,莫非想谋害师兄,琉璃你…哎呀脑瓜疼。” 琉璃破涕为笑:“明明一脸惨相还来逗我。” “不过他们这小两口真是怪物啊。” “谁说不是呢。” 这边众人正各自感慨时,忽然一个黑影如炮弹一般从空中砸入地面,激起满天碎石。 等到尘埃散尽,众人才发现那巨大的坑中站着一个狼狈的黑色身影,双手握着漆黑的长刀,赫然是楚飞岩! 此刻他抹去嘴角的血迹,无比凝重的看着上空,如临大敌。来者给他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当日的玄重尺,他遗憾的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远非敌手! 众人脑袋已经转不过弯来了,刚刚还在感叹楚飞岩如何如何的强大,怎么眨眼间就变得这么狼狈,如今宏图、独孤驭龙都身受重伤,风阳城中还有谁能轻易伤到他? 于是纷纷顺着楚飞岩的视线看向空中,等了片刻之后那里依旧是晴空万里,一派晴好祥和的景象。众人正在满腹疑惑之时,蓦然间那片天空似乎发生了扭曲。 先是只能听到细弱蚊蚋的声音,接着便如雷声轰鸣,再然后则如山崩地塌般声势骇人。 一个圆点由远及近,转瞬即至,然后终于看清了是什么,直叫人目瞪口呆。 那是一把通红的长枪在高速下坠,与空气形成剧烈的摩擦,枪身被烈焰包裹,如同一朵火烧云从天而降! 长枪直指楚飞岩,那炙热霸道的气息撕裂空气而至,将所有人压的喘不过气来。然后一个黄色的身影后发先至,将长枪握在手中,怪笑一声,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话。 “小子,你媳妇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强敌别说其他人惊讶,连楚飞岩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回想先前追击的一幕,难道是陷阱? 原来刚才楚飞岩使出浮光掠影全力追击,但对方的身法十分鬼魅,始终无法迫近距离。而槐德见状恶向胆边生,居然开始恶毒的咒骂起来: “小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惹了谁!总有一天我要让你那漂亮媳妇成为我胯下玩物,夜夜玩弄,再卖去妓院,等玩腻了再断其四肢毁其容貌一点一点的折磨死!” 楚飞岩当即狂怒,身在空中至圣乾坤刀全力斩出,并不知不觉中融入的玄阴魔功,威势更胜之前。巨大的刀芒直接无视两百余丈的距离,斩至槐德身后,槐德吓得亡魂皆冒。 但终究没有得手,楚飞岩看到那几个黑衣人拼死挡下了那一刀,然后迅速遁去。楚飞岩也因全力出手气息为之一滞,眼看已经无法追上,不禁有些懊悔大意了,略一思忖,干脆就直奔城南法场去了。 不料刚欲动身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咦,然后一股磅礴的掌力从身后骤然而至,楚飞岩仓促间举掌相迎,刚一接触便发现对方掌力之雄浑远胜自己,一击之下自己竟被震退数十丈。 而令他感到更为憋屈的是,就这般且战且退,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像是存心戏耍自己一般。于是大怒道:“哪来的缩头乌龟!” 然后只听一声怒哼,自己便被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砸回了青石广场。 第一百零二章 流氓打架 此刻楚飞岩神情无比凝重的看着头顶那片“火烧云”,生出了无力感,不过当听到对方似乎有意找叶潇潇麻烦时,顿时怒了。 于是开始搏命,再度使出御倾决,并将葬魂融入了器灵之中,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强杀招! 只见一个比原先庞大数倍的太极图出现,并源源不断的吸收天地元气,宏大的真力不断通过太极图涌入楚飞岩的身体,并返回到阴阳鱼的中央,这一刻楚飞岩长发忽然炸开,黑衣激荡,如同魔神一般。 虚幻的器灵凝结的越来越真实,最终随着葬魂的没入两者合二为一形成一柄形态古朴的长剑,剑身外围闪耀着黑色的光芒,内里几丝金线如若龙蛇在蜿蜒游动,楚飞岩唤此剑名为太虚。 已经不需要楚飞岩指引,太虚剑瞬间冲向了空中那杆红枪。 来者似乎也感到了一丝威胁,大喝一声:“伏寂枪!” 两者呼啸着碰撞在了一起,接着爆发出一个巨大的光球,如同烈日般耀眼,照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仿佛失去了听觉和视觉,只能感受到炙热的气浪翻腾,毁灭的气息在蔓延,残存的瓦砾断壁顷刻间化为乌有,这一刻人们不禁后悔瞎凑什么热闹啊! 宏图轻轻咬了咬呀:原来和他的差距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啊。 这一刻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比煎熬,光幕终于徐徐散去,露出了被毁去大半的街道,人们“痛心”的发现,那两个始作俑者还好端端的活着,只是模样有些不大好看。 楚飞岩摇摇欲坠,双目赤红,他的对面站着一个矮胖的老者,一身黄色袍子被烧的破破烂烂。 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布条随意遮掩了面部,不过那向前突出的双耳、圆溜溜的小眼睛加上那一小撮别具一格的山羊胡看起来颇为喜感。 如果不是见识到他恐怖的实力,恐怕都有人笑出声了。 楚飞岩已经认出了眼前这家伙,也终于明白为何对方十分熟悉自己的功法,并在最后关头对方突然收手,运用大神通替自己稳住暴乱的真气,但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在心底鄙夷道:蒙个面能不能专业点? “小子,有进步…” 老头话还没说完楚飞岩已经扑了过去,也不用什么招式,就这么拿着葬魂当砍柴刀胡乱劈砍起来。 什么撩阴腿,断子绝孙拳,龙爪手统统使了出来,还偷偷拿木剑往他身上招呼,当真是手脚并用,就差用牙咬了。 一边骂道:“老小子,我让你阴我!” 布向花被他逼的叫苦不迭,知道他此刻极为虚弱,而且自己理亏在先不敢还手,本来只想试试他的身手,哪知玩大了,此时心中真是一百个后悔。 尤其是刚换上的新袍子被他撕得左边缺个角右边缺块布,哀叹完美形象又毁了。 看着场上如同流氓打架似的一幕,众人嘴巴张的跟吞了鸭蛋似得,高手还带这样的? “别打了别打了。”布向花转身就跑,嚷道,“我认输,我认输!” “回来!” “我不!” “小心我让潇儿找你算账!” 布向花挪着小碎步乖乖跑到楚飞岩身前:“少侠英明神武,花爷…不…老夫”布向花装模作样的捋捋胡须,挤挤眼说道,“老夫看好你哦,就别告诉女娃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楚飞岩笑骂道:“花爷,还不把这该死的面罩摘了,你这尊荣能唬得了谁啊?” “咦?我明明掩饰的很好啊。”布向花委屈照办,露出一脸紧凑的五官来。 场上这一幕令所有人脑袋都陷入了短路,感情这楚飞岩收拾高手跟收拾小孩似得? 宏图心中的震撼要比一般人来得还要强烈,在一般人眼中踏入玄灭境的都是超级高手,至于高手有多强,差距有多大就不是他们所能明白的了。 而宏图却能感受到那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所带来的无形威压,这并不是他刻意释放,而是本身达到玄灭境巅峰后形成的强大气场,而且远比独孤驭龙三年前带给他的压迫感更为强大。 可即便是这样,楚飞岩依然可以与对方交手,论境界楚飞岩比自己还低上一筹,可若论生死对战,他恐怕能轻易杀意自己。 不知道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但一定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物,宏图终于明白自己欠缺的是实战和历练,一味地提升境界恰如空中楼阁。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宏图摸了摸脑壳,突然咧嘴笑道,“这家伙太令我受伤了,咱们走吧,去将军府。” 琉璃大惊:“你要和他决战?” 宏图桃花般的眸子浮现一抹坚毅,微笑道:“相信师兄”。 这边打闹了一番,楚飞岩气也消了,看着布向花窘迫的模样不觉好笑,他一把搂过布向花的肩膀,是打心眼的高兴:“花爷,你怎么会在这?” 布向花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甚至有点具足无措的样子,小声道:“要不咱换个地方说?我怕你再揍我。” 楚飞岩心头一紧,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么事能令布向花这么忌惮?于是点头道:“也好,那花爷你先帮我去城南法场劫个人吧,回头咱们与叶潇潇会合,有事路上再说。” “好好好!”听说有架要打,布向花立刻两眼放光。 两人起身欲走,这时从人群中突然走过来十数人,容貌各异,粗略看上去年龄约莫从四十到七十岁左右。 无一例外的都是真气内敛的高手,布向花先前便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但不知是敌是友,所以未予理会。 此刻他们走到近前,才更加清晰的感知到他们几乎都有不弱于楚飞岩的修为,其中有个人的修为甚至只弱自己一线。要知道布向花如今已是半只脚踏入了更高的门槛,玄灭境内几乎无敌的存在。 布向花虽然不惧,但若真打起来,楚飞岩想要脱身恐怕就难了。同时心中纳闷:南诏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高手?跟不要钱似得。 “看来这趟没白来!”布向花转念一想又变得无比兴奋起来,战意澎湃! 第一百零三章 影盟大佬 不过对方并未表现出敌意,只是围着楚飞岩左看看右看看,不时点点头,一边评头论足:“修为不错、相貌英俊、至于品行嘛既然小姐看上了应该也还可以、只是霸气略显不足,总体来说马马虎虎了。” 这些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都乐开了花,小姐终于不用那么孤单了。 这些年他们见惯了叶潇潇的孤高清冷,看着她发呆枯坐,更是为她那时常露出哀婉神色的样子而心痛。 他们隐约感觉到她在盼着一个人,却始终盼而不得,他们同样也在忧虑这世上有谁能真的配得上她呢? 当老夏告诉他们叶潇潇和一个年轻男子相伴随行时,可知他们心中的惊奇,而当远远看到叶潇潇脸色洋溢的幸福笑容时,可知他们心中的震撼。于是纷纷跑过来围观这名“奇男子”。 楚飞岩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历,恭敬的行了个礼,说道:“楚飞岩拜见各位影盟的前辈。” 当先一个气度儒雅的中年男子微笑着还礼,然后略有疑惑的看了看布向花。 “无妨,花爷是我生死之交,也算半个师傅了。” 从刚才起就被无视的布向花一直板着脸,听到楚飞岩这话立刻得意洋洋起来,将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中年男子冲着布向花略一点头,然后简单做了番介绍,原来他身后的众人乃是影盟各个分堂的堂主。 掌管粮草交易的古草堂主任歌行、掌管兵器打造运输的古兵堂主柴冬寒、掌管金银流通的古元堂主郭安、掌管谍报的古言堂主苍寒…等等涉及到方方面面。 而说话的这名中年男子叫做左丘明,乃是影盟的副盟主,掌管人员管理和军机大事。 楚飞岩看着眼前各位大佬,这才真实的感受到影盟的强大,可以说南诏的命脉都在他们手中。但同时也有个疑问,如此强大的影盟夏莱怎么会轻易被人抓走呢?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疑问,左丘明笑道:“老夏自作主张去试试独孤驭龙而已,回头我会教训他的,以为讨好小姐就没事了么,呵呵。”话一出口,明显看到其他人同时露出一个同情的神色。 楚飞岩看问道:“他没事了吗?” “现在没事,等会就有事了。”苍寒心幸灾乐祸的笑道。 “对了,各位前辈这次前来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左秀明从怀中拿出一枚墨玉扳指,其他人面色一惊但没说什么。 左丘明面容肃穆,沉声道:“楚飞岩,你可愿加入我影盟,誓死捍卫,永不叛变?” “当然愿意,往后请多指教!”楚飞岩欣然允诺。 “好!”左丘明大笑着将墨玉扳指交给了楚飞岩,然后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从这一刻起你便是影盟一员,也是我们大家认可的姑爷,作为副盟主我现在就有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楚飞岩神色一凛:“好!” 左丘明语带颤抖的说道:“一定要让小姐幸福啊!” 这一刻所有人躬身一拜,难掩激动的泪花。 “一定要让小姐幸福啊!” 告别了影盟各位大佬,楚飞岩的心情依旧难以平静,方才那一幕一直回荡在脑海中。还剩十个月二十天寿元的他如何才能不叫众人失望? 布向花见他一路沉默,憋得难受,忽然想起来问道:“小子,你现在怎么不受反噬了?” 楚飞岩只能抱以苦笑。 “怎么,还有隐情?花爷我现在功力了得,我替你看看。”说着一把抓住楚飞岩的手腕查看起来。 末了,一脸震惊的看着楚飞岩:“怪了怪了,怎么会这样,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吗?” 楚飞岩无奈的笑了笑:“不说我的事了,你怎么跑到这来的?” 布向花立刻像做了贼似的弹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说了别揍我啊。” “快说!” “小环的尸体被…被偷了” “什么!” 凤阳宫中一片幽静了林地,红儿穿过熟悉的花园,来到一方墓碑下。 小白难得安静的趴在远处,叶潇潇却不在一旁。 “原来娘亲叫潇湘啊,很好听的名字呢。”看着那清冷的墓碑孤零零的躺在陵园里,红儿眼角不自觉的流下一行泪。 “对不起!”红儿想起幼年时为了这一方石碑与父亲大闹的情形。 犹记得那时她固执的认为都是娘亲不好,然后向来温和的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了她。 “对不起娘亲,那时候红儿还小不懂事,差不多只有这么高吧。”红儿蹲下来伸手比划着。 “父亲每次来这里看娘亲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常常一呆就是几个时辰,然后一整天也不和红儿说话,对红儿也很凶,那时候红儿就觉得父亲不疼红儿了。” 红儿继续呜咽着说道:“后来外公来了,时常陪红儿玩,整天乐呵呵的,红儿特别喜欢看他笑的样子,可是…外公见了娘亲后笑容就消失了,跟父亲大吵了一架之后再也没回来…红儿很伤心。” “哥哥姐姐也经常欺负我,红儿很害怕…害怕像娘亲一样孤零零的,所以红儿就发脾气,调皮捣蛋,结果父亲就更不喜欢我了。” “再后来红儿有七八岁了,明白了娘亲为何会躺在这里,也有点明白为何常常在那个悲伤的午后父皇脸上会有风干的泪痕,红儿就再也不说娘亲的坏话了,可是父皇他…太小气了!” 红儿噘着嘴说道:“他再也不允许我来看娘亲,说我不配做娘亲的女儿,娘亲您听听,这话说的多伤人心哩。” “有一次我偷偷跑来这里,想认认真真喊你一声娘亲,却被父皇看见了,结果父皇大怒将我赶了出去。” “红儿很生气很生气,就逃出皇宫决定再也不理他了,他就是个小气鬼,哼!” 时间静止了片刻,红儿又破涕为笑道:“娘亲,你放心。过完年红儿就十二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就不跟父皇一般计较了,但是叶潇潇姐姐会帮我教训他的,嘿嘿。” “然后红儿就会跟他和好的呢。” 红儿又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从江湖见闻、新奇怪事到日常琐碎,再到心情好坏,甚至小白想找母老虎的事都不曾遗漏。 对此,小白只能用两只粗壮的虎爪捂住耳朵表示抗议。 到最后红儿也说累了,干脆坐在了地上,她失神的看着渐渐昏暗的天空:“红儿真的很想亲眼见一见您,在你怀里撒娇,让你哄我睡觉,听你给我讲故事,要你陪我挑选漂亮的衣服,或者教红儿练武也行。” “如果可以的话红儿还想牵着你的手来到父亲身边,告诉他说,这么大男人,就不要动不动哭了嘛。” “对不起…娘亲,红儿说着说着自己又哭起来了呢。” 又过了很久,天色已大暗。小白背着哭肿了眼睛的红儿离开了潇湘妃子的坟冢。 随后一个鬓角霜白的男子缓缓现出了身形。 第一百零四章 潇湘妃子 男子模样与独孤彤红有几分相像,脸上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他深情的触摸着那一方清冷石碑,有些欣慰的说道:“潇湘,彤红长大了。” “是啊,很惹人喜欢的姑娘。”叶潇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只要仙子能保她一世安稳,朕便答应你的条件。” 叶潇潇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突兀的说道:“潇湘的仇我也会一并报了”。 独孤无涯病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的红润,半晌才平静下来,说道:“如此便谢过仙子了,无涯甘赴黄泉。” 叶潇潇目光清冷,不发一言。 酉时刚过,在两个随行太监的陪同下独孤无涯来到了小公主府。虽然这些年独孤彤红不曾在此居住,但独孤无涯还是照常命人将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所有物品陈设亦是整洁如新。 独孤无涯独自进了府内,守在院外的小白立刻警惕的站了起来。 “难怪府内一个下人也没有。”独孤无涯笑了笑,然后指了指红儿的闺房,小声道:“我是她父亲。” 小白认真看了他两眼,然后便不去理会继续打盹了。如此通晓灵性的白虎令独孤无涯暗暗称其。 几年未见,独孤无涯的心情不免有些异样,他轻轻推开红儿的房门,还是不小心弄出了一丝声响。也许是今天哭累了,红儿睡得很熟,没有被惊醒。他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床榻边,自顾自说的起话来。 “这间屋子我始终给你留着,谁知你的倔脾气和你娘一样,一走就是四年,一次也不来看看为父,哪有这般跟父亲赌气的女儿啊。” 把头蒙在被窝里的红儿,在心里默默嘀咕道:“谁让你狠心赶我走的。” 独孤无涯看着桌上微弱的烛火陷入了回忆,他用低沉而缓慢的语调说道:“那一年,还是太子的我将你娘亲带入了皇宫,并决定立她为正妃。” “却因为你娘亲的身份招来诸多不满,甚至威胁到了为父的太子之位。槐迫身为皇子伴读,彼时还是为父最信任的好友,幸亏有他多方牵线四处打点,这才平息了争议。” “那一年冬天,父皇终于同意了我与你娘亲的婚事并正式定下婚期,我开心极了,于是设宴宴请群臣,却不知埋下了祸根。” “席间潇湘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如一颗璀璨的夜明珠照亮了全场,令在场所有的女眷都黯然失色。” “即便此前反对的大臣也频频点头,看着我那些兄弟羡慕的眼神,为父当时开心极了,浑然不知有一场针对我的刺杀。” “十个玄空境,两个玄灭境后期高手在席间骤然发难突然行刺于我,为父只不过是玄空境的修为,面对近在咫尺的攻击已是避无可避。” “啊!”虽然明知道独孤无涯没事,红儿还是惊呼了一声。 独孤无涯似乎没有听到,眼中流露出一丝迷惘:“但是他们不知道,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你娘亲竟然是玄灭境巅峰的超级高手。” “她以绝代风姿杀退刺客来到我的身前,可是终究漏掉了一个最厉害的杀手,就在命悬一线之际,槐迫冲过来替我挡下了那必杀的一刀。” “他重伤垂危,经过了半年才慢慢恢复过来,期间你的娘亲常常亲自去照顾他,用她强大的修为替他修复受损的心脉。” “谁知槐迫伤好了之后便渐渐疏远了我,起初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才知道他竟然也爱上了你的娘亲,爱上了我的王妃潇湘。” “经过了最初的震怒之后,我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你娘亲那样动人的女子谁不喜欢呢,只要让槐迫离远点就好。于是为父就将他调到偏远的边防,让他当上个三品武将。” “此后为父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两年后你刚刚出生,我沉静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也渐渐淡忘了此事,等再见到槐迫时,他已经凭借军功成为了仅次于独孤驭龙的虎威将军。” “那是为父继位前夕,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将领都要回城参与大典,我也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槐迫便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他浑身散发着军人的成熟魅力,虽然满脸风霜也瘦了很多,但双目炯炯有神散发着身为二品武将的自信和坚毅。” “谢殿下再造之恩!这是他再次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他半跪在我面前,目光是那样诚恳真挚,以至于我竟没意识到那眼神深处隐藏的危险气息。” “我当时由衷的替他高兴,告诉他会为他选一个良配,如果愿意随时可以回到京城来,他笑了笑便离去了。” “槐迫第二天坚决向我辞行,说此生宁愿孤老边陲,再也不回风阳城,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我才知道的他心中未曾放下,同时我也明白这一刻我失去了曾经唯一的朋友。” “当晚我忽然收到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槐迫在回去的途中被人追杀,生命垂危。因为在助我登基的过程中,槐迫得罪了不少势力,二皇兄、三皇兄本来就对他恨之入骨,而在风阳城中他人单势孤,所以对此我深信不疑,准备前去救援。” “虽然潇湘告诉我她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是出于对槐迫的歉疚和信任,我还是义无反顾带着三千禁卫军匆匆前去救人了。” “当我看到槐迫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时,我才明白这是个巨大的阴谋。原来他始终对潇湘念念不忘,不满我将他调到边陲蛮荒之地,仇恨的种子在他心中不断滋长。” “两年来他利用军中的影响力早已跟几位皇兄暗中联合了起来,企图毁了我并霸占你的娘亲。” “啊!”红儿从被窝里露出半个头来,震惊的看着独孤无涯,透过微弱的烛火,这才发现父亲竟已两鬓皆白,苍老了许多,气色也很不好,不禁心疼起来,咬了咬嘴唇问道:“后来娘亲怎么了?” 独孤无涯看着红儿乌溜溜的大眼睛,温和的笑了笑:“你跟你娘亲长得越来越像了。” “娘很漂亮吧?” “嗯,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等红儿长大了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呢。” 红儿小脸微红,心想原来父亲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哩。 第一百零五章 再闻噩耗 接下来独孤无涯的话语透着说不出的凄凉:“我被他们擒住后秘密带到了先祖祠堂,逼迫我放弃皇室身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他们做的很隐秘但还是被潇湘知道了。” 独孤无涯目露悲戚:“我多希望她不知道,希望她没有那么聪慧。她明白如果兴师动众不但救不了我还会加速我的死亡,于是只身闯入了先祖祠堂。” “当看到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我时,一向温柔的潇湘流着泪说道:无涯,我这就去杀光这帮畜生!然后背着我杀向了坐拥无数高手的人群。” “那一战成为了永远的禁忌,时至今日谁也不许提及,10名玄灭境高手战死,其中3名已经买迈入了玄灭境巅峰,玄灭境下死伤逾50人,其余更是不计其数。而我那几个皇兄亦被潇湘悉数斩杀。” “我只记得无力的伏在你娘背上,任由滚热的鲜血溅在身上、脸上、模糊了眼睛,滴到心里。” “看着你娘浑身浴血,看着她受伤,看着她步履维艰,到了最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沾染的到底是敌人的血还是你娘的血更多。” “即便后来已经杀出了重围,你娘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近我的身,所有人都被你娘恐怖的杀气震慑到了,以致于阴险如槐迫一路上再也找不到杀我的机会。” “她就这么一步一步背着我从先祖祠堂走到了太子府,然后轰然倒下再也没有醒过来,没留下只言片语,临死前只是不舍地看着还在襁褓中的你,那一夜你啼哭不止。” 听闻这一段密往,红儿已是泪流满面,独孤无涯眼中同样闪烁着泪光。忽然红儿高声尖叫了起来:“独孤无涯你是个懦夫,不配做我的父亲!” “是啊!”独孤无涯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当年是个懦夫,现在也是!” “虽然你娘救了我,但因为杀了太多皇族不允许葬入皇陵,我无力抗争,只能将她葬在那片不起眼的小花园。” “槐迫攀附上了权势滔天的独孤驭龙,我身为一国之主却杀他不得,偌大的南诏军政大权早已旁落,我独孤无涯只不过是被困在风阳城的一名囚徒而已。” “他们逼死了父皇,我装作视而不见。” “他们要我立谁为后我便立谁为后。” “独孤驭龙向我要兵要钱组建重骑兵,我不得不给。” “他们说你二哥太柔弱,我便让他远去南疆历练,十年不得一见。” “槐迫那厮还敢当着我的面为他那宝贝儿子提亲,我便将你三姐嫁了过去。” “我所珍爱的一切他们都想要,而我照单全给,哈哈哈…还有什么是我做不出来的?” 红儿吃惊的看着他,看着他凄厉病态的面容,看着他赤红的双目,看着他握紧的双拳以及从指甲缝里渗出的血。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独孤无涯只在书房和墓园两处徘徊,无论对谁都似乎冷漠无情,又为何会将她赶出皇宫。 他身为帝王只是个傀儡,身负血海深仇却不能报,他挚爱的一切被一一摧毁在他的面前,他不敢去爱任何人。 这样的悲苦他是如何忍受过来的?红儿不敢去想,她后悔极了,后悔骂这个默默背负一切的男人懦夫,她怯生生的伸出小手搭在独孤无涯的手背上,触手所及竟透彻入骨的冰寒,仿佛不似活人一般。 “我早该死在先祖祠堂,和你娘亲共赴黄泉,我独孤无涯贪恋苟活,红儿你说的没错,为父原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独孤无涯转过身去笑得比哭还难看。 “哇,红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父皇都是为了红儿吧,红儿错了红儿再也不惹您生气了。”红儿一头扎进了独孤无涯的怀抱,爹爹、爹爹的唤着。 独孤无涯微微一愣,瞬间泪如雨下:“彤红,我所能护者唯你一人尔。” 这一刻父女相拥,心结已解。 良久之后,红儿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爹爹别担心,这次我是和叶潇潇姐姐一起回来的,她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再没有人可以伤得了咱们父女了。” 独孤无涯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她叫叶潇潇啊。” 红儿揉了揉哭红的双眼,好奇道:“爹爹见过她了?” 独孤无涯宠溺的看着红儿,笑了笑:“嗯,所以今夜我才会告诉你一切。” “那咱们明天就去把三姐接回来,红儿要将父皇失去的一切统统抢回来!”红儿拍着胸脯说道。 “好!” 第二天独孤无涯出人意料的上了早朝,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宣布了几件事。 一是将于正月初六在丰和殿为叶潇潇和楚飞岩主持婚礼,届时邀请群臣观礼。 二是宣布失踪四年的小公主独孤彤红找到了,为此大赦天下。 三是召回在外的二皇子独孤鸣。 四是命三公主独孤雁除夕前回宫祭祖。 说完独孤无涯没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立刻退了早朝。这几件事虽然看似无关紧要,但人们知道到沉寂已久的宫廷开始起风了。 可是敌人的反击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还要残忍。 仅仅相隔一日,腊月二十八,大雪。红儿去御书房找独孤无涯,却看到他手中颤抖着拿着一封信件,然后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瘫坐在椅子上。 那一封黄纸飘落在红儿身前,上面写着:“三公主独孤雁于昨夜亥时三刻薨逝,死因:自尽!” 红儿立刻大声尖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我前几天刚刚见过姐姐,她还想找我说话的…” 红儿突然愣住了,想起那日见到独孤雁时她那不同寻常的神色,往日霸道蛮横的姐姐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哀伤而柔弱。不不,不只是这样,她分明是彷徨无助,自己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红儿想起了小时候,虽然姐姐偶尔也会欺负自己,但更多时候都会哄着自己,还会送些小玩意给自己,有时强拉着自己去四处玩耍,自己嘴上说不喜欢,可每每玩得最疯不都是自己么。 等到后来长大一些,见到姐姐的机会越来越少了,直到有一次姐姐送来一根玉花生做的项链,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女子如浮萍,无处寻根,你我姐妹偏要做这两颗花生,同心而系,一辈子都要记得哦。” 久远的回忆漫上心头,红儿痛苦的拍捂着自己的脑袋,哭喊道:“为何我竟将这些全都忘了啊!” “她再次见到我时是那样欢喜,她是那样卑微的恳求和我相谈,我却完全不理会,还将她推到冰冷的水里!” “那一刻姐姐恐怕是彻底绝望了吧,我竟断送了姐姐最后的渴求!她孤零零的无处可依,该是何等的伤心无望!”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红儿疯狂的哭喊起来,“是我害了姐姐,我害了姐姐!” 红儿歇斯底里的哭喊着,蓦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 “走,我们去接你姐姐,要哭回来再哭!” 独孤无涯面无表情,这一刻脸色苍白的可怕。 第一百零六章 女王在上 青石广场一战之后,楚飞岩名动风阳城,后来更是传出独孤无涯将亲自为他们夫妻二人主持婚礼的消息,成为了京城风头一时无两的人物。 楚飞岩从布向花口中得知,在其闭关期间有一伙极其神秘的人物悄悄盗走了小环的尸体,来人对长生宗一应布置了如指掌而且身法诡秘,难寻踪迹。 布向花得知此事后,果断出关追寻对方踪迹,直到近日才得知这伙人出现在了凤阳城内,于是便追了过来。 然而令他苦恼的是,这群人行事诡谲,低调隐蔽至今对他们的所知也有限,唯一知晓的是他们的首领是一对夫妇,号称鬼仙。 令布向花感到意外的是,楚飞岩得知小环的尸体被盗走之后并没有大怒,而是立刻和自己四处搜寻,两日下来始终与对方差之毫厘却又失之交臂。最终两人无奈的发现光靠他们两人很难将对方揪出来。 这时楚飞岩就比较怀念暗夜精湛的追踪本领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楚飞岩叹了口气说道:“花爷,咱们去找叶潇潇吧,影盟或许有办法。” 布向花小鸡啄食似得直点头,现在当然是他说啥是啥,而且自己本身也想见见叶潇潇,讨论下眼下自己境界的问题。 “花爷!”楚飞岩突然冲着布向花笑了笑,吓得后者一哆嗦,双手作格挡状,“干啥?” 楚飞岩脸色一沉,挥起拳头就砸了过来,尽往脸上招呼,一边骂道:“这事八九不离十都与你长生宗有关,你这狗屁宗主怎么当的!还有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将那王八之气放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高手?” 布向花自知理亏,缩着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一会就被揍成了猪头模样,哭丧着脸道:“轻点…轻点…老夫的形象啊!” 经过这场愉快的交流之后,布向花彻底收敛了气息,看起来就跟街边乞丐差不多了。蓬头垢面、胡子稀拉、耷拉着耳朵,鼻子眼睛完全缩成了一团。 两人这才向着皇宫大殿去了。 “陛下亲自带着一万御林军去了大将军府!” 一则震撼的消息让今天的朝堂炸开了锅,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然而原本空荡的王座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一身白衣鹤氅,正端坐于属于独孤无涯的王座之上。 她戴着一柄龙凤朱钗,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眉若柳叶,眼是星眸,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她不发一言而令全场寂静,高贵冷艳的气质令人不敢直视,仿佛原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并且她很自然的开始发号施令。 “栗远山,你去守住凤阳主城,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齐和平,你去接管苍龙大营10万轻骑兵。” “是!” “何星华,你去尽量延缓槐迫回城的时间。” “是!” “王朗,凤阳北城外有一伙自称赤炎使者的盗匪你直接派人打出去就行。” 王朗诧异的看了看左右,咋回事?都特么神马情况?怀疑自己在做梦,怎么她可以发号施令?而且上面那些人无一不是军中大佬,个顶个比自己权势更盛。 然后他看到栗远山给自己递了个眼色,鬼使神差的应道:“是!”。多年以后他都为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而感到庆幸。 “司徒万里,你负责让这些笨蛋闭嘴,若有谁传出风声你知道该怎么办!” “老臣领命。” 朝堂之上百来号人,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认识叶潇潇,叶潇潇口中的笨蛋便是这些人,大多官阶不高,此时一脸错乱。 有几个胆子稍微大点的指着叶潇潇支支吾吾道:“这不是造反吗?”然后便看到站在前面的几位大佬投来杀人的目光,吓得噤若寒蝉。 司徒万里乃是三朝元老,已有上百岁的高龄,一直担任丞相之职,乃是公认的群臣之首,此时看到连他也对叶潇潇俯首听命,余者便有些心安理得了,天塌下来反正有他们先顶着。 此时朝堂上下只剩下两个人对于叶潇潇的出现感到十分不满,一个是廷尉卜玄清,向来对独孤无涯忠心耿耿;另一个则是独孤驭龙的亲信,太尉申屠留方。也许还有其他人,但是此刻敢公认站出队列只有他们两个。 原本势同水火的二人面对王座上的叶潇潇怒目而视,而申屠留方脾气犹为火爆,拔出腰间佩剑直接冲向了王座。喝道:“哪来的妖女在此蛊惑人心,还不受死!” 司徒万里刚欲有所动作,却见叶潇潇摇了摇头,然后冲着门外嫣然一笑:“阿岩,又有人要杀我啦。” 这一笑颠倒众生,和先前冰冷的模样判若两人,司徒万里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阵模糊,然后便看到一个黑衣年轻人站在了王座一侧。男子身形修长,面容冷峻,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沧桑之感。 尤其那一双漆黑的瞳孔,仿佛有魔力一般能将所有人的心神吸引过去,与之对视若心无恶意便会感到一丝善意和暖意,令人心生好感。但若抱有敌意便会立刻感受到那浓烈的肃杀之意。 “你…是谁?” 申屠留方心中惊惧,身在近处才更能感受到对方令人胆寒的杀意,顿时额头冷汗连连。 楚飞岩瞥了叶潇潇一眼,这一瞧几乎挪不开眼睛了,他第一次见到叶潇潇如此华贵冷艳的妆容,凤凰钗下尽显女王之姿,居高临下的气质不亚于任何帝王,若不是她悄悄冲自己眨了眨眼,还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楚飞岩心领神会,嘴角浮现一丝冷冽的笑意:“是你要杀我娘子?” 申屠留方一愣,这都哪来的莫名其妙的人,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莫非她们就是前几日独孤无涯宣布要为其主持婚礼的两位? 若是如此那此二人来历必定不凡,心中已有些懊悔,但身为军方大佬,申屠留方自有一股傲气,于是硬着头皮说道:“是又如何!” “很好,那就交给你了。”楚飞岩冲着大殿之外呼喝一声。 然后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申屠留方就消失在了原地,接着大殿之外便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听得众人心惊胆战,那可是平日高高在上的正二品武将啊。 “别,别打了!” 砰砰砰,布向花正郁闷着呢,有气没处发,这不拳拳砸向申屠留方面门。 “为啥总打脸啊!” “还敢笑?看花爷不揍扁你!”布向花气鼓鼓的说道。 “我,没笑啊。”申屠留方看着布向花奇异的相貌欲哭无泪,您老这副尊容任谁瞧见都会诧异的吧。 可怜申屠留方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更是被布向花接下来这句话气晕了过去。 “敢笑话花爷,待会我就将你剥光了吊在大殿横梁上,让众人瞻仰瞻仰,哼!” 不一会儿,外面的惨叫声便戛然而止,大殿之内众人皆以为申屠留方遭了毒手,个个吓得面色苍白,至此一片寂静。 第一百零七章 踏雪寻梅 只有叶潇潇笑意吟吟,然后主动挽着楚飞岩从王座缓步走下,恰似一对神仙眷侣。 叶潇潇邀功似的说道:“我带你四处瞧瞧,这皇城高墙之外,其实也有许多壮观景色呢。” 两人刚走出大殿便看到了正在傻笑的布向花,叶潇潇看到他肿胀滑稽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然后看了一眼申屠留方对着布向花竖起了大拇指,叫了声花爷。 面对叶潇潇布向花可不敢托大,此刻听她叫自己花爷,当真有些受宠若惊了,面色微囧:“见到姑娘安好,我就放心了。” 楚飞岩却是啧啧称奇,布向花在叶潇潇面前老实的像个孩童似的。似乎感受到了楚飞岩惊诧的目光,布向花鄙夷道:“也不知道你小子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才能遇上林姑娘,你要是不珍惜看我不揍扁你!” “是是是!要不是看您老都快两百岁的人了,我还真以为你对我这未过门的妻子有什么企图呢。”说话间楚飞岩将叶潇潇挽得更紧了。 二人四目相顾,叶潇潇面色红晕,咯咯笑道:“既然怕我被人抢走了,那就背着我走吧。” 楚飞岩温柔一笑:“有何不可。” 布向花吐了吐气,说道:“当我没说。”只是看着走在前面的二人几度欲言又止。 “花爷,你不必苦恼,对于世人而言修行一途每进一步便难度登天,何况是跨越玄灭境突破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如今我却可以高兴的告诉你,你已身处半步造化之境,站在了这片大陆的最巅峰,能胜过你的不过两三人罢了。” 布向花闻言大喜:“原来玄灭之上还有造化么,那我与无尘相比如何?” 布向花对于当年将自己打入冰魔窟的无尘仍耿耿于怀,虽然明知他已身死。 叶潇潇却是不答,伏在楚飞岩背上的她回眸认真看了布向花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花爷你本性纯真、心无旁骛,当有一场非凡造化,望不负珍重。” 布向花似有所悟,看着叶潇潇的背影真诚一拜,眼眶微湿。也不知是为了两百年的夙愿还是其他什么。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崭新的大门,至此心境大开,边走边手足舞蹈,如痴如醉的揣摩起来。 叶潇潇安心的趴在楚飞岩的肩头,一会偷偷吻下他的脸颊,一会用一缕青丝挠挠他的耳朵,一会又胡乱用小手摸摸他的鼻子眼睛嘴巴,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咯咯笑道:“我的未来夫君好俊俏啊。” 这一刻的叶潇潇哪里还有半点女王的风范,完全像是个调皮而又粘人的孩童。 楚飞岩也有点怪不好意思的,说道:“潇儿,还有别人在呐。” 叶潇潇脸色一变,气哼哼的道:“不喜欢吗,那你放我下来!” 楚飞岩吓了一跳,连忙赔不是:“喜欢,喜欢!”然后故意扯开话题道:“我来时听说独孤无涯带着红儿去了大将军府,咱们要不要去帮帮红儿?” 叶潇潇似乎并不在意,说道:“那是他们的家事,咱们去城东水月长林,这个时节那里的梅花开得最好看了。” 楚飞岩微感诧异,走着走着耳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叶潇潇竟然睡熟了。楚飞岩会心一笑,暂且按下心中的疑问,缓缓朝着城东走去并尽量走得平稳些。 楚飞岩和布向花向着城东走了很久,问了很多人却从未有人听说过水月长林,楚飞岩不忍打扰叶潇潇就一直向东走去,又走了很久看到了一座雪山,两人便踏雪而上。 脚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阵阵寒风吹落的飞雪落在几人身上,渐渐的三人成了雪人。楚飞岩暗运玄功保持叶潇潇的体温,默默的行走在风雪中。 布向花倒是没什么,只是机械的跟在楚飞岩身后,全身心的参悟造化之境。楚飞岩却渐渐感到了不对劲,按照两人的脚程应该早已翻过了这座雪山,可始终徘徊在半山腰,其中应该是暗藏了某种阵法。 叶潇潇依然在熟睡,脸上不时露出淡淡的笑意,似乎做了什么美梦。楚飞岩心道:她那么喜欢梅花,总该在她醒来之前为她找到才是。 楚飞岩曾随君临学过行军布阵之法,但对于奇门阵法却是一知半解,把能想到的方法都试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降临,一轮明月挂在了空中。 楚飞岩抬起头来,皎洁的月光铺满整个雪山,这一刻寒风渐止,分外温柔。他靠着一颗老槐树坐下,小心翼翼的替叶潇潇拂去身上积雪,除去睫毛的冰霜,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看着她动人的模样,楚飞岩笑道:“那一日紫金观月台上,月色也是这般的温柔,你突然跑来问我愿不愿意娶你,说实话我当时吓了一跳,心想天上怎会掉了个仙女给我呢?” 叶潇潇挑了挑眉毛,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想起后来的种种楚飞岩略微有些失神,须臾忽然开怀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坚定的说道:“这次我绝不会错过,还有几日你就是我的妻子啦,往后无论是一分还是一秒还我都不愿与你分开啦。” 此时左丘明送给他的墨玉扳指忽然大放异彩,将月光折射至山峰,接着整个山峰忽然凭空消失了。 楚飞岩现在所处的半山腰反而成为了最高点,四周的冰雪忽然消融恰似一条倒挂的银河滚滚而下,楚飞岩看得惊奇不已。 突然身下传来一阵轰鸣,楚飞岩骤然跃起,于此同时叶潇潇徐徐睁开了双眼。如果此刻有别人看到便会惊奇的发现,楚飞岩跃起之后同样消失不见了。 叶潇潇勾着楚飞岩的脖子,灵气沛然的双眸凝视着他,笑吟吟的说道:“阿岩,真好。” “你醒啦!”此刻映入楚飞岩眼帘的是另外一幅奇异景象。 远远地看去,只见一株株梅树笔直地挺立在雾霭之中。那红梅鲜艳夺目,一片一片的红梅树看起来就如同一丛丛火苗在跳跃。 渐渐走近了,才发现有的白里透红,有的亮白典雅,有的粉色如霞…千姿百态,灿烂芬芳,像云霞装扮着大地,点缀着残冬。花蕊散发着一阵阵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真的很美!”楚飞岩赞叹道,最令热惊奇的莫过于这一株株梅树,仿佛凭空生出一般,没有根系。 “放我下来吧。”叶潇潇挽着楚飞岩漫步在花海之中,过了许久叶潇潇甜甜一笑说道,“阿岩,你可知道我还有个小名叫冬梅。” “难怪你如此喜欢梅花呢?”楚飞岩温柔的看着她。 叶潇潇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楚飞岩。 楚飞岩诧异道:“这是什么?” 叶潇潇仰头看着明月,带着一份神往说道:“你不是说这片梅林没有根吗,这里有一颗种子,我希望将来你能为我种下一株通达天地的梅树。” “将来如果咱们有了孩子,可以尽情的在此嬉戏,可以利用枝头做个秋千带着孩子们玩耍,或者搭个木桥滑到雪山上去,你也可以叫上你的亲朋好友,咱们一起远离世俗纷争…” “你愿意吗?” 听着叶潇潇在欢快的畅想未来,他实在不忍告诉她这一切都将随着自己的逝去变成镜花水月,心中越发的不舍和伤感,几乎把持不住心神。 他走过去将叶潇潇紧紧拥入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良久方才柔声道:“当然愿意啦。” 叶潇潇开心极了,轻轻挣脱他的怀抱,美眸生辉:“我为你跳一支舞好不好,名曰刹那芳华。” 楚飞岩痴痴的看着她,说道:“求之不得。” 恍惚间叶潇潇衣袂飘飞,迎着散落的花瓣翩翩起舞,飘摇曳曳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如同降临凡间的仙子,楚飞岩瞧得醉了,喃喃道:“刹那芳华去,未见红颜老,此生不复求,何必染尘埃。” 一曲舞毕,楚飞岩仰天长啸:“潇儿,你就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啸声连绵不绝,响彻夜空,叶潇潇双目含情,笑靥如花。 可就在此时整座雪山突然被来自四个方向的巨大光芒笼罩,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 接着从未知的方向传来一声断喝:“惊神阵,起!” 第一百零八章 惊神大阵 叶潇潇脸色一变,冷若寒霜,倒不是惧怕此阵,而是恼怒对方打破了此刻的温柔。 叶潇潇冷眼观察了片刻,说道:“阿岩,第一次有人敢算计我呢。”然后有些惋惜的说道,“原本打算咱们大婚之前,和你一起再去看看北冥石海、南无界碑呢,看样子似乎来不及了。” 楚飞岩看着四周没入天际的红色光柱,惊道:“此阵如此厉害,你也奈何不得?” 说话间运足了掌力准备轰向光柱。 “傻瓜,回来!”叶潇潇嗔道:“忘了你家娘子是天下第一了?” 这霸道来得突如其然,楚飞岩不经莞尔:“娘子莫怪。”然后一本正经道:“为夫永远是你的小跟班,娘子请指示。” 叶潇潇被他逗乐了,煞有介事的摸摸他的额头;“乖啦,此阵汇聚东西南北四处地脉,南诏半数灵气,按乾坤八卦方位布置,虽然也算厉害但想困住我简直如天方夜谭。” 叶潇潇一脸不屑,霸气侧漏。 楚飞岩疑惑道:“那你刚才说来不及了,莫非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破去?” 叶潇潇点了点头道:“这片梅树花海无根无凭,仰天地造化灵气而生,还未到真正成熟之时。” “强行破开此阵虽容易,但势必造成灵气外泄,多少会有些折损,所以刚才我才会阻止你。而布此阵者显然对我十分熟悉,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这么做的。” “既然如此,那该怎么办?”楚飞岩撸起袖子道,“娘子你尽管吩咐便是。” 叶潇潇挥了挥手,现出头顶那轮明月,笑道:“你瞧,月亮上面有一棵树呢,听说是一颗桂树,我不喜欢。你去把它砍下来,将我给你的种子种上去就行了。” 楚飞岩一愣:“啥?”。 叶潇潇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忘了花爷了吗,咱们安心在这观花赏月就行了。” “哦。”楚飞岩挠了挠头,似乎在叶潇潇身边自己的智商呈直线下降趋势,刚才竟然真的在思考如何登月砍树。 楚飞岩表示怀疑:“花爷那家伙,靠得住么?” 叶潇潇笑了笑:“从皇宫大殿之外起,他便一直受造化之力吸引,而咱们这正是造化之力最浓郁的空间。他在无意识状态下自然会想方设法破阵而来,只要他从外部微微破开缺口我便可以瞬间收起这方空间。” 可惜叶潇潇终归没有楚飞岩了解布向花,论不靠谱和意外性这老头绝对排第一。 其实叶潇潇也没有说错,只是有些低估了布向花的悟性,在他们消失在山峰之后不久,布向花的确在无意识的寻找破开空间的方法。 但当惊神阵发动之后,他居然从惊神阵中汲取了微弱的造化之力,然后体内的造化之力臻至圆满,达到了破镜的关键时刻。 于是乎布向花就地盘坐于雪峰之上,全力发动御倾决,不顾一切的开始吞噬造化之力,意图一举突破那至高的门槛。而起初声势浩大的惊神阵不知不觉便受到了影响,红色光柱在一点一点的变得暗淡。 “此人不是太虚仙子!” 于此同时惊神阵的发动者感受到了异样,迅速的朝着雪山之巅赶来。 将军府外,一万御林军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整个风阳城内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大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将军府内跪满了人,没有一个人敢起身,岂不见刚刚一个没眼力劲的家伙还想显摆将军府的威风,结果被直接下令射杀,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很难善了了。 将军府议事大堂,独孤无涯铁青着脸,就那么笔直的站在那里,也不落座,他在等独孤驭龙。 红儿站在一侧眼睛红肿,左手牵着独孤无涯,右手揪着小白的皮毛,愤怒的瞪着门外。 除此之外议事大堂内包括马修明、陆恒在内的一众文臣武将丫鬟小厮全部都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独孤驭龙这才姗姗来迟,一进门便风风火火的说道:“抱歉了陛下,这身太祖御赐的铠甲有些破损,刚刚拿去修理了。” 他嘴上说着抱歉,可那姿态哪有半分歉意的意思,他斜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众人,喝道:“都跪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陛下向来仁慈敦厚,这传出去岂不是败坏了陛下的声名?” 众人当真如热锅上的蚂蚁,跪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静默了片刻,众人仍旧原地不动,毕竟名义上的一国之尊乃是独孤无涯。 独孤驭龙见状,冷哼一声:“本将军命令你们起来,难道还怕陛下怪罪不成,起来!” 众人听出了独孤驭龙的怒气,颤颤巍巍想要站起身来。 独孤无涯面无表情,说道:“左右听令,擅自起身者杀无赦!” 独孤驭龙眼中精光一闪,大步走近独孤无涯:“陛下今日是炫耀帝王威严来了?” 独孤无涯沉声道:“王叔府中下人不懂规矩,朕今日替你管管。” “哦?”独孤驭龙冷笑道,“那这府外一万御林军又是何意?莫非担忧本将军安危,哈哈哈!” 大笑声中那玄灭境巅峰的气势尽显无疑,左右护卫几乎站立不稳,独孤无涯脸色愈发苍白。 “还我三姐!”红儿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冲了过去,咬住独孤驭龙的手腕。 独孤无涯大惊:“回来!” 独孤驭龙刚欲发怒,突然心中一惊,因为看到小白站了起来,目露凶光。 对于这位祸害了后院的凶兽,独孤驭龙心中实在恨极,但想到叶潇潇十分宠溺这一人一兽,不得不按下心中的怒火。 独孤无涯怒道:“你若伤他,朕与你不死不休!” 独孤驭龙轻轻弹开红儿,单手按住她,难得用温和的语气说道:“红儿你不该来的,和那只白虎离开吧,这是我与你父亲的事。” 红儿拳打脚踢,奈何身单力薄,伤不了他分毫,只是一个劲的哭喊着:“还我姐姐,还我姐姐!” 小白见独孤驭龙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发出一声警告之后眼中凶光微微减弱。 独孤驭龙望向眼前这个面露病态,两鬓斑白的男子嘲讽道:“与我不死不休?论辈分我是你王叔,论功绩我独孤驭龙开疆拓土辅佐过三代君王,谁不敬我重我?” “而到了无涯你这里倒好,不但困我王府在前还要与我不死不休在后?呵呵,不要忘了,当年若是没有我点头,你如何能安稳坐上王位!说句实话,在我面前逞威风你还不够资格!” 说到后面独孤驭龙已经近乎是在训斥独孤无涯了,在场众人全都吓得脸色煞白。 第一百零九章 咄咄相逼 独孤无涯看了一眼在他手中的红儿,心中不免有些懊悔,此刻更是慑于独孤驭龙的强大气势,难免弱入了下风。于是语气略有缓和,说道:“王叔无须动怒,朕今日前来只为带走雁儿。” 红儿悲伤的的看了父亲一眼,他又退让了。 独孤驭龙却是咄咄相逼:“人都死了,还来扮演什么慈父,当年你连累兄弟死绝,如今又害苦了儿女,你不但做帝王不合格,为人子为人父更加失败!” 红儿怒道:“不许你骂我父亲!” 独孤无涯听得气血上涌,脸色一阵潮红,大声咳嗽起来,不一会嘴角便溢出了血丝。 “若非你们相逼,我怎会将雁儿嫁给槐迫!” 独孤驭龙嗤笑道:“事到如今还在狡辩,今日我便代替先祖执行家法,打醒你这昏聩之徒!” 说罢便从怀中抽出一根金鞭,作势欲打。 “你欺人太甚,不许你打我父皇!”红儿拦在独孤驭龙身前,泪眼朦胧,心中呼喊:叶潇潇姐姐、楚飞岩哥哥你们怎么还不来啊。 独孤驭龙犹豫再三,终于放下金鞭,讥讽道:“可笑可笑,竟然让女儿挡在身前,独孤无涯你给我听着,今日看在红儿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明日上朝我便会联合三公六部废了你!” 说罢转身便走出了议事堂,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暴喝:“所有人都给我站起来!”声若钟鼓,震耳欲聋。 独孤无涯眼中闪过一抹悲哀,绝望得发现当自己鼓起一生的勇气来面对独孤驭龙时,依旧是一败涂地。他知道门外那一万御林军根本挡不住重骑军几个来回的冲杀,所以他没有下令阻拦。 他失神的看着独孤驭龙那强大的背影,剧烈的咳嗽着,一股一股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身形摇摇欲坠,挣扎着说道:“还望王叔将雁儿的尸身归还。” 独孤驭龙顿了顿,冷漠的语气不带一丝烟火:“尸身不洁,已焚。” 独孤无涯听罢退后一步,恰如五雷轰顶,瞳孔急速放大。 “雁儿…她当真什么也没留下就走了么…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独孤无涯浑身颤抖。 “骨灰已送去了回去,让她魂归槐府是我所能给的最后怜悯,哈哈哈!”独孤无涯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声可怖。 独孤驭龙不再理会他,走出了将军府,正欲斥退那一万御林军忽然感受到身后传来了致命的危险气息,当他转过身来看到发生的一切,大惊失色:“你怎么会…” 除夕之夜,雪山之巅,水月长林。 已经两天了,惊神阵虽然在缓慢的变弱,但短时间内仍然没有破开的迹象。叶潇潇和楚飞岩并肩躺在雾霭花丛之间,仰望着头顶那片夜空,数起了星星。 “对了潇儿,为何你总说要我为你摘星星?”楚飞岩忽然问道。 叶潇潇张大了眼睛,扑闪扑闪的,闪耀着明媚的光彩,没有立刻回答。 “难道以前真的有人可以飞到天上去?”楚飞岩好奇的追问道。 叶潇潇这才笑着说:“嗯,牛郎织女不也曾在鹊桥相会么。你瞧,那颗就是织女星哦。” 楚飞岩面露微笑,目不转睛的瞧着此刻有着天真笑容的叶潇潇,忽然觉得此刻的她才是最真实的,纯真而烂漫,什么太虚仙子、天下第一、冷漠霸道、神秘无情统统都是假的。 此时他的眼里只有畅想着美好未来的待嫁女子,欢快雀跃。心道:真的很想永远呵护她那灿烂的笑容啊。 可是想到将来楚飞岩心中便微微刺痛,索性不再多想,摇了摇头说道:“花爷果然不靠谱吧,不知道还需要几天。” 叶潇潇眉头微蹙,顿了顿道:“无妨,现在正是他突破的关键时刻,我们就再等上几天,实在不行大婚之前我会出手,只是少不得要折损些梅花了。” “可惜我感受不到造化之力,帮不上忙。”楚飞岩知道她虽然说得轻松,但哪怕只是折损一片花瓣她都会心疼不已吧。 “乖,还有比陪你家娘子数星星更重要的事么,咯咯咯。” 耳边又响起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雪山上,老槐树旁,布向花闭目盘膝而坐,身上落满了积雪,矮胖的身型淹没在茫茫雪海之中,看上去仿佛是一块石头,若非上方巨大的太极图正源源不断的从惊神阵中吸取力量,恐怕没人会注意到此处隐藏着一个绝代强者。 而在远处两道身影并肩而行,正往山下走去,看上去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皆穿着红色镶边的黑色斗篷。 “想不到你我二人全力攻击竟不能动其分毫,眼看着惊神阵最后反倒成为了他的嫁衣,真不愧是长生宗的宗主,这份修为已是冠绝古今了吧。” “不知道还能困住他们几日,但愿事成之后真能如我们所愿吧。” “逃避了这么久总该到了面对的时候,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咱们夫妇二人有这一世缘分已足以。” 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掩面而泣:“阿力,这苍天何曾公平过?” “是啊,贼老天!” 男子轻轻握住了女子的手,两人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不知为何风阳城显得很平静,和往年相比看不到太多节日的气氛,反而显得有些沉闷压抑。准确的来说从除夕前夜便开始如此,人人面露忧色,偶尔相见也只是打个招呼便匆匆而过。 而这一切到了正月初六这天有了彻底改观,因为今日独孤无涯将在丰和殿为叶潇潇和楚飞岩主持大婚典礼。 起初这件事也不至于引起举国轰动,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叫人们瞠目结舌。 首先独孤无涯下令在皇城凡是能看得见的地方都张灯结彩,华丽的灯饰彩带随处可见,巨大的红色长毯从南城门一直铺到丰和殿前。 此外向来低调的丞相司徒万里花费多年积蓄向全城百姓赠送各种糕点糖果,另犯有重罪者皆得以回家团聚三日。 如此隆重的规格比之当年独孤无涯登基之时都不遑多让,整个皇城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第一百一十章 大婚典礼(一) 这么一来众多百姓对于这对素未蒙面新人越发的好奇和感激起来,纷纷四下打听,渐渐两人的形象浮出水面,但仍然透着神秘色彩。 接下来便是八方来贺,从卯时开始前来风阳送贺礼的一波接着一波,马匹络绎不绝,人群涌动,从渔夫小贩到朝廷重臣甚至市井泼皮,随意一问都是来为叶潇潇夫妇赠送贺礼的。 到了后来仿佛不送点什么就显得不合群似的,于是京城的百姓也纷纷参与其中。 有的捆上两只鸡,有的随意拎上几根玉米,或者备些水果就送了过去,而某些受过影盟恩惠的则会花些心思送些别具一格的礼品。 反正听说不管礼物贵贱都照收不误,而且都会有份宫廷派发的回礼碎银,此外还能一睹凤阳宫殿豪华的气派,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一来就更加热闹了,各色各样的礼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到了午时那场面已经是人生人海,几乎水泄不通了。最后独孤无涯不得不派出大量的护卫前去维持持续。 就在这欢快热闹甚至有点混乱的气氛中,一应婚礼布置都已妥当,不知不觉酉时将近,丰和殿外硕大的红灯笼亮起了烛火,预示着婚礼即将开始,至此无关人等便不可入内了。 独孤无涯高坐在首位,微微露着笑意,看上去气色不错,大殿内宾客已来了不少,很多都是陌生脸孔,至于今晚的主角叶潇潇和楚飞岩却仍未出现。 有个老太监在独孤无涯一旁附耳说了几句,后者微微点头显然心情不错:“咱们且等着便是,太虚仙子值得咱们一等。” 此时水月长林,叶潇潇和楚飞岩携手而行,叶潇潇终于决定亲自破开惊神阵。 “阿岩哥哥,潇儿摘颗星星给你看好不好。”叶潇潇面色桃红,甜甜笑道。 楚飞岩愕然道:“潇儿,你不是开玩笑吧?” 借着星光,叶潇潇的笑容格外令人迷醉,她单手伸向了空中然后轻轻一握,只见满天星斗瞬间黯淡了一分,接着一道分不清颜色的灿烂华光从织女星方向迅速坠落,看上去仿佛就是一道坠落的流星。 整个风阳城内民众都见到了这一幕,纷纷抬头祈愿,心驰神往。 那华光自千万里外而来,仿佛只是一刹,叶潇潇掌心便多了一道灿烂到极点的光芒,楚飞岩呆呆的看着她,喃喃道:“心若高悬,可上九天摘星。”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楚飞岩感觉脸颊一阵清凉,轻轻一摸竟是泪水,他失神道,“为何我会心痛流泪?” “所以我说数星星才是最重要的哩。”叶潇潇一步踏入惊神阵,后者瞬间土崩瓦解,两人回到了老槐树旁,然后不理会楚飞岩惊诧的目光,叶潇潇瞬间将手中华光打入了太极图中。 一直如老僧入定的布向花蓦然一震,原本凝滞的气脉瞬间破开一个缺口,汇聚于丹田的造化之力终于再度运转起来。 同时隐约可见一道星光在其体内引导着造化之力游走,其四肢百骸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 楚飞岩有些失神,唤道:“潇儿,为何…” “我们都太小看花爷了,他本已天赋卓绝,冰魔窟内孤寂的百年一直与镇魔盘相抗衡更是造就了其无上体魄和强大意志。” “他的机体已脱离凡俗迈向本源,故此想要突破到造化境不但需要庞大的造化之力,还需要天地本源的共鸣,所以他虽然造化已满但一直无法突破。” “星光之力来自天外,虽非本源但亦不同寻常,应是足以助其成就造化之境,至于何时突破只是时间问题了,阿岩你不用担心。” 此刻楚飞岩有些失神,脑海一直定格在刚刚叶潇潇摘星的那一幕,同时脑中浮现出一些混乱的画面碎片:崩碎的天空、漫天的彩蝶、无助的小乞丐,总觉得这些画面似曾相识可又毫无头绪。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问这个,为何…我会流泪?” 叶潇潇面色绯红:“今日咱们大婚哩,瞧你感动的。” 楚飞岩回过神来,心道:叶潇潇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自己还真有点傻里傻气的,大婚之日想这些干什么,于是心中释然,笑道:“嗯,我还要替花爷谢谢你啦。” 叶潇潇狡黠一笑,指着水月长林消失的方位道:“等他醒来,我就抓他去做园丁,怎么也得将我那些梅花补回来,造化之境的园丁可有用了哦,呵呵呵。” 楚飞岩莞尔,原本还在担心她会因为心疼那些花瓣而不开心的,真是捉摸不透她的性格啊。 看着她绯红欢快的神情,捉弄之心大起,忽然拦腰抱住叶潇潇,向着山下飞快掠去,大吼一声道:“抢个老婆去结婚啦!” “咯咯咯!” 一连窜清脆的笑声像一曲歌谣在空谷幽幽回荡。 两人刚刚下山便见到一个焦急的身影,看到来人楚飞岩微感意外,此人正是前几日与自己有过一场大战的宏图。 楚飞岩率先开口道:“在等我们?” 宏图点了点头,然后趋步至叶潇潇身前,躬身道:“敢问可是太虚仙子?”。 叶潇潇淡淡道:“何事?” 宏图本来想了很多措辞,但在亲眼看到叶潇潇之后,除了惊叹于对方的倾世容颜之外,更是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收起了别样心思,直截了当说道:“独孤驭龙死了!” “哦。”叶潇潇仍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看不出任何波澜。 反倒是楚飞岩感到十分惊讶,独孤驭龙是何等人物,虽未亲见但亦听说过不少他的惊人事迹,怎么可能轻易死了呢?于是问道:“怎么回事?” 宏图正想回话,却被叶潇潇出言阻道:“今日我们夫妇大婚,不谈生死,若是有兴趣观礼便一块跟着来吧。”同时白了楚飞岩一眼。 楚飞岩闻言,一拍脑袋,有些着恼道:“确该如此。” 宏图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方才那一刹那他感到了一股无可抵御的压力,然后又在瞬间退去。定了定神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我这有一壶十五年的百花雕,虽属平常但是我亲手所酿,若不嫌弃便当做二位的新婚贺礼了,我祝二位喜结连理,白头到老。” 楚飞岩笑着接过,说道:“那咱们走吧。” 不料三人刚到城外又被一个人拦住了,看到他之后叶潇潇亲切的道了一声:“左盟主。” 楚飞岩也恭敬的问了声好。 左丘明哈哈一笑,从身后取出一物递了过去,说道:“这一身凤冠霞帔,老夫已为小姐准备了多年,不知可喜欢?” “呀!”叶潇潇欢喜的叫了一声,连忙接了过来,“真好看!” 看着眼前光彩照人的叶潇潇,左丘明难掩心中的激动:“这么多年了,难得看到小姐如此开怀。” 然后突然瞪了楚飞岩一眼,怒气冲冲道:“你小子是不是什么嫁妆都没准备就想娶我们家小姐?” 楚飞岩一愣,瞬间冷汗直流,居然完全忘了这事,暗呼自己真是糟糕透顶,此时再准备嫁妆哪里还来得及,至于什么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是一样也没考虑,此时甚至都有点不敢瞧叶潇潇了。 果然叶潇潇哼了一声,左丘明则大怒道:“这门亲事我不准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婚典礼(二) “那可不行!”叶潇潇和楚飞岩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左丘明立刻语塞,然后干脆堵在两人身前,那意思不言而喻,反正就是不准,一辈子的气度涵养都不顾了。 楚飞岩充满歉意的看着叶潇潇,叶潇潇噘着嘴却是眼眸含笑并未真的生气。 就在此时又一个人影呼啸而来,大咧咧来到楚飞岩身边,一拍其肩膀,笑道:“想老哥不?” 楚飞岩喜道:“您老果然没事。” 来人正是夏莱,今日难得穿得像模像样,只见他偷偷瞄了左丘明一眼然后迅速跳到楚飞岩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小子,聘礼嫁妆我都为你备好了,不过事后你可得帮我说说情。” 楚飞岩眼前一亮,再看这老头真是越看越顺眼,但不无疑虑道:“不会又是鹿鞭酒、天狗丸什么的吧?” 夏莱一听,立刻大声嚷道:“瞧你小子,年纪轻轻就知道惦记这鹿…” 楚飞岩脸色一红,赶紧捂住他的嘴:“还不快将东西拿出来,小心我反悔!” 夏莱连连点头,楚飞岩这才松开手。 夏莱破空而去,不一会一顶大红轿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后面跟了七八个随行的挑夫,担子两头都是沉甸甸的聘礼。夏莱则在最后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再看那四个轿夫,分别是古草堂主任歌行、古兵堂主柴冬寒、古元堂主郭安以及古言堂主苍寒。 夏莱得意的看着左丘明,笑道:“老左,这都是楚小子一早让我备下的,这份聘礼可还满意了?” 左丘明哼了一声:“今日喜庆,过两天再找你算账”。但总算让开了道路,然后走到轿子跟前提起轿帘,请叶潇潇入内。 楚飞岩松了口气,刚准备挽着叶潇潇过去又被左丘明凌空敲了一记:“懂不懂规矩,这儿交给我们了,你去前面。” 楚飞岩终于明白为何老夏那么畏惧他了,就这一小会自己便已被训怕了。 楚飞岩换上了新郎袍,骑马走在前面,望着皇城越来越近,一时心情摇曳,恍如梦中。回首再看一眼身后大红色的花轿,心绪激荡,哼起了一首歌谣: 蓬莱仙子, 高情云渺, 不学织女牛郎。 凤箫箫声, 断月明中, 举手抬望人已去。 银河波浪, 漫漫方舟 尚带起天风海雨。 相逢一遇是前缘, 风雨散、飘然飘然 掀起轿帘一角,叶潇潇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听着那浅浅的吟唱,眼角泛起雾气,心中欢喜难明。 由于围观的人群众多,一行人不得不放慢脚步,直到酉时一刻才总算来到了丰和殿外。 而这一路上向来骄傲洒脱的宏图却是如履薄冰,心中暗道:真是脑瓜疼,这一个个都什么来头,连那几个挑夫似乎都有不弱于自己的修为。 至于左丘明、夏莱和那几个轿夫更是看不出深浅。估摸着皆能与独孤驭龙一战。 想到此处,宏图骤然一惊,独孤驭龙死亡带来的震撼反而变得微乎其微了,也难怪叶潇潇毫不在意。 既然如此,便不想那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宏图索性就跟着混吃混喝罢。宏图桃花般的眸子重新焕发出了笑意。只是对于楚飞岩不禁生出艳羡之意,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吉时将至,二人下马落轿,楚飞岩挽着叶潇潇缓缓走向了丰和殿。那一身凤冠霞帔映衬着叶潇潇绝美的身姿,不知道那红色的盖头下她是何神情。 “咚咚~咚咚咚!” 楚飞岩仿佛听到了自己久违的心跳,是在紧张么? 殿外的动静早有人进来通报,独孤无涯闻言大笑道:“诸位臣工,咱们出殿相迎吧。” 群臣一惊,想不到陛下竟然重视到了这种程度。 只不过还未动身,叶潇潇他们已经走了进来。独孤无涯见到楚飞岩眼前一亮,不免大为夸赞了一番,而楚飞岩亦对其宽厚近人之风颇为好感,简短寒暄了几句,各按宾主落座,大婚仪式即将开始。 宏图坐在边缘的角落,粗粗打量了一番,但凡有些分量的文武官员几乎到齐,唯独缺了摄政大将军独孤驭龙和虎威将军槐迫。 若在以往这二位必将是众人巴结奉承的对象,可眼下原本属于他们的位置却是空无一人,连带着与将军府关系密切的官员脸上都泛着愁容。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叶潇潇和楚飞岩出现在风阳城的半个月之内,原以为很快将被扼杀的两人如今已成为了独孤无涯的座上宾,甚至亲自为其主持盛大的婚礼。 看着独孤无涯欢畅的笑容,宏图不禁背脊发凉:他真的如传闻中那般体弱不堪懦弱无能吗?叶潇潇、楚飞岩还有那些强悍的不像话的老者,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看上去更像是为了扳倒将军府的巨大阴谋。 宏图托着脑袋,心头哀叹:真有些时运不济啊。 那日败于楚飞岩之后,深受触动,和琉璃一起前往将军府,并非为了与独孤驭龙一战,而是为了重新审视自己。 三年前的他骄傲狂妄,一败涂地,三年后的他依然败得很惨但却看到了重新崛起的希望,他向独孤驭龙提出愿一辈子投身军伍,效力于将军府,哪怕只是一名边关小卒,以此来赎回琉璃的奴仆身份以及父亲的尸骨。 出人意料的是独孤驭龙爽快的同意了,如此一来宏图便再也无法与将军府割离开,想到此处脑壳就疼的厉害啊。 此前独孤驭龙的死讯只有自己知道,世人皆以为他只是失踪,否则风阳城哪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如果叶潇潇和独孤无涯是同盟,那独孤驭龙又为何在临死前嘱托自己要告诉她呢? 宏图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头疼的厉害。 “陛下,吉时已到,请宣布开始吧。”司徒万里提醒道。 独孤无涯点了点头,让出主位,身后是四个空着的椅子,乃是分别为双方长辈准备。 独孤无涯来到楚飞岩面前,亲切的握住他的双手,小声说道:“常常听红儿提起你,谢谢你们照顾她,祝你们幸福。” 楚飞岩倍感温暖,躬身致谢。只是有些狐疑,怎么没有看到红儿和小白? 独孤无涯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拍拍他的肩头示意其放心,然后面向众人朗声道:“我南诏第十六代君主独孤无涯在此宣布太虚仙子叶潇潇和天选之子楚飞岩的婚礼正式开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婚典礼(三) 楚飞岩微感惊讶,没想到他对自己二人的来历十分清楚,但很快就释然了。 “有请双方长辈入座!” 不料这个原本不成问题的问题眼下却成了个大问题,左丘明、夏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自称是叶潇潇的长辈,至于楚飞岩就只有他自己一人。 须臾,左丘明被几人推着,忐忑不安的坐了上去,一向儒雅沉稳的他此刻竟如坐针毡。 而另一边仍然空无一人,楚飞岩环顾四周,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喧闹谈论着,第一次觉得有些孤单,身在异国他乡,大婚之日竟得不到任何来自故土的祝福,多少有些遗憾。 蓦然感到叶潇潇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楚飞岩心情一松:对呀,只要有你在就好。刚欲向独孤无涯说明,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不小的动静,只见独孤无涯笑了笑:“似乎有些客人才刚刚到啊。” “月照国岚烈大帝派遣使者前来祝贺楚飞岩大婚,赠送蓝田玉珠十颗,火羽驹一对…” 稀世珍品无数,尤其是那一对火羽驹乃是月照国不传之宝,能日行千里而不衰,冲锋陷阵更是勇猛无敌,足见岚烈对于楚飞岩的重视。 前来祝贺的使臣不是别人,正是月照的三公主岚蓝,此刻她一身蓝色劲装,长发剪短,英气逼人,匆匆看了楚飞岩的一眼便又别过头去,不愿让他瞧见自己眼中那一抹酸楚。 和岚蓝一同前来的还有玄天养、独孤南方、以及萧潜。楚飞岩心情激荡,没想到他们都来了,同时也明白岚蓝答应自己的做到了。他想要谢谢岚蓝,却发现她根本无意理会自己,只得作罢。 “阳城城主谢耘派遣使者前来祝贺,赠送…赠送故土一方,恒河水一壶。”来者是谢耘的副将郭山。 楚飞岩浑身一震,谢耘仍然牵挂着自己,想起那个威严的身影,对于冥水他唯一觉得亏欠的就只有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如今他孤独的守在阳城没有任何援助,恐怕随时都有战死的可能,可是…楚飞岩心中一酸,向着遥远的阳城方向浅浅一拜,默默致歉:谢帅,我…回不去了。 “绮罗江老乌前来祝贺,赠送雪鱼一筐、珍珠若干…”老乌、雾隐村的冷云义纷纷前来祝贺致意。 如果上面出现的几位令楚飞岩感到惊讶,接下来出现的几位则令楚飞岩感觉不可思议了。 一位是赤炎三皇子玄桦,他和朱卫一同前来,完全不在乎郭山的敌意,像是老朋友一般来到楚飞岩身前拥抱问候,然后便欣然落座。楚飞岩是看得目瞪口呆。 另一位是天照国使者、楚飞岩的“老熟人”无界,他的到来令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除了那形若干尸的相貌,更多的是源自心底对天照国的敬畏,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天照国的覆灭,无界的出现让人们意识到,曾经的霸主天照国仍然倔强的存在着。 最后走进来的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却没有通报姓名,侍卫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只见他头顶着赤金琉璃帽,身穿青狮大蟒袍,脚穿雕花火焰靴。乍一看像是个普通富商,可当看到他后,独孤无涯、楚飞岩脸色同时大变! 老者径直走向了主位,靠着左丘明坐下,和善的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笑着说道:“小徒阿岩虽然不才,但今日大婚我这个做师傅的不得不来啊。” “在下君临。”说罢起身向众人一揖。 “啊!”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消失了三十多年的冥水军魂竟然还活着,如果他还在冥水,即便是五国同盟想要进攻冥水也要掂量掂量吧。 从岚蓝的出现开始,大殿中的惊叹声不绝于耳,直到君临的出现终于达到了最高峰。 至此丰和殿中汇聚了五国宾客,光是身份显赫的皇族就有岚蓝、玄桦、玄天养以及独孤无涯自身,将帅则以君临和郭山为代表,加上天照使者重现于世,此等规格的盛况怕是数百年都未曾有过。 原先以为独孤无涯小题大做的官员,这才深感其睿智,南诏仿佛一下次成为了天下的中心。 人人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采,同时对于楚飞岩的认知又上升了无数个台阶,试问世间有谁能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得到多方重量级人物的认可? 与之相比,进入大殿之后一直安安静静的叶潇潇就显得暗淡了许多,当然影盟的各位大佬可不会这么认为。 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脸庞,楚飞岩失声喊道:“师傅!”他有太多的话想问,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了啊! 自忘忧山一别君临便杳无音讯,即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甚至冥水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也未曾出现,再想到当日离别时君临那决然的神情。 他早已在心中认定师傅多半遭遇了不测,没想到竟会在此时此刻,在他的大婚之日突然出现。 激动地泪水夺眶而出,他自幼跟随他,名为师徒,实则情同父子。几年来的坎坷委屈,无助彷徨他一直强忍于心,不让世人知晓他内心的柔软,可现在往日无处宣泄的情感如潮水一般涌向心头,难以自抑。 “师傅!”他再度用力喊了一声。 君临点了点头,目光柔和而温暖。 独孤无涯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面色已恢复平静,此时看向楚飞岩笑道:“你们师徒重逢固然可喜可贺,但现在可别冷落了新娘哦。” 经他提醒,楚飞岩深以为然,强忍住心绪重新站定。 众宾客皆已入座,独孤无涯摊开双臂朗声道:“诸位的到来令我南诏举国生辉,无涯亦深感荣幸。待今夜两位新人礼成之后,必与诸位痛饮一杯!” 众宾客举杯相谢,吉时已至,乐起,大殿外无数礼花一瞬间绽放于天际,灿烂绚丽。 赞礼者喊道:“行庙见礼,一拜天地!” 楚飞岩和叶潇潇尊礼而行,三叩于天地。 “二拜高堂!” 二人向着左丘明和君临恭敬叩拜,左丘明慌不迭的接过叶潇潇手中敬的茶,浅尝一口连忙请起。 君临却是迟迟不肯接过叶潇潇手中的茶,楚飞岩正自狐疑之时,君临突然问道:“为师可否瞧一瞧新娘的容貌?” 这一问令满座哗然,此举无疑有悖人伦,新娘的盖头只有在夫妻进入洞房后,由新郎亲自挑开,哪有当长辈的要在此刻看新娘容貌的? 众人全都错愕不已的看着君临,一时之间大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婚典礼(四) 世人传言君临为老不尊,难道是真的? “师傅,你说什么?”楚飞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旁的左丘明早已怒不可遏,若不是估计顾及场面恐怕立刻便要与君临动手了。 君临仿佛没有听见,伸出手来似乎要接过叶潇潇手中的茶,楚飞岩刚刚松了口气,瞬息之间君临右手扣住了叶潇潇的手腕,左手击向叶潇潇的面门。 电光火石之间,楚飞岩和左丘明根本来不及阻止。而叶潇潇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 那红色的盖头被轻轻掀起一角然后又轻轻落下,楚飞岩的心却是一瞬间冰到了骨子里。为什么?他看向君临,目光中带着不解和怒意。 心痛的感觉从未像此刻这般浓烈到令人窒息,如果不是自己的缘故,以叶潇潇平日的性格,她当场杀掉君临也不是不可能吧。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她摇了摇头,温柔的看了自己一眼,眼眶微红却是仍然带着笑意,恭敬的跪在君临身前。 楚飞岩喃喃道:“为什么!”。 君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叶潇潇叹息道:“果然是你!” “是我。”叶潇潇淡淡的应道。 君临仰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深邃的目光一刹那变得有些犹疑,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楚飞岩看着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飞岩忐忑的看着君临,目光近乎有些恳请,说道:“师傅,今日是徒儿大婚啊!” “岩儿,取消这门婚事吧。”君临说的很轻但却无比清晰的传到了楚飞岩耳内。 “什么!”楚飞岩顿时面如土色。 君临仿佛没有看到楚飞岩的表情,坚持说道:“个中原因,为师现在无法告诉你,但为师却是真心劝你,你可同意?” 楚飞岩还未作答,君临又道:“如果你能答应为师两个条件,为师也并非不肯祝福你们。” 楚飞岩眼前一亮:“师傅您说。” 君临看着徒儿激动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缓缓说道:“你我师徒从此恩段,今夜过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徒儿,此外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许再踏足冥水,此生决不相见!” “岩儿,你向来重诺,可能应下?” 这短短一瞬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楚飞岩脸色苍白如纸,不解的看着君临,问道:“您失踪了那么久,我一直以为您已经死了,您才刚刚回来为什么…为什么如此…?” 君临神情默然,等待着他的回答。 “既然如此,我答应你!”这一刻楚飞岩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顿了顿,楚飞岩紧紧握住了叶潇潇的手,那只能覆雨翻云的手此刻是那样的冰冷,还带着一丝颤抖。 那可是叶潇潇啊,世间无人能敌的女子,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女子,自己的犹疑竟令她如此害怕?一时之间楚飞岩愧疚万分。 楚飞岩抬起头来,混乱的思绪变得无比清晰,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师傅坚定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 他向着君临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哈哈哈!” 君临接过叶潇潇手中的茶,忽然旁若无事的大笑起来,“看看你小子,都娶了媳妇还是那么一本正经,快快起来,都起来!” “不如此,为师怎能放心呢,为师永远祝你们幸福!哈哈哈。” 君临肆无忌惮的大笑着,甚至得意的翘起了二郎腿,向众人吹嘘:“我这徒儿不错吧,哈哈哈!” 大殿众人方知虚惊一场,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只是不免在心里骂道:“果然是个老不修的家伙,难怪冥水将他逐出了国门,活该!” 楚飞岩却是知道,君临并未开玩笑,因为他没有收回刚刚说的任何一个字。可是又能如何?既然做出决定便不再后悔,只有将这份遗憾深埋于心。 他牵着叶潇潇缓缓走向礼堂中央,每走一步都愈发坚定,后者的手已经不再颤抖,楚飞岩重新面露微笑,等待赞礼官喊出最后一步。 君临望着徒儿失落的背影,目光变得分外柔和,心道:这样也好,这样就好。 “夫妻…” 正可谓好事多磨难,就在此时一个御前侍卫惊慌失色的闯了进来,跪下便道:“陛下,不好了!” 独孤无涯面色微变:“你先下去,无论何事稍后再报。” “可是—” “没有可是!” 侍卫脸色涨得通红,将头重重扣在地上不顾独孤无涯的警告,急促不安的说道:“槐迫率领二十万重骑军,三十万步军包围了皇城,御林军已几乎全军覆没,先头部队很快就将抵达这里!” 独孤无涯终于变了神色,众宾客亦十分震惊,不过今日丰和殿上都不是寻常人物,并不慌乱。 侍卫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槐将军还说了,只要陛下您的人头,与其他人无关!” 说罢瞬间暴起,抽出腰间匕首直取独孤无涯的咽喉。好在此人功力普通,独孤无涯堪堪躲过,只是脖颈处被划了一道血痕。 很快侍卫便被制服,众人心中又惊又疑。须臾殿外又匆匆进来几个人,个个面色狼狈,看到他们之后众人心中惊疑更胜。 来者赫然是几日前听叶潇潇之命而出的栗远山、王朗、齐和平以及何星华,几人同时证实了一个消息:槐迫确实已经杀到了丰和殿外,他们根本无法抵挡。 众人至此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齐齐看向独孤无涯,想不到被誉为天照大陆最为和乐安宁的国家,竟发生了如此规模的叛乱。 而且是在新年伊始,在这满城欢庆的喜庆之日。作为一代君王,独孤无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稍有不慎便将成为天下的笑话。 “礼官,请继续!” 这是叶潇潇进入丰和殿之后第一次开口,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喜悦和期盼,仿佛浑然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一切。 “但是…”礼官不安的说道。 “今夜良辰,宾朋满至,潇潇心中十分欢喜。”叶潇潇微微欠身说道,“怎料事与愿违,这苍穹黑夜遮眼,这人心欲壑难填,这恐惧漫漫无边,这良善难抵奸邪。” 她每说一句便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冲击着众人的心灵,听在耳中意味各不相同,有不解、有迷茫、有畏惧、有慌张、有不屑、有欣赏、有期待、有心伤,不一而足。 但无疑每个人都被她话语吸引,想知道她还会说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喜欢上那悦耳动听的语调。 叶潇潇停顿了片刻,微微抬了抬头,然后伸出手来向着天空招了招手。 众人错愕,循目望去,只听她一字一顿说道:“但今夜,有我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婚典礼(五) 刹那间殿外亮如白昼,如同烈日当空。 短短六个字在众人心头激起惊涛骇浪,很快有人进来禀报道:“有一道巨大的光幕笼罩在丰和殿的上空,槐迫的军队完全被挡在了外面。” 众人再度看向叶潇潇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简直神而近妖,无不在心底生出敬畏之心。即便如玄桦这般心思坚定的皇子也不禁产生了动摇,他本是为了质问楚飞岩而来,现在看来有难度啊。 楚飞岩知道叶潇潇已然动怒,自己又何尝不是,但仍然微笑着说:“礼官,有请!” 君临再度大笑了起来,豪迈道:“不错不错,我还等着礼成痛快喝酒呢!” 影盟众人一同附和。 其余众人皆为叶潇潇气势所惊,加上本身亦非胆小之徒,索性忘了室外兵戈,气氛再度活络了起来。 独孤无涯见状向着礼官点了点头。 “夫妻对拜!”礼官高声喊道。 这一刻说来不长,但却等了许久,尤其对于叶潇潇来说仿佛生生世世都在等待此刻。 她轻轻的弯下腰去,这一拜连接了通往彼此心灵的最后一道桥梁,从此眼里心里都只有对方,互相交融,再不分彼此。 叶潇潇张大了眼睛,灵气沛然的眸子笑吟吟的看着楚飞岩:“从此我便是你的新娘子啦。” “嗯!”楚飞岩同样欢喜的应道。 “礼成!送入洞房!” 众人恭贺,举杯相庆。 至此二人大婚仪式正式完成,当然没有人敢去闹洞房就是了,唯一有这个胆量的红儿还不在。两人到了偏殿暖光阁,楚飞岩轻轻挑下了叶潇潇的红盖头,看到了双颊绯红的妻子,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柔情。 “我们多待会再出去。”叶潇潇靠在楚飞岩的怀中,很是眷恋。 理了理她的发丝,楚飞岩思绪飘远而又安宁,没有比此刻更幸福的了。楚飞岩温柔的捧起妻子美丽的脸庞,应道,“恩,那就再多待一会。” 不过毕竟还未到真正安心的时候,没过多久楚飞岩和叶潇潇重新回到正殿。 叶潇潇的出现再度惊艳了众人,她的眼角眉梢都泛着笑意,紧紧依偎着楚飞岩,微红的脸庞更增添了一丝娇羞的气息,那绝美的身姿既让人觉得明艳不可方物,又如邻家少女一般惹人爱恋。 她的美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世人面前,连影盟的人都看得呆了。原来小姐也可以这般温柔啊。恐怕今夜过后,天照大陆美人榜首必将易主。 楚飞岩挽着叶潇潇向众人一一致谢,只是走到君临身边时没有说话,敬了一碗酒便罢。 最后来到了岚蓝这边,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月照三公主,楚飞岩真诚的说道:“谢谢。”然后和萧潜来了个热烈的拥抱、并向有过一面之缘的独孤南方、玄天养点头致意。 岚蓝突然似笑非笑道:“你给我回来!帮你办了这么件大事,这就算谢过了?” 楚飞岩回过身来,看到她微微泛着怒意的面庞有些不解。 “三公主请说。” 岚蓝哼了一声:“好你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这…” 岚蓝突然上前和他来了个拥抱,香腮贴着他的面庞,在他的耳边说道:“照顾好你的新娘子,想要谢我,有时间来月照国找我吧,我父皇想要见你。”说到最后耳根不免一红。 独孤南方嘿嘿一笑,有好戏看了,然后瞥到叶潇潇杀人般的目光,赶紧躲到了玄天养身后去了。 楚飞岩脑袋瞬间懵了,直到左臂被叶潇潇掐得生疼才反应过来,此事造成的“后果”就很严重了,暂且不表。 玄天养最终还是避过了叶潇潇的眼神,没有和她说话,默默喝完杯中酒,又替一旁的宏图斟上一杯,这两人倒是很快熟悉了起来。 大殿中的热闹喧哗,让人们暂时忘记了危机的存在。独孤无涯看着叶潇潇和楚飞岩向自己走来,重新焕发出了笑容。 三人并肩站立,望着那光幕外黑压压的骑兵,缓缓走出了丰和殿。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聚到了三人身后,今夜将注定无眠。 叶潇潇抬头望着天空,在心里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没有人知道在这丰和殿的上空,无人能到达的地方,有个满头银发的男子。这一刻他神色黯然,最后看了一眼下方,收起了掌中余晖,飘然离去。 片刻之后,笼罩在丰和殿上空的强大光幕轰然破碎。 “红儿为何没来?”叶潇潇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 独孤无涯知道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沉声道:“红儿她失踪了!” 那一日红儿跟着独孤无涯前去将军府索要独孤雁的尸体,却被无情嘲讽了一番。 眼看独孤驭龙就要若无其事的离去,红儿愤怒的冲了过去,然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再度醒来后独孤无涯告诉她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高手救了她并击败了独孤驭龙。 独孤驭龙的失踪令独孤无涯松了口气,压在头顶多年的大山终于消失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但是红儿对独孤雁的死仍旧耿耿于怀,她想让姐姐的骨灰重回宗庙,她想要去槐府找槐迫,然而独孤无涯却说还不是时候,此后便忙着整顿肃清将军府的势力,再也无暇顾及红儿。 红儿一气之下便离开了风阳城。红儿离开的原因还有一个,想要找到叶潇潇,因为小白忽然变得十分暴躁,除了自己对谁都充满了敌意。 三日之前红儿终于来到了槐府,但是槐迫槐德都不在。红儿说明了来意之后自然被狠狠奚落了一番,红儿并不肯就此放弃,便一直跪在独孤雁的灵堂前,不吃也不喝。 到了昨晚红儿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她见到了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开口便道:“那一天我在将军府亲眼见到你将小姐推到了水里,原本我是不相信你的,可是…可是我们注定都是要下地狱的。” 小丫鬟名叫香红,是嫁到槐府后槐迫赐下的贴身丫鬟,因为名字里带个红字格外受独孤雁喜欢。她将一本册子交给了红儿之后便离开了。 这本册子乃是香红亲自记录,上面记录了独孤雁嫁入槐府之后的一点一滴,事无巨细十分详尽。 同时这本册子也是直接导致独孤雁死亡的催命符。 第一百一十五章 泣血之书 寒武纪末年六月初五,雁公主年方十五,奉命嫁入槐府,是夜受公子百般凌辱出血不止,惨叫声响彻府中。第二日公主欲逃而不得,遭公子鞭打,被老爷喝止。 三日夜,公子大醉而归,携朋三人至公主房内,当夜公主割腕被丫鬟所阻,公子被禁闭五日。 十五日公主回宫欲解除婚约被陛下拒绝,公主回府绝食三日,后遭众丫鬟强行喂食。 二十日公主身体稍复,公子带其至天香楼,遭数恶党侵犯,恶党皆朝中重臣,得知公主身份后尽归公子。 “…” 一行行,一页页每一个字都沾染了独孤雁的血泪。 红儿双手颤抖着逼迫自己继续往下看去。 此后数年独孤雁都在这地狱般的日子中度过,最令红儿寒心的是姐姐三次回宫请求皆被父亲无情的拒绝。 她一个人绝望无助的苟活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有任何人来帮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香红同样在其中扮演了恶人的角色,直到有一次独孤雁在槐德手中救下了她。 此后香红帮助独孤雁讨好独孤琪巧,情况才略微有所好转,每年都带她到大将军府住一段时日,独孤驭龙也有意无意的对槐德稍加制约,独孤雁才慢慢恢复了一些生气。 但是当她在无意中得知了这本册子的存在后,便彻底断了生念。 “原来这就是我啊!”这句话乃是独孤雁在册子上亲手所留,书页上有一团早已风干的血迹。 此后数页都是空白,直到末页出现了一段娟秀的字迹。 “昨天我见到了彤红,当我看到她时不知道心中有多欢喜,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活泼爱闹,她还是将我当做小时候欺负过她的姐姐呢。” “只有她看我的眼神不曾变过,我在她的眼里仍然是那个骄傲蛮横的姐姐呢。她又将我推到了水里,呵呵呵,可是我一点也不生气,真的。” “因为在寒冷的水里,我那肮脏的身体仿佛得到了净化,变得让我有勇气拉住妹妹的手了。” “不过我还是错了,我想让妹妹帮我说服父皇让我回去,幸好她没有答应,我的妹妹永远要那般明媚可爱,怎能沾染这些污秽之事呢。” “妹妹看起来很安全,有一头威猛的白虎保护着她呢,我很放心了,真的很放心。” “香红答应了我,在我死后会烧掉这本册子。雁儿要走了,只是…只是到了最后真的很想问问父皇,您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雁儿么…” 红儿看罢无声的流着泪,安静的可怕,当她走出槐府时得知香红已经投井身亡时也只不过冷冷一笑。 深夜之中白虎狂奔如飞,在即将天明的时候一人一虎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将军府,在那个池塘旁,红儿伸出了手臂。 她的双手血肉模糊,一滴一滴鲜血落在小白雪白的皮毛上,也滴落在驭龙湖中。红儿喃喃自语:“姐姐,红儿给你赔罪来了。” 没过多久小白突然变得暴躁了起来,如临大敌。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出现了一名身型瘦削的男子,一身戎装,双目如刀。 “你就是潇湘的女儿?”男子冷冷问道。 丰和殿外,光幕破碎,重归于暗。四周的城墙皆已被毁,再远处火光冲天,黑压压的大军围困了整座皇城。 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足足有两三万人,站在最前方的便是名震天下的重骑军,清一色的骏马银盔,右手执唐刀,身背长弓箭囊,配12枝羽箭。 每个人的脸上都弥漫着强烈杀气,神情坚毅,目光中透露着悍不畏死的决心。所有的马匹都蒙上了眼睛,做好了随时上阵冲杀的准备。 如果在平原交战,恐怕十倍的兵力也挡不住这样一只队伍的冲杀!楚飞岩暗暗得出了一个结论:天下精锐无出其右。 君临皱了皱眉,至于玄桦、岚蓝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一直低调隐忍的南诏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的多。 重骑军与大殿中的众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便不再上前,须臾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路,隐约看到几个人影缓缓走上前来。 叶潇潇似笑非笑的看着独孤无涯,说道:“红儿可没失踪啊。” 独孤无涯看着前方面色大变。 出来了三个人,当先一人便是虎威将军槐迫,一身通明铠甲,虎目泛着寒光,神情冷峻;独孤驭龙账下偏将陆恒紧随其后;红儿则骑着小白最后出现在两人身侧。 楚飞岩一眼便看到了红儿通红的双眼和受伤的手臂,当即大怒想要冲过去救人。 叶潇潇轻轻拦住了他,温言道:“我们才刚刚完婚,今夜无论发生何事你我都不许动手。” 楚飞岩心中焦急;“但是红儿她…” “你再仔细看看。”叶潇潇指了指红儿所在的方位。 经叶潇潇提醒楚飞岩才发现红儿并未受制于人,而小白反而面向着自己这边露出敌意,准确的来说是面对独孤无涯。 红儿低着头,罕见的沉默着。楚飞岩心中奇怪:短短几天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恒率先愤怒的吼道:“独孤无涯,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什么歹毒的方法杀了大将军,但今夜五十万将军府麾下必将为此讨回公道!” 群臣大惊,独孤驭龙死了? 槐迫继而举起手中虎啸剑指向众人,冷冷说道:“你们之中有敷衍趋势的小人,有敌国的皇子贵胄,有闻名天下的统帅,有如跗骨之虫的影盟。” “还有人杀了我的儿子,他虽然是个该死的蠢货,但也由不得你们来动手,很不幸,你们都有去死的理由!这个污浊的皇城也该清理清理了是吧,我最好的朋友无涯兄?” 独孤无涯失望的看着他,劝说道:“槐迫你陷得太深了,收手吧。” “哈哈哈,事到如今还是一副假惺惺的模样,今夜我偏要在天下人面前撕下你丑陋的面目!”槐迫一声怒喝:“杀!” 顿时喊杀声震天,箭如雨下,顷刻间护卫独孤无涯的五百近卫便被当场射杀。 槐迫军阵的后方更是摆出了数十架攻城弩、投石车,密集的攻击丰和殿,不给众人任何立足之地。 看来槐迫深知在场有众多宗师级别的高手,早已做好了准备。伴随着冲天的火光,丰和殿眨眼间便沦为了废墟。 至此众人再无退路,有不少文弱的官员已经受了轻伤。 独孤无涯厉声道:“槐迫,我若束手就擒可否放过其他人?” “重骑军退后压阵,步军弓箭手上!”回答独孤无涯的是冷漠的军令,槐迫早已隐藏于后方军阵之中。 独孤无涯歉意的看了众人一眼,突然咳嗽了起来,脸色煞白:“连累大家了,诸位各自逃生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处可逃 众高手跳上残破的高楼,放眼望去全都是槐迫的人,随之而来的便是密集的箭雨。即使在场有不少宗师级别的高手,可面对满城皆兵的情况,也难说逃生。 眼下的情况还不是最坏的,毕竟还能有街道巷宇稍作遮挡,如若当真逃到了开阔的地带,那必将面临重骑军的无情冲杀,届时恐怕除了叶潇潇等寥寥数人无人可以幸免。 这便是可怕的战争兵器!任你功力高绝也得俯首。 由于要同时护卫功力稍弱的人,随着时间的持续,就连影盟的诸位大佬也渐渐感到了巨大压力,楚飞岩一掌击飞射向岚蓝面门的箭矢,忽然看到君临冲向了敌军大营,看方向是朝着红儿扑了过去。 “师傅!”楚飞岩大惊,难道他想拿红儿当做人质? 叶潇潇来到楚飞岩身边,充满醋意的看了岚蓝一眼,嗔道:“我也需要保护哩”。 “额。”楚飞岩瞬间懵了。 这一幕惹得岚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 叶潇潇又淡淡的说道:“你师父是红儿的外公,潇湘的父亲,放心吧。” 楚飞岩惊讶道:“难怪以前师傅常常偷偷跑来南诏,身为冥水曾经的元帅,他的身份不便暴露,这也说明了为何独孤无涯看到君临后面色有些不自然。” 楚飞岩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在心中犹豫该不该问。 叶潇潇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等他开口便道:“潇湘也曾是影盟的一员,她的死或多或少我都有点责任,你师父可能因此才怪罪于我吧。” 楚飞岩点了点头道:“这一来便说得通了,所以你才特别照顾红儿,也认识独孤无涯。” 叶潇潇瞪大了眼睛:“会不会觉得我身上有好多秘密?” 楚飞岩笑道:“你都是我的新娘了,还怕你有啥秘密,再多的秘密也抵不过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呀。” 叶潇潇脸色一红,狡黠道:“要后悔还来得及哦。” “绝不后悔!” “真服了你们了。”岚蓝做了个呕吐的姿势,闪身退到一旁。 再看君临已冲入了军阵之中,玄炎心法施展开来大气恢宏,掌风所到之处内劲如火,方圆一丈之内无人可以近其身,和楚飞岩相比则更霸道了许多。 很快他便闯到了红儿身边,红儿看到他久违的身影,忍不住鼻头一酸含泪道:“外公,你怎么才来啊,为何再也没来看过红儿?” 君临歉然道:“有些事,外公不得不去做。” “外公,你告诉红儿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红儿一脸认真的看着君临。 君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默默用袖口拭去她满脸的泪水,想了想用慈祥的口吻说道:“算是个好父亲吧。”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不料红儿突然尖锐的叫了起来,“小白,我们走!” 小白腾空而起,转眼间带着红儿消失无踪,而君临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怅然若失。 楚飞岩不解道:“潇儿,为何不让小白带着红儿回来?” “槐迫现在对红儿没有敌意,就让小白陪着她吧。”说话的时候叶潇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小心!”栗远山一脚踢开一名士兵,回过头来王朗左肩已经中箭。 何星华、齐和平同样险象环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已经被冲散,每一处都遭到了大量兵力的围攻,而且仍有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过来。 功力较弱的已经抵挡不住,此刻场上还有余力的只有君临、夏莱、无界、左丘明等寥寥数人。叶潇潇和楚飞岩两人身法超绝,应付的也还算轻松。 不过最令人意外的是有几个人已经几乎逃离了战场。被叶潇潇扯掉的两条眉毛已经重新长了出来,曾经的冥水大祭司独孤南方说起话来显然自信了不少。 这会儿将岚蓝和玄天养埋怨的够呛:“老夫早就算过了,此行大凶,你们偏偏要来,哎~现在知道老夫不是江湖骗子了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哎~”。 不管是不是走了狗屎运,独孤南方总能找到兵力最少的地方,然后指挥萧潜进行神出鬼没的袭杀,一路带着岚蓝和玄天养逃出了重围。 叶潇潇目不转睛的看着独孤无涯,他全身已多处受伤,此刻勉强用剑支撑着身体,已是摇摇欲坠,地面上更多的是他自己咳出的鲜血。 无界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但是从不轻易下杀手,造成了异常艰难的处境,或许这不符合他心中的“正义”吧。 玄桦虽然面色还算镇定,但已经步履维艰,带来的护卫已经死伤大半。 “大家都快顶不住了。”楚飞岩紧张的关注着场上的局势,握紧了双拳。 叶潇潇看了看天色:“快要天亮了,等到了天明,我们就一起出手!” 楚飞岩精神一振,他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了。 “有什么计划么?”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总是对叶潇潇充满了信心,在她身上任何事都变得有可能,他隐隐觉得以影盟的实力不可能对此事毫无准备。 但同时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地距离长生宗不算太远,届时带着众人逃到那里,若事情无法收拾,他将发动玄阴魔功,解放幽冥宫地下数万幽冥军团。 只要叶潇潇不在乎,这一世名节毁了又有何妨?今日众宾客都是为了庆贺他们夫妇婚礼而来,无论如何也要救下他们! 可是“咣当”一声脆响,场上发生了所料不及的变故,独孤无涯看着红儿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最后扔掉了手中的天子剑,束手就擒。 司徒万里想去救他,同样被抓住了。 须臾,槐迫来到了独孤无涯身前,将长剑抵在他的咽喉,高声喝道:“若再有人反抗,即刻格杀此二人!” 叶潇潇神色微变,轻轻点了点头,影盟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其他人见状亦纷纷丢掉了手中的兵器。 “好一个正义缺失的国度!真令人失望!”无界雄浑的声音响起,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他鬼魅的相貌实在反差太大。 槐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玄桦,笑道:“何为正义?两位不介意的话就跟着看下去吧。” 此时最无奈的要数玄桦了,他苦笑着说道:“还是岚蓝跑得快啊,这次回去后看来有必要让父皇上门提亲去。” 槐迫最后将目光对准了叶潇潇和楚飞岩。 “你们二位怎么说,要不要就穿着这一身红装替我儿送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冷血的心 “好啊,我们就跟着槐将军走一趟吧。”叶潇潇浅浅一笑,“不过槐将军你可知道,如果我想杀你随时都可以?” “哦?太虚仙子莫要错估了当前形势。”槐迫冷喝道,“上刀!”被俘的影盟众人顿时利刃临身。 槐迫有恃无恐道:“我知道你的修为深不可测,但我不相信你可以同时救下这么多人!” 叶潇潇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答应不杀你,你放了他们如何?” “笑话,你们哪来的资格跟我谈条件!”槐迫眉间闪过一丝凶戾。 “杀!” 叶潇潇轻叹一声,凝视着槐迫阴霾的面庞说道:“潇湘曾说她爱上的是一个无比温柔的男子,虽然他只是一个皇子伴读,没有什么权势,模样也不怎么俊俏。” “但他有着世间最温暖的笑容,她的心早就被他融化了,她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听海湖边和他捡贝壳、捉螃蟹,在枫林渡口听他吹玉笛。” “住手!”槐迫听罢脸色剧变,连忙喝止手下,震惊的看着叶潇潇,“怎么可能!” 叶潇潇继续说道:“为此她向我请求离开影盟,我在闭关之前最后一次见她时,她笑着和我说她会去枫林渡口等他,告诉那个男人自己等他来娶。” “将军,这个男人你认识吗?”叶潇潇看着槐迫,面色无喜无悲。 槐迫面色变得阴晴不定,喃喃道:“可是她没有来,仿佛从人间失踪了一般,等到五年后我再看到她时她已经成了太子妃!” 蓦然槐迫眼中凶光大作,怒道:“独孤无涯,你到底做了什么!” 独孤无涯剧烈的咳嗽着,脸色白的吓人,看不到一丝血色,他眼中罕见的露出一丝惆怅:“我喜欢上了潇湘,仅此而已。” “我问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何她不记得我了!” 听到槐迫再次喝问,独孤无涯缓缓抬起头来,仇恨的怒火再也无法掩饰:“是你害死了她!如果不是你们将我困在先祖祠堂,她怎么会因救我而死!” 槐迫听罢放声大笑道:“你也是这么跟红儿解释的吧?真是可悲,有时候人们假话说得太多连自己都深信不疑了!” “父亲!”红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独孤无涯身前,小白前爪匍匐在地,背脊高高拱起,做好了攻击姿态。 红儿微笑着,眼中带泪:“父亲,告诉红儿,这些都不是真的,好么?” 她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将那本小册子递了独孤无涯的眼前,一页一页翻给他看。 “告诉红儿,姐姐从来都不曾被人玷污过,而这一切您也都毫不知情,好么?” 独孤无涯看着红儿满是伤痕的手臂,一遍一遍在自己的眼前划过,仿佛看到了当年潇湘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为什么?”临死前她也是这般指着自己在问。 独孤无涯伸出手来想要拂去红儿脸上的泪珠,温言道:“红儿,害了雁儿的是槐德,为父已经派人将他杀了。” 红儿躲开了他的手,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难以置信的看着独孤无涯毫无悲戚的面容。 “这么说父皇您都知道,您全都知道!”红儿厉声斥道,“姐姐想要回去你为什么不让,是你逼死了姐姐!” 独孤无涯有些慌张,说道:“父皇身不由己,红儿你都知道的啊。” 红儿摇了摇头,哭道:“你还在骗我,哪有什么身不由己,父皇你有的只是一颗冷血无情的心!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的父亲!” 独孤无涯心里一沉:“红儿,你怎么这么说,你是被他们骗了!” 红儿惨笑着向后退去,一边说道:“你知道这失踪的几天我还见过谁吗,我见过二哥了,他已经疯了,只要提起你他就吓得瑟瑟发抖。” “槐德也来找过我,说如果他死了就一定是你杀的,因为至始至终他都听命于你!” “但是红儿不信,因为那晚你哭着和我讲娘亲的故事,是那么的伤心,红儿宁愿相信那是真的。可是姐姐死了…只留下了这一本催命的册子。” “独孤无涯,你说我们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红儿说到最后神情已变得十分冰冷,脸上再无稚气。 独孤无涯苍白的脸色格外骇然,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红儿的控诉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槐迫冷笑道:“因为他不曾料到你的姐姐会自杀,也不曾料到会有这么一本册子的存在,更不曾料到槐德会在大将军死后来找我求助,因为他知道下一个便轮到他了。” 槐迫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独孤无涯:“潇湘失踪后的第二年我被发配到了南疆,临走前在听海湖边捡到了一个孩子,刚刚一岁多,脖子上挂着我当年送给她的贝壳,即便对他的身份存疑,我还是收养了他,对外宣称是我的私生子,槐德。” “等到槐德慢慢长大我便发现有些不对劲,他的身边经常有一群行踪极其诡秘的人出没,即使以我的能力也查不出任何线索。” “随着年岁的增长槐德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乖张暴戾,更是犯下恶行无数。我明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监视我和大将军,但我还是不忍杀他,因为我不知道槐德和潇湘究竟有没有关系。” “独孤无涯,你现在可否告诉我真相?或许我可以让你体面的死去!”虎啸剑泛着寒光,槐迫面色阴沉的可怕。 红儿嘴角微微颤抖:“这么说,那…那个恶贼还有可能是我的哥哥?是吗父皇?你说话啊独孤无涯!” 红儿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使劲扯住那一身明亮的皇袍,厉声尖叫。由于身体晃动的厉害,独孤无涯的脖颈被割出了一道道血痕。 在槐迫分神的瞬间,楚飞岩使出浮光掠影掠到红儿身旁,将她抱在了怀里,安慰道:“红儿,不哭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还有我和你叶潇潇姐姐在呢。” 红儿嚎啕大哭,久久不能止,在这个惨烈的夜晚,有一个女孩的哭声永远刺痛了众人的神经。 独孤无涯抬起头来,看着红儿怨恨至极的目光,心中悲凉:“我这一生最爱的便是你的娘亲,最疼爱的是你,我从来都不曾伤害过你们,为何到头来你们却总要来伤我的心?” “呵呵呵。”独孤无涯惨然笑道:“当年的是非再说多少又有什么意义,实力决定了一切,槐迫你动手吧。” “既然如此。”槐迫环视众人,眼中闪过厉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不知道影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也不管你们当中是否有无辜之人,这么多年来影盟的存在同样令我和大将军不悦,至于其他人今夜的事算不得光彩,我必须斩草除根!” 槐迫高高举起了右手,做出了一个斩杀的动作:“众将听令,除了独孤彤红一个不留!杀无赦!”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权之路(上) 突然一连串闷哼声响起,接着便是刀剑兵器咣当咣当落地的声音。 隐藏在军中的影盟暗手终于出手,关键时刻救下了众人,同时约有三分之一的士兵反戈相向,顿时军中一片混乱,陆恒也在第一时间扣住了槐迫的肩胛骨。 槐迫寒声道:“想不到连你也是影盟的人,影盟真是个畸形而可怕产物”。 “走!” 挟持了槐迫,叶潇潇一声清啸带领众人直奔虎莽山方向而去,那里群山环绕丛林密布,地势复杂,既是小白的老家,也是长生宗的大本营所在,要想带领这么多人逃脱那里最好的去处。 君临、夏莱等几大高手在前方开路,同时一路上追兵中不断有人反戈相随,而有的将领直接率领本路大军断后,有的人在后方制造骚乱。 如此且战且撤,等到了子午口跟随叶潇潇的影盟之人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之众。 如果此时将军权交于君临和楚飞岩手中,至少可以与追兵相持住,但一来君临与叶潇潇不和,二来叶潇潇不愿双方进行大规模厮杀,因此众人只有继续逃亡。 子午口距离虎莽山脉已经不远,本身形似漏斗易守难攻,只要过了子午口,再分兵五万把守,纵使百万大军也休想轻易攻进来。 届时众人化整为零,各自逃入虎莽山脉,以影盟层出不穷的手段那么便是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天空泛出了鱼肚白,经过一整夜的厮杀与逃亡众人已经疲惫不堪,看到子午口近在眼前,众人奋起余威再度加快了速度。 也许是看到了追击无望,后续的追兵到达子午谷前便停止了追击。众人见状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可就在此时,一声巨响无数大石从两边的山上滚滚而下,即便众人奋力抵挡亦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最糟糕的则是那唯一通过子午口的道路被堵住了,再无退路。 楚飞岩目光一凛,两个穿着红色镶边斗篷的人出现在了众人身前。楚飞岩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上弥漫着阴柔诡谲的气息,于此同时两边山上出现了无数黑衣人,而自己体内的玄阴魔功开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这和当初见到幽冥军团时的感觉一样,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楚飞岩骤然心惊,再看叶潇潇的脸上也隐隐有了怒容。 “想不到最后还是陷入了如此绝境,哈哈哈。”独孤无涯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几乎笑弯了腰,笑出了泪。 气振山海,声若洪钟,肆无忌惮的笑声回荡在烟尘弥漫的山谷。他猛然推开了护卫,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了身后的追兵。 众人静静的看着他,要放弃了吗? 当他终于走到大军面前,三十万追兵以及满山的黑衣人突然齐齐下跪。 “参见陛下!” “参见主人!” 独孤无涯转过身来,振臂一呼:“平身!” “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十万人同时高声呼喝,巨大的音浪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将山谷震得瑟瑟轰鸣,无数碎石从山头滚滚而落。 反观叶潇潇这边众人的士气瞬间跌入了谷底,看着那个脸上始终呈现出病态苍白的男人,看着那眼中隐藏至深的寒光,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恐惧。 如果说这一切都在独孤无涯的谋划之中的话,那么这份城府和心计实在太可怕了,子午谷无疑将成为众人的葬身之所。 独孤无涯再度剧烈的咳嗽起来,皇袍上沾满了咳出的斑斑鲜血,但他的神情极度亢奋,他眺望着初升的旭日,勾起了深深埋藏的记忆,这皇权之路他走得并不轻松。 五岁那年他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影盟的存在,父亲说影盟是一个凌驾于国家之上的庞然大物,盘根错节如一颗颗钉子扎在南诏的心脏之上,令之无法动弹。 犹记得父亲脸上的落寞,对外空有数百万雄兵却不得北进寸步,对内政策法令屡遭掣肘,历任南诏的君主几乎都是碌碌无为的下场。 父亲曾在醉后说过:只有灭了影盟,南诏才真正的属于独孤家! 他将这句话暗暗记在了心里,他不断搜集关于影盟的一切消息,可是绝望的发现,影盟几乎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而太虚仙子更像是一个传说。 他渐渐明白了父亲的无奈,也明白了光靠自己是不可能成功的,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几个哥哥和王叔,想要获得他们的帮助却遭到了无情的嘲笑,甚至还发现他们利用影盟的影响力去争夺帝位。 他失望至极,认为他们不配姓独孤,甚至该死。可是他又能如何? 他时常跑出皇宫,漫无目的游荡在南诏境内,然后有一天他见到了一个濒死的男子,那个人说自己是什么长生宗的副宗主,练功走火入魔了,问他愿不愿意继承自己的衣钵。 于是他问:“能打败影盟么?” 那人哈哈大笑:“学会了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所以他学会了魔功,并在十六岁那年正式成为了长生宗的副宗主,因为疯狂的修炼,他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差,此后便回到了皇宫修养。 又过了三年,影盟还是那个影盟,他也还是那个无用的皇子,几个兄弟仍在疯狂的为皇位而争夺,父亲却已经老态龙钟,命不长久。 他无比的苦闷和失落,终于意识到所谓的天赋异禀、所谓的无敌于天下都只不过是那人临终前的一句谎言。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苦闷,他孤独的走在听海湖边,然后见到了这一生中最为明亮的风景。 她同样孤独的站在那里,眺望着湖边,淡蓝色的双眸深深吸引了他。 他在远处安静的注视着她,她时而眉头微蹙,时而浅浅一笑,有时又显得有些紧张,腰间系着的那根蓝色丝带随风飞舞缭乱了他的心弦。 一个时辰过去了,听海湖边仍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似乎变得有些焦虑,她坐在了湖边上,将头深深的埋在了膝盖中间,似在伤心的哭泣。 天啊!她像极了孤独的他。于是他悄悄走了过去,走到了她的身边,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她便突然跳了起来紧紧搂住了他。 她哭着说道:“我等了你好久,一辈子都在等你。” 是啊,我就知道她是在等我,他开心的说道:“我也是。” 在那美丽的听海湖边,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权之路(下) 但是,她错愕的看着他,显得十分吃惊和意外。 他也第一次在近距离看清了那美丽的脸庞。她变得有些害羞,有些不知所措,然后红着脸笑道:“我叫潇湘,我好像认错人了呢。”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有错,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叫独孤无涯。”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说道:“跟我回宫吧。” 她挣脱了他的手,像兔子一样跑开了,她的背影是那样好看,又是那样孤独。 他决不允许她再次变得孤独,所以他拦下了她,想不到她的修为是那样强大,一场大战过后,他身受重伤,而她失去了记忆,他带她回到了宫中。 一年后他偶然发现原来当初她等的竟是他身边那个不起眼的伴读槐迫,所以他将那个讨厌的男人调去了南疆。 此后的几年是他最幸福的时光,甚至忘记了除掉影盟的使命。那一年父皇终于同意他们成婚,他开心的设宴招待群臣,却忘了那个讨厌的槐迫也回来了。 可笑的是有人刺杀他,那个卑微的男人还替他挡了一刀,潇湘并没有认出槐迫,但是自那天以后神情开始变得恍惚,常常坐在窗边发呆,像极了听海湖边那个孤独的背影。 于是他决定在登基大典前杀掉那个男人,却没想到自己的几个兄弟也想除掉自己,在一片混战之中,潇湘突然出现了。 一番惨烈的大战过后,她杀光了他和槐迫之外的所有人。后来他知道原来她明明认出了槐迫却没有告诉他。 这令他开心极了,以为她真正的属于他了。可是那一晚她却说,自己是影盟的人,有着自己的使命,她要带着红儿一起离开。 又是影盟!滔天的怒火彻底吞没了他的理智,他失手杀死了她。倒在血泊之中的她临死前一直在问:为什么? 后来他终于登上了王位,他满怀欣喜的告诉父皇,他一定会除掉影盟。没想到父皇却笑着说: “无涯,你知道为何历来先祖不论再怎么厌恶影盟也不曾对其出手吗?因为影盟之于南诏如同血脉泉源,既受其制约也借其壮大,所以做一个安享和乐的帝王也未尝不可。无涯,放弃吧。” 懦夫! 当唯一理解他的父皇背叛了他,他便不再相信世上任何人,他坐稳了王位,但依然奈何不了影盟也动摇不了独孤驭龙的权势。 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从边关小卒到朝中大将不是影盟的人就是将军府的人,他们的势力遍布全国。 真正听命于他的人少得可怜,但他不会再像父皇那样认输,他开始了他的计划。 他回到了长生宗,带走了一万幽冥军团,并训练了一批绝对忠诚于他的手下。他知道独孤驭龙想要扩充军队,便暗中将这些人全部送到了军中。 他利用幽冥军团在南疆制造骚乱,实施各部将领的刺杀,他花了五年的时间,逐步建立了可靠的心腹网,让自己的人在军中各部担任要职。 他让鬼仙夫妇配合槐德监视将军府和槐迫的一举一动,他将几个子女调离身边,终日呆在后花园,麻痹众人的视线。 他当然知道独孤雁所受的屈辱,但比起整个国家的屈辱算的了什么呢?他心中唯一还在乎的只有独孤彤红一个人。 他从潇湘那里得知了太虚仙子的存在,针对这个无法估量的对手,他不惜耗费四条灵脉设计出了足以困住自己十倍修为的惊神大阵。 他悄悄的准备着,壮大着,暗中注视着自己的敌人,一直等待着反击的时刻。 原本还要再等上十年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变得越来越糟糕,魔功的侵蚀破坏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三个月前弥厄从北方传来消息,太虚仙子就是叶潇潇,而且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 最好的时机终于到来!他让槐德放出了要对付影盟的风声,叶潇潇果然来了,这一次他要将扎在南诏身上的钉子全部拔掉! 他在凤阳宫见到了叶潇潇,她说要他的命和一场盛大的婚礼,他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彤红看上去真的被照顾的很好,这就足够了。 独孤驭龙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对付,当看到那个骄傲的王叔眼中露出惊恐之意的时候,他的心情无比欢畅,甚至忘了补上最后一掌,可是那又何妨?中了幽冥掌绝对活不过三日。 他制造出浩大的声势,他要利用这场婚礼引出所有的对手,如今看来他成功了,现在只需将眼前这些人统统杀掉即可,南诏将真正的属于独孤家! 当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罪恶都将随着自己的死亡而烟消云散,不管彤红愿不愿意,她都将成为南诏史上第一个无拘无束的女王。 独孤无涯向前踏出一步,高声喝道:“太虚仙子,朕答应你的并未食言,但是在那之前朕必须灭掉影盟!” 叶潇潇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知道他是在担心红儿,她的神情渐渐变得冰冷,说道:“我所恨者不为影盟而是为了潇湘,一世情缘万年苦修皆为你所毁,我说过会替她报仇!” “好,朕的命若是由你来取再合适不过!” 独孤无涯又看向槐迫,嘲讽道:“自以为是的蠢货,你以为没有朕的帮助你能在两年之内当上虎威将军吗?” 陆恒早已放开了槐迫,槐迫双目赤红:“告诉我,槐德到底谁的孩子!” “为何听海湖边你姗姗来迟?为何先祖祠堂她认出了你你却看不出来?为何她大开杀戒你不曾阻止?说到底就是你害死了她!” 独孤无涯苍白的脸上泛着异样的血红,一连三声喝问令槐迫愣在了当场。 “众将士听令!” 三十万大军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独孤无涯踉跄着身体,目光中闪烁着无与伦比的渴求,兴奋而又艰难的说出了一个字:“杀!” 在此之前那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中年人来到了楚飞岩面前,露出了真容。 “你是!” 看到那张极其相似的脸庞,楚飞岩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第一百二十章 大战又起 “我是环儿的母亲,芷璃。”中年女子率先开口道。 楚飞岩看着她身旁皮肤黝黑的精壮男子,震惊道:“这么说,你是黄力?” “没错!”黄力的语气沉稳而有力。 “你们就是鬼仙夫妇?”楚飞岩忽然想起当日布向花所言,醒悟了过来:“劫走小环尸体的也是你们?” 芷璃点了点头,神情痛苦而悲伤。 “对不起!”提到小环楚飞岩便心生愧疚,除了抱歉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令楚飞岩有些意外的是,黄力却说道:“其实你不必道歉,当我们得知小环是九幽玄体的时候便担心会有这么一天,因此我们夫妇二人不择手段为副宗主办事,希望以他的权势和地位能改变布向阳的心意。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个结果。” “终归是我没能救得了她。”楚飞岩一声叹息,心中刺痛不已。 “不,你可以!”黄力的眼中忽然绽放出疯狂:“独孤无涯答应我们只要杀了你和叶潇潇便帮我们救活环儿。” 楚飞岩惊愕的看着他们,问道:“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让死人复生的办法?” 芷璃看着远处的独孤无涯,眼中浮现出一丝疯狂:“为了环儿,这是我们身为父母的最后努力。” “强行修炼玄阴魔功的缘故,独孤无涯生机耗尽,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身为一代君王无意也不可能夺舍他人肉身,因此他答应我们临死前会使用木之本源救活环儿。” 楚飞岩惊疑道:“木之本源?” 叶潇潇婉言道:“木之本源蕴含了充沛的生命灵气,和你体内的镇磨盘、冰魄石一样,都是这片天地最为罕见的至宝,但是寻常人类是无法承受的,他是救不了环儿的,否则他何不自救?” 虽然明知道叶潇潇说的很肯能是真的,但芷璃仍然愤怒的说道:“这都是你们贪生怕死的借口罢了!雪山上没能困住你们,但这次你们必死无疑!” 说罢,夫妇二人便疯狂的攻了过来,满山的黑衣鬼兵也同时从山上掠下,大战将起避无可避。 叶潇潇让左丘明和夏莱挡住他们二人,自己拉着楚飞岩面向独孤无涯。 “阿岩,我知道你不忍伤他们二人,现在咱们全力对付独孤无涯吧。” 楚飞岩点了点头,难得开起了玩笑:“潇儿,要不你再挥挥手将这三十万追兵全打趴下?” 叶潇潇抿嘴而笑,然后扬了扬手:“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楚飞岩莞尔,牵过她的手来,平静的看着前方黑压压的大军,压抑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新娘子就不要打打杀杀了,粗活就交给为夫吧。” “那就听你的。”叶潇潇小退半步,竟果真没有出手的意思。 那边独孤无涯一声令下,最前方数万重骑兵瞬间攻杀了过来。大地轰鸣,山谷震颤,士兵的喊杀声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 身在其中方知争战的可怕,恐怖的气势摧残着众人的神经,即便是宏图这样的年轻高手,也未曾见过如此场面,心中生出了无力之感。 楚飞岩刹那间仿佛回到了衡水城下,想起了曾面对百万大军的情形。胸中涌起一股豪情,他将全身功力提升到极致,提刀而行,长啸高歌: 我有一剑荡尽九州虎, 我有一刀誓斩万户侯, 我有弓弩射良将无数, 我有长枪挑人间狐鼠, 好男儿,莫要说天下英雄埋入黄土, 好男儿,莫忘了家中妻儿思念在腹, 吼吼吼,百万头颅,滚落在路。 来来啦,佳肴美酒,何止一壶。 听听听,是谁在敲将军大鼓。 问问问,试看谁是人间屠户? 一曲歌罢,距离重骑军已不过百丈,楚飞岩连续挥刀斩出,强劲的刀芒轰然斩至前方,顿时一片人仰马翻,数百人跌落马下。楚飞岩不退反进,如一支箭头插入了对方阵中,所向披靡。 众人士气大振,眼中的迷茫与恐惧消失不见,论兵力己方虽少,但并非无一战之力,论高手己方甚至更胜一筹,事到如今唯有一战罢了。 武器在手,战鼓高擂,杀杀杀!纷纷跟着楚飞岩杀了过去。众人明白只有不惜一切代价杀穿对方的阵型,才有一线生机。 惨烈的交锋正式开始。 两军的先锋撞击在了一起!影盟大军这边除了最中间有楚飞岩开路状况稍好之外,两翼瞬间被冲散击溃,被马蹄践踏撞死者无数,阵型被逼退数十丈方才稳住,但是对方的第二波冲锋已经近在眼前,形势岌岌可危。 一个士兵看着前方飞速奔来的战马,眼中闪过决然,他冲了过去在马蹄踏碎胸膛前嘿嘿一笑,口中鲜血汩汩含糊不清的念叨着:“我有一刀砍马蹄,嘿嘿”。 旁边一个士兵同样憨厚一笑:“我砍了两匹了。”话音刚落头颅便被一刀斩飞。 有一个将军带着一队士兵立在前方,当做肉盾寸步不让,真气倾力而出,长枪飞舞挑落骑兵无数,最终力竭而死。 “来来啦,我们且把血水当做酒。” “来来来,我们共赴黄泉路。” 在如此悍不畏死的决心和气势下,影盟总算挡住了对方第二波冲击,接下将要面对的是对方最为猛烈的攻击。能不能挡住将决定影盟大军的最终命运。 可是此刻真正的威胁却在靠近子午谷的后方,黑衣鬼兵虽然人数只有万余,但当看到他们阴森的双目后无不感到惊惧,最令人绝望的是对方几乎没有痛觉知觉,除非一击能砍掉对方头颅,根本杀不死对方。 往往一个黑衣鬼兵需要三到五个人同时对付,可即便如此活到最后的仍可能是鬼兵,他们可以用仅剩的一条胳膊爬到你的身前,咬下你的血肉,直至森森白骨,他们可以在你刺穿他咽喉的同时,掏出你血淋淋的心脏,他们可以面无表情的撤下自己受伤的残肢… 如此恐怖的情状已非常人能承受,在影盟先锋大军苦苦抵挡的同时,后方已经出现了巨大的混乱。人们呕吐着、厮杀着、痛哭着,仿佛人间炼狱。 各大高手四处救援,却如无济于事,绝望在蔓延。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惨烈搏杀 “该死!”夏莱咒骂一声逼退黄力:“你们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 黄力避开他刚猛的一击,冷漠道:“那又如何,我们夫妇早已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 夏莱眉头一皱,看着左丘明气喘吁吁道:“若非本大爷大战了一整晚,早把那贼斯拍成渣了!” 左丘明难得没有责骂他:“再坚持会,天也快大亮了。” 另外一边君临和任歌行、柴冬寒、郭安等玄灭境以上的高手正在全力破开被堵住的出口。宏图在四周为几人护卫,随时击退前来袭击的鬼兵,此时桃花般的眸子暗淡了许多,连喊脑壳疼的气力都没了,乾元扇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快要撑不住了。 出口被打通了三分之一,再有一个时辰或许可以成功,但是显然没有这个时间了。 由于兵力的巨大悬殊,前方两翼最终还是没能顶住对方的第三次冲击溃散下来。远远望去属于影盟的阵型已经被压缩成了最中间的一条线,一旦被对方形成合围之势那将再无生机。 两侧被击溃的士兵开始盲目的试图爬上山去,但很快被当成了活靶子射杀。 楚飞岩身后跟着的三四万人是唯一损失较小的主力,但突围到现在仍然看不到尽头,楚飞岩暗暗估算,恐怕至少还有一倍的距离才能突围出去,他双手颤抖着已经几乎握不住手中钢刀,全身渐渐有了麻痹的感觉,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他知道这是力竭的症状。 一掌击飞左右,忽感前方劲风袭来,再一看瞳孔骤缩,一块大石直扑自己的面门。想不到对方为了对付自己不惜动用了大型投石车,完全不顾是否会伤到自己人。 楚飞岩匆忙举刀相迎,轰隆一声炸响,大石碎裂,钢刀折断。同时楚飞岩后退了半步。 就这半步令对方人群欣喜若狂:“他终于退了,他累了!兄弟们杀啊!” 霎时间对方大军更为凶猛的扑了过来。 他还不能退!楚飞岩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再度踏前,夺过对方长枪奋力向前掷去,投石车瞬间被毁,同时逆倾决发动将积攒至今的玄阴魔功真气悉数释放。 轰隆隆! 整个战场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恐怕就连楚飞岩自己也不曾意识到会有如此威力。魔功真气所到之处人群纷纷炸裂,沾之即死,碰之则亡,无休无止的蔓延开去,眨眼间前方百丈几乎成为了真空地带。之所以造成如此恐怖的伤害是因为他体内的魔功夹杂着千炎真气以及镇磨盘的力量。 再看楚飞岩长发乱舞,满脸是血,瞪着血红的双眼如同魔神一般伫立在那里,无人敢轻易靠近。与此同时,后方的鬼兵一瞬间变得迷茫起来,亦被乘机斩杀不少。 独孤无涯神色冷峻如常,似乎并不意外。但是他终于不再游离于战场之外,向着楚飞岩走了过来。 而楚飞岩几乎已经无法动弹,他咧嘴笑了笑:如果真的这般战死了也不算太糟糕吧。 小白背着红儿跳上了山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虎莽山,第一次露出了身为一代兽王的睥睨神情。他仰头发出数声惊天动地的虎啸,须臾远处山林鸟雀惊天而起,虎群、狼群、象群百兽狂奔而来,场面壮观至极。 “开玩笑,大王回来了,还不赶紧轰他走,那货太能吃了!”奔跑在最前方的三只花斑老虎如是想道,因此跑的更快了。 大战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双方死伤已超过了十万人,可怕的战争机器绞杀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生命。最为残酷的则是双方昨天或许还是互相打着招呼,开着无聊玩笑的伙伴,今天就必须生死相向。 原本作为普通的士兵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无法分得清是非对错,也没有人心存侥幸和怜悯,拔刀相向都只不过是军令而已,都只是为了活下去。但是当独孤无涯的先锋两路大军杀到子午口附近时,他们犹豫了,为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们看到了那些鬼兵,眼中都闪烁着骇然的幽光。有的在地上拖着半具身体在向前爬着,肠子拖了一地,有的脑袋被砍了一半仍然挥舞着大刀,有的拿着自己的断臂当做武器疯狂砸着对方的脑袋。 而所谓的影盟叛军这边,常常是两个人在背后死死缚住鬼兵的头颅,然后第三个人砍下鬼兵脑袋的同时连同自己战友的胳膊或者头颅一起砍下,场面极其惨烈,事实证明,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地面人头滚滚,满地的残肢断臂,无论是鬼兵还是叛军地上几乎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随着体力的大幅度下降,伤亡比列越来越大,刚开始三五人能杀掉一个鬼兵,到了后来需要七八个人才能杀掉一个。 一万多鬼兵还剩五千左右,而留在最后的五万影盟叛军只剩不到两万人,这怎能不令独孤无涯的先锋大军惊恐。他们本能的暂停了进攻,派出了传令兵,希望能够等到独孤无涯新的指示。 就在此时山上传来无数声咆哮,三只花斑虎谄媚的匍匐在小白身前,须臾齐齐冲下山来,对准一个鬼兵就是撕咬一通。紧随其后,狼群、狮群也纷纷赶到,目标无一例外都是鬼兵。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独孤无涯一步一步走向楚飞岩,每一步都格外吃力,他踉跄着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炙热的火焰,马上就要成功了,他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却毫不在意,他努力加快了步伐,只要彻底击溃眼前这两万人,彻底击溃楚飞岩就行了,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里面包裹着一颗圆形的珠子。 还有五十步,他抬头看了看初升的朝阳,真是个好天气啊,他又冲着楚飞岩温和的笑了笑。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潇儿!楚飞岩大惊,叶潇潇不知何时站到了独孤无涯的身后。 “我说过我会替潇湘报仇的!” 一根梅花枝洞穿了他的心脏。 “陛下!”万人惊呼。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造化之境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独孤无涯的大军顿时慌了手脚,然后疯狂的向叶潇潇杀了过来。 “住手!”就在此时一个极其威严声音从后方传来。 人群自觉的让开了路,很快一队士兵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人走了过来,老者身穿着帝国独一无二的烫金色甲胄,背后白色的披风上绣着一只威猛的猎鹰。 独孤无涯艰难的转过头来,笑了笑:“不愧是王叔,果然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独孤驭龙身后三公六部成员几乎全部到齐,独孤无涯心下了然,目光平静。 “南诏第十九代君主独孤无涯品行不端,弑父杀兄,残害皇子,谋害忠良,纵凶行恶,更勾结邪魔,堕入魔道,于家国无益,于社稷堪忧,于百姓不耻,于天地不容,经摄政大将军和三公六部一致决定废除独孤无涯君主之位,永世打入天牢!” 独孤驭龙威严的声音并不洪亮,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到众人的耳朵里,继而如同夏日狂暴的惊雷在战场炸响,震撼得每个人都失去了颜色。 “所有军队即刻禁止互相残杀,听从摄政大将军令,全力绞杀残余鬼兵。” 独孤驭龙积威三世有余,在军中的权威无人可比,他的出现令独孤无涯的号令变得如纸一般苍白。原本听令于独孤无涯的将领变得不知所措,他们确实是独孤无涯的心腹,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忠于南诏的立场之上。 但当前方传来鬼兵骇然的消息时,当独孤驭龙如天神降临般出现时,当独孤无涯的一条条罪状变得清晰之时,他们终于选择了调转枪头。 独孤无涯笑了笑,面部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抽搐,似在劝说也似在请求:“王叔,您只要再晚来一刻就好,何不等我彻底除掉影盟再出现呢,影盟不也是你的心头之患吗,等我杀了他们就好。” 看着他垂死挣扎的样子,独孤驭龙叹息道:“无涯,你错了,影盟是杀不完的。” 独孤无涯蓦然一怔,大失所望:“为何到头来你也和父亲一样?” 未等独孤驭龙开口,叶潇潇却冷冷说道:“你来迟了”。 独孤驭龙指了指自己的双腿:“我们都低估他了。” 独孤无涯猛然抬起头来:“原来王叔你也…哈哈哈…懦夫!你们都是懦夫!” 他的眼中迸发出最后的疯狂,全身被一团巨大的黑气包裹,心脏深处的那颗珠子轰然破裂,原本斑白的双鬓瞬间变黑,头发暴涨至一丈有余,他抽出胸间那根梅花树枝,骤然腾空而起。 “快退!”独孤驭龙一声暴喝。 小白悲痛的发出一声呜咽,一只花斑虎死在了鬼兵手中,红儿揉了揉小白的头:“小白,你让他们回去吧,这不是你们的战争。” 小白摇了摇头,红儿虽然调皮捣蛋有时候还会捉弄他,但红儿是他唯一的人类朋友,叶潇潇更像是他的主人,楚飞岩更不用说了,和他有掉牙之仇。所以他绝对不能让红儿受伤害。 从昨夜到现在,红儿平静了许多,她轻轻摸了摸小白雪白的皮毛,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小白,红儿最喜欢你了,要不以后红儿嫁给你吧。” 小白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从山上滚下去。下方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百兽也有了不小的伤亡。 “传大将军令,所有人立刻停止交战,全力绞杀鬼兵!” “传大将军令,所有人立刻停止交战,全力绞杀鬼兵!” “停止交战,绞杀鬼兵!” “…” 传令兵的号令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响起。 “难道咱们还不如这些畜生,杀!” 原本所属独孤无涯的先锋大军迅速投入战斗,残余的鬼兵在两方合力绞杀下终于溃败,一个时辰之后几乎被斩杀殆尽,同时也再度赔上两万具尸体。 大战方歇,双方皆唏嘘不已。一方面是惊骇于鬼兵可怕的战力,另一方则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即便已经知晓这是一场无妄的战争,但彼此都已经过多的沾染了对方的鲜血,仇恨和敌意不会在短时间内化解。但至少双方都缓缓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子午口也终于被君临等人打通,影盟十五万大军还剩下不到五万人,独孤驭龙的出现令局面有了变化,最终是去是留,是战是和都在等待最后的决定。 就在这时一个明黄的身影已经掠到子午口上方,虚空而立,全身被一团青黑色的雾气围绕,状若魔神。 “独孤无涯!” “陛下!” “所有人快逃!”叶潇潇搀扶着楚飞岩从后方飞速赶来,可还是迟了一步。 “皇木血枯术!” 独孤无涯暴喝一声,双掌凌空虚恩,顿时一道巨大的青色光圈自上而下轰向人群。 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君临、任歌行、柴冬寒、宏图等人虽已是强弩之末但亦不得不再度飞身相迎。 独孤无涯冷哼一声,左手随意打出一掌,几人便齐齐被轰入了山中。即便此刻他们十分虚弱但也是玄灭境的高手啊,竟然被一掌打得不能动弹。 不远处还在和鬼仙夫妇缠斗的左丘明大惊失色,一时分心被黄力拍中胸膛,立刻受了重伤。 “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夏莱连忙过来救援,怒骂道:“鬼兵都死完了,你们还在坚持什么,还不赶紧死远点,待会想走都走不了!” 黄力夫妇二人并不答话,看了一眼独孤无涯,攻势变得更加猛烈。 “喂,小子,老哥杀了他们你可不许怨我啊!”夏莱朝着楚飞岩吼了一声。 楚飞岩此刻还无法动弹,听到夏莱的呼喊,心中纠结万分,末了同样吼道:“你不会跑啊!” 夏莱一摸脑袋,故作明白道:“对啊,现在还跟他们拼啥命”。于是背起左丘明一溜烟的向着楚飞岩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你自己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此时那巨大的青色光圈足足笼罩了方圆数百丈,眨眼间没入了人群,刚开始似乎没什么不妥,可是顷刻间间每个人的心脏处都有一颗绿色的嫩芽破体而出,当场毙命。 只此一击便有上千人死亡,唯有功力达到玄灵境以上的才能勉强护住心脉。更令人惊骇的是,死亡士兵的生机从那胸口的嫩芽被抽出然后源源不断的被吸入独孤无涯掌中,须臾他双掌之间青黑色的气旋更胜,一道比之先前更为庞大的死亡光圈再度袭向了众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花爷驾到 如此这般,他只需打上数十掌便能将影盟余众全部杀光,这是何等可怕的修为,恐怖到令人绝望,和刚刚面对鬼兵的感觉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叶潇潇罕见的露出一丝忧色:“他已强行突破至造化之境,又身怀木之本源,弹指间可控生死。在他的身体自己崩毁之前谁也无法阻止他”。 “难道潇儿你也无法阻止?”楚飞岩对叶潇潇有种近乎盲目的自信。叶潇潇歉意的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他,不在红儿的面前杀死他。”说罢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头,那个悲伤且受惊过度的女孩。 “不!不不不!那不是我父亲,啊啊啊!” 红儿抱着头痛苦不堪,她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小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楚飞岩也看到了红儿的情况,终于明白叶潇潇为何一直不曾出手。 独孤无涯此时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七窍都在往外渗血,最致命的地方是先前被叶潇潇洞穿的胸口,几乎能看到内里的脏腑。他摇晃着身体,目光执着而疯狂,没有退缩,没有妥协,只有杀戮的渴望。 他双掌合十,掌心处竟冒出了青黑色的火焰,恐怖的能量光球随之形成,手指关节都发生了龟裂,他奋力拍下一掌,空气中发出一声音爆,顿时毁灭的气息自其掌心弥漫至整个战场,甚至连宏图也把持不住心脉,有种心脏要破体而出的感觉,更遑论普通士兵。 叶潇潇吃了一惊:“不好!他在燃烧本源,使出毁灭性的一击。” 楚飞岩微微侧身,忽然从城东方向感受到了一股澎湃至极的浩然之气,浩瀚雄浑的气息无形中抵消了令众人崩溃的威压,众人心头一松,接着便看到一个黑点如流星赶月一般划破长空而来,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气浪,那是空气被瞬间震荡开的结果。 “哈哈哈,打架怎么不叫我!” 当楚飞岩看到那个矮胖的身影时大喜过望,危急时刻,布向花终于赶到,全身包裹着厚达数尺的气墙,澎湃的真力和在青石广场见到他时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 简单来说,现在布向花给他感觉已经有点类似第一次见到顾惜梦的感觉,深不可测,无所不能。 来不及叙话,布向花挥起一拳便朝着独孤无涯砸了过去。独孤无涯面色一变,变掌相迎。 轰轰! 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在上空炸响,接着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四周的空气亦发生了扭曲,下方如同刮起了巨大风暴,顿时人仰马翻,一片狼藉。这只是两人一击之下的余威,众人大骇,惶恐而震撼。 布向花显然注意到了下方的情形,闷哼一声:“好对手!”一个闪身来到独孤无涯背后,抓住对方的衣领,做了一个如同过肩摔的姿势,将独孤无涯扔向了高空。 随后凌空虚踏,如炮弹一般追了上去。 布向花方才那一声闷哼,显然是受了伤,楚飞岩不免露出忧色,难道花爷也敌不过他? 叶潇潇摇了摇头道:“花爷可是实打实的造化之境,又曾对抗过同为天地本源的镇魔盘,无论实战还是修为都要更胜一筹,只不过独孤无涯现在在燃烧本源方才略占上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再度传来了轰鸣声,地面的人群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虽然压力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但那不绝于耳的撞击声仍刺激着众人的神经。两人现在恐怕已经突破了云层,只见上方那朵朵白云都有被轰然打散的迹象。 这便是造化之境么?所有人都仰望着高空,敬畏且惊叹着。 同处在玄灭境巅峰的夏莱、独孤驭龙、君临、左丘明感受却比常人来的更为震撼。一线之隔,天差地别,原以为自己已经无比接近天照大陆的最巅峰,现在看来还差的很远。恐怕即使是全盛状态下的四人联手也挡不住对方一百回合。 上方的大战在持续着,下方的人群默默注视着这场旷世大战,同时心中明白在两人分出胜负之前,做出任何决定都是苍白的。 君临来到了红儿身边,试图安慰她,红儿却根本不愿理他:“你们都是骗子!” 君临叹息道:“是啊,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总爱说谎,外公这就走了。” 红儿耳朵动了动,没有看他。 “如果有那么一天外公不在了,希望你能告诉我徒儿,叶潇潇并不可信。” 小白立刻露出敌意,红儿茫然抬起头来,君临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炷香之后,在远离子午口的西南方向,有两个身影从空中坠落了下来。鬼仙夫妇和叶潇潇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小白,快带我过去。” 独孤无涯胸膛凹陷了下去,四肢经脉俱断,全身弥漫着灰败的气息,已经奄奄一息。 布向花也好不到哪去,除了还能正常喘气之外,全身上下没一处还能动弹。 两人快速的向下坠落,如果两个刚入造化之境的绝世高手就这么摔死了,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好在叶潇潇率先赶到,在坠地之前接住了布向花,布向花咧嘴一笑:“这架,打得痛快,哎哟疼疼疼”。屁股刚一落地,就疼得直哆嗦。 黄力和芷璃随后也接住了独孤无涯,二人此刻却并无再战的打算。 “陛下,您答应过我们会救环儿的。” 独孤无涯虚弱的睁开双眼,双手握着夫妇二人,说道:“确实,我也快死了!” 芷璃心头一喜,忽然面色一沉,继而整个身体迅速干瘪了下去。 “阿璃!独孤无涯,你!”黄力惊呼之下也步入了后尘。 “可是影盟还在呢啊。”独孤无涯喃喃道,继而眼中精光再现,一掌劈向叶潇潇身后。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战落幕 “小心!”布向花大声惊呼。 叶潇潇头也不回,伸手洞穿了独孤无涯的心脏,取出了那颗破碎的青木赤霄珠。 “呵呵呵,你终归是食言了。”独孤无涯苦笑道,整个人迅速颓败了下去,满头白发,面部瞬间褶皱如垂垂老者。 叶潇潇愕然转身,刚好看到了匆匆赶来的红儿,罕见的露出一丝歉意。 红儿擦了擦眼泪,背对她的说道:“潇潇姐姐,红儿不会怪你的,父亲他是罪有应得,现在请让我们单独待会吧。”话虽如此,可是红儿的语气之中分明带着淡淡的距离感。 叶潇潇想说些什么却终归没有说出口,冲着小白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保护好她,然后便和布向花离开了。 独孤无涯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他颤巍巍的伸出手,向身旁摸索着,想要够着红儿,红儿却倔强的躲开了。 “为什么?”红儿依旧冷冷的问道。 独孤无涯的思绪已经开始变得混乱而模糊,仿佛看到了父皇和几位兄长的嘲笑,看到了听海湖边那个有着淡蓝色双眸的美丽女子,想起了红儿呱呱坠地时欣喜的心情,忆起了潇湘决然赴死的神情… 到底是从何时起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孤寂,越来越冷漠,变得谁也不相愿意相信了呢? 鲜血不断地从他口中溢出,脑海中的人物一个一个的离他远去,他孤独的走向了黑暗。忽然,他猛然睁开了双眼,用尽了全身气力吼道:“不!别走!” “父亲!”红儿满脸哀伤,泪水汩汩而下。 独孤无涯侧过头来,终于看清了是红儿,他伸出枯木一般的手掌想要拭去她的眼泪,红儿并没有躲闪。在这生命的尽头还有红儿愿意为他流泪这便够了,他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也许是因为我们姓独孤的终究最怕孤独罢了。”独孤无涯最后如是说道。 红儿的泪水随风飘落,滴在了定格在空中的干枯手臂之上。 尸体刹那之间崩毁,如那尘土被风吹散,凌乱的飘散于天地之间。数百年来第一个踏入造化之境的绝代王者就此陨落。 布向花回头看了一眼,不无感慨道:“如果他能顺利活到我这把年纪,恐怕这世间除了叶潇潇姑娘你之外再无对手了吧”。 叶潇潇将那颗破碎的青木赤霄珠小心翼翼的收入一个瓷瓶中,放入了怀里。她默默的向前走着,对于布向花的问话不置可否。 即便到了造化之境,布向花仍然看不透叶潇潇的修为,她的背影神秘而虚幻,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修为波动,这便是差距啊! 蓦然,布向花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然后露出了极为的恐慌神色,因为叶潇潇突然转过身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神色之间分明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 “花爷!”叶潇潇叫道。 “在在在,姑娘有何纷纷尽管说哈~”布向花连忙应道,吓得面如土色,心道她要是生气了,十个自己也不够她打的啊! 忽然,叶潇潇展颜一笑:“我跟阿岩大婚,好像就你没准备礼物吧。” 步向花:“…” 叶潇潇、布向花、红儿的陆续归来宣布了大战正式落幕,楚飞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叶潇潇就地解散影盟众人,独孤驭龙则整编接收了所有残余军队,并派人清扫战场。 战后清点,这场大战死伤共计近二十万人,无数重量级的文武官员战死,司徒万里、齐和平等二品以上的官员就多达十几名。 虎威将军槐迫归隐,加上此前为救独孤驭龙而被杀死的红鹰首领燕正行,此番南诏可谓损失极为惨重,而摄政大将军独孤驭龙双腿被废,独孤无涯的陨落更是造成了极大的动荡。 而且月照、天照、冥水、赤炎都有人被卷入其中,表面来看这场内乱和血战虽然对于坐拥庞大军队的南诏来说并未伤筋动骨,但造成的影响可谓极其深远,尤其是鬼兵的出现在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撼。 为此独孤驭龙下了严令,关于子午谷一战的真实消息,谁也不许透露,违令者夷灭全族。对外宣称独孤无涯因病暴毙,而子午口一战乃是南疆骚乱引起。 对于唯一“有幸”见证了子午口大战的赤炎国皇子玄桦,事后独孤驭龙单独找他进行了长谈,希望他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玄桦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临走前特地找楚飞岩聊了聊。 “本来我只是想亲眼见见你这位生擒了我二哥,又将荆帅和镇北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选之子到底是何等模样,或者还可以兴师问罪一番,现在看来和冥水、南诏的遭遇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位赤炎的大皇子说的十分坦荡,甚至还能似兄弟亲朋一般拍拍楚飞岩: “说实话我不想与你为敌,甚至还有些欣赏你这个人,我知道你与荆北枫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也不喜欢那个老头,但你这家伙实在…有点…” 玄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还是楚飞岩挑了挑眉,说道:“灾星?” “哈哈哈,我可没说,希望今日别过,此生都不会再见。”玄桦说完便潇洒的离去了。 其实玄桦真正想说的是“可怕”二字,他已经意识的楚飞岩和叶潇潇夫妇的力量可以轻易颠覆一个国家,实在太过恐怖,宁可与之为友,不可与之为敌,既然都不可能那就最好不要再见。 此时的玄桦自己也没意识到,多年以后他会和楚飞岩成为真正的朋友。 五天之后,战纪三年正月十二,独孤驭龙和三公六部一致商讨决定推举独孤彤红为南诏第二十位君主。 在登基大典之后,叶潇潇和楚飞岩前去辞行,准备此后周游大陆。红儿分别拥抱了两人,并和小白依依惜别,最后红儿单独留下了楚飞岩,说道:“徒儿,记得以后常回来看看你小师傅我呀。” 楚飞岩笑着点点头,红儿还是那个红儿,她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坚强,这样他就放心了。 “还有~”红儿忽然想起了君临临走前说的话。 “什么?” “祝你和叶潇潇姐姐永远幸福!”红儿终究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渡浮生梦 南诏的余波并未轻易消退,很快关于楚飞岩是前任冥水军魂君临徒弟身份的消息迅速传回了冥水,同时有人开始对楚飞岩叛变一事产生了疑问。 另外荆北枫得知杀害荆小天的真正凶手是楚飞岩之后,曾派去大使向南诏要人,结果被新任女王独孤彤红骂的狗血淋头。并直接休了一封国书给赤炎大帝玄天冥。 “荆小天曾在绮罗江上对本王意图不轨,幸得楚飞岩相救,本王怀疑其父在幕后主使意图挑起两国争端,望陛下即刻查清事实给本王一个交代,若不然本王便正式对贵国宣战!” 这封措辞极其强硬的国书令赤炎乱了手脚,关键在于事后调查得知,确如独孤彤红所言,荆小天的确对她出过手。可谁会知道,江上一个大盗的孙女会是未来的女王呢? 最后这件事在玄桦的斡旋之下,以荆小天背上所有恶名,不得再追究其死因而告一段落。可怜荆小天的灵位被硬生生移除了荆氏祖宗祠堂,荆北枫大病月余方起。 此外对于整个大陆的修行者来说得知造化之境的真实存在无异于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对于天地本源和造化之力的渴求达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无数止步于玄灭境巅峰的老怪物纷纷前往南诏雪山,试图一窥造化之境的大门。 一时之间慕名前来的高手络绎不绝,多是询问叶潇潇和布向花下落的,左丘明刚开始还好言接待,然而后来发现有些人行为不轨,骚扰甚至绑架影盟的一般成员,左丘明一怒之下带领影盟大佬们将这些人暴揍一顿全部赶了出去。 至此整个大陆终于见识到了影盟的强大,更加确定了造化之源来自南诏,否则千百年来为何只独这里诞生过造化之境的强者,更不用说太虚仙子这般超然的存在。 岚蓝在回到月照之后不久,岚烈大帝正式向楚飞岩夫妇发出了邀请,而此时的夫妇二人并不知情,正在四处云游。此番云游有两件事要办:一是替小白找老婆,二是替好战的布向花找对手,其实用老夏的话说还有第三件,那就是躲起来生娃呗。 为此老夏慷慨的送了一堆瓶瓶罐罐,末了看着小白叹息了一句:可惜没有虎鞭啊。吓得小白几天都觉得裆部凉飕飕的。 三人这天经过虎莽山脉深处暂且歇息下来,小白撒欢狂吃了一通,这会儿肚皮朝天,眯着双眼懒洋洋的打着饱嗝,粗壮的四肢随意的耷拉着,真是好久都没这么惬意了。脑中回想起红儿说嫁给它的话,不觉虎脸一红。 “真是个小屁孩,居然敢调戏虎爷来了,等下次回去一定带个母老虎给她瞧瞧,嘿嘿。” “看兄弟们满眼含泪,要是真舍不得,虎爷我就不走了啊。” “别别别!虎哥、虎爷您老找媳妇要紧,跟着仙子总比跟着咱们瞎混有前途不是,兄弟们会永远怀念您的,一路走好,祝您老永垂不朽。” 一只花豹声泪俱下,间接表达了百兽的心声,尼玛这货一天就吃了大伙半个月的口粮,再不走大伙就该吃土了。 小白怎么听都觉得花豹这话不太得劲,但想想也没什么毛病,一下翻身站了起来 “好吧,咱们…” 正想发表下最后的演讲,见那边叶潇潇已经走了过来,立刻换了副谄媚讨好的面孔,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切~”百兽心中暗暗鄙视。 “小白,这一走你恐怕很难再回到这里了,你确定了吗?” 小白点了点头:“这里食物毕竟有限,不太容得下我了。只是我这一走,有些担心以后他们的处境,如今人类对虎莽山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叶潇潇笑了笑:“我方才已在森林中央设下一处大阵,如果真有遇到危机的一天,你告诉他们躲进去就好,到时候我们便会知晓”。 小白大喜,立刻招呼众“兄弟”告知了这一消息,然后便摇着尾巴,得意的走了。 “虎爷,会回来看你们的。” 也许是知道再也不会见到那只威风而痞气十足的白虎了,花豹低声呜咽久久不止。 在虎莽山月溪峰的山坳处瘴气环绕毒虫遍布,若非三人功力超绝,寻常修行者绝难到达这里,待到穿越瘴气便又是一番豁然开朗的景象,这里气温怡人,植物葱葱郁郁青翠欲滴,彼此围成一个方圆十丈大小的环形,将一汪还冒着热气的温泉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 “想不到内里竟是这么一处好所在。”楚飞岩由衷的赞道。 布向花却是一路气鼓鼓的,说好了帮他找对手的,现在看起来明明是陪着小夫妻两游山玩水嘛,可惜不敢对叶潇潇抱怨,只有将腮帮子鼓得像青蛙一样,配合着那原本紧凑的五官,叫人忍俊不禁。 “这是浮生泉,可度浮生可许长梦,爱人们在这里会得到祝福哦。” 叶潇潇招呼楚飞岩脱了鞋袜坐在岸边,双脚雀跃的在泉水中来回荡漾,楚飞岩瞧着她欢快的样子,心中倍感温暖而宁静,也有样学样踩起了泉水。 不一会,叶潇潇似乎玩累了,依偎在楚飞岩的怀里昏昏欲睡起来,那动人的眼眸半睁半闭,然后她索性仰着头躺在他的膝盖上,双颊晕红似苹果,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仿佛在说着情话。 诱人的嘴唇调皮的朝着楚飞岩脸上吐着热气,那娇媚的模样直叫楚飞岩一颗冰魄心化了个干净,俯身缓缓吻了下去。 “咳咳咳。”布向花极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然后便被叶潇潇拍进了水里,再也没能上来。 布向花的身体极速向下沉去,这一汪泉水似乎没有尽头,渐渐以他造化之境的实力都感觉到了意识有些模糊,恍惚间想起了前日与叶潇潇的单独谈话。 “不行!你这样做对楚小子太不公平了!” “这世间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他如果知道了会发疯的!” “他不会知道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他能原谅我吧。” 带着对楚飞岩的担忧布向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南无界碑 这边岸上却是情意正浓,叶潇潇手臂勾着楚飞岩的脖子,主动将柔软的唇贴了上去,灵巧的小舌越过贝齿和那雄性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 楚飞岩只觉得对方娇躯一颤,几乎要瘫软在自己怀里,然后那湿滑灵巧的小舌便钻了进来,脑中轰然炸开,这一刻什么也不去想了,贪婪的吻着怀里的妻子。 然后叶潇潇眨了眨眼,手上一使劲两人一起跌入了温泉之中。两人被温热的泉水包裹着,竟丝毫没有窒息的感觉,随着身体不由自主的下沉,仿佛脱离了这片空间,意识也游离于边界,往日记忆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匆匆闪现,变得亦真亦幻起来。 不知何时叶潇潇睁开了双眼,青木赤霄珠悄无声息的滑入了楚飞岩的口中,青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被吸入他的眉心处。对此楚飞岩毫无所觉,只是休眠已久的小冰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 两人在水中尽情的缠绵拥抱,好似要将一生的爱意都融化在此。不管天地是否有尽头,不管光阴是否可逆,此时他们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对方了吧。 仿佛过了许久又好似只有一瞬,两人终于出了水面,含情脉脉的对视着。可惜很快就被一个不懂风情的家伙打破。 布向花怒气冲冲道:“这是啥破地方,哪来的高手!”结果被叶潇潇狠狠瞪了一眼。 楚飞岩上岸后发现此处一眼便可以望到尽头,四处灰蒙蒙的,遍地都是风沙,一片荒芜,只有一座高达百丈的石碑屹立在不远处。想起叶潇潇此前提到的,脱口而出道: “莫非这里就是南无界碑?” “聪明!”叶潇潇笑着点点头,然后一指那方石碑对布向花说道:“你要的高手便在那里,你能登多高便能遇到多强的对手”。 布向花大喜,立刻便跑了过去,可看起来却似蜗牛在爬,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于是运足了全身功力向着石碑狂奔而去。 造化之境果然不同凡响 ,认真起来的布向花虽然还是走得很艰难但总算顺利来到了界碑之下。 只见他得意的朝着楚飞岩比划着,仿佛说:你小子肯定是过不来的,楚飞岩是好气又好笑。 最终发现楚飞岩似乎不在意他,磨蹭了半天才怏怏不乐的登上南无界碑。然后在七八十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四脚朝天好不狼狈。 叶潇潇瞧得咯咯直乐:“看到高手没”。 布向花等她笑够了才讪讪的跑了回来,赌气似的蹲在地上不看叶潇潇:“鬼影都没一个。” “谁让你刚才朝我嚷嚷的。”叶潇潇哼了一声,玩心大起。 “好了潇儿,告诉他吧,我想你不会无缘无故让花爷爬界碑的。” 布向花立刻竖起了耳朵。 叶潇潇便不再卖关子了:“这南无界碑上面记录了天照大陆的暗榜排名,只要实力被其认可便可以留下一个数字。” 布向花颓然道:“我啥也没看到啊”。 “不,花爷你看那里。” 随着楚飞岩的话音刚落,在界碑的上空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气旋,似一条倒着的龙卷直冲天穹,轰隆隆!震耳欲聋声中仿佛天都被戳了个大窟窿,接着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落在了石碑上,出现金光闪闪几个大字。 “布向花暗榜第三位!” 约莫过了半柱香左右那几个大字便化作点点虚无没入了布向花的身体之中,布向花的神魂识海一下子扩张了数倍,对造化之力的感知变得格外敏锐,于此同时北海石林、元阳谷、迦娜神殿等数个隐世之地的至强者,纷纷望向了苍穹,眼中贪婪而炙热! “好多年了,终于又到了重排座次的时候了!” “排名越靠前从南无界碑得到的好处便越多,从某个方面来说你现在等若是一个移动的宝藏,等到你出去之后那些暗榜高手会主动找你的,只要击败你便可以夺走你的一切,花爷你可要做好准备,千万不要被轻易 杀了哦。” 叶潇潇继续说道:“界碑认可的是你的修为和潜力,并不代表你真实的战力,再告诉你个坏消息,数百年来那些家伙彼此厮杀后早已形成了不成文的默契---共同猎杀新入榜者。于他们而言,这是成功率最高风险最小的办法。” 楚飞岩喃喃道:“难怪暗榜的排名一直不为世人所知,一旦暴露了岂不等于是活靶子。”不由有些担心花爷,布向花从刚才开始便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叶潇潇笑吟吟的看着布向花:“现在还急着找高手挑战吗?又或者想要知道隐藏保命的方法,我可以教你哦。” 布向花猛然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极度兴奋的神色:“太太太太好了!”然后迫不及待的跳入了浮生泉,眨眼间溜了个没影。 “小子,你只顾着陪老婆这辈子都追不上花爷啦,哈哈哈!” 布向花临走前还不忘奚落楚飞岩一番。 楚飞岩苦笑道:“这家伙还真是好胜”。 “阿岩!”花爷走了之后叶潇潇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凝重。 楚飞岩大吃一惊,即使当日影盟死伤惨重也不见其神色有过多变化,他从未见过叶潇潇如此郑重的神情:“怎么了?”心情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我知道你只剩下九个月的寿元了!” 楚飞岩如遭当头一棒,愣在了原地,是啊!以她的修为肯定可以看出来吧,枉我还以为隐藏的很好,原来反而是她忍着心痛一路强颜欢笑吗?所以她急着和自己完婚,急着想要和自己游山玩水,其中的苦到底谁比谁更盛可想而知。 那份缠绵、苦楚、心碎的感觉却又不能显露,没有比这更残忍了吧。 见到楚飞岩并未否认叶潇潇那动人美丽的瞳孔瞬间失去了焦点,刹那间气血攻心,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她伸出手来急道:“阿岩,你在哪?” 楚飞岩大惊,连忙握住她的手:“潇儿,潇儿!” 第一百二十七章 欲别离苦 听到楚飞岩的呼唤,叶潇潇渐渐缓过神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瞧着眼前紧张焦虑的丈夫,她仔细端详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单手抚摸着他的眼睛、鼻子、还有那扎手的胡茬子,想要将一切都记在心里,良久之后再度露出了微笑: “我有办法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楚飞岩当即一怔,叶潇潇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难道她真有逆天改命之术?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有方法,为何她到现在才说,于是严肃的说道:“潇儿,如果需要你付出可怕的代价我决不允许!” 叶潇潇摇了摇头,安静的看着他,不愿说话。 “我在人生最悲苦的时候遇到了你,那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蓦然回首我与你这一路相伴虽然短暂,但彼此的心灵仿佛亘古便连接在了一起,能和你度过这段快乐的时光甚至结为夫妇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顺心随意的,我也曾一直苦恼该如何与你告别,如今我已然明白,不再奢求别的,只求这最后的时光有你相伴,无论是离愁、悲欢、开心、忧伤都不再分开可好?” 叶潇潇仍是摇头不语,楚飞岩可真急坏了。 “潇儿,你说句话呀。” 叶潇潇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嗔道:“傻瓜,我在听你说情话哩,快说你爱我,我等着呢!” 楚飞岩顿时面色一囧,即便深爱着叶潇潇,要在此刻说出来总觉的有点尴尬。 “额…”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叶潇潇笑着翻身坐起:“之所以带你来这是因为这片时空是被压缩了的,外面一个月在这儿便是10年,如果在外面你还有9个月的寿命的话,在这里便可以存活90年,我说的办法便是要你和我在这片枯寂荒凉的地方度过余生,你可愿意?” “即便这里是做牢笼,但只要有你在那便是幸福所在!”说罢楚飞岩重重的点了点头,即便对这世间还有诸多牵挂,但相比能和叶潇潇携手余生而言都不算什么了。 叶潇潇擦了擦眼泪:“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傻瓜,不答应我怕被你揍呀,可怜相公我又打不过你。”楚飞岩学布向花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叶潇潇开心的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声多年以后都令楚飞岩难以忘怀。 那不是会心的微笑而是发自肺腑的笑声,那笑声悠扬而清脆,好像有极大的感染力,一听到顿觉满世生春,连一沙一尘都仿佛充满了生气,洋溢出了活力。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样的笑声足以抚平这世间一切的哀伤与隔阂。 “那你在这儿等会,我去安顿好小白就来陪你。” “嗯,等你。” “对于我这个聪明又厉害的妻子要不要说声爱我呀?” 楚飞岩面色一红:“去吧,去吧,回来说给你听就是。” “好嘞,一言为定哦!” 北冥苦海,小白跟着叶潇潇乘舟而上已经快要两个月了,茫茫无际的大海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时间久了小白也终于失去了兴致,打起了瞌睡。 叶潇潇站在船头,神色清冷不知在想些什么,渐渐的他们进入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天,叶潇潇摇了摇手中红色的铃铛,清脆的铃声蔓延了开去。 蓦然,小白全身毛发炸起警惕的站了起来,口中低声咆哮不止。自从它成年以后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了,它敏锐的感知到有一个远比其强大的生物正在靠近。 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块陆地,小白心中大喜,只要上了岸它什么也不怕。等等!这陆地怎么还会上升?哦,天哪,这是什么鬼玩意,吓死虎爷了! 那是一头巨大的鲲正浮出水面,其身绵延数千里,一呼一吸之间便如海啸灭世,骇然之极。 小白吓得双腿直打哆嗦,哀怨的看着叶潇潇:我说咱能不能不要每次出来都见这么可怕的场景好不好。 “哈哈哈,仙子。这头快要吓尿了小猫就是您要托付我照顾的吗?” 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响起! 小白仿佛见了鬼,一下子躲到叶潇潇身后:有妖怪! 叶潇潇难得宠溺的摸了摸小白的额头:“这位是鲲前辈,想要修炼成大妖王就跟着他去吧,远方蓬莱岛上有很多漂亮的母老虎哦。” 小白一听母老虎,顿时两眼放光:“那我修炼成了,主人你啥时来接我”。这也是小白第一次开口叫叶潇潇主人,以往多是敬畏,现在它已真心体会到叶潇潇是为了它好。 叶潇潇笑了笑:“早点修炼成了便回来吧。” 鲲驮着小白已经远去,叶潇潇最后眺望了一眼南方飘然离去。 叶潇潇已经走了三个时辰,楚飞岩有些百无聊赖,不过也没办法,他算了算,如果叶潇潇安顿小白需要半天时间,那他便要等上两个月之久。 既然如此,想起布向花临走前得意的样子楚飞岩也难免生出了比较之心,索性也试着向界碑走去,看看自己能走多远。不过每次到达一半距离左右就被巨大的压力迫了回来。 又过了约莫九个时辰,距离叶潇潇离开已经差不多一天了,楚飞岩这才真实的体会到时光的漫长。他咬了咬牙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这一次他同样遇到了无可抵御的压力,但在其即将失败之前,沉睡在其眉心的七彩魂碟忽然动了下翅膀,蓦然压力一空,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楚飞岩有些莫名其妙,轻松的便来到了界碑下方,正当他准备向上攀登之时忽然看到了地上用风沙凝结成的一行小字: “快离开这里。” 这是何意?楚飞岩一时有些糊涂,又过了片刻他回想进来此处后的种种,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之前花爷有意无意的在界碑下磨蹭了半天,临走前又不忘奚落自己,这并不像是花爷的风格。莫非这是花爷对我的警告?想到此处楚飞岩瞬间冷汗直流。 到底怎么回事?能让花爷如此隐晦告诫的只有叶潇潇,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浮现,难道叶潇潇出什么事了? 楚飞岩越想越不对劲,刚刚叶潇潇的神态确实有一些反常,还是说叶潇潇不会回来了? 楚飞岩心乱如麻,想要去找叶潇潇又怕她突然回来,在这等又心中难安,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这找她,大不了事后被她埋怨一顿罢了。 再度跳入了浮生泉,没有人知道在他离开南无界碑不久之后,那片空间同样出现了几个大字。 “楚飞岩暗榜第十位!”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何处寻觅 浮生泉中与叶潇潇的点点滴滴如同一场大梦不断在脑海浮现,然后又不断远去,变得破碎,变得缥缈仿佛那不再是真实的记忆,当楚飞岩上岸之后心跳骤然加快,越发的不安起来,总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原因。 他继续向虎莽山外走去,等到了南诏境内终于发现了问题,来时尚处正月,寒风冷冽,而现在万物复苏,桃花盛开柳絮翻飞,竟然到了春末时节。 莫非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之久!这和叶潇潇说的完全相反,他在南无界碑中明明只待了一天啊! 很快他的猜想便得到了证实,现在已经到了战纪三年的四月下旬,叶潇潇为何要骗他,她到底去了哪里?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担忧,在询问了影盟、红儿、走遍了此前经过的所有地方之后,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叶潇潇真的失踪了! 然而更可怕的地方在于,对于叶潇潇的失踪和离开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叶潇潇的存在原本就是神秘而缥缈的,如同浮生泉中的记忆一样虚幻不可捉摸。 这世上除了自己,似乎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这次离开,楚飞岩心中的不安无从诉说,一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叶潇潇的失踪对于楚飞岩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大事,但这段时间发生的却绝不止于此,天照大陆再度拉开了混战的序幕,连原本中立的小国也纷纷卷入了战火。 战纪三年二月十六,三大月国开始猛攻天照中都,此次三国下定了决心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都必须在两个月内攻破天照国。 而另一方,荆北枫将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冥水,携百万大军再度北上,意图一举覆灭冥水。 最北方雪影国屯兵在天照与冥水两国的交界处,随时准备南下。 整个大陆皆笼罩在巨大的战争阴影下,越来越多的难民开始南下逃往南诏方向。 为此新任女王独孤彤红一方面命宣威将军宏图妥善处置难民,将难民引入广阔的南疆休养生息;另一方面命独孤驭龙加强边境戒备,必要时展示强大军力震慑他国奸细。就连绮罗江老乌也被正式编入了南诏水军。 整个大陆都处在紧张而混乱的状态之下,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楚飞岩开始了孤独的寻觅之旅。 他枯坐在雪山上已经三日,茫茫人海何处去寻? 他去了冰魔窟外二人初逢的地方,和老乌在绮罗江上逗留了三日,偷偷去过紫金观月台,甚至潜入到京华城登上那颗“证道”巨树,踏遍了两人经过的每一个村庄、客栈,回想叶潇潇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眼神。 但他始终毫无头绪,也许他从未想过叶潇潇会主动离开,当她离开后他才如此措手不及,如此慌乱。他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叶潇潇深爱着他,然而除此之外竟然知之甚少。 是自己对她的关心太少了吗?因为没说爱她生气了吗?又或者有什么危险的事要去做?楚飞岩枯坐在雪山上已经数日,双眼布满了血丝,连日来几乎从未合眼,沧桑憔悴得如同三四十岁的乡野大叔,他决定今日过后便回到南无界碑。 他双唇干裂,遥望着灰蒙蒙的天际,喃喃自语:“既然你想让我在那等你,那我便等着吧,不管是等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又或者是寿元将近,我相信你总有回来的那一天,只要你回来,那里的荒凉枯寂又算的了什么,外界的世事沧桑又与我何干?” 斜阳西下,夜幕降临。他微微有些失神,脑海浮现出许多人影:谢耘、君临、汪野、萧潜、岚蓝、夏莱、荆北枫、玄天罡…无论恩、怨、情、仇、是、非此生不会再见了吧。 楚飞岩站起身来似乎轻松了许多,咧开嘴笑了笑:“好吧,潇儿我这就去等你,也许是我多虑了呢”。 楚飞岩纵身一跃,然后又被那个有着一对桃花眸子的男人拦住了。宏图看到他憔悴的模样,摇了摇头:“脑瓜疼,传出去我曾输给你这样的大叔可真是脸上无光呐。” 楚飞岩没好气道:“见到你小子准没好事,帮我照顾好彤红,我走了。” 宏图“哦”了一声,然后摇了摇手中的信件:“既然你没兴趣的话,那我就走了啊,忘了告诉你,是女王陛下特地让我来的”。说完就摇摇晃晃的准备下山了。 楚飞岩此前曾关照红儿一有叶潇潇的消息便通知他,难道找到叶潇潇了?顿时大喜,一招浮光掠影便拿走了宏图手中的信件。 宏图笑了笑:“祝你好运。”说罢便潇洒的走了。 楚飞岩迫不及待的拆开信件,乃是月照大帝岚烈所书。楚飞岩匆匆看罢脸色变了又变。 信中提到叶潇潇一个月前曾到访月照,单独见了岚蓝并留下一封信件,告诉她如果有一天遇到楚飞岩便交给他。 岚蓝一直将这封信件随身携带,然而数日前岚蓝在运送补给到狼莽荒原时被人劫持了。至于其中原因其实和楚飞岩也有关系,岚烈在信中不便多说所以此番便是请他前去详谈。 楚飞岩一刻也不敢耽误,骑上当日大婚时月照所赠的火羽驹连夜向着云台宫狂奔而去。 如果岚烈信中所言为真,那么他便确认了一件事,叶潇潇的离开是早有准备的,否则为何要让岚蓝代为转交信件?究竟是何原因让叶潇潇这么做,楚飞岩百思不得其解。 火羽驹不愧是世所罕见的神驹,不但速度极快其更是身份的象征,即便楚飞岩现在看起来像极了邋遢的醉汉但这一路狂奔却没有任何人胆敢阻拦他,如此第二日清晨便顺利抵达了云台宫的南门外。 估计岚烈此前已经打过招呼,守城的侍卫听到楚飞岩自报姓名后便立刻放他进去了。 楚飞岩来得也算巧,当日早朝岚烈正在和群臣议事,听说他来了便马上派人引入议事大殿,倒是毫不避讳。 楚飞岩的到来令全场安静了下来,上至岚烈下至百官几百只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显得有些邋遢的年轻人。但没有任何人敢小瞧他,甚至心中无比敬畏。 第一百二十九章 红发岚烈 正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远在两年以前在衡水城下令他们无功而返,此后三大月国改变战略转攻天照虽说是别有用心,但也不得不说有忌惮他的原因。 至于朝天大比一战令玄天正陨落,数月前让千百年踏入造化之境的第一人独孤无涯身死道消更是骇然的事实。 坊间戏言他分明是帝王杀手啊,因此对于岚烈这次发出邀请,有很多人其实是反对的。但如果能将他变成同盟那则是另当别论了。 岚烈为人刚烈不羁,三公主与他的关系又似乎很不错,百官怀着复杂而又期许的心情看着他的到来。 楚飞岩一眼便看到了红发如火的岚烈,果真是人如其名,容貌与岚蓝并无太过相似之处,面容黝黑而粗犷,眉毛胡须都呈倒八字,仿佛随时都在怒火爆发的边缘。若非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掩月长袍,看起来还真像是个莽撞的汉子。 岚烈哈哈大笑,声如洪钟:“能让蓝儿如此惦记的世间怕是没几个人,本王想见你已经很久。” 楚飞岩微微躬身,说道:“陛下能答应给我众兄弟一席安身之所,楚飞岩不胜感激”。 岚烈摆了摆手,仿佛只是小事一桩,说道:“狼莽沼泽乃至狼莽荒原一片荒芜,对于寻常人来说极难生存,本王看在蓝儿的面子上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顿了顿,岚烈又道:“说句实话,本王其实还有一层用意,狼莽西南一直盘踞着一个小国,名曰长宁,论及历史比我们几个大国还要悠久,据传千年以前其疆域囊括整个东方。 近些年来屡屡有开疆复土之意,本王一直如鲠在喉,有你们的人守在那里,对于月照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陛下说的坦荡,楚飞岩十分钦佩,但还是想问您一句,信上关于我妻子叶潇潇之事是否属实?” “好小子,竟敢质疑本王!”岚烈忽然变了脸色,刹那间烈火掌拍至楚飞岩面门,岚烈修为虽然不算顶级但也是玄灭境中期的高手,这一掌非同小可。 岚烈出手之后便一直暗中观察楚飞岩的动静,第一感觉便是这个年轻人镇静的可怕,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威胁,那因为过度疲累而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看不到任何波澜,他只是淡淡的抬起头,一袭黑衣衬托着那英俊而沧桑的面容格外冷漠。 他从他眼中感觉到的是无视乃至无趣,真是狂妄的小子!岚烈原本并无伤人之心,只想试一试他的身手,此刻心中却是无名火起,立刻改变主意使出最强一击,般若焚炎。 滔天的烈焰自其掌心喷涌而出,炙热的气浪令大殿内的温度骤然升高了几度,更致命的是那掌力蕴含了足以噬人心神的佛门业力,有很多强于岚烈的高手即便挡住了热焰却最终死于了心火。 楚飞岩仍是不闪不避,并非他托大,而是刚刚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心念。那是小冰稚嫩的童声:我来收了它。 “如此自负,死了可就别怪本王了。”岚烈心下一横,双掌狠狠击中了楚飞岩的心口。 然而预想中骨裂人亡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楚飞岩身体仅仅微微一震,岚烈只觉得从其胸膛处传来一股无可抵御的寒意,掌间烈焰瞬间熄灭,接着双掌迅速结了一层冰霜。 岚烈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寒意,其双臂七处大穴转眼间便被封住了,如果不是见状不对匆忙后撤,这双臂恐怕就要废了。 可在百官的眼里分明是岚烈在最后时刻收回了掌力,不由暗暗咋舌,好生钦佩。陛下这份功力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了,令人惊叹,不过陛下啥时候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小冰似乎还未完全从休眠状态中苏醒,打了个饱嗝,迷迷糊糊又睡去了。 楚飞岩自始至终都平静的看着岚烈,等待着他的回答。 岚烈双手负在身后,微微颤抖,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这小子远比传闻来得还要可怕,难怪岚蓝如此痴心于他。 此时略显尴尬的说道:“年轻人有这份定力当属难得,呵呵呵。当然,关于太虚仙子的事本王不曾妄言,这次邀你来便是为了商量此事。” 看得出楚飞岩心中焦急,此后岚烈便简单说了下情况。 原来狼莽荒原虽然仍在月照的版图之内,但地域狭小且极其荒芜,又不是什么兵家险要之地,长久以来都不曾派过一兵一卒驻守,时间久了长宁国却反客为主时常派些士兵巡逻,将这片区域默认为己有。 而此次月照默许玄天养、萧潜等冥水旧部在狼莽荒原休养生息的行为便引起了长宁国的极大不满,加上岚蓝时常运送物资到此地,给长宁的感觉是月照大有夺食之意。 长宁国此前已经数次隐晦的向月照表达了不满,但都被置之不理。因此这次岚蓝的失踪,十有八九乃是长宁国所为。 至于岚烈为何不发兵长宁说来也无奈,一是因为并无证据;二是因为现在绝大多数兵力都投入到与天照的战争中去了,国内兵力空虚;最重要的原因是忌惮长宁王。 长宁国之所以能在大国夹缝中求生便是因为他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有到底多高,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他可以随时杀掉玄灭境巅峰以下的高手,曾经前任月临大帝试图吞并长宁,结果第二天便横死在了床榻,此后天下惊惧,再无人随意招惹长宁。 说白了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岚烈怕死,正好此事与楚飞岩夫妇有莫大的关联,所以便想将这事交给他,毕竟岚蓝也是为了他才如此照顾冥水那些人,才会被劫走。 楚飞岩大致了解了其中缘由,虽然并不完全相信岚烈所言,但还是立刻动身向着狼莽荒原赶了过去,无论论如何他都必须见一见岚蓝。 在其走后,岚烈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也许他真的可以对付得了那个老不死的家伙。 第一百三十章 失落之城 半年多以前,朝天大比之后。玄天养、独孤南方、暗夜、幽冥十虎以及被玄天罡打压的衡水旧部共计约300多人踏上了漫漫逃亡之路。 后来得岚蓝相助才逃到了月照的狼莽荒原,并从岚蓝口中得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此前与楚飞岩有约,众人便暂且栖身于此。 狼莽荒原约莫只有京华城的十分之一大小,虽说是平原但尽是风沙与黄土,罕见能有几株灌木,唯一一处水源是一个方圆一里大小的沼泽,好在大多都是士兵出生,勉强有办法弄水喝。 最大的问题便是食物短缺,这里根本无法种植粮食,而且时常风沙肆虐,起初众人生活的十分艰难,就连玄天养也瘦了好大一圈,但他执意不肯待在云台宫,岚烈只好作罢。众人也对这位此前名声不佳的二皇子生出好感, 起初众人几乎完全靠着岚蓝的接济才能生存下来。众人对这位喜好男装打扮,英气逼人的月照三公主格外感激。 同时也暗暗替她惋惜,相处了一段时日众人再傻也看得出来,她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们,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早已情根深种于楚飞岩了吧。 而朝天大比之后,楚飞岩和叶潇潇便身死未知,下落不明。即便他能安然无恙,挡在岚蓝面前的还有更为璀璨耀眼的叶潇潇。 饶是如此,岚蓝依旧是走路带风,英姿飒爽,更是不畏艰苦常常来此和他们交心攀谈,并出谋划策。很快便和众人融入了一片,众人也是打心眼的喜欢这个丝毫不矫揉做作的月照三公主。 然后有一天独孤南方在沼泽西北处试图挖洞诱捕山雀的时候地面忽然塌陷,整个人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众人前去营救的时候这老头正得意的哈哈大笑,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让你们平日小瞧老夫,说什么好吃懒作,这不多亏了老夫寻方断穴才能发现如此宝地,还不快给老夫捶捶背,哈哈哈。” 独孤南方跌落的位置距离地面足足有十几丈高,真难为那老身板还有力气叫救命,否则恐怕死了都没人知晓。 萧潜、汪野等人下来一看大喜过望,地下道路四通八达如同蜘蛛网一般,皆以青砖铺就而成,走不多远便能看到惟妙惟肖的壁画,画上都是些远古的人物和神兽,兵器也和现在大不相同。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所有的目光都满怀着敬畏看着东方,随着众人的深入便能看到许多石室,一座座巨大的宫殿也开始呈现在众人面前。四周镶嵌着夜明珠,稀世珍宝更是无数。 这里定然是一座失落的古城,距离现在可能已不止千年万年。继续向东走去,众人发现了一个骇然或者是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最大的一座宫殿外,堆积了无数士兵的枯骨,生前定然是在护卫着身后的大殿。但令人不解的是,这些士兵全部手持着武器站立着死去,骨骼俱全,仿佛所有人都在同一瞬间死去。 大家敬畏的看着那座大殿,试了无数办法都无法打开大门,至此停下了脚步,那里面定然埋葬着一位远古的王者。 此后众人又花了七八天左右才将地下摸了个大概,共有6座大型宫殿,20个武器库,10个大型粮草仓,军营、酒窖、马厩、伙房等石室无数,当然时至今日除了武器还在,其他的都沦为了废墟。 粗略的感官这座地下古城甚至比京华城还要大上两倍,最关键的是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地下护城河仍在源源不断的流淌。难怪在这片荒芜的地面上会有一处沼泽。 只要有充足的水源,大家就有办法种植食物,最终大家在地下种植了一种喜阴的白薯,当三个月后白薯成熟时众人欢呼雀跃,相拥而泣。如此他们便可以真正的立足于此了。 暗夜首领萧潜、大祭司独孤南方、二皇子玄天养、衡水将军汪野以及两位和谢耘交好的文官石宁、焦平,6人组成了临时的领导核心。几人几经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将失落古城的情况告诉了岚蓝。 他们想要正式立足于此就必须得到月照的支持,岚烈知晓了情况之后也派人来此查看过,失落古城固然震撼但也只是个空架子,短期而言对于月照也没太大的用处,况且他们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天照。 可如果白白将此地拱手送人,他也心有不甘,最终岚烈提出了一个条件,今后百年他们都必须无条件与月照结成生死同盟。 最后几人以大楚的名义与岚烈定下盟约,除了对待冥水问题上今后百年都将和月照结成同盟。能够允许一个潜在的政权在眼皮子底下生存,岚蓝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的。 谢耘得知消息后,将阳城最好的工匠送了过来,协助众人在狼莽沼泽周围建立城堡和工事,再加上岚蓝的相助,众人干的如火如荼。一个月后一座小型的城堡已经建成,最大的作用便是守住地下城。 而恰巧楚飞岩将在南诏大婚的消息也一同传来,之后发生的便是当日大婚所见了。 楚飞岩是前任冥水军魂君临嫡传弟子的身份传到冥水之后,对于楚飞岩叛变以及魔头的身份在冥水渐渐引起了质疑,但碍于玄天罡的权势无人明言。 而二皇子身在月照狼莽荒原的的消息也一同传到了冥水,然后在冥水失陷的那些城市开始不断的有人前来投奔,这种情况在二月下旬荆北枫再度挥师北上之后变得更为明显。甚至有些京华城中的达官显贵也悄悄逃了过来。 到了三月底,狼莽荒原的冥水旧部已经达到了两万八千人余人,能够作战的士兵也有五千多人,有了人力的投入在狼莽沼泽外围的工事变得越发顺利。 现今已经建成了望水城以及楚楼、蓝堡两处要塞。仅以防御能力而论达到了当年衡水城的一半的规模。 不过事情也并非一帆风顺,从两个月前长宁国开始变得警惕起来,在外围巡逻的士兵越来越多,甚至暗中潜入观察的也大有人在。期间时常有些小摩擦,但双方姑且还保持着克制。 第一百三十一章 长宁入侵 情况在长宁得知月照与大楚的盟约之后开始急剧恶化,长宁国不断派人阻扰工事,并宣称对狼莽荒原自古便有主导权。 刚开始本着以和为贵,汪野和一众士兵处处忍让,除了已经建好的城堡工事之外不再另外兴建,但对方逐渐得寸进尺,甚至想要抢夺物资以及占据城堡。这一来汪野忍无可忍,带了一千士兵将对方两千多人痛揍了一顿。 对方撂下狠话,你们会后悔的,后来便再没出现。这段时间倒也相安无事,直到十天之前岚蓝运送物资过来时被一伙神秘人劫走,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岚蓝十有八九是被长宁国劫走了,大家虽然心知肚明但长宁并未将此事公开,若如此等若逼迫月照与其为敌,那将得不偿失。 萧潜敏锐的嗅到了的战争的气味,如果长宁发动大规模攻击的话,月照绝对会袖手旁观。 众人兵分两路,汪野率领大家加紧修筑防御工事,积极备战;萧潜和龙华、吴刚等暗夜悄悄潜入长宁试图打探岚蓝的消息,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们都有必须救出她的理由。 这段时日他们已经将那个一头短发,英气逼人的女子视作了家人一般。 五月初一,距离萧潜等人前去打探消息已经过了三日,仍然不见有人回来。汪野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担忧,暗夜的斥候本领天下无双,个个功力高深,且精于配合刺杀,乃军中秘密武器的存在。 即使在当年衡水城下,百万大军之中依然可以摸清敌情并从容刺杀敌方将领。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去数日不回的情况。 这小小的长宁国到底有何神秘之处? 汪野站在简易的城墙上,身后是独孤南方和玄天养,他紧皱着眉头,手指不断揉搓着那标志性的八字胡。 独孤南方叹了口气:“小子,别揉了,毛都快被你拔光了。” 汪野看了看他,此时也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当下的城墙和工事大多以土基石块为主,很难防御住大规模的攻城战。 城中能拿得出手的战力只有五千多人,对方虽是小国但和己方相比仍处在绝对的优势。 “老夫掐指一算今日必有血光之灾啊,要不咱们逃吧?”独孤南方贼兮兮的说道。 汪野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打:“就不能说些好啊。” 独孤南方捂着脸,哆哆嗦嗦掐着手指:“容老夫再算算,嗯,这个…也许…那个…会有转机的。” 玄天养笑了笑:“大祭司向来吉言,王将军也不必太过忧虑,我再去动员动员,不论身在何方咱们源自冥水的底蕴始终还在”。说罢拍了拍汪野,转身去了。 “全靠你了啊。”独孤南方丢下一句便跑了个没影。 汪野站在城墙上,一刻也不敢放松,巳时刚过,西南方向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沙尘暴。 沙尘肆虐,城墙上的士兵人人灰头土脸,衣服鞋子里面灌满的黄沙,然而此刻已经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了。 前方瞭望塔上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其实根本用不着提醒敌军已经肉眼可见。 “全军准备迎战!”汪野一声暴喝。 长宁久居于此早已摸清了气候规律,借助风沙的掩护迅速向前推进,等到汪野发现的时候距离城墙只有一里之遥。 沿路汪野布下的暗哨自然被拔除一空。 一面巨大的“宁”字王旗在军阵的最后方,青、白、蓝、紫四色旗帜将其护卫在中央。 所有士兵排列的整整齐齐,统一身穿藤甲,手持弯刀。汪野粗粗一看对方约有有三四万人,但基本都是步兵,而且并没有看到大型的攻城器械,这样的兵力对于攻城战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汪野微感诧异,难道是自己高估了对方?再看了看对方行军之法也无任何高明之处,而且军中以老兵居多,甚少看见青壮年,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人竟像是乌合之众。 如果手中有一支三五千人的骑兵,别说对方三四万人,就算有十万人汪野也能杀他个人仰马翻。 汪野正满腹狐疑突然眼见远处闪过三点金光,顿时心生警兆,下意识的跳下城楼。 说时迟那时快,三道金光眨眼便至,轰轰轰!一连三声炸响,前方楚楼和蓝堡瞬间被毁,汪野先前所站立的城墙也被破开一个大缺口。霎时间烟尘大作,砂石滚滚。 数百名驻守的士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已惨死当场,有些甚至尸骨无存。 等到烟尘淡去,汪野赫然发现竟是三支金箭洞穿了城楼,即便去势已尽那几支箭上还弥漫着强大的气息,无法靠近。 “长宁王!长宁王!” 远处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长宁大军所有人齐齐跪下,面向中军王旗。 汪野隐约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高大老者,心中骇然:这就是传闻中的长宁王?他半生征战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敌人,如果刚才的金色羽箭能够连续射出十支的话,这场仗根本就不用打了。 大地在颤动,对方四万步军全部攻了过来!此时已无屏障,五千对上四万似乎败局已定,汪野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论及亡命搏杀,你们这些人还差点远了! 一声暴喝:“所有将士随我出城迎击!” 当先300多人跟着汪野率先冲向对方大军,须臾其身后城门大开,五千多人倾巢而出。 没有豪迈的口号,没有正义的宣言,所有人的眼中只有誓死捍卫家园的决心,流离失所的伤痛他们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如同落水狗一般的逃亡生涯,被世人鄙夷的目光他们已经受够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逃兵,辗转来此只为了心中最后的信念,或许有朝一日能够重回故土,但是在此之前必须要为家人留下最后一处生存之所! 他们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沉默的杀入了敌军方阵。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少帅归来 汪野冲在了最前方,如一头猛虎一般,手中长枪所向敌众皆纷纷败亡。五千多人形成的精悍队伍如一柄尖刀插入了敌军腹中,汪野带着众将士从最右侧开始突破,随后折向西南,待到敌军合围之前再度向东迂回。 他们曾是训练有素的冥水精兵,又久经沙场,双方刚一接触便高下立判,一时之间搅得对方阵型大乱,混乱不堪。 但他们毕竟不是骑兵,汪野深知没有战马的辅助这种战法不能持久,他的最终目的便是那中军王旗。按照他的猜测,射出刚才那般恐怖的金箭之后,那长宁王此刻必然极为虚弱,务必要在众将力殆之前将其拿下。 果然,此后他们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无论从哪个方向突袭都会遭遇五到六倍敌人的围攻,虽然对方战力不强,武器装备也较落后,但只要能狠心舍掉一两万人定然可以将他们悉数埋葬于此。 不幸的是,对方似乎真的就是这么打算的。现在汪野这边还剩下三千人左右,距离中军王旗还有不到百丈的距离,汪野眼神炽热,决定放弃所有战术索性一鼓作气冲杀过去。 八十丈、六十丈、五十丈…越来越近了,甚至可以看到那老者脸上的褶皱以及那睥睨的神情。 然后汪野惊骇欲绝的发现那老者再次挽起手中长弓,然后三点金光一闪而逝,狂暴撕裂的气息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射向了他身后的望水城。 汪野愣在了原地,怎么会这样? 片刻之前,地下城中,独孤南方坐在护城河旁长吁短叹,感慨世人不懂尊老。这会儿苦着脸硬是要拉一个三岁的孩童给人家算卦。 “此子将来必是人中之龙,一飞冲天,不过命里始终有一劫,想要平安度过只需给老夫两个葱饼加一颗白糖即可。” 小孩儿母亲初来乍到,看着老头仙风道骨的模样将信将疑,刚准备应允,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婶婶,别被他骗了,昨天他也是这么对我娘说的,这地下城中谁不知道他就会招摇撞骗。” 小孩母亲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警惕的看着独孤南方。 “要不一个饼一颗糖也行。”独孤南方满脸堆笑,眼神直勾勾的瞧着那泛着香味的葱饼,甚至还舔了舔嘴唇。 妇人这下更怀疑了。 “一个饼,不能再少了。” “哎,别走啊。”独孤南方几天没开张了,急的想要攥住人家衣角。 “哼,果然是个骗子!”妇人使劲一推,抱着小孩赶紧走了。 独孤南方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骂骂咧咧道:“没一个识货的,哎…人心不古,世道艰难呐。” 忽然一个男子的手掌递到独孤南方面前,那人说道:“我想算算我家娘子在何方,只要算得出来楚某有求必应。” 独孤南方大乐,原来是算姻缘,那还不好办。捏着对方的手腕,头也不抬装模作样的算了起来:“年轻人乃是人中之龙,将来必成大器…” 蓦然,独孤南方面色大变,惊恐的抬起头来:“命里三魂缺七魄,你究竟是人是鬼!” 楚飞岩轻笑道:“倒也算的不差。” “原来是你啊!”独孤南方认出了楚飞岩,又惊又喜:“你小子就别拿老夫开玩笑了,你家那位小姑奶奶老夫可没本事算啊。” 楚飞岩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也并未指望他真能算出个所以然来,何况明显感知到了地面上的大战,于是问道:“这里有多少人?还有能作战的士兵吗?” 独孤南方摇了摇头:“这地下约有两万多人,大多是老弱妇孺,我早让汪野带着咱们逃,他非不听,这下可麻烦了。” 面前是流淌了千万年的护城河水,楚飞岩俯身简单清洗了面部,眼神恢复了清澈,喃喃道:“这水历经千万年而不腐,是因为其流动不止;这人心之所以凝聚,便是因为有家,可不能再逃了。” 说罢一袭黑影长身而起,脚下护城河水随之而动,那奔涌的流水竟倒卷而上,宛若一条水龙追随着那挺拔的身影直冲天际! 楚飞岩飞出城外的时候那三支金箭刚好抵达。箭上狂暴撕裂的气息令他心头一惊,速度之快见所未见,空气都仿佛被生生割裂开,锐利难挡。单论这一箭的破坏力甚至比布向花的拳头还要可怕。 楚飞岩果断放弃正面硬撼,提气纵身跃起。那三支箭瞬间没入其脚下的护城河水中,同时心中唤道:“小冰,别睡了,挡得住不?” 那金箭去势一缓,但仍然速度极快。而后楚飞岩便听到了小冰慵懒的童声:“无尽冰封”。 顿时空中出现了一幕奇观,一条倒挂在空中的护城河水折射着太阳的光辉,像是彩虹一般。 最离奇的是中间有三支金光闪闪的箭在缓缓向前推进,箭枝飞行的轨道上刹那间结成了寒冰,最终三支箭被完全冰封在了水中,然后轰然碎裂。无数金色的碎片弥漫在彩虹般的轮廓中,绚丽生辉,看起来好像是上苍制造的玩具。 对阵的双方都被眼前这一幕吸引,不约而同放慢了手中动作。抵消了三只威力巨大的金箭,到达两军上空之时护城河水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倾泻而下。 在楚飞岩的刻意引领下,数万吨汹涌的河水轰然下落,瞬间淹没了在外围追击汪野的敌军。待到河水消退,久经风沙的荒原罕见出现了泥泞,长宁一万大军失去了战力,剩下的人无比惊骇的看着空中那个黑色的身影。 他们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可怕的“长宁王”。 楚飞岩一声唿哨,火羽驹转瞬便至,震慑长空的嘶鸣声中,楚飞岩翩然上马,所到之处无人能挡,顷刻间掠到汪野身前,一番神威惊得敌军急退数步。 “大哥,我来晚了。”楚飞岩语带歉意。 汪野看着那熟悉的黑色身影,那清澈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悲悯和忧伤,心头一震,和以往不同的是眼前的楚飞岩少了些许暴戾与杀伐之气,多了一份冷静与悲世之心。也许是因为那些老弱的士兵算不上真正的敌人吧。 “大哥,随我来!” “是,少帅!”汪野激动的喊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青木大叔 楚飞岩一马当先,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游走于敌军方阵之间,所向披靡。汪野顿感周身压力大减,跟在后方替他掠阵,两人早已在衡水战场形成了深厚的默契,此时更不在话下。 楚飞岩找准敌军薄弱的部位做迂回冲杀,等到对方的士兵慌不择路逃到汪野面前之时,汪野便故意放他们通过,然后在其身后掩杀,如此逃亡的士兵则更多更加慌乱,反而冲散了己方阵型。 战场上于是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三千多人追着一千多人跑,其他的人不知所措,等到对方终于稳定手脚之后,那道黑色的闪电便再度迂回到身前开始新一轮冲杀,几番配合之下,很快便将剩下的敌军冲的七零八落,再难形成完整的战力。 至此在付出一半伤亡的代价之后,长宁四万大军几乎败局已定。 楚飞岩此时全身真力激荡,身周散发着白色的蒸汽,那是运功过度的表现。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白发苍苍的高大老者,此人不除便无法言胜。 那长宁王蓄势已久,站起身来朗声喝道:“小子休得狂妄,接下来让你见识真正的六合烈阳箭!” 说罢六道光芒划破长空,一闪而逝,众人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何事,其速度之快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汪野听到身侧传来一声闷哼,掉过头来看着楚飞岩的胸口大惊失色:“飞岩!” 只见楚飞岩的左胸和右侧肋皆被长箭刺入,他身形剧烈的颤抖起来,蓦然吐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 他抬起头来,目光变得十分可怕。“该死!” 他虽然已经尽了全力但仍然无法挡下那剩下的四支箭。 汪野还来不及担心楚飞岩的伤势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一连数声,无数士兵瞬间被炸为齑粉,然后又升腾起高达数丈的火柱,被困在其中的士兵在哀嚎声中化为灰烬,强烈的爆炸和火光足足过了一刻方才淡去。 更多受伤的士兵,绝望的惨叫着,拖着烧焦的身体向前挪动,临死前高举着手臂,不知是否在向上苍求助。 这不顾后果的烈阳箭大部分杀死的却是长宁自己的士兵,大楚这边的士兵由于距离楚飞岩较近,反而只受到很小的牵连。 这一幕惨绝人寰却只迎来长宁王冷冷斥责声:“一群废物,死不足惜!” “记住,他们是因你而死!不过你也不需要自责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挡得住烈阳箭的破坏力,你也很快将会步他们的后尘,哈哈哈!” 长宁王的冷笑声变得格外刺耳,剩下的士兵麻木而呆滞的看着他,甚至也顾不得救援自己的同胞。 他们不知道因何而战,难道不是为了光明的未来吗,光明又在何方?他们想起了家乡,心中凄然。 楚飞岩此时方感受到箭上巨大的破坏力,全身的血液几乎沸腾,再度吐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身体已出于崩溃的边缘。 汪野想要上前,却被那炙热的气浪推开,可想而知其中的凶险。 “狗日的!”汪野大怒,怒火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 当初他们六人商议之所以定旗号为楚,便是因为楚飞岩而存在。当朝天大比的内幕渐渐被一些人知晓,当楚飞岩是君临徒弟的身份被公开,很多人开始相信天选之子从来不曾背叛过冥水,这些人或多或也有着不堪的遭遇,收到过不公正的对待。 他象征了那些失去故土、蒙受冤屈,无处着落的人。他们之所以齐聚在此一是为了生存,更是因为相信那个在衡水城下挽狂澜于既倒的少年终有一天会堂堂正正的回来,终有一天会带领大家夺回故土,重回家园。 可如果他今日死在这里,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果真在狼莽荒原地下城中苟延残喘般度过余生吗? 汪野愤怒的冲向了长宁王,誓要用手中长枪将他捅个大窟窿。那长宁王眉头微皱,今日多次射出烈阳箭之后真力也已消耗大半,但看到汪野此刻满是破绽的动作,轻笑道:“自寻死路。” “你无耻,你混账,你不要脸!”此时小冰却在楚飞岩体内破口大骂,“你…你完全是无赖行为,我才刚刚醒来又要做苦力!” “关键封住这箭的爆炸是可以,但想要不伤及心脉那根本不可能,还不如将你整个人直接变成冰雕算了。”小冰气哼哼的说道。 楚飞岩也无暇顾及小冰的抱怨,双手握住箭尾想要迅速拔出,但刚刚拔出一丝整个人便几乎瘫软倒地。 “小娃娃,有我在你不用顾及,至于那混小子会否疼死过去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了。”这是一个中年人威严的声音。 小冰吓了一跳,忽然看到身旁出现了一颗青绿色的珠子。摸着小脑袋想了想,忽然惊道:“青木大叔?” “想不到连你也被抓来做苦力了,这家伙真是魔鬼么?”见到本源排行第三的青木,小冰心里反倒平衡了些。 青木笑了笑:“来吧,再不快点这小子可真就死定了。” 于是两大天地本源各显神威,开始了手术刀般的操作过程。那箭身刚爆炸一丝,小冰便立刻在其周围覆盖一层绝对冰封领域。连同楚飞岩的脏腑一起冻死,然后青木再动用庞大的生机修复那受损的脏腑。 如此循环直至留在楚飞岩体内的箭身爆炸完全,这一过程看似简单实则极为复杂,两大本源任何一方有所差池,楚飞岩都无法幸免。 以至于做完这一切,小冰累得立刻倒头大睡。每一次爆炸、冰封、治愈都如千刀万剐一般,青木看了看在非人的折磨中苦苦支撑的楚飞岩,甚至连一声呻吟也没有发出,只有从他那扭曲的面部和全身爆裂的血管能看出他此时承受的痛苦。 但他的灵台始终倔强的保持着一丝清明,青木眼中流露出些许赞许之意,隐去了身形。 “害死了独孤无涯,总得让你吃点苦头不是。”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声悲鸣 在外人看来,楚飞岩半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而且体内不断传出爆炸声,接着全身的血管一处处爆裂,黑衣被染成了血色。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恐怕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前方长宁王轻松躲过汪野含怒一击,并反身扣住其肩甲骨,两根手指如铁钳一般令其动弹不得,接着双掌迅速游走于其全身骨骼要害,竟使出了分筋错骨之术。 汪野强忍着非人的痛楚,愣是没吭声。 那长宁王冷笑一声将他踩翻在地,喝骂道:“丧家之犬一般的废物也敢在本王面前逞强!” 汪野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拼命掉过头来啐了他一脸血污。 “你这种人就算修为再高也只是人渣!” 长宁王当即大怒,狠狠一脚跺向他的胸膛,这一脚若踩实了汪野必将饮恨当场。 就在此时,原本半跪在地上处于濒死状态的楚飞岩忽然抬起头来,接着如风一般消失在了原地,等众人再度看到那血色的身影之时,他已将手中两只断箭插入了长宁王的锁骨之中。 “不可能!” 长宁王惨叫一声,这一脚自然再也踩不下去,身体随着巨大的惯性被砸飞了数十丈,还未等有喘息的机会便反被迅速赶到的楚飞岩一脚踩在了地上。将汪野刚刚所受的屈辱原样还给了他。 “下令撤军,饶你不死!”冰冷的语气回荡在残酷的战场。 看着被踩着地上的长宁王,幸存的长宁士兵心中生出了异样的感觉,那个不可一世的王原来也是可以被打败的吗? 楚兵这边则欢呼雀跃,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全场高呼:“少帅!少帅!” 巨大的欢呼声和对面死一般的沉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望水城残破城楼上的玄天养远远看着这一切,看着那被血衣浸染衣的楚飞岩,听着耳畔士兵们的欢呼,心中第一次由衷的生出敬意。 英俊的脸上少了玩世不恭的微笑,同时一丝苦涩泛上心头,他恨自己当初的懦弱更恨自己眼下的无力,恨自己不能像楚飞岩那样与将士们浴血奋战。 迎着冷风他喃喃自语: “仙子姐姐,也只有他才配得上你吧。” 被踩碎胸骨的长宁王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叫,但是脸上并无惧意,有的只是无尽的怒火,同时嘴角泛起嘲讽的弧度。 “你以为你赢了么,可笑之极!” 楚飞岩冷冷的看着他,随即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这是为了你们无故入侵打的。” “你竟敢!” “啪!” “这是为我死去的弟兄打的!” “你会后悔的!” “啪!” “这是为了被你亲手杀死的长宁士兵打的!” “…” 不一会儿长宁王的脸颊已经肿了一大圈,清脆的巴掌声却一下一下冲击着长宁士兵的心灵。 那个被血衣侵染如魔神般的男子竟说是为了他们战死的伙伴打得?一个士兵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快意,恍惚之间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然后哗啦哗啦,那是大片大片的武器跌落在战场的声音。剩下万余的长宁士兵,大部分都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这一幕出乎了长宁王的意料,只见他鼓着红肿的腮帮子,喝骂道:“本王定要将你们统统处死!” 然后瞪着楚飞岩,邪笑道:“我想你该知道沈立和明奇是谁吧?”说罢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同时命令一侧亲卫:“将他们带上来!” 楚飞岩蓦然一惊,心中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还记得当初刚刚和暗夜结识之时,队伍中性格最为爽朗的两位当晚便拉着他喝起了烧酒。 虽然好几年未曾喝过烈酒了,但依然记得当初辛辣甘洌的滋味,以及两位兄长爽朗的笑声。 “我叫沈立,他叫明奇,暗夜都是群不知风情的无趣家伙,但只要一起喝过酒大家便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 “来,喝!” “夜王,峡关道设伏就由咱们兄弟去吧,若回不来了就替我们在老家的方向烧一炷香吧。” “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哈哈哈。所以刺杀的任务交给我们吧。” “…” 淡去的记忆一一浮上心头。 暗夜的名讳除了身为队长的萧潜是公开的,其他人的姓名只有同伴之间才知道,此刻长宁王既然喊出了他们的姓名。那…楚飞岩不敢再想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耳边传来长宁王狂妄的笑声。 楚飞岩感到身侧有两名长宁王的贴身护卫正在靠近,心中的恐惧感在急剧放大,以至于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他再也忍不住,猛然掉过头来,希望能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看到他们安然无恙。 可只他瞧了一眼便睚眦欲裂,直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 只见来人一手拿着一根钢叉,钢叉的尖端插着的正是明奇和沈立的人头,两人怒目圆睁死不瞑目,而且口中竟被塞满了马粪! 汪野躺在地上悲愤欲绝,堂堂汉子竟然哀嚎了起来,大骂道:“畜生!畜生啊!”骂到最后,可怜从来不曾落泪的汉子竟呜咽不止。 “是我让他们去的啊…” 楚飞岩只感到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袭遍全身,浑身的血液时而凝固,时而沸腾,整个人处在难以遏制的杀意之中,但他知道眼下还不能失去理智,因为岚蓝,因为剩下的人还不知所踪。 他的双手因为愤怒而剧烈的颤抖起来,眼角含泪:“战场厮杀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结下仇怨无可厚非,纵然被杀也无悔,但这般折辱死者岂是大丈夫所为!” 长宁王看着他们悲痛愤怒的神情,快意之极,狂笑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如果不放了我,其他人也是同样的下场,闻名天下的暗夜竟是好粪之徒,哈哈哈!” 楚飞岩眼底有一团火焰在烧,但是脸上却看不出喜悲,镇定的可怕,只是胸中澎湃的杀意令其憋得难受,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长宁王见状则笑得更加放肆。 “我想他们之所以遭受如此对待,是因为你还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吧?” 楚飞岩脱下血衣包裹住两人的头颅,轻轻取下并系在了腰间,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刹那间惊人的刀气划破长空,葬魂那漆黑的刀身在楚飞岩的手中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似在悲鸣。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屈辱妥协 长宁王在短暂的惊惧之后很快镇定下来,嗤笑道:“看看你的周围吧,小子你杀不了我!” 楚飞岩本想不顾一切宰了他,但经这么一提醒还是感到了些许不对劲,稍稍收敛了刀势,眼角余光瞥了瞥周围,顿时大吃一惊。 刚刚由于愤怒竟不知何时身后已被一只训练有素的大军包围,清一色的蓝铠银盔,人群中一杆绣着“羽”字的大旗正迎风招展。 汪野被两名士兵搀扶着站起,当看到为首一个俊俏胜过女子的大将之时,震惊道:“你是岚羽将军?” 十几年前月临与冥水联姻,当时正是岚羽负责陪同岚礼前往冥水迎亲,接亲的对象则是玄天养的大姐玄瑶。那时的岚羽三十出头,战功卓著,又是罕见的美男子,风头甚至盖过了岚礼。 他那俊逸儒雅的武将风范一时不知迷倒了多少京华城的女子。汪野当时还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有幸在接风晚宴上见过一面,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见相遇。 岚羽的笑容有着独特的魅力:“想不到当年青涩的小子也成长为能够独当一方的大将了”。然后话锋一转,用那极富磁性的嗓音说道:“不过今日之战可不明智啊,犯了很多错。” 汪野面色一红,知道他所言不虚,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于是沉声道:“将军围困我等,难道忘了与我冥水联姻之谊了吗?” 岚羽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你们现在可是号称大楚吧?”说罢看了看杀意纵横的楚飞岩。 汪野一时语塞,如果岚羽当真与他们为难,恐怕除了楚飞岩无人能够逃生,眼前这支可是月临国最精锐的部队,即便人数对等也难言胜,何况是现在。 锋利的刀芒指着长宁王的胸腹,楚飞岩淡淡的看着岚羽:“有话请直说。”。 岚羽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你比传闻中有趣得多了,有朝一日若与你沙场对敌那便更有趣了”。 楚飞岩从岚羽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敌意,但同样看不透他的想法:“我倒是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在战场厮杀” “哈哈哈,果真有趣!”向来儒雅的岚羽竟大笑了起来,然后指了指长宁王:“本将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带走他,至于其他人本将都可以不管,如何?” 这个条件的确已经十分优厚,但长宁王所做所为实在难容,楚飞岩脸上阴晴不定,现在是长宁王最虚弱的时候,有了小冰的相助才能勉强占据先机,今日放走了他,下次面对他没有任何把握能胜得了他。 岚羽似乎看出了他的犹疑,温和的说道:“我们月临曾欠长宁王一个人情,不得不还。” “另外我个人再赠送你一个忠告,你刀下的这位老头乃是长宁王的次子公孙九,真正的长宁王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否则我们三大月国岂会允许长宁在夹缝中求存。” 楚飞岩心道:这老头的六合烈阳箭虽然非常厉害,但除此之外身法手段一般,想要擒住精通刺杀隐匿的暗夜并不容易,何况是萧潜亲自带队,看样子岚羽所言不虚。 公孙九大怒:“岚羽你竟敢暴露本王身份!” 岚羽似笑非笑道:“我劝你说话前最好想清楚”。 公孙九一惊,这才想起面前这位还有另一个与其相貌极不相称的外号嗜血人屠,曾经屠杀过整座城池,若被手握重兵的他记恨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闷哼一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如何?”岚羽看着楚飞岩,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只不过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同样的话他不会问人第三次。 “铮~铮~铮~” 没有任何号令,手下的将士拔出了手中长刀。 楚飞岩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吐掉口中的血水,他看了看腰间,包裹着沈立和明奇两颗头颅的血衣还在滴着鲜血,公孙九得意嘲讽的笑声如同一柄钢锯在凌迟他的心扉。 虽然岚羽的态度还算温和,可那严阵以待的月临将士,高高在上的威武姿态,士兵眼中的怜悯更令他感到巨大的屈辱感。 楚飞岩缓缓收起了葬魂,转身走向的望水城,无论是为了岚蓝、暗夜、还是汪野、身后的两千将士以及望水城中的居民都由不得他在此时痛下杀手,他一言不发紧紧攥着手中的血衣。 两千多人默默跟随者楚飞岩,在岚羽大军的“友好注目下”回到了望水城,所有人都将这一刻的屈辱铭记于心。 他们虽然打了胜仗但在更强大的对手面前瞬间输得一败涂地,没有任何尊严,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人撵了回来。 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身后没有强大的国家作为后盾,倘若冥水仍是当年强盛之极的帝国岂会如此?令人心碎的是即便是如今衰败的冥水他们也回不去了。 前方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年轻人仍然沉默着,一滴又一滴血水落下,不知是否也混杂了无声的泪。 那个年轻人本来已经和他们无关,但却为了他们浴血奋战,带领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又因为他们无奈忍受着屈辱。他们默默跟着他,那是他们唯一可以追随的,也是唯一可做的。 那个男人姓楚! 也许此前他们并未完全认可,但此后建立楚国的念头已在他们的心头生根发芽。 无论如何望水城保住了,长宁王的大军也死伤惨重,短时间内无力再战,在这狼莽荒原,在这地下城中大家至少有了一片安稳之所。 楚飞岩回到了望水城,来到护城河边,所有人自觉的让开了道路,连向来没个正行的独孤南方都肃穆而立。 他解开了腰间的血衣,缓缓放下那两颗头颅,亲手一点一点洗去他们满脸的污秽。 没有人言语,没有人喧哗,连婴儿也被母亲安静的抱在怀里,人们低下头去将深深的敬意、悲楚埋藏在心底。 做完这一切,楚飞岩将他们葬在了城墙下,朝着西边的方向点燃了两炷香,敬上了两碗最烈的酒。 当夜,望水城中不论男女老幼全都身穿素服,为死去的同胞哀思祈福,唱起了一首流传已久的挽歌: 昔在无酒饮,今但湛空觞。 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 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傍。 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 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 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寻找希望 悲伤不舍的旋律回荡在狼莽荒原上,回荡在人们的心里,让一颗颗没有归宿的心灵偎依在了一起。 望水城外横尸遍野,麻木而呆滞的掩埋着尸骨的长宁老兵眼角忽然涌出泪花,嚎啕大哭起来。 公孙九回去不久便传来消息,吃了败仗的士兵全部被视作罪人和耻辱,要求他们就地掩埋尸体,在攻破望水城之前绝不允许回国。没有任何补给,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想要攻城等若自杀,也就是说剩下的一万多长宁老兵全都被抛弃在了狼莽荒原。 城内挽歌凄苦,城外哭声同样悲凉,无论是敌是友在楚飞岩的心中第一次对战争本身产生了厌恶之情。 第二天清晨楚飞岩、汪野、玄天养、独孤南方、石宁、焦平六人一起站在残破的望水城楼,看着不远处失魂落魄的长宁老兵。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掩埋着战士的尸体,当最后一名士兵的尸骨被掩埋,他们将不得不作出无奈的选择,再度拿起手中的武器。 他们看到了屹立在城头的楚飞岩,即便他换上了一身白衣,并将长发编起,他们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能够战胜公孙九的强大男子,原来他还这么年轻。 老兵们记得他那揍向公孙九的一拳,那是为了枉死在烈阳箭下长宁将士的一拳,他们清楚的记得那时的心情是复杂的。 到了午时,终于最后一具尸体被埋入黄土。却无人拿起手中的武器,也许是没有勇气,也许是因为心中悲凉。他们把目光聚焦在了城头,却发现楚飞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既感到失望又感到庆幸,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漫无目的的向着背离望水城的方向离开,有几个人不自觉的走向长宁国方向,被同伴狠狠的喝骂了几句,接着又红着眼眶调转方向。 狼莽荒原的风沙说来就来,巨大的风沙遮掩了他们彷徨的身影,变得若隐若现。可是他们又能去向何方? “凉州城和义阳城被雪影攻破的时候,无处可去的我们也和现在的他们一样无助吧。”石宁悲悯的说道。 “希望,有时候也是一种强大力量。” “想不到你这个粗人还会说这种话。”独孤南方戏谑道。 汪野伤势未愈一说话就全身吃痛,淡淡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希望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但是他却是真实的。”玄天养看着没入人群的楚飞岩由衷的感慨道。 冯安今年已经七十了,孑然一身,从军混了一辈子也只是个小小的伍长,和他同龄入伍的伙伴大多已不在人世。但他又是极受人尊敬的,每逢战斗都身先士卒,带出了很多兵,队伍中就有两个千夫长曾经追随于他,甚至在国内还有一位颇有威名的将军。 可是他却是固执的,执意不肯受封,也不肯从前线退下,只想最后战死在沙场,去见曾经的亲朋和伙伴。 他毕竟太老了,老到连拿起武器都显得吃力,但他却活了下来,因为每每冲杀之时都有很多人将他挡在身后。 现在的他终于放弃了,坚持了一生的信念于昨日崩塌,他被他奋战了一生的国家抛弃了,他再也无法挺直了胸膛去面对曾经的伙伴。 他第一次对着众人发怒,不许别人跟着他,他想要远离人群,孤独的死在这片荒漠里。 他迈着迟缓的步伐向前走着,始终无法和众人拉开距离,风沙渐渐变大,然后他在遮天蔽日的风沙中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他!那个可怕的年轻人,冯安下意识的拿起手中长刀,随后又苦笑起来,斩草除根吗?这在血腥的战场再平常不过了。可是看他的神情却又不像,他一生阅人无数,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敌意,甚至看不到家国的界限,只是带着淡淡的悲伤。 楚飞岩双手持刀将葬魂插入身前的地面,漫天的风沙骤然变弱直至停止了肆虐。 冯安苍老的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他想起了流传在大陆东方的一则古老预言。 “黑衣做将,白衣称王!” “终有一天我们的王会再度降临,他有着悲悯世人的目光,有着改天换地的力量,当他出现的时候干涸的沙漠会涌出泉水,蔽日的风沙会为之停歇。” 冯安使劲推开挡在身前的同胞,他那双浑浊暗淡的眼睛,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有些奇异的光。 楚飞岩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个有些不同寻常的老兵,但并未太过在意,他看向众人用平静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这场战斗夺取了我兄弟的生命,毁坏了我们的城堡,让许许多多的母亲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童失去了父亲,我们失去了太多…” “如果想要报仇你就来吧,大不了一死!”人群中有人愤怒的吼道,“反正我们已经一无所有!” 楚飞岩自嘲般的一笑:“如果说报仇,你们同样失去了亲朋和伙伴,我手中沾染的鲜血只会比你们更多,我并不会为此愧疚。只是当我看到兄弟死不瞑目的头颅出现在我面前之时,从未如此认真的思考过造成这一切痛苦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得到答案,所以想要试图从你们身上寻找,因为至少在这片狼莽荒原之上,我们都是被家国背弃之人,这样的感觉从来都不是好受的,因此我不想放任你们就此离开。” 冯安阻止了躁动的人群:“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飞岩指着残破的楚楼和蓝堡:“那是被你们损坏的,我希望你们去修缮完成,然后在那里安顿下来,当做自己的家园一样。” 冯安震惊道:“你说什么!”身体因为激动打了个趔趄:“当成我们自己的家园?” “这片荒原之外便是三大月国,无论到了哪里你们都将面临凄惨的下场,所以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留在这里,留下一丝重回长宁的希望!” 虽然有人已经心动,但还是质问道:“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到底是何居心,我们可不会卑躬屈膝的投降!”。 楚飞岩拔刀转身一气呵成,运足毕生功力将昨夜隐忍未发的一刀轰然斩下,这一刀蕴含了无尽的苍茫之意,透尽了心头的愤怒、悲伤、悲悯,以及心中的期望。 第一百三十七章 荒诞国度(上) 长达百丈的刀芒几乎化作实质,没入了厚达数尺的荒漠之上,低沉的闷响从地下传来,大地都在颤鸣。 只见金色的沙暴如同海浪一般滚滚翻涌,骤然向两侧分开,如同为君王让开了道路,刀势的尽头是通往长宁国的方向。白色的背影迎着阳光在金色的沙暴中显得如此高大。 “如果说我有恶意,那也绝对不会是现在的你们,记住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并给你们一个选择,至于投降这种东西我并不需要!” 没人有再怀疑他说的话,这一刀如果斩向他们那么没有几个人可以存活。 “我此去长宁需要向导,如果你们有人心有不甘,也可以跟上来。” 楚飞岩说罢便大步离去,留下不知所措的众人。被抛弃的老兵们到底会何去何从? 一个时辰后,楚飞岩出现在了长宁国的街道,冯安换下了军装气喘吁吁的跟在身后。令人意外的是两人的出现丝毫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楚飞岩大致打量了一下,心中十分讶异,只因这里比想象中的还要落后,如果不是冯安告诉他这里就是长宁的中心区域,他还以为是某个偏僻的山村呢。 街道破落不堪,房屋也仍以茅草屋为主,家家户外晒了一些风干的玉米,偶尔能看到三两只瘦弱不堪的老狗。过往的行人都是无精打采之色,只有在看到冯安身旁的楚飞岩之时眼中才会出现一丝艳羡之色。 然后最令人奇怪的是一路走来几乎未曾看到年轻人,也没有见到玩耍的孩童,这里仿佛是一个老人的国度。 冯安叹了口气,正欲说话。忽然远处一个挺着八九个月大肚子的妇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黑衣的汉子,她一路跑一路大声呼救,然而路人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般,冷眼旁观。 有个村民看样子是认识她,小声问了句:“巫使大人,冀嫂犯了何罪?”。 “她公然诋毁护佑我长宁万载安平的巫神大人。” “该死!”村民冷冷看了冀嫂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愤然离去。 明知逃生无望,冀嫂仍然竭力逃跑着,然后慌不择路的撞到了冯安身上。 两人纷纷跌坐在地,冯安揉着腰直呼晦气。冀嫂捂着肚子一时爬不起来,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长得好生英俊,身形气度都和以前见过的人大不一样,关键的是在这个年轻人眼中看不到任何鄙夷和敌视。 冀嫂好似突然看到了希望,不知哪来的力量一下子抱住楚飞岩,哀求道:“救救我!” 冯安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此时的冀嫂浑身汗流浃背,蓬头散发,看起来糟糕极了。只有眼中闪现着即将身为人母的光辉,她抱住最后一丝希望苦苦哀求着。 楚飞岩将她轻轻托起,然后看到了随后追赶过来的几名黑衣人,他摇了摇头,在找到岚蓝和暗夜之前还不想引起太大的关注。 几人同样看到了楚飞岩,有些不解他为何对冀嫂如此客气,但并未多说什么,因为以他这个年纪来说必然是得到过巫神大人亲自祝福的,不可轻易得罪。 冀嫂最后绝望的看了一眼楚飞岩,被黑衣人拖走了,那疯狂的哀嚎与哭诉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声嘶力竭。 接下来楚飞岩将除了巫神祭坛和维迦圣殿之外的所有长宁地界都转了一圈,并未发觉不妥之处。同时也大致摸清了的长宁的人口状况,总共约有10万人口,其中年轻人竟然不到百分之三。 这也侧面说明了,这次长宁入侵望水城几乎动用了全力,如此下去长宁灭亡似乎是迟早的事。 当晚两人暂歇在冯安的家中,对于这突然回来的老兵,乡亲们既感到意外也感到漠然。大家都是行将就木的老头,既然长宁王和巫神大人都没有明确指示,这又与他们何干,谁也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身边又会少了谁,自己又还会不会活着。 四万大军战败的消息让原本就死气沉沉的长宁国内变得更加没有生气。人人都是了无生趣的过着生活。只有那些少数拥有年轻人的村落能看到些许生气。 楚飞岩问道:“巫神是什么人?” 冯安立刻满脸敬畏道:“是护佑我长宁一族的神明!” “哦?”楚飞岩嘴角扬起弧度,不置可否。 冯安心中暗恼,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同样来历非凡,非要和他理论一番。于是缓缓讲起了关于巫神的事迹。 传说中,长宁诞生于万年以前的东方大陆,由于临近海岸时常有海啸侵袭,水灾肆虐,造成饥荒不断,更有凶兽作乱。人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惶惶不可终日。 第一任长宁王跪在滨海石边苦苦祈祷七七四十九日,终于迎得巫神降临。传闻中她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也爱穿一身白衣,然后施展大神通将东方大陆推离推离了海岸线,然后将所有凶兽收复放在了海岛上。 至此天下安宁,人们从此便一直信奉巫神,长宁国也开始逐渐兴旺起来,最后成为了盘踞整个东方的超级帝国。然而随着漫长的时光过去,人们的信仰开始逐渐变弱,甚至忘记了的对巫神的敬畏与侍奉。 第205位长宁王在祭天之时,对巫神的铜像产生了淫邪之念,最终引来了天罚,致使天下大乱,庞大的帝国开始了无尽的战乱,最终帝国分崩离析,最后只剩下如今这一隅之地。 人们这才重新懂得敬畏,然而人类背弃神明已经太久,巫神始终不曾再度降临,长宁的厄运仍在继续。 大约在六十多年以前,当时人口虽然算不上兴旺,但也不像如今这般断了好几代。只是在此之后出生的小孩都出现了异状,有的四肢不全,有的心智缺陷、甚至有的形似魔物,长到七八岁便胡乱的攻击人,最终自残而亡。 如此可怕的情形一直持续数年,最后现任长宁王公孙齐在维迦圣殿以心火点燃圣灯,如同第一任长宁王那般枯坐七七四十九日,最终请下巫神降临! 冯安苍老的脸上忽然绽放出神采:“那一年我十六岁,负责在维迦圣殿外围驻防,有幸一睹巫神降临的盛况!” “她脚踩神龟自东海而来,和传说中一样身穿白衣,看不清容貌,只能凭感觉知道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 楚飞岩并不相信所谓的神明,通过冯安的描述,如果说有此神通的女子他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叶潇潇!顿时脸色一变:“那巫神后来去了哪里?” “就在如今的维迦圣殿。” 楚飞岩霍然起身:“我们现在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荒诞国度(下) 随后楚飞岩又自嘲似的笑了笑:怎么可能是她呢,算了,你接着往后说,咱们明早再去,看你这样子怕是也走不动路了。 冯安连连称是,苦着的脸这才稍稍好看了些,继续说道。 自从巫神降临之后,但凡孕妇胎儿都需要经过她的检验,只有得到巫神认可方能顺利生产。 后来的事实证明,得到巫神祝福并认可的胎儿都能顺利健康的长大。而不被认可的胎儿则被视作魔胎,必须堕胎送入维迦圣殿净化。 起初有的孕妇依然偷偷把孩子生下,但生下的孩子不是身体缺陷就是犯有疯症或者发狂似魔物,于是此后没有得到巫神的许可再也无人敢私自生孩子。 冯安叹了口气,可是几十年来能够得到巫神认可的越来越少,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人们也曾向巫神求问,得知乃是世人的信仰不够坚定,数千年累积的灾厄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消解。 巫神曾说只要再过十年,长宁便可以重新振作起来,孩童便可以自由的出生,只是在那之前决不能有丝毫的信仰松动。人们对此坚信不疑,可惜上了年纪的人们却是无望了,余生只能浑浑噩噩度日。 此次入侵望水便是因为巫神说那里有一处灵脉,如果成功夺取便可以将十年期限大大提前。 冯安看了楚飞岩一眼:然而这一点希望很快就被击碎,我们败得十分彻底,公孙九更是视人命如草芥,说放弃就放弃,完全不顾将士的死活,之所以跟你回来便是想见一见巫神和长宁王。 虽然以楚飞岩的感觉来看所谓的巫神很可能就是个江湖术士,但冯安不会无中生有,他也并不了解他们的过往,所以不好妄加定论。楚飞岩轻轻点了点头:“养足精神,明日咱们乔装一番再混进去”。 一夜无话,待到清晨,两人早早出了门。楚飞岩以前跟萧潜学过易容之术,此时换上了一副木讷的中年人面孔。 “巫神祭坛和维迦圣殿都是极其神圣的地方,守备森严,普通人最多只能到达外围,想要深入其中除非得到巫神的认可” “你虽然很强大,但也不要轻易得罪巫神的好” 冯安戴了顶草帽,驼着背,一路告诫楚飞岩,生怕他惹出啥事来。两人没走多远,前方人群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这在死气沉沉的长宁可是很罕见的。 一问方知,今日巫神将现身净化魔胎并且有重要事情宣布,人群此时都向着巫神祭坛涌了过去。两人正好混入人群,跟了过去。 楚飞岩远远便听到冀嫂在大声哭诉:“你们放过我的孩儿吧,就一次好不好?” “这是我怀的第八个胎儿了,我已经害死了七个无辜的孩儿,怎么可能都是魔胎,我不信” “你诋毁巫神大人,信仰不坚定,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才连累的我们!”,人群中有人大声指责道。 人群纷纷起哄,有人将污水泼在她身上,有人向她唾骂,不一会冀嫂便满身污秽,愈发的狼狈不堪。但是她仍在苦苦哀求: “我丈夫两天前打仗死了,连尸骨也不曾看见,我腹中孩儿是最后的希望,我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哼,谁家没死过人,至少你还有过身强力壮的丈夫,有什么可抱怨的,你接连怀上8次魔胎,我看你本身也是魔障之身”。一个老妪寒声说道:“对,一定是这样,大家千万别靠近她!我希望巫神大人可以将她一同净化了!” 楚飞岩却从老妪冷漠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不舍和解脱。 “没想到连娘你也这样说,呵呵呵”,冀嫂绝望的冷笑起来:“你们一个个说我信仰不诚,我让七个孩儿胎死腹中还不够坚定?难道你们就从来没怀疑过?” “腹中胎儿一天天的长大,我能感到他有力的心跳,感到他顽皮的踢我的肚子,感到他对我的依赖,感到他如此渴望的与我见面,我知道他是个健康的孩儿。 我们喝同样的水,吃同样的粮食,怎么大部分就成了魔胎呢?我不信所谓的诅咒,我也不信所谓的巫神,自他降临以来,我们何曾过得好过?” 人群中有些人的目光变得闪躲,大多是一些女性,曾经亲眼看着胎儿葬送的痛苦是难以磨灭的。 但大多数人依然愤怒的指责:“休要强词夺理,巫神说了只要再等十年就行了!” “呵呵,别说十年,就是再过五年,咱们也等不起了,长宁已经快要绝后了啊,大伙瞪大你们的眼睛看看吧!” 愤怒的讨伐声渐渐变弱了,因为冀嫂说的是事实,数十年下来除了几个稍大点的家族都已经断后,人心也变得越来越自私冷漠,麻木的生活着,等到了冀嫂这一代已经很少有人愿意生孩子了,像冀嫂这样执着的已经绝迹。 “即便是魔胎,我也愿意将他生下来,为此我宁愿离开长宁,就算饿死在荒原上也无怨无悔,只求你们放我和孩儿一条生路”。 “如果她愿意离开的话,那不如任其自生自灭,也好过多一个信仰缺失之人”,冯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说,也许是因为想起了当年郁郁而终的妻子,也曾这般恳求过。 或许在他的心底认为,如今的狼莽荒原变得不同了吧,冯安瞥了一眼身旁面容木讷的楚飞岩,仍是气定神闲,心中略感失望。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老妪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果然,很快有人大声呵斥:“不行,她这样做那就是叛国!” 冀嫂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被瞬间浇灭,她面如死灰,此刻终于放弃了祈求,无助的控诉道:“呵呵呵,这世上哪有什么神明,哪有神明见死不救,哪有神明害人断子绝孙,如果有那也是吸人血的邪神,呵呵呵,再看那七国混战,死伤动辄数十万,也不见有神明降下仁慈。真是一群混蛋,哈哈哈…” 冀嫂凄厉的笑声,莫名触动了楚飞岩的神经,她说的何尝不对?心中不禁对这位执着不肯妥协的母亲生出敬意。 “前有败兵之耻,后有恶妇诋毁神明,难道长宁当真不可救赎了吗!” “尔等遭受罪罚千年仍不知悔改,不敬神明,灭国之祸已在眼前!”,忽然一个高大而虚幻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祭坛上空。 冰冷而威严的语气令众人十分惶恐,纷纷跪地祈求宽恕,高呼巫神怜悯。 第一百三十九章 装神弄鬼(上) 冯安同样也不例外,只是在听到“败兵之耻”四个字时,那浑浊的双眼生出一种叫做悲哀的情绪,原来在巫神的眼中他们和冀嫂一样成为了长宁的负累和耻辱,这就是不允许他们回国的原因吗? 他当了一辈子的兵,一生都以此为荣,此时却信念崩塌,他无力的跪了下去。 “她是假的!” 冯安一惊,诧异的转过身来,然后直觉得眼前一阵模糊,楚飞岩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楚飞岩已经出现在了祭坛东南方向的一个小角落。 “应该就在附近!”楚飞岩开始四处寻找起来。巫神幻影出现的一刹那,他便发现那只是一个类似于海市蜃楼的投影罢了。 “愚蠢,神明终将背弃你们!”巫神一声怒斥,听在普通民众的耳中如若雷霆炸响,吓得惊慌不安。不住的磕头求饶:“请巫神宽恕,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巫神冷冷的说道:“那好,刚刚除了冀嫂也有某些人似乎内心产生了动摇,现在考验你们信仰的时候到了,务必将这些害群之马揪出来除掉!” 人群立刻陷入了疯狂,心虚的人人自危,更多的则是看向了身边的同伴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眼神。但凡心中有些许怀疑便立刻冲过去将其扑倒,同时高声呼喝邀功:“制服叛徒一名!” 然后他得到了巫神的赞许:“杀了他,神明会赐福与你。”他因而变得更加疯狂,只犹豫了片刻就刺向了对方的胸膛。 “哈哈哈,我会得到神明赐福!”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杀戮,令本就迷失的心灵变得更加偏执和扭曲。 他的刀刺向了妇女,刺向了同族的兄弟,甚至刺向了和他一样具有“忠诚”信仰的人,为的便是得到更多神明的赐福。 不到一刻光景便有近百具尸体横卧在地,冯安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地上的鲜血一点一点蔓延到了他的脚下。凶徒们终于发现了这个可恶的老头,挥着刀向他走了过来。 老妪看了看冯安,想起了方才这老头说过的话以及他身旁不同寻常的年轻人,她突然抢在所有人面前扑了过去,然后拔出他腰间长刀递在他手中,用力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想不到被你这老头看出来了,嘿嘿嘿” 霎时间鲜血喷涌,溅了冯安一脸。其余人见状便暂时转移了目标。 滚热的鲜血让冯安惊醒过来,他看着老妪喃喃道:“为什么?” 她临死前攥着他的衣袖问道:“姐姐当年想要离开而不能,如今女儿也是同样的下场,冯将军你是有大见识的人…我胆小了一辈子如今快死了才敢问将军,长宁之外是否…是否真的…有活路?” “你是小花!”冯安终于认出了老妪,老泪纵横:“你姐姐临终前要我照顾你,没想到你一走多年没了消息,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啊!”然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有的,如今的荒原有活路的!” 老妪瞪大了眼睛,死死抓住冯安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看了一眼祭坛上的冀嫂气绝而亡。 祭冀嫂看着这一幕,发出了刺耳的笑声:“看吧,看吧!这便是神明的赐福,哈哈哈,哈哈哈!” “很好!”巫神非常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也许是因为数十年没有出现过魔物,某些人才会忘记了恐怖,失去了敬畏,接下来便让圣女亲自破开魔胎,让你们看看究竟何为魔物!”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白衣鹤氅的女子推开了祭坛后方的大殿之门。 她蒙着面纱款款走来,站到了冀嫂身旁,躁动癫狂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满脸兴奋且敬畏的看着她。 虽然圣女的出现只在近日,但却拥有极高的人气,相比于神秘高高在上的巫神,圣女更为真实可见。 最重要的是巫神说过,圣女的出现预示着最终灾厄的消除,当巫神离开之后,圣女将是她在人间的唯一代言人。 因此当她缓缓拔出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时,人群立刻欢呼了起来:“消灭魔胎!杀了她!杀了她!” 圣女看了看人群,将利刃对准了冀嫂的腹部,人群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将要发生的残忍一幕。 “住手!”一声怒喝与整个场面显得格格不入。那是一个脸上、手上浸满了鲜血的老头。 冯安站直了身体,摘下了草帽,露出了那苍老的面容。 “那不是冯将军吗?”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他,虽然他只是个伍长,但在军中的辈分极高,人们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 “什么将军,打了败仗居然还有脸一个人逃了回来,如果不是看他老得活不了几天了,咱们早就向巫使大人报告了。”和冯安一个村落村民见状赶紧撇清关系。 巫神虚幻的身影冷冷的说道:“冯安,你回来是否意味着攻下了望水城?还有,你让圣女住手是何意?” 冯安摇了摇头,终于明白原来巫神是知道的,他那浑浊的双眼渐渐失去了往日的敬畏: “我们四万多人出征,只得万余人生还,尸骨累累,亡魂无数,却只得葬在茫茫荒原。难道连魂归故里的权力也没有?还是说我们和那冀嫂一般都是你口中的魔物,该去送死?” “你们怯懦畏战,还有何颜面回来!又有有何面目言生死,为了长宁的未来,难道不该牺牲?自私愚蠢的人类!” “打仗有牺牲那是再所难免,我辈将士当然有这份觉悟,然而并非是白白送死!在那荒原长宁王,不,公孙九射杀我们自己人如若草芥,战败后独自逃生,又命无粮无水的残兵去攻望水城。 我冯安浑浑噩噩打了一辈子仗,但并不傻,唯一想到的理由便是长宁已将我们这些老兵当成了累赘,如同垃圾一般扔向战场!” “敢问巫神大人,如果我们该死的话,那公孙九又该如何?” 空气仿佛一下子冷了下来,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当面顶撞巫神,冯安苍那老瘦弱的身躯此刻看起来竟比任何人还要高大! 第一百四十章 装神弄鬼(下) 巫神一时没有说话,她也没有料到这个不起眼的老头竟如此难缠。 冯安环顾四周:“看看咱们这些人,老的老弱的弱,现在还要将手中的屠刀挥向胎儿,这样的国家谈何希望?” “当年的魔胎我也见过,若论为恶为祸,比不上在场的任何一位!满地尸体,血迹还未干,看看你们手上的鲜血吧!”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巫神的出现令他们陷入了狂热,从未思考过对错,一切都认为理所应当。此时听到冯安的斥责声,眼中罕见的出现了迷茫。 “人分三六九,事分缓和急,平民岂可与王者争辉。愚昧无知的人啊,现在就让你死个明白” 忽然空中巫神的身后出现了无数年轻的身影,有男有女,全都神采奕奕,风华正茂。 “这便是长宁的未来!”,巫神高声说道:“在你们身后的大殿中,一万多希望的火种经过本神的悉心培养,即将完成蜕变,成为长宁的希望之光。他们的后代将会成为这片大陆最杰出的精锐,长宁终将实现往日荣光!” 当看到那些充满朝气的新生力量时,刚刚还在迷茫中的人们立刻爆发出了最炙热的欢呼:“巫神万岁!巫神万岁!” 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巫神的伟大再也不容置疑,他们当然也没有做错,即便是杀人。 巫神话锋一转:“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令我很失望,也令长宁的未来再度蒙上阴影” “杀了他,杀了他!” 人们将怒火指向了冯安,羞愧于方才被他蛊惑。 接着公孙九出现在了巫神身侧,神情肃穆而庄重,自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忽然其双掌向前平推,掌心金色的光辉源源不断的洒向那群年轻人,空中的人群沐浴着金色的光辉,宛若谪仙人。 “王侯将相,命运天定,岂是凡人可比。雍王舍己为人,忍辱负重只为成就后世福泽,他一人之功可抵得上千万人,和那两三万贪生怕死的老弱残兵相比你们认为谁更该死?!” “老兵该死!老兵该死!” 冯安看着慷慨激昂的人群,刹那间有些失神,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脚下小花的尸体已经变得冰冷,而他的心却更加冰寒。 原来老兵们早就该死了吗?他看着高高在上的巫神和公孙九,浑浊的双眼写满了悲哀,也许是应了那句话凡人如蝼蚁。他扔掉了手中长刀,主动走上了祭坛,因为这一辈子都已变得毫无意义,仿佛是生活在虚妄之中。 “她是假的”,忽然他想起了楚飞岩消失前说的话,如果关于巫神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呢?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随后又苦笑道: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杀杀杀!”,狂热的人群愤怒的嘶吼着。 两名黑衣巫使紧紧跟在圣女的身后,冷漠道:“动手吧!”。说罢在其身后轻轻一推,那泛着寒光的匕首笔直的刺向了冀嫂的腹部。 女子的惊呼声淹没在了喧嚣之中,圣女闭起了双目。 忽然她感到一双大手在其身后抱住了她,该死,这手放在哪呢?她恼羞的回头瞪了来人一眼,但又有些感激,这一刀毕竟没有刺下去。 两名黑衣巫使,不知何时已经倒了下去,她看到了一副木讷的中年人面孔,心中惊疑,只是觉得那双眸子似曾相识。 楚飞岩紧紧抱着穿着白衣鹤氅的圣女:“是你吗?” 当她回过头来时,楚飞岩意识到自己认错了,可是为何她会穿着与叶潇潇如此相像的鹤氅?而且感受到了同样的本源之力。 “你是谁?还不快放开我”,圣女杏目圆睁,微怒道。 楚飞岩略微尴尬的松开手,此时听到她说话,再加上那眉眼间特有的英气,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心中又惊又喜,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因为四周大量的黑衣巫使冲了过来,同时巫神幻影更是厉声呵斥。 “何人竟敢扰乱祭坛,亵渎圣女?” 楚飞岩仰天大笑道:“小小巫女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说罢虚空一掌,那空中的幻影瞬间消失。 “吾乃九天圣王,不忍见尔等受邪神愚弄,特此降临!” 他运足丹田真气一声长啸,雄浑的音量直冲天际,然后又借助小冰造了点寒冰蒸汽。顿时四周如同仙气萦绕,凛凛神威完全震慑了当场,那古板不苟言笑的面容看似更具神明的威严。 所有人包括黑衣巫使全都惊呆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伟大的巫神怎会被人轻易击败? 原来刚刚在东南角,楚飞岩发现了一处隐秘的洞穴,他悄悄潜入之后发现,洞穴一直延伸到祭坛的下方,而每一个拐弯处都有一块映月石,能够折射并放大人影。 所谓巫神便是用这种方法制造了巨大的幻影,至于那些年轻的男女俊彦只是些栩栩如生的人偶罢了。楚飞岩刚刚那一掌,看似击向空中,实则是悄悄震碎了下方的一块映月石。 原本发现了巫神的踪迹之后,楚飞岩打算将她立刻捉住,但是意外看到了圣女,由于其身形和叶潇潇十分相像,一时心急便冲了出来。 此时的巫神和人偶还在这祭坛的下方,已是瓮中之鳖,因为刚楚飞岩已经封了出入口。 但是楚飞岩通过这两日发现,长宁国是一个极端盲目信奉神明的国家,想要尽快让他们摆脱巫神的控制,就只有化身一个更为强大神明来代替,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那些沾染了同伴鲜血的人开始变得惶恐不安,大声的呼唤:“巫神大人!巫神大人!请您现身!” 楚飞岩却是一刀斩向地下,冷喝一声:“你们的邪神在这里!” 只见刀光一闪,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然后“巫神”那狼狈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身前! 看起来只是个身材矮小的普通女子,模样甚至有些丑陋,但那身打扮分明就是缩小了无数倍的巫神大人,此刻正瑟瑟发抖的看着楚飞岩。 “不可能!”,人群尖锐的叫了起来,他们无法接受信奉了数千年的神明竟是这副模样。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套路了 楚飞岩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说吧,将你怎么欺骗世人的行为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那巫神怨毒的看了楚飞岩一眼:“亵渎神明,你会遭受天罚的!” “还敢嘴硬!”楚飞岩手中略一使劲,凌厉的刀锋便划出了一道血痕。 “啊~圣王饶命!”,一丝鲜血在脖颈蔓延,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死亡的“巫神”立刻惊慌的叫了起来,随即变了嘴脸。 “尔等凡人,还不快快向九天圣王臣服!” 透过映月石,那巨大的巫神幻影再度出现在了空中,冰冷蔑视的神情和方才一模一样。 人们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如同小丑般拙劣的表演。自古以来便在心中占据了神圣地位的“巫神”竟是这番可怜模样? 再度扮演伟大的巫神,她又恢复了无穷的自信:“看吧,这就是你们的未来,你们的希望!” 无数人偶被投射到了空中。 “不不不!不会是这样”大量的人群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即便是有所心里准备的冯安也颤抖的说道:“长宁完了啊…”。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金光从维迦圣殿呼啸而至,临近祭坛上空之时骤然爆散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金箭,密密麻麻布满了祭坛上空! 楚飞岩面色变得无比凝重,这一箭的威力远胜公孙九的六合烈阳箭,他遗憾的发现自己接不下来。 关键时刻,圣女轻拉楚飞岩的衣袖:“跟我来!” 楚飞岩当机立断,迅速救下冀嫂,然而还未等到动身,冀嫂突然捂着腹部痛苦呻吟起来,竟是要生了! 冯安顿足道:这可怎么办!然后把心一横,拿起长刀挡在两人身前:“我这条老命早该死了,你们赶紧走,救孩子” 这个倔强而不乏智慧的老头,这一刻展现了出前所未有的勇气。楚飞岩第一次认真的看着他,那瘦弱佝偻的身影无形中给他带来深深的震撼。 他和自己一样经历了家国背叛,亲朋、伙伴战死,信仰破灭,被欺骗的绝望,亲眼目睹了巫神的丑陋,从狼莽荒原跟随自己这个“敌人”以来,他不被任何人理解,几度看似轻言生死,但却始终未曾放下长宁,放弃最后一丝可能的未来。 他此刻挡在自己的身前,赌上最后的一切,想要为身后的母子拼一条生路。 楚飞岩自问这一路走来,也不曾为冥水做到如此地步。深深的敬意在心中升腾,他来到冯安身侧,笑了笑: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家伙了,就别逞能了。 “好!” 冯安非常干脆的应道,然后麻溜的躲到他的身后,一边叫道:“喂,孩子要生了,快过来帮忙接生啊”。见到所谓巫神的真身之后,连带着对圣女也失去了敬畏,呼喝起来。 楚飞岩莞尔,感情这老家伙是套路自己么,不过那也无所谓了。他双目微闭,将精气神提升至巅峰,如果猜的没错,这气势磅礴的一箭必定来自传闻中的长宁王。 要想救下冀嫂任何一支箭都不能落下,可那爆散开来的每一支细小的箭上都蕴含了精纯的造化之力,这也是为何楚飞岩认为自己挡不下的原因,但现在已无退路。 如果连这一箭都挡不下,何谈与其正面相抗衡?他在心中同时默默呼唤小冰和镇磨盘,并全力发动御倾决,将葬魂融入器灵形成太虚剑。可以说现在是他能够拿出的最强战力。 他骤然腾空而起,离地十丈,口中暴喝:“冰封三千里!” 小冰和镇磨盘其实不必等到楚飞岩呼唤便已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两人第一次全力合作威力倍增,只见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自楚飞岩的脚下瞬间生成了厚达数尺的冰层,然后闪电般的迅速向四周蔓延,直至一眼看不到尽头。 在常人看来,呼吸之间整个天空都仿佛变成了冰封的穹顶,如果从高空看去,如同一只巨大的碗倒扣在众人的头顶,于此同时漫天箭雨骤然而至! 霎时间上空轰鸣声大作,如同滚滚惊雷连绵不绝,更为强烈的爆炸声随之而来。 持续不断的爆炸轰鸣声维持了足足半个时辰,一时之间仿佛天塌地陷,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冀嫂撕心裂肺的喊叫被淹没在了巨大的轰鸣声中,而冯安和圣女两人更是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生。 上方的爆炸终于渐渐平息,惊魂未定的人们看到了屹立于冰层之上的楚飞岩。 如果没有这位九天圣王,他们恐怕早就死了吧?那岿然不动的傲然身姿第一次烙印在了他们的脑海。心中升起了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感动。 忽然,那巨大的冰封穹顶出现了裂痕,如同蜘蛛网一般快速蔓延,似乎很快就要塌了。 圣女担忧的看了一眼楚飞岩,她深知长宁王的可怕,楚飞岩为了庇护更多的人扩大了防御范围,此举虽然惊世骇俗,但这样一来他本身必然变得极为虚弱,恐怕此时已经深受重伤。 事实上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糕,尽管有了两大本源的相助加上太虚剑强横的破坏力,他还是没能挡下所有的攻击,八支细如牛毛的小箭没入了他的身体,正在其体内疯狂的肆虐。 而且为了最大程度发挥小冰和镇磨盘的实力,他全身经脉大开已濒临爆裂。 最后时刻公孙九又乘机偷袭了一掌,可以说现在楚飞岩还能站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就连暗藏于楚飞岩体内的青木赤霄珠也已竭尽全力,但碍于楚飞岩本身承受的能力有限,它也只能勉强维持其处于不死状态。 小冰和镇磨盘也不敢再发动大规模的冰封之术,生怕不小心将他弄死了。 “维持住冰层”,楚飞岩艰难的说道,若是让巨大的冰层掉落下来,下方的人群同样难免一死,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小冰瞄了一眼楚飞岩的眉心处,发现没啥动静,于是哼哼道:“你这混蛋,死了拉到”。 空中的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楚飞岩摇晃了一下身体,全身经脉和意识都已濒临崩溃。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圣王降临 躲在暗处的公孙九瞅准时机再度袭来,公孙九实则心中惊骇至极,楚飞岩所展现的实力远比几日前看到的更为可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长宁王射出的这一箭威力有多恐怖了。 没想到他竟然可以从容的挡了下来,而且制造了如此巨大的冰封领域,如果不趁现在杀了他,日后必将后患无穷。 发现六合烈阳箭似乎对其无效,于是公孙九欺身上前,决定亲手斩下他的头颅。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肃杀冰冷的气氛,圣女将婴儿高高举起,欣喜道:“是个健康的孩儿!” 洪亮的啼哭声似一股暖流,一股无形了力量涌入了所有人的心里。人们呆呆的看着那新生的孩儿,喜极而泣,没有比婴儿啼哭更美妙的声音了!身在近处的人们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一幕,接着口口相传,继而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长宁从此便有了未来! 冯安老泪纵横,他忽然跪倒在地,口中虔诚高呼:“恭迎圣王降临!” “恭迎圣王降临!” 再也没有任何犹疑,一瞬间所有人虔诚的跪在下方,仰视着拯救了他们的圣王。 原本死气沉沉面临绝望的国度,立刻爆发出了蓬勃的生机。啼哭声、欢呼声、以及虔诚的祈祷声透过冰层传到了楚飞岩的脚下、传到了他的耳内、传到了他的心里。 公孙九也愣住了片刻,此时再度挥刀斩下,忽然发现楚飞岩睁开了紧闭双眼,精芒四射!这一刻他的体内重新焕发出了极其旺盛的生机。 “死吧!”公孙九大喝一声。 然而那刀尖在刺入其胸口一存之处突然崩裂,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刀身传至全身,刹那间公孙九竟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与此同时在楚飞岩体内肆虐的造化之力也荡然无存,那八只细如牛毛的金箭被化于无形。 葬魂重新入鞘,楚飞岩岿然不动,而公孙九卑微的跪在他的身前,这一幕就连圣女也难以置信,众人则更加确认了圣王的威严与强大,纷纷跪地叩拜,口中高呼: “圣王神威,天佑我族” 楚飞岩悄悄看了一眼怀中,喃喃道:“潇儿,想不到即使不在我身边,你也在保护着我,可是你到底在哪?” 原来刚刚在最危急的时刻,怀中的瓷瓶碎裂,叶潇潇赠送给她的那颗种子暴露出来,瞬间吸收了他体内的造化之力连同公孙九一身修为也吸了个干净。 “好险、好险!”,小冰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开了一个缺口故意想让楚飞岩摔下来:“看见你装神棍就恶心,哼!” 此时危机解除,因急剧透支体力和修为导致的眩晕和无力感袭来,楚飞岩摇摇欲坠眼看就将倒下,圣女恰好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搀扶着他相携而去。 一周之后以巫神祭坛为中心,长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巫神和公孙九成为了阶下囚,此后又有几个健康的孩童出生,甚至还有一对双胞胎,至此魔胎的诅咒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九天圣王成为了人们心中唯一的信仰。 大家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开始积极的从事农事生产活动,而那些原本放弃了生育打算的妇女这些天也早早拉着自己汉子回了家门。待产的妇女更是被人们万般呵护。 后世,这一年出生的孩童被称为天选一代,永远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 然而也有一件事困扰着他们,小冰和镇磨盘联手制造的冰层毫无消融的迹象,就连上空那唯一的出口也在第三日自动恢复,而圣王和圣女离开之后便没了消息,他们等于被困在了这一方冰域之下。 好在大家坚信圣王迟早会回来的,便没有太过在意。要说唯一有些闹心的就是冯安了,大家没事就追问他关于圣王的事迹以及他们是如何认识的等等。 可怜唯一知晓真相的冯安只能满口胡诌,把圣王吹嘘的无所不能,人们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冯安本想将这里的消息带去狼莽荒原,可是一直无法离开。至于更深层的担忧他却无从诉说。 他从公孙九和巫神的口中得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受长宁王的指使,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没有人知道长宁王已经活了多久,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他知道楚飞岩必然受了极重的伤,否则不可能一直没有消息。 而最令他担忧的是,当谎言被拆穿之后,他们最终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维迦圣殿距离月临非常近,彼此的边界仅以一排长约两三里的白杨树林分隔开,但是上千年来无论是对于哪一方都无人敢越雷池半步。只因那座古老的宫殿中住着一位传说的强者,长宁王。 唯一敢这么做的前任月临大帝早已化作白骨,成了月临人们心中永远的阴影和伤痛。 维迦圣殿四周再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物,看起来颇为荒芜,陆陆续续能看到一些前来朝圣的国民。而在月临一侧,由于忌惮长宁王的缘故,有一大片真空地带并无人烟,直到五里开外才出现一座巨大的军事要塞。 而就在这片真空地带上,有两个身影在数日前悄无声息的混入了其中。 自从圣女将楚飞岩带到这里后,他便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虽然睁着眼,但意识却始终处于混乱之中。 而此刻在维迦圣殿的一处密室之中,有八个人跪在一樽血玉石棺的四周,看上去都已经十分苍老,依稀能看出与公孙九有几分相似之处。 “老二和孟姬被俘,近日前来朝圣的民众越来越少,大部分民众已经不再相信巫神和魔胎的诅咒,转而信奉那所谓的九天圣王” 这时一个最为虔诚的孕妇被送了进来,她此前怀了两个孩子,都得到了巫神认可,这在长宁堪称奇迹。这次她更是被允许面见长宁王,这对于全族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耀。 她被要求平躺在那尊石棺上面,昏暗的视线以及血腥的气息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各位神仙…长宁王在…哪” “你马上就能见到了他了”,其中一个老头冷冷的说道。 蓦然,石棺中迸发出一道强烈的红光,孕妇被包裹在了其中。只见其高高隆起的腹部在红光中逐渐变小。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孕妇惊恐的叫了起来:“不不不!不要净化我的孩儿,一定是弄错了,我是来见长宁王的” 须臾光景小腹已经平坦如初。 “你不是已经见到本王了吗”,一个极其妖异的声音从石棺中传出。 听到这个声音,跪着的八个老头同样面色大惊:父亲要出关了吗? “不够,还不够!不管是怀有几个月身孕的统统给本王抓来!”,妖异的声音变得焦躁而愤怒。 几个人面面相觑,虽然心中有些犹疑但还是赶紧答应了下来:“是,父亲!那圣女和九天圣王怎么处置?” 听着几人的对话和石棺中可怕的响动,那名孕妇猛然惊醒:“原来他们说的不错,你们都是可怕的邪神!我要去告诉我的族人”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 “是吗?” 在这声森然可怖的声音中红光大作,她被瞬间吸入了石棺,凄厉的惨叫和哀嚎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后一具干枯的尸体被扔出了石棺。 “还需要本王教你们几个怎么做吗?” 八人惶恐的将头贴在地面上,即便是他们对此也感到十分的畏惧。 “滚吧!” 几人如释重负,当离开密室的时候大家对视了一眼才发觉彼此脸上的惊恐仍未褪去,要知道当年他们可是有二十几个弟兄啊。 带着这份惊恐和不安几人离开了维迦圣殿,杀意冲天。 第一百四十三章 勿念勿寻 “潇儿,你在哪?你为何离开?”,楚飞岩突然紧紧抓住了一双手,急切的问道。 这几天他常常如此,有时还疯狂的抱着自己。圣女羞怒道:“如果让我知道你是故意戏弄我,非杀了你不可!” “不许走!” 楚飞岩仍旧不依不饶的握着她的手,圣女终于忍无可忍,摘下自己的面纱,将脸凑到近前大怒道:“你看看!你仔细看看我是谁!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在你面前你就当看不见是吗!” 说罢用力甩开他的手,楚飞岩重重摔在了地上。圣女见状又不忍心,赶忙又将他扶了起来,嘀咕道:“该死的家伙,夫妇两都怪里怪气的” 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红。 “楚飞岩啊楚飞岩,我倒是真想知道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惹得她离开” “这么说三公主你早就认出我了?” “啊!”,岚蓝吓了一跳,向后倒去连带着楚飞岩摔倒在她身上,两人脸贴着脸,姿势极度暧昧。 岚蓝一脚将楚飞岩踹到一边,同时羞红了脸:“你这混蛋什么时候清醒的?” 楚飞岩也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刚刚,就刚刚!”见岚蓝似乎半信半疑,又道:“之前身体透支太严重了,意识混混沌沌的,真的是刚刚才清醒,如果骗你我就找不到叶潇潇” “好了好了,醒了就好,省的拖累我” “潇儿真的找过你?她在哪?”,楚飞岩此时紧张又不安的看着岚蓝,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又是一场空,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岚蓝心中五味杂陈,轻轻点了点头。放弃了捉弄他的想法。讲起了那日见到叶潇潇时的情形。 “她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朝天大比时的场景,她的美貌和勇气即便我身为女子也敬佩心折不已” 岚蓝继而看了楚飞岩一眼:“所以你们大婚之日,我真诚的送去了祝福” “谢谢你” “那你为何惹她伤心,让她说出那样的话来?” 楚飞岩一惊:“潇儿说了什么?” “她…”,岚蓝刚说了一个字突然脸色一红,嗔道:“总之你混蛋!她虽然面色平静,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心中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悲伤” “是吗”,楚飞岩神色顿时黯然:“我曾以为已经稍稍了解她了,可是到头来却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喜欢笑着,总是那么强大,强大到我似乎从来不需要担心她” “我总是自私的以为什么也难不倒她,甚至忘了她也会心伤,忘了世间生死岂由人定,我竟然傻乎乎的相信了” 楚飞岩回想起在南无界碑与叶潇潇分别的一幕,她微笑着让他等她,如今猜想叶潇潇恐怕是将自己沉重的命运背在了身上,去为他寻求一线生机。 岚蓝听着有些疑惑:“你相信什么了?” 楚飞岩脸上露出苦涩:“三公主,我可能犯了一个大错,为何世间女子的心思都如此隐晦难猜?” “那是因为你们男人都太蠢!”,蓝岚瞪着明亮的眸子,英气而俏丽的脸上泛着怒意,可能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为何生气。 楚飞岩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方道:“你说的没错”。然后郑重的向着蓝岚做了一揖。 蓝岚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潇儿说了什么还请三公主告知,我已经没有机会再错过了”,他说的无比诚恳,面带寂寥。 眼前这个引起了无数波澜能令父王为之变色的男子,这一刻却显得如此彷徨,蓝岚跺了跺脚:“你们两口子都这么咄咄逼人,自己看吧!”,说罢拿出怀中信件扔了过去,然后郁闷的坐到了一旁。 那天叶潇潇一见到岚蓝便为她披上了一件鹤氅,笑着打量她:你这么漂亮,不要总是男孩子打扮啦”然后将一封信塞到了她的手中,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并在她耳边耳语道:“我与阿岩缘分已尽,如果他找到了你,我希望你能照顾他的余生”。 整个过程岚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等到反应过来,叶潇潇已经不知所踪,随后不久她就被几个老头劫持到了长宁。 楚飞岩迫不及待的拆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行娟秀而古老的字体。 “阿岩,潇儿有要紧的事去做,不日便回。如果你偷偷跑出来了也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他皱起了眉头心中疑虑有增无减,如果真是这样,叶潇潇何必大费周章留下这封信?然后狐疑的看了蓝岚一眼,看得后者心跳加速,慌忙背过了头去。 然后信上全是空白,信件的内容似乎到此已结束。忽然他发现了一处泪水打湿过的痕迹,楚飞岩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想象着叶潇潇写下这封信件时的模样,她在流泪? 蓦然,楚飞岩心中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接着吐出了一股极寒的气息,然后信上后续的文字便开始陆续显现。 “阿岩,潇儿多希望上面说的是真的啊,可是万物有始,生命有终。当你离开南无界碑的时候便是你我缘分的尽头,因为我再也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无法让你多停留哪怕片刻。 我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经历过太多悲欢离合,亲眼见过一个又一个亲朋好友离我而去,每每此时,潇儿都痛苦难当,孤独而心碎。 很早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一生都在等待着一个人,可是他却始终不曾出现,直到我第一次遇见了你。你可知那时我心中的欢喜,以为终于等到了可以与我相伴一生的人。 可是你有很多牵挂和心事,我只能耐心的等着你,等到你终于将心思放在了我的身上,我们度过了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并顺利完婚,当我以为幸福已经来临之时却得知连你也将离我而去。 那种浓烈的痛苦远胜从前,几乎要吞噬了我。我自私的想将你留在南无界碑,那样我就不必亲眼看到你的死亡,想你的时候甚至可以幻想着你还活着。 阿岩,我已经托付蓝岚要她好好照顾你,她是个好姑娘。希望你允许我自私的离开,勿念勿寻。” 信件到此结束,楚飞岩将它紧紧的攥在手里,喃喃自语:“勿念勿寻吗”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悲伤多一些还是思念多一些,又或者是有一些释怀,如此告别也未必不好,只是为何心中会空落落的呢? “我们走吧”,他说了一句,既然找到了蓝岚那就先带她会月照吧。 蓝岚见他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心中好奇信中到底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自己,却在犹豫要不要问。 正在犹豫之时,几道极其强悍的气息瞬间破空而至。 “圣女,想去哪?”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宁王九子 “不好,快走!”蓝岚惊呼一声拉着楚飞岩转身就跑,逃向那一大片杨树林,那里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楚飞岩的手被她牵在手里,脑海中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时候,叶潇潇也是这般拉着他飞驰,也是这般白衣飘飘,思绪不由得有些恍惚。 “我可不是取笑你,以后若想牵我的手,你可得摘天上的星星给我。” 如今回想起来,那也是他第一次惹她生气吧,若是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放手!楚飞岩痴痴的想着,幻想自己飞向了九重天际,摘下了满天星华。潇儿,我做到了,你回来可好? 突然,身后阴冷的笑声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他抹去眼角的一滴泪珠,反手握住岚蓝,使出浮光掠影,两人顿时速度暴增。 像这样被男子保护是第一次吧?岚蓝放弃了下意识的挣扎,贪婪得打量着楚飞岩的背影,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自己和他真的有可能吗?”她为自己的想法羞红了脸。好在随着一路奔逃,天天渐渐变暗,夜幕已经降临。 即便如此高速的奔跑也未能甩开对方,楚飞岩面色变得异常凝重,这片树林之外都是空旷的地带,别无藏身之地。只有尽可能的隐藏气息,躲在一个稍稍隐秘的角落。 “他们是谁?”楚飞岩感知到了数道不亚于公孙九的强大气息,否则也不会掉头就跑。 “宁王九子,长宁王其中的几个儿子。”岚蓝心有余悸的说道:“当初我便是被他们瞬间劫走,后来暗夜前来相救也被他们打散了”。 “再后来明奇和沈立被他们捉住,便以此威胁我做他们的圣女,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如何了”。 忽然间,岚蓝感到楚飞岩的气息变了,如果刚刚还是暮气沉沉,现在则变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 漆黑的夜,岚蓝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依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急剧攀升的杀意。 “你怎么了?宁王九子十分恐怖,你尚未完全恢复,不可与其硬拼啊!” “他们死了!”楚飞岩只说了这四个字,然后便身形暴起,跃上树梢猛然喝道:“杂种们过来受死!”。 蓝岚脸色一白,知道再也无法劝阻,同时不由想起这段时间和暗夜相处的日子,他们都将自己当做妹妹一般照顾,丝毫不因她公主的身份而刻意疏远,这是她最为开心自在的时光。 “我说蓝岚妹子,是不是喜欢咱们家夜王?说来听听…哟哟,害羞了,哈哈哈。” “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再娶你一个也不多,哈哈哈” 蓝岚眼中涌出泪花,想到今后再也听不到他们爽朗的笑声,他们的关心和调侃,心中生出浓浓的愧疚:他们是为救我而来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他们。 她抬头看着空中刹那间将楚飞岩团团围住的五个身影,小声祈求道:“千万不要死啊!” “你就是那什么九天圣王?” “我宰了你!”楚飞岩一句话也不愿和他们多说,瞬间扑向了其中一人。天炎心法催生到极致,铁拳变得灼热而赤红,然后全力砸了过去! “嘭嘭嘭!” 此时楚飞岩完全不顾什么武技功法,一通乱砸,拳拳罩着面门狠揍,那老头一时间竟被揍懵了。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好似流氓泼皮的打法,再加上被其气势所震慑,竟忘了还击。 “老九,这家伙在虚张声势!”另外四人冲着楚飞岩身后大开的空门一同攻了过去。 楚飞岩怒喝一声:“来得好,正合我意!”瞬息转身,招式大开大合,与几人硬撼了起来,完全是只攻不守的架势。 你吃我一拳,我踹你一脚,耳边尽是拳脚肉搏的声音,由于几人距离太近,几个老头害怕误伤自己人,又不敢全力攻击。 场面上看起来楚飞岩以一敌五,竟不落下风。而且每每砸到楚飞岩身上便有一股至寒的气息蔓延过来,以致于手脚竟微微有些麻木,动作也变得稍显迟缓。 仅片刻光景天炎真气已经消耗殆尽,楚飞岩全身上下挨了一百多拳,多处肌肉骨骼受到了重创。 “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知道我的存在,哎~”楚飞岩的体内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青木大叔,这小子可卑鄙了。”小冰傲娇的埋怨道。 两个声音在他的体内响起,只见一颗青绿色的珠子飞快的游走于其四肢百骸,快速修复着他受损严重的身体。 楚飞岩屹立在原地,无人能够看清其面具下的表情,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气氛出现了短暂的凝固,五个老头露出了凝重之色,这个九天圣王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缠,还要诡异。 岚蓝在暗中看着他即使面对强敌也半步不退的霸气身影,心神摇曳。从绮罗江上初遇到烟柳楼意外相逢再到朝天大比,南诏内乱,她几乎见证了他每一次战斗的身姿。 明明几个时辰之前他还虚弱的无法动弹啊。此刻岚蓝终于明白,他是个无论面临任何险境都不会退缩的男子。岚蓝在心头泛起一抹哀怨:为何不让我早些遇到你? “老大,怎么办?这家伙妖异的很啊!” 其中一个看似较为沉稳的老头说道:“咱们几个并不擅长近身攻击,聚在一起反而施展不开,大家散开,从远处攻击,就算把这片林子全毁了也无所谓,我就不信他能逃得出咱们的手心!” “好主意!” 岚蓝大惊,险些叫出声来,这是她最为担心的,忽然一道黑影从她身后掠过,带着她飞速后撤,由于被对方捂住了嘴巴,根本来不及呼救。 楚飞岩看到几人散开,嘴角扬起弧度:“今夜就是你们的死期,一个也别想跑!”说罢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通过刚刚短暂的接触,他得出一个结论,这几人虽然功力都高于自己但和公孙九一样,并不擅长战斗,那么这漆黑的夜就将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之所以如此自信是因为他知道,暗夜兄弟们已经来了!他脱下了一身白衣,露出惯常穿的黑色劲装,牢牢系上了属于暗夜身份的菱形护额,那么猎杀开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漆黑的夜 他顺时来到一人身前,速度比原先快了一倍不止,原先他是为了保存实力,现在只求速战速决。 排行第三的那老头吓了一哆嗦,慌忙后撤,刚刚被那凶狠的打法揍怕了,他看到楚飞岩并未追赶心中方定,突然他感到一股凌厉至极的刀气从天而降,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仓促之间,老头竟发现避无可避,只得硬拼一记,心想着只要挡下这一击等待几位兄长来支援,那就可以随时反击,于是未尽全力。 然而这便是他噩梦的开始,当他正面对抗这一刀时才发现其恐怖的破坏力,那足以撼山裂石的力量振得他手心发麻,最关键的是刀身传来的寒气以及灰败的气息在侵蚀自己的生机。 老头大骇,再不敢轻视,双掌金光大作呈举火烧天之势,奋力撩开那恐怖的一刀。 楚飞岩趁势借力,反手握刀劈向身后,这一刀等若结合了两人的力量。轰隆!电光火石之间,老三被震开,身后四人亦慌忙躲闪避其锋芒,待到几人重新稳住身形,正面吃了一刀的老头仍心有余悸,迅速后撤,发誓再也不能让其近身。 忽然一道黑影从其身前掠过,由于全部精力都在楚飞岩身上,根本没发现黑影的存在。 只见一道血光飞溅,老头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双眼疯狂的大叫:“啊!我的眼睛!”并从空中跌落下去。楚飞岩一个闪身,迅速追了上去,御倾决发动,葬魂与器灵再度融合,化身太虚剑脱手而去,瞬间洞穿了老头的腹部。 “啊啊!”凄厉的惨叫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骇人。 不得不说此人本身的功力足够高深,即便这样仍未死去,胡乱的向四周挥掌。 “老三!”,其余几人见状,大吃一惊,想不到他一招便受到如此重创,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恐惧。 同时惊恐的发现,每人身前不远处都站着一个身型和那九天圣王一样的黑衣人。 “不,那就是他!”鼻尖传来的淡淡的香气,让他们在这黑夜之中渐渐迷失了判断。 “老大,要不咱们先撤吧,若是有五个这么恐怖的家伙,咱们也很难应付啊,不如等跟老六他们会合之后再来?” “老九你闭嘴!完不成任务是何下场难道你不知道?” “都别吵了!咱们保持距离,先观察下” 正在几人争论之时,忽然那几个黑影同时暴喝一声:“葬魂刀!”。吓得四人神魂一颤,刚刚看似镇定的老大退的最快。 然而预想中的惊天刀芒并未出现,只有几把匕首射了过来,即便如此几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拿出了看家本领疯狂攻击了过去。 几人倾力一击非同小可,刹那间空中产生了巨大的爆炸,顿时火光冲天,巨大的气浪瞬间摧毁了大片的树木,其中一根正好砸在了胡乱叫喊的老三头上,令其当场昏死过去。 映着火光四个老头隐约看见了无数穿梭于林间的黑影,看起来好像已经将己方包围。 就在此时林间突然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无数强劲的弩箭向着几人射来,虽然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但几人应付的十分狼狈,不多时便已灰头土脸。 随着火势蔓延现场又升起了浓浓的烟雾,场面看起来更加混乱,四个老头在上方被熏得够呛。 “看你们什么时候下来!” 远处,岚蓝看了看萧潜,和往日沉稳亲和的模样完全不同,眼神中透着凶戾和杀机,耳边是他那冰冷的话语。 明奇和沈立的死对于他这个队长来说是更为沉重的打击,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嘱咐道:“大家都要好好活着!”。 萧潜微微一愣,沉声道:“我们会的”。 说罢十几条人影一齐冲了出去,接下来就将是最凶险的时候了。 楚飞岩利用这段时间正在暗处争分夺秒的恢复修为,同时凝神关注着场上的动静。 “咱们下去!”,四人终于落向地面,就在此时一张金色的大网从地面弹起,瞬间网住了他们。 “雕虫小技”,一人嗤笑道,伸手便是一掌,意欲撕裂金色的网。然而网身却是出奇的柔韧而有弹性,看似刚猛的一击竟落了空。 “此乃千年冰蚕丝所筑,想破开没那么容易!”,萧潜一声冷笑,接着四周鼓声大作,林间人影攒动,粗略一看不下上千人包围了此处,看他们的穿着服饰,显然都是长宁国士兵。 “都反了不成!”,几个老头怒火中烧,想不到这些愚民竟然也学会了反抗。 “咔~咔”,四周高大的树木齐齐倒向了几人,于此同时无数火把扔了过去,火把的顶端包裹了暗夜特制的黑油,易燃易爆。 刹那间倒向几人的树木剧烈的燃烧起来,借着风势火苗迅速蹿升十余丈之高;萧潜一挥手,仅剩的十八名暗夜一字排开,用来对付玄灭境的高手的破甲箭开始密集的狂射。 顷刻间,冰蚕网的周围成了一片火海和箭雨的中心。 “该死!”,几个老头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即便是他们面对如此狂暴的攻击也不免吃了个大亏。 “大家做好准备!”,萧潜一声令下,暗夜各自散开,每人的胳膊都系着代表着明奇和沈立的菱形护额。 蓦然,那火海的中心窜出四条人影,“六合风暴!”。 突然间狂风大作,四人倒卷而上,直冲天际,远远看去如同四条火龙卷,颇为壮观。 狂暴的风势越来越大,只叫近处的人睁不开眼,在那火龙卷的中心风暴化作无数风刃,与千年冰蚕丝产生了剧烈的摩擦,终于那冰蚕网不堪重负被割裂开来。 再看那四个老头,虽然没有并未受到致命的伤害,但个个灰头土脸,须发焦糊,好不狼狈,哪还有半点平日里老神仙的模样。 然而还未等到几人稍稍喘息,十几个冰冷的气息锁定了他们:“葬魂刀!”。 十几人同时暴喝一声。 “哼!还敢虚张声势”,那老九率先迎了上去,果断拍出一掌,却未像之前用尽全力。 等到他看到面前极速放大的刀影,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可怕的错误。 轰!以有心算无心下场可想而知,楚飞岩这一击几乎用掉了他此刻所能施展的所有功力,甚至玄阴魔功也毫无保留的挥霍一空。 那老九掌风刚一接触便知不对,可是已经晚了。整条胳膊立刻被斩断,同时那阴寒的气息破入体内,瞬间失去了大半战力。 “不好,老七老八赶紧帮忙!”。为首那个老头连忙惊呼,于是仓促间三人全力迎上了刀气的余威。 “六合烈阳拳!” “六合烈阳掌!” 轰轰轰! 一道炙热的白光闪过,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片刻,再接着远比刚刚强烈数倍的爆炸闪耀天际!刹那间地动树摇,长达三公里的白杨树林被毁掉了将近一半,巨大的声响甚至传到了月临的国都,吓得以为长宁王又杀了过来,边境军队开始迅速集结。 第一百四十六章 虽死不退 爆炸的余波终于缓缓过去,惊人的刀气和拳风皆被震散,楚飞岩此刻已不知去向,而空中四条人影跌落下来,老九和老七重伤,老大和老八受了轻伤。 再看那十几个泛着冰冷杀意的身影仍完好无损的站在不远处,他们第一次感到了切实的恐惧,今夜有可能会葬身在此处,内心萌生了退意。 楚飞岩此时被萧潜搀扶着,斜靠在一颗树上,剧烈的咳嗽着。全身经脉俱断,内脏如烈火般焚烧,气血奔腾,甚至可以看到血色的蒸汽从其体内冒出,整个身体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还撑得住吗?”,现在没有时间来感伤和叙旧,萧潜担忧的问了一句,然后一脸决然的看向身后。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留下! “想不到集全体暗夜之力,使出浑身解数也杀不了这几个老家伙”,楚飞岩在心中无力的叹道,他仰望着烟尘弥漫的夜空,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往日漆黑明亮的双眸迅速暗淡了下去,眼皮渐渐耷拉了下来。 “夜王!”,萧潜探了探他的脉息已如风中烛火,一瞬间脸色苍白如纸。 喊杀声再度传来,萧潜最后坚定的看了一眼楚飞岩:“兄弟们去去就来!”。 岚蓝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劝说他们放弃,泪水在眼中打转:不知今夜能有几人回? “真正的高手只有一个人,其他都是乌合之众”,一直未曾开口的老八突然说道,仔细看他,竟是双眼有疾。 “你是说…”,老大沉思了片刻,也起了疑心。 “但是这群人训练有素,配合极其默契,如果不是我先天听觉出众,可能也无法发现他的所在”,老八一声冷笑:“眼下这家伙就在西南方向不远处,受了咱们三人合力一击已经奄奄一息” “此话当真?”,老九捂着被砍断的左臂,眼中露出怨恨至极的凶光。 “杀了他!” “怎么办?”,老七心中仍有惧意,看了看老大。 “今夜也该有个了断了”,为首那个老头,咬了咬牙说道:“大家不要藏着掖着了,务必将其格杀” 说罢一马当先向着西南方向扑了过去,其余三人见状纷纷跟了过去,但气势上和刚开始已经不能相提并论,速度也慢了不少。 很快便与十几名暗夜正面相遇,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老八一跃到了最前面,内力凝聚至掌心,骤然拍出极为霸道的一掌。 由于实力差距较大,此刻面对不再犹疑的玄灭境巅峰强者,暗夜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阻挡,瞬间被其强横的掌力击溃。 十几人同时闷哼一声,如断线的风筝从空中飘落,瞬息之间受到了重创。 “不好!”,萧潜捂着剧痛的胸口惊呼:“他们发现了夜王”。想要挣扎着站起来无能为力,这才明白楚飞岩先前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自己这些人和夜王的差距已经越拉越大,想要正面对付超级高手,暗夜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萧潜第一次心中感到一丝颓然,当年谢耘身边令人闻风丧胆的情报兼杀手组织似乎已经到了末路。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辱没了暗夜的身份!”,萧潜用青钢剑支撑着身体艰难站了起来,神情决然,却发现众兄弟同样歪歪扭扭的爬了起来。大家都抱着同样的信念:虽死不退! “杀啊!” 正当他们决议赴死之时,忽然无数人影高声喊杀着冲到了他们身前。 “是他们,那些老兵!”,萧潜看着那一张张悲愤的脸,悲伤的想到:或许不该让他们知道残酷的真相。 原来长宁军中,除了冯安同样有不少军官将领对雍王公孙九产生了质疑,尤其当大军被遗弃在狼莽荒原之后,他们联合起来前往维迦圣殿,试图面见长宁王。 结果纷纷被定了罪行,囚禁迦南地下等死,结果被无意中逃到此处的暗夜所救。此后暗夜将长宁王和所谓巫神诅咒的真相告诉了他们。 起初他们仍旧半信半疑,直到一次听到了公孙九的对话,并亲眼见到那邪恶的石棺残杀孕妇和胎儿。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取胎儿的先天造化之气,用以长宁王的修炼。而一旦胎儿顺利生产,那么先天窍穴便会自动封闭,便无法吸收先天造化之力。 所谓的诅咒所谓的魔胎全都是惊天的骗局,而近些年来长宁王的需求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以至于根本不顾种族的存续。即便是宁王九子也都是胆战心惊。 残酷的真相让这些老兵绝望的痛哭,悲伤过后只剩下了愤怒,当听说萧潜等人要埋伏宁王九子之时,毫不犹豫的便参与了进来。可以说是复仇,也可以说是为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度,留下一丝希望。邪魔不除,哪有天明? 他们见识到了暗夜的强大,尤其是那叫做圣王的男人,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只想要尽力拖延他们杀戮的步伐。 他们此时疯狂的呐喊着冲了过去,用孱弱的身体挡在可怕的敌人身前。他们的身体被高高抛到了空中,被生生劈成两段,他们被强烈的掌风击碎了脏腑,被反弹的武器戳进了自己的咽喉。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毫不退缩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向往着光却再也看不见黎明的到来。 血,无尽的血洒落在林间,又迅速被烈火蒸腾。短短数息之间,已经不下三百人惨死于几人手中。 “他们都疯了吗!”那眼神中的疯狂,临死前仍瞪着的眼珠子令他们感到心有余悸,可是手中却丝毫不软。 “哈哈哈!这已经是个没有希望的国度,想死那就都杀了吧!”,几人终于开始准备动真格的了,原本以为杀几个人能吓退他们,看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那是一边倒的疯狂杀戮,成百上千的士兵死在了他的面前,他的脚下,无数尸体如同小山一般堆在他的身前。他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些陌生的黑衣人身上。 “回来吧,不要再过去了”,萧潜无力的呐喊着,多年不曾流过泪的双眼止不住的泪流。 一个士兵临死前笑着看他:“我们…会打赢吗”。萧潜有史以来第一次说了谎,他抹去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当然”。 士兵安心的去了,然后映入萧潜眼帘的是那几张杀红了眼的可怕脸庞。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星辰之力 透过眼角的余光楚飞岩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来,腥臭烧焦的气味弥漫在林间,无数鲜活的生命死在了他的身前,不是为他而来却是因他而死。 大火以及火光中无助的身影,让他想起了赤炎烈焰宫的惨败,想起了被坑杀的两万衡水兵。以为逐渐淡忘的一幕幕再度浮上心头,他苦笑着心在滴血:悲剧又要上演了吗? 嘭嘭嘭!一连串重物撞击的声音,十几个身影一路狂喷着鲜血撞在了四周的大树上。 “肖大哥!”,岚蓝连忙过去查看众人的情况,虽然还未死但也都只剩一口气了,然后背后一凉知道他们来了! 她缓缓转身,看到了四个狼狈的身影,其中两个身体还在流着血,另外两个看起来也跟乞丐差不多了,滑稽的一幕她却笑不出来。放眼望去还能站着的就剩自己了。 一颗心如坠冰窖,因为害怕而身体颤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挡在他们的面前,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她张开了双臂,说了四个字:“无耻之徒!” 老九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身体甩出去四五丈远,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呸!都是蝼蚁,什么狗屁圣王!睁大眼睛看着,本王要在你面前一个一个宰了他们!” 老七嘴角浮现一丝残酷的笑容:“果然都是废物!”,之前的惶恐让他变得更为愤怒。细长的匕首泛着寒光,瞬间洞穿了萧潜的脚踝:“居然让我如此丢脸,我要将你们的肉一片一片的削下来!”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但始终咬牙一声不吭。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赶紧杀了”,老八淡淡的说道。“今夜的损伤已经完全超出了预计!” “不错!”,老大站在最后,终于如释重负,“完成任务要紧。” 就在此时楚飞岩突然瞪大了双眼,吓得老七慌忙后撤,差点撞倒了老九。 “怎么?你不是要我瞪大眼睛看着吗,来吧,我看着呢” 老七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表情十分有趣,羞怒道:“看我不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说罢跳到了楚飞岩身前,那张明亮的双目瞪着刀尖一眨不眨,看得老七心里直发毛。 “我改变主意了,死吧!” 刀锋落下,一点精光。 “不要!”,岚蓝绝望的呼喊道。 天空仍然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晰,楚飞岩伸出手来想要拨开烦人的烟雾。 那刀尖要落下了吗?一阵微风拂过,他笑了笑看到了一点星光。他想起了在水月长林中,也是和叶潇潇这般仰着头看星星,静谧而美好。 “若是你在的话,挥挥衣袖他们就要落荒而逃了吧,可是现在却是你先逃走了啊” 楚飞岩仿佛看到了她温婉的笑脸,又看到了沈立和明奇在天上喝酒,等着他举杯,看到了衡水城外一个个决然的身影。 “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忽然一阵狂风起,那些模糊的身影被吹散,什么也看不见了,天上只剩下了那一点星光,越来越暗。 不要!他紧紧握住了拳头,要将它牢牢抓在手心。那是爱人、朋友、兄弟、士兵们的期盼;那是心中最炙热的渴望;那是黑夜中灯塔的方向;那是足以点亮夜空的星火。 这一刻他的身体与天地产生了共鸣、千年冰魄石、镇磨盘、青木赤霄珠一齐盘旋在其眉心,身体处于完全放空的状态。眉心那沉睡多时的七彩魂蝶微微睁开了双眼。 楚飞岩轻轻打开手掌再度一握! 蓦然北方星斗绽放出极其耀眼的光芒,那是黎明前夜空中最亮的星。七道灿烂的星光划破天气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于夜空下,呼应着地面那熟悉的气息。 老七的匕首距离其眼睛半寸之处再也无法刺下,一股来自灵魂的颤栗震慑着他的心灵,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到了那夺目的星光。 “什么!” “他他…他竟能摘星!”,原本预计到可能存在的变数,老大故意落在最后,此刻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双掌猛击老八、老九的身后,将两人向前一推,借着反震之力掉头就跑。 原本老八和老大只受了轻伤,结果一个被自己人暗算,一个仓皇而逃,这愚蠢的举动让四人丧失了最后一丝逃跑的可能。 楚飞岩此刻整个人都沐浴在星光之中,幸存的士兵见状纷纷下跪,虔诚而感动的高呼:“圣王降临!” 楚飞岩只觉得一股澎湃的星辰之力遍布全身,将体内奔腾灼热的内息渐渐平息,随着更多的星辰之力注入,身体再次变得难以负荷,但他还不能像叶潇潇那般将星光自如的压缩在手心,此时恰好看到意欲逃跑的老大,下意识的推向了他逃亡的方向。 澎湃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冰冷的星光瞬间笼罩了四人。原本受了重伤的老七和老九顿时气息大乱,继而七窍流血不止,融合了冰魄石、镇磨盘以及星辰之力的白光如同催命的死神迅速剥夺着他们的生机。 一息之后,两人的身体如同碎裂的冰块崩裂而亡。另外两人还能勉强支撑,但已经吓得亡魂皆冒,根本想不起来反击。此时也是楚飞岩最为虚弱的时候,如果敢拼死一搏未必没有生路。 两人在奋力挣扎着,眼看就要逃出白光的笼罩范围,忽然一把漆黑的长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毫不留情收割了两人的头颅。 萧潜拿着楚飞岩扔给他的葬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斩杀了两人。不一会,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拎着老三的头颅走了过来。 “乐正拜谢圣王!” 至此宁王九子中的五个毙命当场,同时也留下了遍地的尸体,这是一场惨烈而侥幸的胜利。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长,黎明仍还未到来天空突然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滴答滴答,慢慢浇灭了树林中燃烧的明火,也稍稍冲淡了血腥的气息。 雨中全体暗夜包括楚飞岩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幸存的老兵们掩埋着战士的尸体。 丝丝凉意从脸上传来,不知是否混杂了泪水,他们解下护额,默默的弯下腰去,这一刻没有国界、没有身份地位之别,只有对亡者的敬重和对生命的敬畏。 这一幕被士兵们看在眼里,悲痛之中多了一分感动,当最后一具尸体被掩埋入土,士兵们一起聚拢了过来,他们满眼含泪希冀的看着楚飞岩。 “请圣王救我长宁!” 声音虽不洪亮但却有一股无比坚定的力量,楚飞岩心头叹息,不忍再欺骗遭受了如此苦难的国度,他缓缓摘下了面具。 “只要你们信得过我”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他那苍白而年轻的脸庞。 “你是!”乐正大吃一惊,众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们的王 冯安这些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护冀嫂的孩子了,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名叫阿追。也许在冀嫂心里,是想让她将来追上那个伟岸的身影吧。 但是令冯安担忧的是,楚飞岩仍然没有回来,头顶巨大的半圆形冰层渐渐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了影响,空气和水源成了眼下急需解决的问题。他们也曾试着破开或是融化冰层,但都无济于事。 如此下去原本保护了他们的冰封穹顶,反而会成为困扰他们的囚笼。 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大亮,冯安有些郁闷,因为刚刚阿追尿了她一身,还莫名其妙的哭个不停,这让他有些心神不定。忽然间,他好像听到了外面有什么动静,大量的人群聚集到了冰层的边缘,难道楚飞岩回来了? 冯安大喜,连忙挤了过去,可是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人群安静的可怕,神情惊惶,甚至有些人颤抖着捂住了双眼,不敢再看。 “发生了什么事?”冯安终于挤过了人群,然后看到了那令人绝望而悲愤的一幕。 冰层的外面正进行着一场残忍的屠杀,三个模样非常相似的老头在人群中肆意杀戮着,除了怀有身孕的女子被他们囚禁在身下之外,其余人都在他们的猎杀范围之中。 “为什么,饶命啊!” “饶命啊!” 他们哭喊着,哀求着,却无济于事,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和恐惧。男人在妻子的面前头骨被捏得粉碎,牵着老伴逃亡的男人回过头来却发现手中牵着的只剩下一根断趾。 奋起反抗的孕妇被挑破了肚皮,生生掏出了腹中胎儿,然后被随手扔进了布袋里,只要三个时辰内不断气那就并不妨碍长宁王吸取他们的先天造化之力。 三个老头如同恶魔一般,视人命如鸡狗,毫无怜悯之心。人们绝望的逃跑着,最后逃到了冰层的边缘。 “求求你们,让我们进去!” 他们死命拍打着冰面,疯狂的祈求着,那三尺冰层成为了隔绝生与死的界限。 一只只血色的手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冯安和其他被困在冰层内的人们内心承受着剧烈的冲击。亲人、朋友、伙伴就这样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他们什么也做不到,也什么都不敢去做,他们甚至希望他们走得远远的,不要死在他们的身前。 他们因为这罪恶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因为这异常残忍的画面而感到崩溃。 “啊!”忽然有人大叫一声逃离了这里,“恶魔,他们是恶魔!”。他们再也不敢看那一张张绝望的脸。 冰层内的人们全部逃到了巫神祭坛周围,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所有人齐齐跪倒在地,虔诚的默念着祈祷着: “罪民请求圣王降临!” “罪民请求圣王降临!” “罪民请求圣王降临!” 蓦然,上方的冰层发生了剧烈的震动!人们惊愕的抬起头来,却看到那三个恶魔般的身影,正站着头顶狠狠破坏着冰面。 疯狂的笑声从地下囚室传来,公孙九仰天大笑:“老四老五老六,你们终于来啦!” 漆黑的夜,电闪雷鸣之中,映着楚飞岩苍白的侧脸,尤其那双悲悯苍生的眼眸,像极了祭坛石刻上的那个伟岸身影。 那是他们最初的王,公孙轩辕!被人们遗忘的古老预言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终有一天我们的王会再度降临,他有着悲悯世人的目光,有着改天换地的力量,当他出现的时候干涸的沙漠会涌出泉水,蔽日的风沙会为之停歇…” “我们的王,欢迎您回来!”乐正和所有士兵集体俯身而拜,双掌朝天而后环抱于胸前,最后将额头紧紧贴在了地面上。 “不管你是谁,我们今后都将永远跟随您!” 同样是古老的效忠仪式,如果说之前因为所谓“巫神”和宁王九子的行为让他们对眼前的圣王仍抱有一丝丝疑虑的话,现在则是完完全全的臣服于他,信任于他。 楚飞岩不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显然读懂了那一双双殷切的眼神,他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直至死神降临,否则绝不相弃”。 岚蓝走到了他的身边,湿透了的短发紧紧贴在脸上,看上去稍显零乱,那模样较平日少了一份英气多了一份柔美,她贴着他的耳旁说道:“把信还给我”。 楚飞岩目瞪口呆,不知她这是何意。 岚蓝杏目圆睁,似笑非笑道:“这封信她并没有让我交给你,原本它就是属于我的”。 楚飞岩看着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竟无言以对。 “我不会偷看的,只是帮你保管,你接下来将会无法避免的与长宁王接触,要是损坏了可就不好了,毕竟这是叶潇潇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不是吗?”岚蓝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 然后楚飞岩鬼使神差的相信了,信件刚拿出来便被岚蓝夺了过去,后者摇了摇手。 “我回去找我父王,就不耽误你们送死了。” 楚飞岩苦笑道:“萧大哥,你和兄弟们送她回去吧。” “可是…”,萧潜虽然也有此想法,但还是不放心这边。 “大家伤势都太重了,暂时也帮不了忙,而且我还有更要的事让你去办”。 “乐正将军,你也一起去,将这里的消息带到狼莽荒原,那里还有一万多被遗弃的长宁老兵。” “能否在狼莽荒原和长宁这片饱受苦难的土地上铸就真正的和平就看你们的了!”楚飞岩最后郑重的嘱托道。 萧潜和乐正彼此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不再坚持留下。 “其余人随我去巫神祭坛。”雨渐渐有了停止的迹象,楚飞岩带着剩下的人群走出了这片白杨树林,夜空重新变得晴朗起来,然后现出那一弯皎洁的弦月,以及月光下那个挡在众人身前面容妖异的年轻男子! “跟我来!”那人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楚飞岩似乎早已知道他的存在,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一同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夜色之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千年以往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在这时又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此人气质儒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若非已到中年那俊俏的面容足以令女子汗颜。在分界线的另一侧则是一支队列整齐的大军。 “你是岚羽大将军!你…越界了”,即便是夜色之中,人们还是轻易的认出了他。 岚羽并未理会他们的质问,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想他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所以故意支开了所有人”。 “啥?”,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我想连你们的圣王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妖异的年轻人便是现任长宁王吧”,岚羽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得难以捉摸。 “什么!” 接下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岚羽亲率大军踏过了两国边境,如今的长宁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他的脚步。 楚飞岩看着眼前疾驰的黑影,隐隐猜测出了他的身份,但实在是难以置信。若非从男子身上感受到异常浓郁的造化之力,他也根本不会将他和长宁王联系在一起。 如果做个简单的对比,此人身上的造化之力甚至远远超过了布向花。 楚飞岩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既然他可以忍耐自己将众人支开,必有所图,索性就跟了过来。 两人最后来到了维迦圣殿最顶层,四周墙壁上都是巨大的石刻,若仔细看,其风格与狼莽荒原地下城中的壁画十分相似。 两人相对而坐,身前是一张方形矮桌,桌上放着精致的酒壶和酒杯,而在桌旁一侧一盘檀香在徐徐燃烧,氤氲袅袅。 乍一看两人身型气度都有些相像,如同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你猜的不错,本王正是第206任长宁王公孙齐,至今已活了一千八百多年” 说着便替楚飞岩和自己斟了一杯酒,酒水透着醇香但却泛着妖异的红色。 楚飞岩面不改色,内心实则翻起了滔天巨浪,人真的可以活那么久吗? 公孙齐举起了杯中酒:“喝了这一杯,我便放过所有人,无论是长宁还是狼莽荒原上的那些人,并且会永远的离开”。 楚飞岩明显看到他妖异的脸上泛着亢奋的神色,那血红的双眼时不时会左右转动,甚是诡异。 “喝了这酒代价是什么?” “只需你一条命,很划算” 楚飞岩笑了笑:“你这个要求倒也不算太过很荒唐,只是我如何能确信你不会在事后反悔?” 公孙齐突然大笑起来,如同看白痴一样:“本王自然是一言九鼎,岂会骗你这等小辈,况且你认为还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吗? 说罢一股无与伦比的庞大压力笼罩了楚飞岩,一瞬间其全身的骨骼肌肉都几乎要被碾碎。 楚飞岩顿时如同在汹涌的海浪中漂浮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将万劫不复。这一刻他才真实感受到了两人实力的巨大差距,全身都因为这巨大的压迫力而无法动弹,但是他依然直视着公孙齐,并且眼珠子左右动了动,分明是表示拒绝。 “好吧,比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多了”,公孙齐话音方落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便如潮水一般退去。 “如果听完我下面说的话你还是拒绝的话,本王会立刻杀了所有人,不会再仁慈的给你选择机会”。 “洗耳恭听”,楚飞岩乐得利用这一时间来恢复修为,但进展却十分缓慢。 “一千五百年前本王便统一了东方大陆,同时将西边那些蛮荒小国打得俯首帖耳。作为帝王本王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权势、财富、荣耀以及世人的尊崇。你可知当一个人永远站在顶峰是有多么孤寂!” 公孙齐言语毫不掩饰的霸气,妖异的眼中闪耀着光芒。孤寂么?楚飞岩蓦然一怔,想起了叶潇潇。 “再过了一百年,本王已垂垂老矣,只等托付了后事安心死去。本王站在早已修建好的陵寝前,亲手刻下碑言‘纵横于世,只与天齐,生而为王,死亦称雄’” 楚飞岩心道:你这可不是一般的自傲啊,狂得可以。瞧他现在这副模样必然此后受了不小的刺激。 果然,公孙齐的语气变得极为阴寒:“谁知空中突然掠过两个正在激战的身影,随手便毁了本王的陵寝,并丢下一句‘井底之蛙’,这叫本王如何能忍!” 楚飞岩看他闪烁不定的眼神,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调侃道:“然后追上去被爆揍了一顿?” 公孙齐冷哼一声:“当时我虽败于两人,但不久之后我便杀了他们!” 但随后眼神中罕见的出现一丝暗淡:“本王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南无界碑和暗榜高手的存在。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楚飞岩骤然一惊:不愧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怪物,但同时心中更为震惊的是难道那时叶潇潇便已存在,想到叶潇潇曾笑着说她是个老巫婆自己当时并未在意。 再联想起她信中所言,看来并非不可能,如此一来她那强大到如同神迹的修为便可以稍稍理解。 楚飞岩理了理稍显混乱的头绪,心道:“不管她活了千年万年,在我心里都只是我的妻子罢了,为何此时我那么想再见她一面?” 他知道自己今夜生存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和不舍。 公孙齐看了看他:“果然你是知道的”。 “可笑的是本王纵横于世,自诩无敌直到将死之时才勉强跻身暗榜第十位!本王不甘心,本王要做便做那天下第一,第十就是对本王莫大的羞辱!你可能懂?从此天下家国都变得不再重要,本王就只有一个目标,登上暗榜第一!” “然而更加可悲的是,本王非但未能再进一步,反而在跻身第十之后成为了前几位猎杀的对象,本王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直至躲进了血玉石棺,带着这份怨恨和屈辱存活了上千年!千年不敢露面,这是何等的羞辱,你说此仇该不该报!” 公孙齐眼神中闪烁着疯狂的火焰,愤怒让他的脸变得更加妖异而扭曲。 第一百五十章 百密一疏 “造化之境!只需突破到造化之境本王便不再畏惧,要做到这一切就必须吸收庞大的造化之力” 楚飞岩终于明白,寒声道:“所以你就借由巫神诅咒一名,吸取胎儿的先天造化?!” “有何不可!没有本王他们早该在千年以前灭绝,这点微小的牺牲难道不应该?” 楚飞岩横眉怒对,气极反笑:“你只是个自私又自大的懦夫罢了”。 公孙齐却未动怒,扬起嘴角:“你既然如此悲悯和体贴,那就更应该牺牲一人而救天下了!” “你那去过南无界碑的身体可抵得上无穷造化,嘿嘿。有了你本王便可以正式突破至造化境,再也无需从孕妇胎儿身上吸取微弱的造化之力”,公孙九流露出贪婪的眼神,怪笑一声:“如何?” “那就不用考虑了”楚飞岩淡淡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楚飞岩如此干脆,公孙齐反倒微微一愣:“你就不问问这酒里是什么?” “酒香迷人醉”,楚飞岩平静的说道:“我想无非就是用来麻痹或者摧毁神魂识海的东西吧” 公孙齐第一次露出惊疑的目光:“不得不说,你令本王很吃惊,作为回报不妨告诉你,本王千年以来积聚了庞大的造化之力,但却始终无法突破至造化境,究竟原因便是这具身体进已经太过腐朽,无法再支撑突破时全身经脉的洗礼淬炼” 眼看目的即将达成,公孙齐兴奋的说道:“而你如此年轻便进过南无界碑,日后潜力无限,实乃天赐本王的宝藏!再有千年,何愁不能登上那天下第一!” 楚飞岩嘴角勾起了微笑:“天下第一么,那是不可能了”。然后又想起了一头银发的顾惜梦:“天下第二也不太可能”。接着想起了布向花那滑稽的模样,笑出声来:“天下第三恐怕也有人占了” 最后认真的冲着公孙齐举起了四根手指:“你呀,最多天下第四,不可能再高了”。 公孙齐面色顿时阴沉下来,桀桀笑道:“既然急着上路,本王就送你!”说罢双掌猛击楚飞岩的胸口。 楚飞岩顿时只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他之所以如此干脆的喝下毒酒并激怒公孙齐是因为从他口中得知了两个重要的信息。一是他还没有突破到造化境,二是他想要夺舍自己的身体。 只要还未真正进入到造化境就并非不可抵挡,楚飞岩知道自己体内有小冰和镇磨盘在,公孙齐想要夺舍恐怕没那么容易,很可能还会遭到反噬。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担心拖下去公孙齐会发现他实则命不久矣,转而迁怒他人,做出无法预计的恶事来。 公孙齐狞笑着击中楚飞岩的胸膛,蓦然两股至寒的气息袭来,还有一股隐于暗中的可怕气息在吞噬着他的生机。 公孙齐眉头一皱,轻蔑的笑道:“早知道你小子有古怪!”。大喝一声将千年累积的造化之力凝聚于掌心,逼入他的体内。 僵持了片刻突然狂笑起来:“竟然融合了三种天地本源,哈哈哈!这等天赋连本王都必须称赞叹一句天纵之资,真可谓天助本王”。 公孙齐大笑着手中动作可不慢,知道与两大本源硬拼并不明智,于是催动造化之力保持着微弱的平衡,既不让本源之力侵袭到自己,也不过分逼迫,仅仅让其疲于应付,以便自己夺舍神魂识海。 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时间,因为他并未真正踏入造化境,凝聚而来的造化之力迟早有消耗完的时候,同时应付三大本源可并不容易,短短时间内几乎消耗了他千年积攒的三分之一。 公孙齐又小心试探了片刻,发现再无其他古怪,于是果断开始进行下一步!只见一道妖异的红光闪过,径直没入了楚飞岩的百会穴。 楚飞岩立刻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情,公孙九比其想要中的要更为谨慎和可怕。 他并未向布向阳那般急于占据其神魂识海,而是反复在边缘刺探,看看他是否真的完全失去意识。在他看来,能够容纳三种本源而不崩溃,其本身的神识必然空前强大,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容易屈服。 事实上和他预计的一样,早在公孙九神识进来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清醒,否则也不会那么痛苦。但是由于毒酒的原因,神识凝而不聚,涣散无力,依然处在十分麻痹的状态。 如果说公孙齐的神识像一头恶狼,楚飞岩则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公孙齐嘿嘿一笑,已经看穿了楚飞岩此时的状态,他不动声色的包围了过去,只见一个血色光团慢慢包裹住了那一团白色的神识,并在其生出抗力之前,停止了进一步动作。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血色光团化作丝丝缕缕的红光一点一点渗透到那白色的光团中去,楚飞岩惊骇的发现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混乱无章,记忆开始变得错乱而模糊,渐渐他脑海深出现了许多奇怪的身影,又似乎遗忘了很多东西。 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他叫不出名字,最后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以及灵魂深处那个绝美的女子为何会流泪。 不得不得说公孙齐的夺舍之法要远胜于的布向阳,如此这般楚飞岩已经彻底迷失了自己,而且那一直隐藏在其眉心,屡次在生死关头护住楚飞岩性命的七彩魂碟竟然也没有任何动静,似乎根本没有发觉异常。 如果就这么继续下去,楚飞岩将会被彻底毁灭,成为他人的嫁衣。就在这时一个身形挺拔气度儒雅的中年男子中从入口处走了过来,随后只见其两袖一抖,无数玄铁制成的羽毛同时射向两人! 此时公孙齐的本体十分脆弱,在夺舍完成之前如果肉身被毁那将无法维持压制三大本源的造化之力,届时后果不堪设想,他怎么也没想到岚羽会在此时出现。 于是不得不分出部分造化之力挡下这凶猛的一击,只是这样一来需要同时应付三大本源、岚羽以及楚飞岩的神识,公孙齐也变得十分吃力。愤怒的声音在楚飞岩体内响起:“岚羽!本王当年救你一命,你安敢如此!” 第一百五十一章 邪王败逃 岚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所以我救了公孙九,欠你的还完了,接下来该你还我了!” 说罢那常常挂着儒雅笑容的脸上变得冷若冰霜。一杆秘银制成的方天戟以力劈华山之势斩向公孙齐的肉身。强大的气劲震破了维迦圣殿的穹顶,月光透过那三丈见方的洞口照射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无数泛着寒光的利箭,皆由秘银打造而成。 上方无数穿着银甲蓝盔的士兵齐齐对准了下方,刹那间箭如雨下无差别的射向两人。 妖异的血色似乎十分忌惮秘银制成的武器,不敢让其近身,只能疯狂的催动造化之力。渐渐的平衡有了被打破的趋势。 箭雨过后再迎摄魂钟,一口金黄色刻满了道家符文的大钟瞬间从上方罩下。岚羽手持方天戟一跃而上,踩在摄魂钟上面奋力一踏将两人完全罩在了钟内。 随后双拳挥动,一瞬间不知道出了多少拳,宛若魔音般的钟声连绵不绝,慑人心魄,即便早已堵住了双耳,无数月临士兵还是被那强大的音波震得七窍流血。 首当其冲的岚羽也好不到哪去,耳膜不断渗出血来,双拳也已经血肉模糊,但他仍未停止,疯狂的砸着摄魂钟,眼神中的戾气和平日温和的模样大不相同,仿佛不砸碎这摄魂钟他都不会停止。 “将军,够了!”,一位偏将仍不住提醒道。 岚羽置若罔闻,反而变得更加凶戾,将方天戟当做木棍一遍又一遍狠狠砸着,直至手骨碎裂,气力耗尽。他不光要摧毁公孙齐似乎也不介意毁了自己。 终于他耗光了所有力气,缓缓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片方巾慢慢拭去嘴角的血污,然后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儒雅俊朗的模样。 一切似乎都归于了平静。 岚羽从废墟中找了张凳子,坐在墙角,对着上方命令道:“你们先走吧,我再坐会”。 “将军!” “这是军令!” 士兵们虽然担心但也不敢违抗,纷纷离去。 往日雄伟的维迦圣殿此刻已经破败不堪,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温柔的月光撒了进来,照在岚羽俊美如女子的脸上。 岚羽看着摄魂钟,眼中流出出一丝不甘:“想不到这样也杀不死你”。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脆响,摄魂钟全身浮现出一条条裂缝,继而崩散开来,露出两人狼狈的身影。 楚飞岩睁开双眼,呈现出妖异的血红,嘴唇微动传来公孙齐邪魅而不甘的声音:“本王不会失败的!”。 随后楚飞岩眼中的血色渐渐变得暗淡直至重新恢复了清澈,一道血光从他的眉心射出,没入了天际,公孙齐的肉身随之灰飞烟灭。 接着楚飞岩的怀中传出了细微的响动,然后一颗墨绿色的种子掉了出来,仔细看去竟然冒出了两根嫩芽,明显可以感知到其中蕴含了极其庞大而精纯的造化之力。 楚飞岩弯腰将它捡了起来,若有所思:“这粒种子竟是以造化之力为养分,潇儿将它给了我,是要我种下一颗通达天地的大树,可是我该将你种在何处?” 岚羽看他一直在发呆,忍不住问道:“公孙齐死了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飞岩这才注意到了岚羽的存在,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他定了定神,仍然头痛的厉害,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 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刚刚站起就又摔倒在地,试了好几次都是如此,如此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放弃了挣扎。最后瘫坐在岚羽身边,问道:“你是谁?”。 岚羽一愣,知道他神识受损严重,多半还未恢复过来。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笑道:“这颗固魂丹本来是为我自己准备的,便宜你了”。 说罢拿出一粒香气满溢的黑色药丸塞进了楚飞岩口中,药丸入口即化,随后楚飞岩头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随着时间的推移全身暴乱的气息慢慢稳固了下来。 透过那破败不堪的穹顶可以看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漆黑而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 “多谢岚将军!”,楚飞岩真诚的说道,虽然还未恢复气力,但总算神魂稳固了下来,也认出了岚羽。 岚羽摆了摆手:“不用,我也只是利用你除掉他罢了”。然后指着他的眉心投来询问的目光。 楚飞岩知道他想问什么,摇了摇头:“公孙齐还没有死!千年的修为实在可怕,最后还是让他逃了” 原本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公孙齐就可以完全吞噬楚飞岩的神识,但是岚羽的突然到来完全打乱了公孙齐的计划。所使用的武器全部都是针对其神魂的,让其不得不疲于应付。 最要命的就是最后的摄魂钟,巨大的魔音让其魂识难以凝聚,被生生震散了无数次,楚飞岩也差点被震成了白痴。 最后愤怒的公孙齐强行催动造化之力,意图先毁了摄魂钟,他的确做到了。但是两方剧烈的碰撞,令装有那颗种子的瓷瓶再度碎裂,种子遇到了造化之力如同鲸吞海吸一般疯狂的吸收起来,很快便将公孙齐积攒的千年的造化之力吸收一空。 三大本源同时出手,瞬间冰封了他的肉身,此外蛰伏于其眉心的七彩魂碟也开始苏醒。只轻轻扇了一下翅膀,公孙齐的神魂就毁掉大半,生死危急关头公孙齐开始疯狂的逃命,最终只剩一缕血光冲出了天际。 “但我知道他还没死”,楚飞岩至此讲完了其中的惊险。“若非岚将军出现的及时,楚飞岩定然无法幸免” “没死吗”,岚羽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甘,又似乎有些解脱。 “阿岩有一事不解,岚将军为何会对公孙齐出手,是为当年的月临大帝报仇吗” “为他复仇?哈哈哈!”,岚羽闻言突然笑了起来,起初很小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大,直至笑出了眼泪。笑声中蕴含着无穷的怒火和愤恨。同时,那双原本深邃而迷人的眼眸隐约泛着妖异的蓝色。 第一百五十二章 难言之殇 楚飞岩安静的坐在一旁,并未打扰他,等他笑够了方才歉然道:“是我失言了,其中缘由楚飞岩便不再问”。 岚羽斜着看了他一眼:“反正你都是将死之人了,你不妨听我讲个故事吧”。 “好!” 岚羽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讲述了发生的过往,楚飞岩听完却心惊肉跳,几度欲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然后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来当年受困于修炼瓶颈的公孙齐,不光在长宁掠夺孕妇和胎儿,还将魔掌伸到了月临境内。 岚羽的母亲是前任月临大帝岚山的侧妃,深受宠爱,但一直苦于没有子嗣。一次外出入庙求佛进香,被寻找目标的公孙齐发现,公孙齐见她貌美动人,本身又是罕见绝佳的修炼体质,临时起意便强暴了他的母亲。 岚羽的母亲由于害怕并未将此事告诉岚山,此后不久生下了岚羽。起初岚山十分喜欢这个天资极其聪慧的孩子,但是随着岚羽渐渐长大,岚山发现其越来越不像自己,再加上当年得子突然,于是怀疑起了他的身份。 在岚羽十岁那年,岚山暗中验出了岚羽果真并非其子嗣,龙颜大怒,但碍于家丑不可外扬秘密杀了他的母亲,并阉割了岚羽将其囚禁起来百般羞辱,对外宣称其身染重疾,谁也不许靠近。 此后岚山率军入境找公孙齐复仇,引来公孙齐的疯狂报复,损失了数万大军,自己最后也惨死于床榻。 公孙齐此后救下了岚羽便再度离去。 可怜年幼的岚羽就这般失去了父母,身体的残疾加上心灵的重创令其变得越发沉默和孤僻,只醉心于修行和读书,不到十八岁兵法韬略无一不精更是早早迈入了玄灭境的大门,成为了最令人瞩目的皇子。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许是出于嫉妒,岚羽的身份渐渐被同族兄弟查了出来,身体的残疾更是被大肆嘲笑和排挤,以至于在皇宫中几无立足之地。 好在岚睿是个深明大义而仁慈敦厚的帝王,此后安排他远去边关领兵打仗,战功越积越高直至无功可赏,让其在军中树立了强大的权威,从此再无人敢流露出嘲讽之色。 但是心中的那根刺一直都在,二十岁那年在一次家宴中他终于爆发了。因为被一个醉酒的同族长辈当面嘲笑太监,他一怒之下屠杀了整座城池的人,时至今日他举着屠刀站在城门前的嗜血身影仍是许多人的梦魇。 当他意欲挥刀自尽之时,公孙齐再度出现。原来公孙齐一直在暗中关注他的成长,见状公孙齐只是邪魅一笑:“孩子,你知道那些人为何敢嘲笑你吗?因为你杀得还不够!” 于是公孙齐当着他的面一路杀光了所有的知情者,无论是当面嘲笑过他的还是背地里议论的,又或者是流露出异样眼神的全部都在公孙齐的猎杀名单之中。 此役过后皇族成员被屠戮大半,至此举国震动,世人并不知公孙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将恐怖的源头算在了岚羽身上,至此面对岚羽无人敢再敢流露出半点不敬。 那是岚羽第一次感受到公孙齐的强大,也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出手,岚羽心中竟感到了一丝快意,所以他自认欠他一个人情。 然而当他孤独的走回王府,望着那死气沉沉的府邸之时;当他看到人群中一双双畏惧而埋藏着仇恨的眼神之时;当三岁的孩童将鸡蛋扔在他的脸上嚷着为父报仇之时,他意识到手中沾染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变成了曾经最为痛恨的那种人,知道今后将不会再有任何亲朋、好友乃至知己,知道自己同样该下地狱。 他扔掉了手中斩向孩童的屠刀,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脸,却将那孩童吓得哇哇大哭。那一刻他仰天大笑,心在滴血,对于公孙齐的愤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往日的屈辱,母亲的惨死,心灵的孤寂,一幕幕浮上心头。公孙齐,那个造成一切悲剧的根源之人,成为了他活着的唯一动力。他自此下定决心要亲手斩杀他,除此之外再无所求。 可是公孙齐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宁王九子的存在更是让他无法靠近维迦圣殿,他准备了足足二十多年谋划了一遍又一遍,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出手,直到楚飞岩的出现。 岚羽恢复了平静,眼中妖异的蓝色缓缓退去,他笑了笑:“呵呵,如我这般不男不女、不忠不孝、弑父杀兄之人,是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楚飞岩仍在低头沉思,只是问道:“为何告诉我这些?” 岚羽却有些无赖似的说道:“好不容易逮到个比我混的还惨的家伙,不吐不快嘛” “哦?”,楚飞岩不以为然。 就在此时陡生异变,岚羽闪电般的刺向楚飞岩的胸腹要害。楚飞岩似早有准备,侧身闪开同时扣住他的双臂。但是当他感知到他的脉息之时,脸色陡然一变。 “你想自杀?”,他的脉息已经十分微弱,如果击中自己受到体内本源反噬,必当难逃一死。 岚羽洒脱的笑道:“何不成全我?此番我也是受玄瑶皇后所托,暗中助你们在狼莽荒原站稳脚跟,否则你以为岚烈那么好说话?” 楚飞岩惊道:“当年出嫁的大公主?” “不错,所以于情于理你都该帮我一把不是?” 楚飞岩没好气道:“杀了你,日后月临的报复我可吃不消”。 岚羽仿佛早已看透,目光中透着悲哀:“放心吧,他们早就巴不得我死了” “岚睿看似待我不错,这些年还不是无时无刻在削弱我的兵权,此番三大月国联合进攻天照,如此军机大事都不让我前去。说是为了随时抵御长宁的进犯以策万全,哈哈哈。长宁是什么情况他还能不知道?” “此外还将对我忠心耿耿的部下连同几个义子软禁了起来,当年的滔天血海岂是那么容易忘记的,我若不死他们是没有活路的。之所以不敢杀我无非是忌惮公孙齐的存在,一旦得知公孙齐败亡那我必将面临血腥的报复” “所以死在你的手上是大家都乐于看到的,也避免了大家撕破脸皮。至于你所担心的报复岚睿能喊几声口号就不错了,谁不害怕你这个帝王杀手?哈哈哈” 岚羽此刻似乎格外的轻松,调侃道:“反正你这家伙名声本来就不太好,多背一桩也无所谓,动手吧”。 “你若死了,你那些部下怕是一个也活不成!” 岚羽骤然脸色一僵,知道他所言不虚,岚睿是不会允许留下隐患的,甚至是连唯一与自己有些交情的岚礼夫妇都会受到牵连。他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敢去想罢了。 “而且公孙齐并未真正的死去,只要假以时日必定会再度贻害一方,首当其冲的便是月临,我想这并非你想看到的吧” 岚羽虽然有些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你看看我这副身体,为了催动摄魂钟已经耗尽修为寿元锐减,再加上这些年身心疲惫,已经撑不下去啦。如若你不愿,我自己动手便是。” “谁说我不愿意?”,楚飞岩冷冷一笑:“既然是你所求,那就受死吧!”。 说罢反手一掌猛拍岚羽天灵盖!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再造生机 岚羽道了声谢,微笑着闭目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强劲掌风从头顶袭来,岚羽浑身一震,忽然只觉得一股暖流从百汇穴注入,全身暖洋洋的通体舒适。 再接着一股生机在体内滋生,明显感觉到原先消耗的寿元逐渐弥补了回来,最令岚羽感到震惊的是下腹居然传来一阵燥热,那是久违的元阳之气。 再看楚飞岩此时双目紧闭,全身大汗淋漓,白色的雾气蒸腾,显然是运功到极致的表现。 岚羽瞪大了眼珠子,面红耳赤,再无半分儒雅之状,骂道:“这小子!真他妈会胡来!” 岚羽此刻不敢妄动,生怕他走火入魔,只好任由楚飞岩施为。但总有一种全身被窥探的感觉,尤其下腹的燥热越来越难忍耐,令其喜怒交加。 这样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楚飞岩终于停止了动作,天色也已经大亮。 “多谢了,青木大叔!”楚飞岩在心底小声谢过。 “哼!看来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 “小子不会天真的认为能够多次脱离险境只是运气好而已” “真不知道该说你蠢好还是说你笨好,你如此耗费心神帮助一个潜在的敌人有何意义?” 楚飞岩笑了笑并未回话,就在此时岚羽一巴掌已经扇了过来,然后停在半空迟迟未能落下。 “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何救我!”,岚羽恶狠狠的说道,俊美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 楚飞岩难得开起了玩笑指了指岚羽的裆部:“悠着点,再弄坏了可不会长出来了哦” “啥!”岚羽楞了楞,等到反应过来,连忙掀开裤子一看,差点没激动的晕过去。 “这,怎么可能!”,岚羽震惊的无以复加,连忙想找楚飞岩问清楚,转过身来却发现楚飞岩已经气若游丝。 他那明亮的双眸倒映着放晴的天空,有一朵白云飘过,他咧嘴笑了笑不知是否看到了谁人的笑脸,渐渐的无力的闭上了眼眸。 “喂!你小子别死啊!” “把话说清楚啊,有什么遗言没有!” 岚羽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眼眶通红,明明是自己利用了他,他却舍身相救,想想虚度数十年,真正让自己感到温暖的除了母亲就是眼前这个少年了吧。 “别晃了,我只是有些累了,再晃下去我的死期就该提前了”,楚飞岩虚弱的说道。 “哦,是是是!”,岚羽此时慌张的像个孩子,哪里还有半点将军的气势。 “为何救我”,岚羽再次问道。 “我只是想救你这个人而已,需要什么理由吗” 岚羽闻言点了点头,将他背在身上,走出了残破不堪的维迦圣殿。两人刚刚走出殿门,便有一位长宁军士来报:“宁王三子正在大肆屠村”。 岚羽脸上现出一抹厉色:“我替你宰了他们,就算还你这个人情了”。 楚飞岩嗤笑道:“别装了,咱两现在不过是半斤八两,你又能好得了哪去?不过事不宜迟,这个险还是要请你冒的” “哦?那你说怎么办?” “请将军提上他的人头,了却这一段前尘过往,放下心愁放过自己吧,咱们姑且先惊退他们” 被楚飞岩点破心中的柔软与犹豫,岚羽神色复杂起来,眼中时而温和时而凶戾,最终还是归于平静:“直觉告诉我该杀了你才是”。 “保证不还手” “哈哈哈,有趣!”,岚羽大笑着回到殿内砍下了公孙齐的头颅。 巫神祭坛的周围,人们绝望的看着头顶,那里的冰层已经开裂,公孙九的狞笑声更加深了人们的恐惧。 “啪!”,冯安使劲给了他一巴掌:“阶下之囚,何敢猖狂”。说是这么说,可打完公孙九的手却在袖中哆嗦。 “圣王一定会来的!”,冯安大声的说道,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少底气。 人们唯继续跪地有祈祷,期待奇迹的降临,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巨响,那庇佑了众人的冰层轰然破碎。 三道身影骤然而至。 “二哥,怎么搞成这幅摸样?哈哈哈!” 那是噩梦般令人绝望的声音。 “杀!杀了他们!”,公孙九顾不得兄弟们的讥讽,疯狂的吼道。 “好!” 外面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惨烈的情状让人分不清地狱与现实的区别。奇怪的是,这一刻人们反而不再哭喊,只是默默等待着死神的镰刀再度降临。 冯安看了看冀嫂怀里的阿追,叹息道:“来不及了吗?”。可就在这时阿追却开心的笑了起来。 婴儿天真的笑声和眼前的邪恶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又仿佛有魔力一般,人们不自觉的抬起头来,看到了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带着面具,神威凛凛,另一人玉树临风极具将军的威严气度。 顿时,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人们疯狂的欢呼起来:“圣王降临啦!”。人们喜极而泣,仿佛已经得救了一般。而公孙九更是面如土色。 老四、老五、老六诧异的转过头来,有些莫名其妙。 “你就是所谓的圣王?”,他们并未感受到任何危险的气息。而后又看向岚羽:“咱们的好弟弟也有空来凑一凑热闹?” “快带我逃走!”,公孙九焦急的催促道,显然被吓得不轻,因为他看到那楚飞岩手中提着的几个包裹,不祥的感觉笼着的他。 “二哥,你这一败看来已是沦为废人,这家伙何惧之有?” “外面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楚飞岩淡淡的说道,眼底深处的愤怒却是做不得半点虚假。 战场上比这更多的伤亡他都见过,但从未像眼前所看到的,都是被虐杀而死,满地竟找不到一句完整的尸体,有很多被挑破的肚皮的孕妇,临死前那怨毒的目光更是叫人触目惊心。 “看来不将你们兄弟几个斩尽杀绝是不行了”,说话间,楚飞岩将手中的包裹扔了过去。 几颗人头滚滚而出。 “大哥、三哥、七弟、八弟、九弟!”,三人见状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方会盟 “我就知道!这家伙妖异的很!”公孙九见状,果断掉头就跑。 三人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凝重起来,他们三人乃一母所生的三胞胎,彼此心有灵犀,配合娴熟。论战力,他们三人足以与另外五人相匹敌。但也仅此而已,再看几人死时的惨状,心中不免生出了惧意。 不过眼前的楚飞岩的确给他们无比虚弱的感觉,若就此退去着实心有不甘,彼此对视了一眼,想要试一试再说。 然后岚羽动了,三人一惊。毕竟岚羽身份不同寻常,得罪他可并不明智。 “岚羽,你真的要掺和此事?” 岚羽摇了摇头,风度翩翩的将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给兄弟们送个礼物而已”。 三人狐疑的打开包裹,当看到那张熟悉而妖异的脸庞之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老六更是吓得跌坐在地上,口中支支吾吾,竟不能言。 “他…死了?” “死了?” “怎么会…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经历最初的震惊、慌乱,随后又变得更加得意而疯狂。“如此,咱们兄弟将再无顾忌,彻底解脱了,哈哈哈。” 三人相视一望:“走!” “慢着!”楚飞岩沉声道:“我说过放你们走了吗?”。 岚羽大惊,瞪了他一眼,心道:你还想跟他硬拼不成,眼下他们愿意离开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老四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们看不出你此刻的状况,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杀了他们,想必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说实话我们兄弟三人是不想再浪费功夫,长宁这破地方让给你们便是! 公孙齐已死,天下之大我们何处去不得?只要我们愿意,哪里不能称王?我劝你们不要做出愚蠢的选择。” 老四话虽如此,心中实则极为忌惮,他确实看出两人很虚弱,但猜不准他们还有什么别的隐藏手段,不愿冒险。 “哦,愚蠢?”楚飞岩指向身后,厉声斥道,“你问问他们会不会这么认为?这满地的冤魂会不会答应让你们安然离开!”。 就在看到满地惨状的那一刻,楚飞岩已经做出决定,即便拼上一切也要将三人留在此处。 “不答应!不答应!”突然间,所有人都愤怒的站了起来。“请圣王降下天罚!”。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岚羽摊了摊手,无奈道:“小子,看你如何收场吧”。但也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不错!决不能放他们离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乐正赶了回来,再看其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大军,流浪在狼莽荒原的长宁老兵回来了! “新仇旧账咱们今天一块算!”萧潜和暗夜们也一起回来了,手中提着公孙九的头颅。而其身后正站在汪野、独孤南方以及玄天养,几人目视楚飞岩,微微点头致意。 “将军!属下来迟了!”再不远处,一队精锐的银甲蓝盔士兵同时感到,约有三千之众。 “大家…”楚飞岩见状顿时大为振奋,想不到所有人竟不约而同的赶了过来。 “想杀我们兄弟三人,任你有再多的人也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诸位可想好了!”,老四扫视一圈,气急败坏的咆哮道。 “哈哈哈!”忽然空中传来一阵极其雄浑的笑声,声音初听之时还觉得很远,再听之时已似近在眼前。 再然后,雄浑的啸声中蕴含中极其恐怖的修为波动,突然间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无法挺直腰杆,如此高手即便楚飞岩也是生平未见。 刹那间所有普通士兵全部跪倒在地,来者之恐怖还要远胜公孙齐。 世间竟还有此等强者?岚羽这一刻竟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下一刻,他都屏住了呼吸,生平儒雅的他第一次骂了句脏话。 “我操!” 于是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个矮胖的土黄色身影瞬间从天而降,加上那冒着火光的屁股,恰如一颗坠落的陨石轰然砸在了三人的头上。 三个活了数百年的老家伙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轰成了齑粉,对于作恶无数的他们来说这个结局倒也不算太差。 至于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滑稽,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头,尤其臀部破开的两个大洞叫人忍俊不禁,却又不敢大笑,憋得难受。 “花爷!”楚飞岩大喜过望,“我有好多话要问你”。 布向花的修为较之离开南无界碑之时更为强悍了许多,他揉了揉肿的老高的眼眶,看着天边骂了句:“还真有些难缠”。 随后兴奋的搂过楚飞岩笑道:“叶潇潇果然没骗我,这架打得过瘾!” “花爷,关于潇儿你还知道些什么?” 布向花纳闷的看着他:“你还不知道?” 楚飞岩心神一动:“知道什么?” 蓦然布向花脸色一变:“来不及了,花爷我得赶紧离开,否则这里就要遭殃了”。 说罢瞬间破空而去,眨眼间不见了踪影。正当众人错愕之时,又有数股强悍的气息从上空掠过,明显感觉到上空投来的冰冷的目光,随后后匆匆移开,单凭感官上每人都拥有不亚于公孙齐的修为。 岚羽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看楚飞岩,心道:这小子认识的人难道都是怪物不成?” 但这一切在长宁百姓眼中则变得不同,显然是伟大的圣王招来了天兵,弹指间消灭了罪恶。 “圣王!圣王!圣王!” 人们纵情的欢呼着,有的喜极而泣。冯安和老兵们汇合后同样感慨万分。 原来那天离开之后,老兵们仍有顾虑,并未回去重建蓝堡和楚楼,而是分散逃往三大月国。但无一例外被无情的驱赶,甚至遭遇了追杀。 最终众人无奈的聚集到狼莽荒原,试探着来到了蓝堡和楚楼。发现那里早已备好了饮食、以及修缮城楼的工具。而不远处望水城楼上几个大人物看到他们到来之后,只是和善了点了点头,此后便再未打扰过他们。 于是一万多人暂且安扎在了此处,直到萧潜和乐正的到来,带来了震撼人心的消息。 双方略一商量便匆匆赶来了巫神祭坛,也见证了眼前惊人的一幕。 “参见楚王!”所有冥水旧部也突然半跪于地,面向楚飞岩齐声拜见。 楚飞岩大惊,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玄天养摇了摇头,心下明了。要想促成两方的和平,这个身份暂且推辞不得。 果然,当长宁的军民知道对方的楚王和他们的圣王是同一个人之时,欢呼声变得更加热烈,至此心中再无芥蒂。看向彼此的目光变得和善而真诚。 对于和平,从来都是人们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渴求。 岚羽同样震撼非凡,当楚飞岩提出订立三方和平盟约之时,他内心并未有太多触动,想来只不过是担心月临乘机而入罢了。自己毕竟为他所救,就姑且应承了下来,如今自己这一方看起来倒有些尴尬。 好在楚飞岩已经走上前来,同时邀请乐正、冯安、玄天养、汪野等人共同站在了残破的巫神祭坛上。 楚飞岩朗声道:“今日大楚、长宁以及月临正式在此订立盟约,彼此互不侵犯,共享和平!” 第一百五十五章 风起云涌 “好!好!好!”人群再度喝彩起来,兴奋而热烈,仿佛已经看到了充满希望的未来,尤其是饱受摧残的长宁军民近乎疯狂的涌向高台,向那心目的神明倾诉自己的感激之情。 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月临士兵也受到了感染,回忆起当年参军之时的那份热忱,行军打仗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看到亲人们的笑脸吗? 他们默默收起手中的武器,投来善意的目光。 欢呼过后,三方正式签订了盟约,各自收好。楚飞岩最后说道:“和平既来之不易,又十分脆弱”,然后深情的看着长宁以及冥水的众人说道: “对于饱受苦难及颠沛流离的大家来说,珍惜眼前的和平自然是理所当然,然而相对于纷乱的天照大陆我们终归还十分的脆弱,或许有一天你们还会遇到更为可怕的挑战。 当那一天真正来临之时,我希望大家不要忘了今日的心情与感动,即便有一天我不在此地,你们也能勇敢面对,奋力闯过难关,变得越来越强大,以致于可以庇佑有着相同渴求的人们!” 家园被毁,流离失所,被驱逐追赶,亡命逃窜,这一幕幕回荡在人们的心头,大家安静了下来,知道楚飞岩言之所指并非空穴来风。但是他们的目光却变得无比坚定。是的,他们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守护这份和平。 “圣王要走?”人们担忧的问道。 面具下的楚飞岩流露出苦涩,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了句无比神棍的话:“圣王是属于整个人间的…”。 岚羽听了差点有了想揍他的冲动,然而其他人听罢却深以为然,好似本该如此。 傍晚时分,楚飞岩将岚羽送出了边境,小声的问道:“你代表月临签下这份盟约会不会有麻烦?” 岚羽笑着摆了摆手:“多担心你自己吧,我还扛得住,毕竟大爷是有鸟的人了!” 楚飞岩莞尔,面色逐渐归于平静,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又陷入的迷惘,剩下的路要如何走? 此后他将圣王的面具交给了玄天养,让他偶尔露个面,成为稳定长宁军民的精神支柱,自己则一直在望水城中恢复伤势。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六月中旬,天气开始变得炎热,狼莽荒原的环境变得更加恶劣起来,但这阻挡不了大家的激情。人们如火如荼的建设着家园。 这一时期大楚和长宁加深了合作。饮食和文化都在互通,并且两方成立了联合护卫军,巡防边境,彼此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 不知不觉间,大楚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五万之众,而长宁这边更多的是修养声息,期间不断有孩童出生,好不热闹。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只有楚飞岩闭关的那道门始终未曾打开,他的伤势不但没有任何好转,而且还有加重的趋势,自己的精神开始变得难以集中,体力在不断下降。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大家。 今日他终于推开了石门,神情变得轻松,他已决定坦然告诉众人,毕竟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让他们尽早知晓也未必是件坏事,无论如何他们都需要习惯没有自己参与的重返家园计划。而且他相信这些出生入死的伙伴们会做到的。 剩下为数不多的时光他想独自安静的走过,不要人瞧见他虚弱的身影。再看一看曾经眷恋不舍的山河,走一走佳人相伴的道路,或许在内心深处期待着会发生些什么。 他走入了议事大厅,恰好众人都在,准备宣布这一消息。可却发现众人的面色极其凝重,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犹疑和躲闪。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楚飞岩有些诧异,向萧潜投来询问的目光。 “有大事发生了!”萧潜简洁明了的说道。 “哦?何事?”能让萧潜如此动容的必定非同小可,楚飞岩内心隐约有些不安。 “三大月国终于攻破了天照中都,但不久便吃到了开战以来最大的败仗,一战损失了五十万兵力。” 楚飞岩眉头微皱,说道:“虽然此番三大月国号称总兵力有200万之巨,但一战损失这么大还是十分惨痛的,天照怎么还有如此强悍的战力?” “传闻无尘大帝复生了!” “什么!”楚飞岩面色一白,短短几个字便足以解释这一切,那个经天纬地的男人活过来了? “虽然还未完全证实,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一猜测怕已八九不离十。三大月国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地步。就此放弃吧,心有不甘;若再战吧,心头却蒙上了巨大的阴影,士气变得极为低落。” 楚飞岩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天照大陆原本纷乱的局势就变得更为混乱了”。但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令众人神色这般凝重,于是追问道:“还发生了何事?” 玄天养目光中流露出挣扎:“京华城快要守不住了。而谢帅也被五倍以上的兵力死死牵制在了阳城!” “哦。”楚飞岩淡淡的应了一声,终于明白过来,“大家是在犹豫是否前去营救吧?” “我反正是坚决不同意!”汪野沉声道,“若是谢帅有难还值得咱们拼死一救,至于京华城里的那帮混蛋随他们去吧”。 玄天养闻言就更加尴尬了,在这件事上大家罕见的出现了分歧。汪野、萧潜、独孤南方持反对态度,而玄天养和石宁、焦平有心支援。但大家心知肚明,楚飞岩是不会同意的。 果然,楚飞岩听后轻轻拍了拍玄天养:“殿下,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是我们决不能参与!” 玄天养苦笑道:“是我自私了”。 楚飞岩摇了摇头: “其因有四,一是我们如今立足未稳,粮草都难以为继,何谈参战; 二是我们一走将陷长宁于极其危险的境地,是为不义,三大月国新败,往日大家不屑一顾的狼莽荒原,很有可能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三是我们这里大多是此前遭到玄天罡迫害的冥水旧部,这一参战势必寒了人心,对于京华城的怨念非一日可解; 最后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京华城不会那么容易陷落的,他们或许都将玄重尺和你大哥看得太简单了!” 玄天养目光重新变得明亮起来,伸出手来释然道:“我信你,那么就让我们共同守护好这最后的港湾吧”。 楚飞岩笑了起来,给了玄天养一个拥抱,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玄天养闻言面色大变,几乎站立不稳,楚飞岩使劲稳住了他的身型,最后嘱托道:“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说罢,楚飞岩便纵身而去,留下了越发错愕不解的众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入伍新兵 楚飞岩临时决定只将自己伤势告诉了玄天养,萧潜心思敏锐,汪野冲动火爆,独孤南方又“奸诈”的很,若是在如今这种局势下告诉他们实情自己恐怕就很难脱身了。 至于玄天养会选择什么时机告诉众人就由他自己决定了。 此刻面对众人狐疑的目光,玄天养有些招架不住,将楚飞岩交代好的说辞告诉了众人:“他独自前往阳城,支援谢帅去了。” “该死,居然不带上我!”汪野愤愤然说道。 萧潜皱了皱眉,勉强认可了这种说法,只有独孤南方轻声叹息了一句,转身又四处拉人算命去了。 不久之后久未露面的岚蓝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当知道楚飞岩已经离开之后露出了极为失落的神情。众人问其缘由,她也不肯说,只是嘱托众人楚飞岩若是回来一定要立刻告诉她,之后又匆匆赶回了月照,留下满头雾水的众人。 狼莽荒原暂时归于了平静,有条不紊的发展壮大着,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楚飞岩已经离开。 战纪三年的六月下旬,冥水和赤炎的战争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状态。荆北枫因丧子之痛以及个人的野心,将矛头直指冥水,不同于往日的龟缩保留,此次他是一心覆灭冥水,亲自上阵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然而阳城的顽强的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经过数月的消耗与争夺,虽然阳城几度危在旦夕,但在谢耘的率领之下仍然挺了过来。 阳城迟迟无法攻破令荆北枫有些烦躁,不过好在他已基本摸清了阳城的兵力部署和战略补给,于是决定将这块硬骨头留到最后来啃。 6月15日,正直入夏,他令义子荆无命率领五十万大军死死拖住了谢耘,并切断了阳城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他只有一个要求:封锁阳城,拖住谢耘,不许恋战。而自己亲率60万大军围攻京华城,只要京华城破,那谢耘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京华城虽然城池雄伟,但毕竟兵力太少,算上禁卫军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八万人,而且并无出众的将领。听闻荆北枫亲自挂帅前来,城内早已人心惶惶,不停的有人偷偷逃出城去。 但对于大多数百姓和士兵来说唯有惶恐的等待着大战的来临。为了最大限度的补充兵力,皇宫已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征召新兵入伍,凡是年龄在15岁以上的皆可应征,一旦入伍所在的家庭可得5两银子。 这在以往抵得上普通家庭两年所需了,因此新兵征召的情况还是蛮可观的,不到三日时间已有一万多人应征入伍。 今天兵部阁老杨历亲自前来巡视征兵的情况,足见重视。这位不苟言笑的兵部大员,在普通民众的心中威望还是极高的,听说他自己的儿子都曾英勇的战死在沙场。 看到他的到来,南门喧闹的征兵点稍稍安静了下来。杨历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高台,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庞,都还是些孩子啊。他在心头叹息,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国难当头,他本想说些鼓舞士气的话,可末了只重重的说了一句: “尽量活下来!” 说完之后,他仍觉得胸中有股郁结挥之不去,忽然眼角的余光瞥道四个身影正飞快的向着征兵点跑来。 “等等,我们要报名!”来者神采飞扬,语气热切。 或许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吧,杨厉心里想到。只是那个黑衣年轻人看起来好像有些熟悉?他定了定神,四人已经钻入了人群不见踪影,无奈作罢。 四人如愿报完了名,距离新兵集合还有半日时间。大家领了银子,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要不咱们去大吃一顿?”一个模样精瘦的少年笑嘻嘻的说道。 “哥,咱们将这钱留给奶奶吧,她辛苦的大半辈子,有了这些钱她应该能过得好些。” “嗯。” 说话的是一对兄妹,哥哥叫刘虎,人如其名虎背熊腰,长得颇为壮实。妹妹叫刘英,模样还算标志,就是脸上有几颗小雀斑令她有些苦恼。此次征兵不限男女,她今年刚好十五岁,也闹着一块来报名了。 精瘦的少年名叫李秋,一听这话立刻泄了气,苦着脸:“小英,要不我这五两银子也给你吧,反正我就一个人”。 “谢啦,泥鳅!”刘英毫不客气的拿了过去,交给了他哥哥。 “喂喂!你两就是财迷,可惜眼看着上战场了,连一顿好饭都吃不着,哎!” 刘英作了个鬼脸,拉着刘虎就跑。李秋摇了摇头,看着身边的黑衣少年说道:“林兄,你说我咋就摊上这两朋友了”。 被唤作林兄的少年,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沉稳,虽然很年轻但始终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漆黑的眼眸中仿佛埋藏了许多故事。此时他微笑道:“走,我请你”。 李秋一听立刻两眼放光,一下子窜到他的身上,伸出大拇指:“林虹,够意思!”。 不过等到两人走到酒楼前却傻了眼,酒楼早已成了空架子,连一碗像样的茶水都没了。 刘虎兄妹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刘英打趣道:“泥鳅,看来只能吃泥喽”。 “傻泥鳅,这几天普通酒楼饭早被征了军粮,哪里还能等到你来吃。京华城只有飞云客栈和烟柳楼两处可去,那地方可不是区区五两银子能消费得起的。” 李秋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哀怨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害我白高兴一场,饿死啦。” “喏,奶奶刚煮好的,要不要吃?”刘英摇了摇手上两个热气腾腾的红薯。 李秋立刻两眼放光,赶紧拿了过来,嬉笑道:“我就知道还是小英对我好”。 “来,给你一个”,李秋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将另一个递给身边的林虹。 楚飞岩默默看着他们,心中甚至有些羡慕如此纯真的友情,并未接过红薯而是笑道: “我带你们去吃顿好的。” “哇哦!” 三人哪有不应之理,况且一直对这个沉默寡言,来历神秘林虹充满了好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军营风波(上) 不多时,三人跟着楚飞岩来到了郊外的忘忧山下,又花费了一个时辰登上了山顶。 一路上李秋是不停抱怨:“我说林兄,到没到啊?这还没见到吃的,我就快累趴下了”。 刘虎倒是满不在乎:“爬个小山都累成这样,将来怎么打仗,麻利点”。 “我只是好奇,这荒山哪有什么吃的?” 刘英则是一路偷偷瞧着楚飞岩,总觉得他很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可俊俏啦,有着几颗雀斑的脸上时不时露着羞红。 “到了!”楚飞岩指着前方一个小屋,心中感慨万千。两年之前他从这里下山,与师傅君临分别,那时候意气风发;九个月前,他从这里悄悄下山,与暗夜等人不告而别,那时心中填满戾气;此番前来虽说身体枯竭,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无论这次战事将面临何种结果,他都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一句:对于冥水他什么也不欠了。 小屋内有些许干粮、几坛清酒和腌制好的腊肉,都是此前暗夜备下的。楚飞岩招呼几人生起了火,并将吃食搬到屋外,自己很快又去打了两只野兔摘了些野果回来。 不多会都已准备妥当,烧烤的香味便扑鼻而来,配合着醇香的清酒可真是极其诱人,初尝酒滋味的李秋呛得治咳嗽,但不忍浪费,一边喝一边大赞妙哉。 刘虎也将嘴里塞满的兔肉,嘟嚷着:“林大哥,你这手艺可真绝了!” 刘英撕了一块兔腿肉,细细吃着,越吃越香很快就忘了矜持,吃得满嘴是油,惹得李秋哈哈大笑。 几人吃饱喝足,看看天色距离集合还有些时间,于是围着篝火闲聊起来。 说起几人的相遇其实也很有趣。楚飞岩自离开狼莽荒原之后一路向西北方向前进,昼夜未停,又为了避开荆北枫的大军封锁,耗费了大量的心神才来到京华城的外围。 彼时气力将尽,难以为继,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翻越了城头。当他从空中掠下之时,恰好李秋正拿着弹弓射向南飞的大雁,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楚飞岩头上,刹那间气血淤滞,摔了下来。 李秋忽见一个人影滚到身前吓了一跳,再看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赶紧找来刘虎兄妹帮忙,三人于是合力将他背回家照看,好在没多久楚飞岩就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接下来李秋一句话差点没把楚飞岩气乐了:“兄弟,你好端端的有啥想不开的要跳楼自杀呢?” “是啊,既然死都不怕,不如和咱们几个一起去应征入伍吧”,刘虎也连忙劝解道。 如果让人知道堂堂“圣王”竟会被人用一把小小的弹弓击倒在地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楚飞岩莞尔一笑,也无意与他们争辩,正好从他们口中得知京华城的征兵消息,心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安排的归宿。于是爽快的答应和他们一同来应征。 李秋率先问道:“林兄,你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总觉得你不像是个普通人,现在想想城楼把守那么严格,寻常人怎么可能上的去” 另外两兄妹立刻聚精会神的看了过来,同样十分好奇。 楚飞岩举起碗中清酒晃了晃:“不如你们先告诉我为何要参军,如何?”。 李秋撇了撇嘴:“这有啥可问的,敌人都打过来了,咱又跑不了,不参军还能干啥?” 刘虎同样点了点头:“奶奶岁数大了,咱们做孙子的理当守护好她才是,咱不说大话,就是为了亲人而战罢了。” “是呢!”,刘英偷偷尝了一口清酒,双颊绯红。 楚飞岩听罢,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然后举起手中的碗:“林虹敬大家一杯,既为大家救了我也为大家的勇气干杯!” 几人学着故事中的好汉一般,一饮而尽,呛得直咳嗽而后又开怀大笑起来。 “好了,林兄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事了吧”。 自从被顾惜梦所救以来他再未喝过一滴酒,如今虽已不再顾忌但再尝早已不是当年的滋味。楚飞岩笑了笑,故意认真的说道:“我啊,杀了荆北枫的儿子闯了大祸,想想躲不过去了,所以干脆自杀咯。” 三人一听顿时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噗嗤笑出声来,笑的前俯后仰。 “原以为你是个沉默无趣的家伙,想不到还挺会说笑话的”。 “怎么?不信啊?” “你瞧,你瞧他还在装呢!”,李秋指着楚飞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看你啊,准是想逃出城去结果被守卫发现了,无奈跳楼逃跑吧。” 楚飞岩摇了摇头,叹息道:“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刘虎也道:“如果说你是某个将军的后人我们都还能姑且相信,可那杀了荆小天的是什么人?那可是咱们冥水最大的叛徒,魔头一般的人物啊,据说杀人都不眨眼的,你呀冒充一个大叛徒干什么?” 楚飞岩笑而不语。 刘英有些微醉,瞅着楚飞岩说道:“听说那个人也很年轻很英俊呢”。 李秋立马不乐意了,嚷道:“小英,难道比你李哥还俊?” 刘虎毫不客气赏他一个脑瓜崩:“也不看看你那德性。” 李秋捂着脑袋不服气:“哼,就算比我帅,也没有我对小英好”。 楚飞岩当真喜欢这几个少年,瞧着他们打闹自己也被这欢快轻松的气氛感染,一时捉黠心大起,点了点头道:“恩,难怪昨天半夜还看到泥鳅趴在小英窗户边上呢。” “什么!” 刘家兄妹顿时暴走,接下来就是一顿胖揍。李秋只能暗暗叫苦,想不到那家伙这么阴险,心中发誓迟早要将这场子找回来。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眼看快要误了新兵集合的时辰,四人这才匆匆赶下山来。 虽然并未迟到,但四人却是最后抵达兵营的,明显看到台上的校尉冷冷扫视了他们一眼。 “你们几个给我站到最前面来!” 楚飞岩自然是气定神闲,另外三人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慌慌张张站到了队列前面来。 校尉吴方本来就因为被安排来带新兵而心生不满,大战在即,给他训练这些新兵的时间只有两天,在他眼里这些新兵全都是累赘,真上了战场不吓尿裤子就算好的了。 此刻看到几人满嘴的油光,加上身上传来的酒气,更是怒火中烧。 “哟,几位当打仗是旅游来了吗,吃的满嘴流油不算还敢喝酒?你们当战场是什么?那是会死人的!等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到时候我看你们连黄疸水都得吐出来!” 吴方的呵斥声响彻了军营,刘英被训斥的小脸发白,想象出那些可怕画面,已经感觉胃有些不舒服了。 刘虎站直了身体:“报告长官,我们知错了!” 吴方瞪了他一眼,怒气微消,不料李秋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没说不准喝酒吃肉,耍那么大官威”。 他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哪知吴方毕竟有玄灵境的修为,耳目较常人敏锐许多,听得是清清楚楚。 “竟敢顶嘴!” 吴方当即大怒,一个箭步冲下台来,照着李秋胸口就是凶猛一掌。他这含怒一出手心道坏了,寻常人哪里能承受他全力一击,可此时再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奋力将掌风移向右侧。 谁知刘英想要过来求情,正好处在其掌风之下! “小英!”李秋和刘虎齐声惊呼。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军营风波(下) 吴方心中生出一丝懊悔,眼看刘英就要被毙于掌下,然而那个黑衣少年不知何时挡在了两人身前,一手托起刘英,一手奋力隔开吴方的手腕。 嘭!吴方最终还是击中了黑衣少年,刚猛的掌力瞬间如同击中了铁板,震得掌心发麻。吴方心中一惊,难道他是个高手。 再看楚飞岩已是面色“惨白”,正弓着身痛苦的说道:“还请大人宽恕我等无知之过”。同时一面青铜面具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吴方一看,心想原来如此,不过气也消了大半。 “好了,今天就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教训,今晚罚你们值夜,速速归队。” “是,大人!” 三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各自额头冒出的冷汗。再后来则是吴方对全员的简单训话,然后划分各营,各自归队。 很快就到了晚上。是夜,气温还算舒适不冷不热,只是有些烦人的蚊虫叮咬。四个人站在军营的外面,看着进出将官无不疾步匆匆,神情冷峻,军营内外也无人胆敢大声喧哗,渐渐感受到了军营压抑紧张的气氛。 “吴校尉说了,这几天咱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派上战场,你们害怕不?”,李秋一边问,一边偷偷观察楚飞岩的神色。 刘虎拍了拍胸脯:“真让荆北枫那个老贼杀进城里来,咱们横竖都是死,怕有何用?”。 “只是我有些不放心小英,毕竟分了兵营之后,我们就没法照顾她了。” 夜色下,刘英脸上的雀斑倒不那么明显了,昏暗的火光忽闪忽闪照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楚楚动人。 “其实我真的有些害怕呢,害怕以后很难见到你们了”,说罢瞥了瞥一直默不作声的楚飞岩。 “林兄,你呢?今天你挡下吴校尉那一手挺厉害呀,而且我看你对军营的一切似乎都习以为常,莫非你以前当过兵?” 楚飞岩其实从刚才就一直感觉有些不对劲,新兵营的粮草只够一两日之用、而且看不到有任何后勤补给的迹象,按说京华城向来富足,粮草不至于如此短缺。 此外武器装备也极为简陋,分派到各营负责管理新兵的老兵看上去也没什么经验,更像是临时凑数的。 而且他看到吴校尉跟一个年轻将领吵了起来,然后愤然离去,随后紧急召集百长入了大营,显然有什么紧急事情商量。 此时听到李秋的发问,忽然非常担心这几人的未来,看着他们还有些稚气的脸庞认真的说道:“战场是非常残酷的,希望你们都能活下去”。 三人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刚想追问,忽然不远处一个军官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楚飞岩眼神微敛,此人正是刚刚和吴方吵架的那位,看其穿着应该是个偏将,职位正好比吴方高出一级。 “小妹妹,既然害怕的话,不如跟着本将军吧,我带你去皇城中心,那里至少比这里安全多了”。 说话间便用手托起了刘英的下巴:“嗯,虽然有几颗雀斑,但还算标志,再仔细瞧瞧别有一番风味呢,呵呵”。 刘虎暗暗握紧了拳头,这家伙如果再有进一步动作,他保不准会出手。 “不,不,我就待在这”,他眼中的坏笑令刘英感到害怕,小姑娘使劲摇了摇头,往后退去。 “别那么拘谨嘛”,那人乘势上前一步,揽住刘英的腰身,双手贴着后背就开始不老实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李秋狠狠拍掉他的手臂,将刘英拉了过来,刘虎同样上前一步,怒目相向。 来人一愣,目露凶光:“你们知道本将军是谁吗?就连吴方看到我也得客客气气的,村野刁民竟敢弄脏我的手!” 随后又轻笑道:“本将军看上她,是你们的福气。这样吧,她只要跟我走,我就给你们一百两银子,再给你们几个安排一个肥差如何?” 李秋狠狠一口啐在地上:“闭上你的臭嘴,冥水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沦落如此!”。 “好好好!有胆识!” “秋哥!”刘英感激而又担忧的看着李秋,一直以为这家伙贪财又不靠谱,想不到此时竟为自己挺身而出。 “来人!”那人一声高喝,不远处一队卫兵立刻跑来过来:“我怀疑这几人是奸细,立刻给我抓起来,对了这个女娃送到我大营,本将要亲自审问!” 就在这时楚飞岩突然上前摁住了他:“我有几句话跟你们将军说”。 那青年将领顿时感到一股大力从肩头传来,疼得冷汗直下,慌忙道:“你们等下,本将听听他要如何说”。 楚飞岩压低了声音,说道“谢帅要我向你父亲诸葛霭问好。” 诸葛任宽一愣,显然想不到此处竟有人能看出他的身份,看了看楚飞岩心中惊疑不定,犹豫了片刻问道:“你是谁?”。 “林虹”。 诸葛任宽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头绪,但如果此人当真跟谢耘有什么关联他定然不能得罪,于是强行换上一副笑脸:“放人,只是些小误会,已经说清楚了”。 随后就匆匆走了,临走时眼中闪过厉色:如果让我知道你小子耍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吴方又赶了过来,开口便道:“没难为你们几个吧?如果再让我知道这狗崽子在我的地方闹事,就算他老爹来了也不管用!” 一番话令几人立刻对其好感大增。 “不过,你们也不要高兴的太早,此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我想他不会那么容易罢休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吴方便找来了楚飞岩、刘虎、李秋三人,只见其面色凝重,愤怒的说道:“这他妈显然是公报私仇,诸葛任宽向紫哥将军进言说是发现了三个做斥候的好苗子,力荐组成一支步兵小队,由你们三人担任斥候统领,即刻去城外刺探军情”。 李秋精瘦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随后咬牙笑道:“好消息,哥几个这就当上官了,哈哈”。 刘虎瞪着大眼:“校尉大人,这不是让咱们送死去吗?” 吴方眉头紧锁,顿了顿道:“这事我先替你们担下,你们几个先躲一躲吧,紫哥将军怪罪下来我去跟他解释。” 楚飞岩摇了摇头:“如果大人你也受了牵连,这军营再无人可以节制诸葛任宽了”。 “我们去,但只有一个要求,尽量保护好小英!”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既然参了军迟早是要面对的。吴方看到三人坚毅的神情,心中也颇为感触: “我答应你们,只要我活着就决不让刘英遭受诸葛任宽侵扰。” 随后大声喝道:“来人,上酒!今日本校尉要亲自为几位战士践行!”。 在他眼里这几人已经再无生路。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主帅人选 6月17日,荆北枫率领的60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在距离京华城外十里处扎下大本营。同时下令在原本已经归降的河州、苍梧、南山郡三地大量征召军民,并进行残酷的统治。 所征召的军民全部被驱赶至前线,被视作敢死先锋。此举造成了民众激烈的反抗,但终归还是挡不住大军的血腥镇压,被征召之人稍有不从,举族皆灭。 此举同样造成了一个后果,大量的百姓逃往东南方向的狼莽荒原,不仅仅是这三个地方,其他本来已经安于统治的各州城池也开始人心惶惶,纷纷出现了逃亡现象。 至于北方被雪影国侵占的四座城池以及东面被三大月国控制的定宛、皋陶等地情况则相对稳定,但仍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曾经盛极一时的冥水帝国似乎已经走到了历史的尽头,穷途末路。 赤炎中军大帐内,荆北枫斜靠在帅位上,正闭目养神,与谢耘麓战数月加上连日行军,即便是他也感到有些疲惫,更多是源自心里上的负担,不知道荆无命能否真正拖住谢耘,所以眼下必须速战速决。 他近来越发消瘦,头发全白了,脸上几乎没什么肉,往日精心打理的胡须也蓬乱着。乍一看,仿佛就是一个瘦弱不堪的老头。 可你若看到那跪了满地的文官武将就不会那么想了,自从其子荆小天被订上耻辱柱,其灵位被迫迁出荆家先祖祠堂以来,他变得喜怒无常,较之以往更加暴戾。 先前有次召开战前会议,有位将军进门之时因为动作稍大不小心惊扰了假寐的荆北枫,便被当场格杀,举家发配为奴。 要知道这位将军还是当今陛下玄天冥的远房子侄,此事最后上报到烈焰宫也不了了之。 今天众将也是因召开战前会议而来,已经跪地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却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此时一个青衫大将从账外走了进来,但见他面冠如玉,鼻梁高挺,眼窝深陷,身型修长而高大。不似中原人相貌,给人一种别样的硬朗之感。 众将见他来了暗暗松了口气,如果说还有人敢给荆北枫提出建议甚至批评的话就只有这位姬修远,姬大将军了。 姬修远虽非中土人士,但深谙中原之教化礼仪,待人谦和有礼。和诸位将官的关系都很不错。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令众将折服,更重要的是他用兵如神。 在此前与谢耘的交手之中,正是其担任主将并数次料敌先机识破了谢耘的陷阱,否则又要吃下大亏。虽说是占了兵力上的巨大优势,但放眼天下能够与谢耘交手而不吃亏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单说战纪元年,四国联军一百多万人围攻阳城,占尽了天时地利然而最终是什么结果?联军足足损失了四十多万人,虽说那一战成就了楚飞岩不世之功,但如果没有谢耘的鼎立支持,又何来这样的战果? 再想想这一次,只损失了几万人马便将谢耘死死牵制在阳城那是何等的壮举,说是天大的功劳也不为过。 此外,姬修远还有另一重身份,年前刚刚迎娶了荆北枫的小女儿,所以才和荆北枫更为亲近。 姬修远面带微笑,走到荆北枫身前,温言唤道:“元帅。” 荆北枫那双令人生畏的三角眼这才缓缓睁开,露出一条危险的缝隙:“修远来啦,那咱们便议事吧。” 姬修远向众将使了个眼色,大家这才纷纷站了起来。 其实这场会议只讨论了两件事,一是攻城时间定于明日傍晚,二是主将人选定为姚武义。此举令众人大感意外,就连姚武义本人都有些吃惊,随后眼中闪过兴奋嗜血的神采,挑衅般的瞪着姬修远。 众将虽然心中狐疑,但此事乃是荆北枫一锤定音,再无更改的可能。姬修远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他猜到了是何缘由,很快恢复了平静。 待到众将纷纷离开大帐,荆北枫单独将他留了下来。 “修远,是否心中不满?” 姬修远将声音压低了些:“元帅为何如此急切?武义猛则猛已,但嗜血成性,若令其攻城即便成功了,我们所面临的损失恐怕也是难以估量的。” 荆北枫眼皮抬了抬:“修远啊,若换在往日这主将之位非你莫属,但是你毕竟是自家人,像坑杀降兵百姓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做呢。 我这一生就是手上沾满了太多血腥,小天才会有此报应,所以怎么也得让你的手上干净些,毕竟你是我荆家血脉得以延续辉煌的最后希望了。” 荆北枫罕见的流露出真情,眼角泛着一丝泪光。 姬修远心里一怔,虽不知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他能这般向自己袒露心扉已实属不易,不由多了一丝感动,说道:“父亲!您言重了。” “好好好!就凭你喊我这一声,我就当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荆北枫笑了笑,语气低沉而沙哑。 “我知道你对河州、苍梧、南山郡三地的血腥镇压很不满,但死他们的人总比死我们自己人好啊,让他们打头阵说不定京华城会不战投降呢,哈哈哈。” 笑声中是无尽的阴寒。 姬修远怎么也笑不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劝一次:“可是此举必会令民怨沸腾,即便我们最终覆灭了冥水,也极其不利于赤炎日后的统治啊。” 荆北枫扬起嘴角,寒声道:“谁说我们要统治冥水了?小天死了,我要整个冥水为他陪葬!” 姬修远倒吸一口冷气,这才知道荆北枫的心中盛怒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想起临行前玄桦的叮嘱,方才理解当日他话中深意。 “可是…” 荆北枫摆了摆手,眼中露出不耐之色:“你随时做好接替姚武义的准备,无需再多言,去吧。” 看到姬修远忧心忡忡走出了帐篷,荆北枫又温言说道:“之所以这么做还因为无尘大帝,如果他真的还活着说不准会对我们出手,所以必须尽早灭掉冥水与三大月国合兵一处,才能形成足够的威慑力。” 姬修远闻言一惊,转身执军礼,正色道:“修远明白了!”随后骑了一匹快马向着河州去了。 第一百六十章 深夜逃亡 楚飞岩一行共计十五人,身负简单的装备趁着夜色出了城门。才刚出城外有几个人就已经吓得走不动路了。 “统领,咱们能往哪逃啊?” “逃?咱们可是身负军令而来的!”刘虎瞪大了双眼,转身看向几人。 “得了吧,咱们这些人谁不是得罪了诸葛任宽那个王八蛋才被派来送死的,你还真以为靠咱们几个新兵能刺探出军情?” “哥几个到现在连刀都没摸过,根本连兵都不算。” 李秋一直不放心刘英的安危,恨不得能早点完成任务回城去见她,此刻听到几人的言辞心中微怒,一手提着军刀:“报了名,穿上这身制服,咱们可就是冥水的士兵了!” “哟,还真当自己是统领了。既然如此咱们各走各的,谁也别惹谁碍眼!” 说罢便有七八人试图离队。 “你们!”,刘虎气急,此时大家还不能团结,那还怎么成功完成任务。 “慢着!”楚飞岩忽然开口道。 “怎么,林统领也要拦我们?” 楚飞岩微笑道:“那倒不是,逃命我比较在行,各位如果信得过在下就跟着我如何?” 以彭辽为首的几人心道,本来也不知道逃到哪里是好,只要不是去送死就暂且跟着他吧,好歹人多能壮胆。 “还是林统领有觉悟,咱们说好了,绝不去刺探什么军情。” 楚飞岩爽快的应道:“那是自然。” “林兄?”李秋和刘虎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直觉他应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看他冲自己悄悄做了手势,于是默默点了点头。 “那好,大家立刻脱了制服跟我走,咱们去河州。” 路上李秋偷偷将楚飞岩拉了过来,逼问道:“林虹,你不是真打算带着咱们逃跑吧?” 见他依旧默不作声,李秋一拍脑门,仿佛终于发现了真相,惊呼道:“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就是逃跑不成才从城楼上摔下来的!” 提起这事楚飞岩就郁闷,又不好意思说是被他用弹弓打下来的,于是狠狠赏了他个脑瓜,故意大声道:“别跟我套近乎,说逃跑哪有反悔的!”。 彭辽等人眼神一亮,看来跟着林虹果然没错。 “嘿嘿,吃瘪了吧?”,刘虎白了李秋一眼。 “虎子,你咋跟没事人似的,咱们逃了小英和奶奶怎么办?” 刘虎人长得壮实但心思却很细腻:“我看林虹大哥绝非普通人,这一路上行事稳重,非常有章法,或停或行没有丝毫犹豫。你没发现咱们走了四五里地竟然一个人也没碰到吗?而且大家紧张慌乱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李秋一琢磨,还真是如此。 “依我看若是果真要逃,他一个人可以轻松逃走,何必带上咱们这些人呢。我看啊,他虽然沉默少言,但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担心那些家伙乱跑枉送了性命,这才骗他们跟着。” 李秋挖了挖鼻孔:“那家伙有这么伟大么?反正咱得盯紧点”。 如此一行人继续在黑夜中前进,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子夜,按照脚程大概已经走了十几里地。这些新兵早已累得够呛,但谁也不敢轻易掉队,咬牙跟着。 借着微弱的星光,众人有些后怕的看着身后一望无边的赤炎大营,他们刚刚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了其侧后方。可谓是不大不小的奇迹,心中既感到兴奋又异常紧张。 “林统领,咱们接下来逃到哪里?” 此时大家早已将楚飞岩当成了主心骨,谁都不傻,如果不是跟着他恐怕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楚飞岩神情变得十分凝重,他已经嗅到了从三里外河州城内飘来的血腥气息,沉声道:“穿越河州,去狼莽荒原”。 到了下半夜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河州城的外围,河州是距离京华城最近的城池,想当初也是一片繁荣的景象。 此刻城楼上依旧是灯火通明,值夜的赤炎士兵高举着火把来回巡视,时不时传来几声呵斥声。众人看着那火光中显得孤独萧瑟的城楼,那本该属于冥水的雄伟城池,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大家原地休息半个时辰,接下来的路就没那么轻松了”,楚飞岩说完立刻盘膝而坐,这一路看似简单但实则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 一行人找了处坑洼的地势藏了起来,忽然城门口传来了动静,一队士兵压着几个女子走来出来,女子拼命的哭喊求饶却迎来了无情的鞭打和推搡。最终几名女子被推到了阴暗的墙角。 “他们想干什么!”,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刘虎握紧了拳头。 楚飞岩微微睁开了双眼,眼底是深切的悲哀,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哎,若不是担心姬将军发现,咱们何必偷偷摸摸的?”几个士兵一边淫笑着,一边解开身上的衣衫。 “还是姚将军体贴咱们啊,听说这次攻打京华城的主将就是姚将军,等到京华城破,咱们就可以尽情乐呵了,嘿嘿。” 说话间几人将魔爪伸向了那几个无助的女子,凄厉的惨叫和哭喊声在这黑夜中仿佛放大了无数倍,刺激着少年们的神经。 刘虎狠狠一拳砸向了地面:“我们就只能这样看着么!” 李秋咬着牙说道:“城楼上下有一百多名赤炎士兵把守,光靠咱们又怎么可能?”然后希冀的看了楚飞岩一眼:“林大哥,你可有办法?” 楚飞岩摇了摇头:“有办法,但是那样一来大家逃生的希望就很渺茫了,甚至随时可能死掉,你们可愿意?”。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彭辽等人一眼。 彭辽低着头小声说了句:“她们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吧,咱们何必冒这个险?” 李秋摁住刘虎愤怒的拳头,摇了摇头,这时候没人可以责怪他,就连自己都还在犹豫,毕竟事关大家生死。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就在这时不远处两个赤炎士兵推着一个大板车朝着众人的方向走了过来,车上用一块黑布蒙着,看不清是什么。 很快那两个士兵推着大板车来到几人所待洼地的上方,众人全都屏住呼吸,紧张到窒息。 好在两人并没发现他们,只是说了声晦气,然后掀开黑布将车上东西一股脑的倒在了身旁的坑洼地上,随后匆匆走了。 “这是什么?” 其中一人心下好奇,于是凑了过去,可只看了一眼便几乎吓得尖叫起来,然后被刘虎死死捂住了嘴巴。 第一百六十一章 蒙混过关 原来那一车都是尸体,老弱妇孺都有,最小的才刚出生几个月,死状极其凄惨,看上去是一个大家子被灭了门。其中一人还穿着冥水的军官制服。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再仔细看去,他们所在的坑洼地竟是一处巨大的乱葬岗,遍地都是尸首,就连他们的脚下踩着的都是尸体,原先由于注意力高度紧张竟然没发现。 一股恶寒在众人胃里翻腾,血腥和浓烈的尸臭味仿佛一瞬间浓烈了无数倍,人人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楚飞岩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变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失去了家园,人不如狗。” 这时彭辽忽然开口道:“林兄,你刚才说希望渺茫,但并非全无希望是吧?如此,那就…” 楚飞岩站起身来,总算恢复了些许气力,他冲着彭辽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大家在这等我”。 说完大摇大摆的走向了城门口。 “他想干啥?”,众人不明所以。 “林兄不是鲁莽的人,咱们稍安勿躁”,李秋示意大家忍耐。 临近城门口,楚飞岩的步伐越发沉稳有力,并在脸上擦了些泥灰,让容貌显得粗犷一些。 在城门守卫发现他之前,楚飞岩率先一声暴喝:“混账!大战在即,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墙角那几个正在凌辱女子的士兵,听到他这一声暴喝噗通吓得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看着楚飞岩。 “大…大人!” 因为这一声乃是用纯正的皇室贵族口音发出的,加上几人做贼心虚顿时被吓破了胆。 楚飞岩匆匆扫了一眼那几名女子,都已衣衫不整,但看起来并无性命之忧,略微放下心来。 至于其他守夜的士兵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心中惊疑不定,来人并未身穿赤炎军官制服,只是一袭黑衣怎么看都有些可疑。但是看他身形气度,以及言语中的傲慢又像极了皇室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 如果真得罪了这样的人物,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何况还是他们失职在先,于是陪着笑脸走了过来,想请楚飞岩表明身份。 楚飞岩却是一声冷哼:“还不快去叫你们长官来见我!”。 士兵略一犹豫,还是很快去禀报了。没过多会,一个肥胖的中年将官一路小跑了过来,粗粗打量了楚飞岩一眼顿时一惊,看上去来者不善。于是陪笑道:“敢问大人是?” 然后明显看到楚飞岩面露不悦。 “下官职责所在,还请大人谅解”,庞德义恭敬的说道。 楚飞岩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他,只看得后者背脊发凉,将傲慢的神情发挥到极致,过来好半会才说道:“京都督查使”。 庞德义一听冷汗都下来了,这督查使一职向来由皇室成员担任,一来是为历练,二来是为暗中督查将官是否有渎职行为。虽不掌管一兵一马,但却是百官都要讨好的的对象。 这样的大人物平日可不是他这样的低级将领能见到的,庞德义心想,讨好了这位说不定日后可以飞黄腾达呢。庞德义对于他的身份其实已经相信了大半,但出于多年守城的警惕,还是说道: “还请大人出示令牌。” 楚飞岩沉默了片刻,并有任何拿出令牌的意思,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庞德义疑心顿起,忽然感觉左脸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正是那位督查使大人动的手。 只见他冷笑道:“现在知道跟我要令牌了?纵容下属私自出城要不要查验身份?任由下属奸杀欺辱玩忽职守又该当何罪?那边从城内跑出来十几人都不知道,守得哪门子城池?姬修远就是这么教你们的?现在立刻带我去见他!” 一连串的质问,无论哪一条都够他掉脑袋的,庞德义慌了神,赶紧跪下:“下官该死,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还不快去将那几个逃跑的抓回来”,楚飞岩说罢指了指刘虎等人隐藏的地方。 “是是是!” 不远处,李秋等人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是一愣一愣的,怎么这些人在林虹面前个个点头哈腰,被抽了嘴巴还能笑脸相迎。 “虎哥,林大哥是不是会妖法?” 刘虎使劲摇了摇头,也难以置信。彭辽等人心中微定,刚才他不是说希望渺茫关乎大家生死吗,现在看来似乎很顺利啊。 忽然城楼内有了动静,很快一大队士兵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不消多说,十几个人全被活捉。 十几人被押到了庞德义的跟前,楚飞岩偷偷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彭辽等人起初心中大怒,但接下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大概明白了过来,于是配合嚷了几句,让他们相信自己是城内逃出来的。 楚飞岩随后戏谑的看着庞德义:“跟我去见姬将军吧”。 庞德义至此对楚飞岩的身份再无怀疑,连忙磕头求饶:“还请大人恕罪,放咱们一把”。 楚飞岩于是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伸了伸手:“听说河州富得流油,诸将赚得盆满钵满,守城更是一个肥差事,本督查使一路风尘,尽是跟在后面吃灰,可比不上你们呀”。 庞德义眼前一亮,果然是无利不起早,心道你贪就好办了。于是很快让人送来两锭沉甸甸的金子。 楚飞岩笑眯眯的接过金子,嘿嘿一笑:“庞兄有前途”。拍了拍他的肩膀与其称兄道弟起来,令庞德义受宠若惊。 “将这些人还有那几个女子关起来,随后我亲自审问,庞州牧抓捕奸细有功,本督查使回去后必定奏明陛下。” “什么奸细?”庞德义疑惑道。 楚飞岩指了指那几个凌辱女子的士兵:“不是这些奸细,又怎会有人逃出,多亏庞州牧慧眼如炬,巧妙布下陷阱啊”。 庞德义顿时明白过来,心中大喜,同时眼中露出一丝狠辣,做了个斩首的手势,随后趁热打铁道:“大人您看夜已深,不如先去我府上暂住?明日再给您接风洗尘。” 楚飞岩微微一笑:“那就打扰了”。 庞德义原本还担心他直接去找姬修远,万一说漏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那就糟糕了。见他答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想一定要将他稳在自己的视线内,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他一番。 不得不称赞庞德义办事效率挺高,很快就给楚飞岩弄了一处宽敞的住处,并送来几个妙龄女子。得到了督查使大人一句“真懂事”的夸赞,心头乐开了花。 如此机会难得,庞德义当然要再接再厉,第二天刚到午时便在后院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楚飞岩欣然赴宴,他本就想着将他灌醉好偷了他的令牌,将刘虎等人救出来。 这一顿酒吃的是好不热闹,气氛热烈。几度推杯换盏,两人已经称兄道弟了,庞德义大倒苦水,说什么之前姚武义盛气凌人,抢自己的军功;姬修远吧,人倒是不错,可是清高的很,油盐不进,不好相处。 最后庞德义屏退了左右,神秘兮兮的说道:“大人,有件事你可得好好帮帮兄弟。” “哦?” “我劝降了李海山,这个功劳你可得帮我好好在陛下跟前说说”。说罢指着门外一个青衫客,笑道:“李兄,快过来见过督查使大人!” 楚飞岩顿时一惊:这个李海山可是认得自己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与眼泪 楚飞岩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庞德义已经领着一袭青衫的李海山走了进来。 李海山也曾是冥水赫赫有名的将领,声名仅在谢耘等人之下,被誉为冥水三杰之一。 当年在阳城楚飞岩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谢耘为了能顺利北上支援,特请他在北边呼应。 此后赤水河一战,李海山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成功吸引了敌方联军的大部分注意力,得以让谢耘及时赶到京华城。 意识到上当之后,敌方联军对李海山所部展开了报复性的猛攻,最后听闻他在帕瓦小城足足抵抗了半月,战至一兵一卒也不曾放弃,无奈的是人力有时尽,最终失去了下落。 事后就连参与那一战的敌军统帅也颇为感慨:“李将军之忠猛举世无双”。 世人多半以为他已经遭了毒手,对于这位爱笑的青年将军,楚飞岩一直深为钦佩。就行军布阵而言,自己也未必及得上他。 此时再度看到那张熟悉侧脸已恍如隔世,他低垂着身体,面色极其恭敬,嘴角仍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灰暗布满血丝的双眸中再也看不到往日的神采。 “来,李兄。赶紧见过督查使大人”。庞德义有了几分醉意,使劲一拍将李海山,将他推到了楚飞岩身前。 对于庞德义的粗鲁举动,李海山并不以为意,稍稍抬起眼皮看了楚飞岩一眼,很快又落下。楚飞岩则稍稍侧过了身体,尽量不去看他。 “罪将李海山见过大人”,他恭敬的弯下腰去,似乎并未认出楚飞岩。 楚飞岩看他朝自己行此大礼心中十分不自在,将头扭到一旁。庞德义以为他不悦,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呵斥李海山:“还不快给督查使大人跪下!” 李海山明显一愣,但很快眼帘低垂,就欲下跪。 楚飞岩断不能让其受此大辱,于是笑着走到李海山身前,将他亲热的挽起:“听闻李将军忠义无双,今日能弃暗投明,实乃我赤炎之幸事啊,想来庞州牧定然是出了大力的,回去后本使定要为庞兄上报大功一件”。 庞德义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那就全仰仗大人了!说实话为了劝降李将军,庞某的确花费了不小的心思啊”。然后便在那吹嘘自己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等等。 楚飞岩显然没有任何心思听他在那鼓吹,因为李海山瘦弱的手指用力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楚飞岩一惊,看来他还是认出了自己,同时从他指尖传来的微弱脉息感知到他此时已形同废人,身体软绵无力,不知经历了怎样的痛楚才让曾经意气风发的冥水三杰之一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李海山灰暗的眼眸露出恳切的光芒,楚飞岩知道他有话想和自己说,于是故意咳了两声,随之话锋一转:“但是,庞州牧你切不可掉以轻心啊。李海山将军忠义之名早已名声在外,此人是真心归降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本使还要再单独讯问一番”。 “不知庞大人认为应否?” 庞德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满脸堆笑道:“李将军自然是可靠的,大人请”。 在两人转身之后,庞德义不忘叮嘱道:“将军切莫辜负赤炎的恩情啊。”言语中威胁的意味甚浓。 在一间封闭的房间中,二人四目相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都试图在彼此的眼中找到曾经熟悉的东西,可却发现彼此都变得有些陌生。 良久,两人几乎同时说道:“我信你”。 短短一言可抵万语,没有时间唏嘘和感慨,楚飞岩直接问道:“将军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站了一会李海山便已露出疲态,双腿亦有些颤抖:“先容我坐下来吧”。他自嘲的笑了笑:“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让我还能撑着这副残躯见到你” “将军!”,楚飞岩从他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悲哀。 “你靠近点。”李海山招了招手。 楚飞岩不知他何意,但还是依言将头凑了过去。忽然一只干枯的手掌在他脸上摸索起来。须臾又有些湿湿凉凉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脸上。 “你也沧桑了不少了啊”,李海山温和的笑道,仿佛回到了当年温暖的日子。 “这才是李将军该有的样子嘛”,李海山拿出一枚铜镜递给楚飞岩,满意的笑道。 楚飞岩在镜子中的看到的是另一张脸,正是当年李海山意气风发的模样。 楚飞岩诧异道:“为何如此?” 李海山喘息道:“我再也回不去了,我想让你替我活着回到京华城,看看她是否还安好?” 楚飞岩惊道:“你是说嫂子?不,我可以想办法带你一起回去啊”。 李海山摇了摇头:“你知道为了逼我投降他们做什么我又做了什么吗?” 说罢他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语意阴森而冰冷,以至于那原本病态的面容看起来格外狰狞。楚飞岩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眼前的李海山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 “当年帕瓦城陷落,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一心回到京华城。由于封锁严密加上深受重伤,最终我被困在了河州。我数次派人联系京华城,希望能有一小队士兵前来接应,全都杳无音信。无奈之下我只能卑微的隐藏在敌军眼皮之下,等待着时局的改变。” “然而,半年前不知谁泄漏的我的行踪,让姚武义知道了我的存在。河州虽然沦陷,但各地仍时不时的有人反抗,由于我的威望和声名,他们希望以我来树立降将的典范。” “我怎么会同意呢?”忽然李海山面色又变得极其懊悔:“呵呵呵,我该早些同意的!” “姚武义此人心狠手辣嗜血成性,为了迫使我就范,从半年前开始每天屠杀一百人,不论男女老幼。而且每杀一人都要对外宣称他们是因我李海山而死”。 “起初,河州的百姓不为这残暴的行为所动,仍然视我为英雄,高喊着李将军决不能屈服。然而,连我在内所有人都远远低估了姚武义的残暴程度。他让人们明白了一个道理,血腥和恐怖是可以改变人们意志的,如果不能,那就更残暴更血腥!” “屠杀持续了一百天,整整死去了一万人,血流成河,每天腥臭的气息都弥漫在河州的上空。人们开始变得惊惧胆寒,不知这样的屠杀何时才是尽头。河州的百姓开始变得静默,开始质疑我的决定,然后从三个月前开始,姚武义宣布每天屠杀500人!” “十天之后,当姚武义押着我走上街头之时,我看到了人们愤怒的目光。他们大喊我是狗贼,为了自己的名节而罔顾全城人的性命”。 说到这里,李海山看了看楚飞岩,满眼含泪:“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三章 破碎山河 楚飞岩摇了摇头,那种无力令他他感同身受,心道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情况都不得不屈服吧,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末了宽慰道:“错的是这场战争”。 “不,我仍然没有投降。既然已经坚持到这个地步,我只求一死罢了,而且我很高兴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少天了。” 楚飞岩心神一怔,还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 “姚武义的残暴行为最终还是受到了遏制,不久之后姬修远接替了他的位置,而我也被暂时遗忘在了天牢,安心等死”。 “可是!”,李海山看向门外,脸上露出怨毒之色:“有一天庞德义给我送来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我父亲的人头!” “什么!”,楚飞岩大惊:“将军的家人不都在京华城吗,庞德义怎么可能杀得了他,难道…” “不错!京华城内出了叛徒!”,李海山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刚开始我以为只是巧合,可是接下来我看到了一颗又一颗人头,我的母亲、妹妹、甚至我那刚刚八岁的环儿。如今唯一还可能活着的就只剩下了我的妻子了。” 楚飞岩失声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将门之后?” “诸葛蔼!”,李海山双目几欲喷火:“我也是在投降之后无意中从庞德义口中得知的,所以我不能死,在杀掉诸葛蔼之前我必须活着!想要活着我只有投降!” 楚飞岩倒吸一口冷气,至此明白了李海山投降的因果,如果换做自己又会在这炼狱般的情境下作出怎样的选择,他不敢去想。 “那你更应该亲自手刃诸葛蔼才是啊。”楚飞岩看出李海山此刻已萌生了死意。 “不,回不去了,我的双手沾满了无辜的鲜血”,李海山捂着头无声的抽噎起来:“我投降之后,为了断绝我的后路,庞德义按照姚武义的指示,要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那些曾经诋毁过我的百姓”。 李海山惨然笑道:“我这双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砍下了上百颗人头,呵呵,上百颗人头啊”。 “现在你还要劝我么,呵呵” 楚飞岩心中翻起巨浪,眼睁睁的看他陷入悲伤、自责、悔恨、愤怒…却无法说出任何宽慰的话语,这一刻所有的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海山渐渐恢复了平静,脸上重新挂起淡淡的微笑:“别傻愣着了,李将军还要揭穿假督查使呢”。 楚飞岩心里一惊,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再看李海山已经易容成了自己的容貌。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柄利刃,温和的问道:“楚飞岩,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带上两万衡水兵去赤炎吗?” “也许会吧。”楚飞岩闭上了眼睛,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不该阻止他人的死亡。 “那就好,那就好!” 一道寒光抹向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涌在楚飞岩的脸上,滴在他的心里。临死前,李海山仍死命攥着他的衣袖,眼中闪耀着最后一点光芒。 “将军你所托付的一切楚飞岩会做到的。” 李海山含笑而亡。 楚飞岩匆匆将两人的衣物换了过来,并在李海山的怀里发现了一封诸葛蔼同赤炎高层往来的书信。 收拾好一切之后楚飞岩掀翻了桌凳,然后故意发出一声惨叫。 听到屋内有异响,庞德义慌忙冲进屋里来,一看这情形立刻傻了眼。随之寒声道:“李海山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杀了督查使大人!莫非你心有怨言要断我官运!” 楚飞岩略微摇晃了下身体,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他是假冒的!” “什么!”庞德义自然不信。 “他说的没错”,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姬修远的声音。 李海山之所以急切赴死就是因为猜到瞒不住他,以此来掩护楚飞岩的身份。 说话间一个高个子青年将领已经走到院内。 楚飞岩心道来得好快,立刻敛去眼中的悲痛,扔掉手中利刃:“海山向大人请罪”。 “将军何错之有”,姬修远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姬将军您怎么来了?”,庞德义酒醒了大半,姬修远乃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荆北枫的心腹,地位远在他之上。他本以为抱到了大树,刻意隐瞒督查使到来的消息,没想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着实有些心虚。 姬修远转身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欢迎我?” “下官不敢”,庞德义心里一惊,慌忙岔开话题:“姬将军你怎么知道这人是假冒的?”。 姬修远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你查验过他的身份了吗?” 庞德义仔细一想,暗道糟糕,难道真的中计了?还未会过神来,一枚金灿灿的令牌已经递到他的眼前,上面赫然刻着“御封督查使”五个大字。 庞德义脸色骤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才知道姬修远才是真正的督查使。 姬修远冷冷道:“不要以为你和姚武义干得勾当我不知道,若是误了军机大事,我可保不住你项上的人头!” 庞德义噗通一声跪下:“今后德义必以将军马首是瞻,还望将军高抬贵手”。 姬修远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但也不好立刻与他翻脸,于是稍稍缓和了语气:“起来吧,只要你衷心为国效力,陛下不会亏待你的”。 庞德义露出感激涕零之色,心中则十分忌惮,姬修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难相处,看来往后得低调些了。但愿姚武义能早日攻破京华城,压过他的风头。 “对了,从现在开始就让李将军跟着我吧” 庞德义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楚飞岩站在城中最高的一座酒楼之中。他凭栏而望,曾经繁华热闹的河州城满目苍夷,街道上冷冷清清,难得有几个行人也都畏畏缩缩面露惊惧。 最让楚飞岩感到在意的是中央广场那一根根血色的立柱,原本白玉雕成的龙凤瑞兽此刻看起来却分外狰狞。 这就是山河破碎啊,他在心头叹息,面露悲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信念抉择 姬修远从其身后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杯清茶,楚飞岩转过身来接过茶碗,道了声谢。 对于这位可能是赤炎史上最为睿智宽仁的将领,这一声谢来得并不虚伪。 原本像他这样的降将是非常不受人待见的,任你官职多高曾经有多少荣耀,背地里旁人都是极为不耻的,时常给些难堪或是羞辱。 而这几天姬修远却对他照拂有加,带他参加各种场合,让他熟悉各处官员,甚至将自己的妻子介绍给他认识,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如今至少在表面上其他人再不敢轻视他这个降将。 最重要的是姬修远最大程度的遏制了此前姚武义等人施行的残暴行径,为此自身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楚飞岩心想如果不是彼此身份敌对,或许真的可能和他成为朋友吧。 姬修远也一直在观察他,他的一举一动都无可挑剔,无论是面对百姓的误解还是同僚的嘲弄都能坦然面对,不卑不亢。只有独自一人时才会从其眼中看到淡淡的悲伤和眷恋。 身为军官他远比大多数赤炎的将领都要优秀。设身处地的思考,即使是自己在他这样的处境也无法做的更好了吧。 楚飞岩看着姬修远由衷的说道:“我为此次攻打京华城的主将不是将军既感到庆幸又感到遗憾”。 “哦?李将军何出此言”,姬修远笑了笑。 楚飞岩叹道:“京华城破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我宁愿看到姬将军进城,也不远看到姚武义带来的生灵涂炭”。 “那为何又感到庆幸?” “如果是将军你的话,我想十天之内足以攻破京华城,至于姚武义那个蠢货怕是做不到的。能够迟几天看到亡国的景象终归是值得庆幸的。” 姬修远大笑道:“敢当着我的面大骂姚武义是蠢货的唯有李将军一人,哈哈哈”。随后又说道:“但是你既已投降赤炎,这么说就有些不妥了吧”。 楚飞岩指着西北方向,目光复杂而凝重:“那座雄伟的城池是我们的根,是心灵的归属,如果李某恰是那无情小人,姬将军也未必看得上在下吧”。 姬修远点了点头:“但我还是要问一句,像李将军这样的人为何要投降,自寻了断或许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我若不降这满城百姓将皆因我而亡,海山只求将军能善待百姓,至于万世骂名已经无关紧要了。” 姬修远凝视着他,总觉得他眼神深处还隐藏着什么,但是说不来是好是坏。他站到楚飞岩的身边:“你可信得过我?” “海山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姬将军是可信任托付之人。” “那好,我答应你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会善待这一方百姓,所以你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他的语气平淡,却暗含杀机。 楚飞岩摇了摇头,说道:“但是你现在护不住京华城,如果一定要我给你一个投降的理由,那便是我希望能助你成为进攻京华城的主将,将这不世之功揽在怀里”。 姬修远一惊,想不到他对自己竟有如此高的期待,略感无奈的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是荆帅的决定,我也无法更改”。 “带我去见他,我可以说服他!”,楚飞岩说的斩钉截铁,一瞬间那原本昏沉的双目透着无穷的自信,若有若无的威压更令姬修远感到吃惊。 这才是闻名天下的冥水三杰之一啊!姬修远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他,同时也终于放下了对他的怀疑。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钦佩。 即便成功了,李海山也会背上无数骂名而死去,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他曾为冥水做过的一切。 “好,我带你去见他!”,姬修远的温润的目光同样变得灼热起来,不管成败都值得一试。 “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 出城之际楚飞岩又回首看了看河州的城门,目光闪烁不定:接下来该是你们做选择的时候了。 姬修远以为他仍在担心河州城内的情况,于是说道:“放心吧,我已有严令,庞德义等人不敢胡来”。 “那就好”,当楚飞岩看到城楼上那几个步态轻浮的士兵之时,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微笑,快马跟上了姬修远。 话说地牢之中刘虎等人已经被关了好几日,因为此前交代过要等“督查使”亲自审问所以并未吃什么苦头,但也渐渐被遗忘了。 起初彭辽等人牢骚不断,大骂那个林虹背信弃义,但渐渐的他们开始变得沉默。那阴暗的地牢中每天都有人在折磨中死去,哀嚎和惨叫声让他们彻夜难眠。 当他们看到仅仅是为了取乐便将婴儿杀死在母亲的怀里之时;当他们看到囚犯被严刑拷打断去四肢流血而亡之时;当他们看到曾经的冥水军官被逼着学狗叫之时,他们开始变得惊恐、愤怒、沉默而又无奈。 他们从一心求死的囚徒口中得知了河州城中发生的可怕一切,他们终于明白了那日林虹所说:“失去家园,人不如狗”。 他们在无边的恐惧中度日,神经几乎崩溃,而在昨夜那个该死的林虹才悄悄潜了进来,将一封信给了他们,并告诉他们明日无论是走是逃都将由他们自己选择。 随后林虹就再度失踪了,而刚刚就在他们再度准备大骂林虹是个骗子之时,庞德义果然亲自将他们放了出来,而且恭敬有礼。 十几人莫名其妙,就这样出了地牢。 原来在今日临出发之前,楚飞岩称为了节制庞德义向姬修远借了督查使的令牌,姬修远并未多想就给了他。 楚飞岩找到庞德义之后二话不说就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也算稍稍替李海山出口恶气,告诉他那日他所抓的几人乃是督查使的亲卫。 庞德义心想既然那个督查使是假的,那被他故意诬陷的那些人身份的确可疑,再加上楚飞岩手持令牌,于是就乖乖放人了。 原本出来之后一行人仍有分歧,刘虎、李秋主张回城报信,将诸葛家族叛变的消息带回去;彭辽等人则想要继续逃到狼莽荒原。 而当彭辽真正踏上河州的街道之时,每走一步,步履都变得极为沉重,牢中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眼前尽是惊惧而麻木的人群,幸存的人也如行尸走肉一般。 而当他最终走到中央广场,看到那被鲜血染透的立柱之时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咱们回去!”,这一刻少年们完成了蜕变。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耻之徒 刘虎、李秋等人回城的路有惊无险,顺利找到了之前丢衣服的地点,重新换上之后忽然有了别样的感觉,再度看着那座雄伟的城池,心中莫名涌起强烈的使命感,他们必须要将重要情报带回去。 可是,当他们兴匆匆的来到南城时却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发现校尉吴方现在居然成了守城卒。 吴方显然也没料到他们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看到他们之后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随后将他们拉到一旁小声叮嘱道:“别回军营了”。 几人不解,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吴方看了看周围,心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向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天黑后去找他。 大家虽然满腹疑问,但也只能先行离开。 忽然一声战马的嘶鸣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个神态倨傲的青年将军正从不远处走过。不是诸葛任宽又会是谁? 众人生怕他发现,低着头快速走过,但还是引起了诸葛任宽的注意,立刻调转马头向这边走了过来。 “慢着,你们几个是哪个军营的,怎会在此地逗留?”,诸葛任宽居高临下的看着行色匆匆的几人。 李秋此时怀里正揣着诸葛家族叛变的证据,万一被他纠缠住就麻烦了。 “站住,将军问你们话呢”,几个护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眼看是闯不过去了,李秋把心一横便想当街将诸葛家族叛变的消息说出来。 就在这时吴方突然大笑了起来:“诸葛任宽,你管得还真宽啊!”。随后又冷笑道:“你不思备战,尽干些龌龊勾当,难道你在这些新兵头上搜刮的还不够吗?呵呵呵…我看你迟早要沦为冥水的罪人!”。 诸葛任宽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再也无心顾及李秋他们,立刻纵马来到吴方身前,喝道:“想不到被贬为小小的步卒还这么张狂!诋毁上官该当何罪?” 说罢命令手下围住了吴方。 吴方双目一瞪,狠狠将手中长枪插入地面没入一尺有余,寒声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诸葛任宽的坐骑受了一惊,高高跃起差点没将他摔了下来,围住吴方的士兵也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敢上前。 诸葛任宽面色一白,忽然想起吴方可是玄灵境的高手,真要起了冲突,自己未必能讨到好处。于是冷哼一声:“你就一直在这守着到死吧!” 利用这个间隙,刘虎、李秋、彭辽等人已经悄悄脱身而去。但是吴方让他们不要去军营倒却急坏了他们。 明明有了重要军情却不知该向谁汇报,这是几人始料未及的。艰难的熬过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晚上,几人摸黑找到了吴方的住所,果然他已经等在那里。 一见到他李秋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英怎么样了,我四处都没打听到她的下落。” “大家进屋说吧。” 拥挤的小屋内连同吴方在内一共站了15个人,昏暗的光线照在大家的脸上,短短数日仿佛都已认不出了对方。 吴方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些少年人,他不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很高兴也很欣慰。因为他们的目光中透着坚毅、果决甚至是牺牲的觉悟,即便他们看起来还有些稚嫩。 吴方温和的笑道:“大家能平安回来就好,对了,林虹呢?” 吴方觉得那个黑衣年轻人并不简单,既然其他人都能平安归来,他没有理由不现身吧。 于是大家带着几分怨言、几分不解、加上几分钦佩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吴方安安静静听他们讲完,随后叹息一句:“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此去赤炎大营就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什么!”,刘虎和李秋同时惊道,“那家伙可比我们奸猾多了,骗我们坐牢,自己却混成了姬修远的座上宾,怎么可能有事?” 彭辽也道:“即便发生了什么变故,以林兄的才智应该能逃脱吧”。 吴方摇了摇头:“从你们离开河州返回冥水的那一刻,他的身份迟早会被拆穿,况且荆北枫是什么人物?当年的天选之子何其耀眼,还不是在他手上一败涂地。” “不得不承认,这个林虹无论是胆识、谋略还是气度、胸襟都足够出色,但和当年的楚飞岩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所以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混入赤炎大营,最终都必死无疑”。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面露悲切懊悔之色。 “我们一路承蒙他的照顾,不但没说过一句感谢的话,而且还屡屡埋怨他,真是不该!” “所以你们更不能辜负他的嘱托,事到如今这封信只有交到兵部阁老杨历的手上才有希望,至于军营的其他人已经无法相信了”。吴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 “怎么会这样,小英呢?”,李秋焦急的问道。 吴方看了他一眼,说道:“放心吧,刘英很安全。你们走了之后诸葛任宽那小子确实意图骚扰她,但被我严词被喝退了。此后我找了个借口将她暂时藏了起来,诸葛任宽也就无可奈何了。 但没想到的是此后他开始在训练场上处处刁难,又安排了几个校尉负责新兵的训练。 但他们那哪是训练啊,简直跟玩笑一样。还没训练几个回合便让全体休息,到现在那些新兵恐怕连我们的战甲服饰、乃至军营的旗帜都分不清,而且一味的灌输赤炎大军都是纸老虎的假象,上了战场只要往前冲就必胜无疑。 这些新兵们自然乐得轻松,在这种不怀好意的鼓吹之下,几天下来还真以为自己成了精兵良将,跃跃欲试。 如此粗糙马虎的训练强度,等上了战场就完全是送死啊!我看不下去便向紫哥将军汇报,不料却等来了斥责,说我越级诬告上官居心不良。 呵呵呵,他堂堂禁军统领,更是京城防御的总指挥,怎么也任由诸葛任宽胡来?我实在不明白。 没想到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头,本来就防御薄弱的南门被抽调了大量人手,并让新兵们立刻去城外执行接应粮草的任务。 哪有这么打仗的?这不摆明了送他们去死?于是我一怒之下解散了三个兵营,至此惹得紫哥将军大怒,将我贬了官职。 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纵然大家平日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私心,但在事关家国存亡的大事上为何也如此草率?诸葛任宽对我极尽嘲讽之能事,言语中却透着莫名的自信,大敌当前他们为何如此胡来,为何如此镇定? 而如果说他们已经决定叛变,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吴方说完,少年们全都静默无声,面露迷茫:“紫哥统领如此包庇诸葛任宽,难道他也…” 第一百六十六章 禁军统领 吴方也面露凝重之色:“紫哥统领身为赵国公的女婿,和皇室关系十分密切,按说不该有叛敌之心才是。然而世事无常,面临生死作出任何抉择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关于这一点我也不确信”。 “那我们怎么办?” “刚刚我已经说过,现在只能相信我的老上司兵部阁老杨厉了,他位高权重,为人刚正不阿,值得一试。” “我被盯得太死,脱不开身,这件事只能交给你们去办了。这里有封写好的手书,事不宜迟立刻带上它去找杨阁老吧”。 “好!定不辱命!”,少年们齐声应道。 “想走到哪去?”,突然一个得意的笑声从屋外传来,接着火把通明,眼看着大队士兵包围了这里。 “放开我!”,同时还有一个少女挣扎的声音。 李秋、刘虎率先冲了出来,抬眼一看顿时怒火中烧,只见刘英被双手捆缚着拖在诸葛任宽的马后,二人大怒:“放开她!”。 “好啊”,诸葛任宽翻身下马,割断绳索,一把将刘英拽到怀里,然后将一柄锋利的小刀架在她的咽喉处:“是这样吗?”。一边伸手探向刘英的胸口。 “无耻之徒,你找死!”,李秋暴怒着就要冲上前来。 “唉,我对小英妹妹可是疼爱的很,但你要是惊吓到我,这刀子要是偏了这么一分半寸可就是你的责任了”,诸葛任宽邪笑道。 刘虎厉声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吴方提着长枪走了出来,不怒自威。 诸葛任宽立刻退后几步:“哼,不要以为你们白天那些小动作可以瞒过我”。随后笑道:“我只不过稍微放出风声,这小妮子果然就出来寻你们了,所以还是要感谢小英妹妹啊”。 刘英奋力挣扎着喊道:“哥、泥鳅你们快走,别管我了”。 吴方上前一步,诸葛任宽大惊:“还不束手就擒,否则我杀了她!” 吴方看了看四周,不下数百人包围了这里,看来今夜是很难逃脱了,最关键的是如果让诸葛家族的罪证落到他的手中那就糟了,于是心中一横打算不顾一切生擒他,为此即便是牺牲了刘英也不得不为之。 诸葛任宽看出他神色不对,疾退数步,慌忙喝道:“来人,还不快将这几个形迹可疑的逃兵纤细统统抓起来!” “抱歉了,小英”,吴方低呼一声,枪头一阵寒光闪过,直取诸葛任宽的胸腹大穴。 强劲的内力震得诸葛任宽脸色发白,几无还手之力,仓促之下将刘英推到了自己身前。 刘英含泪看了一眼刘虎和李秋,闭起了双目,心里想着:林虹大哥想不到我会这样死去吧。 李秋脸色煞白,惊呼:“大人,枪下留人啊!”。刘虎想要拼命的拉住他也扑了个空。 吴方此刻心意已决,枪头去势丝毫不减,眼看刘英就要命丧当场。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吴方,你未免太失了身份!”。 接着只听叮当一声脆响,枪头被瞬间折断,吴方被震退数十步,一直撞到墙上方才停住。 随后一个威风凛凛的身影映入了众人眼帘。 士兵们大骇,集体参拜:“拜见紫哥统领!” 看到紫哥来了之后,诸葛任宽也吃了一惊,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到此,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诸葛任宽心中稍稍有些忐忑,但强自镇定下来,走到紫哥身旁,谄媚道:“统领大人,捉拿逃兵的事交给下官就行了,怎么惊动您了”。 紫哥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说话,无形中的压迫感令他好不自在。和楚飞岩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相比已经有了很大不同,现在的紫哥少了一分盛气凌人,多了一分内敛的霸气。 当初朝天大比一战,他见识了众多绝世强者,玄重尺、幽冥帅、楚飞岩、叶潇潇、顾惜梦、谢耘,无论哪一个都是远远凌驾于他的存在,从那时起他方才明白天外有天。 此后便潜心锤炼自己的修为,苦心钻研兵法韬略,时至今日他也已经看到了玄灭境的门槛,自问即使比不上楚飞岩也差不了太远了吧。 这守城一战,将是成就他功名的绝佳机会,他不容有任何闪失,之所以入夜前来便是为了探一个究竟,因为从多方消息源中他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楚飞岩。 他将刘英救了下来,交到刘虎等人手中,问道:“和你们一起的那个黑衣少年呢?” 众人立刻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大统领产生了好感,但见他一身紫色戎装,面容俊朗,只用一根简易的木簪束着头发,比那浮夸的诸葛任宽不知好了多少倍,而且看年纪比自己这些人也年长不了多少,不由生出亲近之感。 刘虎如实回道:“多谢统领大人救了舍妹,林虹他没能回来”。 “哦?”,紫哥有些诧异。“他叫林虹?长什么模样?” 众人有些奇怪他怎么对林虹这么感兴趣,但还是依言大致描述了林虹的长相。 紫哥听完,觉得他们口中的林虹和楚飞岩有相似之处,但感觉应该不是同一人,心中略定。这才转身看向诸葛任宽:“你说的奸细和逃兵就是他们?” “不错,这些人回来后不立刻去军营汇报,反而鬼鬼祟祟的四处躲藏,分明是想逃跑。再加上一连失踪数日,又突然毫发未伤的回来,绝对有理由相信这些人有叛逃企图”,诸葛任宽倒打一耙,理直气壮。 彭辽气急大声说道:“统领大人,他血口喷人!我们冒死回来是为了…” 突然,摔倒在墙角的吴方咳嗽了一声,也让彭辽的话音戛然而止。 紫哥看了吴方一眼,摇了摇头:“不要自作聪明,你那愚蠢的行为会毁了这些少年”。 吴方被伤的不轻,只觉得体内气血淤滞,内力一点也提不上来。他迎着紫哥锐利的眼神,不甘示弱道:“我或许理解不了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想法,但是你让这个败类蒙在鼓里,让新兵去送死才更加蠢得可笑。”。 “是嘛!” 紫哥面色一变,场上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诸葛任宽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站在一旁。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最后目标 铮的一声嗡鸣,紫哥抽出腰间御赐的金刀,一步步逼近吴方,同时默数他的罪状:“侮辱长官、抗拒军令、蛊惑人心、逞强行凶,密谋聚众,无论哪一条你都该杀!今日本统领杀你,我想你也不该有什么怨言!” 说罢一股强大的气势牢牢锁定了吴方,随后一道弧光划过,森冷的刀锋直刺吴方的心脏。 吴方瞳孔皱缩,咧嘴笑道:“可惜未能死在沙场,可惜啊”。 众少年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看着眼前杀气弥漫的紫哥,和刚刚温和的模样截然不同,这时才醒悟: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禁军统领,全权负责京城防务的总指挥使,掌管十万兵马的大将军! 想要为其求情却发现根本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其身份之尊可远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平视的,可惜意识到这点似乎已经有点晚了 危急时刻,李秋忽然向着紫哥跪下,从怀里掏出信件大声道:“统领大人,我们之所以如此谨慎皆乃事出有因,大人看完这封信件便知”。 “哦?”,锋利的刀刃瞬间停在吴方的胸口处,吴方心底一声叹息,但也怪不得李秋。 紫哥从李秋手中接过信件,匆匆看罢,面色看起来十分平静。只是那眼底的一抹寒光一闪而逝。 “上面清楚记录的诸葛家族叛变的罪证,来往的时间、方式、甚至何时准备投降都有了详细的记录”。彭辽附和道,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地附和。 诸葛任宽大惊失色:“大统领,这都是平白无故的诬陷啊,他们因逃跑不成怀恨在心,故意栽赃陷害,我们诸葛家世代代辅佐,衷心可鉴啊!” 紫哥看了诸葛款一眼,温言道:“司徒大人乃是陛下的股肱重臣,对于冥水的贡献大家也都有目共睹,平日更是也给了我不少帮助,我怎么会凭区区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就怀疑你们呢,任宽兄大可安心”。 说罢指尖轻捻,那封信便付之一炬。同时厉声喝道:“给我将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斩了!”。 “大人!这…”,少年们面色惨白,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他们冒死得来了的消息就这样被烧了? 他们目瞪口呆,这才终于明白为何吴方之前要他们离开。诸葛仁宽见状,终于安下心来,心道虚惊一场。 但这时吴方突然从紫哥眼中看出了一丝异样,心中顿时一惊,莫非他并不是真想杀了他们? 于是试探说道:“他们都还很年轻,也许是受了蒙蔽,还请统领大人饶过他们这次的无知”。 “那你是知错了?”果然,紫哥嘴角微扬,叫停了上前的士兵。 吴方立刻意会,恭敬道:“下官知错,定当好好教导他们”。 “好!吴方即刻官复原职,我给你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立即执行军令!”。 “是!”。 短短一瞬,再度出现了转机,于是在众少年错愕的目光中,紫哥亲切的拉着诸葛任宽已经走远。 “校尉大人,紫哥统领能相信吗?” “不知道”,吴方使劲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头疼。 此时京华城外十里,赤炎中军大营之中,正举行着一场欢迎晚宴。毕竟从身份上讲,李海山乃是投降赤炎的最高级别的将领,意义重大。 虽然众将在心里着实看不起他,但还是如约而至,一来碍于姬修远的情面,二来嘛在荆北枫面前展示展示自身的实力。 到现在为止,晚宴的气氛都还算不错,姬修远忙着与众将寒暄,楚飞岩安静而孤独的站在一角,尽量不惹人注目。偶尔看到几个充满敌意的目光,也只是微微一笑,瞥过头去。 而大多数女眷看到这么位英俊而富有成熟感的将军时,都很好奇。不时指指点点,忽而爆发出一阵笑声,也不知在调笑些什么。 除了姬修远之外,场上大部分的目光都聚焦在三个人身上。第一位便是这次攻城的主将姚武义,此时正同周围的人谈笑风声。 乍一看如同村野蛮夫一般,其身壮如牛,眼如铜铃,头发蓬乱,皮肤黝黑,浓密的胡须根根直立一直蔓延到腮帮子上,大喇喇的嗓门震得人鼓膜生疼。只有从那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狡猾和凶戾看出他的不简单。 “祝姚将军旗开得胜,一战定鼎,哈哈!” “姚将军深得荆帅信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哈哈哈,哪里哪里。” 又是一阵愉悦的大笑。说话的另外两位分别是子爵殷彻以及常胜将军夏侯勇。 殷彻是一个高瘦的老头,单薄的身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得,平日里总喜欢板着脸,将御赐的勋章挂在胸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尊贵的身份。 这老头打仗的时候专门捡漏,遇到硬仗从来都缩在后面或者干脆抱病不战;这不,听说不用打谢耘了,老头觉得有利可图立刻病就好了,在玄天冥面前大表衷肠,诉说忠肝义胆。玄天冥哪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拗不过他在殿前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就让他跟着来了。 为此荆北枫也只能暗骂一声老滑头。 而夏侯勇向来是和姚武义穿一条裤子的,作为将领中规中矩,谨慎有余,进取不足。战场上既不会犯什么大错,也别指望他能取得什么突出战果。 今天刻意打理了着装,将一头棕色的头发整齐的梳向脑后,逢人便露出自以为魅力的微笑,时不时将目光瞄向女眷的胸脯,妄图博得哪一位美人的芳心,却往往遭来鄙夷的目光。 和猥琐的夏侯勇相比,晚宴的女子们还是更愿意偷偷看着那个气质忧郁的李将军。 三人寒暄了一阵,将目光转向了楚飞岩,似感受到了充满敌意的目光,楚飞岩微微低下头去,眼睛盯着杯中的红酒,神游天外。 “懦夫!”,夏侯勇低声骂道。 “你瞧他手指都有些颤抖,不会是害怕了吧”,殷彻同样冷笑道。 姚武义冷哼一声:“他的手筋早被我挑断了,已是废人一个,亏得姬修远还将他当个人物!”。 他用尽了手段,让李海山吃尽了苦头也没能逼他投降,没想到姬修远去了短短数日就能令其投诚,心中怎能不怒? 另一边,姬修远终于从无尽的客套中抽出身来,走到楚飞岩身边,微笑道:“怎么样?”。 楚飞岩随意的打量着四周,问道:“元帅还没来?”。 姬修远神秘一笑:“元帅很快就到,但还有一位你意想不到的大人物也来了。” “哦?”,楚飞岩赫然一惊,握着酒杯的手抖动的更厉害了些。 楚飞岩并不是因为害怕而身体颤抖,相反却是因为极度的亢奋,因为他即将就能见到那个常常在噩梦中将他惊醒的男人。他早已将体内仅剩的功力提升到了极致。 这也是他此行最后的目的,他不知道能不能在群敌环视的晚宴现场杀掉荆北枫,但为了那枉死的两万冤魂,也为了给冥水留下一丝可能,他无论如何都将拼尽全力。 如此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就不会后悔了吧?忽然他又想起了那个白色的倩影,潇儿,如果你知道今夜我会死在这里,你会心疼吗? 是夜,在天照大陆的最北端,遥远的雪影国苦寒之地。正追逐着一道鬼魅身影的叶潇潇忽然停住了脚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极尽挑衅 看到他杯中的酒不住的摇晃,姬修远心道原来他的内心也会有起伏啊,不过这样也才更有些烟火气息嘛。 他微笑着握住楚飞岩的手腕:“有这位大人物在,劝服说元帅的把握就更大了些,至于是谁容我先卖个关子。走,我给你介绍咱们赤炎最杰出的几位将领”。 说话间便引着楚飞岩走向了姚武义等人。 “这位是武英将军夏侯勇,为人正派而骁勇。” “这位是子爵殷老将军,乃是我们赤炎的中流砥柱。” “至于这位姚将军,先前大家或许有过不快,但现在既然已是处在统一战壕,以后还要通力合作才是啊。” 姬修远向楚飞岩一一介绍几人,并说着些客套话,试图缓解几人之间的敌意。 楚飞岩则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以后还要请诸位将军多多指教”。 夏侯勇怪声怪气道:“指教嘛不敢当,只是像咱们这些粗人还是知道点羞耻的,至少不会兵败了就想到投降保命”。 楚飞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有回应。姬修远脸色倒是阴沉了下来,怎么说李海山可是他请来的,平日里夏侯勇可不敢这么说话。 夏侯勇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好欺负,于是更加来劲了:“李将军不说话,莫非看不起我,传闻李将军乃冥水三杰之一,我其实私下里很想讨教一下,不如我们切磋一番,权当给大伙助助兴如何?”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好让会场的人都能听见。果然,大家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好奇的看着他们。 “好!”赤炎民风尚武,众人乐得看热闹。 姚武义也露出玩味的笑容,心道夏侯勇这小子可真奸猾,知道我已废了他的手脚经脉,所以才敢挑战吧。 姬修远沉声道:“夏侯将军,此地动武可不太适宜吧”。 夏侯勇见他脸色不善,心中也有点打鼓,不过看到姚武义等人似乎都支持自己,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助兴而已,我会点到即止的,若是李将军认为自己力有不逮,服个软就行了”。 “我认输。” 众人没料到李海山就这么轻易的认输了,顿时更看轻了一分。夏侯勇小声讥笑道:“冥水三杰,我呸!废物”。 姬修远虽然也对“李海山”突然认输的行为感到失望,但对夏侯勇的态度更加恼火,于是寒声道:“夏侯将军这么说,是说我看人不行?要不我们两人练练?” 夏侯勇大惊,没想到姬修远竟然为了一个降将动了真怒,心中着实有些畏惧,于是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姚武义和殷彻。 “唉,修远呐,大家开个玩笑而已。喝酒喝酒,元帅可能一会就来了,不要伤了和气”,殷彻做起了和事老。 殷彻毕竟是长辈而且身份尊崇,姬修远见状也只得忍下怒气。 楚飞岩心中对于姬修远确实比较感激,可今夜注定要跟他说声对不起了。 他的目光仔细扫视着会场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所站立的位置以及距离出口的距离。参与了当年烈焰宫一战的有八人!算上眼前的三人以及各部重要将领,共有18人在他的必杀名单上。 他脸上挂着谦卑的微笑,转身走向阴暗的角落,准备等待荆北枫的到来,眼底的寒光越来越盛。 今夜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忽然姚武义拉住了他,笑问道:“李将军可还想念京华城中的家人?”。 这一问可就不怀好意了,如说不想那岂非无情无义之辈以后如何能立足;如果说想那就意味着归降之心不诚,处境更加不妙。 此外姚武义还有一层心思,李海山的家人乃是间接的被他所害,他想要看清他的心中是否有怨恨,但凡表现出一点,他都绝不会容他。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紧盯着对方。 “思念之心人之常情,只求来日城破,望将军宽仁一二。”楚飞岩淡淡的说道,目光中无喜无悲。 姚武义心下郁闷,竟什么也没看出来,心道我来日屠城三日,看你还能否这般镇定。 想了想,追问道:“以我方军威之盛李将军认为我破城需要几日?” 众将立刻竖起了耳朵,能够从对方名将口中听到一个客观的判断显然是极有参考价值的。 楚飞岩看了看他,伸出1根手指。 “10天?”姚武义心中略微有些不满,这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多了两三天。 然后楚飞岩摇了摇头。 姚武义双目怒瞪,寒声道:“一个月?” 楚飞岩仍然摇了摇头。 姚武义大怒:“莫非你是说需要一年!”他刚想发作,却见李海山伸出的那根手指冲着自己摇了摇,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然后只听那李海山突然凑到自己跟前耳旁小声讥笑道:“你鲁莽而冲动,滥杀而失人和,更是蠢得要命,这辈子都不可能攻破京华城!” 随后又突然抽身,大声对着众人说道:“以姚将军之能,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只需一天就足矣!来,大家举杯敬姚将军一杯”。 众人虽然瞧不起他突如其来的谄媚,但其所言乃善,于是纷纷举杯:“敬姚将军!”。 姚武义哪知他突然来这么一手,心中大怒,但此刻也不好拂了众将的面子,于是皮笑肉不笑的与众相庆,但心里已经判了李海山死刑。 只有姬修远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楚飞岩一眼,楚飞岩心道果然厉害,稍稍泄露了一点杀意竟差点被他察觉。 原本他是打算一直隐忍到荆北枫到来的,但姚武义的咄咄相逼,让他忍不住要为死去的李海山出一口恶气,果然引起了姬修远的注意。 就在这时入口处出现了一丝骚动,尤其是女眷们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即便已经嫁为人妇也还幻想着能与他发生些什么。 接着一个与楚飞岩年纪相仿的少年走了进来,只见他风度翩翩,满面堆笑,与左右欢快的说着些什么,穿着一件绣着火焰花纹的蟒袍,更显得气度不凡。整个人看起来潇洒而不羁,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只有极少数人可以从他柔和的目光中看出其睿智不凡。 “见过太子殿下!”众将纷纷躬身拜见。 第一百六十九章 血溅四方 来人正是赤炎三皇子,同时也是当今的太子玄桦,自然就是姬修远口中的大人物。玄桦落入主位,目光自然而然的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 被他柔和的目光扫过,众人不知为何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因此面对这位可能是赤炎有史以来脾气最好的太子,众人反而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因此不敢有任何怠慢。就连姚武义也稍稍降低了嗓门。 当看到楚飞岩之时,玄桦的目光出现了瞬间的停顿,随后又恍若无事的眯眼看看漂亮的女眷们,惹得妇人们一阵脸红娇羞。 玄桦哈哈一笑,显得极其随意:“我此番前来不为别的,不过是代父皇而来瞧瞧诸位的风貌”。 说到此处故意一顿,众将一惊,立刻紧张了起来,拿起的酒杯又轻轻放下。 “大家果然是精神饱满,气势十足,皆乃国之栋梁啊!如此我就放心了,依我看父皇显然是多此一举了,明日我便向父皇奏明,替大家请赏”,玄桦十分真诚的说道。 众人一听立刻放宽了心:“多谢太子殿下!”。 “对了,还有件事我差点忘了”,玄桦的脸上忽然泛起喜色,然后有意无意的看向楚飞岩这边。 “殿下请说。” “元帅今晚不来了,因为刚刚接到来自阳城的军情,荆无命小挫谢耘令我方气势大振,荆帅此刻正在回信勉励荆无命,并给他下达进一步指令。”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众将大喜,唯有姬修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忧色。 众人不知的是,此时他们的神情才真正落在玄桦的眼里。玄桦瞥了一眼那个叫做李海山的降将,奇怪为何方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楚飞岩的确很失望,如果荆北枫今晚不来,那么他很难再找到机会接近他,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这位就是李将军吧?” 忽然听到了玄桦的询问,楚飞岩收敛心神,然后抬起头来,看到了他那意味深长的微笑,以及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睿智双眸。 “正是罪降李海山。” 玄桦一直盯着他的双眼:“我和李将军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看来真是有缘呐。我一向喜好结交朋友,但是我曾经却和一个我很欣赏的人说过,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面,因为我觉得那可能是场恶缘,不知今日能否跟李将军结一个善缘?” “殿下抬爱,海山受宠若惊”,楚飞岩顿时一惊,看来玄桦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确定了没有。 看来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能杀了荆北枫固然最好,但眼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楚飞岩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目光变得决然而危险。 “很好,很好!” 玄桦点头表示赞许,随后突然笑道:“我在这里,大家毕竟有些拘谨,我就先走了”。 众将哪有不肯之理,于是玄桦立刻起身向门外走去,一边暗中观察“李海山”的举动。临到出口之际见他仍没有任何动作,于是稍稍放下心来,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修远,你也跟我来一趟”,他又冲着姬修远招了招手。 姬修远有些纳闷,还在思考刚才玄桦说的话,如果荆无命真的在谢耘手上占了便宜,荆北枫也不可能特意让玄桦来传话,八成阳城的战事有了变故,想到这里顿时不安起来。 此刻听到玄桦叫他,心想多半为了此事,又看了李海山一眼,意思要不要喊上他。 玄桦此刻骂人的心都有了,平日多聪明的一人咋就看不出来呢!在他叫上姬修远的那一刻,他明显发现那个“李海山”的眼神彻底变了,惊人的杀意瞬间狂涌而出! 却见楚飞岩如那平地里起惊雷,一声暴喝:“夏侯勇,咱们练练!” 众人直觉一阵耳鸣眩晕,夏侯勇还没回过神来,只见一道青色身影突然闪到身前,接着脖颈一凉便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啊啊啊!” 会场的女人们吓得肝胆俱裂,疯狂的尖叫起来,刚刚那个懦弱可欺的李海山如同瞬间变了一个人,一刀斩下了夏侯勇的头颅,滚热的鲜血洒了一地,那圆滚滚的头颅滚到了她们的脚下,还保持着疑惑的眼神。 突如其来的变故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参加晚宴的众将都没有携带武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李海山杀入人群,毫无招架之力。这也难怪,谁能想到会有人在名将云集的赤炎大营暴起杀人。 泛着寒光的利刃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生命,青衫所到之处,残肢断落,鲜血飞溅,滚热的鲜血飞溅在活人的脸上,吓得那些刚刚还趾高气昂的人们下体失禁,黄尿直流。 偌大的营帐内弥漫着尿液的腥臭味,混杂着妇人们的哭喊,四处飞溅的鲜血,短短一刹竟如人间地狱。 原本那看似温顺可欺的李海山,仿佛瞬间变成了恶魔,那麻利的动作,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眼底的凶光看不到丝毫怜悯,追杀着惊慌的人群。 无论是谁挡在他的身前都照杀不误,也许那些女人看起来有些无辜,但只要他们站在冥水的土地上,享用着原本属于冥水的粮食和美酒那就不可原谅。 子爵殷彻瑟瑟发抖的躺在地下,全然没了刚才傲慢的模样,他将头埋在一具尸体下面,试图逃避李海山的追杀。 还幸存的人们恨极了那早已死去的夏侯勇,你他妈没事挑衅他干什么!惹得杀星降世。至于将李海山带来的姬修远,虽然心有怨言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短短一炷香时间,楚飞岩已经连杀了十数人,当年参与坑杀衡水士兵的几人已经悉数向阎罗报道去了。不过瞬间的爆发也几乎耗尽了他的修为,毕竟他所杀的可不是无名之辈,虽然慌乱中战力有所折损,但对于眼下的自己也不是可以轻松应付的。 他将砍废的短刃随手一扔,正好扎在殷彻的后背上,疼的老家伙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然后看到了楚飞岩冰冷的眼神。 于是乎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只手将血水抹在自己的脸上,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装起了死。 楚飞岩摇晃了一下身体,青色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但复仇的火焰仍未熄灭,楚飞岩环视四周,冷冷一笑,接下来杀一个不赔,杀两个是赚! 第一百七十章 重伤而逃 他将目光转向了姚武义,至于姬修远和玄桦只要他们不对自己动手,自己倒也无意杀他们。 忽然他打了个趔趄,只觉得后背一凉,背后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转过身来发现一个士兵举着长刀惊恐的看着自己。 原来这段时间,姚武义已经将门外守卫招呼了进来。楚飞岩笑了笑,自从体内有了本源之力以来,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受过外伤了。 他看了看出口,知道自己的体力正在急速流失,撑不了多久了。三大本源已经全部进入了休眠状态,他第一次切实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来人,把大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门”,姚武义寒声道。 “震雷锏!”,姚武义手持双锏扑到了楚飞岩身后,双锏在空中相互碰撞,顿时雷声大作之间紫芒闪耀,声势骇人。 楚飞岩一脚踢开那名士兵,转过身来已经来不及格挡,硬生生吃了一记,顿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往前冲出去数步方才勉强站住身型。 “他受伤了!”,人群中有人兴奋的喊道,刚刚那魔神般的身影已经让人吓破了胆,以为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人类。没有比这更让人振奋的事了,会受伤那便说明可以杀死他。 “想不到本将还是看走眼了,我收回以前的话,就凭你这身胆气我便承认你冥水三杰的荣耀。此外,为了奉上我的敬意,我会将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姚武义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全身煞气萦绕。 说话间他的气息牢牢锁定楚飞岩,同时高高跃起,照着楚飞岩的头顶狠狠砸下。 “是嘛”,楚飞岩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那我就要多谢你关门了”。 只见一道红光闪过,他的身影便从姚武义眼前消失了了,浮光绿影!姚武义大惊,想不到他还保留了实力。 噗噗几声闷哼,随着红光掠过,营帐内不断有人应声倒地,须臾又有十几人惨死当场! 当真是连跑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任由楚飞岩猎杀。这下众将恨死了姚武义,又急又怒道:“快开门啊!” 姚武义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甚感憋屈,他原本是想关门打狗,却根本追不上李海山的步伐,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死伤。 这时殷彻已经偷偷的挪到了入口处,喝道:“还不快开门!” 楚飞岩见时机已到,闪身来到出口,一脚揣在殷彻头上,同时向前一个翻滚,眼看就要冲出营帐。 姚武义已是望尘莫及,就在这时一直护卫着玄桦的姬修远突然赶到,一股绵厚的掌力结结实实拍中了楚飞岩的左胸。 姬修远这一掌已无限接近玄灭境的实力,而且由外而内专伤人肺腑,玄灭境下的人中了此掌无不要饮恨当场。 楚飞岩的身体应声而飞,撞到了一旁的巨大横梁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只差一步终归没能冲出去。 姬修远瞳孔皱缩,他知道自己已经用了全力,这一掌蓄势已久,甚至超过了他正常的水平。按说李海山只有玄空境的实力,就算不死也不可能站起来。 然而那李海山发出一声低吼,竟然又站了起来,仿佛永远打不死一般。而且全身黑衣萦绕,有再度暴走的迹象。 姬修远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前后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差。今夜的巨大伤亡是赤炎难以承受的,其中他要背负起主要的责任。 姬修远罕见的动了真怒,想到此处便欲再度上前。 “他若想杀你,恐怕你早就已经死了。”一双手在身后轻轻拉住了他,正是玄桦。 “太子殿下?”姬修远从玄桦的眼中看出了些许异样。 “败在他的手上算不上丢人,可如果传出去你曾经重伤了他,恐怕世人都要高看你一眼”,玄桦认真的说道:“我建议你还是稍微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姬修远疑惑的看着玄桦,问道:“太子以前认识他?” 楚飞岩此时虽然还站着,但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艰难的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玄桦那复杂难明的目光,他知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这时营帐外又传来了不小的骚动,玄桦听那动静猜测怕是荆北枫来了。于是笑了笑:“太好了,元帅来了!” 然后就径直走向了出口,又无巧不巧的正好站得离楚飞岩近了些。 “殿下小心!”,众人大惊失色。 楚飞岩虽然不明白玄桦为何这样做,但还是果断挟持了他,迅速冲出了门外。 “哎呀,糟糕,你们别靠的太近啊!”,玄桦故做惊慌的喊道。 就这样在玄桦一惊一乍的呼喊声中,众人眼睁睁看着他逃入了黑夜之中,以至于众人看到荆北枫那阴沉的脸色之时,谁也不敢率先说话。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荆北枫几乎咆哮着问道。 今夜死在这营帐之中的将领足足有二十三人,几乎占了此次北征将领的三分之二,而且太子还被劫走了,你让他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怒。 而且他此前接到紧急军情,荆无命贪功冒进吃了个大败仗,只能勉强保持战线不至于被击溃,但看样子也顶不住多久了。 所以不得不连夜写了封措辞强硬的军令,禁止荆无命在任何情况下主动出战,务必拖住谢耘。 谁知刚刚草拟了好了信件便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于是匆匆赶来,然后看到了眼前让他气到吐血的一幕。 黑夜之中,大量的士兵在搜寻着二人的下落。而此时两人正缓慢的朝着北边一处密林前进。 现在的状况与其说是楚飞岩劫持了玄桦,还不如说是玄桦扶着他走路。每走一步,楚飞岩都要咳出一口鲜血,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随时都可能昏睡过去。 “为什么救我?”楚飞岩不解的问道。 “如果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玄桦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果让父皇知道我这么做,说不定会一掌拍死我”。 楚飞岩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如果硬要说原因的话,就当是还你在南诏那次救了我的人情吧”。 “我可不信,当时我明明记得你很想掐死我。” “哈哈哈”,说罢两人哈哈一笑。 随后玄桦正色道:“可能是我不愿意看到荆北枫继续做大吧,与其造就一个强大到不受控制的政权,还不如保留冥水这残败的一隅之地,用作制衡。” “这个理由勉强还说的过去,那你是希望荆北枫失败喽?” “那也不是,总之我也很纠结啦,你别看我平日里镇定的样子,其实我也只是个单纯少年啊,嘿嘿。” 楚飞岩莞尔,这个玄桦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玄桦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个人的不希望你如此死去,也许只是我的直觉吧,总觉得让你活着才是更好的选择”。 “哦?”,楚飞岩第一次认真的看着他。 “好了,就送你到这吧。他日相遇,便可能真的出现在沙场对决了。所以今夜一别,真的希望咱们以后不会再见了啊。” “保证不会!”,楚飞岩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贼人凶恶 不久之后搜寻的士兵就幸运的找到了坐在石头上等待救援的玄桦,见到太子殿下安然无恙,士兵们总算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 玄桦顺便帮忙指了下楚飞岩逃亡的方向。当然,对方太过狡猾,搜寻了大半夜也难觅踪迹。 玄桦回来的时候,大营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荆北枫、姬修远、姚武义等将领早已等候在那里,神情极其凝重。 “贼人如此凶恶,殿下还能毫发无损的回来,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荆北枫神情淡漠,鹰隼般的目光扑捉着玄桦的细微神情。 玄桦摊了摊手,半真半假的说道:“这没什么奇怪的,他劫持我不过是为了逃命,况且他受了重伤,处在随时都会昏迷的边缘,再带上我反而是累赘,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就放我走了” “哦?”荆北枫沉声应道,也不知信了几分。 玄桦仿佛似在是自嘲道:“还是我的分量不够啊,既打不了仗又杀不了敌,或许在他眼里毫无威胁。依我看今夜他如果率先见到的是您老人家的话,那么我相信他一定非常有兴趣取你人头的!” 姬修远此时额头冒出了冷汗,以他的头脑怎么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可两边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劝得动的。无奈之下,只好重重的跪下,说道: “都是修远失察之责,误以为李海山真心归降才酿此大错,请元帅责罚!” 荆北枫冷哼一声:“你酿此大错按罪当斩,今夜暂且记下,他日看你战场表现,事后一并清算”。 姚武义嘴角扬起,难得看到姬修远吃瘪他岂能不乐,不过还没来得及多高兴一会便听到荆北枫暴怒道: “是哪个蠢货下令关的门,让人家当猎物般一一屠宰?就不能将他逼到外面去,招呼大军困住他么?现在死了这么多将领,这仗还未打便已元气大伤,说,是谁!” 姚武义本想将这事推脱在死人身上,谁知殷彻不满他差点害得自己逃不出去,果断瞥了瞥姚武义,正好被荆北枫看在眼里。姚武义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哎”这时玄桦突然叹了口气,做无奈状,说道:“元帅不必如此动怒,就连您也曾在他手上吃过大亏呢,何况是他们两个小辈。” 荆北枫眉头一皱,狐疑的看着玄桦,他并未与李海山有过直接交战,又何谈吃亏?但玄桦不可能无的放矢,莫非他另有所指? 果然,玄桦继续说道:“如果你们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也许就不会那么惊讶了,我看大家能将他逼到濒死的地步已经很不错啦。” 姬修远惊道:“难道此人不是李海山?” 于是玄桦不再卖关子,郑重而缓慢的说道:“此人便是冥水曾经的天选之子—楚飞岩!” “原来是他!”满场皆惊! “殿下没有认错?” “我曾与他在南诏有过一面之缘,更亲眼见过他生死大战,所以他那双眼睛是骗不了我的。” “难怪如此可怕!”姬修远苦笑道:“枉我还跟他称兄道弟了好几天,竟一点也没看出来”。 玄桦摇了摇头:“你还远远没有见识过他真正强大的样子,试问何人敢以数千之众挑战独孤驭龙的三十万重骑兵且不落下风?” 为此,荆北枫也终于变了神色,他最近一次惨败便是败在独孤驭的龙手上,当时十万赤炎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而对方只损失了数千人!这也是他后来面对独孤彤红的挑衅不得不忍让的原因。 而楚飞岩竟然可以和他正面对抗?荆北枫心神俱震,那个阴魂不散的少年究竟成长到了什么地步?好在玄桦接下来说的让他宽心不少。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来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而且命不久矣,否则今夜营帐内没有人可以活着出去。” 众人听完唏嘘不已,良久才发觉身上冒出的冷汗,暗暗觉得庆幸。 荆北枫自然不允许士气这么低落下去,冷笑道:“当年我可以挖出他的心肺,自然也可以再做一次!” “对啊,他再厉害见到元帅还不是一样掉头就跑”,殷彻连忙附和道。随后又有些疑惑:“他不是杀了玄天正,被列为冥水的叛徒了吗?而且一直遭到玄天罡的追杀,怎么事到如今还来帮忙?” 姬修远想起了与楚飞岩在河州城说过的话,叹道:“他不是帮玄天罡,而是想尽量挽救京华城的百姓而已”。 姚武义露出阴狠的目光:“既然他如今深受重伤,只有逃到京华城这一条路可走,不如将他现身的消息透露到京华城去,借玄天罡的手杀了他!” 荆北枫摇了摇头:“今夜发生的事,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半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姚武义不解:“为何?” 玄桦剐了他一眼:“如果今夜的事透露出去,让京华城的人知道曾经的天玄之子不顾危险来救他们了,你猜京华城内会出现什么情况?” 姬修远接着道:“那将会极大的振奋士气,原本无心恋战的人将会重新变得有生气,原本陷入绝望的人将重新拾起信心,甚至原本陷落的城池也有可能产生反抗之心。这将为我们破城制造很大的阻力”。 姚武义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荆北枫看了看天色以及远方的轮廓,喃喃道:“既然这是你所珍视的,那本帅将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它!” “姚武义听令,即刻集结大军,所有校尉以上的副将填补空缺,立刻准备攻城!这次由你全权负责,姬修远从旁协助!” “是,元帅!”,姚武义大喜,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屠城的欢乐景象。 “元帅…”姬修远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荆北枫狠狠瞪了一眼。 “祝你们好运,我也该回去了。”玄桦对着姬修远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再做争辩,最后又看了看京华城的方向,心道:但愿我的选择没有错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烽火狼烟 姚武义这几天的准备没有白费,60万大军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投石车,重弩,云梯,弓箭手,敢死方阵,一一准备妥当,虽然由于众多将领的突然死亡而导致军队运转稍显迟滞,但到了丑时三刻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在姚武义的血腥镇压下,由抓来的冥水壮丁以及老弱妇孺组成的敢死方阵被顶在了最前面。天色初亮,60万大军推进到了城外一里之外,真正的兵临城下。 黑压压的大军,火焰的旗帜,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这天与地之间皆笼罩着赤炎的烽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昨夜当赤炎大营突然间变得灯火通明,杨厉和紫哥就赶到了南门城楼。当过了子夜时分,明显感觉到大地在颤抖,震得城内人们脸色苍白。激昂的号角在黑夜中吹响,烽火点燃,狼烟升起,终于要来了! 京华城屹立于冥水数百年,论其防御能力只在天照中都之下,有东南西北四座城楼。其中南门防御最为坚固,城楼上可供四匹马并行,设有军械库,常备巡防守军三千,战时可增至近万人。 城墙高达二十七丈,宽达五丈,城门更是重达万斤,需借用巨大的水车加上一百名士兵方能将其拉起。四台水车就被安放在城外的护城河中,绳索早已经被砍断。 此时的南门可以说是进出不得。可即便如此坚固的防御仍然没有给城楼上的士兵带来多少信心。 火光映着士兵们紧张的神情,人们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试图为自己增添几分勇气。 杨厉站在城头,看了一眼身边年轻的禁军大统领,身为兵部阁老他一生阅人无数,却有些看不懂紫哥,或者说有些搞不懂皇宫的命令。 他清楚的看到了紫哥这两年的变化,越发有了成熟将领的气质,虽然还比不上谢耘等名将,但也绝不是庸碌无能之辈。 他不明白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为何还要抽调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皇宫修筑第二道、乃至第三道防御。如果将十万兵力悉数投入到南门战场,众志成城,未必不能僵持一些时日。 自从无尘复生的消息传出,他一直坚信时局变化近在眼前,而且谢耘不可能会被荆无命一直拖住。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奇迹发生。 可眼下,南门只有两万守将,能不能撑过两三日都是个巨大的问题。 一旦南门失陷,城中百姓怎么办?纵使短暂保住了那皇宫一隅之地又有什么意义?玄重尺虽然疯狂,但并不愚蠢,玄天罡野心勃勃也非愚昧之人,而对于紫哥他更是寄予了极大的期望。而他们更非胆小昏庸之辈,怎么会出此下策?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这一切缘由归结于那个常常出现在他们身边的灰色影子,那个叫做弥厄的阴森男子。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大战在即,大统领你真的不在这主持大局?” 紫哥神色平静:“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如果阁老您愿意,可以同我一起走。” 杨厉悲怆的笑道:“我这把老骨头了,宁愿死在这城墙下,我只是有些可惜,事到如今连一个并肩作战的老友都没有”。 紫哥眼中露出一丝敬意,恭敬的执了一个晚辈礼,缓慢而坚定的说道:“只要撑过三日就好”。 杨厉微微一愣,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待到天色微亮,城楼上的士兵终于看清城下蜂拥而至的人群之时,不禁大吃一惊。 战纪三年六月二十一日,和风细雨之日,在天照大陆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京华城防卫战正式拉开了序幕。但彼时的人们谁也不会想到这场战争最终会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六月二十一日前夜,一支新兵队伍在城门落下之前悄悄出了南门,这些训练了满打满算不足五日的新兵们却承担着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他们奉命前往位于京华城东南侧的焦炭森林引爆硝石,扰乱敌军的后防,在万不得已之时,利用硝石炸开恒河水,淹掉整个西南三洲。 此举一来极为的大胆冒险,而且可行性微乎其微,二来有伤天和为世人所不齿,因此当初吴方刚听到这个命令之时就表达了强烈的不满,拒绝执行军令。 而此时面临大军压境,吴方不得不选择了向紫哥妥协,也许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也许是出于对新兵们的爱护。既然军令如山,不可更改,那就尽可能的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吧。 共计三千八百五十六人乘着夜色踏上了希望渺茫的路途。不过令吴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他们这一路行军居然很顺利,预想中被敌军斥候发现的情况并未发生。 吴方本来已经做好了化整为零的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但没想到的是一路竟都平安无事。 起初他也以为可能落入了对方陷阱,但是当他远远看到赤炎大营之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灯火,军营之中更是出现嘈杂混乱的景象之时,便猜测对方大营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而引起了骚乱,以致于无暇他顾。 “大人,我说咱们运气不错吧,嘿嘿”,李秋看似轻松的嘿嘿一笑,也算是给大伙壮胆了。 “是啊,前面应该就是焦炭森林了,到时候咱们挖出硝石放一把大火,狠狠烧他们的屁股。” “这个主意不错,哈哈”,彭辽和刘虎相视一笑,丝毫看不出紧张的情绪。 吴方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少年们,心中感慨:小家伙们变得可靠多了啊,如果能再多给他们点成长的时间那该多好。 玄桦离开之后,楚飞岩撕下了易容的面具,已经没有了掩饰的必要。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恐怕叶潇潇也未必能认出他来吧。 他摇摇晃晃的在树林中前行,不时跌倒爬起,意识越发模糊,最后摔倒在了树林之中,求生的本能仍在支撑着他,口中干渴的厉害,迷迷糊糊中反复念叨着水…水…。 第一百七十三章 落入陷阱 进入了焦炭森林,距离赤炎大营已经越来越近,众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忽然看见对方一小队士兵搜寻了过来,似乎在找什么人。 众人屏气凝神,匍匐在地,希望能暂时避过。但是其中一个新兵距离对方太近,当看到对方继续迫近之后实在太过紧张,刷的一声站起来,转身想要逃走。 这一来双方都大吃一惊,赤炎那边搜寻小队只有十几人,当看到树林中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之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刚想大声预警,只见吴方一个纵身飞跃跳到他的身前,果断将其击毙。 而刘虎、李秋、彭辽等人迟疑了片刻也冲了过去,同时招呼同伴,寒声道:“一个也不能放走!” 新兵们如梦方醒,一拥而上,虽然战力上有不小的差距,但仗着人多还是很快将对方控制住。生擒五人击杀十一人,而冥水新兵们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却仍然死伤了十几个同伴。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直面死亡,见识到了战争残酷的一面,很多人干呕甚至颤抖个不停。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扩大。 后来吴方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了大概的情况,知道有人闯入赤炎大营,杀了很多人后逃到了这个方向。 “会不会是林虹大哥?”,李秋瞬间想到了他。 吴方摇了摇头:“刚才赤炎大营的动静可着实不小,林虹小兄弟虽然不凡,但应该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吧”。 李秋心想也是,但愿林大哥平安吧。 众人于是继续小心翼翼的在森林中前行,忽然他们听到了微弱的呼叫,当他们循声找到楚飞岩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不敢相信此人还活着,全身有多处狭长的伤口,最深的一处深达数寸,此时还不停的向外渗着鲜血。胸腔明显塌陷了下去,后背瘀黑一片,全身上下竟找不到一片完好的肌肤。 要不是李秋模糊分辨出了他的声音,根本没人能认出他是谁。 “快给他喂点水,帮他包扎伤口。” 吴方一边吩咐,一边仔细查看他的伤势,当拨开他散乱的头发之时,赫然一惊,竟有些似曾相识。 于是沉声问道:“李秋、刘虎,他真的叫林虹吗?” 看到吴方表情这么严肃,刘虎他们也有些呆住了:“他是这么说的啊”。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们清楚吗?” 李秋摇了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他曾经在忘忧山上跟我们开玩笑说,他杀了荆北枫的儿子。” 吴方大惊,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他真这么说的?” 李秋看到他郑重的神情,也有点慌了:“是啊,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 吴方兴奋的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恐怕,他就是楚飞岩,曾经挽狂澜于既倒的天选之子,闪耀于天照大陆的绝代天才!” “我的天啊!”刘虎捂着脑袋,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我之前还想跟他单挑呢。”彭辽双眼变得呆滞,之前跟着楚飞岩同行的几位个个呆若木鸡。 过了会,楚飞岩终于虚弱的睁开双眼,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秋嘿嘿一笑:“先不说这个,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大魔头楚飞岩?” 刘虎立刻赏了他一个脑瓜:“你才魔头呢”。 楚飞岩看了看吴方,又看了看那些稚嫩而单纯的面孔,喃喃道:“说我是魔头倒也不冤枉,死在我手上的人可真不算少了”。 吴方将他轻轻扶起,掌心贴在他的胸口,却发现内力怎么也灌输不进去,方知其经脉俱碎,命不久矣。他震惊的看着楚飞岩,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悲哀。 “也许直到你死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曾做过的一切,值得吗?” 楚飞岩摇了摇头,昏暗的夜色下看不清他的神情,想来也是极为落寞的。 “我欠下的始终是要用这条命来还的,只是遗憾仍然杀不了老贼荆北枫。”然后看着李秋等人笑了笑:“泥鳅,阿虎,这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啊”。 李秋眼眶一红:“去你的,别想害我,要杀你自己起来杀去,别想耍赖!” 说完竟发现楚飞岩再度昏睡了过去。 吴方一声叹息,安排了几个人抬着他,继续向目的地前进。不久之后众人终于有惊无险的到达了藏有大量硝石的地点。 而搜寻楚飞岩的队伍也渐渐离开了这片区域,远处赤炎大营正进行着大规模的军事调动,看来暂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了。这真是个绝佳的机会。 于是众人开始迅速挖了起来,可能由于地点稍有误差,还没有看到任何硝石的影子。 楚飞岩也因周围的响动醒了过来,疑惑道:“你们在干什么?” 身旁的士兵回道:“挖硝石啊,挖出来烧敌军的大营”。 楚飞岩想了想顿时大惊,连忙道:“快叫吴校尉过来!” 吴方随后匆匆赶了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这里没有硝石,我此前从跟李海山的交谈中得知,由于诸葛家族的叛变,焦炭森林的秘密早就已经泄露了出去,硝石已经被挖走了。” “什么!”,吴方面色大变。 “我想你们已经中计了,赶紧撤回城内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声炸响,猛烈的火势突然在人群中烧了起来,于此同时伴随着一个猖狂的大笑,无数身影出现在了四周。显然早已埋伏多时。 “庞某等你们多时了!哈哈哈!” 原来这处伏兵早在三日前已经布下,一直按兵不动,等待大鱼上钩。就连刚刚满山遍野的搜寻,他们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可见训练有素,隐忍之深。 “啊!啊!啊!”被火势完全烧着的士兵们凄厉的惨叫着,有的绝望的挥舞着手臂,有的哭喊着在地上翻滚,却怎么也熄灭不了身上的火焰,在烈火中垂死挣扎直至颓然倒地,只余焦黑一片。 慌了手脚的士兵们四处逃窜,这时新兵们的弱点就完全暴露了出来,根本听不清也听不进吴方的命令,乱做一团。因自己人互相踩踏而受伤的不计其数,场面一度失去了控制。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相煎何急 庞德义冷笑道:“原来是群乌合之众,可惜姚将军只肯给这么几块硝石,否则能更快的结束战斗!” “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过。姚将军说了,要将他们的人头挂在京华城下!” “是!” 吴方定睛看去,有不下五千人包围了己方,看着混乱的场面,比预想中更为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刘虎、李秋、彭辽,待会我尽量给你们闯出一条道路来,你们尽量带着他逃出去吧。” “哟,大鱼在这儿呢!”庞德义一眼便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楚飞岩,放声大笑,脸上横肉得意的晃动起来,平日憨傻的模样被阴毒所取代: “真是天助我也,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可真是大功一件啊!呵呵,李海山啊李海山,哦不,楚飞岩!在河州耍的我团团转,现在又杀了我们二十三名大将,呵呵,新仇旧账咱们今日一并算了!” 吴方这才终于明白楚飞岩到底干了什么,单人闯入敌方中军营帐,在高手云集的敌军大本营,在荆北风的眼皮子底下,将敌方高级将领斩杀大半,这是何等的壮举! 脑海里想象着楚飞岩无惧生死,暴起杀人的豪情,不由得热血沸腾,朗声道:“这才是我冥水的好男儿啊!” 转过身来,看向慌乱中的新兵们,一声暴喝:“孩子们,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战纪元年挽狂澜于既倒的天选之子,是荆北枫乃至天照大陆任何人都不得不忌惮的男人,他是谢帅的好友,也是前任冥水军魂君临的徒儿,更是被誉为千百年来最为出众的少年天才!” “然而,或许你们听说的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背叛了冥水,害死两万衡水兵的罪人,一个杀了先帝,扰乱朝天大比的大魔头,一个冥水有史以来最大的叛徒。” 大部分人都猜出了他说的是谁,也有少部分人还有些迷茫。但是当知道那个闻名天下的楚飞岩此时竟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躁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叛徒,本该冷眼旁观的他,在京华城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偷偷回来了,他隐姓埋名潜入河州刺探军情,孤身闯入敌军大营,成功刺杀了敌军数十位高级将领,何其壮哉!” “我不管皇宫那些家伙是怎么说的,我只知道危难时刻与我们共同作战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而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他也只不过是个比你们大家略长两三岁的年轻人,却背负了远比我们沉重的苦难枷锁,也带来过无比光辉的荣耀,成为过我们心中的英雄。 孩子们,今夜或许我们终将死在这里,但是请允许我们勇敢的战死,当后世提起我们的时候,也能叹一句少年英雄,而不枉此生! 这难道不是我们男子汉从小的梦想吗!今夜就让我们和他共同战死在这里,点亮冥水最后的荣光!” “好!”,刘虎、李秋、彭辽等人率先应道。眼中闪烁着决然的神色。原本迷茫恐惧中的新兵们也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既然无处可逃,唯有死战! 庞德义脸色阴沉下来,没想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反而涨了对方的气势。 “杀!”,一声令下,一场小规模的绞杀与突围宣告了残酷战争的开始。 城楼上杨厉看着那些不断被逼着前进的老弱妇孺,那些从河州、苍梧、南山郡等地抓来的壮丁,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心中诅咒了姚武义祖宗十八代都不解恨,实在太无耻了!在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还要使用如此恶毒的伎俩。 眼看着对方就要进入己方的射程了,守城的将军步卒们全都眼巴巴的看着杨历,等待着他做决断。 “敢死方阵”越靠近城门越恐慌,当看到城楼上密集的箭矢以及随时都会砸下的大石块之时,开始磨磨蹭蹭不肯向前。 姚武义一声冷笑,示意身边的传令兵去传话,同时让手持长枪的步兵在其身后压阵 “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的处境,打开城门有功重伤,若再有延误迟疑者格杀勿论。” 说罢落在最后的几十人便被长枪刺穿胸腹而死。于是落在后面的人惊恐的向前方挤了过去。只能奢望曾经的同胞们可以手下留情。 “退后!退后!请不要再上前了!”,城楼上同样在大声喊话。 “请不要杀我们,我就只有这一个孙儿了啊”,走在最前方的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紧紧搂着三岁的孩童跪了下来。 “我还不想死,让我们过去吧。” “大家本是同根生,不能自相残杀啊!” 更多人祈求着继续向前逼近。 “大人!怎么办?”,韩平焦急的问道,作为这次守城的主要将领之一,他肩负着重任。 “你看,他们的目的是那四驾水车,想要重新挂上缆绳好拉开城门,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向前了!” 杨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分,他紧闭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攻击手势。 “所有弓箭手准备立即射杀,现在他们已经是我们的敌人!”,韩平终于鼓足勇气下达了命令,然而只有少量的箭矢从城楼射下,而且还都射偏了。 “怎么,都没吃饱饭吗!” “一旦城破,到时候死得就是你们的家人。” 韩平大怒,使劲推搡着几个士兵。 “将军,我们实在无法下手啊”,士兵们涨红了脸,语带哭腔。“杀死自己的同胞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韩平既愤怒又无奈,知道如果再逼他们,他们肯定不会再犹豫,但之后恐怕多数人都会选择自杀。 杨历一声叹息,京华城的这些兵太久没有上过战场,恐怕已经忘记了战争的残酷,迂腐的要命,又执着的让人不忍苛责。 “去将新兵营的人叫过来,这个罪人我来做吧。” “该死的!”韩平咒骂一句,一拳砸在城墙上,倍感煎熬。 “记住谁若透露半点,绝不容情!” “是!”,韩平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领命而去。 老兵们也意识到了什么,全都禁声不语,默默为接下来发生的事祈祷着。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是战争 下方“敢死方阵”发现城楼只象征性的射了几支箭后便再无动静,于是大喜,加快了行动的步伐。有好几人已经到达了水车跟前,试图挂上缆绳。 等到新兵营的一千多人匆匆赶到城楼上的时候,已经有两根缆绳成功挂在了水车和门上,只等另外两处挂好便可以拉开城门。 杨历高声喝道:“少年们,现在考验你们勇气的时候已经到了,下边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敌人,他们要破坏我们的城门,攻破我们的城池。现在敢不敢随我去杀敌?” “敢!” “敢!” “我们愿意追随大人!”少年们慷慨激昂,尤其是跟杨历一起作战更让他们赶到自豪,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那些老兵们眼中的悲哀。 杨历挽起长弓,似乎生平所有的勇气都耗在了这一支箭上。黑色的箭矢如一道闪电洞穿那个老太的咽喉,连同她身后三岁的孙儿一起钉死在了地上,杨历仰头看着天上,老泪纵横,大喊一声:“杀!” “杀!”,有人带头之后事情就变得不那么艰难,新兵们紧跟着杨历射出了手中的箭,但大多数人箭法还不太纯熟,后来干脆搬起城楼的石头砸了下去。 顿时下方肉模糊,惨叫连连。 “吼!” “吼!” “吼!”老兵们不约而同唱起了凄婉的战歌,用壮烈的吼声淹没了下方的求饶和惨叫声。不让这些单纯的少年们发现事实的真相。 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敢死方阵”幸存的已经所剩无几,到了最后他们才发现,所有的希望都只是一场空。 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最后看了看高大的城门,用尽毕生的力气喊道:“一定要守住啊!” 说罢,他们反身冲向赤炎的军阵,冲向了那面姚字大旗,最后被乱刀砍死于军阵之中。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此情此景让新兵们有些疑惑。 “射得什么鸟箭,赶紧滚!”,老兵们毫不客气开始推开他们,“老老实实的躲后面去!” “我是不是错了?” 看到这一幕,杨历颓然的坐在地上,当韩平扶住杨历的时候才发觉,他如同无助的老头一般,满眼泪光,颤抖不已。 “这就是战争啊!”,韩平满腔怒火,抬起头来狠狠瞪着前方坐在马上的傲慢将领。无比悲愤的吼道: “我韩平,誓杀姚武义!” “我李铁牛,誓杀姚武义!” “我张华,誓杀姚武义!” “…” 新兵营的少年们也许有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来不及解开心中的疑惑便被震撼的嘶吼声感染了,他们也不自觉的跟着呐喊,仿佛一瞬间变成了真正的战士。 片刻之前,姚武义还以看戏的心态看着“敢死方阵”冲向大门,看着城楼上的犹豫不决。他得意的向姬修远说道:“攻城先攻心,我方未损一员,敌方已先受其乱”。 姬修远当时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回去整顿自己的部队了。此刻看到城楼上空前激昂的士气,方知此举得不偿失,也明白姬修远早已料到,心中不由暗自发怒。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指向城楼的方向,眼中寒光乍现:“午时之前,拿下城门!”。 一声令下,来自赤炎最凶悍的部队终于开始了猛攻。最前方的步兵高举着盾牌缓缓向前推进,后方投石车不断的装填石块扔向城楼,中间是身手最为矫健的突击士兵,拿着云梯,随时准备架设在城墙上。 同时最后方的重弩不断将系着铁钩的绳索,射向城门,绳索的另一端系在强壮的马匹身上。 凶悍的赤炎士兵无情踏着尸体冲了过来,一往而无前,气势极盛。城楼上的冥水老兵们早已怒不可遏,一瞬间箭如雨下,漫天的箭雨叮叮当当砸在盾牌上,射入敌人的心脏、眼睛、四肢。 占据着高点的优势,城楼上的投石车显然威力更大,巨大的石块砸在盾牌上,首当其冲的一人不慎脱手被砸成了肉泥,另外几人同样被砸翻在地,须臾便命丧箭矢之下。 第一轮冲锋的赤炎士兵死伤惨重,很快便被击退。但城楼上的冥水士兵同样不好过,不时有强弓射上城楼,造成不小的伤亡。但更为严重的是随着对方源源不断的攻势,储备的弓箭、石块都在急剧减少。 士兵们的体力也在迅速下降,喘着粗气,凶狠的眼神中现出难以掩饰的疲惫,只凭借着一股意志在坚持着。 双方怀揣着不可化解的仇恨,惨烈的厮杀着,此时距离开战还不到两个时辰,高高升起的太阳,才刚刚显现出夏时烈日的灼热温度。 焦炭森林中,庞德义站在一处土坡上,身前围着大量的士兵。刚刚吴方出其不意的刺杀着实令他心有余悸。 “统统杀了,一个不留!”,肥胖的身躯因为愤怒而抖动着。 原本这理应是场轻松的绞杀,却出乎意料的遭遇了激烈的抵抗。尤其对方那个中年校尉异常悍勇,那些初出茅庐的新兵在他的鼓舞下发挥出了超常的战力 虽然己方人数上仍占据着不小的优势,但这样打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而自己的损失也未免太大了些,这五千多人乃是他花费了十几年才培养出来的嫡系部队,亲兵的多少往往决定了武将的地位,所以每多死一人他都肉疼不已。 庞德义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终于放弃了活捉楚飞岩的想法,同时大手一挥,将护卫自己的八百多精锐士兵悉数投入了战场。 他能混到州牧这个地位,自然不仅仅是靠着谄媚奉承得来的,若只将他当做胆小油腻的中年胖子那就大错特错了。这段时间他已经看清了场上的局势,知道这八百多人将是击溃对方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人听令,无需再留活口,杀掉楚飞岩者赏十金,升执戟长!” 八百多养精蓄锐的赤炎士兵,如猛虎扑入了羊群,飞快的收割着少年们的生命。 来时三千多人,现在还活着的已经半数不到,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却惊恐的发现敌军还有强大的增援。 少年眼神中流露出绝望,看着那两三下就杀死自己数个同伴的可怕敌军,手中的气力顿时弱了下去,当自己的胸腹被敌人无情贯穿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丝微笑,终于解脱了。 临死前他看着大量敌军冲向了那个靠在梧桐树上的黑衣男子,忽然想到,能和他一起战死,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倒下的尸体被一脚无情踢开,自那八百人投入战场之后新兵们出现了急剧伤亡,短短一刻时间,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剩下的人全都聚集在了楚飞岩的周围,惊慌而绝望。吴方看了大家一眼,已经无法再要求他们更多,只是郑重而深情的说了一句:“你们都是好样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舍我入魔 楚飞岩靠在巨大的梧桐树上,眼角的余光看着一个又一个少年倒在了不远处,他拼命想从自己的身体里再榨出一点气力来,可光是肺部传来的压迫和窒息感就让他无法动弹。 他无力的瘫坐在那里,又有两人死在了不远处,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普通士兵的悲哀,他们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战局,面对敌人锃亮的屠刀会惊恐,会害怕,会出现软弱的一面。 然而他们又是无比可敬的,大多数人都勇敢的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楚飞岩在心底问自己:你真的用尽全力了吗,还在乎什么呢? 李秋、刘虎、彭辽三人背靠着背,紧张而专注的看着眼前的敌人。三人浑身浴血,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两个人冲杀了过来,刘虎凭借着天生的力气,挥舞着一截碗口粗的断木奋力横扫了过去。 两位赤炎士兵顺势一跃从上方跳过,同时明晃晃的刀刃杀至刘虎的头顶。早有准备的李秋乘机斜刺过去,短刀正好从一人的左腋刺入贯穿心肺,却被对方临死一掌重重拍倒在地。 另外一人舍了刘虎当即斩向他的头颅,千钧一发之际彭辽将其一脚踢开,腿上也被划开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刘虎猛喝一声,将断木重重砸在了那人胸口,将其毙命。 三人侥幸不死,但皆是伤痕累累,互相搀扶着重新站了起来,却发现更多的人朝着这边杀了过来。 李秋咧着嘴,大口喘息着:“哎,想不到我李秋就这样死了,可惜还没能牵过小英的手呢。” 刘虎没好气道:“去你的,死泥鳅,小时候你不是尽哄着她玩过家家,手还牵得少啊。” 李秋讪讪一笑:“额…小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啊。” 彭辽也来了兴致,望着刘虎说道:“小英漂亮不,大舅哥你看我怎样?” “滚!” 前方有不下十人冲了过来,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哈哈一笑:“有兄弟相陪,足矣!” 吴方在不远处看到了三人的险境,但也无能为力,他现在是挡在楚飞岩身前的最后一道防线,面临的攻击也最为凶猛。他半跪在地上,右手虎口已被震裂,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钢刀。 他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再次逼退了数十人,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下一轮攻击了。 “看来我要先走一步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楚飞岩,却发现后者身上弥漫着大量的黑气,同时感到一股惊人的气息正在他的体内复苏。 只见楚飞岩喃喃道:“舍我一身皮,入我玄天魔”。这一刻他终于放弃了长久以来对玄阴魔功的压制,放弃了一直秉承的浩然正气,任由丹田处的那一团黑气在全身游走。 天炎真气本就处于弱势,此刻被悉数逼出了体外,楚飞岩双目一睁,挥动这最后一丝浩然之力斩向了包围刘虎他们的士兵。 数十人瞬间被重伤振退,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李秋回过头来大喜道:“林大哥,你恢复了?” 然而却发现此时楚飞岩右手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仍然盘坐在原地,眼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身体周围包裹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暗气息。 楚飞岩幽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剩着最后一丝清明说道:“吴方,快带所有人从我身后离开,越快越好!” 原本挡在楚飞岩周围的少年士兵们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吴方虽然不知道楚飞岩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感觉不太妙。 “大家快点散开!” 远处庞德义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疑惑为何厮杀出现了停滞,大怒道:“还不给我快点杀光他们!” 当大部分新兵营的少年们绕到楚飞岩的身后之时,场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所有试图追杀的赤炎士兵突然被楚飞岩周围暴增的黑气挡住了去路,随后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 玄阴魔功本就是布向阳用来夺舍的功法,当初其临死之际将毕生修为注入到了楚飞岩的体内。 随着楚飞岩修为的提升,它也不断的壮大,已经远远强于当初。此时没有了天炎心法的压制,魔性的一面立刻显现出来,执行着布向阳临死前的执念——夺舍! 可是除了九幽玄体以及楚飞岩这种特殊的体质外,寻常人根本无法承受,于是乎黑气所到之处士兵们纷纷被摧毁神志而亡。 这一幕看在普通人的眼中就变得极其妖异而可怖了,浑身看不到任何伤痕,敌人却大片大片的倒下。不到片刻已经有上千人倒在了楚飞岩的脚下,而他却坐在原地一动未动。 “林大…哥不会真的是妖怪吧…”,李秋哆哆嗦嗦的说道。 别说是他了,就连吴方也感到自己的身体因惊惧而颤抖,暗道他的身上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想起楚飞岩刚才说的,此时恐怕多半已不受他的控制,猛然惊醒道:“大家赶紧撤!” 庞德义吓得肝胆俱裂,带着剩下的两千多人掉头就跑。其实他如果再坚持一会便能发现,那黑气笼罩的范围超不过楚飞岩身体的百丈,而楚飞岩现在根本无法动弹。 庞德义肠子都悔青了,他埋伏在此本来就是瞒着荆北枫的,心想等立下大功再找荆北枫请赏,谁料到不但没能立下大功还损失惨重,自然不敢去见荆北枫,于是带着残兵灰溜溜的逃往河州方向去了。 一场绝境中的绞杀就这么戛然而止。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之后,大家才终于确信是真的活下来了。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全身的疲惫感加倍袭来,少年们呼啦啦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欣喜。然后很快又小声的呜咽起来。 有刚刚建立友谊的朋友、有一同入伍的兄弟亲或许还有互相看不顺眼的坏家伙,都已经永远长眠,留下了年轻的身躯。 李秋擦了擦眼泪看着吴方:“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林…不,楚大哥怎么样了?” 吴方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此时的楚飞岩看起来太过危险,贸然靠近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可如果就此扔下他不管,那也绝非身为同伴的作为。 “我知道你们几个担心他,这样吧,我待会过去查看情况,你们小心点跟在后面,若情况不对赶紧逃明白吗?” “好!”刘虎、李秋,彭辽齐声应道。 其他人先离开一里之外,尽量隐匿身形。 当吴方再度来到那颗梧桐树下的时候,萦绕着楚飞岩周围的黑气已然不见,他壮着胆子走到他身边探了探他的脉息,发现已经气息全无。 吴方转身看着几个少年,悲伤的摇了摇头。这时李秋突然瞪大了双眼“你们看!”。 只见楚飞岩重新站了起来,目光清澈如常,而且原先伤痕累累的身体看起来也有所复原。 楚飞岩不理会众人的惊讶,转身面向身后巨大的梧桐树躬身一拜,于此同时连同这颗树在内,方圆几里内的树木悉数化成了齑粉。 几人返回的路上,李秋不停地围着楚飞岩左瞧瞧右看看,问道:“大哥,你到是人是鬼?” “死泥鳅,滚一边去。” 楚飞岩一边笑骂着,一边回想起刚刚发生的惊险一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南门失陷(上) 以玄阴魔功为核心的黑气失去了目标之后,不得不回到楚飞岩的体内,察觉到其体内原本令其畏惧的本源之力处于休眠状态的时候,再次试图占据的他的神识。 不同于此前布向阳和公孙齐具有自主的意识,此时的玄阴魔功完全凭借自身的功法特性运转,一直守护在楚飞岩眉心的七彩魂碟没有感受到任何敌意,因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由于此地乃是一片远古森林,饱含浓郁的先天木之精华,危急时刻,青木赤霄珠率先恢复了过来。 但是魔功已经侵入到他的眉心,青木深知那里有恐怖的存在,不敢贸然闯进去。于是强行吸取方圆五里之内的木之精华,积聚澎湃的生命力,加速楚飞岩肌体的恢复。 在千钧一发之际,楚飞岩神识恢复了一丝清明,那只魂碟顿时大怒,瞬间震碎了玄阴魔功的核心,将其变成了混沌状态。 楚飞岩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七彩魂碟的存在,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很多混乱的画面,有发生过的,也有没发生过的,心中疑惑而没有头绪。 在其苏醒之后,青木第一时间警告了他:“看来小冰和小七对你的抱怨一点都没错,不要仗着有我们的存在就可以胡来!” “我最多也只能恢复你基本的行动能力,换句话说,你现在已和常人无异,而且没有下一次了!” 楚飞岩心中苦笑:“如果我死了,你们会怎样?” 青木很想告诉他,他的生死早已与他们联系在了一起,但最后只是淡淡的说道:“生死无常,自有定数,你好自为之吧!” 楚飞岩正在愣神,李秋忽然没轻没重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差点没将他推倒,楚飞岩明白自己现在的确和常人无异了。 “大哥,你这么厉害,往城门口一站敌军岂不是就得乖乖退了”。 楚飞岩轻轻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咱们快点回去吧”。 吴方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带着众人默默赶路。 可就在楚飞岩等人离开焦炭森林不久,一伙神秘的灰衣人出现在刚刚的战场上。 “桀桀”,伴随着阴森的怪笑,不久之后倒在地上的数千具尸体幽幽的站了起来,然后循着庞德义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另外一边,南门惨烈的争夺仍在进行。城楼上的士兵分为两个编队交替休息。但随着人数的不断伤亡,部分重要位置出现了缺口,原本应该休息的士兵不得不顶上,缩短休息的时间。 一千多新兵营的少年们被安排负责搬运箭枝、石料等物资,也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最为严重的是原本预计至少能支撑一个月的攻城物资,短短半日之内被消耗了近三分之一。这样下去,最多到明日傍晚就将面临耗尽。 不过取得的战果也极为可观,城下至少已经丢下了三四万俱尸体。彼此伤亡的比例大概在一比十。 现在距离姚武义要求的午时之前破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眼看天色就要黑了下来。姚武义面色变得非常难看,虽然他是名义上的主将,但能指挥得顺畅的也不过三十万左右,殷彻那老家伙早就躲到后面去了,生怕找他要人。 至于姬修远,倒是一直都在,但姚武义碍于面子不肯请他帮忙。只有硬着头皮往前线送人。 姬修远走到他身边好意说道:“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需要我出力尽管开口”。 姚武义却一声冷哼:“我自有打算,你且等着我大破城门吧”。 惨烈的攻击仍在持续,比拼着双方的神经坚韧程度。到了戌时三刻,当最后十架云梯被从城头掀翻,重弩射向城门的绳索也被巨大的镰刀砍断的时候,姚武义终于放弃了强攻。 不再持续派遣大规模兵力上阵,只让三五千士兵不断在城下骚扰喊话,让对方投降。当然,迎来的都是对双方祖宗的问候。 城楼上杨历和韩平暂时松了一口气,清点了一下人数,却怎么也乐观不起来。即便伤亡比列已经十分可观,但也只剩下不到一万五千人,而且疲累不堪。 当明日弓箭用完,还怎么守下去。正当杨历焦虑不已的时候,一个新兵营的少年跑了过来,涨红了脸,气愤的说道:“诸葛仁宽将剩下的粮草、弓箭等物资全部带走了。而且另外八千新兵也被他派去了东门,说是紫哥大统领的命令!” “什么,带我去看看!” 当杨历回到城内一看,当场就气得吐出一大口血。城中后勤全无,空空如也,只剩下惊惶无措的百姓。他们在城楼浴血奋战,这家伙竟然还釜底抽薪。 “如果我还能活着回去,必杀这狗贼!” 韩平也义愤填膺道:“大量的精锐部队镇守在皇宫附近、现在连仅有的物资也被调走,难道就等着城破留下我们送死吗,还有这满城的百姓就不顾了吗? 杨历稍稍冷静了下来:“看来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两道号称是血色城墙的防御工事上了”。 “紫哥要我们守住三日,可现在连坚持到明天日落都成了一种奢望”。 杨历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然后将自己的身份令牌交给一个新兵校尉:“你们一千多人也护送百姓逃向血色城墙吧,谁若阻拦就出示我的令牌”。 “大人,我们和你一起战斗,我们不走!”,士兵们不肯。 “这是命令!”。杨历怒道,声色俱厉:“混账,都留在这里,这满城百姓怎么办!” 新兵营的少年们只得含泪而去。 杨历转过身来,苍老的手掌拍了拍韩平的肩膀:“委屈你陪我这老家伙一起上路喽”。 抱怨完了,韩平也看开了,笑道:“求之不得”。 两人回到城楼上,发现士兵们东倒西歪睡了一地,不忍苛责。将军需官唤了过来,将最后几坛酒分给大家喝,所有的肉食、粮草也不必再精打细算,一次性分给大家。 士兵们看到了杨历眼中罕见的温和,便什么都明白了。谁也不曾开口询问,只管大口吃肉,大口喝起酒来,喝着喝着泪便打湿了眼眶。 喝得微醉了,站起来向着城下大骂几声:“姚武义生儿子没屁演!荆北枫千年老王八…” 然后放肆一笑,好不快活。 “坏了,敌人又要进攻了,你看看你谁让你骂人了!” “刚刚明明是你骂的最凶吧。”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南门失陷(下) 子夜刚到,乃是最黑暗的时刻。姚武义似乎因为不堪对方的辱骂,再度发起了猛攻。此番规模更盛之前,看来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城楼上同一时刻响起隆隆战鼓声。 “兄弟们打起精神了,待会多杀几个,咱们黄泉路上接着喝!” “好嘞!” 殷彻偷偷跑到姬修远后面,说道:“修远,你看姚将军这次能行不,白天已经死了好几万人了”。 姬修远心中冷笑,这老家伙一定是在担心姚武义伤亡过大,他将不得不出兵支援。 “姚将军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他选择在此时发动总攻应该是有了必胜的把握”。 “那就好,那就好”,殷彻露出猥琐的笑容,暗中吩咐手下随时准备冲进城去抢功劳。 但说实话,姬修远也不知道姚武义接下来会怎么做。 惨烈的厮杀持续进行着,喊杀声在这黑夜奏响了一曲悲歌。古来征战能有几人回?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喝酒之后有点迷糊,城楼上的冥水士兵发觉,此番姚武义的大军看似人多,但远远没有白天那么凶猛。往往架上云梯,爬了几步,见势不妙很快就撤下去了。 也不再向白天那样使用重弩攻击城门,只是不停的向城楼射箭,但是效果很一般。如此大约厮杀了一个时辰左右,双方总共损失了也不到五千人,和白天相比伤亡大大的减少。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城下似乎准备撤军了。正当众人疑惑的时候,忽然一声惊天巨响震撼了长空。 城楼上的士兵只觉得脚下一颤,好像什么东西塌了,接着就看见惊天的火光蹿向了城楼。不一会就有士兵前来禀报,南门塌了,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杨历脸色煞白,失声道:“是硝石!怎么会这样”。 韩平看着冲天的火光,以及黑压压冲过来的人群,悲壮的说道:“准备死战!”。 姚武义嘴角终于露出冷酷的微笑,看了姬修远一眼:“你以为我准备了几日是干什么去了,我早就让人挖了一条通往城门的地道,并埋上了大量的硝石,只等天色一黑便可叫人偷偷潜入”。 殷彻满脸堆笑,竖起大拇指赞道:“姚将军用兵如神,此战足以名垂青史。咱们还是赶紧进城吧”。想到即将踏上冥水最为富足的城池,殷彻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姬修远却是一惊,想到了什么:“那进入地道的士兵来得及撤出来吗?” 姚武义丝毫不以为然:“这是他们最为光荣的时刻!” 姬修远看着眼前面带煞气的同僚,心中涌起了极度的不适,但还是劝了一句:“京华城内卧虎藏龙,我看这次城楼上的守军人数比预计的要少很多,进城之后还望将军谨慎行事,少开杀戮!” 姚武义没从姬修远的脸上看到想象中的羡慕和嫉妒,心中十分不悦,此刻听到他又要泼冷水。冷哼一声:“我姚某征战沙场二十多年可不需要你来教,记住你现在只是个副将!” 就在两人有所争执的时候,远在焦炭森林的楚飞岩一行人也听到了这一声巨响,加快步伐赶了过来。 六月二十二日晨,京华城南门被攻陷,守城大将韩平以及两万多冥水士兵悉数战死,兵部阁老杨历不知所踪。 攻陷南门之后,姚武义即刻下令屠城,并搜刮财物。然而挖地三尺也没能搜刮到什么像样的东西,殷彻气得脸都绿了,本来不赞成屠城的他也觉得此举方能解恨,姬修远的劝说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大量士兵以及没能来得及逃走的百姓的尸体被悬挂在残破的城楼上、吊死在街边的树上、扔到水沟里。血水将整个街道都浸染成了红色、烧焦的气味、尸体的腐臭,短短一日这里就仿佛变成了炼狱。 充斥着绝望与哀嚎,敌人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同情,铁蹄无情践踏着曾经繁华的土地,践踏着苟活者的尊严。 由于大军人数众多,城内的道路就显得相对狭窄。反而造成了行军的拥堵和不便,于是姬修远带了一路大军约十五万人从城外绕至东门,姚武义则率领剩下的大军直接北上。 面对即将到来的硬仗,或许是出于天生敏锐的直觉,殷彻只留了两三万人跟在姚武义后面,自己则带着八万人跟着姬修远去了东门。相约在皇宫外围的隆安广场会合。 此时留在南门的守军只有一万人左右,这还是在姬修远极力要求之下姚武义才同意的。 按照他的设想,根本没必要考虑退路,而且即使情况有变,身后还有荆帅和五万精锐坐阵大本营,实乃多此一举。 但拗不过姬修远一再坚持,加上所需兵马不多,也就勉强同意了。 两路大军共计还有四十八万人浩浩荡荡杀奔皇宫而去。按照双方的脚程,最迟半日之后就将全部抵达。届时就将是真正决定胜负的时候了。 荆北枫坐在中军帐中,看完了刚刚传来的捷报,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看来选择姚武义果然没错,姬修远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保守了,而且跟玄桦走得太近,这点令他很不喜欢。 他之所以率领五万大军留在大本营,一方面是为了震慑河州、苍梧、南山郡等地,更重要的是为了密切关注阳城的局势,这两天几乎是一日三报,唯恐有失。 但现在看来只要姚武义能率先攻破皇宫,即便谢耘当真能突破荆无命的封锁赶过来也无济于事了。到时候列土封疆,他便可以在冥水称王,量他玄天冥也不敢不同意。 想到高兴处,他连忙让人带封口信给姚武义。让他再接再厉,再建奇功。 就在这时一个满身是肉的肥胖中年男人闯了进来,看到荆北枫后立刻抱住他的大腿,惊恐万分的说道:“元帅,有鬼,有鬼啊!” 荆北枫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庞德义吗,顿时心头火起,狠狠一脚将其踢开,怒骂道:“你不是应该在河州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庞德义被他踹得晕头转向,加上本来就受到了巨大惊吓,就更说不清了。 翻来覆去只能迸出:鬼、死人、可怕等字眼,荆北枫不明所以,下令将他关了起来,等他清醒了再行审问,从而错过了洞悉事情真相的绝好时机。 第一百七十九章 血色城墙 冥水皇宫大殿,玄天罡坐在龙椅上,身披皇袍、头戴王冠,成为了众臣瞩目的焦点。 身为当今天照大陆最年轻的帝王,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惊慌的神色。相反,他的眼中闪烁着昂然的战意,整个人都显得极为亢奋。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取代曾经的天选之子,甚至凌驾于谢耘的荣耀之上,将所有的质疑统统粉碎,成败就在此一战! 此刻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下方的众臣,他那充满渴望以及欲望的目光无形中带来了巨大的压力,群臣不敢看他。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紫哥以及诸葛蔼的身上。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司徒大人,紫哥大统领说你通敌叛变了,可有此事?”。 诸葛蔼大惊,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他自认暗中行事极为隐秘,怎会被紫哥知晓? 玄天罡淡淡的笑道:“若是没有这回事,司徒大人直接告诉朕就行了,我是相信司徒大人的”。他的笑容温和而又真诚。 诸葛蔼把心一横,心道紫哥必然没有证据,否则也不会有玄天罡这一问了。刚准备摇头否认,却又听玄天罡冷冷的说道: “如果司徒大人没有叛变,那么就是紫哥大统领诬告大臣了,来人啊,将紫哥统领拖下去斩了!”。 诸葛蔼大惊失色!紫哥是什么人?那可是赵国公的女婿,玄天罡绝对的心腹,可谓只在他一人之下。他怎么可能会杀他? 果然,紫哥面色如常,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而其他满朝文武皆跪地请命:“陛下万万不可,紫哥统领身负国之重任,杀不得!” 诸葛蔼顿时面如死灰,方知紫哥一言便是铁证,再无狡辩可能。 紫哥突然拔剑出鞘,指着诸葛蔼冷冷喝道:“杨大人有你这种朋友,真是侮辱了他!” 诸葛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臣一时糊涂,陛下饶命啊!”。 玄天罡至此收起了笑脸:“将你和姚武义密谋的一切如实交代,我留你全尸!”。 诸葛蔼惊恐的抬起头来,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紫哥一声冷冰冰的提醒:“别忘了你那宝贝儿子!” “我说,我说。”诸葛蔼颓然应道。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玄天罡、紫哥还有诸多武将悉数来到了殿外的广场上。那里是冥水最后的八万精锐,以及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 玄天罡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心中涌起无限豪情,朗声道:“诸将,随朕去杀敌!” “誓死追随!” 吼声震天。 血色城墙下,昨夜从南门逃过来的大量百姓被挡在了城墙之外,新兵校尉将杨历的令牌递过去也不起作用。只得到一个冰冷的回复:“请速速离去!” 眼看姚武义的大军就要杀过来了,城墙下的百姓心急如焚,不停的哀求,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忽然城楼上有个士兵大声喊道:“刘英是谁?我们大人让你上来!” 刘英大喜,立刻扶着奶奶赶紧走向入口,其他人群一听立刻蜂拥着一起挤了过去。求生的本能让这些普通人变得疯狂了许多,即使面对棍棒的追打也毫不退缩,最后动用了大量士兵才强行将入口关上。 连同刘英在内共有两百多人进到了血色城墙内部,而外面更多的是无望的人群,人们开始咒骂,开始诅咒当权者。 “凭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就可以进去,我们就只能在外面等死?” “先帝在世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你们是要遭报应的!” “…” 当玄天罡来到城墙上的时候看到的正是眼前这一幕,他面色阴沉了下来,这事如果传出去对他的威望将是巨大的打击,于是沉声问道:“这么多百姓没有安置怎么没人告诉朕?” 他愤怒的看着紫哥,又看了看身旁的弥厄,只见两人都摇了摇头,于是明白过来,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人了。城墙内士兵就有八万多人,加上皇族成员、大臣极其家眷、门阀贵族人以及其他富商、百姓足足有二十多万,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负担。 为了保证士兵的粮草供应,只能将他们舍弃。玄天罡并非优柔寡断之人,既然想明白了那就不再理会。转而去巡查各处守备情况了,从现在开始直到击败敌军之前,他都不会再休息。 玄天罡御驾亲临极大振奋了将领和士兵们的士气,之前种种的猜测与不满也在他亲自敲响战鼓的那一刻消散了许多。众志成城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在这期间,刘英却和他奶奶被重新赶出了城外,原来之所以让她进去,是因为诸葛仁宽的意思,他想借此要挟刘英委身于他。刘英厌恶他那丑恶的嘴脸,想起生死未卜的李秋、刘虎他们断然拒绝了他。 来到城墙之外,看到的是双眼呆滞完全失去希望的人们。既然玄天罡都已经抛弃了他们,他们还有什么指望。 刘英想起了城郊的忘忧山,跟新兵营的校尉商量了下,决定带着大家去那里躲一躲。然而忘忧山在东南郊,此时返回很可能会遇上姚武义的大军,愿意跟着去的只有两三万人。 剩下的十几万人,有的坐在原地抱头痛哭,有的试图爬上血色城墙,而大多数人选择了逃往西边的绝境山谷。 然而惊慌失措的人群,太过拥挤和混乱,速度终究太过缓慢了。当卯时刚到,已经能够看到身后的滚滚烟尘,整个皇城都似乎在铁蹄下瑟瑟颤抖。此时还有七八万百姓滞留在原地。 人们绝望的发现那个屠夫姚武义来了,姚武义率领二十五万大军已经先行赶到! 另外一边,楚飞岩和劫后余生的一千多人藏在两里外的一处壕沟之中。 他们被南门外所看到的景象惊呆了,城楼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尸体,护城河水红的发黑,上面漂浮着敌我双方无数战士的尸体,弥漫着滔天的腥臭气息。 残破的城墙上千疮百孔,被硝石焚毁的城门只剩下无数碎块堆积在那里,干涸的血渍从从城楼一直蔓延到地上,如同一条条腥红的赤练长蛇。 随着气温的升高,无数蚊虫盯上了那些尸体,几只秃鹫早就闻到了腐臭的气息在空中不断盘旋。 暴尸三日、抛尸荒野,最残忍的景象发生在了眼前,谁能无动于衷?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这一刻他们不再惧怕个人的死亡,而楚飞岩的存在更是给了他们莫名的信心。 “少帅,请务必带领我们去把城门夺回来!”吴方正式将指挥权交到了楚飞岩的手上。 “好!”,楚飞岩眼中泛着寒光。 第一百八十章 血夜入城 等天色稍微暗了下来,楚飞岩将一直留在城外的火羽驹召唤了过来,看到如此神驹,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同时也更加确信,如果楚飞岩不是为了京华城的百姓而来,真的随时都可以离去,不由更钦佩了几分。 楚飞岩将一封信件塞到马鞍下,拍拍马首,小声说了些什么,火羽驹仿佛听懂了,闪电般奔着东南方向去了。 吴方好奇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楚飞岩这封信是交给汪野的,让他出兵至河州、苍梧、南山郡三地的边境,但不要轻举妄动。 由于不便透露太多狼莽荒原的情况,楚飞岩只是认真的对吴方说道:“为了拖住荆北枫”。 吴方一时猜不到还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势力甘愿冒此奇险,心中更加惊叹于楚飞岩的能量,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当吴方听完楚飞岩完整的计划之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中震撼难言,他们真的能做到吗?其中的凶险何止万分。 虽然他们嘴上喊着夺回南门,但实际上更多的是因为心中的愤怒和绝望。在四面环敌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想过会活下来,只求死得壮烈,但没想到楚飞岩的计划竟然是歼灭对方一万守军。 他的计划虽然凶险但可行性极高,一旦成功必将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吴方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兴奋。 “咱们拼了!” 当残月升上夜空,微弱的月光洒在血色的大地上,一行人潜入到了护城河附近。 他们悄悄脱下死亡的赤炎士兵的兵服,换在自己身上,并将脸上涂满了血污。由于大战方歇,南门的守卫十分松散,也根本不会想到有人在眼皮子底下生事,所以并未发觉异常。 另外一部分人返回焦炭森林,是为了砍伐大量的枯枝树木,直到黎明前方回。吴方则带着剩下的人埋伏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 六月二十三日凌晨,天色微微发亮,看上去还是灰蒙蒙的。楚飞岩转身看向身后穿着冥水、赤炎两种不同士兵装束的少年们,声音虽不高但却蕴藏了无穷的力量。 “准备好了吗!” 少年们瞪着明亮而真挚的双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高川坐在城楼上喝着闷酒,彼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突然“啪”的一声脆响,酒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个姬修远害的本将军跟傻子似得守在这里,成天面对这些臭烘烘的尸体,算什么事啊。说得好听,南门事关重要,既然这么重要怎么不让他的人留下来,这不明摆着想抢功劳吗!” 一旁的士兵小声陪笑道:“咱们往好处想,至少不会死人了嘛,机会以后有的是”。 高川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想了”。抱怨完了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真没劲,那个女的死了没,没死就给我将他的皮剥下来,本将军正无聊的很!” 正在这时城楼上响起了警报,接着一个士兵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禀报道:“有一小股士兵正在南门外叫嚷,好像是从大本营过来的”。 高川一愣,怒道:“既然是自己人,你慌什么!” “他们说大本营被谢耘突袭攻破了,元帅已经不知所踪,他们是被打散了逃过来的”。 “什么!”高川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后想了想,说道:“不太可能吧,带我去看看”。 高川跑到城楼从上往下一看,果然有三四百人,那凄惨的模样不用问就知道是刚刚吃了一场败仗。 “快,快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姚将军!” 高川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李秋哭丧着脸喊道:“谢耘大军已经追到我们身后三里之外了,来不及多说,快开门啊!” 这一来高川真的是吃惊不小,正在惊疑之时,忽然一个士兵指着远处:“将军,你看那里!”。 虽然天色还未大亮,但高川还是隐约看到了一面“谢”字大旗,其后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那架势看起来至少不下十万人。 “我的天!”高川酒醒了大半:“赶紧放他们进来,问问怎么回事”。 一个士兵小声提醒道:“高将军,姬将军之前交代在他们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打开城门”。 提到姬修远高川就来气,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特么姬将军呢!” 李秋见到高川之后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起了大本营被攻占的惨状,他小时候看了不知多少京城名段,此刻讲起来可真是惊心动魄,声情并茂。期间几次偷偷把鼻涕抹在高川身上,都未被发觉。 “总之元帅和那谢耘大战数百回合,终因敌众我寡败下阵来。幸亏在这危机关头,我李万山悍不畏死、勇往直前…” “行了行了!”高川总算看出了这小子爱吹嘘的毛病,让他就此打住,问道:“谢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哎,还不是荆无命那小王八蛋无能,对方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就被蒙在鼓里了,恐怕他到现在才知道谢耘已经打到这里了!” 高川大致弄明白了情况,来回焦急的踱了几步:“你们被打散之前,元帅怎么交代的?” “当然是派我们来搬救兵啊,指望荆无命那小子是不成了。对了,将军您这有多少人,我看您这么威武,要不赶紧清点人手随我们出城救元帅吧”。 高川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心道连元帅都战败了,我他妈才不去送死呢。于是讪讪的笑道:“我这点人手恐怕远远不够啊,我还是让人去向姚将军请求增援吧”。 李秋故意露出焦急而为难的神色:“也好,那就请将军尽快派人去吧。我们这些人伤的太重,需要先找个地方休息。” “元帅大人说是有个四五万人应该能勉强逼退谢耘了。毕竟他此番也只带了七八万人过来,大战过后估摸着也至少损失了一半”。 高川一听此言更信了几分,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果然立刻派了一队人马向着皇宫方向去了。 在此之前,乘着入城时的混乱,加上都穿着赤炎士兵的制服,谁也没有太过在意。楚飞岩以及另外一百多人已经先一步向着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出发了。 最终他们在一处相对狭窄的巷道停了下来,楚飞岩身后站着彭辽和刘虎。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接下来就是计划中十分关键也是最为凶险的一环:阻截所有前来传信的士兵,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但此时楚飞岩不知道的是,在黑暗中已经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 第一百八十一章 遭遇强敌 楚飞岩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寻常的武者,在别人面前无比镇定的他,其实内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看到前方几匹快马赶来,楚飞岩低喝一声:“来了!” 好在人数不多,加上楚飞岩他们早有准备,很快将这一队人斩杀干净。 彭辽嘿嘿一笑:“跟着大哥干仗就是过瘾!” 楚飞岩看着全身散发着彪悍气息的彭辽,已经和几天之前不可同日而语。那时候他还是一心想着自己活命的单纯少年。在亲眼看到了失去了尊严的城池,绝望惨死的同胞以及牺牲的战士之后如今已被激起了内心的血性,心中既感动又为之骄傲。 “小心点,接下来就是场硬仗了!” “嗯!” 高川在屋内坐立不安:“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李秋好意提醒道:“会不会遇到城中流散士兵的袭击了?毕竟这是在对方的城市,搞不好还有一小股势力埋伏在暗中。” 高川一想,这个可能性很大,权衡了一番之后决定再派一支百人轻骑编队过去,由副将马靖带领,务必快去快回。 “现在事态紧急,容不得我们再休息了,我这就让兄弟们去备战,一定要撑到谢耘赶来之前!”,李秋大义凛然道,唬得高川一愣一愣的,自愧不如。 于是李秋立刻跑到城下,打着高川的幌子,让一万守军全部挤上了城楼,自己则带人偷偷将引火的折子放进了军械、粮库、等重地,并在战马身上挂上了易燃的树枝。 万事俱备,李秋这时方感觉到自己遍体生寒,那囚牢中鲜血淋漓的尸体,被剥去人皮的血肉让他心中涌起强烈的恶寒,哇的一声黄疸水都吐了出来。他扶着墙角,眼神冰冷如霜:“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高靖此人胆大而心细,为人忠勇而耿直,如果仅以能力而论,他要远远强过高川,此前众多将领暴毙,多以为他能补上,不料却被高川钻了空子,他因这不讨喜的性格只混了个偏将。 这次李秋等人来的突然,他一直觉得有些蹊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一路上暗自戒备着。 当看到前方一个略显阴暗的狭窄巷道之时,顿时心生警觉,而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仔细一看地上还有几滩刚留下不久的血迹。 高靖一声断喝,放慢了速度,自几压在最后面,随时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藏在暗处的楚飞岩凝神一看,心知不妙,这个高靖看起来可不是寻常武将。他做了个手势让众人保持镇定,在敌人全部踏入攻击范围之前都不要轻举妄动。 慢慢的最前方的十几骑已经进入了巷道,士兵们屏住呼吸,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很快又有七八十人进来了,只剩下高靖和最后十几人拖在最后。 眼看最前排的士兵就要冲出了巷道,刘虎终于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杀了出去,楚飞岩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索性一声令下所有人从两侧冲杀出来。 高靖勒住马头,发现对方竟然和自己穿着同样的服饰,立刻意识到中计了,掉转马头就往南门而去。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面沉如水,身型瘦削而挺拔,眼眸漆黑而锐利,全身散发着惊人的杀气,让人忍不住颤栗。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高靖定睛一看,惊道:“是你!” 楚飞岩也很惊讶:“你认识我?”。 高靖强自镇定下来,寒声道:“那一夜在中军大帐,杀了我们二十多名大将,那凶狠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我怎会不记得”。 楚飞岩一边缓缓向前逼近,一边摇了摇头:“我似乎对你没什么印象”。 高靖自嘲般的一笑:“当时你劫持殿下冲出账外,随手一掌震飞数人,而我就是其中之一,彼时的你狂暴如魔,又怎会记得区区在下。” 楚飞岩微微一笑:“既然认出我来了,还不逃?” 高靖一拍马背,哈哈大笑:“以你当时表现出来的狠辣果决,若有把握杀的了我,恐怕半句话都不会与我多说就已将我斩于马下,何至于让这些小兵围过来送死?” 楚飞岩暗道糟糕,此人果真心思细腻,现在的自己充其量只相当于玄尘境的武者罢了。 就在这分神的刹那,一道月牙形的弧光从马背上斩落,只听一连数声闷哼,悄悄围过来帮忙的几人已被马靖瞬间斩杀。 马靖手持长达丈许的朴刀,嘴角挂着冷笑:“果然如此,纳命来吧!” 楚飞岩看着死去的几位少年,心如刀绞,是他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形势一下变得万分凶险。高靖那一刀至少展现出了玄灵境巅峰的实力,在场的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挡下他一刀。 如果不立刻将其斩杀,让其逃了回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包括在南门设伏的李秋等人在内,所有人都得死。 朴刀再次袭来,势大力沉,楚飞岩仓促之间硬接一记,整个人被狠狠砸进了墙上。 “趁你病要你命!楚飞岩,今天你的死期到了!”马靖不清楚楚飞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机会千载难逢,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骑马迅速追上。冷冽的刀光一闪,直劈楚飞岩的面门。 楚飞岩艰难的站了起来,手中的刀已被震碎,可惜葬魂刀被他留在了狼莽荒原,否则至少可以挡上一挡。 面对迎面而来的刀光,心中罕见的生出了无力之感。他看了看陷入苦战的少年们,很想说声对不起,他扔掉了手中的断刀,准备坦然赴死。 忽然一道人影冲了过来,将其一把狠狠推开。伴随着血光,一只断臂飞上了空中,映入了楚飞岩的眼帘。 耳边传来彭辽虚弱的话语:“楚大哥,不要放弃啊”。他捂着鲜血喷涌的伤口,气息奄奄,但眼神仍无比坚定,他始终相信着楚飞岩。 楚飞岩一瞬间回想了许多。是啊,他经历过不知道多少生死大战,面临过不知多少凶险。 从幼年跟随君临修行的时候起、到衡水城下绝境求生,再到后来大战布向阳、天弃山下与无界雨中搏杀、面对玄重尺、独孤无涯以及诸多高不可攀的强者,他之所以还能坚持到现在,便是因为心中有一股信念在。 即便是为了眼前的少年也还远未到放弃的时候啊。他重新站了起来,目光中再度燃起熊熊战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近身厮杀 虽然眼下实力上有巨大的差距,但论实战的经验他可以甩马靖八条街都不止! 趁着马靖分神的刹那,他翻身滚到马腹下面,一掌劈断了马蹄,随后反身杀回巷道,从对方士兵手中夺回一柄长刀,如恶虎一般杀入战局。 普通的士兵远非他的对手,转瞬之间连杀数人,其他人身上顿时压力大减。 楚飞岩在赌,高靖一定不愿意放过这个杀他绝佳的机会。果然,高靖只短暂犹豫了片刻便追了过来。他显然看出来楚飞岩的意图,收起了朴刀,死死盯住了楚飞岩的身影,然后只拿着一柄短剑从上方斜刺了过来。 楚飞岩等的就是这一刻,一声暴喝:“刘虎!” 借助刘虎天生强大的臂力,双脚猛的一踏高高跃起,不退反进,手持长刀斩向空中立足未稳的马靖。 马靖瞳孔一缩,对方竟然是不闪不避,分明是搏命的打法。他心头冷笑,怕你不成! 四目交接,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狠辣的意味,楚飞岩刀长半尺,率先斩至马靖的左肩,马靖顺势擒住对方手腕,手上略一使劲将刀锋格挡开,同时用力向自己怀里一拉,左手短刃由下至上刺向楚飞岩的咽喉。 想不到对方近战也如此不俗,楚飞岩暗道厉害,根本不管那刺向咽喉的利刃,左手瞬间从怀中抽出那柄形影不离的木剑,刺向马靖的心窝。 马靖当然不想和他同归于尽,猛的一个转身同时暗运内息企图震开对方,只要拉开距离,他有把握在十个回合内杀死他。 然而,楚飞岩却果断弃了长刀,变掌为爪,死死扣住了他的右肩。马靖由于在空中发力不便,这一下竟没能震开对方。 再想变招楚飞岩已经狠狠撞进了他的怀里,同时抬起右腿撩向他的下身。这下可真有点出乎马靖的意料,哪知他还会使这无赖阴险的打法,下意识伸手格挡,突然又感觉肩部传来剧痛。 原来楚飞岩的手心藏有一枚尖刺,已经洞穿了他的肩甲。马靖大怒,膝盖瞬间顶向了楚飞岩的下巴。 嘭!嘶! 这是撞击和利刃刺入肌肉的声音。说起来漫长,其实二人交手只有短短一瞬,双方已经落地。 楚飞岩的颈部鲜血淋漓,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同时下颌骨被撞裂,痛的眼冒金星。至于马靖右肩被洞穿,腹部也挨了一下重击,个中痛苦滋味不可言说。 即便已经落地,楚飞岩的右手仍牢牢扣着他的右肩。向来沉稳的马靖也忍不住怒道:“现在你觉得还有机会吗!”。 楚飞岩舔了舔因失血而苍白的嘴唇,气势丝毫不弱:“试试看!” 两人再度在狭窄的空间缠斗起来,楚飞岩仔细观察着马靖的每一个动作,尽量避开要害部位。有数次马靖感觉自己的掌风击到了空处,或者最多只发挥了两成出来。 毕竟楚飞岩真实的修为、见识要高出马靖很多,他利用深厚的实战经验设法将对自己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双方拳来脚往,你划我一刀我刺你一剑,短时间内竟然斗了个不相上下。 在所有与楚飞岩交过手的人当中,论修为马靖可能根本排不上号。但如果修为相同的话,楚飞岩自认能够胜过他的恐怕屈指可数。此人极其的敏锐而强悍,即使眼下修为强于自己也丝毫没有轻敌。 而且楚飞岩渐渐感觉到了不妙、战至现在自己已经越来越虚弱,反观马靖的气势逐渐有上升的趋势。 突然他看到了马靖眼中精光乍现,面上露出一丝喜色,顿时明白过来,他竟然是在利用与自己对战时的感悟突破心境。 马靖全身的气势越来越盛,然后在到达巅峰之时压力一缓,气息变得内敛而越发浑厚。身为过来人,楚飞岩知道他已经突破了瓶颈,即将踏入玄空之境! 楚飞岩一颗心跌到了谷底,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如此棘手的人物,说实话自己的确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他苦笑着,将木剑收入怀中,做出了最后的努力,既然你要突破,我便给你玄灭境的心境,看你能不能承受住! 眼看就将水到渠成,马靖面露狂喜,忽然他感受到了一股更加强大的心境修为,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对力量的渴望,原本已经稳固下来的心境顿时大乱,全身气血顿时为之停滞。 楚飞岩瞅准时机,一剑刺入他的心脏。入肉一寸之后,只见马靖吃痛发出一声嘶吼:“不要了这一身修为也罢!”。 左掌拍向自己的丹田,雄浑的真气顿时溃散至其全身,同时右掌狠狠拍向了楚飞岩的头顶。 “如此结局也不算太坏。” 楚飞岩双手握住剑柄,奋起余威将木剑狠狠往前一送。随后双目微闭,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然而,等了片刻那致命的一掌始终未曾落下,睁眼一看,马靖已然气绝身亡,缓缓倒了下去。 正当楚飞岩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身着高级武将制服的老者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楚飞岩失声道:“杨大人!”。 来者正是此前失踪的杨厉,在关键时刻将本已重伤的马靖瞬间毙命。再看周围有几只小规模的队伍正在帮住刘虎他们截杀那些逃跑的赤炎骑兵。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这场凶险的战局很快落下了帷幕。 杨厉苍老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他缓缓走到了楚飞岩的身前,蓦然拔刀向他斩去。 刘虎大惊:“大人,手下留情!” 楚飞岩一眼便看到了杨厉身上的诸多伤势,显然南门那一场战斗十分惨烈,看到他还活着,由衷高兴的说道:“老将军受苦了”。 他微笑着阻止了试图救援的刘虎等人:“这是我欠老将军的”。 杨厉冷冷说道:“那是自然!” 刀光闪过,楚飞岩应声倒地,刘虎疯了一般冲了过来,双目赤红,对着杨厉吼道:“老家伙瞎了你的狗眼,难道你还认为他是叛徒不成!” 杨厉呵呵一笑:“小家伙,胆子不小”。然后一把将发怒的刘虎夹在腋下,温和的说道:“你们干得很好,真的很好。” 刘虎一愣,昂起头来恰好看到了从他那昏暗的双眼里涌出的泪花。 “大人,你这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千人夺城(上) 杨历想起了城破之时的情景,敌军无情屠杀着城内的士兵、百姓,甚至连婴儿都不曾放过。 身为兵部阁老,帝国重臣,本该守护一方平安的军人,看到了这一幕是何其的无奈与悲哀。他抱着决死的心态冲向了姚武义,却被韩平从身后打晕了。 韩平让人将他偷偷藏在了城中一处偏远的百姓人家,自己则壮烈的死在了城头。 当他醒来后得知,韩平被敌军残忍分尸而死,痛哭了一场,大骂这小子不厚道,独留自己面对这残酷的败局。 他不想让韩平的牺牲变得没有价值,收拢了一些被打散的士兵,小心翼翼的躲藏着,看似准备着什么,期待着什么,但心中却没有任何希望,只是绝望的苟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直到看到楚飞岩等人的到来。 他其实隐藏在暗中已经好一段时间。起初他以为是那些该死的敌军发生了内乱,但他很快认出了楚飞岩,从马靖的口中听出了一些端倪,知道了他们一定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最重要的是他从少年们真挚而勇敢的眼神中,找到了丢失的信念。只要有他们在,帝国就还有希望。 也因为对楚飞岩怀着复杂的情感,所以直到最后一刻才选择出手相救。 “傻小子,我只是将他打晕了故去,再让他挺着重伤撑下去,可就真必死无疑了。” “哦。”刘虎红着脸讪讪的应道。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 杨厉笑了笑,说道:“真以为老夫这么大的官是买来的?” 刘虎认真思考了片刻,随后憨直的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哩”。 “哈哈哈”,杨厉大笑了起来,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果然还是更应该跟年轻人呆在一起啊。 “你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跟我说下,我自有决断”。 刘虎挠了挠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这个傻虎,我来说吧”,重伤的彭辽经过简单的救治之后,已经稍稍恢复了气力。 不得不说彭辽还挺有做军师的潜质,将事情经过叙说的简单清楚,而且还加上了自己额外的判断。 “总之我觉得,现在老将军应该制造我们冥水大军反攻的声势,将一路‘溃逃’的我们赶至南门就行了。” 杨厉听罢,浑浊的双眼泛起明亮的光彩来,真是英雄不问年少。 “好,就这么办!” 南门城楼上,高川越发的紧张不安,高靖去了快一个时辰竟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而此前一直说个不停的李秋这时候却出奇的安静,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高川看得难受,一拍桌子,喝道:“李万三,你有话就说”。 李秋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高将军,现在感觉情况不太妙啊,可能我们所有人都中计了”。 高川一惊:“此话怎讲?” “将军您想啊,这次南门城破是不是太过容易了些?而且紫哥、玄天罡等大人物一个也没出现,最离奇的是事后得知总共只有两万守军,剩下的人去哪了?此外,前脚城门刚破,后脚谢耘大军就杀了过来,难道你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吗?” 高川听他这么一分析,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不由背后发凉,急忙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秋附耳说道:“我怀疑他们是想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从而将我们一举歼灭!” 高川大惊失色,马靖等人迟迟不归已经让他心生不安,马靖的能力他是非常清楚的,没能按时回来必定是遇到了变故,此时一听李秋之言,心里已动摇了七八分,但嘴上还是说道: “姚将军乃一代名将,且坐拥二十五万人马不可能会败吧。” 李秋叹了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而且元帅大人曾言姚将军勇则勇已,只是有时候还略显急躁,难保不会吃了敌人的亏”。 高川眉头紧皱,忧心忡忡,一时没了主意。 “对了,我观城外谢耘大军在整顿兵马,估计很快就会杀过来了。” 高川急道:“那怎么办?” “也许是我猜错了,援军可能就在来的路上,要不我先下去看看动静吧”。走了几步,又意味深长的回过头说道:“但是,将军您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啊”。 高川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快去,快去!有情况速来禀报”。 李秋下了城楼,给兄弟们递了个眼色,新兵营的少年们精神高度紧张起来,同时稍微远离了城门口。 李秋聚精会神的向城内看去,等待着兄弟们出现的身影,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不由得暗自焦急起来,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 他这边的一切跟楚飞岩计划中的差不多,城外吴方估计早已准备妥当,现在就等楚飞岩他们假扮成姚武义的败军赶来了。 如果他们迟迟不出现,时间一久高川很可能就会发现城外根本不存在谢耘的大军,那就万事皆休了。 会不会出意外了?李秋焦急的张望着,额头渗出了汗珠。就在这时,他们异常的举动引起了一个守城校尉的注意,目光紧盯着几人的服饰,他发现有几人穿的竟是冥水的靴子,心中起疑从不远处慢慢走了过来。 “兄弟,你们原本是归哪个营帐下的?” 李秋暗道糟糕,蓦然,他听到地面传来了微弱的震动,紧接着有上百人慌慌张张朝这边逃了过来。 然后令李秋感惊喜的是,他看到杨历带着一大队人马在后方佯装追杀了过来,喊杀声震天。 李秋一眼瞥见背着马靖尸体的刘虎,心中终于放下了大石。于是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不好了,马副将被杀啦!” “不好了,姚将军战败啦!” “不好了,紫哥杀过来啦!” “不好了,杨历也率军杀来啦!” “不好了,对方人数太多啦…” 他那尖锐的腔调穿透性极强,很快整个城楼上都听到了他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顿时慌乱了起来。 于此同时,李秋让人点燃了军械和粮草库,顿时城下火光大作,城楼下立刻骚乱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千人夺城(下) 李秋每喊一声“不好啦”,高川都听得心惊肉跳,真恨不得堵上他的乌鸦嘴。 好在乌鸦嘴本人又及时出现了,李秋“贴心”的对高川说道:“两面夹攻取其轻,现在只剩一个办法啦。” “快说!” 李秋大义凛然的说道:“我李万山死不足惜,但是将军您乃帝国栋梁,可万万不能死在这里啊。” “我先去顶住片刻,这城门是万万不可能守得住了,将军您趁着谢耘大军还没杀过来,赶紧出城向姬修远求援吧。我知道您不喜欢他,但事到如今也只要姬将军才能靠得住了啊。” 一席话说的高川热泪盈眶,十分感动,心想真是错怪他了,唏嘘道:“兄弟你保重,我若能活命,一定回来救你!” 李秋领命而去,高川再不迟疑,立刻下令全员出城。 可足足一万人一起挤在城楼上,如何能瞬间下得去,恐慌在蔓延加上高川命令下得仓促,一时之间踩踏死伤者无数,短短数十阶楼梯成了“亡命坡”,至少近两千人因互相踩踏而死伤,失去了战力。 来到城门口,高川一看身后果然是火光冲天,旌旗遍地,敌军来势极其凶猛。多亏了李秋等人还在“顽强”的抵抗。 高川大吼道:“快开门!” 等到一半人过了城门,李秋立刻将几十屁烈马尾部的树枝点燃,冲着敌军的身后就冲撞了过去。 烈马冲入人群立刻造成了大片死伤和混乱。 高川顾不上身后的惨烈情况,拼命的向前逃去,当冲出百丈左右,眼看就可以折向东边而去,忽然脚下一空,顿时人仰马翻摔了下去。 原来前方竟是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大坑,高川毕竟有几分修为,踩着同伴的身体跳出了洞口。但是身后大量的士兵却掉了下去,死伤惨重。发现情况的士兵想要停止却根本停不下来,因为后方还未出城的士兵拼命的想要挤出城去。 杨厉一马当先率领一百名骑兵已经冲到了城门前,手持大刀如砍瓜切菜般杀入人群。他满腔的悲愤都化作了此刻的强大的战力,他本就修为精湛,每一刀斩落,都有十几人倒地。 他片刻不停,不一会便冲到了最前方,而后再迂回冲杀,将刚刚结成些许阵型的敌军冲的七零八落。此刻这一百多骑,如同一柄锋利的屠刀,来回切割着对方在阵型。 紧随杨厉之后,刘虎等人也已经赶到,两兄弟相见兴奋不已。眼看时机已经成熟,李秋眼中怒火与凶光并存,一下子撕掉了身上的赤炎服饰,大喝一声:“兄弟们,杀了这帮王八蛋!” 两支队伍汇合共计六百多人从身后掩杀了过去,当真是气势如虹!此时的敌军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的意志,一路丢盔弃甲。 高川等人好不容易逃出深坑,不料前方传来吴方一声暴喝,五百多人如神兵天降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其声势恰如千军万马,成为了压垮敌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完了!”这是高川心中唯一的念头。 剩下的就只是收割战场了。 六月二十三日巳时三刻,仅仅相隔了一日,南门竟被一千多名新兵重新夺回。后世将这场战役称为血夜奇迹,其中的几位英雄人物更是被广为传颂。 战后清点,敌军一万人,死伤六千多人,其余皆被俘虏,无一人逃脱。 最可笑的是当高川看到李秋追来之后,还欣喜的喊了一句:“好兄弟,救我”。 “去你娘的!” 迎接他的则是一句脏话和一记冷漠的刀光。 只付出了三百多人伤亡的代价便重新夺回了南门,事后众少年都兴奋不已。 “还是跟着楚大哥打仗痛快!” 杨历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教训少年们得意忘形的意思,不管最终战局会变成怎样,此战都的确值得骄傲。 李秋看着断了一只胳膊的彭辽,心中十分难过:“本来应该是我去的”。 彭辽却没有太在意,比起死去的战士,他们已经很幸运了,安慰道:“要是换我去城楼,我可没有让那高川临死前还将我当成真兄弟的本事。”。 一句话将一旁的刘虎都逗得咧开了嘴。 李秋气哼哼的说道:“你以为我关心你呢,上次小英见到你之后就挺有好感,要是再让她瞧见你这副模样,万一心软被你骗了可如何是好,我愁啊”。 三人哈哈一笑,然后同时沉默了下来,如今刘英生死未卜。虽然他们从杨厉口中得知刘英和大多数百姓已经先行逃向了血色城墙,但心里仍然十分担忧。 杨历站在城头,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了是楚飞岩潜入赤炎中军帐刺杀了敌军众多高级将领,让赤炎大军无形中战力大打折扣;知道是他冒险策划了这次攻城计划;更隐约猜到了是他让狼莽荒原上那些对如今皇室抱有极大成见的人牵制住了荆北枫。 这样的年轻人当年又怎会背叛冥水呢?其实早在朝天大比之时,他便看出了端倪,相较于他,无论是玄重尺、玄天罡、紫哥、还是一直藏在幕后的弥厄行事都不够磊落,甚至是鬼鬼祟祟。 事到如今,当年事实的真相仍然一团迷雾,但是对于楚飞岩他已经没有任何怀疑,而且感到由衷的钦佩。可为何心中有一根刺始终拔不掉呢? 大抵是因为自己最疼爱的孩儿战死在那里了吧,尸骨无存,连最后一眼也不曾看到,杨厉浑浊的双眼涌出泪花。终归是自己太自私了些,要是有自己站出来替他说话,这么一位有着卓越才能的将领又怎会偷偷摸摸的前来拯救冥水? “大人,你怎么了?” 刘虎跑过来,正看到杨厉红了眼眶。 “没什么,突然找我有事吗?” “楚大哥醒了!” 当杨历进到屋内的时候,楚飞岩已经坐了起来,浑身缠满了绷带,看起来臃肿了不少。 二人四目相对,静默良久,最后还是楚飞岩率先说道:“多谢杨大人出手相救”。 杨历哼了一声:“你这家伙命硬,就算我不出现恐怕你也死不了!” 看到他板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楚飞岩反而觉得有些亲切,于是笑了笑:“可若是没有您老出手相助,这南门怕是拿不下来的,而我同样难逃一死,您也就不必再看着我这张讨厌的脸了”。 “得了,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那些小家伙们甚至是吴方哪个提到你不是两眼放光,把你当成了崇拜的对象。而我就是个捡现成的糟老头子罢了”。 “大人…” 杨历语带惆怅:“行了,我其实就想问你一件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事出有妖 楚飞岩默默点头。 “听说你将他们都葬在了空望山,我儿杨凯的名字可曾刻得威风些,他生平最爱出风头,死后也不甘弱于人后吧。” 楚飞岩看着眼前悲伤的父亲,眼帘低垂:“是啊,想必此刻也在地下招呼着同伴大喊着杀死那帮龟孙呢。” “呵呵,倒真是他的性格”,杨历笑了笑,眼含泪花:“南诏太远,我估计是没机会去看他了。” “剑冢一直望着北方,杨凯会感受到大人您的心意的。” 杨历抹去眼泪,看着楚飞岩正色道:“我相信你,他们不会怪你的”。 短短几个字却如重锤狠狠击碎了楚飞岩原本已封闭的心房,他微微张开了嘴久久说不出话来。不同于汪野、萧潜,谢耘他们,这是两三年以来,第一个死去战士的家人向他说出这句话。 多少个日夜,心中的悔恨与自责缠绕着他,尤其是在朝天大比之后,他便封闭了这块心灵的禁地,不再奢望得到原谅。在听到杨历亲口说出这句话后,从空望山复活归来之后所努力做的一切,都重新变得有了意义。 泪水在眼眶转了又转,他稍稍抬起了头,强忍着没让流出来。良久,他只重重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杨历看着他罕见流露出少年情状,忽然才想起,他也只不过是个还未到弱冠之年的年轻人罢了,比杨凯还小上两岁。如何能将这千钧重担再压在他身上,暗暗放弃了帮助他重掌冥水兵权的想法,只想着至少找个机会要让世人知道他曾为冥水做过的一切。 杨历苍老的手掌按住楚飞岩的左肩,温和的拍了两下:“如果冥水真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你就带着大伙逃吧”。 楚飞岩怔怔的看着他,这还是那视忠诚为第一准则的兵部阁老吗? 杨历苦笑着说道:“至少要为将来留下一些年轻的火种吧,去狼莽荒原吧,我知道你与那里有联系,如果你始终心念着冥水,有朝一日再杀回来也不迟”。 楚飞岩默然,他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何况如今的狼莽荒原已经以他的名号建立了大楚,不可能再以冥水的名义回来了。 他刚想做些解释,李秋和刘虎同时神情慌张的创了进来。 楚飞岩看二人神色十分难看,问道:“荆北枫杀过来了?应该没那么快吧”。 “不,不是!我们刚刚打探到消息,逃往血色城墙的百姓被禁止入城,全被挡在了外面,昨日傍晚姚武义的大军赶到的时候仍有数万人滞留在原地。” “什么!我不是将我的令牌给了他们吗,什么人胆敢拒绝百姓入城!”杨历难以置信的说道。 “当时玄天罡、和紫哥都在城墙上!”刘虎咬着牙悲愤的说道,眼中闪烁着仇恨:“屠杀持续了整整一夜,城下血流成河,城墙也变成了血色,此后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杨历退后两步,仰天恨骂道:“他们在造孽啊!” 李秋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二人:“请让我们去救刘英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我们两去!”。 楚飞岩示意他先冷静下来,转而问杨历:“血色城墙是怎么回事?” 杨历简单将说了下情况,以及紫哥要他守城三日的事。楚飞岩低头沉思了起来:玄天罡虽然野心勃勃,但绝非刚愎自用之辈,不可能作茧自缚,而且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置声往日名于不顾,这绝对不像他的作风。除非…除非他有把握打赢这场战争! 楚飞岩猛然抬起头来,漆黑的双眸现出震撼之色。 杨历惊道:“莫非你发现了什么?” 楚飞岩喃喃道:“杨大人,他们置百姓于不顾,让严重兵力不足的韩平守城,包括急于让训练生疏的新兵营上战场,你能预计到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杨历不解:“难道除了拖延时间之外还有别的用意?” 楚飞岩摇了摇头道:“他们需要的是死人,大量的死人!” 杨历更糊涂了,看着楚飞岩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心头却是大大的震惊,眼前的年轻人即便面临死亡也未像此时脸色这么难看。 楚飞岩心中想起了那个鬼魅的弥厄以及他身后的幽冥军团,想起了长生宗与他的对话,弥厄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与邪魅。朝天大比之时弥厄已经比在幽冥宫的时候强大了很多,如今他也无法估计弥厄有着怎样的能力。 如果他真的可以炼制出大量的死人兵团,那么胜负的天平将很快发生逆转! 楚飞岩背后冷汗涔涔,丝毫没有为冥水可能反败为胜而感到高兴,因为弥厄这个人他看不透,玄天罡如果与他合谋,当真是与虎谋皮,最终的后果难以预计。 楚飞岩想得出了神,可急坏了另外几个人。 杨历感觉到了事态不同寻常:“到底怎么了?” 楚飞岩回过神来,连忙问道:“这几天有没有发现尸体减少的情况?” 杨历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问这个?” 一旁的刘虎却突然想了起来:“昨夜我们返回焦炭森林砍树枝的时候发现,很多之前战死的兄弟们的尸体都不见了,附近也没有看到埋葬的痕迹,敌人不可能这么好心帮我们收尸吧?现在听你这么一问确实很奇怪。” 杨历越发糊涂了:“死人还能起来跑了不成?” 楚飞岩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可能要发生了,但现在很难跟他们解释什么,毕竟如果不是亲眼见过,谁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呢? 楚飞岩叹息道:“冥水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冥水了。” 杨历暴躁了起来:“这我知道,但你小子能不能把话所清楚,紫哥也是这样,一个个都急死我了!” 楚飞岩认真的看了杨历一眼:“南门就交给你了,我和几个小兄弟去那儿看看,您自己保重”。 杨历呆呆得看着一个满身缠着绷带的家伙,被两人扶着下了城楼。更忘不了楚飞岩去而复返说了一句:“杨大人,如果姚武义当真败退下来,我希望您能打开城门,放他们一条生路。如果不愿意话,也罢”。 对此杨历则罕见的爆了粗口:“一个个都他妈得了失心疯了!”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想到,当真正面临这个抉择的时候是有多难。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场豪赌 6月22日傍晚,姚武义二十五万大军率先杀至血色城墙下,眼前的一幕令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他也有些错愕。 并不算高大的城门紧闭着,城楼看上去也并非戒备森严,几个年轻的将领他都不认识,在他眼里皆属于无名之辈。而城门外数万百姓惊恐的看着他们的到来,格外奋力的想要爬上城墙,更多的人则是哭喊着请求开门,并伴随着绝望的咒骂。 姚武义呵呵一笑:“真是个美妙的场景,冥水的人心彻底散了啊,咱们就再添一把火吧”。 说罢舔了舔嘴唇,挑衅的看了一眼城楼上的银甲将军,对其不屑一顾。接着平静而冷漠的说出一个字: “杀!” 屠刀挥来,普通百姓如何能抵挡,此时再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接下来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屠杀。 成片成片的人群倒了下去,死在了敌人的屠刀下,被无情的踩在马蹄下,血水汩汩而流,喷溅在城墙上,也喷溅在城楼上冥水士兵的心里。 渐渐的哭喊声、求饶声弱了下来,有些士兵手中钢刀都因为砍杀了太多人而卷起了刃边,插着腰扶着刀柄气喘吁吁,杀人杀累了。毕竟有好几万人,就算站在那给你杀也要杀上好一会。 如此屠杀平民,就算是赤炎士兵们心中也有些阴影,他们看了看姚武义,发现将军没有任何要求停止的意思,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杀下去。 事到如今,绝望的人群不再奢望获救。苍老的夫妇面对即将临身的屠刀彼此紧紧相拥,妇人将孩儿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极少数勇敢些的死死抱住敌人,生生用牙齿咬向他脖颈的嫩肉… 赤炎的士兵因此出现了小量的伤亡。 姚武义冲着城楼冷笑道:“原来冥水的将士已经不堪到用百姓来做他们的挡箭牌,这堆积如山的尸体后面正是那胆小如鼠的内心!” “鼠辈们,可敢出城一战!” 姚武义突然一声暴喝,气势攀升到极点,恰如一尊修罗场的战神。赤炎的士兵自豪的跟着自家将军的后面,冲着城墙上方大声吼道:“懦夫!懦夫!懦夫…” 城楼上士兵们几乎咬碎了钢牙,此情此景,他们宁愿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也好过忍受此时的屈辱和愤怒,他们在百姓被屠杀的那一刻就一直在请战,可是紫哥大统领一直不许,让他们等待时机,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他们真的已经等不下去了! 姚武义眼角泛着冷光:“继续杀!”。他将城楼上的一幕幕看得清清楚楚,最好能激他们出城作战。 他虽然有些急切求胜,但并不鲁莽,眼下姬修远的大军还未赶来,如果强行攻城,不知道会有多少损伤,毕竟已经到了对方最核心的地方,不可能像看上去这么简单。 一个时辰过后,夜幕将至。七万多没能来得及逃走的百姓几乎被屠戮殆尽,赤炎的士兵们甚至杀出了心理阴影,往后余生都陷入了自责与愧疚之中。起初高昂的气势不自觉的减弱了下去。 而城内的冥水士兵个个目眦欲裂,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请战之声一浪强过一浪。就在这时,一直默默关注城外动静的紫哥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走下城楼,走到了城内早已列队多时的大军面前,一直以来平静冷漠示人的紫哥,身体终因激动而变得颤抖起来,他眼含泪花,士兵们预感到了什么,全神贯注的看着他。 “战士们,城外的哭喊声听到了吗!” “听到了!” “敌人的凶残可怕,你们见到了吗!” “见到了!” “面对如此残暴的刽子手,你们害怕吗!” “不害怕!” “你们有信心打败敌人吗!” 士兵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有少数人底气不足的说了句有信心。 紫哥顿了顿,说道:“说实话,我也没有信心,但是我知道你们敢于牺牲性命,为了守护家园赌上自己的一切,对吗!” “是!” 士兵们慷慨激昂。 “好!”,重重的说了个好字,让出身后一个明黄的身影来,赫然是玄天罡,弥厄仍然如影子一样暗暗跟在他的身后。 “陛下!” 士兵们半跪行礼,在这种时刻玄天罡御驾亲征,尤能激励众将士的气势。 “今夜,我为众将自豪!”玄天罡高高举起了酒杯,早有军需官每人一杯发到了所有士兵的手中:“朕与诸君饮这最后一杯,今夜替本王碾碎他们!” 说罢,狠狠将酒杯摔在了地上。随之酒杯摔碎的声音哗啦哗啦响成了一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片刻之后,紫哥转身回到了城楼:“狗贼姚武义,可敢进城一战!”同样做出了一个无比挑衅的手势,将姚武义之前所做的原样奉还。 然后,那一直紧闭的城门,从内部缓缓打开了! 姬修远、殷彻共计二十三万大军从城外绕道行军,虽然路途顺畅,但毕竟路途稍远,在姚武义展开屠杀的时候,他刚刚抵达东门。东门的守备和南门相比就弱了太多。 负责守城的只是一万多新兵营的士兵,看着那些稚嫩的面孔,姬修远摇了摇头,也许是在可惜些什么。 在姬修远的运筹帷幄之下,一个时辰之后东门城破,一万多名冥水新兵悉数战死。亲眼见证了姬修远有条不紊的调度之后,殷彻才终于明白姚武义和他的差距,不由暗自庆幸还是跟着他靠谱。 从东门到血色城墙预计还有两个时辰不到,顺利的话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便能与姚武义完成汇合。 二十三万大军快速向西挺近,在路过忘忧山附近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有大量人群躲藏在暗中。 姬修远吃了一惊,难道对方料敌先机在此设下了埋伏,若是如此可就有些麻烦了。 小心翼翼的派了三队人马前去侦查,不一会儿就抓了几个年轻的士兵和一个脸上长着几粒雀斑的女孩回来,原来是一群逃亡到此的百姓。 “将军怎么办,这附近包括已经逃到山上的怕是有两三万人,虽然都是百姓,但如果在我方大军背后使绊子,那也很难受啊。”。 “将军,我叫刘英,是我带他们来的,要杀就杀我吧!” 刘英昂着头,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长长辫子从脑后甩到了身前,几粒雀斑在她脸上越发的生动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亡灵计划(1) 姬修远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脸的凌乱,明明因为害怕得快要哭出声来,却依然倔强的抿着嘴,强自镇定。 他忽然想起家中刚刚六岁的女儿,委屈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他心中一软,将手伸了过去,想要替她理清凌乱的发丝。 刘英本来神经就处于紧绷的状态,见状以为此人又和诸葛仁宽一样,对她起了歹意,立刻吓得向后急退,同时瞪着姬修远控诉道: “不要碰我!你们这些恶贼还想怎样?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死了那么多人了啊!到处都是鲜血,难道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后面几个新兵也红着眼眶说道:“你们屠杀百姓是要遭报应的!” “找死!”姬修远的几个亲兵顿时大怒,欲拔刀上前。 姬修远心微微一愣,看样子姚武义还是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屠杀民众,心中略微有些不自在,于是阻止了亲兵的进一步动作,转而温和的问道:“你们是想逃到那座山上?” 刘英看着他不同寻常的眸子,心中害怕的感觉稍稍减轻了些,点了点头。 姬修远看了看身后的殷彻说道:“听说当年楚飞岩就是从这座山上走下来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上去瞧一瞧。” 殷彻不知他说这话是何意。 姬修远想起了那时候与楚飞岩所假扮的李海山的一番对话,那日在河州城楼上他说自己护不住京华城,所以甘愿投降助自己一臂之力,以此来换取京华城百姓的安平。 想到这里姬修远呵呵一笑,心头泛起一丝苦涩,自己还记得当时他那悲悯而决绝的眼神,便轻信了他。也正因此才导致后来那家伙有机会在中军营帐暴起杀人。 然而最令姬修远感到憋屈的是,即便如此他对楚飞岩本人仍没有太大的敌意。 “就让他再欠我一个人情吧。” 姬修远心中一叹,对殷彻说道:“侯爵,这些人穷的叮当响,咱们不值得在这浪费时间,还是早点赶往皇宫吧。” 殷彻本来还有点牢骚,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心里想着可不能让姚武义将好处都占了去,于是连忙答应。 “不错,战事要紧,不能再耽搁了!” 姬修远转身看着刘英,笑了笑:“待会你们所有人都到山上藏好了,任何人都不许下来,再有人下山的话我可是会杀人的哦。” 说罢不再理会错愕的刘英等人,率领大军径直离开了,直到他们走了好一会,刘英才回过神来。 “这个将军有些不同呢~” 随着大军继续向西行进,姬修远突然感到有些异常,周围若有若无传来一股阴森的寒意,好像暗中有人在监视着己方。 姬修远果断下令倍速行军,扔掉一切不必要的辎重,以求快速与姚武义汇合。 恰在这时,大军的后方发生了骚乱,有几个士兵的惊恐的叫道:“鬼啊,鬼啊…” 随后叫声突然停止,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穿了咽喉,血腥的气味渐渐弥漫到了空气之中。 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姬修远在队伍的最前方,一时还没等来传令兵的消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后方的骚乱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当他正打算亲自骑快马去后方查看一番之时,忽然两翼同时遭到了不明人物的袭击。这些人全都黑衣蒙面,行动迅捷而鬼魅,在杀到身边之前几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仿佛天生是冷漠的杀人机器,一头扎进了大军腹地,只顾埋头杀人,无论是杀人还是被砍翻在地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往往需要三五个士兵才能砍倒其中一人,非常难对付,好在对方人数不是太多,只有数千人。 姬修远寻思:难道是哪个顶级的杀手集团?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杀手集团原意参与战争的,杀手一般都是为钱卖命的人,可没有用性命去为国而战的觉悟。 蓦然,姬修远变得十分震惊,借着刚刚点燃的火把,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惊道:“怎么可能!” 他亲眼看到了一个被己方士兵刺穿心脏的黑衣人重新站了起来,并狠狠捏碎了那个士兵的咽喉,那冷漠的神情,空洞的眼神甚至令他都感到有些心悸。 然后放眼望去,更多被打倒的黑衣人站了起来,有的人甚至头颅被都削掉了一小半,看到了内里森森白骨和脑浆,却依然从容不迫的杀向己方的士兵,即便身体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 殷彻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鬼魂和亡灵!” 骚乱的情况渐渐有了无法遏制的迹象,对于大军来说,虽然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这样下去还有何士气可言,遑论攻打血色城墙。 姬修远冷冷瞪了殷彻一眼,身为将军自己先乱了阵脚,那还怎么稳住军心!他不愿与他多言,立刻翻身下马,扑向了其中一个黑衣人,他必须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姬修远毕竟修为不俗,很快控制住了一人,当看到他幽绿色的眼睛时顿时大吃一惊。在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空无一物,仿佛在机械的执行着某个命令。至于全身肌肉僵硬而冰冷如同死尸一般。 再探了探他的心窝,根本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姬修远赫然心惊:竟然真的是死人!随后又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难道是有人在控制着这些尸体在作战,如果冥水真有如此邪魅的人物的话,那这场战争的胜负将变得难以预测了。” 想到此处,姬修远背后已冷汗连连,跟死人还怎么打仗?眼前的一幕幕让他生出了荒诞的感觉。 就在这时,传令兵终于赶了过来,脸上惊魂未定:“将军,不好了,那些被我们杀死的士兵全复活了!” 姬修远大惊:“快带我去看看!” 当姬修远赶到大军后方,看到那些被杀死一万多冥水新兵正疯狂的扑向己方之时,一颗心冷到了骨子里。 “大人,你看那里!” 饶是以姬修远的定力在看到眼前的情形之后也不由心神动摇:“这怎么可能!” 在另一侧又出现了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可怕的是这些人全都是赤炎的士兵,就这样无声的杀入了人群。 “有…有人叛变了吗?” “阿顺,你不认识我了吗,醒醒啊!” “咱不能自相残杀啊!” “…” “噗噗噗!”回应他们的则是寂静无声的杀戮,说话者应声倒地,活人和死人之间的残杀开始上演。 随着他们的加入,姬修远的大军变得更加混乱起来,伤亡开始急剧增加。殷彻早已吓破了胆,躲在了人堆里,胡乱指挥着他那八万人想要逃出城外去。 这一来场面几乎完全失控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亡灵计划(2) 关键时刻姬修远展现出了他的沉稳与果决,他迅速将殷彻打晕,将他的部队指挥权暂时夺了过来。 此后将身边最精锐的亲卫派了出去,目的就是打探清楚究竟有多少“亡灵士兵”。 当姬修远摸清楚敌人的数量和方位之后,心中略微松了口气。对方总数在两万左右,大部分集中在大军的后方,两翼和前方则人数并不多,然后又花费一些时间终于确信只有将敌人的头颅砍掉,或者将其焚烧才能彻底杀死他们。 他冷静思索之后得出几个结论: 首先这些亡灵士兵肯定不多,否则的话也不会任由南门城破,但如果任由幕后控制的人再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以对方目前的兵力不足以重创或者击败自己的大军,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拖延住自己阻止与姚武义的会合; 最重要的一点此后对战绝对不能留下任何尸体,而且必须尽快找到幕后的控制者。 想明白了之后,姬修远将大军一分为二,最前方的六万人放弃与敌方纠缠迅速前去与姚武义会合,而他亲自坐阵后方,以绝对兵力的优势击溃对方主力,并清扫战场。 事情的发展基本在姬修远的预计之内,前方大军一动,两翼的亡灵士兵便疯狂的追了上去,从而落入了自己设下的陷进,被迅速歼灭。 而他自己率领的后军在经历一番苦战之后也终于将对方尽数杀死,然而却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清扫战场,这在以往看似简单的一件事,现在却变得无比艰难。他们需要亲手割下战死同胞的头颅,或者用烈火将其焚毁。 杀人焚尸,而且是对自己的同胞如何能下得去手?这与士兵们骨子里的信仰完全违背,他们不理解姬修远的决定,明明已经打败了敌人为何还要如此。 姬修远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原本所属殷彻队伍的将领本就心怀不满。在花费了大量时间搜寻幕后主使无果之后,姬修远不得不顶着巨大压力下了死命令,务必不得留下任何一具完整的尸体。 此举差点引起了兵变,好在后来殷彻醒了过来,在听姬修远仔细解释之后,出人意料的认可了他的决定。 说来容易,做来难。虽然两大将军的决定不容置疑,但真正做完这一切还是耗费了太多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距离和姚武义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 姬修远浑身浴血,目露忧色:“但愿还来得及吧”。 面对敞开的城门和紫哥的挑衅,姚武义的脸上变得阴晴不定,此时天色已黑,姬修远的大军仍迟迟未到,看那紫哥有恃无恐的样子,难道这小小城中还有什么巨大的陷进不成。 可按照此前估计,城中最多还有七八万人,就算有什么陷进在绝对的兵力面前都不是问题。 “笑话,堂堂大将军竟是胆小如鼠之辈,我敞开城门让你攻你都不敢,还谈什么覆灭我冥水。早早回家做梦去吧,哈哈。” 城楼上方传来了刺耳的讥讽。 姚武义大怒:“鹤山,你带五千人马先进去,试探为主,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禀报!” 鹤山乃姚武义最得力的手下,立刻点了人马杀进城去。顿时城内喊杀声四起,不多时鹤山带着少量残兵逃了出来。 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姚武义沉声道:“莫非真有埋伏?” 鹤山骂骂咧咧道:“都是一群疯子,恨不得将我们生吞活剥了。”然后停顿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笑容:“虽然他们气势很盛,但绝对没有什么陷阱。” 姚武义心头一动:“你仔细说下你所观察到的。” “突破这道城门之后一直向前,后方还有一道类似的城墙,两道城墙之间相隔三百丈左右。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广场。除了两边的城墙上可以囤积数千人之外其间并无任何可以设伏的地方。” “里面大概有多少人?” “六七万人吧,据属下猜测,敌军的主力应该都在此了。我看他们个个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士气极其高昂,不得不说这是一场硬仗,但只要一举消灭掉他们,那么就胜利在望了!” 鹤山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可以一战!”。 姚武义已经十分意动,只是还剩下最后一点疑惑。如果对方这六七万人固守城池,自己势必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将其拿下,为何现在却愚蠢选择和自己正面决战? 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在这时城内山呼海啸般响起了欢呼之声,姚武义抬头一看,一个身着皇袍的年轻的身影出现在了城楼。 姚武义立刻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玄天罡近在眼前!” 只见玄天罡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盛名之下虚有其表!”。说罢转身看了紫哥一眼:“既然他没这份胆量取朕的头颅,那就关了城门吧”。 姚武义的眼神骤然变得坚毅起来,机不可失!恰在此时斥候禀报,姬修远的先锋五万大军即将赶到。 姚武义至此再无疑虑,哈哈一笑:“玄天罡,你项上人头我要定了!” 旗帜所向,大军汹涌而入,一场最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很快五六万人便冲进了城内,敌我分明,毫不留情的互相厮杀起来。由于城墙内所能容纳的人数有限,两方暂时保持着同等的兵力,但是冥水士兵的气势更盛,之前所积攒的怒火在此时化为了强大的战力,再加上熟悉地势的缘故往往一个人能拼死杀掉一到两人。 姚武义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丝毫不惧,论兵力消耗他完全耗得起,于是他不断的往上补充兵力。渐渐的冲进城内的赤炎士兵已经达到了十多万,开始逐渐占据了优势。 姚武义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不管对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只要我将你们的士兵全部歼灭,还能泛起什么浪? 这时姬修远的先锋六万大军也已经赶到,姬修远的族弟同时也是先锋统领的洪辉很快找到了姚武义,向他说明了他们那里发生的异乎寻常的情况,并按照姬修远的吩咐带话给他。 “姬将军恳请将军您不要贸然进攻。” 此时的姚武义并未能将洪辉的话听进去,认为是他们大惊小怪,何况眼下哪有收手的道理? 于是呵呵一笑:“洪辉,现在已经不可能停止了,你们也赶紧配合我攻城吧。” 洪辉瞥了一眼战况,心中也有几分犹豫,但还是继续说道:“姬将军同样交代了,如果将军您已经决定攻城,那么一定不要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姚武义寒声道:“就是他不说,我也会这么干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事后无论是敌我双方的尸体,都必须斩下他们的头颅!” 姚武义瞪大了眼睛,吼道:“什么!” 血色城墙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玄天罡带着紫哥以及弥厄恭敬的站在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面前,略显激动的说道:“恭请老祖宗出手!”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亡灵计划(3) 大概在三个多月之前,刚刚得知荆北挥师北上的时候,弥厄便向玄天罡建议了这份“亡灵计划”。 在对比了双方力量之后,玄天罡欣然同意了这个计划,如果成功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绝地大反击。 计划的核心内容只有弥厄、玄天罡、玄重尺,紫哥四人知晓。令玄天罡略感意外的是玄重尺起初并不认可这个计划。 他并非出于怜悯不忍牺牲无辜,而是对弥厄的动机和企图表示怀疑。如果弥厄真的拥有了操控庞大亡灵军团的力量,那么将来谁可以制约他? 于是他问了玄天罡一句:“你能确保弥厄一直在你的掌控之下吗?” 玄天罡微微一愣,并没有正面回答。 “除了我,这个天下谁能容得下他呢?” 对此玄重尺不置可否,但是要想击败赤炎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就不得不暂时借助他的力量。 好在弥厄本身的实力还不足以构成太大的威胁,玄重尺便在有所保留的情况下认可了这个计划。 紫哥站在城头看着下方惨烈的厮杀以及不断倒下去的尸体,心中自我释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能够成就万世功名,这点牺牲再所难免,当胜利来临的那一刻,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他一定要让赵姝明白,当初她的选择没有错。什么天选之子,此战过后终被自己的光芒所掩盖! 紫哥瞥见了一直缩在城楼角落的诸葛仁宽,一脚将他踢下了城楼,冷冷说道:“如果还能活着的话,我饶你不死!” 随后望着焦炭森林的方向,喃喃自语道:“这算是我对你们的补偿吧”。 接着紫哥纵身跃下城楼,加入了下方的厮杀,同时高声喝道:“落城门!”。 姚武义一惊,心头冷笑,此刻城门是关是闭哪还是你能做得了主的? “给我冲!” 姚武义大声指挥着,同时亲自骑马上前把控城门,任何企图靠近城门的冥水士兵都会被其瞬间斩杀,城门打开了还想再落下简直是痴心妄想。 同时此举也说明了冥水底气不足,姚武义渐渐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受到上方传来一股恐怖的威压,恐怖的气势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的,本能的让他产生了想要臣服的冲动。 坐下的战马经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轰然倒地,他顺势翻滚到了城门的另一侧,如果不是骨子里天生的傲气,光凭这无与伦比的气势就足以动摇他的心神。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枯瘦如柴的老者站在了城门的中央,老者穿着血红的长袍,头发几乎快要掉光了,双眼凹陷在眼眶内,看上去昏昏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死去一样。 玄重尺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一旁的姚武义,面对疯狂涌向自己的大军伸出一截枯臂,嘶哑的嗓音吐出三个字:“般若印!” 刹那间一道巨大的金色掌印从天而降,以霸道绝伦的姿态狠狠拍向了人群。 如潮水般涌向城门的赤炎大军顿时为之一滞,随后数百名士兵的尸体被当场拍为了齑粉。这一幕看得城楼上的弥厄暗呼可惜。然而掌风的余威仍未停止疯狂肆虐,重伤倒地的更是不计其数。 这一掌近乎重创了一支千人的队伍。姚武义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人物?此人不除,谈何破城? 玄重尺之所以还未突破至造化境,那是因为他之前常年呆在雪山上的缘故,无法凝聚足够的造化之力。单论心境修为他早已窥得造化之奥妙,实力已是造化境下无敌的存在。至于何时突破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这也是他不惧弥厄的一个原因。 在姚武义惊惧的目光中,玄重尺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抬起了双掌,一声断喝:“雪界三千”。 刹那间前方数十丈内都成了冰封的世界,所有人都仿佛被凝固了一般,这一次足足禁锢了两三千人。 “落城门!” “大人快退!”,洪辉眼疾手快冲过去险之又险的将姚武义拉到了安全区域。 虽然禁锢的时间并不长,造成的杀伤也不如先前,但足以让城门重新落下,也给赤炎大军造成了足够的震撼。 至此进入城中的十多万大军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 姚武义陷入了短暂的失神,这才想起姬修远曾多次提醒他冥水卧虎藏龙,可惜当时他没有在意。 “将军!将军!”洪辉拼命的喊醒了姚武义:“咱们必须尽快攻破城门,否则战况难以预料啊!” 姚武义定了定神,仍有些惊惧的看着站在城门口的玄重尺,问道:“姬修远来了吗?” 洪辉心头一声叹息,知道他有些畏惧了,但还是出言劝道:“我不信他还能像刚刚那般恐怖的出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姚武义迟疑了片刻,咬牙道:“好吧,再试他一试!”。 于是大军再度扑向了城门,这时玄天罡看了弥厄一眼。弥厄点了点头,只见无数黑影从城头跳了下去,须臾两三千人挡在了玄重尺的身前。 当先两人散发的气势虽然不如玄重尺恐怖,但也远远不是姚武义可以对付的。 这乃是弥厄最初从幽冥宫带出来幽冥军团,比起在城东袭击姬修远的那些匆匆炼制的亡灵更为强悍。 玄重尺冷冷看了城头的弥厄一眼,就地盘膝而坐,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看到眼前这一幕,姚武义的心里凉了半截,如果都是这种级别的高手那还怎么打?在他迟疑的时候,洪辉已经率先带着人马冲杀了过去,他相信姬修远的判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一举摧毁敌人的有生力量,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双方刚一接触,洪辉便感到了巨大压力,这些人比先前遭遇的要更为敏捷,更为凶悍。至少需要三到五人才能控制住对方一人,而为首那两人更是势不可挡,不断挥舞着手中凌厉的刀气,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大量的士兵丧生在他们的刀下。 再加上玄重尺偶尔出手,己方三四万兵力围攻对方几千人竟然占不到任何优势! 洪辉让姚武义继续增援,姚武义却陷入了犹豫,一方面他被黑衣人的恐怖战斗力震撼到了,另一方面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场仗会打成这样。 城内的十二万大军最好的结果就是与敌军两败俱伤,已经没有了指望。城外估摸着还有十五万人,看现在这情形,不再添上五六万具尸体是绝对无法突破这道城门了。 即使最终惨胜,自己的本部兵马又还能剩下多少?日后如何与姬修远相争? 洪辉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还在一个劲的催促,末了却得到一个几乎要让他骂娘的回复,早干嘛去了? 姚武义说:“战况有变,应谨慎为上,先控制住战况不要做无谓的牺牲,等姬将军来了再从长计议。” 恰在此时,玄天罡开始向下方喊话:“我想诸位将军应该明白了我冥水捍卫国土的决心,不如就此退去,你我双方依旧可以相安无事。” 打到这个地步才突然想议和?洪辉不信,执意继续进攻。为此姚武义呵斥道:“你若执意如此,尽可拼光你的人,本将军不会再添一兵一卒!” 洪辉绝望的吼道:“你会后悔的!” 第一百九十章 亡灵计划(4) 惨烈的大战依旧在持续,洪辉拼上了一切也未能攻破城门,但是将对方几千黑衣人几乎斩杀殆尽。在最后一次增兵的请求被姚武义拒绝后,他绝望的冲向了两大幽冥帅以及玄重尺。 玄重尺称赞道:“此人值得我亲自斩杀!” 在幽冥帅出手之前,冷漠的掌风飘落,率先将洪辉拍成了齑粉。 于是城外形成了诡异的对峙局面,城门口只有不到百人,而对面却是姚武义的十几万大军。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子夜,依稀能听到城内激烈的喊杀声慢慢变得弱了下来,这是人数不断在减少的征兆。 城外的赤炎大军,内心是复杂而忐忑的,他们不知道将军做的决定是否正确,也不敢质疑,但心中依然在为是否存在救下同胞的可能性而困惑着,自责着。 无论是对于冥水还是赤炎,城内的这场决战都是极其惨烈而残酷的。没有任何战术可言,只有双方不死不休的厮杀,直到决出最终的胜者,然而真的会有胜利的一方吗? 子时三刻,已经几乎听不到城内的喊杀声,一切看似已归于平静。滔天的血腥气混杂着夏日的暖风传了出来,令人作呕。 密密麻麻的尸体铺满了城墙内的每一个角落,双方共计丢下了二十多万具尸体。 最后还站着的是一支千人左右的队伍,他们衣服已被鲜血浸透,已经分不清是谁。他们脚下踩着的同样不知是属于谁的尸体,他们喘着粗气,瞪着野兽般腥红的双眼,迷茫而又愤怒的看着两边封闭的城门。 终于结束了吗? 可惜的是,并没有。 血水顺着城门的缝隙蔓延了城外,活着的人甚至没有勇气再去叫门,他们此前已经试了无数次,城外的援军却始终没有到来。 靠近城门的地方,那里尸体堆积如山,距离翻越城门只剩下一步之遥。一个年轻的士兵终于爬了上去,看清了城外严阵以待的大军,他呵呵一笑一头栽了下去。 血水的气味变得越发刺鼻,几乎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经微微有了亮光。 活着的人欣喜的发现,有个自己的同伴重新站了起来,不,是两个,还有更多! 一个接着一个站了起来,然而,活着的人由最初的欣喜变成了无尽的恐惧,好似已经置身于地狱。 不,这就是地狱!活着的人很快被无声的杀死,临死前仍不甘的看着向自己下手的同伴。 黑色斗篷下形若鬼魅的弥厄,露出了阴森的笑意,二十多万亡灵大军正式出现! 即便是在计划之中的事,当清晨来临玄天罡以及紫哥亲眼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也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似乎为了让玄天罡放下戒心,弥厄将一枚刻有骷髅符文的黑玉扳指交给了他。 “大军现在全由陛下您调遣,我再去一趟东门,断了他们的后路。” 玄天罡大喜:“国师辛苦了!” 消失在空中的弥厄微微一顿,此前玄天罡可从来没承认过他国师的身份啊。 在姬修远的迅速反应和指挥下,他们“只”付出三万人伤亡的代价便击溃了追击和骚扰的亡灵士兵,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还有一支五千人左右的亡灵大军并未现身。 天色大亮的时候他和殷彻所部共计十二万人终于赶到了血色城墙下,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他一眼便看见了城门口死去的无数士兵和百姓的尸体,血渍侵染了脚下的青石路面,也染红了那道血色的城墙。 姚武义面色苍白,在看到他到来之后勉强露出了一丝喜色,这有点异乎寻常。 看来姚武义果然还是未听自己的劝阻,率先攻打城门了,他粗略看了一下,至少损失了好几万人。 虽然损失惨重,但姬修远来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看来还不不至于太糟糕,起码那些死去的人没有活过来再砍自己一刀。而且城楼上下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冥水士兵了,想来对方也不好过。 他来到姚武义身边,看到他依旧十分忌惮的注视着城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红衣老者以及两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 “战况如何了?洪辉呢?” 姚武义少了以往的盛气凌人,目光略微有些躲闪,瞥了瞥城门前的无数尸体。 姬修远面色一变,立刻明白了过来,怒道:“感情你就眼睁睁看着我的人送死,自己却做壁上观?姚武义,你他妈的混账!” “姚将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同为国家效力,怎能存此私心呢?”,殷彻现在自认和姬修远绑在了一起,同样出言指责道。 不料姚武义却突然暴怒道:“什么存有私心!我十二万人马已经填进去了!” “什么!什么十二万人?” 姬修远大惊失色,这才发现姚武义身后的兵马看上去确实少了不少。 “到底怎么回事?” “十二万人进城决战、喊杀声持续了整整一夜,现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你们道这说明了什么?竟还指责于我?” 姚武义大义凛然道,本意是想推卸责任却不料姬修远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有些颤抖的说道:“你是说这城内将近死了二十多万人?” 姚武义反而有些奇怪,一向镇定的姬修远怎么如此失态? “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将士,死得其所,所以接下来咱们务必齐心协力攻破这城门!” 姬修远此时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情况?” 姚武义不知他所问为何,摇了摇头。 这时鹤山想了想说道:“要说唯一的异常就是子夜过后城内就变得太过安静了,除了异常刺鼻的血腥味之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存在,城内不可能所有人都同归于尽了吧?” 就在这时关闭的城门缓缓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队列整齐的赤炎士兵! 姚武义顿时两眼放光,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姬修远却闪电般的转过身来,仔细凝视了片刻,随后暴喝道:“快撤!”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朝阳烈日 6月24日,夏至。这一天气温非常的高,午时刚到,那烈日的温度就已经让人不堪忍受,晒的人皮肤刺痛,干渴难耐。 寻常时候,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刻出门,再勤劳的农民们也要等到烈日稍稍散去余威,方敢出门劳作。 可是有几个身影却在快速移动着,仔细一看还都是少年人的模样,为首那人一袭黑衣,隐约还能看到身上缠着的厚厚绷带,他那漆黑而明亮的双目流出焦急而担忧的神色。身后一壮一瘦两个身影紧跟着他,同样心急如焚。 “终于到了”,楚飞岩弯着腰不停的喘息着,现在他这副身体可能连普通人都不如了。 “楚大哥,刘英还可能活着吗,他们会在山上吗?”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秋突然慌张了起来,来时他们已经远远看到了血色城墙下无数的尸体以及那血流成河的场景,就是沿途这一路也没少见到百姓的尸体,他实在没有把握刘英还能活下来。 楚飞岩看着眼前熟悉的忘忧山,坚定的说道:“会的!” 就是这时他们忽然听到山腰处传来了惊恐的呼救声。 三人对视一眼:“快走!”。 由于对地形十分熟悉,楚飞岩很快就带着两人绕道来到了半山腰。当看清楚眼前的情况之后,李秋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一眼便看到了被护在人群中的刘英,她果然带着大量的百姓逃到了这里,而忧的是他们的对面是一群亮着屠刀的黑衣人。虽然只有四五千人的模样,但下手极其狠辣,正在肆无忌惮的屠杀着平民。 面对残忍而冷血的敌人,普通百姓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他们开始指责是刘英将他们带上了不归路并极其慌乱的向着山顶逃去,即便希望渺茫,求生的本能仍在驱使着他们做出最后的努力。 刘英早就哭红了眼睛,脚下一个没踩实摔倒在地,眼看慌乱的人群就要从他身上踩踏了过去。忽然一双极其有力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护在了身后。 等到看清来人之后,刘英忍不住哭出声来:“哥!” “还有我呢!”李秋像猴子一样窜了过来。 刘英欣喜万分,一下子上前抱住了他:“我以为你们都死了,太好了,太好了!”。 感受着刘英软软的怀抱,李秋突然红起了脸,幸福来得太快啊。不过现在没人计较他的猥琐心思罢了。 “咦,人群怎么忽然停了下来,不至于都看着我吧?” 李秋诧异的抬起头来,发现惊慌失措的人群渐渐放慢了脚步,因为那群黑衣人没有再追上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快看,那是谁?” 只见一个身上缠着绷带的年轻人,挡在了黑衣大军的面前,而对面竟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是你!” “是你!” 久违蒙面的两人同时说道,一身灰袍的弥厄从人群中走上前来,看着眼前的楚飞岩。 弥厄阴森的笑道:“主人,你还没死啊?” 楚飞岩咧了咧嘴:“你不是说过我体内的魔印一旦崩溃,你也死路一条吗,怎还盼着我死?” “我说的话你也信吗?” “哈哈哈!” 楚飞岩微微一愣,接着两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看着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你说楚大哥年纪轻轻的,怎么笑起来跟老狐狸似得?”不远处的李秋嘀咕道。 刘英哼了一声,推开李秋:“死泥鳅,不许说他坏话!”。 “我错了,错了!” 李秋连连道歉,实则是为了化解紧张的气氛。这段时日相处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楚飞岩露出如此凝重的神情,他悄悄瞥了一眼刘虎,发现他同样攥紧了拳头。 果然,楚飞岩头也不回的说道:“泥鳅,带着大家继续往山上撤,答应我谁也不要回头!” 李秋很想说要与他并肩作战,但知道现在并非婆妈矫情的时候,于是重重的答应道:“嗯,顶不住了别硬撑啊!” 说罢和刘虎以及一些新兵营的士兵护送着人群继续往山顶撤离。 半山腰的气温要舒适了许多,恰在此时远处吹过来一阵凉风,受损过度的身体感觉微微好些了,楚飞岩笑了笑:“你还在等什么?” 弥厄仔细观察了楚飞岩好一会,实在看不出他还有什么威胁,就连当初布向阳种入他体内的玄阴真气也已经被震散了,但出于对叶潇潇的畏惧,他并不想亲手杀死他。 “姬修远留了两万大军守在东门,为了击溃他们并彻底断了他们的退路我必须增加更多的人手,说到底我是在帮你们冥水击败宿敌啊!” 楚飞岩呵呵一笑:“所以你就将主意打到了这些无辜的百姓身上?” 弥厄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些愚蠢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除了增加负担拖累大军之外又有什么作用?岂不见玄天罡都放弃了血色城墙外数万平民,为了背弃你的国度你又何苦来哉?” 楚飞岩微微低下了头去,没有说话。 见到他似乎有些意动,弥厄继续说道:“你看这样如何,那些人之中你看哪些人可以留下,我便放他们一马,比如和你一起来的两个年轻人以及那个小姑娘。” 楚飞岩扬起了嘴角:“哦?你会这么好心?” 弥厄邪魅的笑道:“我可没有骗你的必要。” 于是楚飞岩转过了身去。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被还未走远的人群听在耳里,此刻看到楚飞岩转过身来立刻变得惊恐万分,他们紧张不安的看着他双漆黑而清澈的眼眸,看着那个可以决定他们命运的年轻人,拼命的想要记起来他是谁,好套上一分交情。 楚飞岩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读懂了他们眼神中的渴求,他们都想活下去。 最后楚飞岩露出了一个久违的温和笑容,坚定的说道:“一个也不能少啊”。 当他再度转过身来之时,弥厄早已脱下了斗篷,露出那张阴森而恐怖的脸来。一声令下,五千多亡灵士兵扑向了楚飞岩。 “如此就怪不得我了,杀了他!” 第一百九十二章 葬花证道 面对没有任何感情和怜悯的亡灵士兵楚飞岩别无他法,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自从再度踏入皇城附近之后,他便一直心绪不宁,准确的来说是因为怀中瓷瓶中的那一粒种子。 在半山腰处正好可以看到当年叶潇潇参加朝天大比的未央广场,以及那颗通达天地的巨树“证道”。虽是夏日,但那高高的树枝上依旧开满了粉白色的梅花。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叶潇潇当初不惜代价种下这颗巨树,但此刻或许有些明白了。冥冥之中他感觉到了一份来自灵魂的牵引,通过怀中的种子与其相连。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证道”的前世今生,看到它从一颗渺小的嫩芽长成为参天巨树,看到了它无数次面对电闪雷鸣傲然挺立,无数次面对山崩海啸屹立不倒,看到了它在那遥不可及的苍穹对抗着无尽的寒冷怒而绽放。 它从来不曾屈服过,满枝的梅花繁茂一年胜过一年,永远在向苍穹证明着什么。 这份无声的感动传到了楚飞岩的心中,他蓦然张开了双臂,尝试着回应那份倔强。 忽然,一阵强风骤起,卷起了漫天的梅花。无数花瓣离开了枝头,乘着风飞向忘忧山而来,飞到了楚飞岩的身前,翩翩起舞像是一只绚烂的彩蝶,而后一瓣一瓣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一刻楚飞岩的眼眶有些湿润,饱经天地风霜的花瓣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枝丫即将凋零,只为了回应他心头的呼唤。 指尖感受到了那浓浓的眷恋,楚飞岩仰起头来喃喃道:将我当成叶潇潇了么,远方的人儿呀,是否还能再见你一面? 吸收天地灵气而生的梅花很快开始泛黄,楚飞岩割破了手指将它轻轻捏在手中,以心血滋养,花瓣从新变得娇艳起来。 “什么!” 弥厄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当那些花瓣飞来之时,一拥而上的亡灵大军一瞬间变得迟疑起来,幽绿的目光变得闪烁不定。这是他魔功大成以来第一次有被压制的迹象! 楚飞岩弯下腰来挖了一个小坑,将花瓣葬在了其中。顿时身前一丈开外的亡灵士兵皆惊惧而退。 弥厄怨毒的看着楚飞岩,那蕴含了充沛天地灵力的花瓣竟是亡灵的天敌。 楚飞岩向前踏出几步,再度捏住一瓣梅花,同样以心血滋养,随后葬入土中,亡灵再次后退。 弥厄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但是同样看到了楚飞岩是在以心血滋养,阴森森笑道:“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于是忘忧山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一人一花将五千亡灵士兵逼得不断往山下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飞岩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颤抖起来,即使轻轻捏住花瓣也变得十分吃力,他的脸上苍白到看不出一丝血色,每一次弯下腰去都似乎再也站不起来了,他仍在一次又一次的坚持着。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到现在为止他才走了一小段路。 山上有些胆子大的百姓好奇的回过头来,看到了下方令他们不可思议的一幕,人们由衷的感激道:“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秋哈哈一笑,心想是时候亮出我迷弟身份了,拍着胸脯用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门喊道:“他就是我最崇拜、最强悍、最无所不能的大哥!” 人群翻了个白眼:“赶紧说重点!” 于是李秋清了清嗓子,无比郑重的说道:“天选之子—楚飞岩!”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是一个几乎快要被遗忘的名字,是一个早就被订上耻辱柱的姓名,此时看到下方那个为了自己舍命抗争的年轻人,他们很难将这个名字与他联系起来。 是了,他们忽然回忆了起来。曾经那个名字亦象征了英雄,象征了荣耀,象征了冥水的希望,成为了风雨飘摇之中可以让人们感到心安的耀眼光芒。 不知从何时起,他被贴上了耻辱的标志,成为了十恶不赦的叛徒,他们虽然感到遗憾、伤心、惋惜甚至愤怒但是他们并不曾怀疑,因为一切都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由不得质疑。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们从南城一路逃到血色城墙下再逃到忘忧山,他们一次次被抛弃,暴露在敌人的铁蹄之下,血流成河;一次次面临绝望的境地,他们得到的却是玄天罡冷血的回应,此刻更是面临企图杀之而后快的所谓国师。 到了最后,真正挡在他们身前的却是那个背负“叛徒”之名的男子,以一人之力保他们万千生命。先前关于玄天罡的流言和另一个“真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孰是孰非或已明了,不为别的,只因他们更愿意相信亲眼所看到的。 李秋看着沉默的人群,心中郁闷,难道这些人还是不相信楚飞岩?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人们的眼神变了,变得明亮而炙热。人群兴奋而热烈的回应道: “我们应该去帮他!” 这一刻,李秋开心的笑了起来。 视线已经变得昏暗,楚飞岩已记不清亲手埋葬了多少花瓣,他只是在心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好了。 忽然脚下似乎完全失去了气力,再竟再也站不起来了,摇晃着向后倒了下去。 蓦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拖住了他的后背。 “我们来了!” 昏沉的视线中,他似乎看到了很多冲着他微笑的人群,这是在做梦吗? 刘英的泪水在眼眶直打转,此刻的楚飞岩哪还要半点俊俏的模样,整个人如风中烛火,一吹就灭。那原本乌黑的长发一根根的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刘虎托着他的身体,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分量,他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到了近前,人们才发现他到底做了什么,他不停地埋花、葬花,长长的山路上沾满了他的鲜血。 那伤痕累累的指尖已经几乎滴不出血来了。 楚飞岩再次站了起来,割破自己的手腕再度染红那飞舞的花瓣。 “大哥,够了!够了!” “是啊,只要他们上不来,我们暂时就安全了!”人们劝说道。 可惜的是,此时的楚飞岩根本听不到他们话语,他早已失去了意识,只是依靠着心中最后一份执念在行事。 李秋想要抢过他手中的花瓣,却被一下子震飞了十几丈,这才知道他所作的一切他们都无能为力,也才明白楚飞岩为何不要他们回头。他不想让他们看到他凄惨死去的模样吧。 “楚大哥真的会死吗?”刘英带着哭腔说道,“哥,你们救救他啊” 刘虎无奈的摇了摇头,人群也变得沉默下来,伤心和泪水在不断蔓延,人们终于抛开了心底的畏惧,即便看到弥厄的亡灵士兵近在眼前,依旧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无论如何,至少要陪他最后一程吧。 弥厄看了看天色,有些气急败坏,算算时间赤炎的败退的大军很快就要过来了,不能再继续耗在这里了。 可是仅凭现在的人手,根本无法击败东门的守军,更别谈断他们的退路了。弥厄眼中的幽芒大作,在迅速权衡着得失,忽然他笑了起来,喃喃道:“我为什么非要挡住他们呢,呵呵呵。” 怪笑声中,他最后狠狠瞪了一眼楚飞岩:“没能亲眼看到你死去,真是个遗憾”。随后亡灵大军便退走了。 而没过多久,最后一瓣花也已经被葬入了土中,楚飞岩终于盘膝坐了下去。人们欣喜的围了过来,却发现他已经全身冰冷,气息皆无,只有那满头的白发随风凌乱的飘动着,似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这一天,忘忧山上呜咽声不止,此后从来不曾下雪的忘忧山上竟在夏至这一天下起了连绵大雪,几天后忘忧山彻底成了冰封的世界,数月不化,寻常人再也无法靠近那里。 人们说,这是上苍在用冰雪洗去他一直以来蒙受的冤屈,而他死后化作了冰雕依然执着的在守护他的国度。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何以言胜 血色城墙下,姚武义十分不解的看着姬修远,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撤退?你疯了吗!” 殷彻同样看到了城门口那些赤炎士兵眼中的绿芒,顿时明白过来,此刻恨不得给姚武义一巴掌,怒道:“愚蠢!你呀坏了大事了,还不听姬将军的,赶紧撤!” 说完自己率先带着本部人马往东门撤了,现在没什么比逃命更重要的了。 姚武义一时被呵斥的有些蒙圈,殷彻那个墙头草居然敢骂他? 姬修远沉声道:“来不及多做解释了,立刻将前军变后军,尽全力减少伤亡吧。”。 姚武义竟然从姬修远的语气中听出了悲壮的意味,心中惊疑更盛,到底怎么了? 姬修远无奈叹息一句:“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二十万亡灵大军,对此我们毫无胜算。” 姚武义瞳孔皱缩,如遭雷击。他并非没有发现那些士兵的异状,也知道姬修远断无欺骗他的可能,只是他并不甘心,他们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了这里,难道就这样失败而回? 他如何面对曾在众将面前夸下的海口,又如何对得起荆北枫的信任! 他忽然十分后悔昨夜没有听洪辉的孤注一掷,可惜现在自责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姚武义脸上泛起亢奋的红色,气急败坏的吼道:“那又如何!要撤你们撤,我姚武义照样击溃他们!” 姬修远眼中闪过一抹悲哀,知道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败局,近乎失去了理智,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最后说道: “一定要活下来啊!” 姚武义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不含任何杂质的真挚眼神,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视为生平劲敌的对手。 姚武义心意已决,哈哈一笑,跑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横刀立马,喝道: “你们只管走,我来断后!” 姬修远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暴戾而令人讨厌的同僚,拍马而走。不久之后,城内二十万亡灵大军终于倾巢而出。 双方刚一接触,姚武义便明白为何姬修远会选择不战而退,亡灵士兵的可怕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们面对的不只是身体上更是心灵上的毁灭性冲击。 面对曾经的同伴,这些亡灵可以毫无顾忌的挥舞着兵器,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畏惧、悲伤以及怜悯,只余杀戮一念。 他们完全不惧肉体的损伤,战力强悍了数倍不止,可怕的情形让姚武义想起了昨夜洪辉拼死斩杀的几千人,虽然比起昨夜的黑衣人略有差距,但也不是寻常士兵可以对付的,最令人绝望的是这样的亡灵大军足足有二十万人啊。 看到己方大军一触即溃,绝望的感觉罕见浮上了姚武义的心头,姚武义明白不能再退了,否则姬修远他们也跑不了多远。 那就尽全力重创他们吧!姚武义眼中闪过一丝厉芒,终于到了决死的时刻。 抛开了一切顾虑的姚武义依旧是那个令世人忌惮的名将,在起初的溃败之后,他用铁血的手段重新组织了防线、用各种战术拖延敌人前进的步伐。 他给部下做了最后的训话,并下达了最后一条军令:为了帝国的伟业,为了幸存的同伴,他们虽死不退! 姚武义临死前的反击大大出乎了玄天罡的意料,十五万人生生拖住了亡灵大军追击的步伐,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紫哥看着在人群中奋力厮杀的姚武义,冷笑道:“号称人屠的你,也该尝尝被屠杀的滋味了!” 烈日当空,姚武义的身下已是尸骨累累,他奋力拔出刺入左胸的长剑,怒目圆睁,即便是他也终于到了力竭之时。 紫哥如一道流星杀至,极少出手他其实修为早已达到了玄空境后期,与姚武义不相上下,此时轻易便斩下了他的头颅。这个充满争议而又恶名昭著的一代名将就此战死。 紫哥将他的头颅挑向空中,朗声喝到:“姚武义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赤炎大军见状立刻方寸大乱,很快便彻底溃散,四下而逃,紫哥之名也在一瞬间传遍了全军。 只见那银甲将军骑了一匹红枣马,杀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身前再无一合之敌,所向披靡。紫哥纵声长啸,当真是生平从未有过之快意! 京华城南门处,杨厉有些心神不宁,他一直在思索楚飞岩此前说的话,这一切都可能吗? 这时,吴方走了过来,神情凝重道:“姚武义的大军败了,正往南门溃逃而来。” 杨厉几乎是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惊道:“此话当真?” 吴方沉默的点了点头,脸上并不见喜色。 杨历难以置信道:“怎会败的如此之快?” 吴方摇了摇头:“大人,您随我上城楼亲眼看一下就明白了。” 当杨厉来到城楼的最高处,亲眼看到发生的一切才明白楚飞岩担忧的都已成真。 “该死的,高川!快开门啊!” 城下传来了急切的叫喊声。然而,那厚重的城门却纹丝不动。 “都死了吗?赶紧打开城门啊!” 鹤山感到了不对劲,这才发现城头站着的都是冥水的士兵,尤其当他看到城头出现了杨厉的身影的时候,心中的绝望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 他们开始哀求:“求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大人…”吴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杨厉猛然转身看着他,嘴唇微动,说了两个字,“我们…” 他的手臂悬在半空中,心中在剧烈的挣扎,后半句迟迟没有说出口。 那浑浊的双眼充满了犹疑,面对此情此景,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忽然,杨厉想起了那个城破的夜晚,想起了韩平的惨烈战死,想起了无数被悬挂在城楼的尸体,想起了那场血腥的屠杀,更想起了死在赤炎的杨凯。 看着眼前被屠杀的赤炎大军,他的心中滋生出一股难以言状的复仇的快意。 仇恨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转身走下城头。 “我们回去,不必理会!” 第一百九十四章 暗流涌动 没有劝慰、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吴方只简简单单回了个“好”字,搀扶着杨厉回到了室内。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已经抛弃了生平所有的骄傲与荣耀,此时只是个颓然的老者。 如果那个小子在的话,也许会作出不同的选择吧?杨厉如是想到,含泪卸下了一身盔甲。 那道隔绝了生与死的大门最终还是没有打开,当紫哥惊喜的发现南门已被自己人夺回之时,立刻明白万世功名就在眼前。 “杀!” 在欲望面前,此时那个年轻的将领表现的比那些亡灵士兵还要疯狂。 当残阳西下,姚武义所部全军覆没。姬修远和殷彻所部也只剩下十万人逃出了京华城。 至此,荆北枫携60万大军意图覆灭冥水的计划彻底以失败告终,消息一出天下震惊。紫哥一战成名,成为了天下最为耀眼的将星,而为这一战付出巨大牺牲的楚飞岩以及狼莽荒原上的大楚联军却不被世人知晓。同时,玄天罡掌控亡灵大军的消息不胫而走,令举世忌惮。 不过正当世人以为冥水即将反败为胜的时候,荆北枫突然调回了围困谢耘的五十万大军、与姬修远、荆无命合兵一处在天弃山下以狂暴的姿态击退了亡灵大军。 不巧的是,在忘忧山被楚飞岩逼退之后,弥厄居然病了,无法大量的炼制亡灵军团,谢耘在得知楚飞岩身死,尤其是见识过亡灵大军的真实面目之后选择了与玄天罡决裂,保持观望的态度。 狼莽荒原的大楚联军则乘机收复了河州、苍梧、南山郡三地,并驻军十万。 至此,各方形成了微妙的僵持,天照大陆的局势再度变得风云诡谲起来。 七月初一,大战过后的第七天。玄天罡坐在皇位之上,面色不善。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并未给他带来想象中的荣耀,相反因为大量百姓的死伤以及亡灵大军的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对他产生了怀疑。 虽然他们不敢明说,但却用另一种方式表现了出来。最为棘手的就是以杨厉为首的重臣坚持要为楚飞岩平反。这不是狠狠抽他的耳光么? 此外,幸存的百姓自发的前往忘忧山下祭拜那个死去的年轻人,屡禁不止。诸葛蔼也因诸葛仁宽之死变得疯狂,将过往这一桩桩一件件算计楚飞岩和谢耘的事暗中抖露了出来。 一时之间民愤难平,朝堂暗流涌动。 即便如此,玄天罡也不同意为楚飞岩平冤,一方面是心中不愿,他坚持认为当年的衡水冤案楚飞岩难辞其咎;另一方面是因为不能,这些年他打压衡水旧部以及谢耘的唯一理由就是这点,因此方能坐稳了王位。 若就此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叫天下人怎么看待自己,况且听闻玄天养已经在狼莽荒原有了不小的势力,那自己的王位还会稳固么? 于是玄天罡继续以战争来转移内部的视线,乘胜追击姬修远和荆北枫的大军,期待能以彻底光复冥水全境来为自己正名,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陷入了泥潭。 但总算起了一点作用,鉴于敌方大军仍在一侧虎视眈眈,以杨历为首的众臣以及吴方等少壮派的将领终于不再旧事重提,以免乱了军心,成为冥水的罪人。但他们的内心已与玄天罡貌合神离。 七月下旬杨历心灰意冷,辞去了所有官职,一心想去看一看空望山上的剑冢,而玄天罡欣然同意了他的请求。至此这位辅佐了冥水皇室三代的功勋元老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直到很久以后有人见到一个糟老头子常常向人们讲述那个神奇的故事。 临行前杨历和玄天罡进行了最后一次对话,他指着空旷而落寞的京华城对他说道:“如今,这是一个死人比活人还要多的城池,这样的胜利真的值得炫耀吗,这样的结果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对此,玄天罡默然不语,良久之后才大声回答他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会证明你们都错了!” “但愿吧”,杨历摇了摇头,叹息而去。 狼莽荒原,地下城中的会议大厅,众人聚集在了一起,面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看那汪野面红脖子粗的样子,显然刚刚不知和谁吵过一架,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重而尴尬。 独孤南方为了缓解局面,故意嘿嘿一笑:“老夫掐指算过了,楚小子没那么容易死的”。 汪野立刻暴跳了起来,拍着桌子说道:“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不会死的,咱们就应该立刻去救他!” 带着圣王面具的玄天养默默摇了摇头不去看他,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有心里准备的,当日楚飞岩离去之时便已托付一切。石宁和焦平同样一声长长的叹息。 岚蓝伤心的坐在一旁,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泪水又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英气,她原本也弄不清楚自己对他究竟是钦佩多一些还是爱意更重一分。 当真正知道他死去的那一刻,情感的洪流瞬间冲破了心门再也无法抑制,钻心的疼痛传来,原来自己是那般的后悔啊!哪怕一次也好,可自己却从未真正表露过心意。 她拼命抹去眼泪,可还是不争气的流淌,索性趴在桌上,将头埋进了臂弯里,无声的抽咽着。 萧潜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语。 “说话啊!”汪野又急又怒,指着独孤南方说道:“这老家伙虽然十卦九不灵,但总会靠谱那么一两次的,相信我,我们该去救他!” 独孤南方心中腹诽:怎的老夫在你眼中就这般不堪? 玄天养终于缓缓说道:“派去的士兵亲眼看到了他坐化在了忘忧山上,虽然我也不愿意承认,但终归要面对现实,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汪野终于按捺不住,将一样东西狠狠拍在了桌子上,冷笑道:“什么重要的事?是这个吗!” 当看清楚那张皱皱巴巴的信件之时,玄天养大惊失色,霍然起身。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无尘大帝 玄天养沉声道:“怎么会在你这?” 汪野一声冷笑,反问道:“怕我们知道?” 玄天养欲言又止。 汪野见状拿起信件寒声质问道:“信上玄天罡要求我们交出河州、苍梧、南山郡三地,并要求我们俯首称臣,而作为回报允诺助你在西南称王!” “我本可将这当做玄天罡的傲慢自大,但为何你遮遮掩掩,又何为不爽快拒绝,莫非当真是兄弟同心了?” 玄天养同样愠怒道:“我就知道你这样的性格会坏事的,我们现在必须先自保!” 汪野呵呵一笑,越说越激动:“这就是你不让我出兵去忘忧山的理由?你不要忘了,你这条小命是谁救的,你这个所谓圣王是谁让你坐上去的,还真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殿下吗!” “够了!汪野你给我坐下!”萧潜罕见动了真怒。“我们在座的谁的悲痛也不会比你少,你要救人尽管去,但是别想动一兵一卒!” 汪野对于萧潜这个暗夜队长还是十分敬畏的,此刻见他发怒,也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态度稍稍软化了下来。 “那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个话啊,难道就什么也不做吗?”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急冲冲的进来几人,分别是乐正、冯安、以及岚羽的亲兵队长慕容赫。看几人神色都不太好。 “果然你不是圣王!” 乐正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凝固。玄天养知道已经瞒不住了索性摘下了面具,歉然道: “欺瞒诸位并非我等本意,希望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联盟”。 乐正一声冷哼:“要不是王将军这几日行为十分异常,从而露出端倪,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萧潜狠狠瞪了汪野一眼,随后看着气势汹汹的乐正问道:“乐将军,现在你既已知晓,有什么打算?我们之间的联盟是继续还是就此分道扬镳?” 乐正一听这话立刻大怒:“我们长宁能有如今安稳发展的局面全拜圣王所赐,岂能在这时候撂挑子,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一席话令众人大感意外,汪野总算松了一口气。玄天养由衷的说道:“多谢!” “我们只想知道圣王大人他…到底是不是近日传闻已经死在忘忧山的楚飞岩,也就是你们冥水百姓口中的天选之子?” 说完便紧张的看萧潜等人,当看到他们晦暗的神情之后,一切似乎都已经不言而喻 好不容易看到的曙光再度蒙上了阴影,冯安使劲摇了摇头:“不不不,他不会死的,他是我们的九天圣王,是我们等待了千年的救星,是神明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死?不不不,阿追将来还要拜他为师呢。” “我也不信”,乐正亲眼见识过楚飞岩无与伦比的强大,不相信他会轻易陨落:“我这就带人去一趟忘忧山!” 汪野立刻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发现他从未像现在这般顺眼过,附和道:“对对对,算我一个!” 然而玄天养和萧潜、石宁等人依旧不同意。如今玄天罡的亡灵大军虎视眈眈,实则是一种变相的威胁,这也是为何信中所言如此傲慢,一旦出兵北上,就极有可能激怒他,而后果则难以预料,现在没有任何把握对付亡灵大军。 因此玄天养等人坚持认为:守住楚飞岩留下的希望,保住现存的实力,是现在唯一应该做的。 正当双方陷入了无休止的争执的时候,一直未曾开口的慕容赫突然说道:“我想诸位已经没有时间再浪费了”。 众人不解,齐刷刷的看向他。 “我们岚羽将军,要我们带一句话给你们,无尘大帝已确认复生,我们三大月国联军已经快要顶不住他的反扑了,大败之期估计就在近日。一旦三国败退,届时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狼莽荒原都将成为必争之地,以前的协议和承诺都将变得苍白无力,望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就匆匆走了,留下了一脸难以置信的众人,情况之恶劣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三大月国一旦溃败,必将紧急扩充兵员,而如今夹在三国之间的狼莽荒原势必会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 稍有不慎,大楚联盟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慕容赫此时能前来告知消息已经是岚羽所能做到的极致了,他没有亲自现身已经表明了态度,再见之时极有可能就是在沙场对敌了,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反戈一击已经是仁至义尽。 慕容赫走后,连一直坚持的汪野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战纪三年农历八月初六,正值白露时节,天气微微有了一些凉意。而一则震撼的消息,却令整个天下意图争霸的人如同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三大月国攻入天照中都之后,先后在野丘、西城、合川等地吃了败仗,接连损兵折将。而决定性的一战发生在忘川,正当联军即将击溃天照最后一支大军之时,无尘大帝以霸道绝伦的姿态携数十道人影从天而降,凛凛神威当即震慑了联军。 当看到那个称雄天照大陆300多年的老者重新站在眼前,并露出滔天怒容之时,联军众将无不感到胆寒,试问天下又有谁人不惧? 50年前,无尘因为大将谢灵武之死几乎血洗了整个大陆,令天下惊惧,各国君主连着三年向其增加进贡才最终平息了他的怒火,而现在已经杀到人家的门口了,哪还有半点转还的余地。 此时心中即便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任何侥幸的心理,联军只有硬着头皮与其一战,毕竟明面上对方只多出来几十人而已。 然而最后的结果就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只因百万联军在无尘等人出现之后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被彻底溃败,最终只剩下三十几万人逃出天照。 之所以败得如此彻底,一是因为看到无尘复生人人露怯,最重要的原因则是无尘以及他带来的那数十人实在太恐怖了。 据大将军蓝斌事后回忆,那些人每人都至少达到了玄灭境的巅峰,放眼天下都是足以跻身明榜前十的超级高手,而这样的人一下子竟出现四十多人,而且比彼此配合极为娴熟。 联手一个剑阵便能重创数千名士兵,再加上无尘肆无忌惮的斩杀联军首领,这仗还打个屁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帝出征 此战过后,苍梧界碑明榜前十之中,除了无尘仍排在第一之外,南诏国大将军独孤驭龙,冥水前任军魂君临分别已经跌到了第九和第十位。 至于其他原本能排进前十的已经全部易主,就连荆北枫也已经跌到了十五名开外。 当那些陌生的姓名传遍整个大陆,人们骇然发现从第一到第八都是天照的人,即使将范围再扩大到前五十人,天照依然占了百分之八十。 天照国隐藏的力量终于开始展现,那个称雄大陆数百年之久的霸主强势宣告了回归。北海石林、元阳谷这两个隐世家族也渐渐浮出了水面,为世人所知晓。 无尘当天带回来的数十人便是来自这两个隐世之地,当人们进一步了解这两个家族之后才绝望的发现,他们之前所展现的力量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这些隐世家族已经传承了至少上千年,往往只醉心于修炼,门下弟子无数,宗门内强者如云,拥有轻易巅峰任何一个国家的力量。 但数千年来这些家族仿佛都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制约,从不现世,更不会参与帝国之间的纷争,如今为何会突然现身也是一个谜团。 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无尘大帝可以轻易掌控两大世家的庞大力量,并将以此为基础展开疯狂报复。 整个大陆的担忧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无尘大帝在苍梧界碑下筑坛起誓,誓灭五国,竟以一己之力同时对月照、月临、月夕、冥水以及赤炎五国宣战! 天照的复仇如烈火燎原,势不可挡。首当其冲的便是三大月国,从八月十六到九月初一,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无尘率领的天照大军便再度击溃了三家举国之力集结的联军,一直杀到清水河畔方才止步。 月临大帝岚睿也因此在惶恐中病逝。 此后,月照岚烈,月夕蓝枫、月临岚礼无奈之下于九月初五正式宣布自降为藩王,向无尘大帝表示臣服,此外每家都割让了大量土地给天照,方才暂时免去了灭国之灾,不过也好不了哪去了。 九月十日,无尘率领大军正式向西进发,目标直指冥水京华城。彼时玄天罡没有预料到三大月国会败得这么快,亡灵大军还在天弃山以北与荆北枫对峙,闻此噩耗几乎当场气晕了过去,当场怒骂岚烈等人都是废物! 玄天罡一番权衡之后,决定索性放弃了京华城,先从大楚联盟手中夺回河州、苍梧,南山郡等地,并以此为根基重新建立国都。 狼莽荒原顿时面临了极其险恶的处境。而京华城中的百姓再度面临灭顶之灾,绝望之中所有人都来到了忘忧山下,祈祷那个冰封中的年轻人能再活过来,力挽狂澜。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奢望,忘忧山冰封依旧,而那个年轻人也再也没有像往常那般神奇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天照大军兵临城下,民众惶惶不安,正当所有人都不再抱有希望之时,一个意外而激动人心的消息突然传遍了整个京华城。 “前任冥水军魂君临携十万雪影大军从北方赶回来支援了!” 一个多月前,在极北之地,最寒冷的北方冰原之上,一个身穿白色鹤氅的女子望着灰暗无光的天空,缓缓流下了泪水。 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冰面上,整个极北之地都为之一颤,那远方逐渐逼近的黑暗刹那间崩碎,不过很快又有了再度卷土重来的趋势。 她那原本清澈如水的明亮眼眸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气,她哀伤的望着苍穹,痴痴说道:“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许久之后,她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晶莹,神情变得冰冷而决绝,她喃喃呓语:“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她吃力的站起身来,将那件长年不曾离身的雪饮鹤氅抛向空中,任由它飘向了无尽的黑暗。 须臾,雪饮鹤氅崩碎,一道明亮到极点的光芒刺破了苍穹,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割裂开来一般,盘旋在极北之地上空的强烈寒气也沾染了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并一分为二,一道向北逼退黑暗,一道往南直奔冥水忘忧山。 叶潇潇换上了一身火红的留仙裙,绝美的脸上冷落冰霜。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恐怕已经忘了什么叫做畏惧! 她踏步往南,正欲动身之时忽然一个身穿青狮大蟒袍的老者挡住了她的去路,而在那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有一支强悍的大军正在赶来。 她看了看身前气息零乱的老者,不无讥讽的说道:“如今还想要杀我吗?” 君临摇了摇头,说道:“可惜我发现真相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说罢眼中现出一丝痛苦的挣扎。 叶潇潇怜悯的看了他一眼:“那么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没有任何犹豫,叶潇潇一掌拍下,忽然一道鬼魅的身影从天而降,挡下了这一掌。顿时天地为之色变,以两人为中心极北大陆被生生震得偏移了数尺。 刹那间山崩海啸,千里冰川被瞬间震碎,海水汹涌而出,形成滔天的巨浪,巨大的灾难一下子席卷了雪影国全境。 叶潇潇罕见的现出怒容:“藏了这么久,终于敢现身了?” 那人缓缓露出身型,模样和弥厄有几分相似,但看上去更加邪恶了几分。只见他嘿嘿一笑:“仙子,好久不见了”。言语之间说不出的得意与轻狂。 叶潇潇眼中冷光乍现:“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那人脸上的惊惧一闪而过,随后狂妄的笑了起来:“换做以前,你可不会说多余的话,仙子,你确实变弱了!”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叶潇潇一指洞穿了他的头颅,然而诡异的是,那鬼魅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起来,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想走?” 叶潇潇冷笑一声,凌空踏步追了上去,在广无人烟的极北之地,一场史无前例的追逐战就此展开。 在他们离去之后,君临以及被埋在冰川废墟下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爬了出来,大多都还奇迹般的活着。 君临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感叹自己的无能为力,目光中的痛苦越发浓烈,不久之后他便带着大军挥师南下,目标直指京华城。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拦路少年 九月十二日,天照大军兵临城下。此时的京华城近乎是一座空城,大军由东门长驱直入,没有遇到丝毫抵抗。 一直到了忘忧山下才遇到了一小股士兵的阻截,约莫只有几千人的样子,在天照大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不一会儿几个年轻人便被押到了无尘大帝的身前。 “他们三个就是敌方的首领了。” 无尘看着眼前几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们有勇气挡在自己面前的。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无尘缓缓说道,那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天生就有一种让人臣服的魔力。 李秋壮着胆子瞥了一眼,根本没敢看清对方的模样便低下头来,一颗心吓得扑通扑通直跳。嘴里嘀咕道:“我滴个乖乖,看了一眼差点眼睛都亮瞎了,这老头金光灿灿的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 此时听到无尘问话,硬着头皮说道:“我管你是谁,想要入侵我们冥水就必须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他方才的嘀咕一字不落的听在了无尘耳朵里,数百年了可没人敢这么腹诽他了,觉得这小家伙挺有趣,于是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秋”,然后又强调了一遍,“记住是李秋,不是泥鳅!” “不怕我杀了你吗?” “当然怕啊,我又不是傻子。” “那你们为何挡我的路?” “废话,我们可是战士,岂能不战而逃?” 两人这一问一答可把旁人惊了个半死,无尘大帝自复生以来,何时这么好说话了,而那个小子胆子也太肥了吧! 然而胆子更大的还另有其人,只见一旁的彭辽突然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李秋不满道:“我说的这么慷慨激昂,你咳嗽个什么劲”。 彭辽白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头来直视无尘大帝,不得不说李秋的形容还是有几分贴切的。 无尘穿着一身华贵的金色长袍,本身强大的真气无形中影响了四周的气流,让人的视线难以聚焦,只能模糊的看清他脸部的轮廓以及那梳向脑后的满头白发。他的身材算不上高大,但那霸道绝伦的气势却足以令天下英雄尽折腰。 看着这个断了一臂的少年,此时的无尘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实话,他真的有些惊讶了,因为他从彭辽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惊惧和害怕的神色。 要知道即使是三大月国的君主,在他面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惧意,至于另外一个显得特别壮实的少年,虽然没有说话,但一直在暗中憋着劲,似乎随时准备与两位兄弟共存亡。 他们的出现本来就已经令他刮目相看,而这份单纯的热血与友情更是好多年不曾见过了,他忽然有些怀念,心中有了计较。 这时彭辽说话了:“我听闻大帝您即使打败了三大月国,也未曾妄杀,足见您老人家之宽仁英武。我们之所以胆敢不自量力,也是因为这一点。 如今的京华城满目苍夷,多是些老弱病残的普通百姓,根本不足为患,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况且我看大帝您老人家也没有为难我们小辈的意思,不如就放了我们如何?” 无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接下来我们敞开城门,权当借道给您,您进了城直接往南即可,然后将玄天罡、荆北枫之流痛揍一顿,方能显示大帝您的神威,等您再回来之时我们一定夹道欢迎,尊您为天下共主”。 这家伙居然敢跟自己谈判?还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这趟西征看来有些特别的收获啊。 无尘没有立刻理会彭辽,而是看着刘虎说道:“你呢,有什么想说的”。 刘虎瞥了瞥两位兄弟,依然在全神贯注的戒备着:“我没他们想得那么多,但我却知道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无尘至此开怀大笑,三个人的性格各不相同,却都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他很欣赏,所以有件事必须让他们明白。 他双手负在身后,缓缓向前走了一步,终于开始变得认真起来,睥睨天下的气势瞬间将三人压得喘不过起来,咚咚咚,三人的头紧紧贴着地面再也抬不起来。 “我无尘纵横一生,从来不曾滥杀,但也绝不心慈手软。冥水曾进犯我中都,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满城百姓我可以不杀,但冥水的宗庙必毁!我不许你们任何人再提冥水两个字,否则杀无赦!从此以后你们便只能是孤魂,低所有人一等!” 三人几乎要被那恐怖的气势压垮,半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你们想借我之手以抱一几私怨,更是可笑。玄天罡、玄重尺乃至荆北枫之流,我当然会对付他们,但只要他们愿意臣服,我依然可以放他们一马,因为他们至少拥有选择的余地。” “而现在的你们,什么也没有,在我眼中弱小的如同一只蚂蚁,什么都不是,所以才会被人肆意抛弃,任人欺凌,明白了吗?” 三人脸色惨白,尤其是彭辽方知自己的言行有多么可笑,将希望寄托在他人的怜悯与同情之上,本就是天大的错误。 “说白了,这世上有了足够的实力才有相应的话语权,天下人之所以畏惧我便是因为我足够强大,强大到是非黑白皆由我说了算,我要谁生谁便生,要谁死便死,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所谓的公理和正义只能通过强大的实力来实现。” 不知何时三人身上的压力已经退去,但也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无尘大帝恢复了冷漠的神情,视线已经转移到了忘忧山上。 “我等你们给我一个答案,一个让我放过你们的理由,而这决定了你们的生死。” 三人冷汗直流,丝毫不怀疑无尘在下一个瞬间就会将他们撕得粉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李秋平日里的机灵劲似乎不上用场,索性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金光闪闪”的无尘,幻想着那是刘英长着几粒雀斑的美丽脸庞。于是脸上泛起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倒唬得旁人摸不着边了。 刘虎一看他白痴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又犯痴了,于是哼了一声,倒像是不屑一顾的模样。 只剩下彭辽还在飞快的思索着,到底什么才是令他满意的答案?强大意味着什么,怎样才能变得强大,他又为何愿意在自己等人身上浪费口舌? 思来想去都没什么头绪,忽然空气中传来了丝丝凉意,正午的天空竟变得有些昏暗起来。他眼角的余光突然在无尘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微风吹动了他雪白的长发,其中一根轻轻飘落了下来,宛若枯叶凋零。 下一刻,彭辽说出了一段石破天惊的话来:“大帝您为何以假死欺瞒世人,等到各国混战不堪的时候方才出现?又为何不索性灭了七国而留下后患?我想您也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世间的一切,您也有所畏惧,而且最重要的是您已经太老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力挽狂澜 令人意外的是无尘并未动怒,而是想起了久远的回忆。 寒武纪271年,秋。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节,天照大陆上方划过了一群璀璨的流星,其中一颗陨石落入了天弃山脉。 那一年无尘三百六十岁,震慑环宇已长达300年,宇内升平,心中却有些孤寂。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无敌会产生寂寞,心中已无欲无求。 陨石的坠落,让他罕见的变得兴奋起来,因为他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于是他破空而去,直奔天弃山脉。 在那里,并未见到陨石,却看到了一个绝美的白衣女子。那女子看到他到来之后,礼貌的笑了笑,然后请他离开。 可是他怎么能愿意,天下之大哪有他去不得的地方。得知他不愿离去之后,那个女子立刻变得冰冷起来,说了一个字:“滚!” 于是两人之间发生大战,或许说大战有些不恰当,无尘惊骇的发现自己远远不是那个女子的对手,甚至根本没能形成有力的反击。 他败得很惨,自诩为天照大陆第一高手的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若非女子后来因为心急而离去,恐怕他已经死在了天弃山脉。 这耻辱的性的一战并不为世人所知,却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心病,从此落下了病根。即便他后来想要复仇,却根本不知那女子来自何方,又身在何处,此后再未出现,仿佛世上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 漫长的十几年过去了,以致他已经渐渐忘记了她的存在,只等皇权交替,而自己从容的老死终了。然而,寒武纪288年的冬天,她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一次足以令他铭记一生。 那个小娃娃说的没有错,如果能向天再借几百年或许他才会有信心与当年的女子一战,可世事哪有那么多如果呢。时代更替,岁月轮转,这世界终归是年轻人的,他还能庇护天照国多久呢? 无尘回过神来,冲着三人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完全收敛了全身的气势,看上去只是个寻常的老者。 “你们三人从今天开始便跟着我吧,冥水的国号也正式抹除,等你们强大到自认可以夺回失去的一切之时,再来向我讨要。不过在那之前,你们的命是我的,容不得你们说半个不字,明白了吗?” 三人沉默的点了点头,因为已别无选择。 半个时辰之后,无尘便彻底摧毁了冥水宗庙,亡国的丧钟在京华城的上空响起,浑厚而压抑的钟声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灵,数万百姓嚎啕大哭,从此他们便如孤魂野鬼,无根无凭。 少年们在无尘身后,紧紧攥着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泪水,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才发现是如此难受,他们真的可以从无尘的手中抢回失去的一切吗? 少年们含泪看着忘忧山,如果他还活着结果或许会不一样吧。 不知为何,本来应该直接南下的无尘突然又折回了忘忧山,他纵身掠到了半山腰,看到了被冰封在厚厚冰层之中的楚飞岩。 “不知道这样你会不会现身!”随着一声低喝,无尘缓缓抬起了手掌,看样子竟想要震碎冰层。 李秋他们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根本无能为力。 忽然远方破空之声如雷鸣般大作,接着只见一个黑点呼啸而至,眨眼间便来到的无尘身前。由于速度太快,巨大的冲击力将整座忘忧山震得颤动起来。 无尘诧异的眼神中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是你!” “徒儿的亡灵受扰,我这个做师傅的怎能不来?”那显眼的青狮大蟒袍随着风势有节奏的摆动着。 “人死了才来,你这个师傅当得很不称职啊”,无尘幽幽的说道。 “你不也是等到快被灭国了才从棺材里蹦出来吗?” 无尘呵呵一笑:“你小子说话还是这么毒”。 君临看了一眼山下,面无表情的说道:“立刻带着你的人退出冥水!” 无尘傲然道:“三十多年前你阻止不了我,如今又能奈我何?亡国的丧钟已经敲响,任谁也无法改变!” “你这是逼我与你动手?” “时隔多年,正好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彼此目光交接,再无其他言语。 轰隆隆!突如其来的激烈战斗在半山腰处展开,一位是称雄天下多年的绝对霸主,一位是威名赫赫的前任冥水军魂。两人身为排行榜前十的超级高手,这一战打得是天昏地暗,风云变色。旁人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呆呆的看着。 激烈的对战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到了日暮时分两道身影方才分开,落到了地面上。 李秋等人这才看清楚那个穿着略显招摇的老者,三人虽不知道他是谁,但显然是站在冥水一方的。 方才一直在默默为他打气加油,此时看到他气息零乱,嘴角溢出大量鲜血,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反观无尘大帝,除了衣衫有几处破损之外几乎没什么损伤。 无尘双手负在身后:“还要继续吗?” 君临缓缓拭去了嘴角的鲜血,忽然讥笑道:“堂堂无尘大帝竟然就这点本事?” 无尘寒声道:“不要逼我杀你!” 君临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想杀我也没那么简单!” 几乎在同时,后方响起了进攻的号角,十万凶悍的雪影大军已经赶到。 无尘看着君临疯狂的眼神,忽然感到了一股阴暗的气息,忽然一惊,喝道:“你这几年在雪影国做了什么!” 回答他的是君临的冷笑,爱徒惨死、灭国之恨、被逐之耻,数十年的退缩忍让换来只是一场空,这一刻我管你是无尘大帝还是谁,我都照杀不误。 战力彪悍的十万雪影大军正式对上了天照八万精锐。 自无尘复生以来一直以摧枯拉朽之势征伐天下的天照大军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一方面无尘此番并未完全动用世家的力量,另一方面雪影大军的强悍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加上熟悉地形地利的君临在作战指挥上还要更胜他一筹,两军竟然形成了势均力敌之势。 第一百九十九章 波云诡谲 从九月十二日晚到九月十五日晨,两军互相攻守,互有胜负。而九月十八日成为了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天,因为无尘大帝正式决定从冥水退兵! 即便这只是出于某种战略意义上的退让,但足以令天下震动,这乃是三百多年以来无尘大帝第一次无功而返,造成的影响可谓极其深远。 原来那个凌驾于诸国之上不可一世的帝王并不是真的天下无敌,一时之间,前任冥水军魂君临之名响彻寰宇! 为了爱徒倾尽全力硬撼无尘大帝更是被世人传为佳话。君临挽狂澜于既倒,成为了所有冥水遗民的精神支柱,民心因此大振。 不久之后,此前被雪影侵占的北方全境正式宣告回归,君临的声望已经远远盖过了玄天罡以及谢耘,成为了冥水遗民心中的希望,成为了那颗最耀眼的将星! 至于君临曾经被逐出冥水一事则显得无关紧要了,世人认为这可能是玄天正一生之中为数不多的的错误决定之一。 李秋、刘虎,彭辽紧紧跟在无尘的身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冥水,而目的地正是传说中的天照中都。 此刻他们的内心是窃喜而兴奋的,只是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他们深知眼前那个老者心情必然不会太好。 但是当无尘转过身来之时,他们并未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沮丧或是失落的神情,相反他那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悲悯之意。 他那深邃的目光依然看向京华城的方向,为何如此?彭辽心中忽然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无尘大帝说,冥水彻底完了! 击退强大的无尘大帝再加上北方全境不战而得以收复,京华城中人们欢欣鼓舞,庆祝这令人激动的时刻,憋屈了几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让人们感到振奋了。 人们决定重修宗庙,并要为君临树立一座巨大的雕像,当做镇国柱石。 君临本身的强大已是不争的事实,掌管的大军更是纪律严明的典范,即便战胜天照大军也看不出任何骄纵之态,井然有序的驻扎在营帐之中,不曾听到任何喧哗,也不曾有任何滋扰百姓的事发生,之于百姓可谓秋毫不犯。 有这样的主帅坐阵,再加上这样的军队,冥水的复兴看上去已经指日可待。 不过也有一件事困扰着人们,这几日常常有人在深夜失踪,刚开始大家也没太当回事,毕竟战争期间,逃难的或者暴毙而亡的都是很正常的事。 起初大家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打扰君临,毕竟那位大人劳苦功高,想来已经极度疲惫,不想再为这种事打扰到他。但是后来失踪的人口越来越多,已经达到了数千人,而且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人们才不得不决定向君临求助。 可是他们一连几天都未能找到君临,若非大军还安稳在侧,人们甚至开始怀疑君临是不是被无尘暗杀了。 人口依然在不断的失踪,未知的恐惧往往更为令人害怕,京华城再度出现了莫名的恐慌。 九月二十一日,霜降。天气由这一天开始彻底转凉,大片大片的树叶开始泛黄,一夜醒来往往能看到地面落满了枯叶。只有那冰封中的忘忧山看上去仍是郁郁葱葱。 君临站在半山腰上,从朝阳初升一直待到黄昏日暮。他仔细整理了一番衣冠,喃喃道:“为师就爱穿得这么招摇,你小子要是还看不惯就出来发几句牢骚。” 秋风吹起了漫天的落叶,发出来沙沙的声响,好似对这个奇怪老头的嘲笑。良久之后,风止,叶落,夜临。忘忧山重归于静,依旧只能听到那个老头的自言自语。 “不过我现在这副样子,就算穿了这身衣衫恐怕你也认不出来了吧。” 只见君临那棕黄色的瞳孔不断的在血色与幽绿之间转换,入夜之后君临的身上更是泛出黑色的气息,面孔逐渐变得扭曲而狰狞,身体不住的颤抖着,显然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忘忧山一别,咱们师徒再也没有好好说过话,还搅得你在大婚之日不快,我还真是个混账师傅啊!” “那一年我若是留在广陵城…那一年我们若是没有下山,那该有多好…多好…” 茫茫夜色之中,借着微弱的星光,依稀能看到军营之中弥漫着诡异的血色。时不时传来的野兽般的低吼让京华城的夜晚显得如此可怖。 在那极北之地,一个火红的身影终于停下了追击的脚步,眼中露出了些许疲惫,她捏碎了手中最后一缕青烟,破空飞向了南方。 太阳照常升起,秋日的阳光洒在忘忧山上,似乎要为那冰封的年轻人送去一丝暖意。 君临出现在了军营之中,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只是看起来略微显得有些苍白。大军整齐在列,昨夜的血色弥漫看起来仿佛只是一场梦幻。 “是大帅!” “大帅来了!” 人们欣喜的看到了君临,连忙叫喊着闯了进来,士兵们看到他们的到来都显得冷冰冰的,但是并未阻拦。 “大帅,我们有要事请您帮忙!”人群显得慌乱而焦急。 君临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勉强笑了笑:“我都知道了”。 “啊?”人们惊讶的看着他:“您都知道了?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多人无缘无故的失踪啊?” 君临招了招手,很快身后出现了一大群人,恰恰都是此前失踪的人们。 “他们参军了,为防敌军窥探,所以一直在隐秘进行。”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连日来的担忧一朝得解,人们终于放下心来,再看看那些失踪的人们个个神情肃穆而庄重,俨然已经有了军人的风范。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让大家训练有素,真不愧是一代军魂啊!” 人们赞叹着,欢欣鼓舞的离去,并奔走相告。国难当头能够在君临账下保土守疆是再荣耀不过的事了! 君临远远望着离去的人群,眼中涌出泪花,悲伤的说道:“终有一天,我也学会了撒谎了啊。” “呵呵呵!” 笑声中透着说不尽的痛苦与悲凉。 第二百章 将星陨落 他这一生总想证明些什么,到了最后却成为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 从出生之时,他便知道自己有个经天纬地的父亲,那个男人强大到令世间的一切都黯然无光,在他的羽翼之下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仿佛不值一提,沦为了泡影。 他心灰意冷浪迹天涯,然后遇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女子—青衣。 青山暮雪箫箫意,袅袅娜娜水上衣。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从此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那个一见面便嘲笑无尘是个白痴的少女。 正当他以为人生重新焕发出光彩之时,父亲出现了,告诉他青衣是祖父当年收养的孩子,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论辈分青衣竟然是自己的小姑妈。 古板的父亲当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而青衣在得知消息后气得发疯,追了父亲三天三夜,拔光了他的胡子。然而最激烈的抗争也仅此而已,面对强大的父亲两人都无能为力。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此去广陵,等你来娶。” 犹记得当日自己立下的重誓和青衣期许的神情,然而终究只是一场大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年过去了他绝望的发现自己与父亲的差距越来越大,那道巨大的鸿沟根本无法逾越! 他让青衣不要再等了,青衣含泪笑着,一个劲的摇头!于是他娶妻生子,让青衣断了念想,结果青衣大病不起,此后束起长发,不再以女子身份示人,但依旧执着的等候在广陵城。 “卿虽负我,我不负卿。” 无法忍受父亲的苛责与内心的煎熬,他更名换姓来到了另一个国度,在那里他的天赋得到了完美的展现,几十年后他已闻名天下,成为了令世人敬仰的统帅。 而在国内,他更是被称为一代军魂,也成为了君王最为信任的重臣,他的人生似乎终于迎来了曙光,得到了渴盼的荣耀。虽然还比不上他的父亲,但是他总算摆脱了他的阴影。 然而,命运却像是开了个肆无忌惮的玩笑。已经将他遗忘多年的父亲,突然有一天找了他,让他回去继承他的一切,并不再阻拦他与青衣。 数十年过去了他还有何颜面去见青衣!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讽刺,他固执的不肯。于是他的身份被秘密透露给了所效忠的君王。没有任何解释和挽留,他被曾经最亲密的伙伴逐出了效力半生的国度。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父亲的阴影无处不在。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回去,无声的抗争着。此后他过起了嬉戏人间的随意生活,看似潇洒却对世间的一切都已漠不关心,甚至连女儿潇湘之死也没能来得及见上一面。 直到那一年他见到了一个天资极其聪慧的男童,那个男童拿着一柄不知哪儿来的长刀,差点伤到了他。要知道那时他已经是玄灭境的超级强者了啊。 这样的天赋终于让他看到了胜过父亲的希望,从此悉心培养,视如己出。一直到了战纪元年,青衣战死,父亲病逝。他坚持了一生的信念轰然崩塌,无边的痛苦灼烧着他的心扉。 “即便你死了,我也要证明给你看!” 他去了极北之地,那个被天照大陆视为禁忌的地方,也是父亲唯一没能掌控的地方,他试图寻求传说中的力量,和自己的徒儿一起站在天照大陆之巅,夺回失去的荣光。 可是,命运无常。单纯的徒儿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而他自己更是堕入了黑暗,到了最后他依然什么也证明不了,他读懂了父亲离开之时那怜悯的目光。 这一生,彻彻底底的失败了啊! 君临仰天苦笑,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啊?对情不忠,为子不孝,为父不尊,为师不仁,为国而无益,为世已成祸端… 他忽然叫住了人群,决定告诉他们真相,可是当看到他们尊敬崇拜的目光之时却怎么也无法开口,就算告诉了他们又能如何呢? 他长长的叹息一句,想要最后再去看一眼忘忧山上的徒儿,然后回到极北之地了断这一切。 “飞岩,为师这就来看你。” 忽然,天空云层退散,接着一道火红的身影划过天际,带来无与伦比的恐怖威压,君临惊骇的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迈动步伐。 他愣了片刻,随后洒然一笑:“如此最好” 于此同时,即将到达天照中都无尘大帝脸色骤变,瞬间拔地而起,在地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可见去势之急。 那是李秋等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慌张的神色。 无尘用尽了毕生的速度,空气之中响起了一连串的音爆之声,然而他终究晚了一步。 “你,不配再见他!” 清冷的呵斥声中,一道璀璨的红色匹练贯穿了君临的胸腹,随后连同身后那十万大军一起被焚为了灰烬。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在原地等待君临说话的百姓陷入了呆滞,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这一刻仿佛天已经塌了。 君临临死前问了叶潇潇心中最后一个疑问:“你对阿岩一往深情,但为何当初要崩毁天弃山脉”。 叶潇潇嘴唇翕动,君临听罢大笑而亡,再无遗憾。 一代将星就此陨落! 无尘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君临灰飞烟灭的一幕,几百年来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愤怒。压抑许久的力量顷刻间爆发,瞬间突破至造化境,含怒一掌狠狠的印在了叶潇潇的后背上。 可这足以击杀天照大陆无数强者的一掌却如同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阵微风拂过,爆裂的气息化作了无形。 叶潇潇的身形微微一顿,然后缓缓转过身来,清冷的眸子尽显冰霜:“现在知道心疼儿子了?” “果然是你!” 虽然她此时换上了一身红装,但无尘依然瞬间认出了她来,那个唯一击败过她的神秘女子。 无尘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数百年的心境修为都压制不住此时的愤怒,刹那间使出生平绝学。 “大衍乾坤” “红莲真火” 叶潇潇的周围忽然蹿升起四道紫色的结界屏障,一直延伸到无尽的高空,看不到尽头。 随着无尘繁杂的手印结束,那结界内瞬间被无数红色的火莲吞没,强劲的火势越烧越旺,随后形成了一条强烈火龙卷直冲天际。 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叶潇潇做出任何动作,无尘自从当年惨败给她之后一直在苦思对策,认为她唯一的弱点就是怕火,否则不会因为昆虚山的火山喷发而突然离开。 无尘紧紧盯着结界内,他不认为自己可以轻易打败她,但至少可以重创她,毕竟自己占据了先手,而且已经突破到了造化境,修为更胜当年。 忽然,结界内传来了咔嚓咔嚓几声脆响,随后轰然崩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火龙卷中探了出来,轻轻拍中了无尘的右肩。 无尘脸色剧变,如同被万吨巨石砸中,顿时狂退数十步,然后吐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 但是他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因为叶潇潇的攻击比起当年似乎弱了许多,而且她还没能挣脱火龙的束缚,说明他的攻击有效。 重伤之际无尘毫不退缩,眼中现出疯狂,双手沾上金色的血液顺势拍向地面: “烈山崩!”。 “红莲业火!” 顿时前方地面轰然塌陷,激起漫天碎石,叶潇潇所站之地自然无法幸免。 那场面如同天灾降临,大地震颤,空中无数火龙飞舞,无尽的碎石顷刻间被燃尽,加入了火龙的风暴之中。 拼上了一切的无尘仍然不敢放松,就地调息起来,今日不死不休! 堪比天威的火势足足烧了半个时辰方才有熄灭的迹象,空中大量的黑云积聚,似要起风暴了。 叶潇潇身在火势的中心,恰似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暖意,如当年他那滚热的怀抱一般令人着迷。 蕴含庞大造化之力的业火如此浪费未免有些可惜,身在火势中心的叶潇潇眉心渐渐浮现出了一枚梅花印记,随着那梅花印记逐渐变得凝实,狂暴的火势很快被吸收一空。 叶潇潇从火光中走了出来,火红的留仙裙迎风摆动,因为梅花印记的缘故那绝美的脸上更增添了一分冷艳。 忽然,束着长发的绳结断了,乌黑的长发顿时散乱开来,叶潇潇蓦然一怔,轻捻发丝,喃喃道:“虽然扎的不是很好看,但是他亲手为了我编的哩”。 于是红袖轻舞,无尘很被狠狠的拍进了泥土里,只露出个脑袋在地面上,再也无法动弹。无尘摇头苦笑:她到底是什么人?她的强大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认知的极限。 看到毫发无损的叶潇潇走到跟前,无尘心中悲愤难言,想不到他堂堂无尘大帝竟然会如此憋屈的死去。 叶潇潇看着无尘满头精致的白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红袖再舞,随后飞向了忘忧山。 无尘只觉得头顶一凉,暗呼吾命休矣。然而片刻之后,无尘仿佛再度焕发了无穷力量,瞬间破土而出。那惊天动地的吼声,哪里还能看出半点重伤的模样。 只见一个头颅光滑的老者厉声啸道:“岂有此理!” 第二百零一章 最后一舞 忘忧山上,半山腰处。叶潇潇靠在楚飞岩的身旁,也只有在他身边,她才会露出温婉柔情的一面。 那洁白的指尖轻轻划过他冰冷的脸庞,动人的眼眸痴痴的看着他,不知不觉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头发全都白了哩。” “是不是被我留下的信气坏了,咯咯咯。”叶潇潇又狡黠的笑了起来,想起了常常捉弄他的场景和他那笨手笨脚的模样。 笑了一会,她又嗔道:“你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那还怎么照顾我呢,我是真的有点生气呢。” “以后谁来替我打恶人,替我梳妆,谁来拥我入眠呢?” “说话啊,傻瓜!” 叶潇潇红红的眼睛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儿,没能等到任何回应,她站起身来轻轻擦拭了泪水。赌气似得说道:“我走了啊,再也不回来见你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又猛然转过身来,不甘心的看着他:“算了算了,做妻子的不能这么小气。” 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挽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好看吗?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红色呢。” 说着她轻轻的跳起了舞来,她跳的很慢,踩得很轻,随着节奏的律动,她像是一只火红的精灵围着他旋转。 她跳了很久,灵魂仿佛也随之飞扬,与万物合一。变成星,也变成月,让这个深秋不再萧瑟,让这个世界看上去不再那么清冷。 当她最后缓缓停下的时候,早已经是泪湿满面。 此去离别,应是永无相见之日。恨那寒夜空冷、恨那日月无光,恨这一世太匆匆,恨不能相思树下共白发,恨呐恨呐…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平复了悲伤的情绪,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冰冷。 “这世道欠你的,我会统统替你讨回来!” 叶潇潇一步一步走下了忘忧山,再也没有回头,在她离去之后数月不化的寒冰渐渐有了消融的迹象。 她缓缓向前走着,千百次忍住了回头的冲动,每一步看上去都是那么艰难,那么不舍。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因为十丈开外站着一个头光锃亮的老者。 “念在刚刚你不曾打扰我们,我不杀你,回你的天照去吧。” 无尘原是暴怒而来,可是看到方才那一幕心中多了一丝疑惑。他原以为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魔头,可她对楚飞岩的深情让他稍稍改变了看法。于是并没有急着找她拼命。 “你说要替他讨回一切,可我怎么觉得你才是一切灾厄的根源。十几年前我败于你手无话可说。 但是三年前你不由分说屠戮我皇族,并致我重伤濒死,不得不借助无界的躯壳转生,再也无法掌控大局,间接造成了天下大乱。 此后又崩毁天弃山脉,引起了更大的混战,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出世,最后命丧于此? 天弃山的倒塌害死了他的养父母,如今你又杀了他的恩师,陷冥水于绝境,倘若他活了过来,你又有何脸面见他!” 无尘说完了长长一大气,却只等来叶潇潇一句冷冰冰的质问:“他能活过来吗?” 无尘立刻语塞,回过神来叶潇潇已然离去,并得到她一句鄙夷的评价。 “你这项上头颅不仅光而且还空!” 无尘望着她离去的萧瑟背影,没了再次找她拼命的想法,但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修为高了不起啊!” 不久之后君临被杀死的噩耗传来,震惊了整个天下,比起当初无尘复生的消息还要令人震撼。毕竟他才刚刚力挽狂澜击退无尘的大军啊,还有什么人可以轻易杀死他。 叶潇潇红衣魔女之名一时之间成为了可怕的代名词。冥水再度陷入了亡国的绝境,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无尘并未乘此机会再度南下,而是完全退回了中都。 各方势力经历起初的震撼和疑惑之后也暗暗有些庆幸,三大月国终于暂时可以不用直面无尘恐怖的威势,挣扎着恢复元气。 而最为感到高兴的就要数玄天罡和荆北枫了,彼此敌对的双方都松了一口气。对于无尘大帝的敬畏那是根深蒂固,能够迟些或者不与他交战,那是再好不过了。 同时双方明白到了必须重新考虑眼前局势的时候了。毕竟过不了多久就将进入寒冬,那时无论对于哪一方都不利于交战,是战是和,是退是进都必须早做决断。 至于一直雄踞在南方大陆的南诏国也有罕见有了动静。自从楚飞岩战死在忘忧山的消息传来之后,无论是独孤彤红还是影盟都派出了无数人手前去打探,当确信楚飞岩已然身死之后,独孤彤红伤心之余大怒,当即便要出兵灭了玄天罡。 这件事最终在独孤驭龙的极力反对下,才没能成行。 不过当得知外公君临被叶潇潇杀死之后,独孤彤红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愤怒,决意渡江北上,不惜以死威胁独孤驭龙。影盟则处在相对尴尬的境地,希望可以早点找到叶潇潇问明缘由。 天下纷乱之局,如一团迷雾,谁也无法看清最终的走向。只有最北方的雪影国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已经完全退出了争霸的舞台。 泥黎宫中,李秋、彭辽,刘虎三人,看着面前满头光亮的无尘,心中想笑却又不敢,憋得十分难受。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君临被杀死的消息,只知道他神色慌张的去而又狼狈不堪的回来了。 “听说你们三人认识楚飞岩?”无尘忽然问道。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神色黯然道:“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他一直在照顾我们,并教会了我们什么是勇气与责任,他为冥水拼上了一切,只可恨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战死却什么忙也帮不了”。 无尘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变得像他那么强大或者超过他你们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三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好,你们三人跪下,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收你们为徒!” 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也不必有所顾虑,最为顶级的修行功法,兵法韬略我都会毫无保留的教给你们,至于你们最终能达到什么地步全看你们自己了。” “为什么?”他们当然知道无尘没有对他们说谎的必要,但依然忍不住问道,“难道大帝您就不怕将来我们会对天照不利?” 无尘呵呵一笑:“首先你们得有这个能力,其次将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莫非你们怕了?” “我们怕什么,咱们先说好了,如果将来大帝您要阻止我们光复冥水,可不要怪我们不认你这个师傅。” “可以!” 泥黎宫中,简单的焚香敬天之后,三人正式行了跪拜大礼,拜无尘为师。 直到多年以后回忆往事之时,彭辽仍有些觉得当年那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或许是因为能够成为无尘大帝的徒弟这件事本身就是难以拒绝的吧。 第二百零二章 弑神计划(上) 三人离开之后,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腰间别了长短两柄宝剑,靠近无尘之后嗡嗡作响,竟是罕见的器灵。 那银白的双眉暗示着此人真实的年纪恐怕已经不小,他双眸精光内敛,面色波澜不惊,见到无尘也只不过微微点头。 “宗门内乃至世间比这三人天赋更出众的多如牛毛,你为何独独看上了他们几个?”那人不解的问道。 无尘摇了摇头,说道:“天赋出众者很多,可数百年来能继承我天照王朝的一个也没有。段师兄,曾经我迫不及待的希望年轻人可以尽快的成长,以致于忽视了他们的内心,等到想要挽救时已经为时太晚,现如今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而已。” 段元明心中不以为然,但无意同他在这个话题上起什么争执,何况此行另有目的,于是问道: “你此番与叶潇潇交手,感觉如何?” 无尘苦笑道:“师兄你岂不是明知顾问,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段元明摆了摆手道:“论修为,我们尚且不如你,断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是想问和当年相比,她有没有什么变化?或者简单点说,她有没有变弱的迹象?” 无尘仔细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她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她无论是变强了还是变弱了,以我如今的修为根本察觉不出来。 至于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如今的她穿一身红衣,仿佛多了那么一点人世间的烟火气息。 段元明点了点头:“看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关于叶潇潇的事,你随我回一趟宗门吧,长老有事与你相商”。 无尘一惊,大长老出关了! 天照国一直往东,在临近大海的地方,有一个庞大的结界。寻常人根本无法到达此处,即便侥幸闯了进来,也一定会迷失方向,不知所往,不知所终。 所以千百年来,这里罕有人至,俨然成为了禁地。 当无尘和段元明破入结界之后,便会发现内里别有乾坤,恍如仙境。灵气异常充沛,四处郁郁葱葱,草木极其繁盛,更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灵兽不时出现在两人眼前。 虽然还没有出现像小白那样开了灵智的,但也绝非一般兽类可比。 再往前走不多远,便能看到一条宛如通天的石阶,石阶的尽头坐落在云雾之中,缥缈如仙。 无尘由衷的赞道:“不管来多少次,都令人心旷神怡啊。” 段元明笑道:“你若是千百年一直都生活在这里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一路上不断有弟子向他二人行礼,观其气质都颇为不凡,难怪段元明对无尘收徒一事感到不解。 不多久,二人便来到了此行的终点,这是一座古朴的宫殿,上书“元阳”二字,仙气十足。 无尘进入大殿之后,惊讶的发现平日空旷的大殿此时竟已经坐满了人,不光元阳谷的诸多前辈长老都在,北海慕容世家也来了不少人。再看上方,大长老段星河和北海世家慕容千秋都赫然在列。 无尘心里一惊:天照快被灭国的时候都没见这两位出来,看这架势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无尘行了一个晚辈礼,以示尊敬。无尘并非元阳谷之人,只是当年偶遇恩师段星辰,得其传授一身惊世修为,因此与元阳谷关系匪浅。 “恭喜大长老出关!” 段星河已经不知活了多少岁月,但是驻颜有方,看上去比无尘还显得年轻一些。笑了笑:“世道向来以强者为尊,论修为你早已不弱于我,往后就无须行礼了”。 无尘也不反驳,只是略显疑惑的看着他,为何今日劳师动众。 “敢问长老所为何事?” 段星河并未立刻回答,反而问道:“你可知为何我们八大世家从来不出世?” 无尘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他确实未作深思,一直以为几大世家隐居于洞天福地,潜心修行,不屑于让尘世的喧闹搅扰到罢了。此时听大长老一问,莫非另有隐情? 段星河看了一眼慕容千秋,后者沉默的点了点头,方才惆怅的说道:“其实我们是被人困在了这里。” “什么!” 无尘大惊,元阳谷和北海慕容的实力有多惊人他再清楚不过了,放到外面任何一方都拥有颠覆大陆的实力,还什么人可以同时压制住八大世家? 忽然,他想到了那个火红清冷的身影,也只能是想到她。他惊愕的看着段星河,说出了心中猜想。 “是叶潇潇?” 段星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姓名,曾经在祖辈的记忆之中,世人皆尊称她为警幻仙子”。 “警幻仙子?”,这是无尘头一回听说。 段星河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迷茫:“其实她的存在本身就像是谜一样,这都是祖辈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传闻天照大陆那时还处在妖祸横行,天灾不断的混乱状态,直到有一天有个少女从天而降。” 她去东海收服蛟龙,南华收服赤电鸣狐,蓬莱镇压鲲鹏…她用了十天便镇压了世间十大凶兽。又用了一年世间疏浚七大河流,重整山脉走向,让天照大陆成为了今天的模样。毫不夸张的说,她的存在如同创世神明一般。 无尘难掩心中的震撼,说道:“叶潇潇虽然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但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些事吧,难道她真是仙人不成?” “至少在祖辈们残留的遗迹壁画之中,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虽然难免有些夸张,但是那时候的她肯定远远比现在还要强大”。 关于这点无尘倒是没什么可质疑的,于是耐心听着段星河说下去。 “由于她时常警醒世人远离灾祸,又教化民众人心向善,从那时起世人便称她为警幻仙子。” 无尘纳闷道:“这么说来,和如今叶潇潇的性格不太相符啊”。 除了面对楚飞岩之时,其他时候她都是冷若冰霜的神情,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惧意吧。 段星河眼角闪过一抹寒光:“这也正是我们今天为何找你来的原因,你听完可能就会明白了。” 段星河不经意间释放出的寒意令无尘心中耸然,不禁十分好奇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二百零三章 弑神计划(下) “随后的漫长时光,她游走于天照大陆各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她始终寻而不得。此后她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变得冰冷起来。 她对世间的一切开始变得漠不关心。很长一段时间内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好在天照大陆已经日趋繁荣,各大世家和修行者就在这段时间大量涌现了出来,足以驱灾避祸,人们也慢慢忘记了她的存在。” “那时候真正掌控天照大陆的便是修行者众多的八大世家,其中造化之境的强者多如牛毛,甚至更高层次的大修行者也不在少数!” 这些秘闻无尘乃是第一次听说,心中十分震惊,于是追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慕容千秋看了无尘一眼,唏嘘道:“后来有一天她再度出现了,那一袭白衣飘飘如仙,说来也怪,即使隔了那么久人们还是轻易的认出了她”。 段星河不无感慨道:“那是大约在一千两百年前,我们曾祖那一辈的大修行者都还在世。她称有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将会降临于世,于是让八大世家以乾坤八卦方位迁徙于天照大陆各地。” “元阳谷迁移至东海之滨,慕容世家定居北海,命迦娜神殿前往西域雪山,轩辕世家远赴南疆荒漠…” “如此大规模的迁徙所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八大世家虽然心中疑惑,但仍然不敢违背依言而行。此后她运用大神通布下结界,严令各家不得擅出,违者必杀。” “然而她口口声声所提到的大灾难却并未如期出现,而在她布下的结界内,人们的修为大幅精进,我和慕容家主也在那时一举突破到了造化之境。” 说到此处段星河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可是谁能想到千年修行皆毁于一旦呢!” 无尘知道终于要说到最关键的地方了,于是凝神倾听。 “一晃两百年,人们好奇的向她询问,何来灾祸?可是她却说早就开始了,起初人们不解其意,直到后来方才知晓,所谓的灾祸正是她本身!” “长时间被困在结界内,很多人感到无聊,也渐渐对她的目的产生了怀疑,于是有不少弟子偷偷跑出了结界,结果无一例外都没能活着回来。人们这才明白当初她的警告并非是虚言。” “可越是如此,人们反抗怀疑的心里便越强,更多的强者开始试图闯出结界,结果全都身死道消。直到我们曾祖那一辈,有三人活着回到了结界内,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 “原来几百年来叶潇潇一直从结界内抽取力量,以提升她自己的修为,并以此建造了可以压缩时空的南无界碑,让她得以一直那般青春永驻,永远年轻下去。” “数百年来,人们如同她豢养的牲畜一般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源泉。当发现这点之后,人们变得怒不可遏,于是八大世家联合起来准备反抗,可结果却是那么令人绝望。” “那一日,她翩翩而来,看到众人神情之后已经明白世人发现了真相,于是她变得无比冰冷,再未与人多说一言。她登上万里高空,凌空虚踏一步,就此消失无踪。” “她那轻轻一踏顿时天崩地裂,山河破碎,那一日死去之人何止百万,八大世家的大修行者的修为齐齐被废,被打入了尘埃。好不容易突破至造化境的我们也全部跌破境界,从此再难寸进。” “她的恐怖如一团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上空,此后近千年世上再无大修行者,即便我们几个侥幸再度突破至造化境的老家伙也都是小心翼翼压制着境界,生怕被她发现。” 段星河心中充满的怨恨,看了一眼无尘,自嘲道:“也许你从未想过,在你眼中异常强大的世家却如蝼蚁一般存活,何其悲哀!当年你的恩师段星辰便是不堪忍受选择了坐化而亡,现在你明白了吗?” 无尘一怔,真相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这样看来似乎便可以解释当年她为何杀上天照,击杀众多皇族强者,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斩杀君临,她是容不得任何可能的威胁吗? 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杀自己?杀死君临也可以有另一种解释,其实君临体内有股邪恶的力量他是知道的。 无尘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问道:“既然八大世家因为惧怕叶潇潇已经隐世千年,这次为何两家愿意出世了?” 段星河嘴角浮现出一丝冷酷:“其实我们也是在试探,看她到底会怎么做,我们从一个可靠的来源得知,现在的叶潇潇已经大不如前了,甚至已经虚弱到可以被杀死的地步!” “什么!”无尘再次震惊道。 “不错!我们找你来,便是为了商议此事。经过多年的筹谋,我们八大世家制定了弑神计划,不杀她我们再无重见天日之时,为了能够杀死她必须集合整个大陆的力量,所以需要你尽快一统天下。” “作为唯一与她交手还能幸存的你,可愿相助?” 无尘怔怔的看着段星河,看着他眼中的欲望之火,想不到他们的图谋竟如此之大。慕容千秋同样点了点头,在等待他的回答。 不知为何,此前拼上性命也想杀死叶潇潇的无尘此时竟有些犹豫,那个深情的女子真的是整个大陆的敌人吗?他不知道,可也无从反驳。 此时看着上方两位大佬灼热的眼神明白无论自己是否同意,恐怕他们都已经有了决断,无尘有一种被人利用的感觉,虽然心中略微有些不喜,但还是点了点头。 “弑神计划么?”他嘴上念叨着一句,就此转身离去。 无尘回到天照之后心情依然难以平静,这对于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从寒武纪271年那颗流星降世开始,到后来广陵城中相遇,再到天弃山大战,他一共见过叶潇潇数次。 每一次都差点丢掉性命,此后漫长的时间都用来恢复修为,从未有时间考虑太多,如今听闻段星河等人讲诉的神秘过往反而觉得有些蹊跷,细细回想起来,好像始终忽视了什么。 他隐约感觉到有一层窗户纸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却始终无法破开真相,这令他有些抓狂。 忽然案头的一封信件引起了他的注意,当看清信件的落款之后无尘大帝再度变色,最终他一掌拍碎几案,扫尽心中阴霾。 “纵有神佛降世,我无尘又有何惧,坚守本心,维持公义,为天下平这便是我的道理!” 说罢无尘大帝向着南方再度破空而去,于此同时那久藏于天照皇宫深处的上古神器也徐徐露出了真容! 第二百零四章 举杯饮酒 天弃山脉崩塌的天弃山,只剩下小半截,那平整的断面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用一柄利刃生生削平的一般。 此时,断峰之上有数十人相对站立,一边是玄天罡、紫哥,弥厄为首,另一边则是以荆北枫、姬修远为尊。 虽然气氛看上去有些紧张,但双方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 荆北枫冷冷看着那个将自己逼到不利境地的年轻人,沉声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玄天罡站的笔直,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说道:“荆帅,我提议咱们两家暂时休战”。 姬修远眼中精光一现:现在气势上玄天罡一方仍然站着上风,他会轻易罢手? 果然玄天罡继续说道:“前提条件就是你们必须要退到天弃山脉以南”。 荆北枫先是一愣,随后狂笑道:“冥水果真已经后继无人了,黄口小儿竟说出如此天真的话来!” “原以为你有几分道行本帅方才应约前来,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借了他人之功的无能之辈”,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弥厄一眼。 玄天罡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你就不怕我即刻下令与你方决战!” 荆北枫冷笑道:“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尽管试试!” 玄天罡紧握钢拳,便欲发作。紫哥拼命向他使了个眼色,方才让其暂时隐忍下来。但随后荆北枫的话越发犀利。 “且不论谢耘与你不和,河州三地更是视你为虎狼之敌,何况如今的冥水连宗庙都已不存,还拿什么来与我谈条件?说句不好听的,你玄天罡注定将会是冥水的亡国之主!今日本帅来此见你只为一事” 说罢鹰隼般的目光紧紧凝神着玄天罡:“可愿归降?” 玄天罡怒极,几乎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忽然之间,他看到了姬修远面对弥厄下意识的防备动作,顿时明白过来他们是在故意激怒自己,想要试探出弥厄的深浅,终究他们是忌惮亡灵军团的。 于是反笑道:“荆帅此次出征损失了大概有六七十万人马了吧,不知玄天冥作何感想,是否还支持你出征,或者会不会怀疑你长期佣兵在外是别有用心?” 荆北枫全然不以为意:“你以为赤炎君臣之间的信任也像你们那么脆弱么,自断臂膀的事也只有你们才干得出来,当年君临如此,如今的楚飞岩也是如此,最终落得个身死名损的可悲下场。只可惜未能亲自手刃他们师徒,实乃生平憾事” 荆北枫说完便冷冷转身:“再告诉你一件事,亡灵军团不是没有弱点”。 玄天罡欲语还休,双方的这次会谈就此不欢而散,面对老谋深算的荆北枫,玄天罡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但这次的会谈并非没有任何意义,虽然荆北枫不愿退让,但至少有一点双方达成了默契。那就是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双方将暂时维持现在的局面,彼此不会轻易动兵。 双方皆看穿了对方的弱点,虽然言语上处之坦然,但若当真掉以轻心便可能如大厦倾覆,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接下来双方将与时间赛跑,谁能率先解决自身的问题,谁就将能在最后的决战中胜出。 经过几个月的快速发展,大楚联盟如今总兵力约有十八万,仍是以冥水旧部为主,长宁能拿得出手的精锐战力只有一万左右,在如今的危局之下显得十分单薄。 当得知冥水宗庙被毁去的那一刻,玄天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整一天,虽然名义上如今的大楚联盟已经完全与冥水切割开来,但是当那一刻真正来临之时才发现是那么难以接受。 不光是玄天养,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汪野也感到十分压抑。 数百年基业一朝被毁,百姓流离失所,大将各奔东西,人心迷茫,妖魔作祟,谁也不曾想到短短几年时间,雄霸一方的冥水竟落到如今这个凄惨下场。 三年前他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殿下,可以纵情恣意,感慨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毫不在意世人对他这个无能皇子的评价,因为彼时父皇犹在,家国鼎盛,冥水也并不需要他成为什么出色的皇子,中庸甚至无能方能安享太平。 但如今却是再也不能了,甚至他的脸上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山河破碎,国复不存,兄长越陷越深,他又该何去何从? 玄天养呆呆看着眼前空旷的墙面,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最后他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眼神中的迷离和悲伤已经被坚毅取代。 所有人都在等他,独孤南方、焦平、石宁、萧潜、汪野、乐正、冯安以及河州、苍梧、南山郡如今的守将寇信、林东和瑶华。 玄天养环视众人缓缓说道:“我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也没有楚飞岩那样令人心折的强大实力和人格魅力,很多时候还让大家感到疑惑以及失望” 玄天养拍了拍心脏,略微哽咽道:“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相信,在这里我与大家是相通的,我们都承受着一样的痛苦,失去了太多太多,在我们的身后是无数老人与孩子,我们还没有到可以恣意悲伤的时候” “诚然,对于冥水我仍然十分的眷恋,也曾幻想着有朝一日踏上回去的路途,恢复往日的荣光。但是如今之厄已非只在一家一国,只有真正希望和平人们团结起来才能战胜它。 为此我们建立了大楚联盟,我们选择了相信,相信终有一日和平终将会到来,我们选择了一条充满希望而又最为艰难的道路,面对黑暗和血泪,我们所能做到的就只有誓死捍卫。 因此我恳请在做的各位能够摈弃所有的成见与无端揣测,成为守护希望的最后屏障和火种。我玄天养在此起誓,如果我们注定都将死去,我愿做那最后一位立碑之人,到了地府诸位也不要吝啬为天养留一碗来生苦酒!” 玄天养的一番肺腑之言,令在场的众人都深受触动,也第一次感受到玄天养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也许当初楚飞岩离开之际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吧。 那时候的欲言又止已然成为了诀别。如今回想起,那时候的他早已经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了吧。 所有人都默默举杯,饮尽杯中烈酒,为已故亡灵也为将死之人。 “即如此,我们便大干一场吧,虽死无憾。” 第二百零五章 危墙之下 此后众人商议,由玄天养亲自镇守南山郡,劝说并抵挡玄天罡可能的大举进攻;萧潜率领暗夜去刺探三大月国的军情;而汪野和乐正坐阵狼莽荒原大本营,尽一切人力物力加强防御工事,安顿平民,训练士兵,为可以预计的大战做好准备。 之所以说这场大战是可以预计的,那是因为岚蓝回到月照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传闻已经被软禁;而岚羽同样早早送来了警告,月临大军已屯兵边境;与三大月国的沟通渠道已经被完全切断,狼莽荒原如今近乎被完全封锁。 如果说此前还有人幻想着能与各国谈判,做出一些适当的让步或者妥协,争取一个相对可以接受的局面,那么现在看来,在惨败于无尘之后,各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扩充领土和兵源,而现在的狼莽荒原恰似他们眼中最大的肥肉。 之所以迟迟还未进攻,想来是因为各国还没有商量好如何瓜分罢了。 月照皇宫,岚蓝的闺房。岚烈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突然眼前一黑,一面铜镜砸了过来,伴随着岚蓝的怒斥:“出去!”。 岚烈不闪不避,咣当一声正中其脑门。 岚蓝气道:“干嘛不躲开!” 岚烈苦笑道:“为父心里有愧,让你出出气也好”。 岚蓝看了一眼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的父亲,心中也十分不好受,可着实觉得委屈,索性扭过头去不理他。 岚烈比起当初楚飞岩见到他的时候,无论是气色还是精神上都差了很多,看来这一次的惨败对他的打击太大。 岚烈进到屋内,站到岚蓝的身旁,叹息道:“为父何尝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着楚飞岩”。 岚蓝一下子转过身来,雾气朦胧的杏目瞪着父亲,想要否认可脸上的哀婉之色却是骗不了人的。 “蓝儿,若非如此,我怎会同意让他们在狼莽荒原站稳脚跟,不管那里如何荒凉,都是我月照的土地,怎能拱手让人。” 岚蓝看着一脸落寞的父亲,态度稍稍有了缓和。 “那你现在为何要反悔,月照和大楚既然已经结为了生死同盟,只要我们形成铁板一块,谅他月夕和月临也不敢有什么企图”。 岚烈摇了摇头道:“如果楚飞岩还在世,我们与大楚的盟约不会有裂痕,为父甚至考虑过将你嫁给他,将来助他执掌冥水,日后双方合力重新划分势力版图,一切都存在可能。可是他毕竟已经死去,所有的期许都成为了泡影,现在荒原上的那些人,并不值得我下此赌注” 岚蓝寒声道:“原来都是为了你心中的利益,失去了利用价值就想抛弃吗,呵呵,将我嫁给慕容克父亲您又换来了什么!” 岚烈看着脸色清冷的岚蓝,叹息道:“我只想告诉你,你始终是我岚烈最疼爱的女儿,有些事情你还不懂” “你出去吧”,岚蓝再也不愿看他。 岚烈神色黯然,转身准备离去,只是在关门之前冷冷丢下一句:“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婚事你都非答应不可!” 岚蓝坐在窗边,失神的看着被封死的窗户,喃喃念叨着:“若是那一日不曾在绮罗江相遇那该多好”。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风声,岚蓝心念一动,转过身来看到了那一抹火红的身影。这一刻,她莫名的想哭。 “姐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向来如男子般要强的岚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所有的委屈和悲伤,只有眼前的她才会懂,才更能体会吧。 叶潇潇温柔的拥抱了她,任由她那滚烫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短发。 “剪短了有些可惜哩” 哭了好一会岚蓝才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叶潇潇,她还是那么美的令人心神摇曳,连自己都颇为嫉妒。 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悲伤,灵气沛然的眼眸安静的看着自己,有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岚蓝忽然有些羡羡的说道:“换上一身红装的你更美了呢!” 叶潇潇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是嘛”。 可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苍白。 “叶潇潇姐姐,他真的…真的不在了吗” 叶潇潇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凝固,最后在岚蓝惊骇的目光中倒了下去。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妹开门,是我,岚青” 岚蓝心中狐疑,自从自己被软禁之后从未露面的二哥怎会在这时突然前来。 “快开门,我有要事与你商量”门外催得很急。 “我在梳洗,你等下再来” 岚蓝慌乱的看了看房间,竟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无奈之下将叶潇潇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又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匆匆前去开门。 不料开门之后,除了蓝青还有另外一人闯了进来。乍一看倒像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可那目光中有却有着毫不掩饰的淫邪之意,从进门之后便一直盯着自己瞧。 岚蓝愠怒道:“二哥,你怎能让陌生男子进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蓝青不敢正视自己的妹妹,小声说了句:“他是慕容克,也就是你的未来夫君”。 岚蓝顿时大怒:“什么,二哥我一向敬你,你怎能如此待我!” 蓝青解释道:“慕容公子德才兼备,也不算委屈了你,二哥是想用这个机会让你们熟悉熟悉,彼此增进情感” 岚蓝咬紧了贝齿,一声冷笑道:“好呀!真是我的好哥哥”。 蓝青还欲说话,岚蓝已经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都给我滚出去!”。 蓝青偷偷看了慕容克一眼,见他面色不悦,把心一横抢先挤到门外,从外面将门反锁上了。 “小妹,这都是为了咱们月照,你可不要怨我!” 岚蓝面色惨白,看着徐徐向自己逼近的慕容克绝望的问道:“父亲…他知道么”。 回答她的是慕容克的阴笑声:“岚烈他别无选择,我们慕容世家岂是一个小小的月照所能得罪的”。 岚蓝脑中一片空白,跌坐在床边,心如死灰,试图咬舌自尽却惊恐的发现已经无法动弹。 第二百零六章 乘人之危(上) 慕容克勾住她的下巴,调笑道:“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真是令本公子好生欢喜,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说着话,双手便开始解去她的衣衫,慕容克的动作极其老练,显然这种事他没少干。很快岚蓝身上就只剩下最为贴身的亵衣,岚蓝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想说话是吗?”,慕容克嘿嘿一笑,解开了对她的束缚。 “畜生,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放心,等本公子尽了兴,自然不会娶你” “你!” 岚蓝怒极,忽然慕容克迅速将一样东西塞入了她的口中,此物入口即化。 “这是什么!” “待会你就会祈求本公子宠幸你了,哈哈哈” 慕容克淫笑着,手指不断触碰她身体敏感的部位,很快岚蓝的脸上就染上了一层异样的潮红,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面前似乎不再是那张讨厌的嘴脸,而是绮罗江上那个令自己害怕、心慌却又着迷的冷漠身影。 “楚飞岩,是你吗”,岚蓝的脸上挂着泪痕,“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慕容克顿时脸色一变:“又是那个死人!” 同时狠狠将她推到在床,撕开最后一层薄薄的亵衣骂道:“荡妇!” 岚蓝的头磕到了床边,因为吃痛微微清醒了过来,羞愤欲绝,拼命的挣扎着。 挣扎的过程中,掀开了盖在叶潇潇身上的一层薄褥,慕容克顿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呆呆的看着那张倾世容颜,他这一生阅女无数,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这一刻呼吸竟然变得急促起来。 “哈哈哈,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慕容克当即放开了岚蓝,冲着叶潇潇扑了过去。 岚蓝顿时大惊,拼命挡在她的身前,绝望的说道:“如果你非要做什么就冲着我来吧,她受伤了!” 慕容克嘿嘿奸笑道:“难道你以为你能跑得了不成,给我乖乖伺候着,否则一会让你生不如死!” 慕容克一手扼住岚蓝的咽喉,另一只魔掌伸向了叶潇潇。正当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叶潇潇之时,那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 那目光中的凌厉顿时将慕容克吓了一个激灵,浴火减退了不少,心中纳罕,自己怎会被一个眼神便吓退? 叶潇潇已经顺势坐了起来,用被子将岚蓝裹住,问道:“有没有剪刀?” “啊?在抽屉里”,岚蓝由于春药的作用,面色绯红,痛苦难耐,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叶潇潇虚空一招已经将剪刀拿在了手中,然后淡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克:“拿着,自己阉了自己,我留你一条活路”。 慕容克愣住了,眼前这个冰冷的美人自从睁开眼后,让自己本能的产生了恐惧。既然有危险那就该趁早的扼杀,于是他接过剪刀,邪笑一声猛然刺向叶潇潇。 “杀了你之后,本公子一样可以尽兴!” 一道血光闪过,慕容克惨叫起来,下体鲜血淋漓。不知何时他已经被踹到了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闭嘴!” 叶潇潇一个冷漠的眼神让慕容克噤若寒蝉,沾满鲜血的双手捂着嘴巴,发出呜呜的哀鸣,额头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这时门外再度响起了敲门声:“慕容公子没…” 不过话未说完就听到了一声闷哼,似乎被什么人突然打到了。然后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 黑衣人进来之后看到满地凌乱的衣衫明显一愣,当看到床上意乱情迷的岚蓝之时更是大为窘迫,罕见的露出慌张之色。 “我…来晚了吗?!” 叶潇潇看到来者之后,冷漠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摇了摇头:“她只是中了春毒,受了点惊吓,暂时没事”。 萧潜暗自松了口气,然后转身看着慕容克怒道:“莫非就是此人!” 叶潇潇点了点头:“肖大哥,你来的正好,守在这里一炷香时间,别让任何人进来”。 萧潜与叶潇潇并未有过太多的接触,只在南诏国大婚那日见过一面,近日关于她杀死君临的传言已经传遍天下,原本心中对她是抱有疑虑的,但这很自然的一声肖大哥,让他选择了相信。 “好!” 叶潇潇双目微闭迅速入了定,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好转,额头的暗淡梅花印记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数月以来为了驱散极北之地的黑暗耗费了她太多心力,最为要命的是此后感知楚飞岩身死导致她心神严重受损,再与那神秘的黑影、君临、无尘连番大战,让她变得从未有过的虚弱。 但是只要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足以恢复到应付眼下一切的实力。 萧潜一刻也不敢大意,进入月照之后他隐隐有被暗中窥视的感觉,作为暗夜的队长,虽然修为不曾达到顶级,但一身斥候本领早已登峰造极,除非达到公孙齐那样的实力否则寻常高手根本发现不了他。这也令他有些不安。 正自凝神戒备的萧潜,忽然听到了慕容克的挑衅。 “从你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你应该很喜欢岚蓝吧。啧啧啧,她的皮肤白嫩嫩的又光滑,掐一把都能捏出水来,那手感真是太美妙了。你瞧她那浴火焚身的模样,真是浪荡的狠呐” 萧潜怒不可遏,将其狠狠踹到,一剑洞穿了他的肩甲:“再多嘴,要你的命!”。 慕容克有意激怒他,呵呵一笑:“本公子现在是无能无力了,再不行房她便会血气灌顶而亡,你又何必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恰在此时,岚蓝挣脱了被褥,跌跌撞撞走了过来,赤裸着上身缠住了萧潜。 “肖大哥,帮帮我”,岚蓝在他的耳边呢喃。 萧潜心跳骤然加速,想要推开她,可她光着身子,手是哪里也碰不得,急的满头是汗。 慕容克瞅准时机瞬间对着岚蓝出手,他虽然被叶潇潇重伤,但本身修为极高,这一掌萧潜根本来不及防备。电光火石之间,用后背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击。 萧潜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滚热的鲜血沾到了岚蓝的脸上,让她瞬间恢复了神志。 “你没事吧” 岚蓝看着面色惨白的萧潜,何尝不知道他对自己隐隐约约的情义,慕容克凶狠的一掌已经再度袭来。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岚蓝笑了笑:“肖大哥,抱紧我”。说着轻轻靠在了他的肩头,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这一刻她是无比清醒的。 第二百零七章 乘人之危(中) 月照皇宫之中,岚烈颓然的靠在王座之上,目光中藏着浓浓的歉意,似在自言自语。 “一切都是为了月照的未来。” 不一会儿,岚青跑了过来,看着气色不佳的岚烈一眼,小声说道:“人带过去了”。 岚烈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问道:“蓝儿她…算了,慕容公子神色如何?” “起初有些不悦,但想来过后便不会有什么不满了。” 岚烈看着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岚青,看着他一脸的谄媚,目光中的厌恶之意越来越浓,倘若他能为自己的妹妹说上几句,或许他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知道了,你下去吧。” 撵走岚青之后,岚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试着让自己重新变得精神起来,因为两位大佬很快就要来了。 果然,不多时有人来报,人到了。 岚烈连忙走下王座,还没来得及站稳,段星河和慕容千秋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岚烈连忙恭敬道:“两位上尊,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好了。” “嗯。”段星河淡淡的应了一声。 忽然两人眉头一皱,几乎同时看向了皇宫北侧的高楼,也就是岚蓝被软禁的地方。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顿时破空而去。 慕容千秋和段星河在距离高楼百丈之外停下了脚步。千年岁月让他们变得格外的谨慎。 “老段,是她吗?” 慕容千秋难掩紧张和兴奋之色。 段星河点了点头:“是她,而且是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 “要不要搏一次?”慕容千秋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段星河显得有些犹豫,对于叶潇潇骨子里的畏惧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恰在此时慕容千秋听到了慕容克的惨叫,慕容克乃是他这一脉九世单传,看得甚至比自己还重。 于是立刻纵身而去,同时说道:“此女不除你我两家永无重见天日之时,反正我已经活够了,纵使身死也无所憾!老段,权当老弟请你帮我这一次!” 段星河虽然没有慕容千秋那样的决心,但咬了咬牙还是跟了过去。心中计较着,若事有不妥,早早开溜就是。 两人刚到门外便看到慕容克捂着下体狼狈的冲了出来,原来刚刚最危急的时刻,萧潜自爆丹田气海,拼着双腿残疾的下场逼退了慕容克。慕容克受了惊吓,慌张的跑了出来。 此时看到慕容千秋立刻大哭道:“太祖父,请您替我报仇,孩儿被她给祸害了!” 慕容千秋一看他的下身便明白了过来,他慕容千秋这一脉竟要断绝了吗!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当即破门而入,段星河拉都拉不住。 屋内凌乱不堪,满是血迹。一对年轻的男女互相拥抱着倒在血泊之中,生死未知。 床上那个一身火红的绝美女子,紧闭着双眼,盘膝而坐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当年还是少年的他们,只模糊看到过她的侧脸,绝美冷漠的身姿便再也难以忘却,在他们心灵深处刻下了永久的烙印。时间回到得知真相之前,哪个少年不曾幻想着她会多看自己一眼。 两人紧张的注视着她,虽然仅仅相隔数尺,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却提醒着他们,面前这个女子乃是他们生平前所未有之大敌。 “仙子,我们八大世家已经被困数千年,敢问何时才是尽头?” 段星河拉住意图贸然攻击的慕容千秋,试探着向前靠近,观察叶潇潇的动静。 叶潇潇仍是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明显可以感知到一股恐怖的气势正在迅速恢复。 慕容千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祭出倾注了他千年心血的宝器千雷杖,一声断喝:“迟则生变,受死吧妖女!” 千雷杖猛然插入身前地面,那高达数十丈的高楼顿时一颤,随后从上至下迅速崩毁,同时空中乌云迅速积聚,竟似要变天了!约莫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九道碗口般粗壮的紫色电芒划破天际击碎穹顶直奔叶潇潇而来。 段星河心中大骂这家伙真是疯了,他这一击瞬间毁去了高楼,几乎让他们再无立足之地,何况一出手便是本命紫霄天雷,一旦被破那就只有身死道消这一种可能。 事已至此,段星河再想退缩已经不可能了,一边护住慕容克,一边配合着慕容千秋束缚住叶潇潇周围的一丈空间。 轰隆隆!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和火光震惊了整座皇城,也瞬间让岚烈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眼看着高楼倒塌,他的嘴角微微抽搐,颓然喊道:“蓝儿!” 尘埃徐徐散尽,段星河惊喜的发现自己毫发无伤,这至少意味了一件事,那就是叶潇潇现在无法反击。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随时亡命而逃的准备,这实乃千古未有之事,莫非弑神之日就在今天!段星河的眼神也变得炙热起来。 “老段你看!” 段星河循声望去,只见叶潇潇仍保持着盘膝的姿势悬浮在空中,只是不知何时那一对年轻的男女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段星河诧异道:“她竟如此在意那两人?” 慕容千秋摇了摇头,兴奋的说道:“你再仔细看看!” 段星河凝神一看,这才发现了端倪,叶潇潇的嘴角竟然溢出了一丝鲜血!她竟然受伤了! “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皆看到了狂喜之色,会受伤那便说明了可以被杀死。从这一刻开始警幻仙子便已经跌入凡尘。 “哈哈哈!”慕容千秋狂笑道:“老段,你还犹豫吗!” 段星河嘿嘿一笑:“咱们攻击她身后那两人,看她能坚持到何时”。同时一声长啸:“所有门人听着,即刻传令所有世家高手前来此地会合!” 一时之间,三大月国内无数隐匿的身影倾巢而出,纷纷破空而去。每个人几乎都达到了玄灭境,那场面真是极其震撼。 岚烈跌坐在地上,看着昏沉的天空,彻底失去了往日的豪迈之情,喃喃道:要变天了吗? 第二百零八章 乘人之危(下) 叶潇潇仍在入定状态之中,似乎全然没有受到外界的打扰,如果不是嘴角那清晰的一丝血迹,还真看不出她有何异常。 她眉头微蹙,并非对付不了慕容千秋和段星河,只是如果再次强行出定的话,那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的修为很难恢复过来。于她而言,唯一的顾忌便是答应顾惜梦的时间快到了,到了那时顾惜梦势必会阻止她。 对于那个终日在南际山饮酒逐月的银发男子,她始终是觉得有些亏欠的。这一次她无法像往常那般耍赖了。 高空中呼啸的风声惊醒了昏迷中的两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眼便看出叶潇潇为了保护他们陷入了麻烦。 萧潜剧烈的咳嗽着,说道:“阿岩常唤我作大哥,可笑我这个作兄长的却从未帮到他什么,如今再也不能连累她的妻子了。我托大叫你一声弟妹,走吧。” “姐姐,别管我们了”。岚蓝也是一脸的决绝。 叶潇潇没有任何回应,沉默的盘坐在空中,火红的裙摆迎风飞舞,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任谁也无法熄灭。 “紫霄天雷! “元阳剑!” 慕容千秋和段星河各自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顿时空中异相陡升,只见紫芒大作,巨剑横空,气势极其惊人。 眼看就将击中叶潇潇,忽然再生变故。一股恐怖的炙热气息由远及近,如流星一般划破长空,转瞬即至。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杆通体赤红的长枪,瞬间与千秋杖、元阳剑碰撞在了一起。 那杆长枪竟然完全抵挡住了慕容千秋和段星河的全力一击,一时竟难分难解。 须臾,下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剧震,仿佛是陨石坠落一般,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同时,无数此前破空离去的世家子弟被倒卷而回,模样十分狼狈。 只听一人狂笑道:“谁敢离开半步,花爷我砸断他的狗腿!” 慕容千秋和段星河同时大惊:此人是谁?竟有如此强横的修为!要知道他两已臻至造化境多年,除了叶潇潇之外他们从未想过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何况还是两人联手。 不过疑问很快就解开了,因为那人正扯着嗓子叫唤道:“两个老不要脸的,趁人之危,想打架花爷奉陪!” 很快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气势汹汹的正吹胡子瞪眼,一身黄色长袍早已经破破烂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配合着本来就紧凑的五官分外滑稽,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个捡破烂的。 若非顾忌他强大的修为,恐怕两人根本都不屑拿正眼看他。 段星河寒声道:“敢问阁下是何人?此女乃世间大害,莫要被她蒙蔽!” 布向花匆匆打量了叶潇潇一眼,心里明白必须要为她争取时间。于是两只小眼珠子转了转,仿佛在认真的思考段星河的话。 段星河暗自送了口气,却差点没被布向花接下来的话气死。 “花爷我并非为她而来,只是天生拳头痒痒喜欢找人打架,观二位容貌着实是欠揍的面相,若两位愿意让我揍上百十拳,就原谅你们的无礼了?”。 说完布向花鼻孔朝天,斜眼看着两人,那模样仿佛给了他们天大的荣耀。 “莫不是个傻子!”段星河鼻子都气歪了,什么叫欠揍的面相,还要被他原谅。 “找死!”慕容千秋冷哼一声,话不多说千雷杖直接扫向布向花的面门。 布向花立刻收起了戏谑的笑容,这两人可不比常人,一个不小心他也很可能要吃大亏。 三人正准备动手,忽然脸色齐齐一边,又有超级强者过来了! 感知到有数位超级高手正往这边来,并且气势丝毫不弱,段星河面色大变,难怪眼前这家伙有恃无恐,敢情是有强大的帮手。 段星河和慕容千秋顿时如临大敌,即便此时想要退走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布向花嘟囔着嘴,咒骂了一句:“真是帮阴魂不散的家伙,不就废了他们家主嘛,又没杀了,至于跟苍蝇似的整天跟着么”。 四道身影转瞬即至,团团围住了布向花,来势汹汹。 “布向花,今日我们要为家主报仇,你的死期到了!” 布向花哈哈一笑:“别说的那么好听,想要夺取的我的神魂造化只管上便是!我若是退上半步,让这两人跟你们姓!” 说罢指了指段星河和慕容千秋。 四人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不知是敌是友所以未敢轻举妄动,不过最令他们感到惊讶的还是布向花身后那名盘坐在空中的绝美女子。她虽然被布向花护在身后,但却令他们本能的产生了畏惧,她到底是谁? 段星河作为世家之中活的最久的人,目光极其老辣,仔细观察了几人的服饰神态之后,面色由阴转晴问道:“你们可是姑苏、东方、南宫、拓跋家的人?”。 这也难怪段星河不敢确定,虽然同为八大世家之一,这四家势力稍弱,而且彼此相隔甚远,千年来罕有接触。 四人点了点头:“你们是?” “段星河” “慕容千秋” 四人神色一震,千年之前这两个名字便已如雷贯耳,想不到这两人竟然还在世,他们身后的元阳谷和北海石林更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庞然大物。于是恭敬了不少。 “姑苏云、东方浩初、南宫圣杰、拓跋承业见过两位大长老!”。四人纷纷见礼。 段星河大笑道:“诸位来得正是时候,今日你我只要共同斩杀了这妖女,便可以开创千古未有之盛世!” “她是什么人?” “警幻仙子!” 四人倒吸一口冷气,明显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的看着叶潇潇。“这…”。显然十分畏惧。 慕容千秋寒声道:“若等她恢复过来咱们无一能够幸免,诸位莫要再犹豫了!” “可是…” 慕容千秋不耐道:“你们只管拖住那矮胖子,我和老段动手便是”。 “好!” 四人立刻答应了下来,毕竟他们本来就与布向花有仇,而且觊觎他强大的造化神魂已久。 于是六人将目光牢牢锁定住了布向花。 布向花将伏寂枪牢牢的握在手中,现在这局面可真是糟糕透顶了啊,看来今日是难以善了了。 第二百零九章 群战八方 布向花罕见的露出凝重之色,无论如何都必须将这六人带走,叶潇潇助他勘破造化,这笔恩情不能不报。何况眼前这六个家伙的确十分欠揍。 布向花迅速将自身气势攀升至巅峰,伏寂枪发出一声亢鸣,仿佛是宣战一般。他不退反进,瞬间向那四人发难。 刹那间刺出无数道枪影,同时枪身越来越红,灼热的气息越来越盛,仿佛要将空气点燃一般。 长枪飞舞,在布向花的左右手之间不断变换方位,鬼魅莫测。短时间内竟将四人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不好,这家伙不同于此前,要拼命了!” 东方浩初大惊,这一波攻势之后,布向花的气势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大。 布向花哈哈一笑,瞬间逼至四人跟前,咧嘴一笑:“让花爷教你们什么是真正的打架!”。 说罢,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只见他双手横握长枪暴喝道:“寂灭!”。那通体赤红的长枪瞬间崩毁,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在空中刹那间生成一股赤色风暴,吞噬了四人。 随后布向花跃向了高空,狂笑道:“那两个不要脸的,他们四个废物困不护我,要上一起上吧!” 同时双手互相为引,一柄长逾数百丈的蔚蓝气刀出现在了上方,比之段星河的元阳剑犹有过之,那惊天的刀气直逼段星河以及慕容千秋。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撼之色,终于明白这个其貌不扬的矮胖子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为可怕。虽然大家同为造化初境,但是布向花的战斗力明显要高出其他人一截。 如果他们贸然向叶潇潇发动攻击的话,毫无疑问会遭到致命打击,重伤或者惨死在他的刀下。二人不得不改变主意,准备先行将其击杀。好在他已经崩毁了自己的宝器,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三个回合就能将其重创甚至击杀。 姑苏云、东方浩初、南宫圣杰、拓跋承业也从赤色龙卷风暴中冲了出来,虽然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实际上也只是受了点轻伤。毕竟他们也都是造化境的超级高手。 于是六人舍了叶潇潇他们,化作六道长虹径直杀向了布向花。布向花哈哈一笑:“来得好”。 至圣乾坤刀轰然斩下,比起在楚飞岩手中的威力强横何止百倍。巨大的蔚蓝色刀芒仿佛要将天空劈成两半一般,同时对上了段星河的元阳剑、慕容千秋的千雷杖、姑苏云的九色鼎、东方浩初的离火印、南宫圣杰的破魂刀,以及拓跋承业的洛书旗。 恐怖的能量在上空爆发开来,刺目的强光和热浪一直在持续,随着蔚蓝色的巨大刀芒轰然破碎,布向花那矮胖的黄色身影也不见了踪迹。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真不敢相信这家伙才刚刚踏入造化境几个月,实在可怕” 姑苏云捂着重伤的左肩心有余悸的说道,其他几人无不深以为然,就连修为更为深厚的段星河、慕容千秋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拓跋承业仍有些担忧的问道:“他死了没有?” 南宫圣杰看着爆炸的中心,喃喃道:“我想世间没有人可以在我们六人的合击之下存活,如果有那只可能是传说中的大修行者,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东方浩初遗憾道:“只是有些可惜了”。 几人当然知道他可惜的是什么,布向花暗榜排第三位,经过南无界碑洗礼,无论是神魂还是肉体都如同了巨大的宝库,凝练造化之力的速度更是远超他们,倘若能夺取他的神魂与功力,修行必将一日千里。 可此时他已经灰飞烟灭,几个月的追击戮战等若是一场空。 “罢了,这家伙天赋实在惊人,倘若再给他几个月,天知道谁还是他的对手” 几人自我安慰道:“也只能如此了” 段星河和慕容千秋刚准备去对付叶潇潇,忽然姑苏云一声惊呼:“你们看那!” 只见爆炸的中心,一轮无比庞大的太极图正缓缓升起,而那先前肆虐的恐怖能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 于此同时,那太极图变得越发巨大,渐渐竟有了遮天蔽日之势。 “不好,下方也有!” 拓跋承业惊骇的发现在六人的下方同样有一轮巨大太极图。 “御倾决!”胡子被烧得没剩下几根的布向花一声暴喝,上下两轮太极图快速的合拢过来。 慕容千秋感知到了巨大的威胁,终于变色:“这家伙竟想同时困住我们六个人!” 段星河看着阴阳鱼中心的布向花,面色凝重:“若是单打独斗,恐怕你我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今日能活下来,以他的修行速度恐怕往后只有无尘方能与其一战”。 “所以,这一次咱们决不能让其活着离开!” 不知不觉中布向花的危险程度已经上升到等同于叶潇潇了。六大超级高手开始全力攻击太极图,然而随着一波又一波骇人的攻势过后,那太极图不但安然无恙,反而越来越大。最后在那中心,一柄巨大的金色弯刀赫然成型。 当那金色弯刀出现之后,众人皆感到了一股致命的杀气,东方浩初惊道:“那才是他的本命器灵!”。 众人这才惊恐的发现,即便是在他们六人合力绞杀之下布向花也有反杀他们的可能,那矮胖的身影这一刻竟显得如此高大与恐怖。 段星河沉声道:“大家镇定些!我断定他的修为只不过是造化初境,不可能无休止的抵挡住我们的进攻。现在大家不能再有任何保留了,全力攻击那柄弯刀!”。 事实也正如段星河猜想的那般,御倾决再强也来不及消化六大高手的全力猛攻。 此时的布向花由于全身真气肆虐,整个人肿的像个皮球一般,那圆鼓鼓的肚皮上清晰的看到由于筋脉爆裂而导致的无数道血痕。 往日囧囧有神的小眼睛,也变得暗淡起来。他终于停止的运转御倾决,胡乱的擦去了满身的血迹,又摸了摸自己爱惜如命的须发,叹息道:“哎,真是可惜了花爷这一世英俊的容貌”。 蓦然,他握住了本命弯刀逐日,刹那间金光大作,逐日暴涨至横跨天际,霸气喝到:“来战!老东西们!” 第二百一十章 算命先生 六人谁也没想到本以为是一场轻松的绞杀竟发展到需要舍命相搏的地步。 生死关头,六人皆祭出本命器灵,迎上那霸道绝伦的金刀逐日。一场无可避免的激烈碰撞发生在了月照国的上空。那一片天空变得赤红,云层都仿佛燃烧了起来,民众惶恐以为天罚来临皆跪地祈求。 就连刚刚发兵前往南山郡的玄天罡也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赤红的天边陷入了沉思。 激烈的爆炸碰撞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逐日崩碎,一抹黄色的身影从空中极速坠落。 段星河、慕容千秋、姑苏云、东方浩初、拓跋承业以及南宫圣杰等六大世家的长老经此一役深受重伤,没有数月的修养绝难恢复。 此时六人惊惧且愤怒的看着那道坠落的身影,很快将其擒住准备补上最后一击,让其彻底灰飞烟灭。 却见布向花咧嘴一笑,眼中的嘲讽之色一览无遗。 就在此时一股惊人的寒意从下方迅速袭来,段星河脸色骤变:“不好,叶潇潇恢复了!”。 “走!” 六人果断挟持住布向花,迅速逃向东海方向。笑话,此时谁还愿意对上叶潇潇的话那就真是傻子了。 感知到布向花微弱的气息,叶潇潇及时收回了手掌,那弥漫天际的寒意骤然消退。 叶潇潇看了看东海的方向,并没有追过去,而是带着重伤的岚蓝和萧潜回到了地面。 岚蓝披着萧潜宽大的黑衣,虽然春毒已被叶潇潇以寒气镇压但想到之前屋内发生的一切,还是羞得面红耳赤,不敢再直视萧潜。 众多士兵惊恐的围住了他们:“妖…女,快放开三公主!” 源于对父兄的愤怒,岚蓝厉声斥道:“滚开!”。 叶潇潇的语气却是更冷:“随我去见岚烈”。 不知为何听到叶潇潇言语间的冷漠,岚蓝心中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南山郡如今处于一个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其东面是狼莽荒原,大楚联军的大本营;往南十五里便到了衡水接近天弃山脉的地方,那里如今盘踞着荆北枫的大军;北边则是夹江,隔绝了苍梧与河州;而往西三十里便是谢耘所在的阳城,这中间则被玄天罡的亡灵军团所占据。 此时玄天养和南山郡郡守瑶华正严阵以待,玄天养的劝说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玄天罡无意休兵,一心想夺取南山,并以此为根基重新建都扩充兵力,从而为来年与荆北枫决战做好准备。 瑶华乃前任郡守瑶光之女,约莫三十五六,由于种种原因至今未嫁。一身紧致的束身铠甲衬托出她那完美的身材,姣好的面容有着成熟女人特有的气质,眉宇间不怒自威让那些怀春的汉子们望而却步。 此时骑着一匹白色的战马,手持玲珑剑,身后是整齐的军阵,当真是英姿飒爽。若是岚蓝在此定是会说相见恨晚吧。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玄天养,淡淡道:“这里有我,你先回吧”。 那冷冷的神色令玄天养有些尴尬,知道她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尤其是在自己不听她的劝阻执意前去与玄天罡谈判之后,更是没了好脸色。 “瑶姑娘,大敌当前…” “请称呼我为瑶将军”,瑶华侧过脸来,冷冽的眼神瞪了玄天养一眼。 玄天养迎着她的目光强硬了一回:“这一战若是败了我也无颜回去,就让我陪着瑶将军战到最后吧” “另外…”,玄天养欲言又止。 “说!” “战场之外,以姑娘相称总该行吧”。 瑶华微微一愣:“随你的便,若是能侥幸活下来的话”。 至此两人无话,前方斥候已经传来信息,亡灵军团还有半个时辰就将抵达。众将顿时紧张了起来,即便瑶华也不例外,岂不见荆北枫数十万大军都被逼至天弃山下不敢动弹,何况他们三四万的兵力。 说穿了,这其实就是一场听天命尽人事的必死之局。所以瑶华才想让玄天养离开,而玄天养的执意留下也带给瑶华一丝久违的感动。 忽然,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穿越军阵咋咋呼呼跑了过来。 玄天养大惊:“独孤大祭司,你跑来干什么?” 独孤南方嘿嘿一笑:“我今日起了十卦,特来告诉你”。 玄天养莫名其妙,想到平日里汪野没少奚落他,称他十卦九不灵,于是回道:“您老赶紧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独孤南方却是知他所想一般,笑道:“汪野那小子说的没错,老道我的确是十卦九不灵”。 玄天养尴尬的看了瑶华一眼,心道:这家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到底是干嘛来了。 不料独孤南方突然话锋一转:“但是你可知老道自来到狼莽荒原之后已经接连算错了九十卦!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您是说你接下来的十卦万无一失!” 玄天养吃惊的看着独孤南方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的神情,失声道:“难道您老一直在等今天?” 独孤南方笑了笑并未解释,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卦,其利在东!” “何意?” 独孤南方捋了捋胡须,作仙风道骨状,刚准备发表一下见解,瑶华已经来到他的身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上马!”。 独孤南方吓了一个激灵,心道这年头女子咋都这么可怕,无奈乖乖坐到瑶华身后,说道:“大军全力向东进发!”. 瑶华一愣,这不就是让他们与亡灵军团正面决战吗,于是疑惑的看了玄天养一眼,意思是:这话能不能信? 玄天养心道:独孤南方那故弄玄虚的模样的确很难让人放心,但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最重要的是他一直认为独孤南方的逃命手段天下无双,不会让自己涉险的,于是死马当活马医,咬牙点点头。 瑶华一双杏目凝视了玄天养片刻:“好,那我信你一回!” 说罢一马当先带着独孤南方直奔东面战场而去了,差点没把老头儿的骨头拆散了架。 说来也怪,三万多大军长驱直入十数里,竟然没有遇到任何敌人。前方再有两三里就将抵达敌军腹地,瑶华令旗一挥,渐渐放缓了脚步。 瑶华和玄天养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独孤南方,独孤南方缩紧了脖子:“别看我,我只负责算卦,到底咋回事我也不知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女将瑶华 几乎在玄天养他们出发的同时,玄天罡和弥厄率领亡灵大军分上下两路向南山郡包抄而去,准备在临近敌军主力之时再收网,从而将其一网打尽。 哪知瑶华他们竟然率先冲出了包围圈,所以这一路竟然是畅通无阻。 前方即将到达小宛,乃是玄天罡的临时大本营,看着远处一面黑色龙纹旗帜,玄天养恍如梦中,想不到他会有一天与这面旗帜为敌。 瑶华可没时间让他想太多,随手一扔将独孤南方丢在了他的马上,冷喝道:“你两躲远点!” 同时令旗一挥:“将士们,咱们去端了她!” 白马一骑绝尘,杀向了对方大本营。黑压压的大军紧随其后,虽然武器装备并不算先进,但气势极其高昂。玄天罡的所作所为早已激起了人们骨子里的愤怒,他不仅仅是抛弃了京华城,也抛去了天下民心。当宗庙被毁的那一刻,人们在心底已不再承认他是冥水的君王。 瑶华手持玲珑双剑,径直杀了过去。此时留在大本营中的只有紫哥所率领的禁卫军,尚且不到一万之数,他们显然没想到敌方会杀到这里,应对的极其慌乱。 很快就被杀了个人仰马翻,直到紫哥的出现方才稍稍稳住了阵脚。紫哥自从打败姚武义之后,自有一股傲气,虽然处于不利局面,但并不慌张。 此时他纵马前来,到了阵前,环顾四周,微微一笑:“竟然只有一介女流?”。 玄天养带着独孤南方恰好从后方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说道:“紫哥,投降吧,不要再跟着我大哥做那不义之事!”。 紫哥不屑的扫了玄天养一眼:“难道跟着躲在女人后面的你?呵呵” “再说,我紫哥一战击垮赤炎六十万大军,斩杀敌军大将姚武义,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何为不义?” “且莫将那丢失京华城的罪名扣在我们头上,无尘大军压境之时,你又在哪里?” 玄天养被他一番话呛得面色发白。是啊,他为了冥水又做过什么?每每想到想到此处就心痛难忍,一时说不出话来。 “至少他让更多的人活了下来,不再受流离颠簸之苦,也不必成为那亡灵军团的牺牲品!”。玲珑剑遥遥指向紫哥的咽喉。 紫哥嗤笑道:“二殿下,你要躲在女人的背后到何时?我看瑶将军所说的这些事可不是你做的吧”。 玄天养眼神一暗,辩无可辩。 瑶华瞪了一眼玄天养:“别在那钻牛角尖,凡人千百种,凡事万般异,哪有面面俱到,只要你问心无愧,初心不改又何必理会他那闲言碎语。又何惧他人说些什么!” 玄天养一怔,感激的看了瑶华一眼:“不错!只要我的心始终向着百姓,不管过程如何艰险,最终的结果能否如意,这一世都不算白活”。 他猛然抬起头来直视紫哥,斥道:“你们故意害死无数士兵和百姓只为打造亡灵士兵,这样的行为与恶魔有何不同。这样得来的胜利如何值得炫耀,好比是饮鸩止渴,最终必然会取灭亡!今天我必须要打醒你!” 紫哥哈哈一笑:“你现在与我挥刀相向难道就不是同室操戈,残害同胞了?不要一百步笑五十步了,都只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罢了。 我欲成为天下最出色的将领,何罪之有。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古枯,放眼历史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一味地假仁假义,只会白白葬送大好河山。历史往往只会记住胜者,哪怕他是罪恶滔天!” “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斩下荆北枫的头颅,让世人知道天选之子可不是他楚飞岩而是我紫哥!” 利欲熏心又狂妄无比的家伙!瑶华眼神变冷,拍马上前,喝道:“既如此,为了不必要的伤亡可敢与我单独一战,败者无条件投降!” “好!” 紫哥等的就是这一句,年轻的脸上洋溢着无穷的自信。 “不可!”玄天养大惊,连忙下马上前拉住了白马的缰绳,“他能打败闻名天下的姚武义,你如何能胜过他?” 瑶华居高临下看着玄天养担忧的神情,似笑非笑道:“你认为我不如他?” 玄天养点了点头随后又连连摇头:“不…不是,是…”。 “那是担心我?” “嗯…我…” 不知为何在瑶华面前,玄天养竟窘迫的不知所措。 “总之不许你以身犯险!” 瑶华点了点头,美丽的双眸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等我得胜回来娶我可好?” “啊!” 玄天养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松开了缰绳。 瑶华咯咯大笑着杀向了紫哥,眼角那一抹落寞和哀婉却未被任何人瞧见。 玲珑双剑对上了紫哥的青锋宝剑。两道身影很快战成一团,令玄天养惊讶的是瑶华居然跟紫哥战得难解难分,甚至在气势上还要胜过对方一筹。 正当玄天养暗暗放下心来之时,忽然紫哥拉开了距离,青钢剑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气势顿时暴涨数倍,刺向瑶华的心窝。 紫哥傲然道:“姚武义便是死在这一剑之下,你应该感到荣幸了!” 眼看瑶华避无可避,玄天养惊呼一声转过头去,不忍看到她香消玉殒。 剑光归于平静,瑶华吃痛闷哼一声,面色苍白而冷峻。但是她扬起了嘴角,傲然道:“你输了!”。 玄天养震惊的转过头来,只见瑶华的左臂无力的低垂着,左肩被青钢剑刺出了一个血窟窿,还在不断往外渗着鲜血,而她右手的玲珑剑已经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怎么可能?” 紫哥面色惨白,虽然并未受伤,但心理所受的打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失败,而且是败在了一名女子手中!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如何能接受。 瑶华冷笑道:“你何曾经历过真正生与死的战斗,没有亡灵士兵的协助你能做得了什么?别再口口声声说自己击败了姚武义,那样只会让你蒙羞!” “你!” 紫哥愤怒的瞪着瑶华,但是很快眼帘低垂下去,丢到了手中的青钢剑。 “我投降”,紫哥淡淡的说道,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其困于心 很快士兵们将这位高傲的年轻将领绑了起来,玄天养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跑过去替瑶华包扎伤口。 “你伤的很重,别逞强了”,玄天养满面忧色。 瑶华笑吟吟的看着他,他那生疏的动作没少弄疼自己,可她却不以为意。 “娶我可好?”,她再次问道。 玄天养愕然,低着头说道:“姚将军别开玩笑了”。 “嫌我年纪大了?” “不不不!姚将军,您那风华绝代的身姿足以令世间任何一名男子倾心,天养亦是仰慕的很,只是…”,玄天养想起了叶潇潇那白衣飘飘的绝美身姿,即便命中无缘,仍是难以放下。 “别说了”,瑶华勉强笑着轻轻推开了玄天养:“这是我第一次向男子开口呢”。 瑶华站起身来,成为了最冷的玫瑰,这一刻玄天养怅然若失,心中萌生一丝悔意。 这时独孤南方突然冷不丁的说道:“第二卦,其困于心”。瑶华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立刻招呼手下将士收编紫哥的禁卫军去了。 普通士兵还好,对于瑶华的收编并没有太多抵触的情绪,而那些王公贵族就不那么平静了。尤其是国公赵怀礼更是指着瑶华的鼻子大骂其不守妇道丢了天下女子的脸面,而赵姝看到被囚的紫哥之后默默的扭头而走,仿佛不再认识自己的丈夫。 “他虽然死了,但却从来没有失败过,更不为沦为阶下之囚” 赵姝的轻声埋怨如一记重锤砸中了紫哥的心扉。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愤怒和不甘不断吞噬着他的内心。 面对赵怀礼的斥责,瑶华则十分干脆的给了他几个耳光,其余贵族见状则老实了许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两个时辰之后,收编完成。补充兵力六千,俘虏三千多人,负隅顽抗的几百人被当场斩杀。瑶华的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让玄天养大开眼界,在心底由衷赞叹这位女将军。 忽然,瑶华转过身来看着后方,面色变得极其凝重。 大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玄天罡的二十多万亡灵大军去而复返,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那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和刻有骷髅印记的袖章令人不寒而栗,就连瑶华坐下白马都惊恐的向后退了几步,发出不安的嘶鸣。 “来得好快!” 原来玄天罡的亡灵大军到达南山郡之后发现扑了一个空,诧异之余又十分恼怒,本想乘机进犯狼莽荒原,但是布向花先前与六大隐世家族长老那惊天一战让他有了顾忌,在搞清楚状况之前不愿意贸然进攻,引起三大月国的猜疑。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弥厄的状态出现了严重问题,当他接近狼莽荒原之时发现对于亡灵士兵的掌控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有什么力量无形中切断了他与亡灵士兵的联系。玄天罡也隐隐感觉到手中的黑玉扳指渐渐失去了作用,无奈之下才决定立刻返回小宛。 可玄天罡万万没想到当他们回来之时大本营已经被一锅端了,更糟糕的是当两军对阵之时,弥厄和玄天罡竟同时失去了对亡灵军团的掌控!此时看似大军整齐的站在他们身后,但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一个空架子。 弥厄退到了军阵之中,试图尽快修复与亡灵士兵的联系,而玄天罡单人单骑位于最前方,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但是这位雄心壮志的年轻帝王并不慌乱。 他大声喝道:“玄天养你给我过来!”。 玄天养刚准备过去却被瑶华按住的肩头:“小心他对你不利!”。 玄天养苦笑道:“面对二十几万亡灵大军我想你也明白,我们毫无胜算,既然他没有立刻发动进攻,且听听他还有何话要说吧”。 “倘若他真要对我不利,并以此为要挟,还请将军务必不要顾虑!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再者我与他毕竟兄弟一场,我想他不至于要我的命吧” “那我跟你一起过去!” 他这一番话并不能说服瑶华,刚准备动身忽然微微皱了皱眉,左臂的伤势并不容乐观,由于吃痛发出一声轻哼。 玄天养担忧的看着她,知道她一旦作出决定就不会更改,于是柔声道:“这次就让我走在你前面吧”。 “嗯” 玄天养牵着白马走在前面,瑶华则坐在马上看着他的背影,罕见的有些走神。也许是盼望着这短短一程永远也走不完才好。 白马终于停住了脚步,再也不肯上前,瑶华也已经回过神来近距离观察着令世人闻风丧胆的亡灵大军。 玄天罡看了一眼远处被囚的紫哥、赵怀礼等人,笑道:“二弟,你可当真是令为兄刮目相看呐”。 玄天养平静的说道:“大哥,你如果只是前来讥讽我的话,那未免也太没了气度”。 “我们早已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玄天罡却是摇了摇头:“二弟,你太令我失望了。” “彼此彼此!” “我问你河州、苍梧包括南山郡到底是不是属于冥水?” “当然是” “那我要收复三地何错之有?京华城的沦陷难道我不比你心痛?我意欲收复三地重新建都,凝聚天下民心,最后将荆北枫彻底赶出去又有何错?” “这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你罔顾天下百姓与妖魔为伍,你野心勃勃,根本不值得信任!” 玄天罡哈哈一笑,怒道:“我若不与你口中的妖魔为伍,拿什么抵挡姚武义的六十万大军,父皇已死,谢耘又有了异心,有着这样一个机会放在眼前,难道我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的看着城破国灭吗!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口口声声要我罢手,我若就此罢手冥水能有光复的那一天吗!难道靠你?我的好弟弟,如今大楚联盟的盟主!若论叛国,当以你为最恶!” 玄天养被他说的面色苍白,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许会跟你一样,也许不会。但有一件事我却明白,就是决不能再让百姓变得和他们一样!变成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说得好!”玄天罡眼中突然露出一丝欣慰:“如果我说,往后我不会再动用任何一个亡灵士兵呢?你可愿帮我?” 玄天养愕然抬头,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良久之后说道:“我不信你”。 玄天罡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你不信我可以,但是我想问你一句,我能不能相信你!” 第二百一十三章 寄情于梦 “什么意思?” 玄天养发现今天的玄天罡与往日有些不同。 玄天罡转过身去看着数量庞大的亡灵军团:“你所说的一切我这个作大哥的又岂会不明白?民心所向,天命所归,我当然知道我已丧失了天下民心,但是我不甘心,想要亲眼看看,看看世间有没有能够理解我的人,哪怕是一人也好!” “当我到达南山郡之后,即便我没有杀任何人,也没有侵占他们的一砖一瓦,但是民众那一双双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吃了一般,于是我明白了,我已经不可能成功了” “所以我放弃进攻狼莽荒原,决定回来再见你一面!” 玄天罡一番话说得极为恳切,让玄天养一时产生了错觉,仿佛又看到了幼年时那个疼爱自己的兄长。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只要回答我,我是不是可以相信你!” “当然可以!” “那好!所有的恶名就由我来背负,而冥水的未来则交给你了!”,说罢摘下了手中那枚刻有骷髅符文的墨玉扳指:“这枚扳指可以操控所有的亡灵大军,现在它属于你了!” 在玄天养惊愕的眼神中墨玉扳指被扔了过来,而随着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那枚扳指被斩为了齑粉。 瑶华收剑归鞘,于此同时二十多万亡灵大军轰然倒地! 在场的所有人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包括瑶华也没有想到恐怖的亡灵大军竟这样毫无征兆的倒下了。 玄天罡也是一愣,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随后故作释然道:“二弟,现在是否愿意信我了?” 玄天养没有说话,仍处在震惊之中。 “二弟!”,玄天罡突然大声喝道。 “如今为兄还剩下最后一个请求,请你放了紫哥他们,我们已经不再是你的威胁。相反,失去了亡灵军团的震慑,荆北枫随时都会杀过来。为兄只想为冥水再尽最后一份力,让我和紫哥去拖延住他们,可好?” 玄天养陷入了纠结和迷茫,直觉中玄天罡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可眼前的一切却由不得他不信。 “大哥,你果真这么想?” 玄天罡似乎很失望,叹息了一声转身而走。 “大哥!”,玄天养再次叫住了他。 玄天罡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我就当做你不愿看到我前去送死,不要再说了”。 “人我放,我再给你三千人,你自己保重!你我就此别过,从此以后山水不相逢,就不要再见了吧” “好!”,玄天罡停住了脚步。 一直默默呆在一旁的瑶华,忽然说道:“他的眼底隐藏着凶光,我不相信他!”。 玄天养歉然道:“我也知道不该相信他,可是我们终归是兄弟,请允许我自私一次吧”。 瑶华默然,便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紫哥就被押送了过来,赵怀礼、赵姝等人同样在列。玄天罡微笑着看着他们的到来,并赞道: “亲眼一见方知瑶华将军真乃是女中豪杰,我二弟能得你相助真是天大的荣幸!紫哥这次被擒,并不冤!” 当紫哥经过玄天养身边之时,他看懂了玄天罡眼中的那一抹讥讽和冷色。赵姝的幽怨目光更是如针一般刺在他的心上。屈辱和不甘再也无法压抑。 他瞬间冲破了丹田气穴,奋起一掌拍向玄天养的脑袋! 瑶华似早有准备,刹那间掠至玄天养的身前,玲珑剑直取对方手腕。忽然她看到了紫哥眼中的一抹得意,大惊之下正欲转身,一只干枯的手臂已经洞穿了她的心脏。 “快走!” 弥厄一击得手,神色已经变得极度萎靡,连忙招呼紫哥带着玄天罡等人迅速撤退。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玄天养根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瑶华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奄奄一息。 她早就说了玄天罡不可信!为什么我不听!强烈的悔意瞬间吞噬了玄天养的心房,泪水夺眶而出。他拼命想要止住她流血的伤口,可根本无能为力。 瑶华面色惨白,眼看已近不行了。 “不怪你,其实我也有些侥幸的心理呢”,瑶华伸出颤巍巍的手臂触碰着玄天养英俊的脸庞。 “咯咯咯,终于可以放肆一回了,你长得好生俊俏呢” “瑶华,你别说话了,我这就找人去救你!” 瑶华执拗的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可以求你最后一件事吗?” “你说,你说!”,玄天养已经泣不成声。 回光返照让瑶华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红润。“其实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啊,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在变丑变老之前死去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我想…让你吻我一次呢”,她痴痴的看着玄天养,这一刻娇羞得如寻常少女。 “嗯!” 玄天养俯下身去,轻轻的印在她柔软的双唇上,滚烫的泪水一颗又一颗落在了她美丽的脸庞上。 “是我害了你!” 他紧紧搂着她变得冰凉的身体,迟迟不愿松开,直到夜色来临,一切重归于暗。 独孤南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老头儿望着漆黑的苍穹喃喃道:“世事无常,命运难测。其情于梦,其厄在野,其祸在天,其生渺渺,其死朝朝。” “希望你可以真正的成长起来吧”,独孤南方轻轻拍了拍他。 玄天养转身望着老道士,黑夜之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大祭司,人心是否只有变得冰冷才能在这场残酷的争斗中活下去?” “人活一世,总是在艰难前行。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独孤南方指着那倒下的亡灵大军:“现在容不得你再悲伤,这些亡灵必须尽快烧了!否则…” “好!”,未等他继续说下去,玄天养便立刻答应道。他站了起来,平静的可怕:“你帮我找一块好地方安葬了她吧,以我妻子的名义”。 独孤南方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我玄天养在此立誓,从此与他不共戴天!”。年轻的皇子走向了大军,随后高举火把:“所有人随我来,烧了他们!” 独孤南方看着一具又一具被烈火点燃的亡灵士兵,匆忙又卜了一挂,蓦然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大变:“为何这一卦,我再也无法算出!”。 第二百一十四章 王图霸业 二十多万具亡灵士兵的尸体分散极广,又不易引燃,玄天养率领众将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烧掉一万具左右。 忽然,一阵沙沙的声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士兵们举起火把照向声音的源头,随后发出极度惊恐的呼喊:“它们重新活过来了!” 微弱的火光照中,一个又一个阴森的面孔站了起来。 “快撤,去阳城,找谢帅!” 玄天养当机立断,果断率军向东折回,好在那些亡灵士兵虽然站了起来,但似乎没有立刻发动进攻的迹象。但是那肃杀阴诡气息却变得更加恐怖而骇人。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剩下的二十多万亡灵大军已经全部重新站了起来,呈扇形分布,随后沉默的向东进发。速度虽然不快,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令在前方五里开外的玄天养大军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弥厄偷袭瑶华成功之后,变得越来越虚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玄天罡阴沉着脸和紫哥等人踏上了逃亡的路途,虽然玄天养没有追来,但是深深的挫败感却挥之不去。 玄重尺去了天弃山脉已经有月余,至今也没有消息,到头来他所能依靠的只有玄天养所施舍的三千多人罢了,还谈何王图霸业。 “可笑啊可笑!我身边竟再无一将领可用!”玄天罡恼怒看着渐入暮色的苍穹,怒道:“难道我还比不上玄天养那个懦夫!” 紫哥面色十分难看,一路默不作声,他知道玄天罡对于自己丢了小宛一事十分不满,只是碍于用人之际不变发作罢了。 乘着夜色,一行人尽量避开要道专挑小路而行,向着苍梧方向而去,气氛压抑而凝重。 忽然,一道黑影从极北而至,十分突兀的出现在众人身前。 “就这样灰溜溜的逃走合适吗,哈哈哈”,那人忽然阴森森的笑了起来。 玄天罡正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大怒,拔刀便斩。 那人轻易就躲开了这一刀,随后转过身来,当玄天罡看到那人的面容之后大吃一惊:“弥厄?”。 可转身一看,弥厄仍虚弱的坐在马上。弥厄同样看到了那人。“导致我无法掌控亡灵军团的就是你吧”,弥厄在看到他之后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同时面露惊恐之色。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可以切断我与亡灵军团的联系?” 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一头雾水。 那人微微一笑:“所谓的玄阴魔功、炼化之术全都是我教给你的,甚至你的野心,称霸天下的理想也是我灌输的,你说我是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不,不可能!” 弥厄陷入了极度惊恐,意识到了危机掉头就走。然而那人伸手虚空一招,弥厄就被吸入了他的掌中,接着化作了一团黑烟被吸入了那人的眉心。 “有意思,竟然产生了自己的意识”。那人云淡风轻的笑道,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玄天罡震惊的看着被他视作最大依仗的弥厄就此灰飞烟没,内心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 那人看着玄天罡哈哈一笑:“如果你愿意听我号令我可以助你称王,天照大陆唯一的王,你可有这个胆量?” 玄天罡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直觉此人有着通天彻地的能力,于自己而言将是天大的机遇,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道:“有何不敢!”。 “好!”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想要怎么做?” “我仍然是弥厄,但同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世间秩序守护者又名天道!” 说罢将一枚骷髅印记打入玄天罡的眉心,玄天罡短暂的失神之后瞬间露出狂喜之色。他清晰的感知到亡灵大军再度复活,而且变得远远比之前还要强大。 “现在的亡灵军团绝对可以击败荆北枫的大军!” 天道却摇了摇头:“不,我需要你们握手言和!”。 “什么!”玄天罡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即便我愿意他也不肯罢休吧” 天道笑了笑:“我会找他们谈的,不光是赤炎,三大月国甚至是天照都将会臣服在你的脚下”。 这一刻玄天罡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我才会选择你啊” 天道袖袍一挥顿时阴风阵阵,鬼魅般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于此同时玄天罡身后三千多双眼睛悉数变成了棕色。 时隔数月,岚烈再次见到了叶潇潇,不同于前次的欢喜热切,此时的他内心极度的慌张和不安,更要面对女儿几欲喷火的眼神。身为一国之主竟是如坐针毡。如果不是知道躲不过去,恐怕他早就选择避而不见了。 岚蓝陪同双腿俱废的萧潜坐在一旁,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令岚烈十分难受。 “为父是为了你好!”,岚烈大声说道。 “嗯,我知道,所以我是来感谢您的”,岚蓝甜甜一笑,好似天真的少女,那眼底深处的嘲讽却无比炽热。 “你!”,岚烈顿时语塞,随后叹道:“罢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父的苦心的”。 岚蓝一声冷哼,不再理他,而是有些紧张的看着神色不善的叶潇潇:“姐姐,刚刚那些超级高手并不是月照所能差使的,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知道”,叶潇潇看着岚烈淡淡的说道:“岚烈,你们三大月国如果还想继续存在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答应我接下来的要求”。 听着她那不容置疑的口吻,岚烈心中真想骂娘,先是被无尘逼迫,再被各大世家威胁,现在更是被叶潇潇当做下属一般命令。做君王做到这个份上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憋屈。 他心中暗暗发誓,倘若有一线可能定然要将所受的屈辱统统讨回来!但是此刻,他不得不面带着微笑,说道:“只要能办到,岚某必当竭尽所能”。 “我要你们三大月国,从今往后皆听大楚联盟号令!” “什么!”,岚烈脸色剧变,试探着推脱道:“但是月夕、和月临那边我无法替他们做主,如果只有我们单方面同意,势必会引起本属同宗的他们强烈不满,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蓝枫和岚礼我会亲自去找他们,我现在只问你同不同意!”。火红的裙摆无风自舞,大殿内的气温一瞬间骤降。 犹豫了数息之后,岚烈终于咬着牙说道:“我答应!”。 “好” 叶潇潇说罢转身便走,岚蓝也暗暗松了口气,忽然叶潇潇转身定定的看着她:“如果他做不到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希望你能明白”。 岚蓝愕然,一颗心再度悬了起来。萧潜望着叶潇潇离去的背影,在心中叹道:少帅啊少帅,你可知道她为你几乎得罪了整个天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帝国元帅 一直镇守在阳城的谢耘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也导致此后玄天养的救援请求被副将李靖断然拒绝,最后为玄天罡的亡灵大军所擒。 阳城之所以固若金汤,始终屹立不倒,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军令如山。没有谢耘的命令,任你是谁也无法通融。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空望山上,那密密麻麻的坟冢前却多了一个身影。那宽大的紫袍迎风猎猎作响,威严的国字脸上看不出喜悲,只是有了几分疲倦之意。 看到来人之后,杨厉又惊又喜:“谢帅,如今战事吃紧你怎会突然到此?” 谢耘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你这老家伙可以躲到这儿来不问世事,难道我就不能吗?” 随后那威严的目光中罕见的流露出一丝伤感:“他们都是我的兵,我想他们了,所以来看看。” 杨厉看他神情气色都与以往大不相同,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谢帅,这可不像你,到底怎么了?”。 谢耘缓缓转过身来,淡淡的说了几个字却如石破天惊,他说:“阳城已经空了”。 “怎么可能!” 这是杨厉的第一反应,随后想了想便再也说不出话来。是啊,从战纪元年谢耘率领大军进攻天照中都开始,到此后北上支援京华城,南下抗击四国百万大军,到战纪二年的战略僵持,再到此前与荆北枫超过120万大军麓战数月,与荆无命突围之战,一直到玄天罡率领亡灵军团南下。 谢耘的兵团历经大战无数,前后据敌已超三百万之众,换做别的将领那区区三十四万兵力早就该打光了,可世人包括杨厉自己皆以为谢耘不会败,阳城永远不会倒,却从来没想过谢耘也有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杨厉脸色羞红,自己早该想到的!再加上玄天罡的暗中掣肘,阳城能坚持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了。他颤抖着问道:“如今到什么地步了?” “城中兵不过千,百姓易子而食” 杨厉面如土色,短短十二个字其背后是何其的悲凉与残酷,再看谢耘头发已经花白,那如钢铁般的身躯也已经是伤痕累累。他的目光之中看不到太多的悲伤,心中的痛却远比任何人浓烈。 别人可以软弱,可以悲伤,可以抱怨,唯独他却不能,因为他是帝国元帅,帝国的支柱。 杨厉心头一软:“实在不行,那就…” 谢耘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阳城是一个象征,不能倒!何况我还答应过那小子,男人一诺千金,说到做到。” “那小子至死也未曾食言,我又怎么能够。君临死了、玄六甲死了,玄天正怕也早已被害了,算算也该轮到我了” 谢耘哈哈一笑:“儿郎们,且在地下等着我,到了地府本帅照样带你们去斩阎罗!” 悲壮的情绪似乎感染了那万千坟冢下的亡魂,一阵冷风吹过,齐齐晃了晃剑身。 一股敬意油然而起,杨厉拱手道:“谢帅,你打算怎么做?” “我在等一个人” “谁?” “我!” 人未至,那雄浑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接着一个光着头的霸气身影瞬间破空而至。 “无尘大帝!”杨厉倒吸一口冷气,传言谢耘与无尘有所渊源,看来是真的。 再看他光溜溜的头颅心中纳罕之极却又不敢问,于是左看看谢耘右看看无尘大帝,身为冥水三朝元老的他此时竟有点不知所措了。 不料谢耘话一出口更令他惊掉下巴。 “你这老家伙还真是能忍,如果不是雪影国突遭大难,恐怕你还要继续当那缩头乌龟吧?” 无尘看了看满山的坟冢,回过头来说道:“看来那时我以无界之身和楚飞岩厮杀还是被你瞧出端倪了”。 谢耘却摇了摇头:“在雪影国莫名其妙出兵我国北境之时我便感觉蹊跷,此后雪影大军居然可以从天照借道绕到叶青兵团身后围困兵斜城,我便对你的死讯产生了怀疑”。 无尘凝神看着谢耘,突然有些惋惜的说道:“以你的见识和能力本该成为我天照国历史上的最杰出的统帅才对。” 谢耘语气变得有些冷:“你是知道的,从家父谢灵武惨死在天照的那一刻便不可能了”。 “兵神谢灵武!” 杨历大吃惊,当年这是一个可以和无尘齐名的人物。论修为无尘毫无疑问乃当世第一,但论用兵和治国却属谢灵武最强。天照国的崛起由无尘大帝而始,但真正将国力带至巅峰的却是兵神谢灵武。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在内政治理上谢灵武做出了一系列的改革,从而让天照国国库充盈,百姓富足,兵强马壮。 对外其兵峰之盛更是令天下惊惧,彼时他率领大军数年内连败各大帝力,大有一统天下之势。按照当时的情形,不出十年,天照大陆恐怕就只会有一个国家存在了。 其余诸国空前的联合在一起,却依然在板门被杀得大败。正当各国以为其将要进一步率军南下之时,却突然传来了谢灵武暴毙的消息。 此后无尘大为震怒,亲自率军镇压各国,君临和荆北枫等人也是在抵御无尘进军的过程中崭露头角。 大战进行月余之后,或许是无尘有些意兴阑珊,又或许是发现君临等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对付,最终以无尘收兵各国进贡加倍而告终,谢灵武也从那时起成为了禁忌之词。 杨历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谢耘,传闻谢灵武并无子嗣,看来必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件事一直是无尘心中的一根刺。当年谢灵武威震六合,杀得六国毫无还手之力。其名声甚至有盖过无尘的势头,无尘也有意将谢灵武栽培为自己的接班人。但这却引起了亲王血仑的强烈不满,他坚持认为皇族大权不可旁落,对于无尘所谓的“远见”不屑一顾。 各国正好利用这一点,暗中收买宫中近臣煽风点火,终于让血仑下定决心诛杀谢灵武。 那一天谢耘刚刚出生,老来得子的谢灵武欢喜之极。血仑以设宴轻功为由将其骗至宫中,毫无防备的谢灵武喝下毒酒,战至力竭被当场诛杀,谢耘由于患有早产的病症事先被无尘接走照顾而躲过一劫。 然而血仑并不罢休,随后提着谢灵武的人头找到无尘,让其务必务必斩草除根将谢耘一块诛杀。 无尘当即大怒,却又有些无奈,因为皇族成员大多数站在血仑的那一边。骄傲的天照皇族并不认为少了一个谢灵武有什么影响,反而血脉的传承才是重中之重。 无尘最终将怒火发泄在各国身上。坑杀重臣,这件事也是无尘一生中唯一的污点。 此事听谢耘旧事从提,不由心中微怒:“为了当年的事我已血洗各国,并将我的亲弟弟放逐到了雪影国,你还有何不满?” 谢耘摇了摇头:“我之所以提起这件事,只是想让你记起当年的心情。即便在盛怒之下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同各国罢兵,或许其中有君临的缘故,但我却知晓作为天下共主的你实不愿制造太多的杀戮和纷争。” 无尘淡淡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如今这场战乱远胜当年,兵民伤亡已达数百万,战火绵延数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我希望你能比当年做的更好些,可以平定当前乱世的局面,维系住天下大势。” 无尘呵呵一笑:“维系天下大势?难道你还指望我帮你夺回冥水的疆域不成?” 谢耘傲然道:“当然不会!在你出面之前,我至少会将荆北枫撵出天弃山脉!” 无尘心中一怔:“我能得到什么?” “得到我谢耘以及亡父的敬重!” 无尘闭目沉思了片刻,朗声说道:“好!” 谢耘见其允诺大笑而去。 “有没有酒?”,无尘忽然问道。 杨厉还震惊于刚刚两人的谈话之中,等无尘走近了方才回过神来,匆匆将为杨凯准备的一壶烈酒递给了他。 无尘仰头猛喝了一口,然后虚空凝结出几只酒杯,大声喝道:“一杯敬灵武、一杯敬血仑、一杯敬谢耘,还有这一杯…”。谢耘再次看了看满上的坟冢,顿了顿说道:“敬天下战死的英灵!” 无尘破空远去,而杨厉跪在杨凯的坟前已是泪流满面:“孩子,你听到了吗?” 或许是天意,战纪三年十月二日至三日极夜突然降临,白昼无光。谢耘以一千兵力突袭赤炎国皇城,由于一片漆黑赤炎根本摸不清谢耘带来多少人马,当听说谢耘亲率大军杀至城中之后守军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落荒而逃。 此战谢耘率军斩杀三千禁军,踏碎大雄宝座,单枪匹马杀至玄天冥的身前,逼其立下盟约迫使荆北枫不得不撤出天弃山脉回援皇城。 没有人知道谢耘最后去了哪里,只知道那一战过后一代雄主玄天冥就此一病不起,帝国元帅的狂笑声成为了赤炎国永久的噩梦! “哈哈哈,小子,本帅没有食言!” 第二百一十六章 镜花水月 汪野和乐正近日一直在堤防着三大月国的进攻,一刻也不敢松懈。玄天养自从主动于南山郡迎击玄天罡的亡灵大军之后便再无音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好在亡灵大军也同一时间失去了消息。 这段时间最为忙碌的就是各方斥候,来回穿梭于各个重要的战略要地。然而,在九月的最后一天,他们几乎同时是得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 三大月国准备向大楚联盟臣服,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正悄悄蚕食月夕国领地的荆北枫突然收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于是第二天另一则震撼的消息传来,冥水和赤炎在天弃山上正式缔结休战盟约,双方握手言和。 十月初一,月照的使者岚蓝、月夕大帝本人蓝枫,月临的使者岚羽纷纷携带传国玉玺而来。在狼莽荒原的地下城正式向大楚联盟称臣,同时为表示诚意,三方各交出了30万兵力供楚盟调遣,虽然玄天养并不在,但并不影响仪式的进行,同天仪式宣布完成并昭告天下。 大楚联盟一跃而成为最强大的势力之一。无尘大帝似乎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自上次返回天照之后一直显得很平静。如此看来,从战纪元年开始的七国大混战似乎即将落下帷幕。 而此时唯一不安定的因素则变成了已经强势渡过绮罗江的南诏国大军以及怒火中烧的女王独孤彤红。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汪野依然不敢相信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如今玄天养、独孤南方和萧潜都不在,汪野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楚盟的最高统帅。 当他反复向岚羽确认之后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叶潇潇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她又明明杀死了君临,摧毁了冥水最后的希望,一时心情显得很复杂。 长宁的百姓则欢呼雀跃,也没有想那么多,决定在三日后举行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赞美圣王带来的和平。届时将会邀请各方宾客,无论此前是敌是友,他们都将会用他们的淳朴和最大的热情来向世人证明这个伟大决定的正确,并接受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而此时,叶潇潇出现在了南际山上,一声又一声剧烈的咳嗽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满头银发的顾惜梦看着她身前一大滩血污,那阅尽世事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你这一入轮回又将历经无数劫难,下一次找到你不知道又要等上多少年。” “再给我一天时间好吗?”叶潇潇咳嗽的越发剧烈,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不行,答应你的一年时间已至!”顾惜梦冷冷的说道,“再拖下去,你将入不了轮回会彻底死去”。 “我想再见他一面哩!”叶潇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故意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知道顾惜梦总是会心软的。 “不行!”谁知这次顾惜梦竟像是铁了心一般,坚决不同意:“你答应过我往后都不再寻他的!我见不得你每次都这般遍体鳞伤!” 叶潇潇耍赖似得说道:“我都答应你了,所以这次就让我去吧”。 “还是不行!”顾惜梦索性背过身去。 叶潇潇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般坚决,她看了看忘忧山的方向痴痴的说道:“对不起小梦,其实我已经无法再入轮回了,无论你和我,还是我和他,这都将是最后一面,是生生世世的永别。” 顾惜梦闪电般的转过身来,那往日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脸上瞬间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大声吼道:“叶潇潇,你骗我!骗的我好苦!” “我等了你数万载,只为你能回心转意,我看着你一次次步入深渊却无能为力,你可知道我心中的痛楚!你知道吗!” “你说他能为你摘星揽月,数万年来我日夜修行一刻也不敢倦怠,不管多难,不管多久,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也能够做到。” “好不容易你说你不会再寻他了,你可知我心中有多么欢喜!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我将要永别,你让我如何能够接受!如何再空度万载!”顾惜梦满眼含泪,处于爆发的边缘。 “小梦,我都知道的。如果先遇到的是你,我想我会喜欢上你的吧。” 看着她额头越来越淡的梅花印记,顾惜梦咆哮道:“你若敢死,我这就去杀了他!” 说罢顾惜梦直冲天际,杀向了忘忧山方向。 “小梦!小梦!” 叶潇潇一个劲的喊着他的名字,挣扎着站起又反复跌倒,原来她竟虚弱到了这个地步了。 其实顾惜梦根本没有远离,他只是躲在一旁看着,看着她为他心急的模样,数万年来都从未变过。 末了,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回到了叶潇潇的身边。 “回想你我初遇之时,你便冷冷的告诉过我不会喜欢上我,那时我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默默的等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回应我的心意。数万年过去,直至今日我才明白,我喜欢的原来正是那个初心不改的你呀。” “罢了,我都明白了,所以请你原谅我方才的自私,原谅我最后一次发脾气吧”。 “我会帮你的。”顾惜梦最后淡淡的说道。 “小梦”叶潇潇看着他那失去了光彩的眼神,心中的愧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其实,天上的星星是摘不下来的。” 顾惜梦摇了摇头,将叶潇潇轻轻抱起,放在月满石上,温柔的笑了笑:“这上面凝聚了我数万年汲取的月满精华,应该足够让你恢复一天的修为了”。 叶潇潇惊讶的看着他:“难道你早就预计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顾惜梦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双眸也变成了银白色,全身的气息暴涨至前所未有的恐怖境界。 “小梦,你要做什么!”叶潇潇惊讶的发现此时顾惜梦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计。 “从今日起,我将会埋葬这一份念想,从此以后我要那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说罢纵身一跃,飞向了无尽的高空,就此失踪。同时,月满石轰然崩碎,炙热的白色光芒温柔的包裹住了叶潇潇。 战纪三年的十月二日至十月三日,没有日落月升,不见满天星辰,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人们在无边的惊恐之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昼夜,当十月四日旭日初升,温暖的阳光重新照耀大地,人们无不欢呼雀跃,感叹这个美好的时刻。 长宁也在这一天准备好了盛大的庆祝活动,等待着天下宾客的到来,并将这一天定为“回光日”。随着宾客云至,人们的脸上无不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第二百一十七章 岚羽落难 十月三日的清晨,白昼没有如约来临,进入了极夜。惶恐中的人们选择了呆在家中,闭门祈祷,希望黑暗尽快过去。 平凡的人家用不起昂贵的油灯,只能在灶台下烧上几根干柴,用以驱散心中的惧意,等待光明的到来。 而在月临的皇宫之中,却是一直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并非是他们早就预料到了极夜的来临,而是在前一夜玄瑶皇后突然薨逝,整座皇宫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玄瑶皇后年纪尚且年轻,数月前才刚刚诞下一名皇子,深得岚礼宠爱,极尽尊荣,怎会突然暴毙?关于她的死因皇宫之中却一直守口如瓶,隐而不宣。 一个时辰之前,玄瑶皇后的寝宫被大量的士兵包围,戒备极其森严。宫殿上下弥漫着肃杀的气氛,竟一点也不像是在办丧事的模样。 床榻上玄瑶赤身裸体的躺在那里,双目瞪得大大的,显然是死不瞑目。 岚礼怀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缓缓抽出了刺入玄瑶心脏的长剑,目光中的惋惜之色一闪而过。 “岚礼,为什么!” 岚羽嘶吼着想要闯到他的身前,却被几个凶悍的士兵踢倒在地,此时的他面色涨红,衣不蔽体,哪还有半点儒雅将军的模样。 岚礼冷笑道:“她与你通奸,我当然得杀了她”。 岚羽暴怒道:“你想杀我,又何必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将污名栽赃到她的身上,她是无辜的!” 岚礼掏出匕首,轻轻逗弄着怀中哇哇大哭的婴儿,不一会儿那孩儿竟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你看,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啊”。 “你到底想怎样?” “既然你不愿意承认,我就只有送这孽种去见他母亲了”。 “他可是你的孩子啊!当年是我随你亲自前往冥水接的亲,这么多年你与玄瑶的恩爱、与我的兄弟情义难道都是假的吗!” 岚礼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我与你这个野种何曾有过兄弟之情,当年公孙齐屠杀我皇族大半,我若不与你假意交好又岂能逃过他的毒手?” “每每想到与你这个阉人称兄道弟,我都觉得厌恶!” 岚羽望着面目狰狞的岚礼,放弃了最后一丝劝说的希望,反而平静了下来:“那玄瑶呢,这些年他温良恭俭,你又如何下得去手?” “彼时月夕在诸国之中最弱,我若不与冥水联姻,如何能坐稳王位。告诉你一句实话我从未爱过她,最可恨的是她却一直对你这个阉人念念不忘,如何叫我不恨!” “你在军中的威望又极高,若没有正当的理由可真不好杀你啊!所以只能让她去死了!” “还真是煞费苦心了”岚羽咧了咧嘴,忽然大笑了起来,一直笑出了眼泪:“原来我所期许的友情与温暖都只是黄粱一梦啊”。 笑了许久,岚羽冷冷道:“你想要杀我不单单是这个原因吧,否则你早就可以动手了”。 岚礼冷漠的看着他:“原本我也并不急着杀你,但是你和大楚联盟走的太近了!我堂堂月临岂能向一女子低头,大楚联盟非除不可。明日就将是其覆灭之时,所以在那之前我必须除掉你这个潜在的隐患”。 “好好好,那我就明白了。”岚羽平静的可怕:“死前能否陪我喝一碗断交酒,了了这一世恩怨,来生我可不想再遇到你这个人渣了!” “寡人正有此意!”岚礼喝道:“来人,上酒!” 岚礼率先一饮而尽:“喝完认罪,请你安心上路!” 岚羽接过酒碗,同样大口喝完,随后猛然将酒碗摔碎:“岚礼,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你说什么?” 岚礼突然脸色一变,接着便听到了外面激烈的打斗声,不一会儿大量的蓝羽营的士兵便杀了进来。 岚礼寒声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岚羽悲伤的看了一眼床榻上冰冷的尸体:“但我还是没想到你竟然做得如此决绝”。 随后拔剑欺身上前,将岚礼逼至墙角,同时凌厉的剑锋抵住了他手中刺向婴儿的匕首。 下一刻剑锋直刺岚礼的心窝,出手再不容情,岚礼终于露出了慌张慌的神色,大声呼叫:“救我!” 忽然一道黑影神奇的出现在了岚礼的身侧,轻易便挡下了岚羽必杀的一剑。 此人一出现岚羽便感受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他冷冷注视着那张阴森的面孔:“就是你让这个蠢货改变了主意,选择背弃盟约?” 天道摇了摇头:“我只是告诉他不必畏惧那个女人罢了,自始至终我都从未干涉过他的决定”。 岚羽警惕的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何这么做?” 天道悠然说道:“为了守护世间秩序,帝王将相皆乃天命所定,岂能让那楚盟乱了天下!” “反倒是你身为臣下,眼看着自家君王被威胁而无动于衷,不替君王分忧,不为家国社稷着想,难道这就是你心中的正义?” 天道那魅惑人心的力量一瞬间让岚羽的脸色有些发白,岚羽咬破了舌根方才清醒过来。天道轻咦了一声,显然也有些出乎意料。 造化境之下应该无人可以抵挡他的摄魂术。他并不知道楚飞岩此前为了救岚羽已经将蓬勃的生机注入了他的体内,其中更是不乏大量的本源灵力,方才能够抵挡得住他无形中的灵魂攻击。 岚羽指着床榻上的尸体和那嗷嗷待哺的婴儿:“这样的国度我守护她作甚!” 随后一声暴喝:“岚羽营何在!” “属下在!” “杀了这个妖人!” 天道微微一笑,袖袍挥舞,瞬息之后大殿之上岚羽营所有人的瞳孔都变成了妖异的棕黄色,转而开始攻击岚羽。 一炷香之后,由于不忍对同伴痛下杀手,岚羽全身多处已经受到重创,流血不止,死亡的到来似乎只剩下时间问题。 看着那些瞬间变得陌生而毫无感情的同伴,来自心底的寒意让岚羽不肯就此倒下,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活下去,至少要将消息带回到狼莽荒原。 岚礼看着奄奄一息的岚羽终于放下心来,得意的笑道:“如果你愿意归顺,我可以考虑让你活下去。” 岚羽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然后挺直了脊梁:“老子与你不同,老子是男人,带把儿的男人!” “如此便罢。” 天道大手挥下,整座宫殿灯火俱灭,一切重归于暗。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梦初醒 京华城中惶恐无度的人们,谁也不知道在一个漫长的黑夜过后,那覆盖在忘忧山上厚厚的冰层已经彻底融化。那个被冰封了数月的年轻人重新露出了真容。 一袭黑衣,满头白发,仍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坚毅而略带遗憾的眼神和生前一般无二,看起来与活人无异。 楚飞岩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极度的荒凉寒冷,他孤独的行走在看不到尽头的大道上,前路不知是天国还是地狱。 走了很久很久,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谁,疲累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每一处神经,让人忍不住想要就此睡去。 “阿岩,阿岩。” 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为何这个名字好熟悉?蓦然,他看到了前方有一抹火红的身影,在这空旷荒凉的国度显得如此耀眼,仿佛驱散了所有的寂寞和空冷。 那足迹所过之处,地面盛开了一朵朵雪白的寒梅。 他不顾一切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捡起地上的梅花想要送给她。可是那寒梅入手即化,转瞬便没入了他的身体。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一直追,一直捡。 此刻忘忧山上,一名女子看着楚飞岩那雪白的发丝一根一根恢复了原状,喜极而泣。 不知追了多久,那火红的身影却总是显得遥不可及。以致于他渐渐放慢了脚步。 “你不要我了吗?”那是女子清冷而哀怨的声音。 “不不不!我一定要追上你!” 他奋力追了过去,这次速度变快了很多,又过了很久他终于拉住她的手,开心极了。可是等到她转过身来他却看到一张血水模糊的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女子看着那消失的朵朵寒梅厉声指责道。 他大惊失色,慌忙松开了她的手,于此同时,忘忧山上,楚飞岩瞬间惊醒过来,彼时已经泪流满面。 楚飞岩长身而起,刹那之间忘忧山的上空风起云涌,盘旋在上空的天地灵气化作一条长河源源不断的注入他的眉心。随着至纯的灵力注入,那一直折服在其眉心的七彩魂蝶终于完全张开了翅膀。 镇磨盘、冰魄石、青木赤霄珠同时现出真身,盘踞于高空,与天地呼应。三大本源灵石同时出现,让天地间的灵力如鲸吞海吸一般汇聚而来。 随着充沛而精纯的灵力不断注入,楚飞岩全身受损的经脉,乃至那原本受到重创的脏腑在顷刻间便已恢复如初。而且原本被压制的修为开始呈现爆发式的增长,从玄灭境初期、中期、后期、巅峰一直跨入到造化初境方才止步。 当一切归于平静,三大本源灵石重新没入楚飞岩的丹田,楚飞岩骤然睁开了双眼。 双眸金光大作,那苦苦等待在一旁的女子只瞥了一眼便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 片刻之后,岚蓝悠然醒来,正看到楚飞岩关切的眼神。岚蓝面上闪过一丝羞色,随后惊喜的说道:“你真的活过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战纪三年十月四日酉时。” 楚飞岩顿时浑身一震,面色惨白如纸,骤然掠向了南际山方向。 “潇儿!” 楚飞岩回想起一年之前在南际山上顾惜梦所说的话,内心涌起了强烈的不安。 “你们两个都已生机耗尽,即便是我也只能救活一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死,二是不动声色的去死!” 楚飞岩当然选择了让他救活叶潇潇,而自己坦然赴死。可是一年之期已至,为何他还好端端的活着?不仅如此,而且全身伤势尽复,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为什么顾惜梦要骗他?以顾惜梦往日对他的冷漠态度来看,顾惜梦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甚至曾毫不掩饰杀死自己的企图。 唯一能让顾惜梦改变主意的就只有叶潇潇,朝天大比之后他们双双重伤昏迷,率先醒过来的真的是自己吗? 楚飞岩隐隐猜到了一个真相,一股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慌袭遍了全身,比往日所受的任何伤势都要沉重。他似乎即将失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一念及此,他再也无法呼吸、再也无法御空而行,刚刚重塑的生机仿佛一下子毁去大半,眼前一黑猛然从半空栽了下去。 坠落的过程中,脑海里回想起过去一年与叶潇潇相伴的种种。从携手走下南际山的那一刻开始,叶潇潇似乎就无比的依恋自己,一刻也不愿与自己分离。 她坚持让他替她梳妆,即使扎的发髻很难看;她与他乘舟共度,流连于沿途每一处风景;她常常依偎在他的身旁,什么也不做,只是痴痴的张望着。每当深夜来临她总是像小猫似的钻进他的怀里,呢喃着说着肉麻的情话,有时候他都觉得害羞而没有做出回应。 她像极了寻常热恋中的少女,可是如今回想起来才感觉到她的急迫心情。她似乎早就知道他们注定会分离,所以她急着与他成婚,急着将影盟托付给他,又带他去了水月长林,当被惊神阵困住后,她说过来不及了,但她还是带他去了南无界碑。并在分别之际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句喜欢,然而他却傻傻的说不出口,任由她离开。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咳出了大量的鲜血,并且短暂失去了意识。可笑的是,他天真的以为她只是为了自己伤心过度罢了。 “为何你从未注意到,你这个自私的家伙!”楚飞岩任由坠落的身体砸在忘忧山坚硬的石块上,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并没有让他心里好受半点,反而更多往日不曾注意到的细节浮上心头。 自南际山出发以来,她常常感到疲累,每日所需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身体总是很冰冷。在南诏遭遇敌人的时候,她不再像往常那般轻易出手,甚至在最后与独孤无涯决战的时候,面对影盟大量的死伤她依然表现的很克制。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了她的身体恐怕已经处于极其糟糕的地步。 “我真是天底下最愚蠢,最自私的混蛋!”楚飞岩仰天大骂,泪流满面:“潇儿,让我再见你最后一面可好,可是你到底在哪里?” 楚飞岩面如死灰,因为他失去了对南际山的感知。忽然,他听到了岚蓝靠近的步伐,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瞬间跳出深坑来到岚蓝身前,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 “当初潇潇留给你的信件还在吗?” “嗯,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再向我索要的。”岚蓝那明亮的双眸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英气而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祝福。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但我却知道她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楚飞岩失魂落魄的看着那封信件,看着那因为被泪水打湿而变得褶皱的痕迹,回想起分别之前的种种。无尽的悔恨几乎要将他吞噬。 “她是在向我做最后的告别啊!” 这一刻楚飞岩肝胆欲裂,痛不欲生,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岚蓝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模样,有些不解:“我前几日刚刚见过叶潇潇姐姐啊,现在狼莽荒原危在旦夕,我想她很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真的吗!” 岚蓝认真的点了点头。 楚飞岩顿时狂喜,给了岚蓝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 “走,边走边说,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楚飞岩一把扶住岚蓝破空而去,神情坚毅,“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从我的身边溜走!无论生死,我必相随!” 第二百一十九章 难得温馨 十月四日的清晨,随着月满石的灵力耗尽,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了虚空之中。而原本在她脚下的南际山刹那间缩小了无数倍,最后化作一枚古朴的黑色方印追随那满头银发的主人破空而去。 叶潇潇凝视着顾惜梦离去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小梦,你这又是何苦”。 随后叶潇潇欣喜的看了一眼忘忧山的方向,刚准备动身前往突然感受到一股极其邪恶的力量笼罩了狼莽荒原。 “居然还没死!”那美丽的双眸现出挣扎的神色,须臾轻轻一叹,转身掠向了狼莽荒原。 经历了漫长的黑夜,今日的阳光似乎格外的明媚和温暖。冯安起了个大早,四处巡视了一遍。说是巡视,其实更像是招摇显摆。 他抱着阿追,每到一处人多的地方都故意停留许久,不等到大家夸赞阿追长得白胖又好看,夸阿追聪明,夸他这个救命恩人英勇无畏那是绝对不肯离开的。 用他的话说,阿追可是天选一代第一人,将来注定是要成为大人物的。人们念他年纪大了,也乐得奉承几句。 不过那些家里有了新生婴孩的就不乐意看到他了。因为他每每会一边乐呵呵的逗弄孩子一边说些气人的话。 “恩,不如我们阿追好看。” “没有我们阿追漂亮。” “肯定没有我们阿追聪明。” “…” 如此这般谁也不会乐意啊,于是干脆等这老头显摆完了才出来。长宁地界不大,整个逛完了也才一个多时辰。 不过今日冯安似乎格外有兴致,又去了一趟村西头,整个村落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唯独这里显得有些破旧荒凉,但又显得很神圣。 当初因为公孙九的缘故,很多老兵惨死在了荒漠之中,虽然如今长宁和大楚已经亲为一家,但他还是决心让他们落叶归根,事后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将他们的遗骨一具一具埋葬在了此处。 “老伙计们,你们看到如今的长宁了吧,什么?看不到?看不到就让老哥替你们看看,这就是活得命长的好处哦,来来来,大家再瞧瞧阿追。” 冯安将阿追举得高高的,然后放下,再次举高。阿追欢乐的笑声让这荒芜之地不再苍凉,反而透着一股暖意,可冯安毕竟太老了,没过多会就有些气喘吁吁,咧了咧嘴没好气道。 “还得去个地方,不陪你们了哟!” 于是他又抱着阿追来到了圣王雕像的脚边。他指着那个高大的雕像对着阿追说道:“看到没,圣王救了咱们长宁,他可是爷爷我带回来的哦”。 说完又得意的笑了起来,路过的村民见怪不怪,也只有冯安有此特权,可以肆无忌惮的坐在那里。 “大家都说他死了,可我总是不相信,所以也懒得去那什么忘忧山寻他,万一真看到他的尸体,难道还要让我这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他磕头吗?别人敬他是九天圣王,可我却知道他只不过是个有骨气的少年人罢了。” 冯安絮絮叨叨的说着,阿追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安静的看着老头,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着,似乎在仔细打量面前的雕像。 “如果他见到如今的长宁一定会替我们高兴的吧。”冯安眼中含着泪花,“原本我是想让你拜他为师的,哎,老头我吹了那么大的牛,总得想办法兑现不是,所以你小子往后一定要争气啊。” 冯安轻轻摇了摇阿追的小手,阿追忽然被老头儿耷拉着的眼皮吸引了,瞧他一动一动的,似乎格外有趣,咯咯笑了起来。 “哼,小家伙,又在笑我!”冯安轻轻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阿追小嘴一噘,顿时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远处,冀嫂早已拿着大扫把“追杀”了过来,骂道:“你个死老头,又欺我的阿追!” 冯安吓了一跳,轻轻放下阿追转身就跑,那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冯老将军,宾客们快到了,咱们接待人手不足,您老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也来帮个忙吧!”远处乐正正好过来寻他。 “好好好!”冯安满口答应,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冀嫂在后面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那眼神中终归是充满了感激之情。如果少了这个老头,来自长宁的笑声或许会来得更迟些吧。 太阳已经高过了枝头,妇人们早早浆洗完了衣服,在门外的竹竿上晾晒,一边又在那调笑谁家的媳妇将自家汉子折腾的走不动路了。 果然,隔壁王老三慌慌张张出了大门,同时冲着屋内喊道:“到了咱们这个年纪怀不上也是正常的啊!” 屋内王家媳妇翠兰幽怨的摸着自己的肚皮,只是嗔道:“记得今晚早点回来!” 王老三嚷道:“今天忙着呢!”一边灰溜溜的赶紧走了,又惹得妇人们一阵大笑。 其余各家也都开始为今晚盛大的活动早早准备了起来,将家中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用来招待今日到来的贵客。 整个长宁都弥漫着兴奋而欢快的气息,萧瑟荒凉已久的国度已经记不起何时这么热闹过了。 冯安跟着乐正来到了边界处,远远一看便大吃一惊,难怪乐正说忙不过来。在近处已经有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在排队等候着放行,而在远处仍源源不断的有人赶过来。 乐正和汪野商量了之后,分别在狼莽荒原的北面、西面和东面设置了关卡,用以识别来人身份,防止不怀好意的人混进来。他们这边正好是靠近月夕国。 冯安狐疑的看了乐正一眼,问道:“咱们没有邀请这么多人吧?” 乐正点了点头,说道:“我问过了,据说蓝枫一会将会亲自前来,所以多安排了一些护卫的士兵,另外蓝枫还特地号召了部分月夕国的百姓前来参观,说是要让他们学习咱们长宁的坚韧不屈,朴素而刚强的作风。” 冯安年轻的时候见过蓝枫不可一世的样子,咧了咧嘴嗤笑道:“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不怎么得劲啊”。 “所以请您老过来把把关,看看这些月夕国的百姓之中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啊。” 就在这时远处人群中有人高声喊叫了起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于是两人匆匆赶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章 蠢蠢欲动 两人到了跟前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拼命的想要闯过关卡,此人披头散发脸上血肉模糊看不清容貌,身上所受刀剑创伤无数,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一个守着关卡的士兵轻易就将他打趴下了。“将军,此人行迹十分可疑,您看?”。 乐正沉思了片刻说道:“以免万一,还是将他逐出去吧”。 “慢着!” 冯安突然走到那人身边,将耳朵贴了过去,那人见到冯安似乎更为激动,咽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可终归是受伤太重什么也没说清楚便晕厥了过去。 “找两人先将他抬回去吧,我来想办法弄清楚他的身份。” 乐正看冯安神色凝重,问道:“冯老将军,莫非您发现了什么吗?” 冯安将乐正拉到四下无人的地方说道:“虽然还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我看他穿的内甲服饰都绝非常人能用,从他的伤势来看,足够他死上好几回了,如果不是凭借异乎寻常的强大毅力,根本撑不到这里。” “而且,我想此人恐怕认识你我,否则不会在看到我们后,异常激动以致昏迷。可见他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长宁而来。我的直觉是此人是友非敌,值得一救”。 乐正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您费心了,如果真像汪野所担忧的那样,三大月国仍贼心不死,那今日可就难保太平了”。 冯安迎着朝阳眯起了双眼:“所以今日之庆典方显得尤为重要啊,如今我们已经知晓三大月国乃是慑于叶潇潇之威方才臣服,内心不忿那是人之常情,咱们也不能无休止的依赖于她,作为圣王的妻子,她所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为保长宁久安我们仍需以诚相待,让各国明白我们并无野心,也无他图。必要时甚至可以将那九十万归降的大军还回去,让世人明白我们所期待的只不过是个和平安宁的栖身之地罢了”。 乐正一怔,方知眼前这个瘦弱的老头思虑极远,于是郑重做了一揖:“您老放心,乐正一定不负所托”。 冯安笑呵呵的拍了拍乐正壮实的肩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深情的望着脚下的土地。“这片土地我已丈量了一遍又一遍,是时候交给你们年轻人啦”。 说罢佝偻着瘦弱的身躯转身离开了。 “老将军!”乐正想要叫住他。 冯安头也不回,愤愤然道:“跟那汪野一样是个榆木脑袋,没眼力劲的家伙,老头我偷会懒不行啊”。 乐正莞尔,刚刚升起的敬意又散去了不少,于是忙着加紧对入境人员的排查了。 两个士兵抬着来历不明的重伤患跟着冯安回到了村落,等找来大夫简单替那人包扎了伤口之后,却发现冯安不见了踪影,虽然觉得奇怪,但想来今日人多也并未太过在意,于是匆匆赶回去复命了。。 几个时辰之前,狼莽荒原地下城中。汪野、焦平、石宁三人聚在一起,现在的权利核心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还是没有谢帅的消息吗?” 焦平苦涩的摇了摇头:“自从玄天罡南下之后,我们便与阳城失去了联络,如今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了”。 汪野那原本精心打理的八字胡看起来凌乱了许多,显然最近几日过得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他叹了口气:“原本指望谢帅能帮忙查探他们的下落的,看来也行不通了。如今暗夜又迟迟未归,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石宁抱着一丝侥幸问道:“或许是你多虑了呢?三大月国送来的九十万大军,我们已经将其最大限度的分散混编,其中绝大多数军官统领都换成了我们的人。即使有何不轨企图也难以实施吧”。 汪野的十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他本非心思细腻之人,此时眉头紧锁:“其实我也不知道担心的究竟是什么,但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总之咱们一刻也不能懈怠,随时保证巅峰的战力,确保此次长宁大庆不出乱子”。 二人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时地下城最深处的密室中突然传来了几声异响,接着便听到百姓们惊恐的叫声。 汪野大惊,当即撇下两人前去查看。随着越走越深,不断看到惊慌的人群,好在并未看到人员受伤。 “到底发生了何事?”汪野随便拉住一人问道。 那人惊恐的指着身后:“那几位沉默寡言的将军突然发狂了,模样很可怕!” 汪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忽然明白过来,他所说的乃是幽冥十虎。于是加快向前掠去,同时心中惊疑:幽冥十虎自幽冥宫跟随楚飞岩以来,除了楚飞岩之外从不听任何人号令,即便是自己也只能小心翼翼将他们安排在密室最深处,今日怎会突生异变? 很快汪野就见到了狂暴中的十人,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所处的密室已被砸毁,个个面色狰狞,气息狂暴。尤其是那双眸不断在幽绿与棕黄之间转变,显得极为挣扎。 蓦然,其中一人将头狠狠的砸在了石壁上,额头渗出漆黑的血液。汪野记得此人生前是衡水军先锋营的一名百夫长,名叫江伍,每每冲锋陷阵都勇猛无比。 汪野上前死死拉住他,想要控制住其自残的行为,但对方气力极大瞬间便挣脱开来,而且胸口被狠狠打一拳。 汪野吃痛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屈膝在地,另外三人似乎同时注意到了他,纷纷将汪野当做了宣泄的对象,展开了凶猛的攻击。 汪野左支右挡,但由于不忍下狠手伤他们很快就被打倒在地。恰在此时另外一人一剑刺了过来,直指汪野心口。 眼看已经避无可避,忽然一道黑影闪至,挡在了他的身前。只听一声闷哼,一口黑血喷在了汪野的身上。 “王…王校尉,是…是你吗?” 汪野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替他挡下必杀一剑的江伍,震撼的无以言表。他使劲拍了拍脑袋,好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 “小江…你竟能说话了?你没死?!” 第二百二十一章 暗夜队长 这一幕也让另外几人出现了片刻迟滞,汪野趁此机会,背起小江迅速撤离,同时招呼守卫暂时封住了另外几人的出路。 汪野随后把江伍带到自己的练功房,断断续续从他口中得知,他之所以能短暂的恢复神智是因为当初他们乃是被布向阳以活人之身炼化,本身并未死去。 此后潜移默化的受到楚飞岩身上天地本源的影响,加上身怀玄阴魔功的楚飞岩总是释放出还他们自由的心念,所以当初设下的灵魂桎梏已经日趋松动。 原本再过一些时日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完全恢复正常,但是近日他们忽然感知到了一股邪恶的力量,这股力量远比当初的玄阴魔功要可怕,不断侵蚀他们渐渐复苏的神识,所以造成了他们的混乱狂暴。 当询问邪恶的力量来自何方之时,江伍面露惊恐和疑难,只是反复说道:“近了,越来越近了”。 此后再度陷入了狂乱之中,无奈之下汪野只好将其打晕。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汪野已经整顿好了所有能够调动的人手,带着心腹将领前往临近月照的边界。临行前,他执意让焦平留下,并嘱咐他一旦看到长宁有变就立刻封锁地下城,同时按计划行事,如果迟迟等不到他们回来就不必再等。 为此,焦平立刻紧张了起来,问道:“为何这么说,难道你知道了什么?” 汪野笑了笑:“我这人鲁莽惯了,脑袋好的哥几个都不在我只好勉为其难学着心细一回,看把你紧张的,且等着我给咱们大楚扬眉吐气吧”。说罢大笑而去。 焦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越发感到不安,默默低语:“汪野,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汪野带着数千精锐往北而去,同时安插了大量人手在各处紧要的关口,并悄悄派了一支万人左右的队伍潜入到了长宁。这是他事先和冯安商量好的。如果发生变故,这些人将是长宁最后的屏障。 至于归降的九十万大军,汪野临时决定让石宁率领前去衡水,一来防备其发生祸乱,二来可以震慑玄天罡以及荆北枫。总之在确认其实真心归降之前,尽可能的让其远离狼莽荒原。 此时,汪野坐在马上,面容肃穆,腰间别着的两把朴刀看上去彪悍而霸道。身侧地面插着一杆巨大的楚盟旗帜,正迎风猎猎作响。 身后两列骑兵一字排开,中间仅容两人并行,长约三百丈,这便是汪野所设的关卡。再往后军阵亦是整齐有序,士兵们个个高昂着头颅,目光灼热。必须要让对方见识到大楚军威,令其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眼看快到到了午时,仍不见月照来人,汪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莫不是不敢来了,如此倒显得我多心了! 就在此时,前方陆陆续续出现了数百人,当先一人坐着轮椅被推了过来。由于距离尚远,汪野看不真切,但心里却是冷笑,堂堂月照竟然派了个废人过来。 不过随着对方逐渐走近,当汪野终于看清坐在轮椅上的是谁时,面色骤然变得苍白! 因为坐在轮椅上的不是旁人,正是失踪多日的暗夜队长萧潜。汪野又喜又怒,真恨不得立刻赶过去,问明发生了何事。 但碍于此时身份不好贸然前往,只能耐心等待着。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走得极慢,过了好一会方走到近前。 萧潜此时的状态可谓极其不好,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嘴角还留着一丝口水,气息极度的萎靡。这哪里还是那个万事成熟在胸,沉稳睿智的暗夜队长?他这副模样必是遭受了极为残酷的折磨。 究竟何人将他重伤至此,在搞清楚事实之前,汪野即便已是怒火中烧,但也不得不忍耐着性子,沉声问道:“敢问这是怎么回事?” 在萧潜身后的乃是前任月照统帅索耀,此人入狱前地位仅在岚烈之下,生性贪婪歹毒,后因与岚烈争权被关入死牢,如今已过了数十载,多半以为他早已死在狱中,想不到今日又得以重见天日。 索耀长期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狱中,脸上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半边脸上布满了麻子和刀疤,看上去格外瘆人可怖。 索耀不屑的看着汪野,露出阴森的笑容,那搭在轮椅上的双手暗暗一使劲,将萧潜连人带椅推翻在地。 倒下的轮椅正好砸在萧潜的背上,让后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挣扎着在地上爬着,却怎么也起不来,汪野这才发现其四肢皆已被废。 汪野立刻下马想要将他拉起,却看见萧潜扭过了头去,那眼角的一抹倔强在告诉汪野,他还不愿意认输。 他用仅能活动的肘部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向着轮椅爬去,又一次一次摔得人仰马翻,引得对方一阵大笑。 索耀幽幽的说道:“王将军,您刚才所指难道就是这个废物?” 汪野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凌厉的目光冷冷注视着对方:“你口中的废物是我大哥!也是我们楚盟的统领之一!” “哦?”索耀故作惊讶状:“我原以为只是传言,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要向贵盟讨教讨教了?” 汪野纵身向前,一声暴喝:“只管道来!”声若惊雷,同时双手紧紧按在刀柄上,身后数千楚盟士兵见状纷纷应和,握紧了手中武器。 月照那边数百人顿时被眼前的气势惊住了。在他们心里楚盟始终是寄人篱下的乌合之众罢了,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打击对方的气势,却反而被震慑住了。 不过索耀却根本不在意,再次将轮椅踢飞,让萧潜的挣扎变成了徒劳。萧潜浑身沾满了泥土,依旧执拗的向着轮椅爬去,并再次拒绝了汪野的帮助。 汪野无法再忍,大声吼道:“萧大哥,你到底在干什么!难道兄弟我不值得你信任?” 萧潜的身型明显一顿,目光灰暗了些许,但依旧沉默着向前。 这时索耀冷笑道:“那是因为他还有那么一点羞耻之心,知道自己不配做人,只配像一只狗在地上爬着!” 汪野寒声道:“你今日屡次侮辱我兄长,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索耀笑了笑:“将军可不要意气用事,这里有封罪状请将军看完了再做定论”。 第二百二十二章 胯下之辱 汪野匆匆看罢那封所谓的罪状,心里一惊。上面提到萧潜多次窃取月照机密,并造成大量平民伤亡,而且还在酒后玷污三公主岚蓝的清白。令汪野感到头疼的是罪状上有岚烈的玉玺落款以及萧潜的认罪画押。即便他心里一百个不认同,但当下也无法草率的反驳。 索耀阴笑道:“我们月照姑且将这一切当做是其个人的行为,所以将军千万不要做出伤害我们两方感情的事来。” “既然得知他的确是你们楚盟的首领,念在你我两方交好,今日又时值长宁欢庆,我们姑且可以做一个顺水人情放过他,只要他以真心悔过的姿态从我的胯下爬过即可!” 汪野怒意反笑,喝道:“你问问我身后的兄弟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巨大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淹没了荒原上常年呼啸的风声,甚至传到了远在凤阳宫的岚烈耳中。岚烈目送着那个黑暗的背影,那深埋已久的欲望之火被再次点燃。 “无尘、叶潇潇,总有一天我要你们臣服在我的脚下!” 震动整个狼莽还原的吼声令受邀前来的月照将帅的产生了动摇,开始后悔不该如此挑衅楚盟,毕竟现在是在他人的地盘。有几个人悄悄跑到索耀的身边劝说着什么,但索耀依然不为所动。 数十年的牢狱之苦,早已让其心若磐石,不管岚烈是出于什么居心将他放出来,但破坏复仇的快意正合他的胃口,至于其他是非他根本懒得管,恨不得越乱越好。 楚盟士兵们激昂的吼声突然弱了下来,很快变得寂静无声,仿佛刚刚的鼎沸现象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因为萧潜突然动了,一点一点向着索耀的胯下爬去,这一幕是如此的屈辱而令人难以置信,士兵们纷纷背过头去,不忍再看。 汪野则几乎将牙龈咬出了血,继而咆哮道:“萧大哥!你可是咱们楚盟的首领,暗夜的队长啊!” 萧潜冲着悲愤的汪野摇了摇头:“正因为我是暗夜,所以这点屈辱算不了什么啊”。 汪野看着他那隐忍着悲伤的眼神一瞬间如遭雷击,顿时明白了过来,能让萧潜折腰的也只有那些暗夜兄弟,想必他们的生死已经掌握在了月照的手中。 一念及此,汪野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恨自己无能为力,完全帮不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遭受奇耻大辱。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阵中爆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将汪野所有的傲气与尊严击得粉碎,同时一股无名之火在熊熊燃烧。 汪野将萧潜扶了起来,哽咽道:“你受苦了”。同时望向索耀等人,寒声道:“别人欠我们的帐,一笔也跑不了”。 “时辰不早了,请吧!” 说话间,汪野让开了身后由人墙组成的通道。 索耀脸上泛着得意的笑容从汪野身边走过,同时用刚好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两个字:“垃圾!” 汪野不怒反笑:“请到了长宁之后,千万循规蹈矩,我这个大老粗是不懂给人后悔的机会的”。 同时大声吼道:“大家好好招呼来自月照的贵客!” 于是月照一行人经历了心惊肉跳的一段路程,有好几次真想掉头就走。 每走一步,都伴随着两侧愤怒的吼声,那唾沫星子飞溅,喷得人满脸都是。同时武器泛着寒光,人人脸上都是恨不得吃了对方的表情,兵器在地面摩擦,发出愤怒的火花。给月照一行人的感觉是随时都可能出现一把刀落在自己的头上。 短短一途竟变得难以煎熬,就连索耀感到了不耐,脸上的得意之色也慢慢被阴霾取代。 汪野扶着萧潜默默的走在了最后。一边缓缓的将真气输入他的体内,但却惊骇的发现,他的丹田也已被废,留不住半点真气。 汪野咬牙切齿道:“是为了兄弟们吧,到底是谁干的!”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萧潜的眼中现出些许迷茫,而后摇了摇头:“一夜之间将潜伏在各国的暗夜连根拔起,让岚烈的态度产生了巨大的变化,那是迄今为止我从未遇到过的强大敌人,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萧潜的回答令汪野赫然心惊,暗夜作为斥候能力天下无双,想要擒住其中任何一人都极为不易,遑论这次分散到三个不同的国家,竟然一夜被擒。想到此处便有些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敌人还身在暗中,己方对其一无所知。 尽管汪野十分忧心,但面上并未表露出来。 “萧大哥,我先派人送你回去修养吧。” 萧潜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你觉得我还能安心修养吗”。 汪野蓦然无语。 “说说这次你的准备吧。” 汪野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郑重的点了点头:“也好!”能有萧潜帮忙分析,对于汪野来说绝对是一种莫大的帮助。 良久之后,已经快要进入长宁境内,汪野冷冷看着前方那个满脸刀疤的男人,沉声说道:“他的头颅我会帮你取回来”。 萧潜微微抬了抬眼,但是什么也没说。 在冯安离开之后,乐正一直尽心尽力的排查从月夕过来的人员,由于人数较多进展比较缓慢,也渐渐引起了对方的不耐烦。 这时身为月夕左翼将军的周腾终于爆发,指着乐正大怒道:“小小长宁竟敢百般刁难,真以为自己有能耐了不成?既然请人做客哪有百般阻挠的道理,还不快点放行!若因为你惹恼了咱们陛下,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乐正不卑不亢道:“像将军这般作为可并不像做客的样子,长宁虽小,但也揉不得沙子,将军若是不愿等待,可以请回”。 一句话将周腾噎得说不出话来,终因有所顾忌,不得不忍耐下来,默默接受检查。其他人见状,抵触的情绪减轻了许多,于是进展快了不少。 快到午时的时候,忽然看到月夕的后方出现了一顶巨大的车撵,随后月夕的将帅和百姓悉数跪下,接着便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月夕大帝到!” 乐正骤然一惊,连忙上前相迎。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与人为善(上) 此次三大月国君主只有蓝枫愿意亲自前来,可谓给足了长宁面子,因此乐正不得不慎重对待。 乐正很快来到巨大的车撵跟前,为表尊敬,微微侧身行礼:“陛下能来,着实令我长宁蓬荜生辉,今日您将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朕原以为长宁乃是和乐淳朴之邦,没想到今日一见竟如此傲慢无礼!” 车撵中传出蓝枫大帝愠怒的声音。 乐正一愣,心道必是所设关卡一事惹恼了他,于是解释道:“近日天象异变,且传闻有心怀不轨者意图潜入长宁,故此不得不谨慎些,还望陛下谅解”。 蓝枫冷哼一声:“为何见到朕不跪下行礼!” 乐正十分错愕,方知冯安所说不假,这蓝枫大帝果然不好相与。在圣王生死不明,冯安老去的情况下,他虽无长宁王之名,但实际已被默认为下一任长宁王。因此,乐正此时的身份可不仅仅是长宁的大将军,更是长宁的主权象征。又怎能向蓝枫下跪行礼? 这一点蓝枫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的这一要求则变得十分无礼。 乐正正色道:“陛下前来,长宁自是倍感荣光,但今日乐某身负百姓社稷之重,望陛下知悉”。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乐正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车内沉默了片刻之后传出了蓝枫沉闷的声音:“那今日便请乐将军陪朕好好看一看长宁如何,毕竟这里也曾是一个恢弘的国度啊”。 “却之不恭。” 乐正总算算暗暗松了一口气,至于查看蓝枫车撵的想法也就放弃了,天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立刻翻脸,暗中派人多跟着点便是。 在耗费了两个多时辰之后,包括蓝枫大帝在内,共有三千多月夕的军民进入了长宁。 这么多人进入长宁,如果不加节制的话势必会引起混乱,而且蓝枫和周腾的态度让乐正难以心安,不知道对方究竟怀揣着何种目的而来,乐正不得不派出三倍以上的兵力来维持秩序。 对此蓝枫倒是并无异议,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率先进入了长宁。 月临国的人是最后到的,正好五百人。带队的两位将军蔡顺和王泉虽然很面生,但完全不同于索耀的恶以及蓝枫的傲慢,总是露着温和的笑容,并对长宁的诚意邀请大为感激和赞赏。 不光如此还带了大量的礼物过来,有酒水、粮食、布匹,还有孩童喜欢的糕点糖果。在如今动荡战乱的年代,这些物品即便在月临也弥足珍贵,可见月临是真心将长宁当做了朋友。这一切应该感谢岚羽吧,乐正在心里都这么想到。 不过奇怪的是这次岚羽竟然没来,那个俊美的不像话的男人可不太会是拒绝美酒的人呐。对此,月临的来人悄悄解释说,岚羽陪同岚礼去和岚烈交涉了,因为岚烈一直对于楚盟耿耿于怀,不甘心臣服于自己曾经施舍的对象,想要借机南下夺回狼莽荒原。 “岚羽将军说他将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岚烈,确保今日长宁大庆取得成功,成为各国结束战乱迈向和平的真正转折”。 乐正听罢肃然起敬,这的确像是岚羽的作风,于是躬身道:“各位将军回去后,一定替我们转告长宁的感激之情,谢谢岚羽将军和岚礼陛下!”同时果断通知士兵加紧对月照来人的提防。 “乐将军言重了,一切都是为了让百姓少受些苦难啊”。蔡顺和王泉满脸真诚。 “走!今日乐某定要与两位将军不醉不归”。说罢乐正亲自挽着两人进入了长宁的村落,像是相逢多年的知己一般。 几人刚刚到了村落,便有一个士兵前来禀报,刚才那个硬闯关卡并且受了重伤的人醒过来了。 蔡顺和王泉彼此对视一眼,连忙问道:“乐将军,怎么回事?” 于是乐正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二人听罢,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表示自己说不定认识来人,可以解开乐正心中的疑惑。 乐正并未多想,喜道:“两位随我来”。一路引着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那人所在的屋舍。 不过当三人推开门之后,却发现只有冯安在里面,老头儿似乎摔了一跤,坐在地上上揉着腰只喊疼。 “怎么回事?” “听说那人醒了,我就赶快过来了,谁知那人野得狠,一下子就撞翻我跑了出去!”。 “乐将军,为免此人伤人,咱们还是赶紧将他追回来吧”,蔡顺说罢便要动身追赶。 冯安忽然拉住乐正,问道:“这两位是?”。 “稍后再跟您老细说吧,我得先去追那家伙了”。 冯安立刻板起了脸道:“怎么,不把老家伙放在眼里了?” “哪的话。”见冯安不悦,乐正不得不匆忙介绍了一下两人,以及刚才从两人口中得知的内幕。 冯安心中狐疑,又稍微纠缠了几人一会才让他们离开。 在他们离开之后,冯安立刻起身,在屋外转了几个圈,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之后匆匆拐了几个弯绕到冀嫂的屋内。掀开内屋的门帘,里面正躺着那个重伤垂危的男子。 “他是谁?”冀嫂抱着阿追紧张的问道。 冯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让祭冀嫂带着阿追先到屋外,自己关上了内门。 然后看着半睁着眼的虚弱男子,说道:“真是难为你了,岚羽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刚刚冯安先一步进到了屋内,当岚羽听到蔡顺和王泉的声音时显得异常激动,冯安觉得有些蹊跷,就提前一步安排人将他送到了冀嫂这里。 而刚刚蔡顺他们提到岚羽之时神色明显有些异常,加上他身上不同寻常的铠甲服饰,所以判断出这个重伤的男子正是岚羽本人,即便他的面容已经很难辨认。 岚羽看到冯安认出了自己,紧绷的神色略有缓解,然后努力爬起来半个身位,斜靠着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冯安连忙端了一碗清水给他,岚羽浅浅喝了一口,然后看了看冯安。那眼底的悲伤和一抹绝望令冯安涌起了强烈的不安,这跟印象中儒雅不羁的岚羽完全不同啊。 “人都来了吗?” “来了!” 岚羽叹息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取消今日的庆典,并尽可能得远离这里,能带走多少人是多少人”。 冯安大吃一惊:“难道三大月国真的意图对楚盟不利?” 岚羽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这样或许还不足为惧,但是这一次敌人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世人的认知,那是如同梦魇一般的存在”。 随后岚羽将那日发生的经过简单说了下,冯安听罢端在手里的碗砰然落下,清水洒了一地。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与人为善(下) “可是现在想要取消庆典已经来不及了,再说长宁的百姓甚至是楚盟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所以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地方啊”。 冯安站起身来,在原地踱了几步,浑浊的双眼泛着坚毅的光芒:“就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做最后一次努力吧”。 “或许一切仍然只是徒劳,但总该让世人明白,与人为善,与己为善的道理,哪怕只剩下一点星火,也要试着照亮黑暗的前路。我想圣王如果还在的话,是不会退缩的。” 岚羽空洞的眼神望着已被虫蚁腐蚀了一大块的横梁,嗤笑道:“想不到你这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还天真的很呐。人心一旦从内里腐蚀了,那便没救了啊”。 冯安笑了笑不与他争辩,随后吩咐了冀嫂几句便匆匆出门了。他需要尽快将消息告诉汪野。 且说那边乐正、蔡顺,王泉三人追了一路都不见人影,正在纳闷时忽然听到村落里传来的大声的吵闹以及婴孩的哭闹,于是又赶紧跑过去查看情况。 到了一看乐正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村民们精挑细选的干粮,特产被悉数打翻在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浑身是伤,旁边不远处则站着盛气凌人的周腾。 乐正过去将那人扶了起来,沉声道:“怎么回事?”。 王老三见是乐正,连忙拉住他说道:“这些人蛮不讲理,村民们好心拿吃食招待他们,却被他们无缘无故的打翻在地,我看不过便找他们说理,却被毒打了一顿。” 乐正站起身来,冷冷看了周腾一眼,还未说话,不料周腾却主动走了过来。 “哟,乐将军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些人竟用如此粗鄙的东西来招待我等军士,分明没将我们月夕放在眼里,依我看必须严惩!” “哦?依你看该如何惩治?”乐正冷笑道。 “这种藐视我国的行为,往大了说那就是严重破坏了两国间契约的行为,至少得打个半死才行!” 乐正算是看出来了,月夕今日似有意挑衅,于是便没了好脸色,冷冷道:“既然你提到两国间契约,我想我是不是该提醒你,月夕已经正式臣服于楚盟,你哪来的胆子伤我们的人?” “来人,给我将这恶徒拿下,送到蓝枫大帝那去”。 周腾没想到乐正竟当真敢翻脸,顿时变了脸色,怒道:“乐正,你以为自己是谁,长宁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你能代替得了楚盟吗!” “当然能!”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断喝,同时大量士兵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那阵势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周腾见状顿时慌了神。 原来正是汪野率军赶来了,本来就因为索耀憋了一肚子火,又看到眼前这一幕岂能不怒。 “今日我王某人看来真的有必要请诸位了解一下什么是为客之道了!” 汪野冷冷的扫视着周腾以及他身后挑起事端的士兵,说话间来到了乐正身侧与其并肩而立。 不同于对乐正的轻视,周腾对于汪野可谓十分忌惮,汪野如今坐拥十几万精兵,本身亦是出了名的悍将,乃是实打实的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可怕人物。 若现在要与他正面冲突,周腾可没那个底气,于是色厉内苒道:“汪将军这是要仗势欺人了?” 汪野冷笑道:“与人为善,与己为善。我会怎么做,完全取决于你们是否真正的尊重长宁,尊重楚盟!以我现在所见,没有看到任何善意,就算是我仗势欺你又如何?” 说罢拔出背后长刀,做了个手势:“请!” “你!”周腾大惊,怎么也没想到汪野竟如此霸道。他哪里知道汪野此刻正憋了一肚子火呢。 乐正也是吃惊不小,这汪野火爆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啊。 一旁的蔡顺和王泉见状赶忙打起了圆场,对着周腾说道:“周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长宁地理贫瘠,物产不丰,能够拿出这些东西招待咱们已经殊为不易,你实在是误会了他们的好意啦!给两位将军陪个不是吧。” 周腾脸色涨得通红,哪肯轻易服软,蔡顺拼命使眼色也不管用。眼看气氛越来越僵,王泉将周腾拉到一边悄悄说了几句,只见周腾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总算恢复如常。 随后,周腾走到汪野和乐正身前拱了拱手,说道:“是我手下唐突了,我替他们向两位将军道歉,本人乃至月夕对长宁和楚盟并无丝毫不敬之意”。 汪野和乐正面面相觑,虽然觉得这家伙态度变化有些突然,但既然对方已经放低了姿态,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乐正淡淡的说道:“如此,我们依然欢迎周将军的到来”。 周腾轻哼一声,带着手下人去了永和殿,这是经过楚盟一致商定在长宁西南侧建造的一座大型宫殿,寓意着永世和平,也是今晚举行庆典的地方。 待他们之后,乐正好奇的问王泉:“你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王泉笑了笑:“我跟他说,我亲眼看到你们将一个挑衅的将军打得半死,现在连尸骨都找不到了,他自然怕了。” 乐正大笑道:“可真有你的”。 “好了,趁现在还有时间,就请两位将军帮忙,将岚礼陛下的礼物送给长宁的百姓们吧,不管月照和月夕是什么想法,至少我们月临是真心实意前来道贺的”。 汪野和乐正欣然同意,吩咐士兵们帮忙将那些酒水、吃食,糖果发给百姓们。这些从未见过的新鲜食物,令长宁的百姓们大开眼界,尤其那些糕点糖果更是美味的很,大家尝了些都赞不决口。 一时之间大家对月临的人好感大增,纷纷簇拥过来问这问那,希望有一天也能去月临看一看。 蔡顺和王泉当然是满口答应。 乐正看到这一幕也很欣慰,如果人与人之间都能这般其乐融融,那该多好。 半个时辰之后,汪野、乐正、蔡顺,王泉一同赶往永和殿,也将是楚盟和三大月国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与民同心 几人行到半路,碰到了冯安,对于这位辈分和威望极高的老将军,几人不约而同都行了一礼。 冯安赶紧笑着回礼,直呼折煞了,折煞了。一边引着几人走向永和殿,期间冯安给汪野使了个眼色。 汪野心领神会,说道:“乐将军,你跟两位将军先过去,我和老将军还有一点关于今晚庆典的细节商量一下”。 乐正并未多想,和蔡顺、王泉两人先走一步。 几人走后,冯安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突然下跪道:“请汪将军救我长宁!”。 汪野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扶住,冯安却执意不肯起身。汪野急道:“将军,你我本就是同盟,若是有难理应互相帮衬,何来此言?” 冯安认真的看着汪野:“你若听我说完还能答应的话,便知老头我这一跪根本不值一提”。 汪野看他说得如此郑重,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您请说”。 于是冯安将发现岚羽的经过,以及岚羽所提到的噩梦般的敌人告诉了汪野。 令冯安感到意外的是汪野似乎并不吃惊,只听他说道:“我从小江以及萧大哥那里已经隐隐知道了潜在强敌的存在,您老放心,我不会退缩的”。 冯安摇了摇头:“这就是我要你答应我的,如果敌人真的强大到非人力所能敌时,我希望你能够隐忍,甚至是退让妥协。从而保存一丝未来的星火。”。 汪野沉默了,他知道冯安说的可能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但是当那一刻真正来临之时,自己岂能袖手旁观。 “当冥水的百姓和长宁同时陷于危难之际,而你的力量又不足以拯救所有人时,我希望你至少能够救下一部分长宁的百姓,这也意味着你必须放弃一部分冥水的民众,所以我这一跪很便宜,也很自私”。 汪野松开了托住冯安的手,方才明白他这一跪于几而言是多么沉重,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更多思考的是如果楚飞岩在的话会怎么做。最后沉默的点了点头,坦然受了冯安这一跪。 永和殿乃是动用了大量的兵力修建而成的,虽然比不上各国宫殿气派华丽,但是胜在坚固,外表酷似一个巨型的鸟巢,外层四面透风,乃是为了抵御荒原常年肆虐的风暴而设计,内层冬暖夏凉颇为舒适。 不得不说能在这贫瘠的荒漠上建成如此规模的宫殿,简直是个奇迹,这也凝结了楚盟各方杰出人才的智慧结晶。即便挑剔如蓝枫,进入永和殿之后也暗暗称奇,同时对于楚盟强大的动员能力,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要知道在月夕,建一座类似的宫殿至少要需要三到五年时间,所费钱财更是无数,而楚盟竟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建成,足见其巨大的发展潜力。 不过蓝枫同时也在心底冷笑:当这一切被摧毁的时候该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当汪野和冯安来到永和殿时,今天的主要宾客已经悉数到齐。分别是来自月夕的蓝枫、周腾、邓嘉,来自月照的索耀、耿云,来自月临的蔡顺、王泉,以及楚盟的代表人物冯安、汪野和乐正。 众人盘膝落座,中间围成了一个大圈。至于各自所带来的随从和侍卫,则分别站在各自的后方,泾渭分明。 各自交谈也基本只是局限在自己所处的阵营,三大月国之间关系也并非多么融洽,彼此客套寒暄一番便再无下文。只有在看向楚盟众人时,才能看出彼此眼中共同的敌意,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汪野一坐下来便只顾消灭面前的果蔬,既然知道对方很可能不怀好意,汪野也没打算跟他们客套了。 如果一切如常便罢,但对方如有异动,他可是要提刀杀人的,所以得吃饱喝饱。 冯安身为这次的东道主,当然不希望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下去,于是笑了笑:“距离庆典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各位听老头讲个故事如何?姑且博君一乐”。 “哦?” 听他如此一说,众人都来了兴趣。 于是冯安娓娓道来:从前有个老财主,三个儿子长大后为了争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隔壁村另外一个老富翁一直想要吞并老财主的财富,便暗中挑唆三个儿子,告诉他们自己有办法帮助他们获得家产。 “哦?什么办法?”蓝枫扬起了眉毛,听出了其意有所指。 “老富翁告诉他们在附近的海岛上有一笔宝藏,只要将宝藏取回来就能获得老财主的欢心,从而继承家产。但是三个儿子都不会游泳,于是好心的老富翁分别赠送了一条船给他们。 三人出海之后才发现那是一条破船,没过多久船就翻了,好在几人大难不死,还是如愿登上了海岛。 然而海岛十分荒凉,随时都可能被海水吞没,根本没有什么宝藏,只有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这时富翁乘坐着大船赶来了,三人愤怒的指责他欺骗了自己,富翁却笑着说,那个小孩就是最大的宝藏啊,他是你们父亲最疼爱的小儿子,只要将他带回去,老财主一定很开心,就会将财产送给你啦。” 说道此处冯安突然一顿,然后看向众人问道:“这个故事有三个结局,希望大家听完告诉我更喜欢哪一种结局”。 众人越发好奇,示意他说下去。 “第一种结局是,三兄弟担心将老四带回去之后反而会瓜分掉原本属于他们的财产,于是合谋杀了老四。富翁将这件事告诉了官府,结果三兄弟不但什么也没得到还坐了牢。财主死后,富翁吞并了他的所有财产。 第二种结局是,三兄弟为了争夺老四从而大打出手,最后三败俱伤,富翁随后登上海岛将受伤的三兄弟以及老四一起杀了。 第三种结局是,老四看到富翁的船上有刀剑,知道他不怀好意,于是告诉几个哥哥合力打败了富翁,一起返回了村落。财主赞赏他们兄弟同心,勇气可嘉,于是将财产平分给了他们。” “故事讲完了,不知各位喜欢哪一种?”冯安笑着问道。 “我认为还有第四种结局!” “哦?” 众人齐刷刷的向蓝枫看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圣王神像 蓝枫看了看左右笑道:“三个儿子早就知道了老四的存在,同时也看出了富翁的不怀好意,杀了老四之后率先乘坐事先准备好的快船赶了回去,然后告发了富翁,得到了更为丰厚的回报”。 冯安微微一怔,说道:“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依老头愚见还是少些杀戮比较好”。 索耀挑了挑眉道:“那老四的出生原本就是个错误,况且拿了不该拿的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必须死的”。 周腾同样附和道:“任谁也无法接受突然多出一个人来瓜分财产,而且还很可能瓜分掉大多数”。 冯安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一番试探已经明白了月夕和月照的态度,露出了一丝苦笑:“老四只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也许从未想过得到财产,只想安稳的在海岛上慢慢长大呢”。 “小孩子一旦长大了就会变了啊。”蓝枫幽幽一叹。 “虽然只是个孩子,但那可是独自在海岛上生存下来的孩子,可没那么容易杀!” 说罢,汪野冷冷的扫视着全场,甚至那一对八字胡都像是欲出鞘的刀剑,虎目泛着凶光,逼人的气势顿时令全场安静了下来。 还是蔡顺出来缓和了气氛:“今日是难得的喜庆之日,何必谈那些杀伐之事。冯老,您看时辰也不早了,安排庆典尽快开始吧,我们已经迫不及待啦,万一太迟,明日太阳不升,咱们就赖在长宁不走了,就算吃也能将你们吃穷喽”。 说罢一阵爽朗的大笑。 冯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好!长宁闭塞千年,终迎圣王降临,重拾希望。而那漫漫极夜令人惶恐无助,今日重迎曙光,如此幸事,值得与天同庆!”。 这一瞬,冯安挺直了腰背,大声道:“有请圣王!” 众人原本正各怀心思,闻言浑身一震:什么? 乐正看了看时辰刚刚好,随即起身道:“打开殿门”。 须臾东南西北四道巨大的殿门悉数打开,此时日暮将至,天色变得昏暗,众人张望了片刻并未看到有任何人到来,反而殿外那荒凉的景象与这气派的永和殿显得格格不入。 众人正欲取笑,忽然陡生异变。只见殿外忽然华光大作,接着一尊巨大的雕像仿佛凭空出现,雕像所刻是一个蒙着面的年轻人,双膝微屈,左手执刀斜指向天,右手平伸面向众人。 那眼神似睥睨、似温柔、似霸道、似悲悯,每个人看去都有不同的感受,仿佛真是活人一般。而且隐隐之中给人一种强烈压迫感。让蓝枫等人收起了轻视之心。 原以为圣王只不过是长宁故意虚构出来的信仰之物,现在看来此人必定曾经存在,否则不可能给人如此真实的感觉。 忽然,又有人惊讶的喊出声来。 “不是一尊,是四尊!” 众人大惊,这才震撼的发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一尊圣王石像。随着月华出现,雕像蒙上了一层乳白色光辉,看起来神圣而又温柔了许多。 继而鼓乐声起,雕像的四周出现了载歌载舞的长宁百姓,篝火照映着人们欢腾的笑脸,这一刻众人不再感受到那压迫之意,仿佛都被欢乐包围,即使再险恶的内心也感受到了刹那间的平静。 冯安见时机已到,朗声道:“如诸位所见,圣王左手执刀,右手作邀,这亦表明了我们长宁乃至楚盟的两种态度。而我们愿意选择后者,真诚与诸位缔结永世和平,携手共进。” “为此,我们可以归还此前各国并入的九十万大军!”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窃窃私语不断。而汪野也在留心观察每一个人的动静,显然此举出乎了对方的意料,有所意动,然而也仅仅只是意动罢了。 果然,蓝枫冷笑道:“吃进去的骨头哪有吐出来的道理,就算吐出来也失去了原本的味道,我们三大月国还不至于需要施舍。” “况且,如果没有绝对实力震慑又岂能拥有真正的和平,我们今日前来并非是要参加你们所谓的庆典,而是想要见一见警幻仙子罢了”。 “不错,就算你们答应,那警幻仙子会答应么?” 就连蔡顺也对冯安的话提出了质疑。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但是当对方明确拒绝自己的好意之后,冯安依然觉得十分失落。他怎么也无法明白,为何人心之间的距离竟是那么遥远。 这时索耀忽然一拍几案,怒道:装神弄鬼!巧合的是四周的圣王雕像竟同时消失了。 毕竟狼莽荒原本是属于月照的领地,索耀对此十分熟悉,知道这是荒漠中的一种蜃景,虽然同时出现四个极为罕见,但归根到底只是一种幻象。 索耀望着冯安邪笑道:“不知可否近距离瞻仰一番圣王神像?” 看着他阴森的笑容,冯安有些犹豫。 索耀冷笑:“咦?刚刚不是还说同心同德的吗,这就不待见了?” 王泉也道:“说实话,我们也很感兴趣呢”。 “周腾,你也去瞧瞧热闹吧,朕在这等等警幻仙子,兴许她见本王心诚会出现呢?”,蓝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命令周腾一同前去。 冯安眼看骑虎难下,向汪野拱了拱手:“那就请王将军也一同前去吧”。 几人一听,面色微变。 冯安想了想仍是不放心,而且直觉眼前的蓝枫才是最具威胁的人物,于是说道::“乐正,你也去!” 乐正皱了皱眉,原本他是要留下来提防着蓝枫一行人的,毕竟他带来了大量的护卫,于是疑惑的看着冯安。 冯安笑了笑:“想来蓝枫大帝并不会介意,我这老头陪他喝几杯的”。 蓝枫同样笑着回应:“如此甚好”。 虽然不是很放心,但是看到冯安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乐正犹豫了片刻还是率队离开了。 随着众人离开,偌大的永和殿看起来空旷了许多,只剩下蓝枫身后的数十人,以及冯安本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与天同庆 冯安佝偻着身躯,独自面对对方数十人没有任何不适,他浅抿了一口荒漠中特有的苦酒,说道:“这酒虽然苦涩,但入喉之后自有一股甘洌的气息填满腹腔,既解渴又耐饿。这些年来,长宁能跟生存下来,当有它一大功”。 蓝枫摇了摇头:“可终归是苦涩难以下咽的,登不了大雅之堂”。 冯安笑而不语,又连饮数杯,一直到满脸通红,现出醉态。他摇摇晃晃走到蓝枫的身前,然后倒了一杯苦酒放在他的桌上。 “喝!” 冯安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亲切随和,这一声近乎是命令的口吻,见蓝枫没有动静,他又重重拍了几下桌子。 “不喝怎知酒中之苦,不喝怎知酒中之乐。人与人心的距离隔了那么远,再无苦酒作伴,还有何乐趣!” “喝!” 蓝枫厌恶的看了一眼那浑浊的酒,冷冷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都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蓝枫身后的护卫,作势欲动,却被其拦下了。很快蓝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看来你已经知晓今日长宁是在劫难逃了。” 冯安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你可知道刚刚你的故事中有一个漏洞?” “什么漏洞?” 蓝枫哈哈一笑:“既然你说三个儿子同时前往海岛,那另外两人呢?”。 “岚烈和岚礼!”冯安一惊,酒醒了大半:“他们去了哪里?” 蓝枫满意的看着冯安震惊的神色,说罢长身而起,冷冷道:“侍卫听令!”。 “属下在!” “给我烧了这座永和殿!”。 冯安看着一瞬间变得阴冷的蓝枫,颓然跌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在毗邻楚盟大本营望水城的正北方,一支三十万人的大军已经悄悄集结完毕。 岚烈和岚礼相似一笑,两大帝王竟同时御驾出征,说出去足以惊掉世人的下巴,同时也看出对楚盟的重视。 这一战容不得半点差错。大军悄无声息的前行,马足已经用厚厚的布匹包裹起来,显然早有准备。 夜色之中,庞大的军队如同一只邪恶的魔爪伸向了毫无防备的望水城。 岚礼叹道:“还是蓝枫狡猾啊,率先一步去了长宁,咱们这再怎么偷袭也必然是一番硬仗,毕竟这里有着楚盟十几万的主力啊”。 岚烈笑了笑:“岚礼老弟,你可别以为他能讨得了便宜”。 “哦,怎么讲?” “咱们虽然要应付楚盟的主力,但并没有什么名将坐镇。你再看看他那边,汪野、乐正,甚至是那个老家伙冯安,无论是谁都够他喝一壶了,说不好把命丢在那里都有可能”。 说道这里岚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岚礼心中微凛,岚烈果然不是善茬,自己还得小心些才是。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那人能挡住叶潇潇的基础上啊,否则一切都将成为空谈”。 岚礼想起了叶潇潇那冰冷的眼神,尽快心中不是很有底气,但还是愿意相信:“应该可以吧?” “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谁说不是呢?” 在岚烈和岚礼复杂的心绪中,三十万大军正式抵达了狼莽荒原! 看到汪野和乐正领着众人前来,围着圣王雕像载歌载舞的人群慢慢停了下来。有几个胆子稍大些的,簇拥过来打量着异国的人士。 对于绝大多数长宁的百姓来说。虽然长宁与三大月国仅咫尺之遥,但若非今日庆典,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与他们接触,所以很是好奇。 很快有人认出了蔡顺和王泉,欢快的跑了过来,送上了象征最高礼节的盐石块。荒原上盐块极度稀缺,对于他们来说送上的是最珍贵而且最必不可缺的礼物。 索耀、耿云,周腾等人同样收到了,只不过周腾收到的显然要比其他人小了许多。普通人心中的喜好表达的就是如此直接而不加掩饰。 周腾嘴角露出讥讽之色,随手便将压盐块丢在地上,然后一脚狠狠踏碎,同时低声骂了一句:丢人现眼。 索耀、耿云等人同样将盐块丢弃,只剩下蔡顺和王泉还尴尬的拿在手中,不过也很快交给了部下。 这一幕令长宁的百姓错愕、不解、失望乃至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人们的目光渐渐变了。 乐正看着委屈的人们,温和的说道:“大家的心意圣王都会看到的,先回去吧”。 是啊,提到圣王,人们的眼中再度焕发出了光彩。长宁只要有圣王庇佑,又何须管他人的眼光。 人们收拾心情,望着村落中央的神圣雕像,再度变得乐观起来。 “果然,走近了看才显得更为真实,眉宇神态栩栩如生。”索耀微微仰望着,罕见的赞赏道,一边向前走近了些。 周腾也道:“若非是亲眼所见,委实不敢相信呢”。 虽然知道他们所言未必出自真心,但乐正阴沉的脸色还是略微舒缓了下来。 “有一点我却是很疑惑”,索耀再度上前一步。“为何这么一位受人景仰的神明不以真面目示人?” 关于这一点,包括乐正也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不过随即索耀哈哈一笑:“我倒是能猜到一二”。 “哦?”,汪野机警的站到索耀身侧,虎目泛光。从他们来到此处之后,他便感到了浓浓的恶意,一直在小心提防。 这时忽然听到一人大声叫道:“将军,小心!”。 汪野侧目一望,大惊失色,蔡顺和王泉偷袭了毫无防备的乐正,还好乐正不弱,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要害。但即便如此,后背亦生生吃了一掌,左腿被划开一道大口子,深可见骨。 乐正吐出一口淤血,难以置信的看着再度凶狠扑向自己的两人。 汪野担心乐正有失,果断拔刀斩向两人,说实话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两人会突下狠手。 于此同时,索耀一声冷笑,身形瞬间暴起。 汪野一声低喝:“糟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恶意满满 索耀直扑圣王石像,然后瞬间将其拍得粉碎。同时刺耳的冷笑声传遍夜空:“什么狗屁圣王!只是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 巨大的石块砸在地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如一记重锤击打在长宁百姓的心上。人们脸上欢愉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他们到死也不明白,为何他们的善意被无视,他们的真诚会被无情践踏,甚至他们唯一的精神信仰也被摧毁了。 愤怒、不甘、心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们渐渐感到呼吸难以为继,甚至剧烈的痛楚传遍全身,接着大片大片的百姓倒了下去,很快便没了呼吸。 王老三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拿着一把刚刀愤怒的冲向蔡顺和王泉:“为什么要在食物里下毒!你们这群该死的!” 就在刚刚,王老三的媳妇死在了他的怀里,而在那之前她才刚刚告诉他,她怀上宝宝了。 然而她却那么突然的死去了,只因为吃了自己留给她的糕点。 “小心!” 乐正话音方落,蔡顺一刀便将王老三斩为了两段。喷涌的鲜血洒落了一地。 “好歹毒的心肠!你们是要下地狱的!” 乐正怎么也没想到,始终挂着温和笑容的蔡顺和王泉才是最为阴险狠毒之人。 轰! 汪野含怒一击,同时震飞了蔡顺和王泉,并将乐正扶了起来。 “怎么样了?” 乐正嘴角微微抽搐,看地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陷入了无尽的悲伤和自责:“有很多人,是我亲自将‘礼物’送给他们的啊!” “长宁追求新生,包括这场庆典都错了吗?”乐正死死攥着汪野的衣袖,大声的问道:“汪将军,你还相信着世上会有真正的和平吗?” 汪野摇了摇头,没有办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他转身冷冷看着同样露出敌意的周腾、耿云,邓嘉,寒声道:“我只知道,不灭了三大月国那一天是永远不会来临的!” 乐正眼中顿时燃烧起了复仇的火焰:“他们两的头颅我要定了!” 永和殿中,冯安颓然坐在地上,喃喃说道:“月照、月夕,月临原本就是在长宁古国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可谓一脉同源。过往就算彼此间有些争斗也不会真正的将对方至于死地,可今日却是不同了”。 冯安仰头再喝一杯苦酒,稍显费力的站起身来:“蓝枫,老头我再问你一句,你当真要烧了这座寄予了所有长宁百姓心中向往的大殿?” 蓝枫看着冯安眼中的温和渐渐消失不见,心中竟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这令他十分不悦。 “是又如何!” “那今日我便要你的命!” 冯安拔出腰间匕首作势欲刺,随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蓝枫被吓了一条,随后大笑道:“老匹夫你找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一个月夕的士兵慌慌张张前来禀报:“陛下,我方埋伏在一里外的三千甲士被上万人包围了!” 话音刚落便被一箭射穿了颈部,气绝而亡。接着大量的士兵闯了进来,虽然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兵,但个个气势凶悍。 “老哥,想不到咱们还有用武之地的一天!” 来人对着冯安兴奋的说道。冯安点了点头,却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神色,一切才刚刚开始。 “什么!”蓝枫听罢震惊的看着眼前连脚步都站不稳的冯安:“怎么可能,你们竟然早有所备!” 趁着他分神的时候,冯安一个箭步闪到蓝枫身前,锋利的匕首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蓝枫立刻吓得哆嗦起来,面色苍白:“冯老将军,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老子我打了一辈子的仗,也杀过不少人,但还从没杀过一国之君呢”,冯安哈哈一笑,眼神冷冽无比。计划到目前为止进行的还算顺利。 只要能为长宁换来最终的和平,就算他们这些老家伙全死光了也再所不惜。 这时忽然门外又闯进来一个人,那人在冯安的耳边匆匆说了几句,只见冯安的脸色越来越白,近乎失去了血色。 “阿追呢?”冯安忍不住问道。 “不,还不清楚。” 只见冯安额头青筋暴起,那握着匕首的手臂不住地颤抖起来,在蓝枫的颈部划出一道道血痕。吓得蓝枫大叫连连,甚至尿了裤子。 “去他娘的命运,去他娘的和平!”冯安怒吼一声,用尽生平力气割向了蓝枫的咽喉。 就在即将割断蓝枫喉管的刹那,冯安的右臂忽然离开了他的躯体,接着血如泉涌,老头儿重重的摔倒在地。 大殿之中包括蓝枫自己都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抱歉,他的命我还有用。” 伴随着冷漠到极点的声音,一个全身萦绕在黑雾中的男子出现在了大殿中央。 “哈哈哈!”劫后余生的蓝枫疯狂的大笑起来。不过很快笑容便凝固了。 即便是身受重伤,冯安也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他拖着残躯慢慢向着蓝枫爬去,欲啖其血肉的眼神比起方才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的冯安,蓝枫仍然吓得连连后退,往日人前的心高气傲早已当然无存。他乞求般的看着黑雾中的男子,说道: “上尊,救我!” 老兵们一拥而上,扑向了对方。 天道神色极其漠然,大袖一挥,浓烈的黑雾笼罩了人群。眨眼之间,老兵们的瞳孔皆变成了棕黄色,神情变得麻木而呆滞,随后调转方向朝着冯安走了过去。 冯安先是错愕,随后惨然一笑,艰难的坐起身来。他缓慢的脱掉上衣,露出满身褶皱的皮肉,以及那岁月留下的遍体伤痕。老将军知道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他用衣衫勒住伤口:“来吧,老伙计们,没什么好怕的。到了黄泉,你们还得记着老哥我!” 片刻之后,无情的刀剑刺穿了冯安的胸腹,彻底摧毁了他的生机。老兵们棕色的瞳孔闪烁着,不自觉的泪下浑浊的泪水。随后突然纷纷自刎而亡。 为此天道轻咦了一声,想不到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兵竟可以短暂挣脱他的掌控。 冯安眼中罕见的浮现出一丝温柔,仿佛看到了阿追成年后意气风发的样子,看到了长宁百姓安居乐业的场景,又仿佛看到了圣王在同他招手。 须臾幻像破碎,冯安最后怜悯的看了蓝枫一眼,张了张嘴而后气绝身亡。 蓝枫双膝一软,忽然面对冯安跪了下去,他分明看懂了他说的最后一个字。 那就是:“逃!” 第二百二十九章 罪恶滔滔 “烧了它!” 等到蓝枫回过神来,天道已经消失不见。他忽然发现,冯安的死去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意,反而他临死前那悲悯的眼神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 蓝枫魂不守舍的离开了永和殿,身后已是火光冲天,将黑夜照得通明。 胡乱擦了擦脖颈的血迹,蓝枫暗暗咒骂了一句。“老家伙,你又懂什么!”其左手间,冯安的头颅仍然在滴着鲜血。 蓝枫提着他的头颅缓缓走向了己方被包围的三千士兵。 半个时辰之后,一万多长宁老兵悉数战死,无一投降。而蓝枫的护卫也仅仅只剩下了数百人。 夜晚的荒漠,异常的冷,蓝枫坐在地上竟是一点也不想动了。冯安的头颅被轻轻的放在一旁,陪着他一同看着火光中的长宁。似乎这样就能感到温暖些了。 火光中汪野和乐正的脸色再度剧变,幸存的长宁百姓望着火光的方向跪倒在地,仰天大哭:“我们的王,你再度抛弃了我们吗?” 这一刻乐正突然想起了冯安今日的种种异状,以及执意让他随同汪野离开永和殿的情形,难道他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老将军!”乐正失声道,悔恨不已。 “莫要辜负了老将军的托付!”汪野大声提醒他,随后指着索耀、蔡顺等人暴喝道:“众将听令,杀无赦!” 顷刻间,数千精兵包围了索耀等人,但是索耀看上去并无丝毫慌乱,而是轻轻拍了拍手掌,笑道:“我有一件礼物送给王将军,不知是否愿意笑纳?” 汪野根本无心理会他,沉闷而低缓的吐出一个字:“杀!”。 “慢!” 忽然一个声音阻止了他,而汪野不得不暂停说出口的命令,因为来的是萧潜。 他坐在轮椅上,由一个士兵推着,缓缓来到了汪野的身侧。此时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是和村里人借的。而来时他显然看到了那个借他衣衫的村民倒在了地上,已经没了气息。不过他的神情看起来依然很平静。 “做人就该像萧兄弟这般能屈能伸嘛,该跪下就得跪下,该像狗在地上爬就该在地上爬,哈哈哈。” 看到萧潜来了之后,索耀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汪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才发现他的身体竟抖动得如此厉害,原本想要劝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道:“不管是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萧潜点了点头,随后忽然看向索耀:“他们人呢?” “看来我的礼物有人很想…” “我问你,他们人呢?” 萧潜打断了他,再次问道。 不知为何当索耀再次看到萧潜那平静的神色时,心底竟感到了一丝惧意,这令他暗暗恼怒,废物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此去向西北五里,若是想取只管跟上便是。” 说罢,索耀带着众人转身便走。而乐正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蔡顺和王泉两人身上移开过。 “即使明知前方是陷进,我也非去不可。汪野,这次为兄怕是要任性一回了。” 汪野笑了笑:“往日你总是怨我鲁莽,陪你一次又有何妨”。 乐正也道:“我也去!” 汪野看了看已经深受重伤的他,想起了冯安那沉重的一跪。如果乐正死了,那么长宁就彻底完了。这不该是长宁应有的结局,可是他知道现在是无法劝服乐正的。 “千万别死了!” 除了这几个字以外,汪野并未多说什么。 在这个注定是罪恶滔滔的夜晚,狼莽荒原出现了奇异的一幕。数千士兵默默跟在几百人身后,只能听到沉闷的脚步声和兵器无意间互相碰撞的声响。看起来竟是那般和谐,殊不知彼此皆恨不得将对方撕得粉碎。 不远处永和殿的大火越烧越旺,同时也将人们心中的愤怒催生到了极点。 渐渐的走得更远些了。果然,在空旷的室外才是杀人的好地方啊。汪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酷的微笑,突然低喝一声:“动手!” 楚盟的士兵早已怒不可遏,瞬间扑向了毫无防备的索耀等人。 在索耀震惊的目光中,除了他和耿云所率领的月照方阵。包括周腾在内,月夕和月临的士兵被悉数斩杀,甚至很多人都被剁得粉碎。 “我杀他们你没意见吧?” 汪野浑身是血,提着朴刀来到了索耀身前。而蔡顺和王泉则被围在了人群之中肝胆欲裂。 包括萧潜在内,谁也没有料到汪野会突然发难。索耀看着汪野那嗜血的眼神,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说一个“不”字这家伙便会立刻翻脸。第一次,索耀的信心产生了动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当然没意见。” 这句话等若宣布了蔡顺和王泉的死刑,两人变得无比愤怒,开始咒骂索耀不讲道义,继而变成了苦苦哀求,最后则变成了绝望。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虚假笑意,也不见了是后来的阴狠毒辣,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们的脸上有且只有一种情绪——惊恐! 当乐正提刀斩下他们的头颅之时,甚至都没有遇到任何反抗,即便乐正给了他们与之一战的机会。 “可恨我长宁百姓竟死于此等小人之手,这笔账我迟早是要和月临算的!”乐正提着滴血的人头来到汪野面前,重重的说道:“多谢!咱们继续走吧”。 汪野却摇了摇头:“既然已经报了仇便回去吧,幸存的人们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乐正一愣,怒道:“你将我乐正当成什么人了?岂能眼看着你们去涉险而我独自离开,这和背信弃义有什么区别”。 “看到那里的火光了吗,冯老将军的英灵也许仍在看着你,我不知道他是否和你说过什么,但今日你务必带着百姓们离开,离开长宁!” “什么!”汪野的一番话却叫乐正更为震惊。 “你以为我是让你逃么,今夜的危机才刚刚开始,我在村东留了一万兵力给你,再加上长宁仅剩的数千青壮士兵,总共不到一万五千人就是你所能依靠的一切。 你再带上岚羽,他会和你说明一切。你需要利用这一万多人掩护百姓们往东穿越月临,然后尽可能的往南走,在我们赶去会合之前,希望你已经为我们打下了一片立足之地”。 乐正一时头乱如麻:“带上岚羽?他在哪,为何非走不可?” “他就是之前那个重伤濒死的男子,冯老将军将他藏在了冀嫂的房内。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么就是希望你能替冯老将军守护好阿追,我想这也是圣王所希望的”。 乐正浑身一震,话既已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再矫情,选择相信汪野所言,然后冲着他一揖到底:“兄弟,保重!” “保重!” 第二百三十章 暗夜之死 在他走后众人继续前进,萧潜呵呵一笑:“如果他知道你在骗他,会回来找你拼命的吧”。 “要是我还能活着的话,给他揍几拳又有何妨。”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萧潜感慨道:“你成熟了许多啊”。 “谁让你们几个脑子好使的都不在了呢?”戏谑的话语带着说不尽的悲伤和无奈。 楚飞岩师徒战死,冥水彻底陷落,谢耘生死不明,玄天罡兄弟二人反目,无尘强势复出,荆北枫虎视眈眈,如今更有未知的大恐怖。天下大势变换之快早已脱离了他们的预料范围,命运的轮盘已在转动,无形的枷锁仿佛已经将他们深深套牢。 而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与人斗、与命斗、与天斗,不管最终的结局会是如何,至少不会有遗憾了。 没过多久,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群人,索耀也就此停下了脚步,“到了!” 对方看到索耀上前,主动让开道路,然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排棺材。 “听说在被擒之前,他们每人都至少杀了上百人,对于这样的强者理应值得厚葬。” “不过我并未亲眼所见,而在看到你之后,我则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闻名天下的暗夜也许只是欺世盗名罢了。” 到了此地之后,索耀的脸上已经毫无惧色,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潜。 萧潜冷冷道:“打开它!” 这时西南望水城方向忽然亮起了火光,火势几乎眨眼之间便蔓延开来。冲天的火势越烧越旺,像是要与永和殿的大火争胜一般。 “想必岚烈和岚礼所率领的大军此时已经攻陷了楚盟大本营,很快就将杀到这里,而月夕大军也在赶来的路上,今夜就将是你们楚盟覆灭之时。两位如果现在向我求饶的话,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们一条狗命!哈哈哈。” 索耀见状放声大笑起来,走到两人跟前,极尽得意嘲讽之色。 “我让你打开!” “啪!” 猝不及防之下,索耀狠狠吃了萧潜一巴掌,整个右脸血被打得血肉模糊。 索耀惨叫一声,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躲不开这一巴掌。这才明白,一直隐忍的萧潜功力远在他之上。 一具具棺木打开,露出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而最后一具棺木是空着的。 “看来最后一具棺木是为我留的呢,呵呵呵。” 汪野看不清萧潜此时的神情,只知道那平静的语气下是即将如火山爆发般的情绪。 而索耀知道已经无法威胁他们之后,趁他们分神之际抛下众人抢先一步向西而逃。 对此汪野和萧潜却是视若无睹,就在这时躺在棺木中的暗夜一个接一个睁开了双眼。 不知道暗夜生前经历了怎样的摧残,每人身上所受到的致命伤都不止一处,汪野咒骂一句:“该死,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那一双双妖异的棕色瞳孔和之前发生在小江他们身上的变化如出一辙。 “扶我过去吧。” “好!”汪野犹豫了片刻,点头应允。纵使有什么危险,他来担下便是。 萧潜来到第一具棺木面前,笑着说道:“这是阿海,那一年我在路边捡到他的时候他才八岁,只用了两个馒头就死心塌地跟着我啦,说是将来要成为向我这样的英雄人物呢。” 萧潜脸上挂着微笑,却早已泪流满面,他指了指自己:“汪野,你说我这样还算是什么英雄人物呢,难怪他就这么走了”。 汪野红着眼眶不知如何回答。 “这是老桑,比我略长几岁,总是嚷着应该由他来当这个队长。暗地里总笑话我死板,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可偏偏就是这家伙在冥水南征时为我挡了两刀,又在阻击月狼团时为了救我瞎了一只眼。你说老桑他咋就那么笨呢,他要是不救我不早就当上队长了么?” 汪野看着面前瘦削的汉子,笑了笑:“谁说不是呢,聪明人谁会傻到去当暗夜呢”。 “说得对,哈哈哈”。萧潜大笑了起来,泪流不止,往前走了几步,又道: “这是阿强,憨直的性子,跟你有些像呢。遇到危险总是第一个往前冲,一身的蛮力拦都拦不住。最大的心愿是在战争结束后将勋章带回老家,将它放在妻儿的坟前…” 萧潜继续往前走着,一个一个念着他们的名字,诉说着他们不为人知的过往,他们的豪情、可爱与悲壮。 “他们生前无法示人,死后理应值得铭记,如果有一天战争终将平息,汪野你一定要将他们姓名刻在英烈的名单上。” 说罢萧潜狠狠的推开汪野,而自己被二十二名暗夜兄弟包围在了中央,早已失去神志的他们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兵器。 “萧大哥!”汪野急道,连忙欺身上前。 “你若敢动他们分毫,我萧潜从此不认你这个兄弟!”萧潜厉声吼道,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 萧潜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狠狠的瞪着汪野。汪野僵在了原地,眼中写满了悲伤无奈,竟想不出任何可以说服他的话语。最后一刀怒斩长空。 “那你先走一步,兄弟我为你送行了!”汪野双目噙泪,单膝跪地。 噗、噗、噗。 那是利刃割破血管鲜血喷涌而出发出的沉闷声响。汪野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实在无法想象萧潜被暗夜砍成十段八段的样子。 噗、噗、噗。 汪野再也无法忍耐,怒喝一声:“够了!”。 然而当他抬起头来,却惊愕的发现萧潜满脸是血,如雕塑一般杵在原地,而暗夜一个个用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即便他们已经失去了意识,但那深入骨髓的执念却仍然提醒着他们暗夜的身份,纵使天道无情,谁又能奈他们何? 汪野快步走上前去,用力的抱住萧潜,激动地说道:“看到了吗?他们还不许你死!” “是——吗?”萧潜机械的转过身去,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热泪滚滚而下。 少顷,萧潜亲手埋葬了所有暗夜成员,也恢复了往日沉稳睿智的模样。他看着漆黑的夜空,喃喃道:“那我办完了事再去见你们”。 汪野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西边亮起了无数火把,远远望去不下数万人杀了过来。 被索耀抛弃的月照士兵露出了喜色:有救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怒杀三王 然而很快他们就变得面如土色,因为来得显然是楚盟的大军,而先前逃跑的索耀此时已被捆成了一个粽子,拴在马后拖行着。口中胡乱叫唤着,目光极尽惊恐之色。很快,索耀就被像死狗一般扔到了萧潜跟前。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饶了我吧,所有事情都是岚烈干的,与我无关啊。” 萧潜此时看向索耀的眼神已并无太多愤怒,只是淡淡的问道:“到底是谁害死了他们?” “岚烈,一定是岚烈!” “他没那个本事,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我…这…真的不知道啊,我才出狱没…” 索耀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瞬间被萧潜拍得粉碎。余者见状纷纷跪地求饶。 焦平看到萧潜欣喜道:“萧统领原来你还活着啊!” 萧潜沉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汪野不想让焦平再扯到暗夜的话题上去,连忙问道:“战况如何?” “和你预料的一样,果然天一黑月照和月临的大军便杀进了狼莽荒原。我们按照计划,等他们完全进入望水城之后,放了一把大火。连同蓝堡和楚楼在内一起引燃。 虽然很可惜,但如果没有破釜沉舟这一烧,恐怕今日绝难取胜,甚至有全军覆灭的可能。” 说道此处焦平一声叹息:“只可惜没能捉住岚烈和岚礼”。 汪野点了点头:“没能抓住这两狐狸也在情理之中,具体战果如何,我们还有多少人?” 焦平略一沉思说道:“我方大概歼灭了对方近二十万人,自己也损失了五六万人。现在连同百姓在内楚盟一共还有三十万人,已经全部在我身后了,既然两位统领都在,今后该何去何从还应早做决断!” 汪野眼中闪过寒光:“我埋下的暗哨已经查到了蓝枫的动静,目前月夕大军正在东南方向集结,看样子原本是要与岚烈他们会合的,从而将我们彻底包围歼灭。若是换在以往,索性便将他灭了,然后直下东南进入天弃山脉。可是眼下有百姓随军,极其不便。” 焦平也道:“如今虽然月照和月临元气大伤,但终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更进一步夺取他们的根基也很难。可若是往西,则前路未卜,二殿下和独孤大祭司去了南山郡之后便再无音信,面对玄天罡的亡灵军团想来结局不容乐观。思来想去,天下之大竟没了我们的容身之处!” 这时萧潜突然说道:“去苍梧,回京华城。” 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在两人脑海炸响,二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有可能吗?如今京华城可是控制在无尘手中啊,对于那个经天纬地的男人,他们从未想过与其交锋。 “那里毕竟是冥水,属于我们的故土。” 是啊,那里本就是他们的家园,游子在外无处飘零,除了回家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当听说要回京华城之后,所有的百姓和士兵都欢呼雀跃,神情振奋,他们哼着家乡的小调,唱着嘹亮的战歌,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这一刻不论是谁阻挡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斩杀。 大军夜行,火把照亮了前路,也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渴望。可是在茫茫夜色之中,一点点火光却依然无法驱散那无边的黑暗。 大军未行三里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甚至还未能离开狼莽荒原。挡在他们身前的是玄天罡,以及身后那数十万有着妖异棕色瞳孔的亡灵大军。 玄天养和独孤南方坐在玄天罡身侧的马车上,双目紧闭,不知是生是死。 “朕已在此等候多时,顺着生,逆者亡!”玄天罡睥睨的眼神,仿佛天下已尽在掌中。 如果即便是这样汪野还决心与其拼死一战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南边大地在轰鸣,那是庞大的军队踩踏地面发出的声响。石宁正率领着九十万大军前来,而这些本该前往衡水的士兵,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此处,直到汪野同样看到了石宁那已经变成了棕色的瞳孔。 然而梦魇仍未停止,身后又传来了乐正和长宁百姓的呼救声。显然是三大月国的联军已经再度卷土重来。 汪野看了看萧潜,呵呵一笑:“萧大哥,为了对付咱们这阵势未免也太大了”。 如果让汪野知道,无尘、荆北枫以及独孤彤红同样在赶来的路上恐怕会更加受宠若惊吧。 萧潜凝望着夜空,似乎想要找出那只黑暗中的无形大手,可终究是徒劳无功。 他淡淡的说道:“降了吧,以我的名义”。然后右掌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兄弟们的笑脸,以及那个总喜欢男儿打扮的短发女子。 不知为何蓝枫一直提着冯安的头颅,也许是想要让他陪同自己一同见证长宁乃至楚盟的覆灭。又或许是想让他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他要率领大军亲手葬送老头儿的痴心妄想,和平?天照大陆数万年来何曾有过这种东西? 嘴角发出一声嗤笑,蓝枫重新变成了那个孤高在上的君王,心底一个声音在呐喊:我蓝枫何曾软弱过! 正当他准备继续向乐正发动猛攻之时,一个绝美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她一身火红,神色清冷,举手投足间恰似人间不该有的仙子。 “你干的?” 对于她的问话,他生不出任何欺瞒之意,轻松的点了点头,然后大胆的抬头看着她,笑了笑:“如此也好”。 随后便化作了一缕灰烬,身后众将纷纷跪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数万月夕大军愤怒且畏惧的看着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他们想要复仇却没有那个胆量,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仿佛能用眼神杀死她似得。 好在叶潇潇走的并不快,很快她又停下了脚步,漆黑澄澈的瞳孔中倒映着望水城熊熊的火光。 不远处黑压压的大军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岚烈和岚礼分乘骏马并驾而行,神情振奋,一点儿也看不出先前吃了败仗的样子。有了那人的许诺换做谁会不高兴呢? 但是他们的脸上很快就失去了笑容,因为看到了那个火光中的女子,而对方也正看着他们。那个被他们寄予了全部希望的黑影显然没有挡住她。 刹那间,强烈的悔意浮上心头,极力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明明她早就说过了啊,为何他们会忘了呢? 叶潇潇衣袖轻舞,三千多冲在最前方的骑兵包括岚烈和岚礼被瞬间斩去了头颅,无数头颅跌跌滚滚到了叶潇潇的脚下。 这一刻万籁俱寂。 叶潇潇嘴角的一丝鲜血很快化作了一缕青烟飘向夜空,那一瞬间黑夜似乎明亮了些许。 她再度转身离去,身后跟从者更众,却无人敢靠近她十丈之内。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间之敌(上) 在汪野的惊呼声中,萧潜拍向自己天灵的手掌最终还是没能落下。汪野惊愕的转过身去,人群缓缓让开了道路,那个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仙子救了我们,但是我们身后仍有十几万大军跟随…” 紧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乐正以及长宁幸存的百姓,汪野已经记不清后来乐正说了什么,只记得叶潇潇看着他们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我应该早点杀了他们三个的”。 她杀了三个人?哪三个?汪野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还有,为何她要说抱歉? 萧潜却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弟妹,你不该来的。” 叶潇潇嫣然一笑:“你能这么叫我,我很开心”。 除了楚飞岩很少有人见到她笑过,那样的笑容很难让人忘却,纯澈而不含丝毫杂质,也许是想起了心中最为挂念的那个人吧。 这是玄天罡时隔一年之后再次见到叶潇潇,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暗暗赞叹,换上了一身火红留仙裙的她看起来更加的美艳动人。 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轻视他的女子,一想到即将要亲手摧毁她,玄天罡就变得无比兴奋起来。 当然他绝不会蠢到再次将自己暴露到她的面前,在刚刚看到她时便裹挟着玄天养和独孤南方躲入了大军的后方。 如果让他知道岚烈、岚礼、蓝枫三人已经悉数被杀,一定会更加庆幸自己这个“英明”的决定。 “杀!” 年轻的帝王发出了兴奋的吼声。 一直蓄势待发的百万大军立刻倾巢而动,百万双泛着妖异眼神的亡灵大军从西、南两个方向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面对此情此景,即便心志坚毅如萧潜、汪野也感到了深深的惊惧,遑论普通的楚盟士兵和百姓,这一刻握在手中的武器仿佛有千钧之重,再也举不起来。 然而,接下来他们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以致于这些人老了以后同儿孙谈起时,都说他们老糊涂了。事实上,他们也真的很糊涂。 只见叶潇潇不退反进,一步踏前。身前十丈之外顿时升起一道高达数十丈绵延数里的无形气墙,将所有亡灵大军都挡在其外。 她每踏前一步,都有无数亡灵士兵撞在气墙之上,那凶恶的神情清晰可见,野兽般的低吼震耳欲聋。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身而为人的意识,只剩下杀戮的本能以及机械的执行脑海中的命令。 嘭嘭嘭!数以万计的大军撞击在气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脚下的大地甚至出现了巨大的裂缝,人们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无法想象,叶潇潇那单薄的身躯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冲击力。 前方的大军紧紧贴在气墙之上,因为拥挤脸部甚至发生了变形,然而后方的大军仍在源源不断的向前推进。一百多万人的洪流形成一股可怕的挤压之力。 噗噗噗,一团团血雾在气墙之上炸开,像是一朵朵血色的莲花。那是被生生挤爆的头颅,是被压碎的胸骨,更多的人因为己方的踩踏而惨死。有那白花花的脑浆,有那血淋淋的眼球,皆浮在半空中,骇人而恐怖。很多百姓已经不敢再看,闭目祈祷这场可怕的噩梦早点过去。 “快看!”有人惊慌的叫道。 最前方的亡灵大军已经开始搭建人墙,密密麻麻的人群踩着同伴的身体向着更高处爬去,试图翻越气墙。 须臾,人墙已有十几丈高,从近处看去,仿佛天上地下都是可怕的亡灵大军。 人们既为叶潇潇的强大而感到震惊,也为亡灵大军的可怕而感到绝望。人们不知道那个一身火红的女子能撑到什么时候,没有人会天真的认为她能凭一己之力打败百万亡灵大军。 “天哪!”。 人群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因为他们发现此前被挤爆头颅,踩碎胸骨的人再度站了起来,像是地狱的魔鬼一样再度扑了过来。 汪野的面色变得无比凝重,这些亡灵大军远远比此前的幽冥军团要强大,他甚至找不出任何弱点。就算是向他这样的玄灵境巅峰高手,也难言胜过其中任何一人。 可想而知,这一幕对众人的打击之沉重,尤其是此前从未见过亡灵大军的士兵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勇气。武器落地的声音,哗啦哗啦响成了一片。“恶魔,这些都是恶魔!”。 那个火红的身影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接下来人们看着叶潇潇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而无数的亡灵士兵从空中摔落、跌到、爬起,再度袭来,周而复始,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叶潇潇停止了前进的步伐,而那高达数十丈的气墙也隐隐有了崩溃的趋势。 汪野带着萧潜连忙来到叶潇潇身旁,问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叶潇潇微微皱了皱眉:“只是有些麻烦,这些人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是还活着”。 萧潜一直默默看着叶潇潇,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叶潇潇的裙摆变得越发深红,与之相对的是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在她身体的四周有淡淡的血气弥漫,虽然很快消失不见。 萧潜忽然明白,她是在舍命护着他们啊! “弟妹,以你通天彻地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在逍遥,何必为了我们枉送性命,楚飞岩已经不在,我们又岂能再连累你,如果这就是我们的命,我们愿意坦然接受,何况玄天罡只不过希望我们投降罢了,并非一定要我们死。所以,你走吧。” 汪野听萧潜一说,这才发现了叶潇潇的异常,她的身体竟微微有些颤抖,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更重要的是她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 叶潇潇却是固执的摇了摇头,然后笑了笑:“我若走了,他会不高兴的”。 “放屁,他人都死了,有啥高不高兴的。” 叶潇潇轻轻哼了一声:“不许说他坏话”。 萧潜一愣,明明是强大到令天地颤抖的人物,一提到楚飞岩就变成了傲娇的小女儿姿态。若非亲眼所见,还真是难以相信啊。 “真不知那小子是几世休来的福分”,萧潜一声轻叹,转而说道:“可若将来到了地下,被他知道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恐怕兄弟都做不成了”。 叶潇潇的心头多了一丝别样的暖意,却无法跟他解释太多。那弯弯的眉毛轻轻挑了挑,眼眸如星光般灿烂:“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可是天下第一!” 随后她凌空踏步,一步一步登上高空,眼神也变得睥睨:“别说是百万亡灵大军,就算是千万,在我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天道,可敢现身一战!”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人间之敌(中) 一声清啸响彻寰宇,传进了狼莽荒原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她说什么?天道?人们迷茫的看着那个火红的身影,她竟要与天而战? 叶潇潇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月满石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必须尽快逼出天道,否则一旦自己死后,再也没人可以压制他。 她无比依恋的看了看北方,知道他正在赶来的路上,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一指点开额头的梅花印记,随着印记的彻底崩毁,一道明媚到极点的光芒瞬间刺破苍穹,然后迅速弥漫天际,刹那间黑夜如同白昼。 炽热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凶恶如魔的百万亡灵大军也忽然安静了下来,渐渐的那妖异的棕色瞳孔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然后迷茫的看着四周。 一直隐藏在大军之中的天道再也无处藏身,包裹住全身的黑气在炽热的白光中迅速溃散。最后一跃而起飞向了高空,试图逃离叶潇潇的控制领域。 然而就在他即将逃离边界之时,叶潇潇素手一点正中其眉心,天道的身体顿时崩毁。 “是我失算了,想不到你竟然舍了轮回!但终归是我赢了,哈哈哈”。 大笑声中,天道的头颅飞向了夜空,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一切重归于暗。刹那间的失神之后,只能依稀看到那一抹火红的身影从空中缓缓飘落。 当看到天边骤然亮起一片明亮的白光之时,楚飞岩莫名感到了一阵心悸,越发加快了速度,浮光掠影施展到了极致。 但是就在他即将抵达狼莽荒原之时,面前出现了两个人,那是两个枯瘦的老头,并且其中的一个他还认识。那就是玄重尺!朝天大比之时,如果不是顾惜梦及时出现的话,恐怕他和叶潇潇早已死在了他的手中,这笔恩怨楚飞岩又岂会忘记。至于另外一个能和他并肩而立的老者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但是现在他没时间和他们纠缠,论修为他已经跨入造化初境,比起当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玄重尺虽然十分强大,但距离造化境显然还隔着一线,因此对于两人的出现楚飞岩并未有多少畏惧,果断一掌拍出,只为将他们逼退。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两人轻易便破开了这一掌。 玄重尺淡淡的说道:“楚飞岩,今日我们两兄弟只为向你索要一样东西,只要你交出来,我们便放你过去”。 “何物?” “本源灵石。” 楚飞岩冷笑道:“别说我不知道怎么给你,就算知道了又岂会送给你这样的人!” 随即一声暴喝,将功力催升到极致,葬魂刀轰然斩向两人,他已打定主意速战速决。 但是一方面他要护着岚蓝,另一方面玄重尺和玄重丈两人的默契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虽然两人功力略逊于他,但足以将他死死的缠住。 互相攻守几个回合之后,玄重尺和玄重丈两人骤然分开,各自手中举着一杆五行令旗,同时喝道: “八门金锁之阵!” 在楚飞岩惊愕的目光中,一个巨大的金色牢笼将其瞬间罩住。 叶潇潇像是一片凋零的树叶轻轻飘落在地上,她示意萧潜、乐正他们不要向她靠近。她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仰望着重新来临的黑夜,渐渐的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身体的疼痛也渐渐消失,她剧烈的咳嗽着,身体变得越来越冷,美丽的双眸痴痴的看着北边,心里想着:好想再见你一面哩。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玄天罡有些蒙,那个看似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天道就这么败了?原本跟随他的二十多万亡灵大军已经彻底死去,尸体变得一片焦黑。 石宁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海中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前往衡水的途中,看到的那个怪异的黑影。他痛苦的抱着头颅,只觉得灵魂都要被撕裂了。 和他一样,其余被天道临时转化的九十万大军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再无半点战力。 玄天罡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身边只剩下最后三千多人,这还是玄天养施舍给他的。忽然,他疯狂的大笑起来,完了,全完了,渐渐的那绝望的眼神变成了愤怒,他要杀掉那个屡次坏他好事的女子。 他拿着天罡剑愤怒的向前走去,不分敌我乱杀一通,所有挡在他身前的他都觉得碍眼。 当他终于闯出人群也已经深受重伤,若非紫哥拼命护着他,恐怕他早已被混乱的人群撕得粉碎。 乐正在远处急道:“我们得赶紧去救仙子啊”。 萧潜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分明看懂了叶潇潇那倔强的眼神,作为天地间的最强者,她有她的尊严与荣耀,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虚弱的模样。世间有且只有一个人可以让她甘于柔弱,甘于平凡,可惜那个人是不会来了。 玄天罡提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她! 而在乐正惊喜的目光中,叶潇潇缓缓站了起来,蓦然那系着马尾的红绳突然断开了,乌黑的长发散乱开来,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依稀辨别出北边的方向,摇摇晃晃向着前方走去。 眼看着她就将要和玄天罡撞倒了一块,忽然天空中传来了数股极其强横的气息。 “请仙子登天!” “请仙子登天!” “…” 一连八声,几乎在转瞬之间空中出现了无数苍老的身影,分列八个方位站立,个个御空而行,气势惊人。 段星河、慕容千秋、姑苏云、东方浩初、南宫圣杰、拓跋承业等人赫然在列,隐世数千年的八大世家竟然悉数到齐。 随着他们的出现,混乱的战场再度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这一切都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 “请仙子登天!” 伴随着云端再次传来的啸声,八大世家同时向地面出手,八道赤红的光柱轰向地面,恐怖的能量令大地都在哀鸣。 片刻之后,地面骤然升腾起巨大的火浪,方圆十丈之内一切皆成废墟,甚至连岩石都被燃烧殆尽,冲天的火柱一直蹿升到无穷高空,仿佛没有尽头。 “念在仙子从前微薄的情分上,我等没有向您直接出手已是仁至义尽。这是南明离火,完全配得上仙子的身份,请仙子登天吧!” 段星河再次说道,他们竟是想烧死叶潇潇!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人间之敌(下) 叶潇潇根本懒得理睬他们,仍旧摇晃着向前走着。这令段星河等人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看。 而下方因叶潇潇而得救的楚盟和长宁百姓纷纷议论开来,指着那些人暗暗骂道:“哪来的老不死,还懂不懂是非黑白!” 八大隐世家族虽然强大,但从未得到世俗的认可,若是换做以往,他们可能还会心存敬畏,但是此刻不由分说便要杀死叶潇潇,这叫他们如何接受。愤怒的指责声愈演愈烈,直至汇成洪流,令八大家族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但是随着接下来一个人的出现,场上的局势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月照、月夕、月临的残军跟随叶潇潇而来,一直在楚盟的身后,相比于玄天罡的亡灵大军,楚盟并未将他们视作真正的威胁。此时后方却出现了骚动,继而大有人声鼎沸之势。 然后众人看到了一个面目威严的光头老者,虽然只是区区一人,但是他的到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压力。 因为这个人是称雄天照大陆数百年的无尘大帝!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死讯,七国之间的混战根本不可能发生。如今看到他当真死而复生,活生生的站在那里,又岂能不惊,岂能不惧? 他的到来令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见他径直的走向叶潇潇,问道:“岚烈、蓝礼、蓝枫三人都是你杀的?” 这一问简直惊世骇俗,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叶潇潇,她竟然同时杀了三大月国的君主?人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料叶潇潇接下来的回答更叫人目瞪口呆。 叶潇潇恍惚间认出了无尘,呵呵一笑:“小光头,我只不过烧了你的头发而已,怎么连脑子也不好使了?” 我的天!人们感觉自己要疯了,大脑直接陷入了短路,她竟然称呼无尘为小光头!看上去还是她造成的。 无尘并未动怒,只是问道:“是不是你杀的?只要你说不是,我便信!”他的话令段星河产生了一丝不悦,但并未说什么。 无尘应段星河之请,前来诛杀叶潇潇。说实话,这并非他所愿,至少在弄清楚叶潇潇身上的谜团之前,他不想杀她,而且还是在她最虚弱的时候。 但是在另一方面,叶潇潇的出现似乎导致了天照大陆的大混乱,如果任由她继续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这也是自诩为天下共主的无尘难以接受的。 叶潇潇则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我连你都可以杀上两次,杀他们有什么好奇怪的,惹我不高兴,杀便杀了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楚盟的人这才明白为何三大月国的残兵紧追而来。同时心中产生了莫名的快意,尤其是乐正只呼:杀得好! “听说独孤无涯也是间接死于你之手?” “是啊!”叶潇潇一边轻声应道,同时想起了那日独孤彤红变得有些陌生的眼神。 “雪影国的那场海啸地震也是你造成的?” “好像有这么回事。” 无尘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郁闷,叶潇潇似乎没有任何掩饰之意,就算他有心想留她一命也不太可能了。 无尘忽然认真的说道:“还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认真的回答,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也难以收回了”。 叶潇潇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恍惚间看到了楚飞岩,产生幻觉了吗?她呵呵一笑,临死前若是能做个美梦也不错呢。 “天弃山脉是不是你崩毁的?” 叶潇潇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暗,左眼已经几乎看不到东西了,忽然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是啊,除了我谁还能做到呢?”她看着远方,神色凄然。 无尘终于咆哮起来:“为什么!你先是重伤我,再崩毁天弃山脉造成天下大乱究竟是为什么?!” 无尘的咆哮震耳欲聋,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这么一来不光是其他人,就连汪野和楚盟士兵的面色也变得无比凝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叶潇潇岂不是造成一切罪恶的根源,整个人间的敌人? 汪野喃喃道:“虽然很难让人相信,但我不得不说君帅也是她杀死的”。 乐正惊道:“汪将军,难道连你也怀疑她?” 汪野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挣扎:“我不知道,她实在太过神秘了,我只是想不出任何她杀死君帅的理由。” “如果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就像有一只命运之手在操控着一切,而这一切都指向了她。” 萧潜看了看他,冷不丁说了一句:“我也不明白,想不通就不想,只看眼前”。 汪野尴尬的笑了笑,知道他是有些动怒了。 “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女,就是她夺走了一切!”,玄天罡最先发出了恶毒的宣言。 他已兵败如山,而今无尘复出,大有重整山河之意。他的雄心和抱负一切都成了空,现在只剩下杀死叶潇潇这唯一一个念头。 “杀了她!” 愤怒的吼声愈演愈烈,有了无尘大帝撑腰三大月国的士兵将帅们纷纷发出最激昂的讨伐之声,似乎声音越响亮越能代表自己的忠诚无畏。 段星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南明离火柱越烧越旺,即使在百丈之外也能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无尘再度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曾经有两次机会你没有杀我,今天我也给了你机会。你是我无尘见过的世间最强者,如此一来,走也应该走的体面些。” “去吧!”他指了指南明离火柱。 “去你个鸟!” 随着一声爆粗,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向着无尘轰了过来,无尘同样双掌相迎,刹那间便拆了数十招。 夏莱直觉得浑身气血沸腾都快要炸开了,暗呼一声:“左老,点子太硬,我拖住他,你带着小姐赶紧撤!”左丘明犹豫了片刻,转身便掠向叶潇潇。 两人的出现令无尘微微有些吃惊,这两人的修为之高放眼大陆,除了自己还真没几人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也仅仅是吃惊罢了,想在他的眼前抢人未免太天真了。 当即冷笑一声,左手捏大衍乾坤印困住夏莱,右手使出红莲真火直烧左丘明的面门。 眼看两人就要受到重创,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童声。 “老光头,你要敢伤他们,我灭了你天照国!”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女王驾到 说话间近乎地动山摇起来,紧接着无数身着厚甲的骑兵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赫然是当初一战而威震天下的南诏重骑兵。 那精良的战马和全副武装的骑兵是中原乃至北方大陆从未见过的,虽然才刚刚看到数万人,但给人的压迫感已经不亚于百万大军。 接下来发生的则更加证实了人们的猜想,只见数万重骑军几乎不费摧毁之力便从东、南两个方向穿透了整个战场到达了近前。而在其身后更有源源不断的大军正在赶来。看那架势竟不下百万之众。 这一来就连无尘和八大世家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起来,谁也没有想到一直偏安于绮罗江以南的南诏竟有如此强大的战力。 要知道南诏要想抵达这里,就必须穿越整个赤炎的国境以及月临大半疆域,带着如此庞大的军队穿越对方国境等同于向对方宣战,而看上去无论是月临还是赤炎都没有造成任何阻碍。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南诏绝对强大的实力震慑,令两国不得不选择屈服。无尘暗忖:即便是自己亲率天照大军也做不到这个地步吧,难怪那个女娃敢口出狂言。 如果要问谁对重骑军的恐怖战斗力最有发言权,那非荆北枫莫属了。事实正如无尘所猜想的那样,当南诏大军度过绮罗江之后便立刻向玄天冥借道北上。 即便玄天冥再怎么懂得隐忍,也不能让他国大军肆无忌惮的闯入自己的国土啊,于是断然回绝。然后噩梦就开始了,南诏大军一夜连下五城,三天之内已经深入赤炎腹地,玄天冥不得不紧急召回荆北枫。 而荆北枫到了战场之后,同样无法抵御南诏的疯狂进军,最后不得不默认借道给南诏,一路再无阻拦。这件事气得玄天冥第一次对荆北枫发了怒,随后干脆关起门来生闷气,谁也不见了。 “拜见大帝,这是我们南诏新任女王独孤彤红。” 此时独孤驭龙骑着战马走了过来,微微行了一礼。而在他身后,独孤彤红骑着一匹汗血马,长途跋涉的缘故面色微微有些疲惫,正小声嘀咕:还是小白好。 无尘打量着她,总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眼熟,她梳着两根麻花辫子,带着一顶纤细而精致的王冠,本身又是个美人胚子,虽然脸上还有些稚气,但女王风姿已经尽显,尤其那嗔怒的模样竟让他感到很亲切,丝毫没有因为她刚才的话而恼怒。 独孤彤红翻身下马来到叶潇潇身边,然后看了看无尘:“我现在要带她走,你没意见吧?” 无尘摇了摇头:“女娃娃,你带不走的”。 红儿一声冷笑:“大将军,那就看你的了!” 独孤驭龙告一声罪,举起了手中令旗,顿时所有重骑兵亮出了手中森然的兵器,与此同时大量的弓弩瞄准了空中的八大世家。顷刻间肃杀的气氛弥漫整个战场。 无尘心中微凛,想不到她竟然孤注一掷,此战若开,在场的恐怕没几人能够活下去,甚至独孤彤红本身也会面临危险。于是沉声道: “女娃娃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今夜执意将她带走,便是与全天下为敌了。” 红儿扫视战场一周,朗声道:“此女先是杀了我父亲,后又杀了我外公,更是在我国中安插了大量奸细扰乱民生,于情于理都应该交给我们南诏定罪,你们谁若自认冤仇比我还深的只管将她带走!若没有便休要拦我!” 无尘眼中微微露出赞许之色,在场的任谁都看出了她有维护叶潇潇之意,偏偏这番话说出口却叫人无法反驳。但是无论如何段星河他们是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果然,段星河冷冷道:“那你可以现在就杀了她,而我们保证不插手”。 红儿此时内心也很矛盾。她原本的确是盛怒而来,可在看到叶潇潇无比虚弱的躺在那里之后,便不由分说的想要阻止别人伤害她,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又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忽然叶潇潇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红儿,往后跟那个老光头说话可别太凶哩”。 触手之处极其的冰冷,红儿已经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心跳,眼眶微红:“为什么?我本来就凶”。 “因为他是你外公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曾祖父,你的父母和外公皆因我而死,算起来他算是你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啦”。 “什么!” 无尘和独孤彤红同时大惊,难怪彼此都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无尘也猜出了叶潇潇的用意,此时说出来便是要他护着红儿,以免被段星河等人误伤。 听到叶潇潇亲口承认,红儿哽咽道:“姐姐,你为何要杀了他们,红儿知道你对红儿的好绝对不是假的,可究竟是为什么?” 叶潇潇宠溺的抚摸着她的脸庞:“你瞧瞧四周,看看他们怨毒的神情,姐姐其实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呢,你回去吧”。 “我不要!”此时红儿像极了固执的小女孩。 叶潇潇给了她一个温柔了拥抱,然后轻轻在她耳边又说了些什么,红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崩溃大哭:“大将军,我们走,影盟的人也一块绑走!” 独孤驭龙也暗暗送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惧,但与整个天下为敌毕竟太冒失了。 南诏大军来的快,退的也快,一炷香之后便已经走出很远。红儿一路上泪流不住,因为叶潇潇告诉她,她将小白也给杀了,尸体就藏在虎莽山脉的浮生泉外。 当红儿发现自己再次被骗了已经隔了很久,很多年后当她回忆往事之时,仍止不住泪流,并告诫儿孙们:“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呢”。 无尘看着已经走远的独孤彤红有些失神,心中多了一丝别样的暖意,原来他还有后人留在世上,而且是那样的璀璨夺目。所以这个大陆才更值得他守护下去啊。 无尘恭恭敬敬向着叶潇潇作了一揖,轻轻道了声谢谢,随后一脚猛踏地面,双掌全力挥出。浩瀚的掌力径直打在了她的身上,叶潇潇身体顿时飞舞了起来,伴随着空气中一道长长的血线,那火红的身影向着南明离火柱飞去。 段星河、慕容千秋…玄天罡、三大月国的将帅、还有躲在暗中并未路面的荆北枫,复仇者的脸上皆露出了欢快的笑意,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不远处楚盟集体低着头,只有乐正发出无声的呐喊,却终究无力抗争。 叶潇潇仰望着星空,似乎看到了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庞,她开心的张开双臂,笑了笑:“抱抱”。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决战无尘(1) 众人只见在叶潇潇即将被烈火焚尽的刹那,一道横跨天际的巨大刀芒轰然斩在了南明离火柱上。 巨大的光柱顿时濒临破碎,而恐怖的冲击力仍未停止,形成遮天蔽日的风暴逆卷而上,段星河、慕容千秋等人顿时变了脸色,脱口而出道:“至圣乾坤刀!” 东方浩初大惊,面露惧色:“布向花逃出来了?” 对于那个可怕的胖子,几人可是记忆犹新。若是他来了,即便八大世家都在,想要胜他也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段星河沉声道:“不可能,布向花如今正被锁在元阳谷底,筋脉俱废,不可能是他!” 果然,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的身影,身负漆黑的长刀,浑身浴血。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短发的女子。 “圣王!” “夜王!” “楚飞岩!”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他还活着!楚盟和长宁的百姓一同跪下,高呼:“吾王归来!” 汪野激动的看个那个熟悉的身影,喃喃道:“他娘的,白瞎我偷偷抹了好几次泪!”。 而消潜在短暂的兴奋之后,脸色却再次变得凝重起来,只要楚飞岩决心护着叶潇潇那么今日之事势必难以善了。 “萧大哥” 不知何时岚蓝已经悄悄来到了他的身后,杏目满含悲伤。 “对不起,我来晚了。” 叶潇潇模糊中感觉到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很暖很暖。她伸出孤独的右臂想要触碰他的脸庞,可是全身一点儿力气也没了。 她瘫软在他的怀里,脸上挂着痴痴的笑容:“我想睡觉了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楚飞岩的泪水滚滚而下。因为他犹豫了,所以他真的来晚了。 片刻之前楚飞岩使用两败俱伤的打法奋力破开了八门金锁之阵,玄重尺和玄重丈两人重伤而逃。 而他也在无尘质问叶潇潇是否是她崩毁天弃山脉的时候赶到了这里。当听到叶潇潇肯定的回答之后,楚飞岩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天弃山脉的崩毁,天弃山的倒塌直接陷冥水于绝境,而自己的养父母也直接因此而死。 此后随着红儿的到来,再度听闻连自己的恩师君临也是为她所杀!换言之叶潇潇几乎在眨眼间成为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他出现了短暂的迷茫和犹豫,也因此没有立刻现身。 此时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妻子,顿时悲从中来,大声唤道:“潇儿,潇儿!” 叶潇潇只是甜甜的笑着:“你看,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呢”。 楚飞岩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空,哪有半颗星星,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几乎不能自已,悔恨道:“纵使天下人疑你,我也不该疑你的”。 说罢他脱下黑色长衫,将她缚在自己的背上。右手执刀,一声断喝:“现在我要带我的妻子离开,还请诸位让路”。 其实在他刚刚出现之时,无尘便察觉到了一个造化境强者的存在,没想到竟是楚飞岩。他还如此年轻,难怪是被誉为有望超越自己的不世天才。 知道他是君临的徒儿,心中有着一丝爱惜之意,于是说道:“重拾天选之子的名声并不容易,忘忧山一役冥水百姓对你的疑虑误会已然消解,只要你愿意我便可以扶你登上冥水帝位,他日取代我也并非不可能”。 无尘此言一出全场皆惊,玄天罡更是露出了怨毒的目光,他想质问无尘凭什么!但终归没那个胆量。 躲在暗中的荆北枫咒骂一句,看样子无尘是想重新恢复天下秩序,如此一来,这几年的仗岂不是白打了? 至于楚盟则炸开了锅,无尘大帝一言九鼎,断没有诓骗世人的道理,言下之意只要楚飞岩点头他们便能重回故土,待到将来楚飞岩接掌无尘之位成为天下霸主,那是何等的荣耀。 原本身逢绝路一下子变得柳暗花明,此等机会摆在他们的眼前,怎能不叫人兴奋狂热?天选之子,果然是真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灼热起来,齐刷刷的看着楚飞岩。 即便是汪野心中也有了几分意动:“他有理由拒绝吗?” “没有,但是他不会同意的”,岚蓝轻轻扶着重伤的消潜:“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吧”。 楚飞岩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光头老者,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就是无尘大帝么?一身浩然中正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崇拜敬畏之感,又如一尊庞大的山岳挡在身前不可逾越。 但是他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无尘的条件是什么。 无尘的语气开始变得低沉: “你可知道他同时杀了三大月国的王?” “知道。” “你可知道她杀了你的师傅?” “知道。” “那你可知道崩毁天弃山脉,造成天下混乱的也是她?” “我也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因为她是我的妻子,纵使天下人不信她,但是我信!” 无尘冷笑道:“这么说你是宁愿负天下也不负她了?” 楚飞岩笑了笑:“我若是连她都守护不了,还守护什么天下?!” 楚飞岩的选择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荆北枫暗中窃喜,骂其蠢货,玄天罡满面鄙夷之色,而楚盟的百姓和士兵皆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何至于此,何况还是个妖女。 他们开始小声议论,不满的声音渐渐蔓延开来。 岚蓝忍不住想要哭出声来,恼怒的瞪着萧潜:“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让他们杀了叶潇潇?” 萧潜愕然,刚刚还因为叶潇潇杀了她父亲咬牙切齿她怎么说变就变了,女人果然难懂的很。 楚飞岩看了看楚盟的方向,笑道:“你看,这天下显然不需要我”。 无尘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这倔强的性子和君临一般无二呐。片刻之后,骤然睁开双眼,精光四射,喝道:“家国无界,你可以弃世间公平正义与不顾,我却不能。今日你我这第三战,务必该分出胜负了!”。 楚飞岩心中凛然:“原来是你!无界!”随后纵声笑道,霸气十足:“前两次没能胜得了我,这次你一样做不到!” 237、决战无尘(2) 无尘冷笑一声:“好个狂妄的小子!” 双掌自下而上瞬间抬起,那模样就如搬山一般。只见楚飞岩身周十丈之内的地面忽然大量龟裂崩碎,而后向着高空飞去。 楚飞岩蓄势待发的一刀还未来得及出手,身形已至半空中,顿时无处着力,连忙护住身周,同时拍碎周围的大石。仓促间葬魂刀竟无法出手。 看来无尘也很忌惮此刀的威力,不肯让他轻易使出。楚飞岩低喝一声在空中连拍六十四掌,形成一个绝对的防御屏障。 然而无尘的攻势并未就此停止,不知何时他已掠至上空,此时头下脚上,双掌全力挥出。 “大衍乾坤界!” 由于速度实在太快,空气都因剧烈的震荡摩擦而燃烧起来,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仿佛乾坤已经颠倒,一轮烈日掉落了凡间。霎时间那十丈方牢内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那乳白色的炙热火焰在汹汹燃烧,同时还有一尊方印以泰山压顶之势轰然而下。 无尘站在上头,神情睥睨,宛若天神。 “这就是无尘大帝的恐怖实力吗?” 众人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即便强如楚飞岩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看样子顷刻间便将化为灰烬。 段星河眼神微凛:“想不到无尘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那小子已经没有任何胜算,若论一对一的话恐怕只有布向花那个疯子能够跟他一战了吧。” 慕容千秋也赞道:“同样是造化初境,我们历经千年不得寸进,而他仍在不断突破自我,加以时日恐怕他必将成为数千年后的第一个大修行者”。 所有痛恨楚飞岩夫妇的人都露出了欢快的笑意,而所有关心他们的人心中已经变得冰凉无比。已经走远的独孤彤红,也显然感知到了身后的异变,她倔强的忍者泪,终究没有回头。 “你们几个再闹,我回去后便铲除影盟,让她最后的心血也付之一炬”,小姑娘恶狠狠的对着左丘明、夏莱等人说道。 “圣王!” 乐正和所有长宁的百姓跪地不起,愤恨不已。 “他们就这样死了吗?”岚蓝伏在萧潜肩头,不忍再看,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衫,甚至还没来得及告别啊。 汪野也傻傻的看着火光,似在努力说服自己,他绝不会死的。可是火光中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巨大方印眼看就要将一切都碾碎。 蓦然,他好像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啸声。 “无尽冰域!”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汹汹燃烧的火焰似乎瞬间停止了,哦不,不是停止,而是被瞬间冻住了,只见那十丈方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内而外迅速凝结成了厚厚的冰霜。 接着轰然炸裂,现出楚飞岩单薄的身影来,只见他发丝乱舞,单掌向天悍然迎上了头顶的巨大方印以及无尘那悍然一击。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方印破碎,而无尘的身影被以更快的速度震飞到了空中。大量的人群亦被爆炸产生的气流掀翻在地。 “快撤!撤远点!” 人们这时才醒悟,这两人的决战可不是他们能够近观的。 楚飞岩擦去嘴角的一抹血丝,仰天长啸:“换我了!”。只见他平生第一次双手握紧葬魂的刀柄,呵呵一笑:“老伙计,不知你可有胆量斩了这人”。 随着葬魂发出一声高亢的铮鸣,一道璀璨到照亮整个夜空的巨大刀芒轰然斩向了那个光头老者。 这一刀竟不下千丈之巨,仿佛要割裂了整个天空。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第一次开始有人为无尘担忧起来。 楚飞岩全力斩出一刀之后翻身便退,他必须尽快带叶潇潇去找顾惜梦,此时无意与他纠缠。 岂料无尘在刀芒的尽头单凭一双肉掌便接了下来,并大笑道:“这才像样!” 随后只见他掌心运力奋力隔开一线,然后在空中一个旋身竟用脚踢开了这极其霸道的一刀,刀芒发生偏移轰然斩向了远处的荒漠。 轰隆! 待到刀势去尽,黄沙漫天,地面出现了一道宽约十丈长达千丈的巨大沟壑,须臾,竟在深不知几何的地下冒出了汩汩水流。此处亦被后世命名为长生河。 在这深秋的夜晚,慕容千秋的额头竟冒出了冷汗:“老段,刚刚他这一刀你能接得住吗?” 段星河默然无语,只怕是很难,他们无奈的发现不光无尘已经凌驾于他们之上,眼前这个年轻人也强大的离谱。 姑苏云神色凝重道:“如果说这小子跟布向花没关系恐怕现在没人会相信吧”。 拓跋承业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么”。 姑苏云摇了摇头:“我是担心,如果他已尽得布向花真传,无尘想要胜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要知道那天跟我们大战的布向花最多只发挥了六七成功力而已,他本就伤了元气”。 段星河沉声道:“这小子今夜为妻搏命,也属人之常情。原本我是打算放他一马的,可现在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他性命了。此子天赋还要胜过无尘,若是再给他个三五十年,天知道他会成长到什么地步,若他届时寻仇,恐怕在场的各位谁也无法承受他的怒火了”。 八大世家皆以为然,各自站好方位,紧紧盯着场上的动静,绝对不给他逃生的机会。 见楚飞岩要走,无尘暴喝一声来势更快,只见空中顿时出现了一连串的虚影,几乎转瞬之间便追上了他,赫然是浮光掠影,当年便是他传授给君临的。 此时使出犹在楚飞岩之上,楚飞岩感到身后传来的猎猎风声,不待无尘赶到转身便是一掌相迎。 却见无尘一声冷笑:“与我对战,想逃只会死的更快!” “红莲真火!” 无尘从高空俯冲而下,以雷霆之姿悍然击中了楚飞岩。楚飞岩顿时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袭来,喉头一甜鲜血狂喷。同时身周再次被一团恐怖的烈焰包围,比起刚在温度又不知升高了几倍。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决战无尘(3) “小冰、小七、大叔!”楚飞岩以心念急切呼唤三大本源。好在这次死而复生之后,楚飞岩本身所能承受的本源之力较之前有了极大幅度的提升。 三大本源亦不像往日抱怨,果断出手相助。只见无尽的寒意再度封住红莲真火,于此同时楚飞岩破空而出,体内伤势在迅速恢复。 无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续对楚飞岩展开了疯狂的攻击。接下来两人不再企图一招定胜负,皆以近身相搏。亦如当年在天弃山下那场惨烈的厮杀一般。 只见两人的身影不断出现在狼莽荒原的上空,到处都是双方的残影。互相冲击的能量余波肆虐,不断的有人因此而受伤,尽管他们已经躲到了很远处。 在此之前已经有数百年没有人见过无尘大帝真正出手,更没有人想到会有一个人可以和他战得旗鼓相当。 面对这场旷世大战,即使明知危险,亦忍不住想要一看究竟。世间巅峰强者的大战,人生能有几回见? 渐渐的人们似乎忘记了这场大战的缘由,只是情不自禁的想看到两人决出胜负。或者说想看一看楚飞岩究竟可以支撑到什么时候,毕竟没有人认为无尘会败。 不知不觉两人已近大战了近半个时辰,在普通人眼中两人仍是斗得难分难解。然而在段星河等人看来,楚飞岩已经落入了绝对的下风,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啊,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修为底蕴还无法真正与无尘相提并论。估计再有一刻,形势就会发生变化。 楚飞岩全身笼罩着一层白色的蒸汽,那是功力过度透支的现象。他此时全身经脉胀痛,气血翻涌,难受之极,更为可怕的是随着战斗的进行,无尘似乎没有丝毫疲累之意,反而越发凶悍。 现在每和无尘对上一掌,全身便如烈火灼烧般刺痛,即便小冰和小七也无法缓解这股灼热之感。若非青木仍在不断的帮他恢复伤势,恐怕他早已经支撑不住。 蓦然,无尘高声喝道:“小子,你还太嫩了。现在放下叶潇潇,我答应你的条件不变!否则,事后我会彻底灭了冥水和楚盟”。 无尘之所以这么说着实是因为起了爱惜之意,自认自己之后唯有这个年轻人能够肩负起天下重任。可若他执意为了儿女之情一意孤行,那就非灭了他不可。这也是他留给楚飞岩最后的机会。 楚飞岩爆一声粗口:“我去你的!你口口声声的和平正义就是欺负重伤的女子吗?”。 “如此,我送你上路”,无尘骤然拉开距离,而后虚空站定,双掌合十,连续低语道:“八荒净土、红莲业火,现!”。 刹那间空中出现了一团无色的莲花火焰,在其出现之后,不光是恐怖的高温令人们灼热难忍,更仿佛有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底燃烧,顷刻间烧尽了全身的精血与精气。 除了八大世家的超级强者之外,所有人都痛苦的跪倒在地,似乎死亡已经来临。 不过随后空中又出现了一方黑色玄土,随着它的出现,人们的灼热感略微缓解,取而代之则是重如山岳的压迫感,压得所有人都直不起身来。 “那是什么!”,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那两样东西。 “快逃!”这是青木在楚飞岩心底发出的声音,“难怪从刚才开始我和小冰他们就一直被压制的很难受,那是火、土本源!这两大本源实乃我们天生的克星,加上无尘得之已不知多少岁月,运用起来早已纯属无比,可不是你这半吊子能比的!” 楚飞岩大惊,将仅剩的功力催升到极致,再使出浮光掠影,速度之快肉眼已经很难跟上,可终究是来不及了。只间那一方玄土迎风立刻暴涨,眨眼间便已遮天蔽日,楚飞岩再快也避之不及,被瞬间困入其中。随后无尘厉叱一声,将红莲业火打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无尘也已经气喘不已,可见消耗之大。但楚飞岩也绝无可能再破壁而出。 八荒净土本就坚硬无比,超越了世间任何玄铁,再加上红莲业火灼烧愈发坚不可摧,即使是无尘自己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逃出生天。 无尘再度暴喝一声:“收!”。 那八荒净土开始急剧收缩,每向内压缩一分,身处中心的压力都会成几何倍的增长。三百年前无尘横空出世,扫平六合,便有此二物的功劳,无数高手在其面前陨落,一经施展无人可以生还。 很快那净土便已收缩到十丈大小,依稀可以听到内里挣扎的声响,但显然已经越来越微弱。当其收缩至一丈大小之时那恐怖的压力和温度足以将世间一切摧毁,尸骨不存。 一代天之骄子就要如此陨落了吗,无论是仇敌还关心他的人心中都生出了浓浓的挫败感。无尘的强大恐怖至此,有他在的一天,诸如其他野心之辈只能隐藏起自己欲望的尾巴来。 周围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光线,楚飞岩手持葬魂疯狂的劈砍着,除了能溅起丝丝火花之外,甚至都留不下任何痕迹。小冰、小七还有青木全部回到了楚飞岩的眉心,八荒净土和红莲业火联手的威力,令他们不得不退却。 但是楚飞岩不能放弃,因为叶潇潇还在他的身后,感受到她愈发冰凉的体温,心中愈发的苍凉:她救我千百次,我却不能救她一回,欠了她的一生,究竟该如何弥补? “阿岩,放我下来吧”,耳边忽然传来温柔的呓语声。 楚飞岩闻言心中一痛,停止了攻击,将她轻轻放了下来,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潇儿,你会好起来的是吧?”。 叶潇潇无力的眨了眨眼,美丽的眼眸痴痴的瞧着他英俊的脸庞:“这个时节水月长林中应该有新梅发芽了,好想去看一看呢”。 楚飞岩笑了笑:“等我砍了那个光头就带你去”。 “傻瓜,说谎都不会,从来都只有我骗你的份哩。” “骗就骗吧,能骗我一辈子就成。” “一辈子哪够,倘若生生世世寻你而不得,我便生生世世入那炼狱轮回。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叶潇潇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弱不可闻,楚飞岩泪如雨下,终于明白她早已生机断绝,再无生还可能。 楚飞岩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倘若有来世,你再不必等我,我去寻你”。 叶潇潇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可是…可是…你还没有为我摘下天上的星辰呢”。 楚飞岩大笑道:“为夫这就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决战无尘(4) 那八荒净土内终于没了声响,所有人看着那已缩至一丈大小的土球,陷入了沉默。 那站在半空中的无尘仿佛是横亘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座巨大山岳,不可动摇,不可摧毁。余者皆如蝼蚁甚至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而强如楚飞岩只是稍微大点的蚂蚁罢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半夜,夜空中出现了点点星光,一眨一眨的像是在嘲笑着下方无知的人们。 无尘威严的目光中流露出惋惜之色。随后叹息一声,准备收回净土和业火。 蓦然,其脸色大变,因为他失去了对两大本源的感应。正当其微微失神之际,那来自万里苍穹之外的无数星光骤然汇聚成了一道纯白的光束,转瞬之间照在了八荒净土之上。 “星辰之力!”无尘大惊,在空中疾退,星光中蕴含的冷意和剥离之感令他的心神产生了动摇。 天象异变,众人目眩神迷,同时那牢不可破的净土出现了一丝裂痕! 无尘吐出一口黑血,惊骇道:“怎么可能?” 原来随着星辰之力的注入,楚飞岩体内的镇磨盘、冰魄石、青木赤霄珠加上无尘的八荒净土和红莲业火发生了奇异的转变,短时间内完成了五行转化。借由五行相生相克不但瞬间破去了净土和业火,而且因祸得福修为立复,并暂时切断了无尘与其联系。 但是星辰之力毕竟不能完全取代金之本源,五行贯通所能持续的时间很短。但这就够了! 众人只听一声炸响,楚飞岩搂着叶潇潇已然窜出天际,那手中原本漆黑的长刀已变成了金色。 楚飞岩纵声长啸:“无尘大帝,来战!”。那啸声雄浑无匹,楚飞岩御空而立刀气纵横,哪里还能看出半点受伤的模样。 众人目瞪口呆,唯有长宁的百姓虔诚跪拜,高呼圣王神威。段星河也再度变了脸色:“诸位准备随我结阵吧”。 “需要多少人?” “六十四人全部!” 慕容千秋倒吸一口冷气,这本是为了对付叶潇潇的最后手段,想不到段星河竟然对那小子重视到了这种程度。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虽然楚飞岩确实厉害,尚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面对楚飞岩的挑衅,无尘双臂一振骤然掠向高空,他无尘这一生还从未战得如此痛快。 胸中战意澎湃,从现在开始他已经楚飞岩视为与其同等的对手,再无留手。 身形掠至一半,那璀璨的刀光已经袭来。血冷双掌再次接住,一声冷笑:“刀是好刀,可人还未到火候”。 “那可未必!” 楚飞岩厉啸一声,刀芒再度暴涨,同时刀身上古朴的符文再次浮现,刹那间威力增加十倍不止。 “不好!”等到无尘发现之时已经迟了。当即身形如同炮弹一般被砸向了地面。未等他缓过气来,第二刀已经再度临身。 无尘仓促之下,唯有将全身功力聚与双掌之上,企图撑到刀势变弱之时再进行反击。在他看来此等霸道凌厉的招式绝难持久。 轰!无尘被重重的砸入了地面,大地轰然震颤,激起漫天砂石,地面形成了一个巨坑。 无尘刚欲起身,第三刀已至。在接下这一刀之后,无尘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果然变弱了。 此刻楚飞岩的虎口已经震裂,鲜血不止,喃喃道:“这家伙命可真硬啊”。 随后话语一转看着叶潇潇说道:“他怎么欺负你的,我就怎么欺负他好不好”。 “嗯”,叶潇潇轻轻应了一声,笑面如花,像极了开心的孩童。 “御倾决!” 在无尘惊愕的目光中,空中出现了一轮巨大的太极图,其中隐约还能看到八荒净土和红莲业火的身影,同时明显可以看到空气中大量的能量在向其流动。 “他竟想强行吞噬本源之力!疯了不曾!”这令无尘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随着葬魂飞入太极图与器灵融合,出现了一柄形态古朴的长剑,剑身闪耀着黑色的光芒,四周宛若金龙在蜿蜒游动。太虚剑,这是楚飞岩现在所能使出的最强攻击! 尽纳天地灵力,只为这一击。若是无尘还能安然无恙,那么他也不必再战,只能选择和叶潇潇一同归墟。 从刚刚开始人们眼睁睁的看着无尘大帝被打入凡尘,在对方霸道无匹的攻势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再看那楚飞岩立于太极图之上,单手执剑,睥睨众生。大帝之名将会在今夜被这个年轻人抹去吗?这一幕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太虚剑一出,其蕴含的强大破坏力,即使隔着很远也能感受到灵魂被撕裂的感觉。 随着楚飞岩一声清啸,太虚剑光芒暴涨,几乎眨眼间便横亘天地,周身若游龙翻滚,吐着漆黑的烈焰,仿佛要吞噬世间一切。 如今再没有人认为无尘可以在这一剑下安然无恙,慕容千秋也终于意识到段星河的选择是正确的,若不全力以赴,即便是他们也不可避免的会有伤亡。 无尘躺在地底,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还是有些大意了啊。但是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当即吐出一口本命精血,喝道:“借剑!” 霎时间只见远处所有士兵的兵器纷纷脱手,向着无尘汇聚而去,很快便形成了一柄足以媲美太虚剑的巨大剑身。 轰轰轰! 接下来众人出现了片刻的失聪,耳边轰鸣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看到那两把巨剑在空中激烈对峙。 突然,无尘汇聚而来的巨大剑身出现了崩裂之势,继而一溃千里,眼看太虚剑即将贯穿无尘之时,无尘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握住了数千里外而来的神兵—量天尺! 此乃天照国镇国神兵,无尘一声征战从未动用过,就在楚飞岩夺取八荒净土和红莲业火之时,他便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量天尺在手,无尘身上涌起狂热的战意,大喝一声站起身来:“小子,真正的决战从现在开始!”。 无尘猛然挥动量天尺,那尺身带着毁灭的气息,顺间朝着太虚剑打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章 决战无尘(5) 突然,无尘的脸色再次变得异常难看,不是因为量天尺敌不过太虚剑,而是因为太虚剑突然掉转了方向,楚飞岩将背后空门完全暴露给了自己。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直静观其变的八大家族突然动手了,他们在两人对峙的刹那突然出手偷袭叶潇潇。 而且还是最厉害的无垢剑阵,六十四人当中超过半数达到了造化初境,其余皆是玄灭境的巅峰强者,此阵一出当灭绝一切生机,在斩尽大阵内的活物之前绝无停止的可能。除非对方的修为远远超过他们。 面对此阵无尘自问自己也无法抵挡,他想不到八大世家竟会在这时偷袭,心中不忿,怒喝道:“段长老,这是信不过我?”。 段星河神情略微有些尴尬,只道:“我等为了杀死叶潇潇,已等待上千年,此等机会断无放弃的可能,论手段阴狠我们尚不及她万一,倘若待她复原,整个大陆都会遭殃!” 无尘虽然心中不满,但也知道他所言有理,于是只能尽量收回量天尺的攻势,心中打定主意,只要楚飞岩能活下来,自己绝不会再出手。 太虚剑仓促间与污垢剑阵碰撞到了一起,僵持了片刻之后终究敌不过此等大阵,轰然破碎。太极图瞬间崩毁,葬魂也不知被震飞了到何处。五行贯通也一并被破了去,八荒净土和红莲业被同时逼出了楚飞岩的体外。 更糟糕的是,虽然无尘已经尽力收回了力道,但是似量天尺这等神兵,其余威也是极端恐怖的,楚飞岩为了护住叶潇潇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硬抗了这一尺,顿时全身筋脉炸裂,鲜血狂喷,转身间成了血人。 楚飞岩紧紧抱着叶潇潇从空中缓缓坠落,除此之外,他已经再使不出多余力气了。看着怀中人儿美丽的脸庞,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也许这样的结局也不算太差呢。 叶潇潇紧闭着双目,睫毛微微颤抖,终于艰难的睁开了双眼:“阿岩…阿岩,你在吗?”。她忽然有些慌乱,因为她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嗯,我在”,豆大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滚烫而令人心碎。 岚蓝望在天空中相拥的两人,哭红了眼睛:“萧大哥,我们就只能看着么”。 萧潜遗憾的摇了摇头,这样级别的战斗,他们根本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长宁的百姓还在跪地祈祷着,等待着奇迹的出现。然而那可怕的剑阵仍未停止,漫天的剑雨即将淹没两人。 恰在此时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冷漠道极点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亘古的夜空,历经千万里而来。 “滚!”那人只说了一个字。 远在无尽夜空,满头银发的男子立于虚空之中,他手持南际山化成的十方印,冷漠的看着前方那颗硕大的头颅,然后虚空轻轻一踏,一道无形的波动瞬息蔓延到了千万里之外。 最终到达了无垢剑阵的上空,剑阵刹那间崩毁,八大隐世家族共计六十四人全部重伤而退。 这天外一脚震撼寰宇,谁也不敢再说半个不字,大战戛然而止! 十月五日的早晨灰蒙蒙的,异常的冷。阳光偶尔透过那厚厚的云层,照着那残破的望水城,照着那烧焦了的永和殿,还有那无数没人认领的尸体。它像是一个惊恐的胆小鬼,只偷偷露了一个面就又悄悄躲了起来。 狼莽荒原的地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纵横的沟壑,深不见底的巨坑,烧融的风沙以及大量裸露的焦土,无不见证了昨日那场旷世大战。 三大月国已经撤回到了各自的国中;意图乘机捞一把的荆北枫悄悄的退回到了天弃山脉下;无尘将京华城交给了苏醒的玄天养之后回到了天照;玄天罡、紫哥带着三千多人不知所踪。 长宁的村落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那倒塌的圣王雕像之外看起来和往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清晨再也看不到那个抱着阿追四处遛弯的乐呵老头,也不见了三五成群闲聊的妇人,人们的脸上也再也看不到一丝笑容。 汪野和萧潜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回到望水城,决定在那里重建楚国,也许是心里想着有朝一日那人会奇迹般再度归来,亦如他几度死而复生一般。 而更多的人追随玄天养重回冥水,从南山郡往北一直到最北端的兵斜城再度重归冥水。虽然较往日疆土缩小了不少,但总好过流离失所,四处漂泊。 至此冥水、月照、月夕、月临,雪影元气大伤,没有数十年的休养生息绝难恢复,即便是损失相对较小的赤炎和天照也无法再承受战争之痛,唯有最南端的南诏依旧鼎盛如初。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它原来的模样,自寒武纪末年以来的七国混战的局面似乎就此画上了句号。只是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了一层阴霾。 对于世人而言,无尘始终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他的存在熄灭了所有人的幻象。 对于八大世家而言,最后那来自天外的一脚,让他们明白这世上还有他们不可预知的强者,他们的复出之路依然未知。 而对于无尘而言,八大世家的野心已经凸显,他们的存在将来会对天照大陆造成什么影响还不得而知。他的存在固然可以维系现在平衡的局面,但是人们心中仇恨的种子却永远无法消除,反而越积越深。当世人发现自己不再强大之时,那又将会是何等混乱的局面? 至于那在晨光中消失两个年轻的身影更是令他心中难安,为何到了最后他们的神情还是那样坦然,目光依旧纯粹而清澈,丝毫看不出对于世人的恶意,自己到底做错了没有?他们又究竟是死是活? 倘若都死了那么一切也就烟消云散,倘若都活着似乎也并非多么糟糕,怕只怕倘若只有其中一人独活,那么无论是谁活下来,谁也无法承受那人的怒火,想到此处无尘竟流下了冷汗。忽然胸腹一阵剧痛难忍,吐出一大口黑血。 “最后那一脚着实霸道啊!”无尘叹息一声,向着苍梧界碑走去,高大身形此刻看上去有些落寞,身后则跟着三个悲愤的少年。 第二百四十一章 雪落无痕 京华城中的人们惊喜的发现那冰封数月的忘忧山已然消融,当城中一切都显得凋敝残败之时,唯有这忘忧山上仍是郁郁葱葱,显得生机勃勃。 消息灵通的人们已经得知玄天养将来归来的消息,一直压抑痛苦中的人们微微露出了一些喜色。饱经摧残的他们已不敢像往日那般乐观,只求能安稳的活下来就好,他们并未对那个声名不显的二殿下抱有太大的希望,也有些人们不忿,认为他就是捡了个现成的。 此时人们看着忘忧山,想起了那个传闻中已经再次战死的天选之子。问这世间除了他还有谁敢与无尘一战呢?即便身死,也不枉百姓们对他的崇敬,何况往日那一桩桩惊天动地的事哪一件是容易的。 京华城中众多因他得救的百姓,这天不约而同的来到忘忧山下,想要前去拜上一拜,点上几炷香,以诉感怀之情。 可是当人们行至半路之时,天空中忽然飘起了大雪,而且越来越大,才小半个时辰积雪便已没入了脚踝。 “往年这个时节还没开始下雪呢,这是老天有怨气了吧”。 看着越来越猛烈的风雪,人们长叹一声,不得不望而却步,最后向着山头拜了拜便下了山去。却不知他们想要祭拜的那个年轻人此时正在山顶的小屋之中。 “潇儿,我明白了,都听你的,这就带你去看雪。”楚飞岩忍住悲恸,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 “嗯。”那动人心魄的美丽双眸痴痴凝望着楚飞岩心痛欲绝的面庞,弱不可闻的轻声应道。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欢喜,灿烂绝美的容颜浮现出一丝笑容。 楚飞岩俯身将叶潇潇横抱在胸前,缓步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第一次这样抱着你呢,我很开心,也很喜欢。”木讷的楚飞岩深情的看着怀中的妻子,说着少有的情话。 叶潇潇只是微笑着,无比满足的看着爱人头上渐渐飘落的雪花。 肆虐天际的暴风雪,忽而变得温顺起来,飓风骤停,似乎再也不忍打扰这对诀别的恋人。漫天雪花顿时失去了所有束缚,无所顾忌的在整个天际翩翩起舞。 “我也好喜欢呢,好喜欢你呀。”叶潇潇在心底呢喃,然而无边的黑暗正向她步步紧逼而来… 楚飞岩驻足在风雪中,痴痴凝望着怀中的人儿,看着她渐渐失去血色的容颜,看着她渐渐闭起的双目,已经几乎感受不到她的脉息,一颗心跟着堕入了无尽的深渊。 “苍天对我夫妇二人为何如此不公!”楚飞岩的心在滴血,在嘶吼。 “阿岩,答应我两件事。” “嗯,你说。” “我死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也别去找那些笨蛋寻仇,我会在天上好好看着你,你要是不听我便哭给你看。” 楚飞岩咧了咧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良久方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叶潇潇将头往他的怀里钻了钻:“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我要你答应我所有的真相都不要去查,若叫你发现我真的是个坏女人可怎么办,不如就记得我是你的妻子可好”。 看到楚飞岩默不作声,叶潇潇显然很焦急,在他的怀里挣扎起来。“答应…我”。 而这也耗费了她最后的气力,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渐渐的已经无法喘息。 楚飞岩立刻慌乱起来,连连应道:“潇儿,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嗯。”叶潇潇呢喃着,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曾告诉过你我的小名叫冬梅,所以我才那么喜欢梅花,真的好喜欢呢…” “嗯嗯,我都记得呢。” 楚飞岩低下头,怀中的人儿眼中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光泽。 “阿岩,我好害怕,好怕。”叶潇潇忽然挣扎着睁开了双目,这一刻似乎变得极为惊恐。 “不怕,不…怕,阿岩一直陪着我的冬梅呢。”滚热的泪水在眼眶不停打转,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着妻子凄美的面容,想要给她最后的温暖,却终究只是徒劳。 “怕呢。” “不怕,不怕啊…潇儿。”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楚飞岩紧紧搂着叶潇潇,变得手足无措起来。这一刻无边的绝望与痛楚狠狠搅动着他的内心。 “怕呢,我看不到你了,看不到你了!” 叶潇潇虚弱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变得很惶恐。 揪心的痛让楚飞岩此刻犹如孩童一般无助,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想要试图再说着什么。却见叶潇潇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朝他的面庞摸索而来。 “让我最后再摸摸你的脸,我要永远记住我的相公哩。” “好,好,好的!”楚飞岩赶紧将头埋在她那纤细柔弱的手掌中,一边托起她的臂弯。 “我走了以后,留你独自一人,我好害怕。” “潇儿!不要说傻话,你不要说傻话!” “我不怕我孤独,只害怕你会伤痛,阿岩对不起,潇儿不能再陪你了,你一定要保重,要乖乖的,不要怪我自私哦,潇儿只是太喜欢你啦,明知时日无多却依旧不顾一切。” “傻丫头!此生有你楚飞岩已经无憾!你给了阿岩哥哥最幸福的时光,是你的阿岩哥哥无能,救不了你,救不了啊!” 泪水汩汩而下,楚飞岩的心已被妻子那温柔的话语刺得千疮百孔,任凭眼泪流进她手心,可是此刻叶潇潇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她的感官已丧尸殆尽。只因最后一点执念还在呢喃着: “阿岩哥哥,潇儿只有一只手,摸不全你的脸呀。”叶潇潇想死死记住他的脸容,手指艰难的摩挲着,却根本使不上力气了。 “不…不会的,阿岩哥哥不会离开潇儿的。”楚飞岩慌忙托着叶潇潇的手掌在自己的脸颊抚了一遍又一遍。 “潇儿…喔噗…潇儿”楚飞岩无力的跪倒在风雪中。再也强忍不住,无声抽噎起来。 似乎终于感受到爱人的心意,叶潇潇虚弱的双眸突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变得明亮起来! “阿岩哥哥,你头上全白了,我好开心,好开心哩。” “嗯,你也是呢。”阿岩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轻声附和道,一如过往一般哄她开心。 “这样我们就一起白了头啦,白头到老的白头哦,咯咯。”叶潇潇的脸上流露出久违的狡黠笑容。 “是啊!是啊!”楚飞岩跟着笑了起来。 “就这样,我们一起白了头啦。” “嗯!” “一起白了头呢。” “嗯,我们一起白了头!” “白了头呢。” “嗯!” “一起…” “…” 楚飞岩紧紧拥着叶潇潇,跟着她一遍一遍轻声附和着,直至弱不可闻,望着怀中的人儿带着满足的笑容,一点一点闭起了双目,属于她的永夜终于来临,那双动人的眸子再也没有睁开,只余眼角一滴晶莹… 眨眼间 风卷干草帘 刀光影 挥舞弹指间 心飘摇 朱红轻飞溅 难入眠 黑夜漫漫无边 不是英雄 我不在你的身边 走天涯 一缕回忆在心间 漫漫路 踏破铁鞋无觅处 相思苦 刻骨铭心情不古。 悠远而又悲伤的歌声中,漫天风雪再次肆虐开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为了她呀 北冥苦海,蓬莱岛。一个体型如小山般壮实的大汉正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眼中闪烁着不似人类的妖异光芒,口中哼哼着:“上岛找媳妇,却被仙子骗,无奈狂修炼,终将人身变;成了大妖怪,逍遥又自在,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一口七八个,肚子要撑破…” “小白,好不容易修炼成人身,可别妄动杀戮之心。”远处一只口吐人言的巨鸟好心提醒道。 “知道了,毕方,你可真啰嗦。” 小白翻了个身准备继续打盹,忽然北海中翻起了滔天巨浪,浪高何止千万丈,恍若灭世一般。 然后一个绵延数万里的庞大身躯跃出了水面,接着化作了一只遮天蔽日的大鹏鸟向着空中飞去。 大鹏厉声嘶鸣,扶摇直上,誓要穿透苍穹。毕方见状摇了摇头:“出不去的”。 果然在飞跃到九万里的高空之后,大鹏撞到了一层无形的壁障,哀鸣一声从上空跌落下来。 大鹏入海再化为鲲,小白嗖的一下弹起来,看着那庞大的身躯,惊骇道:“鲲长老”。 “小猫,你跟我来!”隔着万里,小白就已听出了那语气中的震怒。心慌不已,心里想着难道是昨天拔光大明孔雀羽毛的事被他知道了? 小白一路踏浪而去,心中着实有些害怕。然而毕方却惊奇的发现,鲲不知和小白说了些什么,然后小白立刻向着远方大陆狂奔而去。 “怎么了?”毕方问道。 “仙子有难了!” 忘忧山上,风雪不止,楚飞岩孤独的站在那里,妻子躺在水晶棺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依旧是那么的美丽,他抚摸着冰棺,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他的泪水已经干涸,无力的跪倒在一旁,喃喃自语:“到了最后,我还是没能学会为你梳妆呢,也没为你买过几件新衣裳,更没能保护你,你这个傻姑娘,到底喜欢上我哪一点啊?” 楚飞岩仰头喝完一口烈酒,重伤未愈的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久久不能停止。 “你如流星一般绚烂,突然闯进我原本已死寂的内心世界。你是上天赐给的礼物,我是如此坚信。你是那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点时光,从开始相遇你的眼中似乎就只有我,而我却从不曾注意到。 绮罗江上老乌的话我没听,紫金观月台上你要我娶你我又没有听,南无界碑中你让我等你我还是没有听,我从来不曾注意到时间根本不多了啊!” “而你却一直都知道,知道老天贪玩成性,以万物为刍狗,迟早是要收回礼物的,所以你才显得那么珍惜,有时也定会彷徨无助,因为我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根本不懂你!也不知暗暗伤了你多少次,我这个蠢货根本不配拥有你啊。” 楚飞岩把头埋在冰雪里,痛彻心扉,不能自已。 “你的确不配!” 天空中传来一声熟悉而冷漠的呵斥,随后叶潇潇的棺木瞬间飞向了高空! 楚飞岩出现了片刻的茫然,而后惊醒过来,是顾惜梦!他纵身跃向高空,想要夺回叶潇潇的棺木,不久他又重重的跌回地面。那一刻楚飞岩面如死灰。 “为了救你她神魂尽灭,不入轮回,谁也救不了她了!”顾惜梦如是说道。 三天后,小白做了一个梦,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记得自己昏睡之前看到了满山的大雪,以及风雪中那个孤独的男人。 他没有找到叶潇潇,心中却早有预感。楚飞岩带他去了虎莽森林,因为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是一个适合大吃特吃,吃完找媳妇儿的好天气。 森林里有一汪泉水,楚飞岩说那是可以令人忘却烦恼的浮生泉,小白却从未见过,小白在里面纵情玩耍,虽然他恨不得咬死楚飞岩,但至少此刻他还是很高兴的。 “我们一起将她带回来。”楚飞岩对他说,“我想她了。” 温暖的泉水似乎瞬间变得冰冷起来,小白在冰冷的泉水里游,把泉水拍得扑通扑通的响。 “总有一天!”他说,“总有一天,我要将她抢回来!” 楚飞岩认真的看着小白,似乎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小白却只是冲他愤怒的吼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他神情呆滞的看着天空:“她死了。”他说,然后放声大哭,转过头去。他把头理进手臂里哭,小白看不见他的眼泪。 小白从不是一只会逃避的老虎。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讨厌过他,在那之后也不会,但是在那一刻,他必须跑开,应该是有原因的,是何原因他也不知道。 虎莽山脉是在大陆的南端,东面临海,北方是大片的平原,非常适合奔跑,小白毅然决然地跑。往北跑,从高大的灌木丛中抄近路,奔向宽敵的空地,然后又转向东跑。 在到达东海之滨之前,小白发现自己寻找的,正是未被驯服的狂野。他需要回归野性,他阻丧,悲伤、生气。来点什么吧!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 他需要找回自己,了解自己,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困住了这个可怕的世界。欲望、野心、懦弱、自私,侵入了人们的脑子,在里面产下邪恶的虫卵,孵化后,从体内将人们生吞活剥。 他需要用他的方式来击败它,痛击攻击他的东西,这是小白的生存方式。所以小白飞快的跑,树枝和藤蔓打到他的脸上,粗糙的地面伤了他的脚。但是他一直跑,直到他看见想看到的一只邪恶的乌鸦,又肥又自大,正在吃着红通通的果子。 鲜红的果汁从乌鸦的嘴边流淌了出来,像极了血液。乌鸦愚蠢地把果肉吃进嘴里,小白则从灵魂最黑暗处发现了从未体验过的一种仇恨。 小白不知那股恨意从哪里来,但是它就在那里。他把恨发泄在那只乌鸦身上。乌鸦抬头抬得太晚,太晚才注意小白,如果它想活命,就该早一点抬头。这时小白已经扑上去了。小白扑向乌鸦,它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小白狠下心,朝它一口咬下去,它的背断了,他的牙齿刺进它的毛皮,然后咬着它,把它摇晃至死,手段凶残。小白一直摇晃着它,直到他听到它的脖子断成两截,然后把它吃掉。小白用牙开它,门牙咬下去,血喷到他的身上,感觉热腾腾又浓稠稠。小白饮下它的生命,吃下它的内脏,嚼碎它的骨头,然后吞下。 他咬碎它的头骨,啃下它的头。他吞掉了那只乌鸦。他必须这么做。他好想她,想到他再也无法做人,他承受不起那种人类才能感受的痛苦,必须再变回一只野兽,真正的野兽。 他狼吞虎咽,大口吃肉,杀了一只又一只乌鸦,他做了所有不应该做的事情。他努力修炼成人形度日,但是并没有帮上叶潇潇,他是为了叶潇潇而吞下那只乌鸦的。他在元阳谷底睡着了,过一会儿他恢复过来,又变回原来的他。而他的面前出现了更多的乌鸦,个个睁着人类邪恶的双眼。 然后楚飞岩找到了小白,未发一语。 他带小白回到了虎莽森林,小白被他扶着,马上又要睡着,嘴里还有刚刚被他谋杀的乌鸦的血腥味,然后他梦到了更多的乌鸦,他在梦里追逐乌鸦,抓到它们,把它们赶尽杀绝。他终于知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叶潇潇! 第二百四十三章 是非因果 战纪三年的十月,在无尘平定七国战乱之后,天照大陆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不过寻常百姓却并不知晓。 先是北海突然翻起滔天巨浪,隐居在此的慕容世家差点遭受灭顶之灾。此后一个不知姓名的大汉从北海一路狂奔而来,直奔忘忧山,那大汉身上弥漫着滔天的凶恶气息,令身为八大世家的众多强者感到惊惧不已。 好在很快他便消失不见,熟料数日之后,那大汉再度现身,并在短短不到一日之内足迹踏遍八大世家,杀人无数,最为令人恐怖的是被他杀死的没有任何一具完好的尸体,甚至很多人看到他生生咬断了对方的脖子,并将其头骨咬碎吞尽。 那大汉翻来覆去只说一句:“你们是邪恶的乌鸦!” 可怖的场景令八大世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布向花也乘此机会逃了出去,最终段星河联合诸多长老在元阳谷底将那大汉彻底镇压。 但是正当他们准备将其灭杀之时,那个令他们提心吊胆的人来了,那人神色平静的可怕,一言不发,只表示想带走那大汉,自始至终无一人敢出面拦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他将人带走,因为段星河知道光凭他一家之力根本拦不住他。 楚飞岩带着小白回到了虎莽山脉,自己穿越浮生泉,回到了南无界碑之中。他决心在那里等她,因为他答应过她的。他要好好活着,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查,更不会去复仇,他相信只有这样她才会再次回来”。 无尽的夜空之中,遍体鳞伤的顾惜梦看着冰棺中的叶潇潇一点一点的化作了虚无,当真再也感受不到任何轮回的印记。 那满头的银发完全变成了血红色,这一刻那远处的硕大头颅终于露出了惊惧之色。 在度过了有史以来最为寒冷的一个冬季之后,天照大陆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 过去的冬天虽然极其严寒,但却异常的祥和,再没有发生战争的趋势。人们开始一点一点的重建家园,慢慢的从战争的创伤之中恢复过来。 只要无尘大帝还在,人们就可以安心的享受和平,大多数也打心眼的希望大帝他老人家可以再活上千年、万年。 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当布向花从元阳谷底逃走之后,才知道由于无尘的缘故叶潇潇和楚飞岩两人一个殒命一个失踪,再加上百年前自己被他困于冰魔窟之耻,布向花就已决心向其复仇。 数月之后,布向花的伤势终于完全复原。在清明那天,布向花独自闯入天照,正式向无尘下了战书,无尘也欣然同意。 世人本以为无尘又会如往常一般轻易获胜,熟料两人自清明战至端午近两个月的时间也没能分出胜负,期间大战小战无数次,竟形成了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世人也终于明白那个不修边幅、模样滑稽的胖子委实是个惊天动地的强者,也渐渐从传闻得知此人乃是为了楚飞岩和叶潇潇复仇。 所以希望无尘永远无敌的有很多人,而暗地里希望布向花能战胜无尘的也大有人在。 天照大陆所有的势力都在观望着,等待着两人最终分出胜负,这也将直接影响天照大陆接下来的走势。 不过也有人显然对这场大战并不感兴趣,战纪四年夏至这天,玄重尺和玄重丈为求永生的秘密携带昆虚秘钥再次进入天弃山脉。 之所以忍耐了这么长时间是为了确认叶潇潇是否已经真正的死亡,当年叶潇潇助天玄国大帝玄远山开辟帝业,并留下了两把密钥,要求其必须尽心守护。 百年后其后人野心逐渐滋生,开始觊觎叶潇潇永生不死的力量,并不知从何处得知获得永生的秘密就在天弃山脉。两把密钥的归属就变得十分重要,为了争夺这两把秘钥也就是所谓的气运,强盛至极的天玄国也因此分裂为冥水和赤炎。 此后两国互相争夺不休,导致积怨夜越来越深,至于其中真正的原因却只有当代大帝才知晓。百年的争斗令两国元气大伤,而此时天照国已经开始强势崛起。 感受到地位受到威胁的两国逐渐放弃了彼此间大规模的战争。而到了玄重尺、玄重丈父辈这一代两大大帝终于决定暗中合作,先打开天弃山脉的宝藏再说。 当他们携带秘钥闯入天弃山脉之时,数百年未曾现身的叶潇潇突然出现了,她以雷霆手段震慑了两人,并夺回其手中秘钥,交给了他们的后人,也就是玄重尺和玄重丈。 两家也再次见证了叶潇潇的强大,也终于明白一旦威胁到天弃山脉,她就必定会出手。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其中蕴含了不世宝藏的传闻,甚至可以凭此问鼎天下。 到了战纪元年、玄重尺和玄重丈都已垂垂老矣。为了复活红叶,玄重尺决定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暗中找到玄重丈,并与其约定,如果打开宝藏,他只要复活红叶,其他的可以尽归赤炎。 战纪元年的冬天,就在楚飞岩率领两万衡水兵进入赤炎不久,玄重尺和玄重丈秘密潜入了天弃山脉。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次异常的顺利,而且叶潇潇并未现身,看来叶潇潇变得虚弱的传闻是真的。 然而,就在他们手持秘钥刚刚打开一半山门之时,忽然引来了天罚雷火,两人瞬间重伤,大火也径直蔓延到赤炎境内,刚好两万衡水兵的营地也驻扎在那里,瞬间变成了火海,甚至没能来得及发出呼救,两万生命就此被吞噬殆尽。 玄重尺和玄重丈为了守住昆虚宝藏的秘密,就暗中商议让楚飞岩成了替罪羊,这件事就连玄天罡也并不完全知情。 这一次,随着叶潇潇的死去,他们明显感受到秘钥上的禁制已经不复存在,两人确信最好的机会已经来临,此前他们想要夺取楚飞岩的本源之力,就是想要破去秘钥上的禁制,因为秘钥上同样有本源之力的气息。 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不需要了,这一天他们再次闯入到天弃山脉的核心区域,并且成功的打开了那一道阻挡了他们数百年的大门。 在大门打开的瞬间,身处南无界碑的楚飞岩以及在东海之滨与布向花决战的无尘同时有了感应。 随后八荒净土、红莲业火、冰魄石、镇磨盘、青木赤霄珠迅速脱离了两人的身体向着天弃山脉而去。 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以及一个来自远古的幻象出现在了众人的脑海。 第二百四十四章 茫茫天道 天道之下芸芸众生,或贫穷积弱,或富贵显达;或庸碌平凡,或万古流芳;或薄情寡义,或情深义长。可纵使千变人生,却始终逃不过天道轮回。所谓天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 何为天道?为何要遵循天道?天道可曾不公?千万年来天地人杰,苦苦追寻,皆不曾有过答案,到头来仍不明不白的湮没在万古天道之中。 “众生皆为蝼蚁!” 那是万古亡魂寂灭之前听到的冰冷回响。 苍茫环宇,没有任何光线,无尽的黑夜,这是一处无人可以抵达的空间。天道化身一团漆黑的雾气漂浮不定,俯瞰众生。他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然而此刻它却有些莫名的心悸,这也是为什么它身处这片虚空的原因。 这是绝不应该在它身上出现的情绪,因而天道异常愤怒,便要施展天道轮回,愚弄世人,以解心头之闷,以显众生主宰之威!天道挪动庞大的化身,漆黑的雾气翻滚,渐渐显现出一颗无比巨头的头颅,挂着残酷的笑容,对着下方的大千世界发出一声嘶吼: “天道轮回! 无形的音波,蕴含着时空与法则的力量穿透虚空,如一张巨网撒向了下方的大千世界。 巨大的头颅浮在虚空,得意的左右晃动,正要满心欢喜的欣赏那一幕幕它亲手制造的森罗万象,一幕幕本不该被葬送的欢喜人生。 蓦然一道明亮到极点的光,由下方的大千世界而来,穿透时空,刺破苍穹,直达这片虚空,将这原本漆黑虚无的空间照个通明,伴随而来炽热无比的能量,天道化身霎时间无所遁形! “这不可能!” 漆黑的雾气在炽热的光芒中不断溃散,硕大的头颅迅速变小,天道化身发出一道凄厉的啸声,惶恐至极。 “这到底是什么,居然有可以伤害我的存在!” 天道坚信了亿万年的认知顷刻间土崩瓦解。 “啊!~啊!” 天道头颅不断消融,发出痛苦的呼声,此刻亦如其藐视的人类一般渺小无助。 炙热的光芒中,一双饱含深情的眸子正冷冷看着一切,目光的主人竟是来自一位拥有绝世美貌的女子,此刻沐浴在光辉中是那么圣洁而不容亵渎。 “孽畜!” 女子素手一点额头梅花印记,一道乳白色的光晕由其额头迅速弥漫至整片虚空,顿时光华大作,恐怖的能量剧烈翻腾,整片虚空竟似有崩碎之态! “啊!~啊!” “虚,快住手。我知道是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痛苦的嘶吼声中,原先无比庞大的天道头颅仅剩下普通人类大小,万古不灭的天道化身第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表现的要比普通人类还要不堪,苦苦告饶。 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女子不为所动,捏指为剑,便要彻底覆灭这玩弄苍生的万恶天道。 “等等!” “虚,你既已突破圣人之道,我愿赐你与我一同化作天道的机会,掌控大千世界如何?” 为脱此大难,天道不得不抛出自以为无法拒绝的诱饵,只待女子心神稍懈,便要反戈一击。 不料女子听闻,冰冷的眼神中更添一分怒意,朱唇微启: “圣人之道,得之奈何?” 随着女子一声怒斥,虚空彻底崩碎。女子脚踏虚空碎片,右手捏一道剑决,左手再点梅花印记。充斥虚空的炽热能量逐渐收缩,继而显现出一道道愈加精纯的能量光剑,剑锋所向直指天道头颅。 “葬道!” 万剑齐发,势若万钧。天道头颅骇然发现竟连逃进空间裂缝都做不到,一瞬间天道头颅已被刺的千疮百孔,凄厉的惨叫求饶。 “啊啊啊,不不不,虚大人请饶命啊。” 女子神色更冷。心里却暗惊:想不到乘其不备封锁空间,施展乾坤葬道都杀不死它,还有余力胡乱喊叫,若非其胆小惊惧,早该发觉自己奈何不了他。 意识到这点,冰冷的双眸闪过一丝痛苦与落寞。 “昆,你说过,若有一天杀了天道便能与你重逢,我已为此等待万年,修为更是突破无上圣人道,竟还是不能杀死天道。难道你知道我杀不了天道,骗我继续独活下去吗?” “可是昆,你一生从未骗过我,一万年太久,没有你相伴的朝朝暮暮,我还要继续等待吗?” “我曾哀叹红颜易老,刹那芳华;你就为我上天摘星,颠倒日月,终究引来无情天道。只要能与你重逢,再等亿万年又何妨?” 决心已定,女子再不看天道一眼,轻抚额头印记,便要再度离去。不料天道头颅见此大惊,这葬道已然无法抵抗,以为女子又要施展往生道。惶恐之下脱口而出: “虚大人,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昆在哪。” “什么!” 女子听闻神色立刻大变,千万年来只有昆才可以融化她的冰冷,再渺小的希望也不可错过,即便这话是从天道的口中说出。瞬间来到天道身前。冰冷双眸中蕴含着剧烈的不可置信与期盼。 “他在哪?他不是已经…已经”,一念及此,女子神色大痛。 天道头颅见状,大呼侥幸。想不到人类果真愚蠢,即使是突破圣人层次的人类,但现在小命在她手里,还是恭敬些为好。 “想必虚大人能够突破圣人,是因为当年昆崩毁肉身,将他的全部修为助你所致”,说完小心翼翼瞥了女子额头一眼,顿了顿道:“昆大人当年的修为已然极高,虽然肉身崩毁,然而魂魄却能够得以转世,如今已经是他第三百世身。” 听起来天道所言不虚,昆可能还活着!女子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冷道:“你怎么知道?” “虚大人,我可是掌控大千世界的天道”,说罢天道头颅又昂起头来,颇为自得。 女子不以为意,只要昆还活着,其他都不重要,忽然女子想到了什么,冰冷的双眸似要喷出火来,大怒道: “他这百世是如何过得!” “这…这个…” 如果天道是人类,这时候冷汗都该下来了,因为这数百世它从未让昆好过,天道憎恨其当年挑战自己威严,在发现其转世之身后,一直以玩弄折磨他为乐。 看到天道的举动,女子已经了然,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令那绝美的容颜多了一份凄婉,痛失爱人独活数万年已足够令人绝望,而得知昆遭此大难更是五内俱焚。 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你,当年累你身死,此后竟又让你受苦万载。现如今我再也不能错过!女子心意已定,此刻与天道纠缠无益,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昆! 女子恨不得立刻能出现在他的身边,以护他永世喜乐安平,以解相思之苦,以诉万年衷肠。 “我如何确定你不是骗我?”女子恢复了冰冷,冷道。 天道头颅见女子虽然盛怒,但却未施狠手,连忙讨好道:“你额头的梅花印记里,就是当年昆大人的能量所化,以你如今的修为,可以用它来感受下方的世界,想必发现这一点不是难事”。 女子放开神识,凝神感应,良久。果然感受到极其微弱的灵魂波动,竟然真的是他!女子内心狂喜,千万年的等待就要实现了吗?梅花印记急剧闪烁,翩然欲飞,若非天道在侧,她定然要纵情起舞。绝美的容颜第一次流露出温婉的神色,温柔的看着下方,柔声道: “等着我。” 只是下方世界浩如星海,如何才能找到他?女子转身看着天道头颅,敌意稍减,想要得到答案。 “虚大人,以你如今的实力也只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具体在下方哪一个世界,我也我不知道啊。”天道头颅慌忙辩解。 “那你这些年是如何找到并折磨他的?”女子显然不信。 “这…我只要知道他的存在,将针对他的天道轮回法则打入下方所有的世界即可,所以并不知道他具体位面”,天道头颅一边说一边戒备,小心观察女子的反应,生怕她即刻动怒,自己落得往生轮回的下场。 女子心村:此话应是不假,以自己略高于天道化身的修为也很勉强才发现昆的灵魂印记存在,既是如此,女子再不愿意看那天道头颅一眼,斥道:“既然无用,你可以滚了。” 天道头颅如闻天籁,纵使被骂也欣然自得,调动残存的所有力量以最快的速度遁入空间裂缝,消失前的刹那才敢怨毒的瞥了女子一眼。 女子站在虚空,放下了冰冷,看着下方拥有昆的世界满目柔情,亦如曾经的少女般喃喃道: “昆哥,虚儿来了,请再等我一会。” 为了寻找昆的身影,女子穿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界位面,然而她却没料到,下方的世界竟如此之多,一次次失望而归。搜寻了一年之久竟一无所获,而且每穿过一个位面她的力量便会削弱一分,可是她再也不肯让昆多等,所以不曾停歇片刻来恢复。 五十年过去了,女子美貌依旧,只是神情憔悴了许多。终有一日,女子停下了脚步,这一刻显得落寞而哀伤,她静静的仰望虚空,在思索着什么。 这一举动,将那一直隐藏在暗中的天道化身吓得不轻,瞬间逃离遁去,不过转瞬即回,心道:穿越位面的力量何等恐怖,以她这五十年昼夜不停的巨大消耗,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剩下的法力,应该是发现不了我才是,复又暗中窥视。 “昆,你的灵魂印记变得更加虚弱了,难道我又错过了你的一世吗?” “昆,我不要再等了,纵使化作凡人,只要能与你相守一世,我也无怨无悔。” “昆,等着我,虚儿马上就来。” 一念及此,女子流露出久违的笑容,亦如曾经青春年少那般美眸含羞。女子理了理整衣裙,右手轻轻拂过发梢,纤细的手指缓慢而坚定的点在了梅花印记之上。 “崩!” 蕴含了昆、虚万年修为的能量印记刹那崩毁,化作漫天魂印彩蝶翻飞离去,涌入那浩如星海般的大千世界。彩蝶飞舞,凭借其与生俱来的灵魂牵引开始了寻找昆的路途。 女子竟不惜自毁万世修为也要找到昆,一旦知道他的存在,累积万年的相思之苦如山洪暴发般不可收拾,这一刻她再也不愿意等待,为了心爱的人,女子已不顾一切。 自毁修为之后,女子不得不凌空静坐调息。虽然已经虚弱不堪,但神识仍在不断感应彩蝶反馈的讯息,一时眉头紧锁。蓦然,女子的双眸现出前所未有的明亮色彩来,喜极而泣。天照大陆,终于找到他了! “果然又转世了,还只是个孩子。”女子心中一阵酸涩,应该更早些才是,“昆,虚儿来了,不会再让你孤独一人,孤独一世。” 女子正要踏空而去,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阴沉的笑声: “轮回天道!” 女子瞳孔皱缩,万万没想到天道这个时候找上来,此刻她再无抵抗之力,一时万念俱灰。心中哀叹:昆,我们夫妻二人再无缘分了吗?远远看着下方的天照大陆,那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女子露出凄婉的笑容,一滴绝望的泪水轻轻滑落… “虚大人,既然你们夫妻伉俪情深,我就送你们再度轮回吧,自大的人类,我才是唯一的主宰,哈哈!” 天道放声狂笑,除掉这个可怕的女人之后,再也没有可以威胁他的存在,再想到可以尽情折磨玩弄他们的转世,恶魔般笑声显得更加阴诡。 蕴含了天道轮回法则的邪恶手掌狠狠印在了女子左肩,女子受此一掌,如流星一般向着天照大陆坠落而去。感受到轮回法则的侵袭,女子知道自己生机已断,只是那冰冷双眸仍然嘲讽的看着天道,呵斥道:“孽畜而已,枉称天道” 天道见状,眼神阴冷,咆哮道: “既然如此,还是让你形神俱灭吧!” 带着毁灭之力的巨大的掌印向着女子呼啸而去。 天照大陆,衣衫褴褛的男孩仰望着星空,正疑惑的看着面前漂亮的蝴蝶,忽然感受到脸颊一滴清凉,男孩抱怨道:“又要下雨了吗?” 然而在女子坠落到天照大陆上方的那一刻,男孩所有的疑虑都消失了,口中叹道:“虚儿,想必这些年你找得我很苦吧,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见面,又要分开了。 “但是天道让你承受的痛,我要让它万倍偿还!” 男孩眼神变得无比凌厉,这一刻他是那睥睨天下的昆! “起舞吧,为我的妻子,蝶恋、殉道!” 言罢男孩肉生崩灭,化作一只七彩蝴蝶直冲天际,绚烂夺目。这一刻散落在大千世界的所有魂印彩蝶都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召唤,纷纷聚拢而来。 在天道毁灭之力击中女子之际,女子看到了有生以来最美的画卷,恍惚想起当年天真的誓言:若有来世我愿化飞蝶与你共起舞。 漫天的彩蝶挡在了女子身前,演化着花开花落,日落月出,变换成一幕幕前世今生的画面,无声的诉说着万年衷肠,继而化作了一朵巨大的梅花。 天道在见到七彩蝴蝶的刹那惊得魂飞魄散,拥有昆虚二人前世今生所有修为的蝶恋、殉道!是何等的恐怖。那毁灭掌印没有掀起半点波澜便湮没无形。 天道想要再次逃离却被一只彩蝶挡住了去路,正慢悠悠的扇着翅膀,湮灭,而自己庞大的化身便永远的失去了一部分,接着是第二只蝴蝶飞舞,湮灭,如飞蛾扑火一般,这便是殉道! 飞蛾扑火,是因为有向往,所以壮烈,所以令人动容。 天道后悔了,后悔不该对虚出手,引来了昆的震怒,若非如此昆绝不会这么早觉醒,也绝不会拼着彻底陨落的风险崩毁魂印,它还可以做那掌控一切的天道,为何自己要与他们作对呢?这是天道彻底陨落前最后的道念。 殉道!殉道!女子眼前只剩下一只七彩斑斓的蝴蝶,轻轻的落在自己肩头,继而慢慢化作昆那温柔的笑脸,是那样令人安心。女子心满意足的看着他,看他变成了一朵梅花随风而散,女子闭起了双目,开始了下一个轮回。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以身殉道(大结局) 千万年来,叶潇潇作为虚的转世,一直在苦苦追寻昆的下落,又一次次的失望而归,每每在相认之前他便会陨落在轮回天道之下。 再过千万年,她倾尽修为一点一点将他崩碎的神识汇聚到天弃山脉下,然后以大神通成就金、木、水、火、土、风,雷七大天地本源,等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天让昆得以重生,彻底摆脱轮回天道。 然而随着人心恶念的不断滋生,本该陨落的天道却得以重生,并在暗处变得越来越强大。就这样她一边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天弃山脉,一边独立抵抗着轮回天道,让天照大陆得以绵延至今。 无尘明白了,二十年前坠落的不光是陨石,而且还蕴含了天道企图覆灭人间的轮回之力。叶潇潇之所以将其重伤,便是为了驱除他体内的轮回法则,否则他亦会像昆那样永世不得善终,承受永世轮回之苦。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她会毫不犹豫的斩杀君临,以及那十万雪影大军。原来他真的做错了,这一刻他的心神已然失守,胸口重重吃了布向花一掌,失去了两大本源的他本已落入下风,此时情况就变得更为凶险了。 “胖子,我们稍后再战,我有急事!” “急个屁!”布向花早就杀红了眼,不依不饶。 无尘又接连吃了他数掌,伤势越发沉重。蓦然,无尘大笑起来:“死胖子,便宜你了!”。 当布向花再度轰向他的胸膛之时,他完全放弃了防御,胸腹瞬间被震碎,眼看是活不成了。 然后在布向花错愕的目光之中,无尘将毕生的功力灌输到他的太极图中,助他成就大修行。 “为什么?”布向花不解的问道。 “死在你手中传出去的确不怎么光彩。”无尘摇头苦笑道:“但想来这便是天意,只盼日后大陆有难,胖子你可别袖手旁观啊。” 布向花眉毛眼睛皱到了一块,仍是想不明白,最后气哼哼的说道:“不打了!懒得理你!”说罢身化长虹径直掠向了长生宗。 “可惜那三个小家伙还没成长起来啊。”无尘苦笑一声,任由量天尺飞回了天照,然后用最后的力量飞向高空。 这一天整个大陆都听到了天照大帝最后的啸声:“去他娘的天道!” 一代天骄无尘大帝,就此战死! 南无界碑之中,楚飞岩再度泪水干涸。他终于明白叶潇潇为何不要他去查所谓的真相,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那毁灭了两万衡水兵的天罚雷火乃是由于他前世的神识复苏引起。 到了最后才发现害死那两万人的真凶就是他自己,他所谓的追查真凶,为兄弟讨回公道彻头彻尾的就是一场笑话。 “你是怕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么,呵呵呵。”楚飞岩失神的看着天空呵呵笑着,一直笑出了血泪。 “既然都知道了,你的仇我还得去报啊。”南无界碑之中,楚飞岩长身而起,面色冷漠到了极点。然而当他再度穿越浮生泉,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天照大陆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 当玄重尺和玄重丈终于打开昆虚宝藏的大门之后,五大天地本源同时破空而来,顿时那充沛到极点的生命气息令玄重尺欣喜若狂,红叶有救了!然而此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弥厄! 玄重尺大惊:“你还没死?” 弥厄阴森的笑了笑:“我也才刚刚得知,我乃天道分身,永世不灭。只要你将七大本源交给我,我便助你成为天照大陆唯一的霸主!” 眼前的弥厄虽然诡异,但还很虚弱,玄重尺丝毫不惧,冷冷喝道:“我终其一生,只不过是想复活红叶罢了,天下霸主我可没兴趣,滚!” “但是我有兴趣!” 在弥厄的狂笑声中,玄重丈出其不意瞬间洞穿了玄重尺的心脏,玄重尺失神的看着胸前飞溅的血花,像极了那红彤彤的枫叶,临死前仍喃喃说道:“我来了,红叶。看到了吗,好美的枫叶啊”。 无尽的夜空之中,只剩下一颗残破不堪的头颅,那个孤高到极点的红发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须臾,那硕大的头颅便已复原,然后看着下方的天照大陆,露出了残酷的笑容,发出一声嘶吼: “天道轮回!” 恐怖的毁灭之力,从无尽的夜空向着天照大陆席卷而来。 “这一次,还有谁能阻止我!哈哈哈。” 天道的笑声一如既往的无情而残酷。 战纪四年的夏天来得比往年要迟些,到了七月底天气还不是很炎热,人们也乐得享受凉爽的天气。 这一天,天气格外的晴好,阳光明媚,微风徐徐。经过大半年的休养生息,各国百姓已基本能勉强度日,被饿死的情况已经很少发生。 闲暇时还能聊一聊过去各国之间大战的种种秘闻,如今最引人关注的无非就是无尘与布向花的那场大战。 本来在人们心中当世第一强者非无尘莫数,失踪的楚飞岩能排在第二,熟料突然杀出个布向花跟无尘战得天昏地暗。 但是依然没有人认为无尘会战败,更遑论会战死,直到沾满鲜血的量天尺回到天照国的一个少年手中。少年感受到无尘临终前的意念,仰天大哭,长跪不起。 而后世人皆听到了无尘怒斥苍穹的那一声长啸。 当噩耗传来,天照大陆再次陷入到了惶恐之中,天下又将大乱了吗?人们望着苍穹也想狠狠的骂上一句:该死的老天,怎么如此不长眼? 然而,等待着他们的却是更为可怕的结果。 那湛蓝的天空忽然变得灰暗了起来,起初人们以为只是风暴来临,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越来越暗,以致于看不到任何的光线。经过了上一次的极夜,原本人们也没有太过惶恐,但是随后人们惊恐的发现: 大地开始颤抖,龟裂,各处的火山在同一时间喷发,鸟兽慌乱逃窜,极北的冰川开始迅速融化,汹涌的海浪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吞没了整个雪影国,恍若灭世一般。 当好不容易天空微微有了亮光,人们才更加绝望的发现,那天竟似要塌了,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此时所有的欲望、野心、利益都成了空。人们绝望的偎依在了一起,无尘已经战死,还有人可以力挽狂澜吗?不,面对此等天劫,哪怕是无尘大帝又能做什么呢? 人们所能做的只有互相告别,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那天空压的越来越低了,然后在九万里的高空出现了停滞,那是在北海上空,蓬莱岛的正上方,鲲鹏巨大的兽身看着那道覆盖整个北海的无形壁障,缓缓吐出两个字:“仙子!” 京华城的百姓看着那汹涌而来潮水,绝望的闭起了眼睛。忽然,那颗证道巨树绽放出炽热的光芒,再度暴长,庞大的根系迅速蔓延至整个冥水境内,同时抵挡住了汹涌的潮水和上方的天劫。玄天养、独孤南方带领着众人跪地长拜不起:“仙子,我们错了!” 狼莽荒原,失落之城,那地下大殿无法打开的大门突然开启,从中骤然掠出三道虚幻的身影,直冲天际,赫然是叶潇潇的模样。长宁、楚盟乃至三大月国的百姓一同跪地,喃喃道:“仙子!” 隐居在天照大陆八大中枢之地的八大家主,一同看着头顶困了自己数千的壁障,心中无比懊悔,他们终于明白千年前叶潇潇所说那场劫难为何没来,那是因为她默默将其挡在了远方,众人长跪不起:“仙子,我们错了!” 南诏的上空当天劫来临之时,雪山上的水月长林骤然现身于世,那满山的梅花主动向着天空飞去,那可怕的天劫竟再不能落下半分。面对如此天劫,南诏可谓应对的最为从容了,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独孤驭龙的旁边,红儿早已泪流满面,口中不断哭喊着:“姐姐,姐姐…”。 至此除了已经覆灭的雪影国,只剩下赤炎没有得到任何庇佑了。身在天弃山脉的玄重丈将目光投向了从方才起气息就变得越来越恐怖的弥厄身上。 “请救我赤炎!” “好说。” 弥厄桀桀的笑道。 天劫过后,天空终于重新放晴,活下来的只有不到一半人,数千万人死在了这场灭世浩劫之中。 除了证道巨树和水月长林,其他各处的屏障皆已破碎。此时世人方知千万年来究竟是谁守护了他们,而他们又相应做了些什么。 悔恨永远无法弥补曾经所失去的,人们不知道下一次天劫会是何时降临,而那个从人间消失的仙子还能否再次拯救他们。 新的灾难来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还要恐怖。灾难始于赤炎,这天赤炎突然发生兵变,玄天冥陨落,一代枭雄荆北枫惨烈战死,姬修远和玄桦失踪。 随后大量的赤炎士兵越过了天弃山脉,他们虽然还有着人类双眼和外貌,但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情感,他们全身黑气萦绕,不惧伤痛,难以彻底杀死,后世称其为魔兵。 他们虽然还活着,但早已成了野兽,他们以人精血为食,然后每到一处必先烧毁城中粮草,屠尽城中老弱壮年,以其精血为食,被吸血者顷刻间便会成为其同类; 然后将妇女圈养起来,大肆奸。淫,用以繁衍后代,一旦后代出生,便会将女人当做食粮分而食之。 如此骇人的场景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与这些魔兵相比,此前的幽冥大军简直善良的可爱。 由谢耘坐阵的阳城几经战乱而始终屹立不倒,却在一日之内被攻破了城池,而谢耘也就此失去下落。灾难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北方大陆,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可以抵挡。 幸存的人们一起往南方南诏聚集而去,年轻的女王果断下令接纳一切有生力量。 南诏的强大战力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战纪四年的冬天,在鲲鹏、毕方等巨兽的帮助下,人类第一次将魔兵挡在了绮罗江以北。消息传来,极大的振奋了世人。八大隐世家族也纷纷来投,至此所有人类幸存的力量全部聚集在了此处,听从独孤彤红的号令。 但是随着弥厄的力量不断增强,人类的抵抗也显得越来越苍白,开始节节败退,几乎看不到任何扭转局面的希望。整个大陆皆为阴霾所笼罩,更为令人担心的是,一直支撑人类文明到现在的水月长林,其中的梅花快要凋谢殆尽,人类文明即将面临彻底毁灭。 战纪九年的春天,距离浩劫伊始已经过去了五年。南诏的雪山上站着很多熟悉的面孔,而下方已被密密麻麻的魔兵包围。 此时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女,也是如今唯一的女王,独孤彤红。她的身旁站在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正牵着她的手,憨憨的笑道:“可算找到媳妇了”。 红儿难得露出了一丝娇羞之意,然后喃喃说道:“小白,你说我们还能撑下去吗?他…会来吗?” 小白挠了挠头:“以那家伙的性子,只要没死的话,总会来的吧”。 一个矮胖的老头闻言哈哈一笑:“这话我爱听,容我下去再杀一通”。说罢布向花一跃而下,将已经攀至半山腰的魔兵统统打了下去,等他再回到山上的时候连喘气的劲都没了。 众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布向花是唯一的大修行者,如果不是他,他们早就支撑不住了。可眼下他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忽然下方传来一声巨响,倾尽八大世家全力的无垢剑阵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彻底崩溃的同时带走了大量的魔兵,于此同时段星河等人倒卷而回,皆重伤濒死。人类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 远处的天空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一只遮天蔽日的大鹏鸟坠落到了北海之中,数年来为了拖住弥厄,蓬莱岛上的凶兽已经悉数战死,鲲鹏的倒下,意味那恐怖的天道分身即将会来到此处。 魔兵距离山上的众人已经越来越近。太阳渐渐西斜,暮光一一照在人们的脸上,独孤驭龙、宏图、夏莱、左丘明、老乌,玄天养、紫哥、独孤南方,汪野、萧潜、乐正、岚蓝、岚羽,李秋、刘虎兄妹、彭辽…以及各国的诸多将领们。全部举起了手中的剑,面向自己的咽喉,他们决不能活着落入敌人之手。 人们最后依恋的看了看这个满目苍夷的世界,开始以死亡告别。然而弥厄已经乘坐毕方巨鸟而来,大笑道:“生死皆由天道,乖乖做我的奴隶吧!” 说罢一道蕴含法则之力的掌风袭来,若被击中他们则会和那些魔兵沦为同样的下场。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人从天而降,以自己的身躯挡下了弥厄这一击。红儿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眼中不自觉的涌出泪花。 “对不起,飞岩哥哥,我没能护住叶潇潇姐姐!”年轻的女王一头扑进了他的怀抱。 楚飞岩温柔了的擦了擦她的眼泪。 小白恨得牙痒痒:“果然该咬死你!”然后怒骂声戛然而止,因为那个年轻人同样给了他一个大大拥抱:“谢谢!” 布向花有气无力的说道:“混小子,怎么才来,累死花爷了!” 楚飞岩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不知为何,当众人看到他坚定的目光之时,所有人没由来的都生出一种盲目自信的感觉,似乎又有希望了。 弥厄冷笑道:“蠢货,你来又能怎样?七大本源已尽归我有,你再也不可能恢复转世之身,纵使你自己不怕轮回法则,但你可救不了他们!” 说罢再度袭来,这一击几乎席卷天际,邪恶的黑色气息瞬间弥漫至每一寸空间,世人再也无处可逃。 楚飞岩最后看看身后的众人,笑了笑:“我去寻她了,勿念!” 说罢,从怀中拿出叶潇潇送给他的那枚种子,喃喃道:“潇儿,我知道该种在哪儿了”。然后将种子吞进了腹中。 天地间顿时华光大作,随后楚飞岩的身体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大树,是一颗远比证道还要高大的巨树,名曰:殉道。 大树扶摇直上不知几万里,一只七彩蝴蝶围绕着大树欢快的飞舞,弥厄也就是所谓的天道分身被瞬间摧毁,再无踪迹。庞大的魔兵军团也就此失去了战力,全部瘫痪在地。 无尽的夜空之中传来一声怒吼,那是天道的真身头颅。当其靠近天照大陆之时骤然发现了那只藏在树梢上不起眼的七彩魂碟,想要退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后出现了那个手持方印的红发男子。 “死吧!”两个冰冷的声音同时说道。 天道的真身头颅被再次毁灭,恢复了满头银发的顾惜梦看着那只七彩魂碟,罕见露出了一丝赞赏之意: “小子,我找到办法救她了,可敢随我同去!” 七彩魂碟迎风而上,羽翅烨烨生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