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妃曲之今生凤求凰》 第一章 孤岛 “万缘皆假,一性惟真。” 于半梦半醒之间,雪儿耳边突然响起了这么八个字。努力地睁开眼睛,迷茫地打量着四周,她发现四周一片寂静,没有惊乱四散的女孩,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遍地鲜血。仿佛一切都是梦境,只是她忽然有点分不清,到底原来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被海水浸湿的衣服半干不湿地黏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皱了皱眉,挣扎着坐起身来,目光所及处,是裙角被海水浸泡过的血渍,淡淡的,似乎还带着鲜血的腥气,在向她证明着那场厮杀并不是幻觉。 眼前浮现出那个陌生青年的脸,还有替挡下砍向她的那一刀时决绝的目光,然后他的血飞溅,落在了她的裙上。“走啊!”他冲着她吼,随手又挡下两个冲向她的承天教徒,代价是自己背上又挨了一刀,雪儿不忍,冲到他面前,“你们要抓的是我,跟这个人没关系!放过他,我跟你们走!” 青年一把推开她,同时将一物塞入她的掌心,“姑娘,在下天意山庄单天骄,你带着此物,去找我二弟单天鹰求援,我在此挡住他们!”话未说完,人又冲了出去,同时将雪儿向身后大力推去。雪儿踉跄倒退,只得转身向远处跑去。再回头时,看到的却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惨烈画面!然后,她拼命地跑,又遇到了拦截她的承天教徒,她被逼退到了岛北的悬崖,无路可退,再然后,她纵身跳下,直到被冰冷的海水淹没,失去意识…… 摸了摸怀中,那物件仍在,取出看时,却是一块以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佩,半圆形,上面有繁杂的纹路。雪儿皱了皱眉,忽然从项下扯下一条红色的细绳,上面居然也是一块半圆形的玉佩。她急忙把两块玉佩对到一起,只见两块玉佩严丝合缝地拼成了一个圆形,就连上面的纹理也是一丝不差。 就这样她拿着两块玉佩呆呆地在坐着,良久,雪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关于玉佩的事情,反正想了也没有什么用,如果有机会去那人口中的天意山庄,也许她会有一个答案,可前提是她必须能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处,而且还有能力离开才行! 心思既定,雪儿缓缓站起身来,她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正在两座山的夹缝之间,山不算太高,目力所及可以看到尖尖的山顶,奇怪的是这两座山一座是红色,而另一座却是紫色,山体光滑如镜,似经人工雕琢一般,上面也看不到有植物生长。再往上看,夹缝之间的天空雾气蒙蒙,一片混沌,让人无从分辨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就是荡漾起伏的海水,海水中似乎有什么七彩的东西在游动,雪儿一时好奇,向海边走了两步,定睛看时,却是无数条色彩斑斓的蛇在游动,几乎都要结成了一团!雪儿吓了一跳,急忙退后,离那海水远远的,心中后怕的同时却又好奇,这么多的海蛇,她是如何到这这里来的呢?总不能是那些海蛇大发慈悲把她从海里救起,然后又把她送到这里的吧?而她现在所在的,又是一个什么地方呢?是她一直未曾到过的大陆,还是另一个海岛? 带着满心的疑惑还有对海蛇的恐惧,雪儿决定还是向两座山深处走去,说不定她已经身处大陆的某个海岸边,也许很快就能看到人烟了呢。 然而,憧憬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因为她发现她走了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的样子,就从两座山的夹缝之间走了出来,出现在她眼前的,还是水!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水不再是蓝得深邃的海水,而是一池清澈见底的湖水,湖水中心似乎还有八九块不大的石头,微微高出了水面。 雪儿不谙水性,一般见到水本能就会躲得远远的,然而这湖中的石头却仿佛对她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朝着湖水中心走去。 湖水微温,深可及膝,一直到雪儿在其中一块石头处停下来,水仍然只没到雪儿膝盖,这让雪儿心中大定。于是仔细打量起这块石头来,石头不大,两人即可合抱过来,露出水面的部分似乎还有花纹,也不知是否天然生成。带着疑惑,雪儿信步又走到另一块石头前,发现上面也有纹路,不过却是简单的一横。再一块,上面却是一个“真”字。 万缘皆假,一性惟真!!!! 雪儿脑海中蓦然出现了这八个字!不顾水花四溅,雪儿又奔到了她看到的第一块石头跟前,赫然发现,那块石头上真的是个“缘”字! 于是她开始仔细去看所有的石头,果然除了最中央的一块石头色泽乳白,像一个鼓鼓的柿饼,中间还有一方形眼之外,围绕在它周围的八块石头,都是碧绿润泽,每一块石头上都有一个字,合起来正是“万缘皆假,一性惟真”八个字! “噗通!”雪儿呆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跌坐在了湖水中,为什么?为什么她半梦半醒之间会听到这八个字,为什么她莫名其妙要来到这里,为什么这里会有这八个字?为什么她要看到?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雪儿几乎没有办法再思考下去,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比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海蛇还要乱,微温的湖水包裹着雪儿的身体,那种感觉奇妙而舒服,不知不觉间雪儿倚着最中间的白石沉沉睡了过去…… 雪儿再次醒来时,天空仍然是一片混沌,分不清白天黑夜,时间仿佛没有流逝又仿佛过了很久。她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除了满心的“为什么”之外,一切都很好,而且是好的不能再好。雪儿茫然四顾,然后开始苦笑,因为她又有了新的发现。她发现她一开始看到的那种山并不是两座,而是一共整整七座,蓝红青紫黄绿白,七色俱全。除了颜色不同以外,大小,形状就没有区别,都是尖尖的山顶,向下浑圆,就好像一个个花瓣一样!再加上中央圆形的湖,湖正中围成一个圆的八块石头和中心的一块,不是一朵七色莲花是什么! 既然想不通,干脆就不去想。雪儿爬到中间无字的石头上盘膝坐下,习惯性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合上了眼睛,开始让真气在体内运转。 这是她每日必修的课程,也是每个散功圣女每日必修的课程。她们在承天教的孤岛上,每日至少要用一半的时间来修炼,还有一半的时间用来吃饭、休息和做她们喜欢做的一些事情。而她们修炼的内功,只是单纯的储存在她们体内,并不能为她们自己所用,只能等着别人取走。被取走内功的圣女,结局似乎很可怕,这是雪儿的好友灵馨无意中发现的,可是她们不敢说出来,也没有办法阻止,更不敢停止修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些圣女被带走,然后再不回来。所以雪儿除了修炼内功,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研究各种草药、人体的穴道和针灸,以期有一日可以让她们修习的内功为己所用,从此摆脱被人利用的悲惨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雪儿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中一片清明。这里的天地灵气充沛地过分,雪儿的内功不过刚刚修炼到第二重,这一下子就接近了第三重!如果被其他圣女知道,她们大概又该嫉妒了吧?雪儿无聊地想着,她的资质的确是所有圣女之中最好的,修炼内功也增长最快,除了灵馨,其他的圣女都有些排斥她,就连管理着她们的颜如魅也对她另眼相看。可是那又如何,那也不能改变她为他人做嫁衣的事实! 坐的太久,雪儿觉得快有些麻木了。于是她站起身来,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趟着水,雪儿又回到了岸边,也就是“花瓣”处,沿着两个“花瓣”的夹缝走到了海边,看到海水中密密匝匝的海蛇,又赶紧退了回来。 可是她真的很无聊啊,虽然原来她在承天教的孤岛上也差不多是与世隔绝,但是好歹还有不少一起修炼的圣女。不像现在,一个人,一座岛,连吵架都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百无聊赖地又到了湖边,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没有任何点缀的黑发,素净的白色衣裙,以及头顶七彩的光晕。等等!不对!天空!倒影!雪儿急忙抬头,果然看到,原本一片混沌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圈圈七彩的光晕,有蓝有红有青有紫,煞是美丽。雪儿心中一动,凝神细看,果然那光晕也是蓝红青紫黄绿白七种色彩! 光晕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最多也就是盏茶的时间,天空又恢复了一片混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雪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再去想,于是继续沿着“花瓣”的夹缝向海边走去,结果她又看到了无数海蛇,于是又退回来,沿着另一个夹缝走,再看到海蛇,再退回来。就这样,雪儿走走退退打发着时间,直到走遍了所有的夹缝,除了发现所有的夹缝都一样宽窄,一样长短以外,再没有任何收获。 第二章 陌生人 鬼使神差地,雪儿又走向了她醒来时所在的夹缝,红色“花瓣”和紫色“花瓣”之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召唤她,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当雪儿看到突兀地出现在海滩上昏迷的男人时,她并没有太多惊讶,似乎知道在这个地方一定会有这么个人出现一样。 强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展开,是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银针,取出其中几枚,分别扎入了男人身上的几处穴道。指尖微凉,原来是不小心触到了男人的肌肤,雪儿心中一慌,居然险些扎错地方。连忙收敛心神,扎下最后一根银针。却忽然感觉整个手腕一凉。 低下头看,却是手腕被男人攫住,“你是谁?!” “我?”手腕处传来冷而坚硬的感觉,雪儿忍不住有些气恼,“我是救醒你的人!” 男人呆了一下,松开了雪儿的手腕,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雪儿一面回答,一面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瘦削而苍白的脸,眉黑且长,薄薄的唇同样苍白,整个人显得冷冽,锐利,带着一种古朴的沧桑,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古剑,看一眼都能感觉到逼人的杀气。 听到雪儿的答案,男人眉头微皱,又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这么黑?” 黑?! 雪儿怔了怔,伸手在男人眼前慢慢摇了摇,发现其没有任何反应,迟疑道:“你……你的眼睛……受过伤? “你说什么?!”男人一惊,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挣扎着站起身来,“现在是白天?” “不。”雪儿跟着站起来,同时朝那人伸手,“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但我不是坏人,不会害你,可否让我替你看一看眼睛?” 男人甩开雪儿的手,后退了一步:“奇怪的地方?” “是,很奇怪的地方,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雪儿没有再伸手,看着他,“天空一片混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男人又问,“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失足跌落海中,醒来就在这里了。”雪儿看着他,“你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海水,水里有很多很多的蛇;你前面是一个山谷,两座山除了山体颜色不一样,别的几乎一模一样。顺着山谷往里走,有一个小小的湖泊,那里的湖微温,清澈见底,湖中心有几块石头……”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终于,雪儿打破了这份沉默,“我要去湖边了。”她又补充道:“这些海蛇让人很害怕。” “医治我的眼睛,你需要什么条件?”男人伸出了手,“带我去你说的湖边。” “条件?”雪儿呆了呆,去牵他的衣袖,“为什么需要条件?我只是觉得你眼睛看不到不方便……你!” 看着被扣住的脉门,雪儿气得简直要说不出话了,这是什么人啊!什么对人防备到如此地步,她就那么像害他的人吗?刚醒的时候就扣她的脉门,现在又来! “走吧。”男人根本不理会她的愤怒,淡淡地道,“去湖边。” 紧接着手腕处剧痛传来,雪儿忍不住*了一声,瞪了男人一眼,又想起他根本看不到,只得咬牙带着他朝着岛中心的湖泊走去。 半个时辰之后。 “到了!”雪儿没好气地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你说的,医治我的眼睛。可以开始了。” “放开我!”雪儿怒道。 “等你医治好我的眼睛再说。”男人说着将另一只手递给雪儿,“开始吧。” 雪儿呆了半响,又瞪了他半响,才开始用没被扣住的右手去探男人的脉搏。许久才道:“你的眼睛周围经脉不畅,有一些淤血堵塞,我用银针帮你疏通两三次就差不多了。” “好。”男人就答了这么一个字。 “呃……你可不可以坐下来?”雪儿仰头看着高出自己半头的男人,有些郁闷地又补充道,“我够不着。” “好。”又是同样的一个字,只是语气中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银针方才雪儿已经收回,现在又再次从怀中取出,用一种奇特的手法一根根地扎入男人眼睛周围的穴道,有轻有重,有深有浅,一直扎了十几根才停了下来。然后再一一取出,手法依旧奇特而繁琐,到最后一根银针取出,雪儿额头已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现在你可以闭目养神,但最好不要运功,更不要冲击刚才我扎的穴道。”雪儿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我也要休息一下。你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不行。”男人回答的很干脆,让雪儿一阵无语。 雪儿无奈,只得挨着男人坐下,施针耗费了她不少精力,不大功夫居然有了困意,最后靠在男人肩膀睡着了。 感觉到雪儿温热的呼吸,鼻端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让男人脸上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下来。眼前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所以的事物都可以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包括这个让他不能心如止水的女子。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如此善良单纯,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机,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即使他扣住她的脉门,仍然给素不相识的他医治眼睛,仍然可以睡得如此安稳。 他忽然好奇了,很想知道她的模样。 说不清处于什么心理,他伸臂,揽他肩头的女子入怀,以便她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 然而,怀中的人儿却突然动了动,接着他听到了“啊”的一声,怀中的软玉温香已然离开,让他心头蓦地升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雪儿红了脸,退了好几步,方才结结巴巴道:“你……我……这……” 男人伸手,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离开?你知道我看不到的,你要去哪儿?别丢下我。” 小小的利用了一下她的善良,只是不希望她离自己太远。 雪儿怔了怔,显然是初醒时候的尴尬让她忘记了他是一个失明的人,现在经过他的“提醒”,顿住了脚步,问:“你怎么样?现在好些了没?” “可以看到一个轮廓,具体的还是看不清楚。”男人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却又问:“你什么时候再次给我施针?我什么时候可以看清楚?” “两次施针最少要隔十二个时辰。”雪儿道,“隔得太近反而不容易医好。” “那……”男人想说话分散雪儿的尴尬,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一时间两人反而都沉默了下来。 沉默一直持续到第二次施针以后,施针过程中两个人如同第一次施针时一样沉默,唯一不同的是男人不再扣着雪儿的脉门。施针以后雪儿依旧劳神过度,一脸疲倦,却不肯再次睡去,这次睡着的是男人。 “雪儿——” 声音中满是悔恨,不甘,恐惧,还有一丝心痛的无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男人猛地坐起身来,惊地一旁的雪儿睡意全无:“怎么了?” 男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喃喃道:“不!不!雪儿!” 雪儿皱眉,她不记得自己告诉过男人她的名字,难道他还认识另外一个叫“雪儿”的女子么? “喂,你醒醒。”雪儿蹲下身来,大力摇晃他的肩膀,“你做梦了!” 男人一把拥住了雪儿,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声音中满是怜惜:“这不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你!”雪儿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住,禁不住又羞又急,慌乱之下,半天才想起去推开对方,却被男人紧紧抱住,挣脱不得,情急之下,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肩膀。 “啊!”剧痛之下,男人本能地松开了手,呆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长长的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又无助地看向雪儿,道:“我做梦了,是吗?” “是,你做梦了。”雪儿向他重复,却怎么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又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男人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也叫‘雪儿’。”雪儿道,“我叫沈衣雪,大家都叫我雪儿。这个理由可以吗?” “沈衣雪?!”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漆黑的双眸带着震惊,迷茫,定定地看着雪儿的脸,“你说你叫沈衣雪?!” 雪儿被男人的目光盯得心头发虚,连忙站起身来退后几步,躲开男人的目光。 男人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中仿佛带着无尽的疲惫:“我现在比起你第一次给我施针来,看的清楚了不少。第一次施针以后我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现在虽然可以看到你的眉目,却好像隔着一层纱。“ 他抬起头,目光追寻着雪儿的身影,“所以有些事情我不太敢确定。” 口中虽然说着不敢确定,但是他欺骗不了自己的心。梦中,他是一把古剑,那个美的倾绝天下,颠倒众生的女子,被他刺中了心口,他不想,却身不由己,看着殷红的血花在她胸前绽放,看着她目中的哀痛与震惊,他心痛,无奈,悔恨,他恨自己为什么是一把剑,他恨自己为什么是一把杀死她的剑,他恨! 然而,他不敢对面前的女子说出来,惊醒的第一眼他就看出来,眼前的女子与他梦中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更让他吃惊的是她们的名字也一样,所以他不敢说! 第三章 初见 看着男人呆呆地陷入了沉思,雪儿没有去打扰他,在他对面静静地坐了下来,既然他不想告诉她,她又何必追究一个陌生男人的梦境,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不是? 可是她对这个陌生男人又有一种奇异的信赖,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也许是这个小岛只有他们两个人吧!想到这个小岛,她又想起了岛上湖心的几块石头以及石头上的字,于是开口道:“那个……” 男人怔了一下,抬头看向雪儿:“你在叫我?” 看到雪儿点头,男人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的戏谑:“我叫轩辕昰,不叫‘那个’。 雪儿皱了皱可爱的鼻子,道:“你做了个梦就知道了我的名字,我既没有做梦梦到你的名字,你也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男人道,“你想说什么?” “轩辕,你听说过‘万缘皆假,一性惟真’这几个字吗,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雪儿一脸希冀的看着他,希望他可以回答自己的问题。 轩辕昰摇头:“不知道。不过似乎是一句佛家的偈子,等离开这里以后你可以去问问寺庙里的和尚们,他们也许可以回到你的问题。” “离开?”雪儿苦笑,“怎么离开?” “等人来救我们。”轩辕昰有些奇怪眼前女子的悲观,“我的人肯定在四处找我,总能找到这里,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不妨先四处看看。”雪儿道,“你醒过来之后一直看不到,可能没有留意过,现在你的眼睛虽然不是看的特别清晰,但是看清这个小岛还是可以的。 “好。”轩辕昰点头,又问,“你呢?” 雪儿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问到自己,呆了呆才道:“我有些害怕看到那些海蛇,就在这里等……”话未说完,她忽然想起,轩辕昰出现的突兀,怕他会再突兀地消失,所以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轩辕昰有些奇怪,问:“你不怕海蛇了?” “怕,很怕!”雪儿道,不想过多解释这种说不清的依赖心理,“我离它们远些就好了。” 轩辕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转身向两座山之间的夹缝走去,雪儿在他身后,落后一步的距离,跟着一同走去。 海水中依旧是无数的海蛇纠缠在一起涌动,雪儿远远地便住了脚步,向轩辕昰道:“看到了吧?你就突然出现在海边的沙滩上,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那些海蛇为什么没有伤害你” “也许它们不咬人呢。”轩辕昰边说边向着大海走去。 咝咝……咝咝…… 海蛇似乎感到了威胁,一个个吐着鲜红的信子,摆出了攻击的姿势,看得雪儿惊出了一身冷汗,失声叫道:“轩辕,快停下来!” 轩辕昰也感觉到了危险,他当然也分辨地出来,这些海蛇一多半都是有着剧毒的,闻声停下脚步,又看了看,回头向雪儿道:“放心。” 话音未落,忽然一条海蛇游走到了他脚下,张口便向他的小腿咬去! “小心!”雪儿惊呼,同时娇小的身子也冲了过去。 然而,只见寒光一闪,暗红的血溅出,轩辕昰已经拧身暴退,一手环住雪儿纤柔的腰肢,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又急速退了七八步才停了下来。 再看时,海蛇已经一分为二,两段蛇身都还在兀自不停地扭动。 轩辕昰低头,却看到怀中的人儿脸色煞白,胸口起伏不定,目光失神地盯着远处成团纠结的海蛇,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自己,柔软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着。 “雪儿,雪儿。”轩辕昰心中忍不住一阵怜惜,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没事了。” 雪儿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轩辕昰,这才发觉自己还紧紧抱着对方,不由心下大窘,赶紧松开,又连忙后退两步,却还是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烧。 看着雪儿尴尬,轩辕昰却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只是道:“回去吧。”然后不由分说拉着雪儿一只手便大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七种色彩,七座山峰,七条夹缝,两个人足足走了一个遍,然后又回到了湖边,雪儿倚着其中一座山的山壁坐了下来,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轩辕昰,抱怨道:“轩辕,走这么久你不累吗?” 轩辕昰的心早在遇到海蛇攻击的时候就沉了下去,现在更是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只是出神地望着一片混沌的天空,一言不发,闻声呆了呆才回过神来:“累。” 然后两个人又开始沉默。 一个奇怪的小岛,分不清白天黑夜,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他们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海蛇,他们几乎看不到任何离开的希望。 许久,雪儿幽幽道:“从小,我就一座海外的小岛上,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我每天都要学很多东西,但却从来没有离开过。” 轩辕昰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转而看着雪儿,没有开口,只是静静聆听。 “对于我来说,只是从一座小岛到了另一座小岛,从一座人多的小岛到了一座人少的小岛。”雪儿继续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小岛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所以,可能我并不能体会到你现在的心情。但我知道,既然你能来,就一定能离开。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离开的条件是什么。”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记得你出现之前,天空出现了异状。” 轩辕昰急忙问:“什么异状?” “你看看现在的天空,一片混沌。”雪儿道:“我刚来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天空,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但是在你出现之前,我刚刚离开湖水中心的石头,,却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圈圈彩色的光晕,颜色正和这七座山的颜色一样。” 轩辕昰闻言抬起头来,向湖水中心望去,视野中碧绿的湖水似乎笼着一层薄雾,宛如仙境一般。至于雪儿说的石头,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略加思索随即向着湖水中心走去,一个女孩子都可以去,他当然更没问题了。 微温的湖水让他有些诧异,但他还是一直走到了湖中心,于是他也看到了雪儿说的石头。令他惊奇的是,虽然他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但石头上的花纹却看得很清晰。 万缘皆假,一性惟真。 正中心的乳白色石头,中间一个方孔,像一个圆鼓鼓的柿饼,就像是一颗大号的麒麟眼菩提子! 再次环顾四周,蓝红青紫红绿白,七座山峰,远远看去就像七只斜立的小船。这座小岛的形状,分明是一朵七色的莲花!看,周围七座山峰,正好是七个花瓣,环抱着的湖就是中间的莲蓬,湖心的九块石头便是莲子。 想到方才雪儿问他“万缘皆假,一性惟真”是什么意思,想到他回答是佛家偈子,想到七色莲花,轩辕昰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远远地,雪儿的声音传来:“轩辕——轩辕——” 轩辕昰连忙回神,涉水离开湖心,回到岸边,看着脚下湖水和山峰之间的一圈黄沙,他苦笑:“我没事。“ 雪儿关切地看着他,道:“你真的没事吗?” 她又笑笑:“我刚刚看到这小岛的情形时,险些崩溃。”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在昏迷的时候,仿佛有人在我耳边对我说‘万缘皆假,一性惟真’这几个字,等我清醒过来结果真的在湖心的石头上看到了这八个字。你出现之前天空出现的光晕颜色和七座山峰的颜色一致,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轩辕昰沉默半晌,道:“我也看到了石头上的字。” 这次雪儿楞了:“你可以看清楚了?” “不。”轩辕昰苦笑摇头,“看什么都如雾里看花,包括看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能看清楚那石头上的字。” 他想了想,又问:“天空出现光晕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雪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在运功。这里的灵气非常充沛,比我在原来的岛上运功效果好很多。“ “那你再试一次。“轩辕昰道,“现在。” 雪儿皱眉,轩辕昰根本就是在命令她,好像她是他的属下一样。转念又一想他可能是离开的心情过于迫切,也就不再计较,点点头向着湖水中心的石头走去:“好吧。“ 轩辕昰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等雪儿在中心的乳白色石头上坐下,他就立在一旁看着她。 盘膝,闭目,屏气,凝神。体内真气开始运行周天,一个周天过去,两个周天过去,三个,四个,五个…… 天空依旧一片混沌。 轩辕昰沮丧地蹲在了水中,倚着雪儿坐的石头,无力地道:“没有用,停下吧!” 雪儿运功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周围灵气的波动,可是就是看不到天空有一丝异常,更不要说七色光晕了。 这里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他们与世隔绝了! 低头看着一言不发的轩辕昰,雪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才好,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坐在石头上,一个倚着石头身体浸在水中,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许久,雪儿道:“轩辕,不管怎样,我先医好你的眼睛再说。” 轩辕昰如同木头人,没有生气地答了一个“好”字。于是最后一次施针开始了。同样繁琐复杂的手法针法,同样的步骤,一直到结束。 雪儿多扎了一针。 这一针在轩辕昰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扎的,经过前两次施针,他已经完全地信任了雪儿,所以多出来的这一针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你……”便昏昏睡去。 “睡一会儿,这样至少你就可以少烦恼一会儿。”雪儿扶住轩辕昰的肩膀,轻轻叹息道。然后将轩辕昰拖到了岸边的山脚下。 轩辕昰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脑一片清明,心里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心下明了这是雪儿最后一针的作用,不禁对这个单纯的女孩心生感激。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绝美倾世的脸。 飞扬入鬓的眉,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傲然,清澈如水的眸,藏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单纯,饱满小巧的唇,含着一种至真至纯的温柔,圆润如珠的下巴,掩着一种风华绝代的雍容。她整个人呈现一种极致而耀眼的美,美到足以倾覆天下,颠倒众生,美到绝代无双,却偏偏又单纯的让人怜惜。 看到雪儿额头时,轩辕昰不由呆了呆,那里有一颗粉红色,圆形的痣,可那真的是痣吗?还是一颗花钿?看她整个人清淡如水,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气,又为何会如凡间女子一般在额头妆饰? 轩辕昰想到了散功圣女的点额砂。可是为什么会是粉红色,不应该是红色的吗?他在心里极力否认着,也许她不爱别的妆饰,就偏偏只喜欢在额间描画花钿呢? “轩辕?”雪儿被他盯得心虚,连忙别开头,“你还好吧?” “我……”轩辕昰回过神来,也不敢去看雪儿,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真美……” 雪儿微觉尴尬,没话找话:“你的眼睛能看清楚了吗?” “嗯。”轩辕昰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抬头去看天空,天空湛蓝一片,一丝半缕的白云点缀其间,恍若飞舞的轻纱。 第四章 漂流 第四章漂流 轩辕昰心头猛地一震,天空!久违的天空! “雪儿,快看!”轩辕昰的声音里带着巨大的震惊了喜悦,“我看到天空了,天空!” “你的眼睛好了,当然……”雪儿随口答道,却忽然停顿,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天空!湛蓝的天空! “轩辕,这里正常了!”雪儿的声音也充满喜悦,随后却是一声惊叫,“啊——” 不知不觉间,海水已经浸入了小岛,此刻已经淹没到了脚踝,远处密密麻麻的海蛇随着海水也在向着他们逼近! 轩辕昰显然也发现了此时他们的处境不妙,几乎是吼道:“上山顶!” 然而,这山峰除了小小的坡度之外,上面几乎可说是光滑如镜,没有任何的附着物,轩辕昰提气轻身,这才可以勉强向上移动。 雪儿却是空有内力不能用,只得手脚并用艰难向上,可仅仅爬上去了三丈左右,手上便没了力气,只听她失声惊叫,人已跌入了漫延进来的海水中,海水现在仅可及膝,但海蛇却立即围了上来! 轩辕昰闻声,不及思索,马上从半山腰跳了下去!他入水的那一刻,无数的海蛇突然全部退去,转眼就消失的一条不剩! “咦?”雪儿心头惊异,却来不及思索原因,被轩辕昰扶着站起身来。 “你没事吧?”轩辕昰问,不等雪儿回答,又道:“你不会轻功?我带着你上去。” 然而,就在两人涉水再次向山峰走去的时候,脚下的大地一阵震颤,“轰隆隆——”的声音充斥在四周,海水开始起伏荡漾,一切似乎都不安起来! 天色似乎也暗了下来! “轩辕,快看!”雪儿惊叫,指着面前的山峰,“它要倒下来了!” 轩辕昰也变了脸上,不是一座,是七座山峰,就好像花瓣要合拢似的,都在向着中心倾斜! “到山峰的另一侧去!”轩辕昰道,“那样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到山顶!” 海水越来越多,到后来他们的脚已经不能踏到地面,轩辕昰几乎是一手抱着雪儿游到了山峰的另一侧。 好在借着上涨的海水,山峰又都开始向内倾斜,爬起来反而省了不少力气。只是雪儿后继无力,几次下滑都被轩辕昰拉住,最后还是被半拖半抱地扶着到了山顶。 山顶还可以看出七种颜色,只有方圆丈许,也就是仅可容身,周围就是波澜起伏的海水,轩辕昰半抱着雪儿腰肢,两人一起坐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在两个人都有些庆幸劫后余生的时候,突然一阵震动传来,接着雪儿身子一晃,整个人都趴到了轩辕昰的怀里。 轩辕昰身子也摇了摇,但马上就稳住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然后又都开始四处环视。可是就这么方圆丈许的地方,周围就是海水,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看着周围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金色波光的海水,雪儿忽然道:“轩辕,快看!” 轩辕昰一愣,不明所以:“看什么?” “海水,看海水!”雪儿大声道,“我们身下的岛在移动,在朝着太阳的方向移动!” 轩辕昰凝神细看,果然那海水的波纹有些异样,就像是小船在水中前行破开的波浪似的。可这分明是一座小岛啊! 它想要去哪里? 原本以为看到了太阳蓝天,摆脱了那个分不清白天黑夜的空间,一切就可以正常起来,谁知道竟然还没有结束! 然而,茫茫大海,小得仅能让二人容身的小岛,他们能怎么办? 随波逐流罢了!是真正意义上的随波逐流。坐在石头“船”上,随着海水的波浪起伏漂流。而他们,连所谓的船桨也没有! 奇怪的事情多了,反而不会惊讶了。 一直没听到轩辕昰回答,雪儿抬头看向他,却见轩辕昰正看着呆呆地看着自己出神,目中一片迷离。 “轩辕?”雪儿试探地叫道。 “啊?”轩辕昰一惊,忙回过神来,“你叫我?” 雪儿点头,有些奇怪于轩辕昰的反应,“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轩辕昰又一呆,低声道:“没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懂武功?” 雪儿闻言神色一黯,轻轻叹道:“是。” 轩辕昰眉头紧皱,目光竟然也幽深起来,又追问:“那你在岛上的时候运的什么功?为什么会不懂武功?” “为什么问这个?”雪儿没有回答,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轩辕昰别开了头,同样他也不想回答雪儿的“为什么”,却又不死心地问道:“你眉心的花钿很漂亮。” “你……”雪儿垂下头去,欲言又止,再抬头时,已是泪光莹然,她努力不让泪水落下,嘴角牵起一丝微笑,道:“你知道的,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她不待轩辕昰回答,自顾自地道:“我眉心的也不是什么花钿,它是一颗点额砂,点额砂的颜色代表了散功圣女修习的程度,我只不过马上要修习到散功段的高阶而已。”她看着轩辕昰:“你是天意山庄的人吗?还是和天意山庄的人一同到过我们修习内功的圣女岛?” 轩辕昰摇头:“不,我不是天意山庄的人,我也没去过你说的圣女岛。” 但他同样也没有说他是什么人,只是回避着雪儿的问题。同时仰面躺下看着天空出神,也回避着雪儿的目光。 雪儿轻轻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随波漂流。 直到天近黄昏,一座岛屿的影子出现在视野之中,他们身下的“船”一直漂到了这座岛屿近前才停了下来。 峭壁。 就像是被刀削一般,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几条绿色的藤蔓从顶上垂下,海风一吹便不住地左右摆动着。 海水浸湿了他们的脚,轩辕昰低头看时,却听雪儿道:“轩辕,我们脚下的岛沉下去了。” 轩辕昰大惊,一把搂住雪儿:“我们去那座岛上!” 雪儿推开他:“不!你赶快想办法上去,不必管我。” “雪儿!”轩辕昰急道,然而他们脚下的小岛沉没地很快,他来不及去问雪儿原因了,只得一手又揽住雪儿,脚下借着最后一点力,轻身提气,身形凭空拔起两丈二三,另一只手抓住了垂下的藤蔓! “放开我吧。”雪儿叹息道,“那样……” 话未说完,雪儿便顿住了,她被轩辕昰的目光吓住了,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了,只得小声解释道:“我自己可以上去。” “搂住我的腰。”轩辕昰的目光简直可以杀人,简单几个字,却是不容雪儿分辨什么,“你若敢松开,我陪你。” 此言一出,轩辕昰自己不由一愣,他是怎么了,一向冷血无情的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当真如此在意眼前这个女子?他真的只是想要报答她医治自己眼睛的恩情? 雪儿也是一呆,忍不住多看了这个男人一眼,不再多说,依言抱住了轩辕昰的腰。 然而时间不容得二人多想,藤蔓虽然很粗,但毕竟是植物,再者,轩辕昰一只手要承受两个人的体重,纵然他体力好,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一直有时间挂在藤蔓上思考这个问题。 轩辕昰就这样带着雪儿,两只手抓住藤蔓,一点一点努力向上爬着,汗水滴下,他不顾,手被磨破,他也不顾。他只知道他的心对自己说,他不能丢下她。 当最后一缕阳光也被大海吞没的时候,他们终于爬了上去。 轩辕昰拖着疲惫的身体,看着雪儿,他有些诧异于雪儿惨白的脸色,“雪儿,你不舒服吗?吓坏了是吗?我去周围看看……“ “不!”雪儿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去!” “为什么?”轩辕昰站起身来,道,“海上的夜晚会很冷,你承受不住的,我们必须想办法找个背风的地方过夜。” 雪儿摇头苦笑,“轩辕,你知道吗?”她显然没想让轩辕昰回答,又道,“刚才我们爬上来的地方,就是我跳下去的地方。” “什么?!”这才轮到轩辕昰吃惊了,他并不笨,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 雪儿垂下头,声音有些凄然:“是。” 轩辕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默默地在雪儿身旁坐下,伸手揽住了她显得柔弱无助的肩膀,漫无目的地看着远方黑沉沉的夜空。 也许是心太累,也许是一起经历了太多,雪儿并没有拒绝。 回想起刚才那句“你若敢松开,我陪你”,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到底是危险之下的口不择言,还是内心真实的想法呢?轩辕昰忽然有些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雪儿则完全陷入了回忆,对圣女岛的回忆,她很怕,却又忍不住回忆。所以她没有勇气再看一眼脚下的圣女岛,若非情势所迫,她甚至不想踏足这片土地。当然也拒绝让轩辕昰踏足。 夜色渐浓,海天之间一片墨色,再也分不清海与天的界限,它们仿佛融为一个整体,包围着这个岛屿,包围着岛上的两个人。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第五章 岛毁 月亮渐渐升了起来。 一轮皎洁的圆月,清冷而澄澈,将同样清冷而澄澈的月华洒向了海面,海面顿时波光粼粼,细碎的亮片好像的无数的迷梦,让人的心也跟着迷茫了起来。 轻柔的海风吹起了雪儿的发丝,带着少女特有的幽香拂过了轩辕昰的脸,让他的心也如这洒满了月华的海面一般,起伏不定,却又闪烁着无数怜惜,心疼,不舍,还有无奈。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底漫延,一如天上的圆月,分明还是一个整体,却在海面忽然碎成了无数片,随着海水荡漾起伏而又没有方向。恍惚之间,心忽然钝钝地疼了一下,转眼弥漫了全身,让他的呼吸也跟着一滞,仿佛呼吸也会疼,疼地痛彻心扉。 隐隐的,夜风中似有人语,轩辕昰一怔,心沉了下去,面色微变,轻唤道:“雪儿?” 雪儿没有应答,轩辕昰没有再次唤她,手不经意地拂了拂她额前柔软的碎发,划过雪儿的睡穴,这时,夜风中人语更为清晰:“就差前面的悬崖了。” 又听一人道:“颜护法这是准备放弃圣女岛了吗?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你说她为什么突然就要炸掉?” 先前说话的人道:“那谁知道,反正就咱哥俩命苦,被派了这么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轩辕昰轻轻将雪儿放下,站起身来,就看到两个人影由远及近,一个又矮又胖,身上背着个布包,另一瘦小如鼠,手中拿着一只火把,向着悬崖的方向而来。 “什么人?”瘦小的那个眼尖,远远的看到了轩辕昰,连忙停住脚步,提着尖细的嗓子问道,“干什么的?” 另外矮胖的那个还没反应过来:“人?哪儿来的人?你见鬼了吧?到处都是尸体!”他把背上的布包取下抱在怀里,“快点干活,看了一整天的尸体,你还说什么鬼,真晦气!” 轩辕昰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开口。 冰冷的气息仿佛实质一般从轩辕昰身上发散出来,对面矮胖的那人也感觉到了,手里的包袱险些落地,惊地他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抱住:“什么人?” 轩辕昰看着他们,声音冷若万年寒冰:“颜如魅就这么教你们规矩吗?” 说话间,轩辕昰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一物,折断,只见一道光华冲天而起,迅速在夜空形成一柄巨大的剑! “少主?”对面的二人呆愣片刻,齐齐跪下:“参见少主!” 轩辕昰并未让二人起身,声音依旧冰冷:“颜如魅呢?” “回少主,昨天圣女岛被天意山庄的单天骄带领诸多江湖人士攻破,劫走了一部分圣女,还有一部分圣女失散。颜护法正在海上四处寻找拦截。”矮胖的那人连忙回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传说这个少主天纵奇才,武功奇高,却性情无常更兼冷漠无情,最要命的是他总是与他们的顶头上司颜如魅不太对付,万一一个回答不好,只怕他们就要小命不保了。 昨天?据雪儿讲,她是在圣女岛攻破之后才被逼跳海到达那个神秘小岛的,他也到达之后,两人在岛上至少是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天以上,他们在海上漂流了差不多一个白天,可是现在居然是圣女岛被攻破的第二天!这中间的三天时间去哪儿了? 压下心头的震惊,轩辕昰又问:“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炸掉圣女岛。”矮胖的那人继续回答,冷汗涔涔落下。 “你们的船呢?”轩辕昰弯腰抱起了地上的雪儿,“带我去。” 二人这才看到一直躺在地上的雪儿,心中都是惊疑不定,看着垂下的长发明显那是一个女人,问题是这位素来冷漠无情的少主身边怎么会有个女人?而且看那女人的衣服,明显是……岛上圣女们的服饰! 轩辕昰感觉到二人的目光,心神一凛,声音更冷:“带路!” 那二人不敢多问,只得战战兢兢地往来路走去,一路上,满目疮痍,鲜血仍在,刺鼻的腥气到处弥漫,岛上教众留下的尸体,还有一些江湖人士的尸体,东倒西歪,没有人替他们收尸,更没有人掩埋他们,他们就这么死了,死后,连三尺埋骨之地都不曾拥有。 人的生命有的时候真的是非常脆弱,争来争去,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 轩辕昰忽然改变了要杀人夺船的想法,是的,杀人夺船,他本来的打算就是让这二人带他去找他们的船,然后他杀人灭口,再带着雪儿乘船离开,那样既可以离开,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带着一个颜如魅的圣女。 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居然也会悲天悯人起来,抱紧了怀中的雪儿,心中苦笑,遇到她,一切都变了。他在意,他在意如果雪儿看到这样的圣女岛会怎样,他在意如果这个连一个陌生人都真心救助的雪儿,如果知道他杀人夺船会是何心情,她会如何看他? 看着面前的小船,还有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二人,轩辕昰冷哼一声:“放心!本少主不会杀你们!” 他看着远处同样在月华笼罩下的海面,声音冷漠如万年寒冰,“你们没有遇到本少主,更没有看到她!所以你们活着!”他又补充道,“本少主离开之后,你们才能炸岛。“ “那……少主……船……”始终没有开口过的瘦小如鼠的人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一个说错惹怒了这位少主。 “本少主的独门焰火已经放出,相信不久影先生就可以赶到。”他再次抱紧怀中的雪儿,转身,向着来路走去,“你们在此等候影护法的船,告诉他,本少主在断崖处,让他不要暴露本少主的身份。” 于是,轩辕昰带着雪儿又回到了断崖处,解开了雪儿的睡穴。一如刚开始踏上小岛时候的模样,雪儿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夜风渐凉,睡梦中的雪儿往轩辕昰的怀中缩了缩,以汲取更多的温暖。月光洒下来,给她恬静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眉间那一抹淡淡的忧伤如云雾一般,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恐惧,红润而小巧的唇紧紧抿着,显示着她的不安,却更散发着香甜的诱人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一亲芳泽。 轩辕昰的心软的快要化开,用力抱住怀中的人儿,想要安抚她的不安,却发现自己是那么地有心无力,低下头,如樱桃般的红唇诱惑着他,他好像着魔了一般,尚未触到,呼吸已然凌乱! 然而,就在此时,脚步声传来,那声音时远时近,时轻时重而飘忽不定,你以为它马上就会出现,偏偏下一刻却又悄然无声,你以为它已经远离,它却又倏忽在你耳畔出现。细听,又会发现脚步的主人正以一种奇特的节奏走来。 人未至,声先达,如针如绵,钻入轩辕昰耳内:“属下来迟,少主恕罪!” 轩辕昰心内一凛,自己这是怎么了,连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么?居然会想要去吻一个散功圣女?可是为什么他的心更多的却是没有吻到那诱人红唇的遗憾,和对影离的恼羞成怒呢? 他是怎么了? 他只是想把她带回去教内交给父亲,他只是想让父亲知道颜如魅那个贱人藏着一个高阶圣女没有让父亲知道。他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让她知道自己身份只是因为她的性格过于刚烈,怕她知道以后不会顺从地跟他走,只有隐瞒她自己的身份她才能跟自己走。 可是心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心疼和怜惜? 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他思考了,轩辕昰轻轻拍了拍雪儿,柔声唤道:“雪儿,醒醒。” 雪儿微皱了一下眉头,睁开了眼睛,带着一脸的娇憨睡意,“怎么了?” “我的人找过来了。”轩辕昰心里有一瞬间的失神,“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离开?”雪儿猛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心头又是一片茫然,“可是……” 可是离开以后她要去哪儿才好呢?承天教的人会放过她吗?又会不会连累身边的轩辕昰?她已经连累一个单天骄为她殒命了! “轩辕。”雪儿斟酌着词句,“我……我不想坐你的船离开……” 她看着轩辕昰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又急忙解释道:“颜如魅不会放过我的,带着我,只怕会连累你。” “那你准备怎么办?”轩辕昰眯起了眼睛,“在这小岛上吗?” 他不等雪儿回答,又道:“你知不知道,就在你睡着的时候,也许比我们更早,这小岛上来了两个人,刚才我听到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奉命要炸掉这座小岛……” “炸岛?”雪儿失声道,“真的吗?” “我有必要骗你吗?不然我把那两个人抓来,你问问?”轩辕昰的声音转冷,“或者我直接杀了他们?” 雪儿猛地抬头看着轩辕昰,“不!我相信你,这种事情颜如魅做的出来。”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你可以送我去天意山庄吗?” “天意山庄?”轩辕昰一怔,没想到雪儿居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诧异道,“为什么?” “先离开吧。”雪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的船呢?” 轩辕昰不再追问,冲着对面的影离道:“影先生,带路吧。” 其余的人都在船上,到此来接轩辕昰的就只有一个影离。影离四十左右的样子,高大而魁梧,最有特点的是他的眉,浓如刷漆,比一般人的眉毛略略宽了一些,一双眼睛亮如暗夜的寒星,却又深邃地让人看不到底。 见雪儿打量影离,轩辕昰道:“影先生从我小时候就在我身边照看我,就如我的半个父亲一般。” “影先生好。”雪儿冲着影离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船很大,坚固却并不华丽,停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轩辕昰一言不发,搂住雪儿纤腰纵身掠到了船的甲板上。 甲板上的人不多,都在忙碌着,见到轩辕昰,一个个都躬身施礼,轩辕昰也不多言,显然是习以为常了,径直带着雪儿到了他在船上的房间。倒是身后的影离,对那些人一个个微微颔首示意。 在三人上船的时候,船就已经开始起航,远离了圣女岛。 船上一切都被影离安排妥当,轩辕昰没有给雪儿另外安排房间,只是在他房间的一个隔间给雪儿准备了一应起居用品。 雪儿虽然微微诧异,却没有多问什么,到了此刻,她只能选择完全信任这个男人了。大约盏茶时候,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自后方传来,轩辕昰所在的房间四面都有窗 户,雪儿临窗而望,只见后方的圣女岛上浓烟滚滚,伴随着猩红的火焰翩然绽放,在黎明前的夜空中如同一朵巨大而妖艳的彼岸花,映的天空和海面一片通红,如同地狱一般!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继续传来,海面颤抖着,掀起层层巨浪,连同雪儿脚下的大船也开始随着海浪微微起伏。 雪儿遥遥注视着圣女岛,目光清冷却又迷茫起来。 第六章 泪痕 黎明前的大海没有风,却异常地冷。 腥咸的海水气息夹杂着透入骨髓的寒意破窗而入,雪儿无声地看着渐渐远离的圣女岛,直到它在视野之中完全消失才收回目光。 轩辕昰在她身后,目光迷离,陷入了沉思。 直到雪儿开口:“轩辕,我想休息了。” 轩辕昰怔了一怔,却答非所问:“你说颜如魅为什么要炸掉圣女岛?岛上已经没有活人了,她何苦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雪儿摇头:“我也不太明白,但是颜如魅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做无用功的人。”她皱起了眉,“这些年来,我感觉她把圣女岛建在海外也是有目的的,她似乎在寻找什么,可是又害怕被人知道。” “她在寻找什么?”轩辕昰追问。 “不知道。”雪儿回答地很快,“她不想让我们知道。这大概也是所有圣女都不谙水性的原因之一。炸岛,只怕是她不希望其他人会找到她想找的东西。” 然后雪儿又道:“轩辕,我想休息了。” 孤男孤女共处一室,雪儿心头总是有几分不自在,再考虑到她的散功圣女的身份,她只想赶紧回答完轩辕昰的问题让他离开。 “好。”轩辕昰只答了一个字,就满怀心事地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了雪儿。 雪儿若有所思地看着轩辕昰的背影,却没有来得及思考什么,就感觉腹内翻江倒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用力揉搓着她的胃囊,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脚下的大船摇晃地厉害,让她的双足再也无力站立,身子一晃,人已经跌在地板上。 晕船! 她马上反应过来,所有的圣女都会晕船,只有在离开圣女岛之前,颜如魅才会传她们一套功法避免她们晕船的体质。 “出了什么事?”外面的轩辕昰冲了进来,看到倒在地板上的雪儿,急忙将她扶了起来,“怎么了?” “我……”雪儿刚想说“我晕船”,却发现自己一点晕船的症状也没有了,身体一切如常,呕吐的感觉也消失了,便改口道:“我不小心跌倒了。” 看着轩辕昰一脸的狐疑,雪儿又忙笑道:“现在没事了。” 轩辕昰点点头,只得说了一句“那你小心一些”就再次离开。 然而轩辕昰刚刚离开,那种晕船的感觉却又再次袭来,天旋地转一般,雪儿“哇”地一声,将胃内的酸液吐了出来! 轩辕昰再次进来,一把扶起了她,“你晕船?” 雪儿无力地点头,然而晕船的症状再次消失,她疑惑地摇了摇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这是承认还是否认?”轩辕昰被雪儿弄糊涂了,但还是将雪儿扶到旁边的软榻坐下,这才认真地审视着雪儿,“或者你不相信我,不想告诉我?” “都不是。”雪儿斟酌着词语,“我的确是晕船,可是这次非常奇怪,自从我上到你的大船上至少有两个时辰了吧?” 她看着轩辕昰问道,不等轩辕昰回答,有继续道:“这么久我一丝晕船的感觉都没有,直到刚才你离开,我才开始不舒服起来。所以我也不太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了。” 轩辕昰闻言也是怔了怔,的确,雪儿从上船以来,一直都很正常,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始晕船呢? 他皱了皱眉,也是想不通,既然想不通,他就不再想了,转而向雪儿道:“我去给你倒杯茶,你先休息。” 雪儿点头,看着他离开,直到他走出房间,突然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一次袭来,乍然而猛烈,她忍不住*一声,急忙唤道:“轩辕!” 轩辕昰回头:“怎么了?” 看到雪儿的情形,轩辕昰连忙又冲到雪儿身边:“你又开始晕船?” 雪儿点头,但随即晕船的感觉又一次离奇消失!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奇怪,怎么突然又不晕船了?” “你希望我留下吗?”轩辕昰突然挑眉问道,这个女子如此折腾,莫非是希望他留下而使用的小计俩?难道一直以来,他都错看了她吗? “什么留下?”雪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然而她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愤怒霎时涌上心头,冲得双颊滚烫,“你!” “难道不是吗?”轩辕昰戏谑地道,“我在你身边,你就什么事也没有,我一离开……” “出去!”雪儿大力推他,羞辱和愤怒让她的力气分外大了些,轩辕昰一下子居然被她推地倒退了开去。 轩辕昰一直退出房间,雪儿反手关上房门,这才无力地倚着房门瘫倒在地板上。 愤怒过去,心头只剩下一片悲凉,还有对于轩辕昰的一丝恐惧,毕竟对方也是一个男人,她怎么就如此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呢?他的船上真的安全吗?成为颜如魅的散功圣女,她还有未来吗?从此只能以处子之身生活,或者,散功,只剩一具皮囊,死去。那样的生活,有意义吗? 泪水,无声地滑落。 门外的轩辕昰没有离开,想到方才雪儿愤怒的眼神,盈盈的泪光,心头居然微微一疼,然而这种感觉很快消失,随即上来的是轻视,这大概也是她的伎俩吧。 于是,他转身,离开,不再理会雪儿。 此时,东方海天极处,半个太阳已经露出了海面,将天空,大海都渲染地红彤彤的,艳丽的朝霞如同少女的脸庞,绽出一抹动人的微笑。 轩辕昰立在船头,身后的影离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 然而,此时这个“影子”却在打量着轩辕昰,因为他的颈间有一点淡淡的蓝色光芒闪烁,似水流动一般,与太阳升起时铺天盖地的金红格格不入。 “少主,你的水晶好像在发光?”影离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他从轩辕昰出生就一直跟随,知道轩辕昰落地之时手中握着一块质地奇特的纯色水晶,这些年都佩戴在颈间。 轩辕昰低头,从衣领之中掏出物,只有指甲盖大小,状如泪滴,纯净明澈地宛如少女的眼泪,让人一眼看到就会跟着心疼。只是此时,这水晶散发着淡淡的蓝色的光芒,握在手中微微有些温暖,就像刚从眼中低落,还带着主人的温度。 心疼。 仿佛被一根极细的针在心头刺了一下,有一点点嫣红的血渗出,那疼却一点点,漫延了整颗心,整个身体。 轩辕昰突然就想起了那张苍白的脸,还有那愤怒的眼神,心里一阵莫名的疼,顾不得和影离打招呼,转身就向着船舱奔去! 房门似乎被顶住,轩辕昰稍微用了些力,才被推开。 美丽的少女随着房门倒在了地上,披散开的黑发如同瀑布,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庞。 轩辕昰的心如同被针刺到,瞬间鲜血淋漓,再也顾不得多想,一把抱起的地上昏迷的雪儿。 是他误会她了吗? 轩辕昰看着对方缓和下来的脸,将自己胸口的水晶取出,皱眉打量着,随身佩戴十九年了,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关于自己身世的信物,会和自己的亲生父母有关,怎么会和一个陌生的少女产生关联。 还是,他的这颗水晶,真的有着不可知的神秘能力? 轩辕昰思索着,终是将那颗水晶挂在了沈衣雪雪白的颈子间,然后退了开去。既然怀疑了,那就验证一下吧。 一步,两步,直到出了房间,那个柔弱却倔强的人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轩辕昰也没有再次听到对方晕船不适的声音传来。 莫非是因为她昏迷过去的关系? 轩辕昰再次回到房门口,却没有进去,就这么观察着床上的雪儿,他发现对方似乎在做梦! 雪儿的确在做梦,她似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有好多好多的人,将她团团围住。 在梦中,她似乎成了一个纵横捭阖,俾睨天下的女子,驭气乘风,无所不能,那些人对她充满恐惧,直到一把古朴的长剑出现。 她的心在看到古剑的时候,忽然就疼了起来,再先一个失神,已经被刺穿心口。 无边的疼痛蔓延开来,她的眼前发黑,一滴冰凉的泪珠悄然落下,正滴在那古剑的剑身上。 古剑似乎在挣扎,在在逃避,可是它的主人不允许! 雪儿一下子就坐起身来! 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就连心口也真的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似乎真的有剑刺穿了她的胸口。 雪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起身下床,在门口观望了一阵,没有发现其他人,这才掩了房门,回到了房间内。 颤抖着解开衣服,半露出雪白的肌肤,身上哪个地方有痣,哪个地方带疤,雪儿一向知道的清清楚楚。 所以当她看到心口突然出现的鲜红痕迹的时候,雪儿整个人都呆住了! 躲在暗处观察的轩辕昰,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跟着呆住了!就算那雪白肌肤耀人眼目,也吸引不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全部落在了那一点鲜红上面! 第七章 鲛鲨 自那日之后,轩辕昰就很少出现在雪儿的房间,除了一日三餐不肯假手于人外,基本上就不会进雪儿的房间,似乎在有意躲开对方似的。 但是同时,他也不允许雪儿出房间的门,因为雪儿所在是他的房间里的一个隔间,雪儿若要出去,必然要经过他的房间,所以每次都被他拦了回去。 这让雪儿有些不高兴,但毕竟这是人家的船,可能有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吧?雪儿如是想着,她只是搭船离开,别的也就不太在意了。 最让雪儿奇怪的是,轩辕昰从不允许除了他和影离以外的人进来,哪怕是收拾房间也不行。 有一次一个属下趁轩辕昰不在,进来收拾房间,被回来的轩辕昰撞个正着,轩辕昰什么也没有说,阴沉着脸,直接就把人从窗户丢进了海里! 至于后来那个人有没有被救上来,雪儿不知道。只是从那以后,她看轩辕昰的眼神就变了,变得小心翼翼,甚至轩辕昰离她稍微近一些,她就会害怕。 轩辕昰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却眼中有一丝疼惜,放柔了声音问:“你害怕我,是吗?” 他如是问雪儿,雪儿闻言连忙点头,然后又觉得不妥,于是又赶紧摇头。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只睁这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对方。 她这样的表情让人心疼。!轩辕昰再也问不下去,轻叹一声,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雪儿变得沉默寡言,经常蜷缩在暂时属于她的小房间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轩辕昰看着她愈发瘦削的小脸,着急却无计可施,从来只有女子讨好他,现在要让他去哄一个女子,却是将他难住了。 “影先生,你看该怎么办?”轩辕昰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就去问影离。这些年来,不论他遇到什么事情,影离都会尽心尽力地帮他解决。因此,在他心里,某些时候,影离甚至比他的父亲对他还要上心。 但是这一次,他的问题还真把影离给问住了。 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因为轩辕昰这个问题,居然孩子气地挠了挠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最后,被轩辕昰逼得急了,影离道:“要不……少主带她去船头看看大海,散散心?” 轩辕昰眼前一亮,这些日子,自己怕手下人发现她的异常,一直都不许别人接近她,更不允许她出房间半步,的确是委屈了她了,可是…… 想到她的身份,轩辕昰仍然有一丝犹豫:“可是她的身份……” “将无关人员赶走就是了。”这一次影离倒是很快给出了答案,堂堂少主,耍一次威风,清一次场,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满?谁敢?真当他们家这位是吃素的? 轩辕昰只是一时被急昏了头,想到上次发火将属下扔下海的事情吓到了她,难免有些畏首畏尾。经过影离一番开导,心境豁然开朗起来。 提前把人都赶走,她不就看不到他对属下凶神恶煞般的样子了? 当然,这事最终还得影离出面替他去办,轩辕昰当然是去房间找雪儿。 “雪儿,跟我出去。” 轩辕昰一把拉起雪儿的手,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不由分说就往外走。 雪儿被他拉得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跟着轩辕昰来到了甲板上。 这个人怎么总是如此霸道?她想出来的时候,他像一尊门神似的守着门口不让自己出来;如今自己认命地待在房中,却又被他不由分说地拉了出来。 雪儿大力地挣扎,然而对方气力惊人,自己挣扎半天,这个男人却是纹丝不动! 心中不由大为沮丧,当下停止了争执,轻轻叹息一声,道:“轩辕,你到底要怎样?” 轩辕昰本来以为自己带她出来,就算她不会高兴地手舞足蹈,至少也会嫣然一笑,哪里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么个反应,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 他有些吶吶,不敢去看她略带幽怨的眼神:“我想让你出来散心。” 雪儿没有想到他会说出如此言语,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这是在告诉她,他在意她吗?雪儿迷惑地看着轩辕昰,似乎这话不像是出自轩辕昰口中。最终想到自己的身份,黯然垂下头去,低声道:“我不需要。” 不需要?不需要什么?不需要出来散心,还是不需自己的关心? 看着轩辕昰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雪儿禁不住瑟缩了一下:“那个……轩辕,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可以!” 轩辕昰被自己暴戾的声音吓了一跳,再看雪儿,如同受惊的小兽,眼睛里充满着恐惧到望着自己,身子更是如风中落叶,一直瑟瑟地发着抖。 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为什么她要用看毒蛇猛兽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什么连一刻都不愿待在自己身边,就如此想要逃离吗! 不过是想让她出来看看海,散散心,怎么看她好像要上法场似的? 此时,一轮红日已经跃出了海面,蔚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不过轩辕昰却一丝欣赏的心情也没有了,雪儿的反应和态度让他的心情沮丧而挫败,几欲捉狂! 他一把抓住雪儿略显单薄的肩膀,幽深的目光在那绝美的脸上扫过,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来。 肩膀被抓得生疼,疼得她眼泪都要流出,被她强自忍住,灼热的男子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却让她的心微凉。雪儿深吸一口气,没有开口,只是凄然地看着轩辕昰。 轩辕昰的心被那晶莹的目光刺痛,有心不去看她的眼睛,却又忍不住不看。 阳光下,她眼睛中的泪珠盈盈幻出七彩的光泽,让他的心险些迷失。他甩甩头,压下自己纷乱的思绪,想到她的身份,抓住她肩膀的手也下意识地收了回来,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我……” 他有些笨拙地伸出手,想要拭去她眼中的晶莹,却在触到她眉心那一点粉红色,光滑而略硬,就像摸到了半颗珍珠,那股微微的凉意直渗入他的心里。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在干什么!想想她的身份,如此特别的一个散功圣女,他应该交给自己的父亲,揭发颜如魅的隐瞒!而不是在这里给她擦眼泪! 仿佛感觉轩辕昰态度的突然转变,雪儿后退了一步,自己快速擦赶眼泪,深吸了口气,嫣然一笑:“在这船上,我只是客人,我知道自己的本分。我会乖乖待在屋子里,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即使他不给自己带路,她也可以回到临时属于自己的房间。当然,前提是轩辕昰不钳制住她。 雪儿决定躲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可是刚一转身,就再次被轩辕昰给拉住。 出手拉她的时候,轩辕昰心中有着一丝犹豫,因而稍微慢了一点儿。而就这一点儿的时间,就足够雪儿退出三步远去。 然后,雪儿突然就停下脚步,脸色煞白地盯着轩辕昰身后! 就在轩辕昰还没想明白为何雪儿又停下来的时候,雪儿猛地向前,一把拉起他就跑! 轩辕昰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就见原本平静的海面,已然泛起了漩涡,一颗硕大无比的头露出了海面来! 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锋利如刀,在阳光下闪着冷锐的光泽。 鲛鲨! 它的半个身子都跃出了海面,直直对着大船就撞了过来! 轩辕昰一只手抄起雪儿的腰,另一只手中,已有一道银光飞出,直奔鲛鲨的两眼之间!同时扬声道:“全速开船!” “不要!” 雪儿的声音都变了。然而,轩辕昰的匕首比她的声音更快,一下就贯入鲛鲨的两眼之间,就连剑炳也只余一半在外面。 与此同时,影离早将轩辕昰的命令传下,大船提速,而鲛鲨的冲势渐缓,终于在里大船一尺多远的地方直直落下水去。 溅起的水花纷纷落下,如同在甲板上下了场大雨。 轩辕昰本能地护住雪儿,却见雪儿伸起一条手臂,指着海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想到刚才她隐约说了句“不要”轩辕昰心中诧异,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手臂望去,就见不远处的海面被破开了条条水纹,仔细一看,却是不知多少条鲛鲨朝着这边游来! 它们应该是嗅到了先前那只鲛鲨的血腥气而来的,一来便将其团团围住。 此时,大船已经行出一段距离,而那鲛鲨却越聚越多,远远望去,就好像开了锅的饺子,挤挤挨挨地聚在一起。 转眼之间,先前那条鲛鲨,就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轩辕昰这才明白她说“不要”的意思,只是现在为时已晚,也只有命令属下全力开船,以期早些离开此地。 雪儿早已忘记了她要回船舱内自己房间的事情,任由轩辕昰搂着,看着鲛鲨争食同伴尸体的场景,脸色煞白,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她自己何尝不是如先前那只鲛鲨一般,只要稍晚露出一点异样,就会被同类撕咬地皮肉不剩。只怕还不如那只鲛鲨,只是它还有一具白骨,而她只怕是连骨头也剩不下。 这个念头一起,心中悲凉,怎么也压不下去。 想到轩辕昰反复无定的态度,想到自己散功圣女的身份,心就像被浸入冰冷的海水之中,那冷意一直蔓延全身,令她手足冰冷。 轩辕昰的心思,暂时都放到了鲛鲨身上,直到觉得怀中冰凉,这才诧异地低下头去看雪儿。 雪儿的目光迷茫,略过无尽的海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却让轩辕昰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 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可是他却抓不住。 第八章 投海 大船的速度一快,带起海风就更加凛冽,吹在人的脸上都隐隐作痛。 “雪儿,回船舱去吧。”轩辕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航速太快,风大,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雪儿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中去,闻言一时竟然没有反应,半晌才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轩辕,你不是要我出来看海吗?” “你——” 轩辕昰没有想到她会拿出这么一个理由,一时气结,居然不知如何答言才好。 回头再去看雪儿,她竟然又对着刚刚离开的那片海域的方向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这样沉默的雪儿,让轩辕昰没由来地一阵心慌,似乎有什么是他把握不住的一样。 大船继续前进,待脱离了鲨鱼所在的海域,航速也就慢慢缓和了下来。 轩辕昰陪着雪儿立在船头,望着那一无边无际的蔚蓝海水,两个人之间却是难堪的沉默。 直到一艘大船的出现,才打破了这种沉默。 来的这艘船,不但坚固,而且十分精致华丽,上面更是有一面大旗迎着海风猎猎作响,上面写着“承天”两个斗大的黑字。 待雪儿看清船上大旗上的两个字时,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再想回去船舱已经迟了,对面船上的人也发现了她。 一道曼妙的红色身影凌空飞起,身形如电,飞一般地向着轩辕昰的大船直掠而来! 与此同时,那船不闪不避,居然加了速度,迎着轩辕昰的大船就冲撞了过来! 雪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躲到了轩辕昰身后,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在那里瑟瑟发抖,看的轩辕昰心中没由来地一疼。 轩辕昰剑眉微皱,看着迎面扑来的那红衣女子,本就冰冷的黑眸突然暴出了愤怒的火焰!冰与火,就那么和谐地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不待那红衣女冲来,在她身形刚刚飞起的一刻,轩辕昰回身,拍了一拍雪儿还在微微发抖的肩膀,微微颔首,双足一顿,迎着那红衣女子就飞了过去! 他的这个举动大大出乎了雪儿的意料,她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半空中已经与那红衣女子交手的轩辕昰的身影,一时连对那红衣女子的恐惧也忘记了。 那个红衣女子——颜如魅,据说是承天教的护法,专门为教众培养散功圣女。她会有今日种种,全都是拜眼前这个颜如魅所赐! 颜如魅,这个圣女岛的真正主宰,她不停地抓来无辜的少女,让她们修炼,然后再将她们带走,让人取走她们所储存的真气,最终成为一具皮囊 雪儿面色惨白,原来自己还是逃不掉!刚才自己不过是想要任性一下,就让颜如魅看到自己。既然被她看到,以颜如魅的脾气,只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轩辕昰的武功不低,然而颜如魅却似乎更胜一筹。 或者说,在雪儿所有关于颜如魅的记忆中,颜如魅不论对任何人,都只是略胜一筹。可是这永远地略胜一筹,该是多么难得! 杀一个人,或者胜一个人,永远都不多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这得对自己和对方的功夫高低把握得多么精确,才能做到永远的更胜一筹? 半空之中,颜如魅如一团热烈的火焰,极力地想要焚毁她所遇到的一切,轩辕昰却冰冷如黑色的冰川,手中的长剑挥舞之间,带出凛凛寒意。 亘古沧桑的古朴气息迎面扑来,雪儿忽然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空间,另一组人物身上出现过。现在,不过是重演一遍而已。 影离也到了甲板上,向着迎面撞来的大船连续隔空拍出三掌,内力透过他的掌心,形成一股排山倒海半点气流,直冲向对面的大船! 就见那大船被那劲气一下生生阻住,在离轩辕昰的大船只有半尺的地方堪堪停了下来! 雪儿看的心惊肉跳,这个影离的武功得是多么到,以一人之力,竟然可阻住一艘全力行驶的大船! 再看轩辕昰,在半空中与颜如魅一红一黑,缠斗在一起,一时竟然分不出高低。 激荡而出的内力,犹如实质一般,在半空中形成一圈圈的劲风,就连二人脚下的海水也被那劲风激荡地起伏不定,时而凹陷下去如同一个巨大的碗,时而如山峰一样耸然而立,就好像海面上被吹起的巨浪。 轩辕昰的长剑,交织出一片银白的光网,密不透风,几乎将颜如魅整个笼罩其中! 颜如魅那红色的身影,就如一条红色的鲤鱼,在这光网之中,四处游动,一时挣脱不出。可是那光网一时却那她也无可奈何,不能进一步收缩将颜如魅缚住。 可是船上的雪儿却不得不为轩辕昰提起一颗心来。 轩辕昰看上去似乎是占了上风,可是别忘了他可是有兵器在手的。颜如魅一介女子,手无寸铁,却能在轩辕昰手下支撑这么久而不露败相,由此可知颜如魅的武功,只怕比起轩辕昰来,只高不低。 如果,颜如魅也亮出兵器,轩辕昰是否还如此刻般轻松地压制对方呢? 颜如魅的兵器,是她的十根手指上的指甲,平日里柔软无比,在手上卷起来,一旦需要动用,立刻便会变得坚硬如铁,锐利如刀! 许是影离的出手激怒了颜如魅,也不知她如何动作,就见她的十指突然就爆出银白的光芒! 十片近一尺长的指甲,在阳光下散发着森森的寒意,闪着冷锐的光芒! 轩辕昰始料未及,一下就被那指甲划中了胸口! 殷红的血立刻就涌了出来,轩辕昰身形一窒,剑光微顿,整个人再也维持不住在空中悬停的姿势,一头就朝着波澜起伏的海面栽了下去! 一直关注这轩辕昰的影离几乎在同时就纵身冲向了下坠的轩辕昰! 影离的轻功似乎比轩辕昰还要高出一筹,在半口中稳稳接住轩辕昰,竟然还有余力折身。他也不同颜如魅交手,直接就折身往轩辕昰的大船奔来! 对面的颜如魅也没有追赶的意思,直接稳稳落到了她所在的大船的船头,开口便是不容拒绝:“交出那个女子,我不为难你们。” 她的手白皙而丰满,笔直地指向甲板上脸色苍白的雪儿! 轩辕昰伤得并不算重,只是一时大意,于性命自是无碍,他推开影离想要扶他的手,冷冷望着对面的颜如魅,吐出两个字:“休想!” 这个回答似乎早在颜如魅的意料之中,她也不生气,反而咯咯一笑:“这个女子,本是我圣女岛上的散功圣女,如今我要将其带回,有何不可?” 颜如魅人如其名,既有少女的清纯,又有成*人的风韵,让人看不出她的年纪,只觉得她妩媚妖娆,一举一动皆让人心神荡漾,情不自禁就迷醉其中。 哪怕她只是简单地一笑,就有着让人神魂颠倒的魅力,说出来的话更是如羽毛拂过人心,酥酥麻麻地都能让人流出口水来。 轩辕昰回头,冷冷地瞪了自己船上那几个眼睛都直直盯着颜如魅的属下,让那几个人瞬间就清醒过来。 这种天生的尤物虽然养眼,但自己的小命毕竟是掌握在这位少主手中。美人虽好,也要有命去享受不是? 影离则直接喝道:“没用的东西,退下!” 轩辕昰虽然冷傲如冰,却不擅言辞,对上颜如魅更是两句话就让他憋屈无比,原本略微苍白的脸色竟然被气得涨红起来,一缕鲜血更是顺着嘴角缓缓溢出。 按理说那伤口也不算深,怎么就会伤得如此厉害呢? 雪儿担忧地扶住他,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只一下,她就惊得变了脸色:伤口不深,却有着颜如魅经常使用的那种叫做“胭脂醉”的毒药! 胭脂醉无色无味,虽不至于立即要人性命,却是让人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动弹不得,若是强行运用真气驱毒,甚至有可能真气逆转,爆体而亡 “颜如魅!” 雪儿心中一阵自责,如果不是自己,他又何至于受此无妄之灾,甚至于要连累性命?反正自己不过是个连普通女子都不如的散功圣女,有何必牵连轩辕昰的性命。 这样想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传到对面的船上:“你要的是我,又何必伤及无辜?” “哈哈哈……”对面大船上的颜如魅笑得花枝乱颤,指着脸色苍白,却又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轩辕昰,“他无辜?真是好笑,他……” 雪儿看着脸色愈发难看的轩辕昰,不想与颜如魅啰嗦:“把解药给他,我跟你走。如何?” 对面船上的颜如魅似乎呆了呆,显然没有想到雪儿说了这样的话出来,怔楞了一下才道:“好,那你让他把你送过来吧!” “休想!”雪儿一把将轩辕昰的长剑夺过来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你先把解药送过来,反正轩辕现在受了伤,又需要时间消化解药,你又足够的时间带我离开,如何?” 轩辕昰哪里会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敢去夺他的剑,一时失手,再想夺回来,却被雪儿的动作吓住,不敢有所动作,只轻声道:“不要伤了自己!” 雪儿冲他微微一笑,却后退一步,双手紧紧抓住剑柄,不让轩辕昰靠近:“轩辕,多谢你这几日的照料,我不能连累你。” 轩辕昰不敢逼她,再加上胭脂醉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他只得停在原地一动不动:“雪儿,你……” 雪儿却不再看他,直直望向对面的颜如魅:“我没有反抗的能力,自然伤不了你。但是若你逼人太甚,我伤自己的性命却还是游刃有余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对面的颜如魅思索的时间并不长,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就飞身朝着轩辕昰的大船掠了过来。 她双足甫一落地,便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扔给的已经半边身子麻木得不能动弹的轩辕昰:“给你,一颗足矣,记得把瓶子还我!” 到了此时,颜如魅倒也不急着催雪儿方向长剑了,看着轩辕昰服下解药,才看向雪儿:“他已经服下解药,只是暂时无力,性命已经无碍,你可以跟我走了。” 雪儿放下长剑,再次去探轩辕昰的脉搏,然后才放下心来。她从怀中将那单天骄交个自己的羊脂玉佩递给了轩辕昰,道:“这是天意山庄的单天骄给我的,要我送回天意山庄,如今我无法兑现诺言,若你有心,便代我将此物归还。如此我便感激不尽。” 轩辕昰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将那玉佩放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走到了颜如魅身边:“走吧。” 颜如魅听雪儿说话,正在那里一脸嘲讽地笑着,见雪儿主动过来,也不愿再多作逗留,一把抓起雪儿的腰带,拎着对方就往自己的大船上掠去! 然而,她千防万防,没有想到变故在此刻发生! 雪儿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根细长的银针,一下就刺在了她抓住雪儿腰带的手腕上! 颜如魅吃痛,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雪儿的身子立刻就飞速坠向了大海! 第九章 肆意的思念 在雪儿落水的瞬间,轩辕昰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那一抹殷红,是那样的刺眼,让他的心在一瞬间不可遏制地疼了起来! 在刚刚脱离鲛鲨没有多久,鲜血的味道意外着什么,根本都不用去想。 那些嗜血的生物,嗅觉敏锐地可以闻到百里外的哪怕一丝浅淡无比的血腥味道。又怎么会错过这个丫头手腕上渗出的甜美血珠? 轩辕昰额头上冷汗都要渗出来,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懊恼。 难道说,这个丫头在决定以她自己交换解药的时候,就已经存了死志?还是因为她太明白落入颜如魅手中的后果,宁愿以这样刚烈的方式获取最后一丝自由?她难道不知道,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道理吗? 如果不是颜如魅的胭脂醉,如果不是此刻他浑身乏力,只怕轩辕昰早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救人了! 从未如此看痛恨过自己的无力,然而此刻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一抹雪白,如同一尾洁白的羽毛,在空中辗转而落,如同一朵失去血色的花朵。 “雪儿——” 轩辕昰几乎目眦尽裂,低沉的吼声就如一只受伤的野兽! 娇小轻盈的身子触到海面,甚至连一个浪花都没有溅起便沉了下去! “快救人!” 轩辕昰终于是反应过来,狂吼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句。他连呼吸几乎都要停顿,似乎只要轻轻地一口气便会加速雪儿沉落的速度。然而转眼之间,冰凉幽暗的海水已经吞没了雪儿最后一丝裙摆, 颜如魅与影离几乎是同时身形暴起,冲向了雪儿下去的海面! 海水是有浮力的,只有雪儿不是特别悲催地正好一口海水呛死,就算是暂时沉下去,过不了多久应该是能够浮上了的。 轩辕昰所担心的,是雪儿曾经说过,散功圣女都是不谙水性的,他怕的,就是一万里面的那个一! 谁也没有料到,颜如魅会选择这样一个时候向影离出手! 火红的身影,就如海面上一团燃烧的火焰,翩然而舞。长长的,锋锐的指甲反射出凛冽的寒光,一下就刺向了毫无防备的影离! 影离气势已尽,正是旧了已竭,新力未生之时,眼看便要被颜如魅的锋利的指甲洞穿咽喉! 轩辕昰的目光缩紧,没有血色的薄唇上,已经被咬破,有殷红如玛瑙般的血珠渗出,硬生生地忍住了将要出口的“小心”二字! 若是真的叫了出来,分了影离的神,才是最大的失误。 因为是冲着雪儿去的,所以影离与颜如魅皆是头下脚上朝着海面的方向。所以此刻影离也是双手先挨到海面上的。 就见他双手在海面一拍,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道,总之不见海面有多大的波澜起伏,而他的人却已经借着相反的力道,整个人倒着向上弹起! 不是很高,也就一丈左右,却足够避开要害,躲过致命的一劫! 颜如魅锋锐的指甲,沿着影离的脸划过,从左边的眼角一直到嘴角,顿时出现了一条将近三寸的伤口! 皮肉翻卷的伤口,自然有血渗出。那血,一滴滴直落进大海中,转眼就晕染开来,再无一丝痕迹。 颜如魅的指甲上,浸染了她自己配制的毒药“胭脂醉”,轩辕昰已经中招,此刻又轮到了影离。 只是,影离的内力比起轩辕昰来,高深了不是一点半点。在毒性尚未蔓延开来的时候,身子在半空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扭转,整个人悬浮在海面之上,再扭腰发力,朝着轩辕昰的大船电射而来! 落在船上的时候,影离已经白了脸色,自然有人前来将其扶起。 整个过程言语叙述虽慢,然而从雪儿落水,颜如魅与影离同时向着海面冲去,再到颜如魅突然向影离出手,影离中招,回归轩辕昰大船,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 影离甫一离开,颜如魅便如离弦的羽箭,一下就冲入了水中! 轩辕昰的目光,一下落在颜如魅溅起的海浪处,不管如何,哪怕是被颜如魅所救,也好过她就此葬身大海吧。 然而,轩辕昰注定是要失望了。 在颜如魅进入海水中不足片刻,她便如一尾红色的大鱼般,直接从海水中跃了出来,一下就向着自己的大船而去,同时口中喝道:“开船!” 颜如魅的大船船身震动了一下,缓缓地开始向后行驶。 “好多鲛鲨!” 船上自然有人给她送来干净毛巾,颜如魅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海水,一边冲着轩辕昰大船的方向道:“沈衣雪和影离的鲜血,引来了不少鲛鲨,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此地!” 鲛鲨的凶猛,刚才轩辕昰船上众人都已经见识过了,闻言一个个都变了脸色,不知所措地望着轩辕昰与影离。若不是慑于轩辕昰与影离的身上凌厉的气势,还有平日里的手段,只怕已经有人要开口说出逃离的话来。 影离的脸色也变了,望着轩辕昰逐渐变地难看的脸色,有心开口,却一时犹豫起来。 轩辕昰整个人都懵了,颜如魅就这么放弃了救那个单纯而美丽的少女吗?他自己的大船上,自己和影离都受了伤,自己虽然服下解药,然而离完全恢复却还要有一段时间,而影离,则是完全就没有得到解药! 如果不是如此,哪里用得着颜如魅去救她! “颜如魅,你停船!”轩辕昰的声音都要嘶哑了,“难道你就这样放任她不管了吗?” 颜如魅的大船,已经离他的大船已有七八丈远。轩辕昰的声音,一下被骤起的腥咸海风吹散,消失无踪。 抬起头,空中似有黑云在从四面八方聚集。 或者,此刻的颜如魅就是听到了,也只作没有听到吧?毕竟是那么多的鲛鲨,谁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不是? 远远地,一颗药丸凌空射来,直落在不远处影离的脚下。 颜如魅的声音隐隐传来:“鲛鲨已至,暴风雨似乎也快要来了,你们若是不想死的话,便赶紧离开此处!” 轩辕昰与影离齐齐变了脸色,不禁抬头望向空中。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鲛鲨黑色的背鳍,在不远处划破海面,如利箭一般,破水而来!先是一头,接着是三四头,再然后几乎不满了半边海面,并且有合围之势! 影离毫不犹豫,弯腰捡起地上的药丸,一口吞下,同时吼道:“开船!” 船上众人,早就等待着影离的这句话了。影离话音未落,大船已经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没有鲛鲨的一面冲了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轩辕昰竟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种种复杂情绪,“噗”地一口鲜血喷出,如一道血箭直射半空,在海面上划出一道血色长虹。映衬着空中越聚越多的黑云,是如此地妖冶艳丽! 影离一怔,只是暂时要消耗胭脂醉的解药,也顾不得轩辕昰,只得命令手下将轩辕昰与他自己扶进船舱…… 如果不是浑身绵软无力,轩辕昰几乎都要杀人了! 两个扶着他的手下,谁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一个个恨不得把头低到胸腔里面去。就这样,扶着轩辕昰的四只手,从扶住他的一瞬,颤抖就没有停止过! 知道暴风雨过去,他们的大船也再次摆脱了有鲛鲨的区域,轩辕昰都把自己关在房中,一直不曾出来过。若是有人敢进去,桌椅板凳丢出来都是轻的! 如果不曾失去,也许人永远都学不会珍惜,如果不曾离开,也许人永远都看不清自己的真实内心。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雪儿已经永远离开,轩辕是才敢如此放任自己的心绪情感吧?如果她还活着,就会碍于他的身份,还有她散功圣女的身份,他肯定不会如此刻般明了自己的心。 就算是有,只怕也会深深地压抑下去。 鲛鲨群,暴风雨,在没有大船的情况下,碰到一样都很难生还,何况是二者齐至。就是轩辕昰自己也没有把握可全身而退。 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谙水性,又没有武功修为的柔弱女子? 她怎么可以那么刚烈?就不能稍微柔软一些吗?轩辕昰有时候会禁不止地埋怨那个有着纯真笑容的女子,将对方恨地咬牙切齿。 然而,再多的恨,也掩盖不住他心中的悸动,还有对于她音容笑貌的思念。 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曾经她住的地方,就在他的房间里面一个小小套间里,里面的一应事物,他都没有动过,还保持着她离开之前的样子,就好像,她依旧还在他的身边一样。 人都已经不在了,难道还不允许他的思念在此停留吗? 暴风雨过后,轩辕昰也曾命令过大船调头。然而经过此劫,大船连原本的航线都找不到了,又哪里去回到当初雪儿落水的地方? 最终,在影离的劝说下,轩辕昰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命令,任由影离指挥着船上的人们寻找路线就,他自己就躲在房间里,继续着他的思念。 感情一旦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便再难控制。何况,他本就不想压制这份感情,任由他肆意的,无所顾忌地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吧! 唯一能够进入他房间的人,只有影离,那个名义上是他的属下,实际上却如他半个父亲一般的存在。 影离问他:“少主,你在思念雪儿姑娘?” 轩辕昰先是沉默,许久才道:“我知道我与她之间隔着什么。只是,她人都已经不在,隔在我们之间的身份鸿沟,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抬起头,望着影离:“影先生,也许,在我自己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只是我不敢面对罢了。” 看着影离欲言又止,轩辕昰继续道:“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地思念她,爱慕她。” 影离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沉吟半晌才道:“属下已经吩咐下去,让手下人留意海面上有没有……” “尸体”两个字,影离实在是不忍心说出口。然而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启禀……” 只说了两个字,便被轩辕昰打断:“滚!” 门外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有着片刻的安静。不过很快又再次开口:“不远处的海面上,发现了一个飘在海面上的人,因为白色的衣服太过显眼,所以被属下等发现。看情形应该是昏迷了过去。还请少主示下,要不要打捞上来?” 第十章 单钰 被救上来是女子被安排在大船的底仓,阴暗狭窄的过道让轩辕昰下脚都有些困难,只是他不在乎,甚至脚步还有些急切。 狭小的房间里没有窗户,光线也有些暗淡,从半开的门缝里,他只能看到床上模模糊糊的灰白的一团。 想要进去,却又有些犹豫。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思念任性而肆意,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用影离的话说,就是他对那个倔强的女子,动了真心,动了真情! 他从未否认过,在他二十二年的生命中这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情,他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臆想着,若是她还活着,在他的身边,他该如何地陪伴,如何地呵护,如何地相守。所有的一切举动,就好像那个单纯美好的女子,依旧还在他的身边一样。 轩辕昰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在得知房间内的女子可能是那个一直活在他心中的人之后。他反倒犹豫起来,如果不是她,他该如何面对现在?如果是她,他又该如何面对未来? 身份的问题横亘在他们之间,抵不过生死,却抵得过现实。 他犹豫了许久,直到身后的影离轻声道:“少主,是或不是,进去看一眼便知。只要人还活着,许多事情,总会有法子解决。” “只要活着,许多事情,总会有法子解决。” 就是这句话,让轩辕昰终于鼓起了一丝勇气,影离说的含糊,他心中却是雪亮。影离这是对他无条件的支持,只要他想,他愿,影离会拼尽所有一切去为他达成所愿,甚至是……背叛他的父亲。 这一点,他相信影离能够做到,也真是因为有了这一丝鼓励,他才有了踏进这个狭小房间的勇气。 然而,结局注定是让他失望的。 昏睡在狭小房间中的女子,被海水浸泡浮肿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大半,却依旧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狼狈和憔悴掩不住她眉宇间独属于女子的飒爽英气,挺直的琼鼻,下面的双唇依旧惨白却带出一丝坚毅来。 最吸引轩辕昰目光的,却是这个女子眉心和雪儿眉心如出一辙的点额砂,可却不是雪儿眉心那种浅淡的粉,反而是他经常见到的那种如血一般的殷红。 失望的感觉瞬间涌起,原本带了一丝期冀的目光此刻完全地冷了下来。 他转了身朝着船舱的小门走去,跟在后面的影离连忙闪身给他让路,好让他能够从船舱中出来。 心底久违的疼痛感觉再次袭来,虽然不是他的雪儿,然而那相似的衣裙却也足够勾起他对她的所有的回忆,一颦一笑间的纯净美好,这一刻更是如利剑一般在他的心上剜来剜去,好像不知疲倦一般。 不是他的雪儿,不是!然而眼前的女子却和雪儿是同样的人。他的眼前浮现出雪儿带着晶莹泪珠的眼睛,心底终究是柔软了下来。 让他替雪儿在意一次吧! 轩辕昰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边朝着甲板的方向走去:“先照料着吧,不要让她出这个屋子,更不要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丢下这句话,轩辕昰脚步匆匆,在甲板上也未停留,就连手下人向他行礼也视而不见,直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掩上房门,将紧随而来的影离正好关在门外,轩辕昰没有停留,直接进了那个小小的隔间。 床上,似乎还残留着独属于她的气息,哪怕过了这许多天也未消失,想必,应该是刻在自己的心里了吧。 为数不多的回忆,再次涌了出来,轩辕昰的拳头,握起,又松开,然后再握起,再松开,最后从怀中取出了雪儿塞入他怀中的那块羊脂玉佩,半圆形,上面有繁复的纹路,已经被他的手摩挲地异常光润。 她说要他将此物交到天意山庄,虽然不知道是和用意,然而,这也是她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了吧,还要让他去交给别人? 轩辕昰的目光暗沉了下去,将那玉佩握起,紧紧握在了手中。 天意山庄,单天骄,真的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了吧,可惜,据说在圣女岛上众多的尸体当中,有一具,便是单天骄的。 他不知道单天骄是如何结识雪儿,不过却也可以猜到大概,这一次天意山庄带人攻打圣女岛,解救岛上女子,带头的人,不就是这个单天骄吗? 那么作为那些自诩江湖义士的带头人,在圣女岛上结识一个圣女,也就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只是,这样一个承诺,却让雪儿如此在意,他到底是该不该还呢? 这是单天骄的东西,并非属于雪儿,然而却又是由雪儿交到了他的手中。在他看来便是雪儿交给他的东西了,也是唯一可用让他用来睹物思人的物件,怎么可以轻易交出去? 然而,这却又是雪儿的意思,他又怎么忍心违背? 小小的纠结了一下,轩辕昰的心思又转到了那个被救上来的少女身上。若是雪儿在此,必然会要自己将这个少女也送到天意山庄的吧? 毕竟,这一次的事情,天意山庄做的可是十分高调,并且承诺为解救出来是圣女一一寻找故乡亲人。 肆意的思念再次流淌,也许是因为有了影离那句话,轩辕昰在再次思念起那个单纯美好的女子的时候,心中的无奈和疼痛似乎是略微减轻了一些,却多了一声清浅的甜蜜。 他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极目远眺,只有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水起伏荡漾,一如他此刻的心。 若是影离肯全力帮着自己,想必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吧? 眼前再次浮现出她宜喜宜嗔的面目,轩辕昰的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宠溺的浅笑。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轩辕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什么事?” 敢在他不允许的情况下进入他房间的人,只有一个影离,所以他也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蔚蓝的海水上面。 有轻轻细细的呼吸声自背后传来,却没有回答的声音。 轩辕昰终于察觉到了情况有异,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女正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少女的身后就是被推开的房门,有带着微腥气息的海风钻了进来,顽皮地扬起了她的黑发白衣。 如果不是眉心那一抹嫣红,轩辕昰几乎要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也只是一个恍惚,他便清醒过来:“你?” 随即想到了底仓见到的那个同样白衣的少女,目光随即变冷:“谁让你进来的?” 少女的目光也在他的身上流连,在触及他冰冷的目光时竟不禁打了个冷战,低下头去,轻轻道:“我只是,想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必,”轩辕昰本想直接说一声“出去!”只是,那相同的白色衣裙,还有如出一辙的倔强,让他的心终究是软了下来,“以后不要到处乱走,留在你的房间便好。” “我叫单钰,”虽然对方一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少女单钰还是倔强地坚持道,“是天意山庄庄主的小女儿,大约是十年之前被人拐卖……” 轩辕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目光更的冷锐如剑,盯在了单钰的眉心处,却又带了一丝嘲讽。 单钰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终于说不下去,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正要开口解释,却听轩辕昰冷冷道:“你还是回你的房间去的好。” 单钰叹了口气,心知对方这是看透了自己的身份,道:“我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圣女岛被人攻破,据说便是我的兄长带着江湖义士所为。只是我们这些圣女身份特别,万一遇到承天教的教徒……” 轩辕昰冷笑:“那你还敢四处乱跑?” “我……” 单钰有种被眼前男子完全看透心思的感觉,终于是有了一丝心虚,低头不敢再与那双眼睛对视,小声道:“可不可以让我换个地方?” 轩辕昰本不想与一个不相干的女子纠扯太多,然而那与雪儿相似的衣饰打扮,却然鬼使神差地没有离开驱赶这个单钰离开,只是冷冷道:“理由呢?” 单钰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本来相救之恩,单钰不该再挑剔居所。只是,单钰终究是个女子,住在一个四周都是男子的房间,总是不太方便的。” 轩辕昰垂眸不语,沉默着,似乎没有听到眼前少女的话。 只是,那相似的衣裙服饰,终归是触动了他内心的柔软,如果眼前的女子是雪儿,他还会忍心将其留在那个狭窄阴暗的底仓,和那些划船的粗鲁汉子们为伍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然而令轩辕昰冷下来的是,他明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他的雪儿! 同情中偏又夹杂着厌恶,不忍中偏又带着冷漠。轩辕昰的目光似乎落在单钰的身上,又似透过单钰落在了某处,不带丝毫感情却又似乎带着复杂无比的感情。 就在单钰以为他回以沉默拒绝的时候,却听轩辕昰冷冷地道:“你自己出门,去下一层楼梯往左第三个房间,找影先生,让他给你安排。” 第十一章 私下救人 影离如何安排单钰,轩辕昰不感兴趣更不想知道,他只要那个女人不来打扰他思念雪儿就够了。 大船还在继续朝着陆地方向前行,四周的景物单调而枯燥,就连颜如魅的大船也没有再出现过。也不知道她是继续搜寻其他圣女,还是也如轩辕昰一般,准备回航。 随着大船的前行,轩辕昰愈发沉默下来,一如平静的海面,却随时都有可能狂暴肆虐起来。除了影离,没有可以接近他的房间。 至于单钰,自然也不例外。 而此刻的雪儿,却好像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另外的世界。 海水浸湿她身上衣衫的一刻,她的心也跟着冰凉,她不敢睁开眼睛,害怕看到四周那些闻着血腥气味而来的庞大而丑陋的鲛鲨。 然而她想象中被森白而锋利的牙齿咬穿身体的情形是并未出现,她的身上也没有任何痛楚传来。 难道她是被那些鲛鲨中的某一只整个吞了? 她试图将自己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然后就看到了头顶被鲜血晕染的一片血红! 雪儿吓了一跳,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血红是海水翻腾着,什么也看不清,而她的身子也在那暗流移动着,至于方向,雪儿根本就无从分辨!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应该是在海水中,怎么竟然还可以自由地睁开眼睛打量四周,还能够顺畅呼吸? 所有的散功圣女都是不谙水性的! 然后她才注意到,有柔和的蓝莹莹的光芒射出眼底。雪儿低头,就看到那被轩辕昰强行挂在自己颈间的泪滴状水晶,心中直觉是这颗水晶保护了自己。同时更深的疑惑升起,这颗水晶到底是何物,为何竟然如此神奇,简直就可以媲美神话传说中的辟水珠? 可这是神话吗?还是自己不小心跑进了一个神话世界? 心中一时庆幸,一时诧异,一时却又惊疑不定,雪儿也就没有注意到,有一条鲛鲨的尾巴朝着自己扫了过来! 泪滴水晶可以辟水,还让那些鲛鲨忽视了沈衣雪的存在,宁可撕咬受伤的同类也不来吞咬雪儿。可是,同样的,那条鲛鲨也不知道它的尾巴那里还有个人! 所以就在雪儿满心迷惑,苦苦思索的时候,被那鲛鲨一尾巴拍过来,立刻便晕头转向,随着水流不知道去了何处! 颈子中蓝色的水晶就如同一滴充满忧伤的眼泪,就连散发出来的柔和的蓝色光芒也让人的心中不由冲忙悲伤,一种解脱中带着歉意的悲伤。 散功圣女体内倒是都有真气,可惜那真气不能动用一丝一毫,其实也就和没有一样。所以,那只鲛鲨一尾巴将雪儿拍出去的同时,也将雪儿拍的晕了过去。而那蓝色的光芒,也只是保护着她没有被拍碎骨骼,五脏六腑移位而已。 昏迷着的美丽少女,被包裹在悲伤的蓝莹莹的气泡当中,是暗沉的海水中,仿佛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一般,任凭海面上日升日落,依旧不为所动地随着海中暗流缓缓游动着。 蓝色的光芒将雪儿全身笼罩,好像海水中一个大大的气泡,在其中载浮载沉,随着水流移动着,没有任何方向。 悲伤的蓝色光芒始终笼着保护着她,却同样无法给她方向。 太阳升起落下,然后再次升起落下,单调地重复着。海平面上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天,而雪儿身处的海面之下,却只有一片深蓝如墨的暗沉颜色。 暴风雨已经就过去了五六天,海面之下一直没有任何变化的蓝色气泡,却在里面少女从昏迷当中悠悠醒来的一瞬,有了新的变化! 蓝色气泡迅速变薄,变大,不再随着海水中的暗流游动,然而是急速地朝着海面的方向升了上去! 雪儿不过刚刚苏醒,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便被那蓝色气泡带着急速上升! 蓝色的气泡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淡、只是转眼之间,雪儿就已经被带到了海面之上,就在她还没有适应海面上明媚的阳光时,耳畔便传来“啪”地一声轻响。 冰冷的海水瞬间贴到了皮肤上,让雪儿一个激灵,这才发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蓝色气泡竟然在这一刻破裂,随后竟然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救命呀——” 散功圣女都畏水,雪儿手脚并用地在海水中扑腾着,几乎是下意识地扯起嗓子大叫起来,却根本就不想四周会不会有人会来救她。 可是,却真的有人来救她了。 雪儿不过是刚刚醒来就被蓝色气泡带到了海面上,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气泡破裂,她就被浸泡在了海水中,基本连观察一下四周情况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在她背后方向的一艘大船,她也没有看到。 巧合的是那大船的甲板上正好有人,看到前方海水中有人,先是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刚刚还平静无波,一望无垠的海面上为何突然就多出一个人来。但是在怔楞了一下之后,还是在大船离雪儿更近一些之后,朝着雪儿的方向抛了根不算细的绳子过来。 雪儿连续呛了好几口水,正手忙脚乱地踢蹬着,更不就不提防会有根绳子从天而降,这一下自然的没有抓住。 那人只得将绳子收回,再扔了一次,同时高声提醒了一声,至于雪儿会不会听到,那就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在被自己手脚踢蹬溅起来的哗哗的水声之外,雪儿突然听到隐隐的人声,也是不禁一愣。这一愣神的工夫,船上那人正巧将绳子扔到了她的肩头! 绳子早已被海水浸湿,软软地,突然搭上她的肩膀,再次让雪儿吓了一跳,想到在那七色莲花一样的小岛四周密密麻麻的海蛇,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扔出去! 可却终于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连惊喜都顾不上,直接就用两只手紧紧抓住,生怕从自己手中脱出。 雪儿顺着绳子回头,这才看到了身后的大船和正握住绳子另一头的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接着海水的浮力,再抓住绳子,同时船上也有人在大力往上拉,雪儿终于接近了大船。 雪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当初轩辕昰让她爬圣女岛断崖处的藤条的时候,她都只爬了一半便没有了力气。此刻却死死攥住了绳子,直到船上的人将她拉上去也没有松开。 将她拉上来的,是两个侍卫模样的中年男子,见她是个女子也不好过来相扶。两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是个年轻的姑娘,要不让柳大娘来?” 另一个随即点头,转身进了船舱。 留下的那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也没闲着,手脚麻利地将绳子盘起来,盘到最后却发现另一头依旧被瘫坐在地,浑身水淋淋的女子死死攥在手里! 他楞了一下,这才再次打量了一下雪儿,不禁呆了一呆,虽然全身被海水浸湿,一头秀发也凌乱不堪地贴在脸上,身上,可依旧掩盖不住眼前这个少女的风华绝代。 而更加吸引他目光的,却说经过雪儿一番挣扎,不知何时从衣领中钻出来的那颗泪滴状的蓝色水晶! 侍卫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一时紧紧盯着雪儿的衣领,竟是再也不肯移开。 雪儿其实也没有呛几口水,就是在海水中扑腾那几下,也没有消耗太多的体力。她更多的是骤然浸入海水中的惊慌忙乱,然后就是骤然获救的惊魂不定,这才瘫坐在地上没有起来。 当然,救她的两个人的对方,其实她也是听在了耳中,见对方知道避嫌,这才心下稍定,却不想另一个刚刚离开,留下的这人便紧盯着她胸前不放! 雪儿缩了缩身子,朝后挪了挪,警惕地望着对方:“你要干什么?” 那人闻言吓了一跳,然而目光却好像长在了她的胸前,随着雪儿的动作而动,始终不曾移开一丝一毫。 雪儿警惕之心更甚,若是刚一获救便遇到个登徒子,那还不如落个葬身大海来的干净! 她这样一想,便挣扎地站起身来,一边盯着对方,一边有朝后退了两步,后背直接便抵到了刚刚她爬上来的位置。 背后便是大海,雪儿停住脚步,依旧盯着对方,一旦对方动作异常便直接朝后一仰,再次坠入大海中去!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那人显然是被雪儿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才回了神,登时就反应过来。他连忙后退了两步,同时摊开手掌:“我——” “何老三,你在干什么哪!” 分明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却十分浑厚有力,一下便将那人后面要说的话给打断! 雪儿也不禁循声看了过去,就见方才离去的那人跟着一个白胖妇人身后,正朝着她和那个何老三这边走了过来。 何老三苦笑,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什么,就被那白胖妇人一下给挤到了旁边:“这就是你们俩救上来的姑娘?” 见又有人来,雪儿才稍稍松了口气,同时脚下也不自觉地朝前悄悄地挪了一点儿。毕竟,自尽也只是情势所逼,若是能活,她又何必去寻死?万一再次失足落下去,也不是好玩儿的。 “柳大娘……” 跟在白胖妇人身后那人也就刚刚说了三个字,便再一次被打断,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竟然敢不禀报便私下救人,出了事情你们谁担得起!还不将人送走?” 这下就连柳大娘的脸色也变了,救雪儿上来的两个人更是脸色大变,直愣愣地杵在那里,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雪儿的心一凉,难道刚被救上来,还要被再次赶下海去? 第十二章 沐浴更衣? 在柳大娘和另一个侍卫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那里,板着一张脸,正冷冷地望着四个人。 那人身上的穿的虽然也是侍卫的服色,然而等阶似乎比救起雪儿的这两个人要高上不少,腰间一块黝黑暗沉的令牌更是彰显出他身份的不同寻常。 那人的目中只在何老三等三个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落在了雪儿身上。 雪儿发现,那人在看到自己之后,那张冷峻到几乎可以用呆板来形容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一丝讶异之色! 她正惊疑不定,却见何老三已经醒过神来,不再看雪儿,低着头急走了两步,就到了那股男子眼前,弓下身子行礼,不过却没有下跪,反而是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男子的眉头微皱,最终却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再次落在雪儿身上。 “既然人是你们俩个救上来的,那么便由你们俩个暂时看管照顾吧。”男子的目光又转向柳大娘,“你去带她换衣服,务必多加留意!” 分别吩咐完两个侍卫和柳大娘,那男子身形一动,雪儿本以为他的要离开,结果下一个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男子竟然已经从自己眼前掠过! 雪儿只觉得颈间微凉,却是那男子小指无意触到了她的肌肤,低头看时,才发现当初被轩辕昰挂在颈子间的泪滴水晶已然只剩下半截红绳露在衣领之外! 她蓦然就明白了,只怕方才那个何老三也是看到了自己颈子间的泪滴水晶,而非如她所想那般意图不轨。 然而想到那并非自己之物,只是轩辕昰强行“借”给自己之物,她也顾不得对何老三抱歉,更顾不得自己的手脚还在发软,朝着那个男子就冲了过去,同时叫道:“还我!” 就算是雪儿没有在海水中扑腾这一阵,体力充足,方才也没有受到何老三的惊吓,只怕也远远追不上那个男子的脚步!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男子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线之中,然而是何老三和方才去叫柳大娘的侍卫一同拦在了她的面前。 “让开!”雪儿顿足,想要避开这两个人。然而不管她怎样改变方向,这两个人都正好拦在她面前,就是不让她追过去! 她急得额头上的汗珠子都冒了出来,干脆冲到两个人中间,朝着方才那男人消失的方向大叫:“你这个强盗,快还给我!” 然后又去推何老三和另外那个侍卫:“不要拦着我,走开!” 何老三和那个侍卫却也不敢让雪儿真的推到自己身上,毕竟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带着的泪滴水晶可是非同一般,万一将来发现她的身份也非同一般,自己两个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那个白胖妇人,柳大娘反应过来,上前解了何老三和那个侍卫的围,一把拉雪儿的手臂:“姑娘,还是跟我去将身上的湿衣换下,万一感染风寒都不好了。” 柳大娘虽然人胖,然而并不惹人厌,说话的时候整张脸就好像一个细细捏了无数褶子的,刚刚出笼的包子一般,甚至有些喜庆意味。 当然,在雪儿闻到她身上的葱花和油烟味道之后,就更加觉得她像一只包子。 然后,雪儿就觉得自己很饿,很饿,很想吃包子。可是因为泪滴水晶被抢,雪儿再一次感觉到了腹中那种翻江倒海般的感觉! 于是,就在柳大娘刚刚扶住她的时候,她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可惜她自从在海水中被鲛鲨拍晕之后,一直处于昏迷当中,并未进食,这一声也只能是呕出了两口苦水而已。 柳大娘虽然被吓了一跳,然而却并未避开,反而是更加仔细地扶住她,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架了起来! 柳大娘人虽然胖了些,可力气却真不小,就算架着雪儿也依旧健步如飞,很快就将她带到了一下狭窄的房间内。 她先是翻找出两件洗的有些发白的衣服,应该是她自己的,因此非常肥大,就算有两个雪儿应该也能盛得下。然后匆匆对雪儿说了句:“姑娘,若是你还可以坚持,就先自己将湿衣换下,我去厨房寻一些生姜绿豆之类。”说完便急匆匆地出去,还不忘将房门关起来。 对于雪儿突然开始晕车的情况,竟是一个字都没有问。 生姜和绿豆,据说贴在寸脉内关便可缓解晕船之症,雪儿也是从颜如魅为她搜罗来的那些医书上看到的,然而是否真实有效却不得而知。 就连轩辕昰,也只是想到将自己的泪滴水晶给她,并未试验过这个法子。 待柳大娘真的将切好片的生姜和绿豆拿来敷上之后,雪儿的晕船之症还真的得到了些缓解,虽然不能与泪滴水晶想比,她的腹内依旧有些恶心烦躁之感,却终于不再干呕不停。 至于衣物,雪儿趁着柳大娘离开的工夫还真的换了下来,因为过于肥大,又随手找了带子束在腰间,这才勉强能挂在身上。 晕船之症暂缓,又换了干净衣服,不再湿哒哒冷冰冰地贴在身上,慢慢地身上也就恢复了一些暖气儿,雪儿的精神也跟着好了一些。 柳大娘又端来一盘包子给她,每一个都比雪儿的拳头还大。她笑眯眯地道:“姑娘,现在早饭刚过,还未到午饭时间,只有这几个包子,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虽然她很想不理会这个白胖的女人,继续去追那个抢走泪滴水晶的男人。然而一来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不一定能够立时找到,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够要回来。二来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柳大娘一直对自己笑眯眯地,还处处赔着小心,反而一时让她不好多说什么了。 至于那个头超大的包子,雪儿也只是暂时不再干呕,虽然腹内感觉空虚饥饿,却依旧是没有任何食欲。所以虽然含笑称谢,却是一动未动。 雪儿因为散功圣女的身份,处处对人防备。何况从刚才那个抢走她泪滴水晶的男子口中,她隐隐也可猜到,这艘大船的主人,身份非同寻常,只怕并不想因一时恻隐而救一个身份不明的落水女子。而柳大娘虽然细致周到,却似乎也有着某些顾忌,对于雪儿落水的原因竟然也不开口问。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个狭小的房间中,竟然安静地落针可闻,甚至隐隐还能听到大船前行时候分波破浪的声音。 就在雪儿想着要不要主动开口打破这份沉默,又该如何开口,才能不触及对方的顾忌或者秘密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房间内的沉寂。 紧接着又人敲了窍房门:“柳大娘,你在里面么?” 竟然是哪个何老三的声音,柳大娘似乎也松了口气,连忙扭转胖胖的身子去开门,同时应道:“在,在呢!” 雪儿也不由跟着站起来,于是就看到那个何老三,一旁是那个抢走自己泪滴水晶的男子,身后竟然还有两个侍女服色的清秀少女。 何老三似乎只是负责带路和敲门,随即就侧身给那男子让开了路。 雪儿楞了一愣,不知道这个突然抢走自己泪滴水晶的人,为何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带着两个清秀少女一同前来。 不过,自己体内的那种恶心的感觉并未消退,雪儿便知道那水晶最起码并没有再做这人身上。 所以她也没有冲过去,要对方还她水晶,只是默默地,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 那人看到雪儿无恙,竟似暗暗松了口气般。不过在看到她身上肥大到不想话的衣服之后,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也不开口,身后那两个清秀少女就已经会意,立刻一前一后地进了这个狭小的屋子,到了雪儿面前。 雪儿这才看清这两个穿着同样侍女服色的少女,左边一个肌肤微丰,脸蛋儿圆圆,两个小酒窝分外惹人喜爱。右边的一个娇小玲珑,一双眼睛似乎总是带着笑意,好像两个弯弯的月牙儿,也十分讨人喜欢的样子。 两个少女到了雪儿面前,竟然同时福了一福,吓得雪儿连忙向一旁多,可惜空间狭小,她又已经退了两步,此时竟是避无可避! 于是便只能僵硬地受了二人这一礼,然而随即这两个少女就一左一右地将雪儿搀住,不由分说带着雪儿便往外走! 雪儿被吓了一跳,挣扎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那个娇小玲珑的少女抿嘴一笑:“当然是带姑娘去换衣服了。” 然而却根本没有雪儿拒绝的余地,两个少女看似弱不禁风,然而却应该会一些拳脚功夫,看似纤弱,力气却是大的惊人,根本没有雪儿挣扎的余地。 雪儿莫名其妙,却又反抗不得,于是被两个少女架着,那个抢她泪滴水晶的男子跟在后面,离开了柳大娘的房间。然后沿着楼梯一路向上,竟是出了船舱。 她被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宽敞明亮,被褥整洁,甚至还有香气幽幽,比起柳大娘的房间不知好了多少倍! 房间内,甚至准备了沐浴的香汤,这在淡水匮乏的海上,可以算是无比奢侈的了! 甚至,雪儿还看到了上面氤氲的淡淡水汽,上面还浮这一层娇艳的玫瑰花瓣,而隔在一旁的衣物,也是精致美观,虽然折叠整齐,雪儿却还是能够看到上面别致的刺绣。 这是不但要她换衣服,竟然还要她沐浴?看看 要让她沐浴更衣? 雪儿整个人如坠五里雾中,自己不过是偶然获救,然后还险些被人驱逐,怎么突然就变得好像上宾一般? 第十三章 重重迷惑 就是当初在轩辕昰的大船上,物资丰备,淡水充足,雪儿也不曾正儿八经地洗过一个澡。这都不知道过去多久,在闻到木桶中带着温水气息的玫瑰花香之后,雪儿顿时就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又酸又馊的味道! 本来,这种情况下洗澡应该是一件十分惬意而美好的事情,可是被迫洗澡就不一样了! 尤其在在自己莫名其妙,完全弄不清状况的情况下被赶鸭子上架,不洗不行的那种。而那且还要被两个陌生的少女服侍着! 在被两个少女一路架到这个房间的时候,雪儿就开始回想自己被救到船上之后的种种:一开始的时候,何老三和另一个侍卫应该是无意中发现自己,一时恻隐心起,这才朝着自己扔了根绳子。 待救上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是个女子,因为男女有别,不便亲自动手才又叫来了柳大娘。而另一个侍卫在去叫柳大娘的时候,被那个看起来等阶较高,总是板着脸是侍卫察觉,于是跟着过来查看。 结果何老三在等着柳大娘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从自己衣领中跑出来的泪滴水晶,然后整个人的态度开始发生变化。 而跟着柳大娘和另一个侍卫而来的那个等阶较高的侍卫,听秋茹和秋萍私下称呼为杨总管的男子,看到何老三和那个侍卫不向他回禀便出手救人,本来出面应该是斥责二人,然后准备审问自己的,结果应该也是看到了那蓝色的泪滴水晶,然后态度也开始改变。 甚至是默认了柳大娘将自己带回船舱中换衣服的举动。 而那个杨总管则是一言不发地抢走自己的泪滴水晶,随即匆匆离去,看他当时的神情,应该不是怕自己再抢回去,反而更像是急着去拿给什么人看的样子。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连柳大娘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小心翼翼中竟然带着一丝莫名的恭谨。 至于之后出现的秋茹秋萍,甚至此刻依旧守在门外的杨总管,几乎所有人的态度,都和柳大娘类似。 雪儿只能把一切的原因都归到那颗泪滴水晶上面,可泪滴水晶是轩辕昰的。那么,轩辕昰到底和这个刚刚救起自己的大船上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可轩辕昰于她,同样不过是萍水相逢,也不过是从那个神秘的七彩莲花小岛开始,再到大船上相处的几日。这样短的时间内,她又能了解对方多少? 萍水相逢,或者从此后在无相见之日了吧? 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一丝莫名的惆怅情绪泛起,引得心口竟微微的疼,然后便感觉颈间一片寒凉。 雪儿一愣,终于回了神,却是那个娇小玲珑,自称秋萍的少女,正不由分说地要替她宽衣解带! 她吓得连忙往后缩了一下,然而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又有武功在身。虽然深浅不知,不过对付自己却是绰绰有余的。 何况门外那个杨总管,似乎并未离去,依着雪儿的直觉,应该是一直守在外面! 如果自己拒绝地太直白,惹得秋茹秋萍姐妹不满,让那个一脸冷峻的男人闯进来,似乎更加不妙! 只是后退一步的时间,雪儿却已经想了这许多,同时心思电转,脸上却露出一个大大的,带着讨好的笑容来:“雪儿卑贱之躯,不敢劳烦二位姐姐,让雪儿自己动手便好!” 然而秋萍却根本不为所动,竟也朝着雪儿笑笑,道:“秋萍和姐姐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奴婢。” 被秋萍称作“姐姐”的,便是那个肌肤微丰,相对来说比较沉默的少女,自称秋茹。她闻言也是一笑,眼睛中竟然带着一丝讨好的神色,目光甚至向着门口瞟了一眼示意雪儿她们俩奉的就是门口那人的命令。 只是,两个人的手中,却是一个也不肯停。 她们应该是受过训练,服侍起人来一副十分娴熟的样子,动作麻利,手脚也快。饶是雪儿曾特意练习过一些舞蹈,同样动作不慢,竟也无法躲开。 那个秋萍竟然还有空闲开口:“雪儿,姑娘唤做雪儿么?” 雪儿大是无奈,对对方的问题却也不好回避,只得一边躲避,一边道:“是呀,我全名叫做沈衣雪,大家都叫我雪儿。” 她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如果人家问她“大家是谁”,她该怎样回答?圣女岛上的散功圣女?可谁知道船上的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何居心?万一也是觊觎散功圣女体内的真气的呢? 正思索着该如何敷衍过去,动作因此顿了一下,下一刻便被一直默不作声的秋茹扯住了系住衣服的带子! 雪儿现在真的开始后悔,为何要图一时舒适,非要换柳大娘那身宽阔到极致的干衣服,弄得现在让秋萍和秋茹两个,一手扯住一只衣袖,轻而易举地就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 身上骤然传来的凉意让雪儿的动作一滞,便再也顾不得躲避,干脆直接朝着木盆冲过去,同时道:“多谢二位姐姐,雪儿自己来,自己来!” 然后,也不管身上剩下的衣物,手臂一扶木盆的边缘,整个人便翻进了木盆内,捡起一地水花。 既然怎样也摆脱不掉,还是早些自己跳进去的好,万一真被这两个人将全身都拔得光洁溜溜再进去,只怕是更加尴尬。 “沈姑娘——”秋茹和秋萍也没有想到,雪儿躲避了半天,最后竟然直接穿着衣服跳进了木盆。 可既然名义上是让对方沐浴更衣,总不能在对方进去之后再将对方拉出来,强迫对方将衣服脱干净再进去吧。所以秋茹和秋萍在同时怔楞了一下之后,又同时看了彼此一眼,耸了耸肩,干脆在一旁垂手肃立。 毕竟,样总管交代她们,最主要的是观察这个偶然救上来的神秘少女的脚心位置,只要她们在穿衣服的时候留心,还是有机会的。 温热中带着玫瑰馨香的水瞬间划过肌肤,雪儿只觉得全身毛孔都好像张开一般,贪婪地呼吸着水中的温度,无比畅快美妙。 虽然在雪儿的再三坚持下,秋茹和秋萍姐妹并未上前伺候雪儿沐浴,然而却是始终未曾离开,就连到屏风外门避开都不肯。 虽然心中依旧惊疑不定,然而终究抵不过温热水波的抚摸,雪儿也就慢慢地放松了身体,沉浸在混合着温水湿气的玫瑰花香当中。 可是在这样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就是想要彻底放松,那也是不可能的。、 同时,这一番折腾下来,敷在内关寸脉出的生姜和绿豆早就不见了踪影,方才忙着躲避还不觉得什么,此刻一旦安静下来,腹内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便再一次袭来! “呕”地一声,将一旁侍立的秋茹秋萍同时吓了一跳,连忙循声去看,就见雪儿两只如同藕节一般白嫩的手臂整个伸出来,趴在木盆的边沿上,垂下头去不停地干呕着! 秋茹和秋萍更加诧异,连忙上前,还是秋萍反应快:“沈姑娘,你这是?” 雪儿无力地摇摇头,又干呕了两下才道:“我晕船。” “晕船?” 这才说话的是秋茹,她上前一步,手指搭在了雪儿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略略停顿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可随即又皱起眉头来:“可是,方才在柳大娘的房间内,并未就见你有此晕船之症啊?” 雪儿久未进食,就算是吐也没有东西可吐,除了两口苦水之后,就只剩下了干呕。然而干呕却比有东西可吐更加难受,因此她的脸色也就更加苍白。 她当然也看得出来,这个秋茹是还懂一些岐黄之术,再加上自己一时正常一时晕船,方才还同两个人躲避拉扯,突然就晕船不能动弹,只怕是个人都会疑心。 雪儿叹了口气,只得有气无力地解释道:“方才柳大娘拿了生姜和绿豆给我敷了内关,你们去的时候也就刚刚轻些。” 秋萍立刻拉过她的手腕闻了闻,果然闻到了生姜的味道,于是笑道:“也就是柳大娘能找到生姜和绿豆,她那里别的不好说,这两样却是不缺的。” 秋茹不置可否,眉头也依旧紧皱:“既然你知道自己有晕船之症,为何还会到海上来?之前你又是如何应付的?” 雪儿的心一沉,这是终于要试探自己的底细了么? 她正想着要如何回答秋茹的问题,门外却适时传来一声清咳:“秋茹,秋萍,那位姑娘可曾沐浴完毕,不要让……老爷就等!” 秋茹和秋萍面色一凛,于是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既然雪儿晕船,这沐浴也只得草草结束,两个人将雪儿从木盆中搀扶出来。然后除去湿衣,又将头发擦干,换上干净衣服。 雪儿苦笑,这一通干呕下来,她全身乏力,根本就无力拒绝对方,只得任由秋茹和秋萍两个服侍着自己更衣,然后梳洗打扮。 秋萍和秋茹给雪儿换的,当然不会是柳大娘给她的那种无比肥大的粗布衣服,不但丝滑柔顺,样式也无比精致,光是衣领和袖口出的刺绣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工夫。 当一身浅浅的淡粉色衣裙,其间夹杂着天蓝色的花边和银白的刺绣,头发也被精心挽起的雪儿,在秋茹和秋萍的搀扶下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连绷着脸,总是一脸冷峻的样总管,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惊艳之色! 甚至于,就连秋茹对他微微摇头的小动作,都没有看到! 然而这个动作却是丝毫不差地落在了雪儿的眼里,秋茹和秋萍先是殷勤地服侍自己脱衣服,最后又是服侍自己穿上的衣服。这其间的目的到底如何,只怕也是这个杨总管,或者说样总管背后主使的人的意思。 尤其是秋萍,在蹲下身子替自己穿上鞋袜的时候,似乎还特意地抬了抬自己的脚,想要观察什么的样子! 第十四章 没有跪过 然而雪儿却已经没有时间和精神去想这些了,秋茹不会去给她找生姜绿豆,却递给了雪儿一颗小小的白色的药丸,雪儿只是轻轻一嗅,便觉得自己胃肠内烦恶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不过,她却依旧装作晕船虚弱的样子,并未吞服下那个药丸,毕竟对于她来说,这整个大船上,就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哪怕他们救了自己。 重新换了衣衫并梳洗过后的雪儿,虽然脸色还有着云层之后的苍白,却如同被抚去尘埃的美玉,终于散发出了莹莹的光彩来。 雪儿的身上,仿佛有种天生能够吸引人目光的妩媚,却又处处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单纯。虽然是被秋茹和秋萍两个扶着,前面又有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杨总管,可一路上却依旧收获了不少惊艳的目光。 越到上层,装饰就越精致,把守也越严密,几乎每个转交,每个门口都有人把守。雪儿一路上吸引的,就是这些人的目光。 只是,一路行来,或者说从被救上这条大船开始,雪儿就发现,除了柳大娘和搀扶着自己的秋茹秋萍,竟是再无一个女子的身影,清一色都是男子,打扮也是侍卫居多,一个个服色相似,只是腰带的颜色不同,但一个个看起来似乎都比救起自己的那个何老三要高。 而这些人的年纪还基本就在二十到二十五六之间,年轻,气也盛,本来一个个都如标枪般笔直,却偏偏因为雪儿的出现都忍不住悄悄侧目。 同时,雪儿还有种古怪的感觉,那就是她越跟着那个杨总管往上走,晕船的感觉就越轻,等走到最上一层唯一的一个紧闭的房门口时,胃肠竟然停止了造反,变得乖顺起来!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轩辕昰的泪滴水晶,已经离她很近! 杨总管在门口停了下来,还未开口就先躬下了身子,就连脸上那种冷冰冰的神色也不见了,换成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恭谨。 “老爷,人已带到。” 房间内很快就响起一个苍老的的声音,虽然似乎在微微颤抖着,却依旧带着一种天然的威仪,让人不由从肃然起敬。他先是咳嗽了两声,才道:“带进来吧。” 杨总管连忙应了声“是”,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雪儿和搀扶这雪儿的秋茹秋萍,又低低向雪儿道:“里面的人身份尊贵,不可冒犯,若是问你什么,实话实说便是。”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神秘,来见一次还要沐浴更衣,就连在淡水缺乏的海水都不能免俗。 雪儿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口中却连连称是,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她的表情让杨总管十分不悦,皱了皱眉,正要开口,门内那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却再次传来:“进来!” 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不耐烦,显然是嫌杨总管的动作太慢。 杨总管面色一凛,再也顾不上同雪儿较真,只得一边再次应声,一边去推门,同时还不完扭头警告了雪儿一眼。 趁着他转身开门的工夫,雪儿直接吐了吐舌头,朝着杨总管的背影一阵挤眉弄眼。这本是在圣女岛上时,她用来对付颜如魅的小动作之一,此刻不知不觉地将这个严苛的杨总管竟当做了颜如魅对待,可却将两旁的秋茹秋萍吓的便了脸色。 这次开口的是秋茹,她一边搀着雪儿往前走,一边凑到她耳边,几乎要咬住她的耳朵,声音低得,连雪儿也只有全神贯注才能听清。 她说的是:“杨总管也是为了你好。” 也只是说着短短几个字的工夫,雪儿便已经被这两个人架着,跟在那杨总管的身后,进了房间。 然而雪儿却依旧没有看到人,因为迎面就是一个落地大屏风! 而她刚从只顾着留神去听秋茹的话,根本就没有留意杨总管。所以一进来除了这个大屏风,竟是连杨总管的人都没有看到,想必是绕到屏风后面去了。 然而秋茹秋萍两个搀扶着雪儿却在屏风之前就停了下来,并且几乎同时松开了搀扶住雪儿的双手,反手按在雪儿肩上,在雪儿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用力在她肩头一按! 就算是因为离得那泪滴水晶近了,雪儿的晕船症状得到了极大缓解,身上却依旧没有太多力气,而秋茹和秋萍力气又大,这一下便直接将雪儿按得跪在地上。 “你们——” 雪儿大惊,却只说了这两个字出来,便被跟着跪下来的秋茹一把捂住了嘴巴,同时再次压低声音道:“不要大声喧哗。” 雪儿本想问“为什么”,可惜秋茹手上的力道实在是大,让她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吚吚呜呜地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奈形势比人强,雪儿抗争不过,最后只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秋茹的意思。 秋茹松了口气,这才松开了捂住雪儿嘴巴的手掌。也就在同时,屏风后面那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来。 不过那话显然不是对雪儿说的,竟然像是在斥责那个杨总管:“谁让你架的屏风,撤走!” “可是……”杨总管低低地似乎想要分辩什么,却再次被那声音打断:“撤走!” “是。” 这一声“是”,就连雪儿也听出了其中隐隐的不情愿和担忧。然而她却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见杨总管的身影从屏风后面出来。 雪儿悄悄抬头,果然发现对方的脸色很难看,可却偏偏又是一副不得发作的样子。 她的大量自然立刻便被杨总管打断,随即便又是一个警告的眼神,吓得雪儿缩了缩脖子,直接就再次低下头去。 杨总管让人进入抬走屏风并没有太久,可雪儿就因为从一进来就直接跪着,膝盖都开始隐隐地疼了起来,如果不是秋茹秋萍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只怕是早就站起来跺脚了。 哪怕是在圣女岛上的时候,颜如魅在练功上催得紧,然而无谓的罚跪什么的,却是从未有过。 尤其是雪儿,或者是因为她天资高,修炼起来进展快的缘故,颜如魅虽然同样不准她离开圣女岛,当时对于她平日里的一些小动作却是格外宽容,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雪儿还真的从未说跪上多久多久过。 一个基本从未跪过的人,膝盖自然也更娇气一些,所以在屏风被撤去,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老者出现在雪儿面前时,她正试图扭动身子,摆脱秋茹秋萍抓住她两条手臂的四只手。 看到雪儿被强按着跪在地上,那老者皱了皱眉,声音中的不悦更加明显:“杨总管,都确定了么,你就敢让人这么跪着?” 这句话让杨总管再次一愣,雪儿沐浴更衣出来之后的光彩照人。他只记得当时自己在那样的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女面前,竟然有些魂不守舍起来,至于让秋茹秋萍去做的事情,完全都抛到了脑后! “这个……” 他沉吟着,随即将目光转向了雪儿的方向。 雪儿当然知道他看的是秋茹秋萍姐妹,自然也懒得去触对方的霉头,她更加好奇的是那个让杨总管处处吃瘪的老者。 所以,在杨总管以眼神询问秋茹秋萍的时候,她却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屏风后的老者。 老者头发花白,梳理地十分整齐,以金环束住。面色白皙,显然应该是保养地极好,可惜眉心之间有一个深深的“川”字,应该是经常眉头紧锁的结果。 他的眉很浓,还有些微微上挑,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下面的眼睛不大,却透着睿智深沉,洞察一切的光芒。 他的嘴巴紧紧抿着,就连两个嘴角也在微微朝下撇,又好像是在压抑怒火的样子。 至于身上的衣物,虽然式样简单,看不出身份地位来,然而那华贵的面料却已足以说明一切。 而那颗泪滴水晶,此刻正被老者托在掌心,目光幽幽落在上面,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似乎是感应到雪儿的目光,老者的目光终于从泪滴水晶上面移开,落在这个跪在地板上,身子却分外不安分的少女身上。 “你就是被救上来的那个人?” 雪儿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问题,不过她没有急着回答。虽然老者的身份比起那个杨总管来,似乎更加神秘,然而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却比杨总管不知道要和善多少倍! 所以雪儿干脆抬起头来,朝着对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你能命令那个人将屏风抬走,能不能也让我先起来?” 她说“那个人”是时候,还不忘伸出手指朝着杨总管指了指,露出一个夸张的畏惧之色来,然后才转身眼巴巴地望着那个老者。 杨总管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忍不住低声喝道:“放肆!” 可惜的是,此刻他也不过刚刚从秋茹的眼睛中猜到结果,根本还来不及向老者禀报! 老者顺着雪儿手指的方向,目光再次落到杨总管身上,于是杨总管朝着雪儿低喝的情景,就再次落进了老者眼中。 杨总管心中一凛,连忙回过头面朝着老者,然后迅速地躬身。 老者收回目光,再次望向雪儿,对于这个大胆的少女显然也起了好奇心:“我为什么要让你起来?” 雪儿夸张地皱起眉头:“因为跪着膝盖很疼!” “难道你从未跪过么?”老者又问,目光中的好奇之色更加明显,甚至还多了一丝隐隐的激动,“还是没有人敢让你跪?” 雪儿思索了一下,还真的点了点头:“没有。” 只是她这句“没有”却是回答老者的前一个问题,而在老者看来,这两个问题却分明是同一个问题。 毕竟,只有没人敢让下跪的人,才可能从未跪过。 这个答案让老者的眉头再次一皱,望向秋茹秋萍的目光瞬间竟多了三分不满与凌厉! 第十五章 巧合? “可是她没有——” 感觉到老者对于秋茹秋萍的不满,就连杨总管也跟着惊出一身冷汗,于是忍不住想要开口辩解。毕竟,刚才他从秋茹的眼神中,得到的消息是“没有”! “没有什么?”老者皱起眉,望向杨总管的眼神分外不满起来,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打断了对方的话,“弄不清楚还敢如此胆大?你,好的很!” 老者的声音不高,也不凌厉,甚至还有些缓慢,却让杨总管“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同时口中低声道:“属下不敢!” 此时雪儿身旁的秋茹秋萍还没有得到让雪儿起身的命令,因此虽然也低着头,却依旧不敢让雪儿起身。 于是,依旧跪着的雪儿一扭头,就看到了同样跪下来的杨总管脸上的冷汗。 不过她依旧没有等到那个神秘老者让她起来的话,却听到了一声重重地叹息:“就算她不是,也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你们又何必为难?看到她,我就想到了馨儿。她在此被你们为难,也不知馨儿又在何处,受到何人的刁难……” 声音渐低,却渐渐地多了一丝落寞和凄凉。 雪儿忍不住再次抬起头来,却见老者眉头紧紧皱起,一只手正紧紧地掐着眉心再次皱出来的“川”字。 杨总管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可奈何老者没有让他起身,他也只有跪在那里干着急:“皇……老爷!” 雪儿却没有他那么多顾虑,见老者不停地掐自己的眉心,知道对方应该的触动了某些忧思,进而引起的头疾之类。 再加上她跪的时间久了,地上虽然铺着厚实而柔软的地毯,但是一双从未跪过的膝盖依然还是有些吃不消,所以干脆借机站起身来,两步就到了老者跟前:“老人家,你的头疼?”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朝着老者的手腕搭了过去:“让雪儿替你诊脉,如何?”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根本没有给老者答应的时间,雪儿额手指便搭上了老者的手腕! 跪在她身边的秋茹和秋萍,听着老者说话伤感,也只能跟着低头,一时疏忽便被雪儿钻了空子,眼看着她走到老者身边,不由变了脸色。 就连跪在老者身边的杨总管也是一脸惊诧,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拦她,然而终究是因为跪着,又没有提前防备,竟被雪儿轻盈地一躲,便躲开了他伸出来拦截的双臂,直接绕到了老者身边。 老者也没想到雪儿竟如此大胆,一时愣住,竟然忘记躲开她的手指,于是便被她搭上了手腕。 好在雪儿并没有出格的举动,手指甫一接触老者的脉搏,便真的替对方诊起脉来,让地上三人骤然悬起的心,总算是稍微放下了一些。 老者也暗暗松了口气,一边由着雪儿替他诊脉,一边道:“小丫头,你不怕我?” 雪儿正专心感应对方脉搏的跳动变化,美丽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和认真,对于老者的话直接就充耳不闻。 跪在地上的杨总管似乎又要开口,却被老者一个眼神止住,于是悻悻地将要开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是一双眼睛却是时刻不离雪儿背影,留意着她的每一个举动。 还好雪儿是只是想要借机站起身来,并不是要行次或者意图不轨,而且又真的懂岐黄之术,因此在手指离开老者的手腕之后,便再次上前,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按在老者头上的几个穴位,并或轻或重地揉了起来。 这让杨总管总算是松了口气,秋茹和秋萍慢慢放松了警惕。可是没有老者的命令,他们三个却是说什么都不敢起来的。 雪儿一边替老者揉着头,一边道:“雪儿才疏学浅,又没有银针在手,只能暂时缓解些您老人家的头疼,还望老人家不要怪罪。” 她口中说着“不要怪罪”,然而却没有一丝一毫抱歉的意思,反而更像是抱怨什么。 老者的脸色明显舒缓下来,头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自然是听出了雪儿话语中的抱怨。再加上雪儿的年纪,也让他心中好感顿生,于是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你有银针么?” 雪儿连忙点头:“雪儿对于针灸之术,虽然不算太过精通,却也略懂皮毛,因此一直随身携带着一套银针。只不过……” 她顿了一顿,撅起小嘴,道:“方才因为被她们逼着沐浴更衣,留在了原来的房间内。” 老者闻言立刻将目光转向秋茹秋萍姐妹,吓得二人连忙再次低头,最后还是秋茹开口:“回禀老爷,的确是有一套银针被沈姑娘暂时放在了奴婢二人的房间内。” “去取来。” 老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吩咐道,却让秋茹和秋萍同时楞了楞,就连还跪在地上的杨总管也忍不住出声:“老爷——” “住口!”话未说完便再次被老者打断,“我是‘老爷’还是你是‘老爷’?” 这句话的后果就是杨总管再一次深深地垂下头去,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秋茹看看杨总管,没有得到答案,然后又看了看秋萍,这才告退一声,站起身来,后退着出了房门,然后才转身离去。 而这期间,雪儿的一双纤纤素手,就从未离开过老者的额头,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对方的头上或按或揉或掐,力道也轻重不一。 老者的脸色也逐渐舒缓下来,到最后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杨总管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雪儿的举动。他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不住再次开口。 只是他也知道现在老者对于这个少女的印象极佳,然而职责所在,这句话却是不吐不快,因此几乎是一口气将话说出来的:“老爷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脚心并未有红色的梅花痣!” 老者倏然睁开双目,等着他:“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下吗?” 他叹了口气,将托在掌心的泪滴水晶紧紧握起,就好像要攥到心里一般,同时口中喃喃道:“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从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不是。杨进呀杨进,不用你提醒我便知道,这个丫头的眉目,和灵馨的母亲,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所以,就算是灵馨再怎么变化,也不会长成她这个样子。”老者再次叹气,“这个丫头何灵馨年纪相仿,你就连这么一丝念想也要给我打破吗?” “可是——”杨总管,杨进还想再争辩什么,却最后却只是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再开口。 老者似乎知道杨进的下文,叹道:“十年了!若是灵馨还在人世,应该也像她这样大吧?何况这一次去天意山庄,也只是有可能,并不一定保证就能找到灵馨。就算是让这个丫头暂时带替灵馨,也让我聊慰思女之痛,又有何不可?” 说话的时候,他将手中的泪滴水晶握地更紧:“何况,还有这颗‘魔妃之泪’!” 雪儿一直都觉得,眼前这个老者应该就是这条船,和船上所有人的主人,当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所以,在通过诊脉确定老者头痛的症结之后,对于医治老者的头痛之症,她倒是绝对出于真心。 而向秋茹索要银针,虽然有借机告黑状的嫌疑,但也是真心想要通过银针给老者医治一番,就算不能彻底解决,至少也让对方短时间内不再发作。 所以,虽然秋茹离去,她的手下却是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可是,一开始老者说“馨儿”她还能不在意,可是再加上后来的“灵馨”“梅花痣”“年龄相仿”,再回想方才沐浴之后,秋茹与秋萍为她更衣的情景,秋茹似乎格外留下的她的脚心,却不能不让她多想! 于是接下来就连替老者按揉头部穴道的动作,也逐渐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她的心不在焉,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老者的头痛之症再次开始发作起来! “小丫头?” 在雪儿第三次无意按偏了位置之后,老者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满:“你为何突然停手?” 既然被对方察觉,雪儿干脆就真的停留下来,朝着老者躬了躬身子算是行礼,然后才犹豫着道:“虽然雪儿的左脚掌心的确没有梅花痣,可是雪儿却真的知道有人的左脚掌心有!” 这一句话简直就是石破天惊,就连老者的脸色也变了,再也无法稳如泰山般地坐在那里,一下就站起身来! 左脚掌心! 就是他在看到魔妃之泪后,怀疑自己失踪的那一对儿女中,携带魔妃之泪的哥哥将水晶给了妹妹灵馨。他在吩咐秋茹秋萍查看这个丫头脚心的时候,也没后具体说是在哪一只脚上。 而方才杨进又快又急,一口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也没有提起左右脚的问题,她怎样一口就道破是左脚? 虽然一个人只有两只脚,脚心的痣非左即右,可她为何不说右脚掌心,偏偏只说左脚,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而且,如果一切都是这个小丫头在懵,她又是如何知道灵馨的左脚掌心有颗梅花痣? 老者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小丫头,你说的那个人,脚底的梅花痣具体有多大,是几个花瓣?” 雪儿伸出自己的小指,道:“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大约有现在我的小指甲那么大,不过现在吗,随着年纪增长,自然是增大了一些。不是一般的五瓣梅花,而是四瓣。最为奇特的是,那竟然是一颗重瓣梅花,纹路还十分清晰!” 老者的话,是在试探她,她当然清楚。可她的回答,又何尝不是在试探老者的底细? 于是,在雪儿这句话说完之后,老者的整个脸色都变了,一把就抓住了雪儿的肩膀! 第十六章 就是不给 老者一直都在坐着,此刻骤然站起来,雪儿才突然发现,对方虽然身材不算特别高大,然而那骤然爆发出来的气势却是让人不敢直视。 “那个人现在何处?” 老者再也不复刚才的稳定从容,整个人都显得急切起来! 雪儿先是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镇定了下来。灵馨是圣女岛上众多圣女中,唯一与自己亲近的一个。虽然方才老者话中都是对那个足底有梅花痣的女子的字字都是愧疚与思念,然而为了灵馨,她却也不得不再多问一句。 她装作不经意地后退了一步,避开老者抓向自己肩膀的双手:“还请恕雪儿唐突,不知老人家,与那位足底生有梅花痣的姑娘之间,是何种关系?” “是何关系?” 老者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女竟然不受自己气势影响,居然还能够问出问题来。然而这个问题却似乎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喃喃重复了一遍,一时间呆呆地竟然陷入了回忆当中。 现在的情形是,雪儿再猜测老者与灵馨之间的关系,犹豫着要不要将灵馨的境况说出来。万一是仇家什么的,为灵馨惹来不不要的麻烦却绝非她所愿。 可是,所有的散功圣女,包括雪儿,在圣女岛上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不思念家乡和亲人的! 所以,如果能为灵馨找到她的家人,雪儿却又绝对愿意去做。 而老者,存的心思也同雪儿有些相似,对方知道梅花痣在左脚,还能够说出重瓣梅花,四个花瓣来,就代表她一定见过灵馨足底的梅花痣。可她到底是偶然所见,此刻拿来从自己这里索要好处,还是真的与灵馨相识呢? 如果真的是与灵馨相识,那么自然的皆大欢喜,甚至还能通过她找到灵馨,最起码也能知道灵馨的下落。 可如果不是呢? 万一灵馨是落在她的手里,被她看到了足底的梅花痣,一旦她知道了自己与灵馨的关系,以灵馨来要挟自己呢? 为了灵馨,他当然愿意做一些让步,答应对方一些条件,可若是自己不能答应的呢?难道要自己还未见到灵馨一面,就阴阳永隔? 所以,对于雪儿的问题,老者也有些犹豫。 他收起自己的急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清咳了一声,朝着跪在地上的杨进道:“杨总管,你先起来。” 这句话让雪儿瞬间明白了老者的态度,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问题过于冒昧唐突,可是不问出来她也实在不敢将灵馨的境况告诉这个老者。 心中苦笑,雪儿后退了两步,虽然没有跪下,却与老者拉开了些距离,微微躬了躬身子,垂首不语,等着老者的回答。 就连秋萍也在老者的示意下,默默地站起身来。至于刚刚拿来雪儿遗落的那套银针的秋茹,呆呆地站在门口,一时连进也不敢进来。 杨进看到了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秋茹会意,于是后退了两步,从三个人的视线当中消失(秋萍是背对着门跪着的,因此看不到),在外门等候老者或者杨进接下来的指示。 看到雪儿后退,老者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少女的通透与敏感,知道自己方才让杨进起来的话已经让这个少女产生了一声疏离与防备。 他面不改色,目光再次落在雪儿身上,手中的魔妃之泪泛着些微的凉意,让他的心思也清明下来。 老者将魔妃之泪握紧,不过随即摊开手掌,目光紧紧盯着雪儿:“这颗水晶是你的吗?” 雪儿的心猛然一缩,目光顿时落在那颗泪滴水晶上面,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轩辕昰的那张冷冰冰的脸来! 不知为何,当从老者和那个杨进口中,知道这颗水晶叫做魔妃之泪后,她整个人竟然一阵神思恍惚,耳畔也嗡嗡作响,就连心也蓦然一疼,却说不上任何理由来! 想到轩辕昰,雪儿的心又的没由来的一疼:自己在他的心里,只怕早就是一个葬身鱼腹的死人,甚至连骨头渣都不存在的人了吧? 他知道他的泪滴水晶的神奇之处吗?应该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因此保住一条性命吧?不但如此,就连救自己的船只,也与这颗泪滴水晶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雪儿忽然觉得,那颗泪滴水晶其实是有意将自己带到这艘大船面前,然后让船上的人救下自己的。 甚至,如果那个何老三当时不时正好出现在甲板上看到了自己,或者即使看到了也见死不救,那么泪滴水晶还会再次护着自己,将自己带到这艘船的面前! 从自己坠崖如海,进入那个七色莲花一样的小岛上开始。冥冥中,天意的大手,似乎就开始操纵一切。 而在这艘大船上,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缘起这颗泪滴水晶! 她的沉默让老者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杨进上前一步,雪儿顿时觉得眼前有一片阴影投下。 “这颗水晶是你的吗?”老者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雪儿回了神,直接摇了摇头:“不是。” 老者眯起了眼睛,追问:“那为何会在你的身上?是灵馨给你的?也就是你口中脚心有梅花痣的女子?” 雪儿一愣,不知道老者为何竟会联想到灵馨身上,难不成这可泪滴水晶本来应该属于灵馨? 可自己为何从未听灵馨提起过?反倒是轩辕昰身边的影先生,似乎好像无意中提及,说是轩辕昰从小佩戴的东西,似乎还是轩辕昰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一时之间,雪儿的思绪纷乱,有些理不出头绪,于是下意识地再次摇头:“不是,灵馨身上,从无此物。” “那么此物你到底是从何而来?”就连老者的眼中也不由露出思索的神情,显然一时也是有些理不清思路了。 “因为雪儿又晕船之症,所以那人将此物借给雪儿,只为暂时缓解症状的发作。”雪儿的目光就一直不曾从那刻魔妃之泪上面离开过。时间一久,仿佛也被浸染了那种悲伤,眼中竟然有泪意泛起,无法抑制。 她只得将目光移开,却见杨进正在对着老者微微点头,显然是在证实她晕船之症非虚。雪儿也不以为意,毕竟人家会怀疑防备也属正常,她不也同样在怀疑防备对方吗? 只是,老者为主她是客,只能人家审问她,她没有能力审问人家罢了。 “什么人?”老者继续追问,“将魔妃之泪交给你的那人,长得什么样,多大年纪,可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老者一连串的问题,再加上明显再次激动起来的情绪,让雪儿的再次后退了一步,然后保持了沉默。 “问你呢,还不赶快回答!” 雪儿的沉默,换来的就是杨进的低喝,还有十分明显的威胁意味。 可惜在圣女岛上的时候,每次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之后,颜如魅的气势不知道要比眼前这个杨进强多少倍。所以对于杨进的低喝,雪儿不要说变了脸色,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雪儿的无动于衷让杨进的脸色很不好看,于是又要开口,却被老者一个眼神制止,然后换做老者开口:“你不愿意告诉我,是吗?” 不等雪儿回答,他又继续道:“还有灵馨的事情,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对不对?” 雪儿动了动站得发麻的双足,然后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老者:“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我与灵馨多年好友,不将你们之间的关系弄清楚,我怎么敢直接将她的下落告诉你?毕竟她的身份非同一般,万一你利用她的身份做什么坏事,让我如何向灵馨交代?” 不等老者反应过来,也不看老者的脸色她就继续道:“至于将这颗水晶借给我的人,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份背景,只是知道他的脾气似乎不太好,总是板着一张脸——” 雪儿一指杨进:“比他还要冷!” 这就话让杨进哭笑不得,然而想到魔妃之泪的主人,他的心又禁不住一凛,自己如何能够与其相提并论,只怕是要折煞了自己! 他悄悄抬起头,发现老者尚在沉思之中,根本就没有留意自己的小动作,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老者望着雪儿的眼睛,似乎在分辨她一番话的可信度:“那你说的那人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雪儿想了想,道:“是个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似乎受到了某种创伤,一时看不到东西,还是我用银针帮他医治的。”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抬头四处乱看:“我的银针你,现在能还给我了吗?” 老者哪里顾得上理会她关于银针的问题,继续追问:“二十二?” 雪儿皱眉:“大概是吧,我又没有问过,哪里会知道得如此具体?——可以将我的银针还给我了么?还有这颗水晶,我还要还给人家。” 老者没有再追问对方的相貌,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却依旧没有将水晶交还给雪儿的依稀。反而是眼睛逐渐明亮起来,许久才道:“若是你再见到此人,还能认出来吗?” 雪儿连忙点头;“当然能,只是你要将这水晶先还给我。不然我就是见了他,也不好交代不是?” 老者充耳不闻,只是长长地出了口气,然而看向雪儿的目光却变了:“待你向我指认出那人之后,再让那人决定是否给你。现在,你可以同我说说灵馨的事情了么?” 第十七章 还是不给 说来说去,对方是既不想将泪滴水晶还给她,又不想说出与灵馨的关系,却还想从雪儿处得到灵馨的消息。 这如意算盘打的,雪儿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心中小小的不满肯定是有的,就算那颗所谓的“魔妃之泪”不是她的,可也是别借给她的,怎么能强抢了不还,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如果不是她人在屋檐下,如果不是她势单力孤,如果不是她对这老者的印象还不算太坏,如果不是那个杨进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怕雪儿直接动手去抢的心思都有! 见雪儿垂首不语,老者又等了一刻,甚至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了两口,这才缓缓开口:“你我心中,都对彼此有所防备。然而总归要有一个人先放下心防,谈话才能继续,你说呢?” 雪儿点头,她承认对方的话很有说服力,可是,为什么首先开口的人,一定要是她? 所以在点头之后,雪儿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雪儿的沉默再一次表明了她的态度,最后干脆连老者殷切的眼神也一同回避了。一旁的杨进皱眉,却被老者以眼神制止了。 “若无意外,再有三四日的工夫,应该就能到天意山庄。”老者叹了口气,“便是你不信老夫,也总该相信天意山庄吧?” 天意山庄? 这个老者的大船竟是去往天意山庄的!雪儿禁不住有深深地看了老者一眼,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老者轻轻摇头叹息一声,却也不带再逼迫于她。只是对于那颗魔妃之泪,不管雪儿再怎么旁敲侧击,明说暗点,对方却是始终不肯还! 对此雪儿也是无奈,抢?不要说这个看不透深浅的杨进,就是秋茹秋萍两个,她也不算对手!偷?这里是人家的船,人家的地盘,人生地疏的,她能从房间出去再找回来就不错了,还指望着去偷,还不得把她自己丢了? 所以,最后也不得不息了自己的小心思,心里却在想着,若是再次见到轩辕昰,该如何向其交代。 所幸经过这次对话之后,老者虽然依旧不肯透露他的身份,但是对于雪儿却似乎多了几分信任。在杨进多次阻拦之后,依旧执意让雪儿以银针为他舒解头痛之症。 而雪儿的银针手法的从颜如魅为她搜罗的一本破了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古籍上自己钻研出来的,手法独特,不能说手到擒来,但是对于老者多年的宿疾竟然真的起到了作用,让老者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对于雪儿也更加信任,甚至有些依赖起来。 之前她也曾以银针为轩辕昰医治眼睛,因为对方的眼睛只是四周穴道临时受损,所以雪儿大约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能让其复明。可老者的头痛之疾,却似乎是沉疴日久,所以也非一朝一夕便能根除。雪儿能做的,也就是一点点地缓解。 老者因此干脆命人另外给雪儿安排房间,几乎紧挨着他自己所在的房间,同时让秋茹秋萍陪伴。因为这个船上,除了那个给侍卫做饭的柳大娘,就只有秋茹秋萍两个女子,与雪儿也算年龄相仿,也只能让她们两个陪伴雪儿。 只是,这其中到底是怕雪儿人生地疏,诸多不便,还是对雪儿仍有不放心之处,让这两个人监视提防,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不过因为雪儿成功地缓解了老者多年的头痛宿疾,整个船上的人,包括那个总是绷着一张脸,冷冰冰的杨进,一个个对于学的态度也都由开始的不以为意,到现在的亲切中透着恭敬。 从中也不难看出,这个神秘老者的身份,必定不简单。虽然船上的人一般都不会主动提及,便是雪儿旁敲侧击,也只是敷衍过去,或者王顾左右而言他。 这反而让雪儿对于这个神秘老者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好奇!就算是她能接触到的人都闪烁其词,她也能肯定,老者的身份在他们即将要去往的地方,非同一般! 而更让她好奇的是,一次她从秋萍口中无意得知,老者这次赶往天意山庄,是为了寻人! 说到这里就要提一下秋茹秋萍,她们的确是亲生姐妹,身上的武功皆是出自杨进传授,然而却无师徒之名,只是上司与属下的关系。 而这两个人中,秋茹沉默寡言,心思似乎也更重一些。秋萍则相对活泼开朗一点些,话也多,只是因为与秋茹近乎形影不离,才显得话少。 整个大船上除了柳大娘那个给随行人员做饭的厨娘,和秋茹秋萍两个女子。神秘老者的其余随行人员,清一色的都是男子。 而且,更古怪的是,这三个女子,柳大娘的身份很明确,那就是单给神秘老者的随行人员做饭,基本上就不曾见过神秘老者的真容,就算老者有命令,也是通过杨进传达。 杨进自然是老者非常信任的人物,几乎掌管者老者的一切日常事务,其余的人,杂役,护卫,厨子等也都是各司其职,几乎没有一个闲人。 只有秋茹秋萍是一对儿例外。 她们的身份分明也是侍女仆从之类,然而却是没有任何职务,也不服饰任何人,包括那个神秘老子。除了杨进偶尔的差遣,就连那个神秘老者,一般也不会让她们去做事。 当然,这是在雪儿出现之前,在老者决定留下雪儿,并紧挨着他的房间给她安排房间之后,她们唯一的任务就是陪伴雪儿。 注意,是陪伴,而不是伺候服侍,所以雪儿的吩咐,她们其实是可以不必遵从的。自然就不要说服侍雪儿什么的了。 而雪儿,因为本身晕船的缘故,一般也不会离开泪滴水晶的范围,所以也就只在自己的房间和下面一层的房间中活动。 原本秋茹秋萍的房间就在老者所在房间的下面一层,但是因为雪儿的原因,所以结果也搬到了给雪儿指定的房间,只剩下了些侍卫之类,所以雪儿干脆也就不去,只在最上面一层活动。 对于这两个人古怪的身份,雪儿自然也好奇,于是一次趁着秋茹离开,不知道被杨进唤去吩咐何事的时候,同秋萍多聊了几句。 没有秋茹管制的秋萍,一开始还谨记着秋茹的吩咐,少说多听,不过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同雪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当然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雪儿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圣女岛上,对于外界不能说一无所知,但也所知不多,而且大部分还是来自书本典籍,还有一些是从岛上其他年岁较大,有之前记忆的圣女处得知。 这其中自然是灵馨告诉她的最多,必其他人的只言片语要多许多,也详尽许多。 当然,就她所知道的这些,与任何一个圣女岛之外的相比,都是少得可怜,所以雪儿问的时候多,答的时候少。 这便让秋萍的心里有了某种小小的优越的满足感,因此一个不小心,就透露出了一些此行的目的。 “其实我和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秋萍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总是弯弯的,眯起来的眼睛中也多了一丝迷惘和惆怅。她说,“虽然知道父母家乡,可父母已经不在,家乡又哪里还是家乡?” 她向雪儿讲述在遇到杨进之前所经受的苦难,以及遇到杨进之后的发生的改变,最后叹道:“左不过还是仰人鼻息罢了!若是遇到的主子心地善良还好些,若不然只怕是还没有你来得自由!” 雪儿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那个杨总管对你们不好么?” 秋萍道:“若非杨总管,我与姐姐只怕是早已暴毙街头。杨总管之于我姐妹,便如再生父母一般!” “可你们的老爷也很好啊,”雪儿道,“虽说是主仆,可你俩姐妹在这船上,我觉得其实和主子也没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没有人来指派任务给你们呀?” 秋萍叹了口气:“谁知道老爷要寻找的小姐会是一个何样品性的人?万一——”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房门便突然被人推开,一身海风腥咸气味的秋茹走了进来,圆圆的脸蛋因为笑容更加可爱:“我不在,你们在聊什么?” 谈话至此就被打断,雪儿从中推测出来的消息就是,秋萍口中称“小姐”,应该是那个神秘老者失散的女儿之类的人,此次到天意山庄就是为了寻找她。而带着秋茹和秋萍,则是为了在找到之后,不至于立刻找不到信任的人来服侍。 换言之,秋茹和秋萍,是老者准备来服侍自己即将找到的女儿的! 再联想之前种种,雪儿的心中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事情真的会如此巧合吗?可泪滴水晶又该如何解释。 想到单天骄临终所托,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去这个天意山庄一趟。而在这之前,自然是再次向老者讨要那颗魔妃之泪。 于是在她又一次以银针为老者缓解头疼之后,直接就提出了这个要求,结果老者也很直接地拒绝了她的要求:“这颗魔妃之泪,暂时不能还给你。不过,若是你能够再次指认出借给魔妃之泪的人,可以由那个人来决定是否给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老者看雪儿的眼神十分古怪,其中的深意,让雪儿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第十八章 单天鹰 三四日的工夫不长,因为逐渐接近陆地,又一直风平浪静,大船的航行速度又快,因此实际上在第三日的时候就已经遥遥看到了陆地。 等大船停下,雪儿与秋茹秋萍一起随着老者下船的时候,竟然看到岸边站了一群人! 具体的有多少人,雪儿没有数,只是感觉大概有二三十人的样子,身后车马齐备。以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为首,站在岸边,显然是在恭候老者的到来。 青年面色白皙,眉目平和,却又有着独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意气风发,锋芒外露却不逼人。一身素锦长袍,偏偏衣领,箭袖和腰带都是天蓝色的,整个人显得素雅洁致。在海风的吹拂下,却又凸显出几分俊秀与飘逸来,宛如天边一抹闲适的流云。 他分明是一个人,却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身后那二十多个人,在他的那种卓然风采的映衬下,就连面目模糊起来,让人只能看到他的神采飞扬。 雪儿发现,那个在自己面前和蔼可亲的老者,在从大船上走下来,面对着迎接自己的一干人等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就爆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几乎所有的人都屏气敛息,垂下头不敢直视。那个素锦长袍的青年也垂下了眉眼,态度恭谦,然而却又无丝毫曲意奉承之意,不卑不亢。 雪儿跟在神秘老者身边,落后了半步,正巧可以看到老者目光中那种含而不露的赞赏之色。 “在下单天鹰,奉家父之命,前来迎接贵客。”青年躬身开口,声音清朗,一如他的人一般。 前来迎接都不肯道明对方身份,这老者的身份到底得多神秘?同时也让雪儿感觉到了这个自称单天鹰的青年的细致与谨慎。 可就是这样一个细致谨慎,不卑不亢,一派疏朗清和,在神秘老者强大的气场之下,都保持了落落大方的气度的青年,在雪儿随着老者从他眼前经过的时候,却突然失态! 他虽然略低了头,然而因为身高的关系还是能够看到雪儿整张脸庞的。 单天鹰的目光越过老者,径直落在对面女子美丽精致到极致的脸孔上,顿时有一瞬间的失神。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被雪儿的气质风华所吸引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在摆脱老者气场的影响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老者身后跟着的那个美丽雍容的少女身上! 好在单天鹰的定力惊人,很快便从对于雪儿美丽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然而,他失态的状况却是发生在他回神之后。 少女的眉毛比起一般女子来,似乎长了些也直了些,给人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她的目光清澈而干净,仿佛不谙世事的样子,却偏偏又有种说不出的睥睨跋扈在里面,甚至比老者的气场更加强大。 她的唇小巧而饱满,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一丝温柔俏皮的笑意,却以后调皮如精灵,总有种让人无法捉摸的感觉。圆润如珠的下巴透出雍容的气度,令她更加风华绝代,美丽倾城。 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当然会吸引单天鹰这种年纪轻轻的男子。只是,更加吸引单天鹰的,却是雪儿眉心那一颗粉红色的花钿! 单天鹰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是跟着兄长单天骄一同前往承天教的圣女岛解救那些圣女的,再加上将那些圣女带回天意山庄已经有一段时日,对于那些女子眉心的点额砂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虽然绝大多数散功圣女的点额砂都是红色,然而曾听那个自称灵馨,总是缠住自己的散功圣女,却曾无意中提到,她在圣女岛上,有一个好姐妹修炼神速,点额砂就是淡淡的粉色。 可是,事情会如此巧合吗? 单天鹰愣愣地望着雪儿眉心粉色的点额砂,整个人一时都处于一种极度的震惊当中,以至于老者从他眼前经过,都快走到了车马跟前,他还在木愣愣地盯着雪儿的背影发呆。直到老者走到马车跟前,发现他没有跟上,回头重重地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雪儿跟着老者下船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单天鹰。这样一个优秀的青年,让一左一右跟随着她的秋茹秋萍姐妹的眼睛几乎同时一亮,她自然想不注意都难。 然而,她更加留意的是,这个自称单天鹰的青年男子,与在圣女岛上为了掩护自己最终死在承天教徒刀下的那个单天骄,眉目之间竟有八九分相似,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这个青年男子一开始自称单天鹰,她都要以为那个单天骄又回了魂! 所以,单天鹰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单天鹰。只是对方重点看的是她眉心的点额砂,猜测她的身份。而她却是惊诧于对方与单天骄相似的面孔,猜测他与那个单天骄的关系。 单天鹰,单天骄,就连名字都只差一个字,这实在不能不让雪儿多想。 然而想归想,脚下却是始终不停,穿过前来迎接的人,一切的应酬都由杨进开口,老者始终未发一言,雪儿也就也紧闭嘴巴,跟着老者一直走到车马队伍跟前。 老者自然是要上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杨进跟随,单天鹰作陪,三个人进了排在最前头的那一辆马车。 秋茹秋萍与雪儿三个女子自然是要坐在同一辆马车内的。毕竟除了她们三个,就是前来迎接保护的这些人,也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哪个也不方便与她们三个同乘一辆。 剩下的众人,或者乘车,或者骑马,不一而足。 因为迎接的时候,单天鹰是在最前一排,待转了身,他就成了最后一个。又因为要陪同保护那个神秘老者,需要再次走到最前排去,所以不免从雪儿所在的马车旁边经过。 此时秋茹已经先行上了车,想必是要提前查看车厢内有无危险之类。留下秋萍搀扶着雪儿,扶着她往马车上爬。之所以说爬,是因为她本身没有任何武功,内力虽然有,但是不能用,也和没有一样。所以无法无秋茹和其他人那般,直接跳上去,只能一点点地往上爬。 于是单天鹰很自然地就上前扶了一把,分寸刚好,力道也刚好。既不会让雪儿觉得唐突,也恰好让雪儿能够借力上去。 “多谢。” 爬上马车的雪儿没有急着进去,反而转过身来,朝着对方道了一声谢,这才转身钻了进去。 秋萍随后也跳了上去,只留下再次陷入呆滞状态的单天鹰。 就在刚才,他搀扶那个女子上去的时候,他无意看到了对方挂在腰间的玉佩,与大哥的玉佩……十分相似却又不同的样子。 单天鹰望着已经开始缓缓前行的马车,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啪!” 肩头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一个与单天鹰年岁相仿的青年走到他身边,目光却同样落在雪儿刚刚上去的那辆马车上:“那位姑娘很特别?” 单天鹰一愣,这才回了神,白皙如玉的俊脸难得泛起一丝窘迫,也不答话,只是尴尬一笑,转身就朝着最前面的老者所在的马车追了过去。 雪儿钻进车厢的时候,秋茹应坐在了车厢最右的位置。她的本意是让雪儿坐中间,然后秋萍上来坐另一边。 结果雪儿上来之后,直接就做到了靠着另外窗户的一边,随即将窗帘掀开了一个小缝,观察着单天鹰的表情。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单天鹰看到自己腰间的那块凤纹玉佩,为的就是观察单天鹰的反应,从而推测出对方与那个将龙纹玉佩交托给自己的单天骄之间的关系。 结果她果然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讶和诧异,也就是说,这个单天鹰对于她的凤纹玉佩,是知道的! 正思索的时候,秋萍也钻了进来,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上。这辆车虽不及神秘老者所伤的那一辆车厢宽敞人,不过好在她们三个女子都算是身量苗条之人,所以不但能够坐得下,竟然彼此之间还不拥挤。 若是换做柳大娘那种身材的,估计两个都坐不开。 秋萍一坐下,整个人就朝着雪儿这边靠了过来,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到了雪儿的身上,将雪儿吓了一跳! 雪儿正要开口,却见秋萍已经将自己这边的窗帘掀开了些,正朝着那个匆匆离去的俊逸背影追随了过去,直到消失不见才缩回身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同时口中叹道:“若是我也不会武功就好了。” 秋茹一愣,显然还不明白自己妹妹为何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出来,不禁目露疑惑之色。 雪儿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望了秋萍一眼。这几日相处下来,彼此也熟稔了不少,在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之后,忍不住笑着道:“不如我们换一换位置,如何?” “好呀好呀!” 秋萍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只是话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她的脸瞬间一红,声音中的底气也不足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换位置做什么?” 秋茹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的妹妹和雪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问起,最后抿了抿唇,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她的那边,当然不会有俊逸的背影让她的目光去追随,于是就真的只能看路上的风景。 雪儿在看到自己想看的结果之后,对于到底是坐在中间还是靠窗的位置,也就不怎么在意了,于是也就真的同秋萍换了位置。 她宁愿坐在中间,想自己的心事。 第十九章 家母相邀 从海边往天意山庄,连半天的路程都不到,而所谓的车马队伍,其实也不过四辆马车而已。所以行进的速度也不慢,雪儿觉得,也不过一个恍惚的工夫,马车就停了下来。 这期间,她右边的秋茹看风景,只是不知道看在了眼里,是否装在了心里。她左边的秋萍也看“风景”,只是一路上那“风景”是否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雪儿是三个人中,最为沉默的一个,无比安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生活在圣女岛上,每日修炼,也看着新的少女加入,也看着有些修炼小成的少女离开。 她不知道颜如魅为何独独留下她一个,除了逼着她修炼,其实对她还算不错。她想要医药之类的书籍,颜如魅找来的全都是孤本绝本,她想要在修炼之余练习舞蹈,颜如魅也没有反对。 就算她修炼的等阶明显高出其他圣女,也从未命人将她带离圣女岛过。甚至就连灵馨被带走的时候,她出面阻挠,颜如魅也迁就了她,独独留下了灵馨同她作伴。 可以说,不管颜如魅是好是坏,她这十六年的人生记忆,就只有那个不大的圣女岛。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尚在人世,更不知道他们会在何处?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与现在脚下这片大地,有什么样的关联! 跟着老者去天意山庄,一个是老者的要求,希望她能指认出那个脚底长有梅花痣的女子,能够找到魔妃之泪的主人,也就是轩辕昰,更好。而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单天骄临终所托。不论如何,对方救了自己性命,自己去一趟天意山庄,也是应该的。 可是,方才故意让单天鹰看到自己的凤纹玉佩之后,单天鹰的反应也说明,她自己也与天意山庄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只是这种猜不透的联系,却不但让她心安,反而是莫名的茫然不安。 同秋萍换地方之后,她更是不敢去看四周的环境一眼,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也没有勇气去承受,因此宁愿躲在最中间,一路默默,神思恍惚。 秋茹似乎也有了某种心事,只是她向来沉默少言,雪儿也无从猜测,也因此不愿打扰她去看马车外的风景,而秋萍,如果因为雪儿同她正车窗的位置而让她少看了单天鹰一眼,估计她连掐死自己的心思都会有! 这一点,雪儿毫不怀疑。 一路上都很安静,没有喧闹嘈杂。应该是单天鹰选择了比较安静的路线,少有行人,所以雪儿也就更加懒得看外面了。 随着马车的速度渐趋缓慢,最后稳稳地停下,雪儿也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挣脱出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鼓起勇气,掀开了车厢的帘子! 秋萍已经在她面前先行下去,秋茹也正准备着从另一边下去,只将雪儿一个人留在了车厢中,想不下去都不行。 然而,随着雪儿的人从车厢里钻出来,竟然有一只干净而稳定的大手,再次伸到了她的面前。 雪儿一愣,抬头去看,就看到了一个男子微微含笑的眼睛。 是之前在单天鹰对着自己所在的马车发呆时候,拍他肩膀的那个青年。虽然对于这个人的印象不深,但是因为时间短,雪儿还是有些印象的。 对于这个人主动伸手的举动,雪儿本能地从心底有些抵触,说不出原因,只是抵触而已。 轻轻地一笑,雪儿说了声“多谢”,然而却并未如对方所期望地那般将手掌放到那只依旧伸到自己眼前的大手中,反而是伸手扶住尚未从马车前离开的秋萍的肩膀,一下跳了下来! 上来的时候费尽,跳下去还能费她多少力气?好歹她也练习过一些舞蹈,身子轻盈,不至于因为不懂轻功而扭到脚。 再次朝着对方点头示意,雪儿一手拉住秋萍就急匆匆地朝着神秘老者和杨进的方向追了过去。剩下那个青年,站在马车跟前没有动,目中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之色。 老者和杨进在单天鹰的陪同下,已经走到了天意山庄的大门口,一个深蓝长衫的中年男子脸型方正,眉目间与单天鹰有些相似,身边一个美丽的妇人,淡紫的衣裙,臻首娥眉,眼角两道浅浅的鱼尾,不但不显老态,反而自有种成熟女子的风韵。她紧紧跟随在中年男子身侧,意态从容,一派温婉。 看二人是神色以及所站的距离,这两个应该是一对夫妇。身后是一众人等,形色不一,都站在那里迎接老者的到来。 之所以雪儿知道,这便是老者和单天鹰口中的“天意山庄”,是因为那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顾不得仔细观察天意山庄的大门,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雪儿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跟紧神秘老者的脚步,万一在这个人生地疏的地方把自己弄丢了,她可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雪儿小跑了两步,追上老者的步伐,与秋茹秋萍一起跟在老者的身后。 看到跑过来的少女,单天鹰的目光闪了闪,随即竟然避了开去,快步向前,走到正门前深蓝长衫的中年男子面前,躬身行礼:“父亲,母亲,孩儿幸不辱命!” 说完这话之后,转身便同那一对夫妇站在一起,就要向着神秘老者下跪,却被老者阻止:“单庄主,你们江湖中人向来不拘小节,此刻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吧。” 说完这话竟亲自上前,将已经弯下身子的深蓝长衫的男子搀住,同时趁机附在地方耳边低低地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于是中年男子就变了脸色,也不再坚持,同样低低地道:“是单正思虑不周!” 而与此同时,单天鹰也站到了那个中年美妇身畔,附耳低语着什么,随后雪儿便感觉到,那个中年美妇与单天鹰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块凤纹玉佩,此刻自然是依旧挂在雪儿腰间,因为她一路小跑过来,此刻还在微微地摆动着。 雪儿敏锐地察觉到了中年美妇目光中难以掩饰的惊讶与激动,不过碍于单正与那老者之间的客套,也只能站在那里楞楞地盯着雪儿。 而单天鹰的目光却要复制多了,复杂到雪儿根本读不懂其中的含义。 读不懂,雪儿也懒得猜,因为那老者与单正已经寒暄完毕,正准备朝着完全敞开的大门走过去,然后再次发现雪儿没有跟上,于是转头看过来。 雪儿的目光与那中年美妇的目光相触,惊从对方那双乌黑而明亮的眼睛中,看到了几分温和慈祥,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悲伤忧郁藏在其中,让她的心都不由颤了一颤,心中竟然瞬间想到了一个词汇——母亲!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竟会对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妇人产生这种感觉,好像一个流浪许久的孩子终于看到了渴望已久的母亲的怀抱一般,带着泪意的冲动让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中年美妇温和的笑。 她忽然觉得,那个妇人的怀抱一定非常温暖,从看她望向单天鹰的眼神就可以知道! 雪儿一时心神恍惚起来,对于老者望向自己的目光也就根本没有留意,还是她身边的秋茹秋萍姐妹一左一右的她的衣袖,然后扶着她的手臂,跟上了老者的脚步。 一路上雪儿的脑海中都是那双温柔中带着悲伤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留意过两旁的景致变化,而老者与单正之间的对话也是一个字都没有听。 天意山庄很大,占地千亩,里面亭台楼阁虽说不上景致,但也质朴大气,处处透着沉稳与浑厚。 单正亲自作陪,与杨进一左一右陪在老者身侧。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面前的景致。 而老者也十分沉得住气,竟然听得十分仔细认真,不时还发表一个自己的见解,让单正连连称是。 而单天鹰与那中年美妇则落后了一步,恰巧再次与雪儿并排前行。 离得近了,雪儿发现那个中年美妇的脸色竟微微有些苍白,憔悴之色十分明显,让她的心都禁不住跟着一疼。 她的手,紧紧抓着单天鹰的一只手,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透过皮肤浮现出现,甚至骨节都有些发白,可以相见她的力道之大。 中年美妇任由单天鹰的另一只手搀扶着她,身子似乎还在发抖,就连脚步都有些虚浮,就这么跟着单正和老者往前走着。 为了迎接老者的到来,单正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为这一行人所安排的住处幽静而不偏僻,几乎处于整个山庄的正中心,被其他大大小小的园子拱卫着,十分易于防守。 而从外表看起来却又平淡无奇,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来。 雪儿自然也被安排了房间,竟是那中年美妇亲自安排,期间单天鹰一直扶着她。 在安排好一切,单天鹰搀扶着那中年美妇离开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顿,赞赏松开了中年美妇,走到雪儿面前,低声道:“还请恕天鹰唐突,家母有意想与姑娘闲话几句,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第二十章 多费唇舌 他的态度温和,明亮的眼睛中满是真诚。即使口中说在和“唐突”,神态举止却依旧恰到好处,让人觉得亲切却又不过于热情。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言辞态度,即使是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也让雪儿不由暂时放下了对人的戒备和警惕之心。 何况,她一转头,就看到了已经走出五六步远,却停下来,回头望向这边的那个中年美妇,单天鹰母亲的目光。那样的目光,让人觉得哪怕只是一个“不”字,对于对方都是伤害。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凤纹玉佩,这也是自己心中的迷惑,她又何尝不想要一个答案? 房间早就被人收拾干净整齐,即使秋茹秋萍也只是走走过场,做个样子罢了。所以很快就从房间内走出来,正巧看到雪儿点头:“夫人相邀,雪儿荣幸,请!” 秋茹还好,秋萍却是忍不住道:“沈姑娘,我家老爷可能随时会传唤你我,若是要自行离开,是否应该先向杨总管报备一声?” 本来,单天鹰见对方点头答应,也就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带路,却不想被让人出言阻拦,可秋萍的话却也合情合理,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得将目光望向雪儿。 雪儿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殷切与忐忑,轻轻一笑:“单夫人相邀,应该不会出这天意山庄才是,又怎么能算擅自离开呢?还请两位姐姐多多担待,雪儿去去就回!” 这话说完,她原本轻轻的小已经变成了略带讨好意味的,夸张的笑。然后趁着秋茹和秋萍尚未反应过来,一扯旁边还未反应过来的单天鹰:“还请单公子带路。” 单天鹰一愣,显然是也没有反应过来,毕竟还没有等到另外两个女子的允准,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 如果不是反应快,他几乎既要被雪儿扯一个趔趄。然而因为知道这个脸上讨好笑容尚未完全消失的少女不懂武功,生怕伤到对方,所以也不敢用力。因此即使是反应过来,也只得随着她那一扯之力,向前跨出了两大步。 秋茹和秋萍显然也没想到雪儿根本就没有等她们允许才走的意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如同一抹流云般俊逸闲适的男子,被雪儿扯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而单天鹰的母亲,竟然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或者说是非常想要同雪儿单独聊聊,不但没有转身阻止这一切,反而急速前行,几步转过一道月洞门,人便消失不见。 这下,秋茹和秋萍就是想说让雪儿留下,邀请单夫人过来的话也没法子说出来了,只能是面面相觑,只看到了被雪儿扯着往前跑的单天鹰回过头来,略带歉意的微笑。 雪儿人生地疏,来的时候一路上又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就没有留意太多。所以在追过那个月洞门,逃出秋茹秋萍的视线之后,就立刻停了下来。 将身子往身后的墙上依靠,大大地松了口气,又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子,拍了拍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她就看到了正停在不远处等着他们的单夫人。 看到他们两个过来,单夫人露出一个和蔼优雅的微笑来,然而却什么也没有说,竟然再次转身离开。 雪儿一愣,不解地望向单天鹰。 单天鹰连忙解释:“母亲的意思,应该是邀你去她的卧房详谈。” “这……” 雪儿和那位单夫人,相识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期间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如今此刻竟然被对方邀请去对方的卧房,就算的同为女子,可毕竟也只是萍水相逢,竟然别对方邀请至如此私密的地方,都不是一个交浅言深可以形容的了。 何况,就算她对于那个中年美妇感觉亲切,对方也十分慈祥和蔼,然而那也只是心里的一种感觉而已,并不是真的有多么熟悉。 单天鹰好像明白她的心思一样,也不解释什么,只是放缓了脚步,安静地在那里等着她。 他的目光依旧真诚,让人无法不防备的。再说雪儿对于那位单夫人也不是防备,只是觉得事出突然了些。 单天鹰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凤纹玉佩上,轻轻道:“姑娘身上这块玉佩,与我天意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可能与姑娘本身的身世有关,姑娘难道就一点都不想知道么?” 这句话显然是勾起了雪儿的好奇,于是她在呆了一呆之后,也就跟了上来。 她当然知道,单天鹰点出她腰间的凤纹玉佩,无非就是告诉她,她上马车时候故意将凤纹玉佩展示给他的举动,他已经察觉到了。 这是一个心思相当缜密的男子,这么快就看透了雪儿的小伎俩。然而却又不愿伤了她的面子,所以才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接下来的路上,单天鹰并没有急着带她赶往单夫人的卧房,反而是不疾不徐地慢慢朝前走着,也不询问雪儿什么,只是看到什么景致,随意地便向雪儿介绍什么? 因为散功圣女的身份,雪儿的心里其实是相当敏感而谨慎的,所以对于单天鹰这样的举动,反而是更让她感觉舒服和自在。 也不知道是天意山庄的人今日都集中到了某处,还是天意山庄本来的人就不多,再或者单天鹰刻意挑选的安静人少的路走,反正一路上,他们并没有看到几个人。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单天鹰告诉她,天意山庄追查这些年来承天教诱拐绑架*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终于在一个月之前,组织了不少江湖义士,由他的兄长单天骄带领。成功地攻入了圣女岛,解救了绝大部分的圣女。 只可惜他的兄长却并未能够回来,只被人带回了一具尸体,不能说面目全非,但也是血肉模糊,光是后背就足足有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其余的大伤小伤更是不可计数。 按理说单天骄武功高强,也算是青年一代中的翘楚,背后又有天意山庄做后盾,为人有十分仗义,风姿卓绝,提到他的人品修为就更是没有一个不伸大拇指的。之所以会如此惨烈,据其他一同前往的江湖义士回忆,说是为了掩护其中一个圣女从承天教徒手中逃离才至如此的。 雪儿再一次陷入了那血雨腥风的回忆当中,惨白的刀锋,浑身浴血的青年,还有最后交给自己的那一块龙纹玉佩。 单天鹰后面的话,完全被她的回忆挡在了耳朵外面,直到最后一声深深地叹息响起:“可惜,我私下询问过了所有被营救回来的圣女,却没有一个承认见过大哥,更没有被大哥所掩护过。”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中莫名一惊,也不知道单天鹰说起这些,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是想到那个拼命掩护自己的青年,再看着眼前这张相似的面孔,一时心中无法平静,眼中竟不自觉地有了泪意,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隔开,怎么也落不下来。 单天鹰的声音也逐渐低沉:“大哥的尸首被送回的时候,家母整整痛苦了三日,直到眼泪流干,数度昏迷。如非此次为了迎接贵客,只怕还是在病榻缠绵,不得起身。所以,家母说想要见你,天鹰便冒昧开口了。” 他提到单夫人,雪儿不禁再次想到了那个和蔼优雅的女子,她的脸色是那样苍白,苍白地让雪儿的心都不禁跟着疼。 然而单天鹰却并未就此纠缠与单夫人的病情,反而是继续道:“这一次被营救出的圣女,一共一百三十七个,其中绝大部分都还记得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名字,父亲已经安排人手替他们寻亲。最后只剩下不足十五个,因为被承天教的人拐骗的时候,过于年幼,对于自己的身世了家乡一无所知……” “不过,父亲已经开始以天意山庄的名义,号召江湖义士为她们寻找故乡亲人,若是实在找不到,再另做打算,看看有没有那个门派或者世家原意收留,若是还有无非处理的,还有天意山庄来承担。”单天鹰的声音还在继续,脚步依旧不疾不徐,好让雪儿能够跟上他的速度。 对方走得慢,她还能理解是为了让她跟上,然而这么久都走不到目的地,却不能不让她的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而且,对方什么都不提,单单只说单天骄和散功圣女的事情,若是说没有丝毫目的,雪儿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相信的。 轻轻叹了口气,雪儿伸出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纤细手指,然后轻轻拂过自己的刘海,点在眉心那颗粉红色的点额砂上,随即苦笑:在大船上,神秘老者虽然身份成迷,但是对于散功圣女却似乎丝毫多不了解。也或者对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颗魔妃之泪上面,根本就无暇关心她眉心到底是散功圣女的点额砂还是女子装饰的普通花钿。她也就顺理成章地认为对方不知道她散功圣女的身份,这一路下来都成了习惯。 可眼前这个青年不同,他是江湖中人,他的兄长解救了一百多名圣女,现在还在天意山庄之内,对于散功圣女眉心的点额砂,他十分了解,所以一眼就知道她散功圣女的身份! “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一直不点破?”雪儿后退了一步,神色转冷,“又何必浪费这许多唇舌?” 雪儿的骤然后退让单天鹰的心中有瞬间的失落,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必定是误会了自己的目的,于是苦笑:“姑娘,你误会了……” 他正准备解释什么,一个少女清甜的声音就突然响起:“单大哥,原来你在这里!” 第二十一章 灵馨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雪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听到,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和单天鹰几乎是同时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白纱衣裙的少女从小径旁边的一棵常青藤后跳了出来,一下就跳到了单天鹰的面前! 少女的身材娇小,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如水波,却又好像会说话一般,俏皮的小鼻子如同上好的琼脂雕琢而成一般,挺直而略略翘起,下面一张标准的樱桃小口。此刻正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点玉白的贝齿,微微翘起的嘴角,正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灵馨?” “灵馨姑娘?” 前一个声音是雪儿的,她几乎惊讶地合不拢嘴吧,就这么盯着突然跳出来的少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后面一个声音自然是单天鹰的,可惜的是,对方本来唤的是他,然而在看到雪儿之后,立刻便将所有是目光都落到了雪儿的身上。结果在他的话出口之后,根本没有得到那个少女的任何应答。 “雪儿?!” 白纱衣裙是所有散功圣女统一的服色,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那个少女看到雪儿也是吃了已经,不过她反应还快,几乎下一刻就朝着雪儿冲了过来。 雪儿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人,然而眼前的灵馨却是异常清晰。她笑着,只是挂在睫羽上的眼泪似乎有千钧中,她只不过是轻轻地一眨,便落了下来!离开圣女岛这么久了,先是冷漠的轩辕昰,后是神秘的不知名老者,再是从未踏足过的土地,陌生的天意山庄,以及一个看似俊逸闲适如同流云,言谈举止却别有目的的单天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熟悉的人! 灵馨,这个在圣女岛上唯一同自己亲近的女孩子! 两个少女,四只手,下一个瞬间就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又跳,又笑,又落泪,丝毫没有了平日的端正矜持,几乎完全忘记了单天鹰的存在! 这样的灵馨,单天鹰似乎已经习惯了。可是如同孩子一般跳着的雪儿,那个外表看似温柔随和,其实内心却相当敏感多疑的女子,竟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却着实让他的心诧异了一下。 诧异之后,便是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潜滋暗长。 单天鹰当然不会介意两个女子间的叙旧,就安静地在一旁等候,对于两个少女的失态,装作了视而不见。 跳地脚麻了,笑得脸僵了,泪水也干涸在了脸上,两个人才从再次相见的喜悦和激动中回了神。 灵馨吸了吸鼻子,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本来都目的,再想到方才的忘形失态,瞬间俏脸便有红云浮起,眼中也多了一丝不安。她偷眼望了望安静在一旁等候的单天鹰,见对方神色日常,并未因此露出不屑之色,在才放下心来。 紧握在一起的四只手,依旧没有松开,灵馨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单天鹰,这才向雪儿问道:“雪儿,圣女岛被人攻破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带到了这里,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你到底去了哪里?” “一言难尽!”雪儿也随着灵馨的目光看了单天鹰一眼,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问灵馨,“你说所有的圣女都在这里?” 灵馨点点头,雪儿望向单天鹰的目光她自然也感觉到了,同样也感觉到了单天鹰的无奈,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 她楞了一下,但是显然是不愿雪儿误会单天鹰。于是一边拉着雪儿走到单天鹰面前,一边道:“雪儿,我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那些的是为了解救你我这样的散功圣女,不是坏人的。而且,据说——” 灵馨吐了吐舌头,欲言又止,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在被带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有人在积极地位大家寻找家乡和亲……” 就算是给灵馨面子,雪儿也不得不抬头看了单天鹰一眼,只是目光之中的审视意味更浓! 单天鹰无奈苦笑:原本灵馨的出现,已经足以证明他刚才那一番话的真实性,可这个目光清冷疏离的少女却在怀疑,灵馨的出现,也不是偶然! 灵馨还在滔滔不绝:“雪儿,其实你真的不用防备单大哥的,他行事光明磊落,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为人也十分和善,人真的很好……” 她说的越多,雪儿目光中的怀疑之色就越深重,单天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好上前一步,朝着雪儿深深一揖,苦笑道:“雪儿姑娘,你是真的误会了,方才在下说那些话,也并非有意试探,只是姑娘防备之心过重,有些问题,若是在下直接询问,只怕是一个答案也无法得到,不得已才选择了先行开诚布公,却不想依旧被姑娘误会……” “何况,”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雪儿腰间的凤纹玉佩上,“有些事情其实根本不用试探,家母与在下,只是想要寻一个更容易让你接受的方式!”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再称呼雪儿为“姑娘”,反而用了一个“你”自,让雪儿禁不住微微皱眉,就连灵馨的目光也有些疑惑,看看单天鹰又看看雪儿,似乎在猜测着二人之间的关系。 这个单天鹰,虽然态度温和,对每一个人都很好,然而却也同样地疏离。不管她再如何坚持,他对她的称呼也是“灵馨姑娘”! 雪儿也皱了皱眉,那目光似在询问“我们之间有那么熟吗?” 单天鹰再次苦笑叹气最后却只是说了一句话出来:“还是见过家母之后再做定论,如何?” 说完这话,他竟然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请吧!” 雪儿没有动,只是疑惑地看着单天鹰,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单天鹰一愣:“当然是去见家母啊!” “可是……”雪儿的目光中的疑惑之色更浓,“方向不对!” “方向?”单天鹰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本应奉母亲之命请这个少女过去,结果却因为半路想要试探她散功圣女的身份,竟不知不觉地引着雪儿朝着暂时安置散功圣女的地方走了许久。 雪儿或者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但是最起码的来路却还是知道的,再加上单天鹰的表情,还有灵馨的出现,自然也就猜到,单天鹰带她走的,并不是去单夫人房间的路。 她轻轻一笑,看似温暖,却分外疏离:“想是单公子记错了路?” 灵馨再次看看单天鹰,又看看雪儿,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单大哥怎么可能走错路,他不是要带你去散功圣女所在的沐风轩找我吗?” 饶是单天鹰平日里心思再敏捷,在雪儿疑惑疏离的目光下,此时竟也手足无措起来。他不敢看雪儿的眼睛,一咬牙,决定实话实说:“不错,在下的确是有意先带姑娘去沐风轩。” 雪儿再次后退了一步,与对方的距离再次拉开:“单公子就这么急着确定雪儿散功圣女的身份?” “我——” 单天鹰额头上汗珠子都要渗出来,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心中却开始有些懊恼自己的自足聪明与自作主张,早知如此,直接带她去母亲那里,岂非更好? 只是,他自己都愿意承认,这样一个小动作,究竟是真的只想确定她的散功圣女身份,还是只想让去单夫人房间的路,变得长一些。 可是,少女腰间的凤纹玉佩,就好像一堵上天入地,无所不在的墙,横亘在了他与她之间,让他找不到一丝可以逾越的缝隙。 然而终究是不愿意对方误会自己的,于是也只好各种解释,好在灵馨的出现帮了他,有些他不能说的话,全部由这个灵馨说了出来。 至少,关于那些散功圣女的解救过程以及近况,由灵馨说来,比由单天鹰说来,更容易让同为散功圣女的雪儿相信。 雪儿可以不相信单天鹰,却不能不相信自己这个相处多年的好姐妹。 两个人应该是同年而生,灵馨四月,她七月,对方总是以姐姐自觉,然而一旦遇到事情却更像一个无助的,只有寻求帮助的小妹妹。 灵馨曾经说过,她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大她六岁,对她如父如兄一般,雪儿猜测,这大约就是灵馨的心始终长不大的原因吧,哪怕是经历过诱拐,成为散功圣女,也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过。 雪儿也习惯了依着灵馨的意思,所以灵馨一番话下来,也只好暂时将对于单天鹰的防备收敛起来,只是却没有依着单天鹰的意思离开回转去往单夫人的房间,反而是继续朝前,与灵馨一同继续朝着安置散功圣女的沐风轩走去。 单天鹰苦笑,但也只有在后面默默跟着。 一路上灵馨向雪儿讲述了她被带到天意山庄的过程,很简单。当单天骄带人攻入圣女岛的时候,一开始人心惶惶,灵馨与雪儿失散,四处都是死人尸体,刀光剑影,她只好跑到了平日经常与雪儿偷偷溜出去的一个小山洞藏身,就这样一直到被人找到,带到船上,然后带回天意山庄,在沐风轩安置下来。 因为有单天鹰在,所以对于自己的经历雪儿并不想说太多,但是实在架不住灵馨问,还不肯让单天鹰回避,所以也就只好捡着不太紧要的说了一些。 她只说自己被迫投海,然后昏迷,醒来之后就已经被人救到大船上,其中过程她一概不知。后来遇到颜如魅,因为不想连累救命之人,这才再次投海昏迷。然后不知漂流多久,被神秘老者所救,然后便跟随老者的大船到了天意山庄。 后面的单天鹰虽然不想偷听两个女子间的谈话,奈何这其中牵涉太多,也就顾不得这许多。因此将雪儿的话倒也听了大半,虽然知道雪儿肯定因为防备自己而有所隐瞒,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三个人就这样两前一后地朝着沐风轩的方向走,雪儿与灵馨的手就没有松开过,因为有太多的话要说,所以走得并不快。 单天鹰都远远地看到了沐风轩的大门,前面的两个人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就在他思忖着等下该如何消除前面那个始终防备自己的少女的疑心,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时,一个人连爬带滚地冲了过来,声音惊慌:“二……少庄主,被送走的散功圣女出大事啦!” 第二十二章 醉人桃花香 不但单天鹰,就连前面的雪儿和灵馨,也被那个突如其来的人给吓了一跳!待听清那人所说的内容,更是脸色都跟着变了! 至于那人一开始的那个“二”字,反而没有人顾得上追究。 被送走的散功圣女出大事了,能出什么大事?难道是被承天教的人知道了下落,然后再次被抓走了? 雪儿与灵馨对视一眼,转过身来,眼看着单天鹰将那人扶起,却是一个庄内仆从打扮的人,满脸惶急,正朝单天鹰叙述道:“前几日有十几名圣女被家人接回,其中有两个出了大事,一夜之间……” 单天鹰眉头微皱:“如何?” 那人似乎还心有余悸,又哆嗦了一下,才道:“此刻尸体就在大门外,少庄主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此刻单正正在陪伴那个神秘老者,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也只能由单天鹰出面处理,但是想到身后的雪儿和灵馨,他又有些犹豫,正不知该如何安顿这两个女子,就听灵馨道:“单大哥,散功圣女的事情,也涉及灵馨,灵馨也想去看看。” 雪儿却从灵馨的面色中,看到了一丝不自然,虽然心中古怪,却也不好点破,此刻见她又要虽单天鹰去前厅看尸体,心中就更是诧异,不禁伸手扯了她一下。 然而灵馨却恍若未觉,拉住雪儿两步就跟上了单天鹰的脚步,根本就不容雪儿开口,也不给单天鹰拒绝的机会。 而更让雪儿纳闷的是,单天鹰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是犹豫了一瞬,竟然默许了灵馨拉着雪儿跟着他往前厅走的举动。 只是这次的路上脚步却都加快了许多,灵馨也不再同雪儿叙旧,三个人都保持了沉默,就这样一路跟着单天鹰出了天意山庄。 不过这一次雪儿总算是有心,想要仔细观察一下四周,结果天意山庄实在在太大,而沐风轩又地处偏僻,到前厅也是七拐八绕,雪儿只一会儿就不辨方向,再也记不住路了。 好在还有灵馨,单天鹰虽然心急,但是却也知道照顾她们两个没有武功的女子,因为走得并不快,不至于迷路。 还未走到大门口,就有阵阵窃窃私议声传来! 那议论声中,听在雪儿耳中,却是惊恐中带着颤抖,仿佛遇到了多么恐怖的事情一般颤抖地厉害! 即使看不到单天鹰的脸,从他紧绷的背影也不难看出此刻他心中的沉肃。 似乎有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气传来,虽然浅淡,却中人欲醉,似乎能够妩媚到人的心底让人跟着骨头都要酥掉一般。 可现在根本就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也未曾见附近哪里有桃树种植,又哪里来的桃花香气? 同样疑惑的还有单天鹰,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眼底的疑惑让他的身上多了几分凝重,少了几分闲适,就连脚步都变得慎重起来。 再看灵馨,不但脚步慢了下来,就连脸色也骤然变得苍白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中竟然浮现出恐惧之色。 离大门口还有十来步,已经可以看到守着大门的庄丁,而门外的哭声更是无比清晰起来。 灵馨的脸色愈发苍白,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被洁白牙齿咬住的下唇上,渗出来的血珠却是分外殷红,看上去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她停下脚步,满脸都是畏惧,同时用力握住了雪儿的手,摇着头道:“雪儿,我们不要过去了好不好?” 雪儿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虽然她也很想知道门外散功圣女的尸体到底是马上状况,那桃花香气又是从何而来。然而对于一个没有任何亲人朋友,只有一个灵馨可以信任的她来说,她还是宁愿放弃自己的好奇,也不愿丢下自己的好姐妹,好朋友。 所以,灵馨开口,她毫不迟疑地便停了下来。 而到了这里,已经又有庄丁上前想单天鹰汇报情况,他也就只顾得上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匆匆随着那人出了天意山庄的大门。 门外有喧哗嘈杂响起,夹杂着呜咽,雪儿和灵馨离大门又还有一段距离,因此也听得不太真切,她也就没有细听,转头关切地望着灵馨:“你还好吗?” 灵馨的手紧紧抓住雪儿的手臂,指甲几乎都要掐进雪儿的肉里,却还是忍不住剧烈颤抖,她俏丽的眼睛没有了一丝神采,嘴唇也哆嗦着,半天才说出几个字来:“这种味道……这种味道!” 雪儿随即就明白,灵馨应该也是闻到了那种桃花香气。然而,那只是一股莫名的桃花香气,或者门外有某个女子的脂粉香气比较浓郁也说不定,又何至于让灵馨如此恐惧? 手臂上有指甲掐进皮肉内的刺痛传来,让雪儿忍不住皱眉,然而却不好推开灵馨,因此只好咬牙忍着,一边关切地望着对方。 灵馨的手紧紧掐着雪儿的手臂,她自己却还忍不住全身发抖:“我记得这种味道,我曾经闻到过!” “闻到过?”雪儿一愣,可是圣女岛上似乎也没有桃花呀! 想到门外的尸体属于散功圣女,再想到原来在圣女岛上的时候,灵馨又一次无意遇到的,回来之后就是这般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模样,雪儿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混合着恐惧的惊讶之色,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是说……?” 灵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拼命点头:“是,肯定是,这种和桃花一样的香气,我永远都忘不了!” 依旧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圣女岛,那一次雪儿恰巧被颜如魅唤了过去,只留下灵馨一个人。因为她知道有一艘承天教的大船刚刚到来,据说是准备带走十来个圣女,她担心雪儿会在其中,于是偷偷地趴在离渡口不远处的草丛里观看。 这一看,几乎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看到鱼贯而行的那十几个圣女中,没有雪儿的身影,她才松了口气。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结果刚刚准备起航的大船上,就传来一阵骚乱! 灵馨于是按捺下心中的慌乱,继续看了下去,就见最后一个圣女被其中一个承天教徒在身上不知何处摸了一把,羞恼之下闹了起来,结果惹恼了对方! 那个承天教徒似乎还是个小头目,对于那个圣女的不顺从顿时恼羞成怒,当下竟在甲板上,灵馨的视线当中,将那圣女的衣服撕扯下来,露出洁白如玉般的身体。 然后……灵馨现在想来都忍不住哆嗦,也忍不住脸红心跳,因为那人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那禽兽之事! 灵馨捂住眼睛,不敢去看,然而鼻端却在此时传来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 她诧异之下,有忍不住睁开眼睛四下寻找,却看到那承天教徒,正赤着上身站起来,手中拎起一件白色的纱衣,随手就抛进了海中! 大船随即起航,只有那件白色的纱衣,却再也不见那个被羞辱过的圣女,灵馨忍着巨大的恐惧,等那大船完全驶离视线,这才敢从藏身的草丛中钻出来。 事情也是巧合了,因为海水的缘故,那件白色的纱衣竟没有就此沉入大海或者漂向不知名的远方,最后竟随着海水涨落,被冲到了岸边! 灵馨一时好奇,总觉得那衣服有些古怪,也就没有立时离开,反而是朝着海边走了两步,去翻看那件白色的纱衣。 那件白色的纱衣被撕扯开来,加上海水浸泡,早已乱作一团。只是夹杂在一团被浸湿成灰白的颜色当中,那一团黑色的乱发却是无比醒目,也无比触目惊心! 灵馨当时吓得,直接就瘫软在地,然而心中却更加好奇,心中分明无比恐惧,目光却怎样也无法从那带着一团头发的灰色布条上面移开。 她哆嗦着,却并未选择离开,反而是跌跌撞撞地穿过她方才藏身的草丛,又走了几步,低头寻了个木棍子,再一次走到那一团被承天教徒随手抛下来,又被海水浸湿成一团的灰白色事物面前。 那种桃花的香气愈发浓郁起来,带着妩媚诱惑的气息,让人筋骨酥软,就如此刻一般。当时的灵馨却还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在等着她,还在认真而仔细地一点点将碎布条挑起。 因为,她发现,那些碎布条当中,还夹杂着别的东西。 额头上渗出汗来,她也顾不得擦,就连时间的流逝也仿佛没有了感觉。从中午时分她盯着大太阳趴在草丛里等着,再到大船上的冲突,之后那个承天教徒随手抛下白色的纱衣,太阳早已经开始失去问去,就连海风也逐渐开始凉了起来。 她浑然不觉,用棍子一点一点将那灰白色的布条挑开,最后便露出一坨软塌塌的,被半透明的东西包裹这的粉红色事物来。 好奇心这一刻完全占据了恐惧,灵馨不顾手腕子发酸,继续用手中的木棍子,一点点将那软塌塌的事物展开,然后竟然发现,这透明的东西,赫然就是一张人皮! 上面的眉目宛然,黑色的长发因为被海水浸湿,纠结成绺,宛如一条条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 而人皮的里面,根本就没有血肉骨骼,只有一团粉红颜色的事物。 灵馨的握住木棍的手开始发抖,一个不小心竟然将那人皮戳破,顿时有更加浓郁的桃花香气弥散开来! 随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根本就没有看清里面粉红色的事物是什么的时候,便有一阵如同桃花瓣碾碎而成的细粉,从那人皮被戳破的空洞中,喷洒出来! 灵馨只知道知道一件事情,那人皮当中的粉红色,本应该是桃红色,只是因为隔着人皮,才被误认为是淡淡的粉红。 然后灵馨便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天意山庄大小姐 雪儿记得灵馨是被颜如魅送回来的,当时颜如魅的脸阴沉的几乎能够滴下水来,却罕见地一个字都没有说。 只是当时的灵馨,惨白着脸,也是一言不发,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承天教的大船再次出现,颜如魅选中灵馨随船离开,雪儿大闹,最终颜如魅罕见地妥协之后,灵馨才苍白着连,颤抖着声音,向她讲述当日所见的一切。 当时灵馨那种恐惧到极致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了雪儿的脑海中。然而因为过于恐惧,灵馨的叙述十分凌乱,只顾上形容那尸体的诡异恐怖,以及那些散功圣女的悲惨命运。而桃花香气,却成了灵馨最大的噩梦,说什么也不愿回忆起来,以至于就连雪儿也没有提及。 所以,雪儿也就不知道散功圣女最后的尸体上,会有浓郁到醉人的桃花香气。 此时此刻,再一次闻到了这种诡异的桃花香气,再联想到门外散功圣女的尸体,灵馨就好像再一次坠入了噩梦当中! 雪儿将颤抖的灵馨紧紧搂住,如同一个勇敢保护自己妹妹的姐姐,只是心中却难免涌出一丝哀凉:若是所有的散功圣女都无法摆脱这种成为散发着诡异桃花香气的皮囊,那么,她们现在的每一口呼吸,还有什么意义! 越是这样想,雪儿就越是无法平和地站在大门之内不动,她要出去看看,哪怕是只看一眼! 害怕是一定会害怕,但是想到当初灵馨将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她之后,她所翻阅的医书药典,所做种种为的是什么!难道如今竟要因为心中一时的恐惧而放弃吗? 那她还费劲心机挣扎求生做什么,直接去找颜如魅不是更好,反正结局也是一样! 这样想着,雪儿咬了咬牙,轻轻推开了灵馨:“我要出去看看,你是留在这里等我,还是一同去?” 骤然失去温柔的怀抱让灵馨一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阻止雪儿,不过在看到雪儿坚定决然的神色之后,灵馨竟然出奇地没有开口,只是再次拉住雪儿的手,默然点头。 于是两个同样也是散功圣女的少女,就这样紧紧握住彼此的手,给彼此依靠和温暖,一步步地朝着敞开的大门走去。 十来步的距离,雪儿拉住灵馨,走得很快,她怕稍一慢下来,自己就会失去前进的勇气。 大门外面那种醉人的桃花香气更加浓郁,灵馨的脸色也愈发苍白的厉害。雪儿虽然看不到自己,但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意山庄在四周的名声应该很不错,也可能是单天鹰处置得当,雪儿与灵馨走出来的时候,除了几个庄丁以及地上的两具尸体,并无其他人围观。 此刻的单天鹰,正在听一个庄丁汇报情况,雪儿也恰巧跟着听到。 天意山庄的大门口每日都是有人看守的,今日又刚刚迎接了贵客,门口的庄丁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可就是这样,奇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辆无人驾驭的马车从门前经过,在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丢下两团事物,随即远去。 被人丢了东西在门口,看门的庄丁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于是便凑过去看那两团事物。 因为上面散发出来的幽幽桃花香,凑过去看的庄丁,起初并不以为意,信手解开大包袱,结果直接就被吓得瘫坐在地,直接就尿了裤子! 那连尸体都称不上,只有薄薄的人皮包裹着的一团粉末。有头发,又黑又长,一看就是女子。五官仍在,只是因为失去头骨的支撑,扭曲狰狞地厉害。 天意山庄的庄丁,胆子当然不会小,只是那人皮实在诡异,见所未见,也就难免惊慌失措。 不过毕竟不是一般人家的下人,这些庄丁的反应还算快,知道那马车肯定有问题,于是连忙去追丢下尸体的马车,结果却就在他们检查尸体的档口,那马车已经驶出老远! 他们连忙追了过去,将那马车拦下,却发现车厢内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桃花香气残留其中。车厢内有人提前设置好了机关,到了一定的时间会有柔韧的木板将上面的事物弹出。 里面,自始至终就没有人! 更让人无奈的是,车夫竟是个聋哑人。那几个庄丁连比划带蒙,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那个车夫根本就不知情。 甚至,车夫还掏出一锭银子比划着,意思是有人让他驾着这辆车,在经过天意山庄大门口的时候了稍微停顿,然后就给他一锭银子。 而且银子人家的提前给的,他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就有了看门的庄丁看到的一幕。 看那车夫一脸憨实,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也不像能够拿出一锭银子的人,所以就连单天鹰也只能选择相信。 雪儿和灵馨刚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四个庄丁,二人一组抬着两个满是浓郁桃花香气的大包袱望里进,吓得灵馨再次拉她,两个人立刻远远躲开。 她们一出来,就看到单天鹰正从那车厢中钻出来,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是一无所获。 接着他又朝那聋哑车夫比划,对方咿咿呀呀地也比划了一通,结果他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显然并没有比那些庄丁得到更多的消息。 单天鹰挥了挥手,押住车夫的庄丁这才松开了手臂,放任那个车夫离开。 车夫甫一得到自由,立刻便紧紧将手中的银锭子护好,看都不看这些人,连滚带爬地就跑! 看到雪儿和灵馨出现,单天鹰明显一愣:“你们怎么又出来了?” 雪儿的目光却是落在被车夫丢下的马车上,问:“可曾发现了什么?” 单天鹰摇头,也不隐瞒:“那个车夫应该是毫不知情,我懂些哑语,也只是知道,是一个女人给他的银子,让他驾着这辆马车从天意山庄大门口经过。再细问他那个女人的相貌,他也只知道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女子,也只是对他说了一句话,丢给他一锭银子,然后转身就走。他当时就只顾着跪地磕头求饶了,根本就没有看到对方的相貌。” “背影也没有看清吗?”雪儿有些不死心,然而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颜如魅那张妖艳魅惑的面孔来。 “没有。”单天鹰道,“等那个车夫捡起银子,抬起头去看的时候,就只有一辆马车,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说不定指使车夫的那个女子就在附近,你们两个还是不要出山庄的大门才好。毕竟——”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却听雪儿道:“事情都已经发生,就是你不说,也总会有人将这些话传出去的。何况,只有将事情摆到台面上来,才能避免继续有惨剧发生。” 单天鹰一愣,显然这番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禁深深地看了眼前这个少女一眼,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灵馨:“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雪儿正要开口,将灵馨曾经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结果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地扯了一下,扭头看时,却是灵馨正朝着自己轻轻摇头,一双大眼睛中满满都是哀求。 雪儿有些不解地望着灵馨,不明白她为何要阻止自己开口。同时心思转得飞快:方才两具人皮尸体,想必单天鹰已经看得清楚,自然也就知道散功圣女空有内力却不能动用的情况,在某种状况下会剩下一张充满桃红色粉末的人皮。那么,灵馨不让自己说的,还有什么呢? 她心思电转,飞快地思索着,以她与灵馨多年相交,彼此间的熟悉,很快就反应过来,于是道:“是,雪儿的确是知道一些事情,只身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出现了这样的惨剧。” 单天鹰点点头,一边引着两个女子朝着山庄大门走,一边道:“还是先回去再说,万一指使车夫的那人就在附近,你们两个可就危险了。” 灵馨原本苍白的脸,瞬间竟有了一抹艳艳的红。她垂下头去掩饰,却依旧没有逃过雪儿的一眼睛。 雪儿似乎有些明白了灵馨的心思: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如此地卓尔不凡,即使心急如焚,依旧能够先照顾她们的安危。灵馨又是少女与其相处日久,对其动心只怕也是难免。 可是,灵馨也是散功圣女的身份,若是与男子交欢,只怕也难免会变成一具人皮,这件事情就是她不说,单天鹰应该也已经猜到了大半,剩下的那一丝半毫,就是她想隐瞒,又能隐瞒到何时? 一思及此,心中难免哀凉,就连指尖都跟着泛起冷意。同时,雪儿却也暗自下了决心,就算是为了灵馨,她也一定要想出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她遍览医书药典,有钻研银针之术,所为的不就是能有朝一日改变自己和众多散功圣女为他人做嫁的命运吗? 思绪一时又纷乱起来,也就是刚刚跨过天意山庄大门的门槛,背后便有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快放我进去,我是天意山庄的大小姐,你们一个个连我都不认得了么!” 雪儿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单天鹰身子僵了僵,下一刻就机械地转过身去,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现在大门台阶下面的,一身狼狈却依旧能够看出散功圣女服色的少女,整个人都变了! 第二十四章 还是好姐妹吗? 雪儿和灵馨也同时一愣,便也顺着单天鹰的目光朝着望了过去,然后同时面露惊讶之色:台阶下面的这个少女,她们竟然认识! 那个少女身上的白色纱衣同灵馨的如出一辙,显然也是散功圣女的身份。只是,她为何又会出现天意山庄的大门口? 雪儿朝着灵馨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那意思是问:她没有同你们一起被带到天意山庄吗?为何竟然独自一人出现在门外? 灵馨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那意思是:不知道,被带到天意山庄的人里面,没有这个人。 可这个人的确也是散功圣女中的一个,不管之前相处是否愉快,可却一定不会认错的。 因为雪儿比起其他散功圣女来修炼的进度要快,一般总会受到其他圣女的排斥。所以只能是灵馨开口,而灵馨却也根本就没有让雪儿开口的意思就匆匆地从单天鹰身边越过,走到那个少女面前,脸色早就不复刚才的苍白,竟然还带了一丝惊喜:“阿钰——” 她叫出这声“阿钰”的时候,正经过单天鹰的身边。于是立刻被单天鹰一把抓住手臂,却是再不复向来的意态俊雅悠闲,就连声音都变得焦急起来:“方才你叫她什么?” 隔着薄薄的衣料,灵馨感觉到了对面男子掌心传来的温热,仿佛瞬间便蔓延到全身,让她的心都跟着颤了一颤,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却又偏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答道:“阿钰。” 被灵馨叫做“阿钰”的少女显然也看到了灵馨,几乎是一脚一个,就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庄丁踢开,三步两步就冲到了单天鹰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两眼,问:“你是大哥,还是二哥?” 此时的单天鹰还没有从“阿钰”两个字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大哥,大哥已经不在了!” 随后想到单天骄的惨状,不禁悲从中来,单天鹰的眼中竟也忍不住涌出一层雾气来。 阿钰闻言,楞了许久才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大哥怎么可能不在,你在骗我,在试探我,是不是?二哥,是不是?可你那也不能拿大哥开玩笑啊!” 这一声“二哥”似乎唤起了单天鹰的某些回忆,他收起泪眼,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女,似乎终于相信了几分,松开抓住灵馨的手,转而握住这个阿钰的双手:“那你还记得,大哥小时候为你摘挂在大树上的风筝,跌伤的是那一条腿吗?” 阿钰皱了皱鼻子,撇着嘴,目光中却又泪光涌现:“二哥你又胡说,当时去摘风筝的分明是你啊,跌断右腿的也是你,被爹罚跪的才是大哥啊!” “爹说大哥没有看护好弟妹,足足让大哥在祠堂跪了三天,还不许大哥吃东西!”她说话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那时候,大哥和你也不过只有五岁!我只好偷偷地偷些糕点带给大哥吃……” 灵馨悄悄地后退,将空间让个这一对许久的兄妹,悄悄走到雪儿身边,和雪儿一同望着依旧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单天鹰与那个阿钰,或者应该直接叫她单钰,又絮絮地说了许多幼时的傻事趣事,哪里能还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小妹妹? 想到大哥英年早逝,母亲伤心欲绝,如今小妹妹竟然主动寻了回来,额头中心那一点殷红如血的点额砂却是如此刺眼,也如此地刺心! 此刻单天鹰心中的苦涩简直就是无法以言辞来形容,想想大哥英年早逝的原因,便是为了解救被承天教掳走的众多圣女,却不想其中竟有自己的小妹妹,用一个大哥,换一个妹妹,这算是天意弄人吗? 他们兄妹相见,一时忘记四周的一切,雪儿与灵犀在不远处看着,心中却不禁有些凄凉意味:在圣女岛上,单钰一直都是自称阿钰,从不提及自己的姓氏,若是有人追问,她便说自己忘记了,却原来根本就是不想因为一个“单”牵连出整个天意山庄,从而让自己的父兄变得被动起来。 如今,单钰也寻到了自己的家人,有那样一个兄长,她应该是幸福的吧?可是再反观自己二人…… 雪儿终于想起来灵馨脚底的双重梅花痣来,再想到神秘老者的到来,还有秋萍无意中提及,她们俩姐妹就是为了老者即将寻到的女儿准备的侍女,心中更是黯然起来。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就在雪儿满心落寞的时候,终于看到急匆匆赶来的秋茹秋萍姐妹,身后跟着一个天意山庄的庄丁。 秋茹还能沉得住气,秋萍的脸色却是已经有些不太好看,雪儿自然知道对方不乐意的原因。不过却也懒得计较秋萍的态度,毕竟是她擅自离开这前,害得这俩不好交差是事实。 只是,雪儿知道原因,却不代表灵馨也知道。因此在看到秋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忍不住讽刺了两句:“眼睛长那么高,就不怕走路绊倒石头跌一跤么?” 随即又拉着雪儿手臂,撇着小嘴道:“雪儿,你从何处认识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分明一个奴婢,却好像自己有多娇贵一般!” 这边秋萍与灵馨之间的*味愈发浓厚,大门口的单天鹰已经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正在问单钰:“大哥带人攻破圣女岛,所带回去的人中并没有你,当时你去了哪里,又是如何找到天意山庄的?” 单钰这才想起送自己回来的轩辕昰,转身就要给单天鹰,然而一回身才发现自己身后,除了一开始阻拦自己的几个庄丁,根本就空无一人! 她一愣,心中难免有失落涌起:从自己被救开始,那人就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甚至连名字都不肯告诉自己。 现在将自己送到天意山庄,竟然一言不发就离开了!自己在来时的路上一直邀对方进入天意山庄,也好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凭着天意山庄在江湖上的名气,对方还不定要少奋斗多少年,直接就能名扬天下该多么好,如今竟一言不发地离去! 单钰有些沮丧,伸出的手指落空,无意识地收回来,低低说了一句“已经走了”,便抬腿迈过了门槛朝山庄内走。 单天鹰又向看守大门的庄丁匆匆吩咐两句,这才追上了单钰。 此刻单钰已经走到雪儿与灵馨身边,正听秋萍涨了了脸说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就算我是个奴婢怎么了,奴婢也比你这个野丫头高贵!若是耽误了贵人大事,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雪儿本来还是想着劝和的,结果秋萍的话愈发难听,何况一句“野丫头”,同样也触及了她的心事,于是干脆闭口,任由她口沫横飞地指着灵馨一通数落。 散功圣女中,虽然雪儿受到孤立,但是灵馨相对来说却要好一些,而单钰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在圣女岛上的时候,她和任何一个人的关系都是一样的,既不疏离,也不亲近,包括对雪儿和灵馨。 但是听到有人对同为散功圣女的灵馨如此言语,单钰心中还是不满的,仗着是在自家门口,又有宠爱自己的兄长在侧,于是毫不客气地就冲了上去! 好在单天鹰就跟在身后,一把拉开自己的妹妹,单钰不满:“二哥,刚才你没有听到吗?她说……” 眼看着这两个就要再起冲突,单天鹰只得拉起单钰:“你刚刚回来,不急着去见父亲母亲么?” 而灵馨和秋萍,自从单天鹰过来,几回便同时住了口,收敛起爪牙,转眼竟然都是一副安静温柔的姿态,看得雪儿心中大是讶异。 单天鹰带着单钰应该是先去见单夫人了,秋茹与秋萍一左一右,将雪儿夹在中间就往回走,却再次惹得灵馨不满:“喂喂,雪儿又不是犯人,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她!” 秋茹终于开口:“姑娘,你就不要跟来了吧,万一得罪了人还不自知,我们姐妹也没有能力保你!” 这话说的虽然莫名其妙,但是雪儿却明白了秋茹话中的意思。她自然知道那老者身份非同一般,然而想到灵馨脚底的重瓣梅花痣,便再次停下脚步,郑重道:“二位姐姐,若是为了你家老爷之事而来,这位姑娘,只怕还是非去不可了。” 雪儿的眼神,让秋茹秋萍一时竟真的下不了决心拒绝。毕竟雪儿很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们姐妹未来主子的人,每句话,她们都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无。 于是,一路上就变成了秋茹落后五六步,雪儿与灵馨在中间走,秋萍在前边引路,四个人慢慢地朝前走着,好像押送犯人一般。 灵馨虽然不乐意,但是为了雪儿,也强自认真。而雪儿就利用这段时间,压低了声音,将自己遇到神秘老者的经过,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灵馨——虽然她的心中已有猜测,但是真实情况如何,还要灵馨自己判断和决定。 然后,灵馨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前面的秋萍停下脚步:“前面的就要到了,你——” 她撇了灵馨一眼:“是不是该离开了?” 灵馨没有理会秋萍,只是停下脚步,面对着雪儿,定定地问了一句:“雪儿,若我不再是原来的灵馨,你还会拿我当好姐妹吗?” 第二十五章 再次爽约 雪儿一愣,然而终究是没有回答灵馨的问题。秋茹和秋萍也走到了门前,于是她一手推开房门,一手推了灵馨一下,同时道:“告诉你们老爷,他要找的人,已经来了!” 就在秋茹和秋萍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雪儿身子一转,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那房门口。 神秘老者一心要寻找的脚底有重瓣梅花痣的女子,灵馨听完之后的沉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其实结果都已经不用再猜想下去。 而灵馨的最后一个问题,也说明她其实心中是明白一切的,只是一直都深埋心底,不曾向任何人吐露一丝一毫。就如单钰,所有圣女岛上的人,包括颜如魅,都只知道她叫阿钰。如果逼问她的姓氏,她就直接说自己不记得,不肯向任何人开口。如果不是自己和灵馨恰巧看到,只怕还以为她是那个无依无靠的阿钰。 今天一天,她看到了单钰找会天意山庄,兄妹相认,接下来应该就是父女,母女的团聚了吧?从灵馨听完她讲述的一切之后,也大约猜到了灵馨与那神秘老者的关系,想必房间之内有是一出父女相认,然后团圆的场面。 单天鹰说绝大多数圣女都记得自己的家乡亲人,而她却属于极少数的那种,不知道父母,更不知道家乡。除了圣女岛,就连此刻脚下的土地,都是第一次踏足。 团聚,喜悦都是别人的,留给她的只有黯然与凄凉。她不愿别人的团圆,将她的孤单,衬托地更加落寞,所以,宁可不进去。 如果秋茹和秋萍是神秘老者准备给灵馨的侍女,那么现在正主回来,她也应该将位置让出来了不是吗? 折腾忙碌的一天,此刻已经是薄暮时分,雪儿不想回临时准备给她的房间中去,于是信步折身,再次出了园子。 一回头,第一次看清这个园子的名字——隐园。 雪儿轻笑,微微翘起的嘴角带了一丝苦涩,她说不出理由来。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路过的庄丁也没有人理会她,一时之间更显得她身影落寂萧索。 迎面有人走来,披着一身暮色,行色间有匆匆之意,却仍难掩一身温雅俊逸,在看到雪儿的时候,先是楞了一下,立刻便迎了上来。 雪儿根本就没有想到对方会冲着自己而来,见对方不肯让路,于是便想绕开,却不想对方竟伸出手臂拦住自己,这才不得不抬头:“单公子。” 然而目光中却难免带出一丝不耐烦来:“请让路。” 自从见过单钰之后,对于雪儿的的谨慎敏感,单天鹰似乎也能够理解了一些,于是也不以为意,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沈姑娘,家母有请。” 雪儿一愣:“你知道我姓沈?” 不过随即想到刚刚回归天意山庄的单钰,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自嘲地一笑:“单夫人打算请我几次?” 单天鹰也有些不好意,讪讪一笑,道:“下午之事,是在下自作主张了。之后也是事出突然,所以才……” 他如此诚恳地解释,雪儿反而不好再揪着不放,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下来,随着对方的脚步走。 单天鹰并未在前面引路,而是选择了与雪儿并肩,只是沉默着的两个人让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为了打破这沉闷,单天鹰一边走,一边问道:“今日下午,你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是什么?” 雪儿的思绪顿时又回到了今日下午被送到天意山庄大门口的两句人皮来,虽然她未曾目睹,然而那种沁骨醉心的桃花香气,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只是,一想到散功圣女的最终命运,雪儿便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本想将灵馨当日所看到的一切合盘脱出,复又想到灵馨哀求的眼神。她略一思索,依旧将当日灵馨看到的一切讲了出来,只是将躲在草丛中的人,换成了她自己。 今日下午两具人皮的出现,散功圣女最终的结果已经不可隐瞒。现在想来,灵馨所想要自己隐瞒的,也不过是她知道真相的事实。毕竟,若是知道真相的人是灵馨,灵馨又已经被带到天意山庄这么就,对于寻找散功圣女家人,遣送的事情,应该也是知道的。 而在明知道一切却不将真相讲出来,结果害得两个圣女最终化为人皮,灵馨就要有一定的责任。而面对自己所恋慕的男子,她想必是不想给对方一个这样的印象,所以才会求自己隐瞒。 虽然有些事情难以启齿,但是想到众多命运悲惨的散功圣女,雪儿也只有硬着头皮说出,并将一切都按到了自己的头上,然后道:“天意山庄解救散功圣女并为其寻找家人,本是仁义之举。然而却等于将散功圣女再次送到了承天教的手中,结果还是一样的。” 单天鹰先是安静地听着,待听雪儿说出目睹当时一切的人是她的时候,他的目中禁不住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这同刚刚回来的单钰告诉他的不一样,因为就在方才,在他奉单夫人之命出来寻找雪儿之前,单钰也向单夫人和他自己看到的情形。 想比与灵馨的担心雪儿,当时单钰在见到那一次的大船,或者说单钰在熟悉圣女岛上的一切之后,每一次见到承天教前来挑选圣女的大船,想的是如何混入船上离开那个孤岛! 那一次也不例外,结果却看到了那样的一幕。只是单钰比起灵馨来更加谨慎,所以在看到灵馨从草丛中爬出去查看那被抛下海的散功圣女的人皮时,单钰选择的继续潜伏观察,直到灵馨离去之后她才离去。 之前,雪儿欲言又止,灵馨的神色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何况对于自己的妹妹,他总归是要多信任一些的。只是,他所不明白的是,眼前这个谨慎敏感的女子,为何要将事情揽到她自己身上,为的是什么? 作为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心思之通透,自然非常人可比,雪儿能够想到的,单天鹰下一瞬也就想明白了。 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他还是决定不拆穿,就算是他对她的成全吧! “若如你所言,那些被家人领回的圣女,岂非危险了?”单天鹰很快就收回自己的思绪,再次将话题转到关于散功圣女的安置上面。 他的这些心思,雪儿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对散功圣女命运的悲哀当中,听单天鹰如是说,便也收起悲哀的情绪,道:“所以,在将那些圣女寻找家乡亲人之前,应该先解决她们这个问题,否则就是将救出来遣回家乡,寻到亲人,也如同没有救一般。” “可是,该如何解决?”虽然眼前的女子有些话说的模糊,然而他却也能够想明白。不想眼前女子尴尬,所以也就选择的回避,“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 雪儿沉思了半晌,才下定了某种决心:“在……我发现颜如魅培养散功圣女的真正用途之后,便开始想过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不过,最好能让我看看今天那两具人皮。” 单天鹰很想说“很久之前你不就看过了吗”,然而话到嘴边却便成了:“现在吗?” 雪儿点头:“自然是越快越好,你就不怕明日再有两具人皮送来?” “那去见家母的事情呢?” “既然已经‘爽约’过一次,也就只好再劳单夫人多等一会儿了。”雪儿思索了一下,虽然单夫人已经的第二次邀约,但是在她看来,没有什么能比着手解决散功圣女的问题更来得重要。 单天鹰有些犹豫:“你真的能做到?” 雪儿摇头:“也只是一些想法,我需要见到那两具人皮才能确定。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比如散功散之类。” 她简答解释道:“散功圣女就是因为被被吸取了修炼储存的全部内力,才导致体内血肉骨骼化为粉末,若是没有内力可以吸取呢?” 单天鹰道:“你的意思是让散功圣女体内的内力提前散去,哪怕便为普通人也可以,是吗?” 雪儿点头,这个少庄主看着还不笨,于是两个人的心思便全都转到了如何解决散功圣女体内真气并保住性命的问题上,再次将单夫人的邀请抛诸脑后。 而单夫人邀约雪儿,所想要说的,单天鹰自然也是知道的,并且从私心里宁愿雪儿晚些知道,所以也就再次带着雪儿改道,去了暂时存放那两具人皮的房间。 就算那句“家母相邀”只是他的借口好了。 因为庄主单正一直都陪伴着那位神秘老者,有些事情单天鹰也不敢轻易做主,所以那两具人皮并没有随便被扔在某个角落,而是单单寻了个平静而干净的屋子,又拼起了三四张大桌,将那人皮平平展开,铺在桌面上,然后再以白布单子蒙起来,避免落上灰尘。 只是那人皮的桃花香气异常浓郁,又十分诡异,料想也不会有人来偷,因此也没有安排庄丁在门口看守,只是吩咐了巡逻的庄丁多加留意。 就是有人看守,有单天鹰在,也不会有人出面阻拦。 雪儿跟着单天鹰一路顺利地到了存放人皮的房间,立刻就从怀中掏出了别着银针的布包来,开始了各种检查。 至于寻找散功散的任务,自然是落在了单天鹰的头上。虽然放任她一个女子在这个僻静的房间里,又是与两具诡异的人皮独处,单天鹰心中也是不安,但是想到此举涉及到众多散功圣女,也包括眼前这个女子今后的命运,他也就只有叮嘱了对方小心,出去之后又吩咐巡逻的庄丁多加留意此地,在才离开。 毕竟,像散功散这种东西,并非什么光明正大之物,单天鹰的身上自然是不会有的。 同时雪儿还列举了另外几种药草名字,让单天鹰一并寻来,配合散功散一齐使用,单天鹰虽然不太明白,却也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女子,为何解除散功圣女只能散去真气内力,成为皮囊的命运,已经做了不少准备。 而他,只要全力支持就好,何况他也希望眼前这个女子能够恢复正常,哪怕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真气内力的普通女子便好。 于是,这个僻静少人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雪儿和两具诡异的人皮。 第二十六章 物归原主 夜渐深,喧闹了一天的天意山庄,就好像一头陷入沉睡的猛兽,微微阖起了眼睛,逐渐安静下来。 万籁俱寂,让三更鼓响显得异常清晰,隔着好几条街都能听到。 今夜无月,几颗疏疏落落的星子散发着微弱的光,也就是能让人看清凑到鼻子跟前的五根手指。 一道同样是黑色的人影,几乎要融入进这暗沉的夜色之中,轻灵如同狸猫,一个翻身,便跃上了天意山庄高高的外墙,没有一丝声音。 接下来,这道人影便开始蹿房越脊,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不时地辨别一下方位,偶尔躲开巡逻的庄丁,竟然开始在偌大的天意山庄,开始搜寻起来。 那人身体修长高大,却是异常灵活,不但没有惊动隐园四周把守的庄丁,就连那些隐藏在暗处都守卫,也被他巧妙地避开。 隐园中,唯一一个依旧灯火明亮的房间内,神秘老者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里面,那颗淡蓝色的泪滴水晶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蜡烛的光亮透过窗纱落在黑衣人的脸上,却显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只有一双眼睛,似乎比夜色更加幽深。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颗泪滴水晶,显然内心极度激动,就连紧紧握成拳头的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手背上凸出的青筋,甚至就连夜色都要无力掩盖。 房间之内,年近花甲的老人精神已然矍铄,没有丝毫倦意。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然而随着魔妃之泪的出现,却又增添了他另外的心事。 当年失踪的,可不止他的一个女儿!他那个口含“魔妃之泪”出世的儿子,他一直都以为早早夭折。可是后来却知道,应该也是遭遇了女儿灵馨一样的命运,流落在外,生死未卜。 灵馨左脚掌心的重瓣梅花痣无比清晰,他只一眼就能确定她是自己的女儿。而她似乎也还有着幼时的一些记忆,足够说明她的身份。 女儿是找到了,却顺带出他下落依旧不明的儿子,回到他身边的,只有一颗魔妃之泪。 夜色已深,他又确定了灵馨的身份,单正自然也就告辞。而杨进,也已经在隔壁房间休息下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时间太晚,他还真想再唤来那个叫做“雪儿”的少女,再仔细询问一下关于她所见到的魔妃之泪的主人。 就在他望着魔妃之泪出神的时候,突然就有细微的破空之声传来! 一缕劲风直朝着房间内明亮的烛火而去,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转瞬之间烛火全灭,房间之内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窗外的黑衣人认准位置,趁机一跃而入,就地一滚,人便已经到了老者面前! 他出手如电,在老者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拂过对方手中的锦盒,同时低声道:“是该物归原主了!” 老者一愣,一时也忘记开口呼救,正在思索这话的意思,便觉得掌中锦盒一轻,身边似有风掠过,转瞬即逝! “什么人!” 房中骤然熄灭的烛火,引起隔壁房间内杨进的惊觉,他立刻起身,却只看到一条黑影自窗户中飞掠而出。他只来得及高喝一声,对方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一声自然也惊动了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和明处把守的庄丁,甚至有一队巡逻至此的庄丁也匆匆赶了过来! 一时间灯火通明,脚步杂乱,瞬间就将老者所在的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这个时间,杨进早就冲进了老者的房间之内,火折子飞旋而出,方才被熄灭的蜡纸又几乎同时被点燃。 房间之内再次明亮起来,老者的脸色有些发白,低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锦盒,再想到那人离去之前的话,目光闪烁不定,一如刚刚被点燃的烛火。 “吩咐下去,此事不准声张!” 看到老者无恙,杨进才松了口气,还没开口,老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还有,不准惊动任何人!” 那神色之坚决,将杨进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杨进无奈,只得先去安抚外面被惊动的明暗守卫们:“方才只是一只野猫惊扰,无碍。各自退回,不得擅离职守!” 简单给了个理由,至于那些人肯不肯信杨进也顾不得了,他现在急于想要知道的是,分明是进来了刺客,老者却偏偏不许声张的原因。 瞬间聚拢的守卫们又再次散去,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院子中再次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杨进转身再次回到老者的房间,就见老者正对着手中空空的锦盒正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杨进进来他也不抬头,只是问:“那个丫头还在吗?” 杨进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者说的是那个在海上被他们就下来的,身上佩戴这魔妃之泪的少女。他思索了一下:“据秋茹秋萍说,今日傍晚回来过一次,但是之后随即被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带走了,之后就一直未归。” “现在去找。”老者最后只说了这么四个字,便再次对着那空空的锦盒出神。 再说那黑衣人,将那魔妃之泪握在掌心,然而却也只是离开了隐园,并未离开天意山庄。他的身子好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迅疾纵跃间,就再一次跳到了屋顶上! 隐园中,瞬间的灯火通明和瞬间的平静如初当然也落在他的眼中。只是,对方既然不愿声张,他也就安下心来继续寻找。 高低起伏的屋顶,对他来说就如同平地一般。只是足尖轻点,便远远地跃出。 只是,自从出了隐园之后,他似乎失去了目标,几乎是只要有人的房间,他都要逗留一下,然后又迅速离开。 很显然,他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然而却又只知道在天意山庄,再具体点就是一无所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向不惊动巡逻的庄丁几乎就不太可能了。 何况,此刻的天意山庄,刚刚从海外孤岛解救回来许多散功圣女,那些随同前往的江湖志士还未来得及辞别,就赶上单天骄的丧事,因此就又耽搁下来,暂时还住在天意山庄。 终于有一个起夜的大汉,察觉到了一丝破空之声,于是张嘴就要大吼! 黑衣人的目光更加幽深,黑夜掩盖住他的动作,也不知他的身形如何移动,那大汉尚未来得及出声,便直接被他扼住了喉咙。 在准备扭断大汉脖子的时候,黑衣人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最后改为伸指疾点,那大汉随即就全身僵硬着一头栽倒! 黑衣人不敢多做逗留,转身迅速将那大汉丢进不远处的灌木从中,这才再一次跃上了屋顶。 他的身影,再次与整个夜色融合,只有一张略略苍白的脸,被映衬地更加苍白。 夜色中,安静的天意山庄,隐园中的动静就好像平静无波的水面上,骤然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只漾起三两圈微微的涟漪,便再次恢复了平静。 一对巡逻的庄丁从他身边经过,他身子一翻,躲进了旁边的假山从中,直到那些人离开。 他发现,今日的天意山庄看似与平日无异,然而内里却似乎陷入了高度的戒备当中。明着巡逻的庄丁虽然还是那些人数,但是巡逻的次数明显增加了不少。至于暗处的埋伏,至少也要比往日多了几十处! 前面不远处又有灯火亮起,黑衣人收敛起气息,再次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糊涂!” 中年男子依旧是深蓝长衫,方正的脸型与跪在地上的青年男子如出一辙,旁边淡紫衣裙的美丽妇人在烛光的映衬下,脸色愈发显得苍白,目光中的责备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跪在地上的青年男子一直低垂着头,目光落在他自己膝盖前的地面上,却是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发生了如此大事也不知道向我禀报,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深蓝长衫的中年男子怒气不减,“先不说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解决那些散功圣女的问题,就是能,也不应该急于这一时!” 淡紫衣衫的中年美妇也道:“天鹰,你大哥已经不在。今后天意山庄的重担就全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你做事,也该三思而后行了。” 她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那姑娘身上的凤纹玉佩意味着什么,与咱们家之间的关系。就算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你也不应该三更半夜地,将她一个人留在那么孤僻的地方与两具人皮作伴呀……” 黑衣人听到这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也不想惊动这三个人,于是再次悄然后退,不发出一丝声音,直到退出一段距离才转过身去,再次开始了飞檐走壁。 远远地,那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今日,你的母亲接连两次让你去邀请那位姑娘过来,可是你不是将她带到大门口,就是将她独自一个人留在停霜斋那样的地方!一次也没有依照你母亲的意思去办,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母亲?” 停霜斋! 黑衣人的脚步再次顿了顿,认准了方向,身形几个起落,便再次堙没在夜色当中! 第二十七章 雪儿,雪儿 雪儿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摊开在桌面上的两张人皮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甚至,就连单天鹰迟迟未曾将散功散给她送过来,她也不曾放在心上。 这个地方异常僻静,所以不管是隐园,还是那些依旧逗留在天意山庄的江湖义士所在的客房,所发生的事情,似乎有波及不到这里。就连单天鹰吩咐需要勤加巡逻的庄丁,也只在一个时辰之前出现过一次,之后便再没有了动静。 即使被摊开,然而因为没有骨骼血肉的支撑,人皮的五官依旧扭曲而狰狞,里面的桃红色粉末更是说不出的诡异。 雪儿挑开了其中一具人皮,将喷出来的桃红色粉末收集起来一些,一时间房间内充斥着浓郁而古怪,却又让人一闻就知道是桃花香气的味道。 那种粉末极其细微,在人皮被挑开的一瞬就开始往外喷。好在单天鹰临走之前给她留了一只空的小瓷瓶,她这才在那种粉末往外喷的时候收集到了瓷瓶内一些,却也弄得满手都是! 她将小瓶盖好,这才手忙脚乱地想要清洗被喷到手上的粉末。可是,这个地方她根本就不熟悉,自然也就不知道去哪里找水。至于那些巡逻的庄丁,后来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所有也就指望不上。 雪儿只好只身出了房间,想要找到个人,或者找打个有水的地方,先想法子将手上的粉末清理干净再说,毕竟,这个是人皮内原本的血肉骨骼所化,她的心就在再大,也会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然而,一个本来就方向感不强的人,陌生的地方,又是黑灯瞎火的晚上,出门之后再回归原处的可能性,基本上就等于零。 所以,雪儿虽然如愿找到了一个小水塘,也简单清洗了自己的双手,却顺利地迷路了! 迷路的后果,就是她不停地走,结果越走越发现四周的景致陌生,最后不要说分清东西南北,就连原路返回也做不到了! 她也不知道四周是什么地方,甚至都怀疑自己已经出了天意山庄,不然她怎么就恰好一个巡逻的庄丁都没有遇到呢? 四周很安静,让她的脚步声愈发清晰起来。 雪儿缩了缩脖子,抱紧了双臂,似乎这样便能减轻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她目视前方,根本就不敢仔细看两旁的景物。 就这样顺着脚下的小路往前走着,身后有风声传来,她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松了口气。 可是待她转回头来,却突然发现面前竟然站着一个人! 雪儿吓得,几乎一颗心都要跳出了腔子,再也忍不住就要大叫“救命”,结果那人上前,一手就捂了她刚刚张开的嘴巴! 同时那人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直接就揽上了她柔软的腰肢,瞬间就将她整个人都控制起来! 雪儿整个人被钳制住,然而就此放弃反抗却是不能。她一边大力去推那人,一边去想自己方才将银针给放在了何处。 然而,来人的力道奇大,她又是没有任何真气内力的女子,那力气还不够给人家挠痒痒的。 “雪儿,是我。” 雪儿正兀自挣扎着,耳畔忽然传来那人低低的声音,却又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情绪掺杂其中,连带的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掌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然而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让雪儿有一瞬间的错愕,也就忘记了挣扎。 她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对方的脸,离她只有寸许的距离。她甚至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呼吸的灼热! 虽然有夜色掩映,然而如此近的距离,也足够雪儿看清对方的面目。 那漆黑的长眉,同样漆黑深邃的眼睛,略显苍白的脸,不是轩辕昰,又是哪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神秘老者一直不肯将那什么魔妃之泪还给她,她本来就在头疼要如何向轩辕昰交代。好在轩辕昰不知道她在天意山庄,她也就还有时间慢慢思索对策。可现在轩辕昰竟如此突然地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她拿什么还给人家?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她也不太了解对方,但毕竟也算是认识。再加上雪儿的心思立刻飞到了魔妃之泪上面,自然也就不再挣扎,慢慢安静下来。 令她意外的是,虽然她不再挣扎了,轩辕昰却只松开了她的嘴巴,根本就没有松开她的腰的意思! 不但如此,就连刚才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这一次也放到了自己的腰间,下一刻就死死地将自己搂进了怀中! 雪儿被吓了一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也不过是在海上相处相处了一些时日,然后从颜如魅一出现就分开了,自始至终也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对自己有过什么特别的举动,怎么这一出现,就…… “雪儿……” 轩辕昰紧紧将女子娇柔的身子搂进自己怀中,不肯放松一丝一毫,不然他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从她被颜如魅逼迫着投海的那一瞬,他的心似乎也跟着一起沉入了冰冷的海底,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光明和温暖。 之后遇到了同样在海中漂流的单钰,他既厌恶她们不一样的面孔,也又无法拒绝那同样的服色,和同为散功圣女的身份。 所以,最终他答应了单钰,将其送到天意山庄。 本来他也是不情愿亲自前往的,但却又架不住对方哀求的神色,于是才让影离随便找了辆马车,赶往天意山庄。 结果因为他们前面也有一辆马车,所以轩辕昰就命车夫远远地停了下来,任由单钰步行一段走到天意山庄。 单钰自然是不肯,结果轩辕昰直接就让车夫驾车往回返,这才让单钰下了马车,朝着天意山庄的方向走。 轩辕昰本打算立即离开,结果在马车调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分外熟悉的背影!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思念太重,以至于他不用思考便能够回忆起关于她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她的背影,那样的纤细柔弱,却又分外倔强孤单。 当时轩辕昰整个人都处于巨大的震惊当中,就连车夫驾驭马车离开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就这样震惊了一路,直到车夫停下马车,掀开车帘子才回过神,然后直接就要往天意山庄赶,想要看看那个背影,到底是否属于那个已经深深铭刻在他心底的女子,结果却被前来的影离拦住。 他就这样捱到了二更天过,心里有些庆幸当时自己将泪滴水晶挂在了她的颈间。如今正可凭着自己与泪滴水晶之间天上的联系找到她的位置。 结果,已进入天意山庄,他果然感应到了水晶的位置。于是躲开无数明岗暗哨,却看到那水晶在一个老者手里! 他说不清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然而泪滴水晶既然能出现在老者的手中,就说明老者应该与她有过接触,于是轩辕昰本是想通过逼问老者,得知雪儿的下落。 结果却不妨隔壁的杨进机警,他也只来得及从老者手中再次取走水晶。 之后他再次隐入黑暗,心中却比周身的夜色更加黑暗寒冷,然而却又不愿相信雪儿会就此葬神大海,更怕因此真的与她擦肩而过,于是再次在天意山庄漫无目的地四下搜寻起来。 结果意外听到了单正夫妇教训儿子单天鹰的话,知道雪儿正与两具散功圣女的人皮独处,让他的心中不禁一疼,恨不得上前狠狠给单天鹰一拳! 那是一个柔弱胆小的女子,单天鹰的心得多大,竟然留她一个和两具人皮独处,就不怕她会害怕无助吗? 然而想到自己本是为寻人而来,轩辕昰自然也不愿惊动对方多生事端,于是也就强忍了下来。他知道散功圣女最后遗留的人皮会散发浓郁的桃花香气,当下于是循着香气便追了过来。 半路上,他又随手抓了一个庄丁,问清了停霜斋的方向,结果发现了两具人皮却又没有发现雪儿。 他以为雪儿畏惧离开,于是再次循着雪儿身上被沾染的桃花香气,一路找到了这里。 当他看到她一个人在黑暗中缩成一团,却又不得不踽踽而行的时候,心就好像被一根极细的长针狠狠地刺入,瞬间就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 他怕突然出现会惊吓到她,奔想着绕到她的身后,结果还是被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于是他不得不从她的前面现身,并捂住了她的嘴巴。 轩辕昰不顾一切地将眼前女子拥进自己怀里,感受着她身体的温软馨香,如此真实,如此熟悉,就好像在大船上,每一个她醒来,从里面那个小小的隔间走出来,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那般真切。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她的身份,只知道她依旧完好如初,就在他的怀里,真真切切,再不是他的幻想! “雪儿,雪儿……” 他低低地呢喃着,根本不管她的挣扎,将她紧紧地禁锢在自己怀里,仿佛这一个瞬间,就成了生命的永恒。 她的温软馨香中,依旧还有淡淡的桃花香气,诱惑着他,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迷失其中…… 第二十八章 一点往事 对于雪儿来说,轩辕昰不算陌生,但也绝对不是能到如此亲密关系的人。所以轩辕昰那一抱,已经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而对方接下来的举动,直接就让她傻眼了! 轩辕昰就如同梦呓一般,低低地在她耳边呢喃着,深深地呼唤着,其中蕴含的丝丝缕缕的缠绵与留恋,让她的心都不由跟着轻颤,然而却又难免满心的疑惑。 对方的唇,带着夜的微凉,贴着她的耳垂划过,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同时心中一惊,随即一沉,瞬间坠入冰冷的深渊。 雪儿推不开他,就狠狠地用指甲去抓。而轩辕昰依旧不为所动,于是,在他的唇触到她嘴唇的时候,她一张嘴,就用力咬了下去! 轩辕昰只觉得有混杂着剧痛的血腥味自唇间传来,不由一愣,这才清醒过来! 只是一愣神的工夫,怀中女子便已然大力挣开,轻盈地一转,就从他的怀中脱离了出去! 轩辕昰的心中没由来地一阵失落,这才惊觉了自己的唐突。随即对上那一双清冷疏离中带着失望的眼睛,就更加不知所措起来。 他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说什么才好,反而再次楞在了那里。 看着雪儿一步步后退,远离,让他的心没由来地一慌,竟是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然而却又不敢再次伸手,只是唤道:“丫头……” 出口之后,轩辕昰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冒出这样一个称呼来? 而雪儿似乎也楞住了:眼前这一个男人,虽然不是素昧平生,但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不过是如其来的两个字,竟似乎有镌刻在灵魂上的牵挂被突然扯起来,让她的心都跟着莫名地一疼? 最让她诧异的是,那疼的位置,竟是新近出现在心口的殷红的剑痕的位置! 就连因为对方唐突举动而来的防备也因为这两个字消弭了不少,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再次停下脚步。不但停下,反而朝着对方前进了两步! 轩辕昰望着眼前的女子,夜色半遮半掩,随着一同被遮起的,是她的情绪,让他看不透。而这种看不透,却又让他的心中有些不安。 然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终究是多了些沉默和尴尬。为了打破这份尴尬,雪儿深吸了口气,道:“轩辕,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道:“你是来送那块龙纹玉佩的吗?” 轩辕昰皱眉,很想说他是来寻她的,不过随即想到此刻依旧被握掌心的泪滴水晶,想到这丫头竟然将自己的东西随便交给别人,心中又有些不悦升起,说话的语气也就僵硬起来:“不是!” “不是?”雪儿楞了一下,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只是瞪大眼睛,等待着他的下文。 然而轩辕昰绷起了脸,竟是什么也没有说。雪儿只好道:“若是如此,可否将那龙纹玉佩还我,我自去交给天意山庄的人就好了……” 话未说完便被轩辕昰冷声冷气地打断:“好啊,拿我交个你的水晶来换,我就给你,如何?” 雪儿又是一愣,随即想起,那水晶还在神秘老者的手中不肯还给自己,不由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 “可是什么?” 她越是如此为难,轩辕昰心中的火就越大,于是不由再次逼近了一步,同时将那龙纹玉佩拿出来,用两个手指捏着,口中却道:“这块玉佩我还真没有什么用,若是你也不要,不若由我毁了它,如何?” 说话间竟真的将内力运转到之间,故意让雪儿感应到:“或者,你立刻拿那水晶来换回去?” 雪儿虽然不懂武功,然而散功圣女对于内力的流动却是最为敏感不过。自然也就感觉到了轩辕昰指尖内力的流动,不禁被吓了一跳:“轩辕!” 说话间她就就朝着轩辕昰手中的龙纹玉佩抓了过去,轩辕昰哪里能让她抓住,身形一闪。雪儿只觉得眼前一花,双手已然抓空,同时也失去了轩辕昰的踪迹! 她一愣,连忙转身四处去寻,果然发现轩辕昰就在她背后两步远的地方,依旧用两个手指捏着那块玉佩,内力吞吐不定。 雪儿于是转身,再次去抓,然后自然是再次抓空。 轩辕昰能在如此方位森严的天意山庄来去自如,就连庄主单正都不惊动,由此可知他的轻功到底高到了何种程度。何况对此对上的又是一个没有任何内力可用,也不懂任何身法武功的雪儿。如果他不愿意,只怕是连他的人影都看不清,更不要说确定他的方位了。 可是,看到她焦急在意的神色,他的心中就觉得隐隐有怒火升腾,也就愈发不愿将那龙纹玉佩还给她。 至于交个天意山庄的某个人,那就更是不能了! 且不说在雪儿被颜如魅逼着投海之后,这块龙纹玉佩成了她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他不想给是一方面。后来在海上朝着陆地航行的时候,一次被影离看到,更是告诉他,这是天意山庄庄主单正为他的大儿子单天骄,与其结义兄弟沈傲刚刚出世的女儿定下娃娃亲的信物! 这件事情,当年江湖中人,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是这天意山庄的庄主单正,曾有一个结义兄弟沈傲,两个人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所做又皆是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之事,当时被江湖中人成为仁义双侠。 而更巧的是,单正的妻子林若婵,与沈傲的妻子秦姿仙更是形同姐妹一般,无比亲密。 沈傲与秦姿仙如同神仙眷侣,人人羡慕,只是因为皆为孤儿,不知道家乡亲人。因此一直都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哪怕是山庄多次相邀,也只是偶然路过的时候,会到天意山庄暂住一段时日,一般多则十来日,少则三五日的样子。 其余时候,就是单正也只是偶然能从一些江湖传闻中听到他这义弟夫妇的消息而已。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秦姿仙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又赶上单正三十六岁生辰,沈傲与秦姿仙才再次出现在天意山庄,为单正庆贺生辰而来。 当时的天意山庄,在之前单正父亲的经营之下,加上单正为人慷慨侠义,名声早就如日中天。单正生辰,赶去祝贺的江湖中人自然也不少。 单正生辰本是腊月,寒冬时节,然而那天却是难得的晴朗天气,阳光灿烂。却不想就在各路江湖人士齐集,正要开宴席之前,竟然响起一声惊雷,伴有隐隐的金铁交鸣之声,之后更是有大片的雪花落下! 天意山庄位于江南地界,素来冬日湿冷,却几乎从不降雪,一时让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就连接下来要说的恭贺生辰的话也都给忘了。 之后更奇的是,分明飘落白色雪儿的天空,竟是一片血红的颜色。而太阳更是被一团泛着金色的,如同巨大手掌一般的云团给遮住。那云团却又丝毫不受血红颜色的浸染,灿烂温暖,透出一股祥和的气息。 所有的人,包括单正一时都心中惴惴,不知道这天地异象到底是凶是吉,自然酒宴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结果却在这个时候,后宅的单夫人林若婵遣了庄丁来禀报单正,说是沈傲之妻秦姿仙竟骤然早产,不足半个时辰竟诞下一个女婴来! 其时秦姿仙也不过怀孕七个月,就是林若婵也是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去找接生稳婆,只能亲自上阵! 虽然说这种事情过于晦气,但是江湖中人本就不太在意这种小节,何况又是自己的义弟,单正在回过神来之后,为了避免自己的义弟尴尬,当即就询问沈傲,是否愿意亲上加亲? 沈傲本欲推辞,然而又不想辜负了单正的一片好意,寒了对方的心。于是犹豫了一番之后,也就答应下来。 于是,所有前来为单正恭贺生辰的江湖人士,全部都见证了单正为其长子,当时已经五岁有余的单天骄所定下来的娃娃亲! 作为信物的龙纹玉佩和凤纹玉佩,也几乎传遍了江湖,可以说是无人不识。随同传遍江湖的,自然还有单正的侠义仁厚之名! 影离虽然未曾亲历,然而光是当时江湖的传言,就足够他认出这块龙纹玉佩来。 轩辕昰与雪儿相处的时日较久,自然知道她身上还有一块类似的玉佩。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与龙纹玉佩所对应的凤纹玉佩。 所以,他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将那块龙纹玉佩还给天意山庄的,就算是这个丫头来讨要,他也不准备还! 之所以说让她拿自己的泪滴水晶来交换,不过是想趁机从雪儿口中套出泪滴水晶不在她身上的原因。 可惜轩辕昰的这些心思,雪儿自是不知。虽然凤纹玉佩在她身上,可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圣女岛上,这江湖中几乎人人皆知的事情,她反而不知道。 她生怕轩辕真的毁了那玉,让她无法同一个死者交待,自然是心心念念地要将龙纹玉佩先抢回来再说。 看着她一脸的焦急和无奈,就连额头渗出汗珠也浑然不觉,意态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股娇憨天真。轩辕昰心中不由泛起怜惜之意,然而却又忍不住地想要逗逗她。 所以,他也不急着躲避,只是在雪儿将要抓到却又未抓到的时候,轻轻一躲。有时候还故意让她的指尖触到,让她误以为自己下一刻便可以拿到,不至于看明白二人之间的差距而泄气。 轩辕昰喜欢此刻的雪儿或者说,他很享受这一刻与雪儿的这种相处。 直到一声清脆的“叮”的一声响起,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到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二十九章 现在不想换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一愣,然后又同时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了过去。 轩辕昰目力好,雪儿眼尖,然后两个人的目光,就同时落在了轩辕昰脚下,那散发着幽幽浅蓝色光芒的水晶上面! 蓝色的水晶,晶莹剔透,像极了少女的眼泪,随着蓝莹莹的光芒散发,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悲伤弥散开来,让人的心都不由跟着隐隐作痛。 轩辕昰大恨,夜色这么浓,怎么偏偏遮掩不在这该死的水晶的光芒呢! 还有,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把它收好,竟然在这样一个时候让它自己的衣袖中滑落出来呢?还好死不死地落在这个丫头的眼前! “轩!辕!昰!” 雪儿恨不得将这三个字全都拆成笔画,放进嘴里用后槽牙狠狠地碾磨一遍再吐出来。 她的目光就落在泪滴水晶上面,也懒得去抢那泪滴水晶——明知道自己动作不及轩辕昰迅速,又抢不过对方,她还费那个力气干嘛? 轩辕昰急急伸出的手,一下子顿住,一时继续去捡那水晶不是,缩回来更不是。最后抬起头,心虚地朝着雪儿露出一个心虚的笑来:“雪儿……” 雪儿自然也就明白过来,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对方在逗弄自己罢了。禁不住冷了脸色,却是懒得再理会对方,直接转身就走! “雪儿!” 轩辕昰连忙上前,挡住她的去路,然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竟忍不住挠了挠头,再次露出一个略带讨好意味的笑来。 雪儿冷着脸,不想理会他。她也知道论起轻功身法,自己和对方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自然不会想着硬冲。于是干脆转身,给了轩辕昰一个背影。 轩辕昰身形一动,便再次拦到她的面前:“你去哪里?” 雪儿顿住脚步继续转身:“留在这里做什么,继续被你戏弄,很有意思是不是?” 这句话让轩辕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也知道绝对不能放她就这么离开,于是事情再次变成了一个不停地改变方向要走,另一个四处变换身形拦截不放,继续开始僵持。 只是转了四五次方向,雪儿就回过味儿来。她心里明白,若是对方不肯,怕是她再改变方向也没用。 她于是不再左突右冲,停下脚步,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雪儿的突然安静,让轩辕昰一时有些不适应。他楞了一下,才再次在雪儿面前站定,然后再次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对此,雪儿视若无睹,直接朝对方伸出一只如云石般晶莹的小手,将莹白的掌心摊到轩辕昰眼前:“还我!” 轩辕昰一愣:“什么?” 不过随即反应过来,于是立刻将不知何时捡起来的泪滴水晶再次放入她手心,并替雪儿把摊开的手掌合拢成拳头,还细细地叮嘱着:“这一次可要收好了,不要再送人了啊!” 雪儿一怔,几乎下意识地就反驳道:“谁说我送人了?” “那它怎么会在那个老头子手里?” “那也不是我送给他的!” “不是你送的,难道还是他抢的不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轩辕昰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三分森寒之意,让离他只有一臂之遥的雪儿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就后退了两步。 “真是?”轩辕昰眯起了眼睛。 “轩辕,”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于轩辕昰,雪儿还是有些了解的,自然也就知道他声音转冷的时候,心中怕是已经动了杀意。 虽然那神秘老者一直不肯将泪滴水晶还给她,但毕竟也算是救了她性命。除此之外对她也算不错,她犯不上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给对方带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雪儿终于想起来问轩辕昰:“那个……你又是从哪里拿到这魔妃之泪的?” 轩辕昰怔了怔:“魔妃之泪?” 雪儿点头,从对方的手掌中的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再次把泪滴水晶呈现在轩辕昰面前,并简短地将老者的话转述给她对方。 轩辕昰默然,神色一时凝重起来,目光落在雪儿掌心依旧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水晶上,越看,就越觉得那就像一滴眼泪。 魔妃之泪! 夜色掩映下,雪儿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终于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森寒之意的消退,终也就暗暗地松了口气。 轩辕昰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颗泪滴水晶,也就是魔妃之泪上面,久久不语。 许久,他再次从雪儿掌心把魔妃之泪捏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的红色丝线,上前一步,再次挂在了雪儿的颈子间。 “这一次可要收好了,”他的声音极其温柔,就像在哄一个没有耐心的孩童,“千万莫要再让人抢了去。” 雪儿被他突然温柔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朝后躲开,却不料耳畔立刻有低低的声音传来:“还想再给我机会吗?” 什么机会? 雪儿楞楞地望着对方,夜色中轩辕昰的眸子分外幽深,似乎隐含着某种复杂莫名的情绪,让她的心都跟着轻轻一颤,忽然就想到了一开始的时候他紧紧搂着自己的情形。 雪儿立刻老实下来,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对方再次将魔妃之泪挂在她颈间。 不过,在轩辕昰伸手扯住她衣领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了,微微地退了半步:“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 有了刚才的教训,轩辕昰不敢再唐突,也就任由着雪儿与自己拉开了一点距离,并将那魔妃之泪捏在了指尖。 然而雪儿却迟迟没有将其塞进自己的衣领之内,反而是眼巴巴地看着轩辕昰,小声道:“那个……轩辕……” 这样的小女子分外惹人怜惜,然而对于她迟迟不将自己给她的魔妃之泪收起,又让轩辕昰有些不悦,因此微皱了眉,静等她的下文。 雪儿自然也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耐,然而想到龙纹玉佩,还有单天骄的嘱托,还是硬着头皮,小声道:“现在,我还能不能拿魔妃之泪换回龙纹玉佩来?” “不能!” 轩辕昰的声音大的,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至于雪儿,直接就被他吓得倒退了两步,如果不是他反应快伸手扶住,只怕是要直接跌在地上!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她,只是想到她要拿水晶换回玉佩的话,心中的火气就好像压抑的火山一般,怎么也按捺不住! 她就这么不稀罕他的东西,宁可拿来交换一块死人的玉佩? 轩辕昰的一双拳头,被他捏得“格格”作响。恨不得单天骄的脖子,此刻挤在他的掌心里! 他忽然很想直接把那块龙纹玉佩捏碎在她眼前,然而终究是下不了决心。轩辕昰虽然愤怒,然而心里却又清楚,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同样被捏碎的,好有雪儿对他的亲近和信任。 “为什么,刚才你明明说过的……” “现在我又不想换了!” “轩辕!” “不换!” “你要怎样才能把龙纹玉佩还我?” “怎样都不能!” “你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又如何,就是不换!” “你——” 雪儿气结,她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个无赖的人,那龙纹玉佩本来就她交给对方转交天意山庄的好吗?怎么好像突然变成了自己送给他了一般? 她想了想,就准备再次从颈间摘下,然而手臂一动,对面的轩辕昰就明白了她的意图,直接开口威胁道:“如果你敢摘下来,我先把那玉佩捏碎!” 那神情无比严肃认真,吓得雪儿连忙将手缩了回来:“轩辕,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轩辕昰不回答,反而道:“如果再让我看到这颗水晶在别人手里,我就直接捏断他的脖子!” “你——” 雪儿气结,不过在轩辕昰眼神的注视下,还是乖乖的将魔妃之泪塞进了自己的衣领然后掩盖严实。 回想方才轩辕昰眯起眼睛时候的冷锐神情,她还真怕对方一转头去找那神秘老者的麻烦。于是也只得将声音放柔和,将自己被老者救下之后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轩辕昰听完却只是撇着嘴,显然并不以为意,只当是这个丫头天真,容易被他人外表所迷惑罢了。 不过他随即又问起了雪儿会出现在此地的原因,雪儿也没有隐瞒,一一和盘托出。 虽然迷路了很丢脸,但是总比一直自己转了转去总也找不到来时的地方,明天被单天鹰带着一群人找到,在许多人面前丢脸要好。 当然,前提还得是单天鹰记得来找她并且能够顺利找到她。 如果单天鹰不来找她,她自己要转到什么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在听到雪儿要研究那两张散功圣女的人皮之后,轩辕昰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耐着性子听雪儿讲完,直接道:“研究那么恐怖的东西做什么,跟我离开这里!” 说完竟不由雪儿分说,一手揽住对方腰肢,双足一顿就要纵身跃起! 却不想怀中女子挣扎道:“不行!” 雪儿一边推开对方,一边道:“轩辕,我不能跟你走,我也是散功圣女,知道散功圣女命运的凄惨,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入普通女子一般,可以嫁人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轩辕昰一愣,似乎直到此刻才想起她散功圣女的身份来。一时心思正游移不定,忽听远远一声暴喝传来:“什么人!” 紧接着便有劲风扑面而来! 第三十章 我保护你 随着那劲风出现,有灯笼火把由远及近,影影绰绰地有六七条身影出现。最前面的正是单正夫妇与杨进,随后是方才被单正训斥的单天鹰,以及跟在身后的灵馨,转眼就到了轩辕昰面前! ——跟着灵馨的,自然是秋茹和秋萍,也正是因为她们俩跟着,灵馨这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女子,才能跟上一行人的脚步。 杨进方才得了老者的吩咐,没有去追究那个抢走魔妃之泪的夜行人,然而去追查雪儿的下落却是一定的了。 结果询问之下,就发现雪儿自从跟着天意山庄的少庄主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杨进难免心中怀疑,于是便顺着山庄内庄丁的指引去找单天鹰。结果最后却找到了庄主单正夫妇的房间。 而灵馨,自从杨进口中得知雪儿失踪,自然是不肯继续睡下,于是也就硬跟着杨进一同找到了单正的房间。 也就看到了被罚跪在门口的单天鹰。当时的单正,余怒未消,根本就没有让单天鹰起来的意思。还是灵馨出言相求,于是这才允许单天鹰站起身来。 之后与林若婵一同,一行人赶往停霜斋。 结果到了停霜斋才发现里面除了两张依旧摊开在桌子上的人皮,竟是连雪儿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单天鹰这才有些傻眼:自己想着,天意山庄虽然没有散功散之内的东西的,但是说不定那些依旧逗留在天意山庄内的江湖人士中,有哪个身上带着,去讨要一些也就是了。一个来回最多有半个时辰足矣。 却不料也就刚到客房,便被刚刚从隐园出来的单正给撞上。 此时夜已经深了,单正自然是要问,结果听说单天鹰准备找人讨要散功散,直接就勃然大怒,直接将单天鹰带到自己房间前面,什么也不说,罚跪! 结果自然是惊动了等在房间内的单夫人林若婵,于是在知道单天鹰两次奉林若婵之命去邀请雪儿前来,结果却两次将人给带到其他地方,险些直接动了家法! 待单正从林若婵口中得知雪儿身上有凤纹玉佩之后,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这才有了房门口训斥单天鹰的情景,却不想被隐在暗处的轩辕昰听到,先行找了过去。 而单正一行人,在找不到雪儿的行踪,自然是要询问四周巡逻的庄丁,结果那些庄丁虽然得了单天鹰的吩咐要多多留意停霜斋的动静,然而停霜斋一向僻静惯了,放的又是两张人皮,哪个肯来?对于单天鹰的这个吩咐,自然是阳奉阴违,能不去就不去。 于是单天鹰更是傻眼,单正更是气得连胡子都要翘起来:“若是找不到那个女子的踪迹,你就等着给你沈二叔谢罪吧!” 虽然说他并未如何留意一个小小女子,但是那初那凤纹玉佩可是自己夫人亲手交给秦姿仙诞下的那个女婴的,自然不会认错。 何况,就在方才来停霜斋的路上,单正已经从灵馨的口中,知道了雪儿的全名就叫沈衣雪。这个名字,还是他亲自取的,又怎么会不记得? 所以,虽然尚未见到雪儿本人,单正的心里却已经认定那就是沈傲与秦姿仙唯一的女儿,他义弟的骨血! 而他与沈傲之间,。那自是过命的交情,自然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单天鹰身上。 而单天鹰也自知理亏,任凭单正如何大骂,皆是不还口,更不还手。结果竟是一脚被单正直接从停霜斋踹到了门外边! 还是灵馨看不下去,开口求情。单正碍于对方的身份,不好不给面子,再加上林若婵也道:“老爷,天鹰做事固然鲁莽,也该受罚。只是,此时还是应该先以找人为主,万一因为耽误时间久了,真让雪儿姑娘发生意外,那可就是追悔莫及了!” 单正这才松了口,让单天鹰组织人手开始四下寻找雪儿。 天意山庄就是再大,那也是单正的地盘,是单天鹰从小生活的地方。再是熟悉不过,于是找了不久,就找到了这里,并听到了隐隐的说话声音。 细听却正是雪儿的声音:“轩辕,我不能跟你走……” 这句话单正自然也听到了,于是不管陷入惊疑不定中的单天鹰,朝着那声音便低喝了一声:“什么人!” 随时夜色浓重,然而单正还有杨进都是习武只为,修为高深,目力自然也非常人可及,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要强行带雪儿离开的轩辕昰。 单正反应极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将身边单天鹰手里的灯笼杆朝着对方掷了过去! 轩辕昰反应极快,揽住雪儿腰肢的手尚未完全松开,便再一次地搂紧对方,同时一侧身子,那木杆便贴着他的后背划过去,射进后方的黑暗当中。 雪儿整个人都被他带了起来,一时间衣裙飞扬开来,如同骤然盛开的昙花,只一现,就又骤然消失。 在避开对方掷过来的灯笼杆之后,轩辕昰便停下了身形,只是搂住雪儿腰肢的手掌,却是再次缩紧,没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哪怕明知道对方人多,知道单正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自己算是不请自来,轩辕昰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的慌乱心虚。 那种气定神闲,让雪儿都有些怀疑,擅自闯入的人,不是轩辕昰,而是对面的几个人。 同时单正等人也在打量着轩辕昰与轩辕昰怀里的雪儿,一时间心思各异,神色不一。 单正刚才不过一时情急,如今看到对方不过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自然便不肯以大欺小,于是示意一直跟在身后的单天鹰走到前面来。 而单天鹰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那只搂住雪儿腰肢的手上,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不曾移开过半分,就连单正示意的目光都没有看到,还是一旁的灵馨扯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急忙走到了最前面。 而杨进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是落在轩辕昰的身上,上下打量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方才那个人,是你?” 因为老者不准声张也不准追究,所以对于有人潜入老者房内取走魔妃之泪的事情,单正夫妇和单天鹰并不知情。就连灵馨也因为当时已经就寝,只知道四周的守卫齐出,又瞬间退下,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 所以,在杨进身边的这几个人,对这句话几乎都是听得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 然而轩辕昰却是明白,他依旧泰然自若,连眼神都不闪烁的,更不要说因为被人认出而心虚了。 他微微颔首:“是。” 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雪儿,补充道:“你们如何巧取豪夺与我无关,只是不要抢到我的头上!” 他望向杨进的眼神逐渐冷锐:“否则,下一次可不是物归原主这么简单了。” 这话中威胁的意味几乎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杨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就连夜色都掩盖不住! 然而想到魔妃之泪,想到老者的命令,他不但要强忍着,而且还不得不朝着对方抱了抱拳,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可否一叙?” 这本来应该是单正这个庄主的话,此刻竟然被杨进抢了过来。然而单正也没有丝毫不悦,只是后退了半步,将位置让给杨进和单天鹰。 单天鹰站在那里,轩辕昰却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就连杨进说话的时候,也只是低垂下眼睑,目光柔和地望着怀里的雪儿。 就算有夜色掩映,然而却也是众目睽睽。如此被一个男子搂在怀里,雪儿心中难免不自在,于是便扭了扭身子,挣扎了一下。 然而换来的,却是腰间加大的力道,让她连动弹都无法动弹。 雪儿只觉得自己双颊如同火炙一般,灼热难耐。在挣扎无果之后,只得压低了声音,朝着轩辕昰道:“轩辕,放开我好吗?” 轩辕昰故意不看他,将目光落在对面单天鹰的身上,口中却答的干脆:“不能!” 雪儿气结:“你——” “除非你答应跟我走。” 轩辕昰不管怀中女子的情绪如何,反而又说了这么一句,结果气得雪儿直接扭了头,连看不不愿再看他! 可是不看又能怎么样?自己连挣扎都不敢,且不说力气不敌对方,根本挣扎不开。就是这一次挣扎就换来对方一次加大力道,她也受不了,因为再用不了两次就该让对方把自己勒死了! 可是,自己怎么能跟他走?他又能带着自己到哪里去? 想到散功圣女的命运,雪儿叹了口气,再次拒绝:“轩辕,我不能离开。” 轩辕昰的目光一一从对面几个人的脸色扫过,声音逐渐变冷:“是因为这几个人吗?” “不是。” 对于轩辕昰的执拗,雪儿总算又有了新的认识,心中大是无奈,却也不得不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怕对面那几个人。可是,我散功圣女的身份,就算是跟着你离开这里……” 腰间的手臂蓦然一紧,轩辕昰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自头顶传来:“我会保护你。” 他的另一只手臂也环住了她,更像是对他自己在说:“我一定能保护好你!” 雪儿叹了口气,苦笑:“就算你不惧怕颜如魅,可是你能保护我一辈子么?” “我能!” 轩辕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说出这句话来,就好像害怕雪儿不想相信一般,又补充道:“相信我!” 雪儿的笑容愈发苦涩:“就算我相信你,你也真的能够做到。可是轩辕,你能让我过正常女子的生活吗?” 第三十一章 剑伤胎记 这句话出口之后,雪儿便觉得搂住自己的两只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便慢慢地松开,就连力道也跟着消失,只剩下了一个虚虚的架势。 一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杨进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然而想到老者的身份,也只得强自忍着,咬牙又问了遍:“不知阁下可否移步,与我家主人一叙?” “没兴趣!” 这一次轩辕昰倒是回答的十分干脆,拒绝的也无比干脆! 说完这三个字,轩辕昰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雪儿,后退了一步,深深地看了眼前女子一眼,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刻进自己的心里一般。然后才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请留步!” 看着轩辕昰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杨进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直接出言留人。 可惜轩辕昰哪里会听他的,双足一顿,脚下发力,人便已经翻上了不远处的高墙,转眼不要消失在夜色之中! 如果让老者知道自己见到了魔妃之泪的主人,却并未同对方答上话不说,就连接近都不得接近,还不知道他要对自己如何失望! “留下那人!”杨进这话却是对着单正夫妇和单天鹰说的,同时已经朝着轩辕昰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单正夫妇对视一眼,两个人多年夫妻,心意相通,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于是,在单正紧随着杨进的背影也追了过去之后,林若婵反而后退了一步:“天鹰,你也去,那人年青,你爹和那位杨总管不好以大欺小,你正好可以去历练一番!” 单天鹰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就连夜色也无法掩盖。说的好听是让他去历练,实际上还不是因为之前两次奉命邀约雪儿都出了篓子,林若婵对他已经不太放心了。 再想到接下来林若婵将会对雪儿说的话,他的心就更是如同坠入冰窖一般,瞬间冰冷僵硬起来! 然而母命终究难违,他也只得应了一身“孩儿遵命”之后,便也朝着轩辕昰最一开始消失,杨进和单正紧随其后追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了雪儿一个人与林若婵,灵馨和秋茹秋萍姐妹遥遥相对。 “雪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一直沉默地注视着一切的灵馨,首先朝着雪儿小跑了过来。一把拉住雪儿的手,关切地问道,同时语气中难免带了一丝嗔怪:“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担心坏了!” 雪儿与灵馨多年要好,对于对方的小小举动自然也是已经习惯了,因此只是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来,然而一抬头却看到了那位单夫人,也就是林若婵关切的目光。 她的心骤然一软,顿时觉得让这样一个祥和慈爱的妇人为自己担心,实在是一件不小的罪过,于是挣脱了灵馨的手,朝着对方一礼:“有劳夫人担心。” 灵馨想问的,也是林若婵想要知道的,何况她也不会真心责备这样一个少女,于是紫色轻轻地含笑,并未开口。 在往回走的路上,雪儿便将自己研究那人皮,不小心被里面骤然喷出的桃红色粉末喷了满手,之后想要找水清洗,结果最终迷路的事情说了出来。 灵馨听说她在研究那散功圣女的人皮,于是追问道:“那你研究的,可有了眉目?” 雪儿摇头:“暂时只是一个设想,实际情况如何还不好说。” 于是灵馨又道:“若是你研究出了眉目,我第一个支持你,亲自来试试,好不好?” 看到雪儿面现犹豫之色,灵馨有摇了摇雪儿的手臂:“雪儿,好不好嘛?总得有人第一个实验,我相信你!” 她说的无比恳切,反而让雪儿一时不好拒绝,不过想到自己也不过刚刚开始研究,尚未有任何眉目,于是也就先点头答应下来。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先行试过之后再拿给灵馨就好了,或者直接就说没有成功。只是,让雪儿疑惑的是,灵馨为何竟然会对此事如此热衷,甚至于比雪儿这个研究的人更加急切。 然而疑惑也只是疑惑,雪儿也没有问出来,继续叙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只是,关于轩辕昰,因为对方拿了龙纹玉佩始终不肯还她,而林若婵有是天意山庄的庄主夫人的缘故,让雪儿有些心虚,因此说的含糊其词。 然而林若婵也只是安静地微笑着听,并不插言,也不询问什么,就这样一路陪同灵馨到了隐园。 隐园之内,老者因为被夺取魔妃之泪时,那一句“物归原主”的话,此刻依然无眠。不但如此,他的房门还打开着,正能看到被送回来的灵馨等人。 看到雪儿的时候,他先是楞了一愣,这才想起从今日下午时候,雪儿将灵馨推进房中之后,他就只顾着父女相认,一时竟然把这个半路所救,又一手促成他与灵馨相认的女子给完全跑到了九霄云外! 之后若不是因为魔妃之泪遗失,他只怕还想不起这个少女来! 如今见她与灵馨手拉着手,竟是一副亲密的姐妹情态,心中一时竟不由涌出一丝歉意来,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因为灵馨这个“正主”回来,雪儿一时也就没有了地方,何况今日灵馨也刚与雪儿重逢,自然是有无数话想说。于是在隐园门口,灵馨依旧挽了雪儿的手:“雪儿,今日你我重逢,不若同塌而眠,也好叙一叙当日姐妹之情可好?” 灵馨说出这话,自然也是因为知道自己与老者父女相认,直接就将原本给雪儿准备的房间给占下,一时又没有人顾得上她,为了免雪儿尴尬伤心,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雪儿一笑,正要开口,一直沉默的林若婵突然开口了:“同塌而眠倒也不必,我天意山庄给雪儿姑娘再安排一个房间还是可以的。何况今日事物繁杂,想必灵馨姑娘也累了,不若让若婵再给雪儿姑娘安排房间,也免得让两个人都无法休息。至于叙姐妹之情,改日在叙也未尝不可。” 说这话的时候,雪儿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臂被这位单夫人轻轻地掐了一下,再想到对方两次派单天鹰邀约,显然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而对方的目光,更是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腰间的凤纹玉佩上,于是雪儿大约也就猜到对方要说的事情,怕是与这块凤纹玉佩,甚至是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她的身世……想到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乡和亲人,雪儿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自然也会羡慕,也就很想知道,自己的双亲会是什么人,长得相貌如何,多大年纪,如今又在何处? 那个时候,她也应该会有母亲来关怀吧,就如同这位单夫人一般慈和美好。 母亲,雪儿突然很想自己的母亲。 至于被轩辕昰拒绝归还的龙纹玉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该来的,总要来的,这位单夫人安静了一路什么也没有问,估计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就是能够拒绝得了这一次,也拒绝不了下一次。 这样一想,雪儿也就朝着灵馨笑了笑:“是呀灵馨,今日事情太多,你又刚刚与亲人相认,情绪激动,想必身子十分疲惫,不若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我再来找你。” 灵馨瘪了瘪嘴,对于雪儿的借口显然是不太满意,然而那句“与亲人相认”的话,又生生地将她要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一时间神色变幻不定,最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展颜一笑:“那好吧!” 于是就只剩下了雪儿随着单夫人林若婵,站在隐园门前,看着秋茹秋萍陪同灵馨进入自己的房间,并掩上了房门。 此时夜阑人静,一路上除了偶尔巡逻的庄丁再无其他的人,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倒是仿佛轩辕昰的出现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一般。 林若婵自有林若婵的想法和打算,于是在这安静的路上,就给雪儿讲了一段关于天意山庄的往事。 天意山庄立足江湖已经四百多年有余,抛开一开始时候的普通世家不提,只说近二百年,隐隐地已经开始有引领江湖众人的趋势。 名声逐渐显赫的同时,就是因为树大而招来的风! 可天意山庄毕竟还有一个世家该有的底蕴,不是轻易可以撼动。于是各种阴谋便开始层出不穷。 当时的单正,比此时的单天鹰还要年轻,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一次不慎,终于是落入人家的算计当中,落了个因争风吃醋而误伤了人命,又被人刻意算计留下证据,殒命倒也未必,只是连累天意山庄的名声却是准了。 而且对方早有准备,单正就是有心想要强抢那证据也是不能! 单正不甘心,于是陷入苦战。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同样年轻的沈傲。沈傲的身世成谜,然而却是少年老成,终于是成功地替单正解决了危机。 二人从此相识,结义。就连秦姿仙,也是林若婵在嫁给单正之后引荐的。只是此事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雪儿一路安静地听着,思索着林若婵口中的沈傲秦姿仙夫妇与自己的关系。却不想此时已经被林若婵引着踏进了一间看来比较精致的房间。 她尚不及开口,便听林若婵话锋一转:“雪儿,你的心口位置是否有一个眼色鲜红的胎记,如同剑伤一般!” 第三十二章 七月早产 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回答“是”,然而尚未开口整个人便愣住了! 自从她有记忆开始,身上并没有如剑痕一般的红色胎记,只是在轩辕昰将那魔妃之泪暂时挂在自己颈间之后,自己做了一个被剑刺死的怪梦之后才骤然出现。而自己随着神秘老者进入天意山庄,遇到林若婵,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上有胎记的? 林若婵也不催促,反而任由她站在门口发呆,缓缓走到室内,竟然开始替雪儿整理起床铺来! 这本应该是丫头仆妇所做的事情,如今竟由她堂堂一个庄主夫人来做,而且丝毫没有做作或者卖弄之意,就好像一个慈母对待自己远归的女儿一般。 那种温馨的场景,深深地触动了雪儿,仿佛那个正微微垂头,正将被褥展开铺好的妇人,便是等待自己归来的母亲。 她自幼生活在圣女岛,从未体会过母亲的关爱,此刻林若婵的举动瞬间触及雪儿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于是所有的防备尽去,不由自主地答道:“的确是有,不过是最近才开始有的。” 这个回答让林若婵微微有些诧异,原本准备好的话一时竟不知如何说出来。她楞了一下,才道:“天鹰年轻,做事难免没有分寸,两次相邀都将你带到了别处。只是,他可曾向你提及什么?” 说话的工夫,林若婵牵着雪儿的手,如同牵着一个孩子般,引雪儿在刚刚铺好的床边坐下,一脸的温柔慈爱。 她的手掌心的温暖瞬间传到雪儿的心里,让雪儿的心再次柔软下来,对于眼前的中年美妇便再也生不处一丝一毫的防备心来。 就好像,在面对关爱自己的母亲一般。 于是,林若婵问什么,她便回答什么:“只是向我提及了散功圣女的一些事情,并无其他。” 林若婵皱眉:“就这些?” “就这些。”雪儿道,“然后灵馨出现,又发生了散功圣女的人皮被送到山庄门口的事情,单公子也没有时间同我多说什么。” 林若婵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叹道:“既然如此,那便让我来说吧。” “方才在路上的时候,我就曾告诉过你,拙夫有一个结义兄弟,叫做沈傲的,关系非同一般。”林若婵道,“就连沈傲的妻子秦姿仙,还是我从中牵的红线。” 雪儿一愣,安静地听着,她知道,林若婵不会无的放矢,而自己的全名……也是姓沈呢! 果然,林若婵讲到了单正那一次的生辰,讲到了沈傲夫妇前来,讲到了当时的秦姿仙已经挺了个大肚子,看上去有七八个月的样子。 就为了秦姿仙,林若婵没有出现在前厅庆贺单正生辰的酒席上,反而是留在了后宅与秦姿仙叙话。 当时的情景,如今讲来竟是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先是凝聚成一只巨大手掌的金色云团遮住了太阳,随后竟是漫天雪红,让室内的两个女子也不禁面面相觑。也就在林若婵出门查看,惊诧于骤然漫天飞舞的雪花的工夫,秦姿仙开始腹痛难忍! 因为沈傲和秦姿仙是临时来访,又是只有七个月的身孕,因此哪里来的接生稳婆? 林若婵反应还算快,加上又已经与四年前生下一对双胞胎单天骄和单天鹰,倒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除开最初的慌乱之后,便离开开始指挥着身边的丫头仆妇忙碌起来! 秦姿仙是七月早产,又是投胎,然而从腹痛开始,到胎儿诞出,也只是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更让林若婵诧异的是,那个早产的女婴,非但没有那些早产胎儿的羸弱,反而十分白皙健康,就如同足月的孩子一般,之下心口的位置,有一个鲜红的胎记,如今被剑刺过的痕迹一般。在婴儿白皙的皮肤下,如同雪地红梅一般,十分明显。 而也就在秦姿仙生产的两个时辰之内大雪纷纷扬扬,已经让整个天意山庄都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更让人惊奇的是,事后得知,这场大雪竟然只下在了天意山庄之内,之外的地方,连一片雪花都没有! 仿佛这场大雪,就是为了这个女婴而落一般。于是,这个女婴的名字,最终就被叫做了沈衣雪。 这个女婴的神奇冲淡了所谓的“血光之灾”一说,单正与林若婵不但没有计较,林若婵更是拿出了自己陪嫁中的一对龙凤玉佩,给自己的大儿子单天骄直接就定下了亲事来。 当然这也是单正同意的,他们夫妇这样做,一时为了不让沈傲秦姿仙夫妇心中不安,二来也是希望义弟夫妇的女儿,将来不至于跟着沈傲夫妇两个居无定所。 最终,沈傲夫妇带着那女婴,在天意山庄住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带着那女婴再次向单正夫妇辞行。单正多方挽留无果,也就只得任其离开,却不想这一去竟是再无消息。 江湖中人,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消息其实本来也属正常。然而一连两年多,沈傲夫妇都未曾在天意山庄出现过,就连单正的生辰也没有出现,并且也没有让任何人,捎过哪怕一句话给单正。 单正这才有一开始时候的隐隐不安便为担忧,开始了多方打听。然而沈傲夫妇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任凭他如何打听也没有消息。 江山代有人才出,何况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江湖。随着时日一久,沈傲夫妇也就逐渐被江湖所淡忘,如同一缕青烟消散。 只有单正夫妇,在单正生辰的时候,偶尔会提起他们,还有他们的女儿,随着大雪而提前出世的女婴。 雪儿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言,直到林若婵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依旧默默无言。 林若婵也安静下来,只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她,任由着她陷入沉思。毕竟,突如其来的身世,突如其来的父母,总得给这个小女孩儿一些时间来接受。 然而林若婵却不知道,雪儿的心里,更多的却是在想她心口那块鲜红色,如同剑痕一般的胎记。 天降大雪,只手遮日,红云如血,在义兄生辰之日七月早产,最后却成为儿女亲家这样的事情,只要她出了天意山庄稍一打听,只怕就能知道。所以林若婵就是说谎,她也能知道。 何况人家犯得上为了认她一个孤女而撒谎吗?认下她又能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多了许多麻烦而已! 她所迷惑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自己心口的剑痕胎记。林若婵说她为自己接生的时候,心口其实是有剑痕胎记的。 可是在雪儿多年来的记忆当中,自己心口一片洁白如玉,没有任何痕迹,那也是事实。而之后因为轩辕昰的魔妃之泪,自己做了一个怪梦,之后醒来心头微疼,发现真有剑痕样的胎记,好像被人当胸刺了一剑,更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原因出在了哪里呢,如果林若婵所言属实,那么自己有记忆开始之后,那剑痕胎记去了哪里?又是什么人,处于什么目的,用什么方式,将其掩盖起来了呢? 同样的,为什么自己一接触到魔妃之泪,做了那个怪梦之后,那剑痕胎记就会再次出现了呢?就好像自己真的被当胸刺了一剑,留下了那个剑痕。 想到魔妃之泪,不由又想到轩辕昰,想到了那个神秘老者。 很显然,就连轩辕昰这个魔妃之泪的主人都不知道这颗泪滴水晶叫做魔妃之泪,而那个神秘老者和他身边的那些人,却一口就能交出它的名字不说,还一副与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神情。 复又想到灵馨与老者之间的关系,除了灵馨临被自己推进房中时那一句话,之后竟是再没有提过一句,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灵馨与那神秘老者之间到底是何样关系。 或者是灵馨不方便说吧,她也只能如是想了。 最后又想到被杨进和单正追逐的轩辕昰,也不知道现在如何,是被追上了还是逃了。若是被追上了,是否被二人拦截?又是否拦截住了,有没有发生冲突,有没有负伤?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竟如担心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子,尤其是对方还如此无赖,硬是将魔妃之泪塞给她也就算了,竟然还将自己在危急关头交给他的东西贪墨了,弄得自己现在都不好只为温柔慈和的单夫人交代! 林若婵就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什么也不问,任由这个明媚的少女陷入自己的心事当中,只是眼看着窗外的夜色由浓转淡,直到现出一丝鱼肚白来。 她也有自己的心事和犹豫,就算这个少女真的是沈傲夫妇的女儿,自己当初接生过的那个女婴。可是她的大儿子却已经不在了,难道要让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来替她的儿子守所谓的望门寡? 就算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是当初这定亲之事,不能说人尽皆知,却也是沸沸扬扬,知道的人不少,不管怎么说都会是这个少女身上无法抹去的痕迹。 雪儿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林若婵就在她身边,身上有着母亲一般温和的味道,让她安心,然后在转过无数心事念头之后,便睡着了。 她梦到了自己的母亲,张开温暖的怀抱,将自己牢牢护在怀里,自己就如同每一个有父有母的孩子一般,撒着娇,笑得一脸天真。 只是,他们的面目,却是如此模糊,模糊的她根本就看不清! 天光大亮的时候,雪儿已经完全熟睡,林若婵轻轻地将她放倒,如同一个真正的母亲般,细心替她盖好被子,正准备起身离开。 然而她也就刚走到门口,还未来得及打开房门的时候,那房门便被人一脚踢开,随即就有人闯了进来! 第三十三章 人赃并获 林若婵给雪儿安排的房间,其实就是紧挨着她与单正的房间,另一侧的房间安排给了昨日刚刚寻来的单钰。昨日夜深,她便将雪儿安排到了这一侧的房间内。 之后,她更是一夜未曾离去,直到雪儿睡下,天光大亮。为了让雪儿能安静地休息,她这才决定暂时会自己的房间去。 冲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以杨进为首,身后跟着单正,还有一脸焦急,却不知该如何阻拦的单天鹰也紧随其后,直接就破门而入,冲着床上熟睡的雪儿就冲了过来! 这个变故让林若婵一愣,目光落在杨进身边的单正身上:“老爷,这是所为何事?” 单正的脸色显然也不太好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林若婵的问题,不由自主地便回避了对方的目光。 林若婵的目光越过三人,透过敞开的房门,就看到门外竟然被一大群人围住,几乎是水泄不通! 而那些人,她倒也认了出来,都是昨日那神秘老者所带来的人,一直跟随老者住在隐园。此刻出现在门外的,至少也有其中的一半。 就在林若婵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杨进已经朝着雪儿所在的雕花大床冲了过去! 虽然昨夜都是林若婵在说,雪儿在听,然而从对方的神态就可以看出,对于林若婵所讲的那些,她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至少需要时间去适应而已。 所以林若婵才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如同照顾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照顾着雪儿。她在等,等雪儿自己想通并接受自己的身世,同时也接受她。 此刻杨进一个大男人,不问青红皂白,一言不发地就冲了进来,冲到一个少女的床前,且不说这个少女与自己的关系,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子,也不能任由对方这样冲过来。毕竟一个少女的名声,还是要顾及的! 林若婵那张一直都带着温婉微笑的脸上,第一次现出一丝冷肃,不满地望了单正父子一眼,随即身子一扭,玉色的手掌挟着一股劲风,已经朝着杨进的后心遥遥拍出! 身为天意山庄的庄主夫人,她平日都是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与人动手的时候更是寥寥无几。但她掌下的工夫,却从未荒废过! 杨进一心要将雪儿控制起来,又自恃身份,根本没有想到林若婵敢出手阻拦。待感觉到身后疾风锐利而来,只得暂时放弃雪儿,转身避让,同时朝着单正喝道:“拦住她!” 林若婵这一掌就此落空,只有掌风激荡,带得大床上的床帏一阵飞扬舞动。 单正略一犹豫,就真的上前两步,到了林若婵面前,一抬手将林若婵就要朝着杨进冲过去的身子给拦住:“夫人——” 林若婵自然不会朝着单正动手,然而却不妨碍她朝着单正发火:“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去追人了么?怎么人没追到,反而冲到女子的房间里来了?” 她一双美目中,怒火熊熊,不但单正,就连一直低垂着头,想拦又不敢拦的单天鹰都不禁垂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老爷,就算是这位杨总管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这位姑娘她……”林若婵的不满的声音还在继续,然而到了最后却又犹豫起来,似乎觉得就此公布雪儿的身份多有不妥。 毕竟,外面还有这许多的眼睛耳朵,万一传出什么不利于雪儿的话来,岂非得不偿失? 雪儿一夜未眠,又有林若婵在身旁,本来睡的正香,不想耳畔骤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再细听竟然是林若婵的声音,不由心中一惊。于是所有的倦意瞬间消退,然而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再次被吓了一跳! 因为林若婵的原因,她本来是睡的非常安心而温暖,却不想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副男人的面孔。 “啊——” 她一声尖叫,几乎是下意识地坐起身来,一把将怀中的被子紧紧搂住,这才发现,这个小小的房间内,竟然已经站了三四个人! 好在昨夜事多,折腾的也晚,林若婵到底是不好给她出去衣物。因此只是帮她脱去鞋子,不然这一下雪儿可真的要名声不保了。 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如初,雪儿也就松了口气,这才开始瞪着一双依旧睡意朦胧的大眼睛,开始打量房中的情景。 被单正拦住的林若婵一脸焦急愤怒,旁边的单天鹰垂首肃立,竟是不敢接触雪儿的目光,一脸的不自在。 再看眼前,杨进的手已经朝着自己伸了过来! 看清了眼前的形势,雪儿也镇定下来,一甩手,将方才搂成一团的被子,朝着杨进的方向就扔了过去:“杨总管什么时候也做这等擅闯女子房间的事情了?难道连等雪儿起身的时间都没有么?” 她空有内力而不能用,又不懂武功,这一扔自然也只是赌气的寻常一扔,杨进很容易就接住,并随后丢在一旁。 然而终究是被雪儿骤然爆发出来的气势慑住,呆愣了片刻才说出话来:“情非得已,还请沈姑娘见谅!” 说这话的时候,杨进后退了两步,一挥手,就有随行的侍卫进来,走到雪儿面前时,雪儿才看清,其中一个竟然是曾经自海水中将自己救起来的何老三。 何老三也看清了雪儿,也是不由一愣,犹豫了一下,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将拿着麻绳的双手,藏到了背后。 雪儿的目光,一一从室内众人的身上,移到了室外,于是便也看到了外面的一众人等。 在她清澈却又似乎洞悉一切都目光下,室内的气氛有些肃穆沉静的意味,让众人的心头生出一丝压抑,一时间竟无人敢与她的目光对视。 只有林若婵,依旧在为了维护雪儿,对着单正低低地询问着什么,只是随着单正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之后,她的脸色瞬间就失去了血色,就连身子似乎也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几乎要瘫倒在地,还是单正父子,一左一右连忙扶住了她。 单天鹰的目光中,有哀求与不忍,望向单正,换来的却是对方一个严肃制止的眼神。 雪儿最后看向杨进,在那目光之下,杨进竟也变得不自然起来,目光闪烁,但是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硬着头皮干咳了一声,道:“此举也是迫不得已,还请沈姑娘见谅!” 迫不得已? 雪儿心中冷笑,对方说的好听,有什么事情能让武功高手迫不得已?有什么事情能让堂堂天意山庄的庄主迫不得已? 既然话已经说出来,杨进接下来的话也就流畅了许多:“单庄主,单夫人,杨某此举虽然多有不妥,但也是奉隐园中那位的意思。二位若是不信,自去向那位询问便是。” 林若婵的脸色依旧苍白,就连双手也颤抖的厉害。她瞪着杨进:“杨总管,有些事情民妇自是不便多问,也不敢多问。只是,分明是贵……贵府私事,何必要为难利用一个普通女子?” 杨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显然这话戳中了他的短处。然而想到老者的急迫,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于是再次挥手,朝着楞在一旁的何老三和另一个侍卫低喝道:“捆起来,带走!” 何老三有些为难地看了雪儿,雪儿一边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一边站起身来,朝着杨进道:“不用捆,我跟你们走便是!” 虽然不明白本来应该是去追轩辕昰的几个人,为何突然如此兴师动众地冲进来抓走自己,然而雪儿也知道,此刻的形势根本不会有人给她一个解释,所以干脆什么也不问,更没有呼天抢地大喊冤枉。 对方一心想要抓她,她什么理由都是徒劳的。何况又是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想要反抗也是有心无力。 雪儿的冷静反而有些出乎杨进的意料,他楞了一愣,这才再次走到雪儿面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出手如电,一下便将昨夜轩辕昰再次挂到雪儿颈间的魔妃之泪扯出,再一用力,就直接扯下! “沈衣雪偷盗我家主人宝物,人赃并获!”杨进将那魔妃之泪举起,一一从众人眼前掠过,直待众人都看清楚才收回,“捆结实一些,莫要让她逃了!” 林若婵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杨总管,既然雪儿已经答应跟你们走,又何必还要如此地为难一个弱质女流?” 杨进咬牙,朝着何老三喝道:“还不动手?” 何老三被吼得一个激灵,于是只得举起麻绳到雪儿面前,比划来比划去,就是迟迟下不了手。 雪儿的目光,却是落在杨进手中那颗魔妃之泪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最后化作一丝深深的忧虑,被她垂下的眼睑遮住。 她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杨进的这个举动,让她隐隐猜到了昨夜这几个人追轩辕昰的结果。估计应该是没有追上,或者追上了却没有让杨进达到目的,于是这才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 昨夜轩辕昰先是从神秘老者处拿回了魔妃之泪,又不知通过何种手段寻到了自己。杨进很容易就能想到自己与轩辕昰关系匪浅,甚至魔妃之泪还会再次回到自己身上。 所以,此时此刻杨进大肆宣传自己盗取魔妃之泪,为的就是逼迫轩辕昰为了自己再次现身! 雪儿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如果杨进知道自己与轩辕昰不过萍水相逢,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此刻的举动? 何况,昨夜轩辕昰的那句话还言犹在耳,一个都能将自己属下丢下海去的人,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还能有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第三十四章 该怎么办 有些消息会长翅膀,尤其是在某些人的别有用心之下。 天意山庄再往西五十多里之外,有一座十分繁华的玉城,城北有一座不起眼的庄子,大门上连个牌匾都没有,门口两只石狮子更是饱经沧桑,其中一只的爪子都断了两个脚趾,看上去显得甚至有些落败。 也可能就是因为家道中落的缘故,这这无名的庄子,平日里几乎连大门都紧闭着,如同他的主人一般,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所有的败落萧索,不过都是四周邻居街坊的猜测,真正有幸见过其内里情景的,反而没有人。 庄子分成了前后院,看前院是真的破旧,因为少有人清理的缘故,四处积满落叶灰尘,一派萧条景象。 而一旦进入后院,便立刻换了一番光景! 倒也不是说有多么繁华奢丽,但是却也肃穆沉静,至少让人觉得干净整齐,纤尘不染。与前院一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此刻已近正午,阳光逐渐变得炽热起来,开始炙烤着大地万物,让原本青翠挺拔的花木,一个个也跟着蔫头耷脑,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然而就算是这如火一般的骄阳,却烤不热房间之内的空气! 房间之内的-个青年男子面沉似水,而且是正在结冰的水,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气甚至让人不由自主地便要打个哆嗦! 男子的脚下跪着一个人,恨不得直接钻进膝盖前面的那条缝隙中,也好过在这里无辜承受他们家少主的怒火。 虽然说他们家少主一向冷漠,但是却极少失态。为什么不过是天意山庄一个小风波,竟惹得他大发雷霆,几乎将手边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他这个倒霉催的,直接就被殃及了池鱼,他无辜啊! 跪在地上的人心里无比冤枉,可却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要说开口,直接就被青年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冻得全身瑟瑟。 轩辕昰将身边桌子上最后一个茶杯狠狠扔出去,依旧余怒不减,又是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可怜的桌子发出一声“咔嚓”之后,便立刻碎成了七八块! “少主,这是怎么了?” 被轩辕昰扔出去的最后一只杯子并未重复前面几只杯子粉身碎骨的命运,反而是被恰巧赶到的中年男子稳稳接在手里。跪在地上那人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来人,一直提起来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胸腔一半。 唯一一个能够安抚发怒的他们家少主怒火的人终于出现,但是结果却还是未知数。毕竟,他们家少主这样发火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万一影先生也不好使了呢? 影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喝道:“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竟惹得少主如此大发雷霆,还不快滚!” 一个“滚”字让地上跪着的那人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就退了出去。 轩辕昰依旧站在那里,看也不看离开那人一眼,就连影离也懒得给个眼神,眼睛中虽然依旧是余怒未消,但脸色却缓和了些。 “少主,昨夜不是去天意山庄探查过了么?”影离试探着问,“难道结果不如人意?” 他不提天意山庄还好,一提起来,轩辕昰的脸色再次变得无比难看,冷得能直接将人冻成冰块。 “是她!”轩辕昰只简短地说了这么两个字,却因为愤怒连气息都分外粗重,说出话来也瓮声瓮气的。 影离一愣,却也明白了轩辕昰的意思,不过随即又不解地问:“为何没有将人带出来?” 轩辕昰道:“她不肯。” “为什么?” “她知道了散功圣女的下场,一心想要研究出化解之法。可巧——”轩辕昰的声音中透着无奈和挫败,说到最后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昨日颜如魅派人送散功圣女的人皮去了天意山庄?” “是。”影离的回答更简单直接。 轩辕昰咬牙切齿地道:“我去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被天意山庄那个少庄主留在个僻静的房间里,对着两具人皮研究着什么。并且还被人将我的那颗……”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话题一转,问影离:“我的那颗泪滴一样的水晶,叫做‘魔妃之泪’?” “魔妃之泪?!”影离也不禁动容,就连声音也变了,好半天才稳住心神,问“是谁说的?” 轩辕昰将昨夜自己夜探天意山庄,本是循着泪滴水晶的气息而去,结果却意外发现那水晶竟然是在一个老者手中。他在惊诧之余,立刻便决定将其夺回。 本来依着他的心性是要直接杀人夺水晶,结果隔壁的杨进反应太快,而他又忧心雪儿的下落,这才急匆匆离去。 不过泪滴水晶的出现,也说明在雪儿跳海之后还是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说不定就是被什么人救起也不一定。这然而坚定了轩辕昰找到雪儿的决心,于是就漫无目的地在天意山庄内转来转去,结果就听到了单正夫妇训斥单天鹰的那些话。 对于散功圣女最后遗留的人皮,他自己也是了解的。所以知道了大概方向,循着桃花香气,就到了雪儿曾经待过的停霜斋,结果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的两句人皮。 轩辕昰当时的心就一紧,后来发现其中一具人皮已经被挑破,于是才道雪儿可能沾染了其中的粉末出去清洗,于是再次循着桃花香气而行,结果才找到雪儿。 “雪儿说,是那个拿着水晶不给她的老头子,告诉她的,说是什么魔妃之泪。” 对于影离,轩辕昰可以说是十分信赖,所以是将事情全盘托出,没有一丝隐瞒的,就连最后单正和杨进等人赶到,因为雪儿不肯跟自己离开,自己只得先走,结果杨进追赶,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也都告诉了影离。 影离又详细问了老者的相貌,还有杨进,轩辕昰也都一一答了,最后影离问:“你对那个老人出手了?” 轩辕昰道:“没有,我只是想找雪儿,不想节外生枝。” 影离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久久沉吟不语。 轩辕昰还沉浸在自己的怒气当中:“结果我离开之后,那个杨进竟然和天意山庄的庄主单正一同追了过来,不过被我甩开,连我的人影也没看着。不过可恨的是——” 说道这里他的牙齿都咬的“格格”作响,似乎杨进整个人都在他的齿间一般:“因为雪儿不肯跟我离开,我只好吩咐几个人留意她的安危,结果天意山庄今天就有了动静!” 他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那个叫做杨进的卑鄙小人,找不到我,竟然拿雪儿开刀,说雪儿偷拿了那个老头子的魔妃之泪,将她绳捆索绑地在整个天意山庄游行示众!” “然后呢?”影离很快就回了神,继续追问。 “听说暂时要关押起来,待审问清楚再交送官府。”轩辕昰的声音有些泄气,不过随即又再次愤怒起来,“如此地大张旗鼓,这分明就是冲我来示威的,雪儿是在代我受过,是我昨夜又将水晶交给她,逼着她收下的。” 轩辕昰眯起眼睛,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杀意,就连一旁的影离也不禁心中一寒。至于刚才那个属下所形容的,雪儿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话,他无法说出口,只要在心中一想那个女子的形容,心头就忍不住会狠狠地疼一下,所以也就没有想影离描述。 然而即使影离描述,却也能够想到,他只是不追为而已。 这样也好,这个从未动过心,从未在意过别人的人,终于有了一个在意的人,对他来说,或者并不是一件坏事呢。 影离沉吟着:“那么少主你是如何打算的呢?” 轩辕昰没有想到这一次影离不但没有帮他出主意,反而问他该怎么办,他若知道该怎么办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大动肝火? 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轩辕昰道:“她不肯跟我离开天意山庄,我能怎么办?” “为什么不肯?”影离问,“再说昨日不肯,还能说是为了散功圣女。难道经过少主所说今日上午之事,她就还愿意留在天意山庄?” 轩辕昰的眼睛一亮,不过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再次叹气:“即使她跟我离开天意山庄又能怎么样,我能带她去哪里,难道去——” 难道要带她羊入虎口?那还真的不如留在天意山庄呢。 去哪里轩辕昰没有说出来,然而脸色却再次变得难看起来,神色也变得颓然:“影先生,我到底该怎么办?在海上的时候,我无数次的幻想她若还在该多好。可是一旦确定我在天意山庄大门口看到的背影是她,我反而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在这里喃喃自语着,一边的影离神色变幻不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直到轩辕昰絮絮地说完,发现他在沉思,便叫了他一声:“影先生?” 影离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连忙道:“少主,雪儿姑娘肯与不肯,你总要再次试过才知道,不是吗?如果她还是不肯离开天意山庄,那么……” 他上前两步,凑到了轩辕昰耳畔,低低地说了几句话,轩辕昰时而皱眉,时而疑惑,最后全都化作一个无奈的表情:“那便以先生的意思试试吧。” 第三十五章 陷入迷雾 天意山庄,隐园。 此刻已经是下午时分,阳光逐渐变得温和下来,透过雕花的窗棂投射到房间之内,一片光影斑驳。 神秘老者坐在房间正中的位置,杨进和单正同时在左右两侧下首相陪,只是三个人却都没有开口,让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安静的压抑。 “你确定这样做,那个人一定会来?”老者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向左侧下首的杨进问,“若是他不来呢?” 杨进的态度永远都是无比恭谨:“凭着他将魔妃之泪再次还给雪儿姑娘这一件事情,便不难看出,他对于雪儿姑娘应该是十分在意的。今日属下如此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做个那人看的。” “万一他若是过于在意雪儿,恼羞成怒了你准备如何挽回事态?”老者的眉头依旧紧皱,目光中的忧虑之色也依旧浓重,“何况此事雪儿在其中无辜受累,若是寒了她的心,你又当如何?” 他叹了口气:“再说,我这头疼,这些时日以来也多亏了雪儿以银针舒缓。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要将这样一个罪名,按到一个女孩子的身上……” 老者的目光中浮出一丝失望:“杨进呀杨进,你做事是越来越大胆了,事先竟然连我的意思都敢不问!” “属下不敢!” 杨进被惊出一身冷汗来,连忙从座位上站起,一下就跪在老者面前,垂下头注视着脚下的地面,连头都不敢再抬。 “行了,起来吧!”老者不耐烦挥了挥手,“事已至此,也只有将错就错了。” 杨进哪里敢起来,正要再开口的时候,外面已经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父亲可在?” 一直沉默着,一脸严肃的单正闻声,连忙向老者告罪,就从房间之内退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单天鹰,不由皱眉:“什么事这么急急火火的,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如此毛躁冒失!” 单天鹰垂下头,任由单正训斥,直到单正说完,才压低了声音道:“爹,门口又出现了两具散功圣女的尸体。” “什么,又出现?”单正的脸色也变了,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随后才意识到会惊扰了房中的贵人,于是又连忙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单天鹰道:“就在方才,几乎是从天而降,连是什么人扔下来的都不知道。” 单正的脸色难看起来,几乎也要如那神秘老者一般头痛起来,于是急急进去向老者告罪一声,然后才随着单天鹰一起朝着天意山庄的大门匆匆走去。 房间之内一时只剩下了那神秘老者和杨进,比起方才似乎更加安静。 而此刻的雪儿,正被关在离老者不远的另一个房间内,只是上午时候身上那些五花大绑的绳索早就被灵馨解开,扔到了一边。 秋茹和秋萍被灵馨支使到了门外,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子在房间内。 “雪儿,”灵馨的满脸都是歉意,“对不起,我劝不了……我爹。你要怪就怪那个杨进好了!不要怪我爹,他事先并不知情。” 雪儿沉默不语,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灵馨,一个字都不想说。 灵馨到了现在连她的身份都不肯直说,她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虽然她并不在意灵馨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但是却在意灵馨此刻小心翼翼的态度! 到底是相处多年,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能知道彼此的心思,灵馨咬着嘴唇,又道:“雪儿,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怪我,怪我连最自己的身份都要对你隐瞒,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不能说,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我……” 雪儿望着灵馨满脸的为难,叹了口气,轻轻一笑:“我不怪你,灵馨,你不用解释的。” “可是——” 雪儿打断了灵馨的话:“灵馨,在圣女岛上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与我亲近之人,我自然拿你当好姐妹。你能够如此顺利地找到自己的父亲,我很是为你开心……” 她说着开心,也开心地笑着,眼泪却慢慢地落了下来。然而她却浑然不觉,依旧笑着向灵馨道:“所以,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肯来陪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灵馨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雪儿,其实你这一次完全是无辜受累,杨总管这样对你,也是为了将你背后魔妃之泪的主人给逼出来,不得已而为之。” 雪儿轻轻一笑:“这么说,昨夜他们并没有追上人,所以才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对吗?” 灵馨脸色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是,听说连个人影都没有追上。” 雪儿有是一笑,只是嘴角的嘲讽之意浓重了些,她望着灵馨,道:“我知道你一定有问题想要问我,作为多年好姐妹,我本来是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只是——” “你不对我知无不言,我又凭什么对你言无不尽?”这句话雪儿并未说出来,只是她的目光却是明明白白,让灵馨娇俏的小脸都不由一白,讷讷不能言。 许久,灵馨才叹了口气,道:“雪儿,你想知道什么便问什么,只要我能够回答的,就一定回答你如何?” 雪儿一愣,再次轻笑。她将眼底的嘲讽隐去:“我也一样!” 灵馨的脸色又是一白,知道自己的来意和心思都已经被雪儿看透,于是尴尬又涌上来,一张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房间内开始安静下来,灵馨是不知如何开口,雪儿则是懒得开口。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尴尬,突然外门传来“砰”地一声响,随即是杨进的暴喝:“什么人?”再接着竟是有打斗声响起,然后越来越小,逐渐消失。 灵馨一下就站起身来,雪儿也面露诧异之色,二人之间刚刚产生的罅隙这一刻骤然消失,两个女子手拉着手,一齐走到了门边,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往外瞧去。 院子中一片安静,什么人也没有,就连那些守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两个人正惊疑不定间,忽又听到隔壁老者的房间内传出一声惊呼来! 灵馨脸色一变,与雪儿对视了一眼,这才壮着胆子打开了房门。 院子里依旧无比安静,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两个少女互视一眼,互相拉住手,这才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和惊疑不定,毕竟昨日那两具恐怖的散功圣女的人皮还历历在目,仿佛那桃花香还在鼻端弥漫。 万一昨天威胁示意,今日直接就冲着她们这些依旧滞留天意山庄,找不到家乡亲人的散功圣女来呢? 如果说,圣女岛被攻破,颜如魅就此忍气吞声,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要说雪儿不信,就是组织江湖义士攻击圣女到的单正都未必相信,没看到还有那么一部分的江湖人士,依旧逗留在天意山庄吗?真以为那些人无处可去,跑到天意山庄混饭吃来了? 所以,外面先后响起的声音不能不让灵馨和雪儿心惊肉跳。 可是灵馨还要多担心一个人,毕竟那老者还是她刚刚认下的亲爹,就算没有太多亲情,但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必要的关心还是必须的。 到底是多年交好的姐妹,雪儿也不是真心要与灵馨疏离,只是对于灵馨近来的做法有些怨言而已。 所以,在看到灵馨惶然而又无助的神情之后,她还是紧紧握住了灵馨的手,陪着她一起,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老者的门前。 灵馨望了雪儿一眼,这才上前轻轻敲门,结果却没有任何回应。她又伸手推了推,发现那门竟然纹丝不动! 青天白日,虽然说已经是下午时分,但是阳光还依旧灿烂,这个时候栓起房门做什么?不是说要等着魔妃之泪的主人,昨夜那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前来吗?难道栓起房门更容易冲出来? 隐隐的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很低,真能分辩出是两个人在交谈,却又一个字都听不清。灵馨的目中露出一丝迷惑,于是又推了两下,确定房门的确是被人从里面栓了起来。 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不由再次求助地望向了雪儿。 雪儿也是一头雾水,只得示意灵馨开口。 “爹,你在里面么?”灵馨也没了主意,只好硬着头皮,加大力道在那房门上又重重敲了两下,同时扬声道,“可有什么需要?” 里面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是轻轻的脚步声,老者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在,是灵馨吗?现在你不方便进来,还是先回房间去陪你的好姐妹吧!” 可房门却并未打开,连一条缝隙都没有,老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加了一句:“你好好在房间里陪着雪儿,不要让她多心,如果她愿意告诉我们一些你哥哥的消息就更好了。” 雪儿皱眉,显然老者以为门外只有灵馨一人,所以才这么说。只是让她想不到的是,那老者竟然说自己知道灵馨哥哥的下落! 想到老者对于魔妃之泪的在意与熟悉,雪儿很容易就想到,灵馨所谓的哥哥,怕就是轩辕昰! 可是,轩辕昰和灵馨,怎么会是兄妹?雪儿只觉得自己刚刚走出了一重迷雾,却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雾当中。 同时,她拉住了还要开口的灵馨,房间之内明显还有别人,而老者都走到了门口,却是连门都不肯开,自然是不愿意灵馨此刻进去的。 同样地也就说明老者应该是没有危险的,既然没有危险,她和灵馨也就没有进去的必要了。 于是雪儿和灵馨再次回到了她们方才待的房间,准备开诚布公,继续刚才的话题。 走到门口雪儿楞了一下,因为房门竟然被关了起来!可是她分明记得,她和灵馨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顾得上关门! 第三十六章 比想象的更悲惨 雪儿的心里微微有些诧异,正在思索的时候,沉浸在心事当中的灵馨已经走到了门前! 就在雪儿还没有来得及拉住她的时候,那房门突然自己就开了,更确切地说,是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只手伸出来,似乎犹豫了一下,下一刻就急速地朝着灵馨的后颈劈了过去! 就在雪儿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只手已经将被劈晕过去的灵馨给拖了进去,同时朝着雪儿伸出手来。 待看清了来人,雪儿下一刻便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瞪大了眼睛,随后一把就被那人从门口扯进了房内! “轩辕?”雪儿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的寒意似乎还没有散尽的男人,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然后迅速转身冲到门口,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这才迅速将房门掩住,然后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紧张的女子,轩辕昰心中不禁一阵莞尔,随手将晕过去的灵馨丢到一旁的椅子上,这才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问:“我不能来么?” 雪儿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灵馨,忍不住问:“那个,灵馨她没事吧?” 随即又想到方才神秘老者在门内所言,似乎已经认定了轩辕昰便是灵馨的兄长一般,于是又说了一句:“轩辕,你不能伤害她。” “她?”轩辕昰瞥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灵馨,道,“放心,我只是让她暂时睡一会儿,不来打扰我们便好。” 轩辕昰如此说,想来灵馨应该是没有危险。所以雪儿也就稍微放下心来。不过最后这句又有些亲昵暧昧,让雪儿的心禁不住漏跳了一拍,就连脸色也不自在起来,却听耳畔又传来轩辕昰的声音:“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我为什么不能来?” “可是——”雪儿忍不住又四下看了看,依旧压低了声音,“现在是白天。” 她的表情和神态在轩辕昰看来分外可爱,让他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番,于是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些,语气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白天我就不能来了吗?” 雪儿还处于紧张之中,一时也就没有注意轩辕昰的小动作,于是又继续解释道:“昨天晚上那个杨进就不肯放过你,你这个时候来,他……” 提到杨进,轩辕昰的声音顿时有些冷:“放心,他不会出来的。” “可是隔壁还有人!”雪儿又不敢说对方的魔妃之泪再次被杨进抢走,生怕轩辕昰动起怒来真的会掐断杨进或者隔壁房间内老者的脖子。 可轩辕昰毕竟昨夜偷偷潜入,隔壁老者的手中将魔妃之泪抢回,之后又被杨进和单正追赶,如此青天白日的出现在天意山庄,难道就不怕被人群起而攻? “隔壁?”轩辕昰一愣,嘴角随即泛起一丝笑意,“放心,影先生在呢,隔壁的人不会过来。” 雪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轩辕昰一把拉到近前,并且上下打量着:“好啦,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了,什么问题都没有。倒是你,有没有受伤?那个姓杨的,到底是如何刁难你的,等下我一一奉还! 在那目光之下,雪儿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然而对方一番好意,她也不好拂逆,于是也只好轻轻地回了一句:“我很好。” 虽然她对杨进好感欠奉,但是却也不想轩辕昰与杨进为了自己起什么冲突。毕竟,轩辕昰的脾气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一旦动了真怒,杀人只怕都是轻的。 不过她随即反应过来,于是问:“你怎么知道杨进为难我了?” 这句话又等于是变相承认了杨进为难她的事情,轩辕昰一下就眯起了眼睛,目光中不自觉地多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都做了什么?” 说话的时候,他伸出手,挑起雪儿腮边一缕乱发:“这是杨进下的手?” 雪儿这才想起,虽然灵馨解开了绑住自己的绳子,但是因为推搡中凌乱的头发,一时竟然忘记了梳理,她正要开口解释,然而轩辕根本就不待她回答,又拉起雪儿一双柔荑,露出她手腕子上被麻绳勒出来血印子,问:“这是杨进捆的?” “这个……”雪儿不惯撒谎,或者说在轩辕昰的面前她有些不敢撒谎,然而却又不愿说实话,怕轩辕昰担忧更怕他发怒,于是只好哼哼了两声想要糊弄过去。 然而轩辕昰的怒火还是升腾而起,浑身骤然散发出来的寒气,让雪儿都有种想要退避三舍的感觉。 只是,她一双手都被对方拉着,稍一后退就被对方察觉,然后用力带了回来! 雪儿可也不想被这一带给带进对方怀里,连忙顺着那力道向前。好在她在圣女岛时,其中喜欢是一项就是舞蹈,虽不如习武之人敏捷,但也胜在轻盈灵活,终于在离对方不到一寸的距离时,生生地稳住了身形。 轩辕昰撇了撇嘴,虽然有点小失望,然而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身上的寒气却愈发浓烈起来,让雪儿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到面前小女子畏缩的模样,轩辕昰道:“你怕我?” 雪儿真的很想说怕,可是自从在海上的时候,那次因为他的一个属下误闯进他的房间,还见到了雪儿,就直接被他丢进海里的经历,雪儿还真的不敢说怕。 她的这副表情反而让轩辕昰心中更加恼火,然而又不能对着眼前的女子发脾气,因此只好在心里默默把这笔帐算到杨进头上。 “跟我走,我带你去找杨进!”轩辕昰咬牙切齿,隐忍着怒火。 雪儿楞了一愣,蓦然反应过来,方才她同灵馨出去,隔壁老者的房门紧闭,有人低低交谈的声音,而老者竟不肯开门。 轩辕昰又说影离在老者的房内,那么杨进呢?这个一向如同影子一般跟在老者身边的杨总管,又去了哪里?怎么竟放心地丢下老者与影离在一个房间之内?就不怕老者又危险吗? 雪儿越想,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深,于是忍不住问:“杨进?你知道杨进在哪里?可是——” 杨进若是看到轩辕昰“自投罗网”,还指不定多么高兴,毕竟他今日上午如此一同折腾,又是污蔑雪儿偷盗,又是绳捆索绑地在整个山庄游行,为的不就是逼轩辕昰现身吗? 就在她准备劝轩辕昰赶紧离开的时候,对方已经上前半步,将她费尽心力营造出来的一点距离,彻底消弭无形。 雪儿只觉得一只精壮有力的手臂环上了自己的腰身,下一刻竟然腾身而起,吓得她大叫:“轩辕,放我……” “下来”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轩辕昰空着的另一只手直接捂住嘴巴,吚吚呜呜地说不出来。 他轻笑:“你是想将人都招来抓我么?” 雪儿只是被对方说走就走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竟险些将对方再次置入险地,因此心中一时有些愧疚,同时却又有些委屈,听轩辕昰问,连忙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轩辕昰自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自己再一次冒失了。他也不敢过于唐突,只是叹了口气,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滑腻温软的小脸上移开。然而掌心似乎带着她双唇的温度,让他的心仿佛要融化一般。 或许是因为拿眼前女子没辙的缘故吧,他发现自己一直在叹气:“你不想跟我去?” “去哪里?”雪儿一脸懵,不解地望着轩辕昰。 轩辕昰握紧自己手掌,仿佛这样便可握住她唇间的温度一般,目光却再次变得冷肃:“自然是去找杨进。” “杨总管不是在隔壁?”雪儿问。 “本来的确是在的,”轩辕昰斯条慢理地道,“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不然影先生如何能够进入隔壁那老头子的房间?” 提到影离在隔壁,雪儿忍不住有有些为那老者担心起来,虽然他默许了杨进利用自己的行为,但到底还是灵馨刚刚认下的父亲,于是忍不住为了一句;“那影先生会不会……”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轩辕昰却瞬间明白:“放心,他只是找那老头子‘聊聊’,不让那人来‘打扰’我们而已。” “那杨总管呢?”雪儿总算放下些心来,于是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再隔壁?” 她迷惑的表情让轩辕昰心中一软,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可爱的鼻尖,吓得雪儿本能地往后便退,却因为被对方另一只手钳制住腰身,最终只能挨了一下。 轩辕昰的嘴角这才略微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来,也就顺势回答了她的问题:“那个杨进被我引开了,然后……” 他没有说下去,雪儿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她和灵馨在房间之内听到的那“砰”的一声,之后是杨进的怒喝,还有打斗声。现在一想全都明白过来,必然是轩辕昰先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引得杨进从老者房中出来,然后两人交手,轩辕昰趁机将其引走,然后影离进入隔壁老者房间内,制约住了老者。轩辕昰仗着轻功好,速度快,不知将杨进引到了何处,然后甩脱对方又折了回来。 然而,轩辕昰接下来的话,让她知道,她还是猜的不全对,杨进比她想象的,更悲惨! 第三十七章 明目张胆的威胁 从天意山庄往玉城的方向有一条官道,不能说每日里人来人往,但也是许多人进入玉城的必经之路。 管道的两旁,难免会有大小不一的树木,其中有一棵算是其中比较大的。其实也不算很大,就是那树身的粗细恰好能绑一个人在上面而已。 杨进就被轩辕昰绑在了这棵树上,然后就地取材,就用杨进自己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再接起来,拧得结实了再将杨进绑在树上。 其实轩辕昰之前已经点了他的穴道,即使不用布条捆绑,他一时也动弹不得。只是轩辕昰觉得,这个人的修为毕竟不算低,这样对方即使冲开了穴道,也不能立时回到天意山庄。 他这样做,自然是因为怕雪儿不跟他从天意山庄出来,怕到时候耽误的时间久了,杨进赶回天意山庄,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杨进就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绑在了人来人往的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要逼轩辕昰现身,所以才带人将雪儿捆起来,说她偷窃了自家主人的魔妃之泪,这然后逼着雪儿披头散发,绳捆索绑地在天意山庄游行了三四圈而已。 他只不过是在人前做了做样子,又不是真的为难她,何况还有灵馨在,根本就不会让自己刁难那个少女。 他也知道轩辕昰一定会出面,可是却没有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听他解释。 在老者房中听到动静之后,杨进一出房门就看到了立在对面屋顶上的轩辕昰,于是立刻追了过去,却不想对方一言不发就直接动手! 他被迫自保,结果竟然一掌险些打到轩辕昰后背,他只好半路撤回内力,憋得几乎要吐血。 轩辕昰见状竟然转身要走,他自然是不肯,于是一路追出了天意山庄而不自知。更想不到对方竟然是故意示弱,引得自己出来! 结果自然是被轩辕昰制住,不但点了身上的软麻穴让他不得动弹,就连哑穴也一并封了,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 再之后,自然是被脱去全身衣物做成长绳捆在树上,轩辕昰扬长而去。 “你让她狼狈示众,我便让你也在场示众;你冤枉她,我便要你也受冤枉。” 这是轩辕昰在将杨进完全制住以后,说的唯一一句话。 这之后,杨进便眼巴巴地看着不时有行人路过,有男有女,用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惧的目光匆匆打量着他,让他恨不得立刻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当然其中也有心地善良者,想要放开他。然而在看到地上的一行字之后,却直接缩回去解开那布条长绳的手,转为“呸”地一声朝杨进的脸上吐一口口水,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因为轩辕昰在杨进脚下的地上,留了一把匕首,还用树枝写了一行字:“此系江湖采花大盗凤蝶儿,人人得而诛之。” 又考虑到有人不识字,还将凤蝶儿采花之后的标识,一只凤尾蝶图案,画在了那行字的下面。 不过,被人啐一口,杨进觉得还不如直接来个人,最好是嫉恶如仇的,直接一匕首从自己脖子上抹过去来的痛快。 如此羞辱与污蔑,偏偏他还不能报复回去,杨进觉得,大概自己真的冲撞了哪一路的神仙,才让自己吃这么个哑巴亏。 雪儿本不想跟着轩辕昰出天意山庄,毕竟对方的脾气实在是太过古怪,万一将她带到一个她更加陌生的地方,让她连回都回不来,她该去哪里哭去? 毕竟,轩辕昰到了现在都不肯将那块龙纹玉佩还给她,也不肯交个天意山庄的某个人。 一个如此无赖的人,她怎么能相信对方的保证你? 可是,轩辕昰却说:“既然你不愿向杨进报复回来,那么我替你去报复他!” 说完这话还真的准备离开,雪儿被他冷肃的表情吓了一跳,于是连忙拉住他问:“你要如何对付杨总管?” 对于拉住自己的那只手,轩辕昰的心中还是十分满意的,他也看出了眼前女子过于的善良,不忍心每一个人受伤,不然当初在那个神秘古怪的七色莲花岛上,她也不会主动要求替他医治眼睛了。 所以,求她,就不如逼她。 轩辕昰继续冷着脸,道:“当然是他如何对你,我就如何加倍对待他,直到你出气为止。” 于是雪儿忙道:“我现在已经不气了,你不要为难杨总管。” 轩辕昰忍着笑意,绷着脸道:“你撒谎,如果你真的不气,为何现在不肯去见杨进,还非要我出手对付他?” “我没有!” “你不去就只能我出手了。” “你!” “杨进现在还被我绑在从天意山庄前往玉城的官道旁边,如果你不去给他松绑,又怎么能算是原谅他呢?” 然后雪儿就完全败给了轩辕昰,当然她更怕轩辕昰真的直接出手杀人,到时候她的罪过就大了。可是又怕轩辕昰直接带着她去往不知名的地方,让她连回都回不来,一时又有些犹豫。 见雪儿的神色开始松动,轩辕昰又放缓了声音:“放心,只要你跟着我去,给杨进松了绑,我立刻送你回来,如何?” 雪儿自然是不肯相信:“如果你不肯呢?” “不是还有杨进吗?”轩辕昰道,“如果我不肯,杨进也能带你会天意山庄的。” 雪儿翻了个白眼给他:“杨总管都被你绑住了,肯定打不过你,到时候你若反悔,他能自保就不错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我?” 轩辕昰一时语塞,不想这个丫头还能想到这些,一时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举起手来:“我发誓,只要给杨进松绑,就一定送雪儿回天意山庄,若是做不到,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 “好死”两个字没有说出来,便被雪儿打断:“好啦,好啦!我跟你去便是。” 她望着他,目光中有无奈也有心疼:“何必自己咒自己呢?” “不得好死”这四个字,虽然轩辕昰并未说全,然而却瞬间刺痛了雪儿的心,仿佛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就不得好死了一般。 心口有着剑痕胎记的地方又开始了微微的疼,疼得她几乎想要落泪。 “雪儿!” 怀中女子泫然欲泣的表情让轩辕昰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怜惜之意,仿佛让她落下一滴眼里,都是他莫大的罪过一般。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便将怀中的女子,再一次紧紧抱着,似乎只要力道小一些,她都会远离他而去一般。 这一次雪儿没有挣扎,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就这样任由轩辕昰抱着,依稀仿佛中,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像上一世,他就曾这样地抱住过她。 如果不是一旁的灵馨悠悠转醒,发出了“嘤咛”的一声,这两个人只怕就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天荒地老了。 雪儿被吓了一跳,于是立刻回过神来,连忙从轩辕昰的怀中挣扎了出来,然而脸去不争气地飞上了两朵红霞,看上去分外娇艳,让轩辕昰平静无波的心湖,瞬间漾起无数旖旎的涟漪。 轩辕昰低咒一声“该死”,出手如风,一道内力便朝着灵馨的方向射了过去! 于是在雪儿低低的惊呼当中,刚刚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起身的灵馨,便再次被轩辕昰点了软麻穴,动弹不得。 “你——” 灵馨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轩辕昰便也将她的哑穴封了,同时望向雪儿:“你到底去不去?” “灵馨——” 雪儿再顾不得适才的羞涩,连忙冲到灵馨面前,却发现对方除了惶急地眨着眼睛之外,一动都不能动,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转过头来,正要质问轩辕昰,却听轩辕昰道:“放心,她没事,不过是和杨进一般被我点了软麻穴了哑穴而已。” 看到雪儿的目依旧还有担忧之色,轩辕昰又道:“这样吧,只要你跟我去解开杨进身上的绳索,我就一定送你回来替她解开穴道,如何?” 雪儿心中的羞涩顿时一扫而空,就连刚刚涌出来的熟悉的心疼也化为乌有,全都成了对轩辕昰的咬牙切齿! 这个男人,又开始赤裸裸地威胁她了! 果然,轩辕昰的下一句话就更是直接:“她和杨进不同,杨进到底是内功高手,可以自行试着冲开穴道,可是你这个朋友就不行了。如果我不亲手替她解开穴道,只怕三天三夜都恢复不过来,还容易伤到身体,留下病根。” “轩!辕!昰!”这一次雪儿是真的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 不过轩辕昰显然并不在意,甚至还朝着雪儿笑了笑了,换来对方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就是雪儿的最后一个问题:“这里到底是天意山庄,那么多人守卫,你带着我,难道要一路打出去?” 轩辕昰道:“放心,他们都没有心思,这个园子里的守卫得了吩咐,没有信号不会出来。至于外面的庄丁——” 他顿了一顿:“一部分被单正调去了沐风轩守卫那些散功圣女,剩下的忙着处理大门口新出现的两具人皮。” “什么,又出现了?” 雪儿无比震惊,颜如魅什么时候竟然如此明目张胆了?昨天才丢了两具人皮到天意山庄门口,今天就又丢了两具出来?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她就已经被轩辕昰抱起,身形纵跃间,就从窗户中窜了出去! 第三十八章 暴雨突来 对于轩辕昰,雪儿有种莫名的信任,让她总是愿意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虽然这个人十分无赖且霸道,拿着龙纹玉佩既不肯还给她,又不肯交给天意山庄的人,还强迫自己必须收着他的魔妃之泪,甚至还明目张胆的威胁自己。 这种信任和依赖仿佛来自心底深处,又好像她与他相识已久,完全了解彼此一般。 在轩辕昰搂住她,在天意山庄高低错落的屋顶上纵横跳跃的时候,这种信赖更是被无限扩大。 雪儿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脚下的景物变化,美丽的小脸上满满都是新奇。 轩辕昰偷眼去看她,更是觉得心中无比满足,哪怕只有这短短的瞬间,有她的信任和依赖,他就了无遗憾了。 天意山庄内果然如轩辕昰所言那般,因为昨日散功圣女人皮的出现,几乎所有依旧逗留在此的江湖人士,都集中到了沐风轩外围,甚至单正还抽调了一部分的庄丁过去。 而剩下的,则几乎一股脑地涌到了大门口,想必是去看今日新出现的人皮去了,就是剩下没去的,也忙着向昨日看到过人皮的多方打听,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 所以,轩辕昰带着雪儿一路蹿房越脊的过程中,竟是连一个庄丁都没遇到,就直接到了一个小角门跟前,才再次落下身形。 角门没有人把守,只有一把生锈的大锁,轩辕昰只用手一扭就断开了。然后拉开落满灰尘的铁门,拉着雪儿钻了出去。 他回身将门关好,朝雪儿道:“等下我再从这里送你回来。” 雪儿于是才完全地放下心来,跟着轩辕昰离开了天意山庄。 从上午杨进冤枉雪儿开始,到中午时候轩辕昰收到消息,再动身赶来,引开杨进,说服雪儿,这中间虽然事情纷杂,然而到现在也不过是接近傍晚的时候。 中午时候的燠热已经过去,有微微的风吹过,带着一丝微凉的气息,恰好能吹走人身上的一层薄汗,却又不让人觉得凉,反而有说不出的惬意。 离开了天意山庄的范围,雪儿就说什么也不肯再让轩辕昰抱着自己,轩辕昰想了一下,也就由着她去了。 可是,雪儿很快就发现,轩辕昰并非多么尊重她的意思,而是早有预谋! 轩辕昰是什么人,他走得多快,几十里地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可她就不一样了,她空有内力不能用,其实和普通人根本没有两样! 眼看着夕阳西下,红霞漫天,薄薄的暮色氤氲开来,雪儿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看到杨进的影子! 更让雪儿咬牙的是,轩辕昰也不急,更不催她,就跟着她慢慢悠悠往前走。 “轩辕,”分明有微微的风带着夜的凉意吹来,雪儿却走得出了一身汗。她不禁转头去看轩辕昰,“你到底把杨总管绑在哪里了?” 轩辕昰无谓地耸肩:“大路边上啊。” 看着一脸悠闲惬意的轩辕昰,雪儿咬牙:“我是问,还有多远?” 轩辕昰停下脚步,认真想了一下:“嗯,大概在离玉城十里之外的地方吧。” 玉城在天意山庄以西五十多里的地方,这离玉城十里……雪儿再次擦汗:“还要走多久?” 轩辕昰道:“从天意山庄到那里,也就只有四十里地的样子,方才我带着你大约走了六七里地,之后你自己又走了四五里的样子,这样算下来,应该还要走二十多里的样子……” 他的表情无辜而认真,似乎就是在专心地计算路程,然后回答雪儿的问题,却让雪儿看得咬牙切齿。 这个人,分明就是故意在整她的!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薄薄的暮色笼罩了上来,晚风中夜的凉意更浓,更有一丝微微地雨腥气息夹杂其中,让人感觉无比凉爽。 雪儿光洁的额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就连气息也因为走得太急而有些不稳。她抬手就用衣袖去擦,心里却在犯愁:就照她这速度,走到半夜也不一定能走到轩辕昰捆住杨进的地方。 她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木,一双脚掌也有些疼,不知道是否磨起了水泡来。可是,想想还要继续走二十多里路,她的头皮就一阵发麻。 可是,出了天意山庄要坚持自己走的人是她,现在走不动了,她总不能再次开口让轩辕昰抱着自己往前走吧? 雪儿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轩辕昰,他抬头看了看天,嘴角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要不,还是让我带着你走吧。” “不,不用了!”雪儿连忙朝前急走了两步,双手乱摆,头也摇得好像拨浪鼓一般,“我还有力气走。” 开什么玩笑?这这这,从天意山庄出来还能说是情非得已,可是现在,后面又没有人追上来,脚下又是平坦的官道,要是还让轩辕昰抱着自己走? 她以为轩辕昰还会坚持一下,或者威胁一下自己,结果他却只是说了一句:“那好,依你便是。” 雪儿楞了一愣,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可是还没有等她想明白,就感觉自己的鼻尖一凉! 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正思索着哪里来的水滴,如此巧合,就见轩辕昰的脸色骤然一变。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就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雪儿只觉得自己身上被砸得生疼,就连眼睛也跟着睁不开了,身上的衣衫瞬间湿透,冰冷的感觉袭来,让雪儿不禁将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下一刻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将自己抱起,瞬间便觉得自己被带着冲了出去。 分明在心里将轩辕昰恨的咬牙切齿,可此刻偏偏有不得不从对方身上汲取温度。何况大雨点子不仅让她睁不开眼,就连嘴巴也张不开。 她都不知道轩辕昰带着她在大雨中奔跑了多久,直到感觉头顶的没有雨滴落下才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轩辕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雪儿满心的怒气终于找宣泄的时候,然而还没有开口,却听轩辕昰唉声叹气道:“现在你可满意了,连累得我都跟着你一同淋雨。” “什么?”雪儿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反驳,轩辕昰又道:“若不是你走得太慢,现在早就该到绑住杨进的那棵大树了。” “我——” 雪儿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如果自己能走得快一些,也不至于从出了天意山庄之后,才走了那么短一段距离,怕是真如轩辕昰所说的那般,早就松开杨进,返回天意山庄了,又哪里还至于在半路被淋成个落汤鸡? 她这样一想,心中对于轩辕昰的怒火也就减少了一半,这才有时间打量四周。却发现这不过是路边的一个短亭罢了,四根木头柱子,遮不住风,挡不住雨,也就只有头顶上的木头顶子能让雨水不至于砸到头上。 然后再看轩辕昰,他的全身当然也都被淋透,湿漉漉的长发末梢还有晶莹的水滴,映衬的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就连薄薄的唇也隐隐泛着白色。 于是她心中的怒火就再次减少了一半,对于连累轩辕昰跟着她一同淋雨的愧疚之情,也就升了起来,于是小声道:“对不起,轩辕,我……” 她只说了半截,就醒过味儿来,她同他道歉,道什么歉?她本来就不会轻功,脚程慢很正常啊,难道道歉要说不该不让轩辕昰抱着自己走? 于是她又把剩下的话给生生吞了回去,略微思索,道:“早知今日会有暴雨,我就不该跟你出来。” 轩辕昰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忍住想要去捏一捏的冲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雪儿的埋怨,目中反而露出一丝担忧之色:“也不知道杨进怎么样,在这雨中一直淋着,怕是……” 他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如愿看到了雪儿再次充满愧疚的小脸。 虽然现在是炎炎夏日,但是暴雨过后,气温总是要下降一些的,何况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连太阳都落了山,加上夜的寒凉,竟然让雪儿冷的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子也就跟着瑟缩起来。 这个样子的雪儿,就如同一头小兽,让人心生怜惜,轩辕昰忍不住上前,试探地,轻轻地抱住了她。 雪儿的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要拒绝,可随即便是一声清脆响亮的“阿嚏”声,让她的身子再次瑟瑟发抖起来。 同时轩辕昰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物传了过来,让她冰冷的身子瞬间感觉到了一丝温暖,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贪恋来。 于是,理智明知道应该推开对方,身体却诚实地接受了轩辕昰的这个拥抱。 虽然被大雨淋透,可却冲不散雪儿身上那种独特的女儿香,缭绕在鼻端直透心肺,让轩辕昰的心中一时竟升起无边的旖旎来。 可惜,他太知道怀中这个女子的敏感多疑来,于是也不敢有过分的动作,生怕稍微一动便将她惊得远远逃离,因此又只得苦苦忍着。 更可惜的是,夏日的雨水,向来是来得急,去得也更快。就在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那雨竟然停了下来,就如同来的时候一般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简陋的亭子四面还有水珠滴落,如同一颗一颗晶莹的泪珠,竟然让轩辕昰一下就行想到了那颗魔妃之泪。 只是却也没有心思思考太多,因为怀中人儿似乎也感觉到了暴雨已住,正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 第三十九章 打破宁静的喷嚏 只是一个短暂的拥抱,却让轩辕感觉似乎如同渴盼了一生那般久远。他更希望这一刻能够就此凝固,成为来世的永恒。 可惜,该来的会来,该去的也终将会去。雨停了,他们便要再一次面临选择了。 轩辕昰的意思很简单,现在,立刻,马上带着雪儿找个地方去换一身干爽的衣服。可是将她现在就送回天意山庄去,那却绝对又不是他所愿意的,所以只剩下了继续往玉城的方向走。 而雪儿却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也知道自己该去换衣服,这样湿哒哒的狼狈样子,自己容易得风寒不说,同轩辕昰在一起更是有说不出的尴尬。可是要换衣物,她自然是更倾向于回天意山庄,最起码那里还有个她所熟悉的灵馨,也容易找到替换衣物。 可同时她却又很想先将杨进救下来再说,毕竟那位可是在从头到尾一直都在暴雨中淋着,自己都被冻得瑟瑟发抖,杨进又能好到哪里去? 去救杨进就得继续朝着玉城的方向走,可是自己这速度…… 所以,雪儿根本就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在她没有了主意的时候,轩辕昰就很容易地说服了她,于是最后竟让同样让轩辕昰背着她,往玉城的方向走。 好在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又经过这一场暴雨,官道上基本没有了人,也就没有人看到雪儿的尴尬脸红,她也就硬着头皮趴在了轩辕昰背上。 轩辕昰的后背如同他的怀抱一样温暖,倦意和寒意的双重侵袭下,竟然雪儿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不知何时,对方也如此刻一般,背着自己赶往某个地方。 只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在她十六年的生命中,何时离开过圣女岛,又何时曾被这样一个男人背在背上过。 轩辕昰走得很快,然而却不肯颠簸到背上的女子,因此还走得异常平稳,平稳地好像摇篮一般。 而摇篮的后果,就是雪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感觉到背上的人儿睡了,轩辕昰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停下身形,动作轻柔地改背为抱。怀中的人儿皱了皱眉,吓了轩辕昰一跳,不过随即目光一凛,随手就拂过了她的睡穴——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这一次,轩辕昰是真的完全展开了身形,就如同一道疾风掠过,直接就朝着玉城的方向而去! 至于半路的杨进?不过是他逼这个丫头跟着他从天意山庄出来的一个借口,如今目的达到,还记着借口做什么? 于是,倒霉的杨进,直接就被轩辕昰无视。 如果不是夜色渐深渐浓,如果不是轩辕昰没有了任何顾忌地施展轻功,让在路边被整整绑了一个下午的杨进没有看清,只怕杨进连破口大骂的心都有了! 管他什么身份,管他什么修养,直接就开骂的那种! 当然这一切轩辕昰是不知道,他压抑不知心里的激动,怀抱这雪儿一路疾奔,直接就进了玉城。 玉城是有城门的,到了一定时间还会关闭。所以,轩辕昰是带着雪儿直接翻墙进去的。 好在城内还未宵禁,有人来人往,轩辕昰这才没有引起太大动静来。但是城北的庄子却是不能带着她去的,于是只好临时找间客栈投宿。 因为傍晚那一场急雨阻了不少人行程的缘故,所以客栈相对来说有些冷清,人并不多。热情的店小二一看到轩辕昰,立刻就两眼冒光的迎了上来,却被轩辕昰一个冷冷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于是,“最好”的一间客房便给了轩辕昰,店小二虽然连大气都不敢出,却直接把房钱加了一倍,并且还让轩辕昰提前付。 轩辕昰也懒得理会,直接扔给对方一锭银子,就抱着雪儿朝楼上所谓的天字号客房走了去。 喜得店小二眉开眼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在前面给二人带路——当然,雪儿还是昏睡着的。 只是,放下雪儿的轩辕昰,在解开她的睡穴之后,心去再次悬了起来——那一场雨太急太猛,这个丫头的身子又过于单薄柔弱了些,竟然真的染了风寒。刚才一路急走也没有注意想,现在安定下来才惊觉她的身子滚烫。 于是刚刚准备打烊安歇的店小二再次被轩辕昰从揪了起来,开始找郎中,抓药,煎药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天色已晚,郎中不肯来?轩辕昰跟着店小二一脚踹开医馆的门,然后郎中便也和店小二一般,被轩辕昰直接拎到了客栈里。 于是,店小二明白了一个道理:多出来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里轩辕昰忙着照顾浑身滚烫的雪儿,天意山庄内,灵馨被轩辕昰制住的穴道却是已经被人解开。 没有人知道影离和那神秘老者在房间内究竟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影离何时离开的。 只是在影离也如轩辕昰一般飞檐走壁着离开之后,老者终于从房间内走了出来,想要进入隔壁房间去向雪儿再仔细询问一些问题,然后就发现了被点了穴道的灵馨。 老者先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来人!” 随即有侍卫出现在门口,他也不多做询问,直接吩咐道:“去请单庄主过来。” 来的不止单正,身后还跟着单天鹰,在看到房间内只有灵馨一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 他看了看单正的脸色,结果发现单正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忍了忍没有忍住,终于开口问道:“杨总管不是一直都在,外面还有众多侍卫,为何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老者的脸色古怪,却难得地没有露出嗔怪不满之色,然而也没有回答单天鹰的问题,而是望向单正:“不知单庄主是否可以解开灵馨的被封住的穴道?” 单正面色凝重,道了一声“冒犯”便上前一步,将手中搭在了灵馨的手腕上,并将内力透过经脉开始在对方体内游走。 老者与单天鹰的目光几乎全都落在了单正的身上,等着他的答案,然而所为的,却都不眼前的灵馨。 单天鹰想从灵馨口中知道雪儿的下落,老者想从灵馨的口中知道封住她穴道的,是不是昨夜出现的那个从他手中夺走魔妃之泪的人。 许久,单正才轻轻摇头:“这人手法独特,想要解开怕是不易。如果强行替她冲开穴道,只怕要消耗不少时间。” 老者沉吟了半晌,问:“需要多久?” 单正思索了一下:“请恕草民无能,最少也得两个时辰。” 然而就算是两个时辰,他们也只能等,等着灵馨能动能言,然后才好从灵馨口中,知道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 这一等,就直接到了半夜,早就超过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单正还是过于自信托大了,只是冲开灵馨的穴道,就消耗了他几乎相近一半了内力。在看到灵馨终于眨了眨眼睛,叫了一声“父皇”之后,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再也顾不得其他,忙着运功调息去了。 灵馨能动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雪儿被昨天晚上那个人带走了!” 这句话让老者和单天鹰几乎同时变了脸色,老者的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目光闪烁不定,一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单天鹰的脸色却是瞬间苍白,就好像被人骤然将心掏空了半个一样,说不出是失落还是疼痛。 回想起昨夜那个她站在那个男人身边的情景,再想到刚才灵馨所言那个男人再一次带着她离开了天意山庄话,他就禁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那个男人要带她离开,难道她连反抗都不肯,直接就答应了对方?是他们本就相识,还是今天上午杨进的举动,伤了她的心? 当时他可是从未出面替她说过一句话!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杨总管冤枉她,甚至就连后来被捆住,披头散发地在山庄内游行示众,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甚至还不如灵馨,虽然后来被眼前这位贵客劝住,但是一开始灵馨的确是替雪儿开口分辩过的! “少庄主?”老者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疑惑和提醒的意味,用询问的目光望着陷入怔楞当中的单天鹰。 单天鹰这才收敛了情绪回了神,同时将那一声叹息深深地埋在心底,打起精神朝着灵馨道:“那个人还说了些什么?”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灵馨被轩辕昰劈晕,所以一开始时候雪儿与轩辕昰之间的对话她并没有听到,只听到了后半部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听到关于轩辕昰和雪儿去向的对话,毕竟一开始的时候都是一些无用的话。 单正还要继续运功调息,事情也就只能是单天鹰出面。又是单天鹰紧急找来三四个人,其中就有雪儿在天意山庄门口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主动伸手相扶的那个人。 那人与单天鹰关系匪浅,名字叫做龙之钧,无门无派,甚至不是世家子弟,只是却如无师自通一般,竟然自行修炼出了内力来。 之后据说被一位路过的江湖高人指点过一二,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武功招式都自称一门。然而却因为过于籍籍无名,一直都追随在单天鹰的身后。 虽然是官道,但是在大雨过后还是有些泥泞的,也让这以单天鹰为首的一行四人,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然而他们就是再慢,也比雪儿的速度要快。 雨后的官道上,没有一个人,因此让四个人的脚步声异常清晰,也更衬托的四周无比安静。 “阿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声突然就打破了这份安静,也让四个人的脚步同时一顿,立刻便停了下来! 第四十章 不止一个 从一开始到现在,轩辕昰总是叫眼前的女子“雪儿”,可却总又会不经意地冒出一声“丫头”来,然而他却无从得知原因。 大概只是顺口而已,只是不知为何,每一次不经意地在心中,或者口中唤出那一声“丫头”的时候,随之而来的,都是深沉的,不可抑制的心疼。 因为受了风寒的缘故,她的脸色分外苍白了些,却又被妖艳的红晕染红了双颊,看起了竟然带了三分妖异。 轩辕昰的手指不经意划过,尚未触及,便已经感应到了那种烫人的温度。 因为愧疚,让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柔软,然而却又不知道该去怪谁,这个丫头过于善良敏感也过于倔强执拗,让他也只能一点一点的算计,而不敢对她用强硬的手段。 还是因为自己太在乎她的感受? 轩辕昰自己也想不明白,他苦笑了一下,漆黑幽深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之色,然而最终却又化为决然与期盼。 他在盼着,盼着影离能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可是影离始终没有出现,虽然他在窗户外面留下了记号,可是直到天光大亮,影离也没有出现! 这让他的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起来,然而却终究不敢离开依旧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子半步,只能焦灼地在房间内走过来,又走过去。 因为昨夜一场急雨的缘故,清早的空气格外清新,甚至还泛起了一层单薄的雾气来。 一行二人,在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就急匆匆地进了玉城。 这两个人,一个俊逸闲适如同天边流云,另一个也算得上玉树临风,然而却总是感觉比起身边的男子少了些什么,甚至让人感觉有些阴鸷。 这便了单天鹰与龙之钧了。 他们两个形色匆匆,披着晨雾的清寒气息,就连身上的衣衫也带着微微的潮湿,发梢更是湿润。 昨夜他们从灵馨口中得到消息已经是半夜时分,单正因为消耗内力太多的缘故,又只能是单天鹰带着人前来追赶。 本来他一共带了三个人前来,其中一个是一直跟着他的龙之钧,另外还有两个武功不错的庄丁,结果半路的时候遇到了被脱光衣服绑在大树上的杨进。 其实那个时候的杨进也就刚刚冲破了穴道,正在想法子挣开身上布条结成的绳索,结果那急雨就砸了下来。 于是身上只有一条内裤的杨进便直接被淋了个透,因为过于“清凉”的缘故,虽然体内内力雄厚,却也仍旧难免你感冒着凉。 于是那一个喷嚏正好惊动了路过的单天鹰等四人。 单天鹰心中诧异,于是停下脚步循声望去。虽然有夜色掩映,但他目光自非寻常人可比,何况夜色虽暗,但是架不住杨进他身上没有衣服,怎么也有那么一丝反光,离得进了在夜色中甚至都有些惨白的感觉。 起初单天鹰并未认出此人竟是山庄贵客身边的总管,于是问了一句:“阁下何人,为何会被人绑在此处?” 杨进却听出了对方的声音,顿时无比尴尬,刚刚升腾起的一点希望瞬间如同被冷水浇下,甚至比起傍晚那场急雨还让他浑身发冷! 能救他的,是什么人都好,可唯独不要是天意山庄的人! 这下他的面子威严该往哪里搁? 杨进真的很不想开口丢这个脸,但因为淋过雨,现在又是后半夜,虽是夏日但也难免凉意袭人。他身上的衣物又仅能遮羞,无法御寒,冷得他浑身哆嗦。所以,憋屈归憋屈,不自在归不自在,却也只得忍了又忍,最后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句:“是我!” 单天鹰一愣,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单一时又想不出在哪里听过,于是又上前一步,这才看清了杨进。 他吓了一跳,饶是平日里老成稳住,也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然后却在杨进警告的眼神之下,生生忍住。然后迅速垂下眼睛,就去解对方身上的布绳。 然而经过傍晚十分的雨水,那布绳被浸湿,变得十分结实,单天鹰解了半头竟然没有解开! 他身后的龙之钧察觉到了异样,也不询问,直接就递了一把匕首过来。 那匕首锋利异常,泛着如霜似雪的光芒,单天鹰只一下便将那些布绳削断,杨进这才得以恢复了自由。 从下午时候被轩辕昰引出来,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六七个时辰,饶是杨进内力浑厚,也有些吃不消。 他晃了两晃,勉强站稳,单天鹰立刻扶了他一下,这才不至于再次出丑。 单天鹰示意两个庄丁扶住杨进,却也不好向对方询问,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杨进的心思也差不多,所以夜就忍住没有问单天鹰都快凌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问却不代表可以不管,所以单天鹰不得不让两个庄丁扶着杨进回天意山庄,他与龙之钧两个人则是赶往玉城找人。 单天鹰和龙之钧赶到玉城的时候,玉城的城门也就刚刚打开。 因为天意山庄与玉城相邻不远,所以二者之间的关系也处理得相当不错。至少连守城的侍卫都是认识这位天意山庄的二少庄主,所以也不会为难他们。 单天鹰自然不会放过向城门守卫询问的机会,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因为昨日傍晚那一场雨来得太急,所以城门关的比平时略早了些,不过并没有看到少庄主所形容的一男一女。” 可是,城门守卫没有看到,并不代表轩辕昰没有带着雪儿进入玉城。玉城的城墙虽然高,可对于江湖中人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何况,离天意山庄最近的村落城镇也就只有一个玉城,昨日傍晚急雨骤降,那人带着雪儿为了躲雨,或者是淋了雨之后找地方投宿,都不可能舍近求远。 那人轻功不低,天意山庄都来去自如地不惊动任何人,翻城墙的事情,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所以,单天鹰和龙之钧还是进了玉城。 此时天色尚早,玉城中的人也就刚刚睁开了眼睛,准备开始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而客栈中的雪儿,在轩辕昰一夜无眠的守候下,也终于睁开了眼睛,一脸迷糊地打量着四周。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夜傍晚的那一场大雨之后,漆黑的夜色,湿冷的全身,还有轩辕昰后背宽阔后背的温暖,然后…… 然后,她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地方? 头还微微有些疼,雪儿刚刚要挣扎着做起来,就被一旁的轩辕昰察觉,于是连忙扶了她一把,同时问:“这是哪里?” 看到雪儿醒过来,轩辕昰终于是松了口气,就连声音也不由温柔了许多,似乎生怕她受到惊吓一般:“客栈。” 雪儿皱了皱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昨天……” 轩辕昰打断了她:“昨天你淋了雨,然后应该是得了风寒,一直都昏迷着,我就带你到了这里。” “这里是哪里?” “玉城的祥福客栈” 提到淋雨,雪儿终于记起昨夜自己身上湿冷的那种感觉,当然现在完全没有。她心中蓦然一惊,于是低头去看,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被换了一身衣服,于是不禁变了脸色:“轩辕昰,你……” 她“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又气又急之下,于是没好气地大力去推身边的轩辕昰。 轩辕昰猝不及防,一下被她推得一晃,然而雪儿却也因为失去支撑而一头朝着床下栽去! “雪儿!” 轩辕昰莫名其妙,但还是急忙上前,这才让雪儿免去了直接大头着地的下场。他有些不解地望着突然就发作起来的女子:“我怎么了?” 雪儿自己也被吓得脸色发白,然而在听到轩辕昰这话之后,小脸立刻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狠狠瞪了轩辕昰一眼,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轩辕昰更加迷惑,不知道这个丫头好端端地怎么就成了这样,可等了半天又等不到她的答案,于是忍不住又问:“雪儿?” 他越说迷惑,雪儿就越气不打一处来,最后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这,这个!” 轩辕昰又楞了一下,看她直扯衣服,于是道:“昨日你的衣物都被淋透了,我已经帮你换过了……” “轩辕昰!”雪儿猛地挣开对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朝着轩辕昰身上就乱抓乱捶了去! 只是,她那力道和速度怎么也不是轩辕昰的对手,一下就被对方将双手捉住,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但是轩辕昰却不能堵住她的嘴巴,于是恨恨地低嚷:“放开我,你这个——” 登徒子?色狼? 雪儿骂了半截却有些骂不下去,于是只好别过脸,赌气不去看对方,同时挣扎的力气更大。 然而轩辕昰抓住她的双手却是纹丝不动,好在终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轻身解释道:“昨夜我特地让店小二找来客栈的老板娘帮你换的,就连衣服也是临时找的人家的……” 雪儿一愣,这才低头仔细观察身上的衣服,发现果然只是件寻常的衣物,正思索间,却听轩辕昰道:“因为昨日傍晚那场急雨的缘故,许多店铺都提前打烊,所以也就没有给你找到合适的替换衣物。若是你嫌弃——” 他抬头看看窗外:“现在我去找成衣铺子……” 雪儿终于是松了口气,于是顿时又尴尬起来,这才想起自己还被对方捉住双手,脸上更是烫得厉害,一时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房间内一时有些安静,她甚至都要听到轩辕昰的心跳声,一时心中更是如小鹿乱撞,不知所措起来。 偏巧此时门外有敲门声传来,同时有人道;“客官今日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轩辕昰眉头微皱,目光瞬间变得冰冷,一把将雪儿拉进自己怀中,一个转身就成了面朝着房间的木门! 来人不止一个店小二! 第四十一章 混蛋一次 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轩辕昰整儿抱进怀里,她正要开口,却被轩辕昰一把捂住嘴巴,同时轻轻摇头示意。 她楞了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朝着房间的木门望去,又疑惑地看了看轩辕昰,一脸不解。 轩辕昰的目光始终就没有离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同时提高声音冷冷道:“没有!” “不知令妹可曾痊愈,还需要再请郎中前来吗?”门外的店小二又问。 这一次雪儿都感觉到了不对头,只是投宿而已,付了房钱住,到时候走人,哪里用得着如此“热心”? 同时也有些相信了方才轩辕昰让老板娘给她换衣服的话:若是被误会成夫妻,自然就不需要另外来找人了。 只是,轩辕昰到底察觉到了什么,竟然如临大敌一般? 雪儿疑惑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了轩辕昰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然后听到他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滚!” 门外有片刻的安静,似乎那个店小二已经离开,然而轩辕昰搂住雪儿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许久,有轻轻的敲门声再次传来,然后是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下单天鹰,冒昧来访,还请阁下开门。” 雪儿一愣,于是再次抬头看向轩辕昰,同时低声提醒道:“轩辕?” 说话的时候,雪儿已经从轩辕昰的怀中挣扎了出来,轩辕昰一把没有拉住,便被她跑到门边,一下将房门拉开! 轩辕昰皱眉:只是听到单天鹰的名字而已,这个丫头至于就这么激动么? 雪儿骤然的举动,也让门外的单天鹰和龙之钧有些意外,他们以为房间内的人怎么也会再次出言拒绝,却想不到门就这样突然被打开,然后一个穿着妇人衣服的少女,苍白着脸色就出现在门口。 单天鹰还算镇定,跟在他身后的龙之钧直接手腕一翻,便有一柄半尺多长,精光灿烂的匕首出现在他掌中,正对着打开房门的雪儿! 轩辕昰也看到了那寒光一闪,心中一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冲上前来,再次将雪儿拉进自己怀里,身形一转,便已经离开了门口处龙之钧的匕首范围。 他后退了两步,这才将目光再次转向房门的方向:刚才敲门的店小二已经离开,只剩下单天鹰和龙之钧两个,趁着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雪儿在轩辕昰怀里都感觉到了他身上骤然散发出来的森寒杀意:“单天鹰?天意山庄的二少庄主,这里似乎不是天意山庄。而且,就算只是客栈,你也没有权利强闯进来吧?” 单天鹰也不肯示弱:“此言原是不差,只是昨日阁下可是将我天意山庄当做自家后院般来去自如,却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不说,还带走了家父义弟沈傲之女,又该做何解释?” 此言一出,首先变得不自然的竟然是轩辕昰! 雪儿都被他搂在怀中,瞬间就感觉到了他身体剧烈的震颤,随即便是无比僵硬,就连搂着自己的双臂也松懈下来。 虽然轩辕从影离的口中,得知过雪儿身上的凤纹玉佩和他手中的龙纹玉佩之间的故事,然而因为沈傲夫妇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已久,他也就很少想雪儿父母的事情,只一厢情愿地将她当做一个孤女。 如今被单天鹰如此直白地挑明,他的心中一时竟也忍不住起了一丝慌乱,紧紧搂住雪儿的手臂突然就有种 不但轩辕昰,就连雪儿也不禁楞了一下:当日林若婵虽然同她说了许多,但是却都是让她自己消化思考,等着她自己来下这最后的定论。 她的心里也清楚,不管是单天鹰还是林玉婵,其实从心里早就认定了她的身份,只是不想过于冒失,也想给她一个接受的时间,这才一直没有直接挑明。 如今此刻单天鹰却是一语道破,似乎不准备再给她接受的时间。 这反而让雪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一抬眼却对上单天鹰真诚中带着恳切和关怀的目光,不由一个晃神。 关于她的身世,她的父母,她当然想要知道,知道的越多,就越表示她不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孤女。 所以,雪儿不由自主地离开了轩辕昰的怀抱,朝着单天鹰的方向走了一步。 然而只是这一步,就足够轩辕昰回过神来。他一把将雪儿拉住,将其禁锢在自己身边,用嘲弄的眼神望向对面的单天鹰:“哦?在下竟不知雪儿还是令尊义弟之女,怎么昨日上午她被冤枉的时候,也没有见阁下如此出面维护?” 提到昨日上午之事,单天鹰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当时看到眼前女子的狼狈模样,他又何尝不想挺身而出,就如此刻的轩辕昰一般将其护在身后,然后义正言辞地向杨进言明一切,不让她受那些屈辱? 可是他偏偏不能!单正告诉他那个老者身份无比尊贵,所以最好不要得罪他身边的这位杨总管! 父命难违,他有什么办法! 这本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此刻却被轩辕昰毫不留情地拿来讽刺,更是让他的心瞬间被内疚和自责充满。 不过,单天鹰提到杨进,雪儿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会跟着轩辕昰离开天意山庄的原因,于是将目光转向轩辕昰:“轩辕,那杨总管呢,你可有将他放开?” 轩辕昰一愣,自己当时只顾抱着这个丫头火急火燎地往玉城赶了,哪里还顾得上一个什么杨进。此刻被她问起来,反而是不好回到了。 “杨总管?” 单天鹰的面色却再次变得不自然起来,因为提到杨进他就忍不住想到昨日上午杨进冤枉雪儿的事情,而后又总会想起自己当时的懦弱和无能,于是也就不想开口。 反而是一直跟着他,如同背景一般的龙之钧,突然开口:“少庄主,难道昨夜你我半路上所救之人,竟是杨总管?” 此言一出,另外三个人的脸色,几乎同时变了。 雪儿望向轩辕昰的目光中已经带了三分不满:“轩辕昰!” 轩辕昰不满地瞪了这个才“出卖”了自己的人一眼,一时却也顾不上理会。转头向雪儿陪着笑脸:“那个,雪儿,你听我说,我……” 单天鹰低垂了眼眸,却掩饰不住深深的焦虑和担忧,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为身后的龙之钧开脱,毕竟,狼狈到那种程度的杨进,怎么会愿意被人直接点破身份? 雪儿冷哼了一声,不想再理会轩辕昰,于是不停地挣扎着。只是怎么挣扎也挣不开轩辕昰的大手。 “放开我!” 轩辕昰当然不肯,一边用力拉住她,一边朝着单天鹰和龙之钧道:“既然那个杨进已经被二位救下,那就多谢二位的举手之劳,恕不远送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是一副准备赶人的架势。 雪儿挣扎不开,于是怒道:“轩辕昰,你放开我!” “不放!” 雪儿道:“你让我跟你出来,是让我给杨总管松绑的。如今杨总管已经回了天意山庄,你还让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轩辕昰想了想:“我也说过事后我会送你回天意山庄,现在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谁说我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少庄主呢吗?”雪儿翻了个白眼,感觉轩辕昰又要开始耍无赖。 果然,只听轩辕昰斯条慢理地道:“既然说要送你回去,就自然是去亲自送你回去。不能假手他人的。” “你——” 雪儿气鼓鼓地瞪着轩辕昰,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的挣扎落在单天鹰的眼里自然是不情愿地表现,于是再次逼近了一步:“放开她。” 轩辕昰的目光依旧逗留在雪儿身上,斯条慢理地问了一句:“凭什么?” “凭她不愿意!”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单天鹰上前逼近一步:“你又凭什么不放开她?” 轩辕昰道:“我说了,我会亲自送她回去,与你无关。” 他的目光落在单天鹰刻意压制愤怒而紧紧攥起的拳头上,上边的青筋都凸了出来,显然忍耐地极为辛苦。 轩辕昰不屑地轻笑:“至于你,天意山庄的少庄主是吧?还是回天意山庄去抱那位杨进的大腿吧,恕不奉陪!” 这句话说完,轩辕昰一把搂紧雪儿纤腰,身形暴退,再一个拧身,人便如同一道闪电一般,朝着临街的窗户直冲了过去! 雪儿猝不及防,根本没想到轩辕昰说走就走,根本就不问她的意思,心中大怒,挣扎不过她就用力去胡乱地推,试图推开对方。 推了几下发现没有任何效果,于是改推为捶,没头没脑地在轩辕昰身上乱打,同时口中嚷道:“轩辕昰,你这个混蛋,放开我!” 轩辕昰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抽冷子凑到她耳畔,压低了声音道:“既然你如此称赞,我若不‘混蛋’一次,岂非太对不起你的评价了?” “你——” 雪儿气的几乎吐血,她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一个无赖呢? 然而轩辕昰想要带着雪儿从单天鹰的眼皮底下离开,却也并非易事。雪儿的挣扎又略微耽误了一下。 而单天鹰就趁着这么一个工夫,蹂身而上,同时单掌如刀,朝着轩辕昰的后背就劈了过来! “留下雪儿姑娘!” 跟在单天鹰身边的龙之钧动作也不慢,在单天鹰身形甫动的时候,手中匕首寒光一闪,口中暴喝的同时,朝着轩辕昰的后背就刺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欲哭无泪 雪儿被轩辕昰拦腰抱住,正好看到了几乎同时追上来的两个人。她虽然对轩辕昰诸多不满,也不愿再被对方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但也同样也不想轩辕昰受伤,于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小心!” 轩辕昰身形一顿,一边顿住改前冲为侧移,一边凑到雪儿耳畔,低低道:“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雪儿气结,然而轩辕昰暧昧的语气加上灼热的气息,却是让她的脸瞬间就如同火烧一般! “无赖!”雪儿没好气的咕哝了一句,却再一次被轩辕昰抓住了把柄。 因为单天鹰与龙之钧的攻击,轩辕昰带着雪儿想要从窗户离开的计划落空。他一边搂住雪儿的腰肢,在本就不大的房间内辗转腾挪,一边继续凑到雪儿耳边轻轻地问:“嗯,那到底是混蛋呢,还是无赖?” “你!” 雪儿被他气得一呆,简直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一个人! 于是赌气别开脸不去看他,可是力气没有人家大,她又能怎样,还是无法摆脱对方的手臂。 单天鹰本也有把随身的短剑,其锋利程度远可削金断玉,只是轩辕昰一直都是单手对敌,另一只手始终不肯放开雪儿,他怕误伤,也就没有亮出来。 反观龙之钧,手中短匕雪亮,每一次划下都好像有雪片落下,带着凌厉的劲风,片片不离轩辕昰的要害! 轩辕昰施展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步法,看似缓慢,却极为敏捷,让单天鹰和龙之钧半天下来竟然连他的一片衣脚都没有碰到! 不但如此,雪儿更是被他护得滴水不漏,单天鹰与龙之钧只能看到飞扬的素白衣裙和如墨的长发,甚至连雪儿的脸都看不清! 雪儿倒也不担心轩辕昰一个失手将自己甩出去,不过仍旧难免本能地死死抓住对方,就好像一只寻求这主人庇护的小猫,让轩辕昰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怜惜之意。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一向冷情,对任何女子都无动于衷的自己,竟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在意,在意到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敌对和她的身份。 如果说当初在海上的时候,雪儿被颜如魅逼迫投海,他一直都以为她不在人世,所以才毫无顾忌地放任自己的感情,可如今呢?如今,怀中的女子,还多了一重身份,沈傲和秦姿仙的女儿! 可他依旧还是会忘记这些,他所能够记得的,就是在那个无比神奇的小岛上,她心思单纯地,只想医好他的眼睛的情景,还有第一次看清她容颜时候那种刻骨铭心的熟悉,心痛和震撼! 虽然轩辕昰带着雪儿一时无法脱身,单天鹰和龙之钧也无法迫得轩辕昰松手,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 可让单天鹰大为泄气的是,轩辕昰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雪儿,只用单手和他们两个交战! 换言之,如果轩辕昰不是一只手还要护住雪儿,如果单天鹰和龙之钧只有一个人,那么结果基本上都是不用想了的。 无法从窗户中脱身,轩辕昰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在房间内同单天鹰龙之钧二人周旋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骤然变得狭小起来,再加上内力激荡,难免波及其中的各类摆设。 轩辕昰心中暗恼店小二一开始引单天鹰和龙之钧前来的举动,所以出手更是无所顾忌。 所以,他在一手搂着雪儿躲避的时候,总是会“不小心”撞到身边的一张桌子,或者是踢翻脚下摆设的花盆,一时间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而昨夜投宿的客人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有那么几个,闻声纷纷从房中探出头来,登时一个个又被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地将头缩了回去。 更有甚者,一个如同包子一般的白胖子,大约是个什么富贵人家的子侄,在探出头来看的时候,直接就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内力激荡地飞起来的碎花瓶瓷片直接打到额头上,顿时就血流如注,吓得他惨叫一声,整个脸都惨白惨白的。 于是跟着他的家仆便手忙脚乱起来,忙着给他找东西包扎伤口什么的。其他房间内的人,有拼命往房间里躲的,也有连滚带爬地望楼下冲的,狭小的走廊里瞬间一片混乱,鬼哭狼嚎不断。 客栈的掌柜与小二闻声赶来,站着楼梯口一边安抚着拼命往下跑的客人,一边相视苦笑,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开口。 轩辕昰眼角也看到了这两个,于是一边搂着雪儿,一边脚下不停,作出一副不敌欲逃的姿态,跌跌撞撞地就朝着这两个人的方向而来! 不过短短的一段距离,却至少有三个房间的房门被他的掌风内力扫到,瞬间木屑飞扬,房内一片鬼哭狼嚎。 单天鹰与龙之钧也紧跟着追了过来,却被客栈掌柜哭丧着脸一把拉着:“少庄主,你看这……” 单天鹰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理会,急急扔下一句:“今日你客栈的损失,我天意山庄照价赔偿便是!” 掌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却让单天鹰的心中无比憋屈气闷。 对于几两银子他自然不会在乎,可问题是,这些东西多数都是轩辕昰打破的,他居然还要替他的对头来赔偿损失! 至于客栈掌柜,只要有人赔偿,他管对方是谁!找上单天鹰不过是因为对方天意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在那里,就算为了天意山庄的名声,也不会计较那几两银子。 而昨夜投宿的那个客人,浑身都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觉得他还是不招惹为妙。 而单天鹰这句话,自然也被前面的轩辕昰听到,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嘲讽,同时一个转身,单掌遥遥朝着单天鹰的方向拍了过去! 此刻的单天鹰尚且没有完全从楼梯上下来,他本能地侧身一避。可惜脚下的楼梯却是不会躲。 一阵“嘁哩咔嚓”的声音之后,那木质的楼梯立刻从半截出现了五六道裂纹,紧接着便扩大开了,在就是“轰”的一声,随即就断做两截! 再然后,失去下半截支持的上半截也无法维持,直接就砸了下来,顿时将一楼的地板砸出一个大坑,无数灰尘飞扬开来! 此刻楼下也不是没有人,顿时又是一片惊叫,紧接着如同鸟兽四散,一个个不要命地往外冲。 客栈掌柜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原本楼梯的位置空空荡荡,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单天鹰自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不过此时轩辕昰已经搂着雪儿冲出了客栈的大门,他也顾不得安慰客栈掌柜,只匆匆一瞥就追了出去!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龙之钧,反应也不慢,早在轩辕昰的掌风到来之前就足尖轻点,人便如同一只苍鹰般疾掠而出,同时手中匕首寒光胜雪,脱手而出,直奔雪儿的后心! 与轩辕昰交手这许久,龙之钧也算看得明白,轩辕昰对于那个容颜绝美的女子十分在意,只怕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让她受到伤害。所以,这个名叫雪儿的女子,便会才成为轩辕昰的弱点和软肋! 虽然当初在天意山庄门前,这个名叫雪儿的女子拒绝了他伸出来的手,但是龙之钧心中那一丝怜香惜玉的心倒也没有消失。只是他料定了轩辕昰一定会护雪儿周全,所以才放心大胆地将手中的匕首朝着雪儿的后心掷了出去! 那匕首又快又疾,让单天鹰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出手拦截! 瞥了一眼已经退追上来的龙之钧,单天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不满:“你干什么,那是雪儿!” 不等这边龙之钧回答,远处的轩辕昰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 因为匕首不是朝着轩辕昰掷过去,所以轩辕昰开始听到破空之声的时候也只是稍微顿了顿身形,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那破空之声竟是对着自己怀中的女子! 再想要侧身让开似乎已经迟了,轩辕昰身子一拧,同时搂紧怀中女子,就连她的头都深深扣在自己胸前,然后整个人横着侧飞了出去。 然而终究是慢了半拍,于是龙之钧的匕首便贴着他的手臂而过,直接划破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半尺长的血道子! 血立刻渗了出来,洇湿了雪儿的后背。 一直在轩辕昰怀中别扭着的雪儿感觉到了后背上骤然的湿热,终于忍不住抬头,却只看到了轩辕昰微微皱起的眉。 然而根本就来不及询问,轩辕昰就再次搂紧了她,窜上了客栈对面茶楼的屋顶! 而单天鹰和龙之钧,却因为客栈中四散奔逃的那些客人,终归是被阻地滞了一滞,带从客栈中出来的时候,只远远地看到了已经抱着雪儿飞掠出去的那到黑色的身影。 此刻龙之钧刚刚开口解释:“放心,那个人一定不会让雪儿姑娘受伤的。” 看到单天鹰脸色依旧不虞,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方才的情形,你不也都看到了么?受伤的,是那个人,不是雪儿。” 单天鹰皱眉,抿了抿嘴唇,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纵身提气,也朝着轩辕昰消失的方向紧追了过去。 剩下龙之钧,恨恨地跺了跺脚,也跟着追了过去,只留下客栈一片狼藉和依旧在二楼正等着下面伙计搬梯子的客栈掌柜。 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第四十三章 只有这个干净 轩辕昰也知道单天鹰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带着雪儿在玉城内纵横飞掠,丝毫不顾忌此起彼伏的大呼小叫,更不管被惊的马撞翻了四处吆喝着卖鲜桃的小贩挑着的担子,直接就朝着玉城城外而去。 雪儿感应到背后的湿热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有扩大的趋势,她终于忍不住抬头问道:“轩辕,你受伤了?” 轩辕昰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喝过丫头在同自己堵气这么久之后,竟然会主动开口,于是扯了扯嘴角,含了一丝笑:“小伤而已。” 他的嘴角多了一丝促狭的意味:“怎么,不和我赌气,开始关心我了?” 雪儿被他气得脸都红了,气哼哼地瞪了轩辕昰一眼,直接再次扭头,紧紧闭起自己的嘴巴,做出一副不理会对方的样子来。 可是想到对方手臂上的伤,终究是有些心软,顿了一顿终于还是再次开口了:“那个,你放开我,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然而让雪儿气结的是,轩辕昰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大力搂住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依旧在往外渗血,一路疾走,直朝着玉城城外飞奔。 开始她还以为轩辕昰是害怕单天鹰和龙之钧追上来,可当他出玉城,突然停下之后,雪儿突然就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想错了。 轩辕昰搂住自己,单手同时对单天鹰龙之钧两个人却丝毫不露败相,又哪里会真的怕被追上。何况,几次接触下来,这个轩辕昰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若是真的胆小,又怎么会只身一人夜闯天意山庄不说,还敢从那神秘老者手里直接抢东西?怎么还敢在对方已经有所防备的情况下,第二日下午明目张胆地就闯进了隐园? 出了玉城再往西北方向,,依旧是有着官道的,此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所以轩辕昰也就不肯顺着官道再往前走,反而朝着一条羊肠小道走去。 雪儿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轩辕昰顿了顿,四下看了看,只有一些长得茂盛的青草和几个歪脖子树,终于是清静下来,于是也就停下脚步,道:“你不是要看我手臂上的伤口么?” 提到他的伤口,雪儿也就只好将要指责他的话给咽了回去,从对方怀中挣扎出来,一转身拉过对方手臂。 那伤口并不算深,只是渗出来的血分外多了些,若非轩辕昰身上的衣袖是黑色的,只怕看上去要更加触目惊心。 再加上他一路抱着雪儿,始终不肯松开分毫,那伤口始终绽开着,因此到了现在都还往外渗着血,看得雪儿不禁变了脸色,埋怨道:“为什么不早些停下来让我看?” 轩辕昰浑不在意,目光全都落在低垂着头,一脸心疼的雪儿身上:“因为我想找个清净之处,让你安静地替我包扎。” “你!” 雪儿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半天才道:“就算单少庄主追上了也无妨啊,大不了解释一下,我给你包扎完就跟着他们回去就是了。” “回去?”轩辕昰眯起眼睛,忽然问,“你就这么想回天意山庄?” 雪儿一愣,被轩辕昰骤然变冷的神情吓了一跳,不过随即想到他想来喜怒无常,又兼霸道无赖,想想也就不足为奇。 她一边抓过对方的胳膊来,一边小心地将袖口翻起来,将那伤口露出来。只是因为时间有些长了,一开始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伤口同四周的布料粘在一起,不用力气根本就扯不下来! 雪儿有些不忍下手,忍不住埋怨道:“我不是急着回天意山庄,只是你看,耽误的时间久了,你的伤口渗出来的血都和四周的衣物粘在一起,四周又没有水,直接撕开会很疼……” 轩辕昰听她絮絮叨叨,心中却是瞬间无比温暖,他从第一次拿剑杀人开始,大伤小伤无数,又哪里会在意手臂上这一道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伤的伤口? 他的嘴角含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可惜雪儿正低头对着他手臂上凝固的血迹发愁,也就没有看到。 轩辕昰伸出另一只手,就在雪儿还为反应过来的时候,稍微发力,便直接将那片带着干涸血迹,同伤口的血肉粘在衣袖扯了下来! 雪儿被他吓了一跳,想要阻拦也根本来不及,于是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残破的衣袖同伤口分离开来,同时又立刻有新鲜的血渗出来,很快就顺着手臂滴下来,落在雪儿脚下的草丛里。 “你——” 看到又有鲜血渗出,雪儿也顾不得责备对方,只好迅速从自己的身上找了块干净的布料撕下来,轻轻将擦拭着四周的血水。 轩辕昰适时地将一个小瓶子递给她,雪儿一愣,这才抬头:“这是什么?” “你不要帮我敷药么?”轩辕昰面不改色,只微笑看着一脸迷糊的女子,“谁在外行走的时候,不随身携带一些?毕竟受伤是家常便饭。” 雪儿一愣,正想问“你经常受伤么?”却听轩辕昰又将拿小瓶子的手朝着她面前伸了伸,同时道:“怎么不肯么?” 他作势要收回去,同时唉声叹气道:“虽然不太方便,但是勉强也能把药敷上……” 雪儿这才回了神,从他手中接过那只盛着金疮药的瓶子,默默地拔开塞子,立刻便有一股清香从中飘溢出来,竟是十分好闻。 轩辕昰嘴角含着笑,低头看着雪儿小心翼翼地将那淡黄色的药粉均匀地洒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又准备去扯身上的衣物给他包扎。 他一伸手将雪儿头上束发的丝巾扯下并递了过去,同时口中道:“我要用这个。” 雪儿一头秀发瞬间散开,正要发作,却对上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忍不住一把抢过来:“轩辕昰,你怎么可以这样!” 轩辕昰一脸无辜:“只有这个还算干净。” “你——”雪儿气的呆住,再一次领教了轩辕昰的无赖。 却轩辕昰又道:“那我还不要包扎了吧,你身上衣物都是那客栈老板娘的,万一没有洗干净,让伤口化脓就不好了。” 雪儿气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无奈只得将自己那块白色的丝巾展开,仔细地将他刚刚敷上金疮药的伤口包住,最后又打了个结,这才算完。 这个时候单天鹰和龙之钧尚未追来,轩辕昰也不敢再带着雪儿往前走,怕雪儿拒绝。毕竟现在,他一时找不出什么理由继续带着雪儿离开。 雪儿也懒得再质问对方关于杨进的事情,她也能想得到,自己淋了雨,受了风寒,轩辕昰一路心急火燎地朝着玉城赶,自然也就将半路被绑的杨进给忘光了。 而回天意山庄的事情,她也没有开口。在她看来,只要单天鹰和那个跟着单天鹰的人赶来,她再坚持一下,轩辕昰也就没有了不送自己回去的理由。 到时候大不了让轩辕昰真的将自己送回去就是了,也省的他再与单天鹰再起冲突。 只是,让雪儿意想不到的是,轩辕昰停下脚步,竟是纯粹地想要她给她包扎伤口而已,只有竟然真的又带着她,从另外一条小路,再次返回玉城。 雪儿本来有些不情愿,然而轩辕昰却道:“如此荒郊野外,那两个人就是要找也不好找,不若直接回玉城去等他们。” “等他们?”这才轮到雪儿发愣了。 轩辕昰点头:“对,然后同单天鹰一同送你会天意山庄。” “真的?” “假的!” 然后雪儿就干脆不问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信任这个既霸道又无赖的男人,只是从心底,从本能地感觉这个人她可以依靠,如此而已。 而轩辕昰也真的就带着雪儿回了玉城,只是走的却是另外一条小路,也让身后跟踪而来的单天鹰和龙之钧跟踪他一起兜着圈子。 这一次他走得不快,雪儿发现他一路上似乎还在四处观察着什么,目光中的警惕之色也愈发浓厚起来,但是让雪儿逐渐好奇,不过却不想分他的神,因此也就什么都没有问。 雪儿觉得轩辕昰是有意放缓脚步等待着单天鹰和龙之钧的,而在再次看到玉城的城门时,身后远远追来的两道人影,也证明了她的猜测。 在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的时候,轩辕昰终于停了下来,一手毫不避忌地牵住雪儿的小手,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气喘吁吁的单天鹰和龙之钧。 “你们两个还真慢。” 轩辕昰嘲讽了一句,然后用力握了一下雪儿的小手,触手细腻绵软,似乎一直柔软了他的整颗心。他心中轻叹,随即便松开,朝着雪儿道:“你跟着他们回去,我不能送你会天意山庄了。” 态度的骤然变化让雪儿一愣,实在是不敢相信轩辕昰的突然转性,一时间竟然愣住,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不舍得我么?” 轩辕昰的声音低低的,话语中说不出的暧昧,让雪儿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就朝后退了两步。 她小脸一红,对于轩辕昰的厚脸皮又有了新的认识,几乎要恼羞成怒。气呼呼地顿了顿小足,便要朝着单天鹰的方向走过去。 却不想背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骤然传来:“雪儿,想不到你的命还真是大。”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让雪儿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无比苍白! 第四十四章 放她走 雪儿的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迈出去的脚步竟然迟迟没有落下去。 那声音娇软妩媚,似乎带着透骨的魅惑之意,只听声音就让人忍不住要生出无限遐想来。就好像一汪春水,浸润到每一个骨头缝里,诱惑着,融化着。 然而这却是雪儿的噩梦。 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似乎连回头的力气都失去了,只敢拿眼角的余光朝着背后望去。 “丫头,不要回头!” 轩辕昰的声音适时想起,早就没有了方才的暧昧,却有着一种让雪儿安定的的力量:“这一次我就不送你回天意山庄了,希望你莫要怪我食言才好。跟着单天鹰回去吧!”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叫出一声“丫头”来,仿佛这个称呼比她的名字更加让他感觉熟悉一般,熟悉地好像叫过几百年一般。 而这两个字,似乎也真的让雪儿的心安定下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是至少迈出去的那只脚已经轻盈地落下,然后一步步地朝着单天鹰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就真的没有回头。 就这样一直走到单天鹰面前,然而却又因为龙之钧掷出去,伤了轩辕昰手臂的那一匕首,不愿将一丝目光分到对方身上。 因此,也就没有人看到龙之钧眼中一闪而逝的阴沉。 眼前的情景和轩辕是态度的突然转变,也大大出乎了单天鹰的意料。他意外的看着骤然出现的红衣女子,思索着,能让单手对他与龙志军两个人而不落败像的轩辕昰如临大敌的,到底该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对手? 顺着单天鹰的目光,雪儿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突然出现在轩辕昰面前的颜如魅。 轩辕昰本来是面朝着单天鹰的方向目送她走到这边来,可就在最后一瞬转过身去,变成了背对着她和单天鹰等二人,面对着突然出现的颜如魅。 颜如魅一袭红衣似火,似乎聚集了天地之间所有的颜色,看上去竟是那样的鲜艳夺目。也愈发衬得此刻的雪儿无比苍白。 雪儿终于明白了轩辕昰骤然慢下来的原因,也明白了他目中的警惕之色从何而来。想必是不想自己担忧恐惧,这才选择了隐忍不发,直到单天鹰和龙之钧出现,才再次开口,却是让自己跟着单天鹰回天意山庄去! 看看着轩辕昰的背影,再看看颜如魅,雪儿突然就想起在海上时候,轩辕昰与颜如魅交手的情景来。 再想到最后的结果,她的心更是不由沉了一沉。 单天鹰将她脸上隐隐的担忧看在眼里,于是忍不住轻声问:“那个女人,很厉害?” 雪儿的面色凝重中又带了一丝哀凉,目光却始终不肯离开轩辕昰的背影,口中却问:“你们带人攻入圣女岛,解救那些圣女的时候,没有遇到她?” 单天鹰的脸色一变,转而望向一旁的龙之钧,却见对方摇了摇头。 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雪儿,应该是也没有想着隐瞒雪儿才对。 雪儿轻笑,只是那笑分外苦涩:“那就对了,若是当时颜如魅在岛上,只怕你们一个圣女也别想带出来!” 她顿了一顿,嘴角的苦涩更浓:“就是想要全身而退只怕都难!” “那他呢?”单天鹰的目光再次落在轩辕昰的身上,目光中也带了三分凝重。 雪儿摇头,叹气,沉默。 他们两个站在这里没有动,前面的轩辕昰却是神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或者说,颜如魅本来就是他的大敌! 轩辕昰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瞬间如同一把出鞘的剑般,坚硬,冰冷,锋利。 对面的颜如魅却依旧是一副妩媚娇艳的模样,对于轩辕昰的紧张凝重视而不见,一步步如同风摆杨柳一般,无比婀娜地朝着雪儿的方向就走了过来。 轩辕昰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放她走。” 颜如魅挑眉:“我的人,你凭什么插手?” 轩辕昰站着没动,伸出一只手臂,拦在颜如魅面前,坚持道:“放她走。” 颜如魅没有急着推开轩辕昰的手臂,反而停下脚步,垂下眼睑端详着自己鲜红如血的指甲,声音柔媚如同情人呢喃:“如果我不肯答应呢?” 谁也没有想到,轩辕昰竟会骤然发难,就连颜如魅也猝不及防! 因为轩辕昰的初衷只是将雪儿从天意山庄带出来,所以随时身连兵刃都没有带,就是颜如魅也欺他没有兵刃在手,不曾过于防备。 所以,当轩辕昰另一只手并指如刀,直接就朝着颜如魅肋下斜劈过去的时候,颜如魅猝不及防下,也只能抽身后退! 轩辕昰趁机低喝:“还不走?!” 声音当中似乎带了一丝内力,直透人心,让雪儿和单天鹰龙之钧不由同时脸色一变! 颜如魅娇艳妩媚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狰狞,随着身形暴退,那十片鲜红如血的指甲瞬间暴涨,再次成为了一尺多长,寒光闪闪的指甲剑! 这一次轮到轩辕昰后退,同时又是一声低喝:“走!” 单天鹰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竟是让自己带着雪儿先走。再抬头看时,之间颜如魅红衣似火,随着身形动作,飞扬而起,就好像一朵骤然绽放开来的红色曼陀罗一般! 而轩辕昰,锋利的掌风有如实质,凌厉无匹,紧紧追随着颜如魅火红的身影! 只是单天鹰一个愣神的功夫,两个人之间交手就已不下数十次,招式纷繁复杂,看得人眼花缭乱,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只有从那一红一黑的颜色交错中,才能分清一些。 看着看着,单天鹰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他在想,若是方才轩辕昰用对付颜如魅的招式来对方他,他能有几分胜算? 可最后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连六成的把握都没有! 堂堂天意山庄的少庄主,竟然只有一半的胜算,还得是在舍命相拼的情况下,这如何能够不让他大为气馁? 想想留下来也不过是让对方分心,于是一拉雪儿衣袖,又朝一旁的龙之钧递了个眼色,三个人便要悄悄离开。 只是雪儿尚不甘心,挣扎了一下:“那轩辕怎么办,难道要丢下他一人?” 单天鹰只好耐心地解释道:“你留着在这里他还要分心,反而不好。” 雪儿回想起在海上时候自己被迫投海一时,又看了一眼与颜如魅纠缠在一起的轩辕昰,终于是下了决心离开。在她看来:若是没有她的存在,或者轩辕昰与颜如魅之间,怕是不会有任何交集。 若她离开,颜如魅要追的那个,只怕还是自己,但愿那样轩辕昰能够得以保全。 然而却也无法仔朝着玉城的方向直接过去,那里有交手的轩辕昰和颜如魅,内力碰撞激荡间,他们四周的草木都为之折腰,甚至纷纷凋零粉碎,四散飞扬! 单天鹰与龙之钧带着雪儿,绕开轩辕昰与颜如魅交战之处,连路都没有,直接从旁边的杂草从中穿过,朝着玉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单天鹰在前面披荆斩棘,,龙之钧在最后面以防万一,雪儿居中,三个人一路硬是从杂草中闯出一条路,到了玉城的城外。 再进玉城已经没有了必要,后面的龙之钧看雪儿脚步踉跄,走得狼狈,于是上前两步想要扶住她,却被雪儿再次避开。 虽然她并不知道之前龙之钧那一匕首是冲着她来的,但轩辕昰受伤却是不争的事实,如今轩辕昰有独自一人面对着高深莫测的颜如魅,雪儿难免担忧,也就对龙之钧那一匕首分外不满起来。 雪儿昨夜淋雨,因为体质虚弱得了风寒,虽有轩辕昰守护一个晚上病情好转,然而因为单天鹰和龙之钧随后赶来,轩辕昰又带着她一路奔逃,不得继续休养,身体难免虚弱,跟着单天鹰这一路走来,已经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她避开龙之钧,勉力向前走了几步,追上单天鹰,心中仍旧不免担忧轩辕昰,于是便将自己在轩辕昰大船上的时候,轩辕昰与颜如魅交手的情形简单讲述。 单天鹰听得面色更是无比凝重,然而再这身回去也是不能,毕竟还有一个雪儿需要护送回天意山庄。若是就此返回,怕是凭白辜负轩辕昰一番苦心。 他有心一个人回去,让龙之钧带雪儿回天意山庄,然而只开口一半便被雪儿将话截住:“这位龙之钧龙少侠,一个人带我回天意山庄,你能放心?” 单天鹰愣了愣,若是没有龙之钧以匕首投掷雪儿后心,导致轩辕昰受伤的事情,他自然是放心的,可是现在…… 当然,雪儿此言,也可以解读成:龙之钧一个人能力有限,遇到突发状况难以应付。当然这层意思主要是说给龙之钧听的。 而龙之钧也是个特别能隐忍的,雪儿的话中含义如此明显,他竟然一直都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单天鹰皱眉,思索了一下才道:“既如此,那便先回天意山庄。” 在单天鹰看来,轩辕昰怎么也没有雪儿来得重要,自然是先将雪儿安全送回天意山庄更加来得重要。 可惜,雪儿既不懂轻功,又不会骑马,如何加快速度走完这五十多里路程,再次成了单天鹰面临的难题。 第四十五章 娶你来交代 当然,曾经难住轩辕昰的问题,未必就能难住这位天意山庄的少庄主。 毕竟这里离玉城还很近,折身进城雇一辆马车还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路边便只剩下了雪儿与龙之钧两个。 其实依着单天鹰的本意,是想让龙之钧前往的,但对方并非天意山庄的庄丁,所以单天鹰也不好随意指派,因此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咬了咬牙,留下了雪儿与龙之钧在路边等候。 毕竟此处离玉城很近,他快去快回的话,盏茶的时间便已足够。 此时的太阳已经逐渐炽热起来,加上昨日傍晚的急雨,水汽蒸腾,让人就好像置身于蒸笼当中一般。 雪儿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一张美丽的小脸在阳光下却愈发显得苍白起来。 龙之钧在她身边不远处,随着单天鹰的背影消失,转到雪儿身上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开过。 身边的少女,虽然只是一件俗气的桃红色衣衫,还是今春妇人之间颇为流行的样式,俗艳无比,然而在这个少女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风情。既有少女的天真无邪,又多了一丝成*人的妩媚风情,让人只看一眼便无法移开目光。 雪儿束发的丝巾被轩辕昰扯去,之后一直披散着头发,方才跟着单天鹰一路从杂草树林中出过来,更是凌乱不堪,看上去十分狼狈。 更有两缕秀发顽皮的从她的脸上飘过去,反而更加映衬出她脸蛋的白皙如玉,诱惑得人不禁想要伸手去替她拂开那两缕大胆的秀发,再掐一把她水嫩白皙的脸蛋。 龙之钧不由自主地朝着她的方向移了半步,然后看到雪儿浑然不觉,于是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就又朝着雪儿挪了一步。 雪儿原本对于龙之钧的印象就不算太好,从轩辕昰手臂受伤开始,甚至有些坏。所以单天鹰要再进玉城去雇马车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反对的,但是当着龙之钧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也就忍了忍,没有开口。 她的想法和单天鹰差不多,就是玉城可以说近在咫尺,单天鹰的轻功就算比不上轩辕昰,也不会太慢,估计用不了多大工夫就能折回来。而她和龙之钧单独相处,也不过单天鹰来回的时间,她忍耐一下也就过去了。 雪儿的目光全都落在玉城的方向,也就没有留意身边龙之钧的小动作。等她察觉到的时候,二人之间已经不足一臂远。 龙之钧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带着三分痴迷,三分欲望,三分贪婪,还有一分迷恋。 雪儿的心中警觉,微皱了眉,不动声色地朝着路边的树荫出挪了挪,与对方拉开了些距离。 她皱眉的动作虽然细微,却完全落在了龙之钧的眼中,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悦。不过他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反而抬手扇了扇,也朝着雪儿的方向挪了挪,同时口中道:“这天气,还真热。” 雪儿干笑了两声,附和道:“是啊,也不知道少庄主何时能够回来?” “应该用不了太久。”龙之钧也是没话找话,目光依旧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雪儿,那妇人的衣服,领口开得大,抹胸也低,就算是雪儿着意往上提了些,也难免露出一抹雪白的粉颈来。此刻斑驳的树影投在上面,就好像雪白宣纸上的一副水墨画。 而龙之钧,突然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只做画的画笔。 雪儿本就敏感,对于龙之钧又有了警惕心,于是也就愈发敏感起来,感应到对方目光的位置,不禁羞恼交加。然而女儿家脸皮薄,终究是无法出口斥责,只是再次后退两步,一转身做出去看路边风景的样子,同时伸手摸索着怀中的银针。 此时天近中午,太阳又毒辣,路上几乎一个行人都看不到,只有路边的龙之钧和雪儿。 龙之钧又跟着向前挪了挪,眼睛中恨不得伸出两只小手来,直接扒开那被雪儿刻意掩起来的领口,一览其中的风景。 然而,单天鹰并没有在盏茶的时间内出现,就算又过了一个盏茶的时间,也依旧没有出现。 龙之钧的眼神幽暗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伸手去扶雪儿,同时道:“看来单兄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能无法及时赶回来了。不若我先扶你往那边的阴凉出坐一坐等他,如何?” 雪儿顺着龙之钧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再离开官道一些,有一片小树林子,在阳光下每一片树叶都闪闪发亮,然而下面的阴凉却是不小,看着就比此刻她所在的树荫更加凉爽的样子。 只是,那里远离官道,也比这里要僻静许多。 她皱了皱眉了,拒绝道:“少庄主随时可能回来,若是此时离开,到时候万一他找不到你我就不好了,还是在这里等吧,况且这里也没有多热。” 说话的时候雪儿干笑了两下,话锋一转,又道:“若是龙公子心急,不妨去城中寻找一下,雪儿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好了。” 龙之钧当然不肯去玉城找单天鹰,道:“单兄迟迟不归,按理说在下的确应该前去寻找一番,只是丢下雪儿姑娘一个人,委实是让人无法放心,万一遇到歹人在下就更加无法想单兄交代了。” 雪儿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歹人,只怕你才是起了歹意的人! 可是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她无法反驳对方,也就不再开口,转头看向一边的风景。 其实四周还真的没有什么风景可看,野草,杂树,仅有的几朵野花还被阳光晒的蔫头耷脑,无精打采的。 龙之钧又朝着玉城的城门方向望了一眼,还是没有看到单天鹰的身影,于是更加胆大起来。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少女,被汗水打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露出美妙的曲线来,看得他都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感应到了龙之钧的目光,雪儿忍不住再次嫌恶地皱眉,心中却逐渐焦急起来,伸长了脖子望向玉城的方向,希望单天鹰下一刻就会出现。 却不想龙之钧突然壮起胆子,两步走到她身边,在雪儿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大手就紧紧地钳住雪儿纤细的手臂,同时口中道:“你身子娇弱,我还是扶你到那边去坐一坐的好。” 他说话的口气虽然依旧温和,一副商量请求的语气,然而双手的力道却分外大,根本不允许雪儿有丝毫反抗! 雪儿一惊,本能地手腕一翻,一根三寸多长的银针就出现在手中,却被早有防备的龙之钧一把钳住手腕,她只觉手腕一麻,那银针便跟着落在地上的杂草中,不见了踪影。 四周无人,她就算是呼救也无用,于是也就省下力气用来反抗,然而龙之钧从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又哪里会给她反抗的机会,一双大手如同铁钳般,任凭雪儿手抓脚踢也纹丝不动! 紧接着,龙之均的手竟然伸进了雪儿怀中,一通摸索,直接摸到那别这银针的布包,一扬手就远远低抛了出去,落在了官道旁边的草丛里! 龙之钧是好歹也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不过是因为无门无派,又没有好的家世背景,这才不得不借着天意山庄和单天鹰的名气,跟在单天鹰身后做了个和随从差不多的角色。 可是他心里所希望的,仍然是可以可以名扬天下,甚至成为一代宗师级别的人物,开宗立派,功成名就。 而雪儿却只是一个为他人做嫁衣的散功圣女而已,空有内力不能用,和一个普通女子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的雪儿,如何能够反抗这样的龙之钧? 她虽然不喜此人,心中也有所防备,然而终究料不到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在官道旁边就敢如此劫持于她! 而龙之钧又是早有预谋,在钳制住雪儿之后,下一个动作就是改抓为抱,腾出一只手来,直接捂住了雪儿的嘴巴! “救——” 雪儿只来得及叫了一个字便被龙之钧带着男子汗水气息的手掌完全捂住了嘴巴,下面的字便一个也叫不出来。 她惊怒交加,然而双臂被龙之钧一并抱住,动弹不得,就只剩下了两条腿乱踢乱蹬,然而龙之钧是从背后抱住她的的,她根本就踢不到,也蹬不着,只是将脚下的杂草弄得无比凌乱。 雪儿的口鼻之间,全都是龙之钧手掌心的汗水腥味,随着她的努力的呼吸钻进她的肺腔,侵扰这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然而终究是反抗不动,被龙之钧半拖半抱,几步就到了一开始他所指的那个地方。 龙之钧当然不会真的是为了给雪儿找个阴凉的地方躲避太阳然后歇脚,就这么一只手抱住她的双臂和身子,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直接就拖进了那片小树林中! 此处果然要此官道旁边的那棵树的树荫更加凉爽,然而雪儿却是瞬间全身冰冷,如置冰窖一般。分明六月仲夏的季节,她却好像身处数九寒冬! 此时已经看不到玉城的城门,就连官道旁边的她方才乘凉的那棵大树也被眼前大小不一的树木遮挡了视线。 阳光斑驳地落下来,成了树林中光线的来源,然而整片树林却依旧是幽暗湿冷,让雪儿全身都战栗起来! 龙之钧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掌,另一只手发力,雪儿一个踉跄,便直接跌坐在地上! 雪儿抬头看着眼前高高在上,面色有些狰狞的男子,忍不住道:“你要做什么?” 龙之钧的目光落在她因为挣扎而松开了大半的衣领处,贪婪地注视着那一大片雪白:“这还用问么?” 雪儿用手臂撑起身子,努力朝后退着:“你这么做,等下该如何向单天鹰交代!” 龙之钧一步步地逼近,瑟瑟发抖的少女让他的内心无比满足,同时口中道:“娶你呀,这样不就能交代了么?” “单正对于他那位义弟,可以说是非常重视,想必也不会亏待了你这个侄女的,你说呢?” 说着话的时候,他再次欺身向前,伸手就抓住了雪儿已经松开大半的衣领,用力一扯! 第四十六章 一个好人都没有 龙之钧当然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所以根本不准备给雪儿留下东问西问的时间,只是简单回答了两个她两个问题,直接就开始出手去撕扯雪儿的衣服。 雪儿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夜轩辕昰找的客栈老板娘的,本来就不合身,方才又经过一番挣扎,早就松垮得不成样子,几乎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胸脯来! 龙之钧的目光瞬间便被那一片雪白所吸引,再也无法移开! 那如同剑痕一般的红色胎记,更是如同雪地上的一朵红色梅花,看起来分外耀眼,让他几乎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雪儿只觉得胸前一凉,随同一凉的,还有她的整颗心。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后竟然会是如此命运,躲开了承天教,躲开了颜如魅,却躲不开天意山庄的一个小小门客! 然而不管是什么人,对于她来说,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两具褶皱的人皮突然就浮现在她眼前,她心底的苦涩弥漫开来,在嘴角化作一丝苦笑,自己马上就会成为出现在天意山庄的第五具人皮了么? 自己随同神秘老者抵达天意山庄的时候出现了两具,昨日下午轩辕昰闯进天意山庄的时候,听轩辕昰说又有两具人皮出现。 而她,将会的第五具,只是不知道这个禽兽一般的龙之钧,会如何解释? 将一切都推到承天教,推到前两次送来人皮的人身上,怕是没有人会怀疑吧? 想到此处心中有些悲凉,于是也不再挣扎了,雪儿看也不看已经急不可耐地朝着自己扑过来的龙之钧:“娶我,不必!” 她说完这几个字,干脆闭起了眼睛来,不再看面前的龙之钧一眼。 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只一个瞬间便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冰凉的两道,再然后,或许是堙没在身下的落叶和泥土中了吧,反正是没有一丝痕迹。 龙之钧楞了一愣:他之所以铤而走险,不就是为了干脆利落地将这个女子娶到手里么?一来她长得比一般女子都要美上不少,看一眼就让人动心,若是跟在他身边也算是涨了他的面子。 二来,她还有一个天意山庄庄主义弟之女的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虽然有十几年前那场轰动江湖的婚约,但是奈何单天骄已经不再,说是寡妇之身也不为过。但是以他跟在单天鹰身边这几年的了解来看,单正怕是绝不会亏待了自己这位义弟之女的。 到时候自己人也得了,好处也得了,天意山庄的光也借的上了,他也就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而且,都到了这一步,眼前这个女子除了嫁给自己,还能有其他选择吗?她总不能是打算一死了之吧? 这样一想,伸向那一抹雪白的手不禁顿了一顿。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龙之钧背后响起,略有些沙哑,却是异常的冰冷坚硬,就在龙之钧尚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一股大力袭来,直接就朝着龙之钧的后背拍了过去! 仓促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避,龙之钧只来得及将全身内力都聚集到后背上,耳畔就传来“砰”地一声! 那人的内力之强大,完全超出了龙之钧的预料,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移位,胸口气血翻涌,喉头发甜。 然而还不等他一口鲜血喷出来,他的人已经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直接就腾空而起,直飞出两三丈远,撞到一颗树上,去势才缓了一缓。 那棵树本不算粗壮,被龙之钧这一撞立刻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瞬间就断为两截。余势不减,随同龙之钧继续往前飞,接连撞断了三棵树,直到那树林的边缘才停下。 龙之钧的惨叫直到这一刻才响了起来,随后便同那被撞断的树干一起,跌落在离官道不远的地方。 这一次,从官道的方向再往树林里看,简直就像是被人生生地劈出了一条路来,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龙之钧的脸贴着树干,几乎被挤得变了形。他下意识地双手紧紧搂着,终于随着树干折断的上半截,一起仆倒在地! 最后一棵倒霉的树,终于断了! 同时,随着龙之钧的身体不再挡住雪儿的视线,她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之后,就看到了一脸喜怒难辨的影离。 “影先生?” 雪儿又惊又喜,一边就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站起身来,一边拢起自己敞开的衣襟,同时道:“快去找轩辕昰,颜如魅出现了!” 影离依旧一身蓝色长衫,面无表情,在听到雪儿的话以后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颜如魅?” “是是是!” 雪儿将自己敞开的衣襟用力拢住,同时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略讲述,最后道:“轩辕一个人孤军奋战,你快去救他。” 影离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他抬眼看了看正缓缓爬起来的龙之钧,道:“麻烦姑娘带路。” 雪儿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影离所谓的“带路”,也不过是不放心留下她一个人和龙之钧相处而已。 她也顺着影离的目光,朝着龙之钧的方向望了过去,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急匆匆地从马车上跳下,朝着龙之钧就冲了过来:“这是发生了何事?” 影离三掌可以逼停一艘急速前进的大船,这是雪儿当初亲见,所以龙之钧虽然撞断了好几棵树,实际上影离还是留了余地,并没有想要他的命的。 何况他虽然躲避不及,但好歹防护及时,又是集中了全部内力,因此在吐了两口血之后,竟然还有余力开口! 不但雪儿,就连影离听到他那句话之后,都忍不住呆了一呆,对于这个人的脸皮之厚,思绪之快,心思只歹毒,同时都有了新的认识。 龙之钧说的是:“单兄,快!有个登徒子想要非礼雪儿姑娘,我不是他对手!” 单天鹰愣了愣,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一抬头就朝着龙之钧所指的方向望了过来。 其时,雪儿与就刚刚将散乱的衣襟拢住,正被影离拉着站起身来,看起来还真有些符合龙之钧的那句话。 于是单天鹰也顾不得龙之钧,身形几个起落,真如苍鹰展翅一般,迅疾中带着凌厉,三两个呼吸间就到了雪儿与影离面前。 看着飞速而来的单天鹰,雪儿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突然又想到龙之钧的目的,于是又忍了下来,只是转头看了单天鹰一眼。 影离懒得理会,哪怕明知道龙之钧睁眼说瞎话,颠倒是非也是懒得开口,只是向雪儿道:“走。” 他说“走”的意思,自然是让雪儿带他去找轩辕昰,也离开单天鹰与龙之钧的身边。 在影离看来,这两个人,龙之钧颠倒黑白,过于小人。而单天鹰却又偏偏肯信,不是太蠢就是太迂,简直就是一个好人也没有。 虽然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但轩辕昰对于雪儿的在意,却让他不得不出面维护一下这个小女子。 而单天鹰看向影离的目光,也让雪儿的心惊,这个单天鹰到底是对那个龙之钧信任大搜了何种程度,竟然不知道拿他的眼睛去看,去分析眼前的情景吗? 雪儿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同时又担心轩辕昰独自一人对上颜如魅的结果,也就动了再跟着影离前往寻找轩辕昰的心思。然而这一切看在单天鹰的眼里,却是她受到了影离胁迫的结果。 “站住!”单天鹰说话的语气已经十分不客气,“将那位姑娘留下!”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单掌握拳,一拳就朝着影离打了过来! 影离嘴角含了一丝轻蔑的冷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轻轻一扯雪儿,雪儿整个身子便如同一只被他放飞的大风筝一般,在半空中飞舞起来! 而他,竟也趁机避开了单天鹰的这一拳。 然而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就在影离躲开单天鹰这一拳之后,从玉城的西北方向,竟然传出了一声长啸! 那啸声直破云霄,却又异常尖锐,刺人耳膜,仿佛能够直透人心一般! 影离的脸色一变,瞬间松开了拉住雪儿手腕的手,下一刻便斜飞而起,转眼出了这片树林,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远远地传来他冷冷的声音:“你们都自求多福吧!” 单天鹰一愣,似乎在体味他这句话的含义,然而雪儿却是发足便朝着影离消失的方向就追,却被单天鹰一把拉住:“你要去哪里?” 雪儿挣了两下又没有挣开,不由大为泄气,合着就她一个人力气小,好欺负,一个个都根本不顾她的意愿? 她也不再挣扎,转头望着单天鹰,面色却相当难看:“方才那一声长啸你没有听到么?影先生都急匆匆地赶去,想必是轩辕昰遇到了麻烦,我要去看看!” 单天鹰一愣:“你认得刚才那人?” 雪儿沉着脸不说话,算是默认。却听单天鹰道:“那人能将龙之钧打出这么远的距离去,想必修为不低,你口中的轩辕昰,应该不会有危险了才是,所以你现在去了也不过是添麻烦而已。何况——” 他顿了一顿,转头看了看已经从断裂的树干上缓缓爬起来的龙之钧,道:“你从昨日下午离开天意山庄一直未归,家父和家母都无比担心。你是否应该先回去报个平安?” 第四十七章 尊贵的人 诚如单天鹰所言,影离既然已经赶了过去,就算合二人之力依旧不敌颜如魅,但是逃命却是总可以做到的吧?而雪儿若是真再次出现,轩辕昰和影离逃命的时候再带着一个拖油瓶,反而是真的束手束脚了。 何况,提到单正和林若婵,雪儿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之前在客栈当中单天鹰那句“家父义弟沈傲之女”的话来,事关自己的身世,她自然是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了。 这样一想,雪儿也就同意了单天鹰的提议,先回天意山庄。 龙之钧被影离那一掌打得,虽然于性命无碍,但是却也不是轻伤。他缓缓地挪到了单天鹰带来的马车跟前,却是连爬上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是单天鹰扶了他一把,这才将他搀了上去,做到了车厢内。 车厢里有了一个龙之钧,雪儿断断不肯再坐到车厢里面去的,于是找了借口留在了外面,与单天鹰一左一右地坐在了车辕两侧,理由竟然是:“我也想要学着驾驭着马车。” 单天鹰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也就默许了雪儿跟着他在车厢外面一起晒太阳的举动。 他第一次怀疑起了车厢内那个跟在自己身边五六年的同伴的话来。 有了马车,虽然依旧不及他们施展轻功的速度快,但是比起让雪儿步行却不知道快了多少。于是一路上就在车厢内的龙之钧一片沉静,车辕上的单天鹰满腹疑惑和雪儿的东张西望中,在薄暮降临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天意山庄。 当看到等候在天意山庄大门口的灵馨时,雪儿的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感动的,毕竟这是多年交好的姐妹,还是关心自己的。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守在大门口等她回来的,竟然还有天意山庄的庄主夫人林若婵。 从昨日下午她被轩辕昰半威胁着离开天意山庄到此刻回来,应足足过了十三四个时辰。也就是在这十三四个时辰当中,雪儿觉得,林若婵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也更加憔悴了。 雪儿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还不等灵馨上前,她就一把上前拉住了雪儿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似乎这才放下心来:“雪儿,好孩子……” 林若婵叫的有些犹豫,然后欲言又止,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就没有了下文。 同时灵馨也走到了雪儿的身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雪儿,你还好吧?” 雪儿看看林若婵,又看看灵馨,感受这这两个不同年级的女子的关怀,不由心中一暖:“我没事。” 虽然她口中说着没事,然而她身上的衣服还有蓬乱的头发却是出卖了一切。于是接下来林若婵与灵馨一左一右,反而将雪儿围在了中间,这才朝着山庄的内院走去。 林若婵如同一个真正的母亲一般,灵馨便是那个娇憨天真的小妹妹,两个人一同帮着雪儿沐浴,将那身客栈老板娘的衣服换下,又重新梳洗过,这才有了说话的心思。 对于雪儿胸前突然出现的鲜红的剑痕胎记,灵馨有些发愣,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雪儿,我记得原来你这里并没有胎记的呀。” 而林若婵,哪怕在雪儿重新串号衣服之后,目光依旧落在雪儿胎记的位置上,她怔怔地出了半天神,才颤抖着嘴唇说了一句:“这个胎记……” 然后灵馨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雪儿略略思索,还是决定开口解释一下。她看向林若婵:“单夫人,诚如灵馨所言,我从记事开始,的确不记得身上有这么一个胎记。这个胎记出现得非常突然,很可能不上当初你找的那个,只是相似而已。” 然而林若婵却异常坚持:“不,一定就是。我记得清清楚楚,除了比当时略大了一些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她举起雪儿的那块凤纹玉佩:“再加上这块玉佩,就更加错不了!这是当年你与天骄……定亲的信物,我又如何会认错?” 在说道单天骄的时候,雪儿明显地从林若婵的眼中,看到一双深深地痛楚,可想而知单天骄的死对她的打击有多么大。 然后眼前又不由浮现出那个浑身浴血的青年,将龙纹玉佩交个自己时候的情形,也就不忍心让这个憔悴的妇人更加痛苦,于是也就沉默下来,算是默认了。 其实雪儿心里也清楚,林若婵说的那些,再加上单天鹰所言,已经足可以证明她的身份。只一想到自己突然就成了一个死人的未婚妻,她的心里总是有些难以接受。更何况,现在的轩辕昰,拿着那块龙纹玉佩说什么都不还她,就更加让她从心里抗拒这个身份。 如果不是经过在玉城城外龙之钧的事件,雪儿说不定当场就会扑到林若婵的怀里,如同找到了亲人一般,再叫上一声“伯母”,然后抱头痛哭。 可是现在她对于这个骤然加到自己头上的身份,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排斥之心,于是那种惊喜也就淡了不少,最后只是问:“如此说来,我的确是沈傲和秦姿仙的女儿?” 在这个世间一十六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的名字,她有些生疏,不少心的生疏,是口上的生疏。试想,一个从未叫过“爹,娘”的人,如何能够一开口便顺畅地叫出这两个字来? 毕竟,她对于这两个人,除了一个名字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接触。 雪儿的冷静反而让林若婵有些不习惯,她楞了一下,才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道:“雪儿,你还在因为昨日上午之事心里埋怨伯父和伯母是不是?” 也不等雪儿回答,她一下就变得紧张起来,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然而目光却带了一丝求助的意味,望向一旁的灵馨。 灵馨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似乎终于下了某种决心:“雪儿,此事也不能全怪单庄主与单夫人,他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对于灵馨,十多年相处下来,她还是有所了解的,于是抿了抿唇,安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灵馨深吸了口气,又看了林若婵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雪儿,你我好姐妹一场,此事本不该瞒你,只是事关重大,我才不得不对你有所隐瞒。” 她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两步,才道:“雪儿,你可知你脚下所站为何地?” 雪儿一愣,但还是到:“天意山庄。” 灵馨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雪儿楞了一愣,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然而又不太确定,于是又问了一句:“你是说这里是?” “你脚下的土地,西到中域沙漠,北到飞云山,南到素翎界关,都是我东灵国的国土。”说这句话的时候,灵馨微微抬起了下巴,一瞬间竟散发出无比的贵气,“所以,说什么天意山庄呢?” 林若婵垂下头去,从雪儿的角度去看,发现她就连身子都是微微躬起来的,显然态度是无比恭敬。 回想起神秘老者的态度,还有他身边的杨进的种种,雪儿深深地望了灵馨一眼:“既如此,那我明白了。” “雪儿……” 她这个态度让灵馨的心里有些不安,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雪儿微凉的说,急切道:“我之前就问过你,以后若是我的身份改变,还是不是好姐妹。我——” 雪儿轻轻一笑,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交好了十来年的好姐妹,竟是这东灵国的公主,只是不知道因何流落在外。 而那神秘老者,自然便是东灵国的皇帝了。天意山庄这一次带领江湖义士,攻破了圣女岛,解救出不少女子,这位皇帝寻女心切,于是亲自从水路赶到了天意山庄来,却不想半路救下了自己。 只是,让雪儿依旧有些不解的,就是轩辕昰和那块魔妃之泪。若是照之前在隐园时候老者,也就是东灵国皇帝的话,轩辕昰是灵馨的兄长,那么轩辕昰岂非就是这东灵国的王爷? 这东灵国的皇帝到底是怎么当的,不但丢了一个女儿,就连儿子也丢了一个? 想到轩辕昰,不禁心中又有些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能够从颜如魅的手中全身而退,但愿影离能够及时出现吧。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着,灵馨已经主动开口解释了:“而你身上的那颗魔妃之泪,便是我那王兄出生时握在手中之物,昨日杨总管此举,也是为了逼他现身而不得已为之。所以,雪儿你就不要怪单夫人和单庄主他们不肯为你直言,实在是……” 雪儿轻轻一笑,为了宽慰灵馨和林若婵,她还得笑得特别真诚。当时她就猜到杨进冤枉她,为的就是比轩辕昰现身,却实在是没有想到轩辕昰的身份,竟然与灵馨一样尊贵。 既然的早就猜到,所以实际上也就没有多少怨气,只是心中却是难免哀凉,所谓的关心,所谓的爱护,在遇到皇权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要退避三舍? 当然对于林若婵这个当时全力护着自己的女人,她还是不愿意伤她的心的,更何况,她的真的将这个憔悴妇人,当做了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 一个母亲,就算她没有护住自己的儿女,那也不是她不肯,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于是便如同孩子一般拱进了林若婵的怀里,轻轻道:“伯母,雪儿都知道,所以不曾怪你和伯父什么……” 她都知道? 灵馨楞了楞,很想问雪儿到底都知道了什么,然而眼前的氛围又实在不忍打破,于是只昊强自忍了下来。 林若婵紧紧搂住怀中的少女,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好孩子,好孩子。天骄不在,你就和钰儿一般,都是我的女儿。我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却多了一个女儿!” 话虽如此,但是想到同为散功圣女的单钰,心中终究是难免悲痛无助,于是那眼泪就如同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一旁的灵馨也被这气氛所感染,林若婵最后一句话更是让她的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正要开口相劝,急促的敲门声却骤然打破了这一室重逢与相认的喜悦。 第四十八章 第一个试服 林若婵这才收起眼泪,又整理了一下雪儿被弄乱的头发,擦净眼泪,这才吸了吸鼻子,道:“进来。” 房门这才被推开,一个年纪似乎比雪儿还要小上一些的少女走了进来,一身的英气逼人,姣好的鹅蛋脸上却是笑意盈盈,一边朝着林若婵走过来,一边撒娇道:“娘,自打钰儿回来之后,你可一直都忙着雪儿的事情了,连理会钰儿的时间都没有了么?” 雪儿在林若婵的左侧,她就直接坐到了林若婵的右侧,亲昵的挽起林若婵的手臂摇晃着:“难道娘的眼里,就只有雪儿这个……” 单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一黯,却又强扯起一股笑容来,道:“方才我在门外就听见,娘说要将雪儿当做女儿么,那么我便要多一个姐姐了?” 林若婵的脸色也有一瞬间的苍白,她勉强笑了一下,嗔道:“多个姐姐不好么,难道你还怕她分走娘的宠爱?” 单钰好像一只小猫,在林林若婵的手臂上蹭啊蹭,闻言抬起头来:“那我还多了个姐姐宠我呢!” “你这妮子!” 林若婵伸出一根青葱玉指,一下点在了单钰的额头,随后又一把揽住雪儿:“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孩子。” 这是雪儿第一次看到林若婵发自真心的微笑,虽然她的脸色依然苍白。 灵馨公主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红,眼中的羡慕之色怎么也压制不住。她强笑了一下,急走两步到林若婵面前,蹲下身子伏在她的膝盖上:“您可不能偏心,还有灵馨呢!” 林若婵被灵馨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公主之尊,就算是蹲在自己面前那也是大大的不敬。然而灵馨却根本不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大大的眼中中蓄的一层薄薄的水雾,道:“就算我是公主又如何,身份尊贵又如何,跟着父皇回到宫中不也是一个孤女,连母亲都没有!” “夫人就当疼我了。”灵馨说完,积蓄在眼中的水雾愈发浓重,最终化作了晶莹的泪珠,滴在了林若婵的衣裙上面。 虽然不知道灵馨堂堂公主之尊为何竟会被人送出宫外,还被带到了圣女岛,成为了散功圣女。但她的生母若是健在,只怕还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然而到底是皇家秘辛,几个人谁也不便多问,也只得缄口不言。 林若婵楞了一下,也就没有拒绝,任由灵馨伏在她的膝头,一手揽住雪儿,一手揽住单钰嘴角含了慈祥和蔼的微笑:“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她说着说着就又想落下泪来,却被灵馨抬起手来,用衣袖拭去。 三个少女依偎着如同慈母一般的林若婵,房间中一时静谧下来。直到门外再次有脚步声响起。 那脚步声再次停在了门口,然而却没有敲门,只听有人低低道:“夫人可在?” 林若婵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三个少女也各自起身,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 单钰扯了扯林若婵衣袖,小声道:“娘,方才钰儿是奉爹的命令,来找雪儿姐姐的。可是……” 其实也没什么可是,就是单钰进来之后给,光顾着和林若婵撒娇了,将这件事情完全给抛到了脑后而已。 林若婵点了点头,雪儿却是一愣:单钰和单天鹰的爹,那自然是天意山庄的庄主单正了。可是,山庄找自己干什么? 难道是知道自己接受了他义弟女儿的身份,所以也上赶着来认亲?可是自己有那么大面子吗?就是要认这个亲,也得是自己这个晚辈去拜见人家才是,怎么还让单钰单独来找自己? 雪儿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也就不再想。而在她思考的时候,单正已经推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这还是雪儿自从来到天意山庄之后,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单正。他是个四十上下的中间人,脸型方正,眉毛偏浓,一双眼睛精光内敛,乍看平淡无奇,细看却漆黑深邃,带散发着一种洞察世事人心的睿智的光芒。 他身上的衣衫也很普通,并非什么名贵的布料,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是处处透出一种严正来,让人觉得无比公正仁义。 只是此刻单正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就连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焦急,他看了看雪儿,又看了看林若婵,以目光询问着什么。 多年的夫妻,自然只要一个眼神动作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林若婵虽然脸上还有着一丝怨怪,然而最后还是忍了忍,轻轻地点了点头。 单正这才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向雪儿,道:“能找到义弟失散多年的女儿,实在是苍天有眼。没想到傲弟的女儿一转眼已经出落成了婷婷少女,若是他知道了,也该欣慰才是。” 他又上下打量了雪儿几眼,一边又说了些他与沈傲之间的往事,态度恰到好处,既体现出长辈的慈爱,又不过于亲近狎昵,雪儿的心中局促和不安也就渐渐消融下去,对于单正的问题,也就不时回答上一半句。 但是,单正显然是有事前来,所以叙旧寒暄客套也不是太多,他就转到了正题上:“雪儿,事出突然,伯父也就直说了。” 见雪儿点头,他这才继续道:“听天鹰说,你仔细研究过一开始那两具散功圣女的人皮?” 提到散功圣女,雪儿的神色也就肃穆起来,于是将灵馨当日看到的,再次简单讲给了单正听。单正苦笑:“你说的这情况,目前几乎整个山庄的人都知道了。” 他顿了顿,才道:“我是想问,你真的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哪怕是将她们的内力散去,成为普通人也好。” 雪儿摇了摇头,犹豫道:“只是一个想法,还没有真正地实践过。” 单正皱起眉头,沉默半晌,才道:“就在方才,又有一具散功圣女的人皮,出现在了天意山庄的大门口。” 不但雪儿,就连单钰,灵馨和林若婵也同时变了脸色,几乎是同时开口问:“又一具?” 单正的神色凝重起来:“算上之前的,已经五具了。” 雪儿知道,昨日在自己跟随东灵国皇帝前来天意山庄之后,已经出现过两具散功圣女的人皮。而昨日下午轩辕昰就是趁着又出现两具散功圣女人皮的混乱,潜入了天意山庄,半是威胁半是哄地带着她出了天意山庄的。 今日是她跟着东灵国皇帝到天意山庄的第三天,竟然第三次出现了! 想到散功圣女的人皮,又想到今日中午在玉城外发生的事情,雪儿一时间心乱如麻,却听单正继续道:“对方此举,不过是逼着天意山庄再次将所有的散功圣女集中起来。可是真的都集中起来,只怕也到了对方倾巢而出,围攻天意山庄,夺取散功圣女的地步。可若是不集中起来,只怕明日还会有新的人皮出现……” 他越说,眉头就皱得越紧,面色也越凝重,之后干脆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出来。 雪儿问:“那么,单伯父是否已经将那些送出去的散功圣女再次集中起来了呢?” 单正微微颔首:“不将那些散功圣女集中起来,只怕不出十日,天意山庄的门前,就会被人皮堆满。” 他的眉头依旧紧皱:“我已经将所有能派出去的人手,全部都派了出去,尽量将所有找到家乡亲人的散功圣女,再找回来。” “那集中起来之后呢?”雪儿又问,“难道要集中起来让承天教一起掳走?” “当然不能!单正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在知道你也研究那人皮之后。我已经派人去请江湖中有名的‘鬼手毒医’谈惜,到时候总能想出办法来彻底解决散功圣女的问题,将她们都变作普通女子,然后再次遣返家乡便是。” 雪儿心中也认同单正的做法,毕竟一群普通女子,承天教就是抢了回去,也没有什么用了。 她和单正在这里对话,灵馨和单钰还好,林若婵却是已经有些不满了:“既如此,那你去等着谈惜便是,还来这里做什么?” 原来这两个人之间似乎还有着某些心结,刚才的默契只是因为自己,雪儿心中暗暗好笑,却听单正道:“谈惜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未必就能立刻找到。何况就算是找到了,他也未必就立时能够拿出解决散功圣女的药物来。所以——” “所以在找到谈惜之前,你还想让雪儿备用?”当着三个少女的面,林若婵毫不客气地拆了单正的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找谈惜还找雪儿做什么?” 对于自己夫人的抢白,单正只好讪讪地笑着,并不辩解什么,只是将询问的目光落在雪儿的身上。 雪儿叹了口气,道:“多谢伯母好意,只是就算只是那位毒医的后备,雪儿也是一定会去的。毕竟事关一百多个散功圣女的性命,这其中还包括雪儿自己,还有灵馨和阿钰呢。完全将自己的性命交个别人,就不如交给自己。” 灵馨听得明白,于是帮腔道:“好,雪儿,我支持你!若是你真的能研制出解除散功圣女内力散尽成为人皮的药物,我第一个来试服!” 灵馨这句话不但让单正和林若婵,就连雪儿也吓了一跳,随后便是满心的感动:到底是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姐妹,总是肯没有任何条件地相信自己。 然而,不等单正出言反对,一个人就再次匆匆出现在门口:“单庄主……” 第四十九章 另请高明 看到杨进出现在门口,雪儿的面色还算正常,可是灵馨却是已经忍不住笑出来,不过却又不好意思,于是别过身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单钰的面色似乎也变得古怪起来,整个房间内的四个女人,除了懵懂茫然的雪儿,也就是林若婵还勉强能够维持正常的面色。 此时天色早就暗下来,而在夜色中杨进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他看也不看房间内的四个女子,直接走到单正面前,低声道:“单庄主,贵人有请。” 灵馨忍不住道:“好了,杨总管,你也不用那么神神秘秘的了,这个房间里一个外人都没有,而且方才我都已经全都告诉她们!” 杨进的脸色一变,这才扭头一一从单钰和林若婵的脸上扫过,最后意味不明地落在雪儿脸色。 雪儿的心蓦然一颤,只觉得那目光看似平淡,却好像有尖锐的锋芒隐藏其中一般,让她忍不住打了个突。然而待要细看的时候,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灵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上前两步,走到雪儿身边,挽住雪儿手臂,挑衅似地瞪了杨进一眼,这才作罢。 单正不敢耽搁,本欲安排林若婵带着雪儿前往暂时安放散功圣女人皮的停霜斋,却不想杨进又一指雪儿:“你,也跟着一同前去。” 于是除了林若婵和单钰,一行四人又呼啦啦地朝着隐园而去。 其实杨进让雪儿跟来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那位神秘老者,灵馨的父亲,东灵国的皇帝,头疾再次发作了而已。 可惜雪儿银针却是因为要防备龙之钧,最后丢在玉城城外。自后更是走的匆忙,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去寻找。 所幸这里是天意山庄,待雪儿说明要求之后,单正很快便让人找来一套适合针灸用的银针。 雪儿也不含糊,因为曾经与这位皇帝相处过一段时间,又有灵馨在侧,所以倒也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束手束脚,依旧如原来那般地帮着皇帝行针。 这样便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雪儿才行针完毕,皇帝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他睁开眼睛,看向雪儿的目光有些复杂难言,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最终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雪儿离开。 雪儿这才得以出了隐园,有着单正安排的庄丁带着,一路走向停霜斋。 原本,灵馨是想要跟着雪儿一同前往的,然而回到隐园之后,一切却不再由她说了算,在老者逐渐变得阴沉下来的脸色面前,她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让雪儿一个人离开了隐园。 一国的公主,看似无比尊贵,然而却竟连这一点自由都没有。雪儿轻轻摇头,跟着那个庄丁,一路上不停地想这想那,一会儿是成为了公主的灵馨,一会儿是独自面对颜如魅的轩辕昰,一会儿竟是替自己挡刀的单天骄。 一时间思绪纷乱,竟然连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都没有听到。 “雪儿……”单天鹰急急追了上来,一脸焦急,却欲言又止。 自从今日中午龙之钧的事件之后,虽然雪儿曾经同单天鹰同坐车辕两侧,可以说的一路并肩了。然而那却是为了避开与龙之钧单独写相处,其实从雪儿的心里,已经开始有些将这位少庄主,看做了和龙之钧的同路人。 所以,哪怕是听出了背后焦急的声音是单天鹰的,雪儿也没有立刻回头,反而是在她前面为她带路的那个庄丁,听到他们家少庄主的声音停下,她不得已才跟着停了脚步。 单天鹰的眼中满满都是焦急担忧,也就没有太过留意雪儿的脸色:“雪儿,总算是追上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抓住雪儿的手臂就往回拖:“快去和我救人,龙之钧情况不太好!” 本来他说前一句的时候,看他那一脸焦急担忧,雪儿已经准备转过身去,结果在听到回一句的时候,直接就顿住了脚步。 单天鹰虽然急着救人,但对于男女大防还是十分顾忌的,所以抓住雪儿的手也只是一时情急,并没有太大的力道,因此雪儿这一顿住,他一拉竟然没有拉动。 “谁?” 雪儿又重新问了一遍。 “就是今日中午救你的龙之钧,”单天鹰道,“那人的一掌看似平淡无奇,结果却震伤了他的内脏,里面有不少淤血。” 单天鹰解释着:“方才我去找父亲,想问他鬼手毒医谈惜前辈什么时候能到,结果杨总管说你的银针刚缓解了那位贵客的头痛之症,或许可以一试。” 他越说,雪儿的面色就越冷:自己什么人不好救,竟然要去就被影离打伤的龙之钧?救他做什么,难道让他恢复过来再次算计自己? 这个单天鹰也是,什么少年英杰,怎么就一点都看不透龙之钧那个小人呢? 雪儿的心里冷,面色也跟着冷,她伸手打掉单天鹰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少庄主,单伯父让雪儿赶紧去停霜斋,要尽快研制出将那些散功圣女变成普通人的药物出来,也好让承天教没有可乘之机。那可关系到一百多人的性命,实在是耽误不得。至于龙之钧——” 她的脸色更冷:“雪儿毕竟不是郎中,更不是马上鬼手毒医,只怕是无能为力,少庄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雪儿说完这话,竟然直接转身,也不用那个庄丁带路,抬腿就走。 毕竟她曾跟着林若婵从停霜斋回到过隐园一次,虽然记不清,但大概方向还是有些印象的,她就是一条路一条路地找,也能找到这个停霜斋。 单天鹰一脸莫名,不过人命关天,他也就顾不得许多,直接拦到雪儿面前:“雪儿!” 雪儿自知强闯不过去,也就站在没动,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少庄主还有何吩咐?” 单天鹰楞了一愣,终于感觉到了雪儿态度的不对,她对于单正的称呼是“单伯父”,可到了自己这里竟然成了“少庄主”,听着委实说不出的古怪。 雪儿的全身都散发着疏离冷淡的气息,让单天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略略思索一下看,便暂时将龙之钧的事情压下:“你称呼家父为‘伯父’?” 他顿了一顿,一边继续观察着雪儿的脸色,一边道:“想必是知道你的身份来历了?既如此,为何还要称呼我为‘少庄主’?” 雪儿垂着头,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单天鹰愈发觉得古怪,于是试探着问:“是因为龙之钧?” 一提起龙之钧这个人,雪儿就觉得无比厌恶,就连眉头也忍不住皱了皱,然而却还是没有开口。 虽然她厌恶龙之钧,也知道对方用心险恶,但是更不想让自己和那样一个人扯上关系,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关系,最好还是没有关系。 她更担心若是自己说了实话的后果会是只能嫁给龙之钧一个人,那样依旧是让对方阴谋得逞,如了心意。 若是那样,她还不如直接去找颜如魅! 单天鹰本来也不是一个蠢笨之人,对于玉城外面发生的一切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尤其是最后雪儿对于影离和龙之钧的态度,更是让他的疑惑加重。这也是为何影离在听到那长啸之后骤然离去,他没有追过去的原因。 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放过一个胆敢对眼前女子起了歹意的男子?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他的心就好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一般,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去。若非看到了她腰间的凤纹玉佩,只怕他早在扶她上马车的那一瞬,就敢直面自己的心思了 可是,也就因为那一块凤纹玉佩,让他望而却步,一直徘徊,犹豫不定,更不敢越雷池一步! 再说,龙之钧毕竟是跟了他好几年的伙伴,他从心里还是倾向于出手救人的那个,是龙之钧。 然而雪儿此刻的态度却又不得不让他多想,单天鹰略一思索,就又问了一句:“今日玉城城外的事情,到底真相如何?” 他不提玉城城外的事情还好,一提起来雪儿只觉得怒火直冲头顶,于是态度更冷:“龙之钧不是都说了吗?” “雪儿!” 雪儿的态度让单天鹰的心里“咯噔”一下,思绪于是再次回到中午时分的玉城城外,仔细地回想着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仔细推敲着。 如果真的是那个影离要对雪儿意图不轨,雪儿为何竟会丝毫也不反抗,最后竟然还要跟着对方离开。而且对于那个影离的身份还知之甚详,一开口就道破他是那个轩辕昰身边的人。 再说龙之钧,虽然当时被打得十分狼狈,可却是后背朝着地趴在那树干上,也可以说是想要强行非礼雪儿,被影离从背后一掌打出去的。 而之后雪儿的态度就更是古怪,非但不肯照料自己的“救命恩人”,反而嚷嚷着什么要同自己学驾车? 单天鹰越想就越心寒,最后忍不住问道:“是龙之钧?” 雪儿继续垂首不语,只是目中的凌厉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就连娇艳红润的唇瓣,也被她如玉的贝齿,紧紧地咬住。 单天鹰叹了口气:“为什么?” 他这一问,既好像在问龙之钧为何会这样做,又好像是在问雪儿,为何竟然对龙之钧的恶行三缄其口,甚至连指责都没有? 这样一想,单天鹰几乎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第五十章 突然抢药吃 他越想越心惊,神色变换不定,最后竟连雪儿的目光也不敢接触了。 雪儿将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轻叹,也不再等那两个庄丁带路,只身飘然远去。 那两个庄丁也呆了一呆,互相看了看,齐齐朝着单天鹰行了个礼,急匆匆的就追了过去。 等处于震惊中的单天鹰回过神来,却只看到雪儿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间说不清心中是何种情绪,单天鹰伸出手徒劳的想要去抓住什么,然而最终却又无力的垂下。 若是一切真如自己方才所想到的那般,那么从玉城一路而来,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然而同时不禁心中有疑惑升起:若真的是龙之钧意图不轨,那么她为何不肯直言相告?到底是有某种苦衷,还是自始至终就不曾信任过自己? 单天鹰的心中,一时有自责,愧疚却又夹杂着说不出的落寞悲哀。 于是就连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灵馨也没有察觉。 灵馨是趁着皇帝与单正杨进三个人不知商讨什么的时候,偷偷从隐园溜出来的。虽然她也不认识路,但她知道雪儿去了隐园,于是一路也就和那些庄丁打听了过来。 “单大哥,你和雪儿之间发生了什么,有什么误会吗?”灵馨望着雪儿远去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反而站在了单天鹰的身边,关切的问了一句。 她不问还好,一问单天鹰心中的自责与愧疚更甚,然而却又不好开口解释。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若是真的传扬开来,真正有损名声的,也只有雪儿一人。 他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到了灵馨:“公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灵馨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不过随即又展颜一笑,并没有回答单天鹰的问题:“我去找雪儿。” 她作势欲走,然后又立刻转过身来问:“你有什么要对雪儿说的吗?” 单天鹰一怔,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苦笑。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你便代我向她说一声‘对不起’吧!”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灵馨回答,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机械的转过身,朝着来路走去。 为何自己从见到这个名唤“雪儿”的女子之后,原本的冷静果断,精明睿智,通通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着各种低级的错误呢? 单天鹰苦笑,他也想不明白。 而灵馨再次一路打听到了僻静的停霜斋,看到的便是正处于五具诡异的人皮中间,面色无比凝重的雪儿。 因为单正比单天鹰的安排周到了许多,带路的庄丁身上已经带了雪儿上次就要单天鹰找到散功散,另外还有其他一些珍稀药材。就连方才雪儿替皇帝针灸的那一套银针也一并带了过来。 另外因为来的是两个庄丁,若是万一雪儿中间有什么需要,其中一个可以去张罗,而另一个还能留在原地继续听候吩咐。 这样一来,即使没有庄丁经常路过巡逻,但也不至于只将雪儿一个人留在这僻静的停霜斋。 而灵馨的到来更是让这个本就不大的房间变得拥挤起来。只是她只踏进来一只脚,就离开惊叫一声,然后缩了回去。 然而却又不肯离开,雪儿闻声出去的时候,灵馨正背靠着墙壁上,脸色煞白,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副要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两个庄丁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上前,不要说替她拍拍后背,就是一个手指头也不敢碰。 雪儿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就是这双手在翻动那几具人皮,怕是也沾染了不少上面的气息。于是她也只好揸着双手,站在灵馨面前关切的问:“灵馨,你怎么来了?” 灵馨一边干呕一边道:“我是怕你一个人害怕,偷溜出来陪你的。” 雪儿心中一阵感动,眼底竟不由生出一丝泪意来,灵馨的形象竟有些模糊起来! “灵馨!” 雪儿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灵馨逐渐适应了,也就停止了干呕,抬起略微苍白的脸道:“我没事,雪儿,你去忙。我……我等下再进去。” 她既然如此说,雪儿也就不再勉强什么,两个人相处多年,都明白彼此,所以即使知道灵馨是公主之尊,也没有太多的客套。 灵馨站在门口想了又想,忍了又忍,终于鼓起了勇气,迈进了这间存放着五具散功圣女人皮的房间。 看着雪儿忙忙碌碌,她也不敢靠近,只是轻轻的问:“雪儿,刚才你说的什么?我看单大哥好伤心的样子。” 雪儿一愣,抬起头来,深深的望了灵馨一眼,直到对方心虚的低下头去。 她自嘲的一笑,看来自己是过于敏感了,就算是灵馨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但她散功圣女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有改变,在许多事情的立场上,也便是与自己一致的。 这样一想,雪儿便松了口气,道:“灵馨,你我是多年的好姐妹,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 雪儿简单的将今日中午发生在玉城城外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听得灵馨也不由变了脸色,最后不由恨恨道:“天下竟有这般无耻之人!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就该让那人一掌劈死才好,凭什么去救他!要不我告诉父皇,直接把他千刀万剐了算了!” 灵馨一边说着,一边觑着雪儿神色,试探地问:“可是雪儿,单大哥受了那人的蒙蔽,也是无辜的呀,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单大哥真相呢?这样他就不会替那个龙之钧求情了。” 雪儿的正拿银针拨弄这那些桃红色的粉末,闻言顿住,抬起头来望着灵馨:“不是我不肯告诉那位少庄主,只是这样一来,岂非正中龙之钧的下怀?” 灵馨一愣,不解地望着雪儿。 雪儿叹了口气,道:“灵馨,我与少庄主从相识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三日,而那龙之钧至少跟在单天鹰身边也得三年五载了吧?三天的交情,和三五年的交情,若是换做是你,你又会相信哪一个?” 灵馨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想要回答:“当然交往时间长的更让人相信。”不过话到嘴边有生生忍住,终于有些明白了雪儿意思,可却依旧忍不住替单天鹰分辩,不过明显的底气不足:“单大哥,他不是是非黑白不分的人。” 这句话声音很小,小到雪儿不屏气凝神都听不到的地步,她楞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灵馨一眼,让灵馨禁不住低下头去,就连那张略圆的小脸,也飞上了一抹红云。 雪儿叹了口气:“就算是少庄主相信我又能如何,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作为一个女子,最好的结局是什么。这一点想必灵馨你也清楚吧?” 她撇嘴,冷笑:“而龙之钧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了!” 灵馨耸然一惊:“你是说?” 雪儿笑得愈发冷清:“龙之钧口口声声说要负责,说要娶我。为的到底是什么,你应该也能猜到吧。” 灵馨的脸色由红转白,她楞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这个人,太可怕了!” 雪儿叹了口气,任由灵馨在哪里神色变换不定,却再次沉默下来,继续专注与手中的桃红色粉末。 不多时又抬起头来,却是向一个守在门口的庄丁吩咐着,要对方去取一些药材来。 那人应声离去,于是停霜斋内再次安静下来,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古怪而浓郁的桃花芯香气,褶皱狰狞的五具人皮,气氛一时无比诡异,就连门口外面留下来的那个庄丁都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 离开的庄丁不多时回来,然后雪儿有开始了各种吩咐,时而要他们其中一个去寻找药材,时而要煎药的砂锅,碾药的工具不一而足。 两个庄丁被她指使得脚不沾地,几乎是一个刚刚回来,另一个便被指派了出去,如同走马灯一般。 到后来,看着这两个庄丁实在是忙不过来,于是一直沉默的灵馨忍不住说了一句:“既然你们两个忙不过来,不如禀告单正庄主,让他再多派几个人过来。” 这句话深的两个庄丁的人心,就连雪儿也点头,朝着正要离开的一个庄丁道:“既如此,那便去禀告单伯父一声吧。” 于是,一向僻静冷清的停霜斋,突然就多出了好几个人来,有跑腿四处寻找药材的,有留在原地等候雪儿吩咐的,剩下的便被雪儿指使着,处理各种药材。 只是,停霜斋的人一多,灵馨这个偷偷溜出来的公主自然也就隐藏不了踪迹。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秋茹秋萍姐妹终于是出现在了停霜斋的大门前。 灵馨自然的不肯回去,想要等雪儿的最后结果出来。然而因为秋茹秋萍迟迟未将灵馨带回去,所以在升起来的时候,杨进陪着皇帝也出现在了停霜斋的门前。 之后就是单天鹰和单正,一左一右地陪同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老者走了进来。 他佝偻着身子,看起来也就和灵馨差不多高,头发稀少如同冬日枯草,却还是黑白参半。一张脸青中泛黄,鹰钩鼻子显色一双不大的眼睛锐利中带着毒辣,薄薄的嘴唇似乎都包不住里面的两排大板牙似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人不人,鬼不鬼的老者,却让两旁的单氏父子十分恭敬,就连说话都不敢直起身子。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突然出现,身份不明的老者身上时,灵馨突然朝着雪儿所在的,摆着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的桌子冲了过去。 灰白色的粉末旁边,有一堆黑褐色的药末,正散发出一种苦涩的味道出来。 灵馨的目的就是那一撮黑褐色的药末,她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抓起就朝着自己的嘴里塞去! 第五十一章 恢复正常 此时离灵馨最近的女子便是雪儿,可她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古怪老者身上,何况又根本没有想到灵馨会有这样一个举动,因此反应也就慢了半拍。 而除了雪儿之外,离灵馨最近的,便是两个天意山庄的庄丁。他们虽然不知道灵馨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这是一个身份尊贵,他们惹不起的人物,于是也就不敢去拉。 秋茹秋萍姐妹也是猝不及防,她们以为灵馨怎么也应该会先去向皇帝请安之后,再商量离开还是留下的问题,所以也没有料到灵馨的举动竟然是朝着雪儿所在的位置冲。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那个被单氏父子陪伴的古怪老人,他白眼珠子一翻,手腕一扬,便有一颗黑黢黢的东西直朝着灵馨的方向弹了过去! 只是灵馨似乎铁了心要吞下那药粉,在古怪老人那颗黑色的东西刚刚射出的时候,便直接低下头去,努力将那药粉咽了下去。 那古怪老人的东西一下落空,骨碌碌地滚到地上,细看去是一颗黑色的药丸。 再看灵馨,已经将那药粉吞下了大半,只是嘴巴四周被糊了一圈,让娇俏可爱的灵馨此刻看起来好像长了络腮胡子一般,竟是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可惜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就连反应过来的雪儿也是一把拉住灵馨:“灵馨,你不要命啦!” 灵馨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雪儿,我说过我要做第一个吃解药的人。” “这个女娃娃我喜欢!” 几乎所有的人都大眼瞪小眼,手足无措的时候,那个古怪老人摆脱单氏父子,两步走到灵馨面前,伸出枯瘦得皮包骨头的手掌,一把就抓住了灵馨的手腕! “前辈不可!” 这下单正的脸色也不由跟着变了,怎么事情就一桩接一桩,一件比一件让人猝不及防呢? 本来灵馨这位尊贵的公主去抢雪儿刚刚研制出来的药末就已经让他目瞪口呆,此刻这位好不容易请来的鬼手毒医却偏偏又当中皇帝的面,冲到了公主的面前,还一把抓住了人家女儿手腕子! 已经阻拦不及的手,只好改为了擦汗,擦额头上骤然冒出来的一层冷汗! 而皇帝的脸色早就黑的不能再黑,就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乌云翻滚的天空! 秋茹秋萍姐妹脸色煞白,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之色。 雪儿的反应还算正常,看到那古怪的老人冲过来,立刻就抓起放在面前的银针,手腕一翻,便朝着老人的手腕子刺了过去! 银色的光芒一闪,瞬间折射的太阳光芒让众人眼前一花,于是目光便再次都落在了雪儿纤细白皙的手指上! “雪儿,住手——” 单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来,他脸色一变,连忙朝着雪儿高声道:“这是谈惜谈前辈,不得无礼!” 然后这句话便让原本脸色就阴沉无比的皇帝,脸色更加阴沉,就好像阴云积聚到极致,下一刻便会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一般! 他甚至不满地冷哼了一声,虽然极其轻微,却足够单正听清,于是单正还没有消失的冷汗,就再次涌出了一层来,瞬间湿透了大半个后背! 毒手鬼医谈惜喜怒无常,万一伤害了雪儿不好。可他怎么就忘了,雪儿此举乍一看上去,那可是在从谈惜的手中救灵馨公主! 他竟然阻住雪儿去救公主,这,这算是个什么举动? 不过这句话终究是让雪儿手中的银针一顿,然后就再也没有刺下去。 不但没有继续刺下去,反而随手一抛,将那根银针随手扔掉,又重新捏了一根干净的,没有沾过人皮内桃红粉末的银针。 谈惜满是褶皱的脸一抽抽,低低地抱怨了一句:“你这女娃儿心思好生毒辣!” 雪儿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谈惜的意思,同时也不由得对这个古怪的老人生出一丝敬服来。 她一开始拿银针是想要刺谈惜,救出灵馨。所以那银针也是随手拿的那根她一直用来拨药末和人皮内桃红粉末用的那根,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相生又相克的药物,还有人皮内的桃红粉末,一旦被刺中,随银针进入体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雪儿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她还没刺中谈惜,就立刻眼尖地发现,谈惜不是要害灵馨,反而是灵馨脸色难看,谈惜出手相助的意思。 于是她又立刻抛下那根准备用来刺谈惜的银针,重新换了干净的,开始给灵馨施针。 谈惜的目光何其毒辣,一眼就看穿了雪儿小心思。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然而却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十分赞赏。一时竟然起了考较的心思,直接将灵馨送到了雪儿面前。 当然,他是不知道灵馨的身份,可能知道了也不以为意,灵馨依旧还是要被他抓来考较雪儿的针法! 银色的光芒再次闪耀,不疾不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就刺在了灵馨头顶的百会穴上!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下,雪儿再次捻起一根较断的银针,再次朝着灵馨头上的穴道刺了下去。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杨进,他怒吼一声,身形一晃便到了谈惜与灵馨面前,双手疾伸就要去抓灵馨手臂,却被谈惜身子一转将灵馨带开,最后就是一蓬闪着莹莹幽蓝光芒的灰色粉末,朝着杨进兜头就笼罩了过去! 只有谈惜,在看到雪儿那一针扎下之后,目中先是露出一丝讶异,随后竟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赞赏! 当然,谈惜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杨进吃了一惊,本能地侧身躲避,同时耳畔传来那谈惜嘎嘎的两声怪笑,声音也阴阴的有些毒:“你是想要了我手中这个女娃儿的性命不成?” 单正终于回了神急忙上前两步,走到脸色难看的皇帝面前,低低地解释谈惜的身份来历。这是灵馨抢着试药的举动,他却是怎么也不好解释,因此额头上还是被急出一层汗来。 毕竟,万一灵馨公主因为试药出了什么意外,雪儿怕是难辞其咎。就算是灵馨完好无损,雪儿研制出来的药粉对散功圣女有用,皇帝担心女儿,怕是也要迁怒到雪儿身上! 这让他来日如何向下落不明的沈傲交待? 另一边杨进侧身躲避的工夫,谈惜抓住灵馨,一把送到雪儿面前:“继续!” 也就在这个时候,杨进几乎是贴着那篷粉末过去。只是他自己也没有留意到,还是有一下沾到了他胸前的衣襟上。 众人这时的目光几乎全部都集中到了灵馨的脸上,这才发现此刻的灵馨,脸色异常诡异! 本来粉莹莹,如同羊脂美玉一般纯白素净的小脸,此刻就好像被晚霞浸染了一般,又好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这可不是什么粉面桃腮,而是真正地如同桃红一般的艳红的颜色,就好像被那些从人皮中喷出来的桃红色粉末厚厚地敷了一层在脸上似的,而且是无差别的那种! 也就是说,灵馨现在不但双颊桃红,就连额头鼻子耳朵下巴脖子也是这种诡异的桃红色! 这还是露在衣服外面的,从她脖颈处艳红如桃花瓣一般的肌肤来看了,只怕全身很可能都是这种桃红色!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眉心那颗点额砂,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然后就真的有血珠渗出来,从她的眉心,顺着鼻子,然后从鼻尖低落。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眼睛也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如玉一般洁白的贝齿,死死地咬着嘴唇,似乎下一刻就能沁出血来! 皇帝也被灵馨此刻的模样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这才稳下心神,将准备向雪儿问罪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不过,随着雪儿的手起针落,灵馨的面色终于逐渐缓和下来,就连脸上桃红的颜色也逐渐消退,只是眉心的点额砂却是依旧鲜红如初。 又有一滴鲜血从眉心的点额砂出渗了出来,还是顺着原来的痕迹往下流,最后滴了下来。这一次众人都看清了,那血最后滴在了灵馨的胸口,形成了一小滩,好像一朵红色的小花。 随着更多的血滴滴落,灵馨脸上的桃红色也开始逐渐变得浅淡起来,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房间内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依旧被谈惜扣住手腕的灵馨身上,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雪儿的动作。 灵馨的脸色也不再那么痛苦,逐渐变得缓和下来。 时间在悄然流逝,正午的太阳再次毒辣起来,停霜斋内却是一片沉肃,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一个字。 雪儿的银针刺了又拔下,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却让人无法分清究竟是房间内太热还是因为紧张而出的冷汗。她也顾不得擦,只觉得自己捏着银针的手都在抽筋,然而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停下来。 灵馨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再次抬眼看向门外,竟然已经有是日暮十分,红霞漫天! 整整一天的时间,没有一个人动弹,也没有一个人开口,就都或站或坐地看着雪儿,灵馨和谈惜三个人。 灵馨眉心的点额砂,似乎因为她鲜血的缘故,变成了软软的一团,顺着最后一滴鲜血直接落下来,直接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扑嗒”一声,却瞬间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我恢复正常了!” 点额砂掉下来的灵馨,突然睁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随即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无比安心,无比轻松的微笑来,然后就再次闭起眼睛,昏睡过去。 雪儿的心头终于一松,下一刻就随同灵馨一起软倒在地! 第五十二章 终不能如愿 同时昏倒了两个,就是谈惜一时间也有些手忙脚乱,扶了这个又险些望了那个,最后干脆是一手扯着灵馨,一手扯着雪儿,朝着单正叫道:“这两个女娃都需要休息,你倒是快些派人安顿她们呀!” 皇帝哼了一声,秋茹和秋萍这才急忙上前,从谈惜的手中接过了昏睡过去的灵馨,然后急匆匆地扶了出去。 皇帝看了一眼谈惜,又看了看谈惜手中的雪儿,想到方才的情景,正要发作,身边的杨进却突然*一声,两只手开始在胸口乱抓乱挠了起来! “痒……” 杨进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个字,便毫无任何形象地开始继续抓挠,同时身子也开始乱扭,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说不出的古怪! 皇帝看了杨进一眼,只得将要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单正。 单正正要上前,却被谈惜拦住,语气却是难得的沉肃:“单庄主,这个小女娃弄的那些药粉还算有效,足够解开你说的那些女娃身上的特别的毒素。”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脸色再次一变,单正和单天鹰是知道的,谈惜一进天意山庄,是先去的沐风轩,然后得出了结论是那些散功圣女的体内有种特殊的毒素,就连他也分析不出其中的成分,好像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再然后才说起雪儿要研制解药的问题,于是他才跟着单氏父子一同前来,想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娃。 灵馨主动试药的举动,他从心里是欣赏的,之后也替灵馨把了脉,知道她体内也同先前看到的那些女子一样,都中了那种古怪神秘的毒素。 他一生都浸淫此道,自然是兴趣大起,对于雪儿研制的那些粉末时候能够解出那种谷怪毒素也是十分好奇,于是也就认同和支持了雪儿接下来的举动。 到最后灵馨眉心的点额砂脱落,他所感应到的灵馨的脉象,已经与普通女子无异不说,甚至还隐隐地保存了一部分原本不能动用的内力为己用! 于是对于雪儿也就更加好奇,所以秋茹秋萍姐妹只接走灵馨的举动反而正中他的下怀。 他看了一眼依旧双手乱抓乱挠的杨进,又看了一眼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单正,自然是明白单正的心思,一时却不想理会那个杨进,所以才说了那么一番话出来。 果然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谈惜在药物一途上也是很有天分,几下分析出来,顿时便让众人的眼前一亮。 最后,还是目光一直都落在雪儿身上的单天鹰忍不住提出了疑问:“可是那些散功圣女一共有一百多人,难道每一个都要让雪儿如此这般地使用银针?那……” 那显然是不现实的,光是灵馨一个便让雪儿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最后自己还体力不支地昏迷过去,一百多个,就算雪儿有能够支持,那也得一百多天! 一百多天,夜长梦多,防不胜防! 单正之所以急着将那些散功圣女都送走,不就是因为不可能长期防备下去吗? 谈惜道:“我倒是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增加一些药物,只是效果却未必有这女娃使用银针的效果好,但也能解除那些人身上的毒素。” 这句话才让皇帝的脸色终于完全地缓和下来,于是望向谈惜和雪儿的目光也就变了,于是脸上也带了一丝微笑:“如此甚好,只是……”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杨进身上,杨进已经一边抓挠,一边朝着门口的方向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谈惜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却是连眼皮都不抬,直接到:“只是痒一会儿而已,要不了命的,过两个时辰自然无事。他胆敢妨碍我救人,小惩大诫而已。” 小惩大诫?小惩大诫就是让人不停地痒上两个时辰!这如果是真要惩罚该怎么样? 一时间听过鬼手毒医名头的都还能保持平静,而没听过的却忍不住要变了脸色,看向谈惜的眼神都变了。 说完这话转头看向单天鹰:“这个女娃甚合我意,你要好生安顿。我先在她的药粉里面再加些药物。” 单天鹰愣愣地接过雪儿,看了谈惜一眼,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向单正和皇帝告罪一声,抱起雪儿离开。 雪儿其实什么毛病也没有,她纯粹是累的。昨日被单天鹰带回天意山庄,除了跟着林若婵沐浴更衣,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整整一夜一日没有合眼,而给灵馨施针,因为的头一次的缘故,又格外耗费心神,所以在听到谈惜最终得出的结论之后,心里一松,便再也支撑不住。 这一睡,几乎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期间,谈惜往她研制出来的药粉中又加了一些不知名药物,这一点就连单氏父子也不得而知。之后立即又选了一个自愿试药的散功圣女。因为先前灵馨已经成功解除毒素的缘故,所以这一次并未费太多的唇舌,便主动有人站出来。 过程自然是相当的顺利,那个散功圣女的毒素被解除,但也如谈惜所预料那般,没有丝毫内力存留。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于是单正开始让人大规模地寻找药材,争取短时间内解除全部散功圣女的毒素,彻底断绝承天教的再次抓回散功圣女的希望。 然而这其中却有两个人,自始至终都不肯服用谈惜增加了药物的解药,一个就是单钰,另一个女子叫做卿雨涵,似乎也是一个世家门派的人,都想着等雪儿醒来,通过她的银针之术,保存一丝内力。 用单钰的话说就是:“爹,娘,钰儿出生于天意山庄,若是从此只能如同普通女子一般,虽然性命无忧,也可嫁人生子,但是却不免让人看轻了去,也跟着看轻了天意山庄!”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虽然被下了那种神秘药物,成为散功圣女也是情非得已,但是时日一久,大家都只会记得天意山庄的大小姐没有内力,不懂武功,却不会去记得其中的原因!” 彼时,单正和林若婵都在,谈惜也在一旁闭目养神,最后谈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你自己去求那个女娃,不过若是让她累出好歹来……哼哼!” 其威胁的意味不言自明,让同样跪在单钰旁边的一个眼睛细长,面容清秀的女子脸色不由跟着一变。 这个自然是卿雨涵,虽然在圣女岛上的时候,她与雪儿的关系比不过灵馨,但是自认为和单钰却是相似,所以自觉雪儿若是能答应单钰,自然也就能答应她,无非就是中间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罢了。 单钰自然也听出了谈惜的威胁意味,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彼此的关系,想必雪儿就算是看在天意山庄和父辈关系上,也是不会拒绝自己的。 谈惜一双不大的眼睛,一一从单正夫妇和单钰卿雨涵的脸色扫过,最后一抬屁股站起身来:“我去看看那个女娃醒了没!” 说完也不等单正等人回话,径自就朝外走去。 因为散功圣女皆是女子,所以这一次出面分发解药的人是林若婵,所以她反而未能留在雪儿身边照顾。 反倒是单天鹰,就因为那一句关心雪儿的话,让谈惜将雪儿暂时交给了他,这几日一直都守在雪儿身边。 而灵馨,比雪儿清醒的还要早,好在经谈惜那一番解释之后,皇帝的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些,也就不在拦住灵馨去找雪儿。所以灵馨也便同单天鹰一同守在雪儿身边,只是每日傍晚必须要回到隐园而已。 雪儿昏迷着,倒也没有多麻烦,只要过一段时间给她喂一点水保持生机便可,这还是谈惜吩咐的。 灵馨没有来的时候,单天鹰亲力亲为,悉心照顾佳人,倒也甘之如饴,每日满心欢喜。但是灵馨来了之后,自然是要避讳一下,只能站在一旁给灵馨打打下手,端个水杯递个勺子什么的。 虽然心中略微有些遗憾,但是灵馨与雪儿多年交好的姐妹,又有雪儿的相救之恩,再加上同为女子,人家前来照顾,他连个借口都找不出来,因此也只得认命。 这个房间,并不是一开始时候林若婵安排给雪儿的那个房间,因为自从发生了杨进突然闯入,强行拘了雪儿,说她偷窃皇帝的魔妃之泪以后,林若婵就对这个房间的心里有了阴影。 当然,她也是怕雪儿的心里不满,因此在单天鹰将雪儿接回来之后,林若婵是准备另外给雪儿安排房间的,结果雪儿却又在停霜斋一夜一日,根本就没有回来。 而这一切,单天鹰并不得而知,因此在从谈惜手中接过雪儿时候,又再次重新安排,只是离他自己的住处不远而已。 单正夫妇等人又都忙于给散功圣女分发解药的事情,一时倒也顾不得理会。 窗外的夜色逐渐暗沉了下去,又是一日过去,床上女子依旧昏睡。只是这几日在单天鹰和灵馨的照应下,脸色已经不复开始时候的苍白憔悴,而是恢复了一丝血色,变得粉白莹润起来,在朦胧迷离的烛光下,更是散发出如同玉石一般的光彩。 单天鹰一时看得有些痴了,一时竟有些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触摸女子白皙的脸颊。 然而这种事情,终究是很难如意。就在他的手掌尚未触及雪儿脸颊的时候,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第五十三章 一齐得罪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单天鹰一惊,没由来的心慌起来。他的手一抖,一下就落下了雪儿的脸上! 触手一片温热的腻滑,朝着他的心底钻去,直接就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再也顾不上去看雪儿是否因为他那一触而醒过来,连忙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直朝着门口方向望去。 谈惜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白掺半的头发,直接就大步跨了进来,嗓门大得让单天鹰一个激灵:“单家小儿,那个叫雪儿的女娃醒了没有啊?” 单天鹰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看到了自己方才的举动,却仍然忍不住心虚,低着头正要回答,却听身后有一个少女清甜的声音传来:“就算是还没有醒,也要被你给吵醒了!” 他连忙转头去看,就见雪儿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缓缓做起身来,目光却是盯着刚刚出现在门口的谈惜:“你和那房门有仇?” 谈惜一愣:“没有。” 雪儿又道:“进门之前至少应该先敲门,这你总该知道吧?” 谈惜总算明白过来,他胡乱挠了挠头发,道:“通常人家叫我进去的时候,都是恨不得让我一步到位,谁敢让我敲门?” “我啊!”雪儿继续揉着自己的脸颊,总感觉那里似乎被人重重弹了一下似的,她直接就以为是眼前这个谈惜暴力推开房门的时候,断开的门栓有木屑飞到脸上,所以言辞间便有些针对突然进来的谈惜。 至于对方的身份?那就不好意思了,雪儿自幼在圣女岛长大,不知道! 谈惜又愣了,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雪儿,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让,我?敲门进来?” “有什么不对吗?”雪儿一脸无辜,瞪着一双晶莹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对方,“好歹我也是个女子,你进来不敲门,岂非太过无礼了?” 谈惜站在门口,一时也忘记走进来,只呆呆地思索着雪儿刚才那一番话。 他见雪儿一直不停地揉脸,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说,那个女娃娃。啊不!雪儿是吧?你的脸怎么了?” 他这话顿时让一旁的单天鹰紧张起来,立刻将方才碰到雪儿脸颊的那只手握成了拳头,仿佛这样便能毁灭“证据”一般,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这些雪儿自然是不知,她抬起头,没好气的望着谈惜:“还不是你害的?” “怎么又是我?”谈惜再一次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觉得有些委屈,“我说女娃娃,你冤枉人也要讲个证据好不好,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进门呢!” 他自己的话同时也提醒了他自己,于是谈惜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就冲到了雪儿跟前,同时质问道:“我离你那么远,怎么够得着?” 雪儿舒展了因为躺得太久而乏力的身体,一时展露的曲线让单天鹰的脸都禁不住跟着一红。好在此刻雪儿正全神盯着谈惜:“你方才撞碎了门栓,木屑溅过来了!” “哪有?”谈惜一下跳了起来,身子一折就冲到门前,两下翻出被他硬推而断作两截的门栓来,又迅速对在一起,举到雪儿面前,嚷嚷道,“你看看,你看看!可曾少了一块木屑?” 木头断茬对在一起,严丝合缝,还真的不少。这下雪儿不由一愣,心中也有些疑惑起来,于是这才想起抬头去看一旁的单天鹰。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谈惜道:“还好意思说我?看看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大晚上的,为什么还要栓门?” 他一下跳到了单天鹰面前,弯下腰去看对方低垂的头:“咦?你脸红什么?” 他审视地看看单天鹰,又看看刚刚清醒过来的雪儿,好像明白了什么,用手点指着恨不得找条地缝去钻的单天鹰,恍然大悟般道:“噢,你这小子意图不轨!” “我——” 单天鹰很想分辩两句,却忽然发现自己异常心虚,竟然连下面“没有”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张俊脸更是通红地几户能滴出血来! 雪儿还有些莫名,刚才还是她对着谈惜质问,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谈惜在质问单天鹰? 而在看单天鹰竟然是一副心虚的模样,好像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她皱了皱眉,心中的疑惑更深,忍不住再次揉了揉自己的脸,却听谈惜正言辞咄咄:“单家小子,快说,方才你是不是意图不轨,想要摸这女娃的脸,结果被我给撞破了,然后让这女娃给误会到我身上来了?” 谁都想不到谈惜一句无心之语,竟无意道出了真相,单天鹰从未如此刻般窘迫过,可却又因为心虚而不敢分辩一词更是让谈惜认定了他在房中要对雪儿“意图不轨”。 于是雪儿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谈惜踮起脚尖,伸手抓着单天鹰的衣领,却又因为身高的缘故,不得不使劲耿着脖子。 单天鹰脸红似血,本来就低的头此刻垂得更低,却依旧难逃谈惜分外锐利的眼神。 脸上古怪的感觉在她揉了几下之后逐渐消失,她也就放下手,挪了挪身子,慢慢从床上下来,同时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几天了?” 她从醒过来之后,先是同谈惜争论,之后又看谈惜对单天鹰质问,也就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体。此刻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肚子突然开始叫嚣的厉害!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天,但是在昏睡期间,谈惜也只是让单天鹰每隔一段时间喂些水给她以维持生机,如今醒来,又是站起神身来,自然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五脏庙都要如造反一般。 “你们谁能给我去弄点吃的,我饿了!” 雪儿顿时没有了其他心思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然后就愈发感觉饿得厉害,说出来的话也是有气无力。 谈惜忙着逼问单天鹰,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给对方加点料什么的,自然也就没有听到雪儿这句话。 可他没有听到,却不代表单天鹰没有留意雪儿的动静,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于是用手去推谈惜抓住自己衣领的手:“谈前辈,雪儿想要吃东西,请恕天鹰失陪。” 说完这句话,他几乎是逃命一般地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谈惜瞬间失去目标,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雪儿的身上:“女娃娃,你叫雪儿?是沈傲的女儿?” 雪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向自己问话,于是点了点头,默认。 不是她不想开口,而是饿得厉害,力气能省一分是一分。 谈惜两步凑到她跟前,又问:“你那一今天。手银针刺穴之术,师承何人?” 雪儿摇头,谈惜愣愣地抓了抓头:“什么意思?不知道?还是没有师承?” “没有?”谈惜眼珠子转了转正要开口,雪儿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灵馨怎么样了?恢复得如何?” “灵馨,你是说那个主动试药的女娃娃?”谈惜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么个人来。他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雪儿昏倒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其中主要讲了雪儿配制的药粉加上银针所达到的效果,以及他自己又往其中增添几味药物,最终达到的效果。 一提到散功圣女,雪儿也就暂时忘记了饥饿,她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用药物差不多便能达到我用银针所达到的效果?” 谈惜点点头,好像是邀功一般道:“不错,我刚进天意山庄的时候,刚才那个单家小子还拉着我去清理一个人体内积存过多的淤血。” 一提到药物,他整个人都严肃起来:“本来依照那个人的情况,用你的银针疏导或者内力高出许多的人以内力疏导都比用药物疏导要好,可是我却做到了……” 他一脸得意,揪着嘴唇上花白的胡子瞅着雪儿:“怎么样?服不服?” 雪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问:“是单天鹰让你去的?”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羡慕崇拜,谈惜有些不死心,但还是回答了雪儿的问题:“一个年轻人,和单家小子年龄相仿。虽然长了一副好皮囊,可老子就是看他不顺眼……” 雪儿几乎可以确定,谈惜所救的那人,便是被她拒绝去救的龙之钧。她的面色一冷:“龙之钧?” 谈惜挠挠头:“嗯,我的确听到单家小子叫他什么‘之钧’的。”随后话锋一转,有些谄媚的望向雪儿:“怎么样?女娃娃,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可惜还没等到雪儿的回答,房门就再次被人推开,单天鹰端着个红漆托盘,上面的碗里粥香四溢,让人忍不住都要流出口水来。 “雪儿,你刚刚苏醒,最好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 他边走边说,结果一进门就发现雪儿的脸色似乎被一层寒霜笼罩,不禁吓了一跳,后面的话也就没有说出来。 然而雪儿却早就没了食欲,甚至连单天鹰与懒得看。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朝着谈惜道:“拜师?没兴趣!” 说完直接就从单天鹰身边冲了过去,那托盘哗啦一声,直接就被撞翻在地! 谈惜一愣,连忙转身去追,走到单天鹰身边还不忘白对方一眼:“都怪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害得这女娃娃都不肯答应我了!” 单天鹰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不过是出去一下,给雪儿准备了些粥,这是又招谁惹谁了?怎么像就两个一齐得罪了? 第五十四章 拜师,收徒和结拜 雪儿昏睡了三四天,肚子又饿,所以就是想跑也跑不动,只是冲出房间而已,之后就慢了下来,因此谈惜只追了几步便追上了她。 “女娃娃,我哪里得罪你了?”他拦到雪儿面前,“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出了房间,被微凉的夜风一吹,雪儿的头脑也就冷静了许多:毕竟只是自己的一面之词,单天鹰不立刻完全相信可属于正常。 何况,就算是怀疑龙之钧,也得先将其救醒之后再作定论吧?而谈惜就更是无辜,看似狷狂,实则还有一颗仁心,所以单天鹰求,他便应。看的不过天意山庄的面子,又哪里去知道对方的为人? 这样一想,她的气便消了不少,所以谈惜拦她,她也就顺势停了下来:“干什么?” 谈惜眨巴眨巴小眼睛,再次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姓单的那个小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怎么他一进来你就要走,连我的问题也不回答了?” 雪儿一愣:“什么问题?” “就是我要收你为徒啊,怎么样?”谈惜扯出一个自认为无比真诚的笑容来,“你用银针能做到的,我用各种药物搭配也能做到,不是很厉害吗?” “这个?”雪儿皱眉,思索了一下,“方才我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吗?” 谈惜面不改色:“有吗?没有吧!” 雪儿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怕不是自己没说,是答案不是对方想要的,所以才故作不知,现在又重新问一遍,直到问出他想听到答案为止。 同时也感觉,眼前这个看着个头不高,甚至还有些邋遢的小老头儿有些可爱。 但是,一想到龙之钧那样一个小人,最后竟然这样被救,雪儿终归的有些不甘心。 她又看了一眼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答案的谈惜,眼珠子转了转,绷起一张脸:“不拜!” “不拜?”谈惜险些跳起来,瞪大眼睛网瞪着雪儿,“为什么?” 不等雪儿开口,他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喂,我说你这个女娃娃,江湖上有多少人排队等着,想要拜我为师,你知道吗?” 雪儿一脸茫然:“不知道!” “不知道?你竟然说不知道?”这个回答让谈惜大为气馁,终于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他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原本不大的眼睛终于瞪大,用手点指着雪儿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 雪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了?” 谈惜再次挠头,直将他一头乱发挠成了鸟窝,然后还不停地挠。他想了想,问:“你是不想拜我为师吧?” “你自己也说了,你的毒药也能达到我用银针所达到的目的,”雪儿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一片漆黑,“既然我有银针可用,何必还要拜你为师,跟你学那些?” 谈惜楞了一下,思索片刻:“也对哦,你不需要。” “可是,江湖中许多人都尊敬我,都想拜我为师呢。”谈惜皱起眉头来,下面的话却被雪儿打断:“那是他们,不是我。” 谈惜还有些不甘心:“你真不想?” 雪儿摇头:“不想。” 谈惜有些泄气:“那要不然我拜你为师,跟你学你的银针之术?” 反正在他看来都一样,从一开始看到雪儿出手,他就对她的银针手法十分感兴趣,说收雪儿为徒也不过是想要带着这个小女娃在身边,好仔细观察揣摩。如今收徒无望,在他看来,他拜雪儿为师,跟着雪儿学也是一样的。 雪儿被吓了一跳:“什么?” 谈惜一脸认真:“既然你不肯拜我为师,那我便拜你为师,也是一样的。” 雪儿继续摇头,拒绝:“我不收徒弟。” 谈惜有些失望,却又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 “不想收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雪儿垂下眼睑,懒得理会这个内心如同顽童一般的小老头儿,转身要走:“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肚子饿了,要去找吃的。” “等等!”谈惜自然不甘心,一个转身拦到雪儿面前,一脸迷惑地看着雪儿,“既然你肚子饿了,方才那单家小子给你端来的粥,你为什么不吃,还给打翻了?” 一提起那粥,雪儿才觉得自己的肚子更饿,也就没有心情同这个老头儿在这里闲扯:“方才我不饿行不行?” “不行!” 没想到谈惜竟然还是个十分执拗的脾气,他固执地道:“肯定是那个单家小子得罪了你,你才不肯吃他端来的饭,然后也就不肯拜我为师,收我为徒了。我说的对不对?”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时都不知道该和这个执拗的老头儿说什么才好,总不能真的将龙之钧那点子罪行到处宣扬吧?面前又不是灵馨,她知道这个谈惜到底性情如何? 这样一想,干脆点头承认:“是!这总行了吧?” 说完这话,直接就要从谈惜身边绕过去,却不想再次被对方拦住:“女娃娃,啊不!雪儿,那个单天鹰到底怎么得罪你了?难道……” 谈惜眼珠子转了转:“那小子真的对你意图不轨?” 雪儿瞬间就想起方才在房间内谈惜逼问单天鹰的那些话来,但她好歹也是女子,被谈惜如此直白地询问,不禁脸上有些发烧起来,一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谈惜的这个问题。 然而她不开口,谈惜却直接当她默认。登时就瞪起了眼睛,气哼哼地转身就往回走:“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算账,给你出气!” 走了两步不放心,谈惜又转过身来,道:“你不要走,等我回来再拜你为师。” 雪儿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两步追上谈惜:“你干什么去?” 谈惜一边捋起袖子,一边气哼哼地道:“自然是去找单天鹰,给你出气!” 他想了想,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样你就能拜我为师啦,或者收我为徒也行。” 一想到谈惜真的会去找单天鹰的麻烦,然后指责单天鹰非礼自己,雪儿就头大。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却又不得不耐心解释道:“你不要胡说,单天鹰没有对我意图不轨。” 谈惜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肯拜我为师或者收我为徒?” 雪儿无语:“这两件事情,有关系吗?” 谈惜停下脚步,认真想了一下,道:“有!” 他也不等雪儿发问,便直接道;“因为那个单家小子得罪了你,所以你便连我一起迁怒,这叫什么——” 谈惜作思考状,想了一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对不对?” 雪儿快要被他的逻辑绕晕了,可是仔细想想却又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若非因为单天鹰为龙之钧去求谈惜出手,她还真不至于看谈惜不顺眼。 可是话说回来,就算没有谈惜出手医治龙之钧这件事情,她也不可能拜谈惜为师呀。倒不是她看不上谈惜对于药物的造诣,相反她还很信服。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突然说要收自己为徒,她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至于收谈惜为徒,那简直就是开玩笑!她才多大,收谈惜这么一个徒弟,还不定会惹出多大的风波来呢。 可是,她又该如何同谈惜这个无比执拗的人解释呢? 然而谈惜却似乎铁了心非要和她扯上一层关系才肯罢休,见雪儿不语,眼珠子转了转,再次凑到雪儿面前:既然你不肯拜师,不肯收徒,那不如我们结拜,就好像单正和你父亲沈傲一样,这总可以了吧? 谈惜再次提到她的父亲沈傲,想必是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内向单正或者其他人打听过,完全了解了自己的世事,所以才会有此言语。 可雪儿却依旧难免被吓一跳:“什么?不——” 她正要拒绝,却一下被谈惜打断:“我说雪儿,你已经拒绝我两次了,这第三次可是说什么也不能拒绝的了!否则,我可真要生气了!哼!” 他故意哼地大声,又故意转身:“我这就去找单天鹰那小子算账!” 雪儿哭笑不得,却也不敢真的让他去找单天鹰。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谈惜看似狷狂孤傲,实则心性单纯到甚至有些天真。 可是话又说回来,怕也只有谈惜这种心思异常单纯而又执拗的人,才能将心思都花到药物一途,取得如此成绩。 就在雪儿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谈惜已经上前一步,拉住雪儿就往前走了两步,寻了个干净整洁的地方,“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同时大力一扯雪儿,直将雪儿扯了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地便跪了下来。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谈惜今日与——”谈惜顿了一顿,突然想起来自己光顾着向单正和林若婵打听这女娃的身身世,反而将姓名给忘记了,此刻要同对方结拜,却发现根本就不知道雪儿全名叫什么? 然而他又生怕雪儿反悔,于是又一指雪儿,急急道:“与身边这个女子,不管她姓甚名谁,父母何人,家乡何处,都要与她结拜,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让我谈惜服尽天下毒药,肠穿肚烂而死!” 说完这番话,他眼巴巴地看着雪儿,等着雪儿开口。 雪儿被他扯得跪在地上,心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然而却又真的不忍心再拒绝对方,于是因为只得照着谈惜的话,只将名字改成了沈衣雪。 谈惜这才心满意足,松开了扯住雪儿的手,雪儿终于得以恢复自由,刚站起身来,就见东南方向一片火光冲天! 第五十五章 准备釜底抽薪 雪儿不由一愣,转头正要向身边的谈惜询问,结果就看到单天鹰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手中居然再次端了一碗粥。 大概因为匆忙,这一次他没有用托盘,直接就是拿手托着碗底朝雪儿走过来,只是面色极其不自然:“雪儿,这粥还是热的,你要不要……” “再吃些”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雪儿便一把抢过那粥碗,毫无形象地两口就喝了个底朝天,看得单天鹰目瞪口呆,愣愣地都不知道给如何反应,就连雪儿将空碗递给他也不知道去接。 经过方才谈惜的搅和,又是收徒又是拜师,最后还不容雪儿拒绝地扯着雪儿结拜,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雪儿终于也相通了,于是对于单天鹰也就不再敌视地那么厉害。再加上的确饿得狠了,也就不管那粥到底是谁端来的了。 只是一碗粥见底,肚子里却依旧空空如也,好像那碗粥不是进了她的肚子,而是被倒进了一个无底洞般。 雪儿无奈,只好问:“还有吗?” 单天鹰简直就不敢相信,方才那个毫无形象可言的女子,会是他所认识的雪儿。然而对面女子分明简单到有些粗鲁的举动,落在他的眼里,却是单纯的可爱。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宠溺的笑来,又忙不迭地回答:“还有还有,我再去盛。” 说完这才接过碗来,真的转身就要走,却被谈惜一把拽住,指着东南方向的天空问:“等等,那边的火光是怎么回事?” 单天鹰不以为意:“那个方向只有一个放置杂物的房间,还有两排下人的房间,而且也空置了许久。方才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不要紧。” 他如此轻描淡写,想必是真的不要紧了。可是谈惜却依旧不肯松开他,弄得雪儿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这个便宜义兄根本就是拖住单天鹰的脚步,不肯让他去给自己盛饭吃。 “那么你派了多少人前去?”谈惜又问。 “庄丁自发组织了一部分,方才又派了一些,没有问题的。”单天鹰继续耐心回答,对于谈惜不敢有丝毫不敬。 谈惜这才点了点头:“哦,不是存放那些药材的地方就好。” “药材,什么药材?”雪儿一愣,也顾不得去催单天鹰给自己盛粥,转头去问刚刚松了口气的谈惜。 谈惜神色一肃,这才认真解释道:“还不是你研制出来的解除散功圣女体内毒素的药粉,天意山庄又不是药材商,能有多少存货。这不是全用光了也只配制出五六十个人的分量来。单正只好一边让人把已经服药的女子送走,一边派遣人出去收购药材。听说是今日才到,我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吗?” 单天鹰道:“前辈放心,那批新到的药材并未放置在那边的杂物间,而是单放在了沐风轩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并且还有专人看守。” “沐风轩?”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雪儿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沐风轩在哪个方向?” 单天鹰一愣,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态度为何一变再变,还几乎每次都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但还是朝着西北方向指了指,正要开口,却突然变了脸色! 因为西北方向,突然之间也有火光冲天而起!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突然之间就全都变了脸色,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沐风轩!” 谈惜还好,他一生浸淫于药物一道,本身武功并不算顶尖,只能算个中等而已。而能够让人敬仰,所倚仗的自然也就是一身关于毒和药的工夫。对于散功圣女,他更加在意的是,这些女子体内的毒素到底是什么,为何竟是他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因此对于散功圣女,他也谈不上什么维护,只要其中一个或者几个肯给他几滴鲜血让他研究便好。 所以单正在谈惜到来之后,只得答应将那五具人皮全都交给他,谈惜这才肯出手。至于雪儿,对于谈惜来说,完全就是个意外之喜。 所以,真正心急的人,反而只有雪儿和单天鹰。 单天鹰只是遇到雪儿的时候,不知为何做事总是不由自主就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和分寸,并不代表他本人不够精明,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想到了一个词儿! 而雪儿和他的想法也差不多,两个人再次对视一眼,雪儿道:“调虎离山!” 单天鹰:“声东击西!” 于是雪儿再也不顾得自己的肚子,,单天鹰也随手抛下那只空碗,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拔腿就朝着西北方向跑! 可是这跑,也是有差距的。雪儿那是真跑,单天鹰却是一转眼就飞掠出去好远。 不过下一刻他就又折了回来,在雪儿面前停下:“雪儿,你就不要去了。” 雪儿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冷眼,继续闷头朝前走。 单天鹰无奈,上前一步拦住雪儿:“雪儿,那些人如果是冲着沐风轩的散功圣女去的,你去了岂非自投罗网?还是不要去了!” 雪儿皱眉,伸手就去推他:“让开!” 单天鹰自然是不肯让开的,于是两个人开始僵持不下,最后就连谈惜也看不下去了,不满地朝着单天鹰道:“我说单家小子,你也不要太小瞧了我这个义妹,就算她不懂武功,不是还有我这个义兄呢吗?” 这句话直接让单天鹰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看看谈惜,又看看雪儿,不明白为何两个人只是出来那么短的一段时间,关系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正在僵持和犹豫间,紧挨着西北方向的天空再一次地红了起来,让单天鹰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变得凝重起来! 正北方向,那里是……隐园! 单天鹰再也顾不上和雪儿僵持,狠了狠心,直接板起脸来:“不能去,在这里待着!” 说完伸手一推雪儿,直接将雪儿推到刚刚走过来的谈惜身边:“谈前辈,事出突然,还请多照应一些。” 谈惜不屑地道:“放心,我的义妹,不用你来嘱托!” 雪儿心中顿时不悦起来:“单天鹰,你拿我当什么?” 她陡然提高的声音让单天鹰一愣,随即苦笑起来,自己只是好意关怀,怎么就又被她给误会了呢? 正想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庄丁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几乎是上气不接下去:“少庄主,承天教,承天教的人,好多,好多,都到了沐风轩!” 单天鹰的脸色更是大变,于是就更没有了向雪儿解释的心情,只是急匆匆地道:“雪儿,你也听到了,承天教的人出现在沐风轩,显然就是冲着散功圣女去的——” 谈惜撇了撇嘴:“想必是之前服了解药的那些女子,又有被他们找到的,结果发现被送走的那些女娃子,已经被解除了那种毒素,所以才恼羞成怒,或者急了眼了,怕所有的女娃子都服了解药,这才直接冲进天意山庄来抢人了吧?” 他自己问,然后自己答:“嗯,一定是这样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已经有两队庄丁从他们身边急急跑过去,同时东西两方也同时有火光冲天而起! 雪儿环视了一下四周,苦笑:“此时此刻,只怕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 单天鹰一想也是,整个天意山庄四处起火,前来的承天教教徒应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甚至有可能是人多势众。毕竟时至今日,也没有人知道这承天教到底在何处,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承天教教徒。只是其下属的一个小小的圣女岛,就已经让天意山庄,或者说整个江湖人仰马翻,丢盔卸甲了。虽然成功地营救出了一百多名圣女,但那也只能是惨胜,没看到连天意山庄真正的少庄主单天骄都折在了那里吗? 这样的情况下,的确是哪里都不安全,因为哪里都有可能突然冒出一伙子承天教的教徒来。若是说要放心,唯一的地方,怕是也只有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样万一真的遇到承天教的教徒,自己拼死相护也就是了。 若是命都拼没了,那也只能是无能为力了。 就在他思忖的时候,南方,西南方的火势几乎也同时起来了,冲天的火光,几乎映红了整个夜空! 单天鹰不再犹豫,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朝着雪儿道:“好吧!” 然而在听完谈惜的分析之后,雪儿去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单天鹰道:“我们去存放药草的地方。” 单天鹰一愣,谈惜却是一拍大腿,叫道:“好主意,釜底抽薪,将剩下的解药都配制出来,让承天教就算是能够胜了也无功而返!” 于是单天鹰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事态紧急,此刻也就顾不得男女之防,单天鹰搂着雪儿纤腰,朝着停霜斋的方向飞掠而起,直接就从屋顶上踏了过去,直接就在自己的家里开始了“飞檐走壁”。 急得谈惜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大叫道:“我说单家小子,你不要沾我义妹的便宜,否则我和你没完!” 单天鹰听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就连雪儿都无语至极,只能低下头。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装作没有听到谈惜这句话。 谈惜的轻功不算高,甚至比不过带着一个雪儿的单天鹰,不过三息之间,就远远地被单天鹰甩在了后面,气得他直跳脚,甚至破口大骂起来,可惜此刻的单天鹰与雪儿,早就听不到了。 单天鹰心急火燎地带着雪儿,不要命地一路前冲,直到看到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的停霜斋出现在眼前,这才松了口气。 第五十六章 终于吃饱了 好在停霜斋一向僻静少人,先前存放的又是散功圣女的人皮,总归让人心里有些畏惧。所以在进过灵馨抢着试药的事情之后,也就少有人来。而临时存放药材也不过是今日白天之事,就连谈惜也没有来得及查看,所以十分冷清。 一路风风火火,单天鹰心思到底缜密,在路上又临时“抓”了三五个庄丁来,因此到是不乏打下手使唤的人。 因为事态紧急,几个人也少了许多废话,一进停霜斋就开始各种忙碌起来。 其间,谈惜观察着雪儿处理各种草药的手法,也偶然指点一下,两个人配合地相当默契,反倒是将单天鹰给晾在了一旁,沦为了和庄丁一起给两个人打下手的地步。 虽然不知道沐风轩的情况到底如何,但想必也轻松不了。可就是如此,单天鹰也不知道为何,竟然还有心思去欣赏烛光下,一脸严肃,无比认真的女子。 她根本就不曾,或者说心急如焚,根本就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看他一眼,只是一种不停地吩咐着这个那个,大约连到底是什么人在按照她的指令去做都不知道吧? 可就是这样,单天鹰也觉得自己甘之如饴,一颗心就好像春日刚刚化冻的土地,娇嫩的,新鲜的,清新的幼苗,在这土层的下面悄悄地,潜滋暗长。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便破土而出,开始了无限疯长,让他自己都抑制不住! 那种混合着青草香气的微风吹过的舒适惬意,一瞬间就布满了他整颗心,再下一个瞬间就在他全身弥散开来,让他整个人整颗心,都好像沐浴在春日柔和的,微醺的暖风当中。 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也不知道是心急,还是过于疲劳,在烛光下映射出迷离的七彩光华,让人目眩神迷,也让单天鹰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替她擦一把。 然而,下一刻那女子便抬起头来,如同刚刚生出来的嫩绿草芽在舒展腰身,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让单天鹰整个人都禁不住呆了一呆。 于是,那只想要伸出的手,也就没有伸出去。 “大功告成!” 雪儿的脸上洋溢着欢喜的颜色,似乎一瞬间就弥漫开来,让她四周的空气都跟着欢喜起来,也让单天鹰受到了感染,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谈惜十分没有形象,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好的形象,直接就瘫坐在地:“累死我了!” 他一抬头看到单天鹰正对着雪儿笑,于是忍不住又叫道:“我说,姓单的小子,你那双贼眼往哪里瞅呢?还不赶紧去将那些药粉分开收拾好,然后想办法送到那什么沐风轩去!” ——雪儿一开始配制出来的是药粉,这几日经过谈惜改良和加工,直接给做成了药丸。结果今夜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制成药丸,所以再次只配成了药粉。 单天鹰一愣,他就表现得如此明显吗?当下连忙垂下眼眸,却依旧觉得双颊滚烫,好像有火在炙烤一般。所幸现在已经是深夜,烛光虽然明亮,却并不集中在自己身上,所以不太明显。 于是连忙将那药粉逐一分成大小均匀的几十包,然后又找了一张大纸完全抱起来,这才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单天鹰却又不放心地退了回来:“雪儿,你和谈前辈要不就先在这里等候,不要再跟着我去沐风轩了。”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雪儿,里面的关怀怎么也掩盖不住:“现在这个时候,你实在是不宜露面。” 说完这话,他才转身离去,只剩下那五个庄丁,在他离开之后,也累的如同抽走了骨头一般,和谈惜一同瘫坐在地。 这里是天意山庄,单天鹰如何避过承天教的人进入沐风轩内部,并将药粉送到那些圣女的手中并服下,想必他应该有自己的门路。 暗道,机关,甚至是小时候贪玩钻的“狗洞”都是有可能的。毕竟,这里可是单天鹰自幼生活的地方,熟悉地怕是不能再熟悉了。 而雪儿,虽然也担心事情结果,担心那些同为散功圣女的命运,却也知道,此刻自己去沐风轩,出现在承天教徒的面前,不过是多一个牺牲品,同时还会拖累天意山庄对抗承天教的那些人。 所以,她也就真的准备安心留在这停霜斋,只好暂时不能成为单天鹰或者单正的拖累和掣肘。 这是一个漆黑无比的夜,无星无月,只有房间内蜡烛黯淡的光芒。 那几个庄丁,到底是做惯了活计的,也可能是单天鹰这个少庄主在这些人的眼中非常只得尊敬,所以也就只有盏茶的时间,其中一个庄丁就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道:“雪儿姑娘,你和谈前辈就先在这里等候,小人先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在天意山庄,不管是雪儿,还是谈惜,都算是客,他们听候单氏父子的吩咐伺候可以,但是却不代表会听雪儿和谈惜的命令,因此也不等两个人开口,他就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五个庄丁就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穿起来一般,一个接一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还特意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又都异口同声地想雪儿和谈惜告罪一声,之后也都不等两个人开口,径自就出了房间。 不过一个转眼的时间,房间内就只剩下了雪儿和谈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雪儿还好,谈惜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这都什么人,怎么一个个好像他们才是天意山庄的庄主似的?啊,不对,就算是单正,也不敢用这种态度对老子!” 他一着急,连“老子”也暴了出来,想必是被方才那几个庄丁的态度气得不轻。然而此刻却又无处发作,谈惜也只能忿忿地骂了几句,最后在雪儿的越来越诧异的目光下,讪讪地住口。 咳咳,在自己这个刚刚结拜的义妹面前,他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 于是谈惜的话题直接就生硬地转到了他所熟悉的药草上面,告诉雪儿他在她配制的药粉中具体增加了哪几味药,主要起到什么作用,其中两种毒性之烈,让雪儿也不禁咂舌。 然而却也开阔了思路,知道自己保守在了何处,也琢磨这如何改进。然而,雪儿研究药草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将来一日能够解除散功圣女体内的毒素,如今目的已然达到,也就对此兴致不高了。 一旦讲起有关药草的事情来,谈惜可以说是口若悬河,口沫横飞,滔滔不绝,根本就顾不上去看雪儿的表情。 雪儿兴致不高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很饿。本来昏睡了三四天就什么都没有吃,醒来之后也只是胡乱地喝了碗粥,根本是哪里不到哪里。之后又急急火火地跑到了停霜斋一通忙碌,劳心还费神,更是消耗了不少。 刚才忙着配制药粉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一下放松下来,于是饥饿的感觉就再一次冒了出来,并且大有无法遏制的趋势! 终于,在谈惜的话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雪儿忍不住道:“那个,谈大哥,我肚子饿了,非常饿!” 不管是否出于自愿,到底也算是结拜过了,所以雪儿也就认命地称呼了一声“谈大哥”,当然,这其中不乏因为单天鹰一直称呼对方“谈前辈”的原因。 更直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的肚子饿,想要吃东西。 就因为那一声“谈大哥”,谈惜一张老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花,简直连眼睛都要看不到的那种,嘴巴更是直接咧到了耳根。至于说话,却是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光顾着在那里傻笑。 笑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再次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你饿了,饿了呀?啊,好好。” 说完又感觉自己说的不对,于是谈惜挠头挠得更凶,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那走,谈大哥带你去找吃的。” 谈惜可不是雪儿,他不是第一次到天意山庄来做客,因此虽然不能说是熟门熟路,但是至少厨房在哪里还是知道的。 他轻功不是特别出色,便是连如同单天鹰一般带着雪儿飞掠都做不到。当然他也不想,因此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夜色的掩映下,就直接出了停霜斋。 现在这个时候,绝大部分的人,甚至包括已经救完火的那些人,应该都集中到了沐风轩才是。所有雪儿跟着谈惜一路穿行,左拐右转,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庄丁,当然也没有遇到承天教的人。 天意山庄的厨房很大,因为庄主单正在江湖中的名声和地位,经常宴请那些江湖豪杰,小了自然是不行的。 可惜现在厨房里也是空无一人,雪儿跟着谈惜看看四下无人,也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只是一进去之后,雪儿立刻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动火现做是不可能,但是饿得几乎要造反的肚子,却让她的嗅觉异常灵敏,一下就找到了今晚剩下的饭菜。 至于冷不冷,她根本就顾不得,甚至连筷子都还算谈惜递给她的。 所幸最后单天鹰吩咐厨房给她熬的粥还剩下不少,并且隔得时间还不算太久,还有些余温,雪儿也就端起来,几口喝干。那速度,就是谈惜也看得目瞪口呆! 几乎是风卷残云,雪儿就在谈惜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吃下了六只包子,一大碗粥,还有一只鸡腿,两个卤蛋。 她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正要放松下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骤然就从四面八方传来,显然是灌注了内力在其中:“沈衣雪……” 第五十七章 三息时间 那个声音,雪儿再熟悉不过:颜如魅! 于是一个马上要出口的饱嗝被她生生地吞了回去,一张刚刚恢复了血色的小脸,再次变得煞白! “沈衣雪,你最好的姐妹灵馨现在这里,是你跟我走,还是她跟我走,你自己选!”颜如魅的声音灌注内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在遥远的不知名地方,又似乎近在耳畔,让雪儿每一个字都听得异常清晰,“三息的时间,你不出来,我就带灵馨走!” 最后一个被雪儿捏在手里的包子一下从雪儿的手里跑了出来,一个转眼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当然雪儿也无心去找,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回荡地全都是“灵馨”两个字,整个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句话谈惜自然也听到了,忍不住问:“灵馨,就是当日主动试药的那个女娃娃?” 雪儿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苍白着一张脸,机械地点了点头:“是,我的好姐妹。” “我这是什么脑子!”谈惜一拍自己的脑袋,好像终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却又无比懊恼,“怎么就忘了,怎么就忘了!” 雪儿一愣,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谈大哥,你忘了什么?” 谈惜一脸懊恼,不过随即又埋怨起单天鹰来:“那个单家小子也是,怎么就这么忽视你的存在,也不知道将那药粉给你留下一包?怎么就知道对你意图不轨,一有正经事情就把你忘了?不行,我得找他算账去!” 这一通话说下来,雪儿怔怔地望着谈惜,这个结拜还不超过三个时辰的义兄,竟然如此为自己着想,心中一时竟难免生出一丝感动来:“谈大哥……”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然而这一声呼唤却已经是出自真心。 这反倒让谈惜有些不习惯,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眉头继续皱着:“那个灵馨,肯主动试药,也是个不错的女娃,确实是可惜了……” 提到灵馨,雪儿终于回了神,不过她怕谈惜会拦她,因此也不大招呼,直接就朝着厨房的门口冲去,反正现在吃饱了,力气也增加了些,怎么也能跑快一些吧? 谈惜一愣,连忙去追:“你要去哪里?” 雪儿一边急匆匆地跑,一边回道:“谈大哥,你不要跟着我来,我要去沐风轩找灵馨。” 谈惜闻言更是一呆,不过随即反应过来,于是一边追一边道:“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同去。” 这一次轮到雪儿发愣了:“你不拦我?” 她发愣的时候,自然也就停下了脚步,于是谈惜追了上来,一脸严肃地望着雪儿:“你怕我拦你所以才跑?” 看到雪儿点头,他撇了撇嘴:“先不说那个女娃与你情同姐妹,就冲她肯主动试你的药,你也不能弃之不顾!” 谈惜脸上嬉笑的神情不见了,目光也无比认真:“江湖之中,义字为先。怎么能够临阵脱逃?雪儿,你将你谈大哥看成什么人了?虽然你去也肯定会有危险,但是若能见机行事,或者在换下那个灵馨之后,再想法子服下解药,事情也未必没有转机。” 这一番话反而让雪儿有些汗颜,最后垂下头去,一脸赧然:“谈大哥仁义无双,是雪儿心胸狭隘了。” 这句话说的谈惜眉开眼笑,于是与雪儿再次一前一后,出了厨房的大门,认准了方向,朝着沐风轩的方向急走而去。 半路上的时候,颜如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沈衣雪,现在三息的时间,已经过了一息,你自己看着办吧,灵馨可是你最好的姐妹!” 雪儿心中不免忿忿,自己不能动用内力,自然做不到如同颜如魅一般如此大范围的传音,可自己不是已经在去沐风轩的路上了吗?不过是不会轻功,走的慢而已。 可却也不敢真拿灵馨来开玩笑,更不敢考验颜如魅的耐心,于是也就加快了脚步。 本想着大摇大摆地走到沐风轩,然后出现在颜如魅面前,将灵馨换下了来,结果却被谈惜再一次阻住:“我们想法子先偷溜进沐风轩那些散功圣女所在的地方,然后你先混进去。” 雪儿立刻就明白了谈惜的意思,心中感动之余也不由有些佩服谈惜的心思缜密,于是也就开始跟着谈惜的脚步,放轻了脚步绕道了另外一条僻静一些的小路上。 谈惜虽然也不太熟悉天意山庄,但到底是来过几次,比起雪儿这个本来就没什么方向感的人来说,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去。 随着逐渐出现的火把光芒,雪儿跟着谈惜也离沐风轩越来越近,一路上虽然已经尽量避开人,却还是遇到了两个承天教的教徒——因为与天意山庄的庄丁服色不同,而那些依旧逗留在天意山庄的江湖中人,现在几乎全都集中在了沐风轩,不可能还在天意山庄四处乱晃。 谈惜也不含糊,一扬手,便有浅灰色的粉末洒出去,正洒中那两个人到脸,于是那两个人便哼都不哼一声,直接软倒在地,没有了动静。 随后,谈惜拉起雪儿就跑,根本就不再看那两个人,朝谈惜低声问:“谈大哥,那两个人……” 谈惜哼了哼,只是低低的鼻音:“你管他们的死活做什么?难道要他们活着将你抓走?仁义之心不可无,但也不能泛滥。” 这句话让雪儿一愣,于是竟有想起谈惜医治龙之钧的事情,心中难免又有些气闷,脸色也就变得不太好看。 谈惜只以为自己的话说的重了,停下脚步正要解释,雪儿却轻叹一声:“谈大哥,你说的对。” 她急走两步追上对方,压低了声音问:“当日你洒在杨进身上的那种粉末,还有没有?” 谈惜一愣,转头不解地望着雪儿,但还是答道:“有啊,怎么了?” 雪儿鼓着腮帮子,问:“那能不能给我一些?” “你要这个做什么?”谈惜停下脚步,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小瓷瓶递给雪儿,一边道,“这个东西只能让人全身发痒,不能致命,我配制出来好玩的,你要它有什么用?” 雪儿一言不发地接过来,揣到自己怀里,这才道:“自然是有用处。” 谈惜没有急着往前走,反而凑了过来,皱眉道:“若是你想用它来对付那些承天教的人,怕是没有什么用。” 提到承天教,想到颜如魅,于是又想到了颜如魅方才的那一番威胁,也就在此时,颜如魅的声音再次传来。因为此刻他们已经离沐风轩很近,所以那声音听起来也格外清晰:“沈衣雪,第二息时间,已过!” 雪儿脸色一变,也就没有心思再逗留下去,只是想到颜如魅的手段,自己就算是能够将灵馨换回来,也未必能够顺利服下解药,到时候命运到底如何,也是未知。 这样一想,又有些颓然,犹豫了一下又将那蓝色小瓶从怀中取了出来,定定地望着谈惜,道:“谈大哥,你说的对,仁义之心不可无,但也要看对谁。若是因为一时的仁义心而救了一个恶人,那么便等于杀了不知多少良善之辈。” 谈惜一愣,总觉得她话中有话,然而雪儿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催着他带路,也好尽快赶到沐风轩,从颜如魅手中换下灵馨来。 接下来的路上,再次遇到三波承天教的教徒,都被谈惜以同样的手段解决,之后沐风轩便出现在眼前。 当然,这里并非沐风轩的正门,那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想必是双方正处于对峙当中,雪儿在此都能隐隐听到单正的声音:“这里并没有阁下口中的沈衣雪,就不必枉费心机了吧?” 随后是颜如魅的声音:“我只等三息,三息之后,立刻攻入沐风轩!” 她的声音随即提到,应该也是灌注了内力在其中的,雪儿这才听得异常分明,但却不像是对着雪儿说的。 颜如魅道:“你们当中,有谁知道沈衣雪的下落?若是说出来,我直接放过她!若是有可以提供沈衣雪下落者,也同样放过!若是知情不报……哼哼,我的手段,你们可都是领教过的!” 这句话,让雪儿脚步再次生生顿住,因为在颜如魅这句话之后,是无数女子嘁嘁喳喳的声音,很细密,因为隔得远,那些声音有没有内力灌注,所以几乎是一个字也听不清,只能知道是一群女子在争先恐后地大声说着什么。 谈惜自然也听到了颜如魅的那番话,他再次顿住脚步,只是眉头却已经皱得老高,回头看向脸色苍白的雪儿,目中已经流露出不满之色来,那意思:这样的一群人,值得你以身犯险吗? 雪儿沉吟了一下,感受到谈惜目光中的关心,不由心中一暖。略一沉思,道:“谈大哥,放心,我虽然是散功圣女,但却从未出现在沐风轩过。所以那些人并不知道是也在天意山庄,就算是想要和颜如魅告密,也说不出了子丑寅卯来。” 谈惜道:“可是那个灵馨……” 雪儿一笑,只是那笑分外苦涩:“在圣女岛,几乎所有人都排斥我,只有灵馨和我交好。就算不为了那些人,为了灵馨,我也得去!” 谈惜楞了楞,显然是开始犹豫起来,不过最终在雪儿坚持的眼神之下,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只是脚步却不由沉重了许多,再也不复最初时候的轻盈敏捷。 雪儿看着谈惜的背影,心中却是一暖:虽然只是刚刚被迫结拜的一个义兄,对于自己的这份关切,却是实实在在,毫不做作的。 在夜色的掩映下,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终于接近了沐风轩的围墙…… 第五十八章 对峙 沐风轩的大门前,不能说灯火通明,但也有不好灯笼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然而这里的对峙却非雪儿所想的那般,只是颜如魅所代表的承天教和单正所代表的天意山庄之间的对峙。 颜如魅这几日一直不停地望天意山庄的大门口丢散功圣女的人皮,搅得人心惶惶。同时因为单正得知散功圣女最后会变成人皮的情况,虽然明知道是对方的圈套,却也不得不将已经送走的散功圣女再次找回来。 也因此,那些依旧逗留在天意山庄尚未离去的江湖义士,也都被安排在了沐风轩的四周,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所以,颜如魅虽然摸清的天意山庄内散功圣女的所在地,却在攻打的时候吃了不小的苦头。而且,为了最后确定散功圣女的位置,她吩咐手下人四处放火,在天意山庄的人救火的过程中,趁乱进来,人手相对不够集中,因此在一场大战之后,双方可以说是各有伤亡。 当然,如果继续攻打下去,沐风轩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反映过来的单正立即集中了几乎全部能够集中的力量,朝着沐风轩的方向扑了过来! 于是颜如魅与沐风轩外江湖义士之间的打斗,立刻变成了被双面夹击,一时更是落了下风。 最巧合的是,本应该回到隐园的灵馨,因为过于心不甘情不愿,又一个人溜了出来,结果刚一出隐园,就遇到了跑到隐园来放火的承天教徒! 于是,灵馨连一声呼救也没有发出来,便被一个承天教徒直接给劫持了去,转眼就留送到颜如魅的手里! 这倒不是说隐园的守卫就疏忽懈怠了,关键是灵馨本来就是偷溜,连秋茹秋萍姐妹也瞒着。而杨进又忙着听从皇帝的吩咐,外出寻人,离开了天意山庄。后来又被承天教徒放了一把火,一个个忙着救火,一个个都只顾着皇帝的安危,一时反倒将灵馨给忘记了。 带秋茹秋萍回了神,这才反向,她们的公主,从火势将起到完全扑灭,这中间根本就没有露面! 于是这才开始火急火燎地四处找,然而有哪里能找得到? 就在这两姐妹急得六神无主,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时候,颜如魅灌注了内力的声音传了来,于是秋茹和秋萍直接就好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一般,面如死灰一般地瘫坐在地。 皇帝实在看不过眼:“不是说要找沈衣雪交换吗?你们快去找那个沈衣雪!她和灵馨是好姐妹,想必不会看着灵馨被带走的!” 秋茹和秋萍只才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相护搀扶着,出了隐园,直奔单天鹰暂时安顿雪儿的房间。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又怕回去之后无法交差,于是只好在山庄之内眉头苍蝇一般乱撞,逢人打听,结果竟一路打听到停霜斋去了。 却说颜如魅,看到了被擒住的灵馨,心中自然大喜过望,随后却发现灵馨眉心的点额砂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不由大感奇怪,再以内力试探之下,却发现被下在灵馨体内的那一点桃花醉骨丹的毒素,竟然已经完全消失,这下更是又气又急! 然而她终究是沉得住气之人,也不声张,只是立刻将灵馨推了出来,单正等人一看到灵馨,自然是大惊失色。随即又落在颜如魅眼中,她自然明白这个灵馨的身份非同寻常,于是干脆直接将其当做了挡箭牌! 单正等人投鼠忌器,颜如魅腹背受敌,于是对峙的局面,就这样形成了。 颜如魅心思通透,只是通过一个灵馨就立刻想到,怕是对方已经找到了解除桃花醉骨丹的药物,沐风轩内的那些散功圣女,怕是多数都和灵馨一般,就是带走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然而,所有的人她都可以放过,唯独不能放过一个沈衣雪! 于是,在抓住灵馨对峙的时候,她灌注内力,喊出了那句“沈衣雪,你最好的姐妹灵馨现在这里,是你跟我走,还是她跟我走,你自己选!”的话来。 那声音犹如实质,都形成了肉眼可见的一道道波纹,以颜如魅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颜如魅不肯放过沈衣雪,虽然其目的不详,但单正还是朝着对方拱了拱手,道:“当初从圣女岛所带出来的女子,此刻全都在此,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沈衣雪的女子,阁下就不要白费心机了。” 他一指被颜如魅抓在手里的灵馨:“此女令我天意山庄上下全都投鼠忌器,这个单某觉不否认。只是,这位姑娘身份非同寻常,我天意山庄自然要护其周全。只是阁下也未必就有那个胆量伤她一根头发,所以还是先将其放开的好。” 不顾颜如魅阴晴不定的神色,单正又道:“不若阁下将这位姑娘放开,单某保阁下极其手下人安然离去,从此绝不追究,如何?” 颜如魅一身红衣鲜艳妩媚,在火把的光芒映照下更是如同跳跃的火焰一般。偏偏流转的一双美目又好像流动的水波,只是顾盼之间,便已经开始摄人心魂。 她也不理会单正,自然也不肯松开灵馨,只是就像灌注内力,高声道:“沈衣雪,现在三息的时间,已经过了一息,你自己看着办吧,灵馨可是你最好的姐妹!” 这个时候,同样也听到颜如魅这番话的皇帝,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被颜如魅抓在手中的灵馨! 对于江湖纷争,只要不太过分的,他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示意暗中为他做事的天意山庄出手。所以他基本上是不插手江湖中事务的。 可是,大前提的是,不能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那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就这样被人劫持着,皇帝就是再宽广的心胸也忍不下去! 就算他更注重自己将要找到的儿子,可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这个刚刚找到的女儿!何况,就算他女儿多,不在意,也得在意自己的面子! 所以,虽然吩咐了秋茹和秋萍去找雪儿,他却带着隐园内能带的所有力量,一路匆匆,直接杀到了沐风轩外,站到了单正的旁边。 单正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只得躬身将眼前的情势简单给皇帝分析了一下,皇帝眯起眼睛,瞬间就由一个和蔼普通的老者,变成了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上位者。 他随手拿出一块黑黝黝的,巴掌大小的铜牌递给单正:“派你的人,务必将这块令牌送到玉城守备那里,让他调动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赶往此地!” 这句话自然也落在了颜如魅的耳中,她冷哼一身,手中发力,灵馨便忍不住*一声,本就苍白的小脸上,立刻就渗出一层汗珠子来! “在你调兵遣将之前,”颜如魅又掐了一把灵馨,疼得她只哼哼,“我先毁了这个女子,如何?” 说话的时候,她竟然从自己的头上拔除一根金色的簪子,尖锐的簪子尖在火光下闪着金黄色的光芒,刺得人眼睛一花。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尖头就已经抵在了灵馨娇嫩地如同水豆腐一般的脸上。 冰冷的簪子尖抵触在皮肤上,让灵馨几乎面如土色,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目光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簪子尖。 然而她却不敢说话,一个字都不敢。毕竟和颜如魅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对于这个女人的恐怖还是有着不少了解的。 她知道此刻除非是按照对方的意思找来雪儿,或者是雪儿突然出现,否则自己就只有一个下场,被对方划花了脸那都是好是。 然而终归是有些不甘心的,若是划花了这张脸,她的单大哥还会不会愿意再多看她一眼?她还可能和他白头偕老吗? 可是雪儿,那也是自己最好的姐妹,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自私,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便要雪儿做出如此牺牲,跟着颜如魅走,最后变成停霜斋的第六具人皮? 单天鹰偷偷看雪儿的眼神,她知道那不一般,依着少女心思的敏感,其中包含这的情愫,她都不用去想。若是雪儿因为自己牺牲,那么他以后会怎么看自己,还会认为自己是那个天真单纯的灵馨吗? 他会不会把雪儿最终命运的悲惨,算到她的头上? 想到单天鹰,灵馨身上传来的疼痛似乎都轻了不少,然而她的目光在单正和皇帝的身后扫过来,扫过去,却始终没有看到她魂牵梦萦的那个身影! 他去了哪里?难道还在照顾雪儿,以至于连沐风轩这么大的动静都未曾放在心上,心里眼里都只有雪儿一个? 灵馨叹了口气,雪儿那么美,想必是有这个魅力的吧? 她的心里有些悲哀又有些委屈,最终化作泪意直冲双目,转眼眼前就是一片模糊,就连那火把的光芒,也都成了跳动着的,金黄的一片。 当然,灵馨的眼泪落在对面皇帝和单正的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种意思:到底是金枝玉叶,身娇肉贵,又哪里受得了这种惊吓和罪过? 于是皇帝慌了,急急朝着颜如魅道:“你住手,我不去调派人手,放你们离开就是了。只要你放了她!” 颜如魅自然也察觉到了手中灵馨身份的尊贵,于是就更加不可能放手了,于是继续灌注内力,一边催促着雪儿现身,一边威逼利诱着沐风轩内的散功圣女们。 也就这个时候,颜如魅背后的沐风轩内,突然一阵骚动,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沐风轩的大门突然敞开,那些在四周保卫的江湖义士个个带伤,从大门内陆续走了出来,站到了大门两边。 紧接着一个青年,那一身白衣在夜色火光下,显得异常干净,也从打开的大门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自发排成一队的无数或艳丽,或娇媚,或清秀,或俏美的少女来! 几十个美丽的少女,站在单天鹰的背后,让他一下就处于花团锦簇当中。 第五十九章 只要沈衣雪一个 只一眼,颜如魅就认出,跟在那个白衣青年身后的那些美丽少女,就是她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散功圣女,虽然不是全部,但至少也有一半! 可是,在看清这些少女的面容之后,饶是颜如魅再定力惊人,也不由气得扭曲了一张美丽的脸孔,甚至都有些狰狞起来。 七窍生烟也不过如此! 颜如魅等着单天鹰的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直接将眼前这个气定神闲,镇定自若的青年直接撕成一块一块,放进嘴里嚼烂都不能解恨! 好几十个散功圣女啊,虽然都是低阶的,可毕竟也是她的心血不是?就这么全给毁了! 单天鹰自然也感受到了颜如魅的目光,然而他却不在乎,甚至还朝着对方抱了抱拳,朗声道:“所有被天意山庄救回来的散功圣女,不算已经被送走的,此刻全都在这里!” 对面的单正和皇帝等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然而在惊讶过后,露出的却都是惊喜之色:如果所有的散功圣女都解除了毒素,那么在本身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又没有任何利益可得,颜如魅这一战,还有什么意义? 虽然不知道单天鹰是从和渠道进入的沐风轩内部,又是如何得到了这许多的解药,但这突然的变故,却足让他们扭转目前不利的局面。 颜如魅一张粉嫩娇艳的脸,即使是在火把的映照下,依旧泛着难看的铁青色。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直接,指着单天鹰:“你,你很好——” 单天鹰居然再次拱了拱手,道:“承蒙夸奖。” 而此刻的灵馨,在看到单天鹰出现的时候,顿时眼前就是一亮,就连颜如魅抓得她手臂生疼也一时忘记,只是欣喜地叫道:“单大哥……” 单天鹰这才留意到了被颜如魅抓在手里的灵馨,不由一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颜如魅心思转得极快,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青年用了何种手段,但是这下散功圣女已经废了,却是不争的事实。目前她唯一所能倚仗的,便是手中这个灵馨的身份还有她与雪儿之间的关系。 ——所有的散功圣女都可以放弃,唯独雪儿例外,哪怕她也已经被解除了体内的桃花醉骨丹,她也得将其带回去! 所以,她再次用力掐了一把灵馨,让灵馨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顿时冷汗涔涔,一张小脸更是煞白。 颜如魅的声音依旧灌注了内力,好像在同灵馨闲话家常一般:“看来,你这个好姐妹也不过如此嘛,关键时候,还不是想着自己保命?” 灵馨动了动嘴唇,刚想要替雪儿分辩几句,颜如魅抓住她手臂的手掌再次加大力道,就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几乎清晰的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啊——” 灵馨一声惨叫,几乎要晕厥过去,整个手臂立卡软软地垂了下来,看得另一边的皇帝脸皮都忍不住直抽抽,单正的额头上更是直接冒出无数冷汗,刚刚松了口气立刻又将心悬了起来。 颜如魅却连看都不看灵馨一眼,就连那惨叫也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目光一一从单天鹰背后那些散功圣女的脸上扫过:“沈衣雪在哪里?” 她的声音冰冷而妖媚,又似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诱惑着眼前这些如花似玉一般的娇嫩是少女:“谁知道沈衣雪的下落,告诉我,我饶她不死!从此放她自由,如何?” 一众少女面面相觑,眼中神色却是惊疑不定,虽然有人小声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沈衣雪一个,换你们几十个的性命,难道还不划算?”颜如魅继续诱惑着这些少女,目光最后却是落在了单天鹰的身上,瞬间竟流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来。 “沈衣雪不在这些散功圣女当中,想必是等阶比她们高,体内的毒素不容易解,我说的可对?”颜如魅看看单正和皇帝,有看看单天鹰,继续道,“所以,如今我只要沈衣雪一个,从此不再追究这些已经变成了普通女子的散功圣女,如何?否则——” 她的目光一戾:“你这次能救,能解毒,能送走,下次我就还能再抓,再喂药,再炼成散功圣女。” 这句话让单天鹰背后那些少女几乎同时变了脸色,彼此面面相觑之后,一下子竟然鸦雀无声起来。 而单天鹰的气定神闲也有些维持不住,颜如魅这句话提醒了他一件事情,那就是:雪儿和谈惜忙活了大半夜,将那些解药配制出来。他急匆匆地将解药带出,想方设法不惊动外门的人,将解药送进去,再让那些女子一个个服用,看着她们解除毒素,变成普通女子,却唯独忘记了一个人! 他突然就想起,谈惜和雪儿,当时似乎用光了所有的药材,而他则带走了他们配制好的所有解药…… 一时间心乱如麻,已经不是愧疚和自责可以形容。偏又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其中以散功圣女突然道:“我知道雪儿的下落,我们的解药就是她配制的!” 有一个开了头,就有另一个:“还有雨涵一直不肯服解药,她说想要让雪儿用另一种方式,能够保存内力的那种!” 这句话让颜如魅的脸色变了,单正和皇帝还好些,只是单天鹰的脸色却是瞬间无比难看,恨不得冲上前去,堵住那个少女的嘴! 然而终究是不能,只是望向先后开口的那两个少女的目光,却难免流露出一丝鄙夷来。 颜如魅笑得娇媚,却更让人恨得牙痒痒:“好,飞双和念巧,你们两个,本尊决定放过你们,不再追究下去。” 这句话让那两个少女面露喜色,甚至都要忍不住朝着颜如魅跪下来磕头。却听颜如魅又继续道:“只是,你们如此走出这天意山庄,却非我所能够干涉的!” 两个少女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还为消退下去,已经有三五个少女围了上来,手最快的一个已经向着那个叫做飞双的少女脸上挠了过去,同时口中叫道:“卖友求荣!” 雪儿虽然也是散功圣女,然而自从跟着皇帝进入天意山庄之后,不是被轩辕昰带出去,就是在停霜斋对着那五具人皮,再不就是在隐园同灵馨在一起,还真的一次未曾出现在沐风轩过,所以大多数的散功圣女,还真的不知道她的具体下落。 只是,前几日林若婵向这些少女分发解药的时候,为了给雪儿收拢人心,所以才告诉这些人解药是雪儿配制的,如今被那个叫做飞双的少女抢先说了出来,却又被颜如魅三言两语,一下就拨拉到了其他少女的对立面。 而另一个少女念巧,却是因为平日里与卿雨涵关系不错,然而对于卿雨涵执意不肯服解药的举动嗤之以鼻。而卿雨涵一心想要求雪儿通过银针保存内力的想法也就在一次争吵中,被卿雨涵不经意地提起,此刻一石二鸟,既算举报了雪儿下落,也算是暴露了卿雨涵未服解药,依旧是散功圣女的事实。 颜如魅的眼睛果然一亮:“卿雨涵在哪里?” 她的目光再次从那些少女的脸上一一掠过,这才发现卿雨涵竟然不在其中,于是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单天鹰的身上:“卿雨涵在哪里?” 单天鹰的脸色有些难看,心头一瞬间竟然泛起了深深的无力感。实在是不想再看身后的那些少女一眼,就连她们扭作一团,混缠撕打也不想理会。 可是,他也不知道卿雨涵在哪里,他只记得,方才他带着解药,趁着那些守卫在沐风轩外的江湖义士与颜如魅带来的人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找了僻静之所翻进了沐风轩,分发解药的时候,就没有在已经慌乱成一团的散功圣女当中,看到卿雨涵的身影。 所以,没有人知道卿雨涵的下落。 没有找到,也没有人回答,颜如魅也就暂且放下。她冷冷瞥了一眼已经陷入了混乱当中的那些少女,继续道:“那么,有谁见过沈衣雪呢?” 她是声音当中拖着一时威严和不耐烦,却让混乱的少女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缩起了身子。 而那念巧和飞双,此刻更是无比狼狈,不要说原本梳理地整齐的发髻,就连光洁的小脸,也不知道被谁挠成了满脸花。 一个挠在额头上,横着两道,让她看起来有些像百兽之王,并且还挠得很中,就是现在都依旧有鲜血是不停地往外渗,然后顺着鼻梁就往下缓缓流淌。 另一个则是被挠在了右侧脸颊,斜斜的三道,乍一看好像三撇胡子似的,同样以是皮肉翻卷以后怕是免不得要留疤了。 见依旧没有人回答,颜如魅目中瞬间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再一次握住了灵馨另一只手臂! 然而她却迟迟没有发力,反而是再次将内力灌注到声音当中:“雪儿,三息的时间早就过了,我仁至义尽。你就等着给你的好姐妹收尸吧!” 说完这句话,颜如魅握住灵馨手臂的手掌,才开始准备发力。 “不要——”这是皇帝的声音,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心疼是难免。 “且慢!”说这话的是单正,然而开口之后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毕竟,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对方的东西。 他当然不能让公主在他天意山庄出事情,可同样也不愿真的用雪儿去交换,毕竟那还是他义弟的女儿。所以,在一声且慢之后,单正竟然没有了下文。 这一次,颜如魅的动作很慢,好像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清似的,几乎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握上了灵馨纤细的手臂。 “颜如魅,放了灵馨,我跟你走!” 声音不大,甚至还有着熟悉的甜润,却带着不属于女子的坚定和固执,一下就出现在了单天鹰的背后。 第六十章 你,过来 雪儿不会轻功,又没有找到单天鹰小时候玩耍钻过的狗洞,所以也只能认命地翻墙。 好在这沐风轩只是天意山庄的内院,围墙不算太高,她踩着谈惜的肩膀,也就比墙头高处了半截,翻上去也就不怎么费力气了。 难的是下来的时候,雪儿坐在墙头上,还没有等到谈惜翻墙过来接住她,就被前面颜如魅灌注内力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便一头栽了下来! 如果她不是刻意练过一些舞蹈,虽然不懂轻功,好歹身子轻盈,动作敏捷,并且下意识地蜷缩了身子抱住头,又借势向前一滚,缓冲了不少力道,怕是直接就要摔个鼻青脸肿,半晌动弹不得! 谈惜被她吓了一跳,于是连忙翻过来将她搀扶起来,又观察了一下四处无人,这才方下心来,扶着雪儿开始找路。 大约是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沐风轩大门那里,所以雪儿和谈惜一路行来,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 不管是散功圣女,还是天意山庄的庄丁,亦或者承天教的教徒,甚至后来的单天鹰,他们谁都没有看到。如果不是大门方向出来的隐隐的,嘈杂的人声,还有颜如魅刻意灌注真气的声音,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夏日夜短,此时此刻,浓重的黑夜似乎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地之间已经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在下一刻东方已经露出了第一丝鱼肚白。 沐风轩的地形并不复杂,雪儿和谈惜三转两转就找到了散功圣女所在的地方。 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地狼藉证明着这里方才是有人的,而且集中的人还不少,想必是单天鹰带着解药,就是在此将那些女子集中起来,然后迅速分发解药的。 而这里没有人,前面的大门处又十分喧闹嘈杂,就是不用想也知道,单天鹰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将那些人都带到了大门处。 至于解药,就算是剩下了,想必也是被单天鹰带在身上的。这么宝贵的东西,不可能直接丢弃。 雪儿转了一圈儿,也就停下了动作,正要准备同谈惜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口,外门就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惨叫! 骨头断裂的声音雪儿自然的听不到,但是那女子叫声之惨,也足以说明她正在承受着和怎么样的痛苦。 雪儿脸色一下变了,连谈惜也来不及招呼,直接就朝着声音的来源出冲去! 虽然那声音因为痛苦已经有些变形,但是雪儿却还是能听出来,那是灵馨的声音,她们,太熟悉! 想到颜如魅灌注着内力的警告,雪儿知道,这是颜如魅出手在折磨灵馨,要命虽不至于,但是痛苦却是难免。 而颜如魅的手段,会让人觉得,与其承受痛苦,还不如一死百了。 谈惜一路上的各种计划,此刻全被雪儿抛在了脑后,她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冲到颜如魅面前,将灵馨换回来! 而谈惜,正一脸紧张加埋怨地四处寻找着,却是一无所获。正在懊恼之际,却发现雪儿竟突然跑了出去,于是也只好离开去追。 天亮得很快,颜如魅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毕竟再继续耗下去,对于她这一方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她带来的承天教徒虽然也不少,但是因为一开始分散到各处去放火,有被抓住的,所以后来聚拢在她身边的,并不是太多。 本来她是准备派人将整个沐风轩团团围住,以防有人从后门或者其他地方逃跑,结果却因为那些守卫在四周的江湖人士,双方打了起来,结果损兵折将,也就只能集中了全部的人堵住了沐风轩的大门。 再加上单天鹰不知通过何种方式,进入了沐风轩内部,直接将解药分发给了里面的散功圣女,几乎废了她全部的心血。 虽然心中恨的要死,也怄得要死,可审度衡量之下,颜如魅却也绝不愿意气用事,只图一时痛快,结果损兵折将,却无利可图,她才不要那么傻。 因此,她抓住灵馨,不惜威逼利诱单天鹰身后的一众少女,指名道姓只要雪儿一个! 雪儿的声音也就是刚刚想起,立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管是远处的单正和皇帝,被夹在中间的颜如魅和她身后的承天教徒,还有她手中面色无比苍白的灵馨,还是同样站在沐风轩大门口的单天鹰和那几十个少女,几乎若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一夜未眠,雪儿脸色有些苍白,身子似乎也分外单薄了些。刚刚露出来的晨曦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肩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泛着金光的浅红色光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恍若梦幻一般。 “雪儿出来了!”“她在这里!”“就是!” 于是那些少女自发地闪出了一条路来,仿佛躲得晚了便会同雪儿一样,被颜如魅留意到,然后指名道姓。 单天鹰转头,心中却不禁替眼前这个美得好像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女子,敢到一丝悲凉。 同时也不禁为身后那些刚刚服下解药的少女们悲哀,同样都是散功圣女,她们的命难道天生就比雪儿的要高贵一些吗?为何明知道雪儿若是真的跟着颜如魅离开,会面临何种命运,却连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没有,甚至都不感念这个女子彻夜未眠地为她们配置解药的恩情? 当然,单天鹰并不知道,从始至终,在圣女岛上,雪儿都是受到其他圣女所排斥的。 不仅因为雪儿生得比她们美,更因为雪儿的天资,比其他人的修炼速度都快,所以格外得颜如魅的青睐,让她们无比嫉妒! 嫉妒的后果就是疏远,也就造成整个圣女岛如此多的圣女,却只有一个灵馨与雪儿交好。 灵馨只觉有剧痛从自己的左臂传来,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才好。她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了。然而,雪儿的声音却是异常清晰的钻入了她的耳孔,让她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她一下睁开了眼睛,却因为正对着沐风轩的方向,首先看到了单天鹰,于是也就到了单天鹰眼中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雪儿,你快走,不要你来交换我!” 灵馨一时连手臂上的痛楚都顾不上,因为方才那一声惨叫,嗓子都有些嘶哑,朝着雪儿拼命大叫着,“你走啊,快走!” 对面的皇帝自然也看到了雪儿,不禁眼前一亮:虽然当初在大船上的时候,雪儿曾多次用银针替他缓解头痛,他从心底对于这个少女的印象也不错。可再好的印象,也抵不过自己的亲生女儿重要! 于是,皇帝也开口了:“救下灵馨,重重有赏!” 也难为他到了此刻,还没有将一个“朕”字脱口而出,却让旁边的单正垂下头去,一时竟不敢再去看那个晨曦中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 单正的脸色一变,心中竟不由生出一丝悔愧之意,悔自己为何竟要搭皇家这条线,暗中为皇帝做事,导致了如今的种种身不由己。 当皇帝身边的侍卫总管为达目的故意冤枉折辱雪儿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停地安慰自己说着是情非得已,谁让皇帝要找的人非要将皇家的魔妃之泪交给她呢? 可同时却又对雪儿心生愧疚,因为她是他义弟的女儿,那一块凤纹玉佩不会有错,作为长辈他理应回护她,却因为天意山庄的利益而选择了袖手旁观。 如今,看她眉心那一点粉红,自然是尚未服下解药,若是真的为了就灵馨公主而束手就擒,那么下场和命运,几乎都不用去想,想必停霜斋内很快就会有第六具包着桃红色粉末的人皮。 这可不再是冤枉和折辱,这可是实实在在地性命攸关! 单正正的很想开口阻止雪儿,却因为身边皇帝陡然威严起来的气势而不得不再次选择了回避。 雪儿自然不知道各人心中各种的想法和算盘,她只是在感动于灵馨那句“雪儿,你快走!”越是这个时候,越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心,到底哪个才是真心,哪个又是假意! 灵馨的公主身份尊贵不谈,就凭她们之间这十多年的交情,她又怎么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灵馨被颜如魅带着。 诚如颜如魅所言,那毒素能解,自然就能再下一次。 何况,此刻灵馨已经解除了毒素,还阴差阳错地保存了一丝内力,她应该值得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所以对于灵馨撕心裂肺一般的呼喊,雪儿选择了充耳不闻。 从那些女子自动分开,雪儿出现在视线当中,颜如魅的目光就直接落在雪儿眉心那颗粉红色的点额砂上面,目中终于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放松。 “你,过来!”她一指雪儿,不过随即又道,“等一等,把你身上的银针扔出来。” 雪儿一顿,耸了耸肩,从怀中取出绢布的小包,展开,露出里面大小长短不一的各色银针来,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颜如魅的眼睛无比锐利:“这不是你常用的那个。” 雪儿老实道:“那个丢了。” “丢了?丢在哪里?” “玉城城外。” 雪儿的回答却让单天鹰的心不由一颤,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了雪儿身上。 颜如魅道:“你觉得我会信你?” 雪儿摊了摊手:“你爱信不信。总之就是我在玉城城外与人争执,没有来得及使用便被打落在地,之后也忘记去捡了。” 颜如魅的目光变幻不定,似乎在考虑着雪儿这句话的真实性,然后看看已经完全熄灭,冒出缕缕青烟的火把,还有完全大亮的天色,终于朝着雪儿说了一句:“你,过来!” 第六十一章 言而无信 只两句简短的对话,却让木楞楞地望着雪儿的单天鹰的思绪,瞬间回到了当日的玉城之外。 当时雪儿的位置,掉落银针包的位置,还有龙之钧和那个突然出现的中年人的位置,骤然之间就浮现在了单天鹰的脑海中! 他的心蓦然一惊,随后便是彻骨的冷意,就好像行走在冰面之上,突然就坠了下去!寒冷和黑暗瞬间侵袭而来,他却又找不到落下时候的那个冰窟窿,只剩下满心的焦急茫然。 有些怔楞地看着那个纤细到有些单薄的身影由远及近,单天鹰一时竟然忘记了伸手去拉,直到擦身而过,他才如后知后觉一般,伸手去拉那个女子。 触手微凉,也不知是这清晨的寒意,还是她的体温,沁入指尖让他的手竟不由一抖。于是竟不敢用力,那手臂便从他的指尖滑脱出去。 “雪儿。” 单天鹰终于忍不住出声轻唤,然而在眼前的女子疑惑地回头之后,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雪儿楞了楞,眉头微皱,不解地望着单天鹰。 “不要去。” 单天鹰突然就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只有双唇一张一合,好像离开了水的鱼儿,无言地翕动着。 他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用尽所有力气,以至于全身都在微微地发抖。他的目光中满是乞求,还夹杂着一丝懊悔和愧疚,无比沉重地落在了眼前女子绝美精致的脸庞上,不能移开分毫。 雪儿似乎读懂了他的唇形,嘴角竟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颜如魅指名道姓地要她出面来交换,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就算这一次牺牲了灵馨,保全了自己,且不说从道义和良心上无法过去,一辈子都要生活在内疚和愧悔当中。 就算她能够承受良心上的谴责,能躲过颜如魅的下一次抓捕吗? 只要她还是散功圣女,只要她体内的毒素尚未解除,她就难逃散功圣女成为人皮的命运。 单天鹰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伸手在怀中乱摸起来,摸过来,又摸过去,最后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脸色苍白,目光也呆滞了起来。 他怀中空空如也,连一包解药都没有了! 雪儿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一笑,眼角的余光却是瞟向了不远处的颜如魅身上,最后又落在灵馨身上,那意思:颜如魅还在,你总不能让我当着她的面服解药吧?不然灵馨焉有命在? “雪儿——” 终于从沐风轩中追了出来的谈惜,一出来就看到了正朝着颜如魅走过去的雪儿,急得冷汗都冒了出,一边追,一边大叫了一句。 雪儿回头看到谈惜,露出一个微笑来:“谈大哥!” 颜如魅皱眉,终于不耐烦起来,冷冷朝着雪儿道:“你磨蹭够了么?” 说话的时候,她竟然再一次掐住了灵馨的手臂:“还是你希望灵馨的手臂再断一条才甘心?” “颜如魅!”雪儿恨极,然而却因为顾忌着灵馨而无奈,她顾不得再去看谈惜,也顾不得再出猜单天鹰的各种意思,急忙朝前走了几步,在离颜如魅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住。 颜如魅皱眉:“过来!” 雪儿道:“不行,现在你要松开灵馨,我朝你那边走,她朝单庄主那边走。” “不行!”颜如魅道,“那样我无法兼顾,万一她走得急了,你再退回去,我该往哪边追?” 雪儿本意是灵馨往单正这边走,毕竟这边还算人多势众,又有单正在,怎么也能护得灵馨周全。然而颜如魅却是死活不肯答应,她无奈,然而却也不肯直接走到颜如魅身边:“那你让灵馨朝我这边走。” 说完她又回头看了依旧呆愣的单天鹰一眼,示意对方等下接住灵馨。 谈惜这才回过神来,朝着雪儿的方向就要追,颜如魅身后两个承天教徒立刻往前踏出,拦在了谈惜面前。 雪儿闻声回头:“谈大哥,我会没事的。” 说完竟然还朝着谈惜微不可查地眨了眨眼睛,让谈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再次去挠他的鸟窝头。 颜如魅思索了一下,终于松开了灵馨的手臂,并推了灵馨一把。 灵馨被颜如魅生生折断一条手臂,剧痛难忍,身体自然也就难以保持平衡,一个踉跄就要朝前扑倒! “灵馨!” 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朝着灵馨冲过去,想要在灵馨扑倒之前接住对方! 然而,就在雪儿的指尖尚未触及灵馨的身体时,颜如魅突然动手了! 就好像提前约定好了一般,在颜如魅动的时候,她身后几十个在大白天依旧蒙着脸,作夜行打扮的承天教徒,也一齐跟着动了! 颜如魅恍如一道红色的闪电,直接就朝着雪儿和灵馨的方向冲了过来! 谁也没有想到,颜如魅本身一个女子,力道竟然如此之大,一手一个,竟然将雪儿和灵馨同时抓住! 灵馨左臂剧痛,自然是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而雪儿却是猝不及防,直接就被颜如魅制住了穴道,无法动弹,自然也就无法反抗! “颜如魅,放下雪儿!”这是谈惜的声音,“你言而无信!” 随即竟是皇帝的声音:“雪儿已经在你手中,将灵馨还回来!” 然而颜如魅根本就懒得理会他们的声音,下一刻直接带着这两个女子,冲天而起,直接就朝着对面沐风轩的阁楼顶上飞掠而去! 几乎就在同时,她背后的那些承天教徒,各自举起手中兵刃,没有兵刃的或拳或掌,直接就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对手攻击了过去! 怒喝,怒骂,几乎同时响起,此起彼伏,却不能阻颜如魅的身形分毫。 就在颜如魅一手抓着一个,身形在阁楼顶上转身的时候,下面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战当中! 似乎有人看出了皇帝的身份不凡,于是单正连抽身去追的空隙都没有。杨进不在,他只有随时做好替皇帝挡刀,挡剑,挡拳,挡掌的准备。 颜如魅也不知道是何时向这些承天教徒传达了命令,亦或者是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定好的,她本来就准备放弃这些已经服下解药,成为普通女子的散功圣女。 没有人知道原因,就好像当初圣女岛被天意山庄攻下,成为一座荒岛,颜如魅竟然还要再派人去将那岛给炸平一般。 所以,面对沐风轩外那些已经成为普通女子的散功圣女,那些承天教徒竟然没有丝毫手软!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念巧! 只见一片鲜红的花朵骤然绽放在半空,念巧连一声惨叫都没有,便直接被一个承天教徒劈成了两半截! 温热的鲜血飞溅,甚至有两滴落在了单天鹰的脸上,让他玉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狰狞。 至于离念巧近的几个散功圣女,直接就被喷出来的鲜血溅了满脸满身,然后都不等承天教的人动手,直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沐风轩门口,只有几十个散功圣女,除了单天鹰和谈惜,还有十来个轻伤的江湖人士,之前已经应对过一次承天教的攻击,体力自然是下降了些。再加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让承天教的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眨眼就有五六个少女被直接砍倒,其余的不是受伤,便是被惊吓得不轻。 单天鹰的心思,却根本就不在这些被颜如魅放弃的少女身上,他的心里都是被颜如魅掠走的灵馨和雪儿。 然而,还不等他出言指责颜如魅的言而无信,就听阁楼顶上的颜如魅“格格”一声娇笑道:“雪儿,不是我要言而无信,而是不能现在就相信你,所以,你就不要拿眼睛瞪我了,瞪不死人的!” 下面的场面更加混乱不堪,又有几个少女受伤,其中还有几个天意山庄的庄丁,也跟着受伤,就连那些江湖人士,也有一个被一刀砍在后背上,血流不止,只得退到一旁。 谈惜战斗力不强,身上的各种药粉却是不少,如同变戏法一般掏出了瓷瓶,就将其中的药粉洒向了那人的后背上。 当然,承天教的教徒也并不是没有伤亡,甚至伤得还不轻,几乎就没有一个不挂彩的。 可他们依旧悍不畏死地拼杀着,让人想要避开都不能。而颜如魅,似乎已经准备连他们一起放弃,对于他们的受伤,死亡,根本就视而不见。 在说完那句话后,她便再次一手抓着一个,双足一顿,再次飞掠而起,转眼竟消失在了沐风轩的阁楼之后,脱离了众人的视线。 几乎是下意识的,单天鹰就想朝着颜如魅消失的方向去追你,结果一个承天教的教徒一拳打来,他不得不侧身避开,直接一脚就朝着对方踢了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竟然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单天鹰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一脚竟然踹碎了对方的小腿骨头。 那人却只是冷哼一声,单腿支撑,身子一转,竟是再次朝着单天鹰抡过来一拳! 单天鹰的行动再次受阻,心中火烧火燎一般,又担心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失去颜如魅的踪迹,于是这一次不再避让,一边伸手格开对方的拳头,一边再次朝着对方的单腿踹过去。 又是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终于不得不跌坐在地,不能再拦住单天鹰的去路。 单天鹰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提气纵身,好像凌空搏击的苍鹰一般,朝着颜如魅消失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不管这里战况如何,失去颜如魅带领的承天教徒就好像没头苍蝇,终究是不堪一击,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他所在意的,却是那个突然被颜如魅带走的女子! 沐风轩的阁楼顶上,晨风微凉,单天鹰举目四眺,却只看到了朝着正方向疾驰而去的一个小黑点。 他不再犹豫,甚至都不想再理会沐风轩前双方交战的结果,直接就朝着那小黑点追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 被迫放弃 颜如魅的轻功到底有多高,单天鹰无从知道,但他却知道,对方的轻功肯定要高出自己不是一点半点。 对方不过一个女子,还一手抓着一个,虽然雪儿和灵馨也是女子,就算身姿轻盈,也不是完全没有分量的。可就这样,在单天鹰一路向北追的时候,也只能保持着不让颜如魅脱离视线,根本就无法将距离拉近。 而颜如魅的内力似乎分外悠长,一个时辰下去身形依旧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单天鹰的额头上都渗出汗来,竟然依旧不见对方的身形有所迟滞。 他的心中有些气馁,然而却又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稍微一慢就会失去颜如魅的踪迹。 更确切的说,是失去那个纤细单薄的女子的踪迹。 他没有心思去埋怨龙之钧,所有的心思全都用来了追赶颜如魅上。他想要追上那个女子,告诉他,在龙之钧的事情上,自己是真的错了。 颜如魅所逃的方向依旧是正北,只是却非顺着官道,一开始脚下还是稀疏的杂草,到后来草逐渐茂密,最后竟有树木出现,虽然疏落,却足够阻挡人的视线。 而此时,太阳已经再次跑到了天空的正中央,毒辣辣地照射下来。单天鹰心焦如焚,若是颜如魅带着两个女子钻进那树林中,他又该去哪里再找? 然而,前面的颜如魅却身子一抖,突然就停了下来,似乎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什么。因为隔得太远,单天鹰并未听清内容,只是从语气中感觉到了无边的愤怒。 紧接着颜如魅竟完全停了下来,又回过头来,似乎看到了一直坠在后面的单天鹰,似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就手一抛,灵馨就被她高高抛起,朝着单天鹰的方向就飞了过来! 鹅黄色的身影,裹挟着劲风,朝着单天鹰的方向呼啸而来! 这是将灵馨当做大个儿的暗器来使了呢! 然而单天鹰可不敢把灵馨当做暗器来接,恨不得吐血一般,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极限,同时伸出手去,去接已经开始斜斜坠下来的灵馨! 可饶是如此,却还是不够! 就在单天鹰的手指尖离灵馨不足三尺远的时候,颜如魅加诸在灵馨身上的力道已经完全消失。于是,下一刻灵馨的身子就朝着地面直直地坠落下去! 单天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朝前一扑,顿时便有青草微涩的气息钻入了鼻孔。再下一刻只觉得背上一重,灵馨的身子已经砸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灵馨的身子娇小玲珑,自然应该是轻盈无比,可在重力惯性之下,却是险些让单天鹰吐血。他只觉得有一柄大锤,重重地砸在了后背,让他不禁闷哼一声,竟是半晌都没有抬起头来。 背上的少女痛苦地*了一声,之后便再没了声息,随后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单天鹰缓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朝着颜如魅的方向看去,然而却只看到了一片碧绿幽幽的树林,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叹了口气,心中无比懊恼,怕是自己接住灵馨的工夫那颜如魅就已经带着雪儿远离,脱离了他的视线。 可他背上还有个人,他总不能丢下不管。于是只好缓缓侧过身子,让灵馨从他的背上慢慢滑落,然后他再坐起身来。 灵馨已经昏迷了过去,除了依旧紧皱的眉头,几乎就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意识,让单天鹰吓了一跳,竟然忍不住去试她的鼻息。待又微弱的,湿润的气息从她小巧的鼻端呼出,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方才趴着的时候就无法看到颜如魅和雪儿的身影,而现在虽然站起身来,却依旧无法看到,让单天鹰不由大为泄气。 同时又有些犹豫和为难,抛开灵馨的身份地位不谈,就是她现在的状况,也不允许他丢下她再往前追。可是若带着灵馨去追那基本上就是痴人说梦! 开始颜如魅一手抓一个,他赤手空拳都追不上人家,如今颜如魅那里少了一个,自己这里多了一个,估计就更没有追上人家的希望了。 可若是就此放弃,将灵馨带回天意山庄,等他再折返回来,都不知道颜如魅要走出多远去,到时候想要再找到雪儿,那可是难上加难。 单天鹰犹豫了,眼睛望着颜如魅消失的方向,却终究迈不出一步去。 直到脚下的灵馨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他才回过身来,于是又看着灵馨苍白的小脸发愣,复又想到灵馨被颜如魅生生折断一条手臂的事情。 毕竟对方还是个女子,若是真是因为时间过久耽误了治疗,或者因为落下什么隐疾,以后该如何见人? 何况她还是公主之尊,就更不能有所损伤了。倒不是皇帝问罪,而是这样的公主简直就是有辱国体,怕是也只有冷宫或者悄悄被嫁给某个普通人的命运。 这样一想,单天鹰咬了咬眼,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树林,仿佛那就是雪儿一般,这才下定决心,弯腰竟灵馨抱了回来,朝着来路往回走。 本来用轻功带着灵馨回去,速度快些,他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再去追颜如魅和雪儿。可单天鹰追了一路,自己的内力消耗也非常严重,于是只能将灵馨抗在自己的肩上,一步一步顺着来路往回走。 刚才追的时候没注意,如今这一步步走来,这才发现,一个上午的时间,自己追着一颜如魅竟然足足离开了天意山庄百里之遥! 而灵馨手臂断了,因此一路上单天鹰除了扛着,就只能是抱着,就连大胆将她背在后背上也不敢,怕万一一个看顾不到,碰到了她被颜如魅捏碎的手臂。 好在走了没有多久,他就找到了官道,上了官道没有多久,就看到了人,看到了马车。 那马车不大,连个车厢都没有,一个年轻男子驾着车,上面做坐着一个报奶娃的年轻妇人,应该是小两口出门。 也幸亏天意山庄在这一带的名气不小,因此当他表明自己天意山庄少庄主的身份时,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就让他带着灵馨上了马车,然后那妇人往旁边挪了挪,直接调转马头就往回返。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离天意山庄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因此一直走到日暮十分,隐隐看到玉城的影子,单天鹰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只要能到玉城,一切就都好办了。 玉城的人几乎都识得他少庄主的身份,所以事情也就好办了许多。在安顿了那一对年轻夫妇之后,单天鹰带着灵馨找了郎中,先将她折断的手臂处理好,这才带着灵馨再往天意山庄赶。 在郎中固定灵馨手臂的时候,灵馨直接就被痛得清醒过来,也让单天鹰松了口气。 之后单天鹰才问起当时的情况,灵馨却也说不太清。被颜如魅折断一条手臂之后,就痛得几乎要神志不清,所以才被颜如魅一掌推得险些趴到地上。 之后雪儿来扶,却被颜如魅一手一个全都抓住,这些单天鹰也是亲眼所见,她也就不再重复。 只说灵馨和雪儿被颜如魅制住穴道,动弹不得,直接抓着就出了天意山庄。 颜如魅将所有的承天教徒都留下的意思自然的为了给她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然而却没有想到单天鹰竟然不顾一切的追了出来! 所以,从一开始颜如魅就有将灵馨丢下,趁机带着雪儿逃逸的意思。 只是没有想到单天鹰追得太急,颜如魅一时也腾不出手来,知道时间一久,灵馨和雪儿身上的穴道缓缓自动解开。 因为只是两个空有内力不能用的散功圣女,所以颜如魅点穴也没有用太多的内力,否则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灵馨机缘巧合,不但解除了毒素,还保留了一丝内力在体内,虽然一只左臂被颜如魅折断,疼痛难忍,但却还是比雪儿恢复的还要早一些。 同时也因为特别疼痛的原因。所以灵馨虽然恢复过来,却依旧选择了不动弹,也就让颜如魅放松了警惕。 至于雪儿是何时,恢复过来的,灵馨也不是很清楚。她只记得当时雪儿对着她微微的眨了眨眼睛,就在她还在思索对方动作的含义时,雪儿的手,动了! 灵馨也不知道雪儿的手中何时多了一个蓝色的小瓷瓶,她只看到雪儿拿着那蓝色小瓶,朝着颜如魅就手一扬,便有一蓬熟悉的,灰色中泛着蓝莹莹的光芒的粉末,直接就粘到了颜如魅的脸上和身上! 颜如魅的身形一顿,立即就停了下来,在灵馨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何事的时候,直接就将灵馨朝着单天鹰的的方向大力抛了过去! 灵馨于是再次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便是方才固定手臂的时候,直接疼醒! 当时因为事发突然,她也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回想起来,雪儿撒向颜如魅的的那一蓬灰色中泛着蓝莹莹光芒的粉末,竟是与当日谈惜撒向杨进的,一般无二。 单天鹰皱眉,没有再追问什么,反而陷入了沉思。不过短短的一日时间,那个女子的身上,竟似多了许多他所看不透的东西。 他不知道为何突然谈惜就成了她的大哥,为何她身上会有谈惜对付杨进的那种名不见经传的药粉。 他更想知道,她要那些药粉,是单纯地为了防身还是另有目的,若是说为了对付颜如魅,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若是知道颜如魅会掳走她,她向谈惜所要的,怕是会置人于死地的,或者能够压制内力的毒药才对,而不是除了痒痒之外毫无用处,十分鸡肋的这种药粉。 单天鹰突然发现,自己看不透那个女子了。或者,从一开始就不曾看透过! 这让他的心中有些黯然,带着说不出的失落和微微的疼,瞬间充塞了他的整颗心房。 他的表情让灵馨有些不安,于是忍不住怯怯地问他:“单大哥,你怪我吗?” 单天鹰一愣,不解地望向对方,其间在烛光下,灵馨的原本苍白的脸色竟然好像涂抹了一层胭脂一般娇艳,让他的心都不禁跟着一荡。 于是,那句“怪你什么”也就没有问出口来。单天鹰呆了一呆,心思不由自己的飞到了那个被颜如魅带走,依旧下落不明的女子身上。 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颜如魅是否为难了她?而天意山庄,将来的某日,会收到她的人皮吗? 他突然就不敢想下去! 第六十三章 被女人扯了衣服 而实际上,颜如魅带着雪儿并未走远,因为雪儿被她制住的穴道刚刚自动解开。她猝不及防,被雪儿迎面兜头的粉末扬了一头一脸,瞬间娇俏粉嫩的脸庞就好像被涂了一层灰,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雪儿险些笑出声来,当然,她却又不敢真的笑,因为颜如魅发怒了! 她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百密一疏地被这个鬼丫头给钻了空子! 而雪儿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目力所及,迅速由草地转为蓝天白云以及灿烂的太阳,下一刻竟然被颜如魅高高的举在了半空中! 颜如魅的力气有多大?雪儿来不及考虑,然而被人举在半空中,自知无所依靠的那种感觉,居然她的心瞬间有些慌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眼角的余光又看到了同样被高高举起的灵馨,恍惚间,只见灵馨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竟然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雪儿的后背感觉到了颜如魅的手在发力,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惧:就像自己就此脱离颜如魅的掌控,还是该恐惧被人如同麻袋一般扔出去的悲惨下场。 然而还未等他她想明白到底该以何种情绪面对的时候,颜如魅抓住她后背的手,竟然松了一松! 雪儿正疑惑间,就见灵馨穿着鹅黄色衣裙的身体,如同被进攻射出的利箭一般,朝着单飞鹰的方向就直直射了过去! 她来不及呼叫灵馨,便再一次感觉到了天旋地转。 然后雪儿就再一次看到了地面,同时耳畔传来颜如魅低低的咒骂声:“该死的,你到底朝我身上撒了什么!” 雪儿努力的抬起头,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颜如魅,于是就发现颜如魅用刚将灵馨扔出去,空出来的那只手,满头满身的开始乱挠起来,与当日的杨进如出一辙! 被人如同拎小鸡仔儿样的拎着,雪儿当然全身非常的不舒服,但是看到远处的单天鹰接住了灵馨,她还是松了口气。于是就连回答的语气也带了一丝轻松:“你猜。” 脸上蒙了一层灰色的粉末,也看不出颜如魅的脸色来,但是雪儿就是猜,也可以猜到她的一张俏脸肯定被气得通红,只从那一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然而颜如魅的自制力却不知道要比杨进好了多少,她只在自己的身上挠了几次,就停下手来,看着单天鹰接住灵馨,只顾忙着照应对方,来不及再看自己这边,拎着个转身,疾走几步,就冲进了前面稀疏的树丛中。 单天鹰和灵馨瞬时就从雪儿的视线中消失,她只能看到高低错落的各种树木和杂草,从她的眼前飞逝而过。 因为一直没有看到天上的太阳,雪儿竟然连方向感都失去了。她只觉得颜如魅带着自己一通疾走,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才停下脚步,然后便“扑通”一声将自己扔了下来。 身下还有些柔软的小草,不至于让雪儿的身体直接接触坚硬的地面,所以也就没有摔得太严重。 然而饶是如此,雪儿也感觉到了颜如魅的怒火,因为只是那一掼,也让她全身好像散了架一般。 雪儿动弹不了,也就不再动弹,反抗不了,也就不再反抗,颜如魅将她掼在地上,她也就安静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颜如魅狠狠的瞪着地上的女子,目光中似乎能喷出火来,然后又忍不住伸手又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挠了几下,。看上去就好像一只被激怒的猴子一般,一边恶狠狠地抓挠这字,一边咬着牙吼道:“沈衣雪!” 雪儿依旧保持着颜如魅将她掼到地上时候的姿势,连手指尖都没有动一下,只有眼皮掀了掀,表示自己听到了颜如魅的话。 可惜她是侧身趴在地上的,所以她掀眼皮的动作,颜如魅根本就看不到! 当然,雪儿也根本就没有想让对方看到——若是看到了,颜如魅还会如此刻般愤怒吗? 颜如魅只觉得自己被气得都要七窍生烟了,而脸上身上沾到那些粉末的地方,更是奇痒难忍。甚至随着她因为愤怒而升高的体温而愈发痒得厉害了起来。 更可恼的是,她的衣衫本来就暴露,几乎大半雪白的胸脯都露了出来,甚至那两抹雪白的高耸,中间的丘壑都若隐若现。 所以,她身上沾到那灰色粉末的地方,格外多! 要因此也就格外地痒,若非她定力惊人,只怕要将自己的脸和胸脯都跟着挠破。而雪儿的默然更是让她恼羞成怒,于是又低吼了一声:“沈衣雪!” 然后继续没有得到雪儿回应,颜如魅终于是忍不住弯下腰去,一伸手就薅住雪儿的衣领,逼得她不得不面对自己。 于是颜如魅就看到了雪儿的眼皮再次掀了掀,这醒悟过来这竟然是对方回应自己的方式。 “沈衣雪,我在叫你,你聋了吗!”颜如魅朝着雪儿大吼,脸色有些狰狞,“怎么就一声不吭!” 雪儿这才睁开眼睛瞟了颜如魅一眼:“有什么问题你就快问吧,不然身上一直痒着,该多难受?”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多么关心的语气,却直接将颜如魅的一张俏脸气的,由青专红,由红转白,由白再转黑,由黑最后转紫,就连雪白的胸脯也跟着起伏不定。若雪儿是个男子,怕是难免要想入非非了。 “你——”颜如魅被雪儿气的狠了,忍不住扬起一只手掌就要朝雪儿脸上扇过去。雪儿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然而却迟迟没有等到巴掌落下。 她好奇地将一只眼睛张开一条缝,于是就看到了继续满头满脸乱挠的颜如魅。 雪儿险些没有笑出声来,却也怕真的激怒对方,忍得好不辛苦,就连一张小脸都跟着红了起来。 颜如魅是什么人,雪儿的表情动作怎能瞒得了她,于是面色一冷,腾出一只手来朝着雪儿伸出:“拿来!” “什么?”雪儿一愣,有些不解地望着一脸愤怒的颜如魅。 颜如魅恨不得直接掐死这个笑得无比幸灾乐祸的丫头,然而终究也只能强忍了下来,咬牙道:“就是刚才那种药粉!” 雪儿翻了翻白眼,答得干脆:“没有了,都给你了!” 颜如魅险些气晕过去:什么叫都给她了,她什么时候想要了? 雪儿感觉,颜如魅的呼吸都粗重起来,仿佛下一刻便能直接从鼻孔里喷出火来,心中难免有些小小地报复的快意。 打,打不过,跑,跑不掉,她似乎也就只剩下了口舌之利还能勉强逞强一番。同时心中也笃定颜如魅不会要自己的命,这才敢如此大胆。 ——若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在天意山庄的时候直接动手就好了,又何必费这许多周折,还被自己洒了一身的痒痒粉,活脱脱地变成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然而,她却也实在高估了颜如魅的耐心。见她不肯好好回答,颜如魅直接就出手,一下就扯开了雪儿衣襟! 雪儿被吓了一跳,终于变了脸色,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推颜如魅的双手:“颜如魅,你要干什么?” 然而她那点力气,根本就不是恼羞成怒中的颜如魅的手,根本就好像推到了一座大山,纹丝不动!3 颜如魅不理会她,忍着满头满身的奇痒,双手扯了她衣领大力往两旁一分,再朝后一用力,那外衫便顺着雪儿双臂滑脱下来! 现在是夏天,本来身上的衣服就单薄,雪儿除了外面这件,里面也就只有一条粉紫色的肚兜,瞬间就将整个肩膀和双臂暴露了出来! 雪儿被吓了一跳,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后退,想要摆脱颜如魅的掌控,然而却一个踉跄,立刻就仰面朝天地跌在地上! 眼看着颜如魅再次伸出的双手竟是朝着自己的裙子去的,雪儿终于变了脸色,连跪带爬地就往后躲,一边尖叫:“颜如魅,你疯了不成?现在可是青天白日——” 颜如魅冷哼:“我多女人没兴趣,就是搜身而已,看看一段时日不见,你的身上到底多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省得你乱动心思——” 话未说完,颜如魅的目光就落在了雪儿胸前的肚兜上! 其实肚兜本身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不知为何竟是绣了一朵七色莲花,上面的莲花芯里的莲子竟缀了八颗小小的珍珠,拱卫着正中心一颗略大一些的珠子。 而那七色花瓣的绣线中,似乎还夹杂了金色的线,在阳光下不时泛起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来。 颜如魅对于雪儿肚兜也不感兴趣,只是随着雪儿这一挣扎,那肚兜竟向下脱落了些,于是露出雪儿半截欺霜赛雪的胸脯来,就好像颜如魅所穿的衣服一般了。 于是,那一抹殷红的剑痕便有半截出现在了颜如魅的视线当中。 颜如魅一愣,竟生生地停下手,目光一时复杂莫名:“你这胎记哪里来的?” 雪儿现在哪里有心思回答对方的问题,一边护住自己的胸口,一边瘫坐在地,继续朝后缩着身子,试图里这个突然变得莫名其妙的颜如魅远一些。 不趁着她发愣的时候跑,难道还等她清醒过来继续脱自己的衣服? 颜如魅的神色一厉,上前欺进一步,继续逼问:“快说!” 雪儿被她骤然狰狞的神色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道:“我也不知道!” 颜如魅哪里肯信,自然是再次朝着雪儿欺进,两步就冲到雪儿面前,一把抓住雪儿上身仅剩的一件肚兜,眼看着就要用力将其扯下来! 第六十四章 马车 颜如魅的速度有多快,雪儿根本无从躲开;颜如魅的力道有多大,雪儿根本无从反抗!想想一个女子,就算是她身材不算瘦削,但也绝对不丰满,一手抓着一个少女,还将空着手是单天鹰远远抛在后面,那力气,就不能用非常人来衡量。 颜如魅指尖的鲜红蔻丹在下午温暖的阳光下,闪烁出一丝锐利的冷光,然后再折射出雪儿眼底冰冷的绝望。 然而就此任人宰割却也不能,雪儿双手推不开颜如魅的手,但是她还有嘴巴,于是一低头,朝着颜如魅已经抓住她肚兜边缘的手背便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颜如魅的手一抖,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雪儿,同时连忙大力挣扎,另一只在身上不停抓挠的手也赶紧腾出来,朝着雪儿额头就用力一推,这才摆脱了雪儿的牙齿。然而手背上两排渗血的牙印却是清晰可见,一阵一阵钻心的疼。 雪儿趁机后退,拉开了与颜如魅的距离,一个转身就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就冲了出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前几日险些被龙之钧扒了衣服,她就够恶心的了,如今竟然要被另外一个女人给扒了衣服,那情景只要一想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掉满地! 落在颜如魅的手里,她倒是不怕死,可真要死前还要受这样的折辱,她觉得她还是死了的更好! 所以,明知道跑不过,逃不脱,雪儿还是要跑,要逃。 她没有方向,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完全不顾一身狼狈,只有一双眼睛四处乱瞄着。 雪儿也不想着能摆脱,更没有指望着有人来救她,她只想在颜如魅反应过来,追上自己之前去找一棵树,能将自个撞死。 要不然的话,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另外一个女人扒光,实在是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好在这里是荒郊野外,草多树多,找人虽然不易,找个树撞死,却还真不是太难的一件事情。 后面的颜如魅已经反应过来,甩了甩被雪儿咬的流血的手背,另外一只手继续在身上抓挠着,朝着雪儿拔腿就追了过来。同时口中叫道:“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颜如魅,你说再敢过来,我就直接自杀!”雪儿一边说一边跑,却连头也不敢回,生怕一个回头的时间,颜如魅就凶神恶煞一般追到自己面前。 而颜如魅急着追雪儿的时候,两只手还要不停地抓痒,身体平衡性差了些,加上她又知道雪儿的状况,知道对方也跑不了,于是也没有动用轻功。 颜如魅自然知道雪儿的身体状况,不能动用内力,不会轻功,只因为练习过舞蹈所以身子轻盈灵活了些。反正也跑不远,由着她跑就是了,反正跑累了还得停下来。到时候只要她一个纵身就能追上,更能让这个死丫头心服口服,到时候再也生不出侥幸逃脱之心。 再说,若是真的逼得紧了,让雪儿真的想了法子自杀,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颜如魅就斯条慢理地在后面跟着,只要雪儿不脱离她的视线便可。 毕竟能活着谁也不想死,看颜如魅没有立即追上来,雪儿也就不急着找树,反而是拼了命地往前跑着。 于是,一个上身只穿了肚兜的少女,露出两条洁白如藕的手臂,细腻的肌肤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如同玉石一般的莹莹光彩,却一身狼狈地四处奔逃着。 而她的后面,便是一个红衣妩媚娇艳,同样狼狈不堪,两只手还不停地在身上乱抓乱挠的女子,脸上气定神闲,只是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前面的少女,出卖了她真实的内心情绪。 因为雪儿上身只有一件肚兜,所以她根本就不想朝着大路上跑。可她又不辨方向,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转,转来转去,最后更是干脆直接朝着太阳的方向走,竟然真的转到了大路旁边。 雪儿躲在路边的杂草丛中,只探出一个头来,却不敢真的走到大路上去。可是一回头,颜如魅离自己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 她还发现,颜如魅在身上乱抓乱挠的范围开始逐渐扩大起来,突然就想起了谈惜曾经说过的话:“这药粉也就两个时辰的功效,两个时辰之后,自然也就慢慢地失效。或者拿清水一冲,那直接就失效了。” 当时雪儿问:“那如果沾染了这种药粉的人,因为身上太痒,心中急躁,若是一直出汗,那样岂非立刻就要失去效果?” 谈惜道:“那倒不会,因为人的汗液与清水不同,若是这药粉混合了人的汗液,只会通过毛孔渗进人体内,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反而会扩大药效的范围。” 如今的颜如魅就是这样,她双手所挠的范围,已经不限于当初沾染到药粉的脸上和胸前,就连手臂,胸腹,甚至双腿都开始痒了起来。 这也是后来颜如魅一直都没有急着追上雪儿的原因,因为她全身都痒! 雪儿记得当时杨进在得了谈惜这句话之后,就直接被人送走,之后也没有敢动弹,就一直那么安静地躺了两个时辰,所以反而没有此刻的颜如魅这般严重。 何况,雪儿当初朝谈惜讨要这种药粉,其实是想要用来对付龙之钧的,只是没有想到她还没有来得及用到龙之钧身上,就被颜如魅抓了来,然后直接就都洒在了颜如魅身上。 一开始的时候,谈惜只是用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撮,又飞扬开来的,随意落在杨进身上的不是那么多。可颜如魅就不一样了,雪儿生怕用得少了起不到效果,所以是将所有的粉末全都朝着颜如魅洒了过去的,分量比起杨进来,至少要多出三倍去! 所以,到了现在颜如魅的全身都在痒,痒得她顾得了这头,顾不得那头,有的时候甚至还要左手挠右手,甚至有时候还要停下来,两只脚搓一搓,或者如同小狗身上发痒的时候一般,找颗树蹭一下后背! 至于一开始时候的胜珠在握,气定神闲,现在根本就看不到。 眼看着雪儿已经走到官道旁边,她的心里也有些急了,于是忍着身上的奇痒加紧走了几步,想要就此追上雪儿。 雪儿被突然逼近的颜如魅吓了一跳,于是再也顾不得,*上身的问题,左右看看无人两步就跳到了官道上! 彼时夕阳西下,官道年成都了寂静无人,也没有车辆来往,雪儿也就大了胆子,缩起脖子,双手抱肩顺着官道就往前跑! 颜如魅看到她竟然真的上了官道,也不禁有些心急,于是也就连忙追了上来,一边满身乱挠,一边朝着雪儿追,于是这样她的速度无形中就慢了许多。 可是她慢,雪儿却也快不到哪里去,毕竟在荒草树丛中钻来钻去的时间也不短,她的体力有不支,不过全仗着一口气罢了。 而且她根本就不辨方向,更不知道这条官道的通往何处。方才那一眼,也只是为了看官道上是否有人,上了官道之后,更是心急火燎地只想着要摆脱颜如魅,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到底是朝着那个方向走的。 跑了这么久,雪儿也累了,两条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脚底也有阵阵疼痛钻心,也不知道到底磨起来了多少血泡。 可是她不敢停,不但不敢停,还要拼命加快速度。药粉的效果只有两个时辰,看如今的天色,只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该失效了。到时候被颜如魅追上,哪里还有她的好果子吃? 所以,在那颜如魅身上的药粉失效之前,她要么摆脱对方,要么如同开始时候的想法一般,直接找树撞死。 当然,因为这里是官道,人来人往,没准儿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路过,她也有获救的可能。只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肚兜,雪儿跟本就不敢抱这个希望。 甚至,她希望这条官道最好永远都不要有人路过。 身后的颜如魅气喘吁吁,不是累的,而是被那奇痒折磨的:“沈衣雪,你给我站住!你就算再跑,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雪儿不回头,也不回答,她的力气,还要用来赶路,哪里能用来浪费? 看到前面的少女连头都不回,颜如魅更加愤怒,然而越是愤怒,身上就越痒得厉害,就越忍不住要用手去挠,于是也就更加耽误时间。 气的颜如魅在后面破口大骂:“死丫头,臭丫头!你最好不要落入我的手里,否则我非得将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了不可!” 然后就是:“雪儿,你先停下,听我说……” 雪儿不停,于是她再次狂暴怒吼:“沈衣雪,听见没有,快给我停下!” 任凭颜如魅再后面如何地狂吼怒骂,或者闻言抚慰,雪儿就是不肯回头,更不肯停下脚步。 可惜,官道到底是官道,不是荒草丛生的野径,不可能永远只让雪儿一个人狂奔。 看到迎面而来的马车之后,雪儿的整个脸色都白了。她也不敢呼救,只是下意识地抱起自己的双臂,缩起脖子就往旁边的草丛里躲去! 那马车上的人自然也懒得看,大约只是将雪儿当做了什么疯子之类,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好奇心,直接就从雪儿躲避的草丛中驶了过去。 雪儿从草丛中探出头来,终于松了口气,却看到那马车已经迎面遇到追上来的颜如魅。 拉车的马儿都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然后在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中,马车骤然就停了下来! 雪儿心一沉,难道这马车中的人,竟然还与颜如魅有关系? 第六十五章 理智和本能 雪儿心中正惊疑不定,就见那马车的车厢后面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她吓了一跳,不敢再看,直接一缩脖子就躲到了草丛的后面! 官道两旁的杂草并不是太高,也只够雪儿蹲下身子藏在里面,因此十分地辛苦,但她也顾不得这许多。 虽然看不到,然而她却感觉到了有人从马车上下来,稍微一停顿,便开始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雪儿几乎被吓出一身冷汗来,眼珠子四下乱看,见不远处有还有更多更高的野草,甚至于再远处还有茂密的树林。于是也就缩着脖子,弓起身子,缓缓地就开始朝着不远处的草丛移动着身子。 她尽量不发出声音,然而四周的草不算太高,但却很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择冲到这里藏身。可此刻却成了她的致命伤,她移动,那草必然会跟着动,想不暴露都难! 雪儿这下被吓得冷汗都要冒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留在原地,还继续往草丛深处钻。 日暮时分,四周的气温已经逐渐凉了下来,然而草丛中却依旧湿热难耐,再加上紧张,雪儿全身湿淋淋的,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再加上四周杂草茂密,不时有些细小的枯叶粘在身上,更有栖息字草丛中的小虫,对于雪儿这个侵犯它们领地的家伙十分不满,纷纷动用各自的手段防卫攻击。雪儿一个不注意就爬到了她的手上,肩上,吓得她几乎要叫出声来,可一想到草丛外面的人,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时间是说不出的难受。 然而就是难受,也比被颜如魅的同伙抓住要好,所以雪儿也只好忍着。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凭声音就可以断定来人应该是个男子,稳健有力,却又带着一丝丝犹疑迷惑。 雪儿完全息了王草丛深处钻的念头,待在原地,缩起身子,一动不敢动,甚至就连呼吸也屏了起来。 她听到了男子分开草丛的声音,沙沙地响着,却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颤抖。 因为紧张,额头上的冷汗汇成了小溪,直接就顺着额头凝在眉毛上,然后再低落到眼睛里,刺得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雪儿努力将自己的身子缩起来,缩成最小,最不起眼的一团。 她不敢抬头,然而却也不想闭起眼睛听天由命,于是只好睁着被汗水刺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草根。 草丛终于被人分开,雪儿眼前的光线不由一亮,外面日暮十分的微凉气息从被人拨开的缝隙中透进来,驱散了草丛中的湿热气闷。 雪儿却是觉得周身一冷,好像冬日的冷水当头浇下,整个人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她看到了男子的衣襟下摆,普通的黑色布料上,沾了两片绿色草屑。下面那双鞋子上沾了不少灰尘,应该是走得匆忙而带起的官道上的浮尘,看上去有些斑驳。 雪儿感觉到对面的男人的弯下腰来,于是抖得更厉害,头也埋得更低,身子瑟缩地好像受惊的小兽。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和*的肩膀,目光中带着审视和疑惑,最后慢慢的伸出手来,贴着雪儿微凉的手臂,捏住了她深深埋起来的下巴。 被颜如魅追着跑了一个下午,雪儿几乎精疲力尽。方才跑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此刻在草丛中躲了一刻,精神又是高度紧张,一下子只觉得手酸脚软,哪哪都不是自己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男子的手瘦削苍白,还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冰冷,好像从三九天的冰凌雕琢而成,通过她下巴的肌肤就渗透进了骨髓。 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躲开那只手,然而在对方手指的禁锢下,竟然无法动弹,因此只得随着那手指的力道抬起头来。 许是出于恐惧畏缩,雪儿的头随然跟着抬了起来,眼睑却是始终低垂,不敢看来人一眼。然而心里却在思索着,这一次该如何脱身。 不等雪儿的主意冒出来,来人的手就突然僵硬起来! “雪儿?” 声音中有疑惑和不太确定,没有捏住雪儿下巴的手同时伸出,想要将雪儿扶起来。 然而还未等他的手指触到雪儿的手臂,雪儿的双脚就是一阵乱蹬,不但摆脱了他的手指,还朝后挪出两三尺去! “滚开!” 雪儿的双手乱挥,根本就没有听到对方的那句呼唤,同时一个翻身爬起来,朝着草丛深处就直接就冲了过去。紧接着就被脚下横倒的杂草绊住,一个狗啃屎就朝前趴了过去! 来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就从背后一抄!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雪儿这一冲竟是使出了积攒的全部力气,因此不但没有拦住,反而被她带得跟着往前一趴! 根本就是猝不及防,电光火石之下,他手臂用力扣住她柔软的腹部,整个身子便贴上了她白皙光洁的后背,随即身子一拧。 于是雪儿就生生地被翻了过来,变成了脸朝,后背着地! 当然,她的后背也不是真的着地,而是正好压在那人的身上! 雪儿又惊又怒,一边扭动着身子大力挣扎,一边屈起膝盖,抬起脚来,狠狠地就踹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是踹到了对方的脚还是小腿,总之慌乱之间只知道自己并未踹空,甚至还听到了一声轻微的闷哼声! 束缚在自己腹部的手臂一紧,男子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丫头!” 雪儿终于从这个声音中听出一丝熟悉来,不禁一愣,挣扎的动作也就一缓,就听身下那人道:“是我,轩辕。” “轩辕?” 终于明白了那一丝熟悉的来源,雪儿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紧接着眼泪的忍不住涌了出来! 紧绷的神经和紧绷的身体同时松懈了下来,雪儿任由眼泪一瞬间流淌成瀑布,整个人都瘫软下来,浑身上下再没有了力气。 背后有轩辕昰的体温传来,还有熟悉的微凉薄荷气息,都让雪儿安心。哪怕——轩辕昰也是一个相识不久,不太熟悉的人。 他的身上,有种让她安心的力量。就如轩辕昰总会不由自主地唤她“丫头”一般,那一声“丫头”也总会让她莫名熟悉和心安。 心安和放松的后果,就是整整一个下午奔逃的疲累瞬间涌遍四肢百骸,让雪儿全身再也生不出一丝力气来,就好像骨头都要被抽走了一般。 如果不是脚掌上钻心的疼也弥散开来,雪儿觉得,只怕自己现在已经直接昏死了过去。 然而,雪儿安静了下来,她身下的轩辕昰却无法再安静下去。 少女的发丝上虽然沾了草屑,挣扎的过程的也变得凌乱,然而上面少女的馨香却是丝毫不减。有几缕落在轩辕昰的脸上,酥*痒地好像一只可以直接挠到他心里的小手。 稍一垂下视线,入目就是一片如玉石一般的细腻洁白,却又有着玉石都没有的温软香甜。在渐浓的暮色中流光溢彩,瞬间就将轩辕昰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 轩辕昰突然就觉得喉头有些发干,让他忍不住更加渴望玉石的清凉温润,甚至有种想要含在口中的冲动。 于是,在身上的人儿放松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轩辕昰逐渐绷直僵硬的身体和灼热急促的呼吸。 指尖的微凉的丝滑,却又透出柔软的温暖,伴随着轻轻的起伏,让轩辕昰的手掌忍不住生出一种异样的贪恋与留连。 他随即就反应过来,自己手掌此刻的位置,中间隔着的,是多么薄的一层! 于是又迅速想到,自己的胸腹,与她光洁白皙的后背之间隔着的,也不过是他自己身上的一层布料罢了。 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身体某处正在不受控制地,发生着某种变化。 然而他却又不敢动,更怕一个轻微的动作会让身上的女子察觉到他的这种变化。然而却又脑海中却又忍不住生出一丝旖旎的遐想来。 这样一想,呼吸于是愈发灼热,身体也愈发僵硬,甚至于放在雪儿柔软腹部的手掌,也不知道是该收回还是该继续停留。 收回,是理智;停留,是本能。 甚至他突然想,如果那只手掌再向下轻轻地移动两寸,会到达何处…… 神秘,幽深,让他突然生出了无限的遐想来。 然而终究是没有那个勇气的,就连这个念头的升起,都伴随着骤然加剧的心跳和更加急促的呼吸。 有一滴水珠,似乎还带着它主人的体温和馨香,突然就落在了他的脸上,险些被轩辕昰脸上的温度直接灼干,却也让他终于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他一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那“水滴”的何物,于是心又被扯得一疼,那种旖旎的心思反而淡了一些。 草丛外面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同时影离的声音响起:“少主,少主?” 紧接着就是草丛被分开,和踩在地面的沙沙声,直接就让轩辕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看书知道,身上的女子,上身只有一件肚兜!在只有他和她的时候,自然是分光旖旎无限,可若是多出一个人来……哪怕这个人是几乎从小将他看到大的影离,他也觉得分外不自在! 几乎为下意识地,轩辕昰一个翻身,身子一屈一弹,便搂着雪儿站起身来。 没有片刻犹豫,轩辕昰就脱下了自己身上最外层的长衫来,一抖一扬,便朝着雪儿的身上裹了过去! 就在雪儿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觉得自己已经被轩辕昰的长衫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那长衫上面,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挡住了夜的寒凉和所有的视线。 于是,分开草丛的影离,看到的就是披着轩辕昰长衫的雪儿…… 第六十六章 被堵 当轩辕昰将身上的长衫披到雪儿身上的时候,她才骤然醒悟过来自己的上身此刻只有一件肚兜,于是越发的紧张起来,不但不敢看轩辕昰,就连前来的影离也不敢看。 至于开口说话,那就更是不敢了。 雪儿被轩辕昰扶着往草丛往官道上走的时候,才发现轩辕昰居然是一瘸一拐的。 她情知是自己那一脚的后果,心里一时不由有些尴尬,只得低了头,装作视而不见,由着对方扶着自己上的官道。 颜如魅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那辆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马车依旧停在路边。拉车的马儿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一边打着响鼻,一边用蹄子刨着官道的地面。 在被轩辕昰扶上马车的时候,一旁的影离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沈姑娘,颜如魅身上是否有什么问题?” 雪儿愣了一下,也就没有立即爬上马车。本来不不打招呼就已经非常的不礼貌了,她当然也就不好意思在不回答对方的问题。 而影离说的又不是特别明白,于是她就又反问了一句:“什么问题?” 轩辕昰微皱着眉头,显然对影离突然拉住雪儿,问东问西有些不满,何况他的小腿被这个丫头踹了一脚,现在还隐隐作痛。虽然不能对雪儿有所不满,但是却不妨碍他将情绪都发作到影离身上。 然而这一次,影离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轩辕昰不耐烦的神色:“上一次在玉城城北,少主与颜如魅交手之事,姑娘还记得?” “当然——” “记得”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就但已经不耐烦起来的轩辕昰道歉一把,放到了马车的车辕上。 “晚上风凉,你穿的单薄,小心风寒!”轩辕昰闷声闷气的道,声音中有了一丝催促的意味,同时准备伸手去推雪儿。 ——当然是朝着车厢内推。 雪儿当然也察觉到了,当然也明白了轩辕昰这句话的含义。她也想到了自己身上不过只有一件轩辕昰的长衫,于是赶紧裹了裹身上的长袍,连忙就朝里钻,让轩辕昰已经伸出来的手落了个空。 轩辕昰有些悻悻的收回,然而却不敢将失望表现出来,他回头瞪了影离一眼,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已经上了马车的雪儿并没有老实下来,因为车厢的门是朝后开的,和前面车辕的位置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她刚好从中探出头来:“记得。” 然而轩辕昰却紧跟着钻了进来,只是一张脸已经阴沉了下来,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势,让雪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沉着脸,弓着身子坐在雪儿身边,这才朝着准备驾车的影离道:“不要和我提那个女人!”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那个女人!” 马车开始缓缓启动,外面的影离沉默了一下,继续开口:“玉城城北一战,想必少主对于颜如魅的实力应当有所了解。少主觉得颜如魅会是一个不战而逃的人吗?” 轩辕昰愣了一下,他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雪儿的身上。雪儿上身穿着一件肚兜,再加上他的一件长衫,在他看来还是过于单薄,很容易暴露出来。 ——除了暴露在他自己面前,换作任何一个男人,他都接受不了,哪怕这个人是他一向亲近的影先生。 所以在心里一面恼怒颜如魅将雪儿逼迫至如此境地,一面担心夜长梦多,再出什么意外。 “颜如魅?”轩辕昰撇了撇嘴,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怒火,“谁知道那个疯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外面的影离叹了口气:“少主难道连上次的伤,一并也忘了吗?” 马车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因为前后车帘的缘故,车厢里的光线十分幽暗,雪儿看不清轩辕昰的表情,却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身子一僵。 雪儿听得分明,不由问了一句:“轩辕,你受伤了?” 轩辕昰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然而也仗着车厢里光线幽暗,看不分明,松了口气:“已经没有大碍了。” 外面的影离却道:“当日在玉城城北,少主独战颜如魅,若非属下及时赶到,少主如今还能如此安然地坐在雪儿姑娘的身边吗?” 雪儿一愣,虽然明知道看不清楚,却还是忍不住朝着轩辕昰望了过去:“轩辕……” 没有,等轩辕昰回答,外面影离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属下此刻提及,并非想要像雪儿姑娘邀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那颜如魅明明深不可测,即使你我主仆二人联手,也不过勉强自保,为何方才只是看到属下一人,却突然就落荒而逃,少主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雪儿终于明白了影离的意思:“影先生是担心颜如魅有什么阴谋诡计吗?那倒大可不必。” 她顿了顿,似乎感觉到了身边轩辕昰疑惑的目光。然而一想到颜如魅上下抓挠的狼狈样子,她又忍不住想笑:“没什么,我只是给她加了点‘料’而已!” 轩辕是一愣,外面的影离继续问:“雪儿姑娘给颜如魅下药了吗?” 雪儿忍着笑:“也没有什么啦,一点药粉而已,不会有性命之忧。只不过——” “会全身痒上一阵子而已。”雪儿说的轻描淡写,然而外边的影离却不由自主回想起刚才颜如魅抓耳挠腮,上窜下跳如同猴子一般狼狈的样子来。 想必那药粉的痒也不是那么容易忍受下来的,否则颜如魅也不至于一见到他,连一招都没出就落荒而逃。 若非如此,依着颜如魅的性子,怕是一场恶战难免。 对于轩辕昰和影离,雪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继续解释道:“是谈惜大哥闲的无聊配置出来玩儿的,不能要人命,只是会让沾染上这种药粉的人,一刻不停的痒上两个时辰,之后就会慢慢失效。又因为一旦用清水冲洗,也会立刻失去效用,十分鸡肋,所以就没有流传出来,也就没有命名。” “两个时辰?”外面的影离又问,“那颜如魅是何时沾染上这种药粉的?” 雪儿歪着头想了一下道:“大约是中午之后吧,那个时候我被颜如魅封的穴道刚刚解开。” 这一次没有等到影离的回答或者问题,马车的速度骤然提升,得得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雪儿猝不及防,身子一下子就朝前栽了过去。若非一旁的轩辕昰及时扶住,怕是直接要从这车厢后面直接栽出去! 轩辕昰也吓了一下,不过他反应极快,一边稳住身形,一边就朝着雪儿伸出手去,不由分说,一把就将雪儿搂进怀中。同时说话的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薄薄的怒气:“影先生!” 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然而马车的速度却依旧没有减缓。不但没缓和下来,反而响起了影离催促马儿前进的声音! “驾!驾!” 随后便是皮鞭在半空甩动爆出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响亮。 马车的速度似乎比起方才更快,即使是在平坦的官道上,也是一阵剧烈的颠簸,让车厢内的轩辕昰和雪儿苦不堪言。 分明是温香软玉满怀,偏偏连个仔细体味的闲暇都没有。轩辕昰心中的懊恼可想而知,也不知道影离此举,到底是在帮自己还是坑自己。 然而这话又是绝对不能问出口的,轩辕昰强忍着怒火,一边搂紧雪儿,一边再次提高了声音:“影先生!” 影离的声音被马车颠簸地有些破碎:“少主,从雪儿姑娘说的时间到现在,怕是早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若是万一颜如魅恢复了再追上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然而却比说出来更有效果。 雪儿突然感觉,身边的轩辕昰突然沉默下来,就连搂住自己肩膀的手臂,力道也瞬间加大,捏得她肩膀处的骨头都一阵生疼! 她忍不住皱眉,然而心中却也明白,身边男子是真的开始紧张不安起来! 马车开始在沉闷中急速前行,只有得得的马蹄声和不时响起的“噼啪”的鞭子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在黑暗沉寂的夜里,安静无人的官道上,远远地传出去。 车厢内有些黑暗,雪儿看不清轩辕昰的表情。只是想到对方因为自己而受伤,心中总是难免过意不去,于是忍不住问道:“轩辕,你的伤,可曾痊愈?” 马车同样将雪儿的声音颠簸地有些支离破碎,不过虽然外面的影离听不清楚,但是一直搂住雪儿的轩辕昰却是听得真切。 看来这个丫头还是关心自己的,轩辕昰心中一暖,没有回到,只是搂住雪儿的手臂却是不由自主地一紧。 气氛终于开始有些暧昧起来。 车厢内的气氛突然就安静下来,虽然外面马蹄声响,然而彼此的呼吸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可闻。 雪儿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我能做好。” 轩辕昰楞了一下,搂住雪儿的手臂也不知道是该松开还是继续搂住,一时竟然连个主意都拿不定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急速飞驰的马车突然就是停了下来! “吁——” 影离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马儿长长地一声嘶鸣,马车失去平衡,轩辕昰扭头看向外面,却见拉车的马儿几乎是人立而起! 而影离的双手,正紧紧地握着驾车的缰绳。那缰绳被一人一马,扯得笔直! 再一抬头,就见马车正前方不远处,影影绰绰地至少有几十个人,将前方的官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第六十七章 唐突与担当 虽然明知道灵馨的伤势需要静养,不易移动,然而毕竟是孤男寡女,就算是他从颜如魅手中救下了对方,留在玉城而不立刻回归天意山庄,也是有口难辩。 何况玉城离天意山庄又不是太远,所以单天鹰只是略微权衡,就决定带着灵馨回天意山庄。 再说天意山庄还有个谈惜,还有皇帝带来的两个御医之类,手段比起玉城的那个郎中来,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所以就算是为了灵馨的手臂能完全恢复正常,单天鹰也要带灵馨火速赶回天意山庄去。 于是单天鹰便带着简单处理过伤势的灵馨,想要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雇辆马车赶回天意山庄去。 然而那郎中一句话却让单天鹰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说:“少庄主,这位姑娘的手臂之前似乎已经受到了不轻的颠簸,虽然已经经过固定处理,然而最好还是不宜舟车劳顿,最好是能够卧床静养。否则一旦稍有错位,就算的断骨再续,怕是也要落下残疾。” 只这一句话,便让单天鹰完全放弃了雇佣马车的念头。然后又不死心地问:“那如果必须要移动呢?” “自己慢慢走动还是可以的,只要不碰受伤的手臂就好。” 郎中的回答让单天鹰的头都要大了起来:灵馨,慢慢走?就她的体质,她的速度,走到天亮估计也到不了天意山庄! 于是再次和郎中各种询问,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背回去! 前面说过,天意山庄与玉城相离不远,所以玉城的人,对于天意山庄,对于少庄主单天鹰,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郎中最后这个建议,也只是针对于单天鹰。 而且前提还得是单天鹰施展轻功,保证背上的灵馨不受任何颠簸震荡! 初初听到郎中这句话的时候,灵馨本来有些苍白的俏脸,瞬间就飞上了两朵红云,随即是满心的娇羞! 她觉得自己应该矜持一点,或者推辞一下,然而却怎么也不想违背自己的真实想法,心里更是好像有一只小鹿突然闯进来,在里面突突地乱撞。 一时间,心思悠悠荡荡,竟不知飘向了何处,就连目光也跟着飘得悠远,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郎中最后那句话。 少女臻首低垂,看不清思绪,单天鹰于是陷入了为难当中,虽然刚从颜如魅手中接过她的时候,也抱过也扛过,可那都是在对方昏迷无意识的情况下,迫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对方却是清醒的,他再擅作主张似乎就有些唐突了。 可是,他不“擅作主张”,开口询问灵馨的意思,那就都不是“唐突”可以形容的了! 问一个少女“我可以背着你吗?”当然很简单,不过几个字而已,但却相当于将一切为难都推给了对方,你让对方回到“不可以”还是“可以”呢? 不可以,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这个问题同样就推到了对方的身上,可是你让一个弱质少女如何决定?在玉城寻个客栈容易,投宿也容易,可是这一夜之后对方所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可以,那么自己背着对方,从玉城到天意山庄这一路,不算远,却也不算近,期间你难免的肌肤相亲,自然就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因为这是对方所允许的! 单天鹰别的没有,至少一点担当还是有的。 所以他不能问。 于是在郎中狭小的医馆内,气氛一时有些诡异起来,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最后还是郎中看不下去:“少庄主还是早做打算的好,若是迟了城门关闭,怕是要多费许多周折。” 单天鹰心中一凛,于是立刻转头去看灵馨,却见对方一脸娇羞,在烛光下粉光莹然,只是低垂地睫羽如同蝴蝶的翅膀,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思绪,让人无从窥探。 然而经过郎中的提醒,他却也不敢再过多犹豫,稍一权衡心中便有了答案,于是上前一步,道了一声“得罪”,就转身背对着灵馨。 灵馨护住自己受伤的左臂,挪了挪脚步,整个人便趴到了对方宽阔厚实的后背上。 单天鹰只觉得后背突然多了一团娇软,竟然险些有些把握不住,又强自稳了稳心神,这才伸出手,将灵馨整个人都托了起来。 他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到了眼前的道路上,不敢分出一丝一毫,一边维持身体的平稳,一边将速度提到极致。 这显然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以单天鹰很快就忘记了后背上那娇小柔软的身子所带来的心中的异样,改为全神贯注地施展轻功赶路。 甚至,单天鹰想,若是自己将灵馨送回地早了,是不是还能立刻折返回来,继续去寻找雪儿的下落呢? 这样一想,他的速度就愈发地快了起来,内力运转全身,没有丝毫保留,于是心中也就愈发地波澜不惊起来。 反而是他背上的灵馨,一颗少女的芳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她闻到了他身上混合着汗湿的男子气息,让她安心,却也让她欣喜雀跃。忽然就想,从他将自己从颜如魅的手中接过之后,应该不会立刻便有那辆马车经过吧? 那么,那个时候他是如何带着自己的呢?是抱着,还是背着?可惜那个时候自己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啊! 若不然,或许就能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倾听他的心跳了吧? 只是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幻想如此羞人的情景?好在这是黑夜,好在自己是在他背上,他不能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否则会不会误会自己过于轻浮放浪? 于是,在羞涩,欣喜,娇羞之外,又多了一丝忐忑不安。 夜色渐渐深沉,两个人,不同的心事,一路如同风驰电掣,单天鹰觉得自己的轻功似乎更进了一步,灵馨却觉得五十多里的路程,好像才不足五里的样子。 今日的天意山庄分为事多,从颜如魅一手抓着一个逃离了之后,那些被剩下的承天教徒,更不就是存了必死之心,一个个根本就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哪怕就是有机会逃离,也非得留下来与天意山庄的人厮杀。 结果就是,天意山庄损伤过半,而承天教徒全军覆没,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当然这也是承天教一贯的风格,不成功便成仁,哪怕对自己人也不留活口。而这也是时至今日,都没有一个人活捉过一个承天教徒,从未逼问出承天教所在的的原因之一。 之后便是清点伤亡,同时沐风轩前的战场清理出来,打扫干净,将最后硕果仅存的几个散功圣女遣散。 这样几乎整整忙碌了一天,直到沐风轩前的鲜血被清洗干净,里面再无一人,所有的尸体,包括承天教徒的,全部被运走。而所有受伤的人,或轻或重,都得到了救治,这才算完。 单正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追着颜如魅离开的单天鹰一直没有回来,于是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再一次紧绷起来,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毕竟,现在他和林若婵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儿子,若是再出丝毫差池,将来怕是要让单钰一个女孩子给他们养老送终了。 叱咤江湖一生,单正却也如同天底下最普通的一个父亲一般,不希望自己晚景凄凉。 本来是想要派遣人手四下寻找的,可惜经过这一番折腾下来,哪里还有能够往外派遣的人手?就是那些普通庄丁,这一日也异常辛苦,若是再有所差遣,怕是难免会有所怨言的。 单正当然想要要亲自出马,只是杨进被皇帝派了出去,他也只好留下来,以保证皇帝的人身全,所以竟然也是分身乏术。 一时间心中竟然无比感慨,同时又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何竟然要与皇家合作,一个自由自在的江湖身,不是更好吗? 本来,单正不能去,还有林若婵,但是遣送最后几个散功圣女的任务自然是要落在她的头上,毕竟散功圣女都是女子,她出面更加方便一些。 而剩下一个单钰,她自身的散功毒素都未接除,又哪里敢放她一个人出去? 因此,在忙碌的同时,也就只能在心里乞求苍天保佑,哪怕单天鹰不能将雪儿和灵馨救回,也要全须全尾地回来。 只是,天意山庄大门口的灯笼,却是直到深夜都不曾熄灭。而把守在门口的人,更是半个时辰一换,不敢有丝毫懈怠疏忽。 四个灯笼不够,那就八个,十个!几乎将天意山庄门前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然而再多的灯笼,也就找不到的地方,于是在光亮之外地方,就显得那黑暗愈发黑暗,就算有个人影也看不清。 直到单天鹰背着灵馨走出那片黑暗,才让四个看守大门的庄丁精神为之一振,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又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少庄主!” 只是接下来的反应就不太一样了,有一个往单天鹰跟前冲,想要来搀扶的,还有一个直接往大门里面跑,口中高喊:“少庄主回来啦!” 一声接一声,那声音兴奋地好像的走着路一低头就看到一大锭金元宝似的。 剩下最后两个继续守在大门口,等着另外两个同伴搀扶这单天鹰进了山庄大门,回身将大门重重掩起来。 之后整个天意山庄,再次灯火通明起来! 第六十八章 得失之间 单天鹰背着灵馨,刚刚一跨进天意山庄的大门,就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不可颠簸,缓慢移动!” 他朝着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庄丁说了这么一句,整个人一头就朝前栽了下去。 在栽倒之前,他的心里还在想着,他只是稍微休息一下,立刻就要折返回去,继续追踪颜如魅,救出雪儿…… 虽然因为杨进不在,临时必须要保护皇帝而不得不留在隐园,单正的心,却依旧如同在无底深渊的上空悬浮,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深深坠落。 当那一句“少庄主回来啦”的声音隐隐传来的时候,他几乎都要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直到第二声响起,他才“腾”地一下从榻上站起,慌乱间双腿竟然没了方向,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之后,才想起房门的方向来! 单正还是第一次如此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趿拉着鞋子就冲了出去! 天意山庄的庄丁到底是训练有素,在单正冲出房间之后,他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单天鹰带回了一个手臂受伤的女子,自己却因为真气损耗过度,直接晕死过去! 于是单正便有一连串的吩咐传递下去,同时将这个结果禀报给了已经皇帝。 ——手臂受伤的女子,那么肯定是灵馨公主。而事涉皇家公主,单正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将情况禀报了皇帝。 “什么?灵馨被救回来了?” 皇帝好歹也是一个花甲老人,又没有内力修为,再加上昨夜一番惊吓,因此虽然依旧悬心,疲累惊吓之下,精神更加不济,因此今夜更是早早安歇,此刻听到灵馨回来的消息,一下就来了精神! 于是隐园中瞬间灯火通明,又是一通忙乱,秋茹和秋萍便被派了出去。 灵馨被秋茹秋萍姐妹接回来的时候,也就刚刚清醒了没有多久。 单天鹰的后背让她感觉温暖安心,因此在一开始时候的羞涩消失之后,疲累生出,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天意山庄,睡到了单天鹰再也无力支撑,向前那一栽。旁边的庄丁虽然知道这个女子身份非同小可,虽然一直不敢去扶,但是更不敢眼睁睁地看着灵馨惊叫一声,跟着单天鹰往地上栽。 好在那两个庄丁听到了单天鹰的话,不敢让灵馨受到丝毫晃动颠簸,因此除了突如其来的惊吓之外,那只受伤的手臂倒是没再出现状况。 灵馨清醒过来,自然是担心单天鹰,然而她自身也是难保,何况秋茹秋萍姐妹来的有十分迅速,她也只能跟着这一对姐妹回了隐园。 皇帝带来的两位御医自然是早早就准备好了,自从雪儿被救上船之后,他们就基本上没有了任何用武之地,甚至连存在感都消失了。 直到现在,雪儿下落不明,公主也跟着失踪,皇帝头疾再次发作,才有了他们一展身手的机会。 然而,皇帝带来的这两个御医,只是为了舒缓日常的头痛之症,擅长内科调理,对于外伤反而并不怎么在行,一看到灵馨的手臂,竟然有些傻眼。 于是,深更半夜的天意山庄,一片灯火通明,又开始忙得人仰马翻。 最后还是谈惜,仗着对于药草毒物的精通了解,暂时解决了两个御医的难题,保住了灵馨的手臂,只是再去请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郎中却是难免。 安顿完这一切,单正才抽出时间去看自己的儿子。 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突然觉得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亏欠起来。天骄身殒,丧事却因为皇帝的到来草草结束。 如今故人之女下落不明,另一个儿子生死未卜,而妻子依旧奔波在外,唯一的女儿还是散功圣女,命运凄惨。 他忽然就有些茫然起来,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秘密与皇室合作,到底是对是错! 浓浓地倦意袭来,单正也只有强打起精神来。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是身不由己又何止人在江湖? 后面脚步声出来,单正回头,却是一头乱发如草的谈惜,虽然脸色依旧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一双眼睛却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凝重。 对于谈惜,单正不敢怠慢,然而还不等他行礼,对方却已经不耐烦地一摆手:“快去带我去看看那个小子。” 当着单正的面,谈惜总不能再称呼单天鹰为“单家小子”,于是这称呼也只好改为了“那个小子。” 方才在隐园,谈惜从灵馨的口中,大概也知道了颜如魅抛下灵馨,只带走雪儿一个的事情,只是因为灵馨也是从单天鹰口中偶得的只言片语,所以谈惜一处理完灵馨的手臂,便立刻追上了单正。 单正自然也没有太多心思,谈惜挂心着雪儿下落,于是两个人竟是一路沉默。 此时已经过了夜半子时,从昨夜起火,到现在已经将近十二个时辰,之后处理各种事宜,多番奔波忙碌,一刻也不得歇息,此刻竟依旧毫无睡意。 单天鹰的房间内,也是灯火通明,那些庄丁七手八脚将其抬进来之后,再安顿好,却也不敢立刻离去。 只是包括谈惜在内的,略懂医术者都被召去了隐园,竟然导致没有一个人前来查探单天鹰的情况。因此在将单天鹰安顿好之后,留下两个守候的庄丁,一时竟然有些冷清。 单正的心中自是难免又是一番感慨唏嘘,只是当着谈惜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因此再一次保持了沉默。 只是,谈惜和单正都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刚刚走到门前,尚未来得及伸手的时候,竟然从虚掩的房门内传出了说话声! 两个人同时一愣,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诧异之色,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探望单天鹰的伤势。 不过在推开房门之后,两个人的反应就不一样了,单正的表现还算正常:“想不到龙小友竟然也在?” 而谈惜却是险些跳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房间内,龙之钧依旧如同玉树临风一般,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因为影离那一掌,如非谈惜出手,他就算能保住性命,怕是一身修为也难保,因此对谈惜的态度还是十分感激和恭敬的。 同时,也因为他身上的内伤,一直处于静养当中,而所居有比较偏僻,所以昨夜的承天教的事情,他竟然丝毫未受到波及,今夜听说单天鹰一回来就陷入昏迷,竟然不顾深夜,起身来探望。 单正的目中浮现出一丝感激之色:“龙小友有心了,多谢!”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对于单正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一般的举动,且不论对方此举是否别有目的,只凭这个举动,也足够让单正感激了。 而谈惜却是直接冲了进去,却又在龙之钧面前生生顿住脚步,突然就想起,雪儿其实,什么也不曾对他说过,所有一切都不过是他的猜测! 或许雪儿只是恰巧在那个时刻发怒,而并非因为自己救治这个龙之钧的原因。或许雪儿向自己所要那些让人全身发痒的药粉也只是一时觉得好玩,并不是要来对方眼前这个龙之钧的? 所以,最后他只能顿住脚步,挠了挠头,憋出了一句:“你自己还没有痊愈,就这般跑出来,难道还要再浪费一次我的药?你知道那药有多宝贵吗,你——” 龙之钧却是站起身来,一揖到底:“多谢前辈教诲,只是晚辈于单兄相交日久,听说他受伤昏迷,心中难免担忧,这才不顾一切前来探望,却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体,浪费前辈心血,实属不该,还请前辈见谅。” 谈惜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这单正还在一旁看着呢,自己难道就这么看不得人家儿子有个好朋友前来探望? 同时心里看龙之钧却是愈发地不顺眼起来,暗自想着,这样一个巧舌如簧的人,真还不如让他一直昏迷不醒的好,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救了对方? 然而此刻却也只能做出一副大度样子,摆了摆手,同时推了龙之钧一把:“让开,让开!我老人家现在要替这小子把脉。” 然后一屁股将龙之钧拱到一旁,自己坐了下来,伸出鸡爪子一般的手,就将单天鹰的手中抓了出来。 一只干净白皙的男子手掌,另外一时枯瘦乌黑,形同鸡爪,放在一起那对比可以说是十分强烈,然而不管是单正还是龙之钧,都这敢老老实实地,大气也不敢出地等着谈惜开口。 时间不长,谈惜就松开了单天鹰的手掌,然后顺便在上面留了几个乌黑的手指印:“只是精神过于紧张,内力消耗过度,休息一下便能恢复过来。” 谈惜站起身来,面上现出一丝犹豫之色:“若是由着他自行恢复,可能时间比较久一些,但是对于内力修为,却是大有裨益。当然我也不是心疼我那点药,也能用药物让其立刻醒来,只是却难免要打乱他这一场机缘。” 说完这话,谈惜便不再言语,将选择的权力都交给了单正。 本来,这是一个想不用想的问题,只是因为单天鹰可能直到雪儿的下落,让事情多了一个取舍选择。 谈惜当然想知道雪儿的下落,但却还不至于为此而毁掉单天鹰的修为前程。加上他本行事磊落,不愿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有所隐瞒,因此只是将一切和盘托出,等着单正的决定。 没有人会愿意错过提升内力的机会,若是换做单正也是一样,所以,他只是稍微犹豫,就有了答案。 谈惜心中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了单正一眼,转身出了房间,只是心中却是难免替他那个结拜的义妹感到一丝悲凉。 只是,单正也不知道,他替单天鹰这一个选择,竟然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第六十九章 一路慢行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正如此刻的单天鹰,若非为了灵馨公主,也不会将一身内力消耗殆尽,只能安静地等着内力一点点地恢复过来。 也正如此刻的雪儿。 雪儿从这一次醒来,先是与谈惜忙着配制解药,后来更是直接被颜如魅抓着腰带一路飞奔,走出多远都不知道。后来虽然借着谈惜的药粉逃离,但那一路的奔逃却也绝不轻松。 ——不但是身体上的疲累,还有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就如同一根紧绷的琴弦,随时都有可能达到极限,从而分崩离析。 所以,在轩辕昰的怀里,她最终睡着了。 当然,前提是,在弄清楚了马车前面那一群人的身份之后,她完全放下心来之后。然后轩辕昰又可以让影离放缓了马车的速度,不疾不徐地在这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前行。 那并非完全是为了雪儿,而是轩辕昰在犹豫。至于犹豫什么,却是不可对外人道。 那一群人并非别人,而是被皇帝派遣,带着一部分随身的侍卫,离开天意山庄,四处寻找轩辕昰,或者所是魔妃之泪主人的杨进。 事情还要当日杨进被轩辕昰引出天意山庄的隐园开始说起,谁也不知道影离对皇帝说了什么。这一点,被轩辕昰最终绑在路边树上的杨进不知道,就连重新折返隐园,将雪儿带出来的轩辕昰也不知道。 只是,在杨进被单天鹰吩咐两个庄丁送回来之后,经过简短的休养两日之后,皇帝就给他下了命令,让他直接去玉城,将身上佩戴这魔妃之泪的人接回来。 杨进当然知道轩辕昰便是这魔妃之泪的主人,然而想到自己刚刚所受到的对方的羞辱,心中难免不甘,于是面上便也不禁表现出了一丝。 于是皇帝直接下了命令:“杨进,你跟随朕多年,自然知道魔妃之泪的主人到底是何种身份,若是找不回来,你也就不必回来了!” 仅凭这一句话,杨进便知道皇帝已经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于是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了天意山庄。 本来,依着皇帝的意思,人就在玉城的某个小宅子里,并且将具体位置都告诉了杨进。杨进这一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然而让杨进没有想到的是,他带着人,到了皇帝指示给他的小宅子时,却发现那里只有两个看门的老仆,根本就没有轩辕昰的影子! 这让杨进莫名有些心慌,于是想两个老仆打听,结果却是:他们两个被人雇佣到此,还不足三日,根本就没有见过这宅子的主人! 想到皇帝的威胁的话,还有凌厉的眼神,再看看空无一人的宅子,杨进的头直接就大了,那冷汗更是一层接着一层地不停往外冒。 如果杨进与轩辕昰之间没有那一点小过节,那么杨进很有可能就此回去复命。可现在,他却是根本就没有那个勇气。 不得已,他只有命令手下的人分散开来,依着轩辕昰的样貌特征,在玉城之内四处打听。 因为轩辕昰几乎将那祥福客栈给拆了,后来又是带着雪儿青天白日地飞檐走壁,离开玉城,所以杨进反而很容易就打听出了轩辕昰的下落来。 就连最后轩辕昰与颜如魅在玉城城北大战的事情也给打听了出来,并且通过那一地狼藉的草木,判断最后应该是有人带着轩辕昰向被逃逸。 并且他还知道被轩辕昰带出天意山庄的雪儿,很可能跟着和单天鹰回了天意山庄。那么,只要雪儿在天意山庄,那么轩辕昰既然能为雪儿如此直闯天意山庄,自然不会就此放弃,哪怕是受了伤,待伤好之后,怕是还要再去寻找雪儿。 所以,杨进再次让人分成了四队,其中三队就守在从玉城往东,西,北三面的官道,另外一队继续分散,在官道之间的草丛密林,甚至是散落在四周的小村小镇中去打听。 哪怕就是打听不到,只要守好去天意山庄的毕竟之路,那么轩辕昰的出现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他们这一等,一搜寻,就是三四天的时间,结果却是毫无所获! 而此刻影离所驾的这一辆马车,几乎符合所有杨进分析出来的特征,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杨进于是带着人围了上来。 对于影离的具体特征,皇帝当然也十分详细地告诉了杨进,并且再三告诫杨进不可与对方冲突。 所以,影离也就是堪堪将马车停下,最前面的杨进,已经隐约认出了影离的身影。 然后杨进又朝前走了几步,直到走到马车近前,才朝着影离躬身施礼:“这位可是影先生?” 影离也只是略一思索,就想通了其中关窍,于是也不摆架子,直接跳下马车,将当日从皇帝手中拿回来的魔妃之泪亮了出来。 这一次拿到魔妃之泪,他可是连轩辕昰都没有告诉,就怕轩辕昰一个冲动,直接再转交给雪儿,让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办。 轩辕昰从车厢内看到一切,对于一切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当着杨进的面,他也不愿让影离过于没有面子,于是只是拿鼻子冷哼了一声,便再没有做声。 毕竟,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雪儿身边,也是他一直所希望的,他也就不再追究影离什么了。 雪儿也跟着看清了对面那群人为首的是杨进,于是也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悬起心来。毕竟当日轩辕昰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够杨进难堪的,万一双方再起冲突可就不好了。 她正要下车,却被轩辕昰一把扯出:“你去哪里?” 雪儿道:“那不是杨总管吗,你们之间还有些不会,不如让我出面去解释清楚。” 轩辕昰心中微微一暖,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手中却加大了力道,一把将雪儿拉了回来:“影先生能够处理一切,你在这里安心等待就是。” “可是——” 雪儿还想要说什么,轩辕昰却是一扯她身上的长衫:“你就这样出去么?” 那长衫本来就是裹在雪儿身上,连个系住的带子都没有,被轩辕昰这一扯,自然是后果“严重”就,黑暗的车厢内顿时有莹莹的玉色光彩泛起,让轩辕昰也不禁一愣,随即目光不由一亮。 雪儿却只觉得肩头微凉,哪里还顾得上外面的杨进,一把从轩辕昰手中抢过那长衫的一角来,再次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同时口中微怒道:“轩辕!” 轩辕昰讪讪地收回手去,却不肯收回自己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雪儿方才露出肩膀的地方,不肯移动分毫。 目光灼灼似贼,大约说的就是现在的轩辕昰。虽然是在车厢当中,光线无比黯淡,但是女子的本能却是让雪儿敏感地感应到了轩辕昰的目光所在,于是更加羞恼。 她连忙挪了挪身子,与对方拉开距离,探头去看外面的杨进和影离,不再理会对方。 至于出去给轩辕昰这个“混蛋”调停,却是想都不要再想了,毕竟她现在这个形象,实在是不适合出面。 可是也就是这么个工夫,杨进与影离竟然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彼此之间虽然还有些客套,但似乎也亲近了不少。 甚至,杨进都走到了马车的车厢跟前,语气竟同影离都如出一辙:“少主,还是立刻启程会天意山庄吧,老主子都等得心急了。” “好。” 轩辕昰只是将头探到车厢前面的窗口出,冷冷地回了对方这么一个字,就再次转头去看雪儿,根本就懒得理会对方。 于是,杨进一边命令他手下那些人,将分散出去的其他三队人召回来,一边坐到了车辕的另一侧,与影离一左一右,共同驾驭着这辆普通的马车。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自然是跟随在马车的左右两侧和后面,到后来随着另外三个队伍的回归,几乎将这辆马车围了个严严实实! 杨进等人在外面“流浪”了这四五天,一个个可以用归心似箭来形容了。 只可惜,自从跟随保护在马车四周的人多了起来之后,影离竟是再也不肯让马车行得快些,那慢吞吞的样子,让人几乎要以为拉车的是一只瘸了腿的老牛,要多慢有多慢! 这简直就和杨进的火急火燎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他和他这帮子手下,已经在玉城外面“游荡”是四五日,简直就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无时无刻不盼着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好早日返回天意山庄去! ——就算那里依旧不是他们真正的居所,但比起这几日的风餐露宿来,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于是,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到天光微亮,也就刚刚能隐隐约约看到玉城的轮廓。杨进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影先生,能不能让马车快一些啊?时间一久,怕是老主人要不耐烦了。” 影离不为所动,却被轩辕昰从车窗中冷冷丢出一句:“你若是着急,不妨自己先走!” 杨进哪里敢真的丢下轩辕昰先走?毕竟被暴雨淋透的那一夜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于是也就只得乖乖闭嘴,认命地跟着马车慢慢地往前晃悠着。 不过同时轩辕昰也提醒了他,杨进立刻一招手,招来两个手下,直接吩咐对方火速赶往天意山庄,给山庄内的皇帝报信去了。 第七十章 人没有来? 单天鹰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日的日暮时分,金红色的夕阳洒满了整个卧室,暖融融地十分舒坦。 他感觉到了被消耗的内力重新回到了身体中,精力充沛,神清气爽,好想昨日凌晨一头栽倒在山庄大门之内的人,根本就不少他。 忽然就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他摇了摇头,起身下地,这才发现外面竟然空无一人。 他有些奇怪,虽然肚子饿得厉害,在他刚一从床上跳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发出抗议,但是他却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急着去做而没有来得及去做。 一时想不起来,他干脆就顺从这自己的肚子,出了房间,漫无目的地走着,希望可以遇到个庄丁,给他弄些吃食来。 ——他不是雪儿,明知道厨房里会有吃食,也是不肯亲自前往的。 结果这一走,竟然直接走出了他的房间所在的园子,于是也就看到了不远处被烧得焦黑的一座房子,那里有些庄丁,还有一些临时请来的泥瓦匠,正在那里忙活着,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他脚步一滞,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于是整颗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我昏睡了多久?” 单天鹰拉住一个指挥着那些泥瓦匠的庄丁,心急火燎地问了一句,“雪儿姑娘回来了没有?” 那个庄丁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因为单天鹰昨夜回来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实在是不小,所以也就回答了对方第一个问题:“少庄主不是昨天深夜回来的么,还带着那位身份异常尊贵的姑娘……” 单天鹰似乎这才回想起昨夜的情景,于是瞬间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他突然就想起自己想要去做而没有去做的事情是什么了,也知道了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他背着灵馨回来,耗尽所有内力也在所不惜,说是为了灵馨,其实更希望的是能够将灵馨安顿好,自己将雪儿的下落告知单正,然后也好安排人手出去寻找不是吗? 甚至,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念头,那就是放下灵馨之后,立刻就返回去,去寻找颜如魅和雪儿下落! 可是,他却突然不记得自己是否向单正提起过雪儿最后消失的方位,更不记得自己是否说要去寻找雪儿的话来! 单天鹰的脸色无比难看,让那个庄丁都吓了一跳,禁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少庄主,你没事吧?” 结果就是单天鹰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转身就走! 他当然是去找单正! 或者是林若婵也行,他要知道自己带着灵馨回来之后山庄内发生的事情,然后离开着手安排人去四下搜寻雪儿的下落! 他这一睡,又耽搁这好几个时辰,也不知道颜如魅会将那个女子带往何处! 然而单正不在房间内,林若婵也不知去了何处,就连隐园内也安静了许多,只有几个庄丁在那里做着日程的清扫工作。 单天鹰觉得自己就好像无头苍蝇一般,突然就失去了目标和方向,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不过显然在隐园清扫的庄丁,要比监督泥瓦匠的那些庄丁知道的更多一些。 单天鹰向其询问,那庄丁竟然道:“少庄主竟不知道吗,今日中午时候,听说那位贵客身边的总管传了信来,说是‘找到了’,然后今日下午大家就被命令来清理隐园闲置的房间,似乎是准备迎接什么人。” 他又向这个庄丁询问了昨日自己追踪颜如魅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得知了那些承天教徒和散功圣女的下落,于是心中愈发没由来的萧索起来。 随即又想到落入颜如魅手中的雪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然而散功圣女的身份却是如此刺眼刺心。 而他,竟然连一份解药都没有为对方留下! 有浓重的带着茫然苦涩自心底泛起,随即是深深的无奈和身不由己,再加上四周一片清冷,让单天鹰的心中一时说不清到底是各种感觉。 或者,他也应该去山庄的大门处,为迎接那位即将到来的另一位“贵客”做准备? 心底的苦涩最终留在了嘴角,化作一个带着无限疲倦的笑意,单天鹰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累,很累。 转过身,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单天鹰决定离开隐园。这里虽然也是天意山庄的一部分,然而却并不属于他…… “少庄主,请留步!” 有女子清脆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单天鹰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那声音,是在向着自己说话。。还是有些印象的,灵馨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女中的一个,好像是叫做秋茹,还是叫做秋萍的? 他本不想转身,然而却也不得不转过身来,将自己嘴角的苦涩的笑意收起,换上一副温和而恰到好处的微笑:“姑娘有何吩咐?” 秋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却是为眼前男子的气度风华心折。然而也只是一个瞬间,她便清醒了过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又有什么资格肖想? 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将心中怦然而动的感觉甩走,收敛起思绪,秋茹轻轻一福:“少庄主,我家公主有请。” 单天鹰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公主”,便是自己昨夜背回来的灵馨,一时间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怔楞在原地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知道秋茹再三相唤:“少庄主?” 单天鹰这才回了神,然而却依旧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该拒绝,按理说对方公主之尊,自己是没有权利拒绝的。可同样也是男女有别,此刻隐园又过于清冷,自己若是应允,同样也是显得冒失。 秋茹似乎看出了单天鹰的犹豫,于是又道:“少庄主不必太过犹豫,公主只是想要感谢救命之恩罢了。” 救命之恩?单天鹰苦笑,这一次却是连拒绝都找不到了理由, 灵馨就在房间内,受伤的左臂被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布,在这夏日单薄的衣衫映衬下,显得分外古怪。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似乎一夜间瘦削了许多,衬得一双眼睛更大更黑,也愈发楚楚动人起来。 看到单天鹰被随着秋茹进来,她的苍白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来,竟然不顾一切地站起身来:“单大哥,你来啦?” 灵馨身边还有一个秋萍,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她,却惹得灵馨皱眉,不悦地瞥了对方一眼,吓得秋萍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引着单天鹰进来的秋茹见状,急走了两步到灵馨面前,垂着头,声音轻柔却坚定:“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奴婢们。” 灵馨再次面露不悦,正要发作却看到了单天鹰,于是大大的眼睛朝上一翻,撇了撇小嘴,终于是将要出口的斥责吞了回去! 单天鹰从跟着秋茹进来之后,就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对于灵馨与秋茹秋萍姐妹之间的小动作根本就没有留意过,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之内两步远的地方,一言不发。 灵馨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再次向前走,她转身坐下,看叶不看秋茹秋萍,却开始指挥道:“秋茹,看座,秋萍,奉茶!” 之后更是寻了各种理由,直接将秋茹秋萍姐妹打发到了房间外面去。 自始至终,单天鹰都一言未发,秋茹请他做,他便选了个位置,离灵馨远远地坐了下来,秋萍端来茶盏,他便颔首称谢,然后礼貌而优雅地接过来。 直到灵馨将两个人都支使出去,再次站起身,想要朝着他这边走,单天鹰也便跟着站起身来:“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灵馨一愣,身子僵在原地:“单大哥,为何突然就对灵馨如此疏远?是灵馨做错了什么吗?” 单天鹰哪里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直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才好,默认半晌才道:“公主误会,在下不敢。” 灵馨顿足:“还说不敢?若非疏离,为何口口声声‘不敢不敢’的?” 她的语气中有些委屈:“还是你觉得,因为我而导致雪儿也被颜如魅带走,是我的过错?” “不是……” 之前他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娇憨天真,却不想还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对于灵馨的问题就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憋了半天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吐出这么两个字来,却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看着灵馨还要往前走,他只得后退一步,离敞开的房门更近了些:“公主手臂上的伤不宜多动,还是静卧休养比较好,在下就不多打扰了。” 灵馨连忙顿住脚步,声音也软了下来:“单大哥,你……我……灵馨不动便是,只要你不走便好。” 然而,单天鹰不走,隐园却是人前来,也算是无形当中解了单天鹰的围。 单正陪着一脸怒气的皇帝,身后跟着一众侍卫,还有部分庄丁,浩浩荡荡地就出现在了隐园的门口,直接将房间内的灵馨吓得变了脸色。 而单天鹰就趁着这个时候,退出了灵馨的房间,朝着皇帝和单正迎了过去,同时心中有些奇怪:这些人不是在山庄的大门口,等着杨进将“找到了”的人带回来么?怎么突然怒气冲冲地就回来了? 而且,还没有看到杨进,更没有看到那个“找到了”然后被接回来的人,只有气呼呼的皇帝和不停劝解的单正,依旧身后一般噤若寒蝉的随从们! 第七十一章 借题发挥 轩辕昰在走到玉城的时候,再一次改变了主意,要在玉城逗留一日,明日再回天意山庄。这样一个临时的决定,险些就让杨进直接吐血! 他觉得自己肯定和这位八字不合,犯冲!不然轩辕昰为何会一次又一次地不是为难自己,就是给自己难堪呢? 而轩辕昰走到玉城突然不肯前行的原因,就更是让杨进吐血:因为雪儿醒了,在马车内时间久了,憋闷了。 这又让杨进觉得,其实真正克自己的,是这个揉着惺忪睡眼的美丽少女! 当然这一切雪儿并不知道,她的心思还都放在与轩辕昰赌气上面。 昨夜遇到杨进一行人之后,她心中对于轩辕昰身份的好奇心,几乎是不可抑制!可惜当时正与轩辕昰赌气,于是也就没有立即开口去问。 不过当好奇心终于战胜自己的面子,雪儿刚开口问出“轩辕,你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那马车竟然好巧不巧地碾过了一块石头! 车身立刻便是一阵倾斜,结果都不用想,她自然是再次被轩辕昰抱住,这才幸免于难! 可是,之后! 轩辕昰竟然拒绝回到她的问题,被她逼得躲不开了,就道:“等到了天意山庄,你就明白了,现在多说无益。” 雪儿坚持:“现在告诉我不也一样吗?” 轩辕昰轻轻叹息:“我说的,和你自己看到的,你自己判断出来的,怎么能一样呢?” 然后便不肯再言语。 不肯回答也就算了,却怎么都不肯再次松开保住雪儿双臂,就算雪儿再三抗议也无效,结果便是比抗议之前搂得更紧! 这让雪儿大为气闷,更让雪儿气闷的是,在轩辕昰的怀里,她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轩辕昰这个混蛋,无赖的怀抱到底有何种魔力,竟然让她安心地什么都不愿想,什么想法都没有,就连继续追问对方也给忘了,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车厢内也不再是一片暗沉,透过前面和两旁的车窗,无数阳光洒落进来,落在了身边的轩辕昰的脸上。 轩辕昰似乎也睡熟了,漆黑的长发依旧不羁而略有些凌乱,衬得一张刀削斧劈般的脸冰冷苍白,一如初见时候。 雪儿心中有些恍惚,仿佛那个古怪的,没有时间的小岛,好像一个遥远的,只属于她和轩辕昰的梦境一般。 抬起眼,她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睫毛很黑很浓,如同两把小小的蒲扇一般,遮住了他眼底的所有思绪。 只有他的双臂,即使熟睡中,也如本能一般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随着她的一个轻微的动作,下一刻她就近距离地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带着一丝迷茫的满足,在看到她的时候竟然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睡醒了?”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就如同火烧一般,不由自主地扭头别开眼睛,想要避开对方的眼神。 那个眼神中带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宠溺,让她的心不由一颤,一疼,最后又生出无限的迷惑来。 不想自己这种情绪流露,于是她再次板起脸,撅起嘴来,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而此时不过刚刚到了玉城的北门,哪里还有什么风景可看? 然而轩辕昰似乎却不这么认为,反而是将头凑都了雪儿旁边,顺着她的目光一齐往外看去,同时道:“有什么好看的吗?” 看着坚硬冰冷的一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喷在雪儿脸上的气息却是炽热到令她几乎忍不住要战栗。她本能地想要避开对方,奈何车厢内本就空间狭小,而轩辕昰提前又做好了防备,让她连挪动一下的空间都没有,无奈只得侧了侧头,尽最大的努力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那也比车厢内的某个人好看!”雪儿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气哼哼地说了这么一句。 本来按照雪儿想法,自己这句话,就算是不能让对方脸红,但是总归会有些自知之明地离自己远些吧? 然而她终究是低估了轩辕昰脸皮的厚度,也低估了轩辕昰的反应能力。就见轩辕昰朝着车窗外大声道:“影先生,停车!” 这句话让雪儿一愣,终于收回了看“风景”的目光,改为转头不解地看着轩辕昰。 而外面驾车的影离就更加迷惑,一时不知道该停还是不停。反而是坐在车辕另一边的杨进忍不住道:“少主子,这样不太好吧?” 杨进一开口,雪儿立刻就发现轩辕昰的目光冷了下来,整个气势都跟着一变:“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这——” 外面的杨进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然后才陪着小心道:“可是,属下已经将少主马上就正在赶回天意山庄的消息送了回去,而且……” 他犹豫了下,说话更是小心翼翼起来:“傍晚时候一定能够到达。” 然而换来的却是轩辕昰的一声冷哼,说话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在威胁我吗?” 这话便是说的有些重了,让杨进几乎连呼吸都屏住,半晌才低低地回了一句:“属下不敢!” 轩辕昰等的就是他这句:“不敢就好,那你就在派人传信回去,说我今天准备在玉城欣赏风景,明日再启程赶回天意山庄。” “这个……” 杨进额头上的冷汗,几乎要汇成小瀑布一般,倒吸着冷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轩辕昰的这句话了。 他求助地望向一旁地影离,然而影离回应给他的,却是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杨进现在简直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他当初怎么就得罪车厢里这位了?如今竟陷入了两头为难的地步,而车厢里这位主儿,更是时时处处地为难自己! 然后回想起来,自己与轩辕昰打交道的过程,他突然就发现:其实,他还真的没怎么得罪过轩辕昰,反而是得罪了雪儿好几次! 这下更是一头瀑布汗,却听车厢内轩辕昰的声音再次传来:“嗯,这玉城的景致的确是不错,不若留下来观赏一下如何?若是一日时间不够,两日如何?” 杨进简直就是欲哭无泪呀,到了现在他当然也知道车厢之内并非只有一个轩辕昰,还有一个被颜如魅掳走的沈衣雪,那个被他拿来逼迫轩辕昰出面的女子。 他现在只能在心里祈祷,雪儿千万不要再说出什么“逗留三五日”的话来,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跟留在天意山庄等他消息的皇帝交代了。 而此刻的车厢内,雪儿气呼呼地瞪着轩辕昰,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轩辕昰——” 然而轩辕昰一转头,面对着她的时候,却再次换上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还是一脸邀功的表情:“既然你喜欢这玉城的风景,那我们便下车慢慢欣赏,若是一日不够,那便两日,两日不够……” “你!” 雪儿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声,然而却是再也不敢提起要欣赏玉城“风景”的事情了。 然而就算是如此,轩辕昰也不肯即刻启程,非要影离将马车驶进玉城城内。 雪儿心中恨得牙痒痒,她算是看出来了,轩辕昰分明是不想立刻去天意山庄,才故意用自己一句话来小题大做,让自己来做这个挡箭牌! 而影离,在轩辕的命令下达之后,却是直接给了杨进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手中的长鞭一扬,马车便徐徐驶进了玉城的城门。 而轩辕昰似乎也是有心,竟然让影离先是带着雪儿寻了一家成衣铺子,换下雪儿身上自己的长袍,这才肯让雪儿出现在杨进和影离等人的面前。 而结果自然是让众人的眼前一亮,继而换来轩辕昰阴沉地几乎能滴出水来的一张黑脸。再之后便是没有一个人,敢看雪儿一眼,哪怕是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看,也是不敢! 于是轩辕昰直接就下了命令,让包括影离和杨进在内的众人分散开去,自己随便去哪里逛,只要不跟着他和雪儿便好。 这个命令自然再次招来杨进的反对,然而未等他开口便直接被影离扯开去,只来得及说了三个字:“少主……” 世界终于安静了! 轩辕昰看着那些人纷纷离去,对于一步三回头的杨进自然是视而不见,一把拉起雪儿的小手:“走,看风景去!” 雪儿气的咬牙,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再说她那句话本来只是想要气气轩辕昰,哪里会想到轩辕昰如此能借题发挥? 她一甩手,结果轩辕昰的手就好像在她的手上生了根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放开我!” 如果不是怕招来更多人异样的目光,雪儿几乎忍不住要吼出来,可现在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轩辕昰,低低地威胁着。 然而这威胁终究是无效的,最后她也只能任由轩辕昰拉住她的手,在玉城逛了一圈,一直逛到夕阳西下。 其实玉城还算是繁华,平日里大街上各色摊贩更是不少,这一路逛下来,轩辕昰竟然还给她买了许多不值钱,却非常好玩的小玩意儿,直接把她当做小孩子哄了。 其中既有蜜饯小吃,也有栩栩如生的面人儿,还有一只不值钱的贝壳穿起来的项链,统统都塞到了雪儿的手里,这才露出一个如同孩子一般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雪儿逐渐也就适应了这样的轩辕昰,不再抗拒对方,从一开始的默默跟随,到后来偶尔也跟轩辕昰笑闹一番,只是心中却是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愈发好奇起来。 第七十二章 谁陪谁去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的时候,影离和杨进出现了,身后依旧是那一众侍卫们。 轩辕昰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你们又来干什么!” 影离和杨进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露出一个苦笑来,最后还是影离开口道:“少主,天意山庄那边派人送来了口信。” 轩辕昰皱眉:“说!” 影离又转头看了看杨进,这才一狠心,咬牙道:“天意山庄的人说,若是少主今日不回去,那便不用再回去了……” “轩辕……” 对于影离口中的“天意山庄”,雪儿自然明白其实指的就是暂时居住在隐园只内的皇帝。若是轩辕昰因为在玉城逗留一日,而惹得对方大发雷霆,在雪儿看来实在不是一件明智之举,因此忍不住小声的开口想要劝解。 然而轩辕昰这一次,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冰冷的目光在影离与杨进之间来回逡巡:“他真是这么说的?” 他幽冷漆黑我眸子似乎能直接看进这两个人的心底,也不等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回答,直接冷笑道:“不用回去?正合我意!” 说完这句话,他一把扯过雪儿转身就走,根本就连看都不再看面面相觑的影离和杨进! “少主!” 轩辕昰的这个反应让影离也有些出乎意料,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追了上来。 然而在轩辕昰顿住脚步,等待影离的下文时,他却直接将目光转向了轩辕昰怀中的雪儿,露出一个带着苦笑的哀求神色来。 自始至终,雪儿都处于被动当中,此刻见影离竟然求到了自己的头上,心中也是大为无奈。 ——轩辕昰就连一向尊重的影离的账都不买,自己说话岂非更不管用? 于是也摊了摊手,回应了对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却不想影离竟然道:“少主想去何处,自然是少主的自由。只是,少主总要为身边这位雪儿姑娘着想一下吧?毕竟,雪儿姑娘要算是天意山庄的人。” 虽然轩辕昰的脸色依旧紧绷,好像万年不化的冰川,只是雪儿却明显感觉到他拉住自己手臂的手掌,微微一紧! 她略一思索,随即露出一个微笑来:“是啊轩辕,我在已经在玉城逗留了一日,的确是该回天意山庄报个平安了。” 雪儿转身,从轩辕昰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改为双手扯住对方的衣袖:“轩辕,求你了,就算是送我回去啦!” “回去?” 女子软糯的声音中似乎隐隐有一丝撒娇的意味,让轩辕昰的心不由一软,冰川一样的神色也就缓和下来,然而目光中落到杨进身上的时候,却再次转冷,紧紧抿着薄唇,一言未发。 雪儿无奈,正要放弃,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杨进略带讨好的笑容来,于是索性心一横,那语气也就当真带了撒娇的意味:“轩辕……” 她的眼睛也好像会说话一般,楚楚的神色让轩辕昰突然就觉得,拒绝她是一种罪过! 可是她那“回去”二字又分外刺痛了他的心,让轩辕昰心中再次不情愿起来,于是抿着唇,如同一个任性的孩子般,闭口不言。 雪儿只觉得头大,可是毕竟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让她真的撒娇那也是万万不能,便是方才那两句软语相求,都让她自己觉得脸上发烧。此刻见轩辕昰无动于衷,她也就干脆停了下来。 骤然失去了软语娇言,让轩辕昰的心中一时不禁有些失落。他向来任性恣意惯了,自然不会在意许多细节,也不会管杨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就连影离他都懒得理会,让对方耸了耸肩膀,无语苦笑。 看着雪儿松开了抓住自己衣袖的小手,轩辕昰终于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雪儿一愣,随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小声咕哝道:“说什么?我说你又不肯听!” 随后也不等轩辕昰开口,便自顾自地道:“轩辕,虽然你一直不肯说,与杨进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在天意山庄的那个人,身份尊贵,你又何必故意挑衅呢?到时候还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我不怕麻烦。”轩辕昰咧嘴一笑,对于围在四周的那些人,还有眼巴巴地等着他点头的杨进和影离,统统选择了无视! 雪儿无奈,只得再次开口:“我知道你不怕麻烦,可是你有多少时间应付那些麻烦你?” 这话可以说是完全站在轩辕昰的角度考虑了,让他方才心中升起的一丝小小的不情愿,顿时又化为乌有。于是嘴角再次含了宠溺的笑:“既然如此,那我听你的便是。” 雪儿却听得头皮发麻:什么叫听“听她的”?轩辕昰什么时候听过她的! 可她又实在不敢就轩辕昰有没有“听她的”这三个字和对方争论,因为那个结果她都不用去想。于是也就撇了撇嘴,强忍了下来。 然而轩辕昰却依旧不肯放过她,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弓下身子,凑到她耳畔,轻声问;“那么,到底是我陪着你回天意山庄,还是你陪着我去天意山庄呢?” 这中间有区别吗? 雪儿无语扶额,不过瞬间就反应过来,轩辕昰这是对自己那句“就算是送我回去啦”耿耿于怀呢! 这个男人的心眼还真是小,怎么比女人的心眼还要小呢? 四周都是人家的人!雪儿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自己不能和他计较,不能计较,就当对方是个睚眦必报的女子好了! 但是表面上的糊涂,还是要装装的。于是雪儿干笑了一下:“这不都一样嘛……” 谁知道轩辕昰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本正经地板起脸,道:“当然不一样了。” 雪儿几乎吐血:“哪里不一样了?” “咳咳!”轩辕昰清了清嗓子,故意一脸严肃,“如果是我陪着你回去,那么自然是将你送回之后,我离开。” 这句话让几乎所有的人,包括杨进影离在内,几乎全都变了脸色:若是轩辕昰真的将雪儿送到之后离开,那还不把隐园中那位直接气得头疼三天三夜吐血而亡啊? 雪儿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单凭皇帝对魔妃之泪的在意就能知道,如果轩辕昰真这么做了,怕是和捅了马蜂窝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怎么总是觉得,轩辕昰这话中似乎隐藏这某种陷阱呢? 甚至还有要挟自己的意味! 可看到影离,甚至杨进可怜兮兮的目光,雪儿只得将心中的火气忍了又忍,咬着牙问;“那么若是我陪着你去天意山庄呢?” 轩辕昰这一次是真的笑了,只是那笑雪儿怎么看怎么像是阴谋得逞后的得意:“那么自然是你跟着我,我留在天意山庄了。” 他这句话却是大声说的,并且还刻意扫视了周围一圈,于是影离首先反应过来:“既如此,那便有劳雪儿姑娘陪着少主会天意山庄吧!” 说完这话,竟然朝着雪儿一揖到底,同时还不忘扯一把一旁呆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杨进! 杨进终于会意,又朝着自己那帮子手下使了个眼色,然后几乎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道:“有劳雪儿姑娘!” 雪儿只觉得头皮发麻,顿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然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期盼的眼睛。她还真的说不出拒绝这两个字来! 于是也就只好点头默认,然而轩辕昰却再次凑了过来:“雪儿,你这是答应了?” 雪儿无奈,只好道:“嗯,是,我陪着你,轩辕昰,回天意山庄,可以了吗?” 轩辕昰顿时一脸喜色,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可以,可以!可是——” 雪儿本来听他说“可以”,心里也就松了口气,却不想最后又来了一个“可是”,禁不住再次悬起心来:“又怎么了?” 轩辕昰本来一直绷着一张脸,此刻却突然换做一个十分夸张的后怕的表情:“可是对方已经说不要我去天意山庄了……” “轩辕昰!” 雪儿现在连杀人的心几乎都有了,合着说了这么半天全都是白说了?那不等于逗自己玩儿吗? 轩辕夸张地后退了一步,做出一副畏惧的样子,让雪儿恨得牙痒痒,一时追上去不是,不追上去也不是。 还是影离出面打了圆场:“雪儿姑娘稍安勿躁,此时交个属下去办。” 雪儿心里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这是轩辕昰的事情好不好,怎么她就成了那个急躁的人了? 只是影离却不会管她心里这些想法,一边让杨进整顿队伍准备从玉城出发,他自己却的形色匆匆,出来玉城就直奔天意山庄而去。 剩下杨进小心翼翼地陪着小心,让人将马车赶到了轩辕昰和雪儿的面前。 轩辕昰却依旧没有上去的意思,杨进这次总算是看得明白,也不去求轩辕昰,而的再次朝着雪儿深深一揖。 雪儿心里那个无奈,但都到了这一步,她还能说什么,就算是好人做到底吧。 于是又去看轩辕昰。 “方才你说的,可还算数?”却不想轩辕昰动也不动,竟然再次问道,又怕雪儿不明白,补充道:“我是说,陪我回天意山庄的事情。” 雪儿简直要无语了,连忙点头:“算数算数。” 轩辕昰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却又笑着道:“既然是你陪着我回去,那么你就得一直跟着我,对吧?” 雪儿一呆,这才明白了轩辕昰的真正目的! 可惜她就算明白了也太晚了,因为下一刻轩辕昰就直接将她推到了马车上,根本就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第七十三章 就是你不可能 怒气冲冲的皇帝,自然有单正陪伴和安抚,自然不会有单天鹰什么事。而且,隐园中的人一下子都回来了,灵馨却也不敢再挽留他,于是也就只得任由他离开。 离开了隐园的单天鹰,心中突然再次茫然起来。 就在方才,他从一同跟来的庄丁口中得知,那位即将到来,却又临时不来的贵客,便是魔妃之泪的主人。而他的身边,竟然还跟着一女子,就是为了那个女子,他才要在玉城逗留的。 而从庄丁的转述中,那个女子风华绝代,美得几乎都无法用言辞来形容,让单天鹰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雪儿那张美丽的脸庞来。 于是他刻意地问了一句:“世间竟会有那样的女子?” 那庄丁连连点头,好像他曾亲眼所见一般,最后竟然道:“不过依小人看来,就是再夸得那女子天上有地上无的,怕是也不及雪儿姑娘一个手指头呢。” 这句话让单天鹰除了苦笑,还是苦笑:雪儿,雪儿现在只怕是还在颜如魅的手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于是他也就不再追问下去,只是信步出了隐园,朝着来路走去。 一路上心神恍惚,就连几个路过的庄丁打招呼他也恍若未闻,失魂落魄一般地走了过去,留下背后无数诧异惊讶的眼神。 ——他们的少庄主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好像丢了魂似的,平日的亲和都跑到哪里去了? 迎面有人匆匆走来,单天鹰恍若未觉,竟然一下与对方撞了个满怀,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想要道歉,却听对方道:“单兄,你这是何时醒过来的,方才我去你房中探望,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单天鹰这才回了神,然而再看清对方的相貌时,眉头却是皱得更紧,想也不想就挥手推开了对方伸过来搀扶的手臂:“多谢!我还能动,不必了!” 这个举动让那人一愣,目光都跟着幽暗了一下:“单兄这是有什么心事么?” 看到眼前的人,单天鹰的心思不由自主地就回到了当日的玉城城外,自己进城去找马车,结果被祥福客栈的伙计看到,虽然那些人合起伙来也不见得是自己的对手,可自己又怎么能做出恃强凌弱的事情来? 何况对方是名正言顺,毕竟是自己答应要赔偿客栈的损失,他们不找自己找谁? 在拒绝也不能拒绝,打也不能打,逃也不能逃的情况下,单天鹰只能跟着对方回到了祥福客栈,看着那客栈的掌柜拨拉这算盘珠子,在自己面前计算各项损失。 就算他想直接付一笔银子了事都不行,因为那掌柜开口说了:“少庄主仁义,答应赔偿小店的损失,小店自然也不能做那狮子大开口之人,绝不会多要少庄主一文钱的。” 这让单天鹰实在是哭笑不得,可是人家明明白白地表示了,只是因为小本买卖,不得已才让单天鹰赔偿,若是实力雄厚,就冲着天意山庄的面子,也赔偿也是应该免了的。这让单天鹰还能说什么? 人家给天意山庄的面子,他总不能连这个也推辞掉吧。 心里又想着有龙之钧陪在雪儿身边,那里又离城门不远,就是真有危险,龙之钧带着雪儿往玉城城内逃的余力总还是有的吧? 可结果就是他等着客栈掌柜客套算账的工夫,就出事了! 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不愿意相信这个在自己身边的好伙伴,好朋友,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可是雪儿的态度却实在不必能如让他多想! 雪儿是跟着皇帝一同进入天意山庄的隐园中的,在此之前,不要说龙之钧,就是他也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更不知道她身上有凤纹玉佩的事情。 那么,雪儿之前和龙之钧,自然也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可以说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雪儿又犯得上去疏远龙之钧吗? 一旦想通,心中失落涌起,单天鹰怎么也不愿相信眼前这个与自己相处了好几年的友人,竟是个伪君子,衣冠禽兽! 可是却又不想直接拆穿,怕是那样也只有决裂一途可走了。 一时间思绪纷乱,单天鹰只想避开眼前的龙之钧,自去寻一个安静地所在,不受任何打扰。 然而龙之钧却是不肯放过他,紧随其后跟上来,同时道:“单兄身体是否未曾痊愈?” 对方越是关切,单天鹰就越是摇摆不定,也就更加不想理会对方,因此只是低了头,一言不发地朝前走着,好像根本没有看到龙之钧的样子。 龙之钧的当然不肯就此作罢,两步追上,一个转身拦到单天鹰面前:“单兄,若是在下得罪了你,还望直言,不必如此态度!” 前路被阻,单天鹰本想着转身往来路走,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他的心骤然一紧,莫名就生出一股要想对方质问清楚的冲动来,于是目光一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龙之钧:“你真想听?” 龙之钧的目光再次一沉,面色却逐渐扩散开一个坦然的微笑来:“还请单兄直言相告,就算是死,也让小弟做一个明白鬼!” 对方的坦然让单天鹰再一次疑惑起来,于是再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目光中也就不由露出了犹豫之色,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龙之钧衣笑得坦然自若,甚至还主动道:“单兄,你我兄弟之间,有话不妨直言,若是因为有所顾忌,最终导致误会反而不美,你说呢?” 单天鹰于是更加迷惑起自己的判断来,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如龙之钧所言,直接开口询问,若是万一真有什么误会,也好就此解释开去。 于是他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终于艰难开口:“当然在玉城城外,我去城内寻马车,你和雪儿到底在城外发生了何事?” 龙之钧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问一般:“雪儿姑娘被人非礼,我武功微末,无力相护,被那人一掌打得飞了出去,然后受了内伤,这些单兄不是都知道么?” “是吗?” 既然已经开了口,单天鹰也就不再畏缩犹豫,抬起头,目光炯炯似乎要直接看进龙之钧的心底:“那个人是何时出现,如何出现的,是直接朝着雪儿去的,还是先出手伤的你?雪儿当时反抗了没有?” 龙之钧一愣,不过还是立即道:“先攻击的我,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也不知道雪儿是否反抗了对方。” “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认定那个人是想要——非礼雪儿?”单天鹰犹豫了一下,这才咬着牙,说出了“非礼”二字来。 龙之钧再次微微楞了一下,竟然依旧面不改色:“我看到那个人想要扯雪儿姑娘的衣服了。” “既然是先出手攻击的你,那你又是如何看到了?”单天鹰终于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破绽来,于是继续追问,“而你,可曾记得雪儿身上那个盛有银针的布包遗落在何处?” 龙之钧突然就笑了,也不再毫不犹豫地回答单天鹰的问题,而是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句:“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还来问我?” 这句话让单天鹰的心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挣扎的痛苦之色。 “为什么?”单天鹰都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如何问出来的,只觉得只三个字,字字如刀,每从他的口中脱出来一个,就将他的心从内到外地划一遍! 然而龙之钧却并没有回答,反而再次问:“是雪儿告诉你的?” 单天鹰目光中的痛苦之色更加明显,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一次的谈话继续下去。他默然半晌,才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不是。” “不是?”龙之钧的目中居然多了一丝好奇,“莫非你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怀疑我?” 单天鹰轻轻摇头,强忍着心中带着绝望的痛楚:“你我相交多年,我又怎么会怀疑你?” 龙之钧的嘴角逐渐浮现出一丝嘲讽:“可你最终还是怀疑了,并且还质问了出来不是吗?” 只是一个瞬间,龙之钧就后退了两步,拉开与单天鹰之间的距离,整个人陡然气势一变:“你说的没错,就是我!当时在玉城城外,我见你久久不归,一时兴起了心思!” 单天鹰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直白,瞬间就被对方这几句话打击得脸色无比苍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甚至不敢相信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与自己交往了五六年之久的好友! 却不想龙之钧又道:“其实单兄你本不必如此的,我从第一眼看到雪儿就开始倾心于她。当时也是一时情难自禁,若是借此能娶她为妻,自是求之不得。” 这一番话几乎可以用恬不知耻来形容了,单天鹰怎么也想不到龙之钧最后所打的,竟是这样的如意算盘,一时间只觉得有熊熊火焰自心底升腾而起,怎么都抑制不住! 雪儿,那个美丽地好像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女子,就连他也只敢远远地倾慕,丝毫不敢起亵渎之心。而这个龙之钧,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所有往日的交集,情谊,全都化作了胸膛间的怒火,灼烧着单天鹰最后的理智。 他的目光转冷,瞪着对面的龙之钧,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休想!” 龙之钧丝毫不曾将单天鹰的怒气放在眼里,或者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他甚至轻轻一笑:“单兄,不要以为你的那些心思我就不知道。可惜呀,雪儿身上的凤纹玉佩,注定谁都可能,就是你不可能!” 单天鹰从未如此刻般出离愤怒过,他只觉得自己的牙齿咬得格格响,拳头也捏地格格响,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拳头就已经到了龙之钧的面前! 第七十四章 背道决裂 然而龙之钧却是早有防备,于是单天鹰那一拳自然而然地也就落了空。 单天鹰只觉得自己拳头在颤抖,颤抖到他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地步。他又不是呆子傻子,从龙之钧说出那句“若是借此能娶她为妻,自是求之”,他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对方的心思,远比他想到的更加复杂阴险!什么非礼,什么情不自禁,不过是想要和雪儿扯上关系,然后借机求娶! 只是,他求娶雪儿真的是因为喜欢雪儿吗?还是另有目的?然而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单天鹰所无法忍受的! 雪儿是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就好像一块无瑕的美玉,散发着莹莹夺目的光彩,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却又是那样的不染俗尘,让人自惭形秽,只觉得哪怕是用指尖轻轻地触摸一下,都会给她带来俗世的微尘,让人感觉自惭形秽可面前的这个男人,自己交好了五六年之久的朋友,竟然打了这样的主意! 心中的愤怒在这一刻如同火山汹涌,灼烧这单天鹰最后的理智和冷静,一拳不中,于是又一拳打出! 反观龙之钧,反而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甚至还有余暇开口:“其实雪儿的情况,大抵我也能猜到一些,她身上的凤纹玉佩实在是太过显眼。” 单天鹰的拳头裹挟着怒火,闻言低吼:“既然知道,为何你还要打这样的主意?” 龙之钧不以为意地一笑声音,声音依旧云淡风轻,然而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带着魔力一般,直接钻进了单天鹰的心里:“可是单兄,与那雪儿有婚约在身,手持龙纹玉佩的人,也不是你,你又何必如此介意呢?” 这句话让单天鹰的拳头生生一顿,在龙之钧鼻梁前不足一寸的地方! 好像有一种心事被拆穿的惶恐,单天鹰望向龙之钧的目光中,已经带了莫名的复杂情绪,于是所有的怒气和指责,就好像一匹被撕扯的凌乱的纱,在他的四周纷纷飞扬。 有的裹缠住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有的飘飞到他眼前,带着此言的嘲讽。甚至还有的,直接钻到了他的内心深处,窥探到了他自认为自不应该的那个想法。 那是不可抑制的,不由自主的,不受控制的,也最让他感觉自己罪孽深重的想法。 单天鹰的拳头再一次微微颤抖起来,却不再是出离愤怒,而是冰凉的恐惧,这个大脑中都跟着一片空白起来。 龙之钧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拨开眼前的拳头,凑到了单天鹰的耳畔,声音低缓轻柔:“雪儿好歹也算你名义上的大嫂,如今你大哥不在,也算是半个自由之身,你又凭什么阻拦,难不成你也对雪儿有其他的想法?” 好像一个吐气如兰的女子,然而听在单天鹰的耳中,却恍如霹雳闷雷,轰轰隆隆地让他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自以为掩饰地很好,自以为无人看透,难道就竟是如此直白明显,只是没有人肯拆穿他? 单天鹰的拳头,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垂了下去。 龙之钧却依旧不肯放过他,再次迫进一步:“你所有的义正言辞,其实还不都是为了一己之私!” 单天鹰的身子再次一阵,却出奇地沉默着,没有反驳对方一个字。 龙之钧望着他,目光似乎能看穿他所有的心事,然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我还是那句话,情不自禁,甘愿求取为妻。单兄,你能奈我何?” 单天鹰突然就明白了雪儿在这件事情上三缄其口的真正原因,怕是这句话,当日里龙之钧就曾对她说过吧? 而她,也不是畏惧,只是不想招惹这样一个麻烦罢了。 单天鹰望向龙之钧的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恐惧,心中悚然而惊:相处五六年,自己竟然从来都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如此富有心机!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片寒凉,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双拳头松开,再握住,握住,再松开。突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下一个动作该做什么,下一个字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该愤怒,还是该怨恨。 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龙之钧直接擦着单天鹰的肩膀就走了过去,将单天鹰呆愣的身子撞得一晃! 他顿住脚步,转头,脸上的笑容灿烂温暖如正午时分的太阳,却让人感觉有一种来自骨髓的的阴冷:“其实,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我就想要你知道的。可惜呀,你竟让我等了这么久!” “所以现在我也不怕你将这件事情宣扬开来,”龙之钧继续咧着嘴笑,洁白的牙齿却泛着阴冷的光芒,“我愿意对她负责,愿意娶她为妻,所以一切皆大欢喜!” “哈哈哈哈……” 笑声中有些得意张狂,并在单天鹰的耳中却是如此刺心,他没有转身,任由对方扬长而去。 深沉的暮色在这一刻完全笼罩了他们相遇的这条小径,也笼罩了这一对从此背道而驰的友人,笼罩了彼此脸上此刻的表情。 单天鹰的心,便如此刻正笼罩下下来的夜色,一片漆黑,连一丝最微弱的星光,都没有! 如果,就这么背道而驰下去,那么,这一对曾经的好友之间的情义,也就算到了尽头。 可惜世事终归难料,就在龙之钧还未走过转角出的月洞门时,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隔着小径一旁的花木传来:“哥,你在那里吗?” 虽然是女子的声音,却没有寻常女子的娇嫩,反而有股说不出的飒爽英气在里面,让听的人都禁不住心头振奋。 单天鹰终于回了神,而将要走到月洞门的龙之钧,也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女子声音传来的方向。 女子一袭淡青色的衣裙在夜色中并不太显眼,走的近了才能看到她的眉毛有些浓,显得英气逼人,十分明显的双眼皮,乌黑的眼珠,自有一股干练的气势在里面。 就冲着那一声“哥”,龙之钧竟然再次回转,缓缓踱到了单天鹰的身边! 单天鹰皱眉,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能也不敢斥责对方什么,于是便上前一步,迎上了那股女子:“阿钰,你来做什么?” 单钰微微一笑,同时不忘向龙之钧颔首示意,这才道:“是爹让我来找你,说是有事吩咐。” 单天鹰一愣,似乎这才想起,自己从隐园出来,竟然连想单正问安都没有去,想是现在单正忙完了皇帝的事情,想起自己来了。 “我这就去!”他于是点头,然后又问,“爹现在何处?” 单钰道:“还在隐园,陪着那位贵客。” 单天鹰一愣,正想着细问,一旁的龙之钧突然就开口了:“单兄,听说你有个失踪多年的妹妹,这一次也重新回到天意山庄,可是眼前这位姑娘?” 当日单钰回来的时候,龙之钧并未跟在单天鹰身边,所以也就未曾见到,只是后来听说而已。而他的心思又都放在了雪儿身上,因此在听到之后,也未曾多做留意。 而单钰又因为散功圣女的身份到现在都未接除,所以一直都是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碰面,所以到了现在龙之钧竟是第一次见到。 之前龙之钧与单天鹰之间虽有冲突,但到底有所压制,而单天鹰更是诸多顾忌。因此单钰并不知道,所以便回了对方一个礼貌性地微笑:“在下单钰。” 龙之钧也似换了个人一般,好像刚才与单天鹰的冲突完全就没有发生过,朝着对方拱手施礼,态度恰到好处,一派彬彬有礼的君子做派。 单天鹰真的很想拆穿对方,然而一想到对方那肆无忌惮的张狂表情,再想想雪儿,最后竟然生生地忍了下来! 于是三个人一路又回了隐园,单天鹰居中,龙之钧与单钰一左一右。一路上偶尔客套两句,看上去竟然有三分的融洽和谐在里面。 隐园之内,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单正在一边小声的劝解着什么,另外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站在一侧。 只是在看到这个中年人的时候,无论是单天鹰还是龙之钧,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这个中年男人他们都认识,正是当日在玉城城外,一掌将龙之钧从官道旁的树林当中拍到官道旁,之后龙之钧对单天鹰说,对方想要非礼雪儿的那个中年男人! 这一刻,龙之钧的脸色终于开始变的不自在,于是在看到影离的那一刻,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走。 单钰面色古怪的看着离去的龙之钧,悄悄的问单天鹰:“哥,那位龙公子怎么了?” 沉默了一路的单天鹰这才开口,却是答非所问:“以后离那个人远点!” 单钰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听同了自己哥的话。 而站在皇帝身边的影离自然也看到了单天鹰等三人也看到了龙之钧的离开。他的目光落在龙之钧的身上,露出了一丝疑惑。如果随着龙之钧的离开,也就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单天鹰。 “这位便是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影离望向单天鹰的目光带着一丝疑惑,“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句话让单天鹰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后怕,只是背上的冷汗却再也忍不住,最后只得含糊一句:“也许吧!” 好在影离并没有追究这个问题的意思,他看了皇帝一眼,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皇帝眉头紧皱,一脸无奈地挥了挥手手,便去揉自己的额头,不再理会众人。 于是本应当有的一番客套也就此免去,影离直接朝着单天鹰道:“既如此,那便劳烦少庄主辛苦一趟,去天意山庄往玉城的官道上,迎接一下即将到来的三皇子殿下!” 第七十五章 你怎么会在车里? 于是天意山庄再一次忙碌了起来,单正留在山庄之内忙碌着各种迎接的礼仪,却被皇帝吩咐一切从简。 而单天鹰却是带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庄丁,乘着夜色再一次离开了天意山庄。 这一次,天意山庄却只安静了不足两个时辰。 天意山庄的大门肃穆大气,中门打开,如同上一次皇帝到来时候一般,只是时间由白天换成了夜晚。 八盏灯笼将门前的空地照耀地如同白昼一般,两旁有庄丁垂手肃立,态度恭谦。而影离便同单正,连同刚刚归来不久的林若婵一同,站在敞开的大门前。 因为今日黄昏时候发生的事情,终究是让皇帝的心中有些不爽,就算是影离到来,背着众人不知道劝解了些什么,也只是吩咐了单正等人准备迎接,终究是不肯如今日下午那般亲自到大门口等候了。 好在,这一次单正和影离等的时间并不长,就听到了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出现在了灯笼照亮的范围内。 ——影离提前赶了回来,驾车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杨进的头上。虽然他并不熟练,然而想到车厢中人的身份,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然而,最先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的,竟然是单天鹰,之后才是由杨进驾驭的马车。 单天鹰的内力不但恢复,似乎还有所进益,所以在玉城与轩辕昰的马车刚走到半路便迎上了对方。 当然这也苦了被单天鹰挑选出来的几个庄丁——少主速度太快,他们追不上啊追不上! 而单天鹰又是心事重重,满脑子一会儿是雪儿被颜如魅带走之后的样子,一会儿龙之钧的丑恶嘴脸,根本就将他们几个抛到了九霄云外,就连他们的呼叫也恍若未闻,等单天鹰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迎上了轩辕昰的马车! 于是也就不能再折身回去找那几个人,只得向车厢内的“三皇子”问候,结果对方却只是简单“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那声音似曾相识一般,让单天鹰再次一愣,似然而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又因为他的神思恍惚,因此也只是轻轻甩头,将自己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并没有想太多。 之后那车厢内便一直很安静,单天鹰也只以为那三皇子自负身份,或者舟车劳顿,毕竟现在已经算是深夜,疲累在所难免。因此也就没有过于放在心上,只是安静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其实,如果他不是魂不守舍,在看到皇帝身边的影离的时候,大约也就应该想到马车内的三皇子声音熟悉的原因了。 而车厢内的“三皇子”——轩辕昰,虽然知道前来人是单天鹰,也记得当初在玉城的祥福客栈里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但是就因为雪儿在他的身边,迷迷糊糊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他在听到单天鹰的声音时,却是随手便拂过了她的睡穴,让她睡得更加香甜一些。 他承认他嫉妒了,马车前的这个青年让他的心里有种隐隐的危机感,不是因为武功修为的高低,而是因为对方身上有他所没有的东西! 对轩辕昰而言,单天鹰就如一只沐浴在阳光下的青松,正直,挺拔。而他,却如阴暗潮湿角落永远都见不到太阳的苔藓,就算是有一丝微弱的绿意,也难掩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和死气沉沉。 所以,他嫉妒单天鹰,也羡慕单天鹰。因此也不愿身边的女子,和单天鹰多多的接触。 于是在单天鹰出现之后,杨进所驾驭的马车之内,一路上竟然无比安静,安静地让单天鹰都要误以为车厢内是空的一般。 也正因为如此,单天鹰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再次折返回去寻找的雪儿,就在这车厢之内! 马车终于在天意山庄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杨进先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当然脸色并不好看,且不要说堂堂皇帝身边的侍卫总管被当做马夫的身份落差,就是这一路上驾驭着马车时候的各种状况,也让他迎接不暇! 但就是这样,他下来之后还得先转到车厢的后面,去迎击里面的轩辕昰! 至于他与轩辕昰之间的过节,那基本就不用说了。 轩辕昰在马车刚刚停下的时候,便轻轻地拍了拍偎在自己怀里睡熟的雪儿,顺便解开对方睡穴,声音轻柔:“雪儿,到了。” 说完这话才起身,掀开车帘,也不理守在前面的杨进,直接就跳了下去。 雪儿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能睡,还能睡这么久,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是本能地随着轩辕昰的背影,就想要从车厢里钻出来。 于是,所有等候在天意山庄大门口的人,包括迎上来的影离,单正和林若婵,就都看到了这样一副情景: 他们翘首以待,恭候这大驾的三皇子,独自从车厢跳出来,一个转身就将等在车厢外面,伸出手等候的杨进挤开,然后便如同方才杨进的动作一般,朝着车厢伸出了自己的手。 再然后,一个一脸迷惑,似乎才刚刚睡醒的女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就扶着“三皇子”的手,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女子睡眼惺忪,一副娇憨的模样,让人禁不住生出一股想要怜惜疼爱的冲动来。 除了影离,还有被轩辕昰挤开的杨进,几乎同时目瞪口呆起来,瞪着那个从车厢内出来的女子说不出话来! 目瞪口呆之后便是面面相觑,结果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解的神色。 于是,单正就将目光转到了一边神色还算正常的影离身上,而林若婵却是嗔怪地看向了她的儿子单天鹰。 单天鹰一直在前面开路,之后便走到单正与影离身边,向这二人复命,正是背对着马车还没有转过身来,于是就迎上了林若婵嗔怪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他一愣,这才感觉到了众人的神色有些古怪,目光也都集中到了他背后的马车上,这才转过身来,却正看到被轩辕昰搀扶着,朝着自己背后的大门走来的雪儿。 雪儿? 她不应该被颜如魅带走,然后下落不明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这位三皇子…… 然后他才发现,这位“三皇子”他竟然也认识! 当日半夜闯入天意山庄,从隐园中皇帝的手中夺走魔妃之泪交个雪儿,最后被他和杨进追赶,结果却连个人影都没有追上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三皇子! 何况,他们还在玉城打过交道,同样也是为了雪儿,结果却是因为颜如魅的出现,对方主动将雪儿交给了他,让他带回天意山庄! 之后…… 只是一瞬间,单天鹰的心中就转过无数念头,似乎以前许多想的通的想不通的,此刻统统都明白了过来! 然后便是更多更深的迷惑,夹杂着说不出的无措,心慌,失落,五味杂陈,瞬间充斥整颗心房! “雪儿……” 这一刻单天鹰眼中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雪儿一个人,就连她身旁那个如同最忠诚的侍卫,将她莹白如玉的那只手高高托起,似乎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的黑衣男子,他都视而不见! 他喃喃问:“你怎么会在车里?” 雪儿突然有了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而迎面而来的,便是单天鹰混杂着诧异不甘痛苦,种种莫名情绪的眼神。那眼神让她即使看不懂,也忍不住随着一同黯然。 然而,没有等到雪儿回答,一旁的轩辕昰已经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只是那目光却是看向了同样迎上前来的单正夫妇。 单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虽然轩辕昰“三皇子”的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单正依旧没有直呼对方,而是恭敬道:“贵人舟车劳顿,还请进庄内早些休息。” 同时不忘以眼神示意同样满脸诧异的林若婵,林若婵会意,立刻朝单天鹰的方向挪了半步,趁着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轩辕昰和雪儿身上的时候,悄悄地扯了一把自己的儿子。 单天鹰失魂落魄一般,直接被林若婵扯的身子一晃,随后竟是一个趔趄,让林若婵不得不手中加力,扶住了他。 好在轩辕昰此刻并未往他们这个方向看,已经在单正和影离的陪同下,朝着山庄的大门走去。 当然,雪儿还是被他牢牢地牵住了手,至少不再举得那么高了而已。 林若婵没有急着跟过去,反而关切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天鹰,你怎么了?” 单天鹰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天意山庄的大门上,看着所有的人,包括哪些庄丁,还有马车后面跟随的那些侍卫也开始鱼贯而入,这才似乎清醒了一些。 看到母亲关切的神色,他的心中总算是有了一些温度,脑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少,只是浓重的苦涩却是抑制不住地从心底弥散开来,让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变成了苦涩的。 有时候男人的心也同样敏感,就如此刻的单天鹰,只是从轩辕昰下了马车之后的那一个小小的举动,他就知道,他已经一败涂地! 雪儿的背影早就从他的视线当中消失,同时也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无论如何努力都触摸不到的地步! 轩辕昰,他能为了雪儿独自面对颜如魅,从颜如魅的手中救下雪儿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在轩辕昰救下雪儿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第七十六章 救命恩人 雪儿跟着皇帝进了一次天意山庄,然后除了一个龙之钧,几乎就没有人理会过她。而这一次,她又随着轩辕昰进了一次天意山庄,却几乎可以用万众瞩目来形容了! 这让她全身都不自在起来,于是也就清醒过来,想要摆脱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手。 这好歹也是众目睽睽,轩辕昰了无赖竟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抓着自己的手不放! 一挣,没有挣脱,甚至就是纹丝不动。于是雪儿也加大了力道,于是立刻换来了轩辕昰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毫不客气地回瞪了过去,轩辕昰却丝毫不为所动,手中用力一扯,二人之间便再没有距离。 轩辕昰微微侧了身子,压低了声音,机会要咬到她的耳朵:“老实点儿!” 雪儿的耳垂几乎红得能滴出血来:现在可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轩辕昰拉住自己的手不放就算了,居然还与自己如亲近! 她皱了眉,小声抗议道:“放开我啦!” 轩辕昰依然故我:“不放!” 他想了想又问:“你要去哪里?” 雪儿无奈,叹了口气,反问:“你又要去哪里?” 她在天意山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一路行来,这些人的目标方向,她大约也能猜到。 从一开始的魔妃之泪,再到杨进亲自来寻找迎接,被单正称呼为“贵客”,再加上众人的态度,又是往隐园的方向走,雪儿就是再后知后觉,也能想到轩辕昰怕是与皇帝,或者皇室脱不了干系。 而她,自从跟随皇帝一行人来到天意山庄之后,随着皇帝头疾的逐渐减轻,对待她的态度也在悄然改变着。 再加上灵馨的闪烁其词,让雪儿从心底不愿再踏上隐园的地面,或者说不愿再与皇家有什么牵扯。 再有一点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被轩辕昰拉住手不放,她浑身不自在,根本不敢接触任何一个人的目光! 所以,当轩辕昰问她要去哪里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声咕哝道:“我不想去隐园。” 却不想轩辕昰立刻停下脚步:“好,既然你不陪我进去,那我便陪你离开!” 轩辕昰停下了,雪儿却还在无意识朝前走着,而轩辕昰的手却又加大了力道。所以,下一刻雪儿就身不由己朝后一样仰! 轩辕昰面色不变,另一只手臂一伸,一勾,雪儿仰倒的方向就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看上去就好像整个人主动跌入轩辕昰怀中一般! 雪儿一开始还没有回神,顿时一阵手舞足蹈,直到自己的后背贴到了轩辕昰的胸膛,她从骤然反应过来! “轩辕——” 雪儿一般的时候,都是称呼对方“轩辕”,被对方激怒之后便是直呼其名“轩辕昰”。可唯独这一次,她是准备怒火冲天地朝着对方吼的,可却因为轩辕昰的下一句话,直接将最后一个“昰”字,给吞了回去! 轩辕昰就好像什么也没说发生一般,就连低沉的声音也波澜不惊:“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雪儿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自己若是真的怒吼出声,那么最终丢人现眼的,只怕不是这个可恶的轩辕昰! 虽然对方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突然就让她想到了龙之钧那句“我娶你来负责”的话来! 心底突然就生出一丝悲哀:每一次受到侵害的明明都是自己,为什么最后迫于无奈,选择不声张的那个人也要是自己? 这样一想,她看轩辕昰的目光就有些疏离起来,默默地不再反抗。 而轩辕昰当然不会真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虽然他也很想,但就算是为了这个丫头着想,他也会尽力的克制自己这种冲动。所以在雪儿站稳之后,他便主动的松开了搂住她腰肢的那只手。 本来他的确是想连握住她手的那只手也一并松开,好让她不再如此的尴尬。然而她突然之间的眼神变化,竟然让他的心微微一疼,突然就生出一种“若是就此放开,她定会就此离去”的想法来。 这种想法让他的心中有些慌乱无措,于是也就再也不愿放开雪儿在他手掌当中,逐渐安静下来的小手。 只是接下来一路上的气氛突然变成了一种古怪的安静,安静的让人的心发慌。 陪在轩辕昰身边的,只有单正和影离。而杨进早在轩辕昰下车的时候,便提前进了天意山庄,去向隐园当中的皇帝复命。 隐园当中,灯火通明,而皇帝所在房间的门更是大敞四开着,让人一进隐园的园门,就可以看到在房间内居中而坐的皇帝,还有陪在他身边的杨进。 很显然,今日下午皇帝也只是一时气话,对于这个流落在外的“三皇子”,他的心中还是无比期盼的,只从他此刻带着期盼和兴奋的眼神当中,就可见一斑。 只是显然是看到了房间内的皇帝,皇帝自然也看到了轩辕昰,于是也就看到了被轩辕昰一直拉住手的雪儿。 皇帝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本来他对于雪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可惜轩辕昰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这个女子而忤逆他,根本不曾将他这个父亲看在眼里,于是他也就对雪儿的印象打了不少折扣。 轩辕昰自然也看到了皇帝不满的目光,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畏惧,幽冷漆黑的眸子直接就迎上了皇帝的目光! 这父子二人,也不知道多少年未曾见过,想不到这第一次见面,竟然就充满了浓重的*味儿! 两个人谁也不肯先开口,目光更是好像交战一般,在空气中激起一串无形的火花。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然而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帝刚刚亲口承认的三皇子,谁有这个胆子在这样两个人,这样的情况下开口? 就连突然清冷下来,不再理会轩辕昰的雪儿,你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她看看皇帝,又看看轩辕昰,却又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吱呀——” 本来是极其细微的开门声,在寂静的隐园当中似乎分外刺耳,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都集中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英气逼人的少女站在门口,望着隐园门口的一众人等,目光中充满疑惑。 随后少女的目光落在了轩辕昰的身上,逐渐从一开始疑惑变成了惊讶,之后竟然慢慢变成了惊喜! 在单天鹰被吩咐去迎接“三皇子”之后,单钰也被留在了隐园,不过是留在了灵馨的房间陪着灵犀说话解闷儿而已。 灵馨现在行动不便,与单钰在圣女岛也算相识再加上单钰是单天鹰妹妹的身份,灵馨也是十分乐意与其交往,因此两个人也算是相谈甚欢。 于是一时也就忘了时间,不过因为两个都是女孩子,所以不管是秋茹秋萍,还是皇帝都懒得干涉她们,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而灵馨但心里到底也记挂着自己这个从未谋过面,却是一奶同胞的兄长,所以在听到隐园外的脚步声之后,便也想要出来看看。 于是秋茹秋萍扶住灵馨,单钰在前面,就打开了房门。 然后单钰只一眼,就看到了被众人如同众星捧月般拱卫在中间的轩辕昰! 她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其中的惊喜怎么也掩饰不住:“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时间,单钰忘记了背后的灵馨,对于轩辕昰四周的人也视而不见,眼里只剩下了一个轩辕昰。 同时单钰这句话,也临时打破了轩辕昰与皇帝之间的无形对峙,让其余的人同时都松了口气。 然而,在看到单钰如同一只轻灵的鸟儿一般,朝着轩辕昰的方向就“飞”过来的时候,单正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警告地低喝:“阿钰,这位是三皇子,不得无礼!” 单钰一愣,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讶异,不过随即却转为略带着感激的眼神。她目光流转,笑意嫣然:“若是如此一说,那么阿钰更应该多谢三皇子的相救之恩啦!” 她说完竟然真的朝着轩辕昰盈盈拜倒下去,同时口中道:“单钰多谢三皇子在海上时候的相救与之后的护送,如此大恩,单钰没齿难忘!” 而此刻的轩辕昰,被灵馨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与皇帝之间的对峙,他便立即将目光移到了态度突然疏离起来的雪儿身上。 对于单钰,他反而是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对方说的话,也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定定地望着雪儿,目光中露出一丝带着疑惑的审视。 于是单钰就保持着那个拜倒下去的姿势,起身不是,不起身也不是。 她倒是也不觉得尴尬,低垂着头,目光流转之间,便看到了轩辕昰紧紧握住雪儿不肯放开的那只手。 “原来雪儿你也在这里?”单钰的声音充满惊喜。她一边直起身子,亲昵地去拉雪儿的手,一边道:“听说昨日你被颜如魅掳走,我还十分担心,却想不到竟然同三皇子一起回来了——雪儿,你也是被三皇子所救么?” 单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伸出的手去拉的,正是雪儿被轩辕昰握住的那只手! 这样的情况下,轩辕昰若是还不松开雪儿,那么下一刻单钰的手先触到的,就是他的手! 所以,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松开了雪儿,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放开雪儿的手,他还能再握住,可若是让雪儿看到他在这里等着另一个女子触摸他的手,他怕是解释都没法子解释。 与此同时,他心中对于单钰的不满也达到了顶点,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分外的冷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以身相许 单钰如愿拉住了雪儿的手,如同一对多年未见的好姐妹一般,关起地询问了雪儿两句,之后便将目光转到了轩辕昰身上。 这件事情在单钰刚回到天意山庄之后,其实她就全部都告诉了单正夫妇,只是当时不知道轩辕昰的身份而已,所以此刻虽然是对着轩辕昰说,却主要是给雪儿听。 “阿钰在此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和护送之恩了,”单钰微笑着,恰好好处地流露出带着遗憾的感激,“只是当时并不知殿下身份,殿下又是不辞而别,所以还请不要怪罪阿钰无礼才好。” 轩辕昰依旧冷着一张脸,但是却实在是不想和这个女子客套应酬,于是便摆了摆手,仍旧不去扶再次盈盈拜倒的单钰。 略略思索,他终于开口:“既然你和雪儿关系不错,那便先照应她一下,如此便好。” 单钰脸上的微笑终于有维持不住的迹象,然而也就在同时灵馨已经在秋茹秋萍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到轩辕昰不禁楞了一下,不过随即目光就落在雪儿身上,不顾一切地就要冲过来,却被秋茹秋萍拉住:“公主……” 灵馨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手臂现在不宜乱动,因此也只好停下脚步,急切地道:“雪儿,你回来啦,太好啦!” 雪儿的思绪刚从对轩辕昰的不满中挣脱,单钰就突然跑出来亲亲热热地说了许多。然后正在消化其中的信息时,灵馨又出来,简直就让她应接不暇! 不过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雪儿被单钰和灵馨拉到了灵馨的房间叙旧。而轩辕昰,到了这一步,怎么也得与皇帝见面,也会有许多事情要说要交代,所以必然是要进皇帝的房间的。 皇家本就多秘辛,何况又是一对不知何故分开,多年未见,一见面还不是父子抱头痛哭,反而是剑拔弩张的那种。所以在轩辕昰一步步踏进了皇帝的房间之后,单正也只是稍微逗留,便找了个借口告退出来。 不但单正,就是杨进和影离,也从皇帝的房间内退了出来,将空间留给了皇帝和轩辕昰。然后如同一对门神般,既不敢离那房间太近,却也不敢离得太远,巴巴地守着。 当然,单正并未立即离开,而是一转身去寻了单钰出来,要带着单钰一同离开。 雪儿本来也是想跟着单钰和单正这一对父女一同离开的,却被灵馨阻拦:“单庄主,我与阿钰,雪儿之间,还有些私密话要说,就先让她们留下可好?” 单正苦笑,但是对方好歹也是公主之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最后只好给了单钰一个隐晦的眼神,告辞离去。 隐园这才再次清净下来。 皇帝所在房间的房门被掩住,没有人敢靠近。不远处是灵馨的房间,里面三个女子也没有人敢打扰,就是秋茹和秋萍也被灵馨下令守在了门外。 而杨进和影离,干脆站到了隐园的大门口,一左一右,目光却同时落在皇帝所在房间紧闭的房门上。 于是隐园的气氛再一次诡异地安静起来。 面对着灵馨和单钰,雪儿的心中总是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来,其中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雪儿跟着轩辕昰,在马车上一路都是睡的多,清醒的时候少。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变得如此懒惰嗜睡,弄得现在分明已经深夜却依旧精神奕奕,连想要推脱都不得。 灵馨却是毫无所觉,一脸关切:“雪儿,都是我不好,否则你也不会被颜如魅带走。只是,为何你会同三皇子——也就是我这位皇兄一同回来?” 雪儿简短将自己清醒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对于颜如魅扯她衣服搜身的情节最大程度地忽略过去,只说颜如魅恼羞成怒,却又奇痒难耐地,这才没有即刻追上自己,让自己有了可乘之机,跑到了官道上,最后遇到了轩辕昰。 并且一开始还以为轩辕昰是颜如魅的同伙,吓得再次钻到草丛里,直到轩辕昰寻了来。 灵馨听得瞪大了眼睛,最后禁不住问:“那种药粉当初可是让杨总管都吃了不小的苦头!,你为什么要同那位鬼手毒医要这种药粉呢,难道你那个时候就想要用药粉来对付颜如魅了?” 雪儿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那种药粉好玩,想要弄一点来防身而已,却不想全都用到了颜如魅身上。”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道:“说到谈大哥,为什么自从我回来之后,就没有看到他呢?难道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好歹也算是同人家“结拜”过,又称呼了对方一声“大哥”,就算是面子上,也得关心一下不是?何况谈惜其实对她还算不错,雪儿也就逐渐从心里认同了这个结拜的大哥,因此才有了这一问。 这一次回答雪儿问题的是单钰:“在给灵馨公主医治过手臂,留下一些药物之后,谈惜似乎就没有人再见过谈惜前辈,我只听庄丁说他去看望过昏迷的二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 这个答案让雪儿一愣,谈惜难道竟然不辞而别了?可是他又会去哪里呢?他临走之前,去找昏迷的单天鹰做什么? 没有给雪儿太多思考的时间,单钰就再次开口了:“其实那位三皇子,人还是很不错的。” 她努力维持着面色的不变,只有一双眼睛分外明亮:“当日我大哥——” 提到“大哥”二字,单钰的目光一黯,随即却是深深地看了雪儿一眼,这才继续道:“带着众多江湖义士攻破了圣女岛,慌乱当中我也不知道是被谁给救上船的,只是那船也不大,后来又遇到了暴风雨,等我醒来就只有一个人漂浮在大海上,就是被三皇子的大船所救。” “之后更是一路照应,亲自将我护送回天意山庄来。”单钰的眼睛再一次开始闪闪发亮,好像七彩宝石一般,“之后我本欲邀他进山庄与父兄一叙,结果他高风亮节,施恩不为图报,在我进大门的一刻就悄然离去,若非如此……” 她本想说,若非如此,怕是轩辕昰早早就进了天意山庄,与皇帝父子相认。可随即又想到,那个时候,皇帝也是刚到,轩辕昰还为曾夜闯天意山庄,只怕皇帝对他的身份都还不知情,又哪里来的“父子相认”? 雪儿却只从单钰的话中捕捉到一个意思,她忽然就想起,单钰出现在天意山庄门口的时候,她也在。之后转身之际,更是直觉有人暗处窥视,如今看来,那人竟然是轩辕昰? 当然也有可能是颜如魅派人暗中监视天意山庄,在调查天意山庄到底还有多少散功圣女。只是,轩辕昰怎么就那么巧,就在那天夜闯了天意山庄,还从皇帝的手中夺回了魔妃之泪,还交给了自己? 她的心中突然就一暖,说不清的莫名情绪在心中泛起,因为轩辕昰之前那句“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的话,而产生的疏离落寞,也如烟云般消散开来。 他本就是一个张狂的人,任意不羁,放肆妄为,出口威胁了自己那么多次,自己怎么独独就抓住这一次不放了呢? 这里雪儿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单钰还在讲她被轩辕昰的大船救起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有轩辕昰护送她到天意山庄一路上所发生的种种。 惹得灵馨最后忍不住道:“既然我三哥千般好,万般好,对你又有如此大恩。那么阿钰,你准备如何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单钰一顿,不想灵馨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出来,一时竟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雪儿也没想到灵馨会突然插嘴,总算是从神游天际当中将心思收回来,不禁也有些好奇起来,于是也竟目光落在单钰的脸上。 灵馨当然知道单钰不会回答,也没有想过要等单钰的回答,在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看雪儿,有看看单钰之后,突然就含笑道:“不如以身相许怎么样?” 本是女孩子之间的私密玩笑话,却似乎戳中了单钰的心事,让她的一张俏脸更加红地厉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心中在羞恼的同时,竟突然生出一丝隐隐的期待来! 于是她跺了跺脚,一转身佯装嗔怒道:“不理你们了!” 灵馨哪里肯让她走,自己手臂不能动,于是就朝雪儿道:“雪儿雪儿,阿钰这是害羞了么?方才我看我那三哥,也是仪表堂堂,难道阿钰还看不上眼?阿钰,你若真的走了,那便是真的看不上我那三哥了!” 这句话竟让单钰生生地顿住了脚步,就连伸出去开门的手也缩了回来。 她深吸了口气,眼珠子一转,竟然再次转回身来,朝着灵馨笑道:“公主也不必急着替自己找皇嫂,不过说到此处,我倒不得不说,其实雪儿才是我的大嫂才对,她就是想要偏帮,那也得帮我才是!” 灵馨一愣,不解地望向雪儿,却见单钰上前,两步走到雪儿面前,伸手就抄起了雪儿腰间那块凤纹玉佩来:“这便是信物,当年可是人人皆知,江湖传颂的佳话呢。” 单钰不是雪儿,她被从天意山庄拐走,最终落入颜如魅手中的时候,都已经五六岁,已经是开始记事的年纪,对于自己大哥的姻亲虽然不懂,但也不妨碍她知道。 若非如此,单钰在圣女岛也不会一直都自称阿钰,从不提自己的全名,就是怕给天意山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手中托着那块凤纹玉佩,单钰的脸上终于忍不住有一丝小小的得意。却不想突然就从隔壁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第七十八章 雪儿嫂子 似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直接将房间内的三个女孩子吓了一跳,单钰一时就连那凤纹玉佩也忘记了,直起身子朝着声音传来的墙壁望去,只留下那凤纹玉佩在雪儿的腰间晃来荡去。 ——声音来自隔壁,而隔壁,却是皇帝的房间,此刻里面更是只有皇帝和轩辕昰两个人。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灵馨正想开口,竟然又是“哐当”一声响起,紧接着竟是重重的脚步声,即使隔着墙壁,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灵馨不方便动,雪儿就在灵馨旁边,只有单钰因为方才羞恼想要离去的愿意,离房门比较近,再加上她心中关切,于是再次转身朝着房门走着,想要出去一看究竟。 却不想她的手也就是刚刚触及到房门的门栓,那房门竟然“哐当”一下,突然就被人从外门推了开来! 紧接着一个人好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看到门口的单钰明显一愣,随即身子一侧就绕了开来,直接就冲到了雪儿面前,一把拉起雪儿的手来:“跟我走!” 雪儿被来人拉得一个趔趄,这才看清竟然是轩辕昰,依旧苍白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冷的让雪儿直接就打了个哆嗦。 “发生了什么事?” 雪儿一边努力地往外抽自己的手,一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柔和地询问道,唯恐一个不小心再来个火上浇油。 轩辕昰却依旧冷着一张脸,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只是拉住雪儿的手开始再一次用力起来。 灵馨和单钰还没有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就又有一个人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少主,殿下——” 雪儿抬头看时,竟然是影离,正一脸担忧焦虑地望着轩辕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想杨进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不过应该是从隔壁皇帝的房间传来,因此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只是那声音中也满是焦急:“快来人——” 似乎有不少人被惊动了,脚步声,细碎的说话声几乎同时向响起,立刻就纷乱嘈杂起来。 灵馨终于回了神,看了看铁青着脸的轩辕昰,有看了看门外,忍不住小声道:“三,三皇兄……” 轩辕昰一来,便与皇帝剑拔弩张,之后更是与皇帝独处一室,灵馨虽然是妹妹,却也从未与其接触过,所以这一声“三皇兄”中,充满了试探犹豫,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 然而不等灵馨问出什么来,轩辕昰便冷冷打断了对方:“我不是!” 然后继续看向雪儿:“跟我走!” 雪儿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望着轩辕昰:“轩辕,哦不,三皇子,你不是……” “我什么都不不是,叫我轩辕!”轩辕昰这一次连雪儿的话也打断了,声音也缓和了不少,只是依旧一脸执拧,“跟我走!” “少主!”一旁的影离急得跺脚,一边以眼神示意雪儿,一边重重地道,“凡事可要三思啊!” 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称呼轩辕昰为少主,也就是方才才想着改口称呼“殿下”,结果现在一时情急,就又叫出了“少主”二字来。 轩辕昰似乎楞了一下,似乎这两个字让他清醒了许多,一时间脸上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犹豫之色来,只是抓住雪儿手却已经力道不减,似乎还增加了不少,让雪儿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低呼了一声:“好疼。” 轩辕昰一愣,似乎这才从暴怒中清醒过来。他连忙松开雪儿,却又将那只手扯到自己面前,撩起衣袖去看。 那一圈青紫痕迹触目惊心,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软,声音中也带了一丝愧疚:“雪儿,我——” 影离趁机上前一步:“少主,便是你真想要带雪儿走,也要雪儿姑娘同意才行啊。” 他绝口不提不问轩辕昰与皇帝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是一边柔声劝解,一边朝着雪儿使眼色。 雪儿依旧一头雾水,看看影离又看看轩辕昰,忍不住问:“发生了何事?” 轩辕昰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沉默半晌之后,依旧是执拗地道:“雪儿,跟我走吧!” “沈姑娘——” 雪儿还想再问,却再次被打断,抬头看时,却是杨进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还不忘向灵馨施礼,之后才急匆匆地向着她拱了拱手:“皇上昏迷了过去,两位御医束手无策。还请沈姑娘出手相救!” “什么?”首先沉不住的气的竟是灵馨,她再也顾不得自己手臂上的伤不能乱动,一下就站起身来,朝着门口就冲了出去! 自从轩辕昰进来之后,就一直如同透明人一般的单钰,此刻见灵馨出去,便也追了出去,同时关切道:“公主,小心手臂!” 房间内一时就只剩下了杨进,影离,轩辕昰和雪儿四人,雪儿这才得以开口:“到底发生了何事?” 轩辕昰继续沉默,杨进和影离却是相视苦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可奈何:他们当时也不再场,在听到皇帝房间之内那一声巨响之后便急急冲了过去,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轩辕昰拉开房门冲了出来! 于是这两个人,杨进就冲进房间内去看皇帝的情况,影离则是追着轩辕昰,一路进了现在的房间,至于这一对刚刚见面的父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还真的说不清楚。 杨进苦笑:“雪儿姑娘,还是先去看看皇上的情况,如何?至于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扭头看了轩辕昰一眼,无奈摇头,声音也低了下去:“还是稍后再说可以吗?” 雪儿的目光从杨进身上,移到影离身上,就见影离正对着她轻轻地颔首,目光中也流出一丝请求之色。 她最后将目光落在轩辕昰身上,却见对方的如同冰封一样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一丝微微的懊悔之色,眉头也不经意地皱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意轩辕昰的想法,不过轩辕昰的表情,却终于让雪儿下定了决心。于是不再犹豫,反手一扯轩辕昰:“轩辕,你去不去?” 雪儿的口气虽然是在询问,实际上却根本就没有让对方回答的意思,直接拽着轩辕昰就往门外走。 轩辕昰也毫不反抗,就任由她拉住自己,出了房间,右转,几步回到方才他冲出来的房间内。 皇帝房间内,此刻还没有人来得及收拾被轩辕昰一掌拍碎的桌子,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木块木屑,却看不到皇帝的人。 一边绕过脚下的木头,雪儿一边回头看了轩辕昰一眼:这是父子还是仇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还一言不合就拍桌子! 她的目光虽然没有什么埋怨之色,但是其中的诧异却已经让轩辕昰有些不安,竟然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不敢接触对方清澈地好像水晶一般的眼睛。 皇帝所在的这个房间比较大,他们绕过那堆四散的木屑,有穿过一道水晶帘子,这才到了皇帝暂时歇息的地方。 只是此刻的皇帝,却是脸色蜡黄,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胸口却是剧烈的鼓动着,似乎在尽最大努力去吸取外界新鲜的空气,然而却又总是差上了那么一分力气。 两个御医垂首肃立在床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再往前看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灵馨,一直手臂直直的不能动,她就用另一只手臂去擦拭眼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干似的。 一旁的单钰声音低低地劝慰着什么,脸上却也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杨进和影离一直跟在雪儿的身侧,而轩辕昰则是因为雪儿的拉扯,反而落后了三个人半步,只是在进了这个房间之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 “让一下。” 杨进上前一步,从那两个御医的中间穿过,同时给雪儿腾出路,以方便雪儿过来。 灵馨闻言抬起头来,眼泪却再次不争气地涌了出来:“雪儿,你救救父皇……” 雪儿这才松开了拉住轩辕昰的手,习惯性地朝自己腰间去摸,于是再次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丢在玉城城外的事情来,不禁皱起眉头来。 “我的银针丢了。”雪儿有些无奈,看看影离,又看看杨进,目光最后落在两个御医身上,“能不能暂时先给我找一套刺穴用的银针来?” 两个御医此刻也不敢再看雪儿不顺眼了,于是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随后其中一个便开始抖抖索索转身,走到了一旁特制的木箱旁边,一通翻找,终于取了一个皱巴巴的布包给雪儿。 轩辕昰看得皱眉,也未等雪儿去接,自己便伸手夺了过来,冷冷道:“这是你多久都不用的东西了?” 那个御医苦笑,他的针灸之术本就一般,也就只能用于辅助治疗一些普通的病痛。自从雪儿出现在皇帝的大船上之后,他就更是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所以还真的是有一段时间未曾动用过了。 可是,这要如何向这个刚刚出现,完全不知脾性,却一看就冷傲孤高不好惹的三皇子交代? 不过,虽然皇帝状态不好,但是轩辕昰此举,却总算是让杨进和影离送了口气:好歹这位心里还是惦记着皇帝的,那事情就还不是无可挽回呢。 看到轩辕昰一脸嫌恶,始终不肯将那皱巴巴的布包给自己,雪儿到底救人心切,于是忍不住道:“轩辕,啊不,三皇子——” 她叫惯了对方轩辕,待出口之后才想起此刻对方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于是也就生生改口,却在轩辕昰逐渐变冷的目光下,又再次生生顿住,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下去。 就在这两个人开始僵持的时候,一直陪着灵馨的单钰突然站起身来,嘴角挂着一丝顽皮的笑:“雪儿嫂子,阿钰这里也有一套,你看是否合用。” 第七十九章 不是真的三皇子 这句话无异于滚油锅中的一滴冷水,立刻就炸裂开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单钰的身上! 轩辕昰的目光漆黑幽冷,锐利而冰冷,好像一根长长的刺,让单钰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那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冷,让她禁不住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险些竟连那布包也捏不住! 在听到那句“雪儿嫂子”之后,灵馨初时只是一愣,不过随即就好像想起了什么,微微蹙了眉,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不满:“阿钰,你就不要再开玩笑了,救我父皇要紧!” 雪儿最开始听到单钰那句话的时候,也怔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便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凤纹玉佩,随即又想到还被轩辕昰霸占不还的龙纹玉佩,于是目光禁不住再次落到轩辕昰的身上。 只是,灵馨催促,她也就不敢再怠慢,何况皇帝的状况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身边的轩辕昰再次从灵馨手中接过了那个精致的布包,展开看时,却是一室光华灿烂,耀人眼目。 那银针显然是上好的材质和手工,应该的花了不少心思,就连雪儿的目光也忍不住在其上流连了一番。 直到轩辕昰道:“你若喜欢,改日我让那人专门给你打造一套来!” 这句话声音不大,原本他也以为只有雪儿能听到,偏偏单钰耳朵灵敏,目光于是再次落在了轩辕昰的身上。 轩辕昰眯起眼睛,冷冷地瞪了回去。只是现在他也看出皇帝的状况不太好,因此也就没有再言语。 雪儿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烛光下,莹莹闪着玉石的光彩,再衬着银光灿烂的细针,一时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轩辕昰面色再次一沉,上前一步,看似好像是关心皇帝的情况,实则恰巧站到了雪儿身边,挡住了房内一部分人的视线。 影离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欲言又止,然而想到皇帝的身体,他也就选择了沉默。 实际上,皇帝只是被轩辕昰气着了,然后急火攻心,引得头疾发作,最终昏了过去而已。说严重,只要雪儿用银针疏导一番就可以,说不眼中,胸口郁积的闷气,怕是要让他头痛胸痛一阵子。 夜渐深,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哪怕就是个呵欠也要硬忍着,就怕有个细微的动静会惊动了正在全神贯注施针的雪儿,万一真的出什么意外,他们可承担不起! 没有看到雪儿姑娘的额头上都渗出汗来了么?没有看到这个刚刚出现的三皇子殿下,整个人都冷得好像一块冰么?没有看到就连手臂受伤的公主都正襟危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么? 这种情况下,谁敢说累,谁敢说困,那是谁想找死。 轩辕昰从来都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所以在雪儿完全地停下手收起那些银针之后,也不等雪儿有所动作,即刻就用自己的衣袖去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雪儿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一躲,然而那速度却始终不及轩辕昰的速度快,再加上手中的银针不敢失了准头,也就只得任由对方微凉的衣袖轻柔地拂拭过自己的额头。 她只觉得眼前一暗,清浅的薄荷香气便迎面扑来。 这可是众目睽睽,雪儿的脸又不争气红了,随即却又转为麻木:轩辕昰这个人,众目睽睽之下做的无赖事情,还少吗? 一屋子的人,她又不好开口,只得朝着对方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不满,却被轩辕昰直接选择了视而不见。 雪儿无奈,只有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手上的银针和昏迷的皇帝身上,不再理会轩辕昰的小动作。 烛光下,她绝美的面孔都朦胧起来,只有一双眼睛,因为过于专注的目光而散发出别样的光彩,让人不由肃然,不敢再起半分窥视亵渎之心。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房间内安静的落针可闻,直到床上的皇帝口中突然发出“嗬嗬”的声音,然后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父皇……” 灵馨充满惊喜的声音传来,甚至还带着些微的哭腔,却分外惹人心怜,也让皇帝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 雪儿自知身份,于是主动站起身,悄悄地朝后退了两步,将位置让给了身边的轩辕昰。 却不想轩辕昰的身子僵硬,根本就没有朝前凑的意思,同时还一脸的不自在,更不要说开口问候了。 皇帝的目光转了转,终于看到了离自己床榻有半尺远的轩辕昰,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 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脸瞬间涨红,就连呼吸也粗重起来,呼哧呼哧地好像有人在费力的拉着一个破风箱。皇帝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瞪了轩辕昰半天,才又憋出了两个字来:“逆子!” 轩辕昰冷着一张脸,对于皇帝的话充耳不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半截木头桩子似的。 吼完这两句,皇帝似乎还不解气,也不管四周众人开始诧异的眼神,挣扎着就坐起身来,再次朝着轩辕昰吐出一个字来:“滚!” 这个字似乎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竟然有些支撑不住,刚刚坐起来的身子再次开始摇摇欲坠起来,本来指向轩辕昰的手也收回来,不停地揉着自己的额头。 灵馨吓得脸色都变了,伸手就要去扶皇帝,一时根本就忘记的自己的手臂状况,同时两只手就都伸了出去,随即小脸一白,冷汗就冒了出来。 自从被轩辕昰瞪了那一眼之后,一直就默不作声,丝毫没有了存在跟的单钰,见状也立刻上前,伸手扶了皇帝一把,这才让皇帝稳住身子,没有立即跌在床上。 单钰又上前,与灵馨一左一右,轻轻为皇帝捋着后背顺气,这才让皇帝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雪儿看看轩辕昰,又看看皇帝,终于忍不住道:“您现在不宜动怒……” 皇帝似乎这才注意到轩辕昰背后正在收拾银针的雪儿,于是刚刚有所缓和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只是发怒却已经是没有了力气。他抬了抬手臂,指着雪儿就,有气无力地道:“你出去……” 这句话让房间内的众人面面相觑:雪儿这才刚刚将人救醒,怎么就要被赶出去? 影离的心一沉,正要开口,然而却已经迟了。原本对皇帝的话充耳不闻的,但是在听到最后这句之后,却是勃然变色! 他也不管四周众人讶异的表情,一个转身,拉住雪儿就朝着门外走:“雪儿,走!” 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更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就要让自己出去,毕竟自己的银针也才刚刚从对方头上拔下来,就是过河拆桥,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然后就猝不及防地被轩辕昰拉住一条手臂,直接就扯得一个踉跄! “轩辕!”雪儿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然而却根本没有时间给她东问西问,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小跑着跟上轩辕昰的脚步,同时忍不住问,“啊不,三皇子,殿下,到底怎么了?” 轩辕昰脚步一顿,面色转冷,低低说了一句:“叫我轩辕,我不是什么三皇子!” 雪儿一愣,然后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被轩辕昰拉着出了房间。 同时房间内也开始嘈杂纷乱起来,影离的声音有些急切:“皇上——”然后是灵馨的惊呼:“父皇你怎么了,不要吓唬灵馨……”之后是杨进的低喝,应该是朝着两个御医的:“还不快去!” 一时间房间内乱成一团,却因为轩辕昰匆匆的脚步逐渐变小,直到完全消失。 轩辕昰走得很快,雪儿只有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皇帝房间内的声音轩辕昰充耳不闻,可不代表她也没有听到。 虽然皇帝对待她的态度实在是不怎么样,但到底是人命关天,她还是有些为对方担心的。毕竟对方还是一国之君,又是年近花甲,还刚刚晕过去一次,若是再晕倒一次,怕真的是性命堪忧。 于是她停下脚步,不肯再莫名其妙地跟着轩辕昰往前冲,用力从对方的手中往回抽自己的手臂:“殿下——” 她接连两次都改不过口来,于是一直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于是这一次终于是“一次成功”,没有半路改口。 雪儿突然停下,轩辕昰也就没有强迫她在继续往前走,于是也停下了脚步,只是那句“殿下”似乎再次惹怒了他。 轩辕昰转过身来,脸上的怒气依旧未曾消散,就连语气也有些僵硬起来,低吼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不是什么三皇子!” 这是眼前这个男人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来,再想到皇帝刚刚苏醒过来时候说的那些,雪儿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一对父子,在方才见面的时候,就发生了争吵。 虽然不知道争吵的内容,但是从方才在皇帝房间被被轩辕昰拍碎的那张桌子来看,不管是皇帝还是轩辕昰的火气都不小,恐怕到了现在都是谁也不肯低头。 看到轩辕昰盛怒的脸,雪儿也不想因为一个称呼与对方争论,于是也就暂时妥协了,语气也柔和下来:“好吧,轩辕,我叫你轩辕,行了吗?” 声音柔和中带着一丝清凉,瞬间就浇熄了轩辕昰心中的怒火,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目光却再次变得无比复杂,怔怔地看了雪儿半晌,终于颓然地说了一句:“雪儿,我不是真正的三皇子……” 第八十章 私生子 雪儿一愣,这已经是轩辕昰第三次说这句话了,如果前两次她还当他是因为与皇帝赌气才说,那么这一次呢?总不能是和自己赌气吧?可是她自觉也没有招惹对方呀! 看着对面女子一脸迷惑,轩辕昰叹了口气,想要对着雪儿露出一个微笑来,只是那笑却是分外苦涩:“我这个三皇子,真是冒充的,我不想骗你……” 夜色中轩辕昰的声音萧索而落寞:“我本就是个……私生子。” 雪儿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轩辕昰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楞楞地看着对方。 轩辕昰的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域界,虚无缥缈:“本来,这样的事情,我不想说,更不想同你说,可是,事到临头,我却发现我根本就不想做一个莫名顶替的人。” 他再次拉住了雪儿的手,依旧是不容雪儿拒绝,只是整个手掌传来的凉意,却是直接就冷进了雪儿心底,同时对眼前这个突然变得落寞起来的男人,多出了一丝怜悯来。 于是,她安静地听着,他絮絮地开始了讲述,在夜色笼罩下的天意山庄的隐园之外,缓缓地走着,脚下的小径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轩辕昰告诉雪儿,他的确也算是皇帝的儿子,只是却并非皇帝口中的“三皇子”,真正的三皇子,应该是刚刚出生之后不久,便在一场后宫的阴谋当中夭折。 当然,皇帝是从来都不缺乏子女的一个,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皇帝在悲伤了数日之后,也便回复了心情,就连那阴谋也没有追查下去。 至于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装糊涂,那就不是雪儿能猜得到了,这些情况,就是轩辕昰也都是从影离的口中得知,并不是特别详尽。 而影离的身份,轩辕昰告诉雪儿,他的身份就如同现在的杨进,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对于皇帝不辞而别了而已。 至于影离突然离开皇宫的原因,竟然还是和轩辕昰的身世有关。 和所有的皇帝一样,在深宫里待得久了,就会静极思动,想要去外满走走看看,所以现在这一任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也就在那真正的三皇子夭折之后不久,皇帝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突然就动了微服出宫的念头。 当时还是侍卫总管的影离自然要陪着他,皇帝处理好一切,又做了些许安排,于是这一对主仆便悄然离开了皇宫。 皇帝对于后宫的争斗似乎也有些厌恶,所以这一次竟然只想着逃离,所以不但离开了皇宫,最后竟然离开了京城。 离开了京城的皇帝心情逐渐开朗起来,也愈发地不想回到如同囚笼一般的皇宫,不知不觉间,一路向南,竟然来到了影离的家乡。 说是家乡也有多少年不曾回去,早已物是人非,只是皇帝在无意听影离说起一次之后,却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影离的家乡,只是一个小镇,比京城往南,却又不到江南地界,也算的上人杰地灵,自然也会出个什么美人之类。 其实所谓的美人,不过很多时候是凭着心里的心情而已,所以厌倦了后宫中勾心斗角,争宠献媚的皇帝,在看到那个宁静淡然,与世无争,宛如水晶般纯粹美好的女子时,皇帝动心了。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赘述的,当时的皇帝正当壮年,又是风度翩翩,再加上长期的养尊处优,自然有着男子独特的魅力。何况又是有心追求,很快就俘获了当时号称湘影第一美人,名叫若芷凝的女子的芳心。然后水到渠成,皇帝春风得意,影离默默地,尽职地做好本分。 然而皇帝终究是皇帝,不可能永远都沉溺在温柔乡,于是在湘影逗留了十多日后,皇帝再也扛不住来自宫内的压力,悄然离去。 体会过了女子的温柔恬淡,皇帝自然精神焕发,然后又投入到了紧张复杂的朝政和勾心斗角的后宫当中,也就逐渐地淡忘了那个湘影第一美人。 只是在过了将尽一年的时间,又一个同样阳光明媚的下午,这一对主仆闲聊,无意才提及了那个叫做若芷凝的女子。 然而再次出宫却是不能,于是起了相思之心的皇帝,就将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知道一切的影离派了出去,一是看看女子的近况,再是亮明身份,将对方接进宫来。 也就是这一次,影离一去不返,再也没有回到皇宫。 皇帝喜爱一个女子的时候,自然是千般恩宠万般好,然而他终究是皇帝,贪图的,也只是自己一时的痛快,而没有真正地设身处地地为若芷凝想过。 或者,他以为,能够再度想起若芷凝,并将其接进宫中来给她一个名分,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与重情。 然而若芷凝却再也不需要了。 影离奉命赶到湘影镇的时候,若芷凝已经成了整个镇子的禁忌,因为她未婚生子,气死父亲,不贞,不孝,人人唾弃! 若芷凝所在的湘影镇只是一个小地方,民风简单纯朴,而若芷凝的父亲,若秀才更是镇上唯一一个秀才,可以说是人人敬重了。 而他的女儿自然也是踏破门槛百家求,镇上每一个女子心中羡慕的对象。 有羡慕,自然就会有嫉妒。所以在若芷凝发现自己怀孕之后,便立刻在湘影镇一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若芷凝也一下成了淫娃荡妇的代名词。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人顾忌若秀才的面子,只在背后指指点点,在若芷凝诞下一个男婴之后,这种指点就成了当面羞辱! 若秀才哪里受得了这个,在逼着若芷凝将孩子遗弃无果之后,干脆一根绳子挂在了房梁上! 于是在影离奉了皇帝之命,再一次回到湘影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手抱着一个满月婴孩,孤零零跪在若秀才坟前的若芷凝! 当然宁静淡雅,如水晶般清澈的女子此刻早已憔悴不堪,在看清影离的长相,回忆起他的身份之后,若芷凝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竟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手将怀中的婴孩塞到了影离手中! 然后在影离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头就撞向了若秀才坟头那块无比简陋的墓碑! 一切,都结束在墓碑上突然绽放出的那一朵嫣红上面。 没有人知道,若芷凝在其中到底受了多少冷眼和羞辱,也没有人知道若芷凝为了生下那个婴孩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心酸。当初湘阴的骄傲成了永远的屈辱,所有一切都被禁止提起。 不但被当地人禁止提起,到后来,因为影离的迟迟不归,又重新派人前去查询的皇帝,在知道一切之后,也选择了明令禁止,永远尘封。所以影离所知道的,也只是当初打听到的只言片语。而轩辕昰更是完全从影离的口中听说一切…… 轩辕昰的声音低沉而失落,分明只是简单平铺直叙,却让雪儿的心都随着若芷凝的命运起伏不定,最后竟然连视线也模糊地浮起一层雾气来。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的存在,然而这些年来,却从未想过要去找我,更没有想过要去补偿我的母亲!”轩辕昰的声音有些冷,语气中更是带着浓浓的嘲讽,“若不是之后他后宫的那些女人一直无所出,到现在成年的皇子只有一个废物英王,就只剩下三五个幼童,偏偏还有好几个文韬武略,智勇双全的侄子,他会想起我来?” 从雪儿第一次见到轩辕昰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一个寡言冷情的人,如今竟一口气说这许多,可想而知此刻他内心的愤懑激动,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她想过要安慰一下这个落寞失意的男人,却突然发现不知如何开口。然而心中却又有些疑惑,只是此时此刻问起,显然又不太合适,于是只有选择了沉默。 轩辕昰的目光茫然地落在远方:“可就算是想起我来,也不过是想要我顶替他名正言顺的孩子,而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的三皇子出生时,的确是有一颗泪滴水晶随同一起出生的。”轩辕昰道,“大约因为过于传奇,所以才会从一出生就遭人嫉妒陷害,落了个早夭的下场!” “不过——”他顿了一顿,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在真正的三皇子夭折之后,也就逐渐被人所淡忘。皇帝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在离开皇宫的那一次竟然带上了那颗水晶,并当做了定情信物给了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又将它留给了我。” 雪儿这才恍然大悟,一颗魔妃之泪,却牵涉出二十多年前的两个孩子的命运来。 于是看向轩辕昰的目光更加复杂,而轩辕昰却恍若未觉,或者是这段时间压抑太久需要倾诉,也或者是身边的女子让他安心,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些年来,影先生一直都想着如何让我这个私生子光明正大的回去,认祖归宗,却没有想过,我不但有父亲,还有母亲!” 他苦笑:“而在这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影先生在照顾我,传授我一些功夫,抚养我长大成人,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然还如此离奇!” “也就是说,”雪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如果不是你恰好将那魔妃之泪给了我,而我又恰好被皇帝所救,你连这样一个机会都没有?” 轩辕昰怔楞了一下,随即重重地垂下头去,算是默认了雪儿的话。 雪儿想了想,心中还是有些迷惑,于是忍不住又问:“那么,一开始的时候,你的那条大船上随在你身边的人呢,现在他们都在何处?” 第八十一章 夜深几何 这也是雪儿迷惑不解的问题,毕竟一开始见到轩辕昰的时候,他这个“少主”可是前呼后拥的,哪里有现在这般孤家寡人似的? 轩辕昰楞了一下,继续苦笑:“那些人,其实也都的影先生招揽和安排的,不过在遇到颜如魅,与之发生冲突之后,一上岸就全被影先生遣散了……” “他们大多都是普通人,最多也就粗略会两下拳脚功夫。”轩辕昰这样说,雪儿反而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轩辕昰与颜如魅之间有什么恩怨,还不都是因为她而起?一想到就因为自己,让轩辕昰不但多了一个仇人,还要将本来的家仆遣散,只为了害怕颜如魅的报复,进而伤及无辜。 轩辕昰似乎能猜透她的心思一般,又道:“本来,影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够顺利的进入皇宫,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还可以继续将那些人再次招揽回来,可惜——” 他今夜的苦笑似乎就没有消失过:“方才我一进去,面对着那个人,就忍不住会想到我的母亲,那个即使自杀也无法洗脱污名的女子。所以……” 所以在走到玉城的时候,他明明知道杨进心急,等在隐园的皇帝更心急,却任性地在玉城逗留了一日;所以在开始见到皇帝的时候,才会剑拔弩张;所以在皇帝的房间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便不欢而散,甚至连桌子都拍了个粉碎! 雪儿一瞬间全都明白过来,却心疼地宁愿自己不明白。就算她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开始从心底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男人了! 轩辕昰也沉默下来,目光依旧落在漆黑幽深的夜空当中,似乎穿过那无尽的黑暗,落在了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 雪儿就这么陪着他,默默地,不发一言。 其实也不需要说什么,在最失意,最落寞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就这么默默地陪伴,就已经是最好的慰藉,胜过千言万语。 “如果换做是我,”不知何时轩辕昰收回了目光,幽幽地落在雪儿的身上,声音空灵却又带着一丝坚定,“我情愿这一生只拥有一个心爱的女子,再不要看其他女子一眼。就算拼尽全力,也要给她一个名分,而不会让她独自一个人承受那些世俗的冷眼和嘲讽……” 说道此处他再次叹息:“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愿意用这样的方式认下这个父亲?可惜我太高估了自己的克制能力。” 这一次轮到雪儿发愣了,她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有喜欢的女子了?” 轩辕昰没有想到她如此直接,又跟着楞了半天才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雪儿的目光已经不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希冀的光芒:“是。” 然而雪儿下面的话,却只见让他将要浮现在脸上的微笑给收了回去,甚至险些吐血当场! 雪儿说:“既如此,那你能不能将那龙纹玉佩还给我,或者直接交给单夫人也行,就不要再霸着不还了好不好?” 她也是临时起意,毕竟方才单钰那一声“雪儿嫂子”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那个全身浴血的青年来,然后又想起对方最后的嘱托。就算他们之间没有婚约在身,就算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托付,她也不能就这么言而无信吧? 而在听她说出这句话来之后,轩辕昰几乎也和雪儿想到了同样的人,那就是单天骄。 可惜想的角度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式更不同,所以轩辕昰在呆愣片刻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几乎是朝着雪儿低吼了出来:“不能!” 他突然的态度变化让雪儿吓了一跳,竟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以免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怒火给殃及,然后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那又不是你的东西。” 轩辕昰看到雪儿后退的动作之后怒火更甚,他人高手臂也长,都不用迈步,一伸手就再次扣住了后退的雪儿的肩膀,声音更是如同被激怒的狮子一般:“你要去哪里?” 男子的手掌力气很大,显然怒气已经达到了顶峰,直接扣进雪儿肩头的肉里,顿时就有剧痛传来,让她禁不住全身一震剧烈的颤抖。 她畏惧的模样更加激怒了轩辕昰,就连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似乎累积想他胸腔里的怒火,都要从那两个鼻孔宣泄出来一般,于是说话的时候也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你怕我?” 仿佛又会到了在大海上的时候,他将一个闯进他房间的手下,直接扔进大海中的时候,她苍白的脸色,畏惧的眼神再次浮现于眼前,却更加激起他心中的暴戾之气! 雪儿被这样的轩辕昰吓了一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愣愣地望着对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怒了他。 她不就是要求他将那龙纹玉佩还给她或者天意山庄,难道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过,眼前这种情况,她觉得她还是尽量不招惹对方的好,于是也就软了语气,小声道:“若是不想还,那就先不还,何必发那么大火气?” 轩辕昰却依旧沉浸在单钰那句“雪儿嫂子”的话中,心中的嫉妒夹杂着怒气喷薄而出,怎么也忍不住:她就这么想要和天意山庄扯上关系,想要成为单钰的“雪儿嫂子”么?就一点也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么?还是她从来就不曾在意过他,一开始就被生活在阳光下,闲适安逸如同一抹流云般的单天鹰所吸引呢? 他的目光逐渐幽暗下去,她目光中的畏惧之色如此明显,明显到他想要忽视都不行,明显到如同刺穿他心房的利刺,直接就将他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再想到当时影离告诉自己的事情,以及方才与皇帝之间的争吵,到自后皇帝那接连三句的“你——”“逆子”“滚!”来,于是心中的狂躁再也就无法压抑,几乎瞬间就爆发出来:“你就那么害怕我?想要摆脱我么?我……” 他本来想问“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单天鹰”,然而话未出口却又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身世,似乎还真的比不上那个一直都生活在阳光下,江湖中人人称颂的“少年英杰”。 于是暴怒的情绪瞬间熄灭,又再次化作颓然,就连抓住雪儿肩头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整个人都好像失去力气一般,他不再看雪儿,只是失魂落魄地望着前方不知名的地方。 雪儿一愣,不知道轩辕昰的情绪为何如此急转直下,就在她终于想起要揉一揉被他捏疼的肩膀时,却听改为背对着自己的轩辕昰,正喃喃苦笑:“我,我只是一个私生子,哈哈哈……私生子……” 他喃喃重复的这三个字,就如同最为锋利的剑,一下就将雪儿的心刺得生疼,方才因为对方暴怒而生出的畏惧也就再次消失,忍不住轻声唤道:“轩辕……” 然而这一次轩辕昰却没有回应她,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还在自顾自地喃喃重复着,就好像在叙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一边自语,一般笑得疯狂,让雪儿也不由跟着心慌起来:“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依旧得不到轩辕昰的回应,让雪儿的心彻底慌张起来,于是也就再也不顾地许多,连忙上前一步去扯对方的衣袖:“轩辕,回答我好不好?” 轩辕昰愣愣地看着她,雪儿忍不住又唤了几声,这才看到他的眼睛回复了一丝神采,正要松一口气,轩辕昰却猛地伸出双臂,一下就将她紧紧抱紧怀里! 她感觉到了他衣衫的冰凉,也感觉到了他微微颤抖的身体,然而双手的力道却是大地竟然,似乎要将她揉碎一般! 耳畔,再次有轩辕昰低低喃喃自语传来,却不再是“私生子”三个字,而是“雪儿,雪儿”低低的轻唤。 雪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整个楞在了原地,一时就连反抗也忘记了,只是怔怔地,被动地接受着对方,感受这他近乎贪婪索取地想要霸占一切的怀抱。 此时也不知也夜深几何,四周静谧,万籁俱寂,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她和他,他拥有她的一切,她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怀中女子柔顺温软的身体让他的心莫名就安宁下来,就连情绪也逐渐稳定,只是却也更加不舍得放手,也趁机想要索取更多。 有许多的事情,不用说,更不要教,有时候只是一种本能。 这一刻轩辕昰忘记了她的身份,也忘记了他自己的,只剩下了这种本能,于是将怀中的女子搂地更紧,似乎这样她便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任何人都无法抢走一般。 在他的心中,她的唇定是那样的柔软甜香,一如此刻她身体所散发的气息,可能要更加浓烈馥郁吧?他想象着,然后便本能地用自己的微凉的唇去寻找。 他感觉到了她发丝的柔软顺滑,甚至还蹭到了她小巧的耳垂,引得那里一片战栗,然后瞬间就是火一般的温度升起,即使夜色也掩映不住那赤红如霞一般的颜色。 他的手臂,感觉到了怀中的人儿身子一僵,继而便轻轻地颤抖起来。然而这不但不能打消他继续前进的念头,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强烈的想要呵护她的欲望! 于是他再次将怀中的人儿禁锢,同时也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嘴唇想要寻找的目标。 轩辕昰的心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连带一双手臂竟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然后,突然就是…… 第八十二章 轩辕昰的小圈套 “少主!” 影离的声音在此刻的轩辕昰听来竟是如此地惹人厌恶,然而他却也不得不直起身子来,并将头转向说声音的来源处。 暗沉的夜色中,影离的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小路上。 雪儿正个人都还是懵的,一开始她只是想要唤回他的神智而已,却不想突然就被他拉进了怀里,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全身的骨头都揉碎一般!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竟是手足僵硬,身子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任由对方紧紧地将自己禁锢在怀中,连挣扎都忘记了。 他的唇似乎带着暗夜的凉意,掠过她的发丝之际,她更是紧张地连呼吸都要忘记,然而内心却并不排斥,原因却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能被动地接受着一切,睁着一双懵懂而茫然的眼睛,直到她感觉耳垂上传来他唇上的凉意,其间还夹杂着他逐渐炽热起来的呼吸,似乎引得她的灵魂都在跟着颤抖起来! 理智告诉她,此时此刻她应该反抗,然而火焰一旦被点燃,燃烧的却是整个身体的力气,她也就只能任由着轩辕昰的唇,蹭的她的脸颊酥*痒,然后直奔着她娇软的红唇而去。 如果不是影离骤然出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雪儿几乎是只要一想就忍不住面红耳赤,然而一颗心却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然后便砰砰乱跳起來! 可饶是如此,她却依旧感觉羞得无地自容,本能地就要推开轩辕昰,却不想这一推根本就没有丝毫力道,更好像一种欲迎还拒的动作! 而影离却是越走越近,于是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挣脱,想要逃离! 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到了现在轩辕昰禁锢她的手臂也只是略微松了松,丝毫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雪儿大窘,忍不住低声提醒:“有人前来,你放开我啦!” 轩辕昰心中无比懊恼,对于影离的出现十分不满,自然也更加不想松开怀中娇柔的人儿。 好在影离是个十分识趣的人,只是走到一个让轩辕昰和雪儿刚刚能看清他轮廓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不肯再往前一步:“少主,回去吧。” 雪儿明显感觉到搂住自己的手臂一僵,似乎就连那怀抱也因为抗拒而逐渐冰冷下来。 然而还没有等到轩辕昰开口,影离就继续道:“属下也知道少主心中并不情愿,只是……” 不远处的人影似乎发出了一声重重地叹息:“就算是为了一个身份,少主也应该忍耐一下的。” “身份”两个字被影离咬地极重,也让轩辕昰整个人都开始剧烈颤抖,就连一直禁锢住雪儿的手臂也完全地松懈下来。 对于雪儿来说,或许现在正是她从轩辕昰怀中脱出,然后远远逃离的好时机。然而她却突然开始犹豫起来,他怀中突然就散发出了的落寞,让她的心中有一丝不忍,不忍他的怀抱就此空寂,冰冷。 突然就有种想要用自己体温,去温暖他的冲动。 只是一个瞬间的犹豫,和一个瞬间的冲动,就足够轩辕昰反应过来,于是等雪儿再次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了机会。 雪儿也不知道为何影离只是简单地对轩辕说了“身份”二字,就让一向任性肆意的轩辕昰最终低下高傲的头颅,肯回到隐园中向皇帝低头。 然而她却是不肯问的,倒不是说有多么因此,只是因为她单纯地不想刺痛轩辕昰的心。 这一夜的风波,最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而雪儿,也因为皇帝的头疾,被允许再次留在了隐园,就在灵馨公主房间的旁边,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时间就这样过去,虽然雪儿留在了隐园,然而皇帝除了头疾严重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一般也不会召见她,所以她每日见到最多的,除了灵馨和轩辕昰,就只有一个单钰。 灵馨与雪儿多年交好,就算现在有了嫌隙,但在整个天意山庄也算是相熟的,所以自然相对的话就多了些。 当然,这其间雪儿少不得要用银针替灵馨的手臂疏通活络血脉,以便让她的手臂早日恢复。 而自从初见那次争吵之后,轩辕昰与皇帝之间,倒也算是恢复了平静,虽然不至于多么父慈子孝,但是最起码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和睦了。 如果不是灵馨的手臂不宜立即上路,只怕皇帝现在就已经命人动身,启程回去京城皇宫了,毕竟这一次他不但找到了失散了女儿,还多出来一个儿子,也算是满意而归了。 雪儿的日子一时也悠闲下来,大约是当日颜如魅所带来的承天教徒全军覆没,伤了元气。再加上那一次最后也没有剩下太多的散功圣女,又都是服下了解药的,之后又即刻被林若婵带人送走,所以到现在整个天意山庄没有服下解药的散功圣女,也就只剩下了她和单钰。 ——至于那个卿雨涵,在颜如魅带着攻打天意山庄的第二日,林若婵准备将那些散功圣女送走的时候,就不见了! 对,就是不见了!而且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最后打扫战场的庄丁仔细留意,在众多的尸体当中并没有发现这个女子。尔后林若婵又命人围绕着沐风轩找了三四遍,依旧没有看到那个女子的踪影。 在之后,范围便扩大到了整个天意山庄,却依旧没有这个卿雨涵的蛛丝马迹,就好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从未在天意山庄出现过一般。 直到后来,一切安定下来之后,才从有的庄丁口中得知,在单天鹰将灵馨公主背回来的那一夜,有人看到了谈惜悄然离去的身影,因为他那一头灰白的鸟窝头十分显眼,所以才被庄丁认了出来。 只是,谈惜的身边,却还跟着一个人,身材瘦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还一直低着个头,根本就让人看不清相貌。 现在想来,跟在谈惜身边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换下女子服饰的卿雨涵。至于为何这两个人会一同离开天意山庄,却是没有人知道原因。 单正心里清楚,怕是那夜自己替单天鹰所做的选择,伤了谈惜的心。毕竟单天鹰想要破而后立,就必须不借助任何药物地自己醒来,拖延的时间也就比较长。而谈惜,却不想等那么久! 或者,在谈惜看来,单天鹰的这一次昏睡,若是直接睡上个三天三夜,甚至更久,就算清醒过来之后,能够从其口中得到的雪儿消息至少也是三日之前的了。而三天,会发生多少变故,谁也说不清楚。 何况,依着颜如魅的速度,三天的时间,就算带着一个人离开整个大陆,怕是也非常有可能,到时候再去哪里寻找雪儿的下落? 所以,谈惜选择了一个人离开天意山庄,去寻找他那个刚刚结拜的义妹。 至于卿雨涵,为何会同谈惜一同离开,这两个人又是如何相识,却是单正也不得而知。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皇帝被轩辕昰气得不轻,所以雪儿几乎每日都会因为皇帝的头疾而去给皇帝施针,有时候甚至一天要施五六次针。而每一次都会因为施针而累得不轻,最开始的两次甚至可以用汗透重衣来形容了。 不过,随着皇帝的头疾发作的次数逐渐减少,雪儿也就逐渐轻松下来。 这期间,单钰也几乎是每日都会出现在隐园,美其名曰是来陪灵馨公主闲谈解闷儿的。虽然每一次雪儿替皇帝施针的时候她都要跟着同去,也虽然中是好巧不巧地遇到轩辕昰多次,但是除此之外倒也相安无事。 这让轩辕昰大为不满,虽然他如愿让雪儿离自己近了,但是每一次见到雪儿,都要附带见到这个惹他心烦的单钰! 见到单钰,他就会想到单钰当日那句“雪儿嫂子”来! 于是,在一次三个女子笑闹之余,单钰再一次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轩辕昰终于忍不住了:“总是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有什么意思,只见你有‘嫂子’,也没见你的‘哥哥’出来过!” 这句话直接让单钰白了脸,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大哥如今人在何处,怕是永远也不能再将雪儿娶作她的大嫂了。她如是说,也不过是想要提醒一下雪儿她的身份而已,就是当着单正和林若婵的面,这话都是万万不敢说的,就怕惹得父母伤心。 如今被轩辕昰冷言冷语地嘲讽出来,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这句话,因此一下竟讷讷无言起来。 她想了许久,才指着雪儿腰间的凤纹玉佩道:“雪儿腰间的凤纹玉佩,便是信物!” “信物?”轩辕昰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是了,当初龙凤玉佩为凭,听说也是当做江湖佳话流传的呢!” 单钰一愣,不知道为何轩辕昰突然就改了口风,但还是点头道:“是,龙凤玉佩为凭!” “那么,单姑娘的意思是说——” 轩辕昰顿了顿,看了看脸色不太自在的灵馨,有看看陷入深思的雪儿,这才继续道:“龙纹玉佩还在令兄的身上,令兄很快便能迎娶雪儿。还是只要持有龙纹玉佩的人,便是与雪儿定亲之人呢?” 第八十三章 真是个傻丫头 单钰更加迷惑,她虽然知道大哥单天骄身殒圣女岛,可却还真不知道之后龙纹玉佩的下落。 甚至,她为此还特地问过林若婵,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是,单天骄的遗体上面,并没有那块龙纹玉佩! 至于到底是被人贪图钱财半路取走,还是遗落在当初的圣女岛某处,却是不得而知。 所以,轩辕昰问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好。 可是单钰不知道,并不代表雪儿也不明白。 所以,在轩辕昰提起龙纹玉佩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忍不住开始七上八下,甚至就连脸色也不自然起来,及至轩辕昰一句话说完,她已经彻底对眼前这个男人无语了。 那龙纹玉佩分明在他身上好不好,如今竟空口白牙地说这样的话出来,也亏得他脸不红心不跳,竟是半点也不心虚的样子! “轩辕!” 雪儿的脸上已经带了薄薄的怒色,就连语气中也有些羞恼之意,恨恨地瞪着目光中别有深意的轩辕昰,张了张嘴,却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龙纹玉佩可是自己亲自交托给轩辕昰的,若是真的说出来,那自己成了什么? 一旁的灵馨,经过这段时日的将养,脸色已经恢复了当初的红润粉嫩,圆圆的十分俏丽可爱。她坐在秋茹秋萍特意搬出来的软塌上,抬头看看单钰,有看看雪儿,最后目光落在轩辕昰的身上:“三哥,阿钰也只是一时无心之语,她大哥的情况,想必你也应该听说过了呀,有何必在她伤口上撒盐呢!” 单钰一怔,望向灵馨的目光已经带了三分感激之色,同时心中也有些懊悔,那到底是自己尸骨未寒的大哥,就这样被她一次次地拿来说嘴,想想还真是有些愧疚。 轩辕昰虽然与皇帝关系一般,但是对于灵馨这个名义上的亲妹妹,还算是有些好感的。不过这一次,他却显然没有买灵馨的帐。 他的目光依旧幽冷,看得单钰一个哆嗦,只觉得好像置身于一个漆黑冰冷的地窖中,那种黑暗和阴冷,透过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直接就钻进了她的心里! “灵馨你说的没错,只是单姑娘自己都不把自己的兄长当回事,还能指望别人如何尊重?”他的声音中充满嘲讽,“何况,当初这龙凤玉佩的婚约,可是让江湖中人人交口称赞天意山庄的仁义之举,难道如今——” 他顿了一顿,才一字字道:“这仁义之举便是要用一个死人,来约束一个女子的青春么?” 这句话可以说已经是十分诛心,几乎是他每说一个字,单钰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这句话说完,竟然已经是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 即使中间隔着一个轩辕昰,雪儿都能感觉到对面的单钰剧烈的颤抖,她自然知道轩辕昰的言辞虽然说有些恶毒,却绝对是设身处地地在为她着想,因为也不好多言。 可眼看着单钰如此,雪儿却又有些不忍,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灵馨也有些弄不清状况,不明白好好的闲聊,怎么就变成了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的。她倒是有心替单钰解围,可惜却突然发现找不出一个字来反驳轩辕昰的话,因此只能楞楞地看着。 雪儿苦笑,思绪不由又回到轩辕昰与皇帝初见发生争吵的那夜,想到了轩辕昰那个若有似无的吻,再想到自己散功圣女的身份,一时间心中竟有些茫然起来。 何况对于单钰求救一般的眼神,她也实在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轻轻叹了口气,雪儿走到轩辕昰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轻柔恍惚:“轩辕,你就不要为难阿钰了。其实……我这样也很好。” 好,或者不好,其实只有自己知道。然而再多的不甘,最终也只能化作无奈。 轩辕昰愣了一下,对于雪儿突然之间的落寞萧索有些不解。而她最后一句话更是让轩辕昰的心沉了一沉,然后竟开始有些说不出的慌张,忍不住问道:“什么……这样很好?” 恍惚间,他似乎有些明白女子的意思,然而心底却终究是不肯相信的,于是又追问了一句:“你想怎么样?” 雪儿眼前突然就浮现出单天骄浴血的脸,于是目光有落在自己腰间的凤纹玉佩上,却不再看轩辕昰已经带了一丝急切的眼睛,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我是说……说……” 随着轩辕昰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雪儿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于是她“说”了半天,竟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轩辕昰不再看单钰,甚至不再看灵馨,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微微低垂着头的雪儿,然而语气却是愈发温柔坚定:“傻丫头,你给那么多的散功圣女配制了解药,怎么就不给你自己留一份?” 雪儿一怔,知道轩辕昰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全部想法,于是也就沉默下去。只是那一声“傻丫头”,却好像突然就唤醒了她的某些记忆,让她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骤然就是一疼,没有任何来由地一疼! “轩辕,我——” 然而话未说完就再次被轩辕昰打断:“难道现在重新配置解药,太迟吗?” 他的目光宠溺温柔中还带着一丝希冀,闪烁着盈盈晶亮的光芒,与平日里的冷漠深邃,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真不知道这个丫头是怎么想是,分明她自己都能简单解决的问题,却要想的如此复杂,如此悲观,让他简直是又爱又恨又怜! “都需要什么,让我去派人置办,如何?”他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地道,“你一个人,就算是再珍稀的药材,又能用到多少?” 单钰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三殿下,关于药材的事情,其实阿钰也可以帮上忙,毕竟之前父亲已经筹备置办过一次,还是有些经验的。” 轩辕昰皱眉,显然对于单钰的骤然插嘴十分不满,然而看到雪儿哀求的目光,他的心也跟着一软,于是也就不愿再为难对方,只是面色却再次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孤高:“嗯。” 只是一个“嗯”字,却让单钰终于松了口气,就连面色也轻松了起来。然而她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绕过轩辕昰,直接向雪儿道:“雪儿,如今卿雨涵已经离开,只剩下你我二人还没有服用过解药,你看我们是不是不用谈惜前辈的那个方子,而是改用一开始时候你的那个?” 轩辕昰一愣,看也不看一旁的单钰,只将目光落在雪儿身上,等待着她的下文。 还没有等雪儿开口,灵馨却是有些忍不住了:“雪儿的方子好是好,可以让散功圣女继续保存内力,可是却必须要以雪儿的银针配合,到时候谁给雪儿施针?” 轩辕昰在天意山庄这几日,虽然已经知道了天意山庄营救散功圣女的前因后果,知道了雪儿配制解药解除散功圣女体内毒素的事情,也知道几乎所有的散功圣女都废了,却不知道这其中竟还有这样的曲折! 只是这一次他却不再看雪儿,而是将目光落在灵馨的身上:“怎么回事?” 虽然一直都知道眼前这个男子都是自己一奶同胞的哥哥,然而在轩辕昰幽深的目光下,灵馨却连一丝隐瞒的心思都生不去来,于是将雪儿第一次配制药粉,她自己抢着服下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说了出来! 然后,轩辕昰也有些心动了:“难道就不能找出一个针法造诣和雪儿相似的人吗?” 雪儿茫然摇头,倒不是她自大自负,而是她离开圣女岛之后就在海上漂流,然后又被带到了天意山庄,对于外界的人或者事情,也就仅限于这几日从身边的人口中听说,所见所知实在是有限,根本就想不出来。 而灵馨的情况自然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反倒是单钰,因为一心想要让雪儿替她保存部分内力,所以对于这方面的事情留意打听。 何况,就算是她离开天意山庄日久,天意山庄大小姐的身份却是一成不变的,自然也就有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要不然,她又怎么会在轩辕昰与皇帝争吵,皇帝头疾发作之后,立刻就拿出一套如此精致的银针来? 那分明就是为了她自己而准备的!就连此刻她主动要求去搜罗药材,那也是为了她自己! 虽然心知肚明,但是为了雪儿能够再次配制出解药来,轩辕昰也就强忍下了心中对于单钰的不满,由着对方去了。 而实际上,雪儿配制解药所需要的药材,还真没有特别珍贵的,只是其中的用量要求,下药顺序比较古怪而已,而单钰又是早有准备,所以从单钰开口,到完全齐备,也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 轩辕昰似乎比雪儿还要心急,所以在看到将药材送来的人是久未露面的单天鹰时,也只是面色微冷,什么也没有说,对于因为不放心同时跟过来的单正夫妇,也选择了沉默。 接下来配药的过程也异常顺利,而雪儿也按照单钰的意思,配制了两份同灵馨公主一样的药粉。 如同上一次的灵馨一样,在雪儿刚刚将两份药粉分开的时候,单钰也是抢先“试服”,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将其中一份解药吞了下去,然后便也如灵馨一般,雪儿只得再次先用银针替单钰疏导解药的药效。 好在这一次是有所准备,所以并未如上一次般,同灵馨一同晕过去。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雪儿,和雪儿手中那一包药粉上…… 第八十四章 患得患失 房间并不大,却挤满了人,只是此刻的单正夫妇都已经将注意力放到了刚刚恢复过来的单钰甚至,只有单天鹰的目光,还愣愣地落在雪儿身上。 自从跟着轩辕昰回到天意山庄之后,雪儿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少庄主,虽然灵馨也曾旁敲侧击地向单钰打听过,然而单钰竟也是一问三不知。 当然,为了满足公主殿下的好奇心,单钰还是去打听过是,结果林若婵却只是说,单天鹰身体似乎抱恙,暂时不宜出面。 若不是灵馨的公主身份,又因为手臂受伤行动不便,怕是灵馨会直接拉住单钰和雪儿前去探望。而实际上,就算是灵馨想去,也是没有那个自由的。 而雪儿,自从在隐园中灵馨的房间旁边暂时住下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了太多的“人身自由”! 一开始的时候,皇帝的头疾要施针,灵馨的手臂也要施针,雪儿一天到晚基本上就是不得空闲。 之后好容易皇帝的头疾得到了控制,灵馨的手臂也开始逐渐恢复,雪儿不用那么忙了,结果轩辕昰每日里又好像门神一般,不是跟在她后面,就是跟在她后面,让她根本就抽不出那个时间来。 如果真的要去,轩辕昰一定会给她“找”出许多问题和麻烦,让她解决,一天都别想出隐园半步! 而单钰,基本上有每日里前来同灵馨闲聊解闷,每一次灵馨又都要拉上雪儿,因此竟是一直都没有去探望过。 直到今日单钰和雪儿也要服用解药,许是出于关心,所以不但单正夫妇,就连单天鹰也出现了。 只是不知道却不知道,他心里真正关心的那个人,真是只有他的胞妹? 许久不见,雪儿发现单天鹰的脸色有些病态的惨白,整个人似乎也瘦削了不少,就连身上那种云淡风轻的气质,似乎也消沉了下去。 在看到雪儿的时候,他原本黯淡的眼睛,似乎终于焕发出一丝别样的神采,变得分外明亮起来。在察觉到雪儿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不禁也回了一个安然的微笑来。 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在雪儿手中灰白色的药粉上面,于是又多了一丝隐隐的关切忧虑。 雪儿的目光,也落在那灰白色的药粉上面,然而心中却在这一刻生出一丝犹豫茫然来,一时间怔怔地,竟然没有动手吞服。 她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雀跃欢呼的单钰,对方正努力压抑这心中的心悦,朝着单正夫妇道:“爹,娘,阿钰也终于能和正常人一样练习武功,为山庄出力啦!” 然后,雪儿也看到了单正眼中激动的光芒,只有林若婵,在感应到了雪儿的目光之后,转过头来,目光柔和温润地落在了雪儿的身上。 那目光中有鼓励,有期盼,就如同看向单钰的一般,慈祥温柔地让雪儿心都不由跟着一暖。 “雪儿……” 轩辕昰的目光中已经有了一丝焦急,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丫头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犹豫什么,然而只要一想到她只要服下那药粉,就会和普通女子一般,可以嫁人生子,而不必最终化为一具人皮,轩辕昰的心中,就有些激动。 管她什么婚约在身,单天骄已经死了,难道还要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死守这一个死人的名字孤独终老? 他不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许! 想到此处,轩辕昰禁不住将手伸向怀中。在那里,曾经雪儿交托给他,让他转交给天意山庄的龙纹玉佩,正好好地躺在那里,无比安静,无比乖顺。 若是单正夫妇真的敢拿当初的婚约说事儿,那么他就将这龙纹玉佩亮出来,再加上“三皇子”这个身份一压,看看他们谁还敢拦! 想到此处,轩辕昰突然就觉得,当初选择对皇帝低头,顶起这个三皇子的身份,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就算是为了她,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的身边,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份屈辱,他忍了,认了! 于是,看到雪儿对着那一蓬灰白色的粉末却迟迟不动,轩辕昰终于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雪儿转了转头,虽然她也看到了轩辕昰急迫的眼神,甚至就连另一边的单天鹰,眼睛中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色来,望向雪儿的目光却更加复杂。 那种莫名的复杂,却让雪儿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单天骄的面孔来,同样都是漆黑的眉,同样都是晶亮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就连鼻子,嘴巴,身高胖瘦也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两个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神采,如果说单天鹰意态悠闲,如同天边的一抹流云,那么单天骄变是一座巍峨的山峰,挺拔却厚重,让人感觉特别地坚实可依。 雪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单天鹰,那个拼死救了她,并和她有着婚约的青年的双生兄弟,就算再相似的容貌,也终究不是那个人。 对于单天骄,她没有什么感情,若是一定说有,那便是感激之情,感激对方舍命相救的恩情,但也仅此而已,为了对方守身如玉,终身不嫁的感情自然是没有的。 只是,如果她真的恢复正常了,会愿意接受一个什么样的人和自己白头偕老呢? 雪儿自己也并不知道为什么,在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不由自己主地瞟向了分明一脸紧张,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期盼的轩辕昰。 随后却又想到皇帝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到时候轩辕昰会不会因此为难? 一时间竟是不受控制般地胡思乱想起来,甚至开始了各种患得患失,于是就连捧在手中的药粉包,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雪儿!”轩辕昰禁不住再次提醒了一次,只是那声音却是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直接吓了雪儿一个哆嗦,就连那药粉也险些从手中洒出来! 不过总算是从胡思乱想中回了神,于是不由苦笑:想那么多有用吗?自己不是灵馨,有一个尊贵的公主身份,也不是单钰,有宠爱关怀自己的父母。虽然也曾从林若婵的口中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父母的消息,但是实际上她却依旧和个孤女没什么两样! 这样一想,心中反而释然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既然眼下有这个机会,她抓住便是,先解除了散功圣女的毒素,今后的一切才会有可能不是吗? 于是雪儿不再犹豫,深深地吸了口气,便将那药粉送到了自己的唇边,张口就要吞下去。 “等一等!” 突然有声音从门外传来,那声音十分熟悉,让雪儿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抬起头来朝着门口望去。 黑白参半的头发干枯如乱草,还分外稀薄,青中带黄的脸色,鹰钩鼻子,锐利中带着毒辣的眼神,还有薄薄的嘴唇,就组成了一个人——谈惜。 此刻的谈惜似乎比起雪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风尘仆仆,离得老远雪儿就能看到他脸上的尘土,再加上汗水渗出,直接就渍成的片片污垢。 随着谈惜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身酸腐的汗腥味,让房间内的轩辕昰和雪儿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至于其余的人,当然也都闻到了,只是他们不是轩辕昰,邪肆放诞,也不是雪儿,和谈惜有结拜之情。所以一个碍于谈惜的身份,谁也不敢稍稍表现出一丝异样来,只能——忍着! 谈惜几步就窜到了雪儿面前,对于轩辕昰皱起的眉头也视而不见,直接就从雪儿手中接过那抱着药粉的纸包来,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这才点了点头,还给了雪儿。 “你真是决定保留内力?”谈惜看着雪儿,目光却是无比认真,“你可想过等下来何人给你施针疏导?” 不等雪儿回答,一旁的轩辕昰已经不悦道:“你是什么人,没事滚出去,不要打扰雪儿!” 他等的心中焦急,虽然不会对雪儿发作,但是却不代表不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谈惜发作,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就分外不客气起来。 谈惜当然不悦,脖子一梗就瞪向了轩辕昰,正要开口却被雪儿拦住:“谈大哥,你怎回来了,之前又去了哪里?” “这个人你可能不认识吧?”雪儿也不等谈惜回答,继续又说,那声音又快又急,让谈惜几乎都要反应不过来,只好暂时丢下轩辕昰,专心听雪儿的说话,这才免于同轩辕昰之间发生冲突。 谈惜离开的原因,其实和雪儿猜测的差不多,就是一时心急,出去寻找雪儿了,然后在离开天意山庄的路上,遇到了卿雨涵,然后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一同离开了天意山庄。 只是雪儿没有想到谈惜突然归来的消息,竟然是因为听说雪儿又回到的天意山庄,于是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结果正赶上雪儿要吞服解药。 雪儿略一思索,就将目光落在了单正的身上:在知道自己回到天意山庄之后,立刻就将消息散发出去的人,除了单正,基本不作第二人想。 毕竟单天鹰“抱恙”,林若婵护送散功圣女未归,能主持天意山庄大局的并散发消息的,也就只有一个单正。 而谈惜一进天意山庄,就在庄丁的指引下,直接到了这个房间,看到了正要吞下解药的雪儿。他不放心,于是急急出言,然后匆匆地进来,将雪儿手中的药粉检查了一遍,等确定无误之后才又还给了雪儿。 雪儿得到谈惜的肯定,心中大定,于是不再犹豫。就在房间内众人殷切期盼的眼神下,将那药粉一口吞下! 第八十五章 和别人不一样 雪只觉得自己吞下去的,似乎并不是药粉,而是一把把的淬了毒药的刀子! 那些刀子无比锋锐尖利,从她的咽喉开始,一路地凌迟了下去,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部都绞得血肉迷糊! 钻心的疼让她的脸瞬间苍白,下一刻就真的喷出一口血来! 她记得,方才单钰服下解药之后,表情不能说十分痛苦,但也没有如同她此刻般吐血!当初灵馨第一个试药,也没有这般吐血过,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雪儿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鼻腔留出来,四周的光线逐渐暗淡,就连轩辕昰焦急的面孔也逐渐模糊起来……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雪儿!”轩辕昰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可她的耳朵却好像被什么蒙住了一般,只能隐隐地听到。 这是雪儿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 轩辕昰整个人都懵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雪儿吞下那药粉之后,脸上的表情竟然是那么痛苦,痛苦的好像她吞下去的是什么穿肠毒药一般。 可之前单钰服解药的时候,虽然也微微皱了眉,但是却根本没有她这样的痛苦! 心中正觉得纳闷,就见他就看到了一缕红艳如同玛瑙颜色的液体,从雪儿的鼻孔中缓缓淌了出来! 轩辕昰心中大惊,一时也来不及思考,一个箭步就冲了到了雪儿面前,直接就将正要软倒下去的雪儿搂在怀里。 “雪儿!”他急的大叫,再也无法维持一贯疏离冷漠的表情,只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回应。 可是她却只是睫毛轻颤,便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轩辕昰看到,同样有细小的血珠,从她的眼角渗出,晶莹红艳,却分外触目惊心! 他的心瞬间缩成一团,有些不敢置信,于是颤抖着手指,拨开她脸侧凌乱起来的发丝,露出一只莹白如玉,小巧玲珑的耳朵来,果然也在耳孔处,发现了正往外渗的血珠。 七窍流血! 这个时候,一旁的单天鹰也冲了上来,就连单正夫妇和单钰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对,都围了上来。却被谈惜一把推开:“去去去,不要添乱!” 然后谈惜凑了上来,也不看轩辕昰,一把就拉过雪儿手腕,将一只鸡爪般的黑手搭了上去! 轩辕昰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正有些不知所措,冷不防谈惜的手伸过来,本能地就要躲,却终究迟了一步,被谈惜脏兮兮的手指一把抓住雪儿皓如凝雪般的玉腕。 “不要动!”谈惜低喝,却是看也不看轩辕凌厉抓来的手掌。 轩辕昰反应也不慢,随即就看出谈惜是在为雪儿诊脉,于是硬生生收回手掌,只是搂住雪儿的手臂却更加用力。 谈惜的注意力,虽然在雪儿身上。但其也留意到了轩辕昰的小动作。他心中不满,于是又冷哼了一声:“抱那么紧干什么?不利于血脉流通你知不知道?” 轩辕昰眯起眼睛,里面已经隐忍了冰冷的怒气,然而却也只是深深地看了谈惜一眼,顾忌着对方怀中的雪儿,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抿了抿唇,忍下。 谈惜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最后竟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他也不等轩辕昰开口,主动就开口了:“怎么她中了那种毒素的经脉,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这句话让轩辕昰的心再次一沉,于是也就顾不得追究对方“侵犯”雪儿的举动,连忙问:“什么意思?” 然而谈惜却是斜着眼睛瞟了轩辕昰一眼:“你又是什么人?” 轩辕昰心中几乎要急出火来,哪里有心情同谈惜解释许多,好在此刻单正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道:“谈前辈,这位也是我天意山庄的贵客。” 谈惜撇了撇嘴:“你天意山庄的贵客,还真多!只是——”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却是转到了轩辕昰身上,乌黑的手指几乎要指到轩辕昰的鼻子上:“你尊贵就尊贵吧,抱着我义妹不撒手是何居心?” 说话的时候,谈惜望向轩辕昰的目光已经分外不善,似乎只要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样子。 轩辕昰抱着雪儿,在听完谈惜开始那句话之后,已经将一只手掌抵在雪儿后背上,将自己的内力缓缓渡了过去。 让轩辕昰意想不到的是,就是他这一丝内力,竟然让雪儿的整个身体开始无意识的剧烈抽搐起来! 他吃了一惊,心中一时惊疑不定,正不知如何是好,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单正突然开口:“快撤回来!” 轩辕昰这才回了神,于是连忙将自己的内力撤回来。 谈惜怪眼一番,双手齐伸,然后一个转身,竟然抓住了轩辕昰怀中的雪儿,再稍一用力,便将雪儿抢了过来! 轩辕昰只觉得怀中一空,随即反应过来就是大怒,朝着谈惜就扑了过来,同时怒吼:“放开!” 然而谈惜却是身子一转,一手便将雪儿交到了林若婵的手中,同时喝道:“你们的贵客内力特殊,不适合雪儿的体质,你来!” 轩辕昰的手掌携着劲风,马上就要触及谈惜的后背,闻言生生顿住。他深恐伤了雪儿,身子一扭,那一掌就打向了谈惜旁边身后的窗户! 只听“砰”的一声,随即就是木头碎裂的声音,无数的木屑向着外面激射而出,一瞬间好像变成了无数锋利的小箭,甚至都能让人听到破空之声! 谈惜吓了一跳,脸色不由变了变,使他原本青黄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瞪着轩辕昰,气哼哼的叫道:“混账小儿,你当真要杀人么!” 然而轩辕昰根本就不理会谈惜的怒吼,身形再次一闪,就绕过谈惜到了林若婵身边,关切地望着被林若婵抱住的雪儿。 此刻随着林若婵内力的输入,雪儿七窍流血的趋势已经慢慢停下,只是眼耳口鼻处半干涸的血迹,看着却是分外触目惊心! 再看林若婵,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就已经渗出了无数晶莹的汗珠。 谈惜还真大叫大嚷着,然而轩辕昰拿一掌的威力似乎也震慑到了他,因此他也只是在一旁张牙舞爪的厉害,并没有冲到轩辕昰面前,只是凑到了林若婵的另一边,目光也落在雪儿身上。 抬眼看了看林若婵,谈惜突然朝单正道:“换你出手,你夫人支持不住啦!” 林若婵也想不到雪儿身体就好像一个吸收内力的无敌洞一般,几乎瞬间就将自己多年的内力吸收一空。可就这样她却也是不肯停下,就怕一停下来雪儿继续恢复那种七窍流血的状态。 好在谈惜发现的及时,单正及时相替,这才让林若婵的一喘息,不至于内力耗空。 只是单正的脸色很快也变了,于是单天鹰也出手了,林若婵休息一阵,内力恢复了一些之后,也再度出手,三个人一同以内力维持雪儿的生机。 谈惜再次替雪儿把脉,然后摇头谈惜,最后竟然看了轩辕昰一眼,道:“在你能够找到根本解决的办法之前,她的生机暂时只能依靠内力维持,否则……” 下面的话,谈惜都不用说,轩辕昰心中也有了底,他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单正夫妇和单天鹰,默默无言,转身出去,将影离也唤了进来。 影离的内力有多久高深都不用说,但是他一个人输送内力给雪儿,竟然也只是比单正夫妇和单天鹰同时出手维持的时间要长一些罢了。 轩辕昰此刻也顾不得心中对于谈惜的成见,何况此刻他已经从单正夫妇的口中,得知这让竟然是雪儿的结拜大哥一事,也就只得与对方维持表面的和平,何况又都是关心雪儿,于是追问:“难道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么?” 谈惜摇头,神色也凝重起来,虽然依旧看轩辕昰不顺眼,但是看在对方真心关怀雪儿份上,他也就勉为其难地不和对方争吵了。 “之前我从为注意过,只以为雪儿和其他的散功圣女一样,不过方才替她把脉才发现,她的经脉,包括经脉中的那种毒素,都与其他的散功圣女不同,具体如何,我也无法给你解释清。所以,适合其他人的解毒药粉,对于她反而成了催命的毒药!” 轩辕昰的目光,落在雪儿眉心那颗粉红色的点额砂上面,心中似乎有些明悟:是了,所有散功圣女眉心的点额砂都是鲜艳的红色,只有这个丫头的偏偏是粉红色,这不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吗? 看来还是自己一开始想的简单了! 或者真如颜如魅说言,她修炼速度远超旁人,所有眉心的点额砂变色,能解除一般散功圣女体内毒素的药粉,却解不开她的毒素。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雪儿陷入昏迷,还要依靠除了他之外的人输送内力续命,空有一手银针绝技,却续不了自己的命。就算她知道如何配制适合自己的解药,此刻无法清醒过来也是白搭。 轩辕昰的心中一时竟然有些绝望的自责:若非是他贪心,想要她做一个普通女子,或者她现在还能好好的,至少会笑,会哭,会嗔怒着说“轩辕昰,你无赖”,而不是陷入这么一个不死不活的境地。 他突然就想,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贪心,爱上她就爱上她吧,就这么守着她,不也很好么? 没有人理会轩辕昰此刻的心情,而谈惜还在自言自语着:“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毒,也不知道那下药的人,到底是如何配制出如此古怪的毒药来的?” 谈惜对于毒药的热切痴迷,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所有他担心跪担心,但是对于能研制出如此毒药来的人,还是有些向往和好奇的。 不过这句话突然就提醒了轩辕昰,他一愣,目光闪动,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就朝着谈惜道:“将你身上所有能对付人,却又不伤人性命的东西,都给我! 第八十六章 度日如年 轩辕昰离开了天意山庄,带着谈惜身上几乎所有的药粉,包括谈惜给雪儿的那种,再次被谈惜改良过的,即使清水也冲洗不掉的那种痒痒粉。 他离开的时候,正是影离为雪儿输送内力的时候,所有有些话,他便只能对着单正夫妇和单天鹰说,至于一旁的单钰,她乐意听就听,不乐意听更好,轩辕昰之间当她不存在。 “你说的对,解铃还须系铃人。”轩辕昰低头看着谈惜,目光难得诚恳,“既然你是雪儿结义大哥,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求你在我回来之前,务必保住雪儿性命!” 谈惜翻了个白眼:“还用的着你说?” 比起单正夫妇,单天鹰到底年轻,内力恢复的也快,在听到轩辕的话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去找颜如魅?” 轩辕昰点头:“是,散功圣女都是颜如魅制造出来的,想必她比你我更加了解,就算她不肯替雪儿解毒,能够保住雪儿一条性命也是好的。” 单天鹰没以后想到轩辕昰竟然如此坚定而执着,一时心中默然,突然就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虽然他不明白为何轩辕昰对于雪儿如此上心,但是若换做自己,怕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是他没有那个勇气,而是他顾忌太多,至少未来整个天意山庄,都要落到他的肩上,他疏忽不起! 扭头看了一眼依旧在昏迷中的女子,若非影离现在以内力支撑,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吧? 单天鹰的思绪一时有些乱,竟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龙之钧来,自从那日在隐园见到影离,对方借口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天意山庄见到过那个人,想必是终于心虚起来,偷偷离开了。 在伤心只余,更让单天鹰觉得无颜面对想雪儿,尤其是当看到轩辕昰丝毫不顾及身份地将雪儿从马车上接下来的那一刻,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如今,雪儿命在旦夕,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除了输送一点内力给她,竟然什么都做不到! 眼见轩辕昰叮嘱完一切就要离开,单天鹰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我同你一起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单正与林若婵也先后从调息中清醒过来,林若婵连忙问:“天鹰,你要同三殿下去哪里?” 单正也皱起眉来,不过却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等着单天鹰的答案。 那目光看似平静,然而对于自己父亲无比熟悉的单天鹰却是从中读到了不赞同:毕竟轩辕昰的身份,现在也是无比尊贵,万一有个闪失就不好了。 轩辕昰却不理会他们父子之间目光间的交流,直接就向单天鹰拒绝道:“不必,我自己去就行,我只是要趁着颜如魅不备的时候,用药物控制住她,这种手段少庄主未必适应。” 单正父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哪里会听不出轩辕昰话中的嘲讽意味,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而已。 可听在单天鹰的耳中,却又成了另外一种意味:他一向自诩为正人君子,仁义无双,不屑于那种陷阱投毒之类下作手段的,只是不知如今在心爱的女子生死一线的情况下,到底是自己所谓的底线原则重要,还是女子的性命重要? 而相对来说,谈惜却基本上属于无所顾忌的类型,所以在明白轩辕昰的目的之后,几乎是一股脑地从怀里到处一大堆大大小小,形形*的小瓷瓶来! 然后,他也不理会单正夫妇和单天鹰,直接就朝轩辕昰招手:“你来,看看需要哪种?实在没有,我现给你配制!” 于是接下来谈惜就将那些瓷瓶,一一向轩辕昰介绍了个遍,膏散丹丸,杀人的救人的,立刻发作的,延迟发作的,让人不能动弹的,让人哭的,让人笑的,让人疼的,让人痒的,有颜色的,没气味的,各种各样,不一而足。 而轩辕昰最终却只是选了其中三种,能立时发作让人不能动弹的一种药水,类似与软筋散,但是发作非常快,只是时间有限,然后又选了一种剧毒却不立刻致人于死地的药丸,然后就是雪儿曾经对付颜如魅的那种痒痒粉。 谈惜一度以为那是十分鸡肋的东西,在听轩辕昰简单叙述了雪儿用其对付颜如魅的事情之后,想了想,于是临时又往里面加了些料。 ——反正单钰为了解除散功圣女的毒素,搜罗来的药材是真不少,不用实在是浪费。 于是在收好那三个药瓶之后,轩辕昰几乎是毫不停顿,直接就朝着房门走。 其时,单正夫妇已经接替了影离,脸色苍白的影离正要运功调息,也就缓了一缓,道:“少主,万事小心!” 倒不是影离无法改口,相反地在影离第一次见皇帝之后,他就想过要改口,结果却遭到了轩辕昰的拒绝,就如同轩辕坚持要雪儿叫他“轩辕”一样,固执地没有任何道理,于是影离最后也只有妥协。 “在我将颜如魅带回来之前,务必保住雪儿一条性命。”轩辕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对方,不过随即竟然朝影离郑重一揖,“影先生,拜托了!” 他如此的郑重其事,反而将影离吓了一跳,不顾身体疲累,连忙朝旁边一闪,避开轩辕昰的一揖,同时道:“老奴自当尽力,少主就不要折煞老奴了。” 影离心中苦笑:他倒是想不尽力,可是敢吗?他当然不在意一个女子的死活,可是轩辕昰在意,他也就不得不跟着在意起来! 虽然轩辕昰向雪儿说他同皇帝之前的争吵,只是因为他不愿冒名顶替别人,想要做名正言顺的自己,可是影离却是知道,这一对分别许久,乍然重逢的天家父子,争吵的原因,至少有一半是因为这个昏迷的女子! 何况,如果不是用这个女子做引,轩辕昰又如何肯心甘情愿地从暗处走到明处,最终认祖归宗? 至于颜如魅,虽然那个女人武功奇高,但若是轩辕昰有心算计,却也未必没有胜算,影离反而是不太担心的。 于是,轩辕昰就这样带着谈惜的三种毒药,一个人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前,一直都处于散功圣女毒素解除兴奋当中的单钰终于回过神,也就开口说了她回复正常之后的第一句话:“三殿下,阿钰在圣女道多年,对颜如魅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不若让阿钰陪伴殿下一同前去,或许有用得到的地方……” “没有,不必!” 轩辕昰的回应也十分干脆,然后也不等单钰继续开口解释,直接开口走人。 他这一走就足足走了三天,这三天内,单天鹰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就算是他内力耗尽需要调息恢复,也从未离开过雪儿所在的房间。 而单正因为有山庄事务要处理,不能可能一直留在此间,所以到了后来他便与林若婵分开,只留一个人在雪儿房间。 同样一直不曾离开的人,还有影离和谈惜,他们两个,一个是出于真心关心雪儿这个义妹,另一个却一个是奉命不得不留下。 这三日当中,单钰还陪着灵馨来探望过雪儿两次,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而单天鹰却只是默然,除了与单正林若婵中的一个为雪儿以内力维持生机,调息吐纳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默默发呆。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林若婵每次在看到自己儿子的失落表情之后,轻轻地叹息一声,却是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反倒是灵馨,在两次来探望雪儿的时候,都会同单天鹰说几句话。 “单大哥,雪儿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灵馨看着单天鹰,目光中满满都是关切与担忧,“我三哥武功也很高的,一定能将颜如魅带回来,到时候雪儿就有救了。倒是你——” 她顿了一下,娇俏的小脸浮上一层红晕,慢慢的垂下了头,就连声音也随着低了许多:“看着清瘦了不少,也应该要多多保重才是……” 单天鹰哪里有同灵馨应酬的心思,不过是强打精神罢了。如果对方不是公主的身份,怕是连应酬的心思都没有。 “多谢公主关心!” 不管灵馨说多少,他总是默默的听着,然后到最后说这么一句,就木愣愣地出神。 也好在灵馨因为手臂的伤,行动不便,在加上她公主的身份,能够前来探望,已经算雪儿天大的面子了。 于是,灵馨不来,单天鹰也就松了口气,继续保持着他的沉默。 不过天意山庄总算是平静下来,除了皇帝在听说轩辕昰独自离开天意山庄之后,再次发了一次脾气,引得头疾发作。 可惜雪儿现在自身难保,两个御医还是老一套。于是皇帝在经历过一次痛得死去活来却得不到缓解之后,也就叹息一声,由着轩辕昰去了。 ——人又不在跟前,他就是再大的火气,轩辕昰也不知道,平白让自己头痛罢了。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对于依靠内力续命的雪儿和交替给雪儿输送内力的几个人来说,却无异于度日如年。 就在刚才,影离再次从单天鹰和林若婵的手中接过雪儿,代替母子二人继续给雪儿输送内力。 此刻已经是轩辕昰离开后第三天的黄昏,最多有半个时辰,离轩辕昰离开天意山庄,就满三十六个时辰了。 单天鹰虽然暂时不用替雪儿输送内力,但是心却一直悬着,目光更是一刻都不曾从雪儿的身上离开过,就连静心调息,恢复内力也做不到! ——虽然他们一直不停地输送内力给她,但是,她温软的身子却是依旧不可避免地凉了下来,到现在只剩下心口的一丝温热! 第八十七章 去救雪儿 天意山庄虽然地处海边,又不属于任何一个城镇,但交通却是四通八达,来往十分便利。 前面说过,出了天意山庄往西北方向五十多里便是玉城。而如果是往正西走,最多一百二十里,就会有一个镇子,虽然繁华程度不及玉城,但是人口也不少。 再加上散布在四周的小村落,甚至比玉城都显得热闹。 每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总会有四周的村民,挑了新鲜的蔬菜前来贩卖,之后再有所得的银钱买一些日常必需品回去。 这一日自然也不例外,附近村庄的村民们,再次赶到了他们每日买菜所在的街道两旁,再各自寻到各自的位置,开始等待买主前来。 其中有一个青年后生,正挑着一担鲜嫩嫩的青菜,似乎还带着晶莹的露珠,看上去十分惹人喜欢的样子。 青年个头不高,因为长期风吹日晒的缘故,整个脸膛都透着一红健康的黝黑。 他也十分勤劳,放下自己的担子之后,并没有立即忙着摆开,而一转身,去旁边窄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过的过道里,去取他一直放在此处的一把破扫帚。 之所以没有被人顺手牵了羊,民风淳朴是一方面,众人都知道他是为了清扫这条菜农聚集的街道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把扫帚够破! 所以青年从不担心,两步就走到了过道口,看也没看就走了进去。 可是,也就是这个青年刚刚进去,他就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一个穿着红衣,十分漂亮的女人! 一个穿着红衣,十分漂亮却又异常狼狈的女人! 青年只看了一眼,就被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只留下半声惊叫在半空中余音袅袅。 红色衣服的女人,相貌妖娆,一身如火般的红色衣裙似乎被浸湿,完全贴在身上,曼妙的身子显露无疑,同时更加衬得她肤如凝脂,可惜那如同凝脂一白的肌肤上面,却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抓痕! 更让青年目瞪口呆的是:那个女子的双手,竟然还真在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抓挠! 那红衣女子也看到了这个青年,于是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那水润欲滴的眸子中竟现出一丝狠戾来,吓得那青年“扑通”一声,一屁股就跌坐在地! 青年所在的位置两旁,同样挑担赶车而来的两个菜农,与他同村,见状连忙跑过来,一边询问,一边将其扶起来。 “里面,里面,有,有个女人!”青年苍白着脸,哆嗦着,结巴着,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算是完整的话来。 其中一个看上去比青年大写的壮实汉子一愣,随即一巴掌拍在了青年的肩上,声音中却是带着一丝促狭:“女人?我看你的想娶媳妇想昏头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松开青年,探头去看那过道,见里面空空如也,于是笑的声音更大:“我就知道,看花眼了……” “吧”字还没出口,另一边扶着青年,明显瘦弱不少也稚气不少的清瘦少年突然叫道:“快看,一个姑娘!” 壮实汉子大笑,转过身来,顺手又去拍那个少年:“去去去,你才多大点个屁孩子,也思春了不成?回去让你娘——” 话未说完,突然就觉得头顶上“呼”地一下,一大片黑影掠过,将他剩下要说的话也给吓了回去! 三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却只发现今日的天空碧蓝如洗,连丝云彩都没有! 正想松了口气,就听前方有喧闹嘈杂传来,紧接着竟是无数的青菜瓜果乱砸了过来! 他们躲闪不及,于是竟被砸了正着,可分明只是普通不过的瓜果蔬菜,打在身上却比石头打中还要疼! 三个人莫名其妙地挨了顿砸,立刻无比狼狈起来。待那“蔬菜雨”这才想起抬头去看,却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正向着街道的尽头逃逸而去! 红衣女子的背后,一个青年男子黑衣如墨,一头黑发凌乱地披散着,整个人如同幽深的暗夜,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一个挥手间,红衣女子砸过来的那筐子青菜就偏到了旁边,于是包括壮实汉子在内的三个人,再一次被砸了满身满头,看上去好不狼狈。 那个壮实汉子脸色一白,他突然就想想到了刚才从头顶掠过去的那一片黑影! 随着黑衣男子的出现,就连太阳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了下去,似乎整条街道一瞬间就回到太阳出来的前一刻! 前面的红衣女子又在身上胡乱地挠了一把:“轩辕昰,老娘不理会你,你倒是来劲啊!有是下药,又是紧追不舍的,和个疯狗似的想干什么?要是看上了老娘,想要老娘陪睡,满足你便是!” 轩辕昰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脚下不停,身形恍若一道黑色的闪电,又如一只黑色的鹰隼,朝着颜如魅就扑了过去! 颜如魅见状,顾不得继续咒骂,转身就逃,完全不顾奔跑间暴露出来的优美曲线,只是心中却是将轩辕昰恨得咬牙切齿。 她怎么会想到一向对她避如蛇蝎的轩辕昰会主动联系自己,虽然心中不情愿,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却还是如约而去。 只是该死的轩辕昰,竟然会用下药的方式来算计自己! 她怎么会想到轩辕昰会将自己坐的那张椅子上突然药水,那药水还是无色无味的,又不致命,只是让她全身软麻,动弹不得! 好在她随即察觉有异,连忙起身并运功抵抗,可轩辕昰竟然就趁着这么短暂的时间,将一大蓬痒痒粉洒了过来! 于是颜如魅就被当头洒了个满身满脸,她反应极快,想到上次在官道旁边暗中听到雪儿与影离的对话,于是立刻转身就跑。 待她好不容易找到个水塘子跳进去,结果却发现根本毫无用处! 具体的说,也不是毫无用处,因为痒得更厉害了。 可也就是这么个工夫,轩辕昰就追了上来,于是颜如魅也顾不得去想其中的原因,火急火燎地就从那水塘子里跳出来,也不管全身湿哒哒的,转身再跑。 可是现在她全身都痒,自然是被轩辕昰追了上来,交手自是难免,可是浑身奇痒难忍,怎么也会打些折扣。 好在轩辕昰并非想要置她于死地,所以反而被颜如魅寻到了机会,伤了对方,有了逃跑的机会。 于是颜如魅又想到了拖,反正这种药粉过两个时辰就会慢慢失效。她和轩辕昰多耗一段时间,到时候药效消失,她再收拾对方也不迟! 可是天杀的轩辕昰,身上那种痒痒粉竟然不止一瓶! 颜如魅一路奔逃,一路忍耐,就这样直到她身上痒痒粉的效果完全消失才停下来,准备同轩辕昰算一算总账。 结果却不想轩辕昰只与她交手不到两合,就再一次将那种痒痒粉撒了她满头满身! 更让颜如魅泄气的是,虽然不管她怎么拿言辞来撩拨对方,轩辕昰都是绷着脸,一副万年冰川不化的表情 颜如魅简直要气疯了,可是全身却痒的更加难受,于是只好继续逃跑,一直到逃到这个小镇上,躲进了方才的过道里。 结果被清早买菜的菜农看到,随后再次引来了轩辕昰。 颜如魅只好又逃,一边逃一边在身上乱抓,同时还要算计着药粉失效的时间,算计着如何趁药粉失效的间隙逃命! 至于报复轩辕昰,她觉得最好还是等她确定他身上的痒痒粉用完之后再说! 可是,不打只逃实在是个体力活,颜如魅就是武功再高,内力再好,也架不住这两天两夜的奔逃,尤其是身上的那种奇痒就没有消失过! 而轩辕昰显然的有备而来,虽然他的内力消耗的也不轻,甚至交手之中还受了伤,被她的指甲剑划了五六道,衣衫都破了,里面的血口子还渗着血,看上去好不狼狈,可是至少对方不会像她这样,一边逃,还的一边挠痒痒! 如果不是上一次她用指甲剑中的胭脂醉让轩辕昰中了毒,回到教内之后被教主狠狠地训斥一番,并严禁她再用胭脂醉对付轩辕昰,她又何至于如此憋屈? 而且也不知道这一次的药粉中到底加了什么,不但清水冲洗不掉,混合着汗液进入毛孔之后不但痒,而且还微微的疼! 颜如魅实在是不想再陪着轩辕昰这样耗下去,于是在刚一出小镇之后,便停了下来,与轩辕昰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轩辕昰,欺负老娘不能用胭脂醉对付你是吧?” 对方停下脚步,轩辕昰也就不再往前,他知道颜如魅会停下脚步,这两天追逐的火候也就差不多了,于是也不再逼近,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 颜如魅冷哼了两声,又在身上抓挠了两下,道:“逃了这两天我也算明白了,你就是想要折腾!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说吧!” 轩辕昰默默地,从怀里又拿出五六个小瓷瓶:“你身上的那种药粉,我还有这些。” 本是威胁的话,却被他说的一板一眼,好像在叙述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却险些让颜如魅将鼻子气歪了:有这么威胁人的吗? 不过对于这种痒痒粉,她也算是真怕了,于是忍了忍气,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轩辕昰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只是却与另外几个不太一样,一张脸依旧如同散发着寒气的冰川:“你去救雪儿,我给你那种痒粉的解药,如何?” 第八十八章 条件一二三 “雪儿?” 颜如魅闻言似乎有些惊讶,她重复了一遍,才撇了撇嘴,扭着身子道:“有你在那个丫头身边,还用得着我去救?” 轩辕昰十分不喜欢同颜如魅这样的女子打交道,如果这次不是为了雪儿,他依旧是不会同对方多讲一句话。 “只有你能!”轩辕昰的回答很简单。 颜如魅却几乎跳了起来,然后又开始抓耳挠腮,然后没好气地道:“快把解药给我!” 轩辕昰下意识地扬起手,随即又收了回去:“你还没答应去救雪儿。” “你都没说那个丫头什么情况,就让我去救,我怎么救!”颜如魅几乎要发疯,随着情绪的激动,全身也痒得更加厉害,于是她忍不住又挠了几下,才低吼着道,“何况我现在全身痒的厉害,也没有心情听你说!” 轩辕昰打开那瓷瓶,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来,一颗淡黄,一颗赤红:“我只能先给你一半。” 颜如魅原本洁白如玉的几乎,现在几乎全都是红通通的抓痕,看上去竟有几分恐怖。不过在看到轩辕昰将解药倒在掌心之后,她的眼睛还是不由一亮。 现在忍耐一下,冲过去,将解药抢过来…… 她的个行动派,所以念头一起,下一刻就朝着轩辕昰冲了过去,劈手就去抢轩辕昰手中那两颗药丸! 轩辕昰猝不及防,竟被她一把抢过,随后一个转身的工夫,那两颗药丸就塞进了嘴巴里! 药丸甫一进入口中,就是一阵火热,颜如魅也不及细想,继续接着按旋转之势,就朝着轩辕昰就抓了过去! 轩辕昰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眼见颜如魅两颗药丸同时吞下,也不由变了脸色:“快吐出来!” 颜如魅哪里肯听,用力一咽,那两颗便先后进了肚子里! 她这才开口:“现在你还想着拿痒粉来威胁我么?” 轩辕昰侧身避开,定定地看着颜如魅,沉默半晌,才道:“走吧,跟我去天意山庄救雪儿。” 颜如魅冷哼:“你想得倒美,问题是,解药我已经吞下了,你还能奈我何?” 轩辕昰叹了口气:“那不是解药,那种痒粉也从来没有解药,只能静等药效消失,别无他法……” 颜如魅楞了一下:“那,刚才我吃的那个是什么?” “毒药!”轩辕昰道,“不信你现在看看,身上是不是真的不痒了?” 颜如魅一眨不眨地盯着轩辕昰看了半晌,见对方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于是这才放下心来。 结果,她发现她身上竟然真的还在继续痒! “真是毒药?”颜如魅的心中已经开始有些没底。 轩辕昰点头,毕竟他只是想要颜如魅去救雪儿,而不是真的想要颜如魅的性命,到了这一步,也就实话实说:“真是毒药,不过只想给你吃其中一颗,却没想到你全都给抢了过去。” “解药呢?”颜如魅观察的轩辕昰的表情,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问。 轩辕昰道:“我真没有,你只能随我一同去天意山庄找谈惜。” 颜如魅眯起眼睛,审视着对方,似乎在思考对方这句话的真实性,最后缓缓问了一句:“沈衣雪到底怎么了?” 轩辕昰道:“她配置了许多解除散功圣女毒素的解药,自己也服用了一份……” “结果呢?”颜如魅这才有些变了脸色,于是追问了一句。 “七窍流血,必须让别人以内力续命!” 一想到雪儿眼睛,耳孔,鼻孔还有嘴角渗出来的血迹,轩辕昰的心就不禁一沉,继而又隐隐的担心起来:也不知这将近三日的时间,雪儿的情况如何? 颜如魅又问:“既然你那么在乎她,为何不是你为她以内力续命呢?” 轩辕昰也不隐瞒,将自己开始给雪儿渡入内力之后,情况反而更加糟糕的情况说了出来。 颜如魅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轩辕昰一番,最后嘴角竟然露出一个微笑来:“若是让我救雪儿,也不是不行。” “你的条件。”轩辕昰当然不会认为颜如魅是一个肯无条件帮助别人的人,哪怕这个人自己,她顶多也就是不敢伤自己性命罢了,还未必真将自己放在眼里。 颜如魅道:“第一,告诉我真正解除痒粉的方法,当然你也可以不说,但是如果我身上一直痒的话,我是一步也不肯走的,更不要说跟你去天意山庄。当然,若是你肯背着我或者抱着我,我也不反对,只是将痒粉也沾到你身上,我概不负责!” 轩辕昰点头:“可以。” “第二,”颜如魅道,“把刚才那两颗毒药的解药给我。” 轩辕昰道:“解药我真没有,不过也不会立时发作,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只要你到了天意山庄救下雪儿,我可以去找谈惜替你去要。” 颜如魅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轩辕昰的提议。她眼珠子转了转,又道:“第三,保证我从天意山庄安全离开。” “那是自然,”轩辕昰下意识地想要答应,不过心念一转,随即道,“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雪儿,更不能带走她。” 颜如魅见对方识破,也不着恼,只是妖娆一笑:“好,不过仅此一次。” 轩辕昰泛着才点头答应:“好,只要你救了雪儿,我保你安全离开。” 颜如魅眨了眨眼睛,又问:“沈衣雪的情况到底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万一我救不了她呢?” “救不了……” 轩辕昰一愣,他只想到散功圣女的毒素是颜如魅下的,那么散功圣女的任何问题自然颜如魅也应该都了解,却从未想过会有颜如魅解决不了的散功圣女的问题,因此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了。 只是心中却是不可避免的一疼,心绪一瞬间就回到了雪儿被迫投海的情景,还有之后的自己。 那中永远失去的感觉,他很怕,永远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可随即又想到,颜如魅这个女人,一直都无法让人看透,谁知道她肯不肯真心去救雪儿?若是到时候她明明能救却不肯尽力,或者尽全力救活了却弄个假死什么的出来,逼得自己放弃雪儿,之后再被她将人带走,他又该如何? 因此心中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颜如魅这句话。 颜如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心中冷笑,不过此刻全身依旧痒的厉害,于是忍不住道:“放心,我尽力去救便是。只是,你好歹也拿出些诚意来。” 轩辕昰自然知道颜如魅的意思,不过看看天色,算计一下时间,道:“这个容易,你再清水中加些醋试试。” “就这么简单?” 轩辕昰点头,颜如魅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表情,确定对方没有撒谎之后,才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返回去找醋。” “我跟你一起去。”轩辕昰连忙追了上去,倒不是多么关心颜如魅,只是万一对方跑了,他再想找,可就不这么容易了。 颜如魅却是眼波流转,妩媚地瞟了对方一眼:“怎么,想看我洗澡?” 轩辕昰皱眉,冷着一张脸,紧紧抿起嘴巴,显然是不想理会对方这种无聊的问题。 颜如魅讨了个没趣,也不恼,只是一边扭动着身子朝前走,一边笑着道:“你若是不看着我,就不怕我趁着洗澡的时候偷偷跑掉?” “别忘了你身上还有另外一种毒药,需要谈惜的解药。”轩辕昰移开目光,不想去看对方,本来十分妖娆妩媚的女子,只是此刻过于狼狈,所以那些风姿绰约的动作,此刻却是一点不能吸引人。 何况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女子心中厌恶,因此更是懒得多看她一眼。 颜如魅是个毫无顾忌的人,轩辕昰也急着让她去天意山庄救雪儿,两个人又是刚出镇子,因此走不多久就再次回到镇子上。 此刻已经是日上高杆,为了节约时间,颜如魅自去找了个人家,出了银子让那家的妇人烧了热水,轩辕昰趁机去找醋。 待他拎着醋坛子赶回来的时候,这边的水也已经烧好,颜如魅也懒得再讨没趣,自己将那醋坛拎进房中,之后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轩辕昰当然不会进去,但是却要守在门口,防止颜如魅洗完澡之后真的逃离,毕竟十二个时辰之后才发作的毒素,她大可以赌一把,甚至自己想办法解毒。 毕竟,能够配制出独门的胭脂醉来,颜如魅本人对于毒药也不是完全没有了解的。 到时候他没有了任何能够制约颜如魅的东西,又怎么逼着她救雪儿?再说,就算是十二个时辰之后,颜如魅不能配制出解药来,可是在等十二个时辰,雪儿的身体,等得起吗? 水声哗哗地响着,再想到房中正有一个丰肌雪乳的女子沐浴其中,虽然散溢而出的醋味有些破坏气氛,但是依旧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轩辕昰从外面四下检查过这个房间,除了他现在把守的房门,还有两扇窗户在他视线所不及的地方。他想了想,在每一个关闭的窗户前面,都放置了一个空的醋坛,只要窗户被人从里面一推开,便会落到地方,发出声音来。 到时候万一颜如魅真的想要跳窗而逃,他听到声音去追也来得及。 结果,他没有听到醋坛子跌落在地的声音,却听到了颜如魅的一声尖叫:“啊——” 第八十九章 我是在帮你 轩辕昰闻声先是楞了一下:颜如魅是什么人,怎么会轻易被吓到,还发出如此歇斯底里的尖叫来?莫不是对方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想要对付自己? 却不想着一犹豫之后,颜如魅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从房间内传了出来:“轩辕昰!” 轩辕昰再次一愣,正要答应,却听对方恨恨地,半是威胁道道:“你给我进来,否则我真的跳窗而走,你觉得你追的上么!” 这是什么情况? 轩辕昰似乎也听出了对方的不对劲,生怕颜如魅真的一走了之,到时候雪儿真的没救了,难道他真的能看着颜如魅毒发身亡?怕是也不好交代! 想到这里,轩辕昰也就不再犹豫,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房间内到处都是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空气中还氤氲着醋的酸味,让轩辕昰禁不住皱了皱鼻子,这才抬头去看! 饶是他在推门之前,考虑到无数种情况,甚至暗器机关都想到了,却依旧没有想到,他会看到一个全身赤裸的颜如魅! 颜如魅的肌肤细腻洁白,好像无暇美玉一般,少妇的胸和少女的腰肢完美结合在一起,简直是要多养眼有多养眼。 可惜,那却不是眼前这个颜如魅。 虽然她的胸依旧如同熟透的蜜桃一般犹如,腰肢也依旧纤细,可全身横七竖八的红道子,却瞬间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虽然她全身赤裸,但却好不避讳轩辕昰的目光,甚至还刻意挺了挺胸,让两朵蓓蕾颤颤巍巍地如同春风拂过一般。 一只同样布满红痕的手臂正叉着腰,另一只手直直指着自己的胸脯:“轩辕昰,你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她的手指所指的地方,也正是红道子最为密集的地方,简直连一块正常的肌肤都看不到! 轩辕昰只看了一眼,就反应过来,于是迅速转身朝着门外走,同时冷哼道:“穿上你的衣服!” 颜如魅在后面气急败坏:“站住!” 轩辕昰顿住脚步,不过却没有回头,就连目光也是不斜不歪,直直盯着门外的地面。 “你看看我身上,看看!”颜如魅的声音气急败坏,“这就是我用你说的法子泡澡的后果!” 轩辕昰的心中也有些奇怪,按理说就算是为了雪儿,谈惜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他手中的几种药物效果有所隐瞒才是。 可是,谈惜只告诉他要解除这一次的痒粉要加醋,却从未说过加了醋之后会出现什么后果! 他皱起眉头,思索片刻,问:“那你身上现在还痒吗?” 颜如魅楞了一下,她从浸泡在加了醋的温水中,不久就发现全身红痕密布,一时心中恐慌,又将轩辕昰叫了进来质问,一时还真的没有理会身上还痒不痒的问题。 经轩辕昰一提醒在,她这才发现,原本奇痒难忍的身体,现在似乎还真的不痒了! 她刚想松一口气,结果目光再次落在了身上那些红道子上面,于是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气急败坏的吼道:“不痒了有什么用,还不如方才痒的时候呢!” 轩辕昰虽然心中也觉得古怪,但却不表现出来。他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继续从怀中摸出一个盛着痒粉的瓶子,在手中扬了扬:“你若是还想继续痒下去,我手中还有许多!”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是光从语气中颜如魅也可以听出轩辕昰这话并不像在开玩笑,也就不敢再说。可就此作罢却是不能,于是又道:“那你说我这个该怎么办?” 轩辕昰目不斜视,道:“既然你身上现在不痒,那么正常赶路应该没有问题吧” 颜如魅一愣神的工夫,轩辕昰已经径自朝前走去,连头也不回了。 本来他还害怕颜如魅半路逃逸,如今看来,正是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颜如魅讲究一种双修之法,惯会采阳补阴,本性极为淫荡,却也极为爱惜自己的容貌,这也是轩辕昰一直看对方不顺眼,对其敬而远之的原因之一。 如今全身都是血红道子,看着就十分瘆人,哪个还肯和她双修?比她武功低太多的她看不上眼,差不多的她又没办法强迫人家,自然也就好事难成。 所以,这一次轩辕昰就是让她跑,颜如魅也不肯跑了。 眼看着轩辕昰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颜如魅胡乱穿上衣服,遮住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红道子,急急匆匆地就追了上去!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上,轩辕昰就省下了不少心力,至少不用担心颜如魅不想去天意山庄,半路溜走的状况。 然而,颜如魅终究是一个不甘寂寞也不甘心吃亏的人,于是在出了那个小镇之后没有多久,颜如魅就追上了轩辕昰,与之并肩。 “轩辕昰,我还有一个条件……”颜如魅再也不肯露出大半个洁白的胸脯,几乎将除了脸以外的所有部位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好在她的脸上还算干净,只在脖颈出有那么两三道抓痕。 颜如魅的一双眼睛依旧迷离晶莹地似乎能滴出水来,只是看向轩辕昰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算计。 却不想轩辕昰根本不理会,依旧目视前方,淡淡道:“三个条件,已经不少了。” 说完继续朝前走,根本不就不理会气得磨牙的颜如魅。 颜如魅想了想,又追了上来,眼神娇媚如水,漫过轩辕昰冷峻的脸,只是语气却有些严肃的意味:“你说,你的内力不适合沈衣雪?” 这一次轮到轩辕昰顿住脚步了,就连头也转向了身边的女子,却不想颜如魅挑了挑眉:“第四个条件!” 轩辕昰的脸色再次一冷:“你的条件太多了。” “可是,在你眼里,难道沈衣雪的性命还不及四个条件?”颜如魅露出一个惯常的妩媚微笑来,“孰轻孰重?” 轩辕昰深深地看了颜如魅一眼,目光有些阴冷,直到颜如魅脸上的笑都有些维持不住,才吐出几个字来:“不要太过分!” 颜如魅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突然又笑来起来:“等沈衣雪醒过来,我再说!” 说完这句,她竟然先轩辕昰一步超前走去,反倒将轩辕昰丢在了原地,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疑惑来。 同时心中有丝不好的预感生出,总觉得颜如魅在算计着什么,然而再等他问的时候,颜如魅却只是神秘一笑,就是不肯开口了。 轩辕昰与颜如魅达成协议之后,就已经是日上三竿,之后又是折腾着找醋,泡澡,诸多琐事,等轩辕昰和颜如魅再次上路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而这个镇子,距离天意山庄足足有一百二十里,就算二人脚程再快,赶到天意山庄也需要一段时间。 而颜如魅,虽然是答应了同轩辕昰一同前往天意山庄救雪儿,也不再计划半路逃离,然而却没有答应轩辕昰要火速赶回去。 所以,轩辕昰一路上,没少催促颜如魅,结果却换来颜如魅的一个白眼:“人家被你追赶了两天都没休息,哪里还有力气赶路?要不你背着人家吧,如何?” 这话让轩辕昰几乎是勃然变色:“颜如魅,你不要太过分!” 颜如魅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格格娇笑:“过分么?那我就慢慢走好了。” “你!”轩辕昰被气得不轻,从一开始他与这个女人交锋,至少在言辞上,他基本就没有占过上风! 显然现在也是这种情况,所以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直接拿出一瓶痒粉::现在还有地方找醋么?” 颜如魅见状,只好恨恨地瞪了轩辕昰一眼,然后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身子朝前走着,只是那速度比起之前,总算是快了不少。 可饶是他们加快了脚步,在赶到天意山庄的时候,也已经是张灯时分,四周一片漆黑。 虽然单正提前吩咐过,然而天意山庄的庄丁对于颜如魅却有还是心有余悸,于是当颜如魅出现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颜如魅来啦!” “女魔头——” 守门的庄丁如临大敌,呼啦啦出来一大片,立刻便就将颜如魅半围了起来! 颜如魅骄傲地如同一只花孔雀,用微微扬起的下巴看着众人:“就凭你们几个,给老娘我塞牙缝都不够看!去叫你们庄主出来!” 这些庄丁虽然畏惧颜如魅,但是却还认得轩辕昰,所以在轩辕昰发话之后,还真的有两个机灵的,一路小跑着去向单正汇报情况。 颜如魅也不以为意,就这么大刺刺地站在门口,等着结果。 轩辕昰上前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理会这些人了,直接冲进去不就好了?” 却不想颜如魅根本就不回答,只是笑意盈盈地转身朝着他,十根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瞬间暴涨,朝着轩辕昰就划了过去! 轩辕昰根本就想不到她会突然出手,想要躲避已然太迟,顿时便被划破了胸前的衣衫! 一时间,轩辕昰的胸前,肩膀,手臂几乎都挨了颜如魅的指甲剑,虽然伤口不深,但是最短的一个却也足有五六寸长,殷红的鲜血渗出,瞬间染红了轩辕昰的衣衫,看上去分外触目惊心! 单正从门内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轩辕昰,他吃了一惊,这下不由连脸色都变了:“住手!” 然后颜如魅就真的住了手,曼妙的身子一扭,鲜红娇艳的小嘴已经凑到了轩辕昰耳畔,语气轻柔如同呢喃:“别生气,我是在帮你,若身上没有一点伤,怎么能让沈衣雪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呢?” 第九十章 突如其来的敌意 雪儿所在的房间外面一片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然而便是如此,也无法听到房间内有任何的声音传来。 不管是轩辕昰,单天鹰,单钰,还是单正夫妇和谈惜,几乎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面,目光中已经隐隐的带了一丝焦灼和不安。 只有被灵馨派遣过来,等待情况的秋萍,目光不在紧闭的房门上,而是在某个人的身上。 自从在天意山庄的门口,单正喝止住颜如魅双手指甲箭在轩辕昰身上乱划的举动之后,颜如魅便变得十分安静,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全身的妖娆妩媚,全都化作了一种让人不敢亲近的冷艳。 在进去之前,她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望着轩辕昰:“从现在开始,两个时辰之内,不能有任何人靠近这个房间五步之内。” 轩辕昰皱眉,显然是对她这个条件心存疑惑,或者说是对颜如魅的人品不太信任。 然而还没有开口反驳,颜如魅却已经无比郑重地道:“你若答应,我便进去。你若不答应,我立刻离开!” “你觉得你现在还走得了?”轩辕昰的声音愈发低沉,压抑的怒火让他周身三尺之内几乎是一片冰天雪地! 颜如魅却是丝毫不决,她挑了挑眉毛:“即使走不了,我也不会走进去!” 于是双方再次开始僵持下来,然而令轩辕昰没有想到的是,颜如魅这一次却是异常坚持,即使面对着包括轩辕昰背后的单天鹰等十几个人,也毫无惧色。一双妖娆妩媚的桃花眼,此刻竟是说不出的坚持与冷峻。 最后还是轩辕昰败下阵来,然而虽然答应了对方,却是让影离带人将这个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当然是在房间的五步之外! 颜如魅这才露出满意之色,然后不疾不徐的扭着身子走了进去,将房门关了起来。 很快盏茶的时间便过去了,轩辕昰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错觉,眼前房门紧闭的屋子里空无一人。甚至他都觉得,自从颜如魅进去之后,开始这个房间便开始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有这种感觉的人,并非轩辕昰一个。 单正夫妇还能沉得住气,单天鹰的脸色却是逐渐焦急起来,无法维持平日里的疏朗清和。 谈惜更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凑到轩辕昰身边:“你确定那个女人会真心救雪儿?” 轩辕昰本意想要向谈惜询问解药的事情,但是却因为心中的不安,最终选择了沉默,让谈惜碰了老大一鼻子灰! 时间过得很快又似乎很慢,房间中依旧是无比安静,安静地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每一个人都能用眼睛看到房间就在那里,可是一旦视线离开,直觉上那里却是一片空旷。 这样的感觉,在轩辕昰心里愈发强烈,他总感觉,一旦靠近那所房子,便会被带入另外一个不知名的空间之中。 那是一个让他感觉亲切和熟悉的空间,然而却又充斥着莫名的悲伤和希望,还有说不出了留恋和悸动,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回忆,却又发现不知道要回忆什么。 一时间深思有些恍惚,眼中那有着雪儿和颜如魅的房间,似乎都笼罩了一层极为淡薄的紫色光晕,在夜色中微微的发着光,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咦?”最沉不住气的人,是被灵馨派过来的秋萍,其实她的心思和目光,一直都落在单天鹰的身上,几乎就没怎么留意过房间内的动静。 她也是在看到了单天鹰脸上的讶异之色后,才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就忍不住叫出声来:“那房子,那房子,好像在发光?” 旁边的谈惜闻言转头,一张怪脸就凑了上来,直将秋萍吓得后退两步。他却浑不在意,只是盯着秋萍问:“你也看到了?是紫色的吗?” 秋萍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却终于是开始留意雪儿所在的那个房间了。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在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的气氛中,分外清晰,轩辕昰忍不住皱眉,只是心中却愈发不安。 因为,那种淡淡的紫色光芒,竟然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同时心中再次有隐隐的不安升起,随后竟然是一股强烈至极的敌意自心底升起! 不是周围的某个人对他又敌意被他察觉,而是他突然从心底产生的,对某个人的敌意。 他有些莫名,四周这些人,哪一个值得自己产生如此强烈的敌意? 就算是他对于单天鹰有些避忌,也不否认心中的敌意,却绝没有这一刻的敌意来的强烈! 对于单天鹰的敌意来自何处,他十分清楚,那是因为他心底的自卑和羡慕,羡慕对方如同一直沐浴在阳光下的青松一般,浑身都是温暖平和的气息。而不像他一直都处于一种阴冷潮湿中,浑身散发的也都是阴冷的气息。 没有人不喜欢阳光,所以他害怕,害怕雪儿也会因为想要亲近单天鹰身上那种温暖灿烂而疏离了他! 可是却和此刻的敌意无关,这突然生出的敌意,仿佛是铭刻在骨髓,从前生带来的一般,好像一种不可避免的宿命! 轩辕昰这一刻握紧的拳头,手心中有冰凉的汗液渗出,自从那微微的紫色光芒浮现在整个房间上面以后,他心中的这种敌意,就越来越强烈,同时开始莫名的心慌和不安起来。 他的目光一一从四周的人脸上掠过,却依旧发现这些人中,有哪个让他产生了这种带着宿命的敌意,一时心中又有些茫然。 那时的光芒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却依旧没有黯淡下去的迹象,只是不增不减,得在那里维持着。 轩辕昰终于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离颜如魅所说的五步距离也只剩下了不到两步! 他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波动,仿佛在五步之内房间的四周有一层无形的淡淡的气息笼罩着。 随后波动竟然骤然剧烈起来,可随即轩辕昰就发现,那种剧烈的波动,竟然是来自背后! 他的心中警兆顿生,突然就感觉到了让自己产生敌意的方向! 一道淡淡的金色流光骤然划破夜空,温暖祥和之中,偏偏又带了一丝执拧的凌厉之意,直接就朝着雪儿所在的房间冲了过来! 所有的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就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金色的流光,与房间四周淡淡的紫色相接触,紧接着竟然是一声低沉的“啵”气流破空之声,然后竟然有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 离得最近的轩辕昰首当其冲随后便是单天鹰,单正夫妇,秋萍和谈惜,最后便是被影离掉从隐园调来的一些侍卫和天意山庄的庄丁,都被那波纹冲击得东倒西歪,顿时就是一片鬼哭狼嚎。 轩辕昰心中的敌意在这一刻竟然升腾到了极致!他也没能够稳住身形,被那无形的气浪形成的波纹冲击地,直接就朝后跌去! 好在他反应快,顺着那气浪的方向,身子一拧一转,如同一尾游鱼,不消片刻就适应了过来! 然后,他也顾不得自后东倒西歪的人们,趁着那气浪过去的间隙,直接就朝着雪儿的房间冲了过去! 五步! 轩辕昰冲到雪儿的房间只需要七八步的样子,可偏偏只跨出了两大步,就在颜如魅所说的房间五步之外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不是他不想进去,而是仿佛有一堵无形透明的墙,将他拦住! 轩辕昰几乎是不假思索,内力运转全身,瞬间集中到了右臂之上,随即就才好着那无形透明的墙,拍了过去! 那墙的反震之力也极大,饶是轩辕昰内力竟然,竟然也被反弹了出去,直接倒飞了五六丈远才停下,还是下面的那些庄丁和侍卫接住了他! 同样察觉到异样的,还有单正夫妇,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和诧异! 尤其的林若婵,心中的震惊简直就是无以复加! 这道金色的流光,带给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牵涉到雪儿,让她竟不由自主地想到雪儿出生之时,那只遮住太阳的金色手掌! 因为曾经亲身经历,所以分外熟悉! 所以,林若婵在稍一怔楞之后,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伸手阻止了单正劈出去的手掌! 而待单天鹰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轩辕昰已经挣脱了扶着他的两个侍卫,如同疯狂了一般,再一次朝着雪儿所在的房间冲了过来! 没有任何悬念的,他再一次被反弹了开去,甚至比上一次倒飞出去的还要远! 他心中的敌意这一刻升腾到极致,还带了说不出的恨意和遗憾,整个人如同困兽一般,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丫头——” 至于为什么不是“雪儿”而是“丫头”这两个字,轩辕昰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如此呼唤,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只是这样唤那个女子的。 最后,影离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冲上前来拦腰将轩辕昰抱住:“少主,冷静!” 轩辕昰哪里肯听,如同疯魔了一般大力挣扎着,最后竟是朝着背后的影离一个肘击! 影离闷哼一声,双臂的力道终于有所松懈,轩辕昰就再一次朝着雪儿的房间冲了过去!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在轩辕昰这一次冲到房间五步距离的时候,那无形的墙壁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轩辕昰心中一喜,再次唤道:“丫头!”结果就见那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颜如魅有些狼狈,肩上扛着一个人,与轩辕昰一下就撞了个满怀! 第九十一章 宿命的熟悉和敌意 雪儿仿佛做了一个无比冗长的梦,在梦里,她似乎可以飞天遁地,手中一把古朴的长剑,剑身晶莹如同秋水,随着自己的挥洒,耀出一片如同彩虹般美丽的七彩光芒! 她再次看到了轩辕昰,他目光无比宠溺,他叫她“丫头”,他含着微笑,说:“丫头,但愿以后你会记得我。”又说:“若是不能护你周全,那便陪你一起赴死吧!” 这两句话,好像是镌刻在灵魂上,随同她从前世而来,虽不明所以,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然而心底却又好像有个人影,模模糊糊,看不分明,横亘在她和轩辕昰中间。那个人影同样唤她丫头,说:“丫头,我来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了……” 雪儿就在满心的迷惑当中,睁开了眼睛。记忆似乎有些断片,房间内一片安静,让她想不起今夕何夕。她再次闭起眼睛,努力地陷入回忆当中,然而记起的却只有深沉的心痛和遗憾。 逐渐的,也就回了神,她想起自己就是在这个房间内,配制了解药给单钰和自己,然后单钰先服了,自己用银针帮着对方疏导,保存了部分内力。 然后单钰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她也就开始服解药。 可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解药,单钰服下顶多是皱下眉头,她却如同被无数把刀子从腔子里凌迟了一般。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视线一片血红,耳朵嗡嗡作响,鼻腔中血气弥漫……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努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眼睛却逐渐开始适应了四周的黑暗,雪儿这才打量起四周来。 其实还是她昏迷过去之前那个房间,只是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两个人! 雪儿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是两个人,身形交错往来,快得无法形容,却又古怪地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 雪儿站起身来,朝着那两个人走去,然后就好像外面的轩辕昰一般,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面。 心中虽然感觉有些古怪,然而却又似乎有些习以为常,雪儿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无形的墙跟前,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这个房间不大,又被那两个人隔开,按理说应该十分狭窄才是,至少雪儿感觉她所在的这一边,真的是十分狭小了。 可是对面的两个人,却好像处于一片无限广阔的空间当中,让他们辗转腾挪间,十分灵动自如! 雪儿心中一时好奇,只顾盯着那两个人呆呆地看,就连四周不寻常的安静也都没有留意。 可是,无形墙壁对面的两个人,却几乎同时发现了她! 于是就在雪儿专注的盯着对面两个人交手的时候,那堵无形的墙壁突然就消失了! 雪儿一个踉跄,猝不及防之下就朝着对面扑了过去! 然后她这才看清,这样说多两个人当中有一个居然是她认识的,不但认识,而且是打了十几年交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颜如魅! 雪儿吃了一惊,下意识的转身想逃,然而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当中,哪里有可供她逃跑的空间? 何况又是她自己扑过去的,颜如魅身形一转,手臂一伸便将她抄在了手中! 雪儿连惊叫都来不及,就被对方扛在了肩膀上,随即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只看到了与颜如魅交手的另一个人飞扑而来,雪白的衣衫纤尘不染,一双眼睛清澈如同透明水晶,却又仿佛能洞察世事人心,恍惚间竟让雪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雪儿搜遍了所有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这样一个人。可他就是那样熟悉,哪怕雪儿连他的面目都没有看清,只有恍惚中的一个眼神。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温柔的好像三月的春风,轻轻地,轻轻地,就拨动了心底最隐秘的那一根弦。 雪儿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前生,却忽然有种与对方相识千百年的熟悉,夹杂着淡淡的失落与遗憾,让她的心忽然就微微地疼了起来。 那种感觉极为淡薄,淡薄到连她自己都会忽略的地步。 颜如魅扛住她转身就跑,朝着房门就冲了过去,速度之快,雪儿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动作反应!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四周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纷乱嘈杂人声随着颜如魅打开房门,全部都扑面而来! “丫头!” 轩辕昰嘶哑的声音传来,其间夹杂着愤怒无措。雪儿只觉得颜如魅身形一顿,似乎被什么人迎面拦住。 还不等雪儿有所反应,就听颜如魅尖声高叫:“轩辕昰,拦住后面那人!” 颜如魅竟敢用如此语气对轩辕昰讲话,雪儿心中暗自奇怪,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为何就会搅在一起。 这决不是雪儿所想见到的,然而事实上,她却只见到了虽然是黑色的长袍如同与夜色融为一体,倏忽之间就从她眼前掠过! “你是谁?” 雪儿一下便想到了在房间中与颜如魅交手的那人,声音低沉喑哑,无比陌生中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熟悉心动感。 随后便有拳脚破空之声传来,然而雪儿根本就没有机会去看,就已经被颜如魅带着从房门口飞掠而出,直到了对面的房顶上! 她只觉视线一直不停的急速变换,最后努力的抬了一下头,便看到了无数人影重重包围中,一个皎皎如月的身影,即使深沉的夜色也无法遮掩。 连轩辕昰自己也说不清,此刻为何要按照颜如魅的意思去做。 只是在那个白色的人影对着颜如魅出来的一瞬,他忽然发现心中如同宿命般的敌意突然全部都落到了这个白衣人的身上。不为了别的,就为了颜如魅扛在肩上的那个女子。 何况这个白衣人出现的本就可疑,雪儿的房间被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简直就如铁桶一般,这个人又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入雪儿的房间之内,而且同颜如魅相处许久,竟然毫无动静? 不但轩辕昰如此想,就连单正夫妇,单天鹰和谈惜的人也是如此想。 虽然上次颜如魅带领承天教徒潜入天意山庄,杀了不少人,但毕竟这一次是轩辕昰亲自出面带来,而且又身中谈惜的毒药,性命受到威胁,应该是不会兴风作浪才对。 可是这个白衣人却是出现得如此莫名其妙,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这不得不让他们多心。 “哈哈哈……” 颜如魅得意而嚣张的笑声传来,在夜空中分外刺耳,让下面围攻白衣人的众人也都不禁一愣。 然后雪儿瞬间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开始不得动弹,随即被颜如魅扛着开始纵横跳跃,几个起落,便已经到了天意山庄的围墙外面! 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围攻那个白衣人,反而没有人顾及颜如魅,让她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带着雪儿离开天意山庄的一路上,竟然无一人前来阻拦。 雪儿忽然开始有些担心那个白衣人,虽然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完全看清对方的相貌,只看到了一双存在记忆当中,从未见过却又似曾相识的眼睛。 同时又有数不清的迷惑与失落在心中升起,他不明白轩辕昰为何会按照颜如魅的意思去做,更不明白轩辕昰为何宁肯让颜如魅带走自己,也要急着围攻那个神秘古怪的白衣人。 甚至她都要怀疑,轩辕昰此举不过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以便颜如魅能顺利带她离开天意山庄。 一时间心绪纷乱,也就没有注意到颜如魅带他走到了哪里,只有视线范围内的景物在不同的迅速的变换着。 如果说上一次为了交换灵馨,雪儿主动跟颜如魅离开,还是有所准备的。这一次却是完全被动的,没有任何的防范措施。 她服了散功圣女的解药,却结果七窍流血昏迷过去,刚一醒过来,连状况都还没有搞清楚,便直接被颜如魅带出了天意山庄。 身上不要说谈惜所配置的痒粉,就是威胁颜如魅自杀用的布条都没有一根! 难道真的要就此被颜如魅抓回圣女岛或者承天教,最后成为众多包裹着粉红色粉末的人皮其中的一张? 颜如魅走的很快,至少在天色逐渐开始亮起来的时候,雪儿已经完全看不到天与山的影子了。 雪儿不知道自己脑海中为何会浮现出那个白衣人,那双干净单纯好像不谙世事,却又深邃得似乎能够洞悉人心世事的眼睛来。 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模糊的记忆中只有一个带着释然却又急切,温暖却忧郁的眼神。 她心里苦笑,一个陌生人而已,对于即将成为砧板上鱼肉的自己来说,是陌生还是熟悉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光大亮,四周的景物一片陌生。 却不想颜如魅在此时突然停下脚步,一弯腰将雪儿放在了地上。 雪儿懒得理会身在何处,也懒得开口,只是带着些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颜如魅,她这才发现眼前的颜如魅有些奇怪。 颜如魅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不太好看,甚至因为走了这一段路,气息都有些不匀,雪白的胸脯正剧烈的起伏着。 正在雪儿疑惑之间,远远的便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听有人高声喝道:“颜如魅,做人怎可言而无信!” 离得近了,再加上来人突然开口,雪儿突然就知道了追来的这个人是谁! 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还想过那人会是轩辕昰,他们之间或许是有某种误会的,然而,在来人开口之后,雪儿的心却再次凉了下来! 第九十二章 非礼勿视的后果 这个追上来的人,或者说这个追上来想要从颜如魅手中救她的人,并不是轩辕昰,而是单天鹰! 雪儿的心中,突然没由来地有些失落,然后却又在心中自嘲:有人肯来营救,且不说结果如何,她不就应该谢天谢地了么,难道还要挑肥拣瘦不成? 可是轩辕昰呢?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肯来救自己,是真的早就和颜如魅串通一气了?现在自己完全落入了颜如魅手中,所以不需要继续伪装下去,所以就连做个样子也懒得做了吗? 一时间心乱如麻,却听颜如魅正格格娇笑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啊!怎么,对我一见钟情,恋恋不舍,所以特意追来一叙么?” “或者是,你和轩辕昰的心思一样。”颜如魅的眼波妩媚如同一江春水,在清晨的阳光下潋滟生辉,只是轻轻地瞟过,便让人禁不住心神荡漾。 而她说话的语气中,更是说不出的撩人心神,言辞更是露骨:“都是想要同我双修?” 单天鹰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就算他年少成名,自认也有些见识,然而如此被人直言挑逗,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他楞了一下,不由后退了一步,同时避开对方略带轻佻的眼神,就连指责的语气也变得底气不足起来:“你,你不答应来救人的么?” 颜如魅轻笑:“那又如何?我的确是答应轩辕昰来就沈衣雪,可是却没有答应你什么呀。还是,你也来和我谈条件?” 单天鹰一愣:“什么,什么条件?” “当然是……”颜如魅声音拖地长长,却又显得格外娇媚,就连那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挑逗意味,“和轩辕昰一样的条件。” 被颜如魅放到一边地上,动弹不得的雪儿却突然就想到了颜如魅之前那句“都要同我双修”的话来。 她在圣女岛十几年,对于颜如魅的一切随不能完全了解,然而其脾气秉性却是所知甚详。 颜如魅肌肤细腻雪白,一双妩媚勾人的桃花眼,红唇娇俏诱人,身上的曲线更是无比曼妙,就算是在那里随随便便一站,就足以吸引大多数男人的目光,吸引轩辕昰,想必也不难…… 一时间雪儿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说不清的什么滋味,于是就连单天鹰与颜如魅接下来的对话也没有听。 总之最后是单天鹰红了脸讷讷不能言,却坚持着要颜如魅留下雪儿来。 颜如魅当然不肯,单天鹰又坚持,最后都结果似乎只能是武力解决了。将一个正直中正的青年,逼到对一个女子出手的份上,颜如魅的言辞也就可见一斑了。 可惜实际上,颜如魅的内力似乎损耗十分严重,不然就凭她的轻功,是怎么也不会被单天鹰追上的。 所以,颜如魅实际上并非多么真心想要和单天鹰纠缠,她只想赶快将这个青年打发走,好继续带着雪儿赶路。 于是,当雪儿回过神来,看到的竟是无比香艳的一幕! 颜如魅在跟着轩辕昰去天意山庄之前,曾经在西边的一个小镇上用醋泡澡,结果却泡出一身纵横交错的红道子来。 然后她将轩辕昰唤进来,结果轩辕昰不为所动,转身就走了出去,颜如魅当时也是急匆匆的裹了衣服,便追了出去。 之后又是一直赶路,直到天意山庄,她也没有来得及整理。 当然在进入雪儿的房间之后,她的确是有这个时间的。然而颜如魅本身对此却并不在意,所以即使到了现在,那身衣服依旧是胡乱的裹在她的身上。 却不想此时恰好派上了用场,何况颜如魅又是有意,所以单天鹰的拳头不过刚打了过来,就“恰巧”地挂住了颜如魅衣襟的带子。 他的拳头下意识地往回缩,不过轻轻一带,竟带出了一片洁白晶莹的雪色美景来。 只见红色纱衣松松垮垮的挂在白皙的胳膊上,衬得那手臂更加洁白诱人。原本其中的玉肌冰肤和峰峦起伏的美景一览无遗,妖媚娉婷,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单天鹰根本就没有想到,颜如魅竟如此任性大胆,不但外面的纱衣薄如蝉翼,里面更是魅惑入骨,不着寸缕! 那样的“景致”实属他生平未见,对方举手投足又是说不出的动人风情,只一眼便让他有种血脉贲张的感觉! 他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君子当非礼勿视,可是他的眼睛只是一眼就记住了那欺霜赛雪的洁白晶莹。他知道这样很不应该,然而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那画面的浮现。 单天鹰的心中渐渐升起一种罪恶感,然而从未见识过的妖媚,却让他的心瞬间成了一团乱麻。 仿佛,她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似乎都会说话,都像是无言的邀约,呼唤他的眼睛去看,他的手去抚摸,他的心去遐思…… 于是下一拳说什么也就打不出去了,他只是别开脸,似乎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甚至就连眼睛也紧紧地闭了起来,再不敢看颜如魅一眼! 颜如魅扬了扬头,笑声如银铃般动荡人心魄。她也不急着穿衣服,甚至还刻意用两只手手扯起衣襟,露出里面的无边风景来。 她腰肢款款扭动,如同水蛇一般灵活,不退反进,两步就欺身单天鹰跟前,伸出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指,鲜红的蔻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下一刻就抚摸上了单天鹰的脸。 如兰似麝的气息,随着她腻滑的指腹直接钻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瞬间如同平静湖面的层层涟漪,荡漾起伏不定。 “这就害羞了呀?”她语气轻柔,娇艳的红唇机会凑到了对方的嘴唇上,吐气如兰,“让姐姐摸一摸,这脸皮是多薄……” 单天鹰整个人都是僵直的,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试图避开对方身上飘来的若有似无,却偏偏荡人心魄的香气。 然而颜如魅却轻轻一笑,身子继续往前倾,几乎要跌进单天鹰怀里,春葱般的纤纤玉指,从对方的脸上开始一路向下,划过对方因为紧张而滚动的喉结,最后停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撩拨着。 夏日的衣物本就单薄,指腹圆润温暖的感觉瞬间隔着衣料传来,引得他身体一阵战栗,却也更加不受控制,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逃离那根如同有魔力一般的手指。然而身体的本能却又让他想要迎合,甚至,想要更多…… 单天鹰不但面红耳赤,就连呼吸都急促紧张起来,一双手似乎怎么放都不是地方,最后只能紧紧地握成两个拳头。 如果不是心底要救雪儿的念头在支持,他怕是直接就要落荒而逃了! 可是,现在要怎样救,他却完全没有了主意! 不能打,不能逃,不能看,不能…… 单天鹰曾经试图去推开对方,然而却又因为不敢看,无比紧张之下竟连判断也开始出现偏差。所以,本想要去推对方好歹还挂着一丝布缕的手臂,却不想最后出手竟是一片温热绵软! 一瞬间仿佛有电流从双手传遍全身,不待单天鹰有所反应,耳畔已经传来颜如魅若有似无的一声“哎呦”,随即便是动人的娇笑:“我还以为真是正人君子呢,却不想竟如此急色,好歹也好寻个舒适的所在不是……” 单天鹰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一时间竟是一片空白,恍惚间只剩下双手残留的温软触感,即使闭着眼睛,脑海中也不由浮现出对方胸前那一抹雪白来。而此刻那画面却似乎有格外清晰,甚至都能记起,那因为肚兜歪歪斜挂,而从旁边跳脱而出的殷红的玛瑙石! 他只觉得全身都是无比僵硬的,甚至就连那双手一时都忘记了收回,停在那一团温热绵软处,却是动都不会动了。 饶是雪儿与颜如魅相处多年,深知其秉性,但到底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对于这样的情形也是有些不敢正视。 她直觉脸上如同火炙一般,想必比起单天鹰的脸色来,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看着颜如魅越来越放肆的动作,也只好垂下眼皮不去看。 颜如魅的手指,还管一路向下…… 然而下一个瞬间,就好像有一朵兰花迅疾绽放,在阳光下一片耀眼的白熠熠生辉。又好像纷飞的玉*,转眼之间就拂过了单天鹰身上七八处大穴! 所有的旖旎香艳瞬间化作凌厉的攻势,完全出乎了单天鹰的预料。 待雪儿反应过来,想要提醒对方的时候,已经是为时已晚。 单天鹰这一次是真的僵在了原地不得动弹,他眼睁睁的看着颜如魅收起衣襟,斯条慢理地将红色纱衣再次裹住丰腴妖娆的身体。 似乎是感应到了单天鹰的目光,颜如魅转头,再次朝着对方妩媚一笑:“还没看够么?” 单天鹰心中从未如此刻般愤恨过,他恨颜如魅的放浪形骸,不知羞耻,更恨自己心智不坚,心猿意马,失了防备之心,中了对方的算计! 悔恨之余他终于想起了一边的雪儿来,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子,可是将方才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看着眼里! 她眼中的关切之色如此明显,看在单天鹰眼中却是无言的幽怨责备,于是心中也愧悔之情也就愈发沉重。 颜如魅整理好衣服,再次转身,在单天鹰的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甚至都有红红的指印浮出。同时红润的唇凑到了单天鹰耳畔,她伸出丁香小舌,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对过耳垂,呵气如兰:“等着姐姐回头找你……” 说完又是一阵娇笑,如同香风拂过,单天鹰再看时,雪儿已经再次被她抗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 猜疑心起 而实际上,颜如魅的内力却是处于近乎枯竭的状态,所以在感觉到单天鹰追上来的时候,她才没有选择提高速度甩开对方,或者是直接与对方交手,而是用了这样一种近乎无赖的手段。 虽然摆脱了单天鹰的纠缠,然而颜如魅的心却始终不能安定下来,因为她知道,反应过来的轩辕昰迟早会追上来。 所以在自助单天鹰,稍微恢复了一下体力之后,颜如魅立刻就扛起雪儿,再一次的朝前飞奔逃命。 然而这一次,单天鹰僵硬的身影还未完全从视线中消失,轩辕昰的身影已经远远地出现在雪儿的视线当中! 因为她是被颜如魅抗在肩上的,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单天鹰逐渐远离的身影,自然也就能看到那一身如同夜色般幽深的黑衣,即使上午时候灿烂的阳光也无力穿透。 轩辕昰的动作很快,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追了上来,在经过单天鹰身边的时候,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直接一道内力打出,解开了单天鹰被制住的穴道。 单天鹰远远地瘫倒在地,然而随即却又弹了起来,踉跄了两步,随即就跟着轩辕昰的脚步追了上来! 颜如魅低咒一声“该死的”,却不敢再如同方才那般将雪儿放下,转身从容应对,而是脚下发力,急速地向前冲去! 然而终究是内力不济,在跑出还不足三里,便被后面的轩辕昰一个翻身从头顶越过,拦住了去路。 而单天鹰,在恢复过来之后,也从背后逐渐追了上来,在离颜如魅十步之外慢慢停下脚步。 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暗下决心,再也不能上这个妖媚女人的当! 颜如魅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前面的轩辕昰,漆黑的眸子中一片冰冷,却偏偏跳动着愤怒的火焰,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气息,即使隔着好几步都能感觉得到。 “颜如魅,你这是要带着雪儿去哪里?”轩辕昰咬牙强忍着怒火,拳头被他攥得格格响,仿佛颜如魅的脖子就正在他的掌心里。 “当然是想带她走了。”颜如魅收起了对付单天鹰的妖媚风情,不过却依旧一脸无所谓,“何必那么多废话!” 轩辕昰语气中毫不掩饰地威胁:“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颜如魅直接给了对方一个白眼:“那也得你有这个本事才行!” “何况,”她将雪儿从肩上放下,拖到面前,伸手扣住她纤细白嫩的脖子,脸上却瞬间换成了娇媚的笑,“我还有个现成的肉盾,你大可一试!” 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毫不怜惜地掐进雪儿脖子两侧的嫩肉中,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再离开时就是一个深深的鲜红指甲痕。 雪儿顿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随着颜如魅手指力道地加大,指甲尖锐的刺痛传来,呼吸也逐渐开始困难起来。 看着雪儿逐渐憋得通红的小脸,轩辕昰只觉得颜如魅掐住的并不是雪儿的脖子,而是自己的心,在颜如魅的手掌中,反复地揉来搓去。 他急切地向前一步,却立刻被颜如魅喝住:“站住,再过来我立刻掐死她!” 轩辕昰被雪儿痛苦的表情吓住,连抬起的脚一时也忘记了放下,更是不敢前进半步,不由道:“好,我不动,你先松开她再说。” 颜如魅自知此刻带着雪儿已经难以脱身,所以也只是临时将雪儿拿来当挡箭牌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雪儿性命。因此也就松了力道,只是手却是不肯从雪儿脖颈将移开。 却见轩辕昰目光闪动,再次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这便是昨日你所中剧毒的解药,就此交换,我放你离开,如何?” “交换?”颜如魅一愣,却似乎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笑得花枝乱颤,“你觉得我现在还需要解药么?” 轩辕昰一愣:“你什么意思?” 颜如魅再次笑了起来,带着说不出的得意,一只手继续掐着雪儿的脖子,腾出另一只手,露出里面如同嫩藕一般,光洁如玉的手臂来,在轩辕昰面前晃了晃。 轩辕昰一愣,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目光中却再次灯火了一丝疑惑:“你身上那些红道子呢?” 雪儿先是被颜如魅掐地呼吸困难,后来好不容易松开了自己,几乎的本能地就连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 而轩辕昰的出现,不但没能让她的心中感到欣喜,反而有说不出的古怪与担忧,脑子里反而有更多的念头冒了出来。 自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颜如魅带出了天意山庄,而今却已经是日上三竿,甚至可以说快到正午了。就连轻功比不过他的单天鹰都追了上来,他竟然此刻出现! 甚至,雪儿想,如果不是单天鹰阻了一阻颜如魅的脚程,此刻轩辕昰还能不能追上来。 或者,从一开始他来救自己,就不是出于真心,而是不得不来,毕竟还有天意山庄那么多人需要交代,他就是与颜如魅一伙的,也是需要掩饰一下的不是吗? 原本只是胡乱猜测,却在听到轩辕昰这句话之后脑子里“嗡”地一声,直接就炸开了! 轩辕昰怎么就知道颜如魅身上有什么红道子白道子的,如果是单天鹰说出这话来,她到是好理解,毕竟方才颜如魅方才已经在对方面前毫不保留的展示了出来。 可轩辕昰呢,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雪儿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颜如魅那句“或者是,你同轩辕昰的心思一样,都想要同我‘双修’?”的话来! 与颜如魅相处十几年,雪儿别的不知道,颜如魅口中的“双修”是什么,她却还是了解的! 难道这便是之前轩辕昰竟然按照颜如魅的意思,去拦截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而放任颜如魅带走自己不去追赶的原因? 一时间雪儿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思考,只是望向轩辕昰的目光却不由多了一丝猜疑,也就懒得开口说话了。 轩辕昰的心中有些迷惑,颜如魅身上的红道子突然消失也就算了,怎么被颜如魅制住的这个丫头也是一脸萧索落寞,丝毫没有被营救的喜悦呢? 然而此刻却根本没有时间容得他去思考这些,颜如魅身上的红道子消失,想必那毒也跟着解了,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是却也没有时间细究。毕竟,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可以制约颜如魅的东西,反而是雪儿落在了颜如魅手中,制约住了自己! 颜如魅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从一开始就是,所以轩辕昰也就见怪不怪了。他脑子在飞速运转着,思考着,如何能够在不伤害雪儿的情况下,将雪儿从对方手中救出来。 “那你现在想要如何?”轩辕昰道,“开出你的条件来!” 颜如魅一双眼睛如同水波荡漾,在轩辕昰脸上瞟来瞟去,她略一沉吟,道:“既然你追了上来,想必也能看出,我内力枯竭,已经无力与你交手……” 这话令她背后的单天鹰心中一震,突然之间就全都明白过来,这个颜如魅看似放浪形骸,实则也不过是对付自己的一种手段。若是自己方才看破,怕是等不到轩辕昰出现便能救下雪儿吧? 一思及此,单天鹰心中的愧悔之情更甚,就连前面被颜如魅控制在手中的那个女子也不敢去看。 轩辕昰沉默着,安静地等着颜如魅的下文。 颜如魅轻笑:“不过沈衣雪在我的手里,若是你真的想要救走,怕也要费一番周折,不若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说。” 对上颜如魅,轩辕昰唯一的念头就是,话越少越好,越简短越好。否则哪怕只是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颜如魅撇了撇嘴,眼珠子转了转:“若是让我放了沈衣雪也可以,第一你要保证我安然离开,第二……” 她顿了顿,目光从轩辕昰冷的好像冰川一般的脸上掠过,突然就漾出一个格外妩媚诱人的笑来:“你陪我十天,如何?” “陪你,十天?” 轩辕昰重复了一遍之后,才反应过来颜如魅只句话的意思,当下整个脸色都变的铁青,目光却是几乎能喷出火来! 如果眼光能杀人,怕是此刻的颜如魅已经被轩辕昰的目光直接凌迟了。他的怒火在看到雪儿骤然变得苍白的脸之后,突然就爆发出来:“休想!” 然而颜如魅却毫不理会,依旧妖娆妩媚地微笑着:“可惜,我就这一个条件。” 轩辕昰拳头捏地格格响,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这是要找死!” 颜如魅伸手拂过耳边的乱发,继续露出她招牌一样的笑容来:“我就是找死了如何,你敢来杀我么?” 她似乎也知道方才对付单天鹰的那一招对付轩辕昰并不好使,所以也就懒得再用。直接将雪儿往眼前一拖,抬头看了看天空,摸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口中喃喃道:“这日头太毒辣了,若是将人家这一身肌肤晒坏,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颜如魅的语气突然温柔下来,如同在对着身边的情人撒娇一般,呢呢喃喃,然后又做托腮做出一副思考状,只是那目光却是在对面的轩辕昰身上瞟来瞟去。 轩辕昰的心中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就见颜如魅的目光转向雪儿:“还是这一身衣服好,不但能清凉,还能遮挡阳光……” 雪儿一直都被她制住穴道,自然动弹挣扎不得,只能任由颜如魅的手朝着自己的衣襟就伸了过来! 她吓得脸都白了,之前虽然也被颜如魅扯过一次衣服,可那是荒郊野外,只有她和颜如魅两个人。如今却是前有轩辕昰,后有单天鹰,两个男人众目睽睽! 若是真的被扒光衣服…… 轩辕昰看着颜如魅如同拈花一般的玉手,终于是忍不住喝道:“住手!” 第九十四章 淡紫色的点额砂 轩辕昰对于颜如魅这个女人又是十分了解,自然知道她既然说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到! 然而他是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雪儿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的,不要说脱光,便是一件也不能! 且不要说在场的人还有一个单天鹰,就是只有他一个人,那也是不行的!他忘不了当初在玉城之北的官道上,遇到雪儿时候,她半裸着上身,缩在草丛中,可怜兮兮的情景。 那样的心疼,他实在是不想在经历一次。 他不知道当时她是如何承受下来的,却也不敢问,只好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最后一点自尊心。 可是颜如魅的条件他也清楚,那更是不能答应的!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条件,那是羞辱! 轩辕昰咬着牙,思索着该如何回答颜如魅的话,只是却一时陷入了僵局当中。 如果能用杀戮来解决的问题,他一向不愿意动太多脑筋,之前为了逼颜如魅出手救雪儿,他已经是绞尽脑汁,如今却又再次陷入了两难之中。 一直在颜如魅背后的单天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刚才他已经领教过颜如魅这个女人的厉害的。 轩辕昰和单天鹰都一时无言,颜如魅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正好趁机恢复消耗的内力和体力。 虽然是荒郊野外,气氛却突然凝重地有些尴尬起来。 “其实,你不必来救我的。” 谁也想不到雪儿会开口,谁也想不到雪儿开口,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雪儿被颜如魅制住穴道不得动弹,在眼看着单天鹰被颜如魅算计的时候,她想要开口却已经有些迟了,所以也就选择了再次沉默。 之后轩辕昰出现,再听到那样一番对话之后,她就更加不想开口了。因此单天鹰与轩辕昰,一直都当她被颜如魅封住了哑穴,不能开口。 此刻突然开口,已经是轩辕昰和单天鹰心中诧异,而这样一句话,更是让二人在诧异之余,心中同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颜如魅显然也有些意外,她一边防备着轩辕昰语单天鹰,一边拿眼角的余光瞟了雪儿一眼:“哦?” 即使只是淡淡的一瞥,颜如魅的一双桃花大眼中也是风情无限,她的目光悠悠落在轩辕昰的身上:“你不想让他陪我十天,是么?” 不但颜如魅,就连轩辕昰也作如此想法,望向雪儿的目光一时有些莫名复杂。 雪儿感应到了轩辕昰的目光,也瞬间想明白了颜如魅话中的含义,也不禁胀红了脸。然而随即想到自己的推测,她又收起了自己这种异样的心思,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和轩辕昰没有关系!” 颜如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她显然是有些不相信,于是又追问了一句:“没有关系?”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雪儿也学着颜如魅的语气轻笑,却听得轩辕昰皱眉,“不过我的确是决定跟着你走了……” “不行,我不准!”话未说完便被轩辕昰打断,“雪儿,你知道跟着颜如魅走,会是什么后果吗!” “那你是决定答应我的条件了?”颜如魅心思反应极快,立即说道,瞬间让轩辕昰的气势一弱! 轩辕昰话语一窒,随即咬牙切齿地低吼道:“颜如魅,你不要逼我!” “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在讨论你们之间的问题呢?”雪儿的声音温柔似水,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再一次淡淡想响起,让轩辕昰不禁一愣,总觉得她话中别有深意。 然而一时却又想不到她到底意何所指,于是也就只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天意山庄带人从圣女岛上带出来的散功圣女,最少也有一百多人吧?”雪儿不理会几个人神色各异的目光,缓缓开口,“这里面最起码有一百个人的解药,是我配制出来的。” 颜如魅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哼了一声:“我耗费多年的心血,被你一朝破坏,亏你还有胆子说!” 雪儿挑了挑眉,朝着颜如魅皱了皱鼻子,有恃无恐的表情中气得颜如魅都不禁变了脸色,最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雪儿似乎不惧对方的目光,又继续道,“那么多人服了我的解药,都解除了毒素,便成了普通人,为什么偏偏到我自己的时候,竟然不行了呢?” 雪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清澈水波中的两颗黑曜石,清冽的光芒直透人心:“所以散功圣女眉心的点额砂都是红色,只有我自己的是粉红色,这难道真是巧合?” 颜如魅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雪儿会有此一问,一时间脸上的惯常的妩媚风情也有些僵硬:“你都想到了什么?” 雪儿心中的疑惑,也正是轩辕昰心中的疑惑,所以在雪儿说完之后不由自主地便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雪儿的眉心,这下更是不由一愣! 雪儿被颜如魅从房间内扛出来的时候,天色还不亮,他当时的注意力又都在那个骤然出现的白衣人身上,也就没有留意过雪儿眉心的点额砂。 就算是方才,他的心思也都在如何从颜如魅手中毫发无损地救出雪儿上面,还真没有留意这丫头眉心的点额砂。 毕竟,那是他一直想要刻意忽略的东西。 此刻经雪儿提及,他的目光才忍不住移到了雪儿的眉心,于是这才发现,原本雪儿眉心粉红色的点额砂,竟然再次改变了颜色! 这一次,不再是娇嫩的粉红色,而是成了一种淡淡的紫色,如同晨雾烟岚淡淡的一抹。 颜如魅的目光,也不由转向了雪儿的眉心,看看清之后,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讶:“你,你——” 惊讶之余竟然还带着隐隐的惊喜,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连掐着雪儿的手,也不禁松开了。 就在颜如魅分成的这一瞬,前面的轩辕昰和后面的单天鹰几乎是同时出手! 相互之间连个眼神的交流都不用,相互之间配合的默契,就好像演练过无数遍一般。 而此时的颜如魅正右手松松的抓住雪儿,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雪儿眉心淡紫色的点额砂上面。 单天鹰就趁着这个时机,单手成掌劈向了颜如魅的右肩! 颜如魅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于是抓住雪儿的手只有离雪儿咽喉更远。 前面的轩辕昰趁机一个箭步前冲,手臂瞬间便插入了颜如魅与雪儿之间的空隙,随即整个身体便将雪儿牢牢护住,只留给颜如魅一个后背。 他似乎是料定了颜如魅不会攻击他后背一般,单臂搂住雪儿一个转身,脚下发力,便与颜如魅再次拉开距离! 雪儿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脚尖已经离开了地面,微凉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人完全贴在轩辕昰怀中,下一刻就仿佛整片天地都旋转起来。 “该死的,居然敢偷袭老娘!” 颜如魅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即传来,就见她曼妙的腰身一扭,鲜红的指甲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朝着单天鹰就抓了过去! 乍一看上去,就好像单天鹰主动送入她的手掌之下一般! 颜如魅指甲的厉害,轩辕昰是深有体会的,就算是她没有亮出自己的指甲剑来,那指甲上面也没有淬毒,威力依旧不容小觑! “退!” 轩辕昰暴喝一声,这一声却是朝着单天鹰的。 单天鹰只觉得那鲜红的指甲上面好像被人血浸染过一般,看着分外瘆人,朝着自己的面门就抓了过来! 还有三寸的距离,他便感觉到了上面挟带的凌厉劲风,让他脸上的每一根寒毛都战栗起来! 他心中大惊,几乎是下意识的依照轩辕昰的话,收住身形,然而后退却已然太迟。一切见他身子一侧,颜如魅的指甲便着他的脸颊划了过去! 而此时的颜如魅,却已经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从她觉得手中一空,轩辕昰将雪儿从她手中抢走之时,她就知道这一场交锋自己输了。 她自然是不甘心的,恼怒之余,便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单天鹰的身上! 于是在单天鹰躲开她那一抓之后,她的另一只手也跟了上来,同时五根指甲剑弹出,朝着单天鹰的胸腹要害就抓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已经威胁不了轩辕昰,以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伤不了对方,就连全身而退都难! 所以,即使临死她也要抓一个垫背的! 而这个垫背的,也只能是单天鹰。毕竟现在的颜如魅,对上轩辕昰实在是没有把握,只能先挑单天鹰这个“软柿子”了。 单天鹰这一次却是避无可避,登时有五个深深的抓痕出现在胸前! 瞬间有血生了出来,染红了他胸前的白衣,一片触目惊心! 眼看着颜如魅还要上前,轩辕昰突然暴喝一声:“颜如魅!” 雪儿正被他护在怀里,直觉得他胸腔一阵嗡鸣,震得她的耳朵也跟着乱想,本能地与对方的胸腔拉开了距离。 所有的人都以为轩辕昰那一声是想要警告颜如魅,就连颜如魅初时也如此认为。不过她心思反应极快,随即就收回再次抓向单天鹰的手指甲,趁着对方闪身避让的瞬间,身子朝着斜刺了冲去,三下两下就不见了身影。 “哈哈哈哈,沈衣雪你这辈子也不要想着解开散功神女的毒素了!”颜如魅的声音远远传来,让单天鹰和轩辕昰几乎同时心中一沉。 从颜如魅被雪儿眉心的点额砂吸引,到轩辕昰与单天鹰配合出手,再到颜如魅恼羞成怒攻击单天鹰,也不过片刻工夫。 雪儿在轩辕昰那一声暴喝下回神,看到的就是血染白衣的单天鹰!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从轩辕昰怀中挣脱了出去,向着单天鹰就跑了过去。 第九十五章 疏离 轩辕昰正为颜如魅的那句话出神,一时不防,便被雪儿从怀中挣脱,朝着单天鹰跑去。 他心中有些懊恼,不该在一从颜如魅手中将她抢过来之后便解开她被颜如魅制住的穴道,而应该让她继续在自己怀中不得动弹才是!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颜如魅也离开了,他也就只好随着雪儿走到单天鹰面前,看了看对方胸前的伤口:“还好没有淬毒。” 从雪儿听到轩辕昰那句“你身上那些红道子呢?”开始,一颗心就好像被大石重重砸下一般,沉闷地喘不过气来。 于是就连之后被轩辕昰抱在怀中,也是浑身僵硬不自在的。此刻听轩辕昰突然开口,她心中疑惑更甚,颜如魅的十根指甲剑,一直都是淬着她自己配置的叫做胭脂醉的毒,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转了性子? “你怎么知道她的指甲不再淬毒了的?”雪儿轻轻地揭开单天鹰胸前破碎的衣衫布料,话却是问想轩辕昰的。 轩辕昰一愣,终于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心思转动间,答道:“昨日天意山庄门前的庄丁都可以作证,颜如魅也在我身上抓出了不少伤口来。” “可她不是给过你解药么?” 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自动忽略了那解药还是自己替对方换来的事实。 轩辕昰更加莫名,越发感觉雪儿不对,于是忍不住关切地问:雪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雪儿垂首不语,手中却是不停,将单天鹰胸前的破碎的布料全都清理干净,又将四周的血迹擦拭干净,让一旁的轩辕昰不禁想起之前在玉城城北她为自己手臂包扎伤口时候的情景来。 那样的温柔与专注,让他心动,如今竟是用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竟然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酸溜溜的情绪一阵一阵在心中翻腾,好像打翻了五十缸老陈醋一般。可他也知道自己不好阻拦什么,毕竟单天鹰也是为了救雪儿而受伤的,所以便在雪儿身边蹲下身子,想要从接替雪儿手下的动作,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来吧。” 却不想雪儿根本不理会他这一套,反而是朝着他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来,掌心朝上:“金疮药!” 轩辕昰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雪儿这是还记得当初的事情,知道他身上随身带着金疮药,现在要给单天鹰敷药呢! 一时心中更加不悦,他于是没好气地道:“用光了!” 雪儿这才扭头疑惑地望着他:“什么时候用光的?你不是一直都随身携带么?” 轩辕昰心中更加气闷,孩子般地低嚷起来:“昨天我身上也被颜如魅抓出了许多伤口,比他的还多,都用光怎么了?” “我这里还有。” 一直安静地任由雪儿给他处理伤口的单天鹰,心中苦笑,也不忍轩辕昰再继续为难眼前的女子,于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他当然不信轩辕昰的话,只是对方好歹也占着个三皇子的身份,他又能说什么? 因为方才与颜如魅之间的尴尬,单天鹰心中压抑失落,是一个字都不想说的,只想安静地享受一下她指尖传来的温柔,似乎这样便能将方才的羞辱悔恨抚平一般,至于胸口上的伤,他反而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单天鹰心中也如同明镜一般,他知道自己是没有这个福分的,从很早的手他就知道了,眼前这个能将甘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扶着雪儿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与对方三皇子的身份无关,只是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中虽流露出来的志在必得! 犹记得当日,雪儿被轩辕昰搀扶下马车,随着众人朝隐园走了之后,自己望着众人的背影,一时痴痴呆呆,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一刻的震惊与失落恍如昨日,却是他最不愿意触及的记忆。他记得当时林若婵留下来,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忧虑望着他道:“天鹰,雪儿身上的凤纹玉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你心里要有数啊!” 他浑身巨震,瞬间有种心事都被看穿的不自在感,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母亲。 于是他逃也似的离开,这一逃,就逃到了单钰服用解药的日子。他没有想过雪儿会出如此变故,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轩辕昰离开之后守了她三天。 虽然这三日并不是他一个人守在她身边,还有单正,影离和林若婵,但是他却已经分外知足,同时却又分外不甘。 也就是这份不甘,最后让他先轩辕昰一步追上了她。然而却又因为自己的木讷古板,着了颜如魅的道,眼睁睁地看着颜如魅再次带着她离开,直到轩辕昰追了上来。 看着她的如雪般的长裙在轩辕昰的怀中轻舞,他心中无比失落,然而却又莫可奈何,却不想一转眼她就冲到了自己面前为自己处理伤口。 于是他也留意到了她眉心点额砂的变化,然而其中原因,他却是怎么也想不通。而颜如魅离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更是让他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而看着轩辕昰如同任性的孩子一般为难她的举动,也让他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不忍她蹙眉,或者说就是想要插言,所以他拿出了自己身上的金创药来。 轩辕昰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然而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雪儿给单天鹰敷药,只是当雪儿准备要给单天鹰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淡定不下来了。 “还是我来吧!” 雪儿现在的态度的轩辕昰心中一直隐隐的不安,他连忙上前,将雪儿挤到旁边,随手从单天鹰衣衫的下摆撕下一块,结果比划来比划去,却怎么也包扎不上。 其实倒也不怪轩辕昰,单天鹰被颜如魅那一下,几乎全都抓在了胸口的位置,而他顺手撕下来的那一块布料却不是很大,还真是无法将单天鹰的胸口包扎住。 看着他比划来比划去,雪儿不由皱眉:“还是我来吧。” 轩辕昰哪里肯,仗着自己力气比雪儿大,雪儿也不好挤他,于是又比划了两下,有从自己的衣襟下摆撕下两块布料来,这才勉强将单天鹰的伤口包扎起来。 单天鹰心中苦笑,如果自己伤的不是胸口位置,他就直接自己包扎了,现在可好,弄得这位三皇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既然轩辕昰坚持,最后也算是勉强包扎起来,雪儿也就不再坚持,朝着单天鹰问:“你现在还能不能走?” 单天鹰点点头,于是三个人这才准备折身返回天意山庄。 一路上,本应该是无话才对,然而虽然雪儿看起来与平日无异,轩辕昰总是心中不安,总觉得她在逐渐而缓慢地疏远着自己。 好在颜如魅当时内力损耗严重,随意最后抓在单天鹰胸口的伤痕也不算太严重,只是血流了不好,单天鹰又是一身白衣,分外明显,看着比较严重。实际上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只是相对来说,走得比较慢了而已。 但是他就是走得太慢,也比雪儿快上不少。 雪儿昏迷了三日,这三日内一直不停地吸收各人的内力,然而却也一直处于维系性命的状态。 而且,虽然没有人知道颜如魅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救她,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她体内散功圣女的毒素已寄回存在,唯一的一点变化就是眉心的点额砂由粉红色变成了淡淡的紫。 好在颜如魅自从救雪儿开始,又与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交手之后,内力几近枯竭,所以带着雪儿并未走太远,所以在黄昏时分,他们就再次看到了天意山庄的影子。 在路上的时候,雪儿也曾问起那个白衣人的下落,结果三个人互相一一印证,竟然都不知道那人的从何而来! 轩辕昰和单天鹰当时一直都守在房间外面,自然是知道只有颜如魅一个进了雪儿房间,然而雪儿却是在醒过来的时候,直接就看到了颜如魅与那个白衣人交手。 没有人知道颜如魅救雪儿的经过,也没有人知道为何颜如魅中了谈惜好几种毒,结果只是救治雪儿的几个时辰,那些毒为何竟离奇地消失,让颜如魅直接就完好如初。 虽然轩辕昰说的明白,他从谈惜手中拿了三种药粉,然而他找到颜如魅并制住对方威胁对方的事情,除了他和颜如魅,却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让雪儿不得不想,轩辕昰口中,颜如魅所中的那些毒,到底是否真实存在。 于是心中对于轩辕昰的疑虑也就更多,她又不是一个能特别藏住心事的人,于是最后竟然与轩辕昰一左一右,用单天鹰将轩辕昰与自己隔开。 轩辕昰却是如坠五里雾中,不知道雪儿为何突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般,然而心中却的下意识地将原因归结到昨夜出现的那个白衣人的身上。 而雪儿又好巧不巧地问了起来,他心中就更加不安,对于雪儿避开自己,躲到单天鹰另一边的的举动,也就分外不满起来。 三个人各自想着心事,在后来干脆就一同沉默了,谁也不肯开口,这样直到影离随同单正派遣出来寻找他们的庄丁一同出现。 “少主!”看到轩辕昰,影离的心总算是放下,与是连忙迎了上来。 轩辕昰正因为雪儿的疏离满心怒火无处发作,在看到那些天意山庄的庄丁时,也顾不上回答影离,直接朝那些庄丁道:“快来扶你们家少庄主,他受伤了。” 单天鹰哪里有不明白的,心中苦笑,然而终究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任由那些庄丁将自己迎接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你不是我什么人 终于回到了天意山庄,而此时的天意山庄,已经再次变得平静起来,就好像昨夜雪儿房间外面那层淡淡的紫色光芒不曾出现过,那金色的流光,那神秘的白衣人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淡淡的夕阳笼罩着天意山庄,也笼罩在隐园上面,所有的房间都好像被镀上了一层淡金的色彩,看上起分外迷离。 “轩辕昰,你干什么!”雪儿几乎是被轩辕昰半推着回到隐园中来的,她挣扎不过,只能被对方推着朝前走,只是口中的抱怨却不曾停过,“你放开我!” “……”轩辕昰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推着雪儿朝着她自己的房间走。 两个人推推搡搡的声音惊动了灵馨,然后秋茹打开了房门探出头来,结果却被轩辕昰一个眼刀子给吓得缩回了头去,然后就去向灵馨汇报去了。 几日相处下来,这位突然出现的三皇子的脾性,基本上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人心肆意,就连皇帝的话都不好使,所以他们这些人还是少惹为妙。 轩辕昰绷着一张脸,心中的怒火简直就如同火山喷发一般,根本就无法控制:这个丫头,一路上躲着自己,疏远自己也就罢了,进了天意山庄同单正等人客套起来没完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说要从隐园搬出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在冷着一张脸,同单正等人勉强客套完,他几乎是半拎半抱地就将雪儿拖会了隐园。 雪儿当然不情愿,于是开始找理由:“少庄主的伤也不知如何,我要先去看看,就不跟你一同回隐园了。” 结果换来的是轩辕昰更大的怒火:“他那么大的人了,又有那么多的庄丁,不用你去看!再说他又不是你什么人,看得着吗?” 雪儿知道轩辕有时候很无赖,有时候又很霸道,之前她不想激怒他,也就都忍了下来。然而经过今日被颜如魅再一次掳走,而轩辕昰竟然还任由自己被掳走不说,还帮着颜如魅对付那个要追来的白衣人,最后再加上轩辕昰那句“你身上的红道子呢?”逐渐地就让她的心里生出了一根刺出来,然后便不由自主地想要疏远轩辕昰。 “你也不是我什么人,你也管不着我,快放开!” 几乎是不假思索,雪儿这就话就脱口而出,只是出口之后,她自己也不由楞住了,一时就连挣扎都忘记了,被愤怒的轩辕昰大力一推就到了门前,一脚踹开房门,就将她推了进去! 轩辕昰大力将房门关住,同时将外面人们好奇的目光也一并关在了外面,这才恨恨地瞪着被他掐住肩膀,一脸瑟缩的女子,低吼道:“你再说一遍!” 雪儿被男子眼中个的暴戾吓的一哆嗦,不过随即又梗起脖子,嘴硬道:“你不是我的什么人,管不着我!” “你——” 轩辕昰被她成功的将怒火全部挑起,几乎是咬牙低吼,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女子,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在她精致的小脸上来回逡巡,最后落在一双微微带着惊恐无助的眼睛上。 他的心蓦然一软,他在是又吓到她了吗?还是她从一开始对自己所产生畏惧,就从来没有消失过? 雪儿感觉到抓住自己肩膀的双手力道开始慢慢的松懈,面前男子身上狂暴凌厉的气息也开始逐渐减弱下去。 她试探的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又后退了一步,便从对方的钳制中挣了出来。 轩辕昰的眼中闪过的失落与受伤,让雪儿的心微微一疼,然而随即他那句话就再次在心间响起,让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雪儿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将心中的疑惑问出,然而诚如轩辕昰所愿,他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又有什么权利干涉他? “是因为单天鹰吗?” 轩辕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肯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将她的欲言又止看在眼里,心中的失落更甚。 既然他不肯说,那么便由他来开口问吧! 雪儿一愣,不知道为何他就会联想到单天鹰的身上,还是坚持着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要躲开我?”轩辕昰不甘心,于是再次追问,目光中的疑惑与失落浓稠厚重,让雪儿机会要喘不过气来,“为什么突然要搬出隐园去?” “皇上的头疾已经有所好转,灵馨的手臂也不再需要我的针灸之术。”雪儿努力让自己维持平静,“我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下了。” “何况,”雪儿抬起头,回瞪着对方,“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那你属于哪里?”轩辕昰机会是不假思索地追问,一把扯下雪儿腰间的凤纹玉佩来,举到雪儿面前,目光咄咄,“天意山庄吗?”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受伤:“不要说单天骄已经死了,就是他活着又如何,难道你就没有你的思想?” 雪儿的目光,落在那一枚凤纹玉佩上面,有些迷茫,轩辕昰的问题,她无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毕竟,单天骄已经不在,什么样的回答都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轩辕昰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道:“我听说,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单天鹰和单天骄,本是一对孪生子,相貌品性十分想象,外人轻易难以分辨,是吗?” 雪儿再次一怔,眼前突然就浮现出单天骄浴血的身影,还有他将龙纹玉佩交托给自己时候的情景,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愧疚之意。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自己来到天意山庄已经半月有余,然而龙纹玉佩的下落,她却自始至终都只字未提。 因为轩辕昰拿着龙纹玉佩始终不肯还她,也不肯交给天意山庄的单正夫妇! 心中突然有些迷茫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介意轩辕昰与颜如魅之间,只是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失落! 被颜如魅再次掳走她不怕,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轩辕昰竟然会选择出手帮颜如魅,更没想到最先追上来的人会是单天鹰! 他是真的不在乎她了! 这让雪儿的心里无比失落,然而却又因为轩辕昰那句“他又不是你什么人”,突然想到,轩辕昰也从来不是自己什么人,也没有那个义务为自己做什么,她自然也就没有全力要求轩辕昰什么。 他拿着龙纹玉佩不肯还给自己,或者真的只是看天意山庄不顺眼,再或者只是想要逗弄自己罢了。 这样一想,雪儿心中的失落更甚,再看那凤纹玉佩突然就觉得有些刺眼。 轻轻叹了口气,她伸出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开被轩辕昰扯下来,举到自己面前的凤纹玉佩,转过了身子,不再看那玉佩,也不再看轩辕昰,只轻轻道:“这玉佩,于我其实也无大用,你若喜欢,拿去便是……” 这话出口,轩辕昰再次一愣,不解地望着雪儿,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丝不安来,举着那玉佩的手,一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雪儿……”轩辕昰开口唤了一声,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背影离自己分明不过两步的距离,看在轩辕昰眼里却突然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的心没由来地一慌,几乎都要不知所措起来。 这个丫头怎么就不明白,自己拿着龙纹玉佩不还她,就是不愿她同天意山庄,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他要她的凤纹玉佩有什么用,加上自己一直不肯还她的龙纹玉佩凑一双?那还有什么意思! 那声轻唤让雪儿的心蓦然一阵柔软,然而更多的却是失落。她的心里突然有些期待轩辕昰的下文,或者是同她解释什么,结果等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她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有敲门声响起,换来的却是轩辕昰的一声“滚!”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等一等!” 雪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要与轩辕昰对着干,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来了那么大力气,两步就冲到了门前,一把拉开了房门! 站在门口的人是影离,至于轩辕昰的那一声“滚”对于他基本上没有任何作用。 看到开口的雪儿,影离礼貌地一笑,目光随即越过雪儿,落在轩辕昰的身上,然后又转过头来,用询问的眼神望着雪儿。 雪儿垂下眼睑,回避着影离的目光,轻轻道:“影先生。” 她不知为何突然就松了口气,心中的落寞与失望也达到了顶点,于是再不想在这房间内多待一刻,不想再看房中那人一眼。 几乎是逃一般地绕开了影离,雪儿从那房间中冲了出来,直接就朝着隐园之奔去。 眼泪在这一刻无言落下,瞬间如同瀑布一般浸湿了脸庞,一片冰凉如同她此刻的心。 影离的声音远远地从背后传来:“少主,公主的手臂日趋好转,行动已无大碍。皇上决定三日之后启程,离开天意山庄……” 再后面的话,雪儿没有听清,也不想再听:走了也好,轩辕昰自去做他的三皇子,自己还是一个身中散功圣女毒素不得解的孤女。明知道身世父母,却不知该去何处寻觅。 何况,颜如魅是什么人,一个随时都会冒出来催她命的人!和颜如魅纠缠在一起的人,不论男女,她不都应该远远避开么? 那不是因为他与颜如魅有男女之情,从来都不是。 只是,自己的心,为何却是那样疼呢? 第九十七章 古怪的人 在听完影离的话,轩辕昰几乎要发疯,他强忍着听完影离的絮絮叨叨,直接问:“我要你去查那个突然从雪儿房间里出来的白衣人,可曾查到了什么?” 那是他心底最大的不安,注定的,宿命的敌人,他不允许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 影离摇头:“那个人相当古怪,虽然当中将其团团围住,然而事后属下在询问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能记住他的相貌。而在他逃逸出天意山庄之后,几乎是凭空消失,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轩辕昰皱眉,脸色却愈发难看:“那就再去查!” “是!”影离应了一声,又问,“少主,那么你看,三日之后启程的事情……” 轩辕昰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影离,那目光让影离后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不过去?还是咬牙道:“少主,只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才能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在京城,在皇宫站稳脚跟,你又如何能让雪儿姑娘安定下来?”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轩辕昰心事,于是轩辕昰准备迈出去追雪儿的脚步,突然就停顿下来。 三天的时间很长,长到雪儿每天都嫌太阳落山太晚;三天的时间太短,短到轩辕昰觉得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跟随皇帝启程会京城的时候就到了。 对于雪儿离开隐园,单正夫妇心中是着实大大地松了口气,就连单钰和单天鹰的脸上也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微笑来。 而谈惜,在雪儿被轩辕昰和单天带回来之后,再一次提雪儿诊脉,最终却不的不承认颜如魅逃离之前留下的那句话:雪儿身上散功圣女的毒素,都已经是深入经脉骨髓,再难通过药物解除! 这个结果让单天鹰有些无法接受,却让单钰心中窃喜,于是往隐园“探望”灵馨公主的次数就更多了。 谈惜的好胜心起,同时也是心中不甘:“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既然能有这种毒素,就必然有其克制之法。雪儿,你暂且多等待些时日,让我却一些深山老林中探寻一番,希望能够找到解除之法。” 雪儿心中感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是被迫结拜而来的一个义兄,却对自己如此照拂,比起真正的兄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刻她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孤零零,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牵扯了!就算亲生父母不下落不明,就算单正夫妇对自己又太多力不从心,至少她还有这么一个肯为她真心付出的义兄! 于是谈惜再次离开,临走之前要了雪儿一滴鲜血,用一个特质水晶磨出来的瓶子盛着,看上去鲜艳地好像红玛瑙一般。 对于皇帝离开天意山庄的决定,单正夫妇着实是松了口气,这尊大佛一走,他们的心头才算是真正的轻松了。 皇帝如愿找到的失散的女儿,又多找到了一个儿子出来。虽然他们心中有着诸多疑虑,然而既然是皇帝认定了,他们自然也就不能质疑什么。只要以后不再让他们做这做那,江湖中风平浪静,承天教不再兴风作浪,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雪儿的身份,早就明确,只是因为皇帝和轩辕昰这一对父子,所以才一直留在隐园中不得自由。也到了现在才得以与林若婵亲近,进而得知了更多关于沈傲和秦姿仙的事迹,让父亲母亲在雪儿心中,不再只是一个简单的名词。 最后自然是又提及沈傲与秦姿仙的失踪,因为自从早产诞下雪儿之后,沈傲夫妇很快就离开了天意山庄,而这一次离去,就再也没有在天意山庄出现过。 单正初时也未曾放在心上,毕竟江湖中人,行踪无定,哪里就恰好每年自己生辰的时候能够赶到天意山庄呢? 然而,这样过了三年,单正突然就听到了沈傲夫妇的死讯,于是再次多方打听,然而结果却多是以讹传讹,没有一个真实可靠的。 不过谣传虽多,单正却是逐渐开始肯定,沈傲夫妇就算是没有身殒,只怕也是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当中不可自拔! 单正与林若婵心中忧虑,自然是要再次打听,最后辗转打听到沈傲夫妇最后出现在西南方向的落霞山脉中,于是夫妇两个一商量,便一起赶赴了去。 而在落霞山下打听的结果,却依旧模糊不清,只能肯定沈傲夫妇曾经出现过,而且被一个极其妖艳的红衣女子追杀,一追一逃之间,似乎是进了落霞山脉的深处,再无其他。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单正夫妇自然是不能就此回去,于是也就进入了落霞山脉,结果沈傲夫妇却是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他们夫妇却被困了了深山半月有余! 之后还是遇到了一个进山的猎户这才得以脱身,之后一路辗转回到天意山庄,却才发现他们视若掌上明珠的小女儿,失踪了! 林若婵自然是几乎要发疯,少不得四处寻找,然而却终究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杳无音信! 也正因为单钰的失踪,单正夫妇悲痛欲绝,虽然依旧在打探沈傲夫妇的下落,却是没有再远离过天意山庄亲自寻找过。 而雪儿在听完单正夫妇的一番叙述之后,心思却都放在了他们口中那个追杀自己父母的妩媚红衣女子身上! 她不知自己做听到“红衣女子”之后,眼前便立刻浮现出颜如魅的形象来,只是下意识地问:“那个红衣女子,具体相貌如何?” 林若婵皱眉,思索半晌道:“当时都是道听途说,我们也不曾与其照面,还真说不上来那红衣女子长什么样子。只是从落霞山下的猎户村民口中听说一些……” 林若婵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她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回忆着自己当时打听来的只言片语:“身量适中,看微微有些丰腴,一身红色的纱衣,总是……” 她顿了顿,眉头皱的更紧,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最后却是话锋一转:“事情过于久远,有些我也记不太清了,只是现在想来,似乎与那个转入天意山庄两次,将你掳走的颜如魅十分相似。” “你这样说,我也想起来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单正也突然,“那个颜如魅,的确是与当初你我在落霞山下打听的那个红衣女子有些相似!” 单正也皱起眉头,思索着道:“都是妖娆妩媚,衣着暴露,还有……” 夫妇两个对视一眼,像是同时想到了些什么,最后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道:“指甲剑!” “落霞山附近的那些猎户村民曾说过,那个女人十根手指的指甲,非常长!”单正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那个颜如魅……” “昨日在山庄门口!”单正几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她还出手伤了三皇子,用的就是那种指甲剑!” 林若禅的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补充道:“还有天鹰胸口的伤!” 雪儿一愣,他自然知道单正夫妇口中的“三皇子”指的就是轩辕昰,可他怎么会在天意山庄门口被颜如魅的指甲剑伤到?自己为何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起过? 随即有想起自己朝他索要金创药的时候,他那句“用完了”,难道不是和自己赌气,竟是真的用完了? 然而也只是一瞬的分神,就被单正于林若婵的对话再次吸引了注意力。 林若婵秀丽的眉毛蹙地更紧:“不可能,那个颜如魅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十四年前也就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如成年女子一般?” 这句话让雪儿心中也是一惊,她忽然就回想起了,自己从有记忆开始,似乎颜如魅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没有再年轻过,也没有更苍老过! 这个突然浮出的念头让雪儿心中一惊,于是经不住再一次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 可是不管她怎么回忆,却只能记住颜如魅一身红衣妖娆似火的模样,成熟丰腴的躯体仿佛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青涩之前的少女形象,似乎就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 那可至少是十几年的时间!十几年,一个人的外貌,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怎么能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就是说出来,怕是也没有人信吧? 就在雪儿越想越觉得颜如魅这个人身上充满神秘,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时,却听单正已经下了结论:“江湖中,以指甲做剑者,除了当初追杀过义弟夫妇的红衣女子,就只有这个颜如魅了。就算她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怕是彼此之间也有某种关系!” 他看了看林若婵,又看了看雪儿,转身就要离开房间:“这个颜如魅肯定有古怪,夫人,雪儿,你们在此闲话家常,我要去查查此人!” 说完这话,转身便要离去,却不想手指尚未触及房门,就听身后有破空之声传来! 单正心中一惊,就在转身的功夫,耳畔就传来“啪”地一声! 雪儿根本不及反应,就看到一块流动着莹莹光芒的事物破空而来,一下落在窗边的桌子上! 烛火不曾晃动一下,桌面也依旧平滑如出,除了一声轻响之后多出来的事物,一时竟是再无生息。 雪儿的目光落在那事物上,心蓦地沉了一沉,若有所思地看下窗外,一片漆黑如墨,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第九十八章 强吻的后果 此时仲夏之夜,天气闷热,窗户都是开着的,因此那事物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地便长驱直入。 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着繁复的花纹,看上去隐隐约约好像是一条龙的图案。烛光之下,那玉佩异常莹润光滑,想必曾经被人在手中无数次的摩挲。 单正与林若尘的目光,几乎是同时落在那玉佩上,又几乎是同时冲到了窗边的桌前,林若婵一把抓起那玉佩,说话的声音随着手一同颤抖:“这,这是……” 她美丽的眼睛中已经有了盈盈的泪意,几乎要泣不成声。单薄的身子抖动如风中的树叶,只是双手却是紧紧握着那块玉佩,死死地不肯松手。 相比起林若婵的激动无法自抑来,单正还算是冷静,他只看了一眼林若婵手中的玉佩,便纵身从窗户中掠了出去! 待雪儿的目光从单正的背影收回时,林若婵婵已经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那块玉佩紧紧的护在胸口,眼泪颗颗好像断线的珍珠一般顺着她雪白的脸颊落了下来。 “天骄……” 她口中喃喃,复又用一双带泪的眼睛望向雪儿,那目光极其复杂,让雪儿也禁不住悲从中来。 雪儿上前两步,走到林若婵面前,蹲下身子,林若婵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声音却已悲切的不能自抑:“龙纹玉佩回来了又如何,我要我的儿子!” 复又哭着道:“雪儿,苦命的孩子,早知如此,当初伯母就不该让天骄与你定下亲事,如今竟是让你也跟着如此为难!” “夫人节哀!” 房门被单正从外面推开,想必是在外面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又折了回来,尚未进门就听到了林若婵一番悲切之语,于是连忙打断。 单正看了一眼林若婵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雪儿,强忍着心痛,道:“天骄虽然不在,不过我们还有天鹰。就算雪儿与天骄的婚约无法继续,她也依旧是我义弟之女,你我便是将她认作女儿,与阿钰一般对待,多出一个女儿不也很好?” 雪儿只觉得林若婵搂住自己的手臂一紧,还带着对方体温的泪滴,就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看到龙纹玉佩,其实单正自己的心中也不好过,然而终究是要打起精神来安慰妻子,于是也只得强忍着眼泪,多方劝慰。 直到林若婵哭累了,昏昏睡去。雪儿才动了动早已酸麻的双腿,站起身来,同单正一起将林若婵搀扶到一旁的榻上。 之后的事情,林若婵自有单正照料,雪儿也就从房间内退了出来。 出了房间之后,雪儿才觉得夜已渐深,夜风也跟着凉了不少。这让雪儿头脑清醒了不少,随即却又是更加复杂混乱的思绪。 只看了一眼她就认出了那龙纹玉佩来,随即就想到这是轩辕昰用他自己的方式,将龙纹玉佩还了回来。 然而那一刻,她并没有感觉松了口气,反而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来。 是自己的举动让他失望了,不然为何自己磨破了嘴皮他都不肯将玉佩拿出,此刻却突然还了回来,竟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然而雪儿却又不得不承认,也只有这种方式,才能最大限度地不让单正夫妇疑心到她身上,避免她的尴尬。 一想到此,雪儿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随即就又想到适才单正所言,颜如魅曾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指甲剑伤了他的举动。 于是又想到颜如魅的神秘古怪,然后思绪再次转到了轩辕昰那一句“你身上的红道子呢”的话上来。最后化成了她心底的一根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的刺。 即使轩辕昰与颜如魅之间有什么,又关她何事?即使单钰每日勤快的往隐园跑,又关她何事?她只是一个父母下落不明的孤女,身上散功圣女的毒素还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连一个正常女子都不是,又何必痴心妄想呢? 夜风微凉,吹起了她的衣裙发丝,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在为她梳理的思绪。 雪儿就这样一路思绪纷乱,无知无觉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已深,烛火已经暗淡下来,而她的房间之内却依旧是一片沉重漆黑,一如她此刻的心绪。 木然的推开房门,进去,转身,再关门,只是还未等她来得及再次转身,就有一张大手从背后环上了她的腰。 熟悉的微凉的薄荷气息从背后弥漫过来,紧接着便是轩辕昰低低的,如同呢喃一般的声音:“丫头,是我。” 雪儿当然知道是轩辕昰,从鼻端传来那种熟悉的薄荷气息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他。 一瞬间,混乱的思绪更加混乱,只是眼泪却完全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于是低下头,想要去掰开那双突然禁锢在自己家的手掌。只是那手掌却异常固执,一如它的主人,雪儿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撼动他一丝一毫,最后不得不放弃。 雪儿咬着自己的唇,她知道自己在哭,却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她不想让背后的人知道。 然而,即使是在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内,即使是雪儿背对着他,轩辕昰却依旧敏感的察觉到了雪儿的情绪。 带着一丝留恋和不舍的,他的双手从雪儿的腰上离开,握住了她正微微抖动的肩膀,一用力将她扳过来,面朝着自己:“为什么?” 雪儿突然就一个字也不想说了,轩辕昰的声音温柔而充满耐心,一下子便将她刚刚筑起的坚硬外壳打碎。 “什么为什么?“ 即使是在黑暗中,男子的目光也依旧灼灼,散发着逼人的光,似乎一眼便能望进雪儿的心底。雪儿不由自主的想要回避那目光,低低的嚷道,“放开我!” “不放!”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霸道,轩辕昰腾出一只手来,托起她温软细腻的下巴,迫使雪儿的目光与他对视,“除非你高声喊人过来!” 一如既往的无奈,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不会或者不愿惊动他人的! 被迫抬起头来,雪儿挣扎无果,最后只得垂下眼睑,遮掩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却不想轩辕昰又道:“为什么不敢看我?” 雪儿沉默着,最后干脆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这个举动显然激怒了轩辕昰,本来只是轻柔的托住她下巴的手骤然用力,一下子变成了狠狠的掐住:“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睁开眼睛!”轩辕昰低声怒吼,努力隐忍着心中的怒火。 雪儿沉默着,黑暗中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如同受惊的蝴蝶一般。 “睁开眼睛!” “看着我!” “我再说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看着我!”怀中女子的无动于衷,彻底激怒了轩辕昰。他死死地盯着她精致的小脸,扣在她下巴上的手指更加用力。若是光线充足的话,定会看到雪儿下巴上青紫的指痕。 雪儿努力的闭着眼睛,仿佛只有这样,眼泪才不会多眶而出,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泄露心底的情绪。 她的下巴在疼,骨头也疼,然而心却更疼。 她感觉到了轩辕昰捏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指传来的力道,更感觉到了手指主人因为愤怒从身体传来的颤抖。 冰冷的薄唇,毫无征兆的地落了下来,一下就覆盖住了他她沾着泪水的,微凉的嘴唇上面。 独属于轩辕昰的霸道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包围。雪儿蓦地睁大了眼睛,一下就对上了轩辕昰喷着怒火的目光! “唔……” 雪儿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个音节,剩下所有的话便全都被轩辕昰的唇舌堵了回去。 轩辕昰的唇冰凉,一如他的人。他霸道的将雪儿小小的红唇完全覆住,扣紧了对方的下巴不让她挣扎,微微粗糙的舌正试图撬开雪儿紧闭的双唇,仿佛这样,雪儿便能睁开眼睛,开口说话一般。 而事实上雪儿的确是因为诧异而瞪大了眼睛,只是却未如轩辕昰所讲的那般开口说话。 雪儿不敢开口,她怕自己只要一张开嘴巴,轩辕昰霸道的舌头便会长驱直入,从此自己彻底沦陷,再无一丝防守之力。 她试图伸手推开轩辕昰,却被轩辕昰同时将两只手腕儿抓住,牢牢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暴怒的轩辕昰力气很大,雪儿只觉自己双手被好像被铁箍牢牢箍住,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几乎要被勒断,男子剧烈的心跳透过掌心传来,让她的心也禁不住漏跳一拍。 “放——” 十七年岁月,除了未知的生命危险,圣女岛上的日子一片宁静,雪儿从未与一个男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哪怕对方是轩辕昰,一个让她莫名感觉熟悉安心的男子。 情急羞恼之下,雪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她本想说“放开我”,结果只说了一个字,便立刻被轩辕昰趁虚而入,下面两个字立刻就被堵了回去。 轩辕昰的舌尖微凉,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进入了雪儿口中,让雪儿不由自主的一愣,愣过之后,却是反应奇快,两排银牙一合,便朝那入侵者狠狠咬了下去! “嘶!”轩辕昰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松开了对雪儿双手的钳制。只是捏住雪儿下巴的手指却是下意识的用力。 有血腥气在口中瞬间弥散开来,雪儿只觉自己下巴一阵剧痛传来,忍不住松开牙齿,就感觉到了轩辕昰的气息正离自己而去。 雪儿复得自由,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力一推,一个巴掌就朝着轩辕昰脸上狠狠的抡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统统听不到 “啪!” 手掌与脸部接触的声音,在这暗夜里异常清脆响亮。轩辕昰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雪儿也有些发懵,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垂下头去,不敢接触轩辕昰的目光。 轩辕昰向来霸道而无赖,如今又是东灵国的三皇子,身份尊贵,自己这一个巴掌下去…… 于是雪儿也有些心虚起来,悄悄用眼角的余光去的轩辕昰,看他的脸色。 本就不大的房间内,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而古怪起来。轩辕昰紧紧抿着嘴唇,盯着对面的女子,雪儿则是半垂着头,紧张的等着下一刻轩辕昰全面爆发。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轩辕昰突然苦笑一声,低低的声音中充满了落寞:“为什么?” 雪儿一愣,显然是不太明白轩辕昰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只能选择了继续沉默。 “给我一个答案好吗?”轩辕昰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却是异常温柔,小心翼翼,仿佛怕惊吓了对面的女子,与适才得愤怒狂暴判若俩人。 雪儿也终于回了神,却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轩辕昰再一次逼了上来,漆黑幽深的眸子,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我以为,对你来说我是不一样的,我也以为我的心意你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切突然就变了!” 这个问题如此直接,却还再一次的想逃避。这个问题要她如何回答,她无法忽视基自己散功圣女的身份,更无法忽视颜如魅那句自己的毒素永远都无法解除的话! 既如此明白,还不如不明白。 “雪儿?” 就在轩辕昰想要再一次开口口逼问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从雪儿背后的门外传来。 轩辕昰的脸色瞬间一变,看向门外的目光已经多了一丝凌厉的怒火,直接将雪儿吓得一个哆嗦,不由自主的就朝着门口方向缩了缩身子。 轩辕昰的怒火,再一次被瞬间点燃,望向雪儿的目光都带了三分质疑:单天鹰,他受了伤,不好好在自己房间呆着,三更半夜跑到雪儿门前来做什么! 雪儿的心中也有些犹豫,毕竟自己的房间之内还多了一个轩辕昰,被人看到总归是不好的,何况来人还是自己有着婚约的单天骄的亲兄弟。 然而门外的单天鹰却是不肯就此罢休,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人似乎已经到了门前,随即就在门上轻轻的敲了两下。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很轻,也不快,却更显得门外的人耐心十足。 即使是幽暗的房间中视线不好,雪儿似乎都能看见轩辕昰越皱越紧的眉头,更不要说他突然散发出来的怒气。 敲门声还在持续,不疾不徐,恰到好处。房间内的轩辕昰眉头越皱越紧,看向房门的目光好像要杀人一般。 雪儿头皮发麻,心中却已经将单天鹰埋怨了无数遍:她不应声不就是睡下了吗?干嘛一直不停地敲门! 别忘了现在可是三更半夜,就算你是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就算天意山庄都是你家的,也不能站在一个姑娘家门口不离开,还拼命敲门呀。 “雪儿,我知道你在房间里。” 单天鹰敲门半天无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是恰巧路过,听到你房间内有动静才过来看看的。” 门内轩辕昰的脸机会已经黑成了锅底:三更半夜,恰巧路过,他若是信了才有鬼! 当然实际上单天鹰也的确不是“恰巧”路过,自从他知道雪儿搬出隐园,安顿在此之后,就忍不住要多看上一眼。 当然,也只是远远地看,目光穿透无数黑暗柔柔地落在房间外面。 因为关心,所以便格外留意,于是便听到了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啪”地一声。 他的心中陡然一惊,终于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关切,悄悄的潜了过去。习武之人听力自然要比一般人好,所以自然也就听到了房内悉悉索索的声音。 房间只能有若有似无的说话声响起,他能确定里面不止一个人! 这让他心不由一沉,于是屏住呼吸,收敛气息,终于是到了房门跟前,里面说话的声音也就听得更为清晰。 那位三皇子的声音,就算是刻意压低,他也是分外熟悉的! 这让单天鹰的心更是沉入了冰冷的谷底,回过神来之后,思索再三才没有直接充进去,而是选择了敲门。 只要雪儿出言应答,让他知道她是安全的。,或者轩辕昰悄然离开,雪儿名节也算得以保全,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却不想雪儿竟然一直都没有应答。 这让单天鹰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在坚持敲门无果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房间内,轩辕昰的一张脸简直就比夜色更黑,在听到单天鹰那句“我知道你在房间里”,轩辕昰就突然明白过来。 既然对方都知道,自己还隐藏什么! 雪儿心里正如同猫抓一般,眼前却是突然一亮,再看时,轩辕昰竟然手中正举着火折子在四下寻找烛台。 火折子的光芒下,轩辕昰的嘴角还噙着一缕殷红,雪儿怔了一怔,突然就反应过来那是马上,不由就想到了方才他那一个霸道的吻,不由一阵脸热心跳。 可是随即想到门外的单天鹰,心中又是不由一急,这样不就全部暴露了吗? 雪儿不敢声张,于是拿眼睛瞟了一眼房门,又狠狠瞪了轩辕昰一眼,目光中威胁的意思明显的不要不要的。 轩辕昰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般,找到蜡烛点亮,转身就朝着房门口走去,在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就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单天鹰在房间内蜡烛亮起来的时候,就停止了敲门,但是在看到突然拉开房门,出现在视线当中的轩辕昰时,还是不由露出了一丝诧之色来! 单天鹰的目光,随即就落在了轩辕昰嘴角那一缕血迹上面。他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饶是他涵养再好,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轩辕昰当然知道对方在看什么,只是他不在意,或者说他就是刻意让单天鹰看到,他相信对方并不是心思愚钝之内,必然能够猜到自己嘴角血迹的由来。所以,在单天鹰突然就晦暗下来的目光中,轩辕昰如同示威一般,微微扬起下巴,面上却露出一个微笑来。 单天鹰的脸色变了又变,目光越过轩辕昰,看到了房内好端端的雪儿,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抬脚想要就去,却被轩辕昰堵住了门口。 “三皇子殿下,”单天鹰不好发作,只得盯着轩辕昰,道,“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回房休息才是。” 他抬手朝着隐园的方向一指,又道:“隐园在那个方向,若是殿下还记不住路,不若由在下带路,如何?” 轩辕昰舌头被雪儿咬得还在隐隐作痛,然而却目光却是丝毫不让:“既然是夜深露重,少庄主又是有伤在身,又何故四处乱走?” 雪儿根本就没想到轩辕昰根本就不和她打招呼,直接就拉开了房门与单天鹰来了个面对面! 一时间整个头皮都发麻起来,想到单天鹰即将看到的一切,还不定产生多少误会,到时候自己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又想着若是单天鹰进来,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不让对方误会,却不想轩辕昰堵在门口就已经与单天鹰唇枪舌剑起来! 她只知道单天鹰其人仁义忠厚,甚至还有点迂腐,却不想此刻面对着轩辕昰这个三皇子,言辞却开始锋利起来。 她更没有想到,轩辕昰看似无赖霸道,此刻竟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应对,而不是直接驱赶对方。 其实她到宁肯轩辕昰直接赶人,或者单天鹰识趣地自动离开,至少那样她就不用同时面对着这两个人,从里到外地尴尬透。 可惜的是,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了,一个门内,一个门外,谁也不肯高声,言辞看此客套无比,实则却是针锋相对的厉害! 单天鹰道:“虽然殿下身份尊贵,天意山庄也任由殿下来去自如。可此处好歹也是女子房间,还请殿下自重。” 轩辕昰道:“少庄主所言极是,就算此处是天意山庄,少庄主也应该注重以下身份,不该半夜窥探女子房间。” 单天鹰又道:“殿下还请离开。” 轩辕昰却是直接一伸手:“少庄主请!” 雪儿一阵头大,恨不得这两个人同时都离开,自己落个清净才好。可是走到门口,与轩辕昰一同面对单天鹰,或者走出房门与单天鹰一同面对轩辕昰,好像都不合适,急得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间内团团转。 总不能就任由这两个就这样在她门口吵下去,就算是不理会自己的名节,不怕各种误会,可若是吵到明日天亮,她还要不要睡觉,要不要休息了? 这样一想,干脆心一横,硬着头皮走到门口,从背后将轩辕昰一推,伸手就去关那房门,同时口中道:“你们两个,若是想要斗嘴换个地方,不要在此吵我睡觉!” 说完这话,看也不看单天鹰与轩辕昰的脸色,大力将房门“咣当”一声关起,直接就栓了房门。 随即双手捂住耳朵,两步走到床边,直接扑到床上,扯过被子就蒙到了头上! 至于单天鹰与轩辕昰,愿意继续在门口斗嘴就继续,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她统统都当做听不到! 第一百章 无机可乘 本以为会一夜无眠,然而这两日来雪儿先是因为自己配制的解药而导致莫名其妙地七窍流血,后又被颜如魅掳走,然后虽然被单天鹰与轩辕昰合力就下,却又是走了大半路。回到天意山庄之后,又是一番折腾,早已疲惫不堪,因此她捂住耳朵,将被子蒙着头,不多时竟然沉沉睡去。 这一夜清静无梦,雪儿完全将门外两个针锋相对的人抛在了脑后,睡得分外香甜。但醒来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透过窗子隐隐照进来,房间之内一片阳光灿烂。 天气又逐渐热了起来,被子早不知被她掀到了哪里。雪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隐隐的听到了门外传来说话声。 雪儿一个机灵,眼睛蓦地睁大:难道这两个人竟然乌眼鸡似的在自己房间外面斗了一个晚上? 翻身下床,雪儿循着声音直接走到了窗户旁边,打开窗户朝外去看,果然在花木掩映间远远的看到了三个人。 单天鹰与轩辕昰依旧是昨日的装束,只是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单钰。 单钰今天穿了一身杏子红的衣衫,发式简单,没有繁杂的钗珥簪环,只有两朵小小的珠花点缀,却更显得她英气逼人。 她的额头似乎已经浸出汗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好像清晨草尖上的露珠一般。 此刻的单天鹰,正背对着雪儿的窗户,随手比划了两下,对着单钰演示了一番,就停下手来。 “手要再抬高一点,手腕发力。”单天鹰的声音隐隐传来,“明白了吗?” 雪儿心中有些纳闷,正朝着三人观望,那边轩辕昰正与单天鹰对面,也就正对着雪儿的窗户,在感应到雪儿的目光之后,随即就抬头看了过来。 “还是不对,”单天鹰摇头,“阿钰,我胸口有伤,行动到底不大方便,不如请三皇子殿下指点你一下。” 单钰立即停了手,朝轩辕昰走了两步,正要开口,轩辕昰却避开对方朝着雪儿这边走了过来。 “天意山庄的大小姐都在勤学苦练,雪儿你也不要偷懒才是。” 在单钰和单天鹰诧异的目光下,轩辕昰大步走到雪儿窗前,伸出手来:“出来吧,哪怕只是花拳绣腿,学会一些也能防身。” 那神情十分自然,仿佛昨夜的暧昧尴尬和耳光都不曾发生在一样。 雪儿还没弄清三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单钰和单天鹰兄妹两个也紧接着到了轩辕昰身后。 “雪儿你起了么?”单钰绕过轩辕昰到了雪儿窗前,用袖口轻轻沾了沾脸上的汗珠,脸上笑意盈盈,“三殿下与家兄正在指点阿钰基本功夫,你要不要一起来?” 雪儿总算听出了一点眉目,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对峙了一夜,然后被早早起床的单钰看到,还是真的清晨起来练功恰巧遇到单钰,于是便指点起单钰功夫来? 但不论是哪一种,雪儿都不得不诧异与轩辕昰和单天鹰之间突如其来的默契! 也不知道这两个让昨晚后来又争吵了多久,说了些什么,最后又达成了怎样的默契,以至于今天早上态度竟然出奇一致。 于是单天鹰也伸出了一只手来,微笑着道:“一起来吧!” 雪儿看看轩辕昰伸出的手掌,又看看单天鹰,最后又看看单钰,也笑着道:“我走门行不行?” 当然,她说这句话绝对不是要征求另外那三个人的意见,而是告诉他们,这个房间是有门可以走到,用不着跳窗户。 何况轩辕昰与单天鹰突然之间的变化和默契,让雪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正好趁着从窗户走到门口的时间,清醒一下。 于是雪儿无视轩辕昰与单天鹰的脸色,转身离开窗户,就打开了房门。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三个人动作竟是如此快,她也就将房门拉开一半,轩辕昰和单天鹰就同时出现在了门口。 单钰因为刚刚开始练习工夫,动作反应怎么也不及另外两个人快,所以慢了一步。 雪儿现在真的很好奇昨晚她睡着之后,轩辕昰与单天鹰之间,到底发生又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两个人现在的动作竟是出奇的一致。 又是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就连与雪儿保持的距离都是完全一致,没有半丝偏差,步伐更多完全一致。 雪儿莫名其妙的左看看右看看,却不想单钰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走呀走呀!” 于是雪儿连梳洗打扮都没有,一脸迷糊的就被单钰连拉带扯地拽到了方才三个人所在的空地上。 “雪儿,那看着是前日我新学会的飞花掌,你看如何?” 单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小得意,却不让人厌恶,反而多出一丝娇俏来。雪儿尚未反应过来,就看着单钰一双手掌如同翻飞的玉*,仿佛真的如同有无数飞花纷纷飘扬坠落一般。 不得不说单钰习武的天分非比寻常,在圣女岛被耽误了这十来年,如今回到天意山庄不过短短数日,散功圣女的杜素驱散更是超不过三日,一套掌法竟然已经似模似样,煞有其事。 雪儿只觉得眼前的单钰身子轻盈,似舞,却又多了一丝劲风凌厉,似武,却又多了一分柔韧灵动。 自己也是曾经研习过舞蹈的,不过却是纯粹的舞蹈,缺少此刻单钰掌法当中的力道。不过那也是无奈,毕竟想要瞒过颜如魅,学一些对方明令禁止的东西,很难。 思及此处雪儿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失落,几乎所有的散功圣女都有了亲人,有了家,也恢复了正常,只有她一个,不知父母何处,身上的毒素还无法清除。 虽然身边的女子勉强维持这脸上的微笑,只是轩辕昰却依旧从中感应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落寂,心中怜惜之意更浓,忍不住上前想要安慰她两句。 他的手掌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想要将她拥进怀中,以驱散她身上的那种失意落寞。却不想手刚伸到一半,就碰到了另外一只男子的手掌。 轩辕昰一愣,扭头去看,就看到了单天鹰挡在自己手掌之前的手掌。 身边的女子恍若未觉,他也不肯惊动,于是朝着单天鹰便恨恨地瞪了一眼,却不想单天鹰一脸坦荡无惧,目光更是直直落在交汇在起的两只手掌上面。 轩辕昰心中悻悻,却也只得收回自己的手,转头看天,不再看对方那张让他讨厌的脸。 单天鹰的目光,却是深深地落在雪儿身上,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这才转头去看单钰。 单钰一套掌法演示完毕,气息微微有些不稳,额头上也再次有汗珠渗出来。她也不去管,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扑扇着翅膀就“飞”到了雪儿面前,左看看又看看,笑着道:“殿下,哥哥,雪儿,你们看阿钰比之方才,是否有所进益?” 单天鹰的心思,一时都放在了雪儿身上,哪里认真去看过,于是只好含糊点头称是:“不错不错,阿钰你还真是练舞奇才,当年这套掌法,我可是足足练了半个月,才堪堪比得过你今日的成就。” 单钰得到夸奖,一张小脸顿时漾起灿烂的笑容,仿佛连阳光都比了下去,不过随即却又皱起了皱小鼻子,朝着单天鹰做了个鬼脸,嗔道:“哥,你就会哄我开心,说的肯定不是实话,我不要你点评了。” 说完这话转头看向轩辕昰:“殿下不会偏宠阿钰,想必会更加客观公正些,不知阿钰可有不足之处?” 她歪着头,脸儿红红,额头上汗珠晶莹,看上去分外娇憨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替她擦拭额头上那些汗珠,最后再宠溺地说一句:“阿钰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惜单钰面对的人是轩辕昰,轩辕昰看也没看她,既不如同单天鹰一边糊弄,也不直言点评,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对方。 单钰本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却在这一声淡淡的“嗯”之后,瞬间就感应到了对方如同冰川一样的气势。 于是身上的汗意顿时消失,竟然从心底泛起一丝凉意来,再也不敢近前说话。 围观的三个人,单天鹰心不在焉,轩辕昰直接忽视,反而是雪儿认真地看着,不忍见单钰尴尬,道:“阿钰你真的好厉害,这么快就能练习武功了!能不能也教教我,我也想学。” 单钰眼睛一亮,于是也笑了出来,上前拉住雪儿手:“好呀,咱们一同去母亲处,让她一同传授!” 说完这话,竟是直接将轩辕昰与单天鹰二人忽视,竟然真的转身离去,奔着单正夫妇的房间而去。 雪儿自知没有内力可用,就算是学,也不过是花架子而已,她不过是想要借机摆脱针锋相对的轩辕昰和单天鹰罢了。 而单钰心中也明白,她心思通透,自然也能看得出轩辕昰对于雪儿的不同寻常,只是雪儿的散功圣女毒素一日不解,就一日无法成为正常女子,不要说练习武功,就是正常的嫁人生子都不能,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所以,单钰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甚至还刻意表现得同雪儿无比亲热,好像亲姐妹一般,走到哪里都是一起,让轩辕昰恨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三日的时间,真的不多,白天有个单钰跟着雪儿,令轩辕昰无机可乘!夜晚又有个单天鹰好像和隐身门神似的,不让雪儿知道,还处处都恰巧出现,让轩辕昰依旧不得其门而入! 可是,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弄清楚,这个丫头突然疏远自己的原因,怎么能不让他着急? 第一百零一章 心中不安 明日便是皇帝所定下的返京之日,轩辕昰从未如此刻一般烦躁焦虑过! 这两天来,他竟是找不到一个和那丫头单独相处的时刻。他敢肯定她有了某些误会,却连个询问解释的时机都没有。这让他如何能够安心? 看着隐园内忙忙碌碌的人们,轩辕昰心中就好像猫抓心一般,怎么也无法冷静。 “影先生,我不能就这么离开,不能!”轩辕昰看着走进来的影离,也不管对方意图,直接开口,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影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过却是依旧淡定,就连向来温和的语气也没变:“少主这是在和谁赌气么?” 轩辕昰皱着眉,一脸抓狂的表情:“我该怎么办!” 对于影离,他向来是没有任何防备的,于是便将这几日来的苦恼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从三日前我将雪儿追回来,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直疏远我,也不知道误会了什么。” 他有些狂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头本来就不羁的长发顿时更加不羁,大有赶超谈惜的趋势:“我本想问个明白,可是却连个独处的机会都找不到!” 影离一愣,目光闪动,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少主是在说,单家兄妹?” 轩辕昰没好气地道:“除了他们,还有谁!本来那个单钰每日都到隐园去找找灵馨,然后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现在却变成了和雪儿形影不离,我,我——” 挫败地叹了口气,轩辕昰才继续道:“这也就算了,问题是,还有那个单天鹰,自从我将龙纹玉佩还回去之后,每日夜间就好像个幽魂一般,总是在雪儿房间附近游荡,我看着就不顺眼!” 何止是看着不顺眼,每每轩辕昰想趁着夜深人静去雪儿房中问个明白,总能遇到不知在哪个角落躲着的单天鹰。他又不想惊动四周的庄丁和雪儿,怕引得雪儿更加厌烦,最后只能悻悻地退回来。 至于单钰,就更加难对付,因为根本就不是单钰同雪儿形影不离,而是雪儿一直总跟着单钰,口口声声说要学那套什么飞花掌! 他能对付单钰,可是要怎么改变雪儿的想法? 虽然有些话不说,但是影离却是能够明白,毕竟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他们家这位少主的性子,怕是对那个叫做雪儿女子,动了真心。 若非在意,又怎么会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要隐瞒,才让他得以策划这一次的父子相认,寻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来? 影离略一思索,道:“少主,怎么将隔壁的灵馨公主忘记了?” 轩辕昰一脸懊恼:“灵馨?我也想过,只是灵馨却说,若是让她同时将雪儿和那个单钰邀来没有问题,单邀雪儿也没有问题,但是单单邀单钰一个,怕是困难。” 影离有些不解:“那单单邀雪儿姑娘一个不就好了?” “那有什么用?”轩辕昰没好气地道,“她推脱不了,上一次是和单钰一同前来的!那个单钰好歹也是天意山庄的大小姐,灵馨也不好赶人。这一次——” 他气得咬牙:“我同灵馨强调,这一次倒是一个人前来了,可是却一直都在灵馨房内不肯出来!而那个单钰竟然就在隐园之外等着她,我……我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说到最后,轩辕昰瞬间泄气,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无可奈何,求助般地看着影离:“影先生,明日就要动身去京城!可到了现在那个丫头还在疏远我,你让我怎么安心去京城?” “这么说,雪儿姑娘就在隔壁公主的房间内?”影离若有所思,“少主为何不直接过去?” 轩辕昰头疼扶额:“过去有什么用?灵馨到底不太方便,她又不肯出来,难道要我当着灵馨的面问她?” 影离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却让轩辕昰更加烦躁,皱着眉头如同一个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笑什么笑,我都要急死了。不然明日我不跟着皇帝一同去京城了!” 他几乎恼羞成怒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对方,一字一顿道:“我,真,不,去,了!” “额,少主……”影离连忙收敛了笑容,他家这位少主他是太知道了,真要任性肆意起来,撂挑子走人的事情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他想了一下,问:“既然雪儿跟灵馨公主交好,为何少主不让灵馨公主去探听一下她的心意?” 轩辕是一愣,他只想着如何找个机会与雪儿独处,怎么就没有想到要旁敲侧击,迂回一下呢? 然而随即就又泄了气,明日便要启程,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灵馨又与雪儿在一起,他就是想要去提示灵馨,怕也没有合适的时机了。 影离摇头,轩辕昰真的是当局者迷,还是已经在意到一丝一毫都不肯让对方受委屈的地步了?他利用雪儿成功地让轩辕昰接受了本应当的身份,会不会最后事情也要坏在这个叫做雪儿的女子身上呢? “这有何难?”轩辕昰能想到的,影离自然能够想到,他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只是——” 影离的面色一肃,正色望着轩辕昰:“少主,你确定现在就要向雪儿姑娘表明心意吗?” 轩辕昰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座冰山:“不然呢,你觉得我能安心离开吗?” “京城中暗潮汹涌,情况复杂多变。”影离的目光中现出一丝忧虑之色,“少主你初来乍到,肯定有许多状况要处理,怕是分心无暇,到时候要如何照应雪儿姑娘?” 轩辕昰怔了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影离的思虑竟在此处,他自然也知道,只有自身稳定才能够回护雪儿,让她开心无忧,安定和乐。 然而她如此误会自己,天意山庄又有一个单天鹰在旁虎视眈眈,别以为他不知道单天鹰的心思!就算是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了他轩辕昰的!若是分开的时日一久,难保单天鹰不借着他们之间的误会,后来居上! 不要说什么龙凤玉佩的亲事,若是单天鹰真当回事,根本就不该动这个心思! 可是这个担忧,他又该如何向影离开口解释?这可是他的面子,就算是亲近如影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了。 不过轩辕昰不说,却不代表影离猜不到,毕竟可以说是从小看到大,轩辕昰的心思瞒得了别人却是瞒不了他的。 “再说了,”轩辕昰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我也不是要现在就表明心意,只是……只是……她突然疏远我,我,我心中不安!” 真的是关心则乱,影离还从未见过如此失态无措的轩辕昰,他略一思索,上前两步,凑到轩辕昰耳畔,低声耳语了两句。 轩辕昰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影先生,这样真的可行?’” “少主做事,何时开始如此犹豫过?”影离只说了这一句便垂首不语,留下时间让轩辕昰自己思考。 隔壁房间内,灵馨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原本就圆圆的小脸,现在似乎更圆了些,泛着娇嫩的粉红颜色,配上乌黑溜圆的眼睛,看上去分外娇俏可爱。 她的左臂依旧被纱布牢牢缠住不能动弹,不过已经不影响走路,她可以慢慢地来回走动,只要不碰到受伤的手臂就行。 雪儿就在她的对面,只是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当然知道轩辕昰就在隔壁,甚至也能猜到,灵馨只邀她一个人前来,就是轩辕昰的的意思。 所以,在灵馨问她,为何要搬出隐园的时候,她选择了含糊其辞,只是推说自己的身份不适合继续留在隐园,所以才搬了出去。 灵馨当然知道雪儿没有说实话,她也不恼,只是笑着问:“那么,那日你被颜如魅带走,我三皇兄把你追回来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一回来就开始争吵?” 雪儿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灵馨如此直接,她垂下眼睑,半晌才道:“这个问题是你要问,还是他要问的?” 灵馨眨了眨眼睛,故意露出一丝迷惑不解来:“他?他是谁呀?他为什么要让我问这个问题呢?” “他——” 雪儿下意识的想要回答,却对上了灵馨似笑非笑的眼睛,她瞬间明白了过来,于是绷起脸,嗔道:“灵馨!” 然而终究是不愿开口的,于是雪儿别开目光,转了话题,问:“你的手臂现在如何了?” 灵馨知她不愿回答,也就不再勉强,又听雪儿问起她的手臂,脸色再次变得黯然起来:“御医说,应该不会影响日常行动,只是难以活动自如,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叹了口气,有一丝苦涩入唇角弥散开来:“你见过哪里有独臂的公主么?我这以后的日子……” 摇了摇头,灵馨的笑容更苦:“被人瞧不起是一定,受人欺负也还是好的。怕是嫁人都难!也不知道单——” 她欲言又止,洁白小巧的贝齿轻轻咬着红唇,瞬间就有两朵红云浮现在俏丽可爱的脸颊上。 然而雪儿还耳尖地听到了那一个“单”字,心中一动,自天意山庄内见到灵馨开始的一切瞬间在心中闪过,她促狭地一笑:“少庄主?” 灵馨的脸更红,就连头也低了下去,不敢再与雪儿的目光接触。 雪儿心中于是更加肯定,却又歪着头笑道:“难道我猜错了?那位少庄主青年俊彦,一表人才的……” 她本是想着打趣一番,然而还没有等话说完,就听“咔嚓”一声,门栓竟然被人从外面硬生生推断,紧接着一个人影,仿佛比暗夜更加深沉冰冷,朝着她就冲了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 解释到最后的误会 轩辕昰走到灵馨房间门口的时候,房间内正巧传出雪儿说话的声音来,带着一丝轻笑:|“那位少庄主青年俊彦,一表人才……” 雪儿,那个丫头,她竟然如此推崇那个单天鹰! 他的脑子“嗡”地一声,瞬间就是一片空白,随即就是熊熊升腾而起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胸膛炸开! 然后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木质的门栓能有多结实?再加上轩辕昰怒火正甚,只是手中稍一发力,便直接断成了两截!随着他的手,两扇房门“哐当”一声,就直接洞开! 守在门边的秋茹秋萍被吓了一跳,刚刚站起身来,还未走到轩辕昰面前就被他一把推开,然后一个趔趄就跌坐在地。 “三殿下!” 秋茹出声的时候,轩辕昰已经冲到了雪儿面前,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几乎要将面前的女子生吞活剥了一般! 雪儿被突然出现的轩辕昰吓了一跳,本能地站起身来想躲,却被轩辕昰一把抓住两个肩膀,随后便有剧痛从肩膀出传来,让她几乎都要怀疑,轩辕昰随时都会将她的肩胛骨捏碎! “轩辕,”雪儿皱眉,疼得脸色发白,颤声道,“放开我……” 然而轩辕昰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朝着雪儿低吼:“单天鹰!单天鹰到底哪里好了?你告诉我!说,说呀!” 雪儿愣愣地看着暴怒的轩辕昰,一脸迷惑不解:轩辕昰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和单天鹰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灵馨也被吓得不轻,愣愣地看着轩辕昰闯进来,直到被推得跌倒在地的秋茹秋萍爬起来,跑到她身边扶住她,才回了神,怯怯地唤了一声:“三……三皇兄……” 轩辕昰却是看也不看她,只将目光定定地落在雪儿身上,似乎要一眼看进她的心底深处去,同时抓住她肩膀的双手,力道更大,似乎只有这样将她抓牢,她才不会躲开自己一般。 “为什么躲着我?”此刻的轩辕昰早就将之前影离的叮嘱抛到了脑后,对于灵馨的呼唤也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雪儿,态度坚决,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雪儿疼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然而轩辕昰的问题,却突然让她觉得,心似乎比肩膀更疼。 轩辕昰的态度如此明显,她怎么能想不到,然而颜如魅就好像心底的一根刺,而她散功圣女的身份,就好像另外一根刺,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扎得她的心,生生地疼! 然而面前的轩辕昰却又如此执著,执著地让她无力抗拒招架,让她想要回避都无法回避。 一旁的灵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看轩辕昰,有看看雪儿,最后朝着扶住自己的秋茹秋萍使了个眼色,秋茹和秋萍会意,便扶住灵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空间暂时留给了这两个人。 “回答我问题,就这么难吗?” 看到雪儿流泪,轩辕昰的心一疼,然而一想到,她就是因为单天鹰才如此回避自己,如今被自己逼得太紧,这才落泪,他的心中又有些羞恼,于是依旧不肯松开雪儿,只是重复这自己的问题:“我只要你回答我这一个问题。” 灵馨的离开,轩辕昰是坚持,让雪儿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避无可避,于是不再咬牙坚持,开口道:“什么问题?” 轩辕昰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次雪儿竟然主动开口,然而心底却是愈发不快。不过她珠泪盈盈的模样也的确是让他心怜,于是也就强忍下心中的不快,双手改抓为扶,却是依旧不肯松开对方:“为什么躲着我?是因为单天鹰吗?” 雪儿皱眉:“这是两个问题。” “好,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轩辕昰无奈,只得重复了一遍,将后一个问题去掉,郑而重之地问道,一双眼睛却是不肯离开雪儿的眼睛半分。 雪儿沉默许久,最后想想,还是咬牙道:“因为我的散功圣女毒素,没有解药。” 她说的简短,轩辕昰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不禁一亮:“与单天鹰无关?” 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将问题朝着单天鹰的身上扯?雪儿不禁瞪了轩辕昰一眼,然而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做声。 那意思,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她拒绝回答。 “就因为颜如魅逃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吗?” 轩辕昰又问,然后又想到了自己那句“一个问题”的约束,于是也就不等雪儿开口,径自道:“若是如此你大可放心,就算是没有解药,肯定也会有其他解决的方式,我再去向颜如魅追问便是!” 他笃定的态度让雪儿的心却是蓦然一沉,突然就又想到那句“你身上的红道子呢”的话来,于是横在心头的刺,又刺得更深入了一分。 “你去问,颜如魅便肯回答是吗?”雪儿的嘴角噙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她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 雪儿只说要回答轩辕昰的一个问题,却没有说过不问问题。何况只要她肯开口,肯说,轩辕昰就有信心得到真正的答案,从而解决横在她心里的问题。 于是几乎不假思索便答道:“她不肯回答又如何,就是刑讯逼供,用尽千般手段,我也会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雪儿,你放心……”轩辕昰终于松开了雪儿的肩膀,改为去抓她拢在膝前的双手,“我一定能找到解除你散功圣女毒素的方法!” 雪儿的手捕捉痕迹地抬起,交错着去揉自己的两个肩膀,同时道:“刑讯逼供?” 看着她揉自己的双肩,轩辕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力道过大,抓疼了她,于是心中不由有些懊恼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她要肯主动交待当然更好!” “你对她刑讯逼供过?”雪儿又问。 轩辕昰摇头,不明白雪儿为何要揪着对颜如魅有没有刑讯逼供的问题不放,但还是道:“没有。” 雪儿眯起眼睛:“那颜如魅身上的红道子是怎么来的?” 她的声音也柔和下来,让轩辕昰的心一时也放松了不少,于是道:“我想让她前来救你,又不想她将你带走,所以从谈惜处拿了三种药物,一种就是你曾经用过的那种痒粉,还有一种能够让人短暂麻痹,动弹不得的药水,最后一种却是十二个时辰之后发作的毒药。” “本来我是想先用那种药水让颜如魅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将那毒药喂给她,逼她来救你。一路上如果她不肯老实,就用痒粉来对付她。” 轩辕昰道,他本不是一个擅长算计的人,却是位了救雪儿,而不得不绞尽脑汁,这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出来,此刻自己想来都觉得有些佩服自己。 只是想到后来出现的结果,他也不得不抱以苦笑:“可我还是低估了颜如魅的反应能力,那药水的时间非常短暂,我根本就来不及将毒药喂给她,只得先将痒粉洒了出去!结果她一路逃,我一路追,直接追了两天两夜,她支撑不住,想要讲和,于是我才得以将那毒药交给她,说是痒粉的解药。” “你说是解药,颜如魅就相信你?”雪儿疑惑地看着轩辕昰,又追问了一个问题,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轩辕昰。 轩辕昰被她盯得心虚,强自稳住心神,这才解释道:“本来,她是不相信的,只是谈惜在给我的痒粉中,又加了别的药物,水洗也没有太大的效果,所以颜如魅在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了相信我。” 雪儿点头,这一点,其实之前谈惜已经告诉过她,所以此刻她对于轩辕昰的话,倒还是相信的。 只是,她所关心的问题,却并非这个。她想知道的是,颜如魅身上的红道子,轩辕昰是怎么知道的! “然后呢?”雪儿继续追问。 轩辕昰一老一实地答道:“然后,颜如魅在吃下那毒药之后发现无效,才知道上了我的当,我才告诉她实情。”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既然痒粉水洗无效,又该如何解除?”雪儿继续追问,“以颜如魅的性子,若是你不肯解她的痒粉,怕是不会肯乖乖来跟着你到天意山庄救我吧?” 轩辕昰点头:“用醋,在洗澡的水中,多加一些醋。” “洗澡?”雪儿似乎只听到了这两个字,也只重复了这两个字,让轩辕昰一下就想到了颜如魅洗澡时候发生的事情,心中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虽然他对颜如魅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万一这个丫头误会就不好了。 雪儿却将他脸上所有的不自然都看在了眼里,于是心不由一沉,眼前不由浮现出单天鹰在面对着颜如魅半裸身体时候的反应,轩辕昰可是要等着那个女人洗澡! 可是,轩辕昰怕什么,结果就来什么,就听雪儿幽幽道:“你就是那个时候,看到了她一身的红道子?” “我——” 轩辕昰一时语结,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却不想此时房门竟再次被人推开,单钰风风火火地就闯了进来,如同方才的轩辕昰一般,直接冲到雪儿面前:“雪儿,想不到你竟真在这里,让我好找。快跟我走……” 然而他的表情早已落在雪儿眼里,于是心再次如同沉入冰冷的湖底,她还该继续追问下去吗?是追问下去,从轩辕昰口中得到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然后自取其辱,还是回避这个问题,保留自己最后一丝自尊? 正犹豫的时候,单钰就冲了进来,拉起她就往外走! 第一百零三章 犹豫 轩辕昰没有错过雪儿眼中浓重的失望和受伤,这一瞬间他终于想明白了雪儿疏远自己的真正原因,却再也找不到解释的机会。 何况,当时的情形,他的确也算是看了不该看的,要怎样解释才能打开这丫头的心结还真需要仔细斟酌。万一被她误会自己不但看了不该看的,还做了不该做的,他击鼓鸣冤都找不到地方! “等等!” 轩辕昰急的额头上都要冒出汗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拦住了想要跟着单钰离开的雪儿。正要开口,皇帝却已经在影离和杨进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就连灵馨也垂首跟在一旁。 皇帝的目光,从轩辕昰和单钰,雪儿的脸上一一扫过,微微皱起了眉头,最后却是落在轩辕昰的身上,道:“你,跟我来!” 轩辕昰本想拒绝,一抬眼却看到了站在皇帝身边的影离正在朝自己轻轻摇头,那目中的警示之色十分明显,于是也就只得抿了抿嘴唇,垂下头,一脸不耐烦地跟在皇帝身后出了房间大门。 出了门口才发现,那个单钰已经拉着雪儿离开了隐园,就连背影都已经快要被夜色完全淹没。 前面的皇帝走得不快,却似乎知道轩辕昰的目光正看向何处:“单正庄主,受伤了。” 轩辕昰一愣,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提起,于是沉默着继续等待下文。 “这一次离开京城日久,已经刻不容缓。”皇帝的声音,沉沉从前面传来,“所以明日务必要启程返京。只是……” 皇帝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因为之前承天教徒突然攻打,随从侍卫也折损了一部分,本来单正庄主是要带部分庄丁随行护卫。只是现在他受伤不轻,所以要改由少庄主,也就是单天鹰带人随行护卫。” 轩辕昰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心思却飘到了被单钰拉走到雪儿身上。 如果京城的情况真如影离所言,那么现在他的确不宜带着雪儿一同出现在京城那个是非漩涡的中心,至少也要等他站稳脚跟以后才行。 若是如此,那么明日启程赴京雪儿就肯定不能同去,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单天鹰暂时不在天意山庄,他还的确是能够稍微安心一些。 正胡思乱想着,一时不察,竟不知道前面的皇帝已经停下脚步,于是轩辕昰一头就撞了上去! 好在皇帝比他略微矮上半头,这才不至于撞到鼻子,不过脚下踉跄却是在所难免了。 就听皇帝的声音中已经含了一丝薄薄的怒气,眉头也皱了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朕说话?” 轩辕昰心不在焉,却也不惧:“在听。不就是让单天鹰代替单正带人护送我们回京么?” 皇帝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就好,别以为这几日真不知道你和那个少庄主之间的明争暗夺,这里是天意山庄,他反而不敢拿你如果,若是到了路上,绝对不能出现类似情况。” 轩辕昰心中明镜一般,自然是知道,因为这两日他与单天鹰总是一副暗中较劲的模样被皇帝察觉到,所以才有了方才这一番叮嘱,面的明日路上出现各种分歧不好处理。 只是,轩辕昰心中更纳闷的是,那个单正,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临行前一天的晚上出事? 他直觉这件事情与影离脱不了干系,因为就在之前,他向影离吐露心中苦恼的之后,影离给他出的主意就是:“属下这就想办法去调开单钰,让她暂时分身不暇,殿下就算的直接冲进公主的房间内,以灵馨公主的聪慧和知情识趣,自然也是不会阻挠什么的。” 只是,影离不是去调开单钰吗,怎么竟然将火引到了单正身上? 这样想着,不禁向站在皇帝旁边的影离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却见影离竟然轻轻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这是承认的意思了? 如果不是现在的时机不对,轩辕昰怕是要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随即又想到被单钰匆匆拉走的雪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单正的伤势,只是,这时机…… 轩辕昰只要一想,单钰出现的时候,正是自己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时候,就一个头变作两个大了。 现在不解释清,时间一久,那个丫头还不定怎么联想呢! 于是他哪里还有心思听皇帝唠叨,好容易皇帝住了口,他连忙道:“父皇所言极是,孩儿这就去看望一下单庄主。” 说完也不等皇帝开口,直接转身,逃也似地就出了隐园。 看着轩辕昰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皇帝的目光逐渐晦暗下去,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朝着身边的影离道:“影离,朕怎么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做错了?” 影离微微垂下眼睑,掩藏起内心所有的思绪,沉声道:“事急从权,无谓对错。何况真假之事,怎好定义?” “可是……”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利用他对于那个沈衣雪的感情,来诱他接受一个虚假的身份,日后……” “日后相处的久了,父子之情也会从无到有,由淡薄逐渐深厚的。即使是真相大白也无惧了。”影离道,“只要皇上肯用心。” 皇帝目中流露出一丝无奈,笑得有些苦涩:“但愿如此吧!” 影离看着皇帝的侧脸,试探的问道:“皇上若是不放心,属下这就跟去,劝三殿下回来。” 皇帝皱眉,思索半晌点头:“这样也好,临行在即,希望他不要再生出事端来!” 却说雪儿被单钰拉走,竟是因为单正受了伤,虽然不重,一时却也动弹不得。 而单钰之所以急急将雪儿找来,一是她曾看到过雪儿为灵馨受伤的手臂施针,疏通血脉。二当然是想要借故去隐园一趟,最好能同轩辕昰再多一次“偶然的相遇”,只是结果却是无功而返罢了。 单正伤在了左腿,据单钰路上说,单正这两日出门,今日傍晚时候刚刚回来,结果却在门口的时候,那马儿不知如何突然受了惊吓,突然疯了一般的冲撞上来! 好在单正反应快,躲避及时,这才堪堪躲过,只是左腿小腿却仍旧不可避免被马蹄踏中,若非他内力运转及时,怕是小腿当场就要骨折! 在单钰去找雪儿之前,已经有郎中处理过,所以雪儿赶过来,其实也就是以银针暂时止痛和疏导淤血,忙碌一阵就罢了。 因为是单正受伤,所以林若婵,单天鹰都守在一旁,直到一切处理完毕,雪儿也停下手中动作,将银针又一一取出。 单天鹰看着专注于手中动作的女子,心中一阵恍惚,动了动嘴唇,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即使是到了现在,她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每夜都会在她的房间附近徘徊的事情吧,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而他,也从不希望她会知道。 名义上的路过,骗的了巡逻的庄丁,骗不了他的心。到后来就好像和那位三皇子轩辕昰斗气一般,两个人你盯着我,我监视着你,结果在雪儿的房间附近一对峙,就是一夜。 此刻看着单正的模样,他的心中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之后他检查过那匹惊马,没没有任何伤痕,可一匹驯养良久的马儿,单正又不是第一次骑,又怎么会突然受惊,而且惊得连单正的呵斥都不听? 如果说这里面没有人做手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这匹马儿从外边看不出任何伤痕或者被人动手脚的痕迹,就连马鞍子他也检查过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痕迹! 所以,此地的单天鹰,一是愧疚这两日忙于同轩辕昰对峙赌气,没有帮上单正多少忙,二是愧疚这两日心不在焉,对于山庄内的事务不上心,以至于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却毫无头绪。 好在此刻单正的精神还算好,看看一脸忧虑的林若婵,又看看刚刚忙碌完,正在用衣袖抹汗的雪儿,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的一双子女身上。 “方才郎中不是说了吗,只要休养个十来日就没事了。”单正的面色一片轻松,如果不是腿上的纱布,几乎也正常人没有两样,只是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 他看着单天鹰:“皇帝明日启程回京,一路上的护送事宜,就要着落在你身上,所以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有半点懈怠马虎,否则事情可不是天意山庄受牵连这么简单,你可明白?” 单天鹰连忙收敛了心神,垂首低眉,恭声道:“是,父亲,孩儿记下了。” 单正点点头,又看向林若婵:“这几日山庄内的大小事务,就要多仰仗夫人了。” 多年夫妻,林若婵这个庄主夫人自然也不是摆设,所以自然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单正却又开始叮嘱雪儿和单钰:“你们两个,不管情况如果,一定要记得将所学工夫勤加练习……” 轩辕昰站在门外,安静地如同一尊石像,房间内单正的话清晰的传来,他却在门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就在方才,他还没有走到单正所在的房间时,影离追了上来:“少主……”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对方,这个从小护卫在他身边,将他养大并且传授工夫的中年人,静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少主真的决定要忤逆皇上的意思?”影离的声音不高,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轩辕昰道:“影先生,你知道,我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是为了什么。若是因此反而要与她疏离,那我宁可不要这个身份!” 影离窒了一窒,才有继续道:“可若是没有这个身份,少主的身份,怕是连这种疏离的关系都无法维持!” 他不等轩辕昰开口,又继续道:“少主你要想清楚,若是失去你现在这个身份,你再多的解释怕也无济于事。而反过来,若是少主先将这个身份稳固,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呢?” 轩辕昰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影离道:“少主,明日赴京,单少庄主随行护卫,已经是再明确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站在单正的房间外面,轩辕昰开始犹豫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魔妃之泪忽然易主 困扰了自己两天的问题,被影离用两颗罗汉豆解决。一想到单正经常骑的那匹马,竟然被影离先是一颗力道恰到好处的豆子打得甩起尾巴,露出臀眼来,之后竟又是一颗罗汉豆又快又疾,直接打进了去! 乍然有异物侵体,那马儿不疯才怪,没有直接从单正身上踩踏过去,就已经是蹄下留情了! 一想到影离告诉自己的这件事,轩辕昰都一阵头皮发麻,如果面对单正还不定怎么样心虚。所以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还是决定原路返回。 就像影离说的那样,误会就先让她误会一段时间,若是太急于解释才更显得心虚。反而不如让她自己想想,或者时间一久,她回想的多了,一来二去就能发现端倪,从而自发将误会消除了呢。 何况,两个人之间,此进彼退,此紧彼松。轩辕昰逼得越近,雪儿就后退的越厉害,倒不如先后退一步,等着她进一步。 然后,影离最后在他耳畔道:“少主,千万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许多问题都能这个身份解决的……” 对于影离,轩辕昰可以说是无限的信任,所以最后也有转过了身,离开了单正房间的门前…… 雪儿并不知道轩辕昰来了又走的事情,然而直到第二日,皇帝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准备启程离开,轩辕昰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这反而让雪儿有些不习惯,然而心里却又觉得有些委屈,于是在单钰等人都去天意山庄的大门口恭送皇帝离开的队伍时,雪儿选择留在单正的房间为其施针化淤。 本来上这种事情应该是单正这个庄主亲自出面的,然而因为他昨日新伤,又恰巧是在腿上,实在是行动不便,所以便也只能由他的夫人林若婵代劳。 回来之后的单钰兴奋异常,一张小脸儿满是娇羞的兴奋:“雪儿,快来看!” 她兴冲冲的推开了雪儿的房门,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几步就跑到了雪儿跟前,摊开手掌,举到雪儿面前:“这是今日三殿下临行之前背着人交给我的!” 雪儿一愣,就见单钰莹白如玉的掌心泛着娇艳晶莹的嫩红,一颗拇指肚大小,蓝莹莹的泪滴形状的水晶正安静的躺在那掌心之中。 “魔妃之泪?”雪儿失声叫轻叫了出来,一颗心却是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 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眼前忽然就浮现了在轩辕昰大船上的时候,自己晕船到昏死过去,醒来之后,就发现这颗蓝色的泪滴水晶安静地躺在自己发丝上的情形。 随即又想到就在这天意山庄的某个角落,轩辕事将这颗魔妃之泪放到自己的摊开手心里,轻柔而仔细的将自己的手心合拢,并细细的叮嘱自己“这一次可要仔细收好了,千万莫要再让人抢了去”。 雪儿心中苦笑:这一次根本就不用别人来抢,他自己就给了别人了! 心中突然有些失落,然而在看到单钰的一脸娇羞激动兴奋,那乌黑的大眼睛里亮晶晶的光,她又实在是不忍心给她泼冷水,于是也只好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那你可要收好了……” 这句话出口,却仿佛当初轩辕昰的语气,于是心头愈发酸的厉害,下面的话就是咬着牙也说不出来了。 雪儿忽然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要涌出。她连忙别开脸,看向窗外,一束火红的美人蕉开得格外浓烈灿烂,她却发现自己的心一片苍白,突然好像就失了颜色。 余下来的日子,可以说是非常简单了。 散功圣女的事情基本解决,该解毒的都服了解药,改送走的也都遣送回了故乡,找到了亲人。 而自从上一次颜如魅夜袭天意山庄,将带来的承天教徒全部折损之后,除了别轩辕昰逼来救雪儿那次,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不但没有再出现在天意山庄,就连天意山庄的附近也没有出现过。 更甚者,单正开始让天意山庄名下各处的产业,包括酒楼茶肆客栈等或明或暗的人调查这个颜如魅的情况,结果却是却是一片空白不说,就是关于这个用指甲剑,一身红衣的妩媚女子的消息,一时半刻都没有! 然而单正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现在的天意山庄,还有唯一一个没有,或者说不能服用解药的散功圣女——沈衣雪,颜如魅至少十几年的心血,断然是没有就此放过的道理。 她不出现,只能是躲在某处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等待更加合适的时机罢了。 所以对于雪儿,单正和林若婵,要求甚至比单钰更加严苛。虽然雪儿不能动用内力,但是学些招式功法总还是可以的吧,就算是只有花拳绣腿,也比什么都不会要强。 而雪儿因为在圣女岛的时候,曾经要求颜如魅让她练习舞蹈,身子骨也算轻盈灵活,所以只是学着比划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她孤身一人,若是一点防身之术都没有还如何立足,总不能一直都让别人保护她吧? 别人,谁又肯一直保护她呢? 雪儿心中突然就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悲哀无助,眼前突然就浮现出轩辕昰那张邪肆张狂的面孔来。可是……那只泛着娇粉颜色的掌心托着的那只蓝莹莹的,好像眼泪一样的水晶,此刻想来竟是如此刺心刺目,只是她又怎能刺单钰的心? 轩辕昰自然也不能保护她一辈子,他想保护的人,应该是单钰吧? 单钰于她,也算是好姐妹,再加上她们父辈之间的关系,就更是不应,也不能出现隔阂才是。 何况她自己体内散功圣女的毒素又是怎么也解不了,连嫁人生子的权力都没有,由何必奢望从来都不曾属于自己的感情呢?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有自己学会保护自己了。所以雪儿学的很认真,哪怕她没有内力可以动用,每一招都是真正的花拳绣腿。 单钰将她搜罗来的那一套银针送给了雪儿,据说,那是江湖中一个非常有名的铸剑师打造出来的,仅有三套流传。也难为单钰,为了保住部分内力,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竟然连如此珍贵的东西都能找到。 也或者,难为的不是单钰,而是疼爱女儿的单正夫妇,或者疼爱妹妹的单天鹰吧。 这一点,雪儿没有问,也不想问。她本就是孤女,寄人篱下而已,又何必刨根问底呢?虽然单正夫妇口口声声让她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将他们当做亲人,然而,毕竟这并不真的是她的家,他们也不是她的父母不是? 不过那银针雪儿却是收下了,因为她的确需要,也因为她原本的那一套银针被丢在了玉城城外。她需要一套银针,用来救人,也用来防身。 只是在看到那套银针的时候,偶然心中还会想起轩辕昰那句:“你若是喜欢,我让那人专门为你打造一套”的话来,然后再被银针的针尖不小心刺到手指,流出如同玛瑙石一般的血珠来,却抵不过心头骤然泛起的刺痛。 与单正夫妇相处的久了,雪儿也就逐渐开始了解天意山庄,再也不至于出来房间拐几个弯就会迷路,也不至于认不清经常见到的几个庄丁丫鬟谁是谁。 同时,她也开始逐渐地从单正夫妇了解这个世界,这个江湖,也了解关于沈傲夫妇的点点滴滴。 于是父母的形象在她的心中也就更加具体,更加清晰,也让她逐渐萌生出要追查他们下落,探知他们的生死的念头来。 然而却也只是想想,毕竟现在的她,离开单正夫妇的羽翼,离开天意山庄的范围,怕还是没有能力自保的。 这一点上,她是远远不及单钰,毕竟对方保存了一部分内力,所以只是很短的时日内,就真正地具备了天意山庄大小姐所具备的一切条件。武功不算出众却是自保有余,还能代替单正夫妇处理一些事务,对于庄丁恩威并济,几乎是同单天鹰一样赢得了山庄上下的人心。 对于雪儿腰间凤纹玉佩的突然消失,单正夫妇几乎同时选择了视而不见,就是单钰,也在被单正呵斥过一次之后,选择了不再追问,让雪儿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又不禁生出一丝愧疚之情来。 然后就又想到了轩辕昰,他都将魔妃之泪赠给了单钰,还拿着自己的凤纹玉佩不还做什么? 于是就有想起之前的种种不愉快来,想起轩辕昰竟然听从颜如魅的意思,围攻那个白衣人,而不是立即去追被颜如魅带走的自己。复又想到那句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解释的“你身上的红道子呢”的话,然后最后竟又想到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那双莫名熟悉的眼睛来。 当时她被颜如魅带走之后轩辕昰围攻那个白衣人的情景,她也就从单正夫妇和单钰的口中,得知了真实的情形,也知道了那微微泛起的紫色光晕,和突然出现的金色流光。 当时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白衣人是如何出现在雪儿的房间中的,只是单正却总有这种直觉,那白衣人是随着那金色的流光一同出现的,只是快到他们根本就看不清而已。 这也让雪儿心中疑惑,却又莫名熟悉,然而对于轩辕昰让人围攻的举动,就更加不解。然而当她问起这个白衣人最终的去向时,单正的回答更加莫名:“突然就不见了!” 雪儿一愣:“难道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却不想单正却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就是凭空消失了,就好像他凭空出现一样。” 然后,没有等雪儿继续追问下去,就有庄丁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连滚带爬,边跑边喊:“老爷,不好啦,京城出大事啦!” 第一百零五章 莫名罪过 此时已经是夏末十分,距离皇帝离开天意山庄,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 按理说,一般正常情况下,从天意山庄到京城,如果是一个人快马加鞭的话,有十来日的工夫也就足够一个来回,就是乘坐马车,晓行夜宿,最多也不过二十余日的时间。 就算因为灵馨公主的手臂还处于恢复之中,不宜太过颠簸,皇帝一行人比之平常乘坐马车走得更慢,一个多月的时间应该也足够他带着那些庄丁将皇帝送回京城再赶回来了。 所以,不但单钰,就连林若婵近两日也忍不住将单天鹰挂在嘴边,总是忍不住说“天鹰这两日大约也该回来了吧?” 而单正,虽然并不多说什么,然而雪儿从他越皱越紧的眉头,和不时隐隐泛起忧虑的目光中,也可以看到他的焦虑和担心。 在说起这个白衣人的时候,是一个下午。当时林若婵和单钰都在,单正简单处理完了庄内的事务,四个人坐到了一起,无意中说起来的。 此时的天气,已经微微有了一丝秋的凉意,在听到“京城”两个字之后,林若婵的脸色首先就白了,就连身子都跟着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失声道:“你们的少庄主呢” 单钰冲到了那个庄丁的面前,急切的询问着什么。林若婵顺手就抓住了雪儿的手,雪儿只感觉自己的手背瞬间被一片冰凉覆盖。 “阿福,京城出了什么事?说清楚!” 单正还算镇定,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然而抓住扶手的手背上的青筋,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那个叫做“阿福”的庄丁风尘仆仆,头发也乱蓬蓬的,都快赶上了谈惜。脸上混杂着汗水尘土,再加上用手一抹,就是五六个黑白夹杂的道子,看着好像戏台子上的大花脸。 虽然他的样子十分滑稽,然而此刻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小人也不是十分清楚。”阿福的嗓子都是嘶哑的,声音也是支离破碎,勉强能够听清。 单正面色凝重,站起身来,亲自将手边的茶盏端给他,让阿福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来。 然而却是连感激的话都顾不得说,阿福结果那茶盏,一饮而尽,却好像一杯清水洒到干涸的沙漠一般。 单钰见状,一转身将茶壶拿过来,塞进阿福手里。阿福就这茶壶嘴,又是咕咚咕咚,转眼间一壶见底,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阿福,你不是随着少庄主一同护送贵客去京城了吗?”单正沉声问道,“如今算来也已经一月之久,为何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林若婵的声音在发颤:“京城发生了何事,少庄主呢?” 雪儿适时扶了她一把,然后朝阿福道:“你不要急,慢慢地从头说起。” 因为阿福跟随单天鹰进京的缘故,这一个月内并不在天意山庄,此刻又是匆匆赶回,哪里知道这一个月来雪儿与天意山庄之间的变化?所以雪儿开口,他不由一愣,然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单正和林若婵。 单正自然明白阿福的意思,却也不多做解释,只是道:“但说无妨,你就将这位雪儿姑娘,当做少庄主和大小姐一样对待就可以。” 于是阿福这才垂下头去,不再用质疑的眼神望着雪儿,同时道:“是,庄主。” 没有人去管此刻雪儿的心里是什么想法,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到了接下来阿福的话上面:“小人和其他兄弟,一共二十个人,跟随少庄主护送那位贵客前往京城。” “本来这一次还是准备走水路的,结果其中有位姑娘晕船晕的厉害,不得已只得弃舟登陆,改走旱路。”阿福道,却见单钰和雪儿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阿福口中的“姑娘”指的应该就是灵馨。 散功圣女全部都不谙水性,晕船更是稀松平常,只是想不到灵馨在散功圣女的毒素解除之后,晕船的症状竟然还是如此严重。不过雪儿再想想自己,心中也就释然了。 而阿福的声音还在继续:“于是我们所乘的大船在曲江口再次靠岸,就地准备了车马,开始继续往京城进发。一路上晓行夜宿,倒也风平浪静。只是——” 阿福顿了顿,声音中隐隐有一丝怨气:“还是那位姑娘,因为手臂受伤,受不得过多颠簸,所以马车队伍每日所走行,不但时间有限,就是路程也有限。这样一直过了二十来日才进了京城。” “本来,少主说,进了京城之后就没有咱们什么事情了,可以大大的松口气,然后就返回山庄来。可是……” 阿福皱了皱眉,又挠了挠头,显然是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可是就在少庄主将一切交接完毕,准备动身返回山庄的第二日,一大清早就有人给少庄主送来了请柬。然后少庄主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在收拾了一番之后,跟随这那个人离开了。离开之前对我们说,最迟到未时便能回来。” “然后呢?”林若婵一张俏脸惨白,身体抖得好像风中的树叶:“你们的少庄主呢?” 阿福道:“小人依照少庄主领走之前的吩咐,将一切准备停当,可是一直等到酉时,也不见少庄主回来。于是小人就想着出去打听打听,结果刚走到客栈的门口,就迎面碰上了一官兵……” “官兵?”这一次就连单正也禁不住变了脸色,目中显出一丝忐忑来:单天鹰护送皇帝进京,最后却是一去不回不说,跟随他一同前往的庄丁,竟然还等来了一对官兵? “说是官兵也不太确切,他们的服色和普通的官兵还是有不少区别的。反倒是和……和这一次护送的队伍中,那位杨总管手下那些人的服色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阿福继续抓头,一脸冥思苦想,“反正一看就是十分训练有素的样子。” 林若婵的脸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身子甚至有些支撑不住,单钰只好与雪儿一左一右扶了她,想要带她离开这个花厅,却立刻遭到她的大声反对:“不,阿钰,雪儿,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要知道天鹰的情况,哪里都不去!” 一转头又看向阿福:“阿福,你快说!” “那些人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进客栈就奔着咱们所在的独院而去,也不说原因,只要见到咱们的人就抓!”讲到此处阿福依旧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显然当时的情况都已经十分不愉快了。 单正心思电转,随即问:“那你们呢,反抗了没有?” 阿福道:“没有,小人等虽然不明就里,但也时刻记得庄主的吩咐,尽量不与官府中人起冲突。只是,当小人问他们为何要抓人的时候,他们却是三缄其口,只说是奉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那结果呢?”单正又问。 “结果是自然是咱们这二十个人都束手就擒无一幸免,不过好在也没有伤亡。”阿福继续道,却被单钰打断:“既然是无一幸免,那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阿福道:“结果小人等一共二十个人,都被绳捆索绑地带出了客栈,然后就都被蒙了眼睛,也不知道要带往何处,只是越走就感觉四周的人声越稀少,到最后竟然完全安静下来,只是凭感觉,好像是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小人心中正觉得古怪,然而却也只能听天由命。”阿福的脸上露出一丝心有余悸,却又泛着迷惑,“随后就感觉蒙着眼睛的黑布被人解开,然后果然就发现自己和其余十九个兄弟,都在一个大大的房间里。” “那房间当然不会奢华,却也不算特别简陋,但是想要从中逃出去,却是异常困难,何况那些人根本就没有给我们松绑的意思。”阿福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作为听众的四个人,脸上的迷惑之色却是愈发厚重起来。 阿福继续道:“大家都面面相觑,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出事的人是少庄主。而我们这些人,则是受到少庄主祸事的牵连……” 单钰的脸色明显有一丝不悦:“你的意思是说,我天意山庄的少庄主,连累了你们?” “阿钰!” 单正皱眉低喝,显然对于单钰这句话十分不满,面上已经显出一丝薄怒之色。 因为这句话,阿福也禁不止呆了一呆,一时就连下面的话也忘记了说,面上浮现出一丝懊恼尴尬来。 林若婵也扭头瞪了单钰一眼,目光中含了一丝嗔怪之色,让单钰不禁低下头去,不敢再继续开口。 自始至终,雪儿除了低声劝慰了林若婵两句,就没有插过嘴,毕竟这是天意山庄的事情,她有力出力可以,参与意见还是尽量要避免的。 何况,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让阿福将整个事情经过讲述完毕,而不是贸然开口打断,指责谁对谁错。 毕竟,不管谁对谁粗错,谁牵连谁,谁无辜谁有罪,在外人看来,天意山庄都是一个整体。真要有什么大事发生,怕是连一个倒夜香的普通仆人都逃不掉。 最后还是单正温言开口:“大小姐刚刚回来不久,庄内许多情况都不知道,你不要同她一般计较,继续往下说!” 阿福这才松了口气,显然是单正的话更让他信服,也让他心中稍定,于是这才开始继续讲述…… 第一百零六章 李代桃僵 因为不知道单天鹰到底犯了什么事,就连此刻被关押何处都弄不明白,所以这二十个人都显得特别沉默,一个个蔫头耷脑,无精打采的。 更或者说,是憋屈,单天鹰不在,他们群龙无首,而且这里又是京城,天子脚下,哪怕就是连个罪名都不知道,他们这二十个人,也是真的不敢公然对抗这群服饰特别的官兵。 毕竟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而他们,不过是天意山庄培养出来的,会一些拳脚功夫的庄丁而已,放到江湖中怕是连二流的武者都比不过,更不要说在京城之内公然拒捕了。 那样的后果,不要说用脑子,就是用膝盖都能想得出来。 所以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然后等待,等着单天鹰被放出来,或者天意山庄的人得到消息,从外面想法子救他们。至于被放弃,却是从没有一个人这样想过,毕竟这些年来,他们庄主仁义的名声在江湖中可以说是人人皆知的。 何况实际上,他们名义上虽然只是庄丁仆人,实际上单正却从未将他们视做低人一等过。 安静下来的房间内,其中一个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小声道:“咱们不是随着少庄主护送贵人前来京城么,怎么少庄主出了事,那位贵人也不肯帮衬一下么?” 另一个道:“或许少庄主就是得罪了那位护送的贵人也不一定。毕竟,咱们少庄主唯一接触过的贵人,就是那么两三位。像京城中其余的人,连接触都接触不到,又怎么会得罪得到?” 只言片语之后,又是一时沉默。 阿福比这些人要年长一些,平日里也没少跟着单正东奔西走,多少也有些见识,此刻便也能沉得住气,因此只是听那些人小声嘀咕,自己却不发语言,只是默默地发呆。 他在回想这一路上,到底哪里出了纰漏,然而思来想去,却只觉得一路上异常顺遂,除了那位手臂受伤的姑娘,偶尔闹点情绪,一会儿要走,一会儿要停的,不也是被少庄主三言两语就摆平了么? 而另外那个和冰山一样,总是绷着一张脸的年轻贵人,虽然一天到晚都不说话,可也从不找事不是? 剩下的那个较为年长的,虽然话也不多,可也算是和颜悦色的,也没有看到与少庄主之间发生过龃龉,一路相处都还算是愉快的呀。 如果不是在路上得罪了这三位,那么事情就应该是到了京城之后发生的。 可是进了京城之后,除了将三位贵人送走之外,就只剩下今日清晨发生的事情了,他们少庄主就是赴这不知名的约,最后才没有回来的。 可惜接到请柬的时候,少庄主只是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也没有交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的邀请,只是交代了一下回来的时间而已。 听天由命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地就被抓起来,来个罪名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不知道天意山庄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这个消息,不过想必应该不会太久,毕竟当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 他们虽然不知道天意山庄在京城经营的到底是什么铺子,少庄主又是如何同起联络,但是自己等人被抓这么大的事情,想必那些人会来调查,然后回报给天意山庄去才对。 这,也是此刻这个房间内,几乎所有人唯一的念想。 然而,在阿福叙述到此的时候,单正却是不禁皱起眉头来,因为这一个多月来,他根本就没有收到过来自京城的任何消息。 在天子脚下安插暗桩打探消息,只是想想就知道其中有多少风险。所以,不同于其他各地,在京城的暗桩,一般是轻易不会传递消息出来的,除非特别重大,到了危及天意山庄的地步。 像京城种一般的达官贵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单正是不允许他们打探的,更不允许传递这些消息出来。他们的作用虽然也是收集情报信息,但却只限于江湖中人,江湖中事。 可是,就算是像单天鹰赴宴未归的事情他们暂时没有听说,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接连二十来个人被抓,只要稍一打听就能知道这是天意山庄的人,为什么竟然没有回报消息来? 这让单正心中顿时忐忑起来,也不知道是京城中的暗桩根本就没有留意这个消息,还是已经被人发现,将消息封锁起来;再或者是就连暗桩都已经被人控制起来? 一时心中忐忑,后背上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分明是夏末秋初的时间,心却好像进入了数九隆冬,一片冰天雪地。 而阿福的叙述去还在继续。 等待,未知,最能激起人的思绪,各种想法念头纷纷冒出,然而却又因为被束缚,什么都不能做。再加上几乎一整天的担惊受怕,精神紧张,到了最后反而都在不知不觉间,一个个昏昏欲睡起来。 阿福也不例外,只是比起其他人来,他的心智似乎更为坚定一些,这大概也是单正一直重用他的缘故之一。 京城地处北方,天意山庄所处江南,夏的余热还未褪尽,京城却已经有了秋寒露重的凉意。 因为身上还承担这莫名的罪名,自然不可能有人给他们送棉被,哪怕是薄薄的被子也不可能。所以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这些人几乎先后都被冻得醒了过来。 阿福所在的位置,离门比较近,所以自然也就更冷些,再加上他思虑重重,比其他人要想的更多,所以在房门被轻轻推开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 此时外面一弯娥眉似的下弦月正明,清寒如水,随着房门被推开的缝隙就钻了进来。 紧接着便是一个人影极快地闪了进来,因为月光与夜色的关系,阿福也未能看清那人射身上的一身衣衫到底是黑还是墨蓝,反正是一种暗沉的颜色。却应该相当华贵,因为上面居然反射这月亮幽幽的清光。 那人一进来,在看到阿福瞪大的眼睛时,也不由一愣,下一刻就朝前一扑,冲到阿福面前去堵阿福张大的嘴巴,同时低喝:“噤声!我是来帮你们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况他们已经是身负莫名的罪名,就更加不怕了。 阿福也是胆大,在听到那人这句话后,竟然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接着他就看到了一身材和他十分相似的人,紧接着闪了进来,随后就将房门关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另外十九个人,因为夜寒露重的缘故,也都一一清醒过来,正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却十分默契的都没有开口,显然是都听到了先前来人的那句话。 那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巾,于是就露出一张十分熟悉的脸来。 这个人他们都认识,毕竟同行了一路,而那个冰山一样的年轻人,对他都是异常客气,都是以“先生”相称,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他也不啰嗦,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众人,就将那个跟在身后,同阿福身形相似的人推到了众人面前。 “同行一路,想必诸位对影离应该还是有些印象的吧?”他说话的声音极轻,极快,却又恰好能让所有的人都听到,“在下便是三殿下身边的一名护卫——影离。” “今日之事,让众位担心了。”影离继续道,“不过三殿下也是事后才得知的,其中缘由因为涉及皇室,三殿下本身又是初来乍到,所有也不好多说。不过感念单天鹰少庄主和众位的一路护送,三殿下也不愿坐视不理,所有才出此下策——” 影离再一次推了推随同前来的那人,将其推到众人面前:“还请恕影离迟钝眼拙,只大概记得众位其中一人的大概样貌,因此也就只能带这一个人过来。”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立刻都投向了阿福,阿福也只好站了出来:“这位……” 他犹豫了下,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与自己有些相似的青年人,最后只好道:“这位大哥与在下有些相似,不知影离先生打算如何?” 影离上下打量了阿福几眼,这才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天意山庄在京城之内埋藏有暗桩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所以指望那些人来替你们传递消息基本上是不可能了。现在,就让这个人,代替阁下——” 他一指阿福,这才继续道:“在此李代桃僵,那些抓你们前来的人,应该不会记得太清,只要藏在后面充数就好。而真正的人——” 影离再一次看了看阿福:“在下自认轻功尚可,应该能够不惊动四周的守卫将阁下带出去。至于离开京城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在下多说了。” 之后自然是那个冒充阿福的人留下,然后真正的阿福则是被影离带着,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避开守卫,最后一路左拐右绕地来到了一处城墙,然再就是翻墙而出。 阿福心中感激不尽,自然也知道自身责任重大,于是也不敢有任何停留,一路狂奔,知道出了京城百里,这才敢寻了马匹,一路赶回天意山庄来报信。 单正的一颗心七上八下,随着阿福的起落而起伏不定,听到最后竟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先不管单天鹰所犯何事,只是在京城安插暗桩这一点,就够他将整个天意山庄都搭进去了。 一番叙述下来,单正已经的面色灰白,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反而是回过神来的林若婵问了一句:“关于天鹰的罪过,那位影先生可有说些什么?” 阿福想了想,道:“有!” 第一百零七章 三殿下的信物 “那位影离先生说,事涉皇家,具体实在是不能多言。不过——”阿福学着当时影离的语气,拖长了语调,“你这样告诉单庄主,就说少庄主罪过虽大,却并非毫无转圜之地。只是要去求灵馨公主。” 单正一愣,却终究也想不明白单天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到了不能言说的地步,可偏偏还有转圜余地。 阿福如同鹦鹉学舌一般,继续道:“影离先生还说,三殿下感念天意山庄为所做的一切,所以暗桩的事情,他会尽量摆平,尽量不牵连到庄主和夫人。” 单正又是皱眉:明面上这话是一切为天意山庄着想,实际上不外是看中了那暗桩势力想要接手,或者是以此来让天意山庄从为皇帝效力改为为三皇子效力罢了。 只是这其中的利弊权衡,却是要单正与影离甚至那位三皇子交锋过才能知道。毕竟,天意山庄实质上从未在三皇子的回归上面出过力,是皇帝突然就提了出来,然后单正只是一切照办而已,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恩情可言? 不过提到灵馨公主,却是让他不由皱眉,他阅人无数,对于一个小女子的小心思,就算是猜不透,但是有些事情却还是不会看错的。 只坐着干想从来都不是单正的风格,既然京城的暗桩已经无法动用,那么他只有亲赴京城,去真正的了解情况才能再做决定。 毕竟,阿福只是一个庄丁,就算是经历了,也只是了解一些皮毛而已,里面的事情是看不透的。 阿福讲完所知道的一切,便被单钰吩咐人搀扶着退出了房间。她关起房门,看了看雪儿,又看了看单正夫妇,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如同黑色的珍珠在日光下散发出的光彩一般。 “爹,娘,你们看看这个。” 就在单钰刚刚将那颗魔妃之泪从贴身的位置取出来,单正夫妇一脸诧异,还没有来的及询问的时候,门口就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单钰皱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外面的人语带惊慌:“庄主,夫人,有人来了!” 单正此刻已经是心烦意乱,林若婵的脸色也是十分苍白,单钰托住那颗魔妃之泪,正要向单正夫妇陈述她与三皇子轩辕昰之间的关系,被人骤然打断,心中十分不满,脸是不悦之色更浓:“如果什么事都要庄主亲自出面,还要你们这些人做什么?” 雪儿一直静静地听着,心中疑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灵馨对于单天鹰的心意,明眼人几乎都能看得出来。想当初还在天意山庄的时候,灵馨无意脱口而出的那个“单”字,其实都足以说明一切。 可让雪儿不明白的是,若是灵馨真的对单天鹰一心爱慕,为何又会任由对方身陷囹圄而坐视不理,反而是轩辕昰派遣影离出面替换出阿福,给天意山庄传递消息? 若是说灵馨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公主,没有什么地位全力,对此束手无策,那么影离最后为何又要说此事要去求灵馨公主?若是灵馨没有那个能力,就是去求,有能有什么用? 然而毕竟事关天意山庄,不论是单正夫妇还是单钰,都比自己与单天鹰的关系要亲密许多,自然也就轮不到她来开口。所以雪儿也只是在心中疑惑思索,却一直选择了默默地陪在林若婵身边,好像一个贴心的丫鬟一般。 只是,当门外的人惊慌失措的说出那句“有人来了”的时候,雪儿心却是蓦然一沉,于是在单钰语带不满地说出那句话后,她也不禁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若只是一个普通访客,那些庄丁打发掉也就是了,若是贵客,自然是前来请示单正,或者有名贴的递上名贴,然后由单正决定到底是见或者或者不见,又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而不是直接慌慌张张地来这么一句。 果然,就在单钰话音刚落,单正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门外就是一阵纷乱多久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听有人高声道:“单庄主别来无恙?” 单正和林若婵几乎同时变了脸色,于是再也顾不得去询问单钰手中的魔妃之泪的来由,两个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身形一动就朝着房门冲了过去。 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单正夫妇出现在门口,却是连依旧停留在花厅内还没有来得及出来的单钰和雪儿,同时都变了脸色。 这个时候,如果来江湖豪侠,或者是江洋大盗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前者是出自对于天意山庄的仰慕,后者前来挑衅寻仇,都属于正常的事情。 可来的这些人,却是个个服色鲜明,似曾相识! 尤其是为首的两个人,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杨进跟随皇帝在天意山庄的隐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单正怎么能不熟悉?而影离虽然是随同轩辕昰出现的较晚,却也同样令人难忘! 这样两个人,在单天鹰出事之后不久骤然出现,若是说纯粹是来拜访故人,怕是鬼都不会相信。 杨进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单正夫妇的身上,板着一张脸,声音也同样死板:“单庄主,单夫人,久违了。” 而一旁的影离,目光却是越过单正夫妇,直接落在了房间内的单钰的掌心,那里,那颗蓝色的魔妃之泪,在因为房门大开而突然射进去的下午的阳光下,正散发出盈盈的光彩来。 影离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然后便将目光落在了花厅最里面的雪儿身上。 他感觉,那个女子似乎清减了不少,就算着了比夏装稍微严实一些的秋装,也难掩那种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倔强的单薄。 这让影离的心中一动,一时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怜惜之意,随即有轻轻摇头,赶紧将这种念头从心底抹去。 这个少女,绝对绝对,不是他可以肖想的,哪怕只是突如其来的一丝怜惜之意。 于是影离收回了目光,也看向单正夫妇,然后不出所料地从单正夫妇的眼中,看到了对于自己的一丝感激之色。 他也学着杨进一边,声音刻板:“单庄主,单夫人,别来无恙?” 单正心中雪亮,于是也就如同方才回答杨进一般,再次拱手道:“多谢影先生挂念,单正一切安好,就是不知何时竟然劳动二位大驾光临?若是有事吩咐,只消让手下的弟兄们前来吩咐一声便可,单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雪儿在房间内听得牙酸,这种冠冕堂皇之词,在她听来分外无聊,于是也就懒得在听下去。 不过同时她也明白了影离没有护送阿福,或者是亲自起来送信的原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否则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是影离和杨进两个人了。 雪儿的目光越过单正夫妇,再越过杨进影离,落在了跟随二人前来的那一排服饰鲜明的人身上,大约这就是方才那个阿福口中的“官兵”了吧? 黑色的皮甲,泛着幽深黯淡的光,如同暗夜一般幽冷深沉,却又偏偏在手腕和肩膀出,镶着一圈鲜艳的红,好像刚刚流出来的鲜血一般刺眼。 阿福形容不出来,也没有那么多的见识,可是单正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便是传说中只听从皇帝一人命令,为皇帝处理一些不方便由皇宫禁卫处理的事情的暗血卫。 而阿福之所以说看着眼熟,那是因为之前皇帝来的时候,所带的那些侍卫的服饰,和这些暗血卫有些类似。同样都是黑色的服饰,只不过不是皮甲,只是普通布料,也同样在手腕肩膀处镶了一圈红,只是红的不那么鲜艳。再有一点就是腰间的带着,随同皇帝而来的那些侍卫,以腰带区别地位,分别是褐色,红色和紫色,而这些暗血卫的腰带,却一律都是黑色。 而之所会暗血卫的服饰会与那些侍卫如此相似,主要是为了方便隐藏身份,若非单正替皇帝处理江湖事务的身份,怕是也会将这些暗血卫当做当日跟随皇帝前来的那种普通的幽夜卫。 这一次单正和林若婵的脸色,却是结结实实地变了,也不知道单天鹰到底在京城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皇帝连暗血卫都出动! “赴汤蹈火那倒不必,不过赴京却是在所难免的了。”杨进道,“单庄主,这么多人前来相邀,想必单庄主不会不识趣,不给面子吧?” 他们这里说话的工夫,雪儿却是已经走到了单钰身边,同单钰一起,手挽着手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一直在单正夫妇的身后停下。 杨进话中威胁的意味如此明显,只要稍微有点心就能听得出来。单正夫妇还能够沉得住气,然而单钰却是咬了咬嘴唇,就要将轩辕昰的那颗魔妃之泪亮出去! 雪儿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同时轻轻摇头:“阿钰,不要!” 单钰面现不虞之色,压低了声音怒道:“不要拦我,这是三殿下的信物,杨进肯定会认识。” 雪儿继续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她总不能将轩辕昰与杨进之间的小过节在这个时候讲出来吧?所以也只能继续拉住单钰,不让她将那魔妃之泪亮出来。 单钰挣了两下没有挣开,终于忍不住发作:“雪儿,我知道三殿下对你也很好,这可魔妃之泪也曾送给你过,不过如今他却是送给了我,我自然有权决定如何利用!” 雪儿没有想到单钰最后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不由一愣,于是抓住单钰手臂的手就不禁一松…… 第一百零八章 惊马 浅蓝色的魔妃之泪,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干净清澈地让人心碎,就这么被单钰捏在白皙纤细的手指间,越过单正夫妇,举到了杨进的面前。 杨进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单大小姐这是何意?” 单钰冷着脸,道:“这颗魔妃之泪,难道杨总管不认识?” 单正和林若婵也都没有料到单钰竟然会有此举动,一时也愣住了,此刻回过神来。单钰不曾留意过的杨进的古怪神色却是瞬间浮现在了单正的脑海中。 这颗魔妃之泪是轩辕昰的信物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来得及询问单钰在会出现在她手中的原因。可单正同时还记得,当初影离被单天鹰从去玉城的半路上救回来时候的狼狈! 虽然那个时候送杨进回来的两个庄丁也被下了禁口令,单天鹰也不说,但是却不代表单正不知道。只是,这样的事情,总是不好向外宣扬的,所以就连单钰和林若婵也是不知。 杨进与轩辕昰之间的过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碍于轩辕昰的身份,杨进最后也选择了沉默,可那却是不得不忍。 他对于轩辕昰不得不忍,但是对于轩辕昰身边的人,却未必就肯忍! 杨进的表情变化一丝不差地落在单正的眼里,让单正的心蓦然一沉。果然下一刻就听杨进冷笑一声道:“自然是认得,不但认得,还印象深刻!” 他的目光有些阴冷,让人想到伺机而动的毒蛇,看得单钰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就连捏着魔妃之泪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而单正夫妇在听完杨进这句话之后,原本难看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心中对于雪儿的愧疚,也更增加了一分。 毕竟当初在杨进冤枉雪儿窃取魔妃之泪的问题上,单正一直都保持了缄默,而林若婵虽然一开始想要护着雪儿,然而最终在单正的解释下也退缩了。 杨进只留给单钰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目光就落在了单钰身边雪儿的身上:“尤其是沈姑娘,想必印象更加深刻。沈姑娘,你说呢?” 雪儿自然明白杨进所指为何,心中也明白杨进必然是对于当初轩辕昰的羞辱耿耿于怀,心中替单钰担忧的同时,面色却是不变:“这件事情,杨总管心知肚明,此刻提起,是想要还雪儿一个公道,让真相大白天下么?” “还是,”雪儿顿了一顿,面色微微一冷,盯着杨进的眼睛,一字字道,“杨总管觉得,教训还不够?” 杨进的脸色一变再变,正想要开口,一旁的影离却突然开口了:“杨总管,还是正事要紧,这些口舌之争,还是暂且放一放吧。万一耽误了正事,那就不好了。不过——” 影离面上含了一丝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这魔妃之泪是三殿下随身之物,现在的京城之中,可以说是人人皆知。就算此刻出现在单钰姑娘手中,也未必就不是三殿下所赠。在未曾得到三殿下的明确回答之前,还是要慎重一些的好。杨总管,你说呢?” 杨进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这一次最后却是深深地看了单钰一眼,直到单钰心虚地垂下头去,才再次开口:“既然如此,那三殿下的面子,总归是要给的。” 他不再看单钰,转而看向单正夫妇:“单天鹰御前失礼,现在被皇上暂时囚禁。单庄主,单夫人,本来整个天意山庄都要受到牵连。只是皇上顾念天意山庄之前的功劳,所以只命杨某将单庄主与单夫人二位带到京城,其余暂且不问。” 单正心中疑惑,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影离,却见对方正对着自己轻轻颔首。 虽然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单正却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就是之前阿福转述的那番话,的确是出自对方之口。 换言之,这件事情也并非一个御前失礼那么简单,到了京城找到灵馨公主也说不定真的有转圜的余地。 单钰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待杨进说完,再次开口:“天意山庄需要家父或者家母其中一人坐镇,若改由单钰代替母亲前往如何?” 杨进再次深深的看了单钰一眼,眼前女子的那点儿小心思,在他眼中却是昭然若揭:无非就是凭借者手中那颗魔妃之泪,想要京城中去寻求那位新晋的三皇子轩辕昰的帮助而已。 单天鹰当时所犯之事,杨进其实心中也算有数,所有的一切的确取决于灵馨公主的态度,所以事情还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既然如此,说不定事情到了最后还真会有转机,他又何必枉做小人? 所以只是略一沉吟,杨进居然点了点头,倒是让单正夫妇有些意想不到,相互对视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 杨进此举,自然有他的用意,却不想身边的影离竟然再一次开口:“杨兄,此事你知我知,天意山庄其实也算无辜,不若卖他们一个人情,让他们派人去求一求灵馨公主如何?” 单正夫妇已经禁不住露出感激之色,如今看杨进所带来的暗血卫,至少不下二十个,虽然若是清整个天意山庄之力,未必就不能对付。然而那样的下场必然是鱼死网破,却也并非单正所想,除非是事情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何况之前影离已经让阿福转达了口信说,此事尚有转圜余地,那么怎么也要先去京城一趟,找到这丝余地再说。 单正远比单钰要看的更清楚,也更能看得明白轩辕昰真正的态度,而此刻影离又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再想到雪儿与灵馨公主交好,单正瞬间就明白了影离的意思,那是要让雪儿一同赴京。 再看影离,说完这句话之后,目光竟然悠然的转向了天边的流云,似乎在欣赏着天边的云卷云舒一般。 单正心思电转,一转头望向身后的雪儿,道:“雪儿,你与灵馨公主交好多年。此次天意山庄有了难处,不知你可愿跟随单正一同前往京城?” 他没有自称“伯父”,反而用了本名,更加显得情真意切,让人不好拒绝。 雪儿总觉得从阿福被影离李代桃僵地逃出来,然后急匆匆地赶回天意山庄报信,而杨进和影离几乎又是后脚就到,这其中有说不出的古怪。 知道方才影离那句话,就更是别有深意,其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让自己随同单正一同进京。 可是,影离背后的轩辕昰手腕能力怎么看也要比一个灵馨公主强太多,他若真的有心维护天意山庄,有何必非得口口声声让他们去求灵馨公主? 雪儿想不通,当然此刻也没有时间再想,自始至终影离都没有对她多说过什么,而对于单正这样的请求,她却还有真的无法拒绝。 所以,最后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那些暗血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血腥肃杀之气,让人只一眼就望而生畏,虽然从未与之交手过,然而传言却是不少,一个个不能说是杀人如麻,但是却没有一个是双手不沾血的,所学更是杀人的招式。 若是皇帝费尽心力也只培养了五百余人,怕是根本就轮不到天意山庄出面未皇帝处理江湖中的一些事务。 所以,在明知道还有转圜余地的情况下,单正是说什么也不愿同对方正面起冲突的。 于是,在安抚下杨进极其带来的暗血卫之后,单正便开始安排山庄之内的事务,将一切暂时都交代给林若婵。 单正虽然是一庄之主,但是许多事情还是难免要东奔西走,所以山庄之内的事物也只能交代给林若婵。只是在单天骄与单天鹰兄弟逐渐长大之后,才开始逐渐转交给兄弟二人,林若婵才得以清闲下来。 然而此刻,单天骄身殒圣女岛,单天鹰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林若婵这个庄主夫人也少不得要亲自上阵,在单正离开的时候,暂时处理山庄之内的事物。 日常琐事自然好说,一般由管家处理便可,可是一旦涉及到江湖中的恩怨纠纷,却也只能是单正夫妇出面,所以必要的交代还是有的。 从阿福回来报信开始,到单正准备跟随杨进极其手下的暗血卫赴京,林若婵的脸色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血色,苍白无比,单薄的身子也是摇摇欲坠。让雪儿有种她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走的感觉。 单正的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只是作为一庄之主,一家之主,不论哪一个身份,现在都不允许他倒下,所以现在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强打着精神。 杨进似乎十分心急,所以单正安排好一切之后,根本就不管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直接就要求单正等三人开始赶路! 此刻已经是人在矮檐下,单正实在也不想因为这种细枝末节同杨进再起什么冲突,于是也就接过了林若婵简单收拾的行装,随着杨进,影离和暗血卫,一同离开天意山庄。 只是这一次,却是苦了雪儿! 在杨进及暗血卫的眼中,这三个都已经算是戴罪之身,态度自然不会多么好,至于马车也就别想了,能允许他们骑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是雪儿从未学过骑马,又没有内力,只有这一个多月内单正夫妇所传授的一些功法招式,还是绝对正宗的花拳绣腿。 此刻又是急着赶路的时候,单正准备的又都是高头大马,神骏非常,雪儿抓着马缰绳,半天都没有爬上去! 杨进一脸不耐:“沈姑娘,时间紧迫,若是实在不能,不去也不会有人逼你!” 雪儿一愣,心中暗道这杨进阴险,自己都答应单正,怎么可能不去?杨进这话分明就是要逼自己! 这样一想,心一横,抓住缰绳的双手一用力,身子一翻,竟然真的就翻身上了马! 然而那马儿看似训练有素,却根本不听自己使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直接扬起四蹄,朝前就跑! 第一百零九章 难道你知道?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已经端坐在马上的暗血卫中,竟然有一骑飞奔而出,在所有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策马狂奔,直朝着雪儿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随后追过去的便是影离,单正虽然也担心无比,然而因为此刻已经算是戴罪之身,也不愿与杨进再起冲突,因为在看到影离追过去之后,也就松了口气。 杨进面色一冷,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那个擅自行动的暗血卫的背影上,随后深深地看了影离一眼,然后高喝一声:“出发!” 暗血卫整齐划一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随即二人并辔,排成了长长一列,同时将单正与单钰父女两个夹在中间的位置,开始策马前行,之中天意山庄的大门口,留下了一路飞尘给站在门口相送的林若婵以及身后的庄丁等人。 林若婵在山庄内如何挂心暂且不说,只说雪儿好容易翻身上了马,却发现那马儿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心中一阵慌乱,身子随即就朝后仰去! 好在她反应迅速,又仗着曾经练习过舞蹈,身子轻盈柔韧,近来又跟着单正夫妇学了些武功招数,腰间骤然发力,这才免了从马背上直接翻下来的命运! 雪儿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全都是凭借着本能在行动,身子一直,随后就朝前一趴,双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住什么,然后就搂住了毛茸茸的马脖子! 她从来都不曾碰过马儿,更不要说骑马,自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让马儿前进或者停下来。方才不过是被杨进一激,一时头脑发热,现在却是连后悔的工夫都没有。 耳畔风声呼啸,刮得脸颊生疼,身子底下更是颠簸的厉害,根本就不受控制。 什么两侧风景倒退,统统没有,雪儿的眼中只有马脖子上的鬃毛,扫到脸上的还好,只是痒痒的,却腾不出手来去挠。扫到眼睛中的却痛痒交加,难受得厉害! 她想要闭上眼睛,可却又实在不敢,至于双手更是死死搂住马脖子,根本就不敢移动分毫。 雪儿不知道这马什么时候会停下,也不知道它会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或者是会一直跑,跑到马儿脱力停下,或者自己手臂脱力从马背上摔下来,然后自己跌落尘埃,在不知名的地方,无人问津。 这一瞬间,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轩辕昰那张邪肆任性的脸来,他都将魔妃之泪给了单钰,想必应该不会再在意自己了吧,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竟然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然后直接摔死,等尸体发臭了再被人发现吧? 再或者摔不死,摔断胳膊或者腿,无人发现,等发现的时候断了的胳膊或者腿都已经腐烂,然后不得不截断,成为独臂或者独腿的人,再也不会有人要,然后孤独终老。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不是脑海中一片空白,或者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只是在想到轩辕昰,想到单钰粉红娇嫩掌心蓝莹莹的魔妃之泪的时候,心中竟然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就好像被那魔妃之泪感染了一般。 然后心思飘啊飘,最后竟飘到了一双眼睛上面。 到了现在她都不知道那眼睛的主人是什么模样,只有一双清澈的仿佛不谙世事,却又幽深地能够洞悉世事人心的眼睛刻在心头,却又是异常刻骨铭心一般。 恍惚间,眼睛的主人嘴唇翕动:“丫头,我来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了……” 然后便是浓重的悲伤与不舍,如同浓稠的雾气一般,将雪儿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再也感觉不到外界的一丝空气。 急促纷乱的马蹄声在耳畔响起,她也只以为是自己身下的这匹马儿,整个人还沉浸在这种莫名的悲伤泪意中,也就没有注意到由远及近追了上来,马上就要与她身下这匹马并辔的马儿和马上的骑士。 那人一袭黑甲仿佛融入了夜色当中,只有手腕处如同鲜血的红,在夜色中分外显眼,眼见得两匹马越来越近,他身子一歪,探出手臂就去抓雪儿手中的马缰绳! 然而雪儿身下那匹马却已经跑出了野性来,感觉到身畔有人接近,野性再次发作起来,四个马蹄一扬,竟然有生生地朝前窜出五六丈去! 马上骑士抓空,身子一晃,竟然险些摔下马去! 做时迟那时快,只在那人腰身一拧,双足一踢,便从马镫中脱离了出来,然后再用力一踏马背,整个人便已经凌空而起! 半空之中,他一个鹞子翻身,带起一片劲风,便朝着雪儿所在的马背直扑了过去! 雪儿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劲风袭来,随即就是一个坚硬冰冷的胸膛贴上了自己的后背,紧接着就是一双矫健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整个人牢牢环了起来! 她心中一阵愕然,本能地想要挣扎,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马背上,于是挣扎的动作又缓了一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耳畔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别动,放松!” 那声音低沉中略带着磁性,仿佛有些似曾相识。然而慌乱之间雪儿却又根本就像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虽然她觉得那声音与轩辕昰有些相似,然而想到他已经随同皇帝进了京城,早已经是身份高贵的三皇子,又怎么可能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正好能救下自己? 于是心中又是一阵恍惚黯然,又有些魂不守舍起来。就连背后那人是如何将马儿勒住,缓缓停下来的都没有留意。 马儿跑得累了,再加上身后那人刻意的控制,逐渐由狂奔变为了小跑,然后就缓缓的停了下来。 雪儿惊魂未定,这才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般。身后男子的双臂从她肋下穿过,一只手将她搂起,另一只手接过了她仍旧无意识地紧紧攥在手中的缰绳。 夏末初秋的天气还不是很凉,所以身上的衣物还只是薄薄的一层。隔着薄薄的衣料,雪儿就感觉到了对方身上凉而硬的皮甲。 那种皮甲今日下午时候她见到过,因此虽然不知道对方姓名,却是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 杨进所带来的侍卫中的一个,竟然追上来救了她! 一时间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自己竟然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侍卫给救了! “多谢!”雪儿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不管怎么样对方都是救了自己,这一声“谢”自己都是应该,也必须要说的。 身后一片沉默,雪儿愣了愣,偏过头去看对方,却只看到了一个毫无表情的侧脸。 雪儿不知道什么暗血卫,只是从对方身上的那种血腥肃杀之气感觉到了对方身份的非同寻常。对于对方的沉默,她也就不以为意地再次轻轻一笑:“可以放我下来了么?” 她挣扎,如果是轩辕昰以这样暧昧的姿势搂着她,她反而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可现在只是一个陌生男子…… 只是,她怎么就又有想起轩辕昰来?那个霸道,无赖的男人,都已经将魔妃之泪给了单钰,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她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 再说,她这无法解除毒素恢复正常的身子,就算是他真的对自己有心,自己又能给他什么?再加上单钰态度表象的那么明显,她有何必还要在其中破坏,成人之美不是更好么? 跟随杨进的队伍去京城,然后去求灵馨,最好能够如愿救下单天鹰来,了却单正夫妇的一桩心病,也算是报答他们这些时日以来对于自己的爱护教导了。 然后,或许她也该去一趟落霞山脉,去那里打听沈傲夫妇的消息。若是能够找到最好,若是找不到,那就让她孑然一身好了。 想到此处雪儿心中不禁有些悲凉,竟然有些怀念起圣女岛上被人排挤的日子来。至少,那个时候,还有许多与自己一样命运的女子与自己一起,还不觉得如何。可如今,放眼天下,怕是也只剩下自己这一个散功圣女了吧?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背后男子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连骑马都不会,皇帝要找的人又是你,你又何必勉强自己?” 夜色中,背后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分为幽冷,雪儿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满和嘲讽来。 可是,不要说父辈之间的关系,就算是为了回报这一段时日单正夫妇的照应,她也不应该坐视不理。 于是雪儿沉默,却不想背后那人又道:“那个单天鹰,真的对你如此重要么?” 雪儿不知道对方为何要揪住这个问题不放,不过看着对方救了自己的份上,还是耐心地回答了一句:“单天鹰对我,并不重要。只是,有些事情,我却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袖手旁观?”夜色那人脸上的所有表情都遮掩起来,雪儿只能从他的声音来判断他的情绪,却不想下一刻对方的声音竟然愤怒起来:“你知道单天鹰在京城里到底犯了什么事,就这样为他牺牲奔走?” 雪儿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难道你知道?” “我——” 那人几乎是脱口而出,却又在下一刻生生顿住,然后清咳了两声,声音也就紧跟着低沉了下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可能知道?” 雪儿心中古怪的感觉更加明显,正要继续开口,却听背后再一次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第一百一十章 古怪暗十八 雪儿正在愣神,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如此受到重视,一个陌生的侍卫赶来救自己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又来了一个! 后来的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于是逐渐放缓了速度,远远地叫道:“沈姑娘,你还好吧?” 是影离的声音,雪儿的身子再次一僵,就连心跳也突然加速:影离怎么会来救自己,是轩辕昰派他来的吗? 可是随即就又想到,这一次带人前来的分明是杨进和影离,事情根本就无法劳动轩辕昰的大驾。他根本就不在这里,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座下的马会突然狂奔,险些要了自己的命,还命令影离前来救自己? 怕只是影离念着原来的一点情分,这才赶来的吧?再或者,根本就是为了这个不服从命令,赶来救自己的侍卫而来? 正这样胡乱猜测这,影离已经催马来到了他们面前,看到二人共乘一骑的情形,影离楞了一下,目光越过雪儿落在那个黑甲侍卫身上。 雪儿只觉得影离的目光分外古怪,好像在打量自己背后那人一般,然而也只是她一个恍惚的时间,便听影离道:“暗十八,既然你愿意多管闲事,那么便由你一路上照应这位沈姑娘好了,不得有误!” 这个结果听的雪儿目瞪口呆,怎么影离竟然不是来斥责自己背后那个暗十八多管闲事的,竟然还让那个暗十八一路上照应自己? 随即却又想,莫不是因为轩辕昰将魔妃之泪给了单钰,所以影离也跟着疏远了自己,但是又不想自己太多难堪,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 然而影离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次调头离去,而那个暗十八也紧接着调转马头,跟在了影离的后方,根本就无视自己方才那句“放我下来”的话。 雪儿当然也曾经小声地抗议过,但却是换来对方一句:“下来?难道你想要步行前往京城?” 然后雪儿就缩着脖子,没话说了。 至于骑马,她还是真的不敢了。就算日后迫不得已真的要学,那也得找到一匹无比温顺的马,然后生命安全有了保障再说。 就这样雪儿与那个暗十八共乘一骑回到了队伍当中,因为暗十八得到了影离的准许,所以独自带着雪儿,吊在队伍的最后方策马前行。 杨进似乎回京心切,所以不但夜间要赶路,白天更是不肯停,一路纵马狂奔过去就是一路烟尘。 本连,对于孤男寡女共乘一骑的事情,雪儿从心底里是有些抵触的,所以在随着暗十八回到队伍当中,她还想着要去找单钰,结果却是十分悲催的发现,单钰也不过是刚刚学会骑马,能够勉强跟上杨进的队伍已经很不错了,根本就没有余力带着她! 其实想想也情有可原,毕竟单钰可以说是和她一同回到天意山庄的,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学会骑马已属不易,又哪里还能够带着她前行? 在上了单钰的马,发生了一次单钰无法掌控的事件之后,杨进彻底恼火了:“沈姑娘,京城你愿意去就不,不愿意去就留下,皇上要的人里面没有你。杨某肯让你同行已经是格外照拂,希望你不要再多生事端!” 然后影离趁机高声叫道:“暗十八,将人照顾好!” 于是暗十八默默上前,朝着站在地上,垂着头挨杨进训斥的雪儿伸出手去。 雪儿无奈,朝着暗十八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再将自己的手递给对方,然后任由暗十八将自己拉到马上,带着自己前行。 暗十八救她的时候是晚上,之后又一直都在她的背后,所以雪儿根本就没有看清过这个人的长相,只是模糊地看到一张呆板的侧脸。 如今被他伸手拉住,雪儿抬头一看,却依旧只看到了一张平淡无奇,面无表情的脸。如果不是那一身血腥肃杀之气,怕是丢进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同时,让雪儿气馁的是,对于她的这一番折腾,暗十八虽然没有说什么,也肯继续带着她一同上路,却从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来,让雪儿大为泄气。 可都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人家肯继续“收留”她就不错了,她还能说什么,难道还真的要非常有骨气地自己步行到京城去? 且不要说自己认不认识路,就是自己这体力,这速度,从天意山庄到玉城都能走一个下午,何况是走到京城那么遥不可及的地方? 于是又忍不住想起轩辕昰背着自己的情形,想起他宽阔温暖的后背来,雪儿的嘴角不自觉地就噙了一丝微笑出来。 却不想一直沉默的暗十八突然沉声道:“你在笑什么?” 雪儿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收敛起笑容来:“没什么!” 暗十八也就不再追问,双臂已经从她腋下穿过,沉默地驾驭着马儿前行,胸前冰凉的皮甲贴着雪儿的后背,硌得雪儿后背都有些疼。 然而也只能忍着,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那个女人讨厌你?” 他们所乘的这匹马依旧落在其他人的后面,暗十八这一次也不紧跟着前面的队伍,只是不疾不徐地坠着,马儿奔跑间平稳了不少,让雪儿的周身不禁有些放松,然后就听到了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句。 雪儿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暗十八口中的“那个女人”就是单钰,因为整个队伍当中,除了她,就只有单钰一个女子了。 她不解地扭头去看背后的暗十八,却听对方又道:“方才你想要与那个女人共乘一骑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她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不悦来。之后在你上马的时候,从我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的手中银光一闪,似乎把什么东西刺到了马臀上,然后……” “不可能!” 虽然明知道暗十八没有对她撒谎的必要,但是雪儿却依旧不愿相信单钰对自己竟然会存了如此心思。 她在自己上马的时候做手脚,无非就是不想与自己共乘一骑,可不和自己共乘一骑,对于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雪儿实在是不愿写相信,于是急急打断了暗十八的话,咬牙嘴硬:“现在的阳光这么刺眼,肯定是你看错了!” 她扭头,目视前方,又补充了一句:“一定是!” 暗十八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不会看错,也没有必要胡说!” 雪儿的心却因为这句话开始有些纷乱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最后只是冷声冷气地道:“可能是阿钰真的不习惯同别人过于亲密,又不好拒绝我吧!也没什么的。” “呵……”暗十八冷笑,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何必自欺欺人,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自己不肯相信罢了。” 雪儿一呆:“我心里明白什么?” 暗十八道:“整个队伍当中,只有你一个人不会骑马,却又只有你和单钰同为女子,若是由她带着你,自然要比我这个陌生男子带着好听许多,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我——” 雪儿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突然发现自己心里其实还真是这么想的,一时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对方,于是只得抿起了嘴唇,目视前方,做出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暗十八却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却依旧低沉:“看来,那个单钰是一心想要败坏你的名声啊,你到底怎么得罪她了?还是她真的不希望你去求人救她的哥哥?” “……” 雪儿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无力感,因为她发现暗十八的话虽然浅薄,却字字如针,直刺人心,根本就让她无法反驳! 她不愿相信单钰对于自己竟然存了如此恶毒的心思,且不要说自己这一次跟随他们一同前往京城是为了求灵馨救单天鹰,就算不是,自己好像也从来都不曾妨碍到单钰,她怎么就非要抹黑自己的名声? 和陌生男子共乘一骑,难免会有肌肤之亲,然后……大约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是个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女子吧? 单钰的目的,会是这个吗? 雪儿突然就觉得有一股寒意字心底泛起,瞬间弥漫全身,让她的指尖都跟着冷透僵硬,动弹不得。甚至,她突然觉得,自己后背上暗十八的皮甲都比自己的心底温暖。 暗十八见她不语,也不再多说什么,一夹马腹,双手一抖缰绳,那马儿就立刻由碎步跑进变作疾驰,四只马蹄敲的地面“得得”直响,直朝着前方的队伍追了过去! 雪儿猝不及防,身子朝后一仰,整个人便靠近了暗十八的怀里! 暗十八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就用一只手臂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同时低低在她耳畔道:“小心!” 男子灼热的气息瞬间席卷而来,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让雪儿身体骤然紧绷的时候,却又不禁泛起一丝疑惑来,于是也就暂时忘记了单钰的事情。 因为一天中绝大部分都是在马背上度过,所以雪儿基本上很少直视暗十八的脸。再加上孤男寡女的尴尬,更是让她连回头都不愿意多回,生怕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除了上马的时候,她会不经意地看暗十八一眼,平日里她看都不会看这个人。而对方的话又似乎分外少,除了必要的一些对话,基本上就同哑巴差不多。 所以雪儿与其共乘一骑四五日,竟然一直印象都不深刻。不深刻也就算了,竟然还总有种莫名的的熟悉感。 可是,来不及等她想明白到底哪里熟悉,京城的城门就遥遥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雪儿不见了 从天意山庄到京城,他们几乎是日夜兼程,毫不停歇,而所选坐骑又无一不是良驹,速度自然飞快,所以这一次他们连五天的时间都没有到,就遥遥看到了京城的城门。 确切地说,是四天五夜,雪儿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颠得要散架,就算身后那个人不是暗十八,而是轩辕昰或者单钰,她也是一刻都不想在马背上多待的。 因为是急着赶路,而暗十八又一直在雪儿的背后,又因为是与陌生男子同乘一骑,雪儿心中难免羞涩紧张,基本连回都得次数都有限。所以这五天下来,雪儿对于身后的暗十八,印象可以说是非常的模糊。 她只知道对方是一个男人,身材瘦高,与轩辕昰有些相仿,一身的血腥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挨着他就好像挨着一座冰山似的。 除此之外,对于这个暗十八,她还真没有太深的印象。 而且除了那次因为单钰二人之间交谈过几句之外,暗十八基本上一路都是保持着沉默的。 他不开口,雪儿自然也乐得耳根清净,也省得因为扭头说话,发生不必要的肢体接触而尴尬。 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骑马的,坐轿的,赶车的,挑担的,形色不一络绎不绝,看得雪儿眼花缭乱。 暗十八似乎知道她的新奇,于是勒住了缰绳,放慢了马速,任由她东瞅西瞧,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闪闪发光,满满的好奇藏都藏不住。 这样的雪儿无疑是带了一丝孩子气的,娇憨天真中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可爱,让人的心忍不住都要柔软下来。 雪儿看着路边的风景,暗十八就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和柔美的侧脸,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嘴角,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看着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在午后柔和的阳光下,一片晶莹剔透。 那样的柔媚让人心怜心动,如同春日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静静的泛着涟漪,一圈又一圈,在心中荡漾开来。 “暗十八!” 马蹄声伴着怒吼传来,这一次前来却是杨进,他一脸的不耐烦,“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别忘了你的职责身份,还要回去复命的!” 训斥完暗十八之后,他才转头望向雪儿:“沈姑娘,杨某身负圣命,将你带进京城已经是看了昔日的情分,如今马上就要进京,杨某也要去向皇上复命,怕是不能再继续照应姑娘了!” 雪儿盯着一脸严肃的杨进看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要在进城之前将自己抛下,然后任凭自己自生自灭了? 换言之,也就是说,她要去见灵馨得自己想办法,杨进绝对不会去替她引荐,甚至不会向她行任何方便!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诚如杨进所言,他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交情的。 何况已经看到了城门,她也无非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雪儿这样想着,却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暗十八眼中隐隐的不满之色,也就没有注意到他与杨进之间的目光交流。 但雪儿看不见的地方,暗十八狠狠地瞪了杨进一眼,杨进摊了摊手,目光中露出一丝无奈之色。然而无奈过后,态度却是依旧坚持。 “别忘了你的身份!”杨进再一次强调,同时回头远远的扫了一眼城门。 暗十八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后就泄了气。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转身走到雪儿身边伸出手来:“下来吧!” 雪儿自然不会让对方为难,默默地弯下腰,将自己的手递到了对方手中。 然而,还没有等她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暗十八的双手已经用力一扯! 雪儿猝不及防,一下就被他拉得身子一歪,直接就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她心中一惊,这要少摔到地上,肯定是脸先着地,那后果简直都不用想。可同时,心中却又有些纳闷,自己与这个暗十八虽说是素不相识,可同样也是无冤无仇的,他犯得上这样害自己吗? 然而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只能眼看着地面迅速离与自己无限接近起来! 因为最后雪儿贪看路边风景的缘故,暗十八走得很慢,与前面的队伍已经拉开了不小的距离,根本就没有人来得及救她。而路过的人,单单暗十八那一身皮甲就足以让他们望而却步,哪里还敢多管闲事? 就在雪儿觉得有些绝望的时候,她忽然就发觉自己用经跌入了一个微凉却又微硬的怀抱里! 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天旋地转一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对方怀里。 不过她随即就反应过来,暗十八根本就不准备接自己下马,他是准备直接将自己抱下来! 一瞬间雪儿的面色就冷了下来,她身子一扭,手肘屈起来就朝着对方的胸膛用力撞了过去! 可惜她对上的是皇帝的暗血卫,对方身上还穿了一层皮甲,就她那力道,基本上和挠痒痒没有区别! 感应到怀中女子的动作,暗十八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来! 可惜那笑容在他的脸上异常怪异,就好像被人用手生生地扯出来一般,分外古板呆滞。 “放手!” 雪儿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丝嗔怒之色,她知道自己那一撞根本没有什么力道,也知道根本无法推开对方,她只是纯粹的想要警示对方一下而已。 可结果却没有想到,对方不但没有松开自己,反而用力地抱了自己一下! 这让雪儿的心中更是惊怒交加,然而她用手肘大力去撞对方都毫无结果,双手去推的结果基本上也所就可以预料。 她的身子再次一扭,双手大力去推对方,却不知怎的恰好碰到了暗十八的双手手背! 触手微凉,却是那皮甲,竟然护住了半个手背,只有手指和半个手背暴露在外。雪儿几乎是想都不想,屈起手指,朝着那暴露在外的手背就狠狠挠了下去! 论力气没有这个人大,论指甲锋利她还未必输! 然后她便感觉到了暗十八抱住自己的两条手臂一哆嗦,随后便听到了对方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嘶——” 再然后,雪儿就感觉到了牢牢禁锢着自己的手臂瞬间一松,她趁机用力一挣,便从对方的怀中挣扎了出来:“多谢阁下一路护送,方才就算是雪儿的谢礼啦!” 说话的时候,雪儿的身子轻盈地一转,便与暗十八拉开了距离。 反正她也不会骑马,而京城的城门又已经出现在了视线当中,她干脆朝着杨进拱一拱手,转身就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只留给暗十八一个背影,连头都不带回的。 暗十八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就看到了三道正在渗血的抓痕,皮肉还在微微地翻卷着,钻心的疼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再次吸了一口冷气。 “雪——” 暗十八看着那个纤柔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在杨进的目光下,又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 “别忘了你的身份。”杨进再次上前,压低了声音,朝着暗十八又说了一次。 暗十八的脸上依旧僵硬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同时冷冷道:“知道了,不用你提醒!” 说完这话就不再理会杨进,直接将目光转到了前方人流当中的那一抹纤弱的白色人影上面,目光中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担忧和不舍。 这个时候,影离也丢下前面的队伍赶了过来,同样低声道:“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若是耽误的久了,怕是会让雪儿姑娘起疑心的。” 暗十八皱了皱眉,这才翻身上马,随同杨进影离一同前行,越过雪儿,与前面的队伍会和。 却不想刚刚与前面的暗血卫会和,就见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单钰迎了上来,在马上朝着影离和杨进一抱拳:“影离先生,单钰有个不情之请。” 影离看杨进一眼,淡淡道:“此次行动,由杨总管全权负责。” 说完这话,转身就想要离去,却不想单钰竟然拍马追了上来:“影离先生且慢!” 影离勒住马头,转身看向单钰,面色平静无波:“不知单钰姑娘,还有什么事情?” 单钰再次控制马儿前行,几乎与影离并辔,用低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单钰知道,影离先生一向跟随在三殿下身边,还请先生代为转达单钰对于三殿下暗中出手相助的谢意。” 影离若有所思的看了对方一眼,却见对方眉目温和,正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来:“举手之劳,单钰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单钰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只是不知三殿下先在人在何处,单钰何时方便求见?” 影离的眉头微微皱起:“三殿下回归不久,事务繁杂,怕是暂时无暇见姑娘,恕影离无可奉告。” 单钰楞了一下,再一次将那颗魔妃之泪拿了出来,有些不死心地问道:“若是凭这个呢?” 这一次轮到影离发愣了,他皱起眉头,沉吟半晌才道:“如果单钰姑娘信得过影离,可否让影离带着这颗魔妃之泪。等呈交给三殿下之后再行恢复姑娘?” 单钰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将那颗魔妃之泪再次双手奉上,同时道:“既如此,那就有劳影离先生了。” 说完这话,她再次抱拳施礼,这才拨转马头,跟到单正的身后去了。 一行人这才继续前行在,虽然到了门口不必如同普通百姓那般排队,但是下马却还是必要的,之后才得以随同人流一同进入了京城的城门。 因此马上要进入京城,所以他们一行人倒也没有再策马狂奔,所以同那些进入京城的普通人,速度也差不多。 可是暗十八一路回头,却发现只是他策马前行,然后单钰同影离交谈的工夫,官道上就再也看不到雪儿身影! 第一百一十二章 品香会 雪儿心里知道,自己那一下怕是挠的暗十八不轻,为了避免对方抓狂来报复自己,她果断地选择了转身就跑! 虽然明知道自就算对方不骑马,自己怕是也跑不过对方,可雪儿总觉得只要自己混入了官道上的人流中,暗十八一时半刻怕是也拿自己无可奈何。 本来她是应该再去向影离和单正单钰辞行一下的,但是她却始终没有那个心情。杨进好说,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而影离,因为轩辕昰的关系,她也不愿意多接触。而暗十八,如果不是最后下马时候那一抱,和她那一抓,或者她还会心存感激,可是现在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本来她为救单天鹰而来,就算不想理会这些人,也是应该向单正父女告辞一下的。然而却又因为暗十八那一番话,心中对于单钰多了猜疑,于是连带着也就不想再看到单正。 再说她突然改为步行,离队伍又有一段距离,难道还要她凭着两条腿去追四条腿的马? 所以雪儿干脆就能省则省,两步就跑到了官道上。 然而像她这样一个女子孤身赶路,既不乘坐马车,也不骑马骑驴,更没有轿子代步,就是想不引起行人的注意都难! 因为想要避开暗十八,所以她本能地沿着官道的另一侧前行,只是也没有走多久,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来:“姑娘,姑娘!” 雪儿从离开圣女岛就到了天意山庄,在单天鹰出事之后,这才随着杨进单正影离等人来到了京城,可以说是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所以对于那呼唤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继续低头朝前走,却听那呼唤更加辘辘的车轮声响,紧接着便有一辆暗紫色绸布的马车从后面追了上来! 一个十三四岁,清秀白皙的少女掀开半边车厢前布帘,探出头来,继续朝着雪儿道:“姑娘,那位穿白色衣服走路的姑娘!” 雪儿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同自己说话,又见对方年岁似乎比自己还小,一脸稚气未脱,也不像有什么心机的模样,于是也是转过身来,正对着那马车。 那马车也顺势停在了她身边,恰好将她整个人都遮挡了起来,根本就看不到道路另一侧的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之后雪儿上了玖华樱的马车,却没有被暗十八发现的原因,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让人什么都说不出来。 “姑娘是在叫我吗?”雪儿转身,面对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马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后又疑惑地问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那清秀少女摇了摇头,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道:“不认识呀,不过我家小姐一向心善,看姑娘你一个人孤身赶路,让我问问姑娘这是要去哪里?顺便搭载一程……” 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虽然说是天子脚下,但人一多,难免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万一遇到歹人就不好了。” 看这意思自己竟是遇到好人了? 雪儿看了看那个清秀少女,又听她一口一个“我家小姐”,于是也就顺着她掀开的车帘朝里看不,果然看到一个少女端坐其中。 因为车厢里光线比外面稍暗,雪儿也看不太分明,只能感觉那少女的肤色十分白皙,犹如一轮夜空中的月华皎皎。似乎是感觉到了雪儿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朝着雪儿微微一笑,下一刻竟是亲自开口了:“还请姑娘恕华樱冒昧。华樱看姑娘一人赶路辛苦,所以才让小洛冒昧相邀,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那声音清澈,如同空谷回音,又好像涓滴清泉,清凉中带着甜润,直沁人心脾,好感顿生。 雪儿对那车中女子也是心生好感,于是防备之心也就减弱了不少,正要开口答话,却听那小洛又道:“姑娘放心,我家小姐并无恶意,只是一路旅途寂寞,想要找个伴儿一同说说话而已。” 两个女子,一主一仆,说话虽然故作深沉,然而终究难言心性单纯。而雪儿本身也涉世不深。虽然对于刻意接近自己的男人会防备,但是对于女子,却还真的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所以,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交谈,那小洛就从马车上跳下,伸手将雪儿搀扶了上去。 这马车应该是出自大户人家,所以里面十分宽敞,雪儿进去之后,三个女子在里面也不嫌拥挤。 因为此时夏日刚过,坐垫上加了一层柔软的冰簟,即使坐的久了也不会觉得燠热难耐。又兼马车平稳,人坐在里面竟是十分舒服惬意。 雪儿于是也就暂时将杨进和影离等人抛到了脑后,专心与马车内的女子交谈起来。 离得近了,雪儿这才发现那女子不但声音好听,相貌更是出众,一张小小的瓜子脸,白皙晶莹到半透明的地步,上面没有一丝瑕疵。眉如远山笼雾,更衬得她一双清澈的杏眼潋滟生波。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端庄的琼鼻下面的嘴巴,真的好像一颗小小的,熟透的樱桃一般,再配上细巧玲珑的下巴,竟是分外和谐。 雪儿乍一看到的时候,竟也不由被她的气质风华所折服,在心中暗暗地赞叹了一下。 两个少女很快急熟络起来,一番交谈之下,雪儿便知道,这个自称“华樱”的少女,全名叫做玖华樱,此次前来京城是投奔一个远房的伯父。 玖华樱倒也算是出身书香世家,只是家道开始逐渐中落起来,就连本家也少有走动,却不知为何,不久前京中的一位远房伯父竟然写了信来,叙了亲情,言辞间情真意切的样子。然后又是各种礼物,最后邀请玖华樱到家中小住。 玖父不好推辞,于是便打点好了一切,遣了忠厚的车夫,再玖华樱自幼贴身的丫鬟小洛,随着玖华樱那位远方伯父派遣来的管家,动身往京城赶来。 一路上路途枯燥,却不想在快进京城的时候看到了在路边孤身赶路的雪儿,玖华樱一时心中恻隐,于是这才遣了小洛招呼雪儿上车。 然而,玖华樱对于雪儿直言相告,雪儿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表明自己的身份,毕竟天意山庄,江湖这些词汇对于玖华樱来说,似乎十分遥远。单天鹰的事情似乎更不能说,而单正父女的态度她又不想说,于是最后只好胡乱编造了一个身份,只是心中的愧疚之情却是越来越重。 那玖华樱却好像比她更为单纯不谙世事,雪儿说了,她便信了,竟是丝毫不疑有他。 马车缓缓前行,终于穿过了那巍峨古朴的城门,驶进了京城。 雪儿只知道他们是从南方的朱雀门进入的京城,然而具体是京城中的哪一条街道却是不知,只觉得熙来攘往,到处都是人,贩夫走卒,引车卖浆,幼童稚子,当街戏耍,好不热闹。 玖华樱的前面,还有一辆马车,是她那位远方伯父派遣而来的管家所乘。对于玖华樱将雪儿邀请到马车上的举动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态度虽然不能说是毕恭毕敬,但是对于一个都不知道多远的侄小姐来说,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不管车夫如何一路避开大街上的行人,雪儿却是忍不住掀起身边的车帘朝外望去,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小贩,还有两旁商铺前各色各样的招牌,只嫌自己的一双眼睛不够用。 然而走着走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雪儿这才收回了视线,原来竟是前面车上的管家过来,正朝着玖华樱道:“侄小姐,咱们马上就要往大人的府邸而去,怕是不方便再带着这位姑娘了。若是离得近,不如就请这位姑娘先行下车,也免得耽误了人家的事情。否则就烦请小姐问一问这位姑娘要去往何处,咱们先行将人送过去,然后再回府。当然,若是这位姑娘暂时无处落脚,也可先禀明老爷,看是否同意随侄小姐同住。” 管家是个近五十的老人,一双眼睛带着惯有的精明,一番话却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到了,不但全了玖华樱的面子,就连雪儿也照顾到了。 雪儿心中有些惊讶,怎么这京城中的人物竟然这么和善,比起那个杨进来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还是玖华樱轻轻推了她一下,道:“雪儿,你我一见如故,我心中高兴,一路上只顾着闲谈,竟是忘记了要问你去往何处,也不知道是否耽误了你的行程。” 雪儿这才回了神,略略思索了一下,道:“听说近日皇上找回了一位失散多年的爱女,,管家大人久居京城,想必对于京城之事应该所知甚详,不知可有此事?” 管家对于雪儿的态度也十分谦和,面上甚至露出一丝微笑来:“回姑娘的话,这件事情在京城之中已经是人人皆知。皇上龙心大悦,这次长公主的品香会就是专为那位灵馨公主所筹备的。大京城中大小官员,务必都要派本家与公主年岁相仿的女子参加,玖大人正是为此事才邀了侄小姐前来小住的,想必侄小姐已经知道了。只是——” 他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讶异之色:“难道姑娘不是为此事而来?” 这一次轮到雪儿和玖华樱同时发愣了,两个女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玖华樱目光闪动,随即陷入了沉思当中,就连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陆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殿下要选妃? 事情很简单,因为灵馨公主的回归,皇帝特地授意长公主出面举办这一次的品香会,然后下令各个京官必须派本家年龄相当的女子参见,无非就是想要让灵馨公主快速融入进京城的圈子里去。 ——当然,这是此刻的玖华樱和雪儿能够猜到的,实际上能够让京城中大小官员不惜连多年都不走动的远方亲戚都出动的,自然不会是一个灵馨公主那么简单。 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谁不知道这次皇帝不但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灵馨公主,还找回了一个皇子来! 虽然身份还有待确定,也遭到一些人的质疑。但是以现在皇帝的情况来看,大皇子早夭,二皇子英王,不但和英明睿智不沾边,和英俊潇洒也挨不上,除了吃喝玩乐,看到漂亮女子都不动路之外,还真的找不到其他“优点”! 何况皇帝还有好几位文韬武略齐备的侄子,一个个用个小手指头都能将这位英王比下去。所以,不管这位神秘的三皇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三皇子,只要皇帝有认定的道理,那么他们也就只能随声附和。 而名义上为灵馨公主举办的品香会,想必也少不了这位神秘的三殿下,到时候若是真的来个一见钟情什么的…… 所以,有年龄相当的亲女儿最好,没有的侄女也行,甚至实在找不到了,就干脆认个年轻貌美的义女,反正总要想办法参加这长公主的品香会就是了。 而玖华樱的这位远房伯父,只有两个成年的儿子,一个女儿年尚垂髫,根本就没有与灵馨公主年龄相当的女儿能参加,然后自然就想到了自己这个早就不怎么走动的远方的兄弟家的女儿,于是才有了之前的事。 而玖华樱却因为性子疏冷,根本不屑于这类活动,因此就连玖父一开始都是瞒着她的。此刻若非雪儿问起,怕是她要等进了那位远方的伯父府中才会知道真相。 管家现在肯说,也正是因为,马车已经进了京城,玖华樱再无返回的余地,这才说了出来。 玖华樱的脸色果然更加难看,然而也正如管家所料想的那样,已经进了京城,玖华樱现在就是想要回去,怕是也要掂量一下后果。 雪儿也终于看明白了,哪里是京城中的人和善?哪里是玖华樱这位侄小姐的面子大?分明是眼前这位管家相中了自己和灵馨公主仿佛的年纪,然后相貌还算过得去! 可转念又一想,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又去哪里求见金枝玉叶般的公主?若是跟着玖华樱,说不定还真的能通过这桂香会见到灵馨,到时候才有可能替单天鹰求情,了却心事。 一路行来,雪儿其实对于单钰和单正已经有些心冷,她只是不忍心看真心关怀她的林若婵悲切焦急的目光,她是真的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母亲一样的关怀和温暖。试问,谁又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悲伤? 所以,虽然与单正父女分开了,而那两个人也许是身不由己,也没有再来寻找过她,她却还是坚持着去找灵馨,将事情问清楚,只为换林若婵展颜一笑,她也就知足了。 这样一想,雪儿又向管家问明了桂香会的具体日期,也就决定跟着玖华樱走。 玖华樱自然求之不得,在知道自己的远方伯父根本就是想要利用自己去讨好那位凭空出来的公主之后,她就有些茫然失措,自然也就不愿放雪儿离去。毕竟一路上聊的投机,她已经将雪儿当做朋友,此刻有个人互相扶持了也是好的。 所以,接下来马车继续前行。 京城很大,进了城之后的路更是不止一条,影离杨进等人所走的路,所去的地方,怎么也不会和一个京城中的五品小官扯上关系,自然也不会同路。 所以不管暗十八在发现雪儿失踪之后,一路不管如何留意,却是怎么也找不到雪儿的人。 玖华樱的这个远房伯父,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府邸自然不会太大,但是多容下一个雪儿还是可以的。 在此刻京城当中疯狂一般的认亲风中,竟然会有这么一个符合条件的少女从天而降,所以玖大人只是让夫人简单询问了一下,便真的同意了下来,将雪儿与玖华樱的安排在一处居住,条件自然是要认雪儿为义女。 雪儿已经有了谈惜一个结义的大哥,对于再多一对义父义母也就感情麻木了。何况那玖大人和夫人看着也算是慈眉善目,再加上为了参加那什么桂香会去见灵馨,也她也就没有怎么推辞,答应了下来。 当然,雪儿自然也能猜到,既然灵馨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公主,那么想必轩辕昰也已经在京城之中好端端地做着他的三皇子殿下。 所以接下来等待的日子,雪儿可以说就留在玖大人的府中,可以说是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府门,就是不想万一什么时候,万一来个不期而遇。 玖华樱自然也没有太多的兴趣,于是也就闭门不出,每日里与雪儿谈棋论画,偶尔也做些针织女红,日子过的疏懒而惬意。 雪儿这才发现,这个玖华樱不但人长得美,性情温婉,而不但懂得琴棋书画,而且对于针织女红也十分擅长! 因此每每二人相对,总是玖华樱在说,雪儿在听,或者……替雪儿包扎被针刺破的手指头。 ——虽然雪儿擅长用银针刺人体穴道,但是对于刺衣服布料,实在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弹琴不成调,下棋一塌糊涂,写字倒是勉强能认清,只是绘画就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所画何物。 而针织女红对于雪儿又太“危险”,看着伤痕累累的十根手指,雪儿几乎都怀疑自己在城外的时候,是不是一下就抓死了那个暗十八,现在对方的魂魄在来向她报复了。 所以只是一天不到的工夫,玖华樱就完全放弃了!两个人在一起只能赏赏花,看看风景。然后就是玖夫人带着裁缝来,给她们量体裁衣,打制各种首饰,然后再传授一些基本的礼仪,日子每日里倒也不得闲。 也不知道是皇帝心急,还是举办这次品香会的长公主心急,就在玖华樱和雪儿抵达玖府不过三日的工夫,就到了这桂香会正式举办的日子。 这一日一大早天还不亮,雪儿和玖华樱就被从床上拖了起来,然后各种梳洗打扮,在雪儿还迷迷瞪瞪的时候,就直接被推上了马车,朝着长公主在京城郊外的别院就驶了过去,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有着初秋十分清晨特有的清寒,雪儿打了个哆嗦,人也清醒了不少,只是在上了马车之后,在马车有节奏的轻微晃动下,竟然再一次开始了昏昏欲睡。 马车走的很慢,倒不是他们所乘的马车老旧,实在是越走,街上的马车就越多,到最后干脆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五品的京官又实在是不算什么,自然也不不敢同其他的马车抢路。所以虽然雪儿和玖华樱天还不亮就出门,可等赶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却已经是日上三竿,前面各式马车如同长龙一般,将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马车过不去,雪儿和玖华樱只得下车步行,从那些那车队伍中的缝隙穿过,这才到了公主别院的大门口。 此刻两个人的形象已经有些狼狈,到的又晚,自然难免受门房两个大白眼,不过好歹是给放了进去。 一进去满眼繁华锦绣,娇红嫩绿,花团锦簇,衣香鬓影间,女子的脂粉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女子的娇声软语更是让雪儿感觉好像进入了一个春日鸟语花香的大园子,处处都是莺声燕语。 好在雪儿的心思本就不在争奇斗艳上,对于自身的狼狈,和那些少女鄙夷的眼神也就直接选择了视而不见。 玖华樱兴致也不高,两个人就一同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等待着长公主和灵馨公主的到来。 人多的时候,往往就会嘴杂。虽然雪儿和玖华樱特意寻了僻静的地方,但是想要耳根子完全清静却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些贵女也有各自的小圈子,此刻自然难免碰到一起,寒暄客套者有之,争执斗嘴者也有之,然而说的最多的,却还是近来京城中轰动的事件。 皇帝出京没有人知道,但是突然冒出来一个公主一个皇子,却不可不谓震撼人心。 京城之中,人人都知道皇帝子嗣单薄,公主不少,皇子却是不多。一个不成器的英王,好几个英明睿智的郡王,对于日渐老迈的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几乎都是不用多想到事情。 而突然冒出来一个公主还没什么,毕竟皇帝的公主不少,对于皇位继承也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可一个皇子就不一样了! 所以,对于灵馨公主的身份,几乎是没有人质疑的。因为所有的矛头都集中到了这个新出现的皇子身上! 就连这些贵女也不例外,于是雪儿就听到了如下对话: “你们有谁见过那位新进冒出来的三皇子殿下?”一个鹅黄衣衫,圆脸的少女问 “听说过,”另一个粉红衣裙的少女道,“听说他刚一回来,就在朝堂上将那位文武双全的安郡王一掌给推了个大跟头!” “切!”又一个鹅蛋脸,鼻尖上还有几颗雀斑的少女撇了撇嘴,“你说的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京城中还有不知道的吗?” 于是所有的目光又都集中到了那个雀斑少女的身上。 那个少女有些得意:“听说那位三殿下,不但马上要被赐封亲王,而且马上就要开衙建府了呢!” “开衙建府?”围在四周的少女这一次几乎是异口同声,“那岂不是马上要选妃大婚?”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公主有请 “可是听说还有人一直在揪着他的身份问题不放,怎么可能?”先前的圆脸少女失声叫道,“而且也没有选妃的消息传出来呀……” 话未说完便被另一个葱绿衣裙,眼角微微上挑的少女打断:“是那你今日穿的如此招摇,难道是为了给那位灵馨公主看的么?谁都心里还没个数,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还装什么傻?” 后面再有人说什么,雪儿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脑子里轰轰的全都是“选妃大婚”,还有“心知肚明”这几个字! 她怎么就忘了,轩辕昰早就不再是当初她在海上孤岛所认识的那个人,他成了这东灵国的三皇子!他要选妃,要大婚! 同时她也明白了,不过是为一个刚刚回归的,无权无势的公主举行的宴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争先恐后地挤破头也要参加。 什么结识灵馨公主或者讨好长公主,只怕全都是冲着那位三皇子的青睐而来的! 这可是飞上枝头的绝佳机会!万一真被那三皇子看上了,哪怕是出身低微,只能做过侧妃侍妾,也算是嫁入了皇室! 虽然还有个英王,可惜名声人品在那里摆着,后宅里的女子多的怕是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又哪里会比得上嫁给这位新出现的三皇子来得悠闲? 就算是现在身份遭到质疑,但对方却首先是由皇帝认可了的,那些质疑的声音消失,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再想想,若是能再对方身份不明的时候就站队,那可是雪中送炭!万一将来…… 那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没准那女人中最为尊贵的位置,就成了自己的。 雪儿只是与这个世界接触少,只是不谙世事,却不代表她心思不够通透。 然而她却宁愿自己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也宁愿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长公主的别院中,宁愿自己没有听到方才那一番对话。 她只是一个孤女,根本就同四周这些贵女格格不入,也没有尊贵的身份,与这个京城也格格不入,如果不是玖华樱,她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雪儿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诚如那个暗十八所言:“皇帝要找的人又不是你,你又何必勉强自己?” 太阳逐渐升高,然而雪儿却突然开始觉得自己周身好像突然浸入了寒潭中一般,连指尖足尖都是彻骨的僵硬与冰冷。 “长公主到,灵馨公主到——” 有尖而细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仿佛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只是一个瞬间四周便安静下来,几乎是落针可闻! 然后也只有一瞬间,随即就听到身边有人小声议论:“怎么只有长公主和灵馨公主吗?” “这是长公主特意为灵馨公主所举办的品香会,当然是只有她们出场了?”另外有人毫不客气的小声反驳,语气尖酸,“你还指望着谁出现?” 不过这话好歹让雪儿也松了口气,然而随即心底却又泛起一丝失落来。 不用面对轩辕昰这个三皇子殿下,她的心里也就松了口气,只是却又因为看不到他而莫名地失落起来。 一时间心中乱哄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四周又是一片问安的声音,雪儿也就随之周围的少女们一同跪了下去,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臣女等参见长公主,灵馨公主——” 反正四周那么多人,那么多声音,也不差她一个。雪儿也就和周围的少女一样,跪在那里,低着头,等待着跟随四周的人一同起身。 “都起来吧。”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虽然语中带了一丝笑意,却是说不出的威严,“不必如此拘束。” 然而说不拘束,谁又敢真的不拘束,一个个都是等着长公主与灵馨公主从身边经过之后才敢起身。 雪儿不知道灵馨是否看到了自己,只是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两个背影。 一个淡紫长裙逶迤,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能让人感觉大搜她挺直的脊背。另一个身材娇小玲珑,只是缀满流苏璎珞的华服却无处不彰显着她的身份。让雪儿熟悉的同时,又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随后便是跟在她们身后的宫女,于是雪儿再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只是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秋茹还是秋萍。 身边的玖华樱见她盯着两个公主的背影久久不动,于是轻轻扯了她一把:“雪儿,起来了。” 雪儿这才回了神,心思却开始飞速转动:灵馨显然是没有留意到自己,那么自己要如何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呢? 若是换做从前,只消高声唤一声“灵馨”便可,然而现在,二人之间的身份,却早已是云泥之别。她若贸然开口,怕是灵馨还没有听到,就已经被当做故意捣乱,到时候将自己赶出去都是轻的。 玖华樱自然不知道雪儿此刻的心思,只道是雪儿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一时被震慑住,与是忍不住再次扯她衣袖,直到雪儿抬起头来,朝着对方勉强一笑。 因为只有两位公主前来,所以众多的贵女的情绪也就开始有点低落,然而随即想到入了长公主的眼也不错,于是一个个又都打起精神来,在长公主要求即兴表演的时候,一个个还是拿出了各自拿手的技艺,琴棋书画,歌舞刺绣,不一而足。 轮到玖华樱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时分,长公主看的累了,已经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灵馨立刻吩咐暂停。 而此时的玖华樱也不过刚刚站了出来,顿时尴尬在那里。雪儿看机会恰好,于是从却人群中出来,走到她身边:“樱子,先走啦!” 她故意说的大声,好像赌气一般,果然成功地将灵馨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在看到雪儿一瞬,灵馨整个人都楞了,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好歹也回到皇宫一段时日,又经常跟在长公主身边,所以已经开始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雪儿自然也感觉到了灵馨的目光,也看到了对方对着自己轻轻眨眼的动作,于是也就放下心来,扶住玖华樱回到了座位上。 刚刚走到座位上,还没有等她坐下,就已经有一个小宫女来到了雪儿身边,朝着雪儿道:“沈姑娘,公主有请。” 玖华樱一脸诧异,同时又忍不住替雪儿担心起来,于是忍不住想要拉住那小宫女询问,却被对方躲开。 雪儿也是一愣,这才看清那小宫女,正是秋茹! 她正要开口,却受到秋茹制止的眼神,于是只得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朝着对方见礼。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然而身份在那里,雪儿也只得做做样子。 只是看到玖华樱担忧焦虑的目光,雪儿心中不忍,心中对玖华樱歉意更甚,于是忍不住小声道:“樱子,放心啦,我不会有事的。” 随后看到秋茹催促的目光,又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于是急急道:“雪儿也不是有意要隐瞒你什么,只是——” 她顿了一顿,斟酌着措辞:“事关重大,我也是情非得已。待雪儿回来之后,一定将事情和盘托出,并向姐姐请罪。” 说完这话,便随着秋茹,在众多的贵女或嫉妒,或羡慕,或迷惑不解的眼神中,一路穿了过去,又走了一小段距离,便处了那大院子。 长公主的别院很大,里面又种了不少珍稀植物,可以说一年四季都是鲜花不败,总会有不同的花香飘出来,所以长公主不论何时举办宴会,只要在这别院当中,基本上都叫做品香会。 雪儿随着秋茹,穿过人群,离开了贵女集中的院子,又穿过曲径回廊,也没有走多远路程,便到了一所宫殿门前。 秋茹伸手一指那门,同时再次低声道:“沈姑娘请,莫要让公主就等。” 一边说,一边随着雪儿走到门前,稍微提高了声音:“公主,沈姑娘到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灵馨的声音,随后被打开,雪儿先走了进去,秋茹正要跨进来,却听灵馨又道:“秋茹你先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 秋茹一楞,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垂下头去,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并随后将房门掩了起来。 大殿中光线顿时一暗,阴凉袭来,雪儿只觉得方才在外门被晒出来的一身薄汗瞬间散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微微的凉意,让她禁不住缩了缩身子,正要再朝里走,就见一个人影迎面扑了过来,一下子将她抱住! “雪儿,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灵馨的声音充满惊喜,再也没有了在人前那种端庄和高高在上,让雪儿一瞬间以为曾经她所熟悉的那个灵馨又回来了。 然而随即却又被灵馨头上金光耀眼的头饰给拉回了现实,于是轻轻挣脱灵馨的手臂,后退到了半步,垂下头,同时躬下身去,口中道:“民女沈衣雪,拜见公主。” 灵馨一愣,一脸委屈的抬起头看着雪儿:“雪儿,你……” 她委屈地扁了扁嘴:“你这是要疏远我吗?我们不是最好的姐妹了吗?” 雪儿苦笑,望向灵馨的目光有些复杂,想到在圣女岛相处的十多年光阴,心中自是不忍。然而向导费自己一路艰辛,费尽周折到此来见灵馨的目的,又觉得有些心凉。于是心一横,道:“公主,如今已经是尊卑有别,哪里还有什么姐妹?” 灵馨的眼泪晶莹好似珍珠,盈盈欲滴。她不解地望着雪儿:“为什么?” 既然已经开了口,后面的话也就容易了许多,她咬着牙,看向灵馨:“若是公主真还顾念姐妹之情,为何又不顾念单天鹰和天意山庄的相救保护之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灵馨的手一抖,在半空中停滞,就连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你都知道了?” 到底是相处多年的好姐妹,看到灵馨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慌乱无助的眼神,雪儿的心终究是软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摇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 雪儿顿了一顿,盯着灵馨的眼睛:“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我——” 灵馨的脸色更加苍白,圆圆的大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并且逐渐浓重起来,却是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雪儿心中不忍,语气也柔软下来,如同以前在圣女岛上的时候一般,拉住灵馨的手。那个时候灵馨总是说她的手掌柔软温暖,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所以每每灵馨感觉到恐惧无助的时候,雪儿都是这样,用自己的两只手,将灵馨的两只手紧紧握住。 雪儿感觉到了灵馨僵硬的身子一松,于是这才继续开口:“但我知道一件事,你喜欢少庄主,在天意山庄的时候就喜欢他,他若出了什么事,你不会坐视不理的。” 灵馨苍白的小脸瞬间泛起赤红如火,随即再次转为苍白,甚至比起一开始的时候更加苍白,就连身子也禁不止微微颤抖起来。 雪儿也不开口催她,只是静静地等待中,目光中是无比的信任和坚持。 “我们好久都没有叙旧了,是吗?”灵馨沉默了半晌,开口却似乎转了话题。她大大的眼睛里依旧含着晶莹的泪珠,脸色却漾出一个看似开心无比的笑容来,落在雪儿眼里却是满含着苦涩。 雪儿感觉自己的手被反手握住,随后便被灵馨拉着,朝着大殿深处走去。穿过朦胧飘逸的霞影纱帷幔,两重如水波倾泻的水晶珠帘,绕过巨大的八扇屏风,灵馨这才停下脚步,拉着雪儿在旁边的美人榻上坐下,却又开始对着屏风上面的仕女愣愣地发呆。 紫檀木边框的八扇屏风,每一扇上面都有一个仕女,或清秀,或典雅,或妖娆,或俏皮,姿态各异,不一而足。 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然后灵馨的眼泪就无声地落了下来。 好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在她大大的眼睛中逐渐凝结成形,然后又是一颗,终于承受不住那重量,于是便缓缓地,顺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滚落了下来,到了下巴的时候,再也找不到了“路”,于是只好悄然坠落! 雪儿安静地等待中,也不催促,她知道灵馨有话要说,此刻不过是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到底还有十多年相处的情分,雪儿觉得她还是了解灵馨的,至少是了解从前那个灵馨的。虽然现在的灵馨,已经让她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室内一片静谧,仿佛可以听到灵馨那一颗坠落的眼泪落到地上,发出的清脆的叮咚声音。 灵馨的目光迷离起来,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早在天意山庄的时候我就喜欢单大哥。哦不,从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 这个答案完全在雪儿意料之中,虽然她更想知道在单天鹰护送灵馨回到京城之后发生的事情,但还是安静地聆听着,不催促,也不插嘴。 “当时圣女上那么混乱,死了那么多人,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许多人都忙着四散逃跑,尖叫,哭喊,求救……当时我害怕极了,后来被人带着上了船,也不知道会去哪里,一切都是茫然未知,在海上漂流,到后来都麻木了!” “就在我麻木到连绝望都不会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陆地。在那么多人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单大哥,他是那么与众不同,有他的地方,其他的人连面目都模糊起来。可是——”灵馨话锋一转,“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知道散功圣女的下场,我只能把这一切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在天意山庄大门前的那两具人皮,让散功圣女最后的下场无法隐瞒,我还是宁愿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因为当时的我,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 眼泪如同珍珠,晶莹璀璨中隐隐折射着七彩光晕,让灵馨圆圆的俏脸格外惹人怜惜:“那个时候已经无法隐瞒,可是我害怕,害怕单大哥知道以后,会嫌弃我,更怕他知道我知情不说,葬送了人命,我在乎他的每一个想法……” “雪儿,你说我是不是特变傻?说到此处灵馨已经泣不成声,她睁着一双泪眼望着雪儿,却又带着一丝乞求不安,“所以我才让你说,那件事情是你看到,你发现的。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自私?” 雪儿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灵馨所指的,竟然是当初在天意山庄时候,在看到那两具人皮之后,她以目光哀求自己,让自己说出散功圣女最终会变成人皮的事情。 当时雪儿虽然心中疑惑,然而毕竟多年相处,知道灵馨的为人,她也就没有多想答应下来,就算是到现在,怕是单天鹰也以为,当时看到那香艳恐怖情景的,是自己而不是灵馨。 若说自私,灵馨也的确是有些自私,只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谁不想让自己变得完美无瑕呢?何况又是单天鹰那样一个嫉恶如仇的人? 再说这于她也没有什么损失,灵馨又是自己的好姐妹,举手之劳,她帮她,不是应该的么? 于是轻轻一笑:“怎么会,我们是多年的好姐妹,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么?” 灵馨这才松了口气,好像终于定下了心神,睁着一双珠泪晶莹的大眼睛,继续望着雪儿:“可是单大哥那么优秀,身边一定会有许多女孩子喜欢。我害怕,非常害怕。何况我还有个散功圣女的身份!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痛恨过这个身份,所以在你的解药配制出来之后,我一定要第一个试服,如果我不幸死了,那么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单大哥也应该会记得我。如果你幸运一次成功,那我就是第一变成正常人的散功圣女,就有了喜欢他的资格……” 然而,灵馨还是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就发现单天鹰的目光,总会若有似无地落在雪儿的身上,所以,她一定要抢在雪儿面前成为正常女子,然后好向对方吐露心曲。 说完这些,灵馨也有些沉默,因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雪儿思索了一下,道:“既然你如此喜欢少庄主,那么为什么……?” 她疑惑着,沉吟着,思索着措辞,毕竟到了现在,灵馨都没有告诉她在京城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雪儿也就无从问起。 “我就知道你会问起这个的。”灵馨苦笑,她的目光再次陷入了回忆当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缓缓开口,“回到京城之后,我和三皇兄进了宫,自然也就没有单大哥什么事情,他们也就准备返回天意山庄。我心中难免失落,结果被三皇兄看到,他似乎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于是给我建议说……” 雪儿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轩辕昰的事情,不知为何在听到“三皇兄”这三个字的时候,心竟然漏跳了一拍,于是忍不住问道:“建议什么?” 灵馨似乎没有察觉到雪儿的情绪变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有什么,就是以三皇兄的名义,举办了一个小小的饯行宴。” 说到这里,灵馨的目光中竟然露出了一丝迷惑之色:“可是,就算是到了现在,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雪儿一愣,结合之前阿福的叙述,不难猜到单天鹰肯定是在赴宴的过程中出了状况,于是忍不住再次追问,“饯行宴的时候,出什么事情了吗?” 灵馨的圆圆的俏脸再次浮现出一丝羞赧之色,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又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她越是这样,雪儿就越是好奇,终于是忍不住道:“灵馨,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呀,难道你真的想要害死少庄主?” 说到这里雪儿顿了顿,似乎终于想起来,自从单天鹰赴宴之后就再没出现,而阿福也语焉不详,只知道将随从的人都扣了起来,却是连个罪名都没有宣布。 灵馨的脸更红,如同碎玉一般的牙齿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我?我当然不想害他!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可是——” 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一张圆圆的小脸儿更是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目光中说不出是羞涩,为难,还是其它情绪。 灵馨这样的表情,让雪儿也有些不忍心再追问下去,然而想到单天鹰莫名获罪,再想到林若婵那双忧思过重的眼睛,一时竟然有种左右为难的感觉,便也如灵馨那般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雪儿想了想,终于忍不住又道:“就算你又难言之隐,那总能告诉我少庄主近况如何,也好让留在山庄等候的单伯母放心。” 提到林若婵,灵馨不由一愣,抬起头来望着雪儿:“怎么,难道不是单伯父和单伯母一同前来的么?” 雪儿摇头:“总得有人留在天意山庄镇守,阿钰自告奋勇,跟随着单……伯父,一同前来的。” 灵馨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焦急:“可是,这件事情,没有单伯母怎么行?” 雪儿一愣,不解地看着灵馨:“为什么一定要需要单伯母前来?” 灵馨的脸更红,她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咬牙,闭起眼睛来,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在宴会的时候,单大哥喝多了,闯进了我临时安歇的房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皇子殿下到 这句话灵馨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然后一张俏脸瞬间红透,然后迅速垂下头去,再也不敢看雪儿一眼。 雪儿被这句话震惊地,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开始回味灵馨这句话的深意。 “你们……”雪儿忽然觉得自己的嘴巴好像也被浆糊粘住了一般,开口突然就和灵馨一样,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半天才憋出两个重复的字来,“你们……”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只觉得自己的脸好像被火炙一般,想必也比灵馨好不到哪里去。 让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去追问另一个少女男女之间的情事?就算是好姐妹,雪儿觉得,她也是开不了口的! 不过灵馨既然开了头,接下来也就逐渐抹开了脸,虽然声音依旧低,情绪却已经逐渐稳定下来:“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当日饯行,我只是饮了一些果酒,却不知为何竟然依旧不胜酒力,昏昏沉沉地只好去后堂休息,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醒的时候就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灵馨当然大惊失色,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尖叫出声,结果自然是引来了宴会上的众人。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灵馨睡着的这段时间,皇帝竟然抽空过来了,于是在听到灵馨的尖叫之后,连同轩辕昰,秋茹秋萍就一齐闯了进来! 其实灵馨尖叫之后就开始后悔,然而声音却是无法收回。在众人到来之前,她便开始冷静了下来,在拨开身边那人遮在脸上的乱发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单天鹰! 她一愣,一时心中又羞又怒,竟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甜蜜释然。然后就在这个时候,秋茹秋萍已经奉命踹开了房门! 皇帝看到房间之内的情形自然是大怒,立刻就让人将依旧烂醉如泥的单天鹰拖了出去! 灵馨回过神来,只看皇帝表情就能想到单天鹰的下场,一时也顾不得女子的羞耻之心,从床上连跪带爬地就冲到了皇帝面前,想要为单天鹰求情! 灵馨是如何求情的,她并没有重复,只是朝着雪儿总结成了一句:“我就对父皇说,是我心悦单大哥,所以趁着他酒醉的机会跑来自荐枕席的。” 说这话的时候,灵馨的手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脸庞,雪儿几乎是不用想就能猜到当时的情景,暴怒的皇帝劈手一个耳光,灵馨的圆圆的俏脸顿时留下五个指印,瞬间高高肿起来,然后在那力道之下,整个人都跌坐在地。 皇帝当然不肯相信,奈何灵馨死咬住就是她策划主谋的一切,让皇帝也无可奈何,再加上以死相逼,皇帝最后也只得暂时妥协,将单天鹰收押起来,同时派心腹将跟随单天鹰前来的那些庄丁一并扣押住起来。 父女之间于是开始了谈判,然而出于对于灵馨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的愧疚和自幼的宠爱,再加上皇帝对于单天鹰这个年轻人的欣赏,最终妥协的人自然只能是皇帝。 让雪儿觉得奇怪的是,根据灵馨的说法,皇帝扣押那些庄丁只是不想让单天鹰的消息在京城中扩散,却丝毫没有提及关于天意山庄在京城中收集消息的暗桩的问题。 当然,这并不排斥皇帝并未向灵馨提及,所以灵犀也就不知道,或者灵馨也知道,只是不肯对自己挑明。 然而雪儿却又不能问,毕竟这是皇帝与天意山庄之间的事情,灵馨公主好歹也算是皇室中人,她若问了,便等于不打自招。 不过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种问题对于雪儿来说也就无关紧要了,那是单正应该头疼的问题,与她无关。 “既然皇上最后妥协了,那不应该是皆大欢喜吗?”雪儿又问,“为什么还要派人去天意山庄?” 灵馨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神色竟变得黯然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羞涩的神情消失,再次苦笑起来:“若是真的皆大欢喜就好了!” “我同父皇僵持了三日三夜,好不容易才让他松口,”说到此处灵馨的笑容愈发苦涩,“可是,可是……” 这一次她倒没有“可是”太久,很快就给出了雪儿答案:“谁能想到,当父皇派人去向他宣布这个结果的时候,换来的却是他的破口大骂!” 灵馨的眼里再一次流了出来:“他说我算计他,说宁愿死也不愿意娶我为妻!说……” 她已经说不下去,眼泪如同夏日滂沱大雨一般倾泻而下,又好像狂狂躁的瀑布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瞬间就将她圆圆的脸蛋上就好像被雨水冲刷过一般! 想想自己为了保住单天鹰性命所牺牲的,女儿家的名节,父女之间的争吵,最终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灵馨的心中怎么能不委屈? 可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这样的委屈,这样的心事,又有谁能够倾听! 她忍到了现在,终于是忍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无辜而委屈,也只能是雪儿,这个她相处多年的好朋友!她才可以任性地哭这么一回! 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又回到了在圣女岛时候她们相依为命的时候,雪儿也是如此刻般将灵馨搂在怀里,好像一个温婉的大姐姐在哄着自己委屈的小妹妹一般。 雪儿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灵馨,只能紧紧的搂住她娇小的身子,是多年的相处,她了解灵馨,就算现在灵馨的身份变了,就算因为单天鹰灵馨变了,但是她骨子里的单纯和善良,依旧是不会改变的。 可是,她自己尚且理不清自己的心事,又如何能够安抚灵馨,替灵馨解决问题? 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灵馨的眼泪如同决堤的小溪,在雪儿胸前汇聚成眼泪的海洋,洇湿了她衣领上简素的绣花。 雪儿只觉得自己胸前的衣料湿了干,干了又湿,最后几乎都成了僵硬板结的一块。 灵馨的哭的累了,也就逐渐由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啜泣,再是无声抽泣,最后只有一脸的麻木茫然。 “雪儿,”灵馨哭够了,也就离开了雪儿的怀抱,抬起头,一脸迷惑,“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为什么单大哥宁愿被父皇处死也不肯娶我?为什么,为什么?” 雪儿苦笑,她哪里知道原因,若是知道,必然会想方设法将一切解决,既免得灵馨如此痛苦,也免得林若婵再一次面对丧子之痛! 失去一个单天骄,对于林若婵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打击,若是再连单天鹰一同失去,雪儿觉得,紧接着她很可能就会失去这个如同母亲一般温柔回护她的林若婵! 然而就是此刻她也不愿放弃,何况此刻已经明了灵馨的心意,她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那……”雪儿试探地,轻柔地开口,望着灵馨,“少庄主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雪儿问起,灵馨也就逐渐地回了神,却又吸了吸鼻子,才答道:“被父皇关押着,因为这件事情,双方一直僵持着。父皇很生气,现在就连我也不准前去探望了。” “不是僵持,”雪儿似乎终于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窍,她轻轻拍了拍灵馨的背后,“皇上应该就是趁着这个时间,让杨进影离他们赶去天意山庄,将单庄主‘请’了来,或许为了就是能够劝说少庄主回心转意。” 她没有说那些血腥肃杀之气浓厚的侍卫,只是用了一个十分轻松的“请”字,也只愿灵馨能够暂时宽心。 灵馨点点头,这才算是松了口气,逐渐放下心来,她哭的时间久了,眼泪早就在脸上干涸,方才倒还不觉得如何,此时情绪也发泄过了,又有了雪儿的宽慰,突然就觉得脸上紧绷地厉害。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来,一边揉搓着自己的双颊,一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来:“雪儿,我现在一定很难看吧?秋茹——” 灵馨唤秋茹当然是为了打水洗漱,然后重新梳妆,然而她接连唤了两三声,门外竟然一直都无人应答! “这个丫头肯定不知又躲到哪里偷懒去了。”灵馨面色一沉,不经意间却又显示出她公主的贵气来。然而在看到雪儿的时候又展演一笑,道:“我去找找她!” 雪儿自然也不肯一个人独自留在这一个陌生的大殿,于是也就跟了上来:“我陪你一同前去。” 灵馨一笑,两个女子手挽着手,一同再次绕过屏风,水晶珠帘,霞影纱帷幔,朝着回到了大殿的门口。 这个时候,灵馨才有了心思询问雪儿会出现在长公主的别院原因,雪儿也不隐瞒,只是没有想到灵馨在安静地听完吧之后,竟然打趣了一句:“莫不是你也同那些京城中的贵女一般,是冲着我那英明神武的三皇兄来的?” 雪儿一愣,一颗心却不禁沉了一沉,终于是忍不住问:“难道那些人说的是真的?” 灵馨心头是一块石头暂时落地,人也轻松了不少,于是也就恢复了往日的俏皮:“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雪儿摇头,“我会来京城,只是为了少庄主的事情,或者说不希望单伯母担心忧虑,更不希望——” 雪儿顿了一顿,就连脚步也暂时停了下来,看着灵馨的眼睛,一字字道;“她再承受一次丧子之痛!” 灵馨的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道:“你不希望,我也不希望。还记得你,我和阿钰那一次都偎依在单夫人膝前的情景么?” 雪儿愣愣点头,瞬间就明白过来:“记得。” 然而也只回答了这么两个字,她们就已经走到了大殿的门口,灵馨已经伸出手臂,拉开了大殿沉重的大门! 一瞬间,外面那些少女的声音再次隐隐地传来,嘈杂而凌乱,就连周身的温度似乎也跟上升高了不少。 “三皇子殿下到——” 还是那个尖细的声音,不高,然而穿透力却很强,竟然越过重重屋脊,一直传进了雪儿的耳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马车拦路 灵馨皱了皱眉,雪儿的脸色却是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 轩辕昰果然还是来了,或许就如同方才自己听到的那些议论一样,这场所谓的品香会名义上是为灵馨举办的,而实际上却是为了给这位三皇子殿下选妃! 方才灵馨的话,虽然没有继续下去,不也是这个意思? 这样一想,雪儿顿时觉得心中又苦又涩,于是立在这大殿门前,竟是一步也不想再往前走的样子。 而此刻的灵馨,却是已经开始忙着东张西望地寻找这秋茹的身影,然后脸色逐渐就沉了下来。 却不想就在灵馨想要发作的时候,秋茹已经慌慌张张地从不远处的月洞门跑了出来,看到灵馨呆了一呆,不过随即就回过神来,两步就跑到灵馨面前:“公主,三殿下来了,长公主传你过去呢。” 灵馨皱着眉:“那还不赶紧给我去打洗脸水,我要重新梳洗!” “是!”秋茹也看出来灵馨此刻的脸色不太好看,于是也陪着小心,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此刻雪儿的心思却是百转千回了,她不想见轩辕昰,真的不想见,尤其是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地翘首以盼的时候,尤其是他们之间的身份落差越来越大的时候。 “灵馨,”雪儿咬着嘴唇,压低了声音,“这里有没有后门什么的?” 灵馨一愣,下意识地答了个“当然有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问:“你问这做什么?” 雪儿垂下眼睑,声音悲喜莫辨:“我想提前离开一下。” “你不想见我三皇兄?”灵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理由呢?” 雪儿摇摇头,抿唇不语。于是灵馨也就不再追问,恰巧此时秋茹端了铜盆清水过来,灵馨略一思索便朝着秋茹道:“秋茹,你过来!” 秋茹本来就是要将洗脸水给灵馨送来,自然是要走到灵馨近前的,闻言急走了两步,就连铜盆中的水也跟着晃荡了两下。 “将沈姑娘送到后门去。”灵馨板着脸,端起了公主的架势,“这里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秋茹不解地看着灵馨,显然是不明白自家公主的意思,灵馨皱眉,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 于是秋茹吓得也不敢再问,转身将铜盆放下,走到雪儿身边:“沈姑娘请。” 雪儿反而楞了一下,这才朝着灵馨摆了摆手,跟着秋茹转身离去。 灵馨的视线一直都落在二人的身上,让秋茹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转了个弯,从灵馨的视线当中脱离,秋茹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沈姑娘,你为什么突然要走,而且是从后门走?” 雪儿并不想回答秋茹的问题,于是选择了沉默,秋茹问得急了,她就回了一句:“原因我已经告诉了灵馨公主,你若好奇,自己去问她便是!” 于是秋茹就垂下头去,也不再开口,默默地在前面引路。 因为是要找后门,所以她们越走越僻静,也就将那些逐渐喧闹起来的女子声音远远地抛到了身后。 长公主的这个别院很大,举行品香会也只是在前面的一个大院子里。就算是雪儿跟着秋茹到了灵馨临时逗留的大殿,离后门还是有着不小的一段距离。 等远远地看到了角落里小小的院门时,秋茹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开口:“沈姑娘,你真的不想要见三皇子殿下一面再走吗?” 雪儿停下脚步,扭头定定地看着秋茹,清冽的目光仿佛一下就看穿了秋茹所有的心思,不由自主地就心虚起来,最后更是连头都低了下去,才问道:“方才灵馨公主叫你不应,你去了哪里?” 秋茹的目光闪动,就连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奴,奴婢……去了前院,照应,照应众多的贵女……” 话未说完却被雪儿打断:“你是灵馨的贴身宫女,不是应该再灵馨跟前伺候么?何况——” 雪儿的目光一利,仿佛寒雪覆霜,分外清冷:“长公主偌大的别院,竟是缺你一个宫女?” 秋茹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就连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目光闪动,竟是一咬牙,抬起头来看着雪儿:“沈姑娘说的没错,的确是奴婢向三皇子殿下通风报信的。” 她面色转冷:“既然沈姑娘什么都料到了,那还是跟奴婢回去见三殿下吧!” 说话的时候,秋茹的双肩一晃,一双手臂已经朝着雪儿的方向抓来过来! 雪儿早有防备,在秋茹刚动的时候,就朝后退了一步,身子一侧,手腕一翻,纤细柔白的手指间,已经多了三枚亮光闪闪的银针! 在天意山庄的这一个多月,单正夫妇的工夫倒也没有白费,虽然雪儿依旧没有内力,但是身子却灵巧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也学了不少中看不中用的招式。 这些招式对付真正的江湖高手自然是不行,但是对付秋茹这个同样没什么内力的小宫女,却也算是旗鼓相当。 秋茹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多月未见,雪儿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于是这一愣之下,便失去了先机,被雪儿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却也不肯示弱,脚下轻灵跳跃,欺身而进,一双玉掌如同穿花蝴蝶般,瞬间就竟是换出无数掌影,朝着雪儿就罩了过去! 雪儿身形再变,她本就是只求脱身,并不想与秋茹交手,所以看到对方漫天的掌影时,也不禁吃了已经,于是只得一退再退! 同时手腕再翻,手中银光再闪,朝着那一片掌影就迎了上去! 也不知道刺中了秋茹手腕何处,只听她闷哼一声,那漫天的掌影瞬间就消失不见只余一个宫女打扮的少女站在那里,低头检视这自己的手掌。 雪儿趁机再退,与秋茹拉开距离,然后一个转身就跑,根本连路都不看! 秋茹随即就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手腕上的刺痛,跳起来就朝着雪儿的方向再次追了过来! “沈姑娘,还是跟奴婢去见三殿下的好。”秋茹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了一丝威胁的意味,“奴婢学艺不精,下手没个轻重,万一伤了姑娘可就不好向三殿下交代了。” “知道不好交代你还动手?”雪儿毫不客气地还嘴,脚下却是丝毫不肯停,也不辨方向路径,看到有路便朝前跑。 秋茹一边追一边道:“可是姑娘若是不肯去见三殿下,奴婢就更加不好交代了。” “你能不能交代,关我什么事?”雪儿口中不让,脚下也不肯停,左一下右一下,让秋茹一时不好锁定自己的位置。 秋茹道:“若是三殿下要找的是别人,自然就不关姑娘的事情了。可惜三殿下偏偏要找的是姑娘你,奴婢也没有办法。” 雪儿头也不回:“你就不能不那么实诚,就说没有看到我不就完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说到底,雪儿也是一个完全没有内力的少女,而秋茹的内力虽然也只是聊胜于无,,奈何她自幼便受到各种训练,体力比起一般的女孩子不知道要强劲多少倍,所以只是三下两下,便再次追到了雪儿背后! 眼看着秋茹再次追了上来,雪儿也不敢怠慢,同脚下发力,完全不管自己在往哪里跑。 她不想见轩辕昰,更不想被秋茹押着去见轩辕昰,她不是他的什么人,却也不是他的犯人! 长公主这个别院很大,自然少不了水榭楼台,假山怪石,所以在眼前出现一大片嶙峋的假山时,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钻了进去! 那一片假山面积不小,里面更是七拐八绕地和迷宫一般。秋茹急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也没命地朝着假山冲了过来! 然而还是失去了雪儿踪迹,面对着三个方向不同看,大小不一的假山山松,秋茹直接傻眼了。 “沈姑娘,”秋茹无奈,只得再次开口,顿时又嗡嗡的回音传来,震得她耳朵都疼了起来。但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还请不要为难秋茹一个小小的奴婢了。” 她的声音在假山山石间回荡,传到雪儿耳中的时候却已经细不可闻。当然雪儿就是听到了也当做听不到,因为此刻她正忙着在假山中钻来钻去,寻找着出路。 只要她能先秋茹从这片假山中走出去,就等于摆脱了秋茹,然后再自己寻路,从这公主别院出去就是了。 好在当初在圣女岛的时候,她没少与颜如魅“玩”这种类似于捉迷藏的游戏,在拐了七八个弯,钻了五六次洞之后,竟然真的被她从那假山丛中脱身出来。 更令雪儿惊喜的是,眼前三四步远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堵*墙 她左右看看,发现左手边有一块假山石头几乎是与那墙之间竟然只有半人宽的缝隙,于是转身,手抓脚蹬,辗转就爬了过去。站在假山石上,雪儿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墙外,双手一攀,手足同时用力,人就翻上了那围墙。 这个时候她也看到了秋茹,正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于是雪儿不假思索,一下就从那围墙上跳了下去! 围墙外面,一片及膝深的草地,还算柔软,雪儿就势一滚,卸去不少下跳时候的冲力,然后秋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沈姑娘——” 雪儿充耳不闻,连滚带爬的起身,连滚带爬地起身,不顾地双足又麻又疼,继续往前跑,临出门前头上那些钗珥簪环,也不知道掉了多少。 只是此刻她哪里管的了这许多,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跑,只是心中却是愈发觉得委屈,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模糊了视线。 草地不远处就有路,比官道要窄,但是比起羊肠小道来却又宽上不少,也就能容一辆马车勉强通过的样子。 泪眼模糊中,雪儿就真的看到了一辆马车,十分宽敞,不那条路至少要宽出一尺多,轧着两旁的青草,正巧拦住了她的去路。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眼的缘分 雪儿翻墙而出,后面的秋茹被吓得不轻,一时亡魂皆冒,白了脸色,几乎都要手足无措起来。 然而此刻前面的院子里也是一阵轩然大波! 此刻已经过了正午,初秋时分的太阳依旧有些毒辣,所有的贵女几乎都集中到了临时搭起来的凉棚下,凉棚的顶上和四周的木柱都被各色鲜花装饰满,不但凉爽宜人,而且还不时有阵阵花香传来,沁人心脾。 长公主已经四十多岁,但是保养地相当好,看上去就好像三十出头的样子,一派雍容华贵。 随着那尖细锐利的声音传来,她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来:这个三皇子,到底还是来了。 她四下扫视一番,这才发现灵馨不见了人影,于是皱眉:“公主去哪里了?” 立刻有宫女答道:“回长公主,灵馨公主更衣去了,此时尚未回来。” 长公主的眉头微微颔首,不过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目光转向了被宫女引着,刚刚走到自己面前的青年人。 轩辕昰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只是这样的身份,又是这样的场合,却也不得不将头发束起,却更显出他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脸庞来。 身上的衣服依旧是黑色,如同幽深的暗夜,散发着冷冽锐利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他一出现,几乎瞬间就吸引了在场所有贵女的目光,一时间各种惊艳贪婪爱慕的目光,掩饰都掩饰不住地就投了过来! 这让他全身有些不自在,心中也有些厌烦,若非是受到了秋茹的飞鸽传书,说雪儿在此出现,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背后皇帝打的什么主意,真当他不知道?只不过既然名义上是为灵馨举办的,那他就名正言顺地推辞,料想皇帝也不能说什么。 当然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当时皇帝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目光变了又变:“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初来乍到,没有根基。而你皇姑姑的品香会,几乎集中了全部的京中贵女,若是万一遇到一个——” “没有万一!”话未说完便被轩辕昰烦躁的打断,“你也说了,我身份不明,根基未稳,又何必去拖累那些贵女!何况,因为身份不明,说不定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你——”皇帝当然知道轩辕昰话中隐含的抱怨,然而一时却不知道给如何反驳,只说了一个“你”字也就没有了下文。 然而他终究是皇帝,看着轩辕昰一脸嘲讽与不在意,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轩辕昰当然不会在意皇帝的怒吼,直接转身,甩手就走,干脆地连句话都不回了。 而到了今日早晨,面对着一旁苦劝的影离,还有长公主派来的在外等候的宫女,轩辕昰根本就连理都不理。 对影离,他只说了一句:“影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才会选择接受这个身份!” 然后影离就不开口了。 再然后自然是将长公主派来的人给打发了回去,至于影离用的什么借口,轩辕昰根本就不管。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将近中午的时候,竟突然受到了灵馨身边的秋茹的飞鸽传书,说是雪儿竟然出现在了品香会上! 说道秋茹,这里面还有个小插曲,本来秋茹和秋萍姐妹,都是皇帝给灵馨公主准备的侍女,结果因为单天鹰醉酒的事件,皇帝震怒,不能处置灵馨,却能处置灵馨身边的侍女泄愤,于是秋茹和秋萍就不可避免地要成为替罪羊了。 轩辕昰不过是开口替她们求了求情,让她们免了死罪,就换来了秋茹与秋萍真心的感激。 他也知道雪儿到了京城之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找灵馨,于是便便开口“求”了秋茹,让秋茹一旦发现雪儿出现在灵馨身边,一定要想法设法通知他。 之所以选择秋茹而不是秋萍,那原因就再简单不过了,秋茹比起秋萍来更加稳重,也更加心细,若是换做秋萍,怕是不出两日便要被灵馨察觉到异样。 所以,轩辕昰火急火燎地就朝着长公主在郊外的别院赶了来,结果一进来险些立刻就被那些贵女的目光所淹没! “参见三皇子殿下。”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反正那声音异常的整齐不说,而且一个个还格外的娇媚甜润,让人听得好像掉进了浓稠的蜜糖罐子里一般,甜得发腻不说,还险些无法呼吸。 轩辕昰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他想找的人,就连灵馨也没看到,一时心中竟有些茫然失措起来。 心中正疑惑的时候,长公主已经朝着他这边往了过来。无奈只好先朝着对方行礼:“见过皇姑姑。” 长公主微微颔首,虽然对方的态度不怎么真诚,但是只要人肯出现,她就已经很满意了,因此自然不会计较什么。 轩辕昰心不在焉地陪着长公主聊了几句,目光一一从那些贵女身上掠过,再一次确定雪儿不在其中,于是心中愈发疑惑起来。但是这又不能询问长公主,何况长公主根本就不知道沈衣雪的何人。 他只要旁敲侧击地问起灵馨,长公主就将方才宫女的回答说了出来。 轩辕昰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估计是灵馨看到了雪儿,所以躲到某个角落“叙旧”去了,而内容,怕是脱离不了天意山庄和单天鹰。 而在轩辕昰同长公主闲谈的时候,凉棚中那些贵女自然也没闲着,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打量着传说中这位“身份不明”的三皇子。 于是,这一个个花枝招展的贵女,顿时仪态顿时,再也无法从轩辕昰的身上将目光移开,甚至有了嘴角流出了口水都不自知! 看来传言果然不假呢,虽然这位三殿下因为身份遭到质疑的缘故,一直没有封王,可是看那刀削斧凿般的脸,修长挺拔的身姿,怎么看就怎么吸引人!就是比起那几位英明神武,玉树临风的郡王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尤其是那双英挺漆黑的长眉下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够看到人的心里去呢!只一眼,就让人的心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简直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想想那位“名”满京城的英王殿下,同样的皇子,却一副脑满肠肥的恶心样子,让不知道多少梦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贵女望而却步。 所以,如今看到这位三皇子,几乎所有的贵女又再次看到了希望! 诚如自家爹爹叔父伯父的分析,别看这位三殿下身份遭到质疑,可是看现在的情势,被认可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何况这位三皇子同那位灵馨公主一样,都是刚刚被寻回来,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后宅肯定清净无比,到时候自己一枝独秀,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想想就让人激动! 这几乎是在场绝大多数贵女的想法,只是这其中却不包括玖华樱。当然,她的目光也是落在那位三皇子身上的,只是此刻的她却更加担心雪儿。 虽然……只是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玖华樱就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几乎全部都飞到了那个修长而瘦削的身影上。 与他的身份无关,那只是心的直觉,一眼的缘分,让她心动的,是这个人。 也不知道那位三皇子同长公主说了些什么,最后竟然站起身来,径直就站起身来朝着内院走去,只留给了众多贵女一个背影。 玖华樱的目光,也随着那背影飘荡,直到完全消失,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想将目光收回来! 她发现自己失了心,丢了魂,眼里心里,全都是那个背影。 虽然距离那么远,她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忧虑焦躁和不安,更或者说,这不是她看到的,是她感应到的,是女儿家细腻心思的敏感直觉。 随着那个身影的消失,玖华樱只觉得自己身边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接着竟有人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三殿下怎么刚来就走了?” “谁说他走了,肯定是去内院找灵馨公主了。”另一个声音道,“想不到他们兄妹的感情这么好,看来以后也要多讨好灵馨公主才行。” 又有人道:“灵馨公主和三殿下是同日回京,自然感情要好,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呀。不过——” 她顿了顿,拉长了语调:“方才三殿下似乎朝着我这边看了一眼呢!” 四周顿时一片嘘声,其中一个毫不客气地尖声道:“你少在那里臭美,离得那么远,三殿下能看得到你才怪!” 于是又开始争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玖华樱听得心烦,然后心里又向着雪儿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在此人生地疏,竟然连个能询问打听的人都没有。 于是心里一时担心雪儿的情况,一时又因为那个背影失落,情绪莫名混杂,纷纷乱乱,对于四周那些贵女的话,自然也就没有听进去。 正在心乱如麻的时候,忽然就有听到四周那些贵女一个个娇声惊呼起来,随后竟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来! 玖华樱兀自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就看一双黑色的男子靴子出现在了视线当中,她一愣,不由自主地抬起来,顿时连呼吸都跟着忘记了! 男子漆黑英挺的长眉,下面幽深暗沉的眸子中带着一丝隐隐的焦急,分明梳得整齐的发髻,额角一缕黑发不羁地逸出,然后从侧脸垂下,让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更加深邃。 他的身子挺拔,比她几乎要高出多半个头去,离得近了顿时就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如同大山一般袭来。 更让玖华樱心跳加速的是,那个男子的目光竟然是落在她的身上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叫玖华樱 玖华樱抬起头来,都不用刻意去看,就能感应到四周一片羡慕嫉妒的目光。于是禁不住又垂下头去。 真的是三殿下,他竟然到自己面前,目光还一直盯着自己!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只跳,正想着是不是该向对方行礼,行什么礼合适的时候,跟在轩辕昰身后的小宫女已经开口了:“三殿下,这便是与雪儿姑娘一同前来的那个人。” 玖华樱悄悄抬头,却发现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竟似隐隐有怒火燃烧一般,只是却被那满脸的焦虑所掩盖,若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到底对方身份尊贵,自己行礼也是应该,于是玖华樱连忙垂下头去,正要福身,却见一只同样略显苍白,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了自己眼前,阻住了自己的动作:“不必多礼。” 然后也不等玖华樱开口,直接就问:“随你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人?” “是”玖华樱有些莫名,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又看到了轩辕昰身后那个小宫女,正是之前叫走雪儿的秋茹,于是又有些心慌,猜度着雪儿是不是冒犯了那位灵馨公主或者眼前的三殿下,于是又一指轩辕昰身后的秋茹,又道:“只是方才被这位姐姐请走了,一直就没有回来过。” “一直没有回来?”轩辕昰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只还算精致的金钗,又问:“你看看,这可是那人之物?” 玖华樱一愣,低头看时,果然是今日出门之前雪儿头上所戴的那只,因为雪儿嫌累赘,所以最后那一头首饰被她在马车里拔的七七八八,就剩下了这么一支,她想不认识都难。 轩辕昰又拿出在草丛中寻到的一只耳环,继续问:“那这个是不是?” 玖华樱继续点头,然而心中对于雪儿的担忧已经达到了极限,也就顾不得轩辕昰身高带给她的压迫感,小心翼翼地问:“敢问殿下,这位姑娘现在何处,她与华樱情同姐妹一般,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公主或者殿下,还请饶恕于她,让华樱代为受罚。” 有意思! 轩辕昰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若有所思地问:“你知道是公主邀请她去的?” “是。”玖华樱连忙应道,“不知她现在何处?” 轩辕昰苦笑;这个问题他更像知道!天知道,他火急火燎地赶来,一路上走的有多快,却不想来了之后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她的影子。长公主说灵馨更衣,他一下就反应过来,怕是灵馨看到了雪儿,两个叙旧去了。 结果他追到内院,却只在繁华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灵馨。他也知道因为之前单天鹰醉酒的事件,灵馨一直都在怀疑是自己动了手脚,因此近日总是对他怀着莫名的敌意。 果不其然,他刚一开口问,灵馨就直接打断:“雪儿已经走了,从后门,是我让秋茹带她走的。” 轩辕昰的心里怒火“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两步冲到灵馨面前,几乎忍不住要掐对方纤细白皙的脖子! 不过好歹对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又是公主之尊,他也只好咬牙忍着,逼问:“为什么? 灵馨面沉似水,与之前面对雪儿的时候判若两人:“因为她听说你来了。” “你是说她不想见我?”轩辕昰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眯起的眼睛折射出危险的光芒,“还是你怂恿她离开的?” 灵馨撇嘴,正要开口反驳,却听秋茹急急赶来,道:“公主,不好啦,那位沈姑娘翻墙走了。” 秋茹这话当然是故意的,与其说是向灵馨汇报,倒不如说是为了提醒轩辕昰,毕竟她追丢了雪儿,心里正没底,适才又听到了轩辕昰与灵馨之间的对话,于是就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灵馨皱眉:“你说什么?她怎么会翻墙走?“” 轩辕昰的脸色却是瞬间无比难看起来:“你说什么!” 秋茹做出一副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当然实际上也的确被轩辕昰的表情吓到了),颤声道:“回公主,回三殿下,方才奴婢奉命带沈姑娘从后门离开,结果沈姑娘因为不认识路,总是疑心奴婢要将她带往前院,于是用她的银针摆脱了奴婢,转身就跑。” 她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将却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无可挑剔,就算是与雪儿对质,怕是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到时候不管是灵馨还是轩辕昰,都怪罪她不得。 灵馨不明白,轩辕昰却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于是松开灵馨,转而冲到秋茹面前:“带我去!” 秋茹为难地看了灵馨一眼,轩辕昰自然有所察觉,于是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道:“灵馨,虽然你口中不说,不过这几日来,从你的态度,想必是对我有所误会,是么?” 灵馨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嘴硬道:“哪里有?” 轩辕昰似笑非笑:“真的没有吗?你没有觉得,给单天鹰安排饯行宴是我刻意算计你们,最后害得你与父皇反目。你没有觉得,我是故意让你醉酒,让单天鹰你醉酒,然后设计你们两个?” 他每说一句,就朝着灵馨逼近一步,让灵馨不由自主地就后退一步,却又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轩辕昰的眼睛。 “若是你真没有误会我,为何在明知道我在满世界找她的时候,在我刚进入别院的时候,放任她离开?”轩辕昰却不准备就此放过灵馨,继续逼问道,幽黑深沉的眸子如同最为锋利的剑,一下就刺穿了灵馨的内心。 她心一横,咬牙,抬起头来,也等着轩辕昰:“可是,三皇兄,那真的只是误会吗?” 轩辕昰叹了口气:“你要我怎样解释?” 他当然知道灵馨不能回答,也回答不出,所有也根本就没有给对方思考回答的余地,又道:“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互相怀疑埋怨指责的时候了,你明白了?” 轩辕昰脸色柔和下来,语气也变得循循善诱,宛如一个真正的兄长在教导自己任性的小妹妹:“就是真要怀疑追究,也要等到保住单天鹰保住天意山庄之后再说。否则,若是真有幕后主使的话,不就真的让他称心如愿了?” 灵馨脸色变幻不定,虽然心中依旧不悦,但也明显缓和了不少,于是挥了挥手,示意秋茹按轩辕昰的话去办。 于是轩辕昰跟着秋茹一路就到了那假山跟前,最后找到到了雪儿翻墙出去的地方,跳过去之后也就看到了雪儿落下时候滚倒的那一片草地,找到了雪儿遗落是金钗和耳环。 脱离了灵馨的视线,秋茹自然是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述给轩辕昰听,轩辕昰的脸色也就越听越难看。 又因为一开始的时候,灵馨指派秋茹去邀请的雪儿,所以秋茹知道,与雪儿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子,于是轩辕昰捡起那金钗和耳环,让秋茹带路,找到了玖华樱。 轩辕昰看着眼前楚楚柔弱的女子,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他皱眉,思索再三,终于开口:“你叫什么名字,父亲官职?” 玖华樱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感觉到了四周瞬间投来的嫉妒艳羡不甘等种种复杂的眼神,甚至还有人忍不住轻轻冷哼了一声,里面的鄙夷和羡慕并存,嫉妒与不甘同在。 她身子一抖,心中当然明白,只是这位三殿下的一句话,怕是自己已经成为了京城贵女的众矢之的! 这里那么多的贵女,比自己身份高的,比自己漂亮的,比自己又才华者比比皆是,而对方却偏偏向自己询问姓名家世,那些心高气傲的贵女们,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不安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小小的激动兴奋,这么多人,他怎么就独独来问自己呢? 随即又想到对方很可能是为雪儿而来,于是又难免有些失落,一时间心中情绪复杂莫名,呆呆地竟让忘记了回答轩辕昰的问题。 眼前的女子娇柔怯弱,如同风中弱柳般分外惹人怜惜。再加上她言辞之间对于雪儿的关切,一片情真意切。让轩辕昰也不愿意为难她,又以为自己方才问的唐突吓到了对方,于是放柔了语气,又问了一次:“你叫马上名字,父亲的官职是什么,家住京城何处?” 轩辕昰这样问,是觉得雪儿虽然躲着自己,但毕竟在京城中举目无亲,又是人生地疏。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与这个玖华樱相识,但恐怕这眼前这个女子的家便是她唯一的落脚处,而这个女子便是她在京城中唯一的相识。离开长公主的别院之后,怕也只有那一个地方可去。 因此他才有此问,然而这话落在四周那些贵女的耳中,却又成了另一番意味! 初一见面就问及对方的姓名,连父亲的官职,家居何处也问,虽然唐突直白,却更让人眼热嫉妒,心中直恨为何三殿下问的那人不是自己。 然而玖华樱心思通透,自然明白从轩辕昰对自己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然而心中的欣喜却同样也剧烈地冲击着她的胸腔,让她一颗小小的心儿瞬间就跳乱了节奏,就连呼吸一时都要忘记。 何况对方又是刻意温柔了语气,让她第一次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来,却反而更加不不知所措起来。 正在犹豫纠结的时候,一直端坐不动的长公主终于也有些忍不住好奇心走了过来,见轩辕昰正对着一个温柔清澈如同月亮一般的女子,在那里闻言软语地问对方的姓名家世,心中不禁大为好奇。又见玖华樱一脸局促不安,于是便代为答道:“她叫玖华樱,是大理寺少卿玖子林的侄女儿。” 第一百二十章 照顾好她 她叫玖华樱! 这句话并非只传入了一个轩辕昰的耳中,也瞬间传入了四周众多的贵女耳中,于是接下来京城中流传最广的一个话题就是:神秘冷峻的三皇子殿下,在长公主举行的品香会上,与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的侄女儿一见钟情! 当然那是后话,现在轩辕昰的耐心,可以说马上就要用光了,从他见到灵馨,为了打消对方的疑心耽误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返回来找与雪儿同来的玖华樱,这又耽误了一段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也不知道那个丫头走出了多远去。 这里可是京城郊外,本来他是想着寻找痕迹继续去追,然而却又想到,既然雪儿铁了心不想见他,怕是还会再次躲藏。何况,从秋茹的话中不难想到,雪儿对于他的举动,已经心生反感了! 所以他思来想去,才决定从与雪儿同来的玖华樱入手,将那个丫头的进京之后的近况打听出来,顺便去她现在落脚的地方守株而待。 在长公主说完之后,他也只是转头朝着对方微微躬身点头示意,随即就又朝着玖华樱道:“大理寺少卿玖子林的府邸,你可愿意给我带路?” 带路! 这两个字就好像两块巨石从天而降,生生地在众多贵女群中砸出一个大坑来,于是一个个看向玖华樱的目光就更加不善,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公主也一脸诧异的望着轩辕昰,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然而轩辕昰哪里有心思解释这些,只是定定地等着玖华樱的答案。 而玖华樱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些受宠若惊,现在几乎整个人都是懵的,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轩辕昰等不到下文,终究是心中急躁起来,于是不耐烦道:“若是你不愿意,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自己也能找到。” 总归是有个玖华樱,到时候更容易与那个什么大理寺少卿更容易沟通一些,不过没有她,他照样也能将要做的事情做了。 雪儿不见了,轩辕昰早就已经心急火燎,若非是因为玖华樱很可能了解雪儿近况,他才懒得在这里等玖华樱的回答。 “我——” 看着轩辕昰转身欲走,玖华樱只觉得心中一慌,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开口答应,开口之后才察觉自己用错了自称,于是又是一阵紧张慌乱,一张俏脸也禁不住绯红如霞。 轩辕昰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玖华樱,等着她的下文。 “臣女,臣女愿意!”分明只有四个四,她竟然紧张地结巴了一下不说,声音也小的好像蚊子在哼哼,然而却依旧不可避免地被四周众多的贵女听在耳中,于是一个个心中对于玖华樱又不紧鄙夷起来。 轩辕昰点头:“好,那你跟我来吧。” 然后又朝着一脸古怪莫名的长公主再次颔首,示意玖华樱跟上,随后就大步朝着大门走去。 玖华樱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不耐烦,于是也不敢怠慢,朝着长公主福一福身,道了告退,这才急匆匆地小跑着去追轩辕昰。 轩辕昰听说雪儿在长公主的别院,心急之下是施展轻功而来的,如今要玖华樱带路,自然不能如来时一般,在向玖华樱打听到玖子林府中的马车所在之后,直接就将那套车的马卸下来。 也不用马鞍,直接就将玖华樱托了上去,随后自己也翻身上去,又朝着那目瞪口呆的车夫道:“你自己走回去吧!” 玖华樱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由分说,更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形,还没有回过神来,也没有来得及开口拒绝,就直接被对方托到了马上。 一颗芳心没由来地开始乱跳,大气也不敢出,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任由轩辕昰在自己身后,想要拒绝,然而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有些害怕,怕自己只要说出一个“不”字来,对方就会如方才直接转身就走那般,将她一个人丢在此地扬长而去。 薄荷微凉的清冷香气,混合着男子独特的气息包围着她,让她心跳加速,无比紧张的同时,竟有有些期盼和享受,也就宁愿放下平日里的矜持和教条,安心地坐在了马上。 然而却又有些失落,因为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待遇,全都是因为身后的这个男子,想要找到雪儿,那个半路上她主动邀请上马车的神秘少女。 可她还是心甘情愿,哪怕明知道背后的男子从来不曾在意过她,她也愿意让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记住她在他怀中这一刻。 马儿发足狂奔,速度飞快,从未骑过马的玖华樱却觉得说不出的安心踏实,她偷偷垂下眼睑,就看到了轩辕昰正握着缰绳的双手,其中一只手的手背上,有三道鲜红的抓痕,看样子结痂不久,此刻随着他的动作,竟然再一次裂开,渗出鲜红的血珠来。 玖华樱突然有种直觉,那就是这三道抓痕与雪儿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雪儿抓出来的。不要问她为什么,只是直觉而已。 雪儿的身份神秘,先是被灵犀公主邀请走,之后又被这个三皇子四处寻找,在玖华樱看来,就更加神秘。 然而她却不愿去多想,更不愿去怀疑,就算是因为背后这个男人,她也不愿去怀疑雪儿。因为他在乎,她便也跟着在乎。 从长公主的别院到京城大概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即使快马加鞭也得一个时辰。何况他们所乘的又不是什么良驹,只是一匹拉车的普通马匹,自然应该是走不快的才对。 然而玖华樱却突然觉得那路程那么近,只是一个恍惚的时间,玖府的大门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她的心中有些留恋和不舍,却还是收敛起自己的思绪,露出一个温婉得体的微笑,就着轩辕昰的手,下了马。 此刻的玖子林早就下了朝,直到门房来报才知道,于是慌慌张张地整理好易容,与玖夫人一同,一路小跑地就到了大门口,跪下迎接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三皇子。 结果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位三皇子将自己的这个远房侄女从马上接下来,更是与玖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被自己的伯父盯着,玖华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上前,想要开口简单说明轩辕昰的来意,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只知道对方是为了雪儿而来,具体的却是一无所知! 好在此刻轩辕昰已经随着玖子林朝着大门里走,也就没有人再留意玖华樱的窘迫,让她终于松了口气。 轩辕昰自然不知道玖华樱百转千回的心思,本来在路上的时候,他想过要问对方一些关于雪儿的近况,然而一来是因为跑得太快,带起不小的风声,说话根本就听不清;而来他开口询问之后,对方却好像总是处于怔楞之中,半天也不回答他一个字,于是他也就懒得再问了。 随着玖子林进了客厅,轩辕昰也不用谦让,直接就往主位上一坐,单刀直入,就向玖子林夫妇询问起有关雪儿的情况。 “听说玖大人近日收了一个名为沈衣雪的义女,不知可有此事?” 玖子林一愣,悄悄地看了一眼侍立在侧的玖华樱,却发现他这个远方侄女一副魂不守舍地模样,根本就没有留意他的眼神,于是也就作罢,老实答道:“确有此事。” 轩辕昰眯起眼睛,让人不辨喜怒:“不知是何方人士,谁家女儿竟然有如此福气入了玖大人的眼,被收为了义女?” “这……” 虽然对方没有刻意以身份压人,玖子林却还是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他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于是一个字也就不敢隐瞒:“是下官侄女进京途中所遇。” 他下意识地用袖子去擦,随后却又发现此举有失礼仪,于是手臂停在半空不上不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得再次看向玖华樱,却发现对方依旧在神游,因此只得完全放弃,将当初玖华樱带着雪儿进玖府的时候所说的那番话叙述了一遍。 轩辕昰这才明白了雪儿在临近京城城门时候突然失踪的原因,只是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声音冷淡,继续道:“虽然说今日京城收义女成风,但总是要身家清白的好,玖大人你说呢?” 玖子林冷汗涔涔,心中却在猜度着这位三皇子话中的深意,却不想对方话锋一转,竟然又问起了自己胡乱收的那个义女的日常! 这些玖子林就所知不多,只能由玖夫人代为回答,玖华樱也回过神来,在一旁补充着。 玖华樱突然就发现,眼前这个冷峻地如同冰川一般的三皇子,在听到她将雪儿那些光辉“事迹”的时候,整个脸部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甚至还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宠溺笑意来! 琴棋书画一窍不通,银针熟练刺绣却还能扎手,这才是他的丫头!只是那又如何,只要他喜欢,就是她什么都不会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会无忧无虑地,开心地笑,就好! 直到再也无法从玖子林夫妇和玖华樱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轩辕昰才站起身来,朝着玖子林道:“若是雪儿回来,不要提起我来过的事情。只要稳住她,然后悄悄差人向我汇报便可,不要惊动她!” 说完也不管玖子林古怪的表情,起身就往外走,走到玖华樱身边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道:“若是雪儿回来,照顾好她。” 玖华樱一愣,心却是瞬间一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低垂着头,柔顺地答道:“是。” 再抬头看时,却只看到轩辕昰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背影。再然后,那背影也消失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她根本就不想见你 出了玖府,轩辕昰的眉头却依旧紧皱,他只是了解了雪儿进京之后发生的事情,找到了这个丫头落脚的地方,然而对于寻找她的下落,却是依旧毫无头绪。 雪儿是在长公主京郊的别院失踪的,不要说她能不能走回到京城,就是真的回来,就一定能找到玖府的位置吗?毕竟她在京城的时间不过三四日,而那玖夫人又说她这三四日根本就没有出过门。 偌大的京城,要如何找一个人? 皇宫,对他来说如同囚笼一样的地方,他实在是不想回去,更不想动用皇帝分派给自己的那几个人。 可是,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人能用? 轩辕昰就是再自大狂傲,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一己之力从偌大的京城找人,比大海捞针都难!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为了雪儿,他不得已放弃原来的身份,选择了这样一个身份,结果这个身份虽然光明正大,却是让他束手束脚,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伤感,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很快夜幕就要来临,若是他一直都找不到那个丫头,她岂非要露宿街头,甚至是荒郊? 这样一想,轩辕昰又有些心疼起来,再三思索,终于是决定利用一把自己的身份,正准备朝着京兆府的方向走,结果没有走几步,影离就迎面匆匆赶来。 影离的面色有些忧虑焦灼,看到轩辕昰的时候总算是松了口气,然而看到轩辕昰身后不远处的玖府大门上的两个字,眉头却又不禁皱了起来,忍不住上前道:“少主……” 他欲言又止,目光却落在了轩辕昰背后玖府的大门上,带了一丝询问的神情。 轩辕昰瞬间就明白了影离的意思,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道:“我是刚从玖府出来,怎么了?” 影离道:“那位玖府的侄小姐?” 轩辕昰的面色微冷,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是我给带回来的,京城中都已经传遍了是吗?” “也不知道是这消息传的快,还是影先生你的耳目灵通呢?”轩辕昰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微微的嘲讽,却是看也不看影离。 影离垂下眼睑,丝毫不在意影离的态度:“少主觉得是怎样,便是怎样。” 此刻的轩辕昰也没有心情继续追究,开门见山:“雪儿从京郊别院离开了,现在下落不明,我需要人手四处去找!” “是!”影离依旧垂手肃立,看不出喜怒,只是声音异常恭敬的回答道:“属下这就将所有能调派的人手全都派出去!” “要快,务必在天黑之前找到人!”轩辕昰看了一眼天色,禁不住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他真的担心那个丫头回露宿街头。 就在影离应声,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由远及近,清脆的铜铃由远及近传入了二人的耳中。 那马车由四匹枣红色骏马拉着,每一匹马儿都是毛色油亮,身姿矫健,黑亮的马眼炯炯有神,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马。 而那马车就更是华丽,车厢被深红色的绸缎包裹,外面还有一层浅红中纱帷,随着马车的前进飞扬开来,让上面金丝的刺绣在夕阳下更是闪闪发光,耀人眼目。 轩辕昰和影离的目光,就好同时都集中到了那马车上面,却是认识的。 马车就在他们面前稳稳停下,下一刻秋茹就掀开车帘探出头来,转身下车,朝着轩辕昰福了一福,道:“三殿下,公主有请。” 轩辕昰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淡淡的问:“什么事?” 秋茹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灵馨正挑开挑开一侧车窗出的布帘,露出半张脸来:“三皇兄——” 她出言唤了一声,这才发现轩辕昰脸色不对,于是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用一双乌黑的圆眼睛瞪着对方,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来。 轩辕昰皱眉,不耐道:“有什么事快说,天色不早了!” 灵馨一笑:“放心,皇姑母已经提前向父皇打过招呼了,再说时间也来得及。” 轩辕昰也笑了一下,只是那笑中却是微冷中带着嘲讽:“你当然来得及赶回宫里去,问题是我还要赶时间去找雪儿,就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他竟真的转身欲走,连等灵馨开口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灵馨楞了一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轩辕昰竟然是在因为雪儿而心焦,也是因为找不到雪儿而迁怒与自己。 然而今日下午轩辕昰那一番话却让她心中豁然开朗,现在怀疑自己这位三皇兄给自己和单天鹰做圈套有什么用,将单天鹰救出来才是正经的,其余的都等到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了再去追究不迟! 何况,诚如轩辕昰所言,他费尽心思安排这样一出戏码,算计灵馨和单天鹰,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然后灵馨仔细梳理了一下,还真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个三皇兄在这件事情当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就算灵馨知道单天鹰总是趁人不备地望向雪儿的目光,灵馨也不会认为单天鹰与雪儿之间就会有什么,就算有,那也是单天鹰有,雪儿是不会有的。 相处这些年,对于雪儿的这点了解,她自认为还是有的。何况就算没有之前与单天骄定亲的事情,以雪儿现在的状况,散功圣女的毒素仍在,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灵馨知道雪儿的善良和怯弱,以及不愿意拖累别人的心理,很知道。 既然没有任何好处,还要被自己这个皇妹误会,轩辕昰又何苦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旦想通,灵馨对于轩辕昰的敌意自然也就消除的大半,复又想到自己与轩辕昰同样都是初来乍到,更应当团结一心。何况从雪儿的话中,她又知道轩辕昰为单天鹰暗中所做的一切,于是就更起了拉这个同盟,一同将单天鹰救出来的心思。 可是轩辕昰的态度却突然转变,顿时让灵犀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楞了一下才试探地问:“三皇兄可有找到雪儿,若是有用得到灵馨之处绝不推辞!” 轩辕昰冷冷道:“你可知道京城有多大么?” 灵馨一愣,下意识地摇头:“不知道。” 轩辕昰又道:“你知道雪儿去了哪里,藏在了哪里?” 灵馨再次摇头,轩辕昰笑得愈发冷:“你既不知道京城有多大,也不知道雪儿藏在了何处,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找到她?” 然后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天色,忧虑担心之色再次从心底浮现到脸上,实在不想再和灵馨啰嗦,于是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还是早先回宫去吧!” 灵馨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咬着嘴唇道:“三皇兄,雪儿到底也是我的好姐妹,她失踪了我心里也很着急……” “你若真着急,当时就不会同意她从后门离开了。”不等灵馨说完,轩辕昰一下就打断了对方,一边转身离去,一边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等一等!”眼看着轩辕昰真要离开,灵馨也顾不得许多,一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两步追上轩辕昰,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瞪着对方,“三皇兄这是在怪罪灵馨吗?只是,若非知道皇兄要来,雪儿又怎么会要临时从后门离开!此事追根究底还在皇兄身上,何必非要迁怒与灵馨?” 轩辕昰的脚步一下顿住,漆黑的眼睛顿时锐利起来,一下落在灵馨身上:“你说什么?” 那目光幽黑而冰冷,锋利地似乎直接就能刺进灵馨的内心深处,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然而却还是倔强地抬起头,与轩辕昰对峙:“我说,雪儿根本就不想见你!” 冷锐锋利的眸子一瞬间几乎要喷出火来,直接将灵馨焚得灰都不剩,即使三尺之外的影离都感觉到了轩辕昰瞬间腾起的怒火,下意识地就后退了半步。 轩辕昰的目光沉了又沉,瞪了灵馨半晌,最后竟然出奇地没有反驳,只是苍白的薄唇紧紧抿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少主!” 突然静默下来的轩辕昰更加让人感觉害怕,似乎面对的是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一般,心中只有远远逃离这一个念头。 影离的心也跟着一沉,急忙朝着轩辕昰追了上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一向的沉稳都维持不住,急得额头上都要冒出汗来。 只有轩辕昰自己知道,方才灵馨那句“雪儿根本不想见你”是如何地将他的心掏出来,再扎得鲜血淋漓! 然而他是个倔强的人,自然轻易不肯服输,所以即使是心中痛得无以复加,也一定要找到雪儿,当中她的面问个明白! 难道就因为自己让单钰转交给她的魔妃之泪,最终没有交到她的手里,而是被单钰拿来在她面前向她示威吗? 单钰! 轩辕昰的目光闪动,瞬间在心中将这个名字凌迟了千遍万遍! 只是心中却又难免有些失落:自己就这么让她没有安全感吗?怎么她就不愿意相信自己对她的心意呢? “等一等!”灵馨自知失言,心中也不由一阵懊恼,连忙小跑着追了上来,却被轩辕昰一把推开,一个趔趄就险些跌倒在一旁。 秋茹连忙跑了过来一把将灵馨扶住,同时关切的问:“公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灵馨站稳了身子,示意秋茹去追上轩辕昰,同时朝着轩辕昰的背影大声道,“秋茹之后在别院外面发现了一些别的线索,和可能与雪儿有关,你要不要听?”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英王殿下 雪儿是看着面前的马车有些诧异,想不明白为何在长公主的别院附近竟然会出现一辆马车。 若是参加长公主多品香会,那么这马车应该与她们的马车一样,停在别院门前的一侧,由专人看守才是,而不是独自停在这个僻静的地方。 然而她也只是怔愣了一个瞬间而已,毕竟后面还有一个秋茹马上就要追来。 于是雪儿绕过那马车,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跑,却不想刚绕过那马车,便看到了好几个人! 确切地说,是两个侍从打扮的人在下面蹲着身子,一个紫色锦袍男子踩着其中两个人的肩膀,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地扶着他水桶一般的腰贴着围墙叠罗汉! 那锦袍男子五短身材,身体滚圆,就好像被农户留着配种用的公猪一般,看着胖而且壮实,正扶着左右两边侍从的头顶,摇摇欲坠地想要站起来。 那人的体重也就可想而知,再对比下面那两个人的小身板,怕是加在一起也没他一个人重。雪儿只是从侧面看那两个人憋得通红的脸,就可以想见他们有多么痛苦! 而那锦袍男子还在不停的催促着:“废物,一个个都没吃饭吗!快呀,使劲儿,快点站起来!” 被他按着头顶的两个也不轻松,看那表情好像颈椎骨马上要被压断的样子,瞪眼努嘴咬牙,保持着自己的脖子不乱晃,以免中间这位扶不稳。 被踩住肩膀的两个人,紧咬着牙,正一边保持着身体平衡,一边缓缓地直起身来。 于是那锦袍男子就随着这二人的动作,摇摇晃晃的升高,他再次伸出肥短的手臂,朝着围墙顶就抓了过去。 底下的两个人终于完全站起来,那肥胖的锦袍男子也终于够到了墙头,用两只手扒住露出一个头两个肩膀来。 可惜那围墙顶上的瓦片不够结实,锦袍男子抓的似乎也不是地方,所以也就是刚刚扶住,竟然给扒下来一块! 于是他肥硕的身子一晃,向后一仰就仰面朝天的跌了下去! 他脚下的两个人也支撑不住,随着他的跌势也跟着东倒西歪,瞬间跌作滚地葫芦,然后就是一片鬼哭狼嚎。 那锦袍男子最惨,因为他站得最高,所以跌得也最重。又因为身子比较圆,所以跌落在地之后去势不绝,竟然如同一个肉球般骨碌骨碌朝着雪儿的方向就滚了过来,一直到雪儿的脚边才停下! 雪儿也想不到,绕过马车之后竟然看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紫色锦袍的男子滚到自己脚下,这才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这锦袍男子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样子,面白无须。本来一双眼睛倒也不算小,只是被脸上的肥肉挤得成了两条缝。 而那脖子也因为肥肉太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没有脖子一般。此刻随着锦袍男子的滚动,在那里颤颤巍巍的直发抖。 “哎哟哎哟,疼死本王了!”那锦袍男子叫得好像杀猪一般,声音更是气急败坏,“你们这一个个酒囊饭袋,本王算是白养——”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看到了一脸惊诧的雪儿,一双小眼睛顿时冒出光了,再也顾不得疼,大张着嘴巴口水都流了出来。 “啊,美……美人儿?” 锦袍男子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一双眼睛只顾盯着雪儿猛瞧,连从地上爬起来都忘了。直到他一开始扶着脑袋的那两个侍从赶过来,将他扶来,也没有将目光从雪儿身上移开过。 雪儿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再次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就要走,结果就听身后那锦袍男子叫道:“小美人儿,你要往哪里去?” 然后又朝着身边扶住他的两个侍从叫道:“还不快追!” 雪儿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哪里飞来的横祸,却也不肯让对方追上,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就跑。 就听那锦袍男子在她背后大叫:“你们两个废物,快去追,追上了本王就不追究刚才你们两个护卫不力,将本王摔倒的罪过!” 雪儿吓了一跳,没跑几步便听到了背后脚步声传来,竟是一开始被锦袍男子踩着肩膀的侍从追了上来! 同时那锦袍男子还恨恨地啐了一口,道:“哼!自从那个野种回来之后,本王是越发没有地位了。皇姑姑举办品香会,里面美女如云,单单邀请那个野种,却不邀请本王。本王到了,竟是连门都不让进!” 他越说越气,在另外两个侍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到雪儿的背影,又再一次得意起来:“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本王撞到了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今日务必将她带回府去,否则小心你们四个的狗头,本王近来脚痒,正想踢球!” 于是就连那两个扶着他的侍从也齐齐打了个冷战,只是一时又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继续扶着自己这位主子,还是和另外两个兄弟一起去追那个好像仙女下凡一般的女子,他们家王爷口中的“小美人”去。 就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这两个人只觉得各自的腿弯出,先后结结实实地就挨了一脚,同时耳畔传来自家王爷的怒吼:“还不快去!” 锦袍男子本来是想要踹这两个侍从的屁股,奈何身胖腿短,最后只得半路改作踹腿弯,可就这也让他的身子晃了晃,好半天才站稳! 不是他着急,而是另外两个侍从,实在是看着太废物了! 雪儿转身就跑,可却也不敢原路返回,因为不想遇到秋茹,于是只能朝着路旁的草丛中跑。她本来就同秋茹追追逃逃了不短的一段距离,体力消耗地不轻,后来又是爬假山,又是翻墙,就更加疲累,此刻不过全仗着一口气罢了。 何况那草虽然不算高,可也不算低,足足要没过雪儿小腿,让她的行动就更加不便。 可那两个侍从就不一样了,虽然方才被自家王爷踩得肩膀生疼,最后又被带得跌倒在地。可一来他们都是男子,本来体力就要强过女子去。何况方才又因为力气“不够”,摔了自家王爷,如果不能戴罪立功,怕是回去后没有好果子吃,因此那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捉雪儿的。 所以,雪儿只跑了几步就被那两个侍从追了上来! 雪儿心中已经,一只手已经摸向了怀中的银针,同时转身瞪着追上来的这两个侍从:“你们是什么人,竟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强抢民女?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她一指不远处的围墙:“那就是长公主的别院,你们就不怕惊动里面的侍卫,甚至惊动了长公主吗?” 对于雪儿的话,两个侍从显然是嗤之以鼻,其中一个道:“姑娘,方才情形你也看到了,若是咱们不能将姑娘带回去,怕是自己的小命也难保了。” 另一个也道:“大概姑娘还不知道后面那位是什么人吧,堂堂的英王殿下,就是真的惊动了长公主又能如何,顶多是训斥两句,最后姑娘还不是逃不出我家王爷的手掌心?” 雪儿一愣,目光不由看向了正气喘吁吁地朝着自己这边跑的锦袍男子,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 这几日在玖子林府中,她曾听那位玖夫人说起过这位“名满京城”英王殿下。虽说是行二,但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大皇子早夭,所以实际上这位英王殿下算是皇帝的子女当中最为年长的,就是轩辕昰也比他要小上一些,所以也只能是“三皇子”。 最让皇帝头疼的是,虽然当初封王的时候,苦心孤诣的封了个“英”字,却和英明神武,英俊潇洒,英雄豪杰全不沾边! 文不成武不就也就算了,偏偏还特别贪吃也特别能吃,就看那那肉球似的身子就能想到。可吃就吃吧,还好色,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想要往他的王府后宅里划拉! 出身低微的直接抢,出身高贵的就厚着脸皮求亲,就算是正妃侧妃之位有限,侍妾可是十个指头数不过来,怕是加上脚趾头也不够数。再加上之前轩辕昰没有出现,年近花甲的皇帝只有这么一位成年的皇子,就算是有心想要管教,也是有个限度的,毕竟不能真要了他的命让自己后继无人。 所以,这京城中的贵女,可以说是见到这个英王就要绕着走的。至于普通人家的女儿,只要听说这位英王殿下上街,干脆就躲在家里不出门! 当时玖夫人告诉雪儿和玖华樱这些,并详细描述了英王的外形,也是以防万一,让她们在长公主的品香会上留神,万一碰到这位英王殿下一定要想法子回避,否则不管多少的冤屈都没处申诉去,只能是成为英王府众多侍妾中的一个。 而雪儿因为急着摆脱秋茹的追赶,慌里慌张,所以在看到紫色锦袍,滚圆如猪的青年男子时,一时也就没有往英王的的身上去想。 何况,堂堂的王爷,就算是贪吃了些,好色了些,又怎么扒长公主的别院的墙头? 然而此刻说什么都晚了,这些念头掠过也不过是一个瞬间,那两个侍从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雪儿当然不肯就范,手腕一翻,银光一闪,手中的银针就朝着其中一个侍从的手腕扎了过去! “哎呦!” 那个侍从惨叫一声,只觉得自己被刺中的手腕一麻,紧接着就传遍全身,让他整个人都使不出了力气,软软地朝着地上瘫坐了下去。 另一个侍从见势不妙,连忙收回手臂,这才幸免于难。然而他却也不肯放弃,身子一转竟然朝着雪儿身后绕去! 雪儿身子一转,手中的银针再次朝着对方扎了过去! 却不想此时另外两个侍从在英王的催促下也跑了过来,一下就来到了雪儿的背后! 第一百二十三章 车厢里滚肉球 雪儿有些后悔了,自己想要回避轩辕昰也就算了,犯得上就离开吗?长公主的别院那么大,自己随便躲在个角落,轩辕昰也不一定就找到!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好汉还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汉,只是一个没有内力,不会武功的小女子! 后赶来的这两个侍从,精神和体力远比一开始的那两个侍从要好上许多,又看到了雪儿的银针,起了防备之心。 再加上还有一个先来的侍从吸引了雪儿的大部分注意力,所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一左一右地便扣住了雪儿的肩膀! 雪儿觉得自己肩膀一沉,身子便再也动弹不得,就连手中的银针也从手中脱出,然后被那两个侍从抹肩拢背地捆住,稍一用力,便扛了起来,两步就到了停在一旁的马车中,最后便被塞了进去。 因为此地离长公主的别院并不远,那两个侍从怕她叫喊,所以刚一将她制服便立刻用布条将她的嘴巴勒住,让她只能干瞪着眼却说不出话来。 紫色锦袍的英王殿下大喜过望,再也顾不得刚才被摔的七荤八素,浑身疼痛,颤抖着一身肥肉颠颠的就跑了过来,也不用人扶,一躬身子就钻进了车厢中。 车厢中的光线有些暗,却并不妨碍英王殿下的好心情,他看着被牢牢捆住的雪儿,越看越爱,经不住眉开眼笑,就连口水流下来也不自知。 雪儿觉得恶心的快要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以图避开对方的视线。 因为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所以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求饶?自己本来就是无妄之灾,若是对方真的有一丝同情心,是断然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劫掠自己的! 威胁?自己一个孤女,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内力没有武功没有父母亲人,有什么资本来威胁对方? 至于王法,人家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就连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她又能说什么! 所以,从被塞进车厢里开始,雪儿就安静的好像一个布娃娃一般,一言不发。只有一双乌黑清亮的大眼睛四下打量着车厢之内的情景。 然而让雪儿泄气的是,就是再打量也没有用,因为她的手脚都被束缚着根本就不能动弹,暂时也就不能有任何动作。 唯一让她庆幸的一点就是,这一次她对付那些侍从的时候,只取了一根银针,所以最终也只遗落了一根,剩下的都还在她的怀里安稳地放着。 ——虽然英王殿下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但是他手下的那些侍从却不是,当着自家王爷,搜自家王爷相中的女人的身,他们是得有多少个脑袋够砍的? 所以那些侍从虽然将雪儿制住,却是没有敢在她的身上乱搜,所以剩下的银针反而得以保住。 这让雪儿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些,只要给她些时间挣脱这些束缚,或者是对方对她不是那么防备,给她松了绑的时候,她就有机可乘了。 这样一样,雪儿就更加不会高声呼救了。 只有一辆马车,所以英王殿下自然也要钻进来,当然这也是他所求之不得的,恐怕就是还有一辆,他也是一定要上这辆车的。 至于刚才被摔的疼痛,现在倒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就连被长公主的守门侍卫拒绝进门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谁都知道长公主的品香会邀请的是几乎所有京城的贵女,真的可以用群芳云集,衣香鬓影来形容了。英王殿下想要钻进去猎艳,想的几乎眼都绿了! 可是!一想到可是,英王殿下几乎要气炸了肺,他的马车都到了门口,竟然被两个小小的守门侍卫给拦了下来! 不过这可难不住一心想要虏获美人的英王殿下!他指挥着车夫避开了正门,就将马车赶到了这里,准备从墙头上翻过去。 结果没有想到两个侍从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单薄,承受不住他的体重,让他刚扒住墙头就给摔了下来! 所以在摔得七荤八素之后,骤然看到了匆匆躲避秋茹的雪儿,立时便惊为天人,一开始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 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标致的人物,就自己王府后宅里那些庸脂俗粉,加起来只怕也也不及眼前这个小美人儿的一个手指头! 所以英王殿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连几乎被摔成了两瓣的屁股也顾不得,直接就让手底下的那些侍从来抓人! 英王殿下爬上马车之后,本想挨着雪儿坐下。奈何那车厢虽然宽敞,但是雪儿却因为全身被绑的缘故横在那里,实在是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隙留给英王殿下。 无可奈何的英王殿下之后灰溜溜地坐到了对面,只是那双小小的眼睛就没有从雪儿身上移开过,让雪儿浑身一阵恶寒,瞬间鸡皮疙瘩掉了满车厢。 “小美人儿,”英王搓着手,口水好像瀑布一般就没有断过,“方才你也听到了,本王,咳咳……” 做贼总是会心虚的,虽然有自家王爷撑腰,但这里好歹也算是长公主的地盘,他们家王爷与长公主是姑侄关系,他们这些奴才可没有! 所以,在将自家王爷搀扶到马车上之后,那四个侍从各自上了马,比比划划地就催促着那车夫赶车! 至于开口那却也是不敢的,毕竟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破坏了车厢内他们家王爷的好事,那后果……还是不要想了。 那车夫对于这种事情显然也是司空见惯,所以那四个侍从一打手势,立刻就扬起了手中的长鞭,下一刻马车就朝前窜了出去! 可是谁能想到他们家王爷在车厢内还要挑地方,所以耽误了时间还没坐稳呢,所以英王殿下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因为惯性一下就朝后仰了过去! “你们这群混蛋!” 英王殿下圆球一样的身子几乎要在车厢内滚起来,他手脚并用地稳住了身子,立刻就破口大骂起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不知道本王还没有坐稳呢吗!” 车夫被吓得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连忙就去勒马缰绳,试图让马车停下来,结果却因为停得太猛,再一次让车厢内的英王殿下做了一次滚地葫芦! 不过这一次却是由向后仰改成了朝前趴,一头就栽了下去,在爬起来的时候连鼻子尖都撞得红肿了起来! 瞬间有两道温热的液体顺着鼻孔流了出来,英王殿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抹,接过放到眼底下就看到了一抹血红,吓得他“妈呀”一声就惨叫了出来,立刻将外面的车夫和四个侍卫吓得不轻! 忍无可忍的英王殿下,终于怒吼了出来:“黄老五,你他妈的想要谋杀本王是不是!” 那个车夫,黄老五立刻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来,握住缰绳的双手一抖,却不想那拉车的马儿却是会错了意,以为又要让自己快跑! 这一会让跑一会儿让停的,拉车的马儿也来了脾气,于是不耐烦地撒开四蹄就朝前狂奔了出去,不但将正要从车辕上跳下来的黄老五直接给颠下来,车厢里面的英王殿下更是遭了殃! 先前一仰,一趴本就将英王殿下给晃荡得不轻,刚刚从车厢里爬起身来,屁股还没坐稳,谁想到马车竟然再一次疯了似乎的朝前冲了出去?于是英王殿下再次悲催地朝后一仰,这一次却是没有稳住身形,直接就摔了个仰面朝天! 这次遭殃的自然是他的后脑勺,与木质的车厢底板接触,直接就发出“咚”的一声! 那声音之大,就是雪儿也不忍卒听。 本来这马车突然就跑,突然又停,再突然地跑,雪儿同样在车厢内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跟着这位英王殿下遭殃。可是她是先英王殿下一步被塞进来的,位置也不能选择,所以反而多了些心理准备,再加上又是躺在另一边长凳上,所以马车骤停骤跑,反而是稳住了身形,看着那位英王殿下在车厢内,好像一大肉球般地“滚”过来,又“滚”过去。 如果不是被勒住了嘴巴,雪儿此刻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笑出声来的,至于会不会触怒对方却是完全不再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她本来就是被强行抓住,干什么还要讨好对方? 再说车厢外面,黄老五被从车辕上跌下来,缰绳自然是早就脱了手,于是这四匹拉车的马儿顿时就获得了一半的自由! ——虽然身上依旧被套着沉重的马车,但是至少呵斥指挥他们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也就撒了欢地跑了起来。 直到马车离开了小路,朝着草丛中跑去,四个侍从才如梦初醒,一个个拍马狂追起来,反而将那个落在地上的车夫黄老五给落在了原地。 而火急火燎地追出来的秋茹,实在是没有想到雪儿竟然是沿着那小路走,所以径直就是越过那小路朝着草丛中追了一阵,虽然看到了这辆豪华宽大的马车疯了一般地到处乱跑,却也没有多想! 追了一阵之后始终找不到雪儿的人影,秋茹这才不得不返回别院向轩辕昰汇报情况,以免拖得时间太久,到时候更加不好找人。 因为秋茹基本上是原路返回的,所以虽然看到了那辆狂奔的马车,却并没有看到被落在原地的黄老五,否则只要稍一询问,便很容易知道雪儿的下落! 而就是那马车,也是在轩辕昰离开之后,她同灵馨公主禀报的时候,灵馨公主突然就想到的! 灵馨公主虽然与轩辕昰一同回归,然而对于这位自己名义上的二皇兄英王殿下的名声,却是从进宫的第一日就听到了! 在雪儿离开的附近出现了贪吃好色的英王的马车,雪儿的下落,基本上就不用想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古怪沐浴 轩辕昰越听,脸色就越难看。自己这位所谓的“二皇兄”,贪吃好色可以说是名满京城,雪儿落入了他的手中,结果都不用想! 他冷冷地瞪了秋茹一眼,声音已经冷得几乎能够冻死人:“你为什么不早说?” 那目光幽深冰冷锐利,却又好像马上要爆发的地火,怒气汹涌翻腾,让秋茹不禁打了个寒战,怯怯地垂下头,全身都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更不要说与对方的目光接触。 灵馨也被轩辕昰的气势所慑,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轩辕昰转身离去,远远地他冷冷的声音中竟然带了一丝嗜血的味道:“我现在赶去英王府,若是雪儿有个三长两短,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一旁的影离心沉了一沉,知道轩辕昰这是动了真怒,不要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秋茹,就是灵馨公主,也被一并看做了英王的“帮凶”。若是轩辕昰真的没有赶得及,让那个英王殿下拔了头筹,怕是杀人都是轻的! 这样一想,影离也不禁一阵头皮发麻,他看了看轩辕昰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被轩辕昰的气势所慑,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的灵馨公主和秋茹,叹了口气:“公主,现在你马上回宫,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让皇帝立刻赶往英王府!” 说完这话,影离也不管灵馨的表情如何,反应如何,直接就朝着轩辕昰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却说抱得美人未曾归的英王殿下,在四个侍从的拼命追赶下,终于稳定住了马车,这才发现赶车的黄老五给丢了! 于是四个侍从留下三个听自家王爷的斥骂,分出一个拨转马头回去寻那个车夫,毕竟那才是“罪魁祸首”,承受王爷怒火的最佳人选,怎么能丢下呢? 只是此刻马车早就偏离了小路,处于一片荒草从中,三个侍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将拉车的四匹马儿制服,然后再次分出一个来暂时驾车,这才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不过雪儿也不得不从心里感激那个叫做“黄老五”的车夫,若非他的赶车技术如此“娴熟”,将这位英王殿下颠簸折腾得不轻,全身的骨头都如同散架一般,鼻子撞出了血,后脑勺撞出了大包,就连肥白的手指也被挫伤了两根,瘫坐在车厢里哼哼唧唧地懒得动弹,单从对方的目光来看,这一路上她怕就难逃被对方上下其手的命运! 就这样在马车的一路颠簸中,天色由明逐渐转暗,车厢内也逐渐黑了下来,她感觉到了车厢外有灯笼亮了起来的时候,那个侍从带着黄老五也赶了上来。 结果那黄老五战战兢兢,一副心虚的样子,根本就不敢往前凑,最后那个赶车的侍从只得继续赶车,另外三个侍从跟着,然后带着一个黄老五。 雪儿的时间概念不强,自然也无法判断出马车具体走了多长时间,只是因为被束缚得手脚发麻,全身酸痛难当,感觉路程格外漫长了些。 只是一路上没有找到一丝逃跑的机会,却让她的心又不得不焦躁起来。 也曾幻想过轩辕昰会来救她,只是却连自己都骗不了。她本来就是为了躲避轩辕昰才惹来了这场无妄之灾,想必对方应该会伤心吧? 何况,轩辕昰也未必就会知道自己是被英王带走了,又怎么可能赶得及来救自己? 想到此处雪儿不由苦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图的什么,最后竟然自己将自己送到了险境之中! 思绪有些混乱,一会儿是轩辕是昰,一会儿又是那个单钰掌心莹润欲滴,仿佛随时有悲伤弥漫的魔妃之泪,一会儿又是颜如魅满身的红道子,最后眼前竟然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那一双清澈深邃的眼睛,顿时又有说不出的悲伤遗憾在心间弥漫开来。 就这样一路颠簸,连马车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也没有留意,她只觉得四周一片嘈杂的人声,有男有女,紧接着车厢门帘就被人从外门掀开。 首先是英王殿下被人七手八脚地扶了下去,紧接着就有女子的声音:“你们几个,是怎么照顾王爷的!” 于是英王殿下的突然就哼哼了起来,好像身上受了多重的刑罚似的,然后就是侍从低低的声音,最后是那女子的声音:“将这个黄老五,先给本王妃关起来!” 雪儿几乎都可以想见黄老五面如死灰的样子,可是驾车的是他,惊马的是他,将王爷摔得鼻青脸肿的也是他,被带回来当承受怒火的自然也只能是他。 接下来英王殿下似乎又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车厢的帘子就再次被人掀开,有两个侍女打扮的女子上来,将雪儿包头托脚地从马车里抬了出去。 看到雪儿的时候,英王殿下再次眼睛一亮,也就不再哼哼唧唧,直接开口道:“带着小美人去沐浴更衣,然后给本王送到房里来!” 然后雪儿就被那两个侍女带了下去,只隐隐地听那英王殿下再次小声地哼哼唧唧起来:“一个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进宫找个御医给本王来治伤?猪脑子!” 再然后雪儿就继续被五花大绑着,然后被两侍女抬着,进了一间屋子。 而这两个侍女也只是解开了勒在她嘴上的布条,身上的依旧没有松开。雪儿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腮帮子,确定自己还能说出话来,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那两个侍女大约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青春少艾,面容也是清秀不俗,都是中上之姿,看着就赏心悦目。 不过话又说回来,见了美丽的女子就走不动的英王殿下,又怎么肯用庸脂俗粉来伺候自己? “两位姐姐辛苦,”雪儿努力扯出一个笑来,“我被绑了一路,手脚都麻木了,能不能连这个一同解开呀?” 其中一个着浅红衫子的侍女摇头,撇了撇嘴道:“那怕是不能的了,只要姑娘乖乖沐浴,之后咱们自然会为姑娘松绑!” 雪儿心中一时纳闷,这英王府是什么规矩,就连沐浴还得要帮着绳子? 然而却是不死心的,于是又到:“可是全身都被绑着,又怎么能沐浴更衣?” 另一个侍女碧青色长裙如水,眉目间也多了一丝凉意,却是另外一个话题:“被咱们家王爷绑回王府来的,又几个是自愿的?” 雪儿一愣,却听对方又继续道:“想必姑娘也不会例外,若是此刻就解开了你身上的绳索,只怕下一刻就是要夺门而逃了吧?” 浅红衫子的侍女补充道:“到时候咱们姐妹,又该如何向王爷交代?” 雪儿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不好糊弄,于是眼珠子一转,又问:“那若是沐浴之后呢?为什么就能松绑了?” 碧青长裙的侍女思索片刻,竟然微笑起来:“沐浴之后,全身都水淋淋的,便是让你跑,你敢往外跑么?” 雪儿一想,似乎也的确如此,可又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正思索着,两个简装的仆妇已经抬进来一个大木桶,木桶中有少半桶水,却是泛着浅浅的褐色,并不清澈透明。 她愈发觉得那水有问题,然而一时却又无从判断,还来不及想,就又有三四个仆妇提着冒着袅袅蒸汽的热水进得房中,依次将热水注入了木桶当中。 空气中顿时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弥散开来,让雪儿心中愈发感觉古怪不安,于是在两个侍女将她再次抬起来往木桶里放的时候,她禁不住剧烈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放开!”雪儿大声地抗议着,“你们也都是女子,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然而对于雪儿的指责,却没有一个人肯理会她。或者,英王殿下往王府后宅带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雪儿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她们都已经司空见惯,对于雪儿的挣扎和哀求也就无动于衷了。 “扑通!” 因为雪儿挣扎的力道不小,那两个侍女也抬得也无比吃力,最后干脆是将雪儿整个人扔进木桶中的! 水温还微微有些高,但也不至于灼伤肌肤,雪儿觉得只是一个瞬间,那木桶中带着微微的,几乎都要闻不到的药草味道的热水,就顺着她全身的毛孔,侵占了每一寸肌肤! 因为热气的缘故,那药草味道微微有些刺鼻的腥甜,让雪儿的眉头不禁一皱! 她只觉得随着那热水的浸染,全身的力道就好像被缓缓抽离一般,让她全身乏力的同时,竟然有一股燥热之意从心底泛起! 雪儿心中蓦然一惊,愈发觉得这沐浴的水有问题,然而身上的绳索却因为浸湿的缘故,在身上束缚地更加厉害,几乎都要勒紧了肉里,根本就无法挣扎,更不要说从木桶里爬出来! 她的全身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呼吸也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欲望从骨髓的深处弥散全身,让她不可抑制,似乎在渴望着什么,然而却又说不清到底想要什么。 那两个侍女的手指微凉,触在雪儿的肌肤上面,引得她再次轻轻战栗起来,然而头脑却开始昏沉起来,就连对方解开她身上的绳索也提不起从浴桶中爬出去逃跑的念头来。 那种腥甜的味道! 雪儿摇了摇头,然而却是愈发昏沉的厉害,就连视线也模糊起来,恍恍惚惚间感觉束缚在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两个侍女开始动手除去她身上的衣服,轻轻地将她身上被浸湿的衣衫解下,然后从水里捞了出来。 她心底的欲望却也愈发浓烈,就连视线也模糊起来,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由两个侍女摆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路硬闯 虽然来京城的时日不算长,但是却也足够轩辕昰记住英王府的位置,一路疾驰飞奔,他几乎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就连紧随其后的影离,也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快一些,再快一些!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灼烧着身心,让他的身体机会要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种感觉在英王府的大门在视线中出现以后,变得尤为强烈。 虽然轩辕昰有个三皇子的身份,然而因为一进宫就遭到了各路人马的质疑,封王之事也就一直拖着,所以在轩辕昰出现在英王府的大门口时,门房也只是表明的客套:“既然是三皇子殿下,怎么不见有一个随从跟随?到英王府来求见,可有拜帖?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冒充的?” 那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仿佛比英王殿下那个王爷还要“王爷”。 轩辕昰本来就心急火燎,哪里受得了门房在那里唠叨,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直接将对方踹得倒飞进了英王府的大门! 这一下自然要惊动王府中的侍卫,于是一个个呼啦啦地冲了出来,将轩辕昰半围起来! 轩辕昰冷冷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声音也冷得仿佛随时都要结冰:“我耐心有限,去叫你们的主子出来!” 门房吭哧吭哧的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嘴角却已经渗出一缕鲜血,看着尤其触目惊心。他扶住身边的一个侍卫,高声道:“我家王爷是什么人,岂是什么阿猫阿狗说见就能见的?就算你是三皇子,也不能一点皇家礼仪都不懂吧,拿拜帖来……” 皇帝从来都只有英王一个成年皇子,他们一家独大惯了,这突然冒出一个三皇子来,不管从哪方面都比他家王爷强出许多,不但一家独大的局面被打破了,连地位都是岌岌可危。 这样的情况下,英王府的人自然对轩辕昰百般仇视,那些质疑轩辕昰身份的声音,至少有三分之一就是出自这英王府! ——另外的三分之二?那自然是皇帝那几个年轻有为的侄子们了! 轩辕昰皱眉,他只担心这边耽误的时间越久,雪儿的危险就越大。所以现在根本就不是讲道理,讲礼仪的时候! 影离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地东倒西歪的侍卫们,一个个在那里鬼哭狼嚎,好像被打得多么凄惨一般。 那个门房尤其为最,先被轩辕昰踹了一脚,爬起来之后更是死性不改,所以再一次被轩辕昰拿来开了刀,杀鸡儆猴。 轩辕昰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么擅言的人,也懒得和这些人废话,于是干脆一声不吭就冲了过去,直接照着那个门房的脸上就是一拳。 这一拳下去,那门房的脸就变了形!离得他近的那些侍卫,甚至都能听到他脸颊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一拳同样也打破了众多侍卫胆,看向轩辕昰的目光中都不是畏惧,而是恐惧! 轩辕昰的心思都放在寻找雪儿上,也无心理会这些普通侍卫,只要不出现在他面前,不拦他的路,他也就不去理会。 他们只是小角色,对于一拳能将人脸颊上的骨头打碎的主儿,实在是无力抵挡啊!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脸颊上的骨头比那个门房的更硬。 因此不得不说,有时候拳头比地位权势更加好使。 所以,从大门到前厅这一路,轩辕昰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那些侍卫也就是装模作样地出来拦截一下,然后便大声到近乎夸张地跌倒,或者直接装昏迷! 但是一到中门情况就又不一样了,而且后来的侍卫也没有看到那门房的惨状,他们又长着人多,手底下也有两下子,何况还有两个英王殿下养的武功高强的武者,也给那些普通侍卫壮了胆子,反而并不畏惧看起来势单力孤的轩辕昰。 轩辕昰自然不惧,但也绝不容情,一上去不是断了对方的手臂,就是一脚连带着腿骨踹断,直接倒地不起,只要不拦着他的路就可以! 至于兵器?轩辕昰的确是有一把剑,只不过在跟随这皇帝进了皇宫,成为了“三皇子”之后,就很少用到了。所以即使是现在硬闯英王府,他也是赤手空拳,反正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将眼前拦路的这下人清理干净就行。 可惜这位英王殿下,一直都觉得他家皇帝老子就他一个成年儿子,没有人同他争也没有人同他抢,所以自然心也就宽了,甚至可以说有些盲目的自大。再加上他本人也没有太多的心机,所以整个英王府里,可以说是美貌的侍女多过家丁侍卫,跟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 唯二的两个据说武功不低的武者,也是在听说皇帝从民间给他找回了一个年龄相当的兄弟,这才临时招揽来的。 一众侍卫东倒西歪,哭爹叫娘,在轩辕昰的身后形成了一道特别的风景。 轩辕昰皱着眉头,看着拦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留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手中拿着一根近三尺长的烟袋锅子,上面垂下的烟袋正在一晃一晃的。 方才就是这个人的烟袋,在轩辕昰猝不及防的时候,拍在了轩辕昰的手背上,让轩辕昰的手背现在还隐隐作疼。 另一个却是个年轻人,身形高大,本来长得也不算难看,只是一双眼睛过于阴鸷,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浑身发冷,不敢多看。 轩辕昰一愣,这个人,他记得! 当初在玉城的时候,就这这个人跟着单天鹰一同出现在祥福客栈,并最终朝着雪儿的后背掷出了一把匕首,导致自己的手臂受伤! 龙之钧! 至于这个人是何时离开,为何离开的天意山庄,轩辕昰并不清楚也不曾在意过,只是此刻却突然出现在英王府中,却也不得不让轩辕昰有些意外。 “是你?”轩辕昰终于再一次开口,“你不是一直都跟着单天鹰么?” 龙之钧咧嘴一笑:“怎么,单天没有告诉过你我早就离开天意山庄了吗?那想必你还不知道我突然离开的原因吧?” 关于玉城城外龙之钧险些侮辱雪儿的事情,影离并未向轩辕昰提起,当然影离这样做,也是有他的原因的。 毕竟当时的龙之钧还算是天意山庄的人,而轩辕昰若是知道龙之钧对于雪儿用心恶毒,怕是会当场杀人! 可是当时轩辕昰身份未明,实在是不宜与天意山庄正面起冲突,而且在轩辕昰正式出现以后,龙之钧又突然离开,所以影离也就选择了保持沉默,导致轩辕昰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的事情。 终于遇到了稍微有些战斗力的人,轩辕昰不得不提起精神,将朝着英王府后宅飞去的心思收回来,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什么原因?”轩辕昰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只是心中有一股隐隐的不安萦绕徘徊,挥之不去。 “看来你的属下对你也不过忠心呀!”龙之钧撇了撇嘴,笑得嘲讽,“如此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告诉你么?或者——” 他顿了一顿,讽刺之意更浓:“他认为这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 轩辕昰皱眉,心却沉了下去,正要继续询问,影离却已经从背后赶来:“少主!” 将轩辕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对方没有受伤之后他才松了口气。在看到龙之钧的时候也不由楞了一下,显然是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在此时此地出现。 他正要开口,轩辕昰却已经转过头来,目光锐利地望着他,又看看龙之钧,声音冰冷中却又压抑着怒火:“你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么?” 影离一愣,再看看对面龙之钧得意嘲讽的脸,瞬间就反应过来。再看看轩辕昰逐渐阴冷下来的目光,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少主,这里就先交给属下,你先去救雪儿姑娘吧!” 影离可不想在此时此地与轩辕昰之间产生嫌隙,于是祭出了最大的杀手锏,然而实在是架不住好用! 说完这句话,影离再不看轩辕昰,直接就朝着龙之钧和那个烟袋老者冲了过去! 那老者的烟袋再次随着烟袋锅子飞舞起来,瞬间就在空中出现无数残影,朝着影离当头笼罩了过去! 影离一声冷哼:“原来是你!” 说话间身形快得竟也带出了一道长长的残影,在一旁呆立的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雁翎刀便不见了踪影。 刹那间,寒光乍起,朝着那漫天的烟袋残影就迎了上去! 不但如此,那雪亮的刀光竟然还分出了一片,朝着龙之钧罩了过去,让龙之钧也不得不暂时放弃轩辕昰,亮出了自己的兵刃,一双古怪的短匕,朝着那雪练也似的刀光迎了上去! 影离以一敌二,出手迅疾,一时竟然不落下风。 轩辕昰终于回了神,心中一沉,然后再次悬了起来:耽误的时间越久,雪儿就越危险! 于是暂时也顾不得追究影离与龙之钧之间到底瞒着自己什么,此刻也再没有人拦他的去路,于是一路向前,再次朝着英王府的内宅里冲去! 一过了中门,后面的侍卫更少,轩辕昰冲进去之后,立刻便惊得无数莺莺燕燕花容失色,四散奔逃! 英王殿下已经建府,自然是已经有了王妃,轩辕昰在随着皇帝进入皇宫之后,自然也被影离逼着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 只是,在后宅打乱,出来的人却是那位在皇宫中,自己回归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英王妃之后,轩辕昰的心却不禁沉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看到你真好 “三皇弟。” 英王妃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长得应该还是很漂亮的,臻首娥眉,乌发堆云,只是面色略显苍白憔悴,身形也分外单薄,一副忧思过度的样子。 也难怪她忧思过度,遇到这样一个夫君,几乎天天往后宅带女人,不闹心才是怪事。 “不知三皇弟突然来访,所为何事?”英王妃的声音有些轻,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却还是朝着轩辕昰裣衽一礼,“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对于一个可怜的后宅女子,轩辕昰虽然冷不下脸来,然而却也不耐烦虚伪客套,劈头就问:“今日下午轩辕旻可曾带回来一个女子?” 在轩辕昰看来,他这个身份本来就是冒充的,如今在他硬闯的情况下,自然就更没有面子和亲情可言,所以不要说“皇兄”这两个字,就是一声“英王殿下”也是欠奉,直接就叫出了英王殿下的大名来。 英王妃叹了口气,一双眼睛如同水波澄澈,瞬却是也不瞬地盯着轩辕昰,似乎要看进对方的内心深处:“你是为那个女子而来?” “带路!” 轩辕昰的脸色依旧冰冷,不置可否。虽然知道眼前的女子虽然出身高贵,过得却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妇人。然而轩辕昰却依旧不假辞色,因为在他看来,既然她成了轩辕旻的王妃,那就是英王一派的人。 何况他又是心急火燎的,想要知道雪儿的下落,而英王妃的话也证实了秋茹之前的猜测,再加上到了现在轩辕旻都没有露面,躲在后宅做什么基本都不用去想了! 英王妃的脸色更加难看,然而却也只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转身带路。 轩辕昰一伸手,将她头上一根金簪拔了下来,她先是一愣,继而再次叹气,嘴角浮起一抹嘲讽:“其实你不用防备我的!” 女子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哀戚之色,最终却又化为自嘲,垂下眼睑,低下头匆匆在前面带路。 轩辕昰将那金簪握在手中,尖锐的一头朝外,警惕地看着四周。 然而眼前的女子终究是没有耍什么花样,直接就将轩辕昰带到了一处院落前,朝里一指,面色哀戚,泫然欲泣,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哽咽:“三皇弟,你自己进去吧!我……我实在是……” 她咬着牙,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轩辕昰盯着那园子中紧闭的房门,一颗心瞬间漏跳半拍,然后又深深地看了那英王妃一眼,目光幽深仿佛要噬人一般,让对方禁不住垂下头去,如置冰窟。 走到园门边,他只是略做停留,再能判断出正对着园门口的一间房间内,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轩辕昰的心一沉再沉,脚下却如不受控制一般就跨了进步,两步就到了那房门前! 里面有女子若有似无的娇吟传出,带着细细的喘息声,让轩辕昰一愣,心头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疑惑来。 “混蛋,你,你放开,放开我!” 就在轩辕昰疑惑的时候,房间内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虽然有气无力,然而不是雪儿又是哪个? 轩辕昰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懵,竟是一片空白,就连手足四肢都是瞬间冰冷僵硬,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那声音听着是拒绝,可为何竟含了如此的娇媚诱人? 一时间心乱如麻,心底竟不自觉生出一种调头就走的冲动来。然而还为等轩辕昰转身,就听男子的嬉笑的声音隔着房门传了出来:“小美人儿,你以为我英王府的销魂香汤是那么容易就能抵抗的么?还是乖乖……” 轩辕昰的将要转开的脚步生生顿住,下一刻就一个回旋,直接朝着那紧闭的房门踢了过去! 这里是英王府,英王殿下轩辕旻自然不需要防范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破坏他的好事,只要防止房间内的人夺门而逃就行,所以那那门竟是被人从外面锁起来的。 轩辕昰那一脚直接便踢在了那门锁之上,于是连带着门环什么的一同就从那木门上脱落下来! “哐当”一声,两扇木门应声而开,轩辕昰的身形简直比风还迅速,朝着房内就冲了进去! 这个房间不算但,然而布置却十分特别,迎面竟是一个巨大的丝绢屏风,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的同时,却也让人面红耳赤! 那上面竟绣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四周分散了数个同样*的女子,做着各种诱惑至极的动作,极为传神逼真。 轩辕昰只看了一眼,连绕开屏风的时间都没有,双手一抓那屏风的边框,直接就将那屏风举起来,随后一抛,便直接撞到了洞开的木门上! 又是一阵嘁哩喀喳的声音,轩辕昰却再也顾不得理会,眼前的情景让他几乎目眦尽裂,双手再一次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挣扎的女子肌肤胜雪,被床前男子肥硕的身子当住了大半视线。而那男子上身也是不着寸缕,三五块巴掌大的青紫淤痕遍布其上,看着就好像一块雪白的画布沾染了颜料一般。 男子身体滚圆,好像一个肉球,那独自尤其大,他自己低着头却连自己的肚脐都看不到,正凭着感觉摸索着系着裤子的布带子。摸索了半天终于是摸着,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巨响!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轩辕昰就到了他的背后,一把竟然抓住了他脖子上的肥肉,如同拎着一只肥白无毛的大狗一般,一下就将其扔了出去! 雪儿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在轩辕昰看来却是媚眼如丝,说不出的风情诱惑。 也不知道是房内光线的问题,还是离得近了轩辕昰才看的真切,她那如雪一般晶莹的肌肤,竟然是微微地泛着一层粉红的颜色,十分诱人!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喉头一阵发干,竟是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突然就生出一种想要将眼前女子生吞活剥的冲动来。 雪儿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沐浴的药汤,效果竟是如此霸道,只是不大的工夫自己竟然中了找,全身乏力。等那两个侍女给她松开捆住手脚的时候,她根本就无力反抗,至于身上的银针也随着衣衫的完全被剥落而遗落在了木桶当中,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被抬头木桶的仆妇发现。 那两个美貌侍女将她从木桶中抬出来,直接就放到了一张铺开的薄毯上,然后直接就将她裹起,然后就抬到了这个房间内。 她只觉得身子燥热难耐,哪里还顾得上留神四周景物,只是在恍惚之中知道自己被抬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裹在身上的薄毯随即又被两个侍女从身上褪下,然后房间内就剩下了她自己。 因为已经是夜晚,身上又是半干不湿,雪儿只觉得身上一阵微凉,这才稍微恢复了些神智,那种燥热旖旎的感觉也被冲淡了不少。 也就是在这么个时候,英王殿下轩辕旻推门而入,好像一只饿狼一般朝着她就扑了过来! 而那两个侍女,显然是司空见惯,低着头就从房间内走了出去,并按照惯例将房门从外门反锁。 雪儿心中大惊,有心躲避却是力不从心,只能声音微弱的斥责了对方那么一句,只是一颗心却是瞬间凉透。 早知如此,今日下午就不该选择从后门离开,更不该翻墙遇到这个英王殿下。 就是见到轩辕昰又能如何?也好过自己即将被这个肥猪一样的男人玷污了身子最后化作一张人皮吧? 何况,她从心底其实并不那么抗拒见到轩辕昰不是吗? 然而此刻说什么都太迟了,眼泪顺着眼角无声而落,却瞬间就被自己脸上的温度蒸腾干涸,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 她只觉得自己身子娇软乏力,眼角的余光虽然看到了英王,摸索裤带的举动十分滑稽,然而此刻心中却只剩下一片凄凉,还有对于轩辕昰的怀念:若是她真的就此变成一张人皮,也不知道日后轩辕昰是否会认出来呢? 然后雪儿就看到了英王殿下突然就转了转身子,再然后就好像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拎起,从她的视线当中消失,随即轩辕昰那张熟悉的冷脸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雪儿一愣,几乎要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或者这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觉吧?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抬起手臂朝着对方伸出,扯出一个安详的微笑来:“轩辕,看到你真好。” 如果在变成人皮之前看到轩辕昰,她觉得自己也知足了。 轩辕昰被她那一声低唤唤回了心神,不由心中一疼。然而再看时,眼前的女子却是目光迷离起来,身子竟然开始了剧烈地抽搐扭动,那幅度之大,瞬间便泄露了所有的春光! 如同活过来一般的雪山,瞬间就起伏不定,让娇艳的蓓蕾更加颤颤巍巍,芬芳甘甜地让人只想要去采撷! 他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这是雪儿完全被那药物控制,神志不清之下下意识的动作! 怒火再一次从心中升腾而起,轩辕昰不敢再看下去,左右扫视一番竟然没有发现她的衣物,就连锦被薄毯也没有! 于是怒气更甚,同时心中也鄙夷于英王的为人,轩辕昰一咬牙,就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随手一抖,就将雪儿整个裹了起来! 雪儿还在不停地扭动,如同藤蔓一般顺着轩辕昰的手臂就要往上攀爬,将他刚刚裹好的外袍挣开了一条缝隙,露出里面粉红娇艳的肌肤来! 手臂上满满都是女子的娇软,轩辕昰不禁心神一阵荡漾,呼吸也急促起来,然而就在此时,被他拎起来扔出去的英王殿下已经缓过劲儿来,连滚带爬地再次冲了进来:“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坏本王的好事,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来人!快来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没有,我有! 英王殿下不出现还好,一出现瞬间就成功地将轩辕昰的怒火提升到了极致! 他自己都小心翼翼地不敢轻易去冒犯亵渎的女子,竟然被这样一个脑满肠肥,蠢笨如猪般的混蛋给下了药! 轩辕昰只要一想对方方才很可能已经看光了雪儿的身体,心中的暴戾之气就怎么也压制不住! 握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愤怒充斥全身,燃烧着他最后的理智。轩辕昰此刻只想杀人! 身边的女子还在无意识地扭动着身子,蹭得他那条手臂一阵酥麻,却怎么也抵不过胸中的愤怒。 轩辕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手中那只金簪顺进袖中,用空出来的手就朝着雪儿洁白如玉的后颈劈了过去! 力道太轻怕起不到效果,力道太重又怕伤了她,只是想要一掌将雪儿先行劈晕,却瞬间消耗了他大部分心力。 一转头看到满脸愤怒不甘的英王殿下,轩辕昰的目光瞬间转冷,那目光幽深暗沉,冰冷嗜血,好像冰冷漆黑的深渊,又好像要择人而噬兽口,直接就将英王吓了一个激灵,伸出来想要拉扯轩辕昰的手也生生顿住,迟迟竟是不敢落下。 英王殿下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你敢擅闯我英王府,你,你等着,王府的侍卫马上就到……” 轩辕昰本来觉得,只要将对方劈晕过去,至少也能让他稍微安心地去寻求解决之道,然而眼角的余光从雪儿身上掠过,他却突然发现,她的人虽然昏迷了,但是身体却依旧在本能地扭动着。 一只如嫩藕般的手臂从他黑色的外袍中挣出,被那黑色映衬得耀眼洁白,只是微微泛起的粉红颜色却是愈发明显! 她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看着十分痛苦的样子,好像是因为某种欲望得不到释放,就好像被堵塞的洪水,在体内越聚越多! 轩辕昰的心蓦然一沉:这丫头所中的*怕是霸道异常,即使失去意识,身体竟也不由自主地受那药物的驱使! “她中了本王特制的*,若是六个时辰之内不与男人交欢,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英王殿下当然也看到了雪儿的异状,就连轩辕昰目中的一瞬的茫然无措都没有错过,于是得意洋洋地说了这么一句出来,“进了我英王府——” 这一次轩辕昰没有让他说完,长臂一伸一抓再轻轻一拖,就好像拖死狗一般地就将英王殿下给拖到了自己眼前! “解药!” 轩辕昰将雪儿轻轻放下,朝着英王殿下摊开手掌。 英王殿下根本就没有想到轩辕昰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还是不由分说地朝着自己后脖颈子上的嫩肉就抓!轩辕昰的力气又大,指甲对短却也掐进肉里,立刻就疼得他杀猪也似地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英王的声音夸张而恐怖,“轩辕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兄?” 轩辕昰冷哼一声,继续将另外一只手伸到英王殿下面前:“解药!” 英王殿下的叫声惊动了循声而来的侍女,在看到园门口的英王妃时不禁一个个面露诧异之色。英王妃自然也听到了英王的惨叫声,脸色变幻不定,让人一时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她抬头看了看那些侍女,面色如常:“谁也不准踏进园子一步,若是惊扰了王爷的雅兴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然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又朝着那些侍女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本王妃进去看看!” 她刚迈出一步去,却又转过身来,冷冷地瞪着那些侍女:“谁敢违抗,直接家法伺候!” 说完这话英王妃才再次转身,抬起头,深吸了口气,朝着半开的房门走去。一进房门,迎面就是那个大屏风挡门,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听到脚步声,英王殿下原本被吓得失去血色的脸顿时又显出一丝嚣张来:“这里是英王府,还不快放开本王?否则等下本王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轩辕昰冷着脸,心中同样恨不得立时将这个肥猪一样的男子千刀万剐,若非是为了能缓解雪儿身上的症状,他根本就不想同这头肥猪在这里啰嗦。 “解药!”轩辕昰看了一眼在大床身上挣扎扭曲的雪儿,目光更冷,让英王殿下禁不住就打了个冷战。 别忘了,虽然现在只是初秋,又是身处室内,但此刻的英王殿下却是不作寸缕,上半身光溜溜的一团,怎么能不冷? 对于门口屏风被挪动的声音,轩辕昰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那目光好像要吃人一般。 “没有!”英王骤然拔高的声音有些色厉内荏,“我英王府的销魂汤只有一种解药!” 他恨恨地盯着轩辕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狠厉:“你以为你是谁,还想从本王手中抢女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这话便有些诛心的恶毒,轩辕昰虽然不怎么认同自己的这个三皇子的身份,却也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于是抓住英王殿下的手下,又加大了力道,疼得对方再一次嚎叫起来:“快松手,松手!本王要杀了你!” 轩辕昰冷哼一声,一把将英王殿下拖到自己眼前,一字一字地道:“解,药!” 英王殿下几乎被吓破了胆,浑身颤抖着,然而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从破裂的屏风当中正往外钻的英王妃,于是胆子再次壮了起来,使劲扭着头,朝着门口的方向就嘶声叫道:“王妃,赶紧去叫侍卫,叫许多的侍卫,这里有刺客要刺杀本王!” 轩辕昰自然也看到了英王妃,然而却只是再次抓紧了手中的英王殿下的肩膀,同时另外一只手手腕一般,便将方才从英王妃头上拔下的金簪捏住,眯起眼睛再次朝着英王殿下道:“最后一次,解药!”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就没有,你说破大天也没用!这里是英王府,若是现在放开本王,我还留你个全尸——” “你没有,我有!” 轩辕昰冷哼,却又朝着英王殿下森然一笑,手中金簪的尖头就已经抵在了英王殿下肥肉直颤的脖子上! 他啰嗦了一堆,结果却被轩辕昰一句话打断。英王殿下只等着英王妃进来看到一切,结果还没有等到英王妃从破损的屏风裂缝中钻出来,他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英王殿下不禁一愣,就连肩膀上的疼一时也忘记了,傻愣愣地问道:“你,你有?” 轩辕昰脸上的笑意更浓,却让英王殿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宗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兄弟笑的时候比起不小来更加可怕。 “对,我有!” 轩辕昰面色骤然一冷,就好像夏日的一池碧水转眼成冰,让人禁不住从心底泛起一丝寒意来! 抓住英王殿下肥厚肩膀的手指再次发力,抓得英王顿时再次龇牙咧嘴起来,同时变将那金簪尖锐的一头抵在了对方肥的流油的脖子上! 就算是英王殿下的脖子几乎看不出是个脖子,轩辕昰却依旧能够无比精准地找到对方的颈动脉,尖锐的金簪尖头,一下就刺了进去! “杀人啦……” 英王殿下只觉得颈间一凉,剧痛传来,不由自主地就再次嚎叫起来,然而那声音却又瞬间低不可闻,整个人不要说动,就是哆嗦都不敢哆嗦一下! 当然,这并不是英王殿下多么镇定,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就是被吓傻也只是一瞬,英王殿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生怕自己一动,那抵在脖子上的东西会刺得更深。 “人血就是最好的解药,”轩辕昰凑到英王殿下耳畔,声音冰冷仿佛来自遥远的地狱,“而且最好是现杀的活人鲜血,二皇兄,不若你就勉为其难,奉献一下?” 英王殿下的脸都白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骤然失血还是被轩辕昰吓得,哆嗦着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拿眼角的余光恐惧地望着轩辕昰,好像在看着一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一般。 “三皇兄天生富贵,体型也是富贵无边,想必应该会有足够的鲜血给雪儿解毒。”轩辕昰瞳孔收缩成一团,幽黑冰冷地看不到底,手中尖锐的金簪缓缓朝着英王殿下脖子中推,却突然一抖,顿时搅动了英王殿下脖子上的嫩肉,疼得对方 几乎变了脸色,一张脸白的好像死人一样! “哎呀!”轩辕昰突然低低地惊叫一声,“瞧我这记性,竟然忘记了拿碗来接住,让皇兄你平白流了那么多的血,真是抱歉!” 抱歉,见鬼的抱歉,若是真的心存愧疚,怎么就不见他放开自己? 然而这话英王殿下却只敢憋在心里,他的真的怕了自己这个“三皇弟”,本来看他寡言少语的,又被群臣孤立,还以为他好欺负,结果……结果都不是心狠手辣,心思歹毒能够形容的! 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嗜血的光芒,就好像地域中勾魂的使者一般,浑身散发出来的竟然是死亡的气息! 要不然,他怎么觉得自己的突然就离死亡,离地狱那么接近呢? 轩辕昰却不理会此刻英王殿下的想法,径自将那金簪再次朝里刺了几分才停住,装模作样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刚刚从屏风破洞中钻进来的英王妃身上:“这里连只破碗都没有,还请皇嫂帮忙,去寻一只来。” 他语气平淡,说的更是斯条慢理,云淡风轻,根本就没有丝毫伤害了英王殿下的不安,坦然地好像在吩咐人给他端杯热茶来一般。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要留下 英王妃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进来之后,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副场景:自家夫君光着上身,被那位自己带过来的的“三皇弟”一手抓着肩膀,一手抵着脖子,脖子上竟然流出了殷红的血来! 那血嫣红黏腻,正从英王殿下的脖子开始,汇聚成了一条小小的溪流,顺着英王殿下肥白的胸沟正缓缓地望下流着,却又被英王殿下胸前那两根稀疏的胸毛阻了一阻,缓缓分作三四股,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妖怪,在他肥白的肚皮上乱窜,看得她心肝乱颤,六神无主。 于是对于轩辕昰的话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竟然下意识地道:“啊?哦,哦,好……” 英王殿下因为被放血而吓得煞白的脸瞬间气得通红,如果不是脖子上的肉厚,怕是青筋也要跳出来,结果就是还没等他破口大骂,插在脖子上的金簪就被那肥肉带动得轻颤起来,却又因为另一端依旧被轩辕昰握住手里,于是那轻颤就变成了搅动,瞬间就疼得他冒出一头冷汗来。 轩辕昰的嘴角浮起一抹冷冷的嘲讽,将英王殿下的反应都看着眼里,目光却是突然浮起一丝戏谑,然后就在英王殿下还没有琢磨清楚他那眼神的含义时,握住金簪的手再次发力,往外一拔! “啊——” 这一此次英王殿下却是再也忍不住,顿时高声尖叫起来,那声音尖锐高亢,直破云霄,大有要直接将屋顶掀翻的趋势! 失去金簪的堵塞,那鲜红温热的血一下就好像喷泉一般飞溅出来,转瞬之间大半就顺着英王殿下的肩膀糊住了半个身子。 轩辕昰的脸上也被溅上了四五滴,这让他如同冰川一样的俊脸看起来有些狰狞,落在英王殿下眼里,却是震撼人心的恐惧! 这哪里是他那个来路不明的三皇弟,分明就是地狱的恶使,杀人的屠夫! 站在破屏风前的英王妃直接被吓得一个激灵,一脸无措地望着英王殿下,又看看轩辕昰,直接白眼一翻,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轩辕昰眉头微皱,眼神骤然一愣,那带着鲜血的金簪再次朝着英王殿下另一侧的颈动脉就逼了过去:“人血这个解药,还是趁热的好!只是没有想到英王殿下看着心宽体胖,身上的血却不多,只扎这一下,怕是不够呢!” 说话的时候,他手中的金簪就有朝着英王殿下另一侧的脖子顶了顶,直接将那肥肉顶得凹陷进去,好像随时都要刺破皮肤,将血管内喷薄的鲜血放出来一般! “不要!不要!”英王殿下只觉得脖子一侧好像漏了风的房子样,凉气呼呼地就钻了进来,冷得他直打哆嗦。 随后另一半脖子上又是尖锐的疼痛传来,吓得他几乎要嚎啕大哭起来,裤裆中一片湿热,顿时腥臊气,屎臭气一并弥散开来,熏得轩辕昰一皱眉头,手中的金簪再次发力:“憋回去!” “憋,憋……” 英王殿下一边哭,一边下意识地想要说“憋不回去”,结果在轩辕昰一个冷眼下硬生生地就憋了回去! 当然,憋回去的只是口中的几个字,而不是裤裆中的湿热粘稠物。 轩辕昰眯起眼睛:“若是你憋不回去,可以吞下去!” “啊?”英王殿下顿时张大了嘴巴,随即又想到自己裤裆中的粘稠物,顿时一阵恶心,胃内翻江倒海起来。连忙又将嘴巴牢牢闭住,只是用恐惧的眼神望着轩辕昰,滚圆肥硕的身体筛糠似地抖动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轩辕昰闭住气,目光依旧幽冷:“皇兄,你看,只扎这一个洞,这人血真的不够呢!唉,一转眼就干涸了大半,能用的也就没有多少了。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让我再扎一簪子如何?” “解药?”英王殿下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只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鼻涕早就糊了满脸。他一边哭,一边叫道:“给你,我给你解药还不行吗?” 轩辕昰的目光冷的几乎能让沸水都瞬间成冰,在英王殿下的脸上扫过来,又扫过去。 ——就算是对方真的将解药交给他,他也没有放过对方的打算,毕竟,方才那一片如同雪地圣景一般的美好,很可能已经被眼前这头肥猪饱足了眼福,他又怎能轻易放过。 不过,到底是解毒比较重要,所以他也就先将那火气压了一压,眉毛一挑:“那就有劳皇兄了!”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在英王殿下脖子上被刺出来的血洞四周伸指疾点,暂缓了那血流的速度。 然而也仅此而已,轩辕昰抓住英王殿下肥厚肩膀的手依旧没有动,握住金簪的手也没有动,就连那金簪的位置也没有移动分毫,只是不再朝里刺入而已。 英王殿下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轩辕昰:“三皇弟,你能不能……” “先将这东西拿开”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轩辕昰打断,同时握住金簪的手再次用力朝里一顶! “解药还是太慢了,我怕雪儿等不得,不如还是用活人鲜血来的快些!” “我我我——”英王殿下自觉地自己的小腹处再次不受自己控制,随即又想起轩辕昰让他吞回去的话,连忙忍住,不敢有丝毫犹豫停顿,大叫:“快来人,来人!抬一大同冷水来,要加上冰!” 此刻他哪里还管外面有没有人能听到,只管扯着嗓子高声叫,直到声音变形了也还是不敢停! 结果外面的侍女没有叫来,就见那破裂的屏风被人从另一半缓缓挪了开去,随即就露出敞开的房门来。 轩辕昰皱眉,下意识地护住大床上再次从自己的外衫中挣出一条手臂的雪儿,同时不忘朝着英王殿下的膝盖内侧一脚踢出! 英王殿下的膝盖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比起方才站着的时候,更加像一个肉球。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轩辕昰抬脚,一脚就踩到了对方的肩膀上,将对方本来就不高的身子,踩得再次矮下去三寸。 因为被踢得跪下去,所以方才那些被吓出来的排泄物顿时就被英王殿下一屁股坐住,其中滋味,怕是只有他这个当事人才能明白。 不过他早已被轩辕昰吓破了胆,就算是难受,就算是被踩着肩膀也一声都不敢吭! 破裂的屏风被挪开,首先进来的,竟然不是英王殿下高声叫来准备冷水的侍女仆妇,而是一个三十开外,风韵楚楚却又不怒自威的女子,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淡紫色长裙分外眼熟,不是长公主又是哪个? 长公主的身边,跟着娇小玲珑的灵馨,秋茹依旧跟在灵馨的身后,一行人站在房间的门口,却是没有进来。 影离从被移到一旁的屏风中探出身子,看了看房内的情形,先是一愣,随即却又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房间内血腥气刺鼻,再混合着屎尿的气味,更是说不出的难闻。长公主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扭头示意身后的侍女进去,先将被吓得晕死过去的英王妃抬走救治不提,然后才看向房间内的轩辕昰和英王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轩辕昰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被自己踩住肩膀的英王,英王一个哆嗦,正要回答,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骤然一沉,刚想扭头去看轩辕昰,就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冷哼。 他再次被吓出一身冷汗来,于是就连长公主的问题也顾不得回答,直接颤颤地叫道:“来人,要一大桶的冷水……来人,快来人……” 长公主对于自己这个侄子虽然不喜,但好歹也是血脉相连,见对方紧张得连声音都变了,说的话也是急切匆忙,只道是事关重大,于是也就不作阻拦,示意身后的随从按照英王殿下的吩咐去做,只是却依旧不肯踏进那房间半步。 且不要说房间内古怪难闻的气味,就是这布局摆设,里面大床上仿着如意车机关所特制的金钩玉带,作为过来人的长公主也是一眼就能想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房间!所以,就算是心中关切这位侄子的安危,同样身为女子的长公主自然是不肯踏进去的。 不但如此,她还示意身边的灵馨,禁止对方踏进去。 灵馨虽然不解,但是跟随皇帝回到皇宫这些时日,长公主可以说是不仅是她的姑母,对她更是如同母亲一般,自然是百般信服。于是也就安静地跟在长公主身后,低眉顺眼,一副乖巧的模样。 不多时两个健壮的仆妇再次抬了大木桶进来,只是桶中不再是褐色的药汤,而是一块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冰。 随后又是一桶一桶地倒水,只是依旧是刚刚从井中打上来的冷水,足足倒了有多半桶才停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方才被吓晕过去的英王妃竟再次出现,身后跟着五六个侍女,手中捧着薄毯浴巾以及干净的衣物出现在房门口,朝着长公主裣衽一礼。 长公主虽然也有些诧异,然而也只是微皱了眉头,实在是不想开口,于是只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之后便任由英王妃指挥着那几个侍女进了房间,将衣物浴巾等摆好,又指挥着侍女们将那被移到一旁的破屏风抬了过来,将那木桶挡了个严丝合缝。 “皇姑姑。”英王妃这才再次开口:“还请暂时屏退闲杂人等。” 轩辕昰看到英王妃指挥着一切,心中对于这解*的法子也心相信了五分,然而他不放心雪儿,自然是不肯同其他人一道离开:“我要留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要止血也容易 长公主再次皱眉,她感觉先前有英王这个侄子就够她闹心的了,结果现在多出来一个轩辕昰,不但没有省心,反而更加让人头疼。这样下去,不出三日她眉心的川字纹就该成形了! 她的目光越过跪在地上带血肉球似的英王,再次落在那张特制的大床上,看着那个裹着轩辕昰外衫的女子。 对于这个女子,她是有些印象的,像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想要不注意都是不可能是,当时还特意向身边的侍女打听过,说是大理寺少卿玖子林新收的义女。及至灵馨相邀,轩辕昰又追到别院找人,她更是想要忘记都难。只是却没有想到,第二次见她,竟然是会在这样一个地方。 轩辕昰的黑色外衫,将她如同娇艳的小脸衬托得有些苍白,就好像暮春夜色中悄然绽放的桃花一般,粉嫩中偏带着一丝夜的微凉和神秘幽远。 出于女子的直觉,战公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怕是会成为一切争端,甚至战乱的开端,让她不由生出一种“红颜祸水”的感觉来! 而轩辕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更是加剧了长公主的这种预感。然而她终究是一国的长公主,平时端庄稳重,处变不惊,所以也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发作出来,只是静静道:“阿昰,男女授受不亲的!” 轩辕昰冷着脸,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只是踩着英王殿下的脚再一次发力,疼得他“嗷”地一声就叫了出来! “我不放心他,也不放心英王府的人。”轩辕昰的声音更冷,与长公主的目光对视,丝毫不让,“更不放心这个房间!” “那灵馨呢?你总该相信吧?”长公主到底镇定,将身边的灵馨一把拉过来,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方才来时的路上,灵馨已经将她与那位雪儿姑娘之前的关系都告诉我了。” 轩辕昰这才没有了理由,何况外衫当中的雪儿面上已经现出痛苦之色,身子挣扎地也愈发剧烈起来,怕是不能再拖下去。 于是略一思索,便在脚下的英王身上连续拍了几下,随后再次一把抓住英王殿下的肩膀就将其拎了起来! 英王全身僵硬,还保持着方才下跪之时的姿势,整个人就这样被轩辕昰一把拎起,如同拎一只死狗一般,朝着不远处的窗户就朝外掷去! 因为这房子本来就是为了制服英王殿下强掳而来的女子而建,所以那那窗户也就比一般房屋的窗户要高,也要窄小不少。所以,英王殿下朝着那窗户被掷出的后果就是——被卡住了! 方才轩辕昰封他穴道的时候,其实是连带着哑穴一起的,因此虽然英王殿下肥硕的身子撞碎了窗户,卡在了窗框间,却是哼都没有哼一声,甚至都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他骤然瞪大的眼睛也紧缩的瞳孔! 轩辕昰才不管他痛苦不痛苦,他只是纯粹地不希望雪儿在浸泡冰水的时候,有这么一头肥猪在旁边,哪怕是隔着屏风也不行! 在看到那窗框被英王殿下肥硕的身子挤满的时候,轩辕昰几乎是不假思索,随后抄起身边的一件事物,朝着英王殿下剩在房间内的硕大的屁股就再次掷了过去! 那事物去势又快又急,众人还没有看清,就已经撞到了英王殿下的屁股上,随即是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随即英王殿下的整个身体便随着那力道从窗框中脱了出去! 一地木屑,这才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纷纷落下,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长公主这才回过神来,不由皱起眉头,一张俏脸也沉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英王与轩辕昰表面上也是亲兄弟,又是当着自己这个长辈的面,怎么可以做出如此手足相残的事情。英王贪吃好色,她也看不惯,所以之前的事情,她就视而不见,当做不知道,可是当着她的面就将英王点了穴道扔出去,俗不不太不将自己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 “阿昰!”长公主正要发作,身边的影离已经迅速冲了出去,“寻找”英王殿下的下落。 好在英王殿下皮糙肉厚,轩辕昰将其扔出来的时候,所用力道也是十分有分寸的,所以虽然看上去十分狼狈,实际上伤势却并不重。 反倒是脖子被扎出来的血孔,因为轩辕昰那一下是朝着颈动脉扎的,本就不容易止血,就算是轩辕点穴止血,也只是略缓了缓那血往外冒的速度,并不能完全地止住。 轩辕昰多是杀人的手段,可偏偏这个脑满肠肥的英王殿下又说什么也不能死在轩辕的手中,毕竟残杀手足的罪名可不是那么容易承担的。 当影离吩咐人将英王殿下抬下去治疗,再赶回去向长公主回报的时候,长公主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且不说现在的轩辕昰所顶着的“三皇子”的身份,其生母滟妃与长公主交好,尚未入宫前便相同闺中密友一般,就是现实点说,皇帝本来只有英王这一个成年皇子,实在是不堪大任,所有的希望自然要寄托到轩辕昰的身上,若是轩辕昰真的背负了这样一个名声,怕是直接就要便宜另外几位郡王中的一个,不论是长公主还是皇帝,那绝对是不想看到的结果。 所有,在听到影离的回报之后,就是长公主也不由皱起眉头,一边命人前往宫中请御医,一边嗔怪地看了轩辕昰一眼,却不想轩辕昰根本就没有当做一回事! 也不知道他的真没有听到影离的回报,还是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总之此时的轩辕昰正小心翼翼地将雪儿弯腰抱起,两步就走到了那屏风之后。 长公主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一边示意灵馨过去,一边沉声道:“阿昰,你出来!” 虽然说现在是初秋十分,天气并不算冷,可是早晚时候已经有了秋日的凉意,这个时候将人放进加了冰块的水中,不得风寒怕是都难! 所以轩辕昰抱着雪儿,看着那木桶中已经开始融化,浮动在水面上的薄冰,心中却不禁有些犹豫。 听到长公主唤他,他也只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毕竟长公主对他好,关心他,不过也是看的真正的三皇子生母的面子,与他这个冒名顶替者无关。 “阿昰,你出来!”长公主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已经多了一丝不悦,“那里有灵馨便可!” 这个时候灵馨也正好出现想屏风围成的小空间内,朝着轩辕昰微微颔首:“三皇兄,你放心好啦!” 轩辕昰冷冷地看了灵馨一眼,那目光让灵馨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就连脚步也不由顿住。 “就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不放心。”轩辕昰走到灵馨身边,凑到对方耳畔小声道,“我不会忘记雪儿为何能从后门离开。” 灵馨一愣,她从轩辕昰的话中听到了一种冰冷的恨意,那种冷,让她的整个人似乎都要跟着结冰。 却不想轩辕昰话锋一转:“今晚之事,是你告诉长公主,让她前来救轩辕旻的性命的,我说的可对?” “不!”灵馨当然能明白轩辕昰对于英王的恨意,对于前来救英王性命的人,自然也就恨屋及乌,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连忙辩解道,“不是我,是影先生!” 灵馨不敢提高声音,只得压低了声音,急急解释道:“我回到宫里的时候,皇姑姑也在,然后向父皇禀明此事之后,父皇的头疾突然就发作起来,传了御医有所缓解之后,吩咐灵馨与皇姑姑一同前来。三皇兄——” 她还要开口解释什么,轩辕昰却已经直起身子,出了屏风,朝着长公主走了过去。 轩辕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围得严严实实的屏风,朝着长公主一揖:“见过皇姑姑,不知皇姑姑有何吩咐?” 长公主脸色铁青,目光中也带了一丝凝重:“阿昰,阿旻脖子上的伤口一直不能止血。” 她一句话就将所有的情况说明,随后看向轩辕昰:“我已经命人进宫去请御医,只是这伤口伤的实在不是地方,万一……”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却是瞬间就让轩辕昰明白了她的意思:万一宫里来的御医也无法为英王止血该如何,难道轩辕昰真的要背负这样一个罪名,从此与皇位绝缘,然后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轩辕昰却依旧不放在心上,一扭头,以目光朝着屏风所在的方向示意:“要止血也容易,里面的那个女子银针无比玄妙,就连父皇的头疾也能医好不说,甚至……能令盲者复明!” 说着话的时候,轩辕昰顿了一顿,突然就陷入了回忆当中:那个时候的雪儿,天真,单纯而善良,却也异常敏感,就好像一只胆小的兔子,随时随地都竖起耳朵,一有风吹草动就想要远远地逃离。 长公主一愣,有些不相信地望着轩辕昰:不是她非要怀疑轩辕昰,而是天下哪里就真好有这么巧的事情?英王轩辕旻下*害的女子,不但可以医治皇帝的头疾,而且还能给轩辕旻止血?手段甚至比宫中御医都还要厉害? 轩辕昰当然也知道长公主在怀疑什么,于是再次以目光朝着屏风的方向示意:“这一点,灵馨可以作证!甚至,影先生,杨进总管,凡是此次跟父皇前往天意山庄的人,几乎都可以作证!” 长公主闻言,不由望向一旁的影离,影离垂首:“回长公主,殿下所言非虚。而且——” 影离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被这位沈姑娘以银针复明的不是别人,正是三殿下本人!” 第一百三十章 为了轩辕昰必须救人 长公主这一次是真的变了脸色,就连英王轩辕旻被轩辕昰在脖子上拿金簪扎了一下,血流不止。之后又将其从窗户中扔出去,还捎带在众目睽睽下拿个不知什么的东西打了一下屁股,长公主也只微微皱眉,脸色还是能够维持冷静。 可是在听完影离这番话之后,她突然就觉得事情的性质不知不觉中竟然开始发生的变化,如果只是因为一个美貌女子而引起的冲突,处理起来倒也简单,只是现在那个被英王轩辕旻下了春药的女子,却突然成了轩辕昰的恩人,还是能够医治皇帝头疾的人! 虽然英王不成器,可毕竟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子侄当中的一个,长公主还是不愿意过于偏袒一方的。 可是,轩辕昰这番话,再加上影离的证实,那么就等于将英王推到了一个死胡同。 如果御医无法完全止血,那么此刻冰水中的女子便成了唯一的希望。先不要提英王与那叫做沈衣雪的女子之间的恩怨,就是这个沈衣雪心地良善,肯以德报怨,或者畏惧皇室权威,不得不去救英王,可是时间来得及吗? 那可是冰水呀,就算是能够解那种所谓的销魂汤的药性,可是架得住女子身子孱弱,万一风寒侵体什么的,到时候耽误的可就不是英王一条性命,甚至还有皇宫里自己的皇兄! 因为是长公主下的命令,所以那御医被请来的格外快,事情也实在是巧得不能再巧,被请来的御医,正好就是随同皇帝前往天意山庄的两个中的一个! 然后很自然地就证实了方才轩辕昰与影离的那番话,也成功地让长公主的头皮开始发麻,皱起的眉头怎么也松不开! 她怎么能忘记,就在之前不久,品香会结束之后,她本想在别院下榻一晚,结果宫中竟人派了人来,说是皇帝传她进宫。 于是长公主只得再次整理妆容,跟着皇帝派来的小太监就进了宫。 她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帝的精神尚可,兄妹两个也没有太多寒暄,皇帝就直接奔了主题,向长公主询问品香会的情况,问轩辕昰在其中可曾对其中某个贵女另眼相看。 长公主对于当时轩辕昰的举动自然是印象深刻,于是也就细细地讲来,说起轩辕昰直接带着那个玖华樱从品香会离开之事。 皇帝于是问起这个玖华樱的身世,在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京官的远房侄女之后,略一思索,就决定找机会提升一下那个叫做玖子林的大理石少卿。 之后又说起灵馨,皇帝刚刚舒展的眉头于是禁不住再次皱了起来,毕竟那个单天鹰的态度实在是太倔强了!就算是他与单正达成了协议,最终竟然也卡在了单天鹰那里! 于是这件事情只能是僵持着,一拖再拖! 只是这兄妹两个也就刚刚说起灵馨,灵馨便出现了! 本来灵馨应该是先长公主一步回宫的,结果因为她绕路去寻轩辕昰,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些小小的争执,所以反而比长公主进宫的时间还要晚。如果不是最后影离要她尽快回宫,想尽一切办法让皇帝赶去英王府,只怕这个时辰灵馨也就是刚进宫门! 一向对于轩辕昰无比忠心的影离都如此紧张,灵馨也是心思通透,影离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猜到一些,于是不敢怠慢,刚一进宫,就急匆匆地奔着皇帝所在去了。 看到长公主也在,灵馨楞了一下,但还是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皇帝当时的脸色就变了! 为了那个叫做“雪儿”的女子,轩辕昰对于他这亲生父亲,又是九五之尊都敢拍桌子扬长而去,对于一个本就相处不多,还处处针对的兄弟,还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皇帝的心顿时急切起来,虽然英王不成器,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即使平日里厌烦斥责,那也是恨铁不成钢!若非如此,他又何必非得费尽心力地将轩辕昰寻了出来! 兄弟手足相残的局面,是任何一个父亲都不愿看到的,就是皇帝也不例外。——虽然大多数皇帝本身都做不到,却从不希望发生在自己的子女身上。 可惜皇帝这几日本来就因为单天鹰的态度劳心伤神,精神不济,头疾频繁发作,全靠御医维持,在听到灵馨传递来的消息,本来就疼的头,顿时就疼得更加厉害! 这一次头疾发作的异常厉害,皇帝几乎要陷入了昏迷当中,于是长公主与灵馨也不敢立时离开了,于是手忙脚乱地开始传御医! 好一番折腾之后,皇帝才悠悠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快,快去英王府!” 他自己挣扎了几下没能起身,不得已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长公主,于是长公主将一众事宜安排给皇后等人,就带着灵馨公主,再一次乘着夜色出来皇宫,朝英王府赶去。 结果,结果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所有的祸事起因,所有的倒霉结果,最后竟然统统都落在了这位英王殿下轩辕旻的头上! 事到如今就是长公主的心中,也突然泛起一丝无力感。她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似乎也要感染上自己皇兄的那种头疾一般。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看了看目光紧紧盯着那屏风的轩辕昰,也不禁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了那围成一个小空间的屏风。 没有人留意屏风上的图案,所有人的心思越过屏风,飞到了屏风的背后,屏风后面那个女子的命运,就在这一个瞬间,从轩辕昰的口中就决定了另外两个人的命运。 轩辕昰正与影离低低地说着什么,目光却一刻也没有从屏风上离开过,只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目光中的不满之色也越来越明显,说出来的话中森森杀意怎么也掩藏不住:“影离,这你都敢瞒我!” 影离也感应到了轩辕昰的杀机,心中暗暗叹息,面色尽量维持正常,只低声道:“少主……” 他从不辩解什么,这次也是一样,只是思索着如何让轩辕昰平息怒火。 只是还没有等他想到理由措辞,轩辕昰的面色竟然一转,幽深的黑眸中瞬间变成了一种嘲讽的算计:“将那个人给我留着,或许,过几日我便要用到!” 那眼神让影离也不禁从心底泛起丝丝寒意,看向轩辕昰的目光不由带了一丝畏惧,却是愈发看不透对方。 然而就算是看不透,暂时猜不到轩辕昰的真正用意,却也只能叹了口气,转身按照轩辕昰的意思去办了。 初秋的夜微凉,被骤然放进装着冰块的冷水中,那滋味都不是一个“透心凉”可以形容的! 从被两个侍女抬进这个房间,雪儿的意识其实就已经开始清醒。在英王殿下进来之后就完全清醒了,可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然后五脏六腑都被焚烧成了一片虚无,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带着不知名渴望的空虚,迅速蔓延到全身各处,最后却又在某处汇集,让她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雪儿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控制自己这种莫名的欲望,然而身体的反应却不受她的意志控制,大约英王让人配制这样一种春药,目的就是让人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不受控制的受辱,然后只能无奈地接受接下来的命运吧?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想要避开轩辕昰,最后竟然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而轩辕昰出现的时候,雪儿的心里突然就感觉有些嘲讽:自己这样想要避开轩辕昰,最后竟然还不得不指着轩辕昰来救自己! 当轩辕昰将她*的身体裹起来之后,雪儿心中已经感动得无以复加,她不想要轩辕昰看到她此刻的丑态窘态,可惜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再然后她就只觉得自己后颈一疼,什么都不知道了! 突然被浸入混着冰块的冷水,雪儿几乎是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然后就看到了一旁的灵馨和英王妃。 对于英王妃她还是有些印象的,似乎总是一副苍白憔悴的样子,此刻离得近了,发现她何止是苍白憔悴,一双本来十分美丽的眼睛也是黯淡无神,心事重重的。 看到雪儿清醒过来,她先是面露喜色,然而随即却又变得有些畏惧,有些不敢接触雪儿的目光,甚至不由自主地抽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方才轩辕昰与长公主之间的那番对话,及至后来御医前来回报,长公主的询问,她其实也都听到了。 虽然英王各种不是,还总是给她带来各种麻烦,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夫君,自己的依靠,自己的天,英王妃从心底还是不希望英王殿下真的就此流血不止而身亡。 可是,要她向一个方才还险些被自己夫君下药羞辱,而自己还视而不见,或者说默认的女子哀求救人,她又实在是无法开这个口! 因为,若是换做她自己,身处雪儿此刻的位置,怕是也不会愿意出手去救一个一心想要玷辱自己的男人吧? 就算是不给他流血的伤口再捅上一刀,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所以,她也只能默默地,等待着雪儿在冰水中泡够了时间,喷嚏连连,嘴唇青紫,像一个侍女一般地服侍这对方从木桶中出来,擦拭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对于英王妃的举动,雪儿也就泰然接受了,她当然也能明白一些对方的心思,只是让她去救英王殿下,她也是从心底一百二十个不情愿。 可是她在清醒过来之后,还听到了长公主与轩辕昰之间的部分对话,所以,就算是只为了轩辕昰不背上弑兄的骂名,她还必须要去救那个恶心的肥猪一样的英王! 既然非救不可,她从英王妃这里讨那么一点点利息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所以当雪儿收拾整齐从屏风后面出现,长公主要求她去救英王的时候,雪儿几乎是没有怎么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像杀猪 长公主一愣,就连英王妃也诧异的看着雪儿,没想到她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灵馨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雪儿的目光也满满都是迷惑。 轩辕昰的眉头微皱,幽深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雪儿,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爽快答应的真正原因,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夜色渐深,四周的凉意更加明显,好在英王妃为中了这种春药的女子解除症状也不是第一次的,知道冰水沐浴之后一般都会全身发冷,所以不但准备好了稍微厚实一点的衣服,就连驱寒用的姜汤也准备好了。 可惜雪儿实在不喜姜汤那种甜腻辛辣的味道,更不“喜欢”英王府的姜汤,所以干脆直接拒绝了。 “英王殿下的伤势,若是拖得久了,雪儿怕是无能为力。”雪儿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落在英王妃的身上,“还请王妃带路,顺便……” 她顿了一顿,压下语气中的嘲讽:“将雪儿随时所带到银针,还给雪儿。没有银针,雪儿也束手无策。” 英王妃一愣,略一思索随即恍然大悟,于是唤过一个侍女吩咐了两句,那侍女轻声应是,转身离开。 几个人自然也不会在原地等待,由英王妃引路,先行朝着英王殿下所在的房间而去。一 那春药的药效虽然解除,但是消耗的体力却未曾有过时间恢复,因此雪儿走起路来,脚步仍不免有些虚浮,身子也晃了一晃,险些跌倒在地! 在雪儿身边的灵馨刚想要伸手去扶,就有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不由分说就从灵馨面前挤到了二人之间,长臂一舒,便牢牢将雪儿搂住! 雪儿只觉得熟悉的微凉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几乎都要将她淹没! 她的身子微微一阵颤抖,心中难为情的同时又有些不情愿。然而还没有等她拒绝挣扎,耳畔就传来轩辕昰低低的声音:“丫头……” 他的声音中有怜惜,有无奈,有落寞还有一丝任性的霸道,让雪儿刚想要挣扎的动作不由一滞,心中竟不由生出一丝不忍来。 只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便足够轩辕昰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再下一刻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雪儿心中有些懊恼,对于自己分外不满起来:为什么轩辕昰只要一声“雪儿”就会让她的心瞬间柔软起来,连拒绝都失去了力气! 这两个字就好像有着某种魔力一般,轻易就能撩拨动她心底深处最为柔软的那一根弦,带着莫名的忧伤和记忆,以及某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心底涌现,让她再没有一丝防备之心。 这样的信任仿佛来自于前世,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曾这样没有任何私心,没有任何目的地疼她宠她,牢牢地将她护在怀里…… 然而一想到现在的一切都源于自己对于轩辕昰的躲避,再想到逃避的原因,她的心又不禁有些黯然,失落,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心虚,再想到此刻的众目睽睽,想要挣扎,动作幅度却又不好太大。 “我自己可以走……” 雪儿的声音低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到,然而却只说了半句,就被轩辕昰打断:“我知道你可以走!” 这句话声音自然也不高,只够他怀中的雪儿勉强听清楚,然而却也听出了他潜藏的意思:他知道她可以走,甚至还可以逃跑,还可以翻墙! 雪儿就是脸皮再厚也不禁一红,于是更加不敢接触轩辕昰深邃幽暗的目光,只好别开头去,却又恰好触到前面的长公主回头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的目光! 于是她的脸更红,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避开,一转头却又撞进轩辕昰的怀里! 轩辕昰自然也察到了长公主的目光,就连两侧英王妃和灵馨悄悄投来的好奇目光也不屑一顾,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竟然同时让这两个人的心里直接打了个冷战,竟是再也不敢看过来一眼。 长公主微皱这眉头,樱唇动了动,然而随即想到轩辕昰的执拗,而英王轩辕旻却又危在旦夕,也就深深地叹息一声,选择了视而不见。 轩辕昰当然知道怀中的人儿绯红娇艳的脸色,也知道她的娇羞窘迫,然而从心里对于她的这种窘迫娇羞却又十分享受,于是那目光也就愈发不愿从她的脸上移开。 雪儿感应到了轩辕昰的目光,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最后就好像一只鸵鸟一般,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轩辕昰的胸膛中,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他身上微凉的薄荷香气包裹这她,随着她的呼吸涌进了胸腔,浸润到鲜血中,再随着剧烈的心跳传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却让她瞬时有种无比安心的感觉。 英王府她不熟悉,也不想熟悉。而她本身方向感也不强,此刻又是深夜,根本就有些不辨方向,于是也就不去看路,只安心地待在轩辕昰怀中,任由他抱着自己,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雪儿所说的银针,还是单钰当初搜罗来的那一套,因为在雪儿的怀中所以被一并浸入了那药汤当中,到了此刻还是有些湿漉漉的。 轩辕昰根本就没有看躺在床上,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陷入半昏迷的英王殿下。虽然已经将雪儿放下来,目光却是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离开过。 英王妃自然是到英王殿下身边去照应,虽然对方总是往后宅带人更带麻烦,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夫君,如今看到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怎么也是有些担忧心疼的。 长公主目光中也隐隐带着一丝忧虑,她看了看英王,虽然脖子处的伤口已经被御医敷了药,又用棉纱包住,然而因为那血始终就不曾完全止住,此刻已经将那洁白的棉纱洇湿了大片,看着分外触目惊心! 她转头去看雪儿,雪儿正用指甲一层层解开被浸湿的布包,将里面的银针一根根露出来。 没等长公主开口,轩辕昰就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于是朝着英王看了一眼,满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放心,死不了!” 长公主终于忍不住皱眉,声音也多了一丝严厉:“阿昰!这好歹也是你的兄长!” 轩辕昰笑的冷漠而嘲讽,声音不高,却足够房间内的众人听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出口,英王妃的目光终于从英王殿下的身上移开,落在了轩辕昰的脸上,于是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连最后一丝血色也失去,和床榻上的英王殿下几乎可以媲美了。 “阿昰!”长公主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一双柳眉因为愤怒几乎要竖起来,“人命关天!”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斥责轩辕昰,倒不如说是在催促雪儿。 雪儿自然知道人命关天,只是心中依旧难免感觉有些齿寒。然而她本就是为轩辕昰不背负弑兄的罪名才答应下来的,此刻断然是没有突然拒绝的道理。于是垂下眼睑,遮住所有的情绪,也就朝着躺在床上的英王殿下走了过去。 只是,她却没有从从那侍女手捧的托盘上取下银针,而是空着手,示意那侍女跟着她,一同到了英王殿下所躺的床榻前面。 轩辕昰望着她纤弱的背影,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却是根本就不回应长公主投过来的嗔怪的眼神。 “还请王妃先行解开王爷脖子上的棉纱。” 雪儿的语气平静无波,根本就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怨怼之情,就好像一个郎中在面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病人一般。 英王妃也没有想到雪儿竟会如此直接,楞了一下才开始颤抖着双手去解英王殿下脖子上的棉纱。 那伤口是被轩辕昰用英王妃头上的金簪所刺,只有一个细细的孔,然而却不算浅,轩辕昰又是有意刺朝着对方的颈动脉上刺,那血自然的如同喷泉一般。 就算是后来他也曾出手点穴为对方止血,然而一来并非心甘情愿,二来他对于救人实在不如杀人在行,所以最后也只是让那血不再如同喷泉一般,变成了缓缓地往外渗,始终就不曾停止过。 而御医带来的止血药虽然有效,然而毕竟轩辕昰刺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止血的地方,敷的药少了竟是能直接被鲜血冲走,最后干脆将所带来的所有止血药粉都给敷了上去,这才勉强能将纱布缠上去。 被血浸透的纱布捏着英王妃的手中有些沉甸甸的,雪儿的目光却已经落在英王殿下如同被宰过肥猪一般的脖子上。 不知为何雪儿的心中竟然感觉有些好笑,不由自主地就朝着轩辕昰看了一眼,心中不禁猜测着,轩辕昰当时此举,是不是就是将英王殿下当做了一头猪在放血。 轩辕昰读懂了她目光中的含义,心中顿时如同春风拂过一般,竟是不由想要会心微笑。不过看到一旁长公主严肃的目光,终于的忍了忍,清咳了一下,看着雪儿正要从托盘中拈起一根银针,于是道:“那个……需要我将方才止血的穴道解开吗?” 雪儿略一思索,颔首道:“如此也好,不过你动作要快!” 长公主看看轩辕昰,又看看雪儿,紧皱的眉头也掩饰不住心里的疑惑,正要开口,雪儿却已经开口解释道:“血脉不通,不利于我下针。” 于是长公主就闭口不语,只是示意前来的御医也跟着上前。 轩辕昰皱眉,然而却终于是没有发作出来,雪儿垂眸,装作没有看到,示意那个侍女跟上自己,用指尖尖拈起一根二寸来长的银针就刺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被怀疑 明亮的烛光之下,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雪儿一双素手如同两只玉*一般上下翻飞,转眼之间便有七八根银针插在了英王殿下的脖子上! 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的看着因为轩辕昰骤然出手解开穴道而突然汩汩冒出来的鲜血,随着那些银针的落下而渐渐缓和直到停止,再也看不出有血渗出来,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只是一个个看向雪儿的目光却是多了一丝莫名的崇拜和赞许。 “半个时辰之后将针依次拔出。”雪儿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看着憔悴地让人心疼,就连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毕竟她这针灸的手法非常的耗费心神,而她之前偏偏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和体力。 轩辕昰一把扶住她,关切地问道:“雪儿,你还好吗?” 雪儿无力地点头,只是却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靠在了轩辕昰身上,让轩辕昰一怔,心中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受宠若惊的感觉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就连呼吸也比平时快了一些,愣愣地看着雪儿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雪儿朝着他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便一头栽了下去! 轩辕昰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搂着她,同时一把将旁边还在等着那些银针看的御医扯了过来,吼道:“不要看了,过来看看雪儿!” 那御医正专注地看着揣摩着雪儿下针的穴位和力道大小,就被轩辕昰一把薅住脖领子拎了到面前。 这御医曾跟着皇帝去过天意山庄,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三皇子殿下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去,知道这位对于眼前女子的在意,要不然也不能为此和皇帝拍桌子,还敢将英王殿下和杀猪似的放了血。 于是不敢怠慢,连忙伸手搭脉,不小片刻便得出了结论:“回三殿下,沈姑娘只是心神体力损耗严重,安静休养一段时日便可……” “来人!”一直在专注地盯着英王殿下,从未开口过的英王妃闻言,连忙高声道,“安排客房——” “不必!” 话未说完便直接被轩辕昰打断,因为他突然就反应过来雪儿最后朝着自己眨眼睛的意思:她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 当然,这绝对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在发生了这许多不愉快以后,也不会愿意继续留在这样一个地方的。 既然她不愿意留,他自然要依照她的心意去办,何况他本身也不喜欢这所谓的英王府。 于是轩辕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英王妃的话,再次将雪儿打横抱起,绕过房间内的众人就朝外走! 长公主刚刚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下来:“阿昰,你要去哪里?” 此刻轩辕昰已经绕过长公主,走到了门口,闻言停下脚步,却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方才御医的话,想必皇姑姑也都听到了,此刻自然是要带她找地方休养。” 他说的云淡风轻,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却让长公主再次皱眉:“这位姑娘针法神奇,方才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而你——” 长公主顿了一顿,压力着胸中翻腾的怒火:“也应该知道,今日你的父皇听说你们兄弟相争,气得头疾发作的事情……” “皇姑姑是想要雪儿此刻进宫给父皇施针么?”轩辕昰抱紧怀中的雪儿,转过身来不污嘲讽地望着长公主,“可是,想必皇姑姑也应该知道,方才雪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了救二皇兄有耗费了不少心力,且不要说此刻有没有那个精力,便是还能去,父皇也未必会同意雪儿进宫!” 轩辕昰一向寡言,此刻突然说出这么多话来,让长公主也不禁一愣,怔怔地看着轩辕昰的背影,张口结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眼看着轩辕昰出了房门,长公主咬着嘴唇,思索片刻,将目光落在了始终一言未发的灵馨身上。 灵馨会意,连忙追了上去:“三皇兄,你要去哪儿?” 轩辕昰被灵馨追上来扯住衣袖,于是不得不停下来,语气中却已经多了一丝不耐烦:“自然是找个清静之处,让雪儿安心修养。” 灵馨被轩辕昰毫无温度的目光吓得倒退了一步,就能扯住对方衣袖的手也不禁松了松。她回头看了看长公主,又看了看轩辕昰怀中的雪儿,咬了咬嘴唇,声音中明显底气不足:“那……方才英王妃说……” “灵馨!若是换做你,你还肯留在此地么?”轩辕昰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语气中不无嘲讽,“雪儿肯耗费心力为你二皇兄施针止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难道你还要她继续逗留在此,等你的二皇兄清醒过来么!” 轩辕昰每说一个字,灵馨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已经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昰,灵馨是你的亲妹妹,你怎可如此说她!”长公主看不下去,忍不住喝道,“何况,皇宫里头疾发作的人,可是你们的父皇,你就一点也不想尽一分孝心么?” 轩辕昰冷笑:“那皇姑姑可要记得,父皇的头疾是因何发作!” “自然是因为你们兄弟不和!” “难道照长公主的说法,英王殿下强抢民女还是有道理可言,谁都不能阻止了?” “放肆!” 长公主一张俏脸被气得铁青,指着轩辕昰,嘴唇哆嗦着却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就连胸脯就剧烈地起伏着! 灵馨连忙后退两步到长公主身边,轻轻地替她拍着后背,这才让长公主的气息稍微平稳了些。 “再说,”长公主没有话说,可轩辕昰却还有话,所以他还要继续说完,“雪儿先前又是惊吓又是折辱,又被下药又被冰水浸泡,体力本来就不支。若是长公主的心中真惦记父皇头疾,为何不趁着雪儿体力尚存之际,先回皇宫去替父皇医治头疾,而非要等她给英王殿下施针之后,身体不支,昏迷过去才想起父皇?” 这话说的有些胡搅蛮缠,也有些诛心,让长公主的脸白了红,红了青,青了紫,紫了再白,一时间变幻不定,只是气息却越来越粗重,仿佛随时都要爆炸了一般! 她瞪着轩辕昰,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显然是想不到她一心寄予厚望的侄子,竟然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 就好像一把无形的利刃,一下就将她的心,生生地劈做了两半,顿时就是深入灵魂的痛楚,鲜血淋漓四溅。 “阿昰!” 长公主三十多岁的人,不能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然而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处变不惊的人。此刻竟然被轩辕昰这一番话气得美目含泪:“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 她一指轩辕昰怀中的雪儿,语带凝噎:“就连你怀中这个女子都明白的道理,为何你反而不明白?我……我……” “既如此,多谢皇姑姑一番美意。”轩辕昰道,“只是你们谁曾问过我的心意?” 长公主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最后轩辕昰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动了动嘴唇,正要继续开口,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呼! 其时,因为轩辕昰已经抱着雪儿走出了房间的大门,所以长公主是背对着房间内部的,此刻听到背后惊叫传来,于是只好忙不迭地转过身去。 即使隔了一断距离,长公主也能清晰的看到英王殿下轩辕旻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色,此刻竟骤然变得赤红! 不但如此,就连他肥白的身子也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连带得被雪儿刺在脖子里的银针也开始微微颤抖,在烛光下闪烁不定! 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目瞪口呆,继而面面相觑,不知道本来已经止住血,正在逐渐恢复的英王殿下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英王殿下!”长公主瞬间就镇定下来,朝着一旁呆若木鸡的御医就大声吼道,将那御医笑得一个激灵,连忙就冲到了英王殿下的身边,一把扎住那胖的起了好几层褶的手腕,将自己枯瘦的手指头就搭了上去。 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英王殿下的脉搏,于是御医的脸色不由也是一变,他的目光顺着英王依旧赤裸的上半身朝下望去,越过如同小山丘一般的肚皮看了过去。 他没有向长公主回话,反而是露出了一个十分尴尬的表情,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同样惊慌失措的英王妃。 英王妃有些不解,于是也顺着那御医的目光看了过去,一张俏脸顿时绯红,就连面色也尴尬起来。 越过英王殿下的“小山丘”,一座尖顶的“帐篷”突兀的就耸立了起来,在那里十分惹眼! 身为贪吃好色的英王殿下的正妃,后宅的女子又多,英王妃怎么会想不明白那骤然耸起的“帐篷”到底是什么! 长公主离得有些远,所以此刻尚未发现英王殿下身体的异状,又见那御医久久不肯回话,于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英王殿下到底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转过头来,再次将目光落到了轩辕昰怀中的雪儿身上! 只是这一次,那目光中却多了一丝深深的怀疑! ——替英王殿下敷药包扎的御医她深知为人,懦弱的英王妃想必也没有这个胆子,唯有此刻已经昏迷过去,被轩辕昰抱在怀里急着离开的女子最值得怀疑! 她被英王轩辕旻强掳而来,怀恨在心也是意料之中,怎么会突然就那么心甘情愿地替英王止血?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公主的令牌 轩辕昰自然也感觉到了长公主目光中的怀疑,心中不满,于是再次冷哼一声,朝长公主道:“长公主这是在怀疑雪儿么?” 长公主显然没有想到,轩辕昰如此直白,一时讪讪,可是看到房间内如同一条肥白的大虫子般蠕动扭曲的英王殿下,终究是亲情占了上风:“就算他有再多不是,可好歹也是血脉相连,你不能眼看着他被人算计。” 轩辕昰沉默着,却也将目光投向了房间内的英王殿下。他眼神锐利,自然也看得清楚,心中更是了然。 然而他并不说破,只是道:“到底是被人算计,还是自作自受,皇姑姑还是先将情况弄清楚再来兴师问罪的好!” 说完这话,轩辕昰看也不看长公主一眼,更不管对方难看至极的脸色,抱紧怀中娇软的人儿,转身就走! 长公主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心头的怒火怎么也压制不住,扬声喝道:“来人,拦住三皇子!” 英王府自然不缺侍卫,而且还不少。可惜的是,方才轩辕昰硬闯进来的时候,已经打伤了不少。更可惜的是,就是没有受伤的,也被轩辕昰吓破了胆! 本来听到长公主前一句话,还从冲出来了几十个。只是在长公主说完之后,前面的侍卫却是本能地就停了下来! 后面的侍卫反应不及,一下撞到前面侍卫的后背上,将前面的人一下撞得继续前冲。然而在看到轩辕昰的时候,各自的双脚却早已不受控制地停下,于是这奉命出来的一众侍卫,顿时就如同叠罗汉一般,前面的趴在地上,后面的压前面的,一连摞了三四层! 长公主怎么也没有像想到竟是这个结果,一张俏脸顿时铁青,又听房间内的英王妃正朝着侍女吩咐:“快去准备冰水!” 轩辕昰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的嘲讽之意更浓:“既然长公主如此说,那么我便再等上一刻,等长公主查明真相再走,如何?” 长公主楞了一愣,终于是忍不住转身,朝着英王妃道:“英王妃,你过来!” 英王妃闻声过来,看了看一脸嘲讽的轩辕昰,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长公主,瞬间就反应过来,于是上前一步,附到长公主耳畔,低低耳语了两句。 长公主的脸色立刻一变,失声道:“你说什么?” 英王妃却是后退了一步,垂下头去,就连目光也收敛起来,只是默默不语。 长公主又将目光投向依旧还在英王身边的御医,御医感应到对方询问的目光,又看了看英王妃,心中明白定是方才英王妃已经将英王的情况告诉了长公主,此刻长公主无疑是在向自己印证,与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可是英王体内的*到底是从何而来? 长公主心中更加疑惑,眉头也紧紧锁住,再转头朝轩辕昰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抱着雪儿,正从倒地哀嚎的侍卫中穿过,只留给她一个略显萧索落寞的背影。 “英王殿下天潢贵胄,又怎么会与一个‘野种’血脉相连?”轩辕昰的声音同样萧索,清冷入心,“若是因此连累得英王殿下也成了‘野种’,那我轩辕昰的罪过可就大了——” “岂非平白辱没了英王殿下”这几个字尚未出口,便被长公主急急打断,撇下低眉敛目的英王妃,不顾身份地就追了上来,拦到轩辕昰的面前:“阿昰,你不能就这么离开!” 英王轩辕旻是什么德性,长公主当然知道,自从轩辕昰跟随皇帝进宫成为三皇子之后,英王敌意和针对,长公主自然也清楚,所以骂出对轩辕昰骂出“野种”二字,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只是长公主却没有想到轩辕昰竟然敢将这两个字拿到明面上来说! 所以,在追上轩辕昰之后,长公主楞是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执着地将轩辕昰的去路拦住,定定地看着轩辕昰。 轩辕昰背对着英王所在房间的大门,长公主拦住他的去路,所以就变成了面对着房间的大门,于是也就看到了房间内穿梭忙碌的侍女。 灵馨被英王妃命人从房间内请了出来,随后就再次有人抬着木桶,端着冰盆进了房间之内。 可怜的英王殿下本来就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却又突然被浸入了冰水里! “啊——” 那一声惨嚎,简直都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在微凉的深夜里格外瘆人,就连长公主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随后便是泼天的怒骂:“你们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将本王丢进冰水里,活得不耐烦了吗?啊啊啊——” 后面几声惨叫却不完全是因为冷的,还因为英王殿下突然破口大骂,再次牵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疼的! 长公主的面色露出一丝不忍,随后招过英王妃,让她进去照应,万一真的扯动伤口流血也好及时处理,这才朝着轩辕昰道:“阿昰,你告诉我,阿旻体内的……药到底是不是你下的?” 饶是长公主再镇定,终归也是个女子,所以“*”二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最后只能含糊带过去。 轩辕昰却是嘲讽地一笑,给怀中的雪儿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这才道:“皇姑姑是说英王殿下中了*么?” 他不管长公主尴尬而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英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想必皇姑姑也是十分了解的,焉知那药不是他自己服下,直到此刻才突然发作的?” “这——” 长公主一愣,轩辕昰这个答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英王好色,总是往王府后宅带进各种各样的佳丽来,身份低的直接抢,身份高的死皮赖脸地求,弄进后宅之后自然是要给那些不肯就范的女子下春药,自己服食一些助兴也不是不可能的。 话虽如此,可凭着女子的直觉,长公主却总觉得此事同轩辕昰怀中那个风姿卓绝的女子有关。只是她没有任何证据不说,轩辕昰的推断还偏偏十分合情合理! 长公主一时说不出话来,轩辕昰嘴角的嘲讽却从未消失:“现在,我可以带雪儿离开了吗?” 话虽如此说,然而轩辕昰根本就没有征求长公主的意思,直接就抱着雪儿,绕开长公主就继续往外走! “等一等!” 长公主只觉得头大如斗,心乱如麻,一时间什么思绪也整理不出来。不过她心里也明白,知道若是真的任凭轩辕昰就此离去,日后的事情怕是更加不好挽回。 然而此刻对方态度坚决,而她却又再也找不到留下对方的理由, 轻轻地叹了口气,长公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慈爱柔和,与平日无异:“阿昰,你带着这位沈衣雪,沈姑娘准备去何处?” 她之所以会如此问,那是因为之前轩辕昰也说了,皇帝不会同意轩辕昰将雪儿带进宫内去,可依着轩辕昰的执拗脾气,怕是放下雪儿自己回宫的可能性,那就是个零! 既然如此,那么很容易便能想到,轩辕昰带着他怀中的女子,是一定不会回皇宫去的,所以会去往何处,便成了首要的问题。 ——一个心神耗损严重,需要安静休养的女子,不管怎么样,轩辕昰都不能带着对方露宿街头吧? 轩辕昰嘴角嘲讽之意更浓:“总不至于露宿街头便是。” 这句话再次让长公主的心柔软了下来,方才因为与轩辕昰争执而带来的不快也消减了不少。转念又想,自己这个侄子,虽然说贵为东灵国的三皇子,可从小流落民间,日子就算不至于过得颠沛流离,但怎么也不及皇宫之内的安逸尊贵。 既然是生于民间,长于民间,那么行事自然不能以皇族中人的标准来要求,一切还是要慢慢引导才是。 这样一想,心中的怜爱愧疚之意也就更重,转而又相当皇帝的头疾少不得还要指望对方怀中的女子,于是长公主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你先带着这为沈姑娘去京郊的别院吧,那里人少清净,但也不缺日常洒扫的人手,想必能合你的意。” 京郊的别院那是属于长公主的个人所有,所以即便是轩辕昰和英王等人,非受到邀请,一般也不会被允许入内。当然,像轩辕昰这样的身份,若是长公主人在别院,门房去给通报还是非常殷勤的,但也仅此而已。 那令牌黄金铸就,四周纹路繁杂,偏偏中间还镶嵌这一块鲜红如血的玉石,那玉石上刻着长公主出嫁前封号“静贞”二字。 轩辕昰看着那令牌,却是没有立即接过来,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长公主举着令牌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那令牌重如泰山,远非她一介弱女所能承受。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掩不住的失意落寞:“阿昰,你就这么不肯相信你的皇姑姑吗?” 不等轩辕昰开口,长公主又继续道:“我也不瞒你,将我的令牌给你,让你带这位沈姑娘去别院,我的确是有私心的。只是,这私心却也非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们父子!” 她语重心长:“父子天性,血脉相承,就算你对于皇兄再有诸多不满,他也依旧是你的父皇,不可改变!” 轩辕昰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看了看已经渐渐趋于安静下来的英王殿下的房间,又看了看眼前的长公主,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怀中昏睡的女子绝美的容颜上。 夜色中,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模糊,包括长公主,包括怀中的女子,也包括他的心。 怀中的女子突然扭动了一下身体,将轩辕昰没由来的茫然打断,他不再犹豫,终于是腾出了一只手,接过了那令牌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样可以出城 也就是刚出英王府,远远地就传来了更夫报更的梆子声:当!当当! 轩辕昰抬头看天,这才发觉竟然已经是三更半夜,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轻轻一笑,目光瞬间无比温柔宠溺,只是声音中却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戏谑,却又轻轻叹息一声:“你若能真的一直如此昏迷下去,该多好!” 话说道最后又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淡淡惆怅和失落,余音袅袅,让人心颤。 怀中的女子身子一僵,睁开一双清亮如同水晶般的眼睛,无奈地看着轩辕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轩辕昰搂紧怀中女子,继续微笑:“我从用开始就知道。” 雪儿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从一开始就知道?那自己明明清醒过来却要装晕的举动在对方眼里成了什么?主动投怀送抱吗? “那你还不放开我?” 她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无奈只得开口,狠狠地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然而雪儿却低估了轩辕昰脸皮的厚度,或者说到了现在她对于轩辕昰脸皮的真正厚度都没有一个真正的认识! 轩辕昰摇摇头,继续抱着雪儿朝前走,同时道:“若是我放开你,你还会乖乖跟我去京郊的别院吗?” 想到往日种种,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道:“当然不——” 话未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了! 她怎么就忘记了轩辕昰这个人有多么的无赖?她这样直白地拒绝了对方,对方还肯放开自己才怪! 轩辕昰又笑,笑声透过胸腔传到雪儿身上,连同那轻微的震颤,让她的心也跟着砰砰地跳了起来,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 “笑什么笑!”雪儿几乎要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 轩辕昰不理会她,也不理会她挣脱出来捣向自己胸口的粉拳,还是继续笑他的,直到笑够了,才用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睛盯着雪儿,叹道:“我都接了长公主的令牌,若是不带你去京郊别院,日后该如何向她交代?” 想到最后自己所听到的轩辕昰与长公主的那番对话,雪儿没好气地道:“若是你真的畏惧长公主,之前在英王府又为何会那般顶撞于她?” 轩辕昰一愣,他本就没有指望着只凭这一半句话就将这个丫头说服,于是继续叹气:“我虽然不畏惧长公主,甚至就连皇帝也不畏惧,但是正如长公主所言,毕竟是血脉相承,我不能对皇帝做到弃之不顾。” 他的声音到了最后,无奈中带着黯然,低沉中带着磁性,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被他那种莫名的悲伤所感染,夹杂着他胸腔嗡嗡的轻颤,就好像一下走进了他心灵的最深处。 雪儿也几乎要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不由垂下眼眸,就要答应对方,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轩辕昰在夜色中愈发显得苍白的手背上。 因为今日下午将玖华樱送回玖府的路上抓马缰绳的力道过大,手背上的抓痕再次被挣得裂开,渗出血来,虽然经过这几个时辰早已不再渗血,然而却依旧明显。 雪儿一愣,看着那三道抓痕,心先是不由一沉,突然就想到了轩辕昰对颜如魅所说的那句“你身上的红道子呢”的话来。那抓痕一看就是女子所抓,难道竟是颜如魅。 她只觉得的全身发冷,就连轩辕昰的怀抱似乎也不如方才那般温暖安全。雪儿的心突然有些失落,于是再也不想多说一句,就连方才手轩辕昰的蛊惑一般的语气所感染,想要答应下来的话也紧跟着咽了回去。 轩辕昰也感觉到了怀中女子身体的突然僵硬,心中有些诧异,不明白她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又回复到了当时时候那种清冷疏离。 难道还是因为颜如魅? 轩辕昰一阵头皮发麻,然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人儿,生怕她突然就不顾一切,拼着受伤也要从自己的怀中挣扎出去。 ——他不舍得她离开,可却更加不舍得她受伤! 雪儿只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一只小号的铁箍紧紧箍住,勒紧了自己是皮肉中,就连骨头也生疼的厉害。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只是却连她自己也分不清那到底是因为被轩辕昰箍得太紧疼痛所致,还是那不知名女的子抓痕和对方与颜如魅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刺得她的心疼。 更或许,这二者都有吧? 泪眼模糊中,轩辕昰苍白的手背上那三道抓痕却愈发明显,却又不可抑制地让她生出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人有五指,只是在抓挠的时候一般大拇指用不上。有因为另外四根手指长短不齐的关系,小拇指所抓出来的痕迹,总要比其余三道短一些,但却不是绝对没有! 可既然如此,轩辕昰的手背上为何竟会只有三道? 是那个抓他的女子独缺小拇指?还是那个女子有与自己相似的习惯,总是会有意无意地保护小拇指的指甲,即使是在抓人的时候还想着顾惜自己的指甲,将小拇指翘起来? 然后,雪儿不由自主地就有想到了那个被自己在手背上挠了一下的暗十八。 自始至终,暗十八都是在自己的背后,自己根本就没有仔细打量过那个人的样貌。可是,此刻想来,雪儿突然就发现,对方最后将自己从马背上拉下来的举动,简直就和轩辕昰的无赖如出一辙! 心中逐渐泛起一丝疑惑,不知不觉就收起了眼泪,只是在雪儿收回思绪的时候,却发现轩辕昰已经抱着自己,又走出了不近的一段距离,在寂静的夜里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京城高大雄厚的城墙! 雪儿眼珠子转了转,心思电转,于是也学着轩辕昰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那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真正的叹息,更多的是想要引起轩辕昰的注意:“我不想你背负弑兄的罪名,所以出手替那位英王殿下止了血,自然也就不会拒绝去为皇上治疗头疾,所以你大可不必非得带我去长公主在京郊的别院,毕竟——” 她顿了一顿,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城墙,这才继续道:“三更半夜,哪里有让人给你们两个人开城门的道理?我看不如——” 怀中女子态度的突然转变让轩辕昰一愣,实在是猜不透女子的心思为何竟然转变如此之快,一时就连脚步也停了下来,愣愣地看向怀中的女子,这才发现她似乎竟然哭过一般,如同蝶翼一般浓黑稠密的睫毛上,将然还挂着两滴如同水钻一般晶莹剔透的泪珠。 轩辕昰的心蓦然一疼,同时又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定是方才自己力气太大,将她勒的疼了,这才掉下泪来吧? 想到此处,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将双臂的力道稍微松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然而当着她的面,有些情绪他却是不愿意承认的,毕竟怀中这个小女子逃避了他太多次,就在今日下午为了躲开自己,还不惜翻墙而出,才导致了今天晚上英王府的这一系列麻烦。 所以,虽然心中已经的怜惜之情已经满满当当,他却不肯让自己泄露半分,闻言打断雪儿的话,道:“不如怎样?” 雪儿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于是眨了眨眼睛,瞬间天上所有的星光就好像都集中到了她的眼睛里,让轩辕昰的心不禁怦然一动,于是那眼神竟是再也不肯移开,只想要迷失其中。 “嗯……”雪儿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道,“我自从来到京城,一直住在大理寺少卿玖子林的府邸,不若你先将我送过去,然后你再回皇宫,看看皇上现在的头疾是否轻了些。若是依旧严重,就去玖子林的府邸找我,如何?” 见轩辕昰久久不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雪儿还以为自己的主意让对方心动了,于是又接着引诱道:“这样你也不必深夜去让守城的官兵开城门,省的扰人清梦,又可以先回宫去探望皇帝,岂非两全其美?” 那认真的表情让轩辕昰实在是不忍心打断,于是雪儿在这里罗列这将她送回玖府的好处,轩辕昰就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子上下翕动的嘴唇,和微微露出的,如同碎玉一般的牙齿。 说到后来,雪儿自己都快要编不下去,结果轩辕昰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她这才抬头去看对方,顿时就与轩辕昰的目光对上。 那目光幽黑深邃,却又带着一丝隐隐的戏谑宠溺,就好像在看一场“好戏”一般! 她心思通透,瞬间就明白过来,哪里是自己的话打动了对方,轩辕昰分明就是在逗弄自己! “轩辕昰,你到底答不答应!”雪儿再次被轩辕昰的目光惹得恼羞成怒,于是不再绞尽脑汁地编排理由,将声音提高了三度,直接吓得轩辕昰一个激灵。 于是这才从那种沉醉中清醒过来,轩辕昰连忙清咳了两声:“答应什么?” 雪儿怒极,正要发作,却不料对方竟然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动作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做她都容易接受,可是!对方是一向冷的和冰川一样的轩辕昰! 刚刚升腾而起的怒火,就因为轩辕昰这样一个动作而破了功,雪儿忍俊不禁,“噗”地一下就笑喷了出来。 轩辕昰终于松了口气,趁机再次搂紧怀中女子:“其实,就算是不惊动守城的官兵,我们也一样可以出城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梦话的迷惑 四丈多高的城墙! 在雪儿眼里几乎是插翅难飞的所在,轩辕昰却在对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再一次将她大力搂住,双足一顿,身子旋转着冲天而起! 耳畔有风声呼啸,眼前景物急速变化,城墙上巨大的青砖瞬间出现在雪儿眼前,下一刻便是茫茫的夜色。 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轩辕昰就已经抱着她在那城墙的顶上身形一顿,随即再次跃起,恍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夜空,耳畔只余衣袂破空之声呼啸,轩辕昰已经再次带着她从城墙的顶上一跃而下! 那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几乎是一气呵成,快的根本上雪儿来不及反应,轩辕昰就已经踏足到了城外的地面上! “轩辕昰!” 雪儿被轩辕昰气得几乎要发疯,这三个字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吼出来,然而还未等她下面的话出口,就听轩辕昰淡淡道:“我都说过了,出城未必就非得走城门。” “我说让你送我回玖府,难道你没有听到吗?”雪儿几乎要七窍生烟,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男人,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母狮子一般,“我不想跟你去长公主在京郊的什么别院!” 轩辕昰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目中闪过一丝受伤,就连声音也落寞起来:“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轻轻地叹了口气,男子的手臂松了下来,只要雪儿稍微用力,便可以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你和那个所谓的大理寺少卿玖子林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何来到京城这些时日,你竟然宁可住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也不肯来找我?” 轩辕昰的声音仿佛带着深夜的寒凉之意,在雪儿的耳畔幽幽响起,“从在那个奇怪的七色莲花小岛上面,你医治好我的眼睛开始,你我相识到现在也算有些时日了吧?” “我以为,虽然我比不得你与灵馨十多年相交的情分,然而在我看来,至少也不能说是素昧平生。”轩辕昰的声音中仿佛带了一丝失落,“可是,为何我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对你而言真正的陌生人?哪怕就是遇到了难处,你也不肯来找我?” 说这话的时候,轩辕昰轻轻的,带着一丝不舍将雪儿放了下来,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认真。 那样的目光,让雪儿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夜风寒凉,竟让她不由自主得到了个寒颤,缩了缩身子,抱起了自己的双肩。 “阿嚏!” 雪儿的喷嚏声音在这寂静的京郊旷野传出老远,最后随着夜风飘散在不知名的远方。 趁着这个机会,雪儿回避了轩辕昰的问题。她垂着头,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脚尖,又似乎是想要将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吸了吸鼻子,只是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究竟是在吸因为喷嚏着凉而带出来的鼻涕,还是心中骤然涌出的带着委屈的泪意:“单钰不是去找你了么?” 她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夜空,故意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有魔妃之泪作为信物,自然是她去找你比较合适。而我,方才你也说了,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好歹也曾经共患难过,自然是……” “自然是什么!” 轩辕昰一时又急又怒,这五个字不由脱口而出。然而又有一丝说不出的窃喜在心头泛起:急的是在这个丫头的心里,不管自己怎么做,竟都不能完全得到她的信任。怒的是自己分明是让单钰将魔妃之泪转交给她,结果想不到对方竟然胆大包天,直接据为己有,进而导致了今时今日这个丫头对于自己的误会!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丫头说出这句话来,是不是也说明其实她从心底,也是在意那颗魔妃之泪的归属? 否则,他又怎么会从她的话中,听出那么一丝丝酸溜溜的味道呢? 骤然提高的语调将眼前的女子吓了不禁瑟缩了一下,让轩辕昰的心不禁一软,于是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再次换上戏谑的表情:“你在意了?” 雪儿先是被轩辕昰吓了一跳,不过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不由一愣,禁不住问:“我在意什么?” 问完之后突然就有些心虚起来,她当然知道,自己说出方才那一番话的时候,心中那股微微的酸涩与失落。 轩辕昰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睛望着她,不肯错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你在意什么,难道还需要我说出来?” “你——” 雪儿从未想到轩辕昰竟然还有如此油嘴滑舌的一面,一时心中气结,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只得一扭身子,做出一副不愿多做理会的样子。 却不想轩辕乘机再次将她抱起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朝前飞掠出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雪儿羞怒交加,实在是猜不透此刻轩辕昰的套路,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她只顾得上用尽全力去挣扎,手足并用地去推对方,结果换来的,却是轩辕昰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嗡嗡震动的胸腔让雪儿的心跟着砰砰直跳,手足发软,于是哪里还有力气去推对方。只有耳畔风声呼啸,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再次被轩辕昰牢牢抱在怀里,一如当初在从天意山庄去往玉城的路上。 他的怀抱,似乎比他的后背更加温暖宽厚。 雪儿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何竟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挥之不去,徘徊萦绕地让她竟生出了一丝贪恋来。 外面的夜风寒凉,他的怀抱却是温暖安宁。 一路上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再加上风寒突然发作,雪儿竟不知何时再次沉沉睡去,在轩辕昰的怀中,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一般,还不是拱上两下,好让自己更加舒服。 女子的睡颜再次让轩辕昰的心柔软了下来,于是再次将怀中女子护的严严实实,不让她受到一丝夜风的侵袭。 因为有长公主的令牌在手,所以虽然是三更半夜被叫起来,门房却丝毫不敢有所不满,乖乖地给两个人开了门,迎接了进去。 此时已经过了半夜子时,早就不复今日白天时候到处的衣香鬓影,花团锦簇,繁华热闹,一片寂静安宁。 虽然轩辕昰跟随皇帝回到皇宫,成为“三皇子”也已经有了一段时日,按理说锦衣玉食,仆婢成群,可以说事事都有人伺候。可是显然他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依旧喜欢凡事都不假手于人。 更何况雪儿还在他的身边,他又怎么愿意那些侍女仆人在一旁碍眼,于是在让人将繁花殿一旁的偏殿简单收拾出来之后,便让人都退了下去,再次只剩下了他和雪儿两个人。 烛光之下,女子的小小的脸庞绯红娇艳异常,竟是别有一番风情,仿佛在无言地诱惑着他。 轩辕昰一时心猿意马,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此刻又是夜阑人静,再无人能够打扰,于是不由自主地便朝着她微微张开的,同样红润诱人的小嘴凑了过去。 然而还没有触到那如同娇花嫩蕊一般的红唇,便有一股燥热扑面而来! 轩辕昰一愣,这才蓦然惊觉,这个丫头今日又是翻墙,又是被抓,然后还被连续浸泡了一热一凉两次的水,之后又为英王那头肥猪止血,耗费了不少精力。再随着自己一番折腾,又吹了夜里的冷风。在自己带着她翻墙而出的时候,便打了喷嚏,想必是已经着了凉,只是自己心中怒火熊熊,后来抱着她赶路,反而将此事给抛诸了脑后。 他心中不由有些懊恼,不过好在只是普通的着凉感冒,所以只要盖上被子,暖暖的睡上一觉,然后再服用些汤药便可。 随即又想到这个丫头之前在英王府中拒绝英王妃好心熬制的姜汤的情形,不由失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不喜欢那姜汤的味道,还是纯粹地讨厌英王府的东西,不过想必应该是后者居多。 不过虽然如此,轩辕昰还是找了别院中的侍女,给雪儿另外熬制汤药,等待她醒来。 “魔妃之泪?” 女子迷迷糊糊地嘟喃着,将守在一旁的轩辕昰给惊了一跳,仔细去看时,却是床上的女子皱起了眉头,翻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 原来竟是在说梦话! 轩辕昰心中有些好笑,显然是没有想到雪儿在昏昏沉沉之下,竟然还惦记着那颗魔妃之泪,心中原本的怒气也消弭了不少。 看着迷迷糊糊的女子,他宠溺的一笑,却听那红润的小嘴在开合之间,继续道:“那你……可要收好了……” 轩辕昰一愣,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丫头,怕是梦到了单钰拿着魔妃之泪的情景。 从她那句话听来,似乎单钰那个女子,在拿着魔妃之泪向雪儿炫耀? 轩辕昰的心沉了一沉,目光中有幽冷的光芒一闪而逝,再看时,竟然有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紧闭的睫毛内渗出,在烛光之下竟闪烁着朦胧的七彩光晕,却让他的心瞬间一疼。 “轩辕……” 那珠泪似乎十分沉重的样子,让她微颤的睫毛都无力承受,转眼就顺着眼角滚落下来,而昏睡中的女子却还在梦境当中:“单钰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还有颜如魅?为什么……” 轩辕昰一愣,实在不明白,这里面到底还有颜如魅什么事情,难道颜如魅已经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了这个丫头?可也不对呀,若是这个丫头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又怎么会情愿跟着自己从从英王府离开,怕是还要再一次的翻墙而走了吧? 可如果不是,那这里面到底有颜如魅什么事情?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为什么不能是我 朦胧之中,单钰掌心的那颗魔妃之泪突然绽放出蓝莹莹的光芒,温润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那悲伤一直弥漫进雪儿的心里,明明口中说着让对方收好的话,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底的泪水。 或许是悲伤太过浓重,侵占了太多的空间,让眼泪无处可去,只能宣泄出去吧? 可是,单钰也就罢了,毕竟还是一个很好的女子,不论从身材样貌,还是家世修为,在雪儿的眼中都算是很好了。可是为什么轩辕昰还要同那个颜如魅纠缠不清?难道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承天教的人,还是他不知道对方水性杨花,又一直练什么男女双修的功法? 背后是一片朦胧的白雾,翻滚涌动,什么越看不清,模糊茫然的好像此刻雪儿的心。面前一条汹涌湍急的河流横亘,生生拦住了她的去路。 河的对岸,颜如魅白嫩如藕的手臂,勾着轩辕昰的脖子,一双媚色流转的眼睛却的挑衅地朝着雪儿看了过来。 轩辕昰的眸子不再深邃幽冷,反而一副温情脉脉的样子,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颜如魅那张娇艳地如同怒放鲜花一般的俏脸上。 雪儿大叫:“轩辕昰——” 几乎嗓子都嘶哑了,对面的轩辕昰却始终都不曾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上一眼,回应她的,只有颜如魅充满挑衅的眼神。 最后,这两个人几乎的同时转身,紧紧拥在一起,身上的衣物如同花瓣凋谢。 白雾茫茫,如丝如缕,在他们的身侧缠绕,一层又一层,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雪儿再也叫不出来,她顺着河岸奔跑,找不到一座桥,也找不到一艘船。她赤足涉水,却被湍急汹涌的浪头瞬间就送回到了岸上! 一切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惶急茫然,她的心中满是恐惧,突然就觉得,河对岸的白雾散去,必定会只余下一个颜如魅,还有一具人皮或者枯骨。 周身冰冷,好像在浸泡在冰水中一般,雪儿全身瑟缩,却又恨不得自己的目光可以穿透对岸的白雾,恨不得自己的声音能够将被颜如魅勾去全部心魂的轩辕昰唤醒,然而一切却只能是徒劳……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落在她脸上的时候,雪儿终于睁开了眼睛,心头却又突然泛起一丝茫然,不知身处何地,甚至分不清是真是幻。 眼皮微微地有些酸涩肿胀,仿佛大哭过一场似的。头也是昏昏沉沉地,于是便觉得那阳光愈发刺眼起来,偏偏四肢还酸软乏力地难受。 费力地举起一只手臂,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顺便将刺眼的阳光遮挡住,雪儿就觉得自己的耳畔传来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你醒了?” 这个声音无比熟悉,然而其中蕴含的温柔之意却是从未有过,让雪儿不由一愣,也就移开自己遮住眼睛的手掌,循着那声音望了过去。 只是一夜,更确切的说或许只有半夜的工夫未见,轩辕昰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就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些憔悴,也让雪儿的心没由来的一阵柔软。 一时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雪儿看向轩辕昰的眼神也有些迷茫,没由来的心里就泛起一丝委屈的感觉来,于是眼泪就算一次不争气地涌出,将一旁的轩辕昰吓了一跳,几乎都要手足无措起来! “雪儿,你……你怎么了?”轩辕昰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去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珠,却又在离她的脸不到半寸距离的时候顿住,“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雪儿顿时觉得自己心中委屈更甚,于是没好气的一把推开对方的手:“不要你管!” 轩辕昰一愣,却也不生气,只是望着雪儿宠溺的笑:“还有力气打人,看来是没事了。” “你——” 雪儿气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将目光移开,于是不经意间再次看到了轩辕昰手背上那三道抓痕。 因为方才自己的那一下似乎正是打开对方的手背上,此刻那抓痕看起来似乎竟然微微有些红肿的样子。 她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一下就再次将轩辕昰的手抓住,看了看那三道抓痕,将自己的手指比划了上去! “丫头,你挠我一次不解气,难道还要再挠一次?” 这句略带调笑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只是出口之后,轩辕昰自己也愣住了:他怎么将实话就说出来了呢? 然而想要收回却是已经来不及,雪儿心念电转,一双清澈的好像被潭水浸润过的黑水晶眸子似乎要忘记对方的心底:“我什么时候挠过你?”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颤,就连呼吸几乎也要顿住,笑着王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没有,大概是我记错了。” “记错?”雪儿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那么,此事看来是另有其人了?嗯……让我猜一猜,是谁家女子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连堂堂三皇子殿下的手背都敢挠……”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实在不敢再让雪儿顺着这个思路再说下去,正想着要如何打断对方,下一刻雪儿的回答,就让他全身的冷汗如同瀑布一般,几乎都要停不下来! 雪儿说:“难道是……颜如魅?” 联想到雪儿昨夜的梦话,轩辕昰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雪儿的目光瞬间变得黯然起来。 因为雪儿突然就想起来,和她有着同样习惯,凡是都喜欢将小拇指高高翘起的女子,除了她还有颜如魅。 女子的目光让轩辕昰瞬间头皮发麻,有种想要让自己嘴巴缝起来的举动:自己这是都说了什么?难道还嫌这丫头对于自己的误会不够多,不够深? 眼睁睁的看着雪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轩辕昰完全慌了神,一下就拦到对方面前:“我是暗十八!我手背上的抓痕是你挠的!” 见雪儿依旧垂首不语,他只道对方还不信他的话,一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干脆心一横,半跪在雪儿面前,直盯着她的眼睛道:“在离京城的城门不远处的官道上,我扶你下马的时候,你挠的!” 他说得如此详细,自然是想要取信于自己。而雪儿心中,虽然早已确信无疑,然而却有更多的疑惑在心头浮起。 比如,既然轩辕昰就在那暗血卫中,也到了天意山庄,为何不直接表明身份,或者将真相说明,非得让众人一头雾水地从天意山庄匆匆赶来京城? 再回想他一路上的表现,除了与自己共乘一骑,将自己带到京城来之外,似乎与其他的暗血卫没有任何区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总不能轩辕昰乔装改扮成暗血卫,是因为知道她不会骑马,特意去将她带来京城吧? 这样的三皇子是不是太无聊了些? 所以,雪儿虽然从心里相信了轩辕昰的话,表面上却是那副清冷黯然的神色,一双眸子清冷如秋水,让轩辕昰瞬间竟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抬起头,仰望眼前的女子如同仰望心中的神祗一般,一双手却情不自禁地去抓那双如比眼波更加冰冷的素手。 雪儿也没有急着抽回自己的手,反正她知道,若是轩辕昰不想放开,她挣扎也是徒劳,不过是白白将话题岔开,继而便宜对方而已,所以干脆也就由着他去了。 “为什么?” 雪儿盯着对方漆黑如墨,深邃如海的眸子,突然发现自己不但看不出任何端倪,反而有种马上就要深深沦陷其中的感觉。 她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在与对方的眼睛对视,只是坚持着,重复了方才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混在暗血卫中?”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信吗?” 轩辕昰的目光更加深邃,却不再幽冷如冰,反而荡漾着一种别样的温柔:“虽然只有四五日的路程,可是我怕影离分身不暇,无法护送你安全抵达京城。” 雪儿一愣,随即有更深的疑惑在心中升起:“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京城?” “我——” 轩辕昰只说了一个字,突然就不知道该组织下文了,难道要他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他的算计,目的就是为了雪儿能来到京城? 如果照实说,怕是下一刻这个丫头就要直接翻脸,不管他怎么补救都不会管用! 可是现在诚如雪儿所言,他怎么知道雪儿一定会来京城呢? 心念电转,轩辕昰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才继续道:“天意山庄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可是,我也知道你要来京城。”他的声音有些黯然,“只是要去找的人却是灵馨,而不是我!” “是,我与灵馨相识十多年,也算得上是患难与共的好姐妹,我自然是要去找她了。”雪儿咬着牙,眼前再次浮现出单钰掌心那颗晶莹剔透的魔妃之泪来,倔强地反问:“何况除了灵馨,我也想不出还能找谁……” “为什么不能是我?”轩辕昰的语气中带了一抹受伤,“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可是——” 雪儿本想说“可是你分明是将魔妃之泪留给了单钰”,可突然又觉得说出来自己吃醋的嫌疑太大,于是只好生生忍住,闭口不语。 然而轩辕昰却不肯就此放过她:“可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说破往事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竟然松开了雪儿的手,只是依旧半跪着没有起来。一伸手,从怀中摸索出一物来。 “是因为它吗?” 轩辕昰依旧半跪着,上半身却已经直了起来,将摊开的掌心伸到雪儿面前,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女子的脸色,不肯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 雪儿愣愣地看着轩辕昰宽阔掌心的魔妃之泪,心却突地一沉:魔妃之泪再次回到轩辕昰的手中,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单钰已经前来求见过对方了呢? 当初在快进京城的时候,杨进突然翻脸赶她离开,之后单钰以魔妃之泪作为信物,求影离转交求见轩辕昰的情形,雪儿并不知道,所以本能地以为魔妃之泪应该依旧还在单钰的身上。 然而雪儿却不知道,轩辕昰离开天意山庄的时候,本意是托单钰将魔妃之泪转交给她,结果单钰中途起了别的心思,导致一切改变。 之后单天鹰出事,单钰一心进京来见轩辕昰,是为自己的兄长不假,但同样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可她自己心知肚明这颗魔妃之泪本不属于自己,自然不敢堂而皇之的拿出来。 所以在影离提出要回魔妃之泪的时候,单钰几乎是立即就答应下来。哪怕轩辕昰误会,误会求见的人是雪儿,只要她能见到轩辕昰,那就是她单钰的机会! 这其中单钰的心思,雪儿自是不知,就连轩辕昰也是在影离将魔妃之泪交给自己之后,才猜测到了部分。所以他对于单钰这个女子的心机,不由得开始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先用魔妃之泪让雪儿死心,即使到了京城也不愿见他,然后她自己再以魔妃之泪为信物求见。轩辕昰不知其中缘故,以为前来的人是雪儿,自然会匆匆赶去而不设防备。只要见了面,想必还会有后手没有施展开来。 到时候哪怕是京城中的流言,也会更加让雪儿对轩辕昰望而却步,至于一开始时候,单钰私自扣下轩辕昰让她转交给雪儿的魔妃之泪的事情,又还有谁会想到要去追究呢? 毕竟,魔妃之泪并不是单钰直接拿出来交给轩辕昰的,中间还通过了一个影离。而影离,只完全忠于轩辕昰,哪怕轩辕昰将魔妃之泪交给个男人,他也照样转交传话不误。 甚至,到时候单钰还可以说,是雪儿不想见轩辕昰,将魔妃之泪转给了她,让她来求见轩辕昰的! 那个时候的轩辕昰,雪儿避而不见,他也无从对证,,也就只能由着单钰两片嘴皮,怎么说便怎么听了。 雪儿脸上再次变得黯然的神色让轩辕昰知道,他之前对于单钰的种种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他的心不禁一疼,对于单钰的怒火却是瞬间达到了极致。 “你见过单钰了,是吗?”雪儿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滴血,声音也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努力维持着自己表面的平静:“那单天鹰的事情,你……” 轩辕昰看到了她眼中涌出,却又被强行忍住的泪水,心不由又是一阵一阵地跟着疼,却不想雪儿最后竟然将单天鹰提了出来! 一瞬间,对于雪儿的心疼,对于单钰的恼怒,对于单天鹰的嫉妒交织凝结在一起,让他几乎都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下就打断了对方:“‘我’很,好!” 三个字,却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让对面的女子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般,顿时露出受惊的神色来。 轩辕昰心中无比懊恼自责: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时机来给这丫头解释一切,怎么就又忍不住怒火,吓到了对方呢? 轩辕昰站起身来,却又感觉自己有些居高临行,更显得坐在床边的女子娇小楚楚,心中怜惜之意瞬间达到极致。 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中对于单天鹰的嫉妒先压下去,轩辕昰一个转身坐到女子身边,大手扳过女子微微颤抖的双肩,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低下头,无比认真地看着眼前女子黯然失落的眼睛,再次一字一字地道:“我,没,见,单钰!” 雪儿一愣,瞬间紧张地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以至于连反抗都忘记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轩辕昰竟然敢如此大胆,与她并肩而坐也就罢了,一双手更是大力扳着自己的肩膀不放。那力道大的不容自己挣扎,偏又无比柔和,不肯弄疼了自己。 他的眼眸漆黑,折射出都是认真的光芒,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独有的霸道气息,轻轻地,却又不容抗拒地,喷洒在她的脸上。 雪儿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何竟突然再次泛起一股委屈的感觉,她别开眼睛,不去与那双幽深的黑眸对视,嘴硬道:“你见不见单钰,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 轩辕昰喃喃重复着,目光在女子的脸上扫来扫去,让雪儿瞬间有种心事被看穿的感觉,于是更加不敢接触对方的目光,只是眼里却再次不争气地开始在眼中汇聚。 “真的与你无关吗?”轩辕昰的声音低柔下来,带着某种诱惑的魔力,就好像无形的灵蛇,似乎要直接钻进雪儿的心里去一探究竟。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眼泪根本就不受控制一般,也或者越想要忍住,结果往往就越忍不住,自己的视线竟然再一次的模糊起来。 男子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的眼睑掠过,带起一股微凉的气息,雪儿只觉得自己的视线竟然再一次清晰起来,却愕然发现男子的脸离自己,竟是越来越近。 还没有反应过来,男子的气息就已经扑到了她的脸上,他的目光不再幽深冰冷,反而充满了宠溺的怜惜之意,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让她的心随即就沦陷在那黑色的漩涡当中。 雪儿瞪大了眼睛,不愿再有自己的思绪,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好像失声了一般,竟是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如果我说,这颗魔妃之泪,本来是我托单钰转交给你的,你信吗?” 轩辕昰的语气温柔,然而每一个字却清晰地钻进了雪儿的心里,在她的心里引起一阵剧烈的震动来! 满脸的不可思议和震惊,雪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托单钰,转交给自己?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将魔妃之泪交给单钰?可是—— “我知道你不信。”轩辕昰的声音突然好像具有某种催眠人心的力量,低沉轻柔,“你想想,在从天意山庄往京城的路上,她拒绝你的事情。” 这句话一说出来,雪儿心中早已笃定轩辕昰就是暗十八无疑,不然他不会说出当初单钰同自己共乘一骑的事情来。 四五日的路程,与一个陌生男子共乘一骑,肌肤相亲,一旁又有影离杨进和暗血卫等那么二十多双眼睛作证,自己哪里去辩解? 记得当时,做暗血卫打扮的轩辕昰就曾点拨过她,只是她自己不肯面对现实罢了! 就算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是到底对于自己女子的清誉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那样的自己,还能够和谁比? 只是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自己耗费心血为之保留内力,父辈之间关系也相交匪浅的女子,竟然对自己又这样的心机和算计! 她对单钰视同好姐妹,就如同灵馨一般。单钰说天意山庄大小姐的身份不得不保留内力,所以她耗费心神,配制解药,还用银针为对方疏导。结果……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突然之间,雪儿就生出一种江湖险恶,人心险恶,世事险恶的感觉来,这样的感觉让她四肢的血液都如同被抽走一半,冰冷麻木。又觉得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惊竟是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找不到。 轩辕昰当然知道眼前的女子无法,或者说不愿面对这样的现实。然而,既然他已经将魔妃之泪再次呈现在她的眼前,就已经决意解开所有的误会! 让这个丫头伤一下,疼一下,总好过一直被所谓的“姐妹友情”蒙蔽了双眼,从而对自己越来越疏离疑忌。 所以,虽然是心疼,轩辕昰的话却还在继续着:“其实,这件事情一开始也怪我疏忽。因为我知道你对我有所误会,就是到了我随着皇帝离开天意山庄的时候,也不愿意出面见我。” “当时我也曾想过要将魔妃之泪再亲自交到你的手中,只是一来临行之际事务繁杂,二来当时你总是回避着我,我怕你会直接拒绝。在送行的人中,单钰……” 话未说完,便被雪儿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轩辕,你不要说了,不想听,不想听!” 她任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之前的话便不曾入耳入心,然而心却瞬间支离破碎。 轩辕昰不允许她逃避,双手握住她的双手,用力将她冰凉的小手从耳畔移开,声音坚定:“不,我一定要说,我怕我再不说,你会一直误会下去!” 他生怕她不肯听似的,急急道:“单钰自告奋勇,说可以替我转交给你,我也就相信了。可是我也没有想到她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单天鹰获罪,你跟随他们父女一同前来京城,路上她拒绝与你同乘一骑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在杨进逼你自行进入京城之后,她再次将魔妃之泪,当中当时还是暗血卫打扮的我的面,请求影先生引荐,打听我的情况!就是在那个时候,单钰将魔妃之泪交给影先生,进而回到我的手中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有人在等 雪儿已经无力再从轩辕昰的手中抽出自己的双手去堵耳朵,甚至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被完全抽空。 轩辕昰一口气说完,直接就将身边女子颤抖的身体搂进了自己怀中,紧紧地拥住她,似乎想要将自己身上的温暖和力量,通过这个拥抱传递到她的心里。 “如果你想哭,你就哭出来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轻轻地叹息着,“可是,我真的不愿你再这样被蒙蔽下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你一般,心思单纯,只为他人着想,包括灵馨……” 他的声音有些嘲讽:“你以为,单天鹰与灵馨之间的事情,真的只是酒醉?” 雪儿一愣,不解地抬头望着对方,结果正碰到对方带着胡茬的下巴上,头皮一下被扎的又疼有痒,外带碰到对方坚硬的下巴骨头。 她皱眉,正要开口细问,却见轩辕昰的目光突然就变得警觉起来,转头就朝着房门看了过去。 房间之内一时安静下来,偏在此时又不知名的鸟儿鸣叫从窗棂中传来,在安静的房间内异常甜润清脆,十分悦耳。 雪儿心中正疑惑间,门口已经有沙沙的脚步上响起来,紧接着便是轻轻的敲门声:“奴婢奉长公主之命,前来问候沈衣雪姑娘的身体情况……” “知道了。” 轩辕昰冷冷地应了一声,却没有让对方进来的意思,只是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雪儿的时候,目光中又是一片宠溺温柔。 “灵馨与单天鹰之间的事情,再追究下去其实也是于结局没有太大影响。所以我也就不同你说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了。你只要记住,”他不理会门外的侍女,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低沉轻柔,“每个人,都并非如同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 “也包括你吗?”雪儿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地问了这么一句。 轩辕昰一愣,目光瞬间变得暗沉起来,然而也只是一瞬,他的脸上便再次浮现出微笑来,凑到雪儿跟前。 雪儿以为他要开口,于是也就没有避开,却不料轩辕昰极快地就俯下身,在她略显苍白的樱唇上,蜻蜓点水地掠了过去! 双唇骤然感觉到微凉的柔软,混合着轩辕昰独特的男子气息,一下就扑面而来,瞬间将雪儿完全包裹其中。 她瞪大了眼睛,几乎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轩辕昰一个转身,与她就拉开了两臂距离! 雪儿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瞬间绯红,就如同天边的朝霞一般,格外明艳动人,让轩辕昰的心神不禁再次一荡,目光中带着意犹未尽地再次飘到了那两瓣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小巧红唇上。 然而轩辕昰却实在不敢造次,她的敏感他可是深有体会,万一太过激进将她吓得退避三舍反而不美,所以明明心中渴望,也只好强自忍着。 “丫头,这就是对于你方才问题的回答。”他目光中有一丝小小的阴谋得逞,“你还要再问一次么?” “我——” 雪儿突然就反应过来,自己再问一次对方的回答是什么,于是连忙将剩下的话吞回去,几乎都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轩辕昰哑然失笑,声音中故意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意来:“你真的不要再问了?” 她不敢再开口,用一双素白的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一般,不要说问,就连出声也是不肯了。 “那……” 轩辕昰拖着长长的语调,却突然一下逼到了雪儿眼前:“以后不准再躲着我!” 雪儿被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忙不迭就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只是一双手却依旧护在嘴巴上,不肯移开一丝一毫。 其实她是很想跳起来,“义正言辞”地朝着轩辕昰指责一番的,只是本来昨夜感染了风寒,虽然经过轩辕昰悉心照料没有发作起来,但身体虚弱在所难免,而且刚才又被轩辕昰一番话震惊到,所以此刻身上早就没有了力气,也就“跳”不起来。 而对于轩辕昰的无赖霸道她也是深有体会,所以也就直接省了用眼刀子杀人这一步,万一被对方非要理解成眉目传情她可没有地方伸冤去。 然而轩辕昰却依旧不肯罢休,突然就十分孩子气地来了一句:“不行,你要发誓。” “发誓?” 雪儿重复完这两个字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不由楞楞地望着轩辕昰,这是多大的事情,怎么就要发誓了? 她不开口,轩辕昰却不肯就此作罢,只拿一双眼睛定定地瞪着雪儿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开口,房间之内竟再次安静下来。 大约是因为长公主的别院建在京郊,期间又多奇花异草的缘故,引得蜂蝶,也引得鸟雀,那婉转的鸟鸣竟是再一次衬托出了这骤然的安静。 “啾啾,啾啾啾……” 轩辕昰皱眉:“这是哪里来的野鸟,怎么如此烦人,大清早的就扰人清静!你等我去将它抓来……” 其时已经日上三竿,早就与大清早不挨边,也不知道轩辕昰的时间到底是怎么算的。 雪儿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的“噗嗤”一笑,转而又想起门外还有长公主派来的侍女在等候,雪儿终于找到了摆脱轩辕昰这种无聊纠缠的理由。 轩辕昰本就是刻意忽视等候在门外的长公主的侍女,雪儿哪里能看不出来,只是被轩辕昰那蜻蜓点水的一吻,早就乱了心神,也就顾不上理会,此刻却恰好拿来应付轩辕昰。 可她也就刚刚站起身来,就被面前的轩辕昰察觉,一下就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生生地按着坐了下去:“你要去哪里?” 他幽深的黑眸让雪儿有种被看穿心底是心虚感,于是垂着头,也不敢与对方的目光接触,只是动了动肩膀,伸出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掌,朝着房门的方向指了指。 轩辕昰哪里能不明白她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长公主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回话,只是……” 他脸上的霸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落寞不安:“你也知道,若是我开了门,不论如何,怕是一定要回宫去探望皇帝的。而我这一去,必然会将你一个人留在此处,实在是无法放心。” “一来,若是我不在,在别院的侍女仆从怕是要慢待于你,对于你的吩咐自然也就不会听从……”他不等雪儿开口询问便主动解释,结果却被雪儿笑着打断:“放心啦,我又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公主,只是一介孤女罢了,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轩辕昰毫不客气地打断:“你自己照顾自己我更害怕。” 迎着雪儿不解的目光,轩辕昰才继续道:“若是你再如同昨日那般翻墙而走,我要去哪里找你?” “你——” 雪儿等到最后竟等来轩辕昰这样一句话,不由气结,然而更多的却是心虚,因为她的确是有这个打算。 如今看来,既然轩辕昰已经有了先见之明,她也只能暂且放弃,于是垂下头去,声音低低地说道:“既如此,那我不走便是。” 却不想这句话被轩辕昰抓住了语病:“你的意思是,你真打算趁我离开之后翻墙逃走?” 雪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干脆闭口不言,既然她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也就只能不说不错了。 轩辕昰略一沉吟,思索片刻道:“你若真要逃走,我也拦你不住,毕竟皇宫我早晚都要回去的,探望皇帝的头疾也是一定,到时候甚至有可能被强行留在皇宫里暂时不得脱身。” 他皱着眉,也不看雪儿的脸色,自顾自地道:“这样,稍后我回到皇宫,便立刻让影先生从暗血卫中抽调两个可以信任的女子来照应你。只要我从皇宫内一出来……” 轩辕昰顿了顿,才再次看向雪儿:“不,只要你身体恢复,我就带你去见单天鹰!” 雪儿一愣,随即心中苦笑,没有想到自己折腾来折腾去,想尽法子地要见灵馨营救单天鹰,最后竟然还是要依靠轩辕昰。 依靠轩辕昰也就罢了,竟然还被轩辕昰拿来当做留下自己的筹码。 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林若婵那双悲戚无助的眼睛,心中再次柔软下来。她可以疏离单正,不相信单钰,却终究无法忽视林若婵对她的真心与关怀。 所以,雪儿也就只有点头应了下来。 同时,她也从轩辕昰的话中,得出了这样一个信息,那就是影离自从跟随轩辕昰一同回归以后,应该是掌管了皇帝的暗血卫。 而这,大概也是轩辕昰能够轻易混入暗血卫中从京城到天意山庄往返这一趟的原因吧。 轩辕昰这才放下心来,望向雪儿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歉意,他是真是不想让这个丫头从他身边离开,哪怕是用这样的手段。 转身的时候,轩辕昰的脸色再不复之前的温柔宠溺,冷峻地好像亘古不化的冰川一般。而等他出了房门之后,整个人已经完全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正垂首肃立在门前,看到轩辕昰之后轻轻地福下身去行礼。轩辕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冷冷地盯着那个少女。 “你是?”轩辕昰将少女从头打量到脚,最后低低地问了两个字。 “影先生让属下前来听从少主吩咐。”那侍女的回答更是让人意外,轩辕昰却满意地点了点头,“好。” 轩辕昰说完这个字,便直接越过那侍女,拾级而下,几步就走出了大门视线可及的范围,再一转身,前面就有个人,正站在那里等着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血卫的刑房 来人穿着暗血卫那种黑色皮甲,只是袖口肩头镶的却是紫色的宽边,身材高大魁梧,一双眉毛浓如刷漆,比一般人的眉似乎要宽上一些。 他的眼睛晶亮,如同夜空中的寒星,深邃中透着睿智的光芒。只是,再看到轩辕昰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是瞬间变得恭敬谨慎:“少主。” 轩辕昰皱着眉头,语气中有些不满:“什么事?” 影离道:“少主之前吩咐的事。” “龙之钧?” 影离垂首,默认。 轩辕昰的目光变了又变,一转头目光却是遥遥望向雪儿所在的繁花殿的偏殿方向:“那个人的来历?” “孤儿,自幼被暗血卫中的前暗六收养,武功也是传自前暗六,身手敏捷,保护沈姑娘应该不成问题。”影离态度恭敬,一丝不苟地回答着轩辕昰。 轩辕昰却再次皱眉:“可靠吗?” “可靠。”影离道,“属下也是不久前才发现,因为前暗六私自收养触犯规则,属下一直心中恻隐,保住了其性命,之后一直对属下忠心耿耿……” “对你忠心耿耿。”轩辕昰的声音有些冷,却又带了一丝嘲讽,“对我,却未必是忠心耿耿!” 影离心中一凛,在轩辕昰嘲讽的目光下竟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不敢再与对方的目光接触。 轩辕昰黝黑深沉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情绪,语气淡淡:“我希望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之内,雪儿不要有任何意外!” “是。”影离的回答依旧无波无澜。 “人在何处?”轩辕昰又问。 “暂时关在暗血卫的刑房中。”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影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轩辕昰伸手接过,打开看时却是一个纸包和一个巴掌大的锦袋,再无他物。 轩辕昰将那纸包放到鼻端轻嗅,随即又解开了那锦袋上的红绳。 一颗拇指肚大小的暗红色药丸从中滚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辛辣微酸的味道弥漫开来。 轩辕昰的目光中总算浮现出一丝满意之色,将那颗暗红色药丸再次受收回锦袋,才缓缓道:“带着三皇子的令牌,将那个玖华樱暂时接到这里陪她。” 这一次影离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犹豫的道:“可是……” 轩辕昰不言语,也不打断对方,漆黑的眼睛平静无波,就这么看了影离一眼,却让影离下面要劝阻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平静的永远是表象,内里的怒火早已到来即将喷发的边缘。 “你亲自去!”轩辕昰说,声音不容置疑,随后接过影离递过来的一块黯淡幽黑的令牌,扫了一眼,便连同之前的布包一同收进怀中。 说完句话,他看也不再看影离,下一步跨出,人就已经在三丈之外。 只是三两步的工夫,就只剩下一个影离站在原地苦笑。 离开了长公主的品香别院,轩辕昰的步伐依旧,只是一步跨出,距离更大。就好像一阵清风掠过,连人影都让人看不清楚。 轩辕昰再一次进了京城的大门,速度这才慢下来,乍一看上去和普通的行人没有什么区别。 长公主的品香别院在城西,所以轩辕昰也就从西边的城门进去的。只是他却并未如同对雪儿所言那般直接进入皇宫,反而是一直沿着皇宫最外围的宫墙走。 四周早就没有了闲杂人等,就好像来到了人迹罕至,荒草丛生的荒郊野外。 轩辕昰分开拦路的杂草继续往外走,衣角与草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微微皱眉,从怀中取出了影离的令牌来。 两个黑色皮甲,就连脸也用黑布遮住的人也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前一后,将轩辕昰的来路和去路,同时截断。 轩辕昰的脸上,早就没有是面对雪儿时候的宠溺温柔,就好像冰封的湖面,看时平静无波,实则寒意彻骨。 他一言不发,直接将那牌子举到对面那人面前。 那令牌幽黑暗沉,上面的花纹似乎被鲜血浸染过一般,透出一股血腥狰狞的气息来,张牙舞爪的让人的心不由就打了冷战。 对面那人仔细看过之后,目光越过轩辕昰朝着自己的同伴微微颔首,前面那人侧身让开,后面那人则上前两步,与前面那人会和。 轩辕昰道:“带路。” 两个黑色皮甲的人忽视一眼,非常默契地同时转身,在前面为轩辕昰带路。 轩辕昰跟着这两个人就好像走迷宫一般,左转右绕,忽进忽退,而一路上的景物又开始有所重复,让人想要记住都不容易。 影离给轩辕昰的这块令牌显然权力不小,那两个人一路上虽然蒙着面,然而态度却算得上恭敬。 轩辕昰一边走,一边说了第二句话:“带我去新带来的那人。” 那两个人就好像演哑剧一样,互视一眼,脚下方向一转,继续带路,直到来到一个被藤蔓遮掩住大半的山洞前面。 掀开那藤蔓,里面却是一个浅的一眼可以看到头的山洞,里面杂草枯叶到处都是,一副凌乱萧条的的样子。 轩辕昰皱眉,正思忖着,就见那两个黑色皮甲的暗血卫中的一个上前两步,走进那山洞中央,抬头看了看,将手一伸,竟然扯下一条软梯来! 他当先爬上,剩下的那个暗血卫伸手朝轩辕昰示意,轩辕昰于是走进洞去,朝着软梯垂下的地方看去,却见头顶一块山石如同犬牙,一侧正隐藏着个可容两个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好像野兽的口,虽然是白日,里面却是一片漆黑,隐隐的有火光偷出来。 先前爬上去的那个暗血卫从洞口探出头来,手中举着一支火把,朝着轩辕昰挥了挥。 轩辕昰抓住那软梯,双臂用力,两下就爬了上去,钻进那洞口,又爬了十来步,眼前突然就是一亮,视线也豁然开朗。 一个圆形的空间出现在轩辕昰的视野当中,每个一丈左右边有火把插在墙壁上,将整个空间照亮。 而在那火把的下面,更是有一个同样黑色皮甲,黑巾蒙面的暗血卫在把守。 这里的通风效果显然不是太好,空气中的味道有些古怪,轩辕昰却十分敏锐地从那混合着汗臭,腐烂,腥臊等气味中,嗅到了血液的腥甜味道,新鲜的,陈旧的都有,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在这个掏空的山腹中如同孤魂野鬼般游荡,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轩辕昰看了一眼先上来的暗血卫,那人也不用他开口,自发地就继续在前面带路。 后面的那个暗血卫也跟着爬了上来,只是却没有跟着他们一同继续走,反而是留在了垂下软梯的那个洞口处。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轩辕昰才发现,在正对着自己的那面山壁上,竟然还有一个人工开凿出来的圆形拱门,一路延伸过去,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轩辕昰跟着那个暗血卫继续朝前走,只感觉那甬道一路向下,在某处突然就一折,倾斜的幅度就大了起来,甚至出现了人工开凿的石阶,再拐了两三次之后,两侧的山壁上就开始有铁门出现。 也就是说,两旁的山壁上被开凿出了无数石洞,再按上铁门,就自发形成了一个幽闭的,囚禁人的空间。 那铁门光看上去就十分厚重,四周几乎都是焊死的,却又在与人齐胸出开了一个半尺见方的小门,上面却又用大锁牢牢锁住。 四周一片寂静,那些铁门的后面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总之的安静的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各种腐败难闻的气味从铁门的缝隙中散发出来,熏得人鼻孔发痒,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难怪这里的暗血卫都要以黑巾蒙面,原来竟不是为了防止被人看到真面目,而是为了遮挡这山洞中散发不出去的古怪气味! 只是轩辕昰对此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一般,面色依旧是冰封湖面一样的冰冷僵硬。 前面的暗血卫还在继续前行,轩辕昰只觉得大约又走了百十步的样子,就跟着那人来到一个比起其它铁门要大上一圈的门前。 这扇铁门前居然站了两个暗血卫,一左一右把守着,两侧的火把跳动这,将他们露在黑巾外面的两只眼睛映得忽明忽暗,看着就好像地狱中的使者一般。 其实,此刻在这压抑的山腹之中,若非一路的火把散发出来的温度,真的会让人有种置身地狱的感觉。 铁门厚重,严丝合缝,却有隐隐的新鲜的血腥气,夹杂着土腥,铁锈,烧焦的肉香,各种你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气味中,朝着铁门外的空间散逸。 这样一个地方,莫说还有暗血卫沿路的守卫,就是只在垂下那软梯的洞口,甚至是藤蔓这样山洞内留下两个人,里面的人想要逃出去只怕都和登天一般。 当然,如果能和穿山甲一样,从石壁的某处,徒手挖出一条通往外界的洞那就另当别论。 这个前提还得是你能在山腹内分得清方向,恰巧能够挖到外面,而不是越挖越深,平白给给暗血卫的刑房做了苦力,增加了新的甬道,最后成为自己的囚牢。 此处的铁门不但比其他的更加宽大,似乎也更加厚重,给轩辕昰带路的暗血卫和把守在门口的暗血卫三个一起用力,才堪堪将那铁门推开了一半! 适才若有若无的古怪气味突然就扑面而来,饶是轩辕昰也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定睛看时,一个如同人间炼狱一样的地方,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一百四十章 逃出刑房 迎面而来的是一条狭窄的过道,陈腐的血腥气息就顺着那过道朝着铁门的方向汹涌而来,让轩辕昰也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来。 里面一片漆黑,连火把也没有一只,暗沉沉的好像怪兽的巨口。 一直带路的暗血卫别开身子,深吸了口外面的空气才继续引着轩辕昰往里走,只是一向没有情绪的眼睛中,竟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来。 里面立刻就有光亮散发出来,片刻功夫原本的漆黑便成了昏黄的一片。 也不知道里面设置了什么机关,让人能在瞬间就能将全部的油灯点燃,虽然不甚光亮,却也足够看清楚里面的陈设。 轩辕昰刚一踏进去,就看到了右侧一张布满尖锐倒刺的铁椅,椅面,椅背,两侧的扶手上都是,密密麻麻,看得人也头皮发麻。 椅背和扶手上还有可以打开的半圆形铁铁条,用于固定人的身体和四肢,让人动弹不得。 再往里走就是一张三尺多长的凳子,那凳面却是三角形的,尖锐的一头朝上,外面包裹这一层比刀锋更加锋利的铁皮,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着如霜雪一般锋利的光芒。在凳子的下面则是一只比人头还要大的铁球,连着两根半尺多长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则是恰好能箍住人的脚腕的铁环。 若是人骑在上面,在将下面铁球上的两个铁环束住脚腕使其不断下坠,那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剖为两半! 朝上看,墙壁上还挂着同样带着倒刺的铁链,不算长,却是能够恰好在人的脖子上慢慢勒紧,然后那尖刺便能一下刺穿人的喉咙。 还有铁铸的面具,严丝合缝,拍你片有两个长而尖的“耳朵”,那耳朵竟还有孔。轩辕昰只看一眼,就知道可以从那孔中超面具内灌进热油或者其他滚烫之物进去。 越往里走,那些东西就愈发稀奇古怪,有大有小,大的放置在一旁的角落,小的直接就挂在墙壁上,只是上面的斑斑褐色,却是让人不由生出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轩辕昰虽然是第一次进暗血卫的刑房,然而那些东西基本上只看一眼就能猜度出它的用法。 他不是没有杀过人,只是懒得用这许多花样而已,毕竟他多数时候杀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是为了折磨和逼供。 可是,这一次却是有所不同的。 想必影离心里也清楚轩辕昰的怒火,所以特意将龙之钧关在了这样一个地方,为的就是让轩辕昰用这里的各种“工具”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龙之钧早就不复最初的风度翩翩,整个人十分狼狈,被人用好几根牛筋绳子拴住了手足,吊在半空中。这本也不算什么,偏偏还在他的身体下面放置了一个三角凳。 那三角凳当然不是平面,而是一个尖尖的铁铸三角尖,正对着龙之钧的臀部,只要龙之钧的身体稍微下沉,便会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 不过这龙之钧也是够可以的,虽然是被略微有弹性的牛筋绳吊着,却依靠一口内力,让身体在半空中绷得笔直,始终与下面的三角建保持着一寸左右的距离。 如果没有人故意将那凳面升高,估计他还真能坚持一段时间。 轩辕昰忍着空气中铁锈血腥陈腐等各种气味混杂的古怪味道,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滋味如何?” 龙之钧的牙关紧咬,所有的力气都用到了绷直身体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轩辕昰觉得自己肯定早已体无完肤。然而他却毫不在意对方的目光:“昨日影先生将你带来此处,一路上的‘风景’想必你也都看到了吧?” 他挑眉,看着对方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轻轻一笑:“轮番试一下如何?” 说话的时候,轩辕昰走上前去,低头观察着龙之钧身形那个不足一寸距离的三角铁凳,突然就在连着三条凳腿的铁板上,轻轻一踩! 只听“嘎吱”一声,那三角铁凳竟然再次升高了半寸! 轩辕昰轻笑:“想必如此,对你这身半空中的‘铁板桥’功夫,助益会更大。” 龙之钧终于忍不住:“轩辕昰,你到底想要怎样?有种——” 可惜他一开口,体内的气便再也憋不住,身子猛地就往下一沉,瞬间就感觉到了后臀处一片血腥冰冷! 龙之钧汗毛几乎都要竖起来,下面的话也不敢再说,连忙再次吸气,腰上发力,大力一挺,这才堪堪将身子稳住,只是与那三角铁凳的三角尖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间隙! 他心中愤恨不已,只是人为刀殂,己为鱼肉,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只是愤恨之余,心中却更加想要出人头地,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将这些人的脸,一寸寸在自己的脚下碾压! 轩辕昰盯着他,目光依旧冷漠如冰:“你恨我?” “你不但恨我,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然后将我踩在脚下。”昏沉的房间内,他的眼睛却依旧清冷幽深,好像一把冰凌刺进人心深处。 龙之钧咬牙,真的很想开口,然而臀部正中传来的血腥金属气息却让他不敢有丝毫动弹。他只能忍。 然而,他想要忍,轩辕昰却不会让他继续忍耐下去。 脚下再一次踩在了那机关之上,于是毫无意外地那三角尖又升高了一寸! 这一次龙之钧不但要绷直身子,还要微微向上拱起如桥,否则还是难免被屁股开花的命运。 看着将身子拱起来的龙之钧,轩辕昰脸上笑意更浓,赞道:“好功夫!” 口中说着,脚下却再次一踩,于是那凳子再次升高一寸,直接就朝着龙之钧的*刺了进去! 龙之钧忍无可忍,终于破口大骂:“轩辕昰你这个小人——”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自然就要下沉,于是再也无法幸免于难,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就好像主动朝着下方的冰冷坚硬的三角尖迎上去一般。 这一刻龙之钧脑海中一片空白,已经做好了羞辱至死的心理准备。却不想就在那三角尖只刺进去不足半寸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三角尖突然就沉了下去! 龙之钧一愣,不由自主地就张大了嘴巴,愣愣地朝着轩辕昰的方向就看了过去! 轩辕昰当然不会真的要龙之钧死,要的就是他劫后余生,心情大起大落之下的惊讶时机!看到对方张开的大嘴,他手腕一翻,手指一曲一弹,将早就在进来的时候准备在掌心的那颗锦囊中的药丸一下就朝着龙之钧的嘴巴中射了过去! 龙之钧正要开口,就觉得自己的嘴巴里多了一物,只是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竟然本能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于是,一颗拇指肚大小的药丸,瞬间就被他吞入了腹内。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三角凳早就被轩辕昰反转机关,瞬间降到了最低,即使他不用绷直身子,也不会有任何妨碍。 来不及去想那药丸究竟是何物,他腰中再次发力,身子一扭,双手竟然抓住了绑住自己手腕的牛筋绳! 轩辕昰恍如未见,只是静静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龙之钧双手发力,将那牛筋绳连同固定在墙壁上的铁桩一同拔了下来,道:“看来,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龙之钧冷笑:“谁要同你谈!” 说话的时候双手抡动那牛筋绳,好像同时使用两条长鞭一般,破空之声异常响亮,在刑房之中回荡! 轩辕昰闪身暴退,避开那牛筋绳,也不同对方纠缠,直接就朝着刑房的大门退了过去! 龙之钧反应也不慢,现在这个时候,报仇事小,脱身事大! 所以,在轩辕昰避开他的牛筋绳“长鞭”之后,他也不急着追赶,身子在半空中一转,一荡,就捉住了固定另外两个牛筋绳的铁桩。 双手再次发力,于是那另外两个铁桩也被他从石壁中生生拔了出来! 这里是刑房,各种刑具都有,虽然没有作为兵器的大刀,但是用于腰斩,刖足的刀却是不少,他双手一转,先将手腕上的两条缠绕在手臂上,随后拎起困住双脚的牛筋绳,两步就奔到了腰斩用的大刀面前。 也不用抬刀,直接将牛筋绳另一端的铁桩朝那缝隙中一掷,那牛筋绳就从那缝隙中穿过,在一抬脚,脚上的牛筋绳就被刀刃割开。 他如法炮制,将另一只脚上的牛筋绳也割开,随后才是手腕子上的两只。 只是四下看时,四周的刑具折磨人的千奇百怪,可是用作兵器怕是还不及这四根束缚住自己的牛筋绳,于是再次捡起其中一根,就当做鞭子来用,朝着大门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轩辕昰早就到了门口,然而他不但不下令关门,反而让守在门口的三个暗血卫避开门口,完全地给龙之钧让出路来! 就连轩辕昰自己,则是顺着来路一路急走,替龙之钧清理出一条路来! 这让龙之钧的感觉十分古怪不安,然而他一心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根本就来不及多想,随着轩辕昰的背影,从甬道中一路向上,不多时竟是再次回到了那个四处都是火把的地方! 在那种充满了土腥,铁锈,陈腐血迹,偏偏空气还不甚流通的地方关了几个时辰,龙之钧对于新鲜的空气异常敏感,不用任何人带路,轻易地就找到了垂下软梯,通往外界的那个洞口! 软梯虽然早就被收起,但是这点高度却还难不住渴望阳光空气的龙之钧,纵身一跃,然后就地一滚,翻身就爬了起来! 从浅浅的山洞中撕扯开藤蔓冲出来,龙之钧竟然看到了正在洞外等待他的轩辕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子午断肠 轩辕昰虽然对于人命看得并不重,但是此刻这些暗血卫却隶属于影离的手下,也就相当于为他所用,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还是命令那些暗血卫被龙之钧将路让了出来。 看着从藤蔓掩映中狼狈钻出来的龙之钧,轩辕昰的嘴角浮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大网已经撒开,既然鱼儿已经入了网,自然就到了要收网的时候。 “速度不慢呀。”轩辕昰笑着,好像在和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打招呼。 龙之钧一身狼狈,原本目光中隐隐的阴鸷此刻无比明显,等着血红的眼珠子就好像要吃人一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的声音嘶哑干涸,其中散发出来的怨毒阴森之意,就连四周的那些暗血卫都不由心中生寒,“我现在打不过你,将来却是未必!轩辕昰,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将我从那个地方放出来! 轩辕昰却是毫不以为意,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我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龙之钧冷哼一声,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退去,然而只迈出了一步,就生生的顿住,后一只脚刚刚抬起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冷汗一颗一颗地冒了出来,额角的青筋如同青色的小蛇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只觉得自己周身好像有万根钢针同时扎下,而那种疼痛却好像要直接渗入灵魂一般! 龙之钧不是笨人,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自己无意中吞下的那颗药丸,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于是再次转身,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轩辕昰:“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现在才想到吗?”轩辕昰继续轻笑,“若非你如此心急出来,一路狂奔,加速了血液流通,那药物怎能扩散如此之快?” 龙之钧周身剧痛难耐,几乎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他一边盯着轩辕昰,一边咬着牙问道:“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卑鄙之人,连用毒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用!” 轩辕昰本是话少的人,此时“耐心”却是十分充足,那语气似乎比龙之钧更冷:“那也不及你龙之钧万一!” 龙之钧楞了一下,瞬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你是为了沈衣雪那个女人?” 轩辕昰垂下眼睑,不置可否。 “哈哈哈……”龙之钧忍着周身的剧痛,放声狂笑起来,“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竟然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轩辕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那剧痛还在逐渐加剧,最后就好像一只只无形的钢锉,在人的骨头上来回的磨。龙之钧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像都能看到自己被锉下来的骨头渣子一般。 “啊——” 他肚子里那些准备羞辱轩辕昰话完全都被冲口而出的惨叫代替,双手半举着,好像头像的姿势却又剧烈地颤抖着。 龙之钧只觉得自己全身都疼,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最后干脆疼的连站都站不住,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不受控制地就在轩辕昰的眼前滚来滚去。 这个山洞跟前并没有多少草,反而是有不少碎石瓦砾,不消片刻便将龙之钧身上的磨出血来,斑斑点点地渗透,浸染了灰扑扑的中衣。 ——其实本来龙之钧还是穿着一身英王府的侍卫服装的,可是在被影离带到此处之后就被扒了下来,只剩下里面的中衣。 被吊了几个时辰,又是那样的环境,再加上此刻地上的灰尘混杂,原本白色的中衣早就被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疼到了极致,龙之钧惊恐地发现身上竟然开始痒,痛痒混杂,热他突然就不知道该不该不挠,挠又该挠向何处。 地上的沙石瓦砾上,逐渐有血迹出现,那是龙之钧身上的皮肤被磨破,渗出来的血多了,透过衣服布料,浸染的! 龙之钧的惨叫逐渐变形,最好就好像野兽垂首挣扎时候从喉咙里逸出来的嘶吼,充满愤怒,无奈何不甘。 他还没有出人头地,还没有达成心愿,所以也不愿死。就算是心愿有朝一日达成了,他也同样不想死,不过那是因为舍不得死。 “我错了……我错了……”龙之钧用最后的神智和气力嚷叫出来,“我再也不打沈衣雪那个女人的主意了,不敢了……” “求你,求你给我解药……” 龙之钧用尽全力翻滚到轩辕昰的面前,颤抖着双手朝对方的脚上扑过去,想要抱住对方的双腿哀求对方。 轩辕昰却是嫌恶地微微皱眉,轻轻地后退了一步,于是龙之钧便扑了空,趴到了一块微微突起的岩石上,磕的满嘴是血。 也不知道他的门牙掉了没有,然而这样的小伤,比起他身上那种痛痒交加来,却实在不算什么! 他不想死,也不想再承受这种痛苦,于是只能老实认错,什么错都认! 龙之钧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是拼命的朝着轩辕昰的方向趴,一边趴一边含糊不清道:“求你……求你……” 这一次,轩辕昰站着没有动,垂下眼睑看着趴在地上好像一条软体虫子在蠕动的龙之钧,高高在上如同九天的神祗,轻轻地说了三个字:“你该死……” “是是是,我该死!我该死!” 龙之钧点头如小鸡啄米,却又不小心将下巴磕到了地上,他也顾不得疼,只是继续含混不清地道:“求你,给我解药,给我……” 地上的男人鲜血混杂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变了调的声音苦苦哀求,看着收不成的可怜。 轩辕昰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和看着一头猪,一只狗没有任何区别。 “雪儿他单纯善良,定然是不会愿意看我受这样的苦楚,我去求她,啊——”龙之钧身上的疼中带痒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又要抬头仰视轩辕昰,脖子梗得几乎要折断,对方却依旧不为所动。他眼珠子转了转,低吼了这么两句话出来。 然而话未说完,便被轩辕昰一脚正踩到头上! 轩辕昰那一脚很重,直接就将龙之钧踩得趴下去,半边连贴着地面,挤得几乎变形,看上去有些瘆人。 “不准再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如果不是还有用得着这个人的地方,轩辕昰真的很想将内力用到这一只脚上,直接将这颗他厌恶至极的头颅踩得爆裂来开,就好像踩爆一颗西瓜一样。 可是现在他也只能将怒火压下去,看着低入尘埃中的龙之钧,声音如冰:“记住,你的嘴巴太脏,会脏了她的名字。” 愤怒,不甘,如同毒蛇一般啃噬这此刻的龙之钧,然而此刻的形势比人强,为了活命他也只有低头! “你想要解药?” 轩辕昰松开了对方的头,将之前影离交给他的那个纸包拿了出来,蹲下身子,在龙之钧茫然的眼睛面前轻轻一晃。 龙之钧本能地想抓,然而身体依旧痛痒交加,早就失去了最初的敏捷,这一抓,自然是被轩辕昰轻轻避开:“我的解药可不是白给你的。” “我答应!”龙之钧不假思索地就叫了出来,“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给我解药!” 只要他服下解药,恢复正常,就算打不过这个轩辕昰,逃走总是不成问题的!对方的软肋如此明显,到时候只要他找到沈衣雪,局面立刻就会反转过来! 什么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龙之钧就是! 轩辕昰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至于条件自然是有的,不过在给你解药之前,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然后,要不要服下解药,你自己决定。” 龙之钧抬起头,却只能看到对方冷笑的唇角,竟不由生出一丝畏惧之意来,一时之间竟然怔怔地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轩辕昰又将那解药在他眼前一晃,龙之钧这才回了神,徒劳地伸手去抓过之后,干脆眼巴巴地盯着轩辕昰,只是仅剩下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该轻易答应,所以最后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开口。 “首先,我给你说说我方才给你服下的药丸,”轩辕昰根本不理会对方的目光,也不管此刻龙之钧的各种心思,只是斯条慢理地道,:这药丸是有个名字的,叫作‘子午断肠’,也就是说每隔六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 龙之钧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只是被血污头发掩盖了大部分让人一时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轩辕昰也不在乎,依旧自顾自地道:“当然,这种药的名字虽然普通,但是效果却还是不错的,每一次发作都会比上一次要严重些,最开始只是外在皮肤的痛痒交加,到了后来却是连五脏六腑,骨髓灵魂都是这种感觉。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给我解药——” 龙之钧骤然睁开眼睛,看着轩辕昰就好像在看着一个厉鬼:只是外在皮肤的痛痒交加就已经让他如此难以忍受,若是换做五脏六腑,他几乎连想都不敢想! 轩辕昰却再次将那纸包高高举起,依旧一副不疾不徐的表情:“等一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这个解药呢,虽然是个好东西,可以缓解你现在的痛苦,可是——”轩辕昰顿了一顿,表示自己在认真的讲,同时也示意对方认真的听,“这解药最多也只能维持你一个月之内不发作,过了一个月之后,如果不继续服用,怕是还要再发作,而且很可能会将前面所有的痛痒感觉累加在一起发作。不过这个可没有人试过,因为几乎所有的人在服下子午断肠之后都会选择每个月服用解药。” 龙之钧的心中一寒:什么每个月必须服用,不过是从此受控于人罢了,这样下去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一辈子,他都要受这药物控制,再也别想报复轩辕昰! 他不甘心! 可是,轩辕昰下面的话却还是让他动心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维护妹妹的兄长 轩辕昰说:“你四处钻营,奔走不休,甚至不惜屈就成为英王的门客侍卫,为的,不就是要出人头地么?我给你这个机会!” 龙之钧的眼睛一亮,再加上身体痛痒交加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地就从轩辕昰的手中,将那纸包抢了过来! 这一次,轩辕昰没有再躲开,让对方很轻易地就将包着解药的纸包抓了过去。 龙之钧恢复之后的谈话,基本上是两个人都满意的。只是在经过那一番谈话之后,龙之钧却完全地放弃了他“十年之后君子报仇的”想法。 ——轩辕昰这个人,比他所看到的,更加复杂也更加可怕,他只能屈服! 何况,大丈夫从来都是能屈能伸的不是? 至于龙之钧如何回英王府,如何向英王交代轩辕昰完全不管。若是连继续取信于英王都做不到,被英王那头肥猪怀疑,那只能说这个龙之钧根本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他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不过离开的时间却不能太久,一是实在是不放心那个丫头一个人留在京郊别院,二是他还要进皇宫一趟,至少将皇帝的头疾情况了解清楚,回之后才能对雪儿好交代。 所以,轩辕昰原路返回,在宫门口亮出了自己三皇子的腰牌,只是还没有等守门的官兵开门放行,就感觉到身后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三殿下——” 轩辕昰的脸色瞬间凝聚成冰,目光也暗沉下来,不过在回过头的一瞬,却是已经换上了一副淡淡地表情:“单钰姑娘。” 他本就是寡言的人,何况身份又是高于对方,所以只是一个简单的招呼便可,什么寒暄都不必有。 单钰的神色间有些憔悴,然而头发却是时下京城中女子十分流行的流云髻,还刻意点缀了两只精致的发钗,显然是用心打扮过的。 身上的衣衫也是流行的样式,里面淡紫色的绣衫罗裙,外面如烟雾般笼罩的透明纱袍,上面还点缀着细小的珠玉颗粒,行动间如同被云遮雾绕,却又不显轻浮。 此时虽然已经是初秋天气,但是中午时分的阳光还是有些热烈的。而她显然已经在宫门前等候了一段时间,被将近正午的太阳晒得,脸色都有些微微的红,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小的汗珠来。 单钰朝着轩辕昰裣衽一礼,行动间风姿绰约,婀娜多姿,然后又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来:“民女见过三殿下。” 轩辕昰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却并不开口说什么“免礼平身”,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姑娘若是有事不妨继续在此等待,我还有事急着回宫,恕不奉陪了。” 说完也不管单钰的脸色变得多么难看,直接转身就朝着宫门的方向走。 “三殿下!” 单钰急了,再也顾不得对方有没有让自己免礼的话,急急小跑了两步,追上轩辕昰,一下就拦住了对方去路。 轩辕昰微皱了眉,做出一副心焦不悦的样子:“单钰姑娘有事?” 单钰的脸因为急切红地更加厉害,她看了看轩辕昰,犹豫了一下,终于是咬牙开口:“不知道影离先生可曾将那颗魔妃之泪转交给殿下?” 轩辕昰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如果不是有心想要算计,消除单钰这个不用稳定因素,轩辕很可能早就掉头离去。不过此刻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怒火,扯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来。 对方不开口,单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她咬着嘴唇,犹豫地小声道:“那,影离先生可曾说了什么?” 轩辕昰心中冷笑,面色的微笑却是愈发和煦:“说了,说有人以魔妃之泪为信物要求见于我。只是——” 他顿了一顿,笑地愈发温和灿烂,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单钰,好像变成了两个深深的漩涡:“单钰姑娘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呢?” 单钰楞了一下,显然是有些意外轩辕昰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随即就稳定下来,再次朝着轩辕昰福了一福,却又抬起头来,漆黑的大眼睛看着轩辕昰,露出一个略带俏皮的笑来:“因为,求见殿下的人,正是阿钰。” 轩辕昰心中冷笑,面上的微笑却依然如同这秋日的阳光,只是目光中却多了一丝惊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魔妃之泪并不应该在姑娘的手中才是,以魔妃之泪为信物求见的人,又怎么会是姑娘。” 单钰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如玉石般洁白的牙齿轻轻地咬着樱桃般的红唇,声音也低了下去:“当时阿钰自告奋勇替殿下转交魔妃之泪给雪儿,可是雪儿却拒不肯收,单钰无奈,只得暂时代为保管。后来家兄出事,所以才擅自动用,以此为凭来求见殿下……” 分明心中的怒火已经无以复加,轩辕昰面是的微笑却愈发温暖和煦:“既如此,那就多谢单钰姑娘的‘好意’了。只是,既然令兄出事,那么雪儿有没有一同前来呢?” 见对方不再揪着魔妃之泪不放,单钰终于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也镇定了不少:“雪儿牵挂家兄心切,自然是一同前来。不过她说自己与灵馨公主交情深厚,所以在一进入京城的时候就与阿钰分道扬镳,自行去求见灵馨公主去了……” 轩辕昰心头的话蹭蹭地往外冒着,脸上的微笑几乎都要维持不住,直恨不得上前将单钰那张嘴撕个稀烂! 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看着一脸正气,英气逼人的女子! 一番回答镇定自若,一番言辞滴水不漏! 雪儿与他赌气,所以拒绝收下魔妃之泪很容易理解;因为心系单天因,明明不会骑马,与陌生男子共乘一骑,也要赶到京城来救单天鹰;不想见他,又与灵馨交好,所以不去见他而去求见灵馨,就更是情理之中! 如果不是他不放心那个丫头,混入暗血卫中一路随行;如果不是这个单钰将魔妃之泪拿出来,求影离引见的时候,他恰巧在场;如果不是杨进将雪儿赶出队伍的时候他正眼睁睁看着,如果不是他先一步从英王府救出了雪儿,对方的口中得知实情,只怕是此刻已经相信了这个单钰的这番说辞! 轩辕昰的目光深处已经开始结冰,面色却做出一副不无遗憾的表情来:“原来如此,倒是有劳单钰姑娘费心了。” 不就是演戏么,这个单钰会,他也会! 想到这里不禁更是心疼此刻身在别院的那个女子,被人如此算计都不自知,他又怎么能不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影先生只是告诉我有女子持魔妃之泪要求见,并未说明身份,所以我一直都以为求见的人是雪儿。”轩辕昰轻轻叹了口气,神情也萧索起来,“却不知道其中竟还有这样的曲折,她既然愿起见灵馨,那便由她去吧。” 落寞的神情,黯然的语气,仿佛一把无形的刀子,瞬间就将单钰的心挖空,甚至都有些觉得,方才说那样一番话来伤这个男人的心,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只是,想必这个时候的三皇子,更需要一个女子的软语温言来抚慰这种落寞悲伤吧。 “三殿下……” 可惜单钰也就是刚刚开口,便直接被轩辕昰打断了:“单钰姑娘,承蒙令兄一路护送之情,所以就算是你不来求见,我也自当尽心尽力。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让影先生李代桃僵,让贵庄的庄丁回去传讯于天意山庄呢?只是……” 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解铃还需额系铃人,我所能做的,也无非就是替你们拖延一些时间,最终决定一切的,还得是令兄自己。” “可是……”单钰犹豫了一下,内心似乎在剧烈地挣扎着,“为何就非得家兄做决定?” “单钰姑娘与单庄主到京城有几日了?”轩辕昰心中冷笑连连,却突然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 单钰楞了一下,显然是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道:“五天。” “五天,想必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也都打听清楚了?” “可是家兄——” “那么,是单天鹰少庄主是否冤屈重要,还是堂堂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的清誉重要?”轩辕昰的面色突然微微冷了下来,“抛开身份不谈,单钰姑娘虽然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但总归还是一位姑娘家,想必也知道女子的清誉有多么重要?” 说这句话的时候,轩辕昰想的,自然是单钰拒绝雪儿,迫使雪儿不得不与陌生男子共乘一骑是事情来。 若非自己不放心,顶替真正的暗十八跟着去了天意山庄,怕是真的会杀了那个与雪儿共乘一骑的男人泄愤! 所以这句话中,难免就带了一丝淡淡的嘲讽之意,毕竟,都知道利用雪儿的女子清誉做文章,又怎么会不知道女子清誉的重要性? “何况,”轩辕昰望向对方的目光中,也带了一丝冷冷的讽刺,“我虽然承少庄主和天意山庄的人情,但是别忘了,灵馨公主还是我的妹妹!” 他的目光瞬间转冷,原本温暖和煦的微笑也消失了:“作为一个兄长,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应当维护自己的妹妹不是么?” 单钰一愣,张了张嘴,却突然反驳不出一个字来,她的确是同单正一同见了单天鹰,可是单天鹰却口口声声说是被人算计,不肯答应。她也就想着借为单天鹰周旋求情的机会接近轩辕昰,可却忘记了,另一方的受害人,可是轩辕昰的妹妹! 作为一个兄长,不论对错,维护自己的妹妹终归都是没有错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梨 轩辕昰离开之后,房间之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或者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就算是轩辕昰在这里,这个不算小的偏殿也是极其安静的。他的离开,只是因为自己的心里不知不觉中生出来的一丝依恋。 自己的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微凉的薄荷气息,却让她的脸禁不住如同火炙一般,灼热地厉害。 雪儿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微笑来,好像噙了蜜糖在口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似乎都要溢出来一般。 身上还有些乏力,雪儿也懒得动弹,反正一时也没有人来打扰她,于是她干脆继续歪倒在床边静静地侧身半躺着。 一时间思绪悠悠,雪儿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轩辕昰的情景。她至今也不知道他眼睛受伤的原因,但是却知道他是唯一一个与自己同时进入那个如同七色莲花一样小岛上的人。 大船上的时候,虽然与一开始的时候他很冷漠,还出言讽刺调戏,可最终却还是将魔妃之泪留在了自己身上。 如此一个固执而霸道的男人,都不容许她有任何拒绝地将魔妃之泪挂在她的颈子里,又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而她,当时怎么就会相信了单钰的那一番话呢? 是因为太在意了吗?雪儿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转而想到轩辕昰对颜如魅的那句“你身上的红道子”的话,心中还是隐隐有酸涩的感觉。 或许,这里面真的有什么误会,自己再见到轩辕昰的时候,不妨开门见山地问出来。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雪儿不知不觉地就再次沉沉睡去。大约是因为昨夜噩梦的缘故,一觉无梦,睡地格外香甜。 最后她是被自己的肚子叫醒的! 从昨日下午逃避轩辕昰翻墙逃跑,到被英王殿下抓进府,一路上惊吓刺激,之后又是各种折腾,哪里吃过东西?被轩辕昰带出来之后又开始各种赌气,之后感染风寒昏睡过去,本就粒米未进。 早上清醒之后与轩辕昰之间一番纠缠,误会冰消,又因为那蜻蜓点水的一吻魂不守舍,所以竟是此刻才感觉到腹内空空。 那“抗议”的声音之大,让雪儿都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这实在不是一件能够忍受的事情,于是也只好再次起身,打开了房门。 在这里她只能勉强算是个“客人”,还是身份低微的那种,所以也就不指望着有人能够等候在外面听她的吩咐。 所以,在打开房门,看到守在门口的少女时,雪儿着实楞了一下。 那个少女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好像两颗黑色的葡萄一般,衬得脸色愈发白皙,嘴巴格外小巧玲珑,虽然说不上多么动人,却是十分耐看。 她身上的服饰与昨日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打扮差不多,足以说明她的身份, “姑娘醒了?” 雪儿还有些发懵,那个少女却是已经朝着雪儿轻轻一笑,自我介绍道:“奴婢叫小梨,就是那种黄色的,甜润多汁的那种梨子,姑娘叫我小梨就好。” “梨子?”雪儿喃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得更加厉害,甚至忍不住地再次“咕咕”叫唤了两声。 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女,自己却满脑子都是食物,就是雪儿也忍不住现出三分羞赧之色。无奈自己的肚子催促地实在了厉害,所以也顾不得多问对方来历,直接道:“那个小梨,我饿了,很饿很饿……” 小梨自然也听到了她肚子发出来的声音,抿起小小的嘴巴,一笑:“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给姑娘准备吃的。” 说完轻盈地转身,离去,偏殿门口再次剩下了雪儿一个人。 雪儿这才开始站在门口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昨日自己见灵馨的人繁花殿的西侧殿,比起主殿来矮上一些,也小上一些。 昨夜长公主交给轩辕昰令牌,让其带自己暂时在这京郊的别院落脚,为的不过就是若是万一皇帝头疾发作严重,能很快地找到自己,而不至于满京城地找人。 这一点,自己心里明白,轩辕昰自然也明白,所有最终还是带着她到了这个品香别院。只是相必那主殿乃是长公主偶尔下榻之处,所有轩辕昰才选了间侧殿来安置她。 不过雪儿并不在意这些,就好像她昨夜最终肯出手救英王一样,虽然最终也用浸染了英王府媚药的银针算计了英王,但好歹也是真正地替对方止了血,为是就是不让轩辕昰承担一个弑兄的名声。 同样的,昨日皇帝头疾发作也肯定与轩辕昰英王这一对兄弟争执有关,若是真的因此更加严重,罪名虽然不止轩辕昰一个人来承担,但也绝对跑不了他的一份。 而英王的名声本来就差,自然不会在乎多这样一条,可是轩辕昰承担不起,所以雪儿自然也就做不到置之不理。 何况还有单天鹰的事情,不管轩辕昰是出自真心要出手帮天意山庄和单天鹰一把,还是纯粹地想以此来拖住自己的脚步,不让自己离开,雪儿都只有暂时相信的份儿。 她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哪怕是龙之钧,她最终也只是拒绝出手救人,而从未想过要出手去替自己报仇或者消除这个隐患。 小梨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只是雪儿这一等,等来的却是三个人。 除了端着托盘的小梨,还有另外两个,一个是昨日自己不辞而别的玖华樱,另一个人竟人是轩辕昰身边的影离。 看到雪儿,玖华樱几乎是两步冲上来的:“雪儿——” 看着玖华樱满满都是担忧焦虑的眼神,雪儿的心里瞬间也都是满满的感动,虽然自己始终都不曾对玖华樱说实话,但是对方对于自己却是一片赤诚之心,昨夜一夜未归,竟然如此地担心自己! “三殿下怕雪儿姑娘一个人再次烦闷无聊,所以特地差属下将这位玖姑娘接来,”影离表面上如同对待轩辕昰一般恭谦有礼,同时还不忘将轩辕昰抬出来,只是心中却是大大的苦笑和十成十的不情愿。“陪雪儿姑娘解闷聊天。” 他又指了指一旁的小梨,继续道:“小梨是自己人,还会一些拳脚功夫,保护雪儿姑娘的安全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雪儿姑娘有什么需要,也可吩咐她去做。” 说话的时候,影离看了小梨一眼,微微颔首,却又若有若无地看了看一旁的玖华樱,小梨会意点头,影离这才告辞离去。 ——虽然他知道轩辕昰去的是暗血卫的刑房,没有什么危险,然而却还是不免担心。倒不是担心轩辕昰吃亏,而是怕他一时按捺不住,做出不利于现在他身份的事情来。 如果不是轩辕昰非要影离去接这个什么玖华樱,怕是早上的时候,影离就直接跟着轩辕昰一同前往暗血卫的刑房还有皇宫了。 此刻,影离只能急匆匆地朝着皇宫里赶去。 而对于玖华樱的到来,雪儿可以说是又惊又喜了,同时对于轩辕昰的细心又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好感,想不到对方竟会如此地体贴自己,知道自己在别院里处处别扭,特意还将玖华樱接了来。 只是,事到如今,对于玖华樱她也就没有什么隐瞒的了,毕竟昨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玖华樱,或者说玖华樱背后的玖子林可以说已经牵涉进来。何况玖华樱对于自己的确是十分关切,再隐瞒下去反而显得自己太多小人。 所以,雪儿就在这繁花殿的附近,寻了个凉亭,一边吃,一边将自己会来到京城的原因对玖华樱一一将来。 玖华樱原本还能安静地听着,只是越听到后来就越是心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一时善意,竟然招惹来了这样的是非。 雪儿轻轻叹了口气:“樱子姐姐后悔了吗?当日一时好心,却惹来如今无尽的麻烦。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隐瞒于你,只是一来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二来也怕你知道真相会害怕,我……” 玖华樱一笑,一边用丝帕替雪儿拂去手上的糕点渣,一边轻轻笑着,只是那笑容中却终究难掩心底的苦涩。 她不在意雪儿的身上有多复杂,也不在意雪儿进京到底是为了救谁,她所在意的,只是那个在意雪儿的人! 从一开始就知道,从他第一次冲到自己面前她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哪怕是不必嫌疑地带着她回到玖府,为的还是眼前这个明艳的女子,可心却依旧难免沦陷进去。 在两个人的闲谈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小梨在一旁安静地等候着,不说话,也不动弹,虽然雪儿从不习惯于让人服侍,也从未将小梨当做一个侍女,但是不管雪儿怎么说,她就是执拗地站在凉亭外门不肯进来。 哪怕是雪儿过去拉她,她不肯大力反抗被拖进来,也是在甫一得到自由之后就再次“逃”出去,如是再三,雪儿也就不再勉强,任由小梨一个人站在凉亭外面作一副小丫鬟状。 天高气爽,三两缕白云悠悠飘近又飘远,轻柔地没有一丝心事意态悠闲,不知不觉间,就连阳光都温柔了下来。 吃光了点心,喝光了茶,该说的说了,不能说的依旧不能说,雪儿终于觉得自己在凉亭中坐得有些累了,于是起身,想要四处走走。 相对来说,玖华樱的情绪就略显得低沉了些,只是她心里清楚自己被邀请到此的原因,所以并不流露出来,依旧安静恬淡地微笑着。 这样的悠闲惬意,如果不是还有散功圣女的阴影在头顶笼罩,雪儿几乎都要以为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三个女子,雪儿与玖华樱在前,小梨在身后跟着,也就是刚刚从凉亭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就迎面匆匆而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以酒代茶来压惊 因为轩辕昰硬闯英王府,将英王放了血的事情,皇帝几乎被气得几乎背过气去,醒来之后头疾自然愈发严重。 长公主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针法神奇的雪儿,准备派人到别院来接人,结果轩辕昰各种不放心,长公主救皇帝心切,对于这种事情也就没有多做坚持,由着轩辕昰的性子去了。 所以,轩辕昰再一次从皇宫匆匆赶到了长公主的品香别院,就看到了三个女子正从凉亭中走出来情形。 雪儿依旧是一袭白衣,翩然出尘,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好像从九天之上,一步步拾级而下的仙子,瞬间竟然让他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仿佛随时都会飞升天外,去到遥远的空间一般。 她旁边的女子,眉目恬淡,笑容温婉平和,让人情不自禁丢想到天上的月亮,站在雪儿的身边,竟是别有一番风韵。 这样两个女子并肩而行,瞬间就让四周的花草树木失去了神采,仿佛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到了她们的身上。 轩辕昰的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三步两步就冲了到了雪儿和玖华樱的面前。 玖华樱的心思本来就没有完全放在雪儿的身上,所以立刻便屈身朝着轩辕昰行礼:“民女玖华樱,见过三殿下。” 雪儿却还在兀自发愣,看着轩辕昰一脸迷糊:“你怎么回来了?” 轩辕昰嘴角抽了抽:“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是……”雪儿刚想问“是要带我去见单天鹰吗”,然而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眼前这个男人有时候的心眼简直比针尖还要小,若是她真这么问出来,估计去见单天鹰的事情也就别想了。 所以,话到嘴边就变才成了:“是皇上的头疾又发作了吗?” 轩辕昰深深地看了眼前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女子,心中好笑,不过也不拆穿,只是一脸郑重地地颔首道:“本来想着,去探望过父皇之后,便带你去见单天鹰,只是父皇头疾发作严重,少不得你要先跟着我进宫一趟了。”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反倒将正在行礼的玖华樱给晾在了一边,一时间起身不得,只能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 好在轩辕昰与雪儿之间也就那么三言两语的对话,也就看到了一旁的玖华樱,雪儿一把将其搀扶起来:“樱子姐姐,快起来啦,他就是个无赖,干嘛向他行礼?” 雪儿如此言语,轩辕昰也不以为忤,嘴角反而含了一丝宠溺的笑:“是是是,我是无赖行了吧?你准备一下,跟我进宫。” 说完才看了看一旁发愣的玖华樱,温和笑道:“今日多谢玖姑娘前来陪伴雪儿,让她不至于一个人在此烦闷无聊。” 玖华樱刚刚被雪儿拉起来,不得不再次屈膝福了一福:“华樱与雪儿一见如故,陪伴她自是应当,实在不敢让三殿下言谢。” 她眼睑低垂,语气温婉,说完这番话便自动退到一旁,不打扰雪儿与轩辕昰之间的对话。 轩辕昰不再多言,抬头看了一眼一直默默跟在雪儿和玖华樱背后的小梨:“去准备一下,顺便将这位玖华樱姑娘送回府去。” 于是,三皇子殿下骑着马,跟在一辆还算豪华的马车旁边,再一次出现在了玖子林的府邸门前,然后玖子林的远房侄女,那个近来一直被京城贵女所羡慕嫉妒的玖华樱,就款款从马车上走下,被玖子林夫妇迎接了回去。 再然后,京城的贵女圈子里,羡慕嫉妒的情绪,又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开始了纷纷冒出头来…… 送走了玖华樱,轩辕昰便再也不肯骑马跟在马车之外,于是暗暗在马背上用力一按,那马儿身子一震颤抖,身子晃了晃,两条前腿一下就跪了下去! 轩辕昰跟着那马儿朝前一栽,却又在最后关头从马背上跃下来,直接拦到了马车前面:“雪儿。” 雪儿听到马儿的嘶鸣,探出头来,就看到了轩辕昰略显狼狈的站在了马车前面。她不解地看着对方:“怎么不走了?” 轩辕昰道:“马失前蹄了,暂时不能骑乘。” 他一边说,一边跳上来,身子一弓就钻了进来,待坐在雪儿身边之后才继续道:“你不会让我步行跟着马车的,对不对?” 雪儿暗暗翻了个白眼,马车本来就是轩辕昰的,她哪里有理由赶他下去?可是轩辕昰的马,这前蹄失的,也太过巧合了吧? 她再次看了看兀自挣扎着想要起来的马儿,心中不忍,伸手朝着车厢外指了指,问:“那……它怎么办?” 轩辕昰知道她心疼那匹马儿,何况那匹马儿也是真的无辜,于是再次轻轻一笑:“等下我就让影先生派人来将它带回去,可以放心了么?” 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受伤的神色,扁着嘴嘟囔道:“我都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你不关心我,反而只关心那匹马儿,难道我竟不如一匹马?” 雪儿一愣,没有想到轩辕昰竟然说出如此带着吃醋意味的孩子气的话来,一时好气又好笑,不由嗔道:“你都从马背上跳下来,还一下就钻进了车厢里,还用得着问吗?” “那我受惊了行不行?”轩辕昰难得老脸一红,嘴上却不肯认输,强词夺理道,“马失前蹄,我被吓到了。” 这是无赖的毛病又要开始发作了吗?雪儿心中暗暗腹诽着,但是面上却不敢再露出分毫来,只得敷衍道:“好好好,三殿下受惊了,需要小女子奉茶压惊么?” “需要!”轩辕昰几乎是离开就回答道,甚至朝着雪儿伸出手掌:“现在就需要!” “可是——”雪儿没有想到轩辕昰如此的打蛇随棍,她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想对方竟然如此较真起来,反而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四下看看,露出为难的神色:“这里也没有呀……” 结果话未说完便被轩辕昰打断:“有。” “有?”雪儿愣愣地看着轩辕昰,“哪里有?” 从轩辕昰从皇宫赶往品香别院的时候就已经过了正午时分,之后雪儿与玖华樱乘马车,又转道将玖华樱送回去,耽误了时间,时到如今,已经是黄昏时分,车厢内的光线开始变得有些昏暗起来,朦胧中女子脸上疑惑的表情分外明显,让他的心也跟着朦胧起来,怦然而动。 突然就有些不想回神了,直到雪儿莹白如玉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三遍,他才从这种朦胧茫然中回了神,却又看到对方那双如同浸润在冰水中的黑水晶般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由又是莞尔。 他弯腰在身旁固定在车厢内的小几下面一阵摸索,那小几下面就弹出一个暗格来,里面有杯有壶,都是纯银打造,虽然收不上多么名贵精致,但胜在大小适度,正巧装满暗格,不至于在里面四下晃荡。 雪儿愣愣地看着轩辕昰如同变戏法一样的动作,小小的嘴巴一时都忘记了合拢,惊讶地几乎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这个……”雪儿呆呆这看着轩辕昰从暗格中取出杯壶,自顾自地又将杯子倒满,瞬间就有酒香在车厢内飘散开来,半晌才底气不足地说道:“这不是茶。” 轩辕昰将那杯子倒满,递到雪儿面前,示意雪儿接过去。 雪儿满头雾水地接过来,就听对方斯条慢理地开口了:“虽然我这马车内只有酒没有茶,不过现在我受了惊,以酒代茶也未尝不可。” 雪儿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如同无赖的大孩子一般的轩辕昰,也实在的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所以她也就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来了。 “好吧,以酒代茶,给三殿下压惊了。”雪儿一边说,一边双手端着酒杯,朝着轩辕昰的方向伸了伸手臂。 然而轩辕昰却并不肯接,反而继续斯条慢理地道:“既然是给我压惊的酒,自然是应该你亲手倒才对,如今却是我自己倒的,所以不能算数。不过——” 雪儿听的头都要大了,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如今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她听着就是了。 却不想轩辕昰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道:“既然酒已经倒上了,自然也不好浪费,不若接下来的事情就换成你来做?” 雪儿一头雾水,不解地望着对方:“接下来什么事情?” 轩辕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最后才下了决心,道:“接下来嘛,本来应该是我接过酒杯,然后一饮而尽,可是现在只能换成你了。” “可是我不会喝酒。”雪儿的手臂已经开始有些发酸,然而看着那酒杯却又开始有些犹豫起来,“我从未喝过……” “不是要你喝酒。”轩辕昰见她理解错误,心中好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解释着,“为我压惊,怎么能让你喝酒?” 雪儿实在是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轩辕昰忍住笑,挺直了脊梁,绷着脸,然后微微张开了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露出一个期待的神情来。 雪儿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一张小脸却是瞬间娇艳绯红起来:轩辕昰简直比她想的还要无赖,竟然让她喂他! “轩辕昰!” 雪儿几乎要恼羞成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对方,换来的却是轩辕昰一个畏缩委屈的眼神,一双手更是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哎呦,哎呦”地呻吟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醉酒的人儿 雪儿怎么也想不到,轩辕昰除了霸道无赖,还会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让自己喂他喝酒,这件事还真是让她有些难为情。 心中一时犹豫不决,却不想马车就在此时突然一停,雪儿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便朝前一趴,手中的酒杯却是再也无法保持平稳,随着身体一同朝前倾了过去! 完了! 若是手中这杯酒真被自己给洒了,轩辕昰还指不定怎么说出什么撒娇耍赖的话来,雪儿心中首先生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念头。 于是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抓稳手中的酒杯,身体因此也就难以保持平整,整个人一头就朝前栽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她却直接跌进了一个泛着微凉薄荷气息的怀抱里,就连手中的酒杯也被人轻轻地接了过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被轩辕昰抱在了怀里。 雪儿的一张小脸更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却不想此时轩辕昰已经掀开了半个车帘,朝着外面高声到:“什么事?” 随后是一个声音小声回道:“回三殿下,是杨进总管,说是现在已经过了宫门落锁的时间,要出示令牌并且停车检查。” 轩辕昰的声音瞬间转冷:“杨进?杨总管好大的威风!” 说话的时候他松开了雪儿,同时不忘将那杯酒再次交到雪儿的手中,示意对方坐好,随后一把将车帘扯了下来:“我就是带着人进宫了怎么样?这个女子想必杨总管还应该记得!若非她,父皇的头疾怕是也不会恢复到如今的地步。如今父皇头疾严重,需要她的妙手银针,杨总管尽忠职守本应嘉奖,只是这耽误了救治父皇头疾的责任,要由何人来负?” 杨进显然没有想到轩辕昰不但不加遮掩,反而直白到了如此地步,一时反而不知道如何回话才好,最后只得“哈哈”两声,朝着拦住轩辕昰马车的侍卫道:“你们也不看看是什么人的马车,竟然敢拦住检查?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了,怎么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当真是白活了!” “你们以后要记住,什么人的马车都可以按照规矩拦下来检查,唯独三皇子殿下的不可以!”杨进的声音很大,隔着二里地似乎都能听到。“你们也不看看三殿下是什么人……” 轩辕昰冷哼一声,打断了杨进的话:“杨总管要教训属下,关起门来教训就是,这宫门口人来人往的,知道是是杨总管在教训属下,不知道的,万一误会杨总管是针对自己的,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杨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咬着牙,最后一挥手,一闪身,给轩辕昰的马车终于让开了路。 雪儿在马车内静静地看着一切,没有开口,直到马车继续开始行驶起来,她才担忧地望着轩辕昰:“轩辕……” 轩辕昰一笑,打断她的话,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她手中的酒杯,那意思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雪儿一阵无语,这个人,不知道方才杨进是故意针对他么,怎么现在竟然还有心情逗弄自己呢?自己手里这杯酒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然而轩辕昰却不依不饶:“雪儿……” 他的目光异常执着,甚至身子都朝着雪儿这边凑了凑,以“方便”雪儿将酒喂给他。 雪儿却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对方这还是赖上自己了吗?可是,方才轩辕昰已经将车厢的帘子给扯了下来,现在两个人在车厢内的动作几乎是一览无余,就算两旁没有侍卫岗哨,可是车夫的背影也够她尴尬和难为情的。 “那个,轩辕……”雪儿一会儿看看两侧的宫墙,一会儿看看前面的路,可惜现在暮色渐浓,就算是皇宫景物别致,她也只能看到渐次亮起来的宫灯。 “你离开之前,皇上的头疾如何了,还严重吗?”雪儿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出来,只是手中的酒杯却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只能继续端在手中。 轩辕昰的眼神又开始委屈起来:“雪儿,方才你答应的……” 雪儿气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答应你什么了?” “答应给我压惊呀。” “你——” 雪儿几乎要说不出话来,酒应该是由自己倒,结果轩辕昰“代劳”了,所以最后自己也要给对方“代劳”,而那酒又不好倒掉浪费,自己想要重新倒一杯都不行! 可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让她给轩辕昰喂酒,她……她怎么做得出来?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可她就是找不出话来反驳对方。她思来想去,眼珠子一转,就在轩辕昰期待的眼神中,将酒杯举了起来,然后…… 一口就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如同有一条火线,从口腔蔓延进腹腔,一路就燃烧了下去,最后轰地一下就在雪儿的脑子里炸裂开来! 虽然头脑有些发懵,但雪儿还记得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于是不待轩辕昰反应过来,身子一歪,立刻就越过轩辕昰的双腿,去够轩辕昰身边的酒壶。 轩辕昰只觉得少女温软中带着酒香的身子,一下就压在了自己的双腿上,瞬间传来的触感,让他整个人身子一僵,一时竟是动也不敢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雪儿一把将那银制酒壶抓在手中,纤腰一扭,就坐直了身子。 他的心中顿时又有些懊恼起来,这样好的机会,自己竟然能被吓住,不要说趁机一亲芳泽,就是仔细体味那种那感觉都不曾有过! 也就在这个时候,雪儿一手酒杯,一手酒壶,终于“亲手”斟了一杯酒,可惜这个时候双手已经有些不受脑子控制,那酒杯摇摇晃晃,洒出来一些,最多只有八分满。 而随着她整个人的晃晃荡荡,那酒自然是将她自己的衣裙和轩辕昰的衣襟下摆同时洒上了不少,看得轩辕昰哭笑不得。 他当然不会在意一件衣服,可是这个丫头……此刻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实在的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雪儿现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让轩辕昰赶紧喝完这杯“压惊”酒,打发了对方。所以,看到轩辕昰呆呆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的酒杯朝着轩辕昰紧紧抿起来的嘴巴凑了过去。 轩辕昰下意识地张开嘴巴,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自己费了无视唇舌,又是撒娇又是耍赖都没有解决的问题,最后竟然被一杯酒给解决了? 早知道能有这样简单的法子,自己以前为何还要费那么多的心思和周折! 看到轩辕昰终于喝完了所谓的“压惊”酒,雪儿好像终于了结了一桩心事,于是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整个人就软软地朝着轩辕昰倒了过去,随后就是一片昏天黑地,几乎要不知人事。 轩辕昰如愿将女子娇软的身体搂在怀里,随即就朝着车辕上一直绷着了脊背,连左右侧头都不敢的车夫吩咐道:“改道,去滟波殿。” 滟波殿就是轩辕昰,或者说真正的三皇子的生母滟妃生前所居,在滟妃过世之后,皇帝不想睹物思人,就只留下三两个洒扫的宫人,不再让任何后妃住进去。 直到轩辕昰和灵馨这一对“兄妹”被皇帝找到,因为轩辕昰的身份敏感而特殊,再加上一些只有皇帝才心知肚明的原因,所以灵馨虽然按照公主的规制独自分配的宫苑,轩辕昰却是被安排在了滟妃上前所居的滟波殿。 轩辕昰也不在意,就连名字也不让改,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在怀念生母,只有他自己知道,从一开始他都只将自己当做这红墙之内的一个过客,为的不过是洗白自己的身份,能让自己如同单天鹰一般,生活在阳光下。 滟波殿不是特别大,也不是特别华丽,但却相当精致,大约与滟妃生前的喜好有关。而轩辕昰本身又不喜人多,所以整个滟波殿,其实也没有多少宫人在里面,除了日常清扫的几个,竟是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 雪儿从未喝过酒,虽然只是一杯,那杯还不大,却是灌得极猛,所以醉得也快。此刻不管轩辕昰怎么折腾,她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嗯”一声,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轩辕昰抱着娇软馨香的女子,心中瞬间感觉无比满足,低头借着车厢外宫灯的光,看到女子的脸色如玉石晶莹,偏又透着粉红娇艳的色泽,一双红唇微启,呢喃间混合着女子体香与酒香的温热气息呼出,如同轻盈的羽毛,直落在他的胸前,瞬间就是一小片湿润的温热。 然而也只是一瞬,下一个便在夜风的吹拂下转为微微的凉,让他心瞬间就由餍足转为失落。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将她牢牢裹好,免得被夜风吹到,这才从马车上跳下来,不顾前来迎接的宫人诧异的目光,径自抱着怀中醉酒的人儿,直接就进了暗红色的大门。 轩辕昰本身不喜人太过接近,自然也就没有贴身伺候的宫女,而让那些小太监们去伺候雪儿,那又是他绝对不会允许的,所以,一切的事情,都只能是他亲力亲为。 虽然是亲力亲为,可却也是他乐意之至的事情,虽然不知道这个丫头清醒过来之后,会不会继续找自己的麻烦。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口水与醒酒汤 今夕是何夕,焉知不是梦?梦醒人未醒,醒后与谁共? 模糊朦胧间,雪儿仿佛听到了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男子的声音低沉,然而态度却是异常坚决,女子的声音尖锐,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阿昰,你的父皇头疾发作,还等着救命,你却将人带回滟波殿来是何意?” “人我虽然是带来,也只是以防万一,何况昨日一番惊吓,她的身体也不太舒服。”轩辕昰似乎害怕吵醒房内的人,所以他的声音很低,“皇姑姑一向温柔慈和,怎么也会有如此不体恤他人的时候?” 长公主气的几乎吐血:“阿昰,那可是你的父皇!一个女子就是再重要,难道能重要过你的父皇?” “昨日之事?昨日之事你心里清楚!”长公主的声音又快又急,“若非你强闯英王府,对英王下那么重的手,你的父皇能被气得头疾发作?” “那也是英王殿下掳人在先!”轩辕昰的声音也提高了一度,“他愿意抢什么人,我都不管,唯独雪儿不行!” “阿昰!”长公主的怒火蹭蹭地往外冒,“他毕竟是你的兄长!” 换来的,却是轩辕昰的一声冷哼,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 许久,长公主轻轻地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好吧,昨日英王府之事我们暂且不提,就当做是英王与英王妃发生了争执,英王妃一时失手不再追究下去。可是,现在,我都已经将醒酒汤带来了,你不能再拖延下去!” 长公主说出这话,已经算是对于轩辕昰最大的包容和退让。想必在到滟波殿来之前,她就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了,所以直接连醒酒汤都带了过来,让轩辕昰一点回避的余地都没有。 雪儿在房间内听的清楚,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出现,怕是轩辕昰下一刻便能同那位长公主翻脸,到时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所以,虽然头还是有些发懵,四肢也有些乏力,她还是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就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走。 她是醉酒被轩辕昰抱进来的,对于这个房间的摆设布置自然是一无所知,在撞了一次桌子角,两次门框,最后将摆设在墙角的一个落地大花瓶撞倒,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之后,终于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雪儿——” 看到雪儿狼狈的样子,轩辕昰直接从长公主身畔穿过,两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你怎么起来了?” 长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只是此时皇帝的头疾重要,所以忍了又忍,最后只是清咳了一声,同时示意跟在一旁的宫女端庄托盘走到雪儿面前。 “沈姑娘,皇上头疾发作严重,实在是不宜拖延下去,”长公主道,“你喝完这汤之后,立刻动身虽本宫前去……” 说话的时候,那个小宫女已经将托盘上的盖碗掀起了盖子,正要递给雪儿,却被一旁的轩辕昰一把抢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喝了一口。 长公主气的脸色铁青,胸口起伏,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这个侄子,可真是好的很,连她都不肯完全相信,端来的醒酒汤都要替那个女子先尝一尝! 轩辕昰却恍若未见一般,直接将自己喝过一口的醒酒汤递到雪儿面前,声音却是异常温柔地道:“你要不要喝?” 那神情,就好像一个拿着一串沾染了自己口水的糖葫芦的孩子,问另一个孩子要不要吃一样,让雪儿一时哭笑不得。 不接,不喝,那基本是不可能的,毕竟长公主还在旁边。可是,接过来,喝下去,岂不是不但和轩辕昰共用了一个碗,还有可能连对方的口水都一并吞了? 犹豫间,雪儿抬头,看到了轩辕昰漆黑眼眸中那一丝促狭,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当中长公主的面,又有皇帝头疾的事情催促着,又那里容得她拒绝。 狠狠地剜了轩辕昰一眼,雪儿一声不吭地从轩辕昰手中接过那碗,一口气咕咚咕咚就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至于这醒酒汤是什么味道,她实在是不想品味轩辕昰口水的味道,所以也就懒得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轩辕昰看着如同牛饮一般的女子,心中好笑的同时,怎么也掩不住那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 那表情落在雪儿的眼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发作不得,最后只得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跟随着长公主就朝着门外走。 此时夜色渐深,雪儿心中不由苦笑,从自己离开圣女岛,跟着皇帝到了天意山庄开始,几乎所有意外都是发生在晚上,让自己连安稳睡觉都成了奢侈。 长公主是坐着步撵而来,径自上了步撵,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地跟着雪儿,让她想要走慢些都不能。 轩辕昰从后面追了上来,直接将其中一个宫女挤开。同时手中多了一件披风,二话不说就将雪儿裹了个严严实实,同时道:“你刚醒了酒,若是再吹了冷风就不好了。” 那唠叨啰嗦的神情让雪儿气不得笑不得,同时心头又泛起一丝甜甜的感觉来,也就任由着对方的宠溺温柔将自己完全包围起来。 接下来的路,虽然是步行,但轩辕昰却是寸步不离不说,在她走不动的时候还伸手搀扶,完全无视跟着长公主一同前来的两个宫女吃惊的眼神。 长公主自然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是微微皱眉,不动声色,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雪儿就这样一路跟随这长公主眼中宫墙中的夹道走,到后来走得她的双足都开始有些发软,若非轩辕昰在一旁扶着,只怕是走也走不动了。 轩辕昰低声道:“要不,我背着你走?” 雪儿大窘,看了看跟随的宫女并未留意他们之间的对话,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听轩辕昰又道:“又不是第一次了,还怕什么?” “你——” 雪儿被他这句话气的几乎要吐血,虽然的确不是第一次了,可……可那都是情非得已,四周无人的情况,和现在哪里一样? 不过,自己之所以会手足发软,四肢无力,还不都是眼前这个可恶无赖的男人害的,如今又要想着占自己便宜? 这样一想,她不禁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道:“还不是怪你,非要什么以酒代茶,还非得逼着我喂你……” 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底气明显不足,一张小脸红的好像三月桃花,接着四周宫灯朦胧的光,就如同雾里看花一般,让轩辕昰的心神一荡,一时竟看地有些痴了。 不过口中却是不肯认输的,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轩辕昰嘴角噙着一缕笑意,道:“可是,我也没有逼着你喝酒呀。” “还不是你说不能浪费?”雪儿的脸更红,小声分辩了一句。 “那你依着我的意思代劳不就好了吗?”轩辕昰继续逗她,“你偏要在那里犹豫,还想险些将酒洒光。” 雪儿气的直翻白眼,嗔道:“想得美,谁要喂你!” 只是那表情似乎更多地好像撒娇一般,看的轩辕昰心动不已,戏谑道:“那你没有喂我吗?” “我——” 雪儿语结,现在回忆起来,当时自己不但喂了,还是亲手倒了,在喝下第一杯酒之后,第二杯完全都是一手“包办”的!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张小脸从三月的桃花转眼成了五月的石榴花,一直红到了耳垂,灯光之下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哼!” 雪儿被轩辕昰气得头昏脑涨,再也顾不得自己是手脚发软,四肢乏力,用力挣开对方,急急朝前走了两步,给了轩辕昰一个后脑勺。 轩辕昰自然不肯放过她,一步就追了上去,再次凑到她耳畔,笑道:“生气了?” 雪儿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却是一言不发,轩辕昰继续笑道:“大不了我再还给你,如何?” “还?”雪儿一愣,不解地看着轩辕昰,“怎么还?” 轩辕昰一笑,一双漆黑的眼睛如同天上的星光般璀璨,雪白的牙齿在夜色中分为明显:“自然是我也倒一杯酒,然后再喂给你了……” “不要!”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朝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头摇地好像拨浪鼓一般,“不用了,不用了……” 轩辕昰上前追了一步:“还是要吧,若不然你一直生我的气,我怎么过意的去?” “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雪儿连声到,并且扯出一个自认为最大的笑容来,拼命地将自己的嘴角朝着耳根的方向裂:“我一点儿都不生气了。” “真的?”轩辕昰好像不放心一般,再次追问了一句,“雪儿你可不要骗我啊。” “真的,真的!”雪儿连忙大力点头,生怕轩辕昰不肯相信自己一般,只是说话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惹得前面步撵上的长公主都禁不住回头看过来。 雪儿在长公主的目光之下一个激灵,于是连忙垂下头去,不敢与对方的目光接触。 轩辕昰自然也察觉到了,再次上前一步,挡在雪儿面前,抬起头,与长公主的目光对峙着。 长公主也察觉到了轩辕昰毫不掩饰的敌意,轻轻叹了口气,移开目光:“到了。” 雪儿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一路上同轩辕昰斗嘴,根本就没有留意道路两旁的风景,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一座十分*肃穆的宫殿前面,两旁十步一哨五步一岗,守卫十分森严。 就这还不算,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宫女分列两旁,正低眉敛目,正守候在宫殿的正门之前。 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轩辕昰和雪儿,这才拾阶而上,一步步地朝着那宫殿的大门走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罪魁祸首 想必平时里长公主在宫中的威信还是不低的,至少比起轩辕昰这个三皇子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去。杨进敢指使手下的人在宫门口拦截轩辕昰的马车,却不敢对长公主又丝毫的不恭敬。 所以,跟在长公主的身后,雪儿这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拦她。 轩辕昰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丝毫不管四周侍卫宫女太监们惊疑诧异猜测的种种眼神,仿佛身边的女子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反而是雪儿,在那些人的目光中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轩辕昰就是再大的能力,也不可能替她将这些人的目光都挡在外面。 可是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往前走,跟在长公主的身后,登上台阶,自有宫人给他们打开房门,便都跟在长公主的身后鱼贯而入。 龙涎香的气息若有若无地传来,灯火通明的房间内,忙碌的宫女太监来来往往,见到长公主还不忘行礼,然后再急匆匆地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雪儿跟在长公主的身后,一路穿行,最后终于来到了皇帝的所在的榻前。 只是一个多月未曾见到皇帝,雪儿感觉这个外表威严的老人竟似憔悴了许多,就连原本保养得宜的皮肤,如今也变成了一种蜡黄的颜色,脸上的皱纹如同纵横交错的沟壑,就好像岁月风霜一路留下的痕迹,突然就全部涌现出来。 皇帝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明黄色的蚕丝锦被盖在身上,就是额头上还搭着一块被浸的半湿的帕子。 灵馨简单地挽着头发,脱去了簪环,服侍在床前,眼中关切忧虑之色,如同洪水泛滥一般,想要掩饰都掩饰不住。 在看到雪儿的时候,她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也不顾地自己公主的形象,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冲到了雪儿的面前,声音随即也哽咽起来:“雪儿,你终于来了,父皇他……” 救人如救火,何况就算对方不是皇帝之尊,那也还是自己好友的父亲,雪儿自然不敢怠慢,一时也顾不得一路跟在长公主的步撵后面走来的脚疼腿酸,与灵馨简单寒暄了两句就随着对方就走到了皇帝的床榻前面。 可是临到榻前,雪儿的手已经甚伸进了怀里,才想起单钰赠予自己的那套银针,昨日为了算计英王,早就已经废了,然后更是被丢在了英王府根本就没有带出来。 “我的银针……”雪儿朝着灵馨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来,灵馨皱眉,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过来,环视了一圈,正要开口,轩辕昰却已经走了过来,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扁盒子递到了雪儿的手中:“用这个。” 雪儿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打开看时,那扁盒子的盖子却是与盒子连在一起的,打开时就好像翻书一样,两侧用深红色的绒布作衬,两排大小长短各不相同的银针正安静地别在上满,烛光下泛着银针特有的光泽。 最为奇妙的是,那银针并非通身细长,手捏的一端竟然被打造成了小指甲盖大小的莲花,不但七个花瓣,就连里面的莲蓬花蕊也是栩栩如生,异常精巧。 雪儿擅长针灸,虽然只是自学,但也算是精通,对于针灸用的银针自然格外上心,只是一眼,她就能看出,轩辕昰交给自己的这套银针,与单钰赠给自己的那一套,应该的出自同一人之手! 唯一所不同的就是,轩辕昰交给自己的这一套,比起单钰那一套更加精巧也更加别致。 她忽然就想起了当初轩辕昰那句“你若喜欢,改日我让那人专门给你打造一套来”的话,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当时不过是对单钰搜罗而来的那套银针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神色,也只以为轩辕昰只是随口一句,哪里就当真了? 可是,眼前这同样的手法打造出来的银针,却更加精巧别致,若说不是专门打造的,雪儿还真有些不敢相信了。 可是,轩辕昰就因为自己对于单钰那套银针所流露出来的赞赏之色,就真的给自己找了这样一套银针来,或者正如当时他所说,专门找那人打造的? 心中一时说不出是疑惑多些还是感动多一些,雪儿一抬起头,就对上了轩辕昰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不经意地一个眼神,已经说明了所有的问题。 “不用的时候,你可以将其簪在头上,省的遇到万一来不及从怀中取出的情况。”轩辕昰的声音轻柔,却让雪儿心中再次涌出一股感动之情来。 自己只是一时的欣羡,他便如此上心,考虑的甚至比她自己还要周到。自己一介孤女,也不知道何德何能,竟让他如此怜惜宠爱? 似乎是知道此刻她心里的想法,轩辕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要胡思乱想了,打起精神来,看看能不能将父皇的头疾医好。” 雪儿一愣,总觉得轩辕昰话中的“父皇”二字别有深意,然而却根本不及细想,轩辕昰已经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地朝前推了一步。 于是,接下来所有的人,不管是高贵的长公主,忧心忡忡的灵馨,还是普通的宫女太监,束手无策呆立的两个御医,就都眼睁睁地看着雪儿手中的银针反射着烛光,起落纷飞,银光迷离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多时,雪儿的额头上就再次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来,然而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皇帝头上的银针,或刺或捻,或轻或重,或急或缓,一双手就不曾有过丝毫停顿。 没有人在意时间的流逝,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躺在床上半昏迷的皇帝身上,直到那个憔悴的老人口鼻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来:“唉~~” 所有人悬起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眼看着在烛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风华绝代的女子手中不停,将那些银针再一一拔出,皇帝的眼皮开始微微地颤抖两下,缓缓地就怔楞开来。 “皇兄——” “父皇——” “皇上——” 除了轩辕昰扶住雪儿朝后退了两步,给长公主和灵馨将床前的位置让了出来,其余能动的,几乎全部都朝着皇帝的床前凑了过去,就是人不能凑到近前的,眼睛也是一直盯着皇帝的床榻方向,哪怕被遮住视线,也要看。 轩辕昰却是趁机拉着雪儿,无言后退,一直到退出房间的大门。 “殿下……” 就算是门口,也还有宫女侍卫,雪儿是怎么也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就称呼轩辕昰的名字或者“轩辕”的,可是这两个字一出口,却立刻换来了轩辕昰暗沉幽深如海的眼神,让她生生地将下面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雪儿心中无奈的翻着白眼,却用眼神四下扫了扫,那意思自然是说,四周还有这么多的人,我怎能直接开口闭口“轩辕”,到时候这不敬皇子的罪名还逃得掉吗? 轩辕昰却不理会这些,直接用袖子就去擦她额头上的汗珠,同时口中道:“夜风有些凉,你方才又太过劳累,万一再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雪儿听的皱眉,轩辕昰霸道也好,无赖也好,怎么此刻竟如同妇人一般唠叨起来没完没了了? 然而毕竟对方是在关心自己,所以也不好发作,只是用看着二人刚刚走出来的房间大门,轻声问:“皇上应该已经清醒过来,你不进去看看?” 轩辕昰一愣:“你希望我进去?” 雪儿想了一想,认真道:“这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问题,毕竟是父子亲情,血脉相连,关怀尽孝,那是你的本分。” 说完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 轩辕昰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自嘲地一笑,道:“他若是见了我,只怕是立时又要气的晕过去,你之前的所有辛苦就都白费了!” 雪儿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轩辕昰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再想到昨夜轩辕昰为了自己硬闯英王府,逼着英王交解药的事情,突然就明白过来,皇帝的头疾是因何而发作的! 如此说来,轩辕昰兄弟成仇,父子反目,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怎么也按不下去,横亘在心里,让自己整个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下意识地朝前走了两步,与轩辕昰拉开了距离。 轩辕昰几乎是瞬间就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你去哪儿?” “我……”雪儿被轩辕昰的举动吓了一跳,对方语气中的焦虑又让她心中没由来地浮现出一丝愧疚,几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轩辕昰的问题了,“我不去哪里。” 轩辕昰一把将她扯过来,力道之大,让雪儿在猝不及防下,几乎要跌倒:“你想要离开我。”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肯定的语气,让雪儿的心都不由开始发虚,不敢再抬头看轩辕昰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轩辕昰伸手,托住她细巧的下巴,逼着她的眼睛与自己对视,一字字道,“你觉得,我为了你,完全得罪了英王,又与皇帝关系不睦,心里心里有负罪感,对不对?” “轩辕,我……”雪儿很想否认,然而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语言苍白且无力,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轩辕昰也不想听她的解释,一双深邃的眸子隐隐地似有火焰燃烧:“你心里怎样想,我拦不住,也改变不了。只是,雪儿——” 他盯着眼前的女子,一字字道:“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若非为你,我绝不会成为今日的三皇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父子亲情不能断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谈话,轩辕昰虽然说的明确坚定,然而雪儿的心却开始游移不定起来。 她不忍拒绝轩辕昰,可也不愿意轩辕昰这自己与皇帝之间两头为难,因此最后只是垂着头,默默不语。 轩辕昰心中叹息,看来自己还是过于急切了些,早知如此,他就应该等自己的身份明确下来再说,而不是在这种一切尚不完全明朗的情况下,心急火燎地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他沉默着,心中有些懊恼,甚至都不知道长公主是何时出现在他们背后的门口处,更不知道对方将自己与雪儿的对话听到了多少,只是莫名地开始心烦意乱起来! “阿昰,沈姑娘方才辛苦了,”长公主的声音依旧平静安稳,“就由你暂时安排她的住处,让她先好好歇息一下。” 所以,不管雪儿如何抗议,轩辕昰还是再一次将雪儿带回了自己所在的滟波殿。 而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雪儿醉酒吹风加上给皇帝施针,“终于”成功地得了风寒,病倒了。 虽然心里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躲避轩辕昰,然而此时此地,她孤身一人在偌大的皇宫里,不依照轩辕昰的安排,难道还能自己找地方? 毕竟,灵馨与轩辕昰不同,对于灵馨来说,她是个女子,在宫内又没有母妃庇护,唯一所能够倚仗的也只有皇帝的宠爱,所以,皇帝头疾发作,她几乎是衣不解带地伺候在侧,也没有太多心思理会雪儿的。 何况,因为单天鹰,她与雪儿之间,终究是起了一层隔阂的。 轩辕昰所在的滟波殿没有一个宫女,宫人太监他又不肯放心,所以关于雪儿的一切,他都只能亲力亲为。 当然,若是对于一个真正的皇子来说,或者有点强人所难,可是轩辕昰不同。他本就在民间长大,也习惯了凡事不依赖别人,何况又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做起来不但是得心应手,甚至可以说是甘之如饴了。 这里不是当初在海上时候的大船,滟波殿也不是只有一个房间,所以,轩辕昰最多也只能将雪儿安排在离自己寝殿最近的房间。 虽然实际上他更想将雪儿直接安排在他的寝殿中。 可是一想到那个人儿离自己只有一墙之隔,轩辕昰的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兴奋的。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即使一夜未眠自然也可精神奕奕。所以,当日头高高升起的时候,他还没有看到雪儿打开房间的门的时候,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轻轻地敲门无果,轩辕昰的心就有些悬了起来,生怕里面的人再如上次那般,翻不了墙,再翻个窗什么的,直接逃离自己身边。 所以,在敲了三次门,有唤了三四声之后,轩辕昰直接一脚上去,就将那房门踹了开来! 他心急火燎地冲了进去,三步两步就冲到了雪儿所在的床前。 精致的流苏帷幔低垂,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床上女子蜷缩在薄被中的优美身形,轩辕昰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不敢继续唐突,隔着帷幔轻唤:“雪儿?” 床上的女子初时没有反应,若非露在薄被外面的铺陈开来的青丝,他几乎都要怀疑被子底下是这个丫头塞的枕头了。 轩辕昰提高了声音,再唤道:“雪儿?” 他本是一个肆意任性的人,如果不是不想惹得床上女子不快,怕是早就出手扯掉那帷幔直奔目标,而不是在这里悬着心,一声又一声地唤她。 雪儿其实是听到轩辕昰的声音的,只是全身冷的厉害,即使蜷缩了身体,将自己完全裹住也无济于事,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就连眼皮似乎也抬不起来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如同在被锋利的刀片割过一般,火辣辣的疼得厉害! 无声地呻吟了一声,雪儿才发现全身的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一般,就连动个指尖都异常困难。 无奈之下,她只能等,等轩辕昰发现她的异样。 轩辕昰的性子,注定雪儿不会等太久,只是他倒也没有敢扯下那帷幔来,只是试探地,轻轻地,慢慢地用手指拨开了一条缝隙…… 直到他将整个帷幔掀起,外面的阳光都跟着钻进来一些,床上的女子却是依旧不肯动弹。 于是,轩辕昰的手指,再一次伸向了盖住女子的薄被。 指尖瞬间传来的温热让他不再怀疑雪儿半夜偷溜,可同时心中也更加古怪:这个丫头平素里敏感的厉害,稍微靠的近些都要远远地逃开,今日自己都到了床前,怎么居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轩辕昰不再犹豫,指尖捏住被子的一角,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地向上一提! 下一刻就看到了女子如同醉酒般酡红的娇颜,灼热的呼吸落在他的手指上,让他的手中瞬间如同被一层热气所包裹。 轩辕昰楞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再次将雪儿裹住,同时朝着外面高声道:“来人,去找御医来!” 虽然滟波殿的人少,但是因为有着先前那两个随同皇帝前往天意山庄的御医,在回来之后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对于这个三皇子的吩咐,御医们还是不敢怠慢的。 所以,很快就有个御医服侍的人跟着小太监匆匆地赶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告诉轩辕昰:“这位姑娘,得了风寒。” 严重呢,倒也不算严重,只是需要保暖,外带卧床静养,三五日即可。 轩辕昰这才放下心来,吩咐这那个小太监继续跑腿,这才深深地觉得,他这滟波殿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所以,当雪儿被轩辕昰喂了汤药,再次昏睡一段时间,睁开眼睛之后,出现在眼前的人,不止一个关切焦虑的轩辕昰,还有那个被留在品香别院的小梨! 不但小梨,就连那个总是跟在轩辕昰身后,如同影子一般的影离,似乎也出现在了这个滟波殿。 当然,影离并没有出现在雪儿所在的房间门前,而是在外面朝着一个小太监询问着什么,那声音传了进来,雪儿一听就立刻就联想到了那人的身上。 至于小梨是如何被轩辕弄进宫里,又正好是滟波殿,那就不少雪儿要考虑的问题了。只是在小梨看到她醒来,正要上前来搀扶的时候,却被一旁的轩辕昰抢了先,同时一个警告的眼神就丢了过去。 于是小梨垂下头去,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抿着小小的嘴巴,一副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雪儿人虽然清醒了不少,但是身上还是没有多少力气,也就只好任由轩辕昰扶着自己坐起身来,只是心中却难免泛起一丝尴尬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久她才问了一句:“轩辕,皇上的头疾可有减轻?” 轩辕昰心中叹息,不过也知道自己昨日的确是过于心急了些,也就刻意忽略她眼中的尴尬,道:“你感染了风寒,就不要关心这个关心那个的了。” 雪儿楞了一下,一双眼睛清亮如水:“你没有去探望。” 这句话她不是在询问,而是肯定地陈述,虽然看向轩辕昰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怨责,却让轩辕昰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心虚感。 他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只是小声辩解道:“我若离开,谁来照顾你?” “轩辕……”雪儿欲言又止,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挣扎着想要从对方的怀抱中起身,结果自然的徒劳,于是只好放弃,垂下眼睑,轻轻道:“你这是要我成为你们父子反目的罪人么?” 轩辕昰身子一震,就连扶住雪儿肩膀的手也是微微一抖,却听怀中的女子继续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对于皇帝有所不满,不满他对于你和……和令堂的所作所为。可是,到底是一脉相承,何必非要闹得势同水火?”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像我,一介孤女,就是想要见自己的父母一面,都不知道要去何处找寻他们。如今,好歹你也有个父亲,为何就不能珍惜这父子间的亲情……”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就越地,最后渐至细不可闻,只是那声音中泫然欲泣之意却是愈发明显起来,一下一下地扯住了轩辕昰心头最为柔软的部分。 他只觉自己的心突然一阵阵开始发疼,于是忍不住低下头,朝着怀中的女子看了过去,却见她长长的睫毛上,珠泪晶莹,如同水钻一般,在阳光下竟然泛着隐隐的七彩光芒,让他的心怦然一动。 “雪儿……” 轩辕昰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心疼,伸出手来,轻轻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如同对待一个瓷娃娃般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碎了她。 “我去,我现在就去,可好?” 轩辕的声音温柔,语气中带着妥协的意味:“先让小梨在这里陪着你,我现在就去探望一下——” 他本想说“皇帝”,可话到嘴边有顿住,出口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父皇”二字:“父皇的身体,你先在这里安心休养,养足精神,等下估计还需要你为他再次施针。” 雪儿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一个梨花带雨般的微笑来,轻轻推了推轩辕昰:“那你去吧。” 轩辕昰心中无奈,却也只得放开,刚刚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其实——单天鹰就在在皇宫的某处,我带你进宫来,也不全是为了父皇的头疾,还想着要带你去见一见那个人。只是——” “现在看来,也只得等你的风寒痊愈了再说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替灵馨考虑 说完这句话,轩辕昰就真的走了,让半躺在床上的雪儿气结!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长公主每日都派了软轿前来将雪儿接过去,给皇帝医治头疾,然后再送回到滟波殿来。 轩辕昰不像个皇子,反倒更像一个护卫一般,每次都跟随着雪儿的软轿来回。虽然长公主对此颇有微词,但是好歹他不再与皇帝针锋相对,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皇帝,也不知道长公主是如何劝解的,反正是接受了雪儿突然出现在宫里,并且还暂时住在轩辕昰的滟波殿的事实。然后,在雪儿每日以银针精心疏导之下,精神也逐渐好了起来。 当然,因为雪儿在滟波殿每日除了给皇帝医治头疾的时候出去,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留在了滟波殿中,所以轩辕昰的心里还是有着小小的满足的。 他唯一所要头疼的,就是如何将雪儿的身份变得更加名正言顺,然后让皇帝能更好地接纳她。对于雪儿,他反而不再刻意地逼迫。 于是关于单天鹰的事情也就逐渐提上了二人的“议事日程”。 不过好在这一次轩辕昰已经不再回避这个话题,也或者是他已经避无可避。所以当雪儿问题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只是脸色微沉,看着雪儿:“你从灵馨那里知道了多少?” 他的目光犹如实质,让雪儿只觉得肩头都跟着沉了一沉,竟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回避那目光。她皱了皱眉,思索着,最后却发现自己从灵馨那里,其实知道的还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也可能是因为女子家脸皮薄的缘故,灵馨当日说起来的时候,也是含糊其辞,许多都是雪儿自己臆测出来的,再搜罗当时的记忆,似乎就只剩下了灵馨委屈的眼泪。 轩辕昰只从对面女子的表情就能够猜测到结果,于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事到如今,当时的真相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见女子的脸色瞬间就有发怒的趋势,轩辕昰苦笑,却没有立即解释,只是正色看着雪儿,道:“雪儿,你曾说过,我与皇帝之间到底也是血脉相传,所以没有一直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道理。可是——” 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在我看来,这皇宫中的人,不管是英王,皇帝,长公主,还有那几位英明神武的郡王,都是各怀心思,不一定说就是对我不利,但绝对都有种自己的目的。” 这话让雪儿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想想也是,且不要说他的生母若芷凝的悲惨结局,就是说现在,他在民间生活了二十多年,突然就来到这样一个地方,打破了原本的格局,怎么能不遭到其他人的嫉恨? 于是自然也就少不了明枪暗箭,阴谋诡计,轩辕昰一个不留神,可能就被算计地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有些同情轩辕昰,大约这也是轩辕昰与皇帝始终不对盘的原因之一吧? 正胡思乱想着,轩辕昰的话锋却再次一转:“所以,在我看来,真正能与我同命相连,血脉相同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同样流落在民间,与我一同进宫的灵馨!” “所以,这件事情不管事实真相到底如何,也不管单天鹰在其中有多少的委屈,结果都只能有一个。”轩辕昰的神色更加凝重,然而落是雪儿身上的时候却又变得无比温柔,“这一点,雪儿你能明白么?” 雪儿楞了一下:“明白什么?” “不论这件事情的背后有多少阴谋,是什么人算计,那都是事后追究的事,但是单天鹰娶灵馨,却是势在必行,不可更改!”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雪儿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着轩辕昰,“灵馨她……不肯同意么?” 然后自己又将这句话否决:“不对呀,早在天意山庄的时候,她就说过,她喜欢少庄主的,此刻怎么可能反悔?难道是皇上不同意?” 轩辕昰见她兀自在那里猜来猜去,一派娇憨天真的模样,不禁露出一个宠溺而无奈的笑来:“问题自然不是出在灵馨的身上,就是父皇,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心疼灵馨,也想要多留她几年,或者在京城之内的青年才俊中,给她物色一个如意郎君,但是架不住灵馨坚决为单天鹰求情,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再加上单正埋在京城当中的暗桩暴露,被父皇知道,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父皇权衡再三,也就答应了下来……” 雪儿更加迷糊:“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轩辕昰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捏她小巧白皙的鼻子,然后才叹了口气道:“问题自然是出在了单天鹰的身上。” 雪儿根本就没有想到轩辕昰说着说着就动手,一时没有躲开,被对方捏个正着,微凉的薄荷气息从男子的温暖的指腹上传来,说不出的情愫也跟着一并传来,让她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抗议道:“不要捏我鼻子!” 轩辕昰自然不肯松手,雪儿伸手,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鼻头打掉,这才罢休,气呼呼地瞪着轩辕昰:“你又想要岔开话题是不是?” “不,”轩辕昰知道这个丫头肯定又想多了,心中不由苦笑,却也只好收起调笑的神情,一本正经起来,眼底却不经意的划过一丝冰冷的嘲讽,“真正的问题是,单天鹰拒绝了!” 雪儿一愣:“什么?” “我说,单天鹰拒绝娶灵馨。”轩辕昰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一般黑压压的沉,“他说他宁愿被皇帝赐罪,只要不累及天意山庄就好。” “为什么?”雪儿目光中的迷惑之色更加明显,“难道灵馨不够好么?” 轩辕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所以,父皇在震怒之下,才派了影先生和杨进二人带着二十多个暗血卫到了天意山庄,本意是让单正夫妇前来劝说单天鹰答应这门亲事的,结果……” 结果都不用说,影离还刻意提前将那个阿福放走,给单正夫妇带回口讯,可结果依旧是被单正父女误解了其中真意。 雪儿楞了一下:“那单庄主现在何处?” “自从在京城之外,杨进赶你离开,单正父女自然是进宫见了父皇,至于商谈的内容,我也不得而知。”提到单钰的时候,轩辕昰仍旧忍不住暗暗咬牙,面色却不露分毫,“只是也就一个多时辰的样子,他们父女便离开了,在去了一趟关押单天鹰的地方之后便离开了皇宫。” 至于轩辕昰在皇宫门口再次遇到单钰的情形,他没有说,虽然对于对方的目光他也才能猜得到一些,但是为了避免眼前的小女人多心,还是选择了不提。 “再然后,事情就一直僵持着。”轩辕昰叹了口气,这才继续道,“杀,不能杀,毕竟父皇还是很在意灵馨这个女儿的。放,也不能放,灵馨好歹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事关她的名节,自然马虎不得。” 轩辕昰说完,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所以,父皇的头疾这才发作的如此严重,也不全都是我与英王之间的争执的问题。你不能全都赖到我的头上……” 前面还是一脸严肃之色,说到最后却是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雪儿哭笑不得,也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同他争论,免得再次偏离了话题:“那么你的意思是,若是我去见单天鹰的话,也只能是劝说他答应娶灵馨公主?” “不错,事情只能有这一个结果!”轩辕昰点头,“毕竟,我还是灵馨的兄长,不能不为她的名节考虑。” “所以,不管当时的真相到底如何,都不能追查下去?”雪儿的心中微冷,分明是设好的圈套,难道也要人家钻进去不说,还要心甘情愿地钻进去? “就算是追查,这个结果也不能改变。”虽然看出了女子的不悦,轩辕昰还是坚持道,“雪儿,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若是你,你有一个妹妹,她的名声受到某个男子的困扰,你会怎么做?” “你会去追查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吗?”轩辕昰不顾雪儿已经沉下来的脸色,继续坚持道,“就算真是误会一场又如何,你就不为你妹妹日后的名声考虑吗?” 这番话让雪儿无从辩驳,她有父母,可是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兄弟姐妹,但是,诚如轩辕昰所言,若是自己真有一个妹妹,自己定然会不顾一切的去保护她的一切,至于真相和道理,反而是次要的了。 看着雪儿逐渐缓和下来的脸色,轩辕昰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一半:只要这个丫头肯前去劝说,虽然是冒险了一些,但应该是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若是单天鹰不但不肯答应,反而直接向雪儿表白心意,他该怎么办? 毕竟,这个丫头太容易心软! “那是不是说,若是我不答应去劝说单天鹰,你就不会带我去见他?”雪儿最后问道,“或者说,我去见单天鹰,只能是劝说他娶灵馨公主?” 这个问题让轩辕昰心中一凛凛,瞬间有种被雪儿看穿一切的后怕。然而他认真去看眼前女子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眼睛之中,只有疑惑,没有愠怒,于是这才放下心来,道:“不是,你当然也可由着你的性子来,只是……你就不替灵馨考虑吗?” 第一百五十章 问心 最后败下阵来的人,只能是雪儿,就冲着她与灵馨在圣女岛上十多年的友情,她也做不到完全公正地看待这件事情。 何况,这种事情,不敢事实真相如何,作为女子的一方,一般都会被认为是弱者,是吃亏的一方,哪怕灵馨还有个公主的身份,也改变不了她还是个女子的事实。 每日傍晚时分,雪儿才会去给皇帝施针,所以现在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赶往暂时软禁单天鹰的地方。 马车不疾不徐地朝前走着,轩辕昰让小梨留在了滟波殿,亲自陪同雪儿前往。 只是,关于这件事情,到了轩辕昰的口中,又有了另外不太一样的说法。 依着灵馨所言,是轩辕昰提议,邀请单天鹰前来举行的这个饯行宴。而轩辕昰也没有否认,甚至更加明确的说,他就是看灵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心疼,所在才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来。 唯一不同的就是,按照轩辕昰的说法,灵馨出现在饯行宴上,单天鹰的其实还是有些意外的,不过对方是公主之尊,自己却只是江湖草莽,自然也没有多说的道理。 只是在那酒宴上,灵馨借口对方的营救护送的恩情,没少向单天鹰敬酒。当然这也可理解,毕竟她当时面对的是自己心仪的男子,对方又是马上要离开,她主动一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只是接下来轩辕昰的说法却和灵馨的不太一样了,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单天鹰不胜酒力,不得不中途退席,结果还没有回来的时候,灵馨也“不小心”将杯中的果酒洒到了裙子上,于是只好到后堂前去更衣。 而事实上,轩辕昰与灵馨的说辞,也就只有这一个地方有出入,后面的说法,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都是皇帝突然赶来,听到了灵馨的惊叫,然后一行人就匆匆来到灵馨所在的房间,再然后就更是与灵馨所言没有什么区别了。 轩辕昰坐在雪儿身旁,将当时他所见到的事情,一一道来,最后道:“灵馨是如何对你说的我不知道。不过,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单天鹰,到时候你可以问他,我和灵馨,谁在说谎!”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里更加慌乱,不是对于事实真相的慌乱,而是对于越来越看不透灵馨这个朋友的慌乱。 马车有节奏地颠簸着,虽然道路平稳,但是坐的久了,身子还是难免有些疲累,不知不觉地就靠朝着一旁的轩辕昰靠了过去。 轩辕昰自然求之不得,一伸手将女子娇小柔软的身子揽进怀里,同时柔声道:“虽然单天鹰是被软禁在皇宫之内,但是却算比较偏僻了,就算是马车,也有一段时间的路程。你若是累了,不妨小憩一下。” 雪儿点点头,温顺地如同小鸟依人,让轩辕昰的心里瞬间无比满足,就连眼底深处冷冷的嘲讽之意也淡了许多。 风寒也就刚刚痊愈,身体还毕竟还有些虚弱,何况轩辕昰和灵馨不一样的说辞,让她的心更累。 直觉的,雪儿更加相信轩辕昰,因为此刻的轩辕昰马上就要带她去见单天鹰,若是一字不实,几乎是立刻就被拆穿的结果。 可是灵馨……灵馨为什么要同自己说假话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今时非同往日,身份不同,立场便了,人心也就跟着变了吗? 雪儿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比身体更累,她不想再猜,也不愿再猜下去,于是轻轻地将头靠在轩辕昰的胸前:“轩辕,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轩辕昰一愣,不过随即还是微笑着道:“你问吧。” 这个位置,可听到他说话时候嗡嗡震动的声音,有力的心跳就听得更加清晰。雪儿忽然就觉得,在这里,她的耳朵可以听到他心里真实的声音,比起他嘴巴中吐出来的,更加真实可靠。 单钰私自扣下魔妃之泪的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可颜如魅的问题,却还依旧是问题。可是,她要如何问起? 见雪儿愣愣的,久久不语,轩辕昰心中怜惜之意大起,虽然一时猜不透怀中女子的心思,可手臂还是下意识地加大了力道:“丫头,你想要问什么?” 他没有再叫她“雪儿”,而是再次下意识地用了“丫头”这个称呼,让雪儿的心突然就是一阵柔软,眼泪几乎都要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她强忍住,深吸了口气,才颤颤开口:“当初在天意山庄的时候,我服食解药无效,反而如同中毒一般,是你将颜如魅带到天意山庄救我的?” 轩辕昰一愣,不解地道:“是,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雪儿不理会,继续又道:“颜如魅与我,几乎可以说是势不两立,又怎么会同意跟着你来救我?” 轩辕昰虽然心中古怪,但还是一五一十地答道:“我从谈惜处拿了三样东西,这些事情,谈惜难道没有告诉过你?” 他说是都是实话,也不准备说假话,毕竟,这个丫头的耳朵,正贴在他的胸前,只怕自己的心跳稍一加速,自己的话就会被她在心里全部推翻! “然后呢?”雪儿问,“颜如魅就没有提其他条件?” “其他条件,什么条件?”轩辕昰有些摸不着头脑,“当时我就用那三种药,逼着颜如魅不得不前来救你,结果还因为算计出现了偏差,结果最后导致颜如魅在救醒你之后,再次将你掳走……” “那……”雪儿咬着嘴唇,犹豫着,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问了出来,“当时你为什么不立即去追?反而比单天鹰赶到的更晚?” 这句话问出来,雪儿只觉得原本轻轻搂住自己的手臂骤然一紧,似乎都要将自己整个人揉进胸膛一般! 她的口鼻全都贴在轩辕昰的胸前,呼吸都有些困难,挣扎半晌却是没有任何结果。 雪儿感觉到了轩辕昰整个身体都在微微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强烈的,巨大的恐惧从他的全身涌现出来! “丫头,丫头!”轩辕昰低低地叫道,声音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不要离开我,不要!” 这样一个紧紧的拥抱持续了多久,雪儿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好像要被对方勒断一般。然而,这一次,她却实在是不想再继续拖延下去:“不是因为你想要放颜如魅一马?” 雪儿这句话让轩辕昰的身体一僵,随即连忙否认:“与颜如魅无关!” 他松开了她,从未有过的焦虑浮现在他的眼睛里,将雪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继续道:“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让我感到害怕的人!” “那个白衣人?”雪儿问。 这句话再次让轩辕昰紧张起来:“你也记得?” 雪儿点头,又摇头,最后道:“我也说不清楚原因,总之,我觉得,我一清醒过来就看到了那个人和颜如魅在交手。可是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只是……” 微凉的,颤抖的手瞬间覆上了她的双唇,阻止了她下面要说的话:“不要可是,没有可是!我们不要再提那个人,好不好?” 雪儿点头,她也不想再提那个白衣人,她现在想问的,依旧是关于颜如魅的。虽然心中对于那个白衣人无比好奇,然而却实在不想在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出来的时候,岔开话题。 所以,话题便再一次回到颜如魅的身上来。 “轩辕,在你追上来之前,”雪儿斟酌着措辞,同时竖起两只耳朵,捕捉着轩辕昰呼吸和心跳的每一个细小变化,“颜如魅曾说……” 见雪儿的话题一直围绕着颜如魅转呀转,此刻又犹豫不决,轩辕昰的心终于提了起来:“颜如魅说什么了?” 雪儿抬起头,看了一眼轩辕昰,继续将头贴在他的胸前才道:“她说她肯救我,是因为你答应了她一个条件。” “一个条件?”轩辕昰的眉头终于微微皱起,陷入了回忆当中:“当时,颜如魅在被我撒了那种清水洗不掉的痒粉之后,的确是向我提过条件,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话未说完,便直接被雪儿追问:“什么条件?” 他楞了楞,不知道这个丫头怎么就会对颜如魅的条件这么感兴趣,不过此时此刻她肯问出来,想必是想要放下某些心结,自己若是一个回答不好,那后果……怕是伸冤都找不到地方。 “第一就是解除痒粉,第二是给她误服的两颗解药,第三是保证她从天意山庄安全离开。”轩辕昰眯着眼睛想了想,如实答道,可却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丫头怎么就那么在意颜如魅当时给自己提的条件呢? “没有了?”雪儿有些不死心。 “没有了!” “可是,为什么颜如魅对我和单天鹰却不是这么说的?”雪儿终于抬起头来,一双清凉的眼睛,似乎要直接望进轩辕昰的心底深处去,“她说——”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她到底说什么了?” “她说……”雪儿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最后心一横,眼一闭,在口中徘徊许久的话就冲了出来,“她说你答应陪她双修!” “什么?”轩辕昰的声音不可遏制地提高,一下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结果直接被车厢的顶撞到了头,只是再次坐到雪儿身边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那个女人胡说八道,你不要信她……” 他终于知道这个丫头对于自己避而不见的真正原因了,轩辕昰在心里恨恨地想,颜如魅那个女人信口开河,随口胡扯,结果却害得自己替她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若是她再落到自己的手里,定然是非要她好看不可。 却不想,雪儿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幽幽道:“既然她说的不是真话,那她身上的红道子,你又是怎么看到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那你在意吗 轩辕昰终于明白了问题出了哪里,可是随即就被雪儿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起来,一时竟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丫头的问题了。 颜如魅对雪儿说自己答应陪她双修,自己的确是看到过颜如魅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抓痕,似乎……还当着雪儿的面,问起过? 然后,所以,这个丫头就以为…… 轩辕昰瞬间被这个结论惊出了一身冷汗来,虽然明知道这个丫头贴在自己的胸前是想要判断自己是否说谎,可一颗心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心虚地在那里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眼看着雪儿抬起头来,水雾朦胧的眼睛里慢慢的失望之色如此明显,直接就刺进了轩辕昰的心里! 轩辕昰顿时心慌意乱起来,手臂一时也失去力气,被雪儿一把推开,起身抽朝着车厢外面走! “雪儿,丫头,你去哪里?” 轩辕昰心乱的几乎都要语无伦次起来,直到雪儿半个身子钻出车厢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拉住,却不防雪儿大力挣扎起来,他心中一急,手中用力,扯得雪儿身子一晃,整个人便跌进了车厢中来! 雪儿只觉得一颗心如同刀子剜过一般,不争气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再次大力推了轩辕昰一把:“你放开我!” “我不放!” 轩辕昰紧紧将女子僵硬的身体搂在怀里,不肯放松一丝一毫。他知道,这一次,他若是放手,她必然会离开! 所以,不论雪儿怎样的推,抓,挠,他都不肯松开手臂,直到雪儿消耗完了体力,整个人瘫软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轩辕昰,你不知道颜如魅是什么人吗?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轩辕昰被她哭得心慌意乱,心疼无比,却只是下意识的紧紧搂住怀中的女子,如同安抚一个小孩子般,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直到雪儿哭得也累了,才轻轻开口:“丫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或者你应该去问一问谈惜,当时他给我的那种痒粉,又添加了新的东西进去,清水已经无法洗掉,需要加醋。可是谁也想不到,加了醋之后,原本抓挠的痕迹在身上浮现出来。” “所以颜如魅才会有一身的红道子,”他的声音很轻,似乎生怕怀中的女子受到惊吓一般,“你也知道的,颜如魅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对于那些红道子自然是十分介意。当时我说那句话,只是想要用解药将你从她手中交换出来……” 雪儿默默的听着,粉白的腮边挂着晶莹的泪珠,如同梨花带雨一般,声音却是气鼓鼓的:“那你是怎么知道她身上有红道子的?你看到了?” 轩辕昰低头,看着怀中女子因为气闷而微微鼓起来的腮帮子,终于忍不住用手指轻戳了一下,道:“是,我看到了……” 这句话再次惹得怀中的人儿炸了毛,两只素白的小手,狠狠的朝着对方的胸口就推了过去:“你放开我!” “丫头……”轩辕昰当然不会放开,反而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的抵住了对方的额头,“那你告诉我,你在意吗?” 男子灼热的气息伴随着温柔的语气一同迎面扑过来,让雪儿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却又有一丝莫名的贪恋。 她别开脸,一脸别扭,拒绝回答轩辕昰最后一个问题。 轩辕昰先是轻笑,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就连雪儿也忍不住转过头来瞪着他,没好气的嗔道:“你笑什么笑,若是你愿意同颜如魅双修,那便放我离开好了!” “我不放。”轩辕昰的声音更加温柔,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托起雪儿细腻小巧的下巴,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丫头,你听好了,我的确是看到了颜如魅那一身恐怖的红道子。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与颜如魅之间就有什么,明白吗?” 雪儿垂下眼睑,不与对方的目光对视,只是声音明显底气不足:“若是什么都没有,你又怎么可能看到?” 轩辕昰也不急着解释了,反问道:“那你希望我与颜如魅之间有什么吗?” “我——”雪儿下意识的就想回答“不希望”,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我管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 “你不管么?”轩辕昰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戏谑,“那你问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托起雪儿下巴,一张带着微微宠溺微笑的脸就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这个小女子,她的心里还是在意他的啊,只是过于敏感和小心翼翼了,这让他该说什么好呢? 只是一想到她竟如此地不信任自己,以至于闹出这样大的误会,而她却不但不想着找他问清楚,反而一味地逃避,甚至不惜翻墙逃跑也不肯面对自己! 这样一想,轩辕昰心中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了出来,惩罚性地就将自己的双唇覆上了她柔软微凉中泛着甜香的唇瓣。 男子身上微凉的薄荷气息,仿佛从前世穿越而来,带着熟悉的宠溺温柔,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哀伤,让人心醉的同时也几乎要跟着心碎。 雪儿的心突然一阵柔软,呆呆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一时竟然忘了躲避。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推开对方的时候,却已经被轩辕昰一手扣住后颈,另一只手搂住腰肢,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的吻一如他的人,来势汹汹,热烈霸道,根本就不给雪儿抗拒的余地! “轩辕……唔……”雪儿开口想,想要拒绝,结果直接就被对方乘虚而入,所有的话都被堵回了喉咙里! 雪儿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被他抽干一样,去推开对方的手臂也是绵软无力,更像是一种欲迎还拒的动作。 此刻的轩辕昰,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索取更多。一瞬间搅起漫天风雨,女子如同梨花带雨的泪颜,让他的心中不由就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保护对方的念头。 他恨不得将眼前女子,连皮带骨地一口吞入腹中,从此融为一体…… 车厢的帘幕低垂,车夫老老实实地盯着眼前的道路,目不斜视,没有人可以窥视车厢内突如其来的缱绻旖旎。 如果,就这么一直平静地走下去…… 怀中的女子娇软的好像要融化在自己的怀中一般,轩辕昰的呼吸逐渐粗重,放在她细腻雪颈后的大手也开始悄悄的朝下移动。 他,想要索取更多。 然而,就在他的手一路顺风顺水地朝雪儿的衣领下滑,刚刚用手指捏着她衣领的花边的手,马车骤然就是一停! 车厢内的两个人猝不及防,同时朝前一趴! 轩辕昰反应极快,抱着雪儿的手臂就再次加大了力道,同时伸出腿去,用力一蹬车厢的一侧,这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继续朝着车厢里跌过去。 雪儿回了神,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一张小脸瞬间绯红如霞,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朝着车厢的一角就缩了过去,那神情,恨不得有多远逃多远。 多么好的机会,居然就这样错过了! 轩辕昰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正要朝着车夫发作,外面突然就传来一“扑通”一声,好像一个破口袋掉到了地上,随即拉车的马儿一声嘶鸣,紧接着车厢就上下前后左右地乱晃起来! 雪儿被吓了一跳,身子随着那车厢乱晃,几乎要从车厢内跌出去。轩辕昰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就再次将女子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轩辕……” 雪儿的话未说完,便被轩辕昰一把捂住嘴巴。她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再也不复方才的温柔宠溺,反而是一脸的凝重严肃,一双眼睛也变得幽深不可测。 轩辕昰朝着雪儿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噤声,同时改为一只手搂住雪儿纤腰,尽量稳住身形,朝着车厢的门口挪了挪,然后用一只手轻轻将车帘挑起一条缝隙,眯起眼睛朝外看去。 车辕处,原本只有个背影的车夫,现在却连个背影都没有了,只有后两点鲜血落在那里,看着触目惊心。马儿受了惊吓,正没命地朝前乱窜着,却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轩辕昰的脸色再变,扭过头来看着雪儿正要开口,那本就颠簸的马车好像从什么东西上面碾了过去,突然就高高的跳了起来。 同时一声惨叫从车厢下面传来,虽然声音有些变形,但轩辕昰还是立刻就听了出来,正在那驾车的车夫的声音! 他的目光瞬间掠过一丝冰冷,同时更紧的搂住怀中的女子,压低了声音道:“丫头,搂紧我!” 方才车夫那一声惨叫,吓了她一个哆嗦,虽然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依照对方所言,紧紧地搂住了对方。 失去了车夫,又受到惊吓的马儿还才朝前冲,带的马车也颠簸起伏,左摇右晃,几乎要将拖在背后的马车甩到墙上去! 破空之声传来,车厢的两侧几乎是同时多出两个洞来,轩辕昰伸手,如同电光一闪,便将那两只射进来的两颗石子接住,同时一个转身,将雪儿就朝着马车的座位上压了下去! 这次却是迎面射来,直接将车帘破出一个洞来,去势不减,几乎是贴着轩辕昰的后背就落在了车厢的后壁上! 雪儿被轩辕昰护住,虽然没有感觉到石子贴身而过,但是却眼看着车厢的后壁突然就多出一个指头大小的洞来,甚至都能感觉到从那小洞中钻进来的冷风。 轩辕昰翻了个身,再次搂紧怀中女子,腾出另一只手来,将她整个小脑袋都按进了自己的胸膛,又叮嘱了一句“抓好了”,同时身子一拧,倒旋着就朝车厢外冲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明目张胆 雪儿只觉得一转天旋地转,耳畔风声呼啸,整个身子就好像要被甩出去一般! 她悄悄地挪了挪自己的脑袋,将紧紧闭起来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却只看到了太阳的光芒,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随后就是蓝天白云! 那飞掠而过的速度,吓得她一颗心几乎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于是连忙再次闭上眼睛,好像一只鸵鸟般,将头埋在了轩辕昰胸前。 他的心跳,此刻听来,竟是如此地让她安心……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到现在还没有露面,但是从四周不绝于耳的破空之声,再加上轩辕昰忽左忽右的躲避动作来看,想必应该是个使用暗器的高手,而且很有可能不上一个。 雪儿懵懂未知,轩辕昰却是比她要考虑的多很多。他牢牢护住怀中的女子,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判断这那些石子打来的方向。 轩辕昰带着一个人,在半空中身形丝毫不见迟滞,辗转腾挪间便避开了那石子笼罩的范围。他四下扫视一圈,再次腾身而起,朝着残破的宫墙的顶上就掠了过去! 此处虽然说还属于皇宫的范围,但是却因为多年未曾修葺而显得有些破旧,甚至两旁的花木也很久都没有人来修理,发了疯一般地长,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草哪里是树。 轩辕昰在墙头上,虽然容易成为靶子,但同样也容易看清对方的位置,目光一一从那繁茂的花木中掠过,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昭,睿,贤三个,你是其中那个派来的?竟如此明目张胆,这里虽然属于冷宫范围,但好歹也未出皇宫的范围呢!” 他轻轻挑眉,抱着雪儿缓缓走到一个相对空旷的地带,口中继续:“也不知道到底是他们太过心急,还是你太愚蠢!” 雪儿愣愣地,不知道轩辕昰意欲何为,但此时此刻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搂紧对方,并将自己的身子尽量缩成一团,不让对方分心可是在听到轩辕昰的话以后,她还是禁不住从他怀里探出个头来,小声问:“你们将单天鹰关在冷宫里了?” 轩辕昰轻轻摇头,低声道:“还要从这里穿过去。” 雪儿一愣,不解道:“比冷宫还要偏僻?” 轩辕昰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一边小声解释道:“其实本来不是在这里,只是自从单正父女见过单天鹰,劝说无果之后,父皇就下令将人转移到这里来了。” “一来是暂时不想让灵馨见到单天鹰,”轩辕昰继续解释,“二来,也是怕单正事后纠结江湖中人前来将单天鹰劫走,到时候万一公之于众,皇家颜面受损,也是难以处理。” “这么说,灵馨也不知道?”雪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 轩辕昰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下才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西漠国的皇长孙慕容远,南平国的六皇子钟离陌,大约五六日之后,便都会抵达我东灵国都。” 雪儿一愣,一时陷入了沉思当中,却不料轩辕昰突然就再次拦腰将她抱起,一个侧身,紧接着耳畔就再次传来无数破空之声! 那石子从四面八方,瞬间就封住了他们所有的去路,裹挟着劲风劈面而来! 虽然一直都被轩辕昰牢牢护在怀里,但是只从那凌厉的破空之声便可以想见,若是万一真被那石子打中要害,估计不死也残。 所以,一见轩辕昰有所动作,雪儿下意识地就再次搂紧对方,好不让轩辕昰分神。 这些在雪儿看来无比凌厉恐怖的石子,落在轩辕昰的眼里,却是根本就不够看了。对方相比是怕使用兵刃会暴露甚至,所以才用了这么一种通俗普通的东西。所以准头力道也就难免差了些,他也就有了机会可乘。 反而是怀中的女子再一次搂紧自己的举动,让他的心神一荡,如此危机的关头,竟然浮现出一丝绮丽旖旎的念头来! 这一停顿的工夫,就足够四周那些石子将他们包围起来! 轩辕昰面色微冷,整个人突然就旋转着冲天而起,几乎是瞬间就从那一堆石子当中脱离出来! 脚下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那些袭来的石子去势不减,相互之间却又难免碰撞,顿时碎成了渣。 雪儿都已经习惯了轩辕昰的高来高去,虽然人在半空,但是听到那些石子碰撞落地的声音,却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轩辕昰,却见一张大网骤然就出现在半空中,看上去,就好像轩辕昰带着她直朝那大网撞进去一般! “轩辕……” 雪儿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伸出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指了只,下面的话却是几乎要说不出来了。 轩辕昰自然也看到了,然而想要躲避已然太迟,他甚至都能看到大网内闪着蓝色光芒的倒刺! 电光火石间,轩辕昰低头,朝着雪儿道:“丫头,放开我!” 雪儿一愣,下意识地松了松手,突然就反应过来轩辕昰的意思,然而再想要有所动作已然太迟,轩辕昰双臂突然发力将她一推! “轩辕昰——” 雪儿只觉得一股柔和却不容自己抗拒的力道,瞬间就将自己包裹,身体朝着与轩辕昰相反的方向就飞了出去! 一瞬间,轩辕昰在她的视线当中由近及远,随即就被那张大网当头罩了下去! 雪儿的心悬了起来,张大了嘴巴想要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轩辕昰被那大网困住,瞬间收拢。 然而轩辕昰在将她推开之后,却并未就此束手待毙,虽然被那大网笼罩下来,但是身体却是瞬间缩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精光雪亮的短匕! 雪儿离他有段距离,那匕首的外观也看不太分明,只能看到偶尔反射的太阳光,耀眼的冷光雪一般的亮。 轩辕昰身形高而瘦,然而这一缩却是异常灵活,同时手中短匕朝着那大网挥去,瞬间竟是一阵类似与金铁交鸣之声! ——显然,那大网并非普通的网,里面应该掺杂了金丝之类不易砍断的东西,轩辕昰这一匕首下去,那大网至少朝外弹了弹,却并未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断开。 轩辕昰一愣神的工夫,那大网再次朝着他收拢回来,上面的尖刺几乎都要贴到他的身上! 雪儿大惊,却又生怕轩辕昰分神,用两只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来! 轩辕昰也被震的虎口发麻,不过他反应极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再一次挥动匕首,朝着那大网划了过去! 与其说是划,不如说是劈砍更加合适,因为这一次,他几乎用上了将近六成的内力! 第一次是他太过大意,以为那大网只有倒刺,却不想编织的时候竟也花了不少心思,想必背后那人为了对付他,几乎是已经到了不惜代价的地步了。 依旧有金铁交鸣之声出来,不过这一次却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嗤”地一声,在轩辕昰内力的作用之下,那匕首似乎更加锋利,一下竟然将那大网划出个多半人长的大口子来! 几乎就是同时,轩辕昰的身子再缩,再低,半个身子便已经从被他划开的破口中钻了出来!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 看到轩辕昰成功脱离大网,雪儿刚想要松一口气,就见一个长长瘦削枯干的身影从不远处树冠中,“嗖”地一下就冲了出来,手中一件将近三尺长的幽黑事物,朝着轩辕昰当胸就点了过去! 轩辕昰见到来人,不禁一愣,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再次朝着对方手中的烟袋锅子就撞了过去! “仓啷啷!” 这一次是真正的金铁交鸣之声,一片火花四溅,轩辕只觉得手腕子疼地几乎要握不住手中匕首,身子也不受控制般的朝后倒飞了出去! 第一个出来的刺客,正是当日轩辕昰硬闯英王府的时候,与龙之钧同时出面,拦截轩辕昰的那个手持烟袋锅子的老者! 当日轩辕昰曾经与其交手,只是在胜负未分的时候便被赶来的影离全盘接受。他自己则是忙着朝英王府的内宅里冲,好去寻找雪儿。 至于影离同这个老者交手的结果,而轩辕昰的心思都放在了龙之钧的身上,对于这个烟袋锅子老者也就没有多问,却不想这么快就再次遇到了。 轩辕昰身子倒飞,那老者继续朝前猛扑,手中烟袋锅子一抖,一直坠在上面,不停晃动的烟袋就被他甩了出来,带着呼呼的风声,再一次朝着轩辕昰砸了过去! 轩辕昰手中的短匕砍那大网虽然费了些力气,但好歹也砍断了,匕首也并未损伤。可是,就在方才从这老者的烟袋锅子一撞之下,竟然被磕出来一个指腹大小的缺口来! 他堪堪稳住身形,那烟袋就劈面飞了过来,他连忙侧头,狼狈躲开,同时朝着那老者冷冷道:“现在还是在皇宫里,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也不怕给你背后的主子惹麻烦?” 老者桀桀怪笑:“三殿下一向睿智,怎么反而看不明白了呢?英王爷嫌弃小人护卫不利,给了小人一笔不小的酬劳,然后将小人辞退,小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自然是心怀不忿,伺机报仇了!”轩辕昰替他接过话来,继续道,“然后若是再追查下去,先是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维护一下英王。然后受刑不过,或者良心不安,再说是英王怀恨在心,给了你大笔银子买我的命。为了摆脱嫌疑,所以先行将你辞退!我说的,可对?” 雪儿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轩辕昰艰难脱困,却因为他最后这句话,一下就陷入了深思当中,就连背后有人出现,一时竟然也未察觉……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网长鞭 这一次伏击轩辕昰的人,有人用石头当暗器将他们从马车里逼出来,有人操纵大网,最后还出来一个英王府的门客侍卫,自然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所以,那个烟袋锅子老者在追杀轩辕昰的时候,剩下的人自然也就跳出来对付雪儿。 毕竟,他们的主子说了,要刺杀的这个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这个女子还对目标人物非常重要,只要能完全控制住这女子,基本上就等于将目标人物的性命握在了手心里。 雪儿的几乎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半空中的轩辕昰身上,看到他避开烟袋锅子老者的烟袋,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一颗悬着的心尚未放下,便感觉到是背后有一双手,朝着自己的肩膀就搭了过来! 半空中的轩辕昰自然也看到了突然出现在雪儿背后的人,手中豁了口的匕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朝着离雪儿最近的那个老妪甩了过去! 与此同时,烟袋锅子老者也终于追上了轩辕昰,手中的烟袋锅子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朝着轩辕昰就劈了下去! 轩辕昰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突然出现在雪儿背后的老妪身上,反应也就慢了半拍,身子一侧,虽然躲开了要害,肩膀却是不可避免地重重受了一记! 他闷哼一声,只觉得肩膀处的骨头好像都要碎裂一般,痛不可当! 雪儿正要转身,就见轩辕昰手一挥,冷光如练,手中的匕首便朝着自己电射而来,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背后传来“噗”地一声,紧接着便有温热从背后传来,下一刻便被溅了一头一脸! 温热,腥甜的气息直冲而来,让雪儿几乎要呕吐出来,身子也禁不止微微颤抖,待在原地几乎都不知道动弹了。 “雪儿,银针!” 轩辕昰的声音传来,急切焦虑,让雪儿瞬间回神:自己不求自保,难道还要等着继续拖累轩辕昰吗? 方才若非为了将自己送出大网的范围,轩辕昰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大网困住。若非他手中的匕首锋利,怕是此刻已经被人擒住,甚至直接格杀了! 就是方才,若是他手中的匕首不是射向自己背后的老妪,而是射那个烟袋锅子老者,怕是肩膀也不会生生地承受那一击! 雪儿瞬间就反应过来,伸手就从头上拔下一个银针来! 单钰赠予雪儿的那套银针,被她丢在了英王府,所以在给皇帝治疗头疾的时候,轩辕昰将他早就准备好的那套银针给了雪儿,最后被雪儿簪在了的头上,如同一排小小银色的莲花。 用轩辕昰的话说,那就是在她用银针防身的时候可以快速取下来,却不想这么快就用上了。 雪儿同震惊中回了神,听到身后破空之声传来,立刻转身,手中的银针一下就刺了出去! 之后她才看到那个被轩辕昰的短匕刺中的老妪,应当是正中心脏,一刀毙命,鲜血将她胸前的衣衫全部染红,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还死死的瞪着,直接吓得雪儿一个激灵。 于是她手中的银针不免一偏,不知道刺中了身后何人何处,只是却未能如她所预想的那般,让对方半边身子发麻。 青天白日的,那人偏偏一身黑衣,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在阳光下看着分外古怪滑稽。 雪儿那一针只是随便刺在了他的手掌上,并未造成任何伤害,却仍旧让他一愣! 自家主子,只是说目标人物的身边有一个女子,却没有说这个女子竟长得如此动人,或者说那都已经不是美丽动人可以形容的了! 那样的风华绝代,让人只看一眼就再难忘记,甚至忍不住都要五体投地的顶礼膜拜下去,就如同膜拜心中的神祗一般。 世间女子或亭亭玉立,或娇小玲珑,或妩媚动人,或清纯秀丽,或淡雅如兰……凡此种种,各不相同,不一而足。可偏偏这个女子的美,不同于世间任何一个女子的美,却又好像将世间所有女子的美集于一身,让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免要沦陷进去。 于是在雪儿刚转过头来的瞬间,包括被她扎到手背的黑衣蒙面人,不禁同时一愣! 这一愣神的功夫便已足够! 雪儿认准了穴位,手中的银针快速起落,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蒙面人迅速的就扎了过去! 那黑衣人只觉半边身子的麻,“咕咚”一声就栽倒在地,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剩下的四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后退了一步,一时不敢再靠近雪儿。 然而在对方有了防备之后,雪儿手中的银针便再想扎住对方的穴位,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在试探了两次,感觉到眼前女子除了手中的银针之外,再无任何威胁,那四个黑衣人再次互视一眼,一同朝着雪儿围拢过来。 雪儿环视着四个人,脚下慢慢移动,手指捏紧了那银针,一时却不知该刺向哪个才好。 另一边的轩辕昰已经与那个拿烟袋锅子的老者数度交手,既然都无法摆脱对方烟带锅子所笼罩的范围,分身不暇。 轩辕昰心中有些懊恼,自己当时曾在英王府外内见过这个人,之后就留给了影离处理,最后自己竟然忘记了向影离询问此人来历特点,要不然此刻又怎能如此的束手束脚? 眼看着那四个黑衣人,逐渐朝雪儿围拢过去,他心中大惊,几乎是想也不想,转身就朝着雪儿的方向冲了过去! 当初眼睁睁的看着雪儿,在他面前被颜如魅逼的投海的情景,是他心底永远不可磨灭的痛楚,他绝对不要再重复一次! 背后那老者的长烟袋锅子已经再一次的砸了过来,他却不管不顾,只朝着雪儿所在的方向冲来! 人未到,遥遥劈出的掌风已经先到! 凌厉的掌风有如实质一般,那种金属的锋锐之气尚未触及人的皮肤,变得让人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个黑衣人被那掌风一扫,再次动作一滞,脚步一顿。雪儿乘机身子一扭,如同一尾游鱼,从其中两个黑衣人的空隙中就想要钻出包围圈! 可惜那四个人反应也不慢,眼看着轩辕昰又追了过来,几乎是同时转身,身形晃动,就再次将雪儿围在了中间! 这一次他们谁也不敢怠慢,两个伸手去抓雪儿手腕,两个身子一弯,竟然去抬雪儿的双足! 雪儿的银针此刻毫无用处,瞬时被那四个人呈“大”字形举到了半空! 轩辕昰急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完全放弃对烟袋锅老者的防备,脚下发力,速度瞬间提升到极致。 然而也就在同时,那老者的烟袋锅子挟着劲风就朝着他的后背砸了过去! 轩辕昰不避不闪,任凭那烟袋锅子砸中自己,强忍住胸中翻腾的气血,随着那一砸之势,再次朝前一冲! 雪儿被那四个黑衣人抬起,仰面朝天,正看到朝着自己从过来的轩辕昰嘴角渗出来的一缕鲜血,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他的身形也瞬间快了不少,几乎立刻就冲到了雪儿面前。同时借着这股冲力,双拳齐出,快而狠,朝着那两个抓住雪儿双足的黑衣人的后被就砸了过去! 那真的是在砸,将自己的两个拳头当做锤子一般地朝着对方砸! 四个黑衣人虽然知道他们手中的女子可以制约他们的目标人物,却不知道竟然会重要到让对方宁可受伤也要前来营救的地步。更没有想到轩辕昰拼着挨那烟袋老者一烟袋锅子,也要借势冲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四个是的行动就有些不太一致,于是脚下的方向也就不太一致,几乎可以用各奔西东来形容了。 这也给了轩辕昰可乘之机,那两拳结结实实,直接就将托住雪儿双足的黑衣人砸地脚步踉跄,一头就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雪儿的两只脚骤然被松开,扑通一声落地,虽然她身子轻盈,但是也突然被松开,身子下坠,竟同时扯的另外两个黑衣人身形一晃,险些站立不稳,抓住雪儿手腕的手也不由一滑。 轩辕昰趁机双拳再出,“砰砰”两声,直接将两个人打得飞了出去,长臂一伸,便将雪儿再次捞进了自己的怀中,同时嘴角再次溢出一口血来! 雪儿被吓了一跳,几乎忍不住要叫出来,然而也就在此时,那个烟袋锅子老者已经追了上来,手中的烟袋锅子发出“嗡”的一声,朝着轩辕昰的方向就砸了过来! 轩辕昰搂住雪儿,依旧是牢牢护住,身子一矮,就势滚出了两三圈,身子一弹,这才再一次从地上跃起身来! 也不知道轩辕昰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四个黑衣人趴下之后,到现在都没有爬起来,一个个脸朝着大地,生死不知。 烟袋老者再次朝着他们逼近,轩辕昰搂紧雪儿,再退,却觉得脚下突然被一物绊住! 雪儿显然也被绊了一下,轩辕昰不得分神,她却能,于是低头一看,却是那张被轩辕昰划破的大网! “轩辕……”雪儿扭了扭身子,低低轻唤了一声,提醒道:“大网!” 这个危机的关头,两个人竟然好像心有灵犀一般,轩辕昰不动,只是微微松了松搂住雪儿的手臂,雪儿趁机蹲下身子,将那大网抓住一角,随即就递到了轩辕昰无意垂下来的手中! “退!” 轩辕昰低喝一声,同时用力将那大网一抡,那大网便被他抡到了半空中!他手臂用力,朝着那烟袋老者就抡了过去! 那老者下意识地后背,却见轩辕昰手中的大网不停旋转,转眼间就成了一条无比粗大的长鞭! 原本大网内特制的倒刺,正被他卷在那“长鞭”的外侧,在阳光下,闪着幽蓝 第一百五十四章 坠马 “嗡~~~” 轩辕昰这一抡过去,带起的风声简直就如同鬼哭狼嚎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让退到他身后的雪儿,不由自主地就捂住了耳朵! 烟袋锅子再长,不过三尺。大网再小,卷起来也一丈有余。 如果贴身搏斗起来,自然是那烟袋锅子要占上风。然而此刻轩辕昰与那烟袋老者之间却是隔着七八步的距离! 那大网卷起来的长鞭被轩辕昰抡的虎虎生风,老者的烟袋锅子虽然厉害,却奈何近身不得,无从施展,一时间只剩下了躲避的份。 然而那老者并未立时退却,依旧在轩辕昰大网长鞭的外围不停地游走着,寻找合适的欺身而进的机会。 毕竟,轩辕昰肩膀和后背,先后都挨了他的烟袋锅子,就算不是太中,时间一久肯定会显露出来。何况又是那么大一张网,里面还夹杂着金丝,倒刺,远比普通的大网更重,轩辕昰的体力就是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者先前与轩辕昰在英王府照过面,早晚能查清他的身份,到时候后患无穷! 所以,老者还在等,可是他等了许久,那四个被轩辕昰打趴下的同伴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爬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如同死人一般,让那烟袋锅子老者的心里也不禁有些发虚。 虽然这里是冷宫,还是基本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人把守的冷宫,但是时间一久,四周讯巡逻的宫中侍卫也就听到了动听。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老者的脸色终于变了,不再纠缠,看了一眼小跑过来的大队侍卫,身形倏忽一退,人便已经到了屋脊之上,三五个起落,便在看不见人影。 “抓刺客——” 这声音传来,雪儿却只觉得无比讽刺:这里虽然说是冷宫,可是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这么就才听到?现在人都跑了,才一个个急的和什么似的往前冲。 她正暗自腹诽着,就觉得耳边的呼啸骤然一停,那大网绞成的长鞭瞬间如同失去生命的大蟒一般,软软的就瘫了下去! 再下一刻,她身边的轩辕昰也和那大网长鞭一般,软软地瘫了下去! “轩辕——”雪儿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他,却不想此刻那些侍卫恰巧赶到,为首的大喝:“快抓住三殿下身边的刺客!” 雪儿正费力地将轩辕昰扶住,冷不防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听轩辕昰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还清醒的的很,谁是刺客还分得清,不用你们来指手画脚!” 那带头的侍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随即朝着轩辕昰跪下:“属下来迟,还请三殿下责罚!” 雪儿只觉得轩辕昰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身上,甚至都有些微微颤动。然而这个突然赶到侍卫言辞古怪,甚至还想着将自己当做刺客抓起来,也就不得不打起精神,努力支撑着对方。 “责罚?”轩辕昰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不仔细听却好像是在轻笑,“不必,这里于冷宫的范围,本就无人居住,你们本来就不必浪费太多时间和人力来巡逻,所以赶到的晚些,也是情有可原。” 雪儿一愣,冷宫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因为也就抿着嘴唇,只默默地用整个身体来支撑轩辕昰,由着他应对眼前的一切。 “这位姑娘是给父皇医治头疾的,并非刺客。若是你们不信,可以去找长公主或者父皇去求证。至于真正的刺客——”轩辕昰顿了一顿,一指地上的被短匕插中心脏的老妪,还有另外四个黑衣人,“尸体都在这里!” 尸体? 雪儿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之前烟袋老者早就想到的问题:那四个被轩辕昰打中或者踢中的黑衣人,自从趴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此刻轩辕昰又说尸体,竟是确信那四个黑衣人必死无疑,这轩辕昰到底得是多大的力道,竟然能将人一拳打死? 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轩辕昰搭在她肩上的头,不着痕迹的轻拍了她两下,算是暂时安抚。 轩辕昰又一指那个被雪儿刺中穴道,现在还瘫软在地的黑衣人:“这里还有一个活口,你们带下去审问,然后回禀杨进总管或者父皇去吧。” “是!”那小头目恭敬回答,扭身朝后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侍卫上前,将那个瘫软在地的黑衣人架起来,连绳索也不用,就退了下去。 对此,轩辕昰视而不见,只是继续道:“我的车夫也被刺客给杀害,马也受惊,你们派人……” 话音未落,侍卫队伍中突然就一阵骚动:“快卸掉他的下巴!” 那侍卫首领连忙告罪起身去看,雪儿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见轩辕昰嘴角的冷讽之色更加明显,将头歪到她的耳畔,轻声道:“丫头,不用看了,那个刺客死了。” “死了?”雪儿一愣,她自己的银针手法自己知道,让对方身子发麻而已,怎么会致命? “与你无关。”轩辕昰的声音继续在她耳畔轻轻响起,“是刚才那两个侍卫给他服了毒,你没有听到他们故意高声喊‘卸掉下巴’吗?” 雪儿听的一头雾水,正要追问,那侍卫首领已经再次跑到轩辕昰面前跪下:“属下该死,让那个刺客服毒自尽了!” “这刺客果然狡猾!”轩辕昰的声音依旧是不辨喜怒,却没有就此多说,只是道:“既然你们及时赶到,那么便由你们处理后续的事情吧。我还有事,你们去将我的马车先找回来!” 那侍卫首领明显松了口气,就连雪儿都看得出这里面有问题,可轩辕昰却根本就无动于衷,依旧是那副不喜不怒的表情。 然后,那些侍卫开始拖走尸体,将那条大网绞成的长鞭也一并收走,同时派了两个人,很快就将轩辕昰和雪儿之前乘坐的马车给找了回来。 那侍卫首领仍旧一脸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来,而轩辕也根本就没有想挑他的毛病,只是示意雪儿,扶着他走到那马车跟前,却听那侍卫首领又道:“三殿下恕罪,属下一时实在是找不到车夫,若是殿下同意,让属下派人暂时替殿下赶车如何?” 轩辕昰摆了摆手:“事关机密,还是不必了,你们只消将剩下的事宜处理好就行!” 说完这话,他伸手从那侍卫首领的腰间抽出对方的腰刀,朝着套住马儿的缰绳连同车辕就一并砍了下去! 只听“当”的一声,那侍卫的腰刀和马车的车辕几乎同时断成了两截,那驾车的马儿甫得自由,立刻就朝前跑,同时将身上的各种枷锁抖落下来。 “这刀果然不太趁手!” 轩辕昰随手将那断刀抛给侍卫首领,也不看对方的脸色,一抱雪儿,翻身就到了那马儿光溜溜的背上,双腿一夹,便冲出了十来步去! 拉车的马儿一共有两匹,而轩辕昰和雪儿却只用了其中一匹,另外一匹自然也就没人管了,自顾自地开始到处乱跑。 反正这里疏于打理,草木繁茂,马儿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愁吃的,只是苦了那些侍卫,拖尸体,拖大网,处理各种痕迹,还要追这匹脱了缰的马,一时间,真的可以说是人仰马翻了。 这些雪儿和轩辕昰自然不会理会,或者,在雪儿看来,轩辕昰此举,根本就是故意的! 因为是拉车的普通马,此时没有缰绳也没有马鞍,所以就是轩辕昰也只能是信马由缰,只催动那马儿飞快地跑,却根本就没有方向。 如果不是轩辕昰还扶着她,雪儿觉得自己几乎立刻就能从那马背上颠下来,随后竟然又不由自主想到当初自己与轩辕昰一路上共乘一骑,从天意山庄赶往京城的情景。 那个时候,如果自己多回两次头,或许当时就能将轩辕昰认出来吧? 四周的景物如飞一般的倒退,这里又属于冷宫的范围,除了过于繁茂的树木,残破的房屋,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看的。 被轩辕昰搂住腰肢,就这么纵马狂奔,雪儿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肩头突然一片黏腻的温热传来! 她楞了一下,本能地想要回头去看,耳畔却传来轩辕昰有气无力的声音:“那些侍卫走了么?” 雪儿不解,但还是举目四眺,除了一片荒凉,却是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她本能地朝着背后的方向去看,却只见自己肩头雪白的衣衫,此刻一已经是一片血红! 方才,落在自己肩头的温热黏腻,那是血! 她被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许多,扭着身子就朝着背后的轩辕昰看过去。却见对方的头低低地垂了下去,被散落下来的发丝凌乱地遮住了多半张脸,一时也看不清他的脸色。然而却又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滴答答地就落了下来! “看不到——” 她只回答了三个字,便被轩辕昰的模样吓的几乎将后面的话都给吞了回去。 轩辕昰闻声,似乎努力地想要抬起头来,结果身子晃了两晃,一头就栽了下去! 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依旧环着自己腰肢的手臂一带,随着轩辕昰一同栽了下去! 轩辕昰似乎清醒了一下,使出最后的力气,再次一搂雪儿,身子一拧,便由二人一同落地,改为了雪儿在上,他在下。 雪儿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中,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地面的冷硬。她下意识地抬头,腰间却是再次一紧,轩辕昰微弱的声音传来:“藏,藏起来。除了影离,不要相信任何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名宫殿 说完这几个字,轩辕昰彻底的晕了过去! 雪儿被他吓的不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却发现趁着二人坠马的这一段时间,那匹马儿再一次走的远了,只剩下她和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轩辕昰。 她六神无主,最后颤抖着手去抓轩辕昰的手腕,一如当初第一次替他诊脉的时候一般。 然后她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轩辕昰外面看着没有什么损伤,可却伤到了肺腑,方才从他嘴角溢出来的那些,就是他体内的淤血! 雪儿突然就想到他朝着自己冲过来时候,背后被那老者烟袋锅子所打中的那一下,心瞬间一疼,忍不住用衣袖去擦拭他嘴角的血,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似的,直将自己的两个袖口染得血红一片! “轩辕,轩辕……”她的眼泪几乎都止不住地落下来,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一时只顾着去擦那鲜血,就连轩辕昰说要藏起来的话也忘到了脑后。 女子低低的抽泣唤醒了昏睡中的轩辕昰,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雪儿珠泪盈盈的小脸。 他的心一疼,想要扯出个笑容来安慰对方,却显得有些苍白。他费力地抬起手,想去擦她脸上的泪珠:“丫头……” “不要哭……” 他的声音很低,雪儿需要凑到他的耳畔才能听清,就听他断断续续地继续道:“我只是被伤了肺腑,有些淤血,用你的银针帮我疏导一下便可。” 雪儿愣愣地点头,眼泪却依旧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止也止不住。 “至于怎么疏导,这个不用我来教你了吧?”轩辕昰见她依旧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却牵动了肺腑,咳出了一大口血来! “轩辕昰!”雪儿被他突然咳血的举动再次吓了一跳,手忙脚乱都又想要去擦,却被轩辕昰轻轻推开:“要快!” 想到突然出现的刺客,想到那些侍卫古怪的态度,还有轩辕昰最后的话,雪儿心里清楚,他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所以她只好先收起眼泪,将轩辕昰整个人放平在地上,从头上将那些银针一一取下来。 落针的时候,轩辕昰的嘴角再次溢出血来,颜色都有些发黑,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他散落在地上的头发上,最后就连地上都是他的血。 雪儿擦了擦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的液体,捏着银针的手指微微颤抖,手背上的青筋都要冒出来,小心翼翼地生怕扎错一丝一毫。 轩辕昰看着她,眼睛里却全都是满足:“雪儿,看到你这样担心我,我真的好开心,就是伤的再重,也是值得了…… 雪儿下针的手再次一顿,本想嗔责对方两句,话未出口眼泪却再次涌出来,于是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然而却又不肯哭出来,咬牙道:“知道自己伤很重,就不要乱动,更不要乱说话!” “不,我偏要说。” 见她迟迟不肯落针,轩辕昰费力地伸出手,将那只冰凉的小手环在自己掌心:“我怕等我痊愈了,你就不肯听了。” “你受了伤,不要乱动!”可惜他的手此刻实在是没有力气,雪儿只稍微一个用力便挣扎开来,于是再次落下一针,眼角的余光看到对方眼中的失落,于是声音再次柔和下来,“等你痊愈了,你说什么我都听着,听到你说不出来为止。” 她不敢再给他乱动的机会,应就在刚才轩辕昰抬起手臂的时候,他嘴角的鲜血就没有停过! 最后雪儿不得不认准其中一个穴道,一针下去,让他暂时无法动弹! 轩辕昰悻悻地看了雪儿一眼:“雪儿……” 雪儿白了对方一眼,手中不停:“谁让你乱动!” 五脏六腑虽然疼的厉害,轩辕昰的心中却浮现出一丝甜蜜来,一下就想到了最初的时候,在那个古怪的小岛上,她为他的眼睛施针,结果最后却让他昏睡好久的事情来。 ——他的丫头,不是没有脾气,只是轻易不肯发作而已…… 足足耽误了又小半个时辰,雪儿才将最后留在轩辕昰身上的银针完全取下来,同时也恢复了对方身体的自由。 轩辕昰在雪儿的搀扶下,面前站起身来:“赶紧离开这里,不能再逗留下去!” 此刻也就是正午刚过,天上的太阳光线还十分炽热强烈,雪儿却只觉得全身都是冰冷无比,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这里应该还属于冷宫的范围,四周的房舍都是久未清扫,落满灰尘,花木看着也好像许久没有人修建,独自在那里疯长,不但没有了原本的形状,就连太阳光几乎都照不进去。 雪儿搀扶着轩辕昰,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疯长的草丛中穿过,又从密得几乎看不到太阳的树丛中钻过去,然后再依照轩辕昰所言,将痕迹清理干净,再折身回来,搀扶着他朝前走。 两个人都无比狼狈,衣衫也被树枝划破,雪儿的头发也同轩辕昰一般,散乱开来,甚至还有两片树叶粘在上面。 雪儿的手背也被横陈的树枝,灌木上的断刺划破,渗出血珠来,只是想到那些突然出现的刺客,想到那些态度古怪的侍卫,她也就咬着牙,一声不吭。 从树冠密集到几乎看不见太阳的树丛中钻出来之后,一处灰扑扑的宫殿便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视线当中。 轩辕昰看了看那宫殿,脸色一下变得古怪起来,然而随即却朝着雪儿道:“进去。” 雪儿一愣,那个宫殿看着规模不大,虽然灰扑扑地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但也可见雕梁画栋,精致辉煌。 听到轩辕昰说要进去,雪儿楞了一下,这个宫殿本就不大,藏身怕是也不容易,何况门前那一层厚厚的灰尘也太过容易暴露他们的踪迹,一踩上去肯定有痕迹,到时候想要清理都不容易。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女子的犹豫,轩辕昰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冷笑:“不用去管那些脚印,那些人不敢进来!” 雪儿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在这个时候还是选择了相信轩辕昰,一咬牙,扶着对方就朝着那宫殿走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雪儿与轩辕昰坠马的地方,那一队侍卫已经赶到,为首的侍卫正蹲在地上,用手中一抹轩辕昰落在地上的鲜血:“任老说的没错,轩辕昰的确是受了内伤,应该还不轻。看着鲜血的凝固程度,他们还没有走太远。” “搜!”那侍卫首领一声令下,那些侍卫顿时四下散开,开始一圈一圈地搜罗开去,不多时就找到了跑到远处啃着草地上疯长的青草的马儿。 随后就又有人发现了草地上雪儿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的脚印,一队人立刻集中起来,顺着脚印朝着草丛的深处搜寻了过去,于是草丛中的痕迹也被他们搜寻了出来。 一对人继续朝前走,在树林中钻来钻去,同样也难免狼狈。 一番急促的走动,轩辕昰的嘴角再次溢出血来,顺着他的嘴角低落,直滴到脚下的尘埃中,激起一片小小的飞尘。 宫殿的紧闭的大门之上,本应该挂着牌匾的地方,竟然是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只是此刻雪儿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扶着轩辕昰一手推开宫殿的大门,顿时就有无数飞尘落下来,两个人瞬间都成了土人。 雪儿胡乱地挥了挥手,又连忙搀扶住轩辕昰,就连那大门也没有关,一路就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宫殿的里面已然可见陈设的精巧雅致,当然同样的灰尘也是厚厚的一层,院子里四个仰着荷花的大缸里面竟然还有水,不过自然不是当初养花的水,而是这些年来干涸了再落,落满了再干涸的雨水,上面飘着一层枯枝败叶,散发出一股腐臭的气息。 轩辕昰的脸色更加古怪,雪儿在台阶上停下脚步,正要将自己的外裳脱下,却被轩辕昰看了出来:“不准!用我的就好。”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挣扎着脱外面的长衫,只是牵动肺腑的伤处,疼的厉害,于是再次又血顺着嘴角溢出来。 雪儿不敢让他再动,只得帮着他脱下那已经染血的长衫,铺在门前的正殿门前的台阶上,又扶住轩辕昰坐下来:“轩辕,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进去清理一下,然后再将你扶进去。” 轩辕昰这一次没有阻拦,点点头,由着雪儿扶着他坐在那台阶之上,目光却是落在那敞开的大门之外。 雪儿顺着轩辕昰的目光,便也看到了那依旧敞开的大门上,正要转身去关,却听轩辕昰道:“不必,他们就算看到我们在这里,也是不敢进来的。” 雪儿再次一愣,又深深地看了轩辕昰一眼,这才转身朝着那正殿走去。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搀扶着轩辕昰,再加上宫殿大门上方的空白,她也就下意识地再次抬头朝着房间的大门上方看去,却发现竟然又是一片空白! 宫殿的没有牌匾,里面的正殿也没有牌匾,雪儿不由自主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就连那些偏殿的门上面,竟也是一片空白,没有一个题字! 她心中的疑惑更甚,只是,环视这一圈,她心中竟然对这个地方升起一种古怪的熟悉感,似乎这个宫殿的陈设布置,就连院子里那四个养荷花用的大水缸,看着都眼熟! 那房门也不知道多久未曾被人推开过,上面雕琢的花纹中间都是灰尘,雪儿一推,就推了满手的尘土。 “嘎吱——”门轴上早就没有了润滑用的油脂,开门的声音异常刺耳,也不知道多久未曾被推开过。 雪儿费力地将那,门推开一个仅容一人进入的缝隙,抬眼看进去,却被里面的情景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正的滟波殿 那正殿里面几乎是纤尘不染,光亮的地板上几乎能映出她的倒影来,和外面庭院里的腐败陈旧,就好像两个世界一般! 这个时候的阳光还很强烈,里面的陈设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背后院子里满是尘土的地面,她几乎都要怀疑她现在回到了轩辕昰的滟波殿! 雪儿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为何看着这个院子感觉熟悉了,因为从里到外,都和轩辕昰的滟波殿别差分毫,只是因为缺少了各处的题字和牌匾,她一时竟没有想到而已! “丫头,咳咳咳!” 轩辕昰剧烈咳嗽的声音传来,将雪儿从震惊中唤醒,她机械地转过头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轩辕……” 轩辕昰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轻声道:“扶我……进去吧……” 雪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知道这里?” 然而,轩辕昰尚未来得及回答,外面便隐隐地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头儿,你看,这里有脚印!” 接着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再然后便是一声低喝:“停!” 那声音之大,即使雪儿站在正殿的门前,都听到清清楚楚! 她脸色一变,两步冲到轩辕昰身边,弯腰就要将对方扶起来:“那些人追来啦!” 轩辕昰却并未随着她的手臂就势起身,反而朝着她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来:“不怕,他们不敢进来的。” 看到女子面露疑惑之色,只是眼中的不满与怨气却是越来越明显,轩辕昰知道,眼前女子的耐性,已经达到了极致,若是再不打听清楚,怕是下一刻就会同自己翻脸! “这……这里是……”一个声音响起,里面充满了恐惧。 “鬼殿!”另一个声音哆嗦的更厉害,“只要踏足进去,不出三日便会不明不白地死去,而且死状极其惨烈!” “可是地上的脚印——” “进了这个地方,就已经算是死人了,咱们回去复命吧!”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来,不过是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雪儿的一颗心几乎都要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乎连呼吸都一并忘记了。因为紧张身子一直都在微微地颤抖着,背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也就是刚才,她一直在想,万一那些人真的撞入进来,她该如何应对,却不想真如轩辕昰所言那般,就是看到他们的脚印,也根本就不敢进来! 冷汗浸湿了身上的衣衫,虽然阳光依旧灿烂,周身却是彻骨的凉。 她一屁股坐在轩辕昰身边,似乎这样心中才能感到些安定,她的声音颤抖中带着疑惑:“轩辕,这里是什么地方?” 轩辕昰抿着唇,许久才吐出三个字来:“滟波殿。” “滟波殿?”雪儿惊讶地重复了一遍,“那……可是……” 轩辕昰叹了口气:“这个才是真的……” 他也不等雪儿开口,问道:“方才你进正殿,都看到了什么,是不是里面的陈设布置与如今我所在的滟波殿一模一样?” 雪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不但一模一样,而且还分外干净,可以说是纤尘不染!” 轩辕昰微微颔首:“那就对了。” “可是……”雪儿露出迷惑的神情来,“外面这么多这么厚的尘土,一看就是好久没有清扫过了,里面又怎么可能那么干净?” “自然是有人进去清扫过,”轩辕昰道,“而且应该还是每日都去。” 雪儿听的更加迷惑:“是什么人?” 轩辕昰的身音朝着她靠了过来,几乎将多半的重量都压到了她的身上:“暗血卫的人。” 雪儿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些什么,只是还有许多地方不通,正要继续开口,却听轩辕昰低低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也是跟着皇帝进宫之后才知道这些的,几乎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三皇子的生母滟妃,本来其实是居住在此的,之后因为三皇子的夭折,有一段时日精神不太正常,所以被当时依旧在世的太后禁足在此。” “据我猜测,应该是在滟妃禁足期间,有人想要暗害她,可能是通过装神弄鬼,或者是其他手段来吓唬她,意图让她真的成为疯子。” 轩辕昰的叙述虽然平淡,雪儿听的却是心中发寒,不自觉地又朝着轩辕昰的身上靠了靠,两个人紧紧的偎依在了一起。 “然而,那些人却低估了皇帝对于滟妃的喜爱之情,没有想到皇帝会深夜突然到此,正撞破了那些人的阴谋。”轩辕昰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只是皇帝本身也需要避人耳目,所以竟然选择了不声张。只是在回去之后,命影先生带着暗血卫在他的寝宫与滟波殿之间,挖了一条密道。” “因为皇帝宠爱滟妃,所以滟波殿与皇帝的寝宫隔的并不远,所以这条密道也只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轩辕昰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皇帝就通过这条密道,进入了滟波殿去见滟妃,避开太后以及宫中众人的耳目。直到太后薨逝,滟妃再次有了身孕,皇帝才得以解除了滟妃的禁足。” “这个时候,影先生已经离开了皇宫,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出于何种心理,竟然在滟妃解除禁足之前,又为她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宫殿,同时将这做原本的滟波殿闲置起来,所有的匾额题字全都撤下。对外的宣称滟波殿闹鬼,重重地打了当初装神弄鬼的那些人的脸。” 雪儿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是难免感慨唏嘘:滟妃盛极一时,风光一时,却终究难免遭人算计,先后两个子女都被人在眼皮子一死一失,怕是当初的太后禁足,也就忌惮她过于让皇帝宠爱的原因吧? 同时也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那位滟妃到底是何种样的人物,竟然能让皇帝如此倾心,甚至不惜出动暗血卫来保护她,然而却又不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 ——若是真的为滟妃考虑,就不该将她推到风口浪尖,甚至就连太后都看不过去,借机下令禁足,人人针对算计的地步! “再之后,灵馨出生,过了几年又被人送出宫去,滟妃承受不住打击,也就真的疯了!皇帝痛惜之余,再次将滟妃送到这座滟波殿安置起来。只是心中也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知道那些人嫉恨滟妃,于是命令暗血卫再次打通地道,每日里暗中护卫,对于出现,或者踏足进滟波殿的人,一律处死,算是对于那些的震慑和报复,直到滟妃过世也从未停止过。”轩辕昰的叙述依旧平静无波,好像在叙述一个故事,或者在他看来,这本来就是一个故事,只是被强扯到了他的头上。 虽然轩辕昰叙述的简单,雪儿却是从中听明白了,这大约也就是外面那一队古怪的侍卫,虽然明知道她和轩辕昰在里面,却不敢进来的原因! 然而她所不明白的是,皇帝明明知道这后宫有人暗害滟妃,宁可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也不肯将那些人揪出来,放到明面上处死? 这个问题,之后她曾经问过轩辕昰,得到的却是轩辕昰一声叹息:“后宫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问题,就算是心里明白,面上也这能是装作一无所知。不然,皇帝要暗血卫来做什么?” 然后雪儿就沉默了,她不过一介孤女,哪里会懂这皇宫内的风云诡谲,自然也就无从得知皇帝的真实想法。 却不想轩辕昰又加了一句:“若是我,就宁愿不做皇帝,也要护我心爱的女子周全,而不是让她一生孤苦,惶惶不可终日!” 这句话让雪儿垂下头,却依旧能够感觉到轩辕昰的目光灼灼,似乎要将她燃烧成灰烬一般。 而想必这些年来,因为踏足这座真正的滟波殿而被暗血卫暗杀的人,不在少数,然后经过各种渲染流传,加上居住在此的滟妃两度精神不正常,被传为鬼殿,人人畏惧也就实在是没有什么意外了。 毕竟,暗血卫对于雪儿来说,并不算陌生,对于轩辕昰来说就更相当与属下一般。可是其他的宫人却是不知,再加上曾经死过的人,恐怖的传说。他们根本就不敢在宫殿之前的灰尘中,留下一个足印,生怕这宫殿里面滟妃的冤魂,顺着足印就找到他们,让他们也不得好死。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宫殿外面,杂草灰尘无数,而正殿之内却是干净得好像一直有人居住一般,想必就算是滟妃过世,皇帝也曾因为思念过度而顺着那密道进来过,追忆佳人。 而因为皇帝会不定时来,所以暗血卫的人,自然也就顺着另外一条密道,每日里前来清扫,同时奉皇帝的命令,暗杀一切出现在滟波殿附近的人。 “影先生陪着我一同回归之后,皇帝再一次将暗血卫的控制权交给了他,其实也有让我以此自保的意思。我也就从影先生处,听说过这个地方。” ——影离将此事,或者说关于滟妃的一切都告诉轩辕昰,自然是希望轩辕昰能安心地顶着“三皇子”的头衔,将来越过英王,继承皇位。 “所以,你也只是听过说,并未进来过?”雪儿又问,然而却并未得到身边男子的回答,反而觉得肩头一沉。 她心中一惊,扭头去看时,却发现轩辕昰的头已经重重地落在自己的肩上,整个身子也在缓缓地朝着自己滑倒! “轩辕!”雪儿被他吓的不轻,同时心中也有些懊恼,自己一时好奇,竟然连他的伤都忘记了,虽然之前曾用银针替他疏导过淤血,但是之后又是急匆匆地赶路,到了这真正的滟波殿,自己又是各种好奇,轩辕昰讲,自己便听,竟然都不知道阻止他! 想到这里对于轩辕昰又不免有些愧疚,正要再次从头上拔下银针的时候,却听背后正殿的大门再次传来“嘎吱”一声,吓得她手一抖,连忙转头去看。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都要信我 看到那黑色镶着猩红边的服饰,雪儿总算是送了口气。相必知方才自己推开正殿大门的声音,惊动了值守在此的暗血卫,因此对方走过来查看。 雪儿只认得对方的服饰,却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同样的,这个暗血卫也没有见过雪儿,看向雪儿的目光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雪儿只觉得好像坠入了一个黑暗,阴冷,血腥,潮湿的深渊之中,心中竟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绝望来。 雪儿轻轻地将轩辕昰放在地上,站起身来强迫自己盯着对方的眼睛,同时一指地上的轩辕昰:“让影离来接三皇子。” 那个暗血卫的目光中掠过一丝诧异,一闪即逝。他朝着雪儿点了点头,随即竟是真的转身,进了正殿的大门,并且随手将大门完全关了起来。 不多时,脚步声再次传来,影离跟在方才那个暗血卫的身后,拉开了紧闭的房门。 这期间,雪儿再一次给轩辕昰施针,结果却是收效甚微,也只是让轩辕昰暂时不再继续吐血,却并未能让他从昏迷中清醒过劳。 在看到影离的时候,雪儿的身子一软,几乎要同轩辕昰一般也晕过去,紧绷的神经,悬着地心,终于再次得到了松懈缓和! 影离看到昏迷的轩辕昰,也被吓了一跳,两步走的轩辕昰面前,伸手就去搭他的脉搏,雪儿道:“影先生,轩辕他被人打中了后背,伤了肺腑……” 她指导轩辕昰对于影离的信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将自己跟着轩辕昰去见单天鹰,结果半路遇刺,轩辕昰受伤的经过,包括最后那一对“恰好”出现,并且追到宫殿门前的侍卫,言简意赅地向影离叙述了一遍。 影离点点头,雪儿所言与方才他从轩辕昰的脉搏所探查到的,几无二致, 接下来影离就地处理了轩辕昰的伤势,看看雪儿,又看看报信的那个暗血卫,最终道:“雪儿姑娘,对于此地,少主的了解一些的,指引你进来此地,对你想必也是信任的。” 影离的面色凝重:“还望你能保守此间秘密,而且……” 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虽然此间的确是有密道可以通往皇上的寝殿和暗血卫,然而你却不能带着少主从那密道离开!” 雪儿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影离此举,倒也不完全是防备着自己,毕竟已经有人看到她和轩辕昰进了此地,如果只有进去的脚步,而没有出去的,然后自己和轩辕昰再出现在宫里其他地方,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的密道之类,这个宫殿保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也就要大白天下,实在不是影离能够做的了主的。 毕竟,哪怕是不经意地进入此地的人,都是已经死于非命的了。 轩辕昰还昏迷着,影离和雪儿略一合计,留下些活血化瘀的药物之后,影离便带着那个暗血卫,再一次离开了这个宫殿,再一次将雪儿和轩辕昰留下。 有了那些药物,再加上雪儿的银针,轩辕昰很快就再次悠悠转醒,只是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暮色黄昏中,女子的侧颜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双眸中落在不知名的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让轩辕昰的心没由来竟是一阵慌乱。 “雪儿……”他动了动嘴唇,喉咙中的血气涌来,半晌才压下去,轻唤了一声。 雪儿却是在回想着自从她跟着影离和杨进的暗血卫进入京城之后的种种,还有就是跟着轩辕昰进入皇宫之后的事情。 她来京城的目的很简单,求见灵馨,在单正父女救出单天鹰的事情上助对方一臂之力,也好对林若婵有所交代,然后自己便能安心离开天意山庄,去落霞山脉附近寻找自己生身父母的下落。 然而却想不到最后竟然完全地被卷入了轩辕昰,或者说是“三皇子”的身世和宫闱斗争中去了。 有人刺杀轩辕昰,轩辕昰直接就言明指使的人是皇帝的三个侄子其中的一个或者全部,甚至就连英王也可能被拉下了水。 而她,到现在连单天鹰的面都没有见到过,反而与轩辕昰之间的牵扯越来越多。 他执拗,任性,霸道,有时候还很无赖,然而对于自己却是那般的在意与回护,让她觉得几乎都要承受不起。 所以,对于轩辕昰的轻唤,她恍若未闻,依旧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这样的雪儿,让轩辕昰的心中有些不安。他的伤势其实也不算重,只是后来又强行动用内力,导致身体过于虚弱,然后又与雪儿一路奔逃至此,让伤势更加严重,才造成了他的两次昏迷。 于是他清咳了一声,提高了声音:“丫头?” 连轩辕昰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在心慌意乱的时候,自己总是会下意识地唤对方“丫头”,然后让自己的心也跟着说不出的泛起微微的疼来。 同样对于这两个字敏感的人,还有雪儿自己,她收回思绪,就看到了轩辕昰略显慌乱的眼睛,让她的心不禁一颤,似乎心底深处的一根隐秘的弦,突然就被拨动起来。 “轩辕,你醒了?” 雪儿回了神,连忙转身,见对方正挣扎着想要起来,连忙伸手:“影先生说,你现在还不能乱动。” 听到雪儿提起影离,轩辕昰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还问:“他的从密道里过来的?难道你方才开门的声音,恰好惊动的是他?” 雪儿摇头:“不是。”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里是不是?”她顿了顿,见轩辕昰丝毫不反驳,于是脸上的不满之色愈发明显,“你知道开门的声音会惊动那些值守的暗血卫是不是?那方才我说要进来清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明?” “若我说了,你会信吗?”轩辕昰幽深的黑眸中现出一丝无奈,“怕也是要进去印证一番吧?” 被轩辕昰说中,雪儿也不禁有些心虚起来,然而嘴上却不愿承认:“你又没说,怎么会知道我一定不信?” 轩辕昰沉默了,最后深深地叹息一声,伸出手掌,去捉雪儿放在他手臂上的手,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一把握紧自己掌心,同时一双黑眸定定地望着对方:“你肯信我?” 他的语气极为认真,让雪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怔怔地竟连自己的手被对方握住也没有察觉。 轩辕昰目光中的希冀渐渐转为失望之色,让雪儿的心中一疼,“我肯”这两个字便冲口而出! “真的?” 轩辕昰的眼睛里,声音里瞬间被惊喜充满,一下竟从台阶上坐了起来,从一只手改成了两只手,紧紧握住不肯松开:“雪儿……” 雪儿这才觉得自己的两只手被对方紧紧握住,尴尬倒是其次,关键是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揉碎一般! 察觉到掌心的挣扎,轩辕昰不但不肯放开,反而握地更紧:“答应我,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信我!” 他的声音中有些孩子气,还有些鼻音,甚至还有无赖撒娇的成分在里面,让雪儿的心不由就是一软:“好,我答应你。” 然而这句话出口之后,雪儿却总觉得哪里不对,然而一时却又想不出来,就被轩辕昰扯着站起身来:“快到晚上了,地上凉。” 雪儿一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比自己施针无数次,影离留下的那么多药都有效! 直到被轩辕昰扯着站起身来,她才后知后觉地道:“轩辕,你的伤……” 轩辕昰的嘴角却是浮现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来:“记得方才你答应我的。” 雪儿突然有种自己落入陷阱中的感觉,却又被轩辕昰突然的孩子气弄得没了脾气,无奈地点头:“记得,我记得。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信你。” “嗯,包括颜如魅的事情,”轩辕昰再次补充道,“你要相信我,和颜如魅之间,并没有你想的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雪儿下意识地重复,随即就反应过来,一张小脸瞬间绯红,比天边的晚霞更加瑰丽,让轩辕昰顿时有一瞬间的失神,一颗心再次如同被春风沐浴过一般,荡漾这温暖轻柔的气息。 他不想她尴尬,也不忍心,于是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算是回答,同时岔开话题:“影先生有没有说,我们要如何离开这里?” 雪儿心中正自懊恼,一时也就躲避不及,被轩辕昰捏个正着,恰好他也松开了自己的手,于是伸手将对方捏着自己鼻尖的手打开:“说了,从宫殿的大门走出去,他说他会在外面配合的。” 提到离开的问题,轩辕昰的面色一冷,随即又想到雪儿还在身边,于是又缓和下来:“我知道了。” 然而雪儿还是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凌厉,扶住他的手不禁一抖,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轩辕,你现在就要离开吗?” 轩辕昰的脚步还有些虚浮,闻言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你想问什么?” “我……” 雪儿犹豫了一下,觑着轩辕昰的脸色,小声问:“影先生的配合,是不是就要杀了那些人……” 轩辕昰沉默,许久才道:“这是皇帝的命令,暗血卫只是奉命行事。” 他顿了一顿,又道:“何况,那些人本就死有余辜!” 这一次轮到雪儿沉默了,想到轩辕昰身上的伤,想到他堂堂一个皇子,结果还没有出皇宫便能遇到刺客,雪儿也就只有沉默。 “难道,就不能追查下去,然后依*罪?”雪儿沉默了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出来,“有些人固然是死有余辜,若是按照律法,或许有些人也还罪不至死。” 轩辕昰再次沉默,许久才问道:“知道我为何会遇到刺客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还能依靠谁 雪儿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起因,最后竟然会扯到自己的身上!或者说,虽然轩辕昰并没有想扯到她当时身上,她却不能不联想到自己身上! 轩辕昰嘴角的嘲讽之色毫不掩饰:“之前,虽然英王不成器,我突然就出现了。但是因为我与皇帝始终势同水火,他们心里始终觉得自己还是有机可乘,所以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因为皇帝头疾这几日,我日日探望,与皇帝的关系有所缓和,所以那几位郡王,心急了!” 雪儿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想必这些年来,皇帝日渐年长,却始终只有英王一个成年皇子,而英王却又是个不成器的,让他那三个侄子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可随着轩辕昰是出现,着实给了他们迎头一击! 可他们随后看到的却是轩辕昰与皇帝父子不和,与英王兄弟不睦。于是他们也就认为,他们还是有机会的。然而,这几日,轩辕昰听雪儿所言,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就让那三个郡王感到了危机,于是竟铤而走险! 皇帝与轩辕昰之间的关系缓和也不过几日,那些人竟然能够知道,而且在皇宫之中竟然就敢安排刺客,并且还能收买宫中侍卫,那三个郡王这些年来的经营布置,由此可见一斑。 雪儿不禁心中悚然,同时对于轩辕昰的处境也深深地同情起来。 ——他不是不想与皇帝关系和睦,只是初来乍到,除了一个皇子的身份可算作天时,既没有地利又没有仁和,暂时为了保护自己不得已而为之! 想必皇帝心中其实也是明白的,所以虽然轩辕昰各种顶撞,他也真的生气,却始终不曾动过轩辕昰这个皇子的身份,甚至暗中打压那些质疑轩辕昰身份的声音。 轩辕昰说完,雪儿有些沉默:若是她执意劝轩辕昰,想必轩辕昰与皇帝之间还是那种你看不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的情景,那三个郡王也不会产生危机感,从而明目张胆地在皇宫就进行行刺! “既然你知道那些侍卫有为题,为何还要将那些刺客的尸体交给他们?”雪儿忍不住又问,“让影先生交给皇上不是更好?” 轩辕昰苦笑:“那你应该知道,那些此刻还有一个逃走了,对吧?” 雪儿一愣,迷惑地点头:“你是说那个拿烟袋锅子的老头吗?” 轩辕昰点头:“不错!你大概不知道,然而我却清楚的记得,当初在我闯入英王府找你的时候,遇到过他!” “遇到过?” “是,当时我还同他交过手,不过后来影先生赶到,接受过去,我就忙着朝内宅里闯了。”轩辕昰道,“只是,这也不妨碍让人们都知道,他是英王府的门客侍卫,听从英王轩辕旻的吩咐。所以……” 他顿了一顿,目光比暮色更冷:“若是就此追查下去,被查出来的人,一定会是英王,而且而已只能是英王!” 雪儿再次一愣,不解地望着轩辕昰。轩辕昰看着她迷惑的娇憨模样,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若是英王,你想皇帝还会继续追查下去吗?” “自然是——” 雪儿的话脱口而出却在最后生生顿住,就连声音也低了下去:“不会。” 轩辕昰目光中的嘲讽之色愈发浓厚,嘴角的笑容却有些苦涩:“既然如此,我又何妨不装作傻一点儿,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轩辕……” 雪儿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愧疚之色来,似乎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若非自己劝谏轩辕昰与皇帝之间应该缓和关系,不会引起那三个郡王的不安;若非自己一心想要救单天鹰,轩辕昰今日也不会带自己离开滟波殿;甚至,若非是为了救自己,轩辕昰都不会挨那烟袋老者的两烟袋! 她越想心中就越不安,最后垂着头站在那里,一时竟然连朝外走都忘记了。 轩辕昰见她站着不动,忍不住回头去看她,这才发现了雪儿的异样,于是转身回来:“丫头,怎么突然不走了?” 他的声音越是温柔,雪儿的心中就越是难过,她忍不住抬起头来:“轩辕,都是我不好……” 轩辕昰一愣:“你怎么了?” 雪儿垂着头,说不出的愧疚难过:“都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 话未说完便被轩辕昰打断:“天色渐晚,若是你还不走,那么我们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你……” 他突然就凑到了她的耳畔,声音中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暧昧:“这里虽然就未曾有人住过,然而一直都有人打扫,你若是想要同我留宿在此一夜,想必也是没有问题的……” 雪儿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他话中隐含的意思,一张小脸瞬间通红,虽然明知道对方不过只是调笑之语,却仍旧难免有些羞恼。于是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就朝着敞开的大门走去! 却听背后传来轩辕昰“哎呦”一声呻吟,将她吓了一跳,于是连忙再次转身,就看到了轩辕昰站在原地,捂住胸口,一脸的痛苦之色! “轩辕——” 雪儿被轩辕昰痛苦的表情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声问:“你这是怎么了?内伤又发作了吗?还能走吗?” 女子紧张的神情让轩辕昰的心中一阵柔软,几乎都要装不下去,然而想到露馅的后果,也只好强绷着脸,呲牙咧嘴地道:“没什么,就是方才走动的时候,不小心震动到了肺腑,疼痛难忍……” 吓得雪儿连忙就要伸手给他把脉,却被他不经意地躲过:“没事,只要稍微休息一下便好。或者……” 他又顿了顿,偷偷看着女子急切的侧颜:“你来搀扶着我慢慢地走。” 雪儿一愣,一时不知道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但也只好再次走到他身旁,将他扶住,柔声道:“若是真的不能走,那便坐下来休息。” 少女的体香瞬间充斥鼻端,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轩辕昰瞬间变得心猿意马起来,侧过头看着少女娇美的容颜,虽然一路走来有些许狼狈,却难掩她天生的气质风华,让他的心就好像饮了恰到好处的美酒一般,清醒中带着沉醉,突然就想,若是能就此真的与她在此共度一夜,哪怕只是秉烛夜谈,也是一件十分值得期待的事情。 这样一想,轩辕昰的话便脱口而出:“怕真的不能走了,这里是人人畏惧的鬼殿,就是留下来也未尝不可……” 然而,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就是雪儿也反应过来,咬牙低吼:“轩辕昰!” 轩辕昰想要收回却已然太迟只能看着少女用“凶狠”的眼神瞪着自己,却又偏偏露出一副无可奈何额模样来。 雪儿真想就此松开轩辕昰扭头就走,然而却又害怕他一个人走动真的会不小心让肺腑再次受到伤害,于是也就不敢松开。然而就此放过轩辕昰却又心有不甘,于是腾出一只手来,掐住轩辕昰腰间的一块软肉,缓缓地就转动起来! “啊——” 轩辕昰故意将声音提高,一声惨叫出口,却将雪儿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将手松开,同时与轩辕昰拉开的距离! 她倒不是怕轩辕昰承受不住,实在是担心他的声音太大,将已经答应在外面接应的影离给听到! 两个人又是一番纠缠,天色越来越暗,夜风中满满都是秋的凉意,让雪儿情不自禁地就打了个喷嚏,随后便缩起肩膀,自己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起来。 轩辕昰这才想起,雪儿自己的风寒痊愈也没有几天,如果再吹凉风下去,说不得就要再次发作起来! 这里虽然安全,但毕竟是宫中口口相传的鬼殿,他是完全知情还好,这个丫头却是一知半解,万一夜色深沉下来,受到了惊吓反而不美。 何况这里只有皇帝与影离所统领的暗血卫知道,她万一知道的太多,影离还好说,怕是皇帝那里是说什么都不肯放过她了。 他虽然不惧与皇帝翻脸,但是百密难免一疏,万一有他看护不过来的时候,对这个丫头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所以也就收起了逗弄这个丫头的心思,道:“走吧,再不离开,天就真的要完全黑下来了!” 雪儿一愣,连忙抬头去看,果然见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暮色沉沉地笼罩了下来,让原本就荒凉破败的院子显得更加荒凉破败,似乎真的和一个“鬼殿”一般无二,一些角落里已经完全暗此阿里啊,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朝着轩辕昰靠了过去,同时低声道:“轩辕……” 女子柔弱畏缩的模样,瞬间让轩辕昰怜惜之意大盛,于是也就不忍心再逗留下去,轻轻拍了拍身旁女子微微颤抖的肩膀,轩辕昰道:“走吧,离开这里。” 天色更暗,这里也没有照明的宫灯,又是出于一片久无人打理的草木当中,夜风吹来,沙沙作响,就好像真的有阴魂隐藏其中张牙舞爪一般,再一次将雪儿吓得不轻,都已经不是他搀扶着轩辕昰,而是紧紧地贴着轩辕昰来给自己壮胆了。 轩辕昰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拆穿她,只是微微一笑,夜色中也看不分明。虽然胸中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依旧是如同火烧火燎一般的难受,但他还是强忍着,就算是有淤血涌出,也努力忍住不肯吐出来。 ——身边的女子本就已经胆怯畏惧,若是他再坚持不住,她还能依靠谁?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同样的话? 影离并未直接从暗血卫抽调人手,反而刻意通过了杨进,甚至是皇帝,带着一队侍卫举着灯笼火把在冷宫附近装模作样地开始晃悠,然后再煞有介事地发现了轩辕昰与雪儿留下的痕迹,然后再顺着那痕迹去找。 最后当然是一切皆大欢喜,轩辕昰和雪儿被他们“恰好”找到,然后一路护送,回了轩辕昰的现在所居住的滟波殿。 随后自然是传御医,给轩辕昰开各种药汤之类,一直折腾到深夜才罢休。 之后的一切都如轩辕昰所预料的那般,皇帝传来了最开始出现的那一队侍卫直呼,就真的没有再追查下去,只是给杨进下了命令,让他调派一部分侍卫给轩辕昰的滟波殿,供轩辕昰差遣并且负责保卫滟波殿的安全,若有差池,杨进一人承担所有的责任! 这个决定让雪儿感觉有些古怪,换来的却是轩辕昰一句:“其实皇帝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下不来决心而已。” 看雪儿愣愣地一脸迷惑,于是他又解释道:“虽然我看到了曾经英王府的门客侍卫,但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却绝对不可能是英王。英王,只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 “若是那个烟袋老者被擒住,严刑逼问或者是其他手段,得到他的口供也可以。可是他又偏偏逃走了。一切的矛头就只能指向英王府。”轩辕昰撇嘴,毫不掩饰嘴角的嘲讽之色,“而那队侍卫,你能说他们玩忽职守,却不能说他们受人指使,给刺客提供方便。” 雪儿一愣,似乎事情还真如轩辕昰所言这般:一来,那些侍卫只是赶到的比较晚,然后巡逻的时候避开了冷宫,之后虽然是追了上来,但却完全可以说是为了营救轩辕昰,而不是追杀! 这样一个发现,让雪儿对于轩辕昰现在的处境,不禁生出了一丝同情来,为了保命,不但不能与生父亲近,就是兄弟姐妹也是互相防备算计,甚至还要伪装自己。 于是,在轩辕昰养伤的这三日里,她除了每日下午固定时候给皇帝施针治疗头疾,剩下的时间都是用来照料轩辕昰,让轩辕昰从心里愈发觉得自己这次受伤值得,甚至都有些不愿意“痊愈”了。 每日里这个丫头一大清早必定会出现,探查他的恢复情况,一开始甚至在他刻意的“要求”下,喂水喂饭,擦手净脸,十分精细周到,让轩辕昰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惬意,只愿日子就这么下去,再不要起波澜变动。 然而,雪儿又不是真的傻,一天不明白,两天不明白,不可能一直都反应不过来。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对于轩辕昰的同情心过甚,也就没有多想。可对方一直不见起色,在她把脉感觉不到异样之后,仍然不能下床,不能端碗,那就非常值得怀疑了。 所以,轩辕昰也就“装”不下去了。 装不下去他也就只好“痊愈”,好在皇帝对外宣称三皇子遭遇刺客,受伤严重,一时不能见客,所以轩辕昰现在还是有不少的闲暇时间来陪伴在雪儿的身边的。 轩辕昰的心意如此明显直白,让雪儿想要忽略回避都难,然而一想到自己的情况,她就有种想要远远逃离的冲动! “雪儿,不准回避我!”轩辕昰执拗的脾气再次发作起来,双手扳住雪儿的肩膀,强迫她面对着自己,眼睛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声音中满是坚持,“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可是在我看来,只要是问题,就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只是你我还没有找到而已!” 她是唯一一个不能服用解药变为普通女子的散功圣女,哪怕是不想这保留内力都不可以! 之前不管是灵馨,还是单钰,还有其他的散功圣女,她们都没有问题,唯独到了她这里就不行!那解药明明是与单钰的一模一样,可是在单钰那里,不但能恢复成普通女子,甚至还能保留内力,可是到了她这里,却比毒药更加厉害! 她惶惑过,也茫然过,到了最后干脆就如同鸵鸟一样,将头深深的埋进沙里,不去面对! 这样她才能觉得,其实自己也算是一个正常的女子,可是轩辕昰在感情上的步步紧逼,让她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问题! “傻丫头,我都愿意等,你还怕什么?”他的声音异常柔软,如同羽毛拂过,如同春风吹过,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温柔地包围起来一般。他犹豫了一下,沉吟着,最后还是咬牙开口了:“记得在天意山庄的时候,我就曾经说过,你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但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却未必不知道如何破解,要不然也不会……” 想到当时与雪儿的种种误会,轩辕昰生怕她再次误会自己,也就只好点到为止。 雪儿将头轻轻靠在轩辕昰的肩头,感受着他的温度,这样的感觉让她安心,她当然也知道对方言辞中的犹豫,心中黯然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感动,最后轻轻叹息一声:“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颜如魅其人,狡诈如狐,你根本就猜不透她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又怎么能确定她告诉你的,就一定是正确的方法?” 轩辕昰皱眉,久久不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当中,许久才缓缓开口:“雪儿,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讲。不过,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吧……” 雪儿瞪大了眼睛,目光茫然没有焦距,似乎穿透了时空,望向了不知名的空间。 轩辕昰却知道,她一定在听,于是继续开口:“你的这种情况情况,其实我曾经同影先生讨论过。或者说,是影先生对于你的一些分析。他说,绝大多数的散功圣女,也可以说是除了你之外的散功圣女,眉心的点额砂都是鲜红如血,只有你的是粉红色,经过解药事件之后,竟然再次变成了淡紫色,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雪儿苦笑:“有什么可奇怪的,在圣女岛的时候,我修炼的速度比其他人要快,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因为明明我是最不肯用心的那一个!” “这也让我受到了岛上其他圣女的排挤,只有灵馨……” “停停停!”看到她又要陷入对往事的追忆当中,轩辕昰连忙打断,若是再让她回忆下去,只怕这个丫头的心再一软,头脑一热,怕是立即又要逼着自己去带她去见单天鹰,为灵馨解决问题了。 “这些先不提,”轩辕昰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你有没有觉得,颜如魅给你们修炼的功法,也许真的是可以一层一层进阶的,点额砂的颜色就是标志。然后最低阶的圣女只能是沦为‘炉鼎’一样的存在,为人储存内力,所以只靠药物便能够散去。而你——” 他再次顿了一顿,斟酌着措辞:“因为体质异于常人,修炼的速度又快,所以那些对于其他人有用的药物,对于你,反而成为了一种阻力?” 雪儿一怔,自从灵馨在圣女岛的海边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缩成了人皮的情景之后,她的心里,对于这种修炼可以说是无比排斥,基本上是能逃便逃,能躲便躲。就算是后来天意山庄带人攻破了圣女岛,解救了无数散功圣女,她也辗转到了天意山庄,所想的,也只是要如何摆脱这个为他人做嫁的悲剧命运,却从未想过要进一步修炼! 就是她服用解药,险些丧命,被颜如魅救下之后,点额砂再次转变成了淡紫色,她也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只是悲观地认为,或者自己就应该注定要孤独此生,不能如普通女子那般嫁人生子,所以也就不愿直面轩辕昰的感情。 如今,这个问题却被轩辕昰提了出来,同时他的感情又是那般的炽热直白,根本不容许她回避和拒绝,雪儿也就不得不开始认真面对这个问题了。 照轩辕昰的这种推断,自己只是修炼的一种功法,因为天资或者体质的原因,比其他人修炼的要快,所以能散去其他人的药物,对于她不但无效,身体反而排斥的厉害,两相冲突之下,竟是险些丧命。 “如果……” 见雪儿久久不语,显然是将自己这番话听了进去,轩辕昰沉吟半晌,才试探性地道:“你继续照这种功法修炼下去呢,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雪儿的眼前一亮,随即就又黯淡下去:“你也说了,那只是一种可能,是如果!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万一——” 她想说“万一不是你推断那样,反而是越陷越深该如何是好”然而话未出口,便再次被轩辕昰打断:“不错,这的确只是一种可能,可是我们却能够找颜如魅去印证!”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显然是对于自己的处境十分不满:“若非我此刻顶着‘三皇子’的头衔,又是一堆的俗务缠身,现在就同你一起去找颜如魅,探一探她的口风!” 说到此处,轩辕昰话锋一转,“说道修炼,现在虽然我还不能陪你一同去找颜如魅,想必你也不愿继续修炼你的那种圣女功法。不过——” 他顿了一顿:“基本的防身功夫,你是不是应该练习一些呢?” 雪儿一愣,随即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是没有内力,一切都是空谈!” “那可未必!”轩辕昰道,“你的银针手法独特,既可救人,亦可杀人,分寸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说出这句话,轩辕昰本是无心人,然而却让雪儿的心头再次一阵,心头竟然泛起一丝莫名的熟悉感来,仿佛在久远的从前,曾有个人,也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来!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不受控制的,她的眼前就再次浮现出那双清澈却又深邃的眼睛来…… 第一百六十章 那些侍卫的下场 眼前女子的怔忡失神一丝不差地落了轩辕昰的眼中,让他的心没由来的一阵紧张,不由自主地伸臂将雪儿紧紧搂进自己怀里我,完全不顾对方的挣扎:“丫头!” “你是我是!”这样任性的话几乎立刻就要冲口而出,却不知为何又生生的顿住,最后只化作手臂上越来越大的力道,几乎都要将怀中的女子揉进自己的身体中去一般。 雪儿挣扎无果,也就不再挣扎,对于这样的轩辕昰她无力拒绝。然而在他的怀中越就,被他搂的越深,她就越能感受到此刻他心中的那些莫名的不安,似乎下一刻自己就会离他而去一般。 不过,虽然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但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之内,轩辕昰却真的开始指点如何更加迅速巧妙地运用她头上的那些银针,虽然他本身并不擅长银针,但是武学一道,一通百通,就算是将他所熟悉的剑招化为针法,也够他向雪儿传授一段时日。 何况,他不懂,还有一个影离懂。虽然自从跟随轩辕昰回到皇宫以后,影离再次成为了暗血卫的首领,跟在轩辕昰身边的时间相对少了,但却不是绝对没有。所以也就被轩辕昰抓住,指点雪儿一二。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雪儿是有所抵触的。因为轩辕昰指挥雪儿用银针刺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当日在英王府他用英王妃的金簪刺英王的地方! 雪儿皱着眉,将手中的银针丢在一旁:“轩辕,这个地方若是刺中,会流血不止的,弄不好就会出人命的!” 轩辕昰默默地捡起被她丢在地上的银针:“他们死,总比你死要好。” 这句话虽然简单,却让雪儿瞬间一愣,虽然明知道他这话说的十分现实,让她无从辩驳,然而从心底却是难免有些抵触,于是学起来也就更加地不肯用心。 轩辕昰叹了口气,知道这个丫头的倔脾气上来了,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你死我活”这四个字。同样的,他也希望雪儿活,至于其他的人,是死是活就与他无关了。 就因为这句话,雪儿几乎有一个上午的时间都没有同轩辕昰说一句话,轩辕昰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只能默默地在她身边陪着她。雪儿扭身赌气不去看他,他也就紧跟着她挪动身体,总之就是不肯离开便是。 这样的僵硬气氛,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候影离出现,顺道送来了轩辕昰需要服用的汤药,一切才缓和下来。 看着眼前的男子端起碧青色的玉碗,将里面褐色的汤汁一饮而尽,雪儿突然就想到,这个自己对着赌气了一个上午的男人,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而他身是的伤,完全都是为了救自己才造成的! 如果不是自己没有任何反抗能够,不但不能对于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四面楚歌的男人有所助益,反而要不停的拖累于他,雪儿的心中瞬间就充满了愧疚懊恼! 如果自己能够更强一些,哪怕是只能够自保,轩辕昰在面对那个烟袋老者的时候就可以不必分神来照应她,更不要说拼着挨对方的烟袋锅子也要来救她了。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还要同对方赌气呢?他只是向她传授了一种身法,指出了一个一针下去,可以立时让她摆脱困境的人体部位而已! 于是,在轩辕昰将那药汁喝完之后,雪儿自然而然地就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玉碗来,随后放到一旁的托盘上。 轩辕昰看着一脸不自在的女子,心中好笑,不过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于是在休息了一阵之后,两个人也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该教的教,该练的练。 这样的日子单纯而简单,轩辕昰的滟波殿内,自称一片空间,皇帝新派来的侍卫将一切闲杂人等阻挡在外,包括灵馨和长公主和那三位郡王,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地探望也就一并阻挡,宣称:“三皇子殿下受伤严重,暂时需要安心静养,不宜见客。” 至于英王府的人,按理说也应该前来探望,奈何英王殿下受的伤比轩辕昰更重,自然也就无法前来,英王妃女流之辈,前来探望又多有不便,管家不够资格,所以竟是一直都未曾有英王府的人出现在滟波殿的大门外过。 可是,就算是清静,那也是相对而言,宫里的侍卫,宫里的人,自然难免私下流传宫里的事。 “五哥,你听说了吗?昨夜老耗子和他手下那一小队的人,出事啦!”一个声音不高,神神秘秘的样子。 “老耗子?”另外一个长了一副笑眯眯的眼睛的小个子凑上来,撇了撇嘴,一脸猥琐地道,“难道是趴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爬不下来了吗?哈哈哈,半个月前这个老小子还四处打听助兴的药丸,想必是玩的过了火吧……” 其时,雪儿与轩辕昰正在滟波殿后面的小花园里闲逛,与那些侍卫正好隔了一道宫墙,所以听的颇为真切。 轩辕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眉头也皱了起来,那些侍卫之间低俗的玩笑,他是不愿让身边的女子听到的。于是拉起雪儿,匆匆地就朝前走,一边道:“这个时候,桂花还未到盛放的时节,改日……” 他说,宫墙另一边的人也在说:“什么呀,那个老耗子昨日在居所内被人拔了皮,抽了筋,所有的血都被放在了一个大盆子里,肠子困捆住骨头架子,据说缠了好几圈呢!” “真的假的?”另一个人显然有些不信,“不是又在这里那话诓我们哥几个,好让我们凑钱给你买酒压惊?” “千真万确!”先前那个人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是恐惧还是兴奋的情绪,当然更可能的是小小的得意,“我亲眼所见,老耗子的居所就在我的后排,我是听到有人尖叫才过去看的!当时房间里的血腥味,好几个围观的都吐了!老耗子整个人都只剩下了骨头架子,只有脑袋还是完整的,还有人把他的心脏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其它的肝啊肺呀被塞在了他的双手双脚中间,看着那叫一个惨!” “你们也别不信,就是昨日我轮休的早上发生的,今日你们轮休,回去就知道了!”那个人最后补充了一句,“等你们回来再给我买酒压惊不迟!” 后面那些人再说什么,雪儿几乎一字也听不清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愿相信轩辕昰竟会下如此残忍的命令,只是定定地看着轩辕昰,问:“轩辕,你告诉我,影先生对于那些侍卫,出手了么?” 轩辕昰一愣:“雪儿,你在说什么?” 雪儿后退了两步,与轩辕昰拉开距离,瞪着轩辕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之色:“我说什么,你会听不懂?那个老耗子,是不是就是当日在冷宫附近出现的那一队侍卫中的一个?” 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自己果然是瞒不了她什么的! 轩辕昰轻轻叹了口气:“应该是!” 看到女子怀疑的眼神,他的心没由来的一慌,连忙上前两步,苦笑一声,解释道:“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只是,从方才那些侍卫的对话中分析,应该是影先生的暗血卫出手了!” 雪儿冷笑,对于轩辕昰的话显然是不肯相信:“影先生不是一向以你马首是瞻么?做事又怎么会瞒着你?” 轩辕昰叹了口气,无奈道:“那是在进宫之前,进宫之后,暗血卫归他调遣,所以许多时候,他并非听命于我,而是听命与皇帝。” 似乎是知道雪儿此刻心里的想法,轩辕昰轻轻叹了口气:”雪儿,他们是如何死法,不是由我说了算,而是皇帝的意思,你明白吗?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若是真的定罪,怕是株连九族都是轻的!” “有些话,当时我已经同你解释过了。”轩辕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虽然于个人而言,的确是死的惨了些,但是对于他身后的整个家族来说,却是最小的牺牲,最好的结果了,你明白吗?”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中忍不住有一丝失望与受伤:“只是,为何你就一定要认定命令是我下的呢?我在你的眼里,就那么可怕么?” 雪儿一愣,半晌无语:自己怎么就会认定下这个残忍命令的人是轩辕昰呢?这几日他同自己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又哪里来的时间背着自己朝影离下这样一道命令? 这样一想,心中也就释然,男子眼中的那一抹受伤瞬间就刺痛了她的心:“轩辕,我……” 轩辕昰自然看出了女子眼中的愧疚,无言一笑,上前两步,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将头靠在女子的肩头,喃喃道:“雪儿,你信我,好不好?” 那略带着哀求的语气让雪儿的心一软,不由自主就放松了僵硬的身体,任由轩辕昰搂着自己,眼看着对方那张俊脸在自己的眼前越来越大…… 他是如此的在乎自己,在加上方才的小小误会,雪儿就更加不忍拒绝,于是轻轻的阖起了眼帘,任凭睫毛轻颤如蝶翼,微启红唇,等待着。然而下一刻—— “雪儿,雪儿——”偏在这个时候,女子哭泣的声音骤然传来,隐隐约约听不很真切,却是实实在在,“我是灵馨,你出来见我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足鼎立 冷宫,荒草萋萋,草木繁盛,蛇虫鼠蚁的乐园,失宠女子的地狱。 然而自从滟妃的事件之后,现在这位皇帝轩辕德馨的后宫,甚至都可以用冷清来形容了,再也没有新鲜的“血液”注入,过来过去的就那么几个人,反倒让皇后省了不少的心。 后宫都冷清,这后宫中第一冷清的地方,自然也就更加冷清。 冷清到什么地步呢?至少是十年之内,后宫内不曾有一个女子在这里出现过,用荒无人烟形容都不为过! 而这,也是那些巡逻的侍卫敢怠慢的原因——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他们没事朝这里跑什么,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体力的! 虽然只是初秋的天气,也才刚刚入夜,雪儿却感觉到了四周一阵阵的发凉,好像突然就置身与深秋十分才会有的寒意当中。 就在今日上午,灵馨在滟波殿的门口,哭喊着要往里面闯。守门的侍卫不拦不是,拦更不是。若非雪儿出现的及时,怕是接下来的局面就要不受控制了。 因为轩辕昰遇刺,线索却是直指英王府,所以在命令暗血卫处置了那一队侍卫之后,皇帝也只能不了了之。然后又宣布轩辕昰重伤,不宜见客,将一切各怀鬼胎的探望者挡在了滟波殿的大门之外! 所以,就算是灵馨公主,前面两次探望,也是被侍卫婉言拒绝了的。可是这一次灵馨却好像是魔怔了一般,根本就不停那些侍卫的解释,不让进就直接往里闯! 再怎么说,灵馨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而且又是男女有别,那些侍卫还真的不敢挨她的身体,毕竟命令重要,自己的小命也同样重要,所以最后竟被她真的闯了进去! 当时轩辕昰和雪儿与那争执的声音也就一墙之隔,所以听的真切,所以离开就朝着雪儿道:“雪儿,既然灵馨说是来找你的,那便由你出面好了。只是——” 他顿了一顿,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若是她是为了有关单天鹰的事情而来,你一定不能擅自做主,一定要带着灵馨来见我,明白吗?” 雪儿虽然不太明白,但是眼看着此刻的轩辕昰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灵馨那边的声音又再次噪杂起来,由不得她再耽误下去,因此只得朝着轩辕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对方,转身绕过那围墙,朝着大门口走去。 滟波殿的门前,灵馨的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肿的好像两颗桃子一般,眼泪将精致的妆容冲的一塌糊涂不说,就连身上的衣衫也在朝着里面闯,与侍卫纠缠的时候扯得歪歪斜斜,就差春光乍泄了。 “住手!”雪儿连忙提高了声音,一边朝着灵馨的方向急走,一边看向那些侍卫,“灵馨公主并非前来探望三殿下,也不会打扰了三殿下的静养,只是来找小女子叙旧的,还望两位侍卫大哥行个方便。” 她口中虽然说的客气,可是那守门的侍卫却不敢当真,在滟波殿这些时日,他们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不一般! 虽然她不是三殿下的正妃或者侧妃,连个侍妾的身份都没有,可是在三殿下处的分量,怕是将来正牌的三皇子妃也比不了,那种在意与宠溺,只要不傻,一眼就能看明白! 虽然她没有任何的职称和地位,可是每日里黄昏时分长公主都要派软轿将人从滟波殿接走,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才送回来,据说,是给皇帝医治多年的头疾去了! 这样一个没有身份和地位的女子,将来的身份和地位却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仰望的。所以,虽然雪儿说的客气,语气更不威严,那些侍卫还是非常顺从地扯下了对于灵馨公主的阻拦。 甫一得到自由,灵馨一愣,随即再次叫了一声“雪儿”,哭着就朝着雪儿冲了过来,完全没有了一丝公主的仪态! 雪儿楞了一下,但是看到四周偷偷地朝着这边看过来的侍卫好奇的眼神,还是挽住灵馨,带着她离开的了大门的位置,一边走一边开口询问:“灵馨,你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话一出口,灵馨的眼泪就好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雪儿,单大哥不见了!” 灵馨的声音充满了焦急不安,急切间连脚步都停了下来,一把抓住雪儿的手臂,就连指甲几乎都要深深地掐进对方的肉里:“今日父皇告诉我,说后天上午那位西漠国的皇孙和南平国的皇子就要进宫参加宫宴,让我和另外三位公主一起做好准备,到时候不要失了礼数。” 雪儿一愣,这才想起来,似乎之前轩辕昰带着自己去见单天鹰的途中,曾经提到过这件事情,只是后来遇到刺客,轩辕昰受伤,单天鹰的事情也就被再次搁置,雪儿陪着每日里除了离开滟波殿去给皇帝施针医治头疾,剩下的时间几乎就都留在滟波殿“照顾”轩辕昰了,对于外界的消息反而并不太灵通。 何况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间最为富丽堂皇的大房子,自然也就不怎么关心。 此刻灵馨说来,她才骤然想起,原来不知不觉动轩辕昰遇刺到今日,竟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想必轩辕昰和灵馨口中的西漠国和南平国的皇孙皇子已经抵达了东灵国的京城。 当时轩辕昰并未同她多做解释,此刻从灵馨口中雪儿才得知,原来她此刻所在的大陆上,一共有三个国家,成“品”字形,最为强大的却是西漠国,兵精粮足,人口众多,资源丰富,独占了西方广袤的大片土地不说,与东灵和南平之间,还隔着一片人迹罕至的戈壁荒漠。 甚至,在西漠最为强大的时候,曾经结束过三足鼎立的局面,一统整个大陆! 那个时候的西漠,并不叫西漠,而是叫做天意帝国,开过之君自称为天照大帝,一生就好像个传奇一般。据说他的生父只是一个郡王,生母出身青楼,低贱无比,可是却是各种机缘巧合,因缘际会之下成为了一国之主,虽然未能开疆拓土,却给天意大帝留下了一个富足的国家。 天照大帝甫一登基,便开始了向外扩张,不但开辟了穿越戈壁到达今日东灵和南平的道路,而且只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便攻下了今日的南平,将东灵包围了起来! 当时的东灵国,虽然比南平多拖延了半年,可最终还是架不住天照大帝的威势,最终臣服,大陆统一,天意大帝便定了国名为天意。 只是,好景不长,天照大帝的天照帝国,只传了两代,到第三代的时候就开始衰败,就连偌大的帝国也守不住,让东灵和南平先后再次独立,最终竟不得不退回戈壁以西,天照帝国结束,再次沿用了西漠的国名。 可就是如此,正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漠国虽然再不复天照大帝时代的风光,也没有能力再次一统整个大陆,却依旧要比东灵和南平强大不少。不管是南平和东灵其中任何一个国家,西漠都是不怕的。唯一怕的就是这两个联合起来,就够西漠头疼的了 而南平则最为弱小,偏居于西南一隅,人少,耕地也少,可以说是穷山恶水也不为过。东灵国居中,虽然比不得西漠强大,但因为东临大海,所以也算得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所以,南平国派了皇子前来,西漠国也就毫不示弱地派出了个皇孙来,都想着娶个东灵国的公主回去,计算是娶不成,也要阻止对方和东灵结亲。毕竟结亲之后,接下来很可能就是就结盟了。 ——谁不知现在的东灵国君轩辕德子嗣单薄,成年皇子稀少,待嫁的公主却是有三四个之多! 若是将来轩辕德之后的国君无所作为,全力很可能就会落在某个外加的公主手里。就算公主插不上手,轩辕德那三个侄子的野心,也足以让东灵国引起一场内乱来,到时候他们娶了东灵国公主的,依旧可以名正言顺地出面,继而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再然后,三足鼎立之势很可能就被再次打破,到时候下一个一统大陆的“天照帝国”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国家。 而东灵国君轩辕德,也就是轩辕昰的父亲,这座皇宫的主人,给包括灵馨在内的四个成年公主下了这样一个命令,自然也是有着他自己的打算的。 说完这一切的时候,雪儿已经将灵馨引到了轩辕昰所在的小厅中。 ——轩辕昰从一开始就料到了灵馨是为单天鹰的事情而来,所以早早地就在这里等着两个女子的到来。雪儿的脾气他实在是太了解了,根本就不可能对于灵馨的事情坐视不理! 再说灵馨,在接到皇帝这样一个命令之后,自然是心中不肯,这才想起再去找单天鹰,希望对方能接受她,哪怕是带她离开皇宫也好。可是这一去才发现,原本软禁这单天鹰的地方,早就人去楼空! 她茫然失措之后,开始分析事情的经过,最后想到了雪儿,其实未尝就没有通过雪儿见到轩辕昰,探听轩辕昰口风的意思。 轩辕昰坐在那里,简直就是稳如泰山,对于灵馨不但没有一句劝慰,反而继续开始替灵馨分析:“若是父皇真是这个意思,那么恐怕是已经准备放弃单天鹰!” “一旦你与一旦你与南平或者西漠的皇室的某个成员定了亲,怕是单天鹰也就离死不远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行 这句话好像千钧巨石,一下就朝着灵馨当头砸下,她憔悴狼狈的小脸瞬间就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 轩辕昰又叹了口气:“灵馨,其实,你不应当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一个男人的身上!你都进宫这么久了,可曾去过母妃最初的居所?可曾去缅怀过她?” 灵馨愣愣地有些不解,一双大眼睛无神地瞪着轩辕昰:“皇兄,你可知道,父皇将单天鹰关到哪里去了么?” 轩辕昰摇头:“既然父皇已经对单天鹰动了杀机,又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关押地点?难道还等着让人去救他?” “可是——” 开口的人却是雪儿,然而只说了两个字出来,便在轩辕昰眼神的警告之下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半晌才小声道:“可是,皇上就一点也不顾及灵馨的感受了吗?” 轩辕轻笑:“还会有比他的帝位江山更加重要的么?” 雪儿愣愣地看着轩辕昰,灵馨的脸色却开始变得绝望起来,小声喃喃道:“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继续留在圣女岛!早知如此,当初在天意山庄的时候,我还不如不抢先服下解药!早知如此,我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意义?” 她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又好像槁木死灰一般了无生机,看得雪儿心中不忍,再次朝着轩辕昰看了过去,却只收到对方一个轻轻摇头的动作。 轩辕昰不肯说,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小声地劝慰着灵馨,却觉得自己的语言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在灵馨离开以后,雪儿就再也按捺不住地变了脸色,冷冷地瞪了轩辕昰一眼:“哼!” 看眼前女子的表情,轩辕昰就知道,她在生气,生他的气。 “雪儿?”轩辕昰的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去扶她的肩膀,却被雪儿一侧身躲开:“离我远些!我不想看到你!” 轩辕昰也不恼,继续道:“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想到灵馨无助的眼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离开的动作,雪儿对于轩辕昰就气不打一处来,就连声音也禁不住尖锐了起来:“灵馨好歹也是你的妹妹,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她一下?” 她气呼呼的样子好像一只充气到了极限的球,下一个就能爆炸开来,伸出一根素白的手指,戳向轩辕昰:“你明明知道单天鹰被皇上转移到了何处,为什么不肯告诉灵馨?” 说话的时候,他再次用力的扳过雪儿的几案肩膀,强迫她面对着自己,雪儿拧不过他,干脆将头别开,垂下眼睑去看自己的脚尖,就是不肯与他的目光对视。 “你呀,”他宠溺的一笑,“对每个人都是掏心掏肺,为什么就总是要怀疑我呢?” 不等雪儿开口,他的面色一肃:“是,单天鹰被转移了地方,的确是暗血卫出的面,我从影先生处也就知道了单天鹰现在所在的地方。可是——” 他顿了一顿,正色看向雪儿:“就算是我告诉灵馨,她又能做什么?除了将暗血卫最终暴露给她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结果么?” 雪儿一怔,虽然心中已经有些认同轩辕昰的话,然而嘴上却是依旧不肯认输:“可是我也知道暗血卫的存在,你还要杀我灭口么?或者将我交给影先生处置?” “雪儿……”轩辕昰只觉得头皮发麻,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眼前这个小女子身上的怒火,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下去了。 “你说,影先生会不会让那些暗血卫像对付那个叫做‘老耗子’的侍卫一样来对付我你?”雪儿眨了眨眼睛,决定继续在关于暗血卫的话题上纠缠下去,却被轩辕昰腾出一只手来捂住嘴巴:“傻丫头,就不能听我将话说完么?” 雪儿狠狠地瞪了轩辕昰一眼,最后干脆朝着对方翻了个白眼,朝着房顶上悬挂的精致宫灯就看了过去。 轩辕昰忍住心中的笑意,继续道:“那我问你,你还想不想帮灵馨,还想不想要救单天鹰了?” “当然——”雪儿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却瞬间有种上当的感觉,于是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继续翻她的白眼:“连单天鹰现在何处你都不肯说,还有什么好说的?” 轩辕昰叹了口气:“那你想过没有,若是灵馨知道了单天鹰现在的关押地点,就算侥幸不被皇帝知道,结果又会如何?” 雪儿楞了一愣,却听轩辕昰又继续道:“单天鹰态度坚决,若是灵馨见了他,一个坚决不肯娶,一个坚决要嫁,两个人肯定要起争执,到时候就更加不好收场了,明白么?” 雪儿陷入了沉思当中。 轩辕昰的话,她不得不承认其实还有很有道理的,到时候若是两个人撕破了脸,将来外人劝和都是难上加难,可是一想到灵馨悲苦的表情,她的心中就十分不忍:“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等。” 轩辕昰就给了雪儿这样一个字的回答,然后就再不言语,不论雪儿逼还是哄,就是一言不发,气的雪儿牙痒痒,都恨不得撬开轩辕昰的嘴巴去! 这样直到雪儿给皇帝医治头疾回来,轩辕昰才站起身来,说了一句;“走吧。” 然后,在雪儿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一套夜行衣抛给了她! 雪儿楞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去哪里,为什么要换衣服?” 轩辕昰道:“去见单天鹰,你身上的白色衣服在夜里太过显眼。” 雪儿再要追问,他却道:“我伤心了,不想解释。” 如此傲娇的话,出自一向冷峻的轩辕昰之口,着实让雪儿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轩辕昰最终肯出面,还是让她心存感激的,于是也就闻言软语地哄了对方几句。 轩辕昰这才转嗔为喜,由解释道:“其实,我已经告诉了灵馨大致的方位,若是她有心,就知道该怎么去做。” 雪儿再次一愣,就连伸手去拿夜行衣的动作也是一顿,突然就想到了轩辕昰对灵馨说的那句“你可曾去过母妃曾经的居所”,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你是说……” 轩辕昰打断了她:“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希望她能去缅怀一下母妃而已。” 然后又开始催促雪儿:“动作快些,我带着你到那里,需要的时间肯定比我自己去所花费的时间要多一些。” 于是雪儿手忙脚乱地将那套夜行衣抱起来,转身就去了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去了。 黑色的夜行衣让轩辕昰眼前一亮,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惊艳,他只知道眼前女子总是一身素白的长裙,恍如谪落凡尘的仙子一般淡然出尘,却不知道对方一袭利落的夜行衣的装扮,竟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悠远的美。 失去了广袖长裙,女子曼妙的身姿一览无余,让轩辕昰一时竟然禁不住开始幻想,那黑色的布料之下的旖旎风光。 他不禁有些后悔,当日在英王府的时候,自己怎么就那么急着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怎么就不知道多看两眼呢? 轩辕昰不由看得有些痴了,一时竟然忘记了移开自己的目光,直到雪儿察觉到他的目光,皱起眉头来,不满地道:“轩辕!” “啊?” 轩辕昰愣愣地,一时尚未回神,眼前的女子脸上的神色已经分外不满起来:“你在发什么呆?不是说时间不多了么?” “我……我在想……”轩辕昰思索着,却不敢吐露自己真实的想法,“丫头,我带你去,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雪儿皱眉,面上已经露出一丝不耐烦来:“什么条件?” “我带你去见单天鹰,你只能劝他娶灵馨,却不能答应他任何条件。”轩辕昰略一思索,便再次开口,道,“就算是和你有关的,也不行!” 这是什么古怪的条件,单天鹰不肯娶灵馨,自己去劝劝也就算了,他若是愿意答应,提条件自然也是向着皇帝或者灵馨提,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既然已经是箭在弦上,她也就不再犹豫,道:“放心,我什么都不答应他就是了。” 轩辕昰这才满意地点头,上前两步,走到女子的面前就去搂她的腰肢,吓得雪儿连忙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轩辕昰挑眉:“我不带着你,你知道路?” 不等雪儿开口,他再次逼近了一步,伸出自己的手臂:“就算是你知道方向,知道路,也知道地点,问题是你觉得你需要走多久才能到达呢?” 然后雪儿就什么都不说,从天意山庄到玉城一路上的情形,她还是历历在目,就不作这种无谓的争论了。 于是,轩辕昰趁着夜色渐浓,搂着雪儿的腰肢,避开滟波殿的侍卫,直接就翻墙而出。 有宫灯照亮的地方他不想走,遇到有侍卫巡逻的时候他们还要避开。好在他们是朝着冷宫的方向走,越走越偏僻,也就没有了宫灯的照明和侍卫的巡逻,他们也就不必再过于隐藏行迹,只咬要加快速度赶路便可。 然后轩辕昰着雪儿,就出现再一次出现在了冷宫的附近。然而他却没有带着雪儿进去,反而是一直沿着冷宫的的围墙朝前走。 夜色微凉,想到里面竟是空无一人,雪儿的心竟然也不禁有些打起鼓来,不由自主地便朝着轩辕昰的身上靠了过去。 黑暗之中,雪儿几乎连方向都分不清,只能跟着轩辕昰的脚步朝前走。却不想,轩辕昰走了一段时间,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百六十三章你怎么在这里 被蒙住了眼睛的雪儿,眼前由夜色的暗沉变成了一片漆黑。可是她想要去见单天鹰,也只能如此了。毕竟她现在所去的地方,算是已经涉及到了皇宫的机密,就是轩辕昰也不敢向她公开一一切。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轩辕昰虽然不惧,但还不想让雪儿成为皇帝心中真正的忌惮。 轩辕昰自始至终都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暖坚实顺着她的手背一直传递进她的心里,让雪儿的心安定下来,虽然一路上什么都看不到,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心中却是安定而温暖,只管随着轩辕昰的脚步慢慢朝前走。 “轩辕,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虽然脚下不停,雪儿却也不肯闲着,再加上眼前一片漆黑,若是再不开口说些什么,雪儿总感觉自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轩辕昰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开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对方被蒙住了眼睛,根本就看不到,于是道:“你问。” 这个回答反而让雪儿有些犹豫起来,随着轩辕昰走出好几步也没有开口。 轩辕昰的好奇心反而被她勾了起来:“你想要问什么?” “嗯……”雪沉吟着,又走出连三步,这才开口,“灵馨贵为公主,天意山庄在江湖中就是再有地位,也始终是平头百姓。皇上怎么会同意灵馨下嫁平民?” 轩辕昰没有想到她突然会问这个,不禁楞了一下,不过声音却是突然变得温柔下来:“为何突然想问这个?” 雪儿道:“我被蒙住眼睛,如果你一言不发,我会觉得不安,若是时间久了,可能就会觉得,带路的另有其人,说不定会将蒙住眼睛的黑布给扯下来。” 其隐含的意思便是“我想听到你的声音,想一直听你说话”!这让轩辕昰瞬间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不过也只是一瞬,随即就想到,她问这些,更主要的目的,是想要救那个他一直都嫉妒的男人,这种欣喜就如同冬日的烟花,绚丽绽放之后突然就消弭无沉寂:“还有呢?” “还有就是……”就算是隔着一层黑布,轩辕昰都能感觉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就连那声音听着,也突然带了中泄气的感觉,“我在想,单天鹰宁愿被处死都不肯娶灵馨,这里面一定有他的原因。或者是他的心里……” 这一次话没有说完便被轩辕昰冷冷打断:“他的心里有什么想法,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么你改变他的想法,让他娶灵馨,从此皆大欢喜;要么改变皇帝的想法,让他放过单天鹰和天意山庄;再要么,改变灵馨的想法,让她安心地从西漠或者南平的皇室中选择一个,放弃单天鹰!” 他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甚至还有些冷,让雪儿完全楞住,一时就连朝前走也忘记了。 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变得有些僵硬,轩辕昰只迈出了一步就感觉到了,于是只好顿住,转头去看落在自己身后的女子,试探地问:“雪儿?” 雪儿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看不到她的眼睛,也就无法知道此刻她内心的想法,这让轩辕昰的心中有些不安,于是又退了回来,与她并肩,却听雪儿又道:“如果每个人的想法,都能轻易被改变,那还有什么能够让人坚持呢?” 她这句话让轩辕昰一愣:其实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在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呢?甚至都坚持到了一个固执的地步。 “所以,我也只能向他陈述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雪儿道,“若是他一定要坚持,我也没有办法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一个头都要两个大了,苦恼道:“灵馨是我的好姐妹,对单天鹰又是一往情深,怕是也劝不动。而皇上,本来就似乎对我有些成见,这些日子我给他医治头疾的时候,一直都想过要开口求情,可是……” “皇上本身就有头疾,若是我再开口,怕是要继续加重他的头疾了,又怎么还能治好?”她的声音中有些苦恼,有些泄气,“而且他也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所以呢?”轩辕昰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要向单天鹰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 雪儿点了点头:“是。” 轩辕昰动了动嘴皮,最终还是忍住没有打击她: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怕是单天鹰看的比她看得更清楚,又哪里用得着她来提醒? 只是,看得清有如何,有时候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 轻轻地叹了口气,轩辕昰还是解释道:“皇上之所以会同意,那是看中了天意山庄江湖各地收集情报的暗桩。单天鹰现在是天意山庄唯一的继承人,若是他娶了灵馨,这些势力早晚会落到皇帝的手中。” 轩辕昰没有再说下去,他相信以身边女子的聪明,必然是能够想通其中关键的,根本就用不着他多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转了几个弯,如同迷宫一般曲折回环,轩辕昰的手始终就不曾松开过,就连换个姿势也不曾有过。 若有若无的光线,透过蒙着眼睛的黑色布条隐隐浮现在眼前,身边轩辕昰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轩辕昰的声音穿来:“开门!” 随后便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翻动钥匙的声音,然后雪儿进听到了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轩辕昰握住她的大手拉了拉她,随后便引着雪儿继续往前走。 她的眼前突然一亮,轩辕昰已经解开了蒙住她眼睛的黑布:“到了。” 眼前是一个小院,简单干净,一目了然,可以说是纤尘不染,与其说是皇宫中的某个庭院,反倒是更像普通人家的小院,处处都透着一股闲适宁静的气息。 院子小,房屋自然也不大,精巧雅致,门前的两侧还种植了几棵紫色的丁香花,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夜风徐来,沁人心脾。 然而就是这浓郁的花香,也掩盖不住虚掩的房门内散发出来的冲鼻的酒气! 雪儿忍不住微微蹙眉,疑惑的看了身边的轩辕昰一眼,心中却在想,轩辕昰带自己来见的,到底是天意山庄的少庄主,还是一个浸泡在酒缸里的酒鬼? 轩辕昰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一手护住雪儿,一手去推那房门,口中解释道:“自从被转移到此处以后,单天鹰突然变得嗜酒如命,据那些看守的侍卫讲,一日之中,清醒的时候,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说话的工夫,轩辕昰已经将房门推开,原本只从门缝中溢出来的刺鼻酒气混杂着呕吐物酸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雪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同时掩住口鼻! 房间之内,烛光明亮,让人几乎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一切。 骨碌碌—— 一个比人头都要大上一号的酒坛子,泛着乌黑的光,一下就滚了过来,最后却被门槛拦住了去路,发出“咚”地声,将已经后退的雪儿再次吓了一跳! 轩辕昰皱眉,上前一步挡在雪儿面前,半晌见再无酒坛滚出,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挡在雪儿面前的身子却是没有让开。 “雪儿,不然你还是不要进去了。”轩辕昰沉声道,注视着房间之内情形的目光有同情,有不忍,也有漠然冷酷,一时竟是说不出的复杂。 雪儿被轩辕昰护在身后,自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闻言忍住心中翻腾涌动的想要吐出来的感觉,道:“不,既然都已经来到了此处,怎么也是不能放弃的。何况,今日灵馨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我总不能真的就此坐视不理!” 轩辕昰撇了撇嘴,微哂道:“单正父女的所作所为你心里也清楚,其实又何必……” 没有等轩辕昰说完,雪儿便打断了他:“我是为了单伯母。” 轩辕昰抿了抿唇,劝阻的话不再出口,万一说的多了,被这个丫头误解自己不想救单天鹰,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轩辕昰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将身子让开,退到了雪儿的身旁。只是心中对于此刻的单天鹰,竟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三分同情之心来。 ——不管是谁,被软禁起来逼着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都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可偏偏单天鹰还不能逃,不能避。他的身后还有整个天意山庄,他不能任性,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能够坚持拒绝灵馨公主,对于他来说,想必已经是最大的坚持和任性了! 若是换做自己呢?轩辕昰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然后悄悄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见她正轻蹙着眉头,剪水双眸中流露出的,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反而是深深的同情之色,让轩辕昰的心,不禁一沉! 可是,就算是同情又如何,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人都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最初的设想,走下去! 雪儿不知道轩辕昰心思的变化,她的所有心思,都放到了烛火明亮的房间之内。 房间之内的摆设倒原本应该也算得上雅致精巧,只是被那刺鼻的酒气一熏,在加上里面凌乱不堪的大小酒坛子,洒的到处都是的米粒,已经霉烂发黑的不知名的菜叶,被摔碎的酒杯,深浅不一的酒渍,实在是让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轩辕昰皱了皱眉,再次拦住了就要往里闯的雪儿:“让我先进去看看。” 雪儿一愣,本想要坚持虽他一同进去,奈何轩辕昰的眼神十分坚持,竟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她忽然就想到,毕竟这里只有单天鹰一个青年男子独居,再加上满屋子的凌乱不堪,还不知道此刻的单天鹰究竟是何种状态。 若是酩酊大醉,睡死过去倒还好些,若是正坦胸敞怀地,被自己撞到怕是难免尴尬。 这样一想,也就停下了脚步,由着轩辕昰走了进去,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屋子不大,雪儿在门口等了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就听到房间内传来轩辕昰惊讶的声音:“灵馨,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被人利用了 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明是软禁单天鹰的地方,怎么轩辕昰竟然叫出灵馨的名字来?就在这个时候,轩辕昰突然就冲了出来,一把扯住雪儿就朝着门外走:“快离开这里!” 雪儿更加不解:“轩辕,发生了何事?” 轩辕昰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光中也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严峻,握住雪儿手臂的大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直接将雪儿拖的一个踉跄! 雪儿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本能地往回抽自己的手臂,却不想轩辕昰力道极大,她急切之间,整个身子都朝后一仰,一下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后那人的惊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雪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面的轩辕昰冷冷道:“她来做什么?自然是来帮你劝单天鹰的!” 他松开了雪儿的手臂,由着她转过身去看背后的人,目光冷锐如刀,再次开口道:“灵馨,单天鹰的人呢?” 雪儿先前几听到了轩辕昰那声“灵馨”,此刻再次听到,就算是不回过头,也能猜到背后的人的身份。然而心中却更加迷惑:今日上午的时候灵馨还在滟波殿哭哭啼啼,怎么一转眼竟然会出现在软禁单天鹰的地方? 灵馨不是说她不知道么?怎么突然就找到了这里来?就算是她“误打误撞”,那么原本应该在此的单天鹰呢,人又去了哪里? 雪儿愣愣地想不明白,灵馨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然而在轩辕昰逼人的目光下,也只好垂下头去,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轩辕昰的目光逐渐转冷,“你不知道跑到这里做什么?” 雪儿总算听明白了一些,她从轩辕昰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看了看转眼变得好像冰山一样的轩辕昰,再转头看着灵馨,还是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轩辕昰冷着一张脸,眉头也皱着,看了看院子门口的方向,发现那里一偏安静,这才松了口气,道:“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雪儿一愣,先前轩辕昰还拦着自己,非要进去看过情况之后才肯让她进去,此刻态度突然就发生如此转变,不能不让她感觉古怪,于是也顾不得房间内各种味道混杂的古怪刺鼻,绕开灵馨就走了进去。 房间之内,依旧是横陈的隔夜饭菜和大小不一的酒坛酒瓶,乱七八糟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步。 雪儿小心翼翼地绕开脚下的“障碍”终于转到了里面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竟是空无一人。她有些发愣,于是又转到另外的房间,却发现里面十分干净,根本就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正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愣,身后却再次传来轩辕昰的声音:“雪儿,该走了!” 回头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轩辕昰已经到了她的身后,背后明亮的烛光让他的脸陷入了一片阴影当中,让人一时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隐隐的焦虑和不安。 “怎么回事,单天鹰呢?”雪儿转过身来,却没有要跟着对方离开的意思,语气中满是疑惑,就连看向轩辕昰的目光也带了一丝质疑。 轩辕昰叹了口气,一把拉住她:“先跟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稍后我再同你解释……” 然而话未说完,门口便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什么人在那里?” 灵馨的声音随即传来:“是我,灵馨公主。” “见过公主。”那人似乎楞住了,半天才再次开口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声音中带了一丝恭敬,“此地关押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公主若是没有事,还请移驾,先行离开……” 房间之内轩辕昰的脸色却突然就变得十分难看,上前一把就搂住了雪儿腰肢,不由分说便转身便走。 雪儿猝不及防,刚想要开口抗议,却被对方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轩辕昰大步朝前走,然而却并非房门的方向,只是带着雪儿两步冲进了这个久未曾有人住过的房间之内,奔着其中一扇窗户就冲了过去。 外面,灵馨的声音继续传来:“哦,什么人这么重要?” 然后那个侍卫再次没了声音,轩辕昰带着雪儿,脚下不停,刚刚走到那紧闭的窗户跟前,还没有腾出手来,灵馨隐隐的声音就继续传来:“若是本公主不想离开呢?” 那个侍卫没有开口,然而脚步声却隐隐地传了过来,似乎是绕过了灵馨公主,朝着房间内走来。 借着外面房间的烛光,雪儿都能看到轩辕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和逐渐凝重起来的眼神,一时心中更加疑惑,只是苦于轩辕昰始终没有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无法开口罢了。 女子轻细的脚步声随即响起,想必是灵馨小跑了两步,拦住了对方的去路:“既然是重要的人物,怎么就留你一个人来此?” 她眨了眨眼睛:“为何方才本公主进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发现呢?” 那个侍卫已经懒得再会回答她的问题。一言不发地就继续往里走,只是那脚步听着却是急促了许多! 轩辕昰的脸色更加难看,深深地看了雪儿一眼,示意对方不要开口,雪儿轻轻点头之后,这才松开了自己的大手,再次朝所在房间的房门方向看了一眼,将声音压地极低:“单天鹰,不见了!” “什么?”雪儿忍不住失声道,开口以后才惊觉,于是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然而已经太迟了。 “什么人在里面!”一声暴喝传来,脚步急促,一个人影已经冲了过来,同时高声喝道:“有人私下放人了!” 轩辕昰面色一变,想要从窗户中悄然离去已然太迟,只得转身,朝着那人影迎了过去:“是本皇子在里面,方才进来的时候,难道你没有看清楚么?” 他的声音清冷平淡,听不出丝毫惊慌来,让一旁的雪儿也镇定下来不少。 如果说,接下来的事情是没有预谋的,就是雪儿这个心思单纯如同白纸一样的人也都要不肯相信了。 那个与灵馨一直在门口对话的人,是看守单天鹰的侍卫之一,突然进来检查一下,本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是出现的这个时间,实在是巧的不能再巧。 他只听灵馨说了那么一句话,便直接冲了进去,也不知道朝单天鹰所在的房间看了没有,直接就朝着轩辕昰和雪儿所处的房间就冲了过来,甚至还没有看到人,就已经开始认定单天鹰被人私下放走了! 而灵馨,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还是那个守卫刻意忽略,竟然没有多问一句,直接就给房间内的雪儿和轩辕昰下了定论! 随着守卫的声音,轩辕昰突然就看到,他刚才所要冲出去的窗户外面,就算隔着窗户纸,都能看到无数的人影。 雪儿总算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头,她小声朝轩辕昰道:“轩辕……” 怀中女子微微颤抖的身体,让他的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怜惜之意。只是现在却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轩辕昰轻拍雪儿后背,道:“一切有我,等下什么都不要说。” 说完这句话,轩辕昰就这么搂住怀中女子腰肢,朝着那守卫,一步一步地迎了过去。 轩辕昰走的不快,只是每一步都坚实有力,稳稳踏出,神情镇定自若,好像被对方质问指证的那根人,根本就不是他。 这一瞬间他散发出来的气势,甚至比皇帝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更加迫人,骇得那守卫不由自主地就朝后退了两步,似乎这样便能避开他那种无形的威压和气场。 雪儿也感觉到了身边男人的变化,原本慌乱的心逐渐也就安定下来,随着他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同时也逼得那守卫一步一步地退。 正门口,灵馨依旧站在那里,本就憔悴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在外面的灯笼火光,房间内明亮的烛光的双重映照下,惨白的如同白纸一般,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神地瞪着,似乎在神游天外一般。 走到灵馨身边的时候,轩辕昰顿住了脚步,低声道:“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么?” 灵馨失神的眼睛更黑更大,动了动嘴唇,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真是我的好‘妹妹’!”轩辕昰又说了一句,让灵馨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更加苍白,就连身子都晃了一晃,险些站立不住! 跟随皇帝回到皇宫这么多的时日,这皇宫中的阴谋争斗,她见的不多却也不少。因此虽然只是简短的两句话,灵馨却是瞬间就明白了轩辕昰的意思! 院子里一时死一般的寂静,连稍微粗重些的呼吸都能听到! 雪儿从跟着轩辕昰进入这个院子时候的莫名其妙,到现在的完全坠入五里雾中,她的心中只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单天鹰的事情,是一个陷阱! ——有人利用灵馨对于单天鹰的感情,雪儿要营救单天鹰的急切心情和轩辕昰对于她的在意,静心布置了这个陷阱,等着他们往里跳!至于是陷害灵馨,还是陷害轩辕昰的,如何布的局,因为事出突然,她一时还想不太明白,因此也只好保持了沉默。 这个时候,灵馨的心头突然就有了一丝清明,她看了看台阶下面,密密麻麻几乎挤满了整个院落的守卫,突然就提高了声音,尖声叫道:“是本公主将单天鹰放走的,你们要怎么样?” 她的目光从那些守卫的脸上一一掠过,声音冰冷:“你们的头领呢?出来吧,带本公主去见父皇,不用你们这些人承担责任!”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正想要对付的人 软禁单天鹰的这个院子不算大,有三几十个人便能挤得满满当当。此时是夜晚,再加上灯笼火把,影影绰绰的也看不太清。 在灵馨的这句话出口之后,那些人更是安静得厉害,几乎是落针可闻。 轩辕昰微微皱了眉,显然是没有想到灵馨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看向对方的目光也不禁带了一丝诧异。 他一把搂住雪儿,上前一步,便与灵馨并排而立,目光如同冬日飞雪,凛冽中带着逼人的寒意,却又如同锋利的刀,一下就刺进这些人内心的最深处。 “你们,”轩辕昰的声音平静如同冰面,冰面之下的汹涌暗流却是没有人能够看到,“谁是头领?” 那三十多个守卫被轩辕昰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开口的。 院子里更静! 轩辕昰微微松开了搂住雪儿的手,向前踱了半步,似乎更加地居高临下,如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祗一般:“方才灵馨公主进来的时候,你们何人当值?方才本皇子进来的时候,又是何人当值?” 随着轩辕昰的前进,那些人竟不由自主地再次后退,动作出奇地一致。 “属下等地位低微,对于灵馨公主和三皇殿下的吩咐,自然是不敢不从。只是——”这声音传来,那些守卫就好像被一把无形的刀从正中劈开,齐刷刷地让出了一条两人宽的路来,动作整齐划一。 灵馨的面色微微有些动容,从轩辕昰的身上移到雪儿身上,之后随着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就看了过去,眉头皱的老高:“杨进?” 雪儿自然也看到了杨进,甚至能看到对方眼底掩饰不住的恶毒的报复的快意,她突然就有些明白过来:轩辕昰与杨进,在天意山庄时候的那些过节,根本就不曾真正地过去! 想到这里她再看杨进的目光,竟然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她的心中悚然而惊,一股寒意不可遏制地从心底蔓延开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女子的战栗,轩辕昰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挡在雪儿面前,同时隔开了杨进看向雪儿的视线。 雪儿的心中一暖,杨进的声音隔着轩辕昰再次传来:“只是,就算身为皇子和公主,也不能够如此仗势欺人吧?属下等畏惧两位殿下的身份,不敢不放行。只是,二位殿下将人放走,可曾有皇上的旨意?” 这句话,不论回答有还是没有,似乎都是一个圈套:有,那自然是假传圣旨,没有,那便是私纵逃犯,哪个罪名都不轻! 然而,此刻的雪儿,除了干着急,却连个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这里是皇宫,轩辕昰和灵馨的身份尊贵,能够和杨进争执,而她却不能! 灵馨自然也听到了杨进那番话,突然就想到,自己失魂落魄地从滟波殿离开之后,神思恍惚,一路上不知不觉竟真的朝着原本的滟波殿的方向走去,待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花木繁茂,将她整个人几乎都要遮起来。 她正要找人去问路,却听到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你说时候,咱俩是不是倒霉催的,非要和那帮子家伙掷什么骰子!轮流这来不是更好么,这可好,三天了,每天都是咱们俩去往那里跑腿!” 另一个声音也是唉声叹气:“,能怎么样,认倒霉吧。哪怕多走几步,只要绕开那个鬼殿,别莫名其妙丢了小命就好。” 灵馨的心中一动,突然就想到轩辕昰对自己说的,要自己去滟妃的故居去看看的话来,于是不由自主地就循着声音,远远地坠在那两个人的身后。 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拎着大大的食盒,另一个干脆一手一只大酒坛,满肚子的牢骚怨气,也就没有返现身后的灵馨。 灵馨跟着他们,一路就到了这个地方,看到了四周严密的守卫,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那个时候,灵馨自己也还不太确定,于是她思索了一下,折身往回走,回到自己的寝宫以后,匆匆忙忙地就将单钰父女偷偷留给她的鸽子笼给抱了出来。 鸽子笼里自然又各自,通体雪白,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雪团”,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信鸽,于是灵馨将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和推测,简单写下,绑在雪团的脚上,随后放飞。 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实在是不放心,于是再次偷偷地溜出了寝宫,一路找了过来。却不想那些守卫竟是非常好说话,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公主身份好使,也就没有多想,三言两语就知道单天鹰被关押在此不说,甚至还轻易地就被放了进来! 当时的灵馨,还不疑有诈,甚至心里还有着一丝莫名的得意,然而在进来之后的情景却让她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那满地的酒坛子,散乱在地上的饭菜,处处都散发出住在这里的男人的颓废气息! 她进了房间,没有看到人,最初的诧异过后,心里突然就好像被生生地挖走了一大块,疼得厉害,也空得厉害。 看着那匆忙离去的痕迹,灵馨和容易就想到,应该是单正父女动手了,不但找到了单天鹰被软禁的地方,还将人救了出去! 灵馨自然不会想着惊动外面的守卫,甚至还假装单天鹰仍在,自言自语了几乎,也算是单天鹰的离去拖延了时间了。 只是,坐在曾经单天鹰生活过一段时日的房间内,却感受不到这个男子曾经的云淡风轻,风姿逼人,反而只有醉酒的气息,灵馨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然后,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开始思索,发呆,直到轩辕昰的出现。 甚至,当时她的想法是,将单天鹰离开的所有责任,一个人扛起来!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皇帝的女儿,皇帝顶多发顿脾气给她,应该还不至于要了她的命,最不济她收回对于单天鹰的心思,按照皇帝的旨意,去见什么西漠南平的来人就是了! 可是,灵馨却想不到,事情到了最后,竟然是一个陷阱,不但她被套了进来,就连自己一奶同胞的皇兄,也被牵涉进来! 虽然灵馨不想在这个地方看到雪儿的出现,但是到了此刻也算是相信,当初的饯行宴,轩辕昰并没有动手脚,所以对于轩辕昰的愧疚和感激之情加在一起,就说了那样一句话出来。 “人是我放的,”灵馨摆出公主的尊贵威压,提高了声音,居高临下地看着杨进,“杨总管带我去见父皇便是。” 却不想杨进道:“谁都知道公主与三殿下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公主与三殿下身后这位雪儿姑娘又是患难之交,所以,公主又何必替他们遮掩?” “何况,在灵馨公主进去,三殿下陪同这位雪儿姑娘进来之前,分明还有人听到了公主与房中人交谈的声音!”杨进上前一步,微微弯下的腰虽然看着恭谦,就连语气也明比灵馨要低,然而谁都能听出他话中质疑的意思,“当时公主说‘单大哥,你怎么喝醉成了这幅模样?’又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不该怎么样呢,公主?” 杨进每说一个字,灵馨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就连脚步也禁不止后退,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贴到了洁白的墙壁上! 雪儿却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杨进连续两次说的都是轩辕昰“陪同”她一起前来,换言之,真正主导这一切的人是她沈衣雪,而不是轩辕昰和灵馨这一对兄妹。 她听了出来,轩辕昰自然也听了出来,冷冷地插了一句:“杨总管错了,雪儿跟随本皇子进宫,为的是给父皇医治头疾,又哪里知道宫内的路线和分布?应该是她陪同本皇子前来才是!” 杨进反应也是极快:“沈衣雪本就与房中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必跟随殿下进宫也是另有居心,分明就是利用殿下前来助其逃走!” 轩辕昰冷笑:“难道杨总管处理所有的事务,都不是靠真凭实据,而是靠‘想’?” 杨进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然而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洞开的房门:“三殿下,事实不就在你的背后么?” 他再次欺进一步:“若是房间之内那人还在,那么自然是属下想当然了。若是里面空无一人,岂不就是最好的‘真凭实据’?” 轻轻地叹了口气,杨进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敛去,换了一副委屈的神情:“属下只是个小人物,位卑言轻,还望三殿下不要为难属下!” 雪儿一直不开口,然而却听得分明:杨进这是想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只是,她的心中同时不免有些疑惑:当初在天意山庄到玉城的半路上,被扒光了衣服捆在树上淋雨的梁子是结下了,只是杨进此举,到底是将仇记到了轩辕昰的身上还是她的身上?怎到了最后感觉杨进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她? 雪儿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将她牢牢护起来的男人挺直脊梁的背影:突然就觉得,除了一开始时候自己医好他的眼睛之外,之后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自己的敏感和任性,连累着他!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会记得你 轩辕昰一愣,显然是也没有想到杨进这一次竟然如此咄咄逼人,不由冷哼一声,再度护住雪儿:“杨进,你若想要动她,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杨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来:“三殿下言重,属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雪儿姑娘。只是这人归属下看守,如今出了差池,皇上自然也要拿属下是问,属下若是因此丢职罢官,甚至冤屈入狱都没什么。可若耽误了皇上的大事,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轩辕……” 眼看着双方大有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的趋势,雪儿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小声地唤道,从英王府的事情到如今单天鹰逃走的事情,似乎她一直都在连累轩辕昰,心中不由浮起一丝内疚来。 然而话刚出口,便被轩辕昰的眼神阻止,他好像看穿了她所有的想法:“丫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偏过头:“杨进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我!” 雪儿愣愣地看着轩辕昰,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可是——” “没有可是!”轩辕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极快地解释道,“他如此针对的你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报复我!” 轻轻地叹了口气,轩辕昰继续道:“傻丫头,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对于我来说,你到底有多么重要?” 一声轻轻地喟叹,悠悠荡荡地似乎要叹进雪儿的心里,让她的心突然就融化成了一滩春水。 “不管你怎么想,”轩辕昰的声音还在继续,“或者怎么做,我都无法改变我对你的心意,也从未想过要改变自己的心意!” 这句话,像是表白,又像是决心,说完之后,轩辕昰也不管雪儿的反应,再次回头看杨进:“父皇那里,自然不用你交代,本皇子陪你前去便是!” 杨进露出一个恭谦的苦笑:“三殿下将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难道皇上会相信殿下没有任何一个理由,便私下将人给放走的举动?” 灵馨突然道:“本公主这个理由够不够?” 她说出这话来,自然准备同轩辕昰一同承担这个罪名了,然而杨进却并不买账:“可是不论是公主殿下,还是三皇子殿下,都同这位沈衣雪沈姑娘,脱不了干系呀。” 雪儿终于忍不住了,正要上前一步,却被轩辕昰一把拉住:“看来,杨总管对于当日淋雨之事还真是念念不忘,到了现在都还记得到底是因为什么!” 杨进脸上的微笑终于有些维持不住,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恨恨地看了看轩辕昰,又看了看轩辕昰身边的雪儿,突然就后退了两步,扬手一挥! 院子里那些守卫接到他的命令,立刻上前了两步,将轩辕昰等三人半围了起来! 也就在同时,这个小院的围墙上,甚至轩辕昰背后的房顶上,呼啦啦地就冒出了一圈手来! 箭在弦上,弓如满月,森冷的光芒明灭不定,却全都指向轩辕昰等三个人的方向! 轩辕昰,雪儿和灵馨的脸色几乎是同时变了:到了此刻,若是他们还认为杨进不是早有预谋,除非他们是瞎子! 杨进再次后退,声音却是依旧恭谦:“二位殿下见谅,这些弓箭手本来是为了防止房中的单天鹰逃走才布置下的,却想不到此刻竟然会用来对付二位殿下。” 轩辕昰冷笑:“单天鹰逃跑的时候,没有见到这些弓箭手冒出来过一个,也没见他们放过一箭。如今人都逃得没影了才出来,是否有些太晚了?” “何况,既然杨总管说人是在本皇子出现之后被放走的,到现在的时间也不算长,怎么就不见杨总管派人四下寻找,反而在这里追究个不停?”轩辕昰的声音愈发冷漠,“还是,杨总管根本就不在乎那人时候能够找到,只是想要找个替罪羊来承担自己的罪名?” 杨进冷哼一声,似乎是感觉到了背后那些人心中的疑惑和畏怯,毕竟这三个人中,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另一个更是继承整个东灵社稷的不二人选,哪一个也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起的! 他再次后退,直接就退到了那些守卫的中间,同时将一块金光灿烂的事物高高举起,高声道:“黄金御令在此,拿下沈衣雪!” 那令牌长多半尺,顶端尖锐,握在杨进的手中上余下不少,足够让人看轻上面的花纹了字迹。在灯笼火把的映衬之下更是金光闪耀,一看就不是能轻易伪造出来的。 何况,在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的面前,谁敢拿着伪造的皇帝的令牌来现眼? 灵馨到底只是女子,沉不住气,在看到那令牌之后禁不住变了脸色,若非身后已经是墙壁,退无可退,怕是还要退出五六步去。 轩辕昰的目光也落在那令牌之上,自然也能分出那令牌的真假。而且,杨进此刻敢将这令牌拿出来,自然应该是皇帝所授。 他心思电转,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在皇宫之内,杨进都敢如此的明目张胆,怕是这个陷阱的其中,还有皇帝的意思,至于到底是为了逼自己放弃雪儿,还是另有其他,他一时还有些猜不出来。 然而,这块令牌的出现,却足够让杨进背后的那些守卫和四下的弓箭手的情绪安定下来,不再流露出畏惧犹豫之色来。 毕竟,不管是轩辕昰还是灵馨,跟随皇帝进入皇宫的时间都不是很久,灵馨还好,轩辕昰是身份本身还是遭到质疑,迟迟定不下来。 他们,没有那个根基和人脉! 轩辕昰的面色转冷,看着跃跃欲试的守卫,又看了看墙头上的弓箭手,心中却在思索着,等下要如何带着这两个女子全身而退。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或者只带着雪儿一个,自然都不成问题。可是现在还多了一个灵馨,就算是他真的狠心不顾“三皇子”与灵馨一奶同胞的兄妹之情,能够丢下灵馨,雪儿怕也是不肯的。 依着这个丫头的性子,怕是又要对自己不依不饶,各种指责,甚至离自己而去,甚至还会因此怀疑到自己的身份上去,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正在思索间,却不想雪儿突然上前一步,就要挣脱自己的手臂走到那些守卫的对面去。他心中一慌,连忙伸手将她拉住:“丫头,你要去哪里?” 雪儿再次被轩辕昰拉住,轻轻一笑:“既然杨进想要对付的人是我,不如我先跟他们走,稍后你在想办法救我……” 轩辕昰皱眉,用力一拉将她带了回来:“丫头,不能去!” “我都告诉过你了,杨进其实是想要用你来对付我!这一招,早在天意山庄的时候,他不是已经用过了吗?”轩辕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怎么你还觉得杨进是想要对付你呢?” 这一次雪儿却没有肯安静下来,反而继续挣扎着:“可是轩辕,你看看四周这些人,一旦真的发生了冲突,你一个人要如何保护我和灵馨两个?” 轩辕昰也坚持不肯松开她:“放心,杨进不会真的为难灵馨,他想要对付的人,是你,更是我,灵馨只是被利用了而已。何况,就算是……” 他顿了一顿,深深地看着怀中女子的眼睛:“就算是真的不能全身而退,我也不会让你去承担这一切。” “丫头,若是我真的不能护你周全,那便宁可陪你一同赴死!”他的目光深深,似乎要直接望进她的心底,“丫头,你明白吗?”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头一震,竟是久久回不过神来,恍惚间总觉得好像在那里听到过着这么一句话,就好像镌刻在心魂上面,随同她从前世一直来到今生一般。 “丫头,但愿来世你会记得我。” “丫头,我不能救你,就陪着你一同赴死吧!” 恍惚间男子深情隽永的声音在心头回荡,久久不散,让雪儿竟然突然生出了一种流泪的冲动。 心,突然就变得很疼。泪,不由就模糊了双眼。 雪儿突然就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男子,不知道他是轩辕昰还是另外一个人,只是同样都是深沉到让她无法承受的深情! 一时间,她忘记了灵馨,忘记了单天鹰,甚至忘记了她自己,眼中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幽深如同暗夜一般,却将所有的真心深情都捧到她面前的男子。 腰肢再次被搂住,雪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飞了起来,随着男子身形的动作如同盛放在暗夜里的洁白昙花,疏忽绽放,美丽如同梦幻。 四周有惨嚎响起,恍惚中她充耳不闻,眼前依旧只有眼前这个一脸冷肃的男子如同刀削斧劈般的侧脸。 与英俊无关,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来自前世的信任和依赖。 雪儿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疼,为何会流泪,然而心却疼了,泪却落了,模糊的视线当中,只有这个将自己紧紧护在怀中的男子。 嗖嗖嗖! 这些守卫根本就不是轩辕昰的对手,只是一个来去纵横间,便东倒西歪,一个个鬼哭狼嚎地倒地不起。 杨进的脸色一冷,手中的黄金令牌再次一晃,那些弓箭手的第一波箭雨便破空而来,全都是集中到了轩辕昰和雪儿的方向。 正如轩辕昰所料,灵馨的方向,竟是真的被他们刻意地忽略过去! 虽然顾不得灵馨,轩辕昰却还不至于将箭雨引向灵馨的方向,所以搂着雪儿的手臂一紧,朝着人群中的杨进便冲了过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畔突然就传来女子如同梦呓又如同许诺一般的声音:“我会记得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皇帝的意思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一般,让轩辕昰的脚步生生一顿。然而还未等他去体会其中所蕴藏的情感含义,第一轮箭雨便从四面八方破空而至! 几乎是不假思索,轩辕昰下意识地将怀中女子搂紧,同时改作单手搂住雪儿,另一只手急如闪电,甚至带起无数道残影,抓向了迎面而来的箭矢! 他一手抱着雪儿,身子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极速旋转如同陀螺,同时将刚刚收拢在手中的箭矢反手甩了出去! 来的时候四面八方,返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四面八方! 刹那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便是“扑通扑通”,有人大头着地的栽倒的声音,在这混乱嘈杂中却是异常去清晰。 轩辕昰下手还是极有分寸的,避开了咽喉和心脏等要害部位,多少被他甩出去的箭矢刺中的弓箭手,都是拉弓的肩膀中间,失去平衡,然后从墙头上栽倒下去的。还有一些是被刺中了眼睛,模糊了视线,手忙脚乱地栽下去的,真正丢了性命的,反而没有。 第二轮箭雨明显比第一轮要稀少许多,甚至那射来的弓箭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道,甚至有些还没有到轩辕昰的身前便力道用尽,直接落到了地上。 忌惮这位三皇子的身份是一方面,那些弓箭手更加忌惮的是轩辕昰那甩手而出的箭矢,丝毫不比他们满弦的时候射出的箭矢力道小,准头差。他们还将弓拉那么满干什么,给眼前这位三皇子送弓箭吗? 这样的后果自然是轩辕昰脚下的四周落了一层羽箭,甚至有些还砸到了杨进身边的那些守卫的头,于是再次引发一片高低不匀的“哎呦哎呦”的叫唤声! 然而,那些弓箭手不肯给轩辕昰“送”,轩辕昰却还是非要不可! 他一手搂住雪儿,身子再转,却是缓缓地落到了地上。然而脚下也就是甫一碰到地面便再次斜刺里冲天而起,如同一道流星划破夜空,朝着杨进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于是,原本应该是落在轩辕昰身前的箭矢,便再一次被轩辕昰抓在了手中五六根! 他的目光倏忽转冷,身子朝着杨进的方向冲,手中的箭矢更是急若流星,迅若闪电,挟着凌厉的劲风,朝着杨进的四肢和胸腹要害就电射而去! 这一下几乎将杨进所有能够移动的方向都封得死死的,何况那箭矢又快又急,根本就没有给杨进留下反应的时间! 杨进的心中蓦然已经,眼睁睁地看着那箭矢刺来,一时只觉得避无可避,竟是连一时反抗的念头也生不出来,浑身一片冰冷! “少主!住手——” 就在杨进心中大叫“吾命休矣”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中带着焦急的声音,同时一件事物急速旋转,引得劲风呼啸,竟是后发先至,一下挡在了杨进的身前! 一时间木屑纷纷,羽毛飞扬,木头箭杆被那事物绞成了木屑,箭尾的羽毛也是凌乱不堪,四散飞扬! 轩辕昰面色一冷,不过手中总算是停了下来,没有继续朝着对面的杨进出手,而是护住雪儿再次缓缓地落下来。 他抬起头,看也不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的杨进,一双漆黑幽冷的眸子堪比冬日的深夜,紧紧盯着院门的方向。 杨进似乎这才回了神,心里明白自己算是从这位三皇子的手下捡了一条命,然而冷汗却是抑制不住地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院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影离一身黑衣似乎要融入黑夜当中,推开房门之后却并未立刻进来,而是后退了两步,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皇帝身上披着暗红色的外袍,缓缓地走了进来,脸色是要多难看有过难看。 紧随其后的竟然是长公主,紧蹙的眉头似乎都成了一座山峰,看看轩辕昰,有看看躲在角落里瑟缩成一团的灵馨,朝着身边的宫女道:“还不快去扶住灵馨公主?” 然后才将目光转向轩辕昰,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失望,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长公主的小动作,轩辕昰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在低头看到怀中女子担忧的眼神之后,他却直接选择了视而不见,迎上了皇帝带着责备的眼神。 “怎么回事?” 皇帝轩辕德的目光,从地上东倒西歪的守卫身上一一扫过,在看到被轩辕昰紧紧护在怀中的女子之后,禁不住皱了下眉头,然而还是忍了忍,没有开口。 他自后将目光落在杨进的身上,不满之色愈发浓重:“杨进,你这差当的,这是愈发的好了!” 皇帝的声音喜怒难辨:“朕只是让你将单天鹰看守好,怎么竟然还同灵馨公主和三皇子起了冲突?” 杨进“扑通”一下跪倒在皇帝的面前:“启禀皇上,属下并非有要与三皇子和灵馨公主起冲突,只公主与殿下一心想要包庇私下放走单天鹰的女子,属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皇上赐罪!” “哦?”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到灵馨和轩辕昰的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在皇帝的目光下,雪儿的心中难免有些发虚,于是忍不住挣扎了两下,试图从对方的怀抱中挣出来,结果没有任何意外地,换来了轩辕昰手臂上更大的力道。 “儿臣之前就曾向杨总管解释过,此事与雪儿无关,只是杨总管立‘功’心切,不愿意多听儿臣的解释罢了。”轩辕昰一只手搂住雪儿,干脆连向皇帝行礼都免了,就那么大刺刺地站在皇帝面前道,声音中却不无讽刺,“儿臣实在是不想就此被射成个刺猬,迫不得已也只好自卫。若是父皇不喜,下一次儿臣就站着不动,给杨总管的弓箭手当靶子便是。” 这句话出口,皇帝几乎气的连胡子都要翘起来,他看看轩辕昰,又看看杨进,再想到院墙外面跌落下去的那些狼狈不堪的弓箭手,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看着杨进,道:“杨进,人一直都是你负责看守的,既然丢失也便由你负责寻回来!” 杨进的眼中掠过一缕不甘,然而最后也只是低下头去:“是,属下遵命!” 皇帝又看了看被长公主的侍女扶住的灵馨,最后将目光落在轩辕昰的身上,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各自回各自的宫殿闭门思过。至于你——”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看一直试图从轩辕昰怀中挣扎出来的雪儿,这才继续道:“朕有些头疼,需要你用银针疏导!” 单天鹰突然被救走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皇帝一个人都没有处罚,也没有多说一个字,可以说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这让灵馨的心里,终于是暗暗地松了口气,就连步伐一时也轻盈了不少。 然而皇帝却依旧低估了轩辕昰对于雪儿的执着程度,虽然他说了,让雪儿跟他回去,替他施针缓解头痛,并让轩辕昰回滟波殿。可是轩辕昰却硬是非要跟在雪儿和皇帝的身后,一路到了皇帝所在的寝殿。 皇帝大皱眉头:“阿昰,回去!” 长公主也道:“等下你父皇的头痛不那么厉害,自然会派人将沈姑娘送回去。” 轩辕昰站在寝殿的门口不肯挪动一下脚步:“送去哪里?” 长公主一滞,忍不住深深看了轩辕昰一眼,无奈道:滟波殿!” 轩辕昰这才不再继续追问,然而依旧不肯离开,长公主再催促,他便道;“父皇头疾发作,作为儿子我十分担心,若是不等到父皇有所缓和,又怎么能安心的离去?” 说完也不管长公主逐渐变得古怪而难看的脸色,轩辕昰又补充道:“当然,若是父皇不想见到我,我在门口等候便是。” “你——” 长公主气结,然而最后还是拗不过轩辕昰,只得转身进了寝殿去看皇帝的状况,不再理会轩辕昰,由着他守在皇帝的寝殿门口,等着皇帝“头疾缓和”。 陪同轩辕昰等候在门口的,还有影离,见长公主离去,终于是忍不住小声劝道:“少主,你这又是何苦?” 影离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轩辕昰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沉默半晌才盯着影离,一字一顿:“影先生!” “属下在!”影离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然而心却不免有些发虚,垂着头不敢接触轩辕昰的目光。 轩辕昰盯着他,目光逐渐转冷:“还记得你的身份么?” 这句话似是别有深意,一瞬间竟让影离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在门前宫灯的映衬下,泛着惨白的光芒。 “属下,记得!”沉默许久,影离才咬着牙,回答了这么四个字。 轩辕昰盯着他,幽冷深邃的眸子似乎要一眼看穿他所有的心思:“本少主还以为,影先生在这皇宫之内待得久了,有些乐不思蜀了呢!” “属下不敢!”影离几乎汗透重衣。他是太想要眼前这位忘记自己过去的身份了,以至于一时自己竟然先忘记了! 轩辕昰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是在灯光下,那些笑容愈发冰冷:“那么,影先生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么?” “啪嗒!” 影离额头的冷汗再次无法停留在他的额头,一下就落在了他的脚下,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音来,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轩辕昰的目光始终盯着他,没有丝毫改变,看似温和,却似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影离咬牙,半晌才开口:“这一次的事情,是皇帝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八章 身份的问题 自从天意帝国结束,天下三分,东灵国再度独立之后,几乎历代的皇帝都是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生活上更是崇尚节俭,绝不肯铺张靡费。 所以,虽然是皇帝寝宫,然而里面摆设却大都是旧的,甚至有些还能看出修补过的痕迹,比起轩辕昰的滟波殿甚至还要陈旧古老。 因为要给皇帝施针,所以里面的烛火明亮,摆在不同的方向,让人的影子都变的淡了许多。 雪儿正要取下头上的银针,却被皇帝抬手拦住。 “沈衣雪。”皇帝做在那里,虽然不是居高临下,却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他眯着眼睛,让人看不出此刻的思绪,只是定定地望着雪儿。 雪儿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就镇定下来,略略躬身施礼:“民女在。” 自从在海上被皇帝的大船所救,虽然一直都是雪儿在施针替皇帝舒缓头疼,医治头疾,然而多数时候皇帝却都是默默地,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很少有开口的时候,就算是开口,也不会称呼雪儿的全名,此刻竟然是第一次。 皇帝的声音提高了一度:“还知道你自己只是‘民女’?为何竟没有民女应该有的态度?” 这是要对自己发难? 雪儿垂着头,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想法,虽然知道轩辕昰就在外面。然而此刻名义上她是在给皇帝施针,而皇帝又不太想看到轩辕昰,何况她也不想事事都倚靠他,或者说是连累他。 “回皇上,民女若是下跪,便无非为皇上施针!” 皇帝一窒,脸色瞬时阴晴不定起来,看向雪儿的目光再次眯了起来,似乎要将眼前的女子从内到外看个清晰透彻。 长公主一直在旁边默默陪坐,此刻突然开口道:“皇兄,沈姑娘还是大理石少卿玖子林的义女。” “义女?”皇帝的心思似乎一下从雪儿的身上转到了玖子林的身上,冷笑道,”难道他自己就没有个女儿么?” “有,今年年方八岁。”长公主再次恭谨回答。“同时还有一个远方侄女,叫做玖华樱的,与沈姑娘年貌相当。” 皇帝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也没有让雪儿替他施针的意思。 雪儿站在那里,对于这两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男女,心中并无一丝畏惧之意。她也不知道这种无畏来自何处,毕竟她只是一个连父母都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孤女,没有任何的权力势力实力,反而有一个中毒不解的身体。 然而在她的潜意识当中,眼前所有人竟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不要说让她生出畏惧胆怯之心,就是平等相看,对于对方都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雪儿在猜度皇帝此刻态度背后的原因,还有在软禁单天鹰的小院子中发生的一切。 对于灵馨,轩辕昰和自己出现在那里,皇帝竟然没有一丝意外,甚至连问都没问,直接就下了决断。对于小院子四周出现的弓箭手,满地的箭矢以及轩辕昰用箭矢攻击杨进的事情,皇帝竟然也是一个字都没有问。对于单天鹰的逃跑,他也连一丝震怒的情绪都没有,而且也没有追究任何一个人的责任,最后反而是找了个借口将自己带到了这里朝想要朝着自己发作却又没有完全发作出来。 这不得不让雪儿感到奇怪,然而一时却又猜不出来原因,更想不到,事情到了最后竟然转到了自己的身份上来。 “你在皇宫也有十来日了吧?”皇帝不开口,长公主就开口了,“想必应该也了解了不少。没有任何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的。长此以往怕是不好。” “你与灵馨可以说是患难的姐妹,一手银针之术更是出神入化,医治皇兄的头疾更是功不可没。”雪儿安静地听着,长公主对于此刻眼前少女的态度也还算是满意,于是微微颔首,继续道:“我和皇兄商量着,不如由我,或者皇兄出面,收你为义女如何。至于玖子林哪里……” 玖子林那里自然是要识趣一些,自动地解除义父义女的关系。 然而长公主却没有等到她想象中的感激涕零感恩戴德,站在他们眼前的女子依旧站在那里,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好像是在权衡到底做哪个人的义女更加合算一般。 “我不同意!” 谁都没有想到一直等候在殿外的轩辕昰会突然闯进来,更没有想到轩辕昰会恰好将长公主的这番话听到耳中,最没想到轩辕昰竟然敢直接出言反对。 雪儿楞了一愣,终于从思索中回了神,转身看着急匆匆闯进来,站到自己身边的男子。 他身上黑色的长衫似乎还带着夜的寒凉和幽深,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神秘悠远的气息,却又掩不住裹挟其中的隐隐的怒气。 长公主也是一愣,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阿昰!” 皇帝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被轩辕昰一个冰冷的眼神打断:“父皇不是头疾发作,需要雪儿施针么?若是已经无碍,儿臣这就带雪儿离去,就不打扰父皇静养了。” “你——” 皇帝被气得变了脸色,原本只是轻微的头痛这一次却变成了真正的剧痛,轰轰隆隆地如同万马奔腾,指着轩辕昰说不出话来。 雪儿也没有想到轩辕昰会突然进来,更没有想到对方一进来就和针尖对麦芒一般地和皇帝争执起来。 “轩辕……”她轻轻扯了扯轩辕昰的衣袖,小声道,目光中已经带了一丝哀求之色。 不管皇帝如何,轩辕昰为她而与皇帝父子反目却并非她所愿意看到的,她,连累对方太多! 轩辕昰终究是架不住女子的软语相求,脸色略缓了一缓,语气却依旧说不出的别扭,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长公主,道:“雪儿的身份,将来会有。但是义女,父皇和皇姑姑谁都不缺女儿,还是算了吧。” 他说完这话,一拉雪儿便朝外走:“夜色已深,该回去了。” 一言不发的皇帝脸色愈发难看,此刻终于是忍不住开口:“等一等!” 轩辕昰的脚步一顿,连头都没有回便道:“天色也晚,父皇头疾刚刚缓和,还是早些安歇才是。” 皇帝叹了口气,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沈衣雪的身份,以后再提,现在,朕有其他的事情,要同你讲。” 轩辕昰犹豫了一下,偏在此时雪儿也扯了扯他的衣袖,于是也就缓和了面色,转过头来,朝着皇帝再次躬身施礼:“父皇请讲。” 皇帝看了看轩辕昰身边的雪儿,又道:“你确定要让她知道?” 这句话以退为进,反而让轩辕昰犹豫起来,看看雪儿,又看了看皇帝:“你要说什么?” 他犹豫的表情完全落在雪儿的眼里,雪儿轻轻一笑:“轩辕,我出去等你。” “雪儿……” 虽然身边女子的表情如常,然而她淡然的语气却让轩辕昰的心中没由来的一慌,虽然她说是出去等他,可他却总有种她要就此远离他的感觉。就好像这一去,她就不会再回头一样。 她不愿听他与皇帝之间的对话,不愿知道皇室中的事情,是不是也就代表着,她不愿意参与到他未来的生活当中呢?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的心蓦然一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拉住了身边的女子,执拗的脾气再一次上来:“不,不要走!” 他一手拉住雪儿若软微凉的小手,转头看着皇帝:“你要说什么,说吧!” 皇帝的目光中泛起一丝奇异的色彩,深深地看了雪儿一眼,直到雪儿招架不住地垂下头去:她不怕对方以气势压人,因为她总感觉自己似乎比对方更有气势,然而,那种洞察人心的睿智,能够看透世事的智慧,却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似乎是察觉到了掌心小手主人的不安,轩辕昰用力握住了那只手,抬头看着皇帝,目光坚定:“所有的事情,我都不瞒她,你想说什么,说吧!” 长公主皱了皱眉,终于是抬起头来,也将目光落在了雪儿的身上,带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皇帝默然许久,就在轩辕昰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了:“影离都同你说什么?” 轩辕昰的目光骤然一紧,皇帝虽然看着老迈,然而却还不是老眼昏花,心中更是明镜一般,竟然连这也能料到! 就连抓住雪儿的手也不禁松了一松,轩辕昰垂下眼睑:“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没说!” 皇帝追问:“什么是该说是,什么是不该说的?” 轩辕昰的笑容微冷:“影离忠心的人是你,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一番对话,好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雪儿听得云里雾里,就连长公主都是一头雾水,怕也只有皇帝和轩辕昰这一对当事人明白其中的真意。 “既然如此,”皇帝的面色突然就凝重下来,“想必你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才是当务之急了吧?” “知道又如何?”轩辕昰挑眉,转头望向雪儿的目光带了一丝温柔的宠溺,“我为她而来,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的眉头再次高高皱起,直接拧出一个“川”字来,然而最终却忍了忍,没有发作出来,又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既然你身体已经痊愈,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下依旧卧病不起的皇兄呢?” 这句话让轩辕昰的脸色更突然就晦暗下来,正要开口拒绝,却听皇帝又道:“后天便是正式宴请西漠皇孙和南平皇子的日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表白 轩辕昰与皇帝之间的对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然后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从皇帝寝室出来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背后皇帝与长公主对视一眼这以后,若有所思的眼神。包括轩辕昰,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雪儿那句“我去外面等你”的话上面! 夜渐深,风渐凉,然而男子心头的怒气却不是这清凉的秋夜寒可以平息的。 回去的路上没有了跟随,影离向轩辕昰陈述完一切就再度离开,所以出了皇帝寝殿,还是只有轩辕昰和雪儿两个往回走。 道路两旁的宫灯虽然还没有熄灭,然而在秋风中却是时明时灭,再加上四周树影晃动的时候落下的树叶,突然之间竟然有了一丝秋的落寞萧索。 “为什么?”轩辕昰抓住雪儿的手不肯放开,他问,语气中有受伤,分外不满。,“为什么刚才要说‘在外面等’?你就这么不想参与到我的生活中来吗?” 雪儿不知道为何自己只是本能地一句话,竟然惹得对方如此不快。然而,想到三皇子生母滟妃的遭遇,轩辕昰生母若芷凝的下场,再想想看似风光却难掩心里憔悴的英王妃,她突然就觉得,与皇室扯上关系的女子,似乎都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然而,想到轩辕昰对于自己的一番深情和回护,让她的心又是一阵柔软,想到那莫名的回荡在心底的话,雪儿又无法拒绝这样的轩辕昰。 所以,轩辕昰如此直白地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雪儿的心中,再次升起一丝茫然无措来。 轩辕昰却不允许她再逃避下去,方才皇帝与长公主的对话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雪儿不能一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待在他的滟波殿,她需要一个名分! 可是,现在她的心意如此摇摆不定,让他就是想要给她一个名分,都要去想她会不会拒绝,会不会疏远自己! “如果,”雪儿不肯开口,轩辕昰也不催她,继续道,“你真的不喜欢这个豪华的囚笼,不喜欢宫廷之内的种种,我放弃现在这个身份——” 这句话直接将雪儿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打断对方:“不,不可以!” 轩辕昰却不理会她的焦急,径自道:“方才你在殿内给父皇‘施针’的时候,影先生向我说了一些事情。”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一次,单天鹰的逃离,不是单靠一个灵馨,或者单正父女便能够做到的。” 雪儿一愣,没有想到他开口说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不禁脚步一一顿,扭头看着身边的男子。却不料轩辕昰的脸瞬间浮起一丝怒气来:“一说提到单天鹰的事情,你就这么用心么?” 这句话更让雪儿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望着轩辕昰,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她的无动于衷让轩辕昰更加火大,于是也停下了脚步,一双漆黑深邃地眸子深深地盯着雪儿,似乎要将她吞没进汹涌的漩涡中去:“你就不能分一点关心给我吗?” 雪儿迷惑地看着轩辕昰,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轩辕……” 却不想轩辕昰竟然再次别扭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反而瓮声瓮气地道:“这里面,有皇帝的默许,有杨进的推波助澜,还有三个昭睿贤三个郡王其中的一个或多个势力的推波助澜……” “和上一次的刺客有关?”雪儿心思电转,突然就想到了上一次面对刺客的时候,轩辕昰也曾提到过这三个郡王的封号,甚至怀疑那刺客根本就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授意的! 虽然那烟袋老者曾是英王府的门客,但英王其人,贪吃贪色,胆小,而且一家独大惯了,也就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虽然知道轩辕昰威胁了他的地位,这样明目张胆的用自己门客刺杀的事情,还是做不出回来的。 轩辕昰点点头,道:“不错,所有人的最终目的都是针对我,就算是要不了我的命,也要让我落一个和英王类似的名声!” 雪儿一愣,随即就醒过味来:轩辕昰的出现,对于英王的地位当然也是有不小的影响,但是英王蠢笨自大惯了,虽然恼恨,但就是想要对付轩辕昰,一时怕是都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而另外三个郡王却不一样了,他们虽然只是郡王,不及英王的身份地位,但是英王不成器,自然也就让他们看到了机会。而轩辕昰的出现,自然是将他们所有的机会和希望,统统地给扼杀在了摇篮当中,不甘,不服,不愿,自然就希望轩辕昰最好也是同英王一样不成器,这样他们才会有成为一国之主的机会! 所以,在轩辕昰同皇帝的关系略微有那一丝缓和迹象的时候,他们沉不住气了,想要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他们觊觎多年,在皇宫中自然也经营多年,让一对巡逻的侍卫,在某一段时间,避开某处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而轩辕昰初来乍到,根基不稳又不得人心,一举一动都受到他们的监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意外。所以灵馨在从滟波殿出去之后,才能“恰巧 听到那两个送饭的小太监的对话,才能顺利地跟过去,甚至是顺利地将消息传递给外面的单正父女。而杨进出现的那么及时自然也是有其原因的,最明面上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皇帝授意,刻意疏忽,好让单天鹰被救走,至于目的肯定也是有的,只是一时不好猜测。 而杨进,因为当初在天意山庄时候与轩辕昰之间的过节,很可能导致他投向某个郡王的麾下,所以不但放出了单天鹰,还将私自放走单天鹰的罪名,硬要推到雪儿的头上。 因为雪儿与天意山庄的关系,私自放走单天鹰顺理成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杨进心里明白,只有雪儿才是轩辕昰唯一的弱点,才能让他失控,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雪儿不但是轩辕昰最大的弱点,而且在皇帝心中也是最为忌惮的存在,杨进知道,若他将一切罪名都推到雪儿的头上,给雪儿找点麻烦,皇帝绝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不追究自己的擅自做主的罪责。 说来说去,这其中最无辜的一个人反而是灵馨,她才是一直被利用,被算计的那一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轩辕昰无奈的叹息一声,转头看着雪儿,幽黑深邃的眸子中盛满了认真,似乎要一直望见面前女子的内心深处。 “雪儿,我知道,现在的我四面楚歌,根本无法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可是——”轩辕昰每说一个字,眼神就深邃一分,似乎想要就是将雪儿深深的吸入,然后永远贮存在心底。 “从相识到如今,你我之间也经历过不少的事情。波折也好,误会也好,我的心都始终未曾变过。”轩辕昰看着眼前的女子,神情无比凝重认真,期间又有一丝忐忑出没,“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从现在,到将来,一生一世,甚至……下一辈子。”轩辕昰略带乞求的目光描摹着女子秀美的轮廓,精致的眉眼,仿佛在久远的前生,便已经镌刻在了灵魂之上。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雪儿有些措手不及,只顾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丫头……”他轻唤,声音低沉缠绵,一直绕进雪儿的心底,仿佛要唤醒她前世的记忆一般。 “轩辕……”雪儿几乎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声音纠缠婉转,一圈一圈似乎要绕满轩辕昰的整个名字,将两个人的命运牢牢绑在一起。 她问自己的心里有没有这个男人,结果自然是肯定的,然而在她想要轻轻点头的时候,眼前却总是会不经意的浮现出那一双深邃到极致,却又干净到极致的眼睛来。 那不是轩辕昰的眼睛,她肯定,轩辕昰的眼睛永远都是深邃如同大海,幽深如同夜幕,乍一看平静如同冰封的湖面,其实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面前女子欲言又止的神情,让轩辕昰知道他不能操之过急,于是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含着一丝苦涩,打断了对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关系,我能等。多久我都愿意,只要你给我一个安心的答案就好。” 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很难让雪儿立刻下定决心,然而他也不奢求。他只要她的心里能明白他的心意就好,只要她不拒绝,不逃避,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他就有的是时间来感动她不是么? 轩辕昰再一次将那颗魔妃之泪挂在了她的颈间,一如最开始的时候那般,根本不容她拒绝地将其塞进了她微微敞开的衣领之内,再严严实实地掩盖起来。 “记住,这颗魔妃之泪,只能是你的。”轩辕昰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只有这是我真实的心意。” 雪儿没有拒绝,在听完轩辕昰的话之后,也只是轻轻地垂下头去,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从轩辕昰开口,雪儿停下脚步,到两个人再次开始携手前行,除了那一声轻唤,雪儿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安静的就如同初春的一汪湖水。 然而她的心底也如同湖水一般,看不见的暗流开始四处涌动,翻腾不休,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第一百七十章 给英王的礼物 满怀心事的后果就是,雪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睡着的,更不知道自己醒的是什么时间。 她只记得,跟着轩辕昰出了皇帝的寝殿,轩辕昰突如其来地一番表白之后,两个人最终都陷入了沉默。他牵着她的手,她也没有拒绝,却始终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就连抬头看路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最后几乎是如同一只小狗般,被轩辕昰牵回了滟波殿。 小梨自然提前早早准备好了一切,服侍着雪儿洗漱就寝。 然而躺在床上的雪儿,脑子里就好像一团乱麻,一会儿的是她与轩辕昰上次误打误撞闯进去的真正的滟波殿,里面一个女子,眉目如画,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在精巧雅致的滟波殿中翩翩起舞最后却是转瞬枯骨。 一会儿又成了一座小小的县城郊外,怀抱这婴儿的孤苦女子,憔悴支离却难掩娴静淡雅如同空谷幽兰的气质,悲愤欲绝,以首触碑,殷红的血花绽放如同地域中的曼珠沙华,刺眼刺心。 一会儿又是倔强的小小婴孩,跟随着一个青年男子,身世飘零,四海为家,饱受欺凌之后,渐渐变得沉默,唯有一双眼睛越来越幽黑深沉,再也看不到少年应有的天真稚气,只剩下了冷漠和执拗。 再一转眼,竟是灵馨被带到圣女岛上的时候,那双圆圆的,如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中深深的恐惧畏缩,还有见到自己时候的相视一笑,两个女孩的之间的患难扶持,互相关心,互相依靠……最后辗转却是远离圣女岛的大船,女子的惨呼,最后被抛下的人皮! 雪儿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更不知道自己为何竟然看到了灵馨当初曾向自己描述过的场景,就好像当初向单天鹰的叙述一语成谶,经历这一切事情的人,真的成了她,而不是灵馨! 她的心中好奇而恐惧,在草丛中静静等待,直到那大船在视线当中消失,又等了一段时间,才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钻出来,将那人皮勾上岸来,然后直接吓得瘫坐在地,久久不能回神…… “雪儿,雪儿!” 轩辕昰轻轻的呼唤自耳畔响起,陷入了噩梦中的雪儿终于回了神,缓缓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然而刺眼的阳光却让她立刻再次紧紧闭起眼睛。 可是,就在方才睁开眼睛的一瞬,自己似乎看到了轩辕昰。 轩辕昰? 可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吗,轩辕昰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床前? 雪儿突然就一个激灵,倏一下睁开了眼睛,于是就真的看到了轩辕昰关切焦虑的眼睛。 “轩辕?”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随即又想到自己是刚刚睡醒,又手忙脚乱地抓过滑下去的被子将自己裹住,这才警惕地瞪着轩辕昰:“你怎么会在这里?” 轩辕昰丝毫没有因为闯入她房间的尴尬,神情坦荡而自然,关切之情却又十分明显:“方才小梨说你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就是叫都叫不醒,她才去向我禀报的。” 他不说雪儿还不曾察觉,此刻才发现自己早就是汗透重衣,就连额前的刘海也是湿漉漉黏腻腻地贴在眉毛上面,十分的不舒服。 雪儿皱了皱眉,恍惚间又回到了方才的梦里,怔怔地失神,久久不语,反而将轩辕昰吓了一跳:“雪儿?” 他再次轻唤,试图让眼前的女子回神,心中却难免焦虑不安,她这情形一看就是做了噩梦,只是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梦到了什么,竟然如此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这样的雪儿让他心疼。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房间内暖洋洋的,雪儿也就逐渐回了神,不想让对方担心,于是连忙扯了一个微笑出来,让轩辕昰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梨非常有眼色地适时递过来拧好的擦脸棉巾,却被轩辕昰自然而来地接了过来,替雪儿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沁凉的气息透过棉巾传来,让雪儿的头脑一时也清醒了不少。却听轩辕昰一边替她擦脸,一脸宠溺的笑道:“真是一只小懒猫,本来今日还想着带你出宫去四处逛逛,如今看来,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出宫?” 雪儿愣愣地看着轩辕昰,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这才恍然自己跟着轩辕昰进入皇宫,在这滟波殿竟然待了不短的一段时日,每日里红墙黄瓦,几乎都要忘记了外面的世界。 轩辕昰如此说,也勾起了雪儿心底的好奇:从离开圣女岛,到天意山庄,之后虽然说的进入了京城,可却又同玖华樱一起,留在了玖子林府邸的后宅,之后是品香别院,英王府,皇宫,竟还真的没有见识过这东灵最为繁华的城市。 一时将昨夜的噩梦抛诸脑后,雪儿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的,只是随后就再次缩回了床上,朝着小梨叫道:“小梨,快去给我准备衣服!” 小梨应声正要转身离开,却见轩辕昰突然开口:“去我的房中取,已经准备好了。” 雪儿不解地看着轩辕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正思忖着要如何开口询问的时候,小梨来去匆匆,竟然捧了一套男子的衣衫进来。 “这是?”雪儿忍不住又问。 轩辕昰点头:“让你穿的。” “你让我女扮男装?”说话的时候雪儿已经从小梨的手中将那衣衫拎起,抖开,朝着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脸上跃跃欲试的新奇。 轩辕昰看得心中一阵柔软,起身看了小梨一眼,避了出去。 等雪儿穿戴整齐,忍不住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的时候,轩辕昰这才再次踱了进来,在她是背后站定,宠溺地笑道:“走吧,再看下去,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雪儿这才恋恋不舍地从衣镜上面移开自己的目光,随着轩辕昰一同离开了房间。 出来之后雪儿才知道,自己这一觉真的睡了个昏天黑地,看那太阳的高度,怕是不出半个时辰便要到正午了。 只是看那阵势,却并非轩辕昰带着自己出宫“逛一逛”那么简单,不但小梨扮作了小书童跟着她,就连进来很少露面的影离也跟在了轩辕昰的身边,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就出了滟波殿,朝着宫门驶去。 雪儿忽然就反应过来,昨夜皇帝与轩辕昰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突然就明白过来。 明日便是皇帝口中为西漠皇孙和南平皇子举行宫宴的时间,轩辕昰和英王轩辕旻这一对兄弟自然难免要陪同出席。 可这两个,自从上次英王府闹了那么一出之后,一个在英王府里养伤,一个在皇宫的滟波殿里“养伤”,竟是从未见过面。 而明日的宫宴上自然是免不了要碰面,到时候万一再起冲突,那就直接将家丑扬到了西漠和南平去了,这样的事情皇帝自然是不想看到的,所以才婉转地提醒轩辕昰,让他提前将这个矛盾解决。 于是,在马车之内,雪儿便直接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轩辕昰的嘴角依旧含着笑,自从昨日他那番表白,雪儿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躲着他之后,他向来平静如同冰面的脸上,就好像被春风吹拂过一般,竟然有了化冻的迹象,嘴角噙着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分外明显。而在面对雪儿的时候,这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更加明显,还带了说不出的宠溺:“不错,就是去英王府。” 轩辕昰挑起车帘,看了一眼车厢外面,继续道:“我不但要带着你去英王府,还要带着你去另外三家郡王的府邸,去拜访拜访!” 提到三位郡王,轩辕昰的目中冷光一闪:“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既然都送了我那么多的见面礼,我一直不还,怕是也不好看!” 虽然是跟随着轩辕昰,但是一想到英王府中的种种不愉快,雪儿的心头还是难免有些别扭,于是默默半晌之后,突然就再次开口:“轩辕,要不,你让小梨陪着我先下马车,等你拜访完了之后再……” “再去接你吗?”话未说完便被轩辕昰直接打断,“雪儿,我就是要带着你前去的,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后面的话轩辕昰没有再说下去,然而等他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就连雪儿也不得不佩服,佩服之余就是数不清的哭笑不得! 她自然也知道轩辕昰的任性和霸道,也知道轩辕昰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个多么有胸襟的人,知道轩辕昰在意自己,可雪儿却真没有想到,轩辕昰竟然用了这样的手段来对付英王! 前面说过,这一次轩辕昰出宫,前后一共是三辆马车,第一辆自然是雪儿和轩辕昰,雪儿以为第二辆是影离所乘坐,第三辆才能轮到小梨。 可她直到马车在英王府的门前停下来之后才知道,小梨竟然跟随着影离在第二辆马车上,第三辆马车上,另有乾坤! ——那上面竟然是给英王轩辕旻和三位郡王准备的“礼物”! 当初轩辕昰硬闯英王府有多么凶悍,此刻英王府的人就多么不欢迎轩辕昰的到来。可是对方再不受欢迎,那也轮不到他们来做主,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人先请到花厅,然后分出人进去通传! 因为雪儿一夜噩梦,本就醒得晚,所以他们出发也更晚,就算的一路匆匆,到英王府的时候,也已经是正午时日,日头正毒辣的时候了。 雪儿陪着轩辕昰等候在花厅当中,轩辕昰却逐渐开始失去耐心:“皇兄这是好大的架子,莫不是嫌我这个兄弟前来拜访没有准备礼物么?影离——” 随着轩辕昰一声高呼,影离立刻出现在门口,垂首肃立,静等轩辕昰的吩咐。 轩辕昰道:“将我给皇兄准备的‘礼物‘抬下车,送进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于是,在众人诧异无比的目光当中,一头捆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哼哧哼哧声音的,剃光了全身毛的大猪,被轩辕昰的三四个随从从最后面那一辆马车上抬了下来,直接一路就抬进了花厅! 那头猪大半人长,圆圆滚滚的十分肥厚,全身都是白花花的,在正午的阳光下全身更是白的耀眼,乍一看上去竟与当日被放了血的英王殿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轩辕昰一个眼神,那四个抬猪的随从便直接将其四脚朝天地扔在了花厅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其中一个将捆住猪嘴的绳索扯下来,那肥猪甫得自由,立刻嘶声大叫起来,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英王府的门房和侍女被吓了一跳,就算是在花厅外面候命,那也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其中有两个又眼色的,飞奔而去朝着英王汇报去了。 轩辕昰心中冷笑,口中却斯条慢理地道:“听说日前皇兄受了惊吓,今日我特意带了这头大猪来,给皇兄补补气血,还请代为转达。” 那候在外面的门房和管家,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方苍白的脸。 他们又不是瞎子傻子,哪里能看不出来这为三皇子的真正用意呢? 轩辕昰又等了片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转头朝着雪儿身边的影离和小梨示意,于是小梨立刻上前,向雪儿低声道:“姑娘,我们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剩下影离在一侧,嘴角直抽,却还不得不强忍着笑意,板着一张脸。 对于轩辕昰说要送礼给英王的话,雪儿还是莫名其妙,及至后来看到那头被抬进来的大肥猪一身白花花的肥膘,突然就明白过来轩辕昰恶作剧般的心思。 想到自己在英王府的那些遭遇,雪儿摇摇头,后退了几步,却没有离开这花厅的意思:“我离远些就了。” 轩辕昰只是担心接下来的场面让她害怕,见她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却又闪着亮晶晶的兴奋的光,也就不再多言。 于是,当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脖子上依旧缠着纱布,满脸都是不耐烦,却又畏惧的全身肥肉颤抖的英王殿下被两个美貌的侍女搀扶着,刚走到花厅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轩辕昰老神在在地端坐在客位的雕花太师椅上,将那个美的好像天上仙女一样的女子护在怀中。 虽然那个女子今日换了男装,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的当日被自己这位“三皇弟”几日前从府中带走的那一个! 今日竟公然带进自己的英王府,要说这不是挑衅什么才是? 可惜英王殿下还未来得及发作,就被脚下哼哼唧唧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再看眼前脚下,一头白花花的大猪横陈在地板上,正被一个手持雪亮杀猪刀的壮汉一脚踩住肚腹,一手按在那猪,左右乱晃,吱哇乱叫的头上。 眼见着英王走都了门口,轩辕昰意态悠闲地放下手中茶盏,语气恰到好处:“皇兄近来可好?” 随着他的这句话,英王殿下还没有反应过来,花厅中央那个按着肥猪的壮汉已经手起刀落,一刀就捅进了脚下肥猪的脖子里! 那肥猪原本一直被捆着四肢和嘴巴,动弹不得嘶叫不得,方才被人松开嘴巴,叫了几声,也恢复了些精神气力,这下被捅了脖子,那叫声立刻飚了好几个高度,一浪高过一浪,就连房顶都直颤,直接将英王殿下吓得一个哆嗦,险些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就朝后跌去! 本来还有两个侍女,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可就算是英王殿下现在瘦了一圈,比起地上那头四个随从才能扛起来的肥猪也还是肥上一圈的,哪里是两个娇滴滴,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以扶得住的? 随着英王殿下朝后跌倒,那两个侍女也就扶之不住,随着英王殿下的下跌之势一同就朝后仰了过去! 花厅门前,只有三级台阶,可架不住英王殿下体重太大,这一跌,再一滚,竟然出去了两三丈! 那两个美貌是侍女也跟着遭了殃,可有不敢不扶着自家王爷,于是也只好随着一同滚了出去,倒真的成全了英王左拥右抱的美好想法。 “哎呦,哎呦——”英王只是被吓得不轻,本是并未受到多大的伤,所以在叫唤了几声之后,立刻便被花厅内肥猪的惨叫盖了过去! 两个美貌侍女也花容失色,小脸煞白,一回过神来就赶紧去扶地上的英王殿下。 可惜,英王殿下站着的时候她们扶不住,躺着的时候也一样扶不起来,手忙脚乱地拉扯了半天,不但没后有将英王殿下给扶起来,反而不小心碰到了对方脖子上的伤口! 那伤口本来就不大,也不深,只是因为位置的关系所有一直不容易愈合,刺此刻被碰到,自然又是一阵疼痛,惹得英王殿下再次大叫,大有超过花厅内被放血的肥猪的惨叫的趋势! 叫了几声,他发现自己的脖子并未流血,这才回了神,转头四下一看,立刻朝着那些呆若木鸡的管家门房小厮气急败坏地怒吼:“你们都是死人吗?还是一个个眼睛瞎了,都楞在那里干嘛!”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一哄而上,七手八脚地去扶四脚朝天的英王,直接就将那两个娇滴滴的侍女给挤出了“包围圈”。 这边英王府的一众人等忙着照应惊魂未定的英王,花厅中的肥猪却是不干了!它虽然被束手手脚的时间不短,又是挣扎嘶吼浪费了不少力气。可轩辕昰在让人捅它脖子的时候,却是将捆绑四肢的绳索都去掉的。 被捅了脖子的肥猪自然要拼命挣扎,那力气自然不是一个人能按得住的。于是那头肥猪这挣扎的几次之后,终于如愿逃脱,它不敢再继续在这屋子里逗留,几乎是疯了一般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就窜了出去! 它的脖子上还带着刀,鲜血更是如同喷泉一般地往外涌,随着它的步伐一路喷洒蔓延,看着就甚至都让人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也就是刚刚冲出门口,这头肥猪就迎面撞上了刚刚被众人扶起来的英王殿下。 英王殿下看到那肥猪脖子上汩汩喷洒的,还冒着热气的鲜血,几乎糊满了多半个猪身,顿时就想到了当日被轩辕昰刺破颈动脉的自己! 他的心中惊怒交加,又羞又恼又急又怕,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白眼就翻了出去! 偏巧这个时候,轩辕昰搂了雪儿绕过那花厅内的血迹,缓缓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影离,小梨和那个拿刀捅猪脖子的随从,看着眼前人仰马翻的一幕,就好像在看戏一样。 “听闻皇兄日前失血过多,”轩辕昰的声音淡淡,就好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多么晴朗一般,朝着英王殿下道,“所以,今日小弟特地带来肥猪一口,当场放血,也好给皇兄补一补气血,还望皇兄笑纳。” “轩辕昰,你,你——” 英王殿下被那肥猪的凶悍血腥吓得不轻,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就听到了轩辕昰这么一句,顿时一张苍白的胖脸就被气成了猪肝色,伸出一根肥短的手指,指着轩辕昰说不出话来。 轩辕昰自然不会对方一根手指放在心上,一边扶住雪儿步下台阶,一边道:“古语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既让皇兄送了我这个兄弟大礼,我这个兄弟又怎能不铭记在心,悉数奉还?” 说完这句话,轩辕昰朝着身后的影离使了个眼神,影离会意,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一个也就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包裹,朝着英王殿下的方向就抛了过去。 自然有人接住递到英王殿下的眼前,只是这一次却连雪儿也看的清楚:原来影离一直握在手中不离的东西,竟然是当日她和轩辕昰所遇到才那个烟袋老者的烟袋。 英王殿下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看看烟袋又看看轩辕昰,却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却听轩辕昰又道:“这是当日皇兄府中的侍卫遗落的,有劳皇兄代为保管了,以后千万莫要再丢失了。” 英王的身子猛地一个哆嗦,随即院子里那头横冲直撞的肥猪叫的更加响亮:“我不认识这个东西,我不认识——” “认识与否,并非皇兄说了算。” 轩辕昰此时正走到英王殿下的身边,声音压低,“我将此物送来,本就是父皇的意思,若是皇兄不识得此物,不妨去回禀父皇,然后还给父皇就好了。” 然后,在英王殿下突然的目瞪口呆下,雪儿跟着轩辕昰,一行人就缓缓地离开了英王府。留下了目瞪口呆的英王殿下和依旧横冲直撞,凶悍不减的肥猪在英王府中四下乱窜,四下洒血…… 雪儿一路不语,安静地看着轩辕昰策划的这场闹剧直到跟随这轩辕昰上了马车,马车再次前行,她才开口:“轩辕昰,这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轩辕昰冰冷僵硬的脸色在雪儿开口以后才缓和了一下,闻言轻轻点头,随后又有些不安地看着雪儿:“可有吓到了你?” 雪儿也不矫情,直接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有些被吓到。不过——” 她顿了一顿,眉眼弯弯:“也的确是出了口恶气。” 上一次救英王轩辕旻那是迫不得已,不能让轩辕昰为了她背负上弑兄的罪名。然而这并不代表雪儿的心里对于英王就没有怨恨。要不然她也不会处心积虑地非要用那一套浸泡过了英王府特殊沐浴药汤的水,给轩辕旻止血。 轩辕昰一愣,忍不住宠溺的一笑:“下面,还有更加精彩的,你还要不要看?”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最后一个礼物 从昨日皇帝与轩辕昰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中,雪儿以为,轩辕昰今日出宫,就是为了到英王府与英王轩辕旻握手言和的,可却想不到轩辕昰竟然突发奇想地带了一头肥猪,当中对方的面再杀了一次猪,直接就让英王殿下的思绪回到了当初被放血的那个恐怖夜晚,连拉都拉不回来。 此刻轩辕昰却又说,后面还有更精彩的,雪儿一时好奇心起,忍不住问:“还有?” 轩辕昰点头,看着眼前虽然是女扮男装,却依旧难言气度风华的女子,忍不住宠溺的一笑,道:“当然还有。” 他的目光微微一冷:“当日刺客的事情,还有单天鹰私逃的事情,不是英王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能够想的出来的!而且——” 轩辕昰微皱了眉,不太情愿地开口:“虽然说单天鹰逃出了看守他的地方,可是逃到了何处去却还是个问题。” 雪儿一愣:“灵馨不是说,她在找到软禁单天鹰之所后,曾经给单正和单钰飞鸽报信过吗?难道不是他们将单天鹰救走了?” 然而,话出口后,雪儿自己突然都有些不相信这个推断了:从灵馨出滟波殿,遇到那两个送饭的小太监,一路跟随找到地方,然后再返回她自己的宫殿,将信鸽放出,然后再返回去,且不说这中间需要多少时间,就算是灵馨体力足够,能够完成这一切。可是单正父女难道就知道灵馨一定会在当日找到单天鹰的软禁之所并且将信鸽放出去? 除非他们是早就准备好的! 可是话说回来,单正父女现在身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低下,他们也敢纠集那么多的人进入皇宫去救人? 毕竟整个京城可都是皇帝掌控当中,怕是他们有一丝风吹草动立刻就被皇帝察觉到了。 可若非如此,又是谁将单天鹰救出去的?目的为何?最大的一个问题,单天鹰被救走之后,是去了哪里?是隐藏在京城中的某处,还是已经返回天意山庄? 因为单天鹰事件的特殊性,所以不论是被软禁还是其它,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所以就算是单天鹰被人救走,也无法大张旗鼓抓人,依旧还只能是暗中进行。 “所以呢?”雪儿总算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地方,于是看着眼前面色开始变得别扭的轩辕昰,歪着头,问道。 所以,轩辕昰这一次出宫,不但是要去“探望”英王轩辕旻,与对方“冰释前嫌”,还要去三位郡王的府邸上,一一拜访! 想到当日的刺客事件背后还有这三个郡王的影子,雪儿的心中不禁起了一丝好奇,轩辕昰对于英王都呈上了如此大礼,给这三位郡王的“大礼”又会是什么呢? 若说没有,雪儿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不过,在英王府见识过那一头肥猪的威慑力之后,雪儿对于轩辕昰给三位郡王准备的礼物,还真是的有些好奇起来! 然而,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轩辕昰却只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自然是有的。” 雪儿再追问具体是什么的时候,轩辕昰却卖起了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让雪儿好奇心大起,恨不得直接从这辆车里下去,直接跑到第三辆马车上去看个清楚明白! 当然实际上她也只能是想一下,轩辕昰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更遑论下马车了。 东灵国的三位郡王,昭,睿,贤,分别出自现在的皇帝轩辕德的三位兄弟,其中两位已经薨逝,只有睿郡王的父亲安国亲王依旧在世,然而却是早早中风瘫在了床上,只差驾鹤西归,去找他其余的兄弟姐妹叙旧了。 所以所,睿郡王虽然封了郡王,然而多数时候却仍旧住在安国亲王府上。而轩辕昰带着雪儿所去的第一个地方,也正是安国亲王的府邸。 雪儿对于安国亲王还有睿郡王统统不感兴趣,她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轩辕昰会准备何种“大礼”给这位睿郡王。 而实际上,轩辕昰给睿郡王准备的礼物,只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即使盖的严严实实,也仍旧能够闻到其中若有若无的药香。 可就是这么一个锦盒,却让那位睿郡王的脸色变了,看向轩辕昰的目光都跟着变得感激和友善了许多,只是感激和友善的同时,还多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然而轩辕昰下一句话就让这位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青年郡王的脸上,由希望转为了失望:“这颗解语丹是我在进宫之前所得,共有三颗,只是不知道是否合郡王的心意,所以只带了一颗来。若是合郡王的心意,改日定会让人将剩下的两颗全部送来。” 睿郡王若有所思地看着轩辕昰,轩辕昰就让他这么看着,看得一旁的雪儿一头雾水。 及至出了安国亲王府,轩辕昰才向雪儿解释道:“这三个郡王当中,睿郡王最为年幼,实力也最差,若非还有个安国亲王的光环,怕是日子更加不好过。可中了风的安国亲王,其实就形同虚设。这个时候若是有灵丹妙药,让安国亲王的病情缓和,对于整个安国亲王府还有睿郡王都会有莫大的好处。明白么?” 雪儿愣愣地,半天才问了一句:“所以,其实你送给睿郡王的礼物,是想要拉拢他?” 轩辕昰轻轻一笑,不看车厢外的风景,只看眼前的女子:“若是真想医好安国亲王的中风之症,只需要你出手,或者直接将三颗药丸都送给他就好了。” “你这是在逼那个睿郡王?”雪儿只是经历的事情少,没有那么多的见识,然而心思通透,轩辕昰只是三言两语,她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只是,在佩服轩辕昰的同时,她的心中对于这皇宫之内,皇子公主郡王之间的明争暗斗,又有了新的认知。 认知过后,对于眼前的男子,更是生出一股深深的心疼和怜惜来。 他虽然是个私生子,受尽苦难白眼,然而那时候的日子,想必应该是自由和轻松的,又哪里会如现在这般,时时处处谨慎小心,殚精竭虑煞费苦心地算计? 之后就轮到了昭郡王,轩辕昰给昭郡王准备的是一口大大的箱子,雪儿甚至能够看到箱子的四周还有手指宽的透气孔,里面更是不时传来轻微的摩擦的声音,似乎是个活物。 雪儿本以为里面的东西,应该是和轩辕昰送给英王殿下的差不多,结果从昭郡的府邸出来,她才知道自己只能说猜对了一半! 轩辕昰告诉她,大箱子里面,是一个人,一个活人,一个美貌的女人,更确切地说是昭郡王包养的外室! 昭郡王虽然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然而府中却有一个十分善妒的王妃,除了几个娘家背景比昭王妃不差的女子,几乎是容不下任何一个! 何况,昭郡王不愿落得和英王一样的好色名声,所以对于昭郡王妃的一些小动作,也就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但落得个后宅清净,更是给他博得了贤达的美名! 而轩辕昰没有同雪儿说,也没有往箱子里装的是,昭郡王这个外室刚刚足月的儿子! 只是,这个问题,只要昭郡王自己明白,轩辕昰心里明白,雪儿根本就不用知道,轩辕昰也不会让她知道。 因为昭郡王妃的善妒,所以虽然已经年近三十,昭郡王的膝下,却只有三个女儿。所以即使是外室所剩的儿子,那也是儿子! 然而,即使只是一个女子,也够昭郡王的脸色精彩纷呈,变幻不定。虽然有心想要追问自己儿子的下落,然而一抬头直接就对上了,轩辕昰那一双幽深晦暗如同暗夜一般的眼睛。 只是一个瞬间,那眼睛仿佛成了深不见底的漩涡,那无穷无尽的吸力,似乎要将昭郡王的灵魂都吸收进去! 再加上一旁虎视眈眈的昭郡王妃,昭郡王只觉得额头上冷汗涔涔,一颗心如置冰窟! 于是这个问题被生生的堵在喉咙间,直到轩辕昰带着雪儿告辞离去,他也未能问出来! 最后从昭郡王府出来的时候,雪儿终于是忍不住好奇心,在爬上马车之前,先跑到了一直跟在最后,载着轩辕昰这一次出门给各人所带的“礼物”的车上! 马车上,只剩下了一时二尺多长,一尺多高的红木箱子,银色的锁扣,精巧的银锁,只是钥匙却同那银锁一起,都挂在箱子旁边的锁扣处。 雪儿不等轩辕昰追上来,就爬了上去,一下就挪到那红木箱子旁边,伸手就想去抓那挂在锁扣上的钥匙。 轩辕昰也跟着她爬了上来,看到她去拿那钥匙,反而只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竟是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 他不阻拦,雪儿反而停下了手,好奇地看着轩辕昰:“你让我看?” 轩辕昰含笑点头:“你想看就看。” 那个红木箱子不算大,既装不下一头肥猪,也装不下一个女子,用来装药丸似乎又有些太大。 雪儿猜了半天,终究是没有头绪,一转头就看到轩辕昰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脸上的宠溺温柔藏都藏不住。 这样的眼神瞬间让她心跳脸热,不禁又会想起昨夜轩辕昰那一番似是表白的话来,于是心跳地更加厉害,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为了掩饰心里莫名的尴尬和不自然,她垂下头,一把扯下那钥匙就要去开锁。可惜因为此刻心里如同装了一只小鹿,砰砰乱跳。雪儿对了两三次,竟然都没有将钥匙插进锁孔里! 看着眼前女子红地愈发娇艳的小脸,轩辕昰禁不住一笑,他没有去接她手中的钥匙,反而抓住了她握钥匙的小手…… 第一百七十三章 红木箱子里的账册 雪儿的手一抖,险些握不住那钥匙,只是头却垂地更低,几乎都要埋进自己的胸腔里去! 轩辕昰的大手稳定而有力,这样的安稳一直传递进她心里,在少女骤然娇羞的心里,缓缓地浮出一丝安定的气息来。 于是,大手握住小手,轻松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那银锁便被轻松地打开。 轩辕昰取下那锁,掀开红木箱子的盖,立刻便露出密密层层的不知道多少深蓝封皮的册子来,上面“账册五十三”的字样,异常醒目! 雪儿一愣,轩辕昰送给贤郡王的,竟然是账册,还不是从第一开始的,至于多少才结束她也不知道,不过没有“头”,自然也不一定就会有“尾”,从轩辕昰三颗解语丹只带给睿郡王一颗的情况来看,他“送”给贤郡王掐头去尾的部分账册,反而是顺理成章的了。 见身边的女子只是盯着那账册发呆,却一个字都不问,轩辕昰忍不住道:“你不好奇了?” 男子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几乎都要不能思考,闻言再次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于是雪儿撇了撇嘴,道:“解语丹,异曲同工!” 女子的聪慧轩辕昰会心一笑,又见她小脸红红,就连小巧圆润的耳垂也如同红艳的珍珠一般诱人,轩辕昰的心不禁怦然一动,突然就有了中想要采撷品尝的冲动。 雪儿就在他的身边,他只消一个转身…… 然而,轩辕昰也就是刚刚反手将那红木箱子的盖字扣上,转过身来,那马车竟一下就动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两个人同时身子一晃,几乎要从车厢里跌出去。若非轩辕昰及时护住,怕是雪儿的头直接就要磕在一侧的车厢上! 不过这个时间也足够雪儿回过神来,所以待稳住身形以后,立刻就掀起了车厢上的帘子,一下就钻了出去,剩下轩辕昰一个人在车厢里恨恨地咬牙。 出去看时才知道竟是拉车的马儿觉得身上轻松了,情不自禁的撒了个欢,不过已经被赶车的车夫安抚下来,此刻正原地刨着蹄子,还不时地打个响鼻,大大的马眼里一片欢快之色。 轩辕昰悻悻地从车厢里钻出来,阴沉的脸色让车夫情不自禁地就打了个哆嗦,一时战战兢兢的竟是连回到车辕处都不敢。就是那马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从自己背后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那种暴戾之气,不但收敛起了欢快的神色,甚至还打了个哆嗦,瞬间分外老实了起来! 不过这也实在怨不得那拉车的马儿,出门的时候,拉着一头肥猪一个活人还有一箱子账册,那分量可是真的要累死马了。如今好不容易减轻了,所以难免想要撒个欢什么的,结果就留惹下了这么大的“祸”来! 看着已经消失在第一辆马车上的女子的背影,轩辕昰再次恨恨地瞪了一眼这破坏自己好事的一人一马,跺一跺脚,一边追过去,一边道:“还不走,在磨蹭下去就到晚上了!” 其时也就刚刚是下午时候,毕竟前面的三家,除了睿郡王露出了一丝“依依不舍”来,另外两个都和送瘟神一样,恨不得轩辕昰立刻带着他队伍越早离开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 所以他们每个府邸逗留的时间都不长,就是现在也不过是未时三刻的样子,离天黑还有着一段时间。三家郡王的府邸又都在京城之内,赶路也没有多大的工夫,依着轩辕昰给贤郡王准备的“礼物”来看,怕是天黑之前不但能赶到贤郡王府,甚至连离开县郡王府回到皇宫都是绰绰有余! 可是,既然主子下了令,他们也只好拼命地赶不是? 等轩辕昰追到第一辆马车上的时候,却发现雪儿早已经端正做好,就连小脸上的红潮也消退了不少!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用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这一次轩辕昰根本就连稍微亲近一些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于是,欲求不满的所有怒火,就都被轩辕昰最终发泄到了贤郡王的身上! 不同于英的肥痴,也不同于昭郡王的沽名钓誉,更不同于睿郡王的没落,贤郡王虽然封号贤,但是他外表看上去却更加接近与勇武好爽的武将。 可这也仅仅只是他的外表而已,真正谈起话来,却是滴水不漏,甚至还刻意将话题转到了雪儿的身上! 一身男装打扮的雪儿仍旧难掩女子的绝代风华,只是英王虽然好色,但是被轩辕昰一次给人,一次给猪放血实在是吓破了胆,所以也就没有了那份心情。而睿郡王的心神都放在了解语丹上,也只是略略瞟过,知道这便是轩辕昰一直全力维护的女子而已,并未多看也并未答言。 而昭郡王满门心思地都是等下要如何扑面自家后院里的火,自然也就没有了欣赏美人男装风情的心思。 可是贤郡王却是不同,一副武将的粗豪的外表,却是心细如发不说,还面面俱到! “想必这位姑娘就是妙手银针,能够医治皇伯父头疾的那位了?”贤郡王的语气平淡,喜怒莫辨,“果然是天生丽质,远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怪不得三殿下如此在意……” 轩辕昰心中不悦,面色却不动声色,只是侧了侧身子,将雪儿大半个身子护到了自己身后,淡淡道:“说到父皇的头疾,还真是多亏了她。不过父皇的头疾虽然近日缓和了不少,然而终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而我又是初来乍到,许多事务尚不熟悉,所以有些事情还不得不仰仗贤郡王。”轩辕昰目光冷锐,面上的微笑却是如同春风般和煦,让一直站在他身边,来来回回察言观色的雪儿心中都不禁佩服起来。 而轩辕昰虽然说的话客气,却丝毫不给贤郡王开口的机会,直接一拍手,影离便带着两个随从,将那个红木箱子给抬了进来! “三殿下这是何意?”对于轩辕昰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贤郡王心中不满,然而面上却是不显,“为何突然就让人抬了这样一个箱子进来?” 轩辕昰做出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状似不经意地道:“哦,是这样。父皇想要我尽快熟悉一些事务。所以交给了我三箱账册让我核对。只是我生性疏懒,不谙此道,所以不得不先带了其中一箱,来向贤郡王求助来了!” 贤郡王目光闪烁不定,却又感觉那红木箱子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到,然而终归是难免有些心虚。 他又见那箱子上的银锁打开,钥匙还依旧插在锁孔口,于是也不客套,直接起身,两步走到那箱子面前,一伸手就掀开了那箱子的盖。 于是那“账册五十三”就再一次出现在了贤郡王的视线当中! 他的脸色不由变得难看起来,心中的不安更甚,再也顾不得轩辕昰还在场,直接就将那账册拿在了手中,翻开去看。 贤郡王越看就越是心惊,他说怎么看着这红木箱子眼熟,还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原来竟是他自家的箱子,自家的账册,只是不知如何会出现在轩辕昰的手中! 那些账册上面记录了这些年来,他拉拢军中将领所送出去的每一笔银子的时间,地点,收款人和具体数目,在就是他这个贤郡王府的各项收入,包括他背地里收受的各地官员的“孝敬”,正好是装了三个红木箱子,被他牢牢锁在密室当中! 可那密室分明只有他和管家知道,就连密室的钥匙也是一人一把,缺一不可。他的那一把更是直接装进了他送给贤郡王妃的一个首饰夹层里,想要进去还得通过贤郡王妃的手。怎么可能就突然出现在轩辕昰的手中? 他的微微发抖,翻开之后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这账册上面的笔记是他亲手所书! 然而终究还是有些不愿写相信,于是强自镇定下来,朝着一直垂首肃立在客厅门口等候吩咐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会意,离开悄悄离去,留下贤郡王陪着轩辕昰在那里饮茶。 轩辕昰将一切看在眼里,自然是心中有数,于是也就安心地喝他的茶水,并且还非常体贴地递给了身边的雪儿一杯。 管家离开的时间不长,只是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行尸走肉一般,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好在他还知道这话要背着人说,于是佝偻着身子进来,朝着贤郡王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贤郡王忍不住皱眉,就管家这副比鬼都难看的表情便足以说明所有问题,哪里还用得着他亲口来禀报? 于是沉下脸来,道:“茶水都凉了,你竟然到了现在才记起来换?这个管家不想做了是不是!” 管家被呵斥的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哈腰地再次退了出去。 贤郡王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他深深地注视了轩辕昰一眼,忽然问:“三殿下是说,皇伯父赐给了你三个这样的红木箱子?那么里面的内容一样么?” 轩辕昰心中冷笑,表面却是略一思索就道:“自然是有所不同的,这是其中的第二箱,还有一箱是从账册一开始的。另外一箱虽然也是账册,然而却是入账,而非出账。” 雪儿注意到,轩辕昰每说一个字,贤郡王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冷汗就多出一层,身子就瘫软一寸,到轩辕昰完全说完的时候,对面的贤郡王已经是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如瀑,身子瘫软如泥,比起方才的管家更加失魂落魄! 第一百七十四章 裁冰剪雪 然而贤郡王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最初的震惊畏惧之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眸光晦暗地闪了闪,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轩辕昰一肚子欲求不满的火气无处发作,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对方,于是又加了一句:“看贤郡王的脸色,似乎身体抱恙。若是如此,我也不敢劳烦贤郡王,这就将账册带走……” 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真的站起身来,同时向门口的影离道:“影先生,你再辛苦一次,将这些账册都给睿郡王送去吧!” “等一等!”眼看着影离真的带人进来要抬走那口箱子,贤郡王终于有些失态,忍不住出声阻止道。 轩辕昰面色如常,不置可否,只是又说了一句:“贤郡王还有事吗?” 贤郡王的目光在房内淡然扫过,于是周围的丫鬟侍从瞬间走光,悄无声息,显然是早已习惯贤郡王动不动就清场的举动。 客厅之内,一时只剩下了轩辕昰,雪儿,影离和身后的两个随从,再就是脸色阴晴不定的贤郡王。 突然就冷下来的气氛,再加上贤郡王毫不掩饰地投向自己的目光,让雪儿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禁不住缩了缩身子,又朝轩辕昰的身后躲了躲。 她能够想到接下来贤郡王的举动,或者狗急跳墙直接翻脸,或者让轩辕昰开条件,二人讨价还价,如此而已。 果不其然,贤郡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却突然笑了出来:“睿郡王事务繁多,怕是没有空闲处理这些,还是留下来让为兄帮你吧。就是另外两箱你都送来也可。” 轩辕昰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天色,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贤郡王了。只是若全部都送到贤郡王这里来,怕是来日父皇问起,我也不好交代!” “贤郡王肯出手帮忙,虽然只是一箱账册,我也感激不尽了呢。时间不早,我还要赶回宫去,就不多加打扰了。” 一番客套完毕,轩辕昰才不管贤郡王的脸色多么精彩,直接起身,护住身后的雪儿就往外走! 自始至终,轩辕昰没有开出一个条件来,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便直接拒绝了贤郡王,反而让贤郡王的心中更加忐忑不安,直到轩辕昰走出门口才回过神来! 他朝着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于是在轩辕昰刚走出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两个粉红娇艳的少女,跟在管家的身后急匆匆地赶了上来! 那两个少女,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俱是柳眉杏眼,桃腮粉面,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姿容出众,更妙的是一样的眉眼,一个就好像另一个的影子,又让人分不出到底哪个才是哪个。 看到管家领着这两个少女就往轩辕昰的马车方向走,雪儿就是再后知后觉也明白过来这个贤郡王的盘算,心中一时难免有些不快,于是顿住脚步,掐了掐轩辕昰的手臂:“人家给你送美人来啦!” 轩辕昰自然明白贤郡王的用意,甚至比雪儿想到的更多,可他就是想看身边这个人儿对于此事的反应。在听到对方那酸溜溜地好像灌了三四坛子的陈年老醋的语气,他终于无声地笑了出来,结果自然是惹来雪儿一个大大的白眼:“正合你意是不是?” “你觉得呢?”轩辕昰突然起了逗弄身边女子的心思,于是反问了一句。 没等雪儿回答,贤郡王的声音已经响起:“听说三殿下的宫中,只有几个洒扫的小太监,连个宫女都没有。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只是如今多了这位姑娘,怕是就多有不便的。” 他一拍手,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就走上前来:“快来见过三皇子殿下。” 于是两个少女上前,声音也是甜美如同出谷黄莺: “奴婢裁冰——” “奴婢剪雪——” “见过三殿下!”然后又同时齐齐朝着轩辕昰身边的雪儿恭声道:“见过姑娘。” 贤郡王这才满意,于是继续朝着轩辕昰道:“这一对双生姐妹,本是一对孤儿,十年前被本王收留,手脚还算是麻利,人也机灵,不如就此送给三殿下,让她们随同一起进宫,服侍这位姑娘也好。” 说完也不待轩辕昰用意,直接就示意那两个少女站到轩辕昰的身后去。 轩辕昰一摆手,笑意未达眼底:“贤郡王有心了,我的滟波殿有多少人,有什么人竟然了如指掌,而我对于贤郡王的种种喜好却是一无所知,看来以后要多多留心才是。” 他也不管贤郡王逐渐难看起来的脸色,继续道:“至于我身边这位姑娘需不需要人服侍,自然有我安排,就不必劳烦贤郡王费心了。贤郡王若是有时间,不妨好好查一查那些账册,本皇子就感激不尽了。小梨——” 这一次进贤郡王府,小梨被留在了外面看守马车,此刻闻言连忙应声:“奴婢在!” “扶雪儿姑娘上车。”轩辕昰的话虽然是朝着小梨说的,然而目光却一直落在贤郡王的脸上,逐渐冷厉的目光,让贤郡王的心蓦地一沉,突然就好像坠入了一个无天无地,阴冷漆黑的空间当中。 至于裁冰和剪雪一对姐妹,直接就被那目光吓得停下了脚步,互视一眼,垂直头不敢动弹。 对于这两个女子,轩辕昰不置可否,再次深深地看了贤郡王一眼,直接转身,替过小梨将雪儿扶上了马车。 不管外面的贤郡王的脸色如何变幻,轩辕昰跟着钻进了车厢的第一件事请就是去看身边女子的脸色。 雪儿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然而却不理会,一转身掀开了车厢一侧的帘子,直接伸出了半个头去,看都不看轩辕昰一眼,直到马车开始朝前走起来也不肯回来。 轩辕昰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道:“雪儿,你在看什么?” 雪儿没好气地道:“我在看那两个美人!” 轩辕昰一愣,随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似乎要看出朵花来。 这样的轩辕昰雪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她的印象当中,轩辕昰一向都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全身散发的气息都能直接将人冰住。虽然面对着她的时候,目光中多了一丝温柔和宠溺,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变化不大,这样的忍俊不禁,还是第一次。 雪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忍不住想要避开,然而轩辕昰的双手好像铁钳一般,她动弹不得,只好将头别开。 “雪儿?” 没有反应。 “雪儿?” 还是没有反应。 轩辕昰忍不住心中的惬意,脸上的笑意更浓。他身子前倾,离掌下的女子不足半尺,感受着她甜美的气息,声音转柔:“你在生气?” “你觉得呢?”雪儿想也不想,就将方才轩辕昰的话给还了回去。 只是,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心中的委屈就再也忍不住,逼得连眼泪几乎都要涌出来,反而将轩辕昰给吓了一跳,就连紧紧握住她肩膀的手也不禁一松,声音中带了一丝忐忑:“我弄疼你了吗?” 女子别着脸不去看他,细细的呼吸却恰巧落在轩辕昰扶住她肩膀的手背上,如同春风吹过绿草,轻细温软。 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就落在了轩辕昰的手背上,转瞬冰凉,让他的心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捏住了她玲珑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面对着自己。 不知何时,女子粉嫩的小脸竟是早已泪雨滂沱,泛着白而亮的光泽,却让轩辕昰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丫头!” 他慌了神,只是想要逗逗她,看她为自己吃醋,为自己着急而已,怎么突然就惹得她如此伤心? 轩辕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手忙脚乱地就去擦她脸上的泪珠,却发现好像怎么都擦不干似乎的,急得额头上直冒汗! “除了你,任何女子都不曾入过我心。”轩辕昰急得几乎要语无伦次起来,“又怎么会看上贤郡王别有用心送来的女子?你不要乱想,我……” 他搓了搓手,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松开了对方,于是又急急去捉她,却被雪儿再次躲了开去。 “轩辕,不,不是的。” 男子在意到不知所措的举动让雪儿的心疼,然而更多的无奈却也随之升腾而起,她在意那些不经意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子,然而她更介意这样的自己! 短短的一日光景,她看着他与他的“兄弟”“堂兄弟”们兵不血刃,勾心斗角,唇枪舌剑中筹谋算计,总算直观地看到了他身处这个权利漩涡中心的各种凶险和无奈。可她却只能是默默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轩辕昰立足未稳,需要强势的后援,然而她只是一个连生身父母都不知在何处的孤女,还中了个莫名其妙的散功圣女的毒,许多时候还不如一个普通女子,若是真的陪在他的身边,该给他带来多少流言蜚语,多少不利? 不管是单钰,还长公主的品香会上那些千娇百媚的贵女,甚至就连方才那一对叫做裁冰剪雪的姊妹花,都可能给他带来助力,而唯独她什么也不能! 雪儿突然就发现,她在轩辕昰的身边,只能是连累他!让他为了自己兄弟成仇,父子不睦,将来更有可能众叛亲离,成为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这样的自己,留在他的身边,对他根本就不公平!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以后一定忍住 “轩辕,我……”雪儿不知道要该不该开口,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裁冰和剪雪,只是一个她任性生气的借口! 眼前的女子如同带雨梨花,格外惹人怜惜,轩辕昰只觉得无比懊恼心疼,于是一把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却只感觉到了怀中女子剧烈的,带着颤抖的挣扎! 挣扎自然是不会有结果的,于是雪儿也就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了流泪。 想必在轩辕昰进入贤郡王府的时候,三个车夫之间也交流过,所有,有了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夫的教训,轩辕昰和雪儿此时所在第一辆马车的车夫,驾起车来那是格外的用心,连路面上的以一个小坑,小石头子都要避过去! 这便让车厢内十分平稳,看着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女子,小巧的红唇一开一合,絮絮不止,轩辕昰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丫头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竟然也会钻进个死牛角尖里出不来?他都说了他可以等,也愿意等,也说了他只在和她一个人,怎么她就始终不肯完全地相信自己呢? 心事被说了出来,雪儿的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然而,她说了这么久,轩辕昰都始终不发一言,这不能不让她感觉到有些古怪,于是就抬起头来去看,然后就看到了轩辕昰那张山雨欲来的脸。 她被男子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只顾怔怔地望着对方,却不料轩辕昰轻轻叹息一声,整个人就凑了上来。 雪儿下意识地朝后仰,然而整个人都在轩辕昰的怀中,就是朝后仰又能仰到哪里去? 男子的鼻尖几乎要抵住她的鼻尖,一双幽深的黑眸似乎要直接望进她的心里,火热的气息散发着隐隐的愤怒:“丫头,你就这么不信我么?” 雪儿一愣,本能地想要分辩,却不想轩辕昰根本就不想要她的回答,一个字都不想! 他的唇挟带着怒气突然就压了下来,狠狠地碾在了她正微微张开的,如同花儿一般绽放的唇瓣上! 雪儿的眼睛蓦然瞪大,呆呆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就让对方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不知何时,轩辕昰的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则是钳制了她的腰肢,让她连一丝躲避的余地都没有,就连弹一下都不能! 呼吸着他的气息,灼热中带着战栗,雪儿只觉得全身都要被点燃一般,由清清的凉,转瞬就成了火热的烫。 他的唇火热霸道,几乎连她的呼吸都要一并掠夺,却又好像惩罚一般,用牙尖轻咬噬着她的唇瓣,让她在炽热温柔中,又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疼。 雪儿先是不知所措,任由这轩辕昰予取予求,待缓过神来,想要推开对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他这霸道的一吻被从身体中抽离! 独属于轩辕昰的男子气息就这么扑面而来,将她完全裹挟,让她几乎都要融化成春日微风下的一汪春水,荡漾起伏着。 “丫头……” 他含糊不清地低喃,却不肯从她的唇瓣上移开半分:“你要信我,信我……” 雪儿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思考,只能是下意识地回答,却再次被轩辕昰抓住了机会,再一次地搅起了漫天的风雨来! 轩辕昰不是第一次吻她,然而独属于她一个人的那种甜香娇软,他却好像怎么也品尝不够,只要想不停地索取更多! 何况,好像之前每一次他吻她的时候,都会出各种各样的状况,甚至就连那拉车的马儿都会跟他作对!所以,这一次,他要将前面几次的,这一次都找补回来! 不知何时,怀中的女子已经是星眸半闭,娇喘细细,美丽的脸庞更是娇艳如同三月的桃花般格外诱人。 轩辕昰忽然就觉得,他的手臂不再满足于她柔软的腰肢,突然就想要攻占更多的领地,情不自禁地就朝下滑了一滑;他的唇也不再满足于她的唇瓣,于是辗转到了她微凉的鼻尖,依旧带着晶莹泪珠的睫毛;他的心也不再满足这样的拥抱,欲望的火苗燃烧,让他想要更深更完整地拥有眼前这个女子。 她的泪珠,清凉中带着微微的苦涩,让他的心蓦然一疼,也终于收回了一丝理智来。 他做了什么?怎么就忘了,她方才还一直在介意她身上那种散功圣女的毒素!如今自己这样的举动,岂非让她本就焦灼不安的心,更加不安? 她不肯拒绝,可是,她的心里就真的情愿吗? 想到这里,轩辕昰心中也浮起一丝不安来,于是连忙垂下头去偷窥女子的神色,果不其然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经意掠过的悲哀。 他的心顿时慌乱起来,就连手足似乎都要无措起来,想要松开怀中的女子,心里却又分外不舍得,于是松了一下立刻又是一紧,然后再松再紧,让雪儿都一时都忘记了无奈和悲哀,瞪大了一双泪眼望着他。 轩辕昰被那目光看得格外心虚起来,终于是忍不住底气不足地道:“雪儿……” 雪儿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却又垂下头去,神色间多了一丝黯然:“轩辕,不怪你,是我不好……” 轩辕昰呆了一呆,这才有些明白她这话的含义,一时讷讷,下意识地就解释道:“不,是我一时情不自禁了。我……我以后一定忍住!” 噗—— 雪儿怎么也想不到,轩辕昰最后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她先是一愣,半晌才确定方才这句带着孩子气的保证,竟是出自眼前这个一向冷心冷面的男子口中。于是所有的黯然无奈就都化作了惊诧无语,再也忍不住,没心没肺地就了出来! 然而在目瞪口呆之后,雪儿的心中更多的却是感动,无以复加的感动:这样一个男人,这样的在意自己,在身边不知道有多少莺莺燕燕觊觎的情况下,竟对自己说了这样一句类似保证的话来,他对自己的心便可见一斑了。 话出口之后,轩辕昰自己也觉得大为不妥,然而已经来不及收回,又见身边的女子破涕为笑,也就认命地陪着雪儿一起笑了出来。 笑得多了会流泪。 就如此刻的雪儿一般,笑着笑着,眼泪就不自觉起来,逐渐地模糊了视线,只有眼前的男子的侧脸异常清晰,就好像深深地刻在了心里一般。 轩辕昰随即就察觉到了,连忙伸手去替她擦拭,同时道:“傻丫头,怎么又哭了?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我愿意等,多久都愿意!” “如果你在意,那我现在就抛下这个三皇子的身份,陪着你去寻求解决之道!”轩辕昰生怕她的眼泪又落下来,于是连忙道,“这个身份太累,反正我也厌倦了。干脆直接离开,反而落得个逍遥自在!” “轩辕……” 雪儿知道轩辕昰从心底抗拒“三皇子”这个身份,然而为了自己说扔就扔,却让她心中的愧疚感更甚。于是连忙打断对,可是话出口后她却又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是只能再次沉默下去。 女子的欲言又止全都落在轩辕昰的眼里,他轻叹一声:“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了,我可以等也愿意等,只是为何你就是不肯相信呢?哪怕到了最后真的没有任何解决之道,我也愿意就这么陪着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轩辕昰都这样说了,雪儿还能再说什么?难道还真的让他抛起现在的身份,抛起兄弟亲人然后只守着自己一个?自己亏欠他的够多了,难道还要再加上一条? 轻轻地拥住眼前的女子,轩辕昰轻轻地叹息一声:“其实,我更愿意和你一起,每日都简单地过,不问这世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样就足够了……” “不,轩辕。”雪儿伸出手指放到对方的唇上,阻住了轩辕昰接下来的话:“我不值得你如此……” “不,你值得!”轩辕昰握住那冰凉的指尖,再次抢过了话来,望向雪儿的眼神无比认真,“我认定了你,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雪儿自觉地自己似乎要在那眼神当中迷失一般,然而却又不忍离开,于是鼓起了勇气迎了上去,咬牙开口:“轩辕,让我等你吧,好吗?” 轩辕昰一愣,随即又惊又喜:“丫头……” 他一把将怀中女子搂进怀中,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怀中,再也不愿分开一丝一毫…… 轩辕昰的马车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日暮十分,一路的车马劳顿让雪儿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委顿,也让轩辕昰心疼不已。 好在皇帝的头疾已经缓解了不少,雪儿就是少去一次也没有什么大碍,轩辕昰自然也就不肯让她再去,直接就让她回房休息,自己去向皇帝复命。 然而,看着轩辕昰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的脸色,雪儿总觉得轩辕昰这一次向皇帝复命,并没有那么简单。 轩辕昰也最受不了她眼神的攻势,很快就败下阵来:“你真要知道?” 雪儿点头:“我觉得,今日你带着我去英王府和三位郡王府,并非只是拉拢威胁这么简单。” 既然她猜了出来,轩辕昰也就不再隐瞒,道:“对,还有一个目的,也是这一次我会带这么多人出宫的原因。” 他的眉头再次皱起:“皇帝怀疑,单正父女和三个郡王其中的一个搭上了线,然后单天鹰是被救到了其中一个的府邸当中!” “杨进虽然能在宫里宫外四处搜查,但也只能是暗中进行。对于英王府和三位郡王府,他还没那个胆子。”轩辕昰道,“所以只能是我,顺便敲打一番。” 雪儿点头;“那结果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蔷薇花丛 结果就是轩辕昰在三个郡王府和英王府中,都未曾发现过单天鹰的踪迹,就连单正父女的踪迹也没有! 杨进这一日的结果也是一样,带着人暗中将京城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人! 可从单天鹰被救走的时间到现在,他们回到天意山庄又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杨进让人在通往天意山庄的毕竟之途中所布置的人手,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没有人知道单天鹰去了哪里! 找人一直都是暗中进行的事情,明面上,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就如同暗潮汹涌的湖面,表面上却是一派风平浪静。 虽然雪儿的心里也有着隐隐的担忧,然而她实在的太知道轩辕昰对于单天鹰那种隐隐的敌意了,自然也就不肯表现出分毫来。更何况,要担心也应该是灵馨担心,她所要担心的应该是林若婵万一得到消息之后的反应。 至此,轩辕昰与雪儿之间可以说是前嫌尽释,误会尽消。雪儿又答应轩辕昰肯等,他的心里满满都是惊喜和踌躇满志,只等着在这个权力的漩涡中挣脱出来,就陪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寄情山水,隐居山林,做一对平凡夫妻。 滟波殿的宫人们,从未见过他们的主子如此的春风满面过。或者说,从轩辕昰第一次出现在滟波殿,他身上那种寒冬般的凛冽寒气就让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夹起尾巴做人,不敢有丝毫疏忽大意。 可是现在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突然成了春日的微风一般的和煦温暖,处处透出一股温和的喜气,就连那些宫人也不禁跟着轻松了许多。 于是对于雪儿也就愈发好奇起来。 得到雪儿允诺的轩辕昰,自然是恨不得一直都长在雪儿的房中不出来,只觉得多看她一眼,心中的喜悦便增加一分,可心大了,填不满,所以看多少眼都觉得看不够。 如果不是顾忌着她体内的毒素和心底的敏感,更怕字会情不自禁把持不住,轩辕昰怕是要直接赖在雪儿的房间里,就是赶也不肯离开了。 太阳东升西落,然后又再次从东方升起,于是第二日如约而来,也就是皇帝口中为西漠皇孙和南平皇子举办宫宴的日子。 本来,依着轩辕昰的性子,又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不管到哪里,做什么,轩辕昰都想要将雪儿带在身边,生怕在她离开自己视线的时候,她突然就如同泡沫一般消失,然后自己就如同做了一个这世间最美的梦,清醒的一瞬却踏入了永生的噩梦当中。 ——幸福来的太突然,总是会让人感觉到不真实。 然而一想到这一次宴请西漠皇孙和南平皇子的目的,轩辕昰又很不愿雪儿出现在那两个据说是人中龙凤一样的人物面前。 既然雪儿愿意等他,他自然不等再坐等着皇帝传位给他,他要筹谋,要算计,要让这一切加快进程。若她愿意留在这宫墙之内陪他,那他便要将这时间女子最为尊贵的荣耀捧到她的面前。 若她不愿,他便陪着她离开这世间最豪华的囚笼,只是在此之前也要让一切安定无忧亦,只为她能不为他心存愧疚! 所以,轩辕昰想要带着雪儿参加这场宫宴,就不得不考虑那两个身份地位毫不避自己逊色的男人在见到雪儿之后会有的反应和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的后果! 最后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将雪儿留在滟波殿,并吩咐宫人就紧闭宫门,小梨务必时刻相陪,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轩辕昰离开之后的雪儿可以说是百无聊赖,偏偏一直跟着她的小梨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人,问三句不见得会回答她一句,而且每次都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让雪儿更加的百无聊赖。 皇宫之内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见雪儿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女子,却偏偏能左右自家主子的喜怒,于是对于雪儿的态度也就恭敬了起来,不管雪儿走到哪里,只要被人看到就会收到一堆的阿谀眼神,让雪儿浑身都要不自在起来。、 轩辕昰不肯让她出滟波殿,自然是怕出去之后她会发生危险,雪儿心中也明白,所以也就尽量不在这个时候给轩辕昰添乱,让他平白地为自己担心,乖乖地在滟波殿里转来转去。 滟波殿不算大,却也绝对不算小,反正雪儿只靠步行的话,一个上午也未必能够走完一圈。 何况还有一个不算太大,却种植着不少奇花异草的小花园,雪儿也就有了消磨时间的地方。 这样的雪儿让小梨着实松了口气,精神上开始逐渐松懈了下来。由着她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四处漫步,也就不再亦步亦趋,村部不离 这让雪儿也轻松了不少,毕竟谁也不愿意有个和影子一样的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跟着就跟着吧,还特别的沉默寡言,问三句答一句,那一句还不超过五个字。 她实在是不敢幻想将来若是真的解除了散功圣女的毒素,与轩辕昰双宿双栖,万一留着这皇宫之内该是怎样的别扭,难道真的如同现在的灵馨一般,动辄前呼后拥的?只要一想象那样的场景,雪儿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或者她本就是个普通女子,无拘无束惯了,受不得这些看似风光,实则连个自由都没有的日子,归隐山林,自由自在的日子才是她真心向往的吧? 可是,到时候轩辕昰真的愿意为了自己放弃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么? 想到此处雪儿摇了摇头,苦笑。轩辕昰总是说要自己信他,可是自己却总是禁不住的疑神疑鬼,如同杞人一般忧天,如同庸人一般自扰。 想到那个男人为自己做的一切,态度又是那样的坚决,甚至都到了执拗的地步,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对方?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将近正午十分,秋日的阳光虽然灿烂,却不再强烈,想必这个时候为另外两个国家的皇孙皇子所举行的宫宴也到了时候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是正在与人推杯换盏,还是又在谈笑风生中绵里藏针,互相试探? 听说这一次举行宫宴参加的并不是只有东灵国的皇子公主,郡王郡主,就连三品以上大臣的贵女似乎也在被允许之列,不过是经过长公主的各方考察,有选择性的给其中一部分人下的帖子。 这样的环肥燕瘦当中,很容易就会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产生吧?想到品香会那一次贵女们对于轩辕昰这个“三皇子”的趋之若鹜,不难想象今日的宫宴中,那些贵女怕是也少不了向这三皇子大献殷勤吧? 这样一想,雪儿忽然就有些后悔,今日早上就该跟着轩辕昰一同前往,哪怕是女扮男装也好,省的此刻在这里胡思乱想,疑神疑鬼的。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看,现在小梨虽然不和影子一样亦步亦趋,与自己保持了有大约二十多步的样子,可是一双眼睛却从未从自己的身上离开过! 雪儿有时候真怀疑,轩辕昰让小梨跟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监视自己,不让自己偷溜到宫宴上去看热闹。 嗯,或者说,不让自己到宫宴上去看那些贵女对轩辕昰大献殷勤? 于是就连这秋日微凉的风也无法抚平雪此刻心中的浮躁,让她逐渐心烦意乱起来,于是也就再没了欣赏这小花园中景致的心情,就连脚下的步伐也开始浮躁起来。 花园不大,除了种植了一些稀有的花木,还有一座人工开凿的小水池,从外面引来活水,再从地下引出,终日都保持着清澈透亮。 水池三面环绕着一座假山,如同月牙弯弯。然后假山里面也不知道设置了怎样的机关,让那池水源源不断地直达假山的山洞,再一层层的流泻下来,如同给假山罩了一件清水做的衣衫。 水池当中更是养了些不知名的鱼儿,个头都不大,却是五彩斑斓,各式各样,见到雪儿过来也不害怕,甚至还故意游过来,从水中高高跃起,溅起一朵水花,似乎在向雪儿所要食物一般,看得雪儿不由莞尔,一时竟然将方才心中的各种胡乱猜测都抛到了脑后。 若是轩辕昰在此,怕是要万分感谢这些鱼儿了,才让他免于一场飞来横醋。 而轩辕昰本来就当自己只是这皇宫的过客,何况有是民间野生野长,对于吃穿住行向来要求不高,自然也就没有想过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改建,一切也就基本保持了原样。 走在这里,雪儿突然生出一种沿着当日滟妃的足迹重新再走一遍的感觉,似乎自己成了当日的滟妃,风华绝代,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然而终究有被皇帝回护不住的时候,最终难免凄凉落幕。 自己的将来,是否也会如同滟妃一般,还是若芷凝?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生出这样古怪的念头来,然而念头一旦生出,也就如同雨后的蘑菇,从看得见看不见的角落里,咕嘟咕嘟就都冒了出来,压都压不下去。 满怀的心事,雪儿直起了身子,不再看那水中的鱼儿,漫步绕过了那个水池。 过了如同月牙一般的水池,假山却是依旧连绵不绝,上面爬满了粉红色的蔷薇花密密层层,应该是久未有人修剪过,长得十分茂盛,如同一片点缀这粉色小花的绿色毯子一般! 之前轩辕昰也曾带着雪儿在这个小花园中散过步,只是两个人也就走到那水池边就停下脚步,从未走到过这百日红的前面来过。 此刻雪儿心绪纷乱,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那花跟前,却不防那繁茂的蔷薇花丛中,突然就伸出了一只手,一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单正父子 那只手被蔷薇花刺划了不少细小的伤痕,纵横交错如同蛛网密布,同时还新旧不一,显然不是一次划出来的。 那手掌骨节粗大,力道也大,凭感觉就知道是只男子的手掌! 雪儿只觉得鼻端传来一股混合着汗腥气,泥土味,蔷薇花香的古怪气息,牢牢地捂在自己的嘴巴上! 同时另一只有力的大手,一下就落在了自己的肩头,压的她身子一沉,几乎要站立不稳。同时也牢牢将她钳制住,一时竟是动弹不得! 雪儿全身几乎立刻沁出一层冷汗来,心中正惊疑不定,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拔头上的银针,可惜因为肩膀被对方压住,根本就抬不起来,同时就听耳畔传来低低的声音:“衣雪侄女,是我!” 这个声音低沉浑厚,带着说不出的嘶哑,好像荒漠中三天没有喝水的旅人,几乎有种破裂的感觉,听在雪儿耳中却还多了三分熟悉感,让她不禁一愣。 脑子急速飞转,雪儿突然就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皇帝千算万算,轩辕昰东寻西找,杨进宫内宫外翻腾,却想不到人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所有的人都以为,单天鹰被单正救走之后,最好是趁着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远离皇宫,火速赶回天意山庄。毕竟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是隐秘进行的,凭着天意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皇帝若是没有确实的罪名,也是不好动他们。 若是真的一时不能离开,灵馨公主的宫殿应该才是最好的藏身之所,毕竟灵馨公主对于单天鹰的心意在那里摆着,自然会千方百计的保护,甚至想方设法地送他们出宫。 可是,谁能想到单正竟然会潜藏在轩辕昰的滟波殿?怕是轩辕昰自己也想不到! 其实单正也不是不想离开,是当时单正带着单天鹰一个醉鬼离开的时候,杨进已经开始让人四处设防,他自然也就无法原路返回,再加上皇宫又大,又是黑暗之中,他带着单天鹰一个醉鬼,四下乱走,便走到了滟波殿。 其时轩辕昰因为不放心雪儿,正在皇帝的寝殿,回来之后自然也不会跑到这个小花园来,第二天一天轩辕昰都带着雪儿在宫外忙碌,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轩辕昰又恨不得一直黏着雪儿不放,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个地方。 至于滟波殿的宫人,轩辕昰又不是一个有闲情逸致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命令宫人打理这里,而滟波殿本来就人少,主子不发话,他们自然也乐得清闲,以至于单正带着单天鹰在滟波殿的小花园里藏了两夜一日,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 看到雪儿轻轻点头,单正也就松开了捂住雪儿嘴巴的手掌,警惕地四下看看,这才朝雪儿示意跟着他走。 雪儿自然也想到了单天鹰的身上,能帮着他们离开自然也会不遗余力。 她回头看看,小梨并没有跟来,想必是觉得在这个小花园中,就算是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也不会发生危险,所以也就放心地跟着单正往里走。 这里的蔷薇花异常繁茂,遮挡了所有是视线,如果不是拨开那些蔷薇花蔓,根本就看不到后面的风景。 怕是轩辕昰自己都不知道,蔷薇花架后的假山中,另有玄机。 单正拨开那些藤蔓,出现一个只能容一个人钻进从的空隙,然后示意雪儿先进去,他随后转身倒退着进来,同时不忘就将入口处的藤蔓恢复原位,这才艰难地转身,随着雪儿往里走。 雪儿的双手护住脸,被那蔷薇花的花刺划出无数细小的口子,一时间火辣辣的疼。就连头发被挂出来好几缕也没有心思去整理。 单正依旧不敢开口,只是比划着让雪儿朝前走,雪儿只得继续前行,五六步之后就从那藤蔓当中走了出来就看到一个假山上可以雕凿出来的,只能容人钻进去的空洞,出现在眼前。 到了这里单正才敢开口,只是声音极低:“天鹰在里面。” 雪儿心中虽然早就猜到,但是听单正开口证实还是略微楞了一下,这才弓下身子,朝着那假山的山洞钻了进去。 假山不是迷宫,雕凿出这样的空洞当初应该也是为了美观,所以并不算深,雪儿只走了四五步就到了底,同时一股刺鼻的酒气也扑面而来。 假山洞四处应该还有其他的小空洞相连,所以虽然外面有藤蔓掩盖,但是因为洞并不深,所以光线也只是稍微黯淡了些,并不至于黑漆漆的一团。 这个空间不算大,也就是一丈方圆,一个人身子斜靠着一旁的假山壁,半躺半坐着,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那刺鼻的酒气就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虽然看不清这人五官,但是从身形上,雪儿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单天鹰! “雪儿……”他遮在脸上的头发微微动了动,喃喃地吐了这么两个字出来,身子也跟着动了动,却是一个翻身,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雪儿心中正疑惑着,单正已经跟了进来,自然也就听到了单天鹰那一声,于是轻轻叹了口气,绕过雪儿,走到单天鹰身边,蹲下身子,轻轻道:“天鹰……” 斜靠着假山壁的单天鹰依旧没有动弹,甚至连应答都没有,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这还是那个如同天边的流云一样闲适,俊逸潇洒,能让周身所有人都沦为陪衬的天意山庄的少庄主么?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身形,雪儿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她随着单正的脚步也上前两步,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人:“少庄主?” 单正扭头看了她一眼,叹道:“从我和阿钰收到灵馨公主的飞鸽传书,赶到天鹰被软禁之处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 雪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虽然到现在她也不清楚轩辕昰和灵馨的话到底孰真孰假,只是诚如轩辕昰所言,这个时候就是要追究,也得等事情有了个结果之后。 只是,原本一个英气逼人神采飞扬的青年俊杰,短短数日竟被折腾成了这幅模样,雪儿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同情来。 单正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一个父亲的愧疚:“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逼他答应!” 雪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想必单正父女在随着杨进进入京城之后,立刻就进了宫,见了皇帝,然后又见到了还未改换软禁地点的单天鹰。 而当时单正,心中的想法必然是倾向于让单天鹰娶灵馨公主,应该也是这样劝说过,只是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了意料。 单天鹰的态度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不论他是苦口婆心的劝,还是拿出父亲的威严逼,单天鹰自始至终就是不肯点头!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单正独自离去,将单天鹰再次留了下来。 只是单正虽然离开,却也不知置之不理,他又去见了皇帝,试图同皇帝谈判,结果便是他再一次次地去劝说单天鹰,结果却同第一次的结果如出一辙! 然后去的次数多了,皇帝也就连见都懒得见他了。 再之后,西漠和南平来人想要联姻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单正是什么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等他避开守卫,悄悄潜入软禁单天鹰的地方,却发现人去楼空的时候,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管单天鹰的身上有多少错,这件事情上又是多么地让他伤神,然而现在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血脉的延续,单正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此消失。 他不再敢指望着皇帝改变心思,于是只好将主意打到了灵馨公主的身上,让单钰进宫求见了灵馨,让其帮忙打听单天鹰的下落。 而灵馨对于单天鹰一片痴心,在听单钰分析完一切之后,立刻就跑到了滟波殿找轩辕昰,结果在滟波殿自觉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阴差阳错地却落入了杨进的算计当中,找到了后来关押单天鹰的所在。 单正父女在接到灵馨的飞鸽传书之后,立刻就按照地图潜入了皇宫,直奔目标! 这里单正提到了关于后来软禁单天鹰的地点的一张路线图,然而却没有说是何人所绘。他不说,雪儿也不问,然而心中却是直觉地想起轩辕昰那句“单正父女和三个郡王其中的一个搭上了线”的话来! 在劝说单天鹰无果,皇帝拒绝见单正之后,他们父女心中的惶急茫然可想而知,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说愿意帮助他们营救单天鹰,怕是根本就来不及多做思考! 想到这里雪儿不禁轻轻地后退了半步,悄悄与单正父子拉开了一些距离。 ——就算是她再同情单天鹰,但是毕竟已经站到了轩辕昰的立场上! “单伯父,”雪儿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既然如此,你有没有去找过三皇子,毕竟他是从天意山庄回的皇宫,对于天意山庄应该还是有些情谊的……” 话未说完便被单正打断,他轻轻叹了口气:“雪儿侄女,你能想到的,阿钰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不然阿钰也不会代替你单伯母前来。只是——” 他欲言又止,最后声音也变得无比失落:“阿钰去求见四五次,可惜却只有一次在宫门口遇到过。而且虽然对方满口答应,却并不曾真正地为天鹰的事情出力。” 雪儿一愣:轩辕昰何时见到过单钰,为何他从来不曾向自己提及? 她的心微微一沉,声音突然就失去了底气:“那阿钰呢,现在人在何处?”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是梦是醒 单正没想到雪儿会问这个,楞了一下才答道:“阿钰和龙之钧,一同留在宫外接应,此刻怕是急坏了!” 龙之钧? 雪儿的心中一个“咯噔”,龙之钧成为英王府门客的事情,轩辕昰从未向她提及,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一时也想不明白,龙之钧狼狈离开了天意山庄,怎么就到了京城,还再次遇到了单正父女? 她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向单正说明龙之钧的为人,单正已经带了三分急切地道:“雪儿侄女,如今所有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可有法子离开这里,让我早日带着天鹰与阿钰和龙之钧会合?” 单正没有说的是,早在这次偷偷潜入皇宫营救单天鹰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个义弟的女儿,随同三皇子进了宫的情况,只是此刻却不肯点破,只是言辞恳切地要带着单天鹰离开皇宫。 可是单正不说,不代表雪儿猜不到,能将路线图都描绘给单正的人物,知道宫内发生的事情想必也不会太难。 对方不肯点破,雪儿也就装作不知,道:“这里是滟波殿,三皇子在皇宫内的居所。” 单正显然是没有想到雪儿竟然毫不避讳,开口就直奔主题。他讪讪一笑,道:“原来是三殿下的居所,那么想来你应该能问三殿下索要出宫的腰牌吧?雪儿侄女,看在我与你父亲结拜兄弟的份上,你与天骄又曾有过婚约,一定要帮伯父这一次……” 其实雪儿在随着单正进来,看到单天鹰的时候,就已经在思索着要如何将这一对父子送出宫去。然而在单正这一番话出口之后,她的心中反而一冷。 这个时候知道自己是他义弟的女儿了,早在天意山庄的时候,杨进诬陷自己的时候,他这个伯父在哪里?在从天意山庄一路赶往京城的途中,京城门口杨进赶自己离开的时候,他这个伯父有在哪里?而进京之后,单正这个“伯父”又何曾寻找过自己?若非此刻事情凑巧,怕是直接就出宫去了,哪里还会记得自己这个“侄女”? 若非看在当初林若婵对于自己如同母亲一般的回护和悉心照顾的份上,现在她扭头就走,对于他们不闻不问都是仁至义尽了! 话出口后单正也察觉到了雪儿态度的变化,自然也就知道方才自己情急之下,话说的有些过了,于是一时有些尴尬起来,讪讪地垂下头,去看依旧人事不知的单天鹰。 却不想一直靠着假山壁,半躺着的单天鹰突然一个翻身,整个人好像没有骨头一般,顺着假山壁就滑了下去,由半躺直接变成了全躺! 随着他遮住脸庞的头发滑落,单天鹰的脸庞终于显露在雪儿面前。 雪儿下意识地去看,却直接被吓了一跳,轩辕昰之前曾告诉她,单天鹰在被转移软禁地点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嗜酒如命,一天十二个时辰最多也就两个时辰是清醒的。其余的时辰,不是喝醉,便是在喝醉的过程中。 可是雪儿却想不到,这件事情,对于单天鹰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 他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过胡子,乱蓬蓬的足足又一寸多长,上面还沾满了白色的米粒,绿色的青菜,还有外面蔷薇花粉色的花瓣,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头,甚至比刺杀轩辕昰的那个烟袋老者显得更加苍老! 这还是那个玉树临风,神采飞扬的能让周身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的少庄主吗? 他的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瘦得几乎脱相,整张脸呈现一种青白的颜色,双颊偏偏还泛着一丝妖艳的红。 雪儿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忍,虽然她对于单正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对于这位少庄主的印象还算是不错。曾经的意气风发变作了落魄潦倒,怎么能不让人心中唏嘘?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蹲下身去看看对方的情况,却不料单天鹰深陷在眼窝当中,愈发显得黑而且长的睫毛竟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眼皮微微一动,眼睛竟然缓缓睁了开来。 在看到眼前的女子时,单天鹰楞了一下,眼睛蓦的睁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在微微颤抖着:“雪儿,是你?” 还未等雪儿答言,他忽然就急急地站起身来,朝着雪儿就伸出了双臂:“我在做梦,是不是,是不是?” 他的声音绝望中带着说不出的悲凉,最后化作唇畔一缕无奈苦笑:“你肯到我的梦中来,我也是心满意足的!只是,你为什么在梦里都要躲着我?雪儿,雪儿——” 雪儿一头雾水,忍不住又退了一步,让自己与单天鹰之间保持着至少三步的距离之后,这才开口:“少庄主……” 然而开口之后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反而是一旁什么都明白的单正,心中无叹息,上前一把抓住单天鹰,声音也略略提高了一些:“天鹰,你清醒清醒!” 单天鹰如同魔怔了一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再加上单正的猝不及防,竟然一下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就连声音也带了一丝怨恨:“你让开!你们总是说我和雪儿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不肯将大哥的龙纹玉佩转交给我也就算了。如今不过是我的一个梦,你也要阻止我吗?” 雪儿听的云里雾里,加上单天鹰那一番话又快又疾,她又提着一颗心,听来听去也只听到了“龙纹玉佩”“转交”“阻止”的字样,再看单正,脸色早已变得十分难看,目光中更是现出一丝尴尬来,却又看都不敢朝着雪儿的方向看。 偏偏这个假山洞不大,雪儿又退了两步就到了洞口,甚至都能看到外面缠绕的蔷薇花的碧绿的,带着细小尖刺的叶子。 再退,她就要从这个假山洞出去,到时候怕是不想惊动外面的小梨都不能! ——她虽然从心里并不太欣赏单正其人,然而却还不至于在此刻落井下石,让对方的行藏暴露。 于是她只好停住脚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少庄主?” 单天鹰的眼睛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一时愣愣地没有再往前走,雪儿也就暗暗松了口气,声音轻柔:“少庄主,你没有做梦。我是活生生的人,单伯父也在你的身边。” 看对方没有反应,虽然不知道是否将她的话听了进去,雪儿还是轻轻地解释道:“你被皇上秘密软禁,单伯父为了救你,孤身闯了进来,好不容易才将你带了出来,只是却又被困在这皇宫之中,一时不得脱身……” 单天鹰眨了眨眼睛,不再向着雪儿的方向逼进,反而踉跄了一下,朝后退了两步,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追上来的单正。 “天鹰,”单正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心疼,再次上前一步想要扶住自己的儿子,温和劝道,“爹知道你的心思,只是,这也需要雪儿她心甘情愿才行……” 雪儿一愣,什么需要自己心甘情愿了?想办法送他们父子离开皇宫的事情么?可就算是单天鹰不开口,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呀。 单天鹰楞了一愣,目光终于从雪儿的身上缓缓转到了单正的身上,张了几次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爹,你说的,可是真的?” 单正深深地叹了口气,看了看一旁莫名其妙的雪儿,又看了看似清醒又似疯癫的儿子,犹豫了一下,终于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巴掌大的事物朝着单天鹰递了过去。 雪儿站在假山洞口看得分明,正是之前单天骄交给自己的,自己又托轩辕昰带到天意山庄送还,结果轩辕昰却拒不肯换的那块龙纹玉佩! 再想到方才单天鹰那些断断续续的话,雪儿心中更加迷惑:轩辕昰是何时将龙纹玉佩归还给单正夫妇的,自己怎么不知道?而单天鹰,迷迷瞪瞪好像梦魇一般,为何又非得朝着单正要这块龙纹玉佩? 她心中虽然迷惑,然而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安静地看着这父子两古怪的举动。 而单天鹰就好像是在抢,看到单正取出玉佩,动作快地根本就不像一个醉鬼,雪儿的眼睛都没有来得及眨一下,那玉佩就被单天鹰一把握在手中,如同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举到眼前,喃喃道:“雪儿,雪儿,如今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那个和你定亲的人了……” 单正只觉得一张老脸再也没有地方搁置,恨不得这假山洞中再有个缝隙,可以让他一头钻进去! 雪儿愣愣地看着单天鹰双手捧着那块龙纹玉佩,再次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过来,心中竟然莫名生出一丝慌乱,却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继续朝后退会是站在这里等着对方走过来。 然而就在她犹豫间,单天鹰已经急切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声音颤抖中带着如愿以偿的惊喜:“雪儿,龙纹玉佩是我的,和你定亲的那个人,也是我!” 单正转过身不去看自己的这个儿子,更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一并堵住,再不听他下面的一个字! 雪儿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然而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一时间张口结舌,手足无措起来,终于是下意识地再次后退了一步! 却不想这一退,就退出了假山洞,后背正碰到了那些蔷薇花的枝蔓,上面的尖刺瞬间刺破衣衫,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后背,疼得她几乎冷汗都冒了出来。 就在同时,小梨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雪儿姑娘,你在哪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后退,让路 三个人几乎同时一愣,就连一直好像魔怔了的单天鹰也呆了一呆,一时忘记了落下正在抬起的脚。 雪儿的心一慌,脸色就变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小梨,或者是如何回答小梨才能不让她发现这个假山洞的时候,最里面的单正突然就动了! 他脸色变幻不定,身形如电,如同一阵清风从单天鹰的身边掠过,下一刻就来到了雪儿面前,在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扣上了雪儿的咽喉,另一只手则伸向了雪儿的头上,将轩辕昰所赠的顶端有着小小银色莲花的银针拔出来一根! 雪儿猝不及防,单正身形一转,就到了雪儿身后,同时将手中的莲花银针抵在了雪儿的脖子上! 单天鹰如同大梦初醒,却又在焦急中透着茫然,不解和无措,怔地看着单正将雪儿钳制在手楞了楞才反应过来,急道:“爹——” 这一声完全出乎了单正的意料之外,从看到自己的这个儿子的时候,他就是一副醉生梦死,行尸走肉的模样,完全没有了昔日的英姿逼人。可就算醉的不省人事,他也仍旧不忘口中呢喃着那个女子的名字,让单正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 就连他背着他离开软禁的院子,在皇宫中四处乱走,最后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发现这个假山洞,单天鹰也没有清醒过来。如今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是如同魔怔了一般。 这刚不魔怔了,就冒出了这么一嗓子! 惊急之下,单天鹰的声音甚至有些尖利,一下便传到了外面追过来的小梨的耳中。 小梨的心一抖,循着声音就冲了过来,绕过水池和假山,就到了这茂盛的前卫花丛前面,同时细细地聆听花丛深处的动静。 雪儿心中正无语,自己都还在犹豫着,结果被单天鹰这一嗓子,什么都暴露了出来! 单正眉头微皱只是稍微思索便有了主意,他也不理会单天鹰欲言又止的目光,直接朝着雪儿道:“雪儿侄女,事到如今,也就只有委屈你一下了!” 雪儿瞬间就明白过来单正的意思,就连反应迟钝了许多的单天鹰也醒过神来:“爹,不能这样!” 单正瞪了他一眼,寒声道:“若不是因为你的执拗,你我又怎么会陷入如此境地。事到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 他又看了看雪儿:“雪儿侄女,我也不是想要伤害你,只是为今之计,也只有用你来做掩护,让我和天鹰先离开皇宫再说了!” 雪儿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结果单正竟然直接用自己当挡箭牌意图脱身。 她心中冷,语气也冷了下来,声音中忍不住带了一丝讽刺:“单伯父,你太高看雪儿了。” 单正叹了口气:“雪儿,你真当单伯父是聋子瞎子么?你随着三皇子进了皇宫,就一直被留在这滟波殿,三殿下为你做的……就是出了这皇宫,也是人尽皆知!” “兄弟成仇,父子反目,不顾一切的流言蜚语将女扮男装的你带在身边招摇过市……”单正的声音中也带了浓浓的嘲讽之意,“若是说三殿下不在意你,怕是没有人肯信的。” 雪儿只觉得彻骨的寒意自心底泛起,转瞬蔓延全身,直冷到手指尖,最后竟是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当然也知道单正应该不至于取自己性命,只是这样的做为实在是让她齿冷心寒,于是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想不到单伯父在京城中时日不长,对于这皇宫内外的一切,竟是如此了然于胸,雪儿佩服!” 情急之中的单正虽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嘲讽,然而却根本顾不得过多思考,反而是一旁刚刚清醒过来的单天鹰,从雪儿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疏离的决绝,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阵慌乱。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龙纹玉佩,他却突然感觉自己所能够把握的,也只有手中这块冰冷的玉佩,而眼前的女子,却是离他越来越远。分明近在眼前,却让他有种怎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此刻的雪儿,看不到背后的单正,更看不到单天鹰。脖子上有微微的尖锐的刺痛,是单正捏着轩辕昰送给自己的银针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经意地刺到了脖子上的皮肤。 然而终究抵不过心底的寒凉,只是让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是,在这样一个时候,自己的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竟然是这些时日以来轩辕昰的所作所为,任性的,霸道的,孩子气,的无赖的,到最后如同牛皮糖一样黏人的行为。 原本她只觉得他狷狂孤僻,肆意妄为,此刻从别人的口中证实的,竟然是他对于自己无微不至的回护和毫不掩饰的在意。 ——你就是我唯一的弱点,我不介意让任何人知道,更不介意让人知道我对你的宠爱。 丫头,但愿以后你会记得我。 丫头,若是不能救你,便让我陪你一同赴死吧! 不经意间,心底竟然再次浮现出这两句话来,却将心扯得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他一直都叫自己“雪儿”,却又总会最为急切无奈的时候,唤出一声“丫头”来,似乎那是一个很久很久,久的可以追溯到前生的称呼。 外面有蔷薇花枝叶被分开的沙沙声,伴着小梨惊疑不定的声音:“雪儿姑娘?” “回答她,让她退后!”单正掐住她脖子的手一紧,又一松,在雪儿耳畔沉声道。 雪儿心中叹息,好像不认识身后的单正一般,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一个字,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道:“是我,小梨,你往后退十步,让我从里面钻出来。” 小梨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女,却并不是一个反应迟钝的少女,从单天鹰失声叫出那声“爹”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怀疑雪儿遇到了什么人,此刻又说出让她后退十步的话来,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 隔着蔷薇花的枝叶,她看不清枝叶后面的情况,所以也就不敢贸然行动,于是便沉静地按照雪儿的话,倒退了十来步出去,却是已经到了月牙水池的尖头处。 她不敢出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枝繁叶茂的蔷薇花,就连呼吸也屏了起来,不敢有丝毫大意。 小梨唯一能用的就是她的双手,退到水池边的时候,顺手就从一旁的假山上,抠下了一块小小的石头。 这里也不知道该说轩辕昰对于这个滟波殿的疏懒到底是好还是坏,如果不是他对此疏于,也就不会在单正父子在他眼皮底下藏身两夜一天都未发觉。可以如果不是他疏于打理,这假山上的石头也不会因为年深日久而松散,被小梨轻而易举地就抠下来一块。 小梨后退的时候,又故意重重地踏步,接着脚步声的掩盖,就将那块石头弹了出去! 那石头又快又急,直接就飞过了这小花园的围墙,至于落在外面的守卫的头上还是肩上,甚至正中鼻子,那就不是她所要考虑的问题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单正用一根银针抵在雪儿的脖子上,分开蔷薇花繁茂的枝叶,从中钻了出来,落魄狼狈的单天鹰,一脸麻木无措地跟在后面,两只手还紧紧握着那块龙纹玉佩。 他不知道他该不该全自己的父亲放开雪儿,尽管他从心里很想这么做,但是现在他们父子的情况,这似乎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他满心都是惶急茫然,除了紧紧地握住那块玉佩之外,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看到被单正钳制住的雪儿,小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跟在雪儿身边这些日子,自家主子对于这个女子有多么重视她是完全看在眼里的,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偷懒疏忽,竟然其置于险地,回头轩辕昰的怒火就能烧得她连魂魄都剩不下一丝一毫! 小梨目光闪烁,脑子却在飞速地转动着,思索着要如何将功折罪,从那两个人的手中,救出雪儿来。 雪儿自然也明白小梨的心思,于是也不等单正开口,便再次道:“小梨,你再退后,也让滟波殿的侍卫让路。他们只求出宫,只要出去就不会伤我性命。” 小梨一愣,继而开始犹豫起来,雪儿脖子上的银针虽然细长,但是本来四个人之间最多也只有十步的距离,小梨的眼里又好,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她依着雪儿的吩咐缓缓朝后倒退着,单正用银针抵在雪儿的脖子上,随着小梨的倒退,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 眼看着小梨已经退到了月牙水池的另一个尖角处,外面那个被打中鼻子,鼻血当场就流出来的侍卫,已经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什么人……” “敢拿石头砸老子”几个字尚未出口,他就看清了小花园中的情况,于是下面的话就成了:“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竟连皇宫也敢闯进来?” 一开始只有一个小梨,单正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些,只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侍卫却让他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手中一颤,那银针一下就刺进了雪儿的脖子里! 单正干脆将错就错,朝着小梨和那个侍卫喝道:“后退,让开,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子!” 第一百八十章 谁为谁陪葬 为西漠皇孙慕容远和南平六皇子举行的宫宴并非在室内举行。当然,这倒不是东灵国没有一个像样的大型宫殿,实在是今日的天气实在是太好了! 阳光明媚灿烂却不刺眼,天空湛蓝如洗,上面浮着的两朵白云随风舒卷聚散,一派的意态悠闲。 有微微的风,带着秋日的凉爽,消去了夏日的暑热,让人浮躁不安的心都跟着平静下来。 这种时候,命人搭起彩蓬,再饰以秋日才绽放的各色鲜花,清风花香,蓝天白云,更是别有一番风景。 只是此刻的轩辕昰却是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样,就连四周带着沁人花香的清爽秋风,也安抚不了他心中的躁动和不安。 至于贵女席上那些女子大胆投来的目光,就更是让他头疼不已,那个西漠皇孙和南平六皇子也算是仪表堂堂,相貌不凡的青年才俊,身份地位也丝毫不比自己这个还没有正式封号的皇子差,怎么那些女子就不知道转移一下目标呢? 他只盼着这冗繁沉闷的宫宴早些结束,好让他早些回到滟波殿,去看被他留在殿内的人儿。 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这才半日不到,怎么就感觉好像过了一生一世那么久远?他是多么想此刻就看到她,然后一时一刻也不再分开! 想必今日那个丫头在滟波殿也十分无聊的吧,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自己?嗯,等着无聊的宴会结束之后,他肯定要回去问问她,顺便逗弄一番,看看她又羞又急对自己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样想着,轩辕昰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就连脸上僵硬的线条也柔和了不少。 可是,既然那个丫头愿意等自己,那么自己也不应当让她失望才是,所以,虽然心中不耐,轩辕昰却还是尽量让自己耐心地和那西漠皇孙南平皇子嘴上客套着,同时与昭,睿,贤三个心思各异的郡王周旋。 西漠皇孙慕容远未及弱冠,天生一双桃花眼,流转间竟是如同水雾朦胧,亦真亦幻,让人的心也好像被他眼中的雾气浸润一般,面色白皙,如同玉石一般,竟比女子的肌肤更加娇嫩细腻。俊美中透着说不出的魅惑妖异,不但女子看到了动心,便是男子也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 其实这也不能够怪慕容远,据说当初天意大帝的生母便是一个妖媚到颠倒众生的女子,天意大帝自己也继承了母亲良好的基因,俊美胜过女子。自从之后,几乎所有的西漠皇室都或多或少地遗传了一些,一个个天生的魅惑,想改都改不了。 可惜就是这样一个美得好像三月桃花一般的男子,竟然没有看那些东灵的贵女们一眼,就是几位公主,他也只是淡淡地瞟过,只是在看到心不在焉的灵馨时,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可也只是比其他人多看了一眼而已。 剩下的时候,慕容远的目光,几乎全都放在了同样心不在焉的轩辕昰身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让轩辕昰几乎都要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于是冷冷地瞪了回去。 可惜便是如此,那慕容远也不气馁,甚至还对着轩辕昰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来,若非轩辕昰实在是不想在这是时候与对方争执,怕是当场就要翻脸! 而同样都是皇族中人,南平国的六皇子却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他的年纪看上去要比西漠的皇孙年长一些,大约与轩辕昰差不多,面色有着南平国人独有的麦色,眼睛是深深的褐色,精光闪动,却是十分沉默寡言。 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他目不斜视,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但是有人同他交谈的时候,他却能够十分有分寸地应答,除此之外,就一直端着酒杯,轻啜这杯中的桂花酒,目光不曾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 这里面最为特别的就是英王殿下,本来他与轩辕昰是亲兄弟,身份相同,又是轩辕昰的兄长,位置自然也应该比轩辕昰更加靠前。可是现在的英王殿下,对于轩辕昰可是发自心底的畏惧! 所以他宁愿坐在昭睿贤三个郡王的旁边,也要与轩辕昰拉开距离! 他脖子上的纱布虽然被除了下来,但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向轩辕昰的眼神也是充满畏惧,就连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瞟到了对方,都能哆嗦个半天! 现在的皇帝轩辕德从滟妃之后便不再充实后宫,皇后也在五年前薨逝,这一次出席宫宴的呀只有两个地位比较高的妃子,另外就是长公主。 现在的长公主,虽然只是个公主,然而自从皇帝轩辕德的皇后薨逝,又不再立皇后之后,整个后宫的事物基本上都是长公主在帮忙,所以此刻的位置,甚至比那两个妃子的位置更加靠前。 西漠皇孙慕容远的目光后来落在轩辕昰的身上谁都没有多想,但是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灵馨的目光,却几乎同时落在了皇帝,长公主和那两个妃子的眼里。 灵馨原本如同黑色水晶葡萄一般的眼睛,现在只剩下了一片沉沉的黯然,衬得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 她也感觉到了那个慕容远的目光,然而出自女子的敏锐,她的心里却十分清楚,那目光没有任何欣赏爱慕,只有深深的探究和好奇! 灵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个西漠的皇孙为何竟然会对自己好奇,她的心里……或者她根本就已经没有了心。 是的,从单天鹰被人救走,遍寻不至后,皇帝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她觉得她就没有了心。 那是在轩辕昰带着雪儿离开皇宫,拜访英王和三位郡王之后,皇帝派了人,将她传到了书房。 也不知道是雪儿的银针的确起到了效果,还是单天鹰被救走的事情根本就在皇帝的意料之中,反正灵馨看到的皇帝精神矍铄,就如同刚刚过去正午了阳光,虽然已经过了最为强盛的时候,离落山却还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 皇帝被埋在了如同小山一般堆积的奏折当中,但是灵馨进来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在批阅,反而是在闭目养神,听到灵馨进来的声音,也不睁开眼睛,只是淡淡道:“灵馨来了么?” 灵馨不敢怠慢,连忙屈膝行礼,尽量掩饰着因为单天鹰被救之后,自己的焦急担忧:“灵馨见过父皇。” 皇帝点点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道:“明日,西漠皇孙和南平的皇子就要入宫赴宴了。” 灵馨垂着眼睑,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说起此事,一时有些猜不透,因此也就没有答话。 皇帝却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转了话题:“灵馨,那个单天鹰不识抬举也就算了,如今竟是公然逃逸,将我东灵轩辕的颜面置于何地?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一掌重重地拍在面前的堆放着奏章的案几,震得那奏章都一阵乱颤,转瞬间如同山崩,呼啦啦地全都朝着地上落下去! 灵馨被皇帝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对方提的又是单天鹰,吓得她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爬着就去捡那些奏章! 门外的小太监应该是之前就得了皇帝的命令,所以即使书房内的动静很大,也只是安静地守在门外,没有一点进来的意思。 灵馨垂着头,一门心思都放在那奏章上,再加上额前的刘海遮住了视线,所以知道皇帝走到她的眼前,她看到对方脚上的靴子时,才愣愣地抬起头来。 皇帝的目光明明是望着她,却又好像透过她落到了某个不知名空间,语气淡然,却听的灵馨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皇帝说:“朕已经决定派兵马前往天意山庄,只要单正父子三人一出现,就立刻将整个山庄都夷为平地,一个不留!” 灵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去捡奏章的手也停住。她呆了一呆,回味自从她进来之后,皇帝先后说的两句话,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她的手颤抖的厉害,膝行上前一步保住皇帝的双腿:“父皇,灵馨明日一定会准时出席宫宴,一定会,一定……”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只是喃喃的,无意识的重复着,好像一个没灵魂的玩偶。 泪意再一次翻涌,灵馨心中苦笑,自己费尽心机,不惜连自己最好的姐妹的感情都利用,甚至名节也牺牲了,最后却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而成了真正的身不由己。 皇帝说的出,做的到,想必经过这些时日的冲突争执,他的耐心,对于天意山庄的容忍也到了极限吧?只是,自己又怎么忍心让自己最爱的人,为自己陪葬? 可是方才皇帝看过来的眼神,那其中威胁的意味实在的太过明显,让她想要忽略都难! 她知道,此刻她若是违拗了皇帝的意思,下一刻便是皇帝调兵遣将的命令! 可是,明知道事到如今她已无路可退,可为什么心却还是会疼,疼得她全身都禁不住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她颤抖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站起了身来。 也就是灵馨刚刚站起身来,还没有来得及离开自己所在的案几,朝着那个如同桃花盛开一般的男子走出一步,耳畔突然就传来了侍卫隐隐的大声呵斥:“前面是什么人,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乱闯,还不速速离开!” 紧接着便是男子带着懊恼的怒吼:“混蛋,你这是带的什么路!当真觉得我不会杀人么” 外面侍卫声音骤然提高:“有刺客!“”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玉屑 正在与慕容远那双桃花眼较劲的轩辕昰心中蓦然一沉,总觉得那些侍卫口中的刺客的声音有些耳熟,他正思索间,又有一个刻意提高的尖利女声响起:“你们这些人赶紧让开,这是沈衣雪姑娘,三殿下的人!” 这个声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再加上那句“沈姑娘”,轩辕昰一下就想到了雪儿! 他总算知道了今日自己心中的不安来源于何处,将那个丫头一个人留在滟波殿,他终归是不能放心的! 然后他又突然反应过来,那个所谓刺客的声音,不就是单正的声音吗? 轩辕昰都不敢再想下去,再也顾不得慕容远那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朝着声音道来源出就冲了过去! 雪儿跟着轩辕昰在皇宫中的时日并不长,对于皇宫的布局也不熟悉,她根本就想不到小梨会将单正父子引到宫宴举行的地方! 直到那侍卫出言呵斥,她才反应过来,然而却又不能责备小梨什么,更不能提醒单正什么! ——单正的手中,早救将她的银针换成了一把幽黑黯淡的匕首,锋利的寒意直接透过脖子上的肌肤就传到了雪儿的心里。 她突然就觉得,单正并非只是单纯地想要求她襄助脱身,他是真的将她当做了挡箭牌好额护身符,若是真的走不出这皇宫,怕是单正真会在她的脖子上毫不留情地留下一个口子,绝对不会比轩辕昰给英王殿下留下的更浅! 这样的直觉让雪儿愈发沉默,于是更加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对此,单天鹰倒是开口反对过:“爹,你这样会伤到雪儿的……” 单正打断了他的话:“天鹰,爹也是迫不得已,若是能有其他方法离开,我也不愿如此!” 复又朝着雪儿道:“雪儿侄女,你也不要怪你单伯父心狠,实在是没有了别法子,少不得要委屈你一下了。” 轩辕昰为了一个女子,顶撞皇帝,硬闯英王府,虽然许多人都知道了沈衣雪这个名字,然而真正见过她的人却并不多,所以小梨不得不一边在前面给三个人领路,一边朝着围拢过来的侍卫们表明雪儿的身份。 一个“沈衣雪姑娘”不够,还的再加上一句“三皇子殿下的人”,这才让她一路带着单正父子和雪儿,到了皇帝举办宴会的宫殿。 不为别的,在小梨的想法里,若是她真的因为顾忌雪儿而将单正父子带出宫去,那么回头轩辕昰将自己扒皮抽筋都是轻的! 所以,仗着这一对父子不认识宫中的路,她一路观察着就将这三个人引到了这里。 轩辕昰冲出宫殿的大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单正将匕首横在脖子前的雪儿! 他的心瞬间好像被无数把匕首同时刺下,疼得他握成拳头的双手都不由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可是他一直呵护着,宠爱着,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也会心疼不已的女子,如今竟然被如如此挟持,而挟持她的人,还是她父亲所谓的“义兄”! 这个时候小梨也看到了奔出来的轩辕昰,连忙急走两步,到了轩辕昰的面前,低低道:“滟波殿,后花园的假山洞!” 她说的虽然简短,轩辕昰却是瞬间就明白过来,挥了挥手示意小梨退下,这才朝着单正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冰冷,似乎比单正手中的匕首更为锋利,声音也如寒冰一般“放开雪儿!” 看到轩辕昰,单正先是一愣,随即狠狠地看了小梨一眼,同时手中的匕首朝着雪儿的脖子又逼近了一分,马上就要触到肌肤:“雪儿侄女,你可真行,就连你单伯父也算计!” 雪儿只觉得颈间一偏寒意侵袭,下意识地朝后仰着身子,闻言道:“单伯父,雪儿何时算计过你?” 单正冷哼,以目光朝着轩辕昰的方向示意:“这就是你的贴身侍女给你我所带的,出宫的路?” 雪儿心中愈发寒凉,口中也禁不住带了一丝微哂:“皇宫布局如何,雪儿也不曾得知,又如何提醒单伯父?” 然而这句话却彻底激怒了单正,他握住匕首的手于是又朝着雪儿的脖子上逼近! 本来脖子与匕首之间就已经没有了距离,单正这一动,那匕首立刻在雪儿雪白的颈子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瞬间就有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在午后的阳光下如同玛瑙一般,却看得轩辕昰目眦尽裂,几乎是低吼了出来:“单正,住手!” 单正的目光越过轩辕昰,落在背后的小梨身上,冷哼一声道:“还真是个机灵的丫头,不过这样也好,你只是一个小角色,也做不了主!” 他这才抬眼看向轩辕昰:“三殿下,你这个侍女还真是机灵,知道自己做不了主,竟然敢将我父子引到此处来,不过也好,她做不了主动事情,你能!” 单正的态度,让轩辕昰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道,“单庄主不过是想要全身而退,我轩辕昰答应你便是,只是你现在要放开雪儿……” “等我们父子安全抵达天意山庄,自然会将雪儿放还……”单正道,“只是现在放人怕是不行,毕竟这皇宫中的侍卫太多,我总要防备暗处的冷箭。” 轩辕昰似乎这才留意到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跟在单正身后的单天鹰,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毫不掩饰的嘲讽:“单天鹰?我倒是错看了你!” 这句话中隐含的意思怕也只有这两个人明白,单天鹰楞了一愣,目光中浮现出一抹无奈的愧疚,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龙纹玉佩。 轩辕昰继续冷笑,只是在看向雪儿的时候突然就变得如同春风般温柔:“丫头,你没事吧?” 从轩辕昰出现之后,雪儿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下来,此刻听到他的闻言软语,心中更是一定,却也不想让他担心,于是道:“轩辕,我没事。送他们走吧,好不好?” 轩辕昰任性狂放惯了,所以他突然从宫宴上离席,皇帝还不是特别在意,只派了人前来查看,然而回报的这个结果,却是让灵馨再也坐不住,于是提着裙子也就冲了出来。 她愣愣地看着面色略显狰狞的单正,又看了看被单正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的雪儿,目光最后落在单正背后,形容枯槁憔悴的单天鹰身上。 眼泪再一次蓄满了灵馨大大的眼睛,她转头看着轩辕昰:“三皇兄,灵馨求你,放他们离开吧!” 轩辕昰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声音更冷:“你为什么不先求他们放开雪儿?难道雪儿不是与你患难与共的好姐妹,好朋友?” 灵馨再次一怔,不过随即咬牙道:“事情都是因灵馨而起,是灵馨对不住单庄主和单大哥,害得他们如此,所以……” “所以作为你的好姐妹,就应当替你承担责任?”轩辕昰毫不客气地打断灵馨,转头望向单正:“你要怎样才能放了雪儿?” 单正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灵馨,目光中露出一丝惋惜之色,不过也是稍纵即逝,再次转向轩辕昰:“说了,准备快马两匹,送我们父子出宫。到了天意山庄自会放人。” 轩辕昰冷哼:“三个人,两匹马?” 单正道:“雪儿不会骑马,难道三殿下不知?” 他说着话,本意是想要说出雪儿在进京的路上,与暗十八共乘一骑的事情来。结果轩辕昰却以为是单正看破了自己冒充暗十八的事情,于是面色更加难看:“既然你这个当伯父的知道雪儿不会骑马,当初在进京的途中为何竟不见你照拂一二?” 单正一愣,他本是心思通透,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后因果,禁不住狂笑产生:“哈哈哈,原来如此!” 轩辕昰冷哼:“现在放人,我保你们父子全身而退。若是不然……” “若是不然我先杀了她!”单正丝毫不让,手中的匕首再次一划,雪儿颈间的伤口再次加深,鲜红的血珠再次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素白的衣领,随即就是胸前的衣襟。 背后的单天鹰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爹,她是雪儿……” 单正冷哼一声,显然是对于单天鹰十分不满,忍不住道:“她是雪儿又能如何?天鹰,你就不要做梦了!” “可是,”单天鹰的手掌再次握紧,但声音却是小了下去,“龙纹玉佩……” 却不想轩辕昰耳尖,目光瞬间就落在了单天鹰紧握的手上! 单天鹰只觉得那目光凌锐如刀,似乎能够看穿他所有的心思,干脆将心一横,摊开紧握的手心,将那块龙纹玉佩呈现在轩辕昰的眼前。 两个人之间的动作都是隐秘进行的,轩辕昰瞬间就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嘴角再次浮现出一抹冷笑来,突然道:“单天鹰,你不配!” 不管是单正,雪儿还有灵馨,都不知道轩辕昰怎么突然就开始针对单天有那个,还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轩辕昰也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来! 雪儿不解地望着轩辕昰,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就将从自己这里抢走的凤纹玉佩给取了出来,还以为他要一以此同单正谈条件,却不想下一刻轩辕昰便将那玉佩合在掌心,转眼间就是一片如雪的玉屑从他两个手掌的缝隙中,簌簌而落! “轩辕,你这是做什么?”雪儿忍不住失声问道,然而还没有等到轩辕昰的回到,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啪嗒”声音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不配 看着那如同雪片纷飞的玉屑,单天鹰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再加上轩辕昰那句“你不配”,更是让他手中的龙纹玉佩如同掌心的烙铁一般,竟是再也握之不住,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龙纹玉佩,与脚下坚硬的地面接触,一声清脆到让人心碎的响声之后,细细的纹路从中间蔓延开来,瞬间变作两半,有如此刻单天鹰的心。 雪儿被单证用匕首架在脖子上,看不到后面的情景,只是凭猜测知道似乎是什么东西给碎了,然后就感觉到了单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微微一颤。 轩辕昰手一扬,无数玉屑如同雪花飘落一般,纷纷扬扬,在轩辕昰与单天鹰的目光交汇处弥散开了,如同一场春日薄凉的雪…… 看到那玉屑飞扬,灵馨的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快意,然而等她看到单天鹰脚边那块碎成两半的龙纹玉佩之后,心却再次一凉。 所有明白的,不明白的,这一刻全都明白了过来,除了不敢动弹分毫的雪儿。 单天鹰拿到了龙纹玉佩又如何,凤纹玉佩已经成了一抔玉屑,这一对龙凤玉佩之间的盟约,曾经的兄弟情谊的佳话,就再也做不得数! 也就在这个时候,轩辕昰的身形突突然一动,朝着单天鹰的方向就冲了过去,却不想单正自始至终都在防备着他,一见轩辕昰冲过来,立刻暴退一步,再次将雪儿颈间的匕首一紧,沉声喝道:“轩辕昰,你若再敢动天鹰一分一毫,我便让手中的这女子陪葬!” 雪儿只觉得颈间一凉,鲜血瞬间如同泉涌一般,浸染了胸前大部分衣襟! 轩辕昰冲向单天鹰的身形生生顿住,不敢再前进一步。 眼前女子胸前的鲜血如同大朵的曼珠沙华,刺得他眼睛生疼,心更是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几乎要不能呼吸,轩辕昰后退一步,眼睛死死地盯着雪儿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急急朝着单正道:“赶紧住手,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轩辕是如同疯了一般,朝着身后的侍卫吼道:“来人,快去备马,放这两个人出去!” 他身后的侍卫,本是守卫宫殿,保证此次为西莫皇孙南平皇子接风的宫宴安全的,因此在听到轩辕昰的命令之后,愣了一下,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身身后宫殿的大门突然敞开,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绑着一张面,白无须的脸全场扫视了一圈,用尖细的嗓音道:“皇上有命,将这一对刺客拿下,违抗者格杀勿论!” 轩辕昰一把将那个小太监的脖领子抓住,声音冷得声音冷得简直能够直接将人冻成冰雕:“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小太监被轩辕昰近乎狰狞的表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刚要点头,却不想轩辕昰的手一下就松开了衣襟,改为掐住他的脖子,掐的那小太监直翻白眼,脸红脖子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轩辕昰手中用力,将那小太监掐着脖子就整个人的拎了起来,朝着那宫殿的大门就抛了过去:“你听错了,再去请命!” 小太监直接就被扔进了宫殿内,砸到了搭起来的凉棚的一根柱子,缠绕在上面的无数鲜花簌簌而落,如同一阵花雨。 不过好在那凉棚搭的结实,经小太监这一撞,也只是晃动一番,并没有倾倒,不然整个宫宴中的人,怕是都要被结结实实地拍在地下! 众目睽睽之下,小太监只能暗呼倒霉,恨不得这一下直接将自己撞晕过去才好,然而想到轩辕昰那狰狞到好像要吃人一般的眼神,他又实在是不敢,赶紧一个骨碌爬起来,朝着皇帝的方向连滚带爬地就跑了过去。 宫殿的门外,轩辕昰看着雪儿苍白的小脸和胸前依旧在不断扩大的血迹,心疼地几乎无法呼吸,恨不得直接用目光将单正千刀万剐:“单正,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准备马匹,不过在此之前,你给雪儿先止血,这总可以吧?” 看着为了自己,就算满腔怒火也只能强忍的轩辕昰,雪儿的心中如同春风拂过湖面,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再也无法保持风平浪静。 他是一个多么任性肆意的人,如今竟然为了她而处处受制,不但要咬紧牙关听后单正的吩咐,甚至还要低三下四地去求对方! “轩辕……”雪儿想要开口唤他,然而只是张了张嘴,颈子上的肌肤就的一阵冰冷的痛,让她的声音异常微弱,就连她自己也只能勉强听到。 然而轩辕昰竟然听到了,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温柔了下来,似乎是要安抚她一般:“雪儿,不要怕,我会让你安全脱险的……” 单正的声音冷冷响起:“三殿下,等你将两匹快马准备好,我自然会为雪儿侄女止血的。毕竟她还是我义弟的女儿,从这里到天意山庄,一路颠簸,我也怕她真的血尽而亡!” 他口中说着担忧,可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担忧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威胁! 轩辕昰心中自然也明白,可是他只要向前一分,单正的匕首就能够向雪儿的脖子深入一寸,他又怎么敢有所动作? 那个小太监再一次颤颤地走了出来,只是却再也不肯靠近轩辕昰三步之内,声音哆嗦着,结巴着:“三,三殿下,皇,皇,皇上说,旨意,旨意,没……没有错!” 说完这句,小太监几乎是逃命一般地转身就跑,却被早有准备的轩辕昰揉身上前,这一次掐住的是他的后脖颈子! 轩辕昰的目光一冷:“连个‘命令’都听不清,要你何用?” 说话的时候,他手中用力,只听一声清脆的颈骨折断的声音传来,那个小太监的整个身子已经软软地塌了下去! 轩辕昰一甩手,那个小太监再一次被他高高抛起,直接抛进了宫殿的里面,落在了凉棚之中! 他一扭头,看着旁边目瞪口呆,脸色煞白的灵馨,喝道:“灵馨,你去求皇帝!” 失魂落魄的灵馨一呆,轩辕昰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如大梦初醒,直接转身就急急朝着宫殿的方向走。 却不料单正再一次开口:“灵馨公主,既然是去见皇上,那么请替单正带话给,我父子此举也是迫于无奈,还请皇上见谅!” 此话虽然听着是对灵馨说的,可实际上一双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轩辕昰。 轩辕昰心中雪亮,心中暗骂单正老狐狸,然而雪儿在对方的手里,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朝着灵馨道:“去求皇帝的圣旨,免死金牌也行!” ——有了免死金牌又如何?只是代表“三皇子”不能动单正父子和天意山庄,可不代表他轩辕昰不能! 轩辕昰心中越是愤怒的时候,表面就越平静,平静地好像一汪深潭,深不见底,暗流汹涌。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雪儿背后的单正,可惜单正除了手中那把黝黑的匕首完全暴露,就连握匕首的手也只露出半个来,整个身子更是完全地缩了在雪儿的背后,让轩辕昰根本就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也就没有了用暗器打掉匕首,将雪儿抢过来的可能性。 而且单正的全部心神都用来防备着自己,就连对单天鹰动手,他都能迅速反应,让轩辕昰也只得放弃了制住单天鹰来交换雪儿的想法。 可惜影离又不在,只是就是影离在此,轩辕昰也不肯将雪儿的性命完全交到影离的手中,所以他只有妥协,然后用杀人来逼皇帝。 至于该如何善后,轩辕昰叹了口气,然而心意随即坚定起来,不管怎样,他都得先保住雪儿再说。大不了,就让这个丫头多“等”他一段时日! 其实都不用轩辕昰说,灵馨也有这个心思,毕竟从心里,她依旧还是希望单天鹰能够有回心转意的一日,毕竟作为雪儿与单天骄的定亲信物已经一碎一裂,再无盟约可守。 何况,此时最终的起因还是因为她,她又怎么忍心让自己心爱的男子自此家破人亡? 灵馨咬牙,不管怎么样,哪怕是磕破了头皮,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务必要为单正父子求得免死金牌,再哀求皇帝改变命令,送这二人出宫,至于雪儿…… 雪儿脖子上是血还在往外渗,只是速度缓慢了不少,毕竟单正只是想要利用她脱身,若是真让她就此香消玉殒,怕是直接就要激起眼前这个“三皇子”的凶性! 没看到因为皇帝的旨意不合他的心思,他杀那个传旨的小太监,就和捏死一只鸡,一条狗差不多,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吗? 单正虽然心中并不畏惧,但是总要考虑一下后果,若是真的让雪儿失血过多,不要说江湖上不好交代,就是这个轩辕昰的怒火,怕是天意山庄也承受不起! 免死金牌算什么,皇帝的圣旨算什么?万一对方不动用皇族的权力和力量呢? 灵馨的目光,如水波幽幽,掠过一脸苍白呆滞如同死灰的单天鹰,心中各种情愫翻腾,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一个转身,就进了宫殿的大门…… 单正与轩辕昰之间,包括单天鹰,其实已经没有任何话题可以说了,除了对峙,就只剩下了沉默。 单天鹰的整个人都是木的,眼前浮现的,都是轩辕昰嘲讽的表情,耳畔响起的,都是轩辕昰那冷冷的“你不配”。看着被颈间胸前衣襟上一片血红的女子,他知道,自己的确是不配! 空气中难得的静默,却是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直到一个阴柔妖娆的声音突然打破趁机:“虽说是客随主便,不过既然本王在东灵做客,自然也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雪儿的名字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不答应单正父子的任何条件,逼得对方恼羞成怒之下对雪儿动手,到时候不但灵馨的问题解决,顺便还将一直横在自己与轩辕昰父子之间的女子一并解决。 所以,即使是轩辕昰出手杀了那个传旨的小太监,之后灵馨更是直接跑来,跪在地上向他苦苦哀求,额头上都磕得一片青紫,他也不肯松口放过单正父子。 只是,让皇帝意外的是,那位如同桃花般俊美到妖异的西漠皇孙慕容远,竟然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更让皇帝没有想到的是,慕容远竟然直接离席,去了门外!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拦,然而轩辕昰已经提前出去,英王肥痴,三个侄子各怀鬼胎,皇帝无奈苦笑,只好亲手起身陪同。 剩下的南平六皇子钟离陌自然也不好继续留在原处,于是皇帝,长公主和英王,三个郡王,六个人一同,浩浩荡荡地便陪同着慕容远和钟离陌一同出了临时搭建的凉棚。 慕容远天生一张桃花脸,分明的冷冷的语气,从他的口中说出竟也带了别样的韵味,让他自己都不由皱眉。 当他向着陪同在身边的皇帝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一只脚才跨出这座宫殿的大门口,也就看到了被单正拿匕首架在脖子上的雪儿! 慕容远一双桃花眼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直勾勾地盯着雪儿的略显苍白的小脸,生怕错过了一丝细节,连眨一下都不肯! “你你你——” 堂堂西漠的皇孙,此刻说话竟然结巴起来,一只手指着雪儿,“你”了半天竟是一个字的下文都没有! 如此有失形象,目瞪口呆的模样出现在一个如同桃花样俊美的男子身上,实在是说不出的滑稽,皇帝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正要开口,同样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的轩辕昰已经回过头来,冷冷地瞪了慕容远一眼! 慕容远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随后再次将目光转向雪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朝着单正的方向走了过去! 单正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想要做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扯着雪儿朝后一退,同时手中的匕首再次逼近雪儿,厉声喝道:“不准过来,否则我直接割断她的咽喉!” 眼看着黝黑锋利的匕首再次逼近雪儿的脖子,轩辕昰急得冒汗,狠狠地朝着慕容远瞪了过去:“不要过去!” 慕容远似乎被吓了一跳,就连抬起来的一只脚也悬在了半空,连放下都不敢! 他也不理会轩辕昰凌厉的目光,直接朝着单正双手乱摆,同时道:“不不不,我不动,你赶紧放了天意……那位姑娘,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轩辕昰的心一沉,望向慕容远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单正却毫不领情,冷冷地讽刺道:“你是什么人,连‘三皇子’都做不了主的事情,你能?” 慕容远也不以为忤,一双桃花眼眨呀眨,道:“我能!” 单正冷笑:“你不怕是狮子大开口?” 慕容远的桃花眼中目光瞬间锐利:“你不会!” 突然冒出来的慕容远,突然就将轩辕昰的角色接了过去,同单正讨价还价起来,不但轩辕昰和皇帝等人大跌眼镜,就连单正父子一时也有些莫摸不着头脑。 单正到底阅历丰富,虽然不知道慕容远的身份,却不妨碍他猜测:“你是西漠,还是南平皇室的人?” 提到西漠,慕容远俊美的脸色瞬间一肃,声音也冷了下来:“若是你敢伤害这位姑娘性命,倾西漠举国之力,必定灭你十族,天涯海角,永不放弃!” 这句话再次让众人大跌眼镜,既想不到这样一个温柔俊美的男子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如同毒誓一般的言辞来,更想不到慕容远对于个素昧平生,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竟然如此出面维护。 轩辕昰黑色的眸子沉了沉,乍看如同漩涡,幽深不见底,看向慕容远的的目光再一次变了。 他的女人,他自己可以护着,用不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娘娘腔。 嘴皮动了动,正要开口,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情况的皇帝突然开口:“来人,去准备两匹快马!” 说完这话,皇帝的目光落在单正父子的身上,看似绵软,实在藏针:“此刻来不及拟圣旨,朕如你所愿,赠与天意山庄免死金牌一块,同时——” 皇帝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灵馨的身上,眉心的皱眉深深,如同沟壑,然而后面的话却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谁都想不多,一直跟随在单正身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单天鹰,突然嘶哑着声音开口:“若是……我父子能够安然回到天意山庄,我……” 他的目光呆滞,似乎里面被无数透明的丝线缠绕,移动的分外缓慢,直接越过单正和雪儿,又从轩辕昰的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灵馨的身上,嘴唇轻动:“你可愿?” 谁也不知道,这位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在凤纹玉佩被轩辕昰以内力碾成玉屑,龙纹玉佩又一分为二的情况下,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只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他的目光茫然而没有焦距,好像是看着灵馨,又好像透过灵馨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灵馨的目光,始终未曾从单天鹰的脸上移开过,对方微微蠕动的嘴唇,虽然没有任何声音,然而她确实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 眼泪一瞬间泉涌而出,转眼模糊了视线,她急忙用双手去擦拭,然而就好像怎么也擦不干一样! 然而心中却不免一片寒凉,自己终究是落了下乘,永远都不及雪儿在单天鹰心中的位置! 想到这里,灵馨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然后别开目光,再不看对面那个一脸失望和不可置信的男子。 ——难道他以为,她会一直等他,情愿在雪儿之后,做一个后备?人都是有心的呵! 有心,就会受伤,就会疼,就会绝望! 慕容远的古怪态度,让皇帝不敢再怠慢下去,就连单天鹰与灵馨之间的目光交流也未能逃过他眼睛。 皇帝的目光微微闪动,瞬间就有了决定,也就在同时得得的马蹄声响起,同时一个手捧着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绸布的小太监,同时出现在了皇帝的身后。 在皇帝的示意下,那两匹马直接就被牵到了单正父子的面前,单正示意单天鹰接过来,终于从雪儿的背后微微探出头来,看向那托盘的目光瞬间变得狂热起来。 皇帝没有立即命令那小太监将那托盘送过去,反而是一把掀开那托盘上的红布,于是一块只有巴掌大小,纯金铸就的牌子就出现在那托盘上,四周花纹繁杂,无一不彰显这皇家的威严和大气,围绕着中央一个大大的“免”字! 自从这一行人出现,轩辕昰就一直冷眼旁观,看着皇帝前后态度的变化,目光中的嘲讽之色从未消失,他也没有想过要掩饰。 只是,在看向桃花美男慕容远的时候,他却是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来:这个男人看到雪儿的表情十分古怪,是震惊,却又不像是震惊于雪儿的美丽,反而更像是震惊于雪儿的样貌。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是白日活见鬼一样! 就连之后慕容远与单正讨价还价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也一直都在打量着雪儿,那目光,有震惊,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丝……敬畏! 然而轩辕昰怎么也想不通,慕容远为何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产生这种敬畏之情,但这种敬畏之情,却让慕容远那句“倾西漠举国之力,灭你十族”的话,显得不那么突兀起来。 真正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人,是雪儿。她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不能! 她既不能让轩辕昰放弃自己,对单正父子痛下杀手,更做不到哀求轩辕昰救命,扰乱对方心神。毕竟,她欠轩辕昰的,远比轩辕昰欠她的要多太多! 这两难的情况,再加上脖颈微凉,失血的微弱,让她昏昏沉沉,于是也就更加不愿开口,就连轩辕昰一把扭断那个小太监的脖子,她也选择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然而这个古里古怪的慕容远,那种活见鬼的表情让她也不由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对方。 比轩辕昰想的更多的是,或者说是出于女子的直觉,她总觉得,这个慕容远,就好像在哪里见过自己一样! 这样的直觉让她的心中愈发古怪起来,然而此时此地,也实在不是追究这件事情的时机。 看着那金灿灿的免死金牌,轩辕昰和慕容远几乎是同时出手,想要将其拿在手中,只要给他们送金牌的机会,他们就有把握找到救下雪儿的时机! 单正却只是冷眼看着,道:“草民多谢皇上恩典,还请灵馨公主将令牌转交!”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忘再次一推雪儿,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三皇子殿下,可以和这位西漠贵客住手了。” 轩辕昰心中暗骂单正的老奸巨猾,慕容远却是忍不住叫道:“喂,人家好歹也是个娇滴滴的公主,你将那位——” 他眼珠子转了转,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雪儿,突然就大声道:“沈衣雪姑娘弄得一身是血,不怕吓到了人家灵馨公主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知道雪儿身份来历的人,同时都变了脸色! ——雪儿与这位西漠皇孙素昧平生,也从未有人告诉过他雪儿的名字,他如何能够一口就叫出雪儿的全名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接应的人呢? 皇帝的脸色也禁不住一变,终于也忍不住对于单正手中的雪儿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他眸光闪动,示意灵馨将免死金牌交到单正手上,又深深地看了慕容远一眼,上前两步,走到对方身前,道:“让皇孙殿下见笑了,这本是我东灵家事……” 这里说着话的时候,单正已经一把将那金牌捏在手中,随即就从单天鹰的手中抢过一匹马,一把就将被他制住穴道,僵硬如同木头一般的雪儿抛到了马背上,同时朝着单天鹰喝道:“走!” 单天鹰一呆的工夫,单正腾出一只手来,一扯单天鹰。单天鹰愣愣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就着单正的力道就爬上了马! 单正手中匕首急速翻转,翻身上马,自始至终竟是从未离开过雪儿脖子。 轩辕昰见状,大喝一声:“留下雪儿!” 那慕容远也上前一步,道:“既然你已达成所愿,,那么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却不料单正勒马后退两步,结果惹得那马儿一阵嘶鸣,两只前蹄离地而且,几乎要将雪儿从马背上摔下来! 眼看着雪儿脖子上的伤口因为马儿被牵扯,再次渗出血来,轩辕昰就恨不得杀人! 正要开口,却听马背上的单正道:“单正信得过皇上的免死金牌,却信不过三皇子殿下!所以,一个时辰之后,殿下自去京城往南二十里处的官道旁边,迎接雪儿姑娘。” 到了最后,他连个“雪儿侄女”也不再称呼,显然也是心中有数,知道天意山庄与雪儿,甚至下落不明的沈傲夫妇之间的情谊,算是到头了。 单正心中叹息,然而事到如今,就算他是迫于无奈又如何,覆水总是难收! 轩辕昰当然不可能同意单正的条件,目光冷锐如刀,盯着单正,却发现单正对于自己的防备始终都不曾放下,连一丝破绽都找不出来! 眼看着单正就要拨马离去,慕容远眨了眨他的桃花眼,叫道:“且慢!” 见单正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慕容远身子一拧,朝着单正的马头方向就窜了过去,伸手拦住对方去路,却又不敢离得太近,只是道:“你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无非是想要争得时间,不过你们父子离开了,谁来保证她的安全?” 慕容远的目光骤然凌厉,一指单正马背上的雪儿,声音转冷:“若是这一个时辰之内,她有什么闪失的话,该当如何?” 轩辕昰脸色更加难看,虽然这个问题,也是他想问的,然而从这个俊美妖异的慕容远口中说出,那语气中对于雪儿的在意,并不比他少! 这让他的心中相当不快,先前慕容远的表现还不算过分,他又的确有需要借助对方西漠国皇室的身份给东灵的皇帝施压,所以他也就忍了下来。 可是到了现在,本应该由他来说的话,来做的事,却再一次让这个慕容远“抢了台词”,他就有些无法忍受了。于是也上前一步,拦在单正的马前:“现在留下雪儿!” 慕容远扭头看了看轩辕昰,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却又撇了撇嘴,朝着单正道:“你们的安全,我派是个西漠国的随从保护,你放下她,如何?” “西漠国”三个字一出口,单正瞬间就想到了这个桃花一样的俊美男子的身份,然而心中的疑惑也愈发浓厚:沈傲夫妇的底细,他都知道,他们的女儿甚至还是林若婵亲手接生的,自然也知道底细,从单钰的口中,他更是知道雪儿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圣女岛从未离开过,与西漠皇室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可是,为何这个西漠的皇孙一见到雪儿的表情竟是那样的震惊,随后的表现更是出乎众人意料,比起轩辕昰对于雪儿的在意来,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越是如此,让单正就越不敢轻易放过雪儿这个挡箭牌,只是略一思索便道:“在下一介布衣,实在不敢劳烦西漠国的贵人护送,何况此女乃在下义弟之女,在下也有必要将其带出皇宫去……” 这一番话几乎让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鄙夷之色,慕容远更是一副被恶心到了表情:“你义弟的女儿?你就这样对待你义弟的女儿呀?” 他“啧啧”连声,撇嘴道:“到底只是义弟的女儿,而不是你亲兄弟的女儿,更不是你的女儿!” 这句话中的讽刺意味,让单正都不禁老脸一红,然而随即就平静下来:“京城是非之地,远非我父子可以适应,还是就此告辞,一个时辰之后……” 话未说完,便再次被人打断。灵馨突然提着裙子就冲了上来:“单庄主,雪儿她受伤不轻,怕是无法跟你在马上颠簸一个时辰,万一血流不止就不好了。你无非就是想要一个人质以求安心,不如由灵馨代替……” 单正摇头,同样也打断了灵馨的话:“劫持公主的罪名,我父子二人实在承担不起。” 灵馨的这个举动,自然有她的用意和目的,乍看起来是担心雪儿,虽然贵为公主之尊,却仍然顾及与雪儿之间的患难姐妹情义。然而她更想的是,借机能够与单正父子同行,也好探知方才单天鹰那一个唇形的意思是否属实。 甚至,虽然入宫时日不长,但是对于她的这位父皇的脾性却也了解了一些,她觉得,只有她真正与单天鹰走到一起,皇帝才能真正地放过天意山庄。 而此刻是众目睽睽,皇帝断然没有在西漠与南平皇室面前,不成全她的大义。然而她却没有想到拒绝的人竟然是单正,而却拒绝地十分干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她这个公主,竟然还比不过一个身份未明的平民少女! 灵馨咬了咬唇,一时尴尬在那里,进退不得,还是长公主心疼,喝道:“灵馨,不要胡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雪儿整个人趴在马上,脖子上的伤口一直都在钻心的疼,伴着鲜血流失的凉意,而单正,自始至终都是一手握缰绳,另一只手握匕首。 而那匕首,始终也不肯离开她的脖子超过半寸。 单正抖了抖马缰绳,目光从众人的眼前一一掠过,却又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道:“皇宫重地,烦请皇帝派人给草民指路,草民不胜感激……” 轩辕昰冷声道:“我来给你带路!” 却不想慕容远也随即跟着开口了:“我也一起跟着!” “这……” 慕容远这话将皇帝给吓了一跳,连忙开口,同时朝着轩辕昰使眼色,然而轩辕昰对于皇帝开始时候格杀勿论的命令心中已经是十分不满,因此就算的看到了,也是视而不见! 眼看着事情又要再起争执,再看看雪儿脖子上的伤口再次渗出来的鲜血已经将马儿身上的皮毛浸湿了一片,几乎都要顺着那长毛滴下来,轩辕昰的心就不禁一阵的疼。再这样下去,他怕雪儿坚持不住。 单正不放心轩辕昰,也不放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慕容远,最后还是指定了灵馨,因为他知道,也只有这个灵馨公主,才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他们父子脱困。 在离开的时候,灵馨又朝着众人,其实最主要地是向轩辕昰保证:“我会尽全力保证雪儿的安全。” 于是,在秋茹的陪同下,灵馨坐了软轿,在前面带路。 雪儿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就这么爬在单正马背的前面,跟随着灵馨,一路出了宫门。 是非之地,自然是早早脱离才好,灵馨的心里自然也是清楚单正父子的心思,于是催着那抬着软轿的宫人快走,不多时便真的看到了皇宫的大门。 单正的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只待自己父子二人出了宫门便赶紧去寻单钰和龙之钧会和,然后四个人将雪儿留下,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最好是从此以后再不涉足。 经过此事单正也终于了解了所谓的伴君如伴虎,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从此就算是放弃天意山庄,也不再为皇族效命了。 到宫门口的时候,灵馨借口担心雪儿的身体,再一次提出了要跟随单正父子一路,却被单正再次拒绝了,最终也只能站在皇宫的大门口看着这一对父子的背影越来越远。 单正虽然也给雪儿止过血,但是受到轩辕昰刺英王颈动脉的启发,这血止的,也只是流速缓慢了一些,让雪儿不至于因为失血过多而毙命罢了。 若非雪儿伤口的血一直都未曾真正停止过,轩辕昰也不会妥协的如此之快,更不会如此的束手束脚,任凭单正在那里开条件。 毕竟,讨价还价是需要时间的,而时间一长,雪儿就会失血过多! 到出皇宫大门的时候,雪儿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整个人昏昏沉沉,只是模模糊糊知道出了皇宫。 她的心中终于是一块石头落地,对于林若婵也算是有了交代,接下来只要等着一个时辰之后轩辕昰找到她,一切就能够结束了。 这样一想,雪儿最后的意识也就坚持不住了,真正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宫的大门缓缓闭上,单正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一半,前面马上的单天鹰沉默的好像一座人形石雕,更好像一具躯壳。 单正还不想真的让雪儿死,所以在出了皇宫之后就立刻给雪儿点穴止血,同时催马上前,与单天鹰并辔,带着他一路疾驰,直到再也看不到皇宫的影子,这才观察四周,认准了方向,拨马前行。 毕竟单钰还在他们约定的地方等着接应,如今耽误这两天两夜,怕是急坏了。 可是,等单正带着单天鹰到了他们约定的名为同安堂的药材铺子时,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单钰和龙之钧的影子! 不但没有这两个人的影子,而且就连那同安堂的铺子似乎都消失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可知隔壁春意浓 这家同安堂的药材铺子不大,却是天意山庄在京城的暗桩之一,一向隐蔽不说,就是这一次皇帝察觉到了另外两处,这一次却因为处于京城城西的平民住宅区而逃过了此劫,如今却在单正父子成功从皇宫脱身之后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能不让单正多想。 单正的心一沉,不敢再逗留下去,假做路过,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直接就从同安堂的门前过去,直到拐出了这条胡同,才再次停了下来! 背上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然而单正却想不通,突然消失的同安堂,到底是不是皇帝出手,如果是,他手中的免死金牌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如果不是,又是何人在针对天意山庄? ——至于生意上的对手,这个可能单正直接否定,毕竟,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药材铺子,背后却是天意山庄财力的支持,又怎么会在这短短两日被打击成这个样子? 只是,此刻的单正已经形同惊弓之鸟,不敢再逗留下去,毕竟此时天近黄昏,回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他们本来就足够显眼了,自然不能磨到最后找不痛快。 单正略一思索,便将两匹马弃下,带着昏迷的雪儿和魂不守舍的单天鹰,进了一家成衣铺子,稍作打扮,又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直接出城。 城门口一如往日,并未见到增加守卫,让单正再次松了口气。出城的时候那些守城官兵也只是例行检查,单正也就完全放下心来。 直到这辆马车缓缓驶出了京城,单正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其实单正对于雪儿还是心存愧疚的,只是义弟的女儿,就是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自己唯一的儿子,毕竟那才是自己血脉的延续。 出了京城,一路风平浪静,单正的心真正安定下来,处于愧疚和补偿的心理,用了最好的金创药,仔细给雪儿将脖子上的伤口包扎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进京的时候,单正父女是被影离和杨进带着暗血卫带去的,没有一个多余的随行人员,如今离开京城,除了马车取代了马匹,单钰换成了单天鹰,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事到如今,单正也不知道单钰和龙之钧人在何处,只是急于奔命的情况下也不敢再在京城逗留下去了。 ——用一个女儿换一个儿子,虽然心里难免不甘,然而若是真的必须做出选择,怕也没有更好的路可供选择! 何况单正也不觉得,单钰和龙之钧在一起,就一定会出事遇到麻烦是肯定的,只是需要时间解决而。等他将单天鹰送回天意山庄之后,再调派人手寻找接应,想必应该也来得及。 只是单正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女儿,智计心机堪比男子的单钰,就在那家同安堂药材铺子的隔壁! 同安堂药材铺子的隔壁,是一个小杂货铺,门面比起同安堂来更小,黯淡的光线中,那些货物更显得陈旧凌乱。 一个脏兮兮的布帘子,将外面的铺面和里面的房间隔开,作为店主临时的栖身之所。 里面的光线更加昏暗,却也映衬的简陋的土炕上,交缠在一起的两具白花花的身体,更加白亮刺眼。 他们的身下,被褥凌乱不堪,早就没有了原来的形状,大片大片深浅不一的污渍散发着*之后的淫靡气息,与房间里潮湿霉腐的气息混合,形成了一种十分古怪的味道。 女子香汗淋漓,仿佛不知道疲倦一般,贪婪而不知餍足,用她的贝齿,樱唇,丁香小舌……所有能够用到的身体部位,一次又一次地向着身上的男子索取着。 黯淡的光线当中,男子的目光中的厌恶和不屑却是越来越明显,然而身下的动作却不曾停止过,如同狂风掠过娇花,让女子的身体一次次颤抖着,凌乱如同风中的花瓣。 女子的喉咙间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似乎是不堪承受,却又始终不肯停下,只要男子的动作稍微有些迟缓,她便要发出不满的鼻音,催促着身上的男子。 龙之钧更加不耐烦,将女子翻了个身,直接挺身而入,又是一番狂风骤雨,直到女子再次攀上云巅,随即如同一条死狗般瘫软了下去。 他怎么会知道英王府的*会这么猛烈,不过是指甲盖大小的那么一撮,竟然让单钰两夜两日都没有停下来过?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勉强忍着,应付着,可到了后来却是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 再说,他又不是铁打的,总有疲惫的时候吧?可是在这*之下的单钰,却让他中场休息的时间超不过一盏茶! 龙之钧实在是想不通,英王殿下到底是如何应对那些被下药的女子,结果还能保持住那样肥硕的身形不变,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要被掏空了,也就是比人干多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畏惧轩辕昰,如果还有别的目的,他现在都恨不得花钱再找几个精壮的男人来“服侍”床上的单钰! 想到这里,龙之钧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直接从炕上翻下来,脚步一阵虚浮,他定了定神,走到房间的角落一口水缸出,弯腰抓去浮在水面上的水瓢,舀了满满地一瓢水,朝着炕上烂泥一般的单钰就泼了过去! 单钰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龙之钧眼皮不抬,又是一瓢冷水过去! 单钰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瞬间缩成一团,下一刻竟然不可遏制地呕吐出来! 她痛苦地*了两声,意识才缓缓地回到了身体中,这才发现,全身上下,从头颅到四肢,从筋骨到皮肉,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又是一瓢冷水泼来,单钰哆嗦了一下,这才艰难睁开眼睛四下打量。 头痛欲裂,下身更是酸涩中夹杂着撕裂般的痛,单钰茫然的眼睛缓缓有了焦距,于是就看到了一具白花花的身子,在黯淡的空间中白得刺眼,正斯条慢理地扔下水瓢,在角落的小水缸里,发出“咚”地一声。 单钰总感觉自己的回忆似乎断了片,她记得在自己与父亲收到灵馨公主的飞鸽传书之后,简直就好像得了疑难杂症,四处乱投医的患者,遇到了绝世神医一般,欣喜若狂都不足以形容! 单正很快冷静下来,吩咐单钰准备马匹干粮一应事物,然后就独自离开,说是要去求具体的路线图。 单钰心里也明白,单正所谓的“求”,求的人便是贤郡王。这个人想要招揽他们父女,或者说招揽天意山庄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开出来的条件更是诱人至极! 只是单正一直没有正面回复过对方,而单钰还惦记着轩辕昰,自然也就不会替那个贤郡王说话,双方一直都是互相试探的态度。 不过,为了单天鹰,单正自然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父女两个刚刚商定好接应的地点,以及回合之后离开京城的路线,龙之钧就突然出现了! 之前,单正带着单钰,曾经在英王府见过龙之钧一次,双方交谈甚欢,龙之钧又表示愿意为营救单天鹰出力,所以此刻出现,单正父女并没有太大反应。 当时龙之钧说他已经离开了英王府,单正不疑有他,于是让他留下来和单钰一同准备接应事宜,这才安心离开。 单钰记得,单正离开之后,龙之钧与自己分头行动,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这个时候龙之钧提出,将隔壁的杂货铺买下,将一应事物都搬过去。 理由是皇帝既然已经发现了天意山庄的两个暗桩,难保这个不被发现。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就在这个杂货铺等候。单正带着单天鹰回来他们既能及时离开,万一出现意外也有个缓冲的时间。 单钰思索片刻,觉得龙之钧言之有理,于是也就答应下来。 之后,龙之钧只用了不足五十两银子,便直接让那一对老夫妇放弃了这间杂货铺,两个人搬了过来。 单钰记得,自己对于龙之钧十分感激,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之后,对方便很体贴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自己不疑有他,一口喝光…… 意识渐渐回归,单钰艰难扭头,就看到了自己赤裸的身体,以及身子上深浅不一,大小不等的青紫痕迹。 她愣了愣,突然就明白过来,却又不可置信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想要蜷缩起身子,却发现身子好像就不是自己的一般,最终也只是双手抱住了头:“啊——” 歇斯底里的尖叫让龙之钧有些不悦,他皱了皱眉,系好腰间带子,口中却凉凉道:“这四周住户不少,若是你觉得愿意让人看到现在的情形,随意叫便是!” 于是尖叫戛然而止,单钰望向龙之钧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怨毒,全身再次开始剧烈的抽搐,胃也开始收缩,下一刻就干呕了起来! 她厌恶眼前这个毁坏她清白的男子,更厌恶此刻自己肮脏残破的身体! 龙之钧一边继续穿衣服,一边厌恶地看着炕上的单钰:“单大小姐方才可真是‘热情’,怎么突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在床边坐下,道:“我承认,都是我做的。那也是因为我过于倾慕于你,所以才情不自禁。你放心,只要一回到天意山庄,我便向单庄主求亲……” 单钰只觉得头脑轰鸣不止,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毁她清白的男子撕成碎片,却被对方轻轻避开,一下扑了个空,一头就从炕上栽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轩辕昰的报复 龙之钧也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就冷眼看着单钰洁白如玉的身子,突然跌落在满是水渍污秽的地上,沾染上带着腥臭气味的黑泥,狼狈不堪。 单钰被摔得不轻,半晌才缓过神来。她动了动嘴唇吐出钻进口中的一缕乱发,正要开口。却听龙之钧又继续道:“其实你应该感激我才是,昨日傍晚时分,已经有官兵到了隔壁的药材铺子,将里面的伙计掌柜都带走了……” 单钰的心一沉,顾不得身体疼痛,尖声叫道:“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 “对方人多势众,我能有什么办法?”龙之钧双手一摊,无奈道,“何况那些人在搜查完药材铺子之后,就是这间杂货铺也没准备放过。然后我说你是我从怡红院叫出来的,又正在兴头上……” 单钰气得几乎吐血,这个可恶的男人,毁了自己的清白不说,还说自己是青楼女子! 地上又湿又凉,单钰挣扎了半天,才扒着炕沿站起身来,只觉得一双腿软得如同面条,根本就迈不开脚步。 龙之钧也不理她,继续道:“方才在你清醒之前,我在隔壁接到一封落款为‘贤’字的飞鸽传书,说是单庄主已经带着天鹰兄成功离开了皇宫,正在朝天意山庄赶去,要你不必继续等待接应……” 说话的时候,他竟然真的拿出了一个被卷成了小指大小的纸条递给单钰。 单钰她接过来看,自然是如同龙之钧所说的那样,于是一颗心瞬间冰冷无比,如同沉到幽暗冰冷的湖底。 她呆了呆,全身光溜溜的让单钰觉得身上十分别扭,可纸条上的这个消息却她的心里也别扭起来:单正救出了单天鹰,竟然连管都不管自己就离开了 龙之钧当然不会说那消息其实是轩辕昰暗中传来,命令他追上单正父子,暗中保护雪儿周全。最妙的是在落款的时候却用了贤郡王的名头和私人印鉴。于是就含糊其辞,让单钰误以为传信的人是贤郡王,具体如何,随便单钰发挥想象。 单钰的心中微冷,有心去那自己的衣服穿起来,结果却发现根本就迈不开腿,弯不下腰,最后只得瘫坐在炕沿上,朝着龙之钧道:“我的衣服呢?” 龙之钧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一指地上:“在这里。” 单钰狠狠地的等着对方,然而龙之钧却丝毫没有替她捡起递过来的意思。她无奈,只好再次开口:“给我拿过来!” 龙之钧耸了耸肩,却是站着没动:“可是……我怕你突然痛下杀手……” 然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前热情如火,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当我真看不出来么?” 单钰气得几乎吐血,可终究在一个男子面前赤身露体,让她无比羞涩难堪,若是自己还能动弹,必然是要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的。只是现在,自己双腿酸软,就算是心中愤恨,也只能先行服软。 她忍了又忍,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火苗:“赶紧将衣服递给我,我不杀你!” 在经历过一次那种剜心剔骨般的痛楚之后,龙之钧对于轩辕昰的命令再也不敢怠慢,因此也不敢太过耽误时间,于是一件件将地上散落的衣物,也不管脏净干湿,统统捡起来,一股脑地丢到了单钰面前。 单钰心中无比耻辱愤恨,然而人在屋檐下,她也只好忍气吞声,忍着身上的各种不适,颤抖的手臂如同风中枯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能够勉强遮羞。 龙之钧也不管她,看着她穿戴完毕,问:“是现在走,还是明日再追?” 单钰沉着脸,没好气地道:“自然是越早越好!” 龙之钧撇嘴:“大小姐你去看看外面的天色,就你这速度,怕是走不出这条胡同,城门就该关了!” 单钰眼睛一瞪,心中愈发愤恨,又想着只要追到了单正,自己恢复过来,便一定要杀了眼前此人以雪今日之辱。因此明明身子倦怠的厉害,仍旧嘴硬道:“我能走!” 龙之钧心中冷笑:“既如此,那就不要耽误下去了。否则京城那四丈多高的城墙,也不是那么好翻的。” 于是,可怜刚刚遭受破瓜之痛,又连续折腾了将近两夜两日的单钰,跟着龙之钧简单收拾,直接就离开了这个杂货铺子,只余下满室糜烂的气息。 单钰不知道,龙之钧的怀中,竟然还揣着一块洁白的帕子,上面点点落如同雪地梅花,却又在未干的时候,被蹭了一下,形成了一片如同血雾一样的浅红。 这是龙之钧最后保命的证据。 单钰咬牙硬撑,哪怕全身没有一处舒适,疼得她汗透重衣,也不肯停下脚步。 只是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一来怕自己真的支撑不住,二来也想在将来算账的时候不至于找不到人。所以,单钰虽然心中恨毒了龙之钧,但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太过来。 不但如此,她甚至都没有离开龙之钧,独自上路的勇气,只是一直保持着一副如同吞了苍蝇一般的厌恶表情。 这样的表情反而让龙之钧放心了不少,因为不管是单钰喊打喊杀,还是欣然认命他都会怀疑对方别有用心,反而是这样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屈从的表情,在他看来,才是最为正常的。 单钰和龙之钧,是这一日内,最后出城的两个人。 在离城门还有十来步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守城的官兵正准备关闭那两扇无比厚重结实的大门,于是不顾一切地就朝着城门的方向冲! 龙之钧还好,单钰却是每迈出一步都无比艰难,然而为了能够在关城门之前出城,她也只要拼命了。 好在守城的官兵还算有些耐心,在例行检查之后,就将这二人放了过去。 单钰整个人几乎虚脱,冷汗更是如同瀑布一般,在出了城门的那一瞬间,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半晌都没有起来。 龙之钧望着缓缓关闭的城门,心中雪亮的同时,却也如同冰雪覆盖一般寒冷:轩辕昰在给他的命令中说今日必定能够出城,所以他不管用什么办法,今日务必出城,尽快追上单正父子的马车。 如今看来,怕是那守城的官兵也是得了命令,不肯刁难他们两个的,不然依着他带单钰出城的这个时间,能够用银子通融都是好的! 只是出了城的单钰,就好像是透支身体精力达到了极限,瘫在冰凉的土地上,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 龙之钧真的很想甩手不管,然而却又畏惧轩辕昰的命令,更想着自己想要出人头地的梦想,于是也只好站在一旁等着她。 这也不怪轩辕昰心狠手辣,如此狠毒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先是单钰将魔妃之泪扣下,令他与雪儿之间发生了种种误会,后是单正用雪儿性命来要挟他,让他不得不让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带着雪儿离开皇宫却什么也做不了! 明面上做不了,却不代表背地里他做不了! 这件事情,他甚至都没有通过影离,直接就朝着龙之钧下达了命令! 眼看着单正父子在灵馨公主的软轿带领下越走越远,不大工夫竟是完全消失,轩辕昰的心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细线拴住,悬挂在了天地之间,漂浮不定。 慕容远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立刻就追过去。然而皇帝却已经来到他的身边,百般想让,又说着本是东灵内政,小事一桩,不能打扰皇孙雅兴之类的话,让他无从拒绝,只得跟随着皇帝的脚步,回去继续宫宴。 而下这样一个命令,也只要一个更衣的借口便足够了。 只是,经过方才的事情,慕容远也看出来这个东灵国突然冒出来的三皇子与雪儿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在接下来的宫宴当中,借口与轩辕昰一见如故,竟是不顾一切地坐到了轩辕昰的桌子上来! 于是接下来,这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心思欣赏歌姬舞姬们的表演,看似正襟危坐,其实却都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对方。 在对方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下,轩辕昰心中再次泛起一股无力感,最后竟然不得不败下阵来,压低声音首先开口:“皇孙殿下见过雪儿?” 慕容远一双桃花眼无辜地眨巴两下,却也不肯提高声音,甚至还朝着轩辕昰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雪儿?” 轩辕昰咬牙,心里恨不得一拳将那张俊美到妖异的俊脸直接打成猪头,表面却要含了礼节性的微笑,朝对方还礼;“就是沈衣雪!” “沈衣雪”三个在他咬得异常清晰,也异常重,说完之后注视着慕容远,不肯再错过对方脸上的一丝细微表情。 这个人能够一口叫出雪儿的名字来,而轩辕昰又能够确定雪儿完全不认识这样一个人,所以这件事情他不能不弄清楚。 只要事关那个丫头,在他看来,就没有一件是小事。 既然皇帝非要用这宫宴来拖住他,他也不能闲着不是,总得坐点什么才是。 慕容远眼珠子转了转,桃花大眼瞬间现出如同狐狸般的狡黠来:“事关我西漠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轩辕昰若有所思,幽深黑眸盯着对方:“若是真的事关贵国,皇孙殿下又怎么会如此轻率讲出?” 见对方不肯上当,慕容远有些小失望,不过也只是一瞬:“只要你告诉我,天意——” 只说了两个字,慕容远便猛然惊醒,忙改口道:“你所知道的有关沈衣雪的一切,我就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一百八十七章 命运继续作弄 轩辕昰最终选择了拒绝,虽然他一时看不出慕容远对于雪儿有什么恶意甚至在保护雪儿的问题上,还帮了他不少,可是让他拿雪儿的秘密来交换,他还是做不到。 不少他过于谨慎小心,而是雪儿的身上的秘密,实在的太多太多,光是散功圣女这一点,就足够贪婪的人们趋之若鹜,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了。 当然,他可以选择不说这一点,可是从慕容远当时呆呆盯着雪儿眉心淡紫色的点额砂看时,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他无法隐瞒。 只这一点,就足够慕容远拒绝回答他想知道的问题了。 “雪儿是秘密,我无权替她决定。”轩辕昰略一沉思,道,“若是皇孙殿下真想知道,不妨等宫宴结束,追上雪儿的人之后,自己去问她。” 这句话让慕容远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且还将慕容远拉到了救雪儿的大船上。而慕容远也就这么认了。不过对于他能够叫出雪儿的名字这件事情,他也就没有解释。 “三皇子殿下所言极是,既然是关于她的一切,自然应当是由她做主。”慕容远也笑着道,“等下宫宴结束,追上人之后由她自己定夺就是。” 于是这一场试探和谈话也就不了了之,轩辕昰只能判断出,慕容远虽然能够叫出雪儿的全名,然而却不肯一直挂在嘴边,多数时候都是用“她”字来替代,然而语气中无意流露出来的尊崇之意却是让他感到了不解。 等灵馨回到宫宴上时,轩辕昰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好在此时宫宴马上就要结束,所以也就忍了下来。 而宫宴结束之后,轩辕昰从灵馨口中竟然得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就让他几乎要抓狂了! 慕容远也不介意,直接利用了自己西漠皇孙的身份,与轩辕昰名正言顺地走到了一起,两个人不需要任何言辞交流,便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在宫宴结束之后,轩辕昰与慕容远也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皇宫。 暮色渐浓,单正父子的马车是雇佣来的,车夫自然也是。 想必那马车就是这车夫私人所有,所以在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之后,那车夫已经忍不住开口了:“客官,如今天色已晚,是否应该找客栈投宿,也好让马儿歇歇脚,毕竟这一次要去的地方路途遥远,若是马儿过于疲惫,也影响客官的行程不是?” 单正恨不得立刻回到天意山庄,恨不得日夜兼程,哪里肯停下来休息? 若非单天鹰此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骑马还得要单正牵缰绳,单正根本就不会雇佣马车! 直接出银子买两匹骏马,昼夜不停,马儿力竭便就近重新买马,岂不是要比这马车快上许多? 略一思索,单正便明白了车夫的意思。他从车厢内探出半个身子,将一锭十两左右的金元宝举到车夫面前:“这些,够不够你买马匹和车辆?” 虽然夜色渐沉,那金元宝的颜色却是异常耀眼,车夫也看得足够清晰,连忙接过,连声道:“够,够……” 然后一扭身子,扬起手中的鞭子,“啪”地一声脆响之后,马车突然就产前冲了出去,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昏迷中的雪儿身子一晃,单正没有想过要扶她,单天鹰魂不守舍,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于是这一晃,竟然将雪儿晃得整个人身子一仰,头就撞到了车厢上! 单正虽然不缺银子,只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管舒服与否的问题?因此雇佣的这辆马车,虽然足够宽敞也足够快,车厢内却是比较简陋。 后脑处的剧痛传来,直接疼得雪儿清醒过来。她睁眼四处打量,却发现四周光线一片黯淡,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人影。 她立刻便想到这两人便是单正父子,只是事到如今,她宁愿选择沉默,也不愿再面对着对父子。 就算是她与单天鹰之间没有恩怨过节,只是单正的举动,却也足够她的心寒。如今单天鹰已经安然从皇宫离开,她也算是回报了当初林若婵在天意山庄对她如同母亲一般的照顾回护。 雪儿沉默着,甚至不肯睁开眼睛,宁愿继续装作昏迷。单正虽然不察,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的单天鹰却是看得真切。 单正的心思都放在了回去之后,该如何让天意山庄躲过这一场灭顶之灾的问题上,根本就没有心思再理会雪儿。 至于雪儿会不会骤然发难,向他们父子出手或者逃跑的问题,完全不在单正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看人一向很准的,能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子生性敏感善良,是不会忍心伤害另一个人的。所以,即使到了这一步,单正也不担心雪儿会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父子的举动来。 而单天鹰,自从被软禁皇宫,每日都是一个人独处,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用来思考,却让她对于雪儿的心愈发坚定起来! 可是,单正和单钰出现,不但不肯站在他这边,反而要求他务必站在天意山庄少庄主的位置上考虑,不停地向他陈述迎娶灵馨公主的种种必要和好处。 这让他与单正父子之间,与单钰兄妹之间,骤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无法跨越的天堑! 之后单正再去,依旧是同样的言辞,甚至不惜用父子之情相威胁!可是他心里的苦闷又有何人能够述说? 他知道那龙纹玉佩不属于他,那是他大哥单天骄的,而雪儿则应该是他守了望门寡的大嫂!他知道不该肖想,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单正逼得越急他的心反而越就坚定! 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只得每日里借酒浇愁,醉生梦死,那些不给他自由,不给他爱雪儿的权力,总该给他醉,给他逃避的权力吧? 如同轩辕昰所言,他恨不得一日当中沉醉十二个时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单正却趁着这样的时机,将他带了出来! 酩酊大醉中的喃喃自语被单正听到,他不在乎,然而单正终究是心疼愧疚,于是违背了心意将龙纹玉佩交给了他。 可是,他想不到,龙纹玉佩在他的手中尚未被暖热,原本应该属于雪儿的凤纹玉佩,便直接被轩辕昰用内力碾做齑粉,随风而散! 单天鹰的心中初时无比震惊诧异,他想不通为何凤纹玉佩会到了轩辕昰的手上,这不应该是雪儿的吗?他清楚的记得,他带着人在海边迎接皇帝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块凤纹玉佩就在她的腰间! 然而那个时候的龙纹玉佩却是下落不明,至于后来龙纹玉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天意山庄,就是单正和林若婵也是语焉不详,或者说当时他们根本就没有细究。 毕竟,天意山庄的名声在江湖中十分响亮,当时单正出去找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影,也就只能作罢。在他看来,能够将龙纹玉佩送回,想必应该是出于对于天意山庄的敬仰之情,就算现在不能立时找到人,日后总会露出端倪的。 只是这龙纹玉佩虽然回到了单正夫妇的手中,再转交给单天鹰却是绝无可能,而单天鹰也一直都是默默的隐忍着。他觉得,只要龙纹玉佩在天意山庄,他终究是有那个机会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雪儿身上的凤纹玉佩何时消失的单天鹰都不知道,只是在轩辕昰的手中看到的时候却让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当晶莹的白色玉屑从轩辕昰的掌心簌簌落下的时候,单天鹰觉得,同样被碾成齑粉的,还有自己的心。 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干,心脏的位置一片空荡,冰冷肆意蔓延全身,却连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无法表达。 单天鹰麻木了,又觉得是命运作弄,老天爷惩罚,怎么在自己好不容易打动了单正,拿到了龙纹玉佩的时候,凤纹玉佩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永远的消失了! 若是如此,当初他所有的坚持,醉生梦死的逃避,还有什么意义,这一具残破的躯壳,还不如用来换取他们父子的平安和天意山庄的未来! 他已经没有心了,一具躯壳,谁爱要,谁要便是! 可是在马车骤然提速,眼前的女子突然失去平衡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虽然是黯淡无光的车厢内,他却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如同神秘的黑色蝶翼一般的睫毛,微微地颤抖了两下,眼皮下的眼珠也急速地转动着。 女子的头撞到了车厢壁,她若没有清醒,又怎么会微皱了眉头? 她是在逃避,她不想面对自己父子二人! 单天鹰不明白,明明心都空了,为何胸口竟然还会痛!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本不欲拆穿对方,然而想到很快单正就会将她放在某处,等轩辕昰追上来将她带走,他与她,怕是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他的心底不由就生出一丝不甘来! 他不甘心自己对于这个女子的爱慕刚刚发芽,还没有从土壤中拱出来,从来不曾沐浴过阳光雨露,便直接腐烂消散。 至少他要说出来,让她知道! 一瞬间单天鹰的勇气似乎又回来了,他深吸了口气,朝着雪儿道:“我知道,你醒了。” 声音依旧嘶哑,至少却足够车厢内的两个人听清,单正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一眼,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雪儿实在没有想到,单天鹰竟然会点破,可是终归是心中不愿的,正在犹豫的时候,马车骤然一停!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临阵我就逃 有些话,若是不应该被宣之于口,那么便注定永远尘封。 雪儿和单正父子几乎同时身子向后仰倒,从各自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单正反应最为迅速,首先稳住身形,正要探身出去,心中警兆顿生! 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危险将至。他来不及多加思索,下意识地抓住单天鹰,喝道:“天鹰,冲!” 刹那间,单正抓着一个人,身形依旧迅疾无比,一下就朝着车厢外冲了出去! 雪儿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已经看不到单正父子的人。呼啸的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全都朝着雪儿所在的马车传来,只凭声音,就异常的惊心动魄! 马儿长嘶,却又戛然而止,风声愈发尖锐急促,那车厢前的布帘好像起伏不定的海水,让雪儿竟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初那座海蛇环绕的七色莲花小岛四周的海面。 她的手还没有挨到布帘,四周的风声突然就停止下来,下一刻便是无数木板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几乎都不用想,雪儿就知道这是有人攻击了她和单正父子所在的车厢! 急切间,雪儿双臂护住头脸,将身子尽量缩小成一团。心里却在想着:如此动静,怕不是轩辕昰追了上来。 嘁哩喀喳—— 车厢的四壁瞬间变成无数大小不一,长短不齐的木板四下飞溅开来! 其中有两块一头尖锐无比,正从雪儿手臂划过,剧痛传来,温热的液体随即自伤口处蜿蜒而下,转眼就浸湿了一大片衣袖。 还有一块拍在了雪儿的后背上,让她不由自主地顺势就朝前趴了过去,一个骨碌就从那马车底上滚了下去! ——车厢的四壁成了一堆木板木屑,于是那马车自然也就成了“平板车”。 雪儿顾不得双臂疼痛,就势继续朝前滚去。好在他们走的并不是相对宽敞的官道,反而是一条羊肠小道,雪儿滚了两圈就滚到了路旁的草丛中,被杂草阻住了去势。 一时间她只觉得晕头转向,恶心欲吐,后背也一阵一阵地生疼,让她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了苦瓜。 只是现在情况不明,也不容许她继续晕下去。雪儿龇牙咧嘴半晌,终于挣扎着站起来,一个女子的是声音就传入了耳中:“老娘跟着你们这辆马车好久了,单正,我只要沈衣雪,对你们父子两个不敢兴趣!” 雪儿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刚站起来的双腿都有些发软。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得几乎如同刻到了骨子里,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忘——颜如魅! 扭头循声看过去,就见单正扶着脚步虚浮的单天鹰,还保持着前冲的姿态,对面姿态妖娆风韵动人的女子,一身桃红纱裙不曾被夜色浸染半分,却又被夜风吹的纷纷扬扬,如同花朵绽放一般。 颜如魅似乎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眼波流转艳色媚人,看向单正父子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她的目标显然是雪儿,并不想与这一对父子多做纠缠,所以才说了那样一句话出来。 单正的目中现出一丝挣扎之色,在京城经历的一切,让他的心里开始犹豫,一时摇摆不定,扯住单天鹰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四周荒僻无人,除了他们父子和雪儿,就只有一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全无的车夫。 ——也就是说,就算是今夜单正不想与颜如魅正面交锋而放弃雪儿,也不会有人传出去。当然,前提是…… 一瞬间心思转了又转,单正挺直了胸膛,义正言辞地让雪儿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之前用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逼轩辕昰放自己离开的那一个:“雪儿是我单正义弟侄女,保护她乃单正分内之事。颜如魅,若是想要带走雪儿,就要先打死我单正!” 颜如魅“格格”娇笑:“好大的口气,不愧是天意山庄的庄主,可惜呀,可惜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却是没有你单正这份魄力!” 这话看似褒义,实则暗含讽刺,让单正的心中一时竟然有些汗颜起来,最后默默地承受了这句话。 雪儿看到单正松开了拉住单天鹰的手,刹那间整个人气势一边,如同山岳耸立,如同大海般深沉,一时竟然让人有种看不透虚实的感觉。 颜如魅冷笑,涂着红色蔻丹的十根手指张开,一屈一弹,直接就将那十根指甲剑亮了出来! “若是真的在意你这个义弟的女儿,方才我打碎马车的时候,怎不见你带她一同离开?” 这句话不但讽刺,甚至可以说是打脸了,却让单正一时竟无言反驳,就连方才那如岳如渊的气势也瞬间削弱了不少! 无言反驳,那便用行动来反驳! “颜如魅,你这个妖女,休得再次挑拨离间!” 单正怒吼一声,拉开架势,双拳带风,朝着颜如魅就攻了过去,看那架势,竟好像真的要拼命一般。 雪儿虽然不懂武功,然而当初在天意山庄的时候,毕竟也曾跟着单正夫妇简单练习过一些,眼力还是有的。 单正看着一副为了自己要拼命的架势,实际上脚步虚扶且游移不定,全身上下至少三处以上的破绽,都能够让颜如魅制住却又不会伤及性命! 她一个涉世不深,不懂武功的女子都能看得出来,何况是颜如魅这样的老江湖?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比这秋夜的风更凉,失望的情绪在胸中翻腾,再加上被颜如魅抓住的后果让她心中深深的恐惧,她突然就再也不想看单正和颜如魅的交手。 ——就算单正父子,为自己的逃离争取了时间吧,这样她还能对天意山庄,对她这个“伯父”在心中存最后一丝感念,而不至于真正完全的恩断义绝。 一瞬间就拿定了主意,雪儿四下观察了一下,然而却只看到了茫茫夜色,一如此刻她的心,茫然而没有方向。 是的,现在的雪儿,根本就分不清方向。 不过,单正父子是带着她从京城而来,就算是分不清方向,却也不妨碍她看清马车车辕的方向,只要与车辕的方向相反,应该就能够走到京城去! 雪儿只用了一个瞬间就像想明白了这个问题,然后提起裙子,不要命地就朝着来路撒腿跑去! 现在她有些后悔跟着轩辕昰在皇宫的这些日子了,穿什么宫廷女子的服装啊,除了好看一些,简直一无是处! 就是现在她逃命都不方便,双手还要拎着宽大累赘的裙角! 雪儿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十分不仗义了,可是诚如单正所想的那样,今晚的事情,除了他们父子,就只有颜如魅和雪儿两个人,雪儿这不仗义的举动,也同样不会有人传出去! 哪怕是他们父子不死,也不能将今日之事直接说出去! 而颜如魅,承天教的右护法,恨不得他们天意山庄的名声越来越臭才好,才不会将这件事情讲出去。 颜如魅的十根指甲剑,裹挟着劲风,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光,转眼就到了单正的面前,让单正连后悔都找不到时间! 他怎么能想到这个丫头竟是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不被自己的“大义”感动,直接转身就跑,那速度都堪比兔子? 什么是骑虎难下,单正现在就是! 如果他现在停手,放颜如魅去追赶雪儿,那么直接就是个前功尽弃;可如果他现在继续同颜如魅交手下去,那个丫头却连看都不看上一眼,自己又怎么借机化解之前的尴尬和矛盾? 不但如此,此时此刻,在颜如魅的面前,他不拼命都不行了。这样一来,单正的心,不由自主地就乱了。 心乱的时候,拳法会乱,步法会乱,所有的功法招式都会乱! “嗤——” 指甲划过布料的声音,单正的左肩已经被颜如魅的其中一根指甲划中,鲜血顿时就冒了出来! 颜如魅心中后悔不迭,若是自己的指甲剑上依旧还涂着自己的胭脂醉该多好,这一下直接就能让单正倒下去,再也不能拦住自己的去路了。 单正是什么人,虽然被划了一道,然而仅凭感觉,他就能感觉到颜如魅的指甲剑上并没有毒药,于是心里也就松了口气。 他不敢在怠慢下去,连忙收敛心神,正要再次化拳为掌,眼前竟突然失去了颜如魅的踪迹。 单正一愣,心却是瞬间提了起来,却见颜如魅曼妙玲珑的身子一转,竟直接奔着一旁的单天鹰而去! 从颜如魅出现,单天鹰就再次陷入了呆滞状态,单正将他推到一旁,他就在一旁默默地等候,既不离开,也不上前,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初从天意山庄追颜如魅的时候,颜如魅故意让自己扯落衣衫,春光无限的旖旎场景。 他的心神恍惚起来,一时竟然有些分不清是梦是醒,是真是幻,心中突然就浮想联翩起来。 所以颜如魅扑过来的时候,单天鹰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颜如魅自从昨日在大街上见到轩辕昰带着雪儿四处游逛的情形,很快就掌握了雪儿的行踪,甚至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皇宫,只是忌惮轩辕昰和影离的存在,这才一直暗处观察,直到单正父子挟持了雪儿,又一路尾随,到了此处感觉还算稳妥,于是这才选择了骤然发难,长风狂涌,将那马车车厢打了个粉碎,好让雪儿避无可避。 所以,单正为了带单天鹰从皇宫脱身而挟持雪儿的事情,颜如魅暗中都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就明白,单天鹰对于单正的重要性。 既然单正能为了单天鹰挟持雪儿,自然也能够为了单天鹰而那雪儿来同她交换。 十根指甲剑伸缩卷弹自如,在离单天鹰脖子不足半寸的时候,倏然消失,颜如魅十指成爪,尖尖的指尖上红色的蔻丹如同未曾凝固的鲜血,在夜色中泛着微微的光芒,朝着单天鹰就抓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义不灭亲 眼看着单天鹰好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在那里站着不动弹,单正急得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大声喝道:“天鹰,躲开!” 说话同时,他双足一点,凌空而起,半空中一个翻转,如同一个巨大的陀螺,连翻了两圈,朝着颜如魅就扑了过去! 颜如魅听得背后风声急促,只得暂时放弃单天鹰,如同水中一尾红色的游鱼,又好像暗夜的鬼魅,斜斜滑出半步,猛地朝前一冲! 于是单正面前的人,突然就由颜如魅换成了单天鹰! 单正心中大惊,连忙收回拳头,就连内力也一并往回收缩,然而仓促之间,根本就来不及调理内息,一时间在经脉中无比顺畅的内力,狂暴的好像决堤的河流,肆意蔓延,根本就不受控制起来! 颜如魅却是再次娇笑,小声中满是揶揄:“我都说过了,我的目标是沈衣雪,你们两个为何非得要白白送死?” 单正的嘴角有一缕鲜血缓缓溢出,正要再次出拳的双臂,突然就是一滞。 却不料颜如魅话锋陡转:“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现在的情况,单正在单天鹰的前面,颜如魅却是冲到了他的背后,正朝着雪儿逃离的方向。 单正还没有反应过来颜如魅这话的意思,就见颜如魅骤然转身,白皙的手指再次弹了一弹。 夜色中,寒光从单正的眼前闪过,下一刻颜如魅的一只手就扣住了单天鹰的肩膀,另一只手上的五根指甲剑突然再次弹出,如同鬼爪半曲,将单天鹰整个胸膛的范围都笼罩了起来! 自始至终,单天鹰都一言不发,就连姿势都保持着单正从车厢内将他抓出来的姿势不变,就连雪儿逃跑,他都没有回头。 单正的脸色终于变了,单天鹰胸前的五根指甲剑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向前,却又在颜如魅的威胁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天鹰……” 单正看向单天鹰的目光关切焦虑中带着不解:“你为什么不躲开?” 颜如魅拖着单天鹰后退了一步,探出半个头来,道:“现在,要么我带走你儿子,要么你去将沈衣雪捉来交换你儿子。我给你三息的时间考虑,单正,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句话让单正再一次犹豫起来,他看了看雪儿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面前被颜如魅五根指甲剑微弱的光芒映衬的脸色分外难看的单天鹰,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也说出不来。 单天鹰面色一如单正刚刚救出时候那般白中透青,就连目光都无比呆滞,在听完颜如魅的一番话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来,对着单正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声音微弱却也足够单正听清楚。 “这算是,现世报么?” 他一字一顿,总共也不过说了七个字,却让单正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所有的气力都被瞬间抽空,就连人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哈哈哈……” 颜如魅突然笑了出来,娇媚和讽刺结合的声音在夜空中分外清晰,就连急着逃跑的雪儿,都听得清清楚楚! “单正,没想到啊没想到,连你的儿子,都不肯站在你这边!” “天鹰,你——” 单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一张老脸青了红,红了紫,紫了白,不停地变来变去,望向单天鹰的目光中,有愧疚也有无奈,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向引以为豪的儿子,英气逼人,为人处世也是理智冷静,此刻竟然在一个可以说是天意山庄敌人的女子面前,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单正一脸的不敢置信,好像都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年轻男子一样,却不想此时的颜如魅突然就开口了:“一!” “我……”单正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好该不该答应对方,再加上单天鹰目光中浓厚的嘲讽之色,让他的心中突然就生出一股莫名的畏惧,只觉得口中舌头竟似又千钧重一般。 颜如魅冷笑:“看来,单庄主对于自己这位义弟的女儿,还真是有些情分在里面呢?只是,若是如此……为何之前在皇宫的时候,用匕首割她的咽喉竟也是毫不犹豫?” 这句话让单正的脸瞬间失去所有的血色,苦笑下一刻自唇角溢出: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是在责怪自己不择手段了?可这一切还不是为了救他! “二!”颜如魅的声音再次响起,妖娆妩媚的脸上,一双同样妖娆污蔑的眼睛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冷讽,“若是我数到三,单庄主还不肯答应,那我直接就再次,先剐了你的儿子再说!” 不等单正有所反应,她的声音突然又软了下来,如同浸润过蜜糖一般充满诱惑:“想想吧,究竟是你的儿子重要,还是义弟的女儿重要?” 单正沉默着,却冷不防颜如魅脸色骤然狠厉起来,虚扣在单天鹰胸前的五根指甲剑突然一动,单天鹰胸前的衣衫便破了五个寸许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的属于男子的健壮肌肤来。 “颜如魅!”单正又惊又怒,“你不是说过给我三息的时间考虑吗?” “啊哈哈哈……”颜如魅笑得花枝乱颤,给了单正一个“你怎么这幼稚?”的眼神,才继续道,“可我没有说着三息之内,不伤害单天鹰呀。” “你——” 单正一时气结,恨不得目光能够穿过单天鹰,如同锋利的宝剑一样,将那个红衣妖娆的女子,直接剜上七八个透明窟窿。 然而颜如魅根本就不与他的目光接触,反而是越过单天鹰的肩膀,直接落在衣衫破口处光洁的肌肤上面,口中啧啧有生声:“当真还看不出来,少庄主的肌肤,竟然是如此诱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颜如魅钳制住单天鹰的另一只手分外不安分起来,从肩头缓缓移到后颈,然后顺着脊椎便一路下滑! “妖女,不要脸!”当着自己这个父亲的面,公然调戏自己的儿子,单正就在再好的涵养,再多的顾虑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他大喝一声,脚尖绷起,从一个十分刁钻诡异的角度朝着颜如魅就踢了过去! 颜如魅早有防备,冷哼一声,刚刚滑到单天鹰腰际的手一下就扯住了他的腰带,用力朝后一扯,同时另一只手朝着单天鹰的胸前就再次用力扣了下去! 五根指甲剑,五个血洞,同样的血流如注! 颜如魅后退的同时还不忘朝着单正微笑:“果然不愧为天意山庄的庄主,为了义弟的女儿,连亲生儿子都能弃之不顾,如此大义灭亲的举动,当真是侠义无双,让人敬仰佩服!” 同时还不忘朝着身前的单天鹰揶揄道:“少庄主呀少庄主,这一次你便能如愿同我双修了,是不是很期待呢?” 单正一脚落空,又眼看着单天鹰胸前被颜如魅抓出了五个血洞,简直急得要发疯,于是再也顾不得形象,朝着单天鹰吼道:“天鹰,你是死人吗!” 五个血洞中的鲜血如同喷泉,转眼就将单天鹰的胸前浸湿了大部分,只是他的脸上却依旧一片麻木,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是在听到单正的怒吼之后,单天鹰竟然依旧是一脸无动于衷,只有眼睛中的嘲讽不变:“你说对了!” 单正楞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单天鹰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转瞬间就是透心的凉!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不再绞尽脑汁地想着从颜如魅的手中救他出来,只是这么看着,好像看着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却突然哀凉地发现,竟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这一对父子的反应,也有些出乎颜如魅的意料之外,于是最后一息的“三”,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出口了。 于是单天鹰突然就成了鸡肋一般的存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颜如魅眼珠子转了转,五根手指发力,再次朝着单天鹰胸前的肌肉中刺了进入,却依旧没有等来想象中男子的痛苦*,反而等来了一声微哂:“何必浪费这个力气,若是真想要我的性命,直接刺入心肺便是。” “你想死?”颜如魅却没有继续深刺下去,反而停顿下来。她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下,突然道:“你不会是因为轩辕昰捏碎了那块玉佩吧?” 单天鹰的脸色第一次变了,急忙否认;“不是!” 却不想颜如魅根本就没有想拆穿他,反而顺着他的意思继续道:“如此最好,且不要说那个丫头不是你能碰的。就算是能,老娘也不希望你在陪我双修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个女子……” “妖女,休得胡言乱语!”忍无可忍的单正暴喝一声,打断了对方,却被颜如魅再次打断:“谁说我是胡言乱语了?你儿子自己不想活,难道还要赖到老娘的头上?” 看着单正一脸憋屈的模样,颜如魅十分快意,纤长的手指在单天鹰背后疾点了几下,毫不反抗的单天鹰就如同一滩烂泥瘫软下去。 颜如魅收起指甲剑,抓住单天鹰的衣领,朝着单正就抛了过去! 单正连忙接过,再抬头去看是,颜如魅如同一团燃烧在半空中的火焰,已经急速朝着雪儿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时此刻的雪儿,黑暗中不辨方向,跌跌撞撞地,也就跑出了半里多地,看到了前面一片宽阔,竟到了与官道连接之处。她急走两步,就跑到了官道上。 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衣袂破空之声由远及近而来,直接将她吓了一跳! 第一百九十章 不是奉轩辕昰的命令 单正父子与颜如魅之间的对话,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一切,雪儿没有再听下去,她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一件事情上面,那就是如何在颜如魅与单正达成共识之前,逃地越远越好。 看不清路她就不看,只要不绊住双腿,她就一直拼命地顺着这条小路朝前跑! 被草绊倒了,膝盖被路面上的小石头硌得生疼,她也顾不得查看;裙子被斜逸出来的灌木枝挂住,扯得她一个趔趄,她也顾不得解开,直接用力一扯!人在被逼急的时候,潜力是无穷的,雪儿都不知道自己的力道大的,竟然可以不用剪刀就撕开布料! 裙子上被挂住的部分竟被她生生地扯了下来,成了一缕挂在树杈上,随着夜风飘扬。 她根本就不回头,耳畔回荡着单正的怒吼,她也不回头,更不理会具体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味地朝前跑,不停地跑! 雪儿一直都是昏迷不醒这,她也不知道这马车到底的从官道的哪个路口拐过来的,只知道顺着这条路,有可能回到官道上,有可能遇到轩辕昰。 轩辕……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他了。 也一路上也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挂住了几次衣裙,更不知道头发凌乱到了何种地步,粘了多少草屑,当那个岔路口出现在雪儿面前的时候,雪儿激动的心情,就好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明,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冲了过去! 此时夜已经深了,官道上也没有了行人来往,分外寂静。 分外寂静的后果,就是那由远及近的衣袂破空之声,异常清晰地钻进了雪儿的耳朵里! 雪儿再次被吓了一跳,左看看,右看看,然而除了眼前这条宽阔平坦的官道向两旁的夜色中无无限延伸之外,就只剩下了道路两旁的荒草萋萋,随着夜风张牙舞爪,沙沙作响。 夜色茫茫,对于雪儿这个没有什么方向感的人来说,就更加没有方向感了。 到底是往左还是往右才能回到京城,雪儿不知道,不过随着那衣袂破空之声越来越近,她也就顾不得再犹豫下去,下意识地朝着与那破空之声相反的方向转身就跑! 刚跑出去还没有十来步,雪儿就听到那声音到了自己背后,纷沓落地的脚步声都传了过来! 她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没命地往前就跑,却被身后的人三步两步就追了上来:“前面可是沈姑娘,我是影离!” 雪儿迈出去的脚步下一刻就生生顿住,悬在半空中都忘记了落下去。虽然她没有回头,看不到来人,当然回了头也未必能看清楚,但是这个声音却还是不会听错的。 影离?那是不是代表着轩辕昰也快到了? 劫后余生的惊喜油然而生,雪儿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身子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脖子却已经僵硬地朝后扭了过去! 果然,她又看到了影离标志性的如同刷漆一样浓黑的眉毛,比寒夜星空更加明亮深邃的眼睛,高大魁梧的身形。 “影先生……” 雪儿长长地松了口气,突然就觉得全身软地好像被人将筋骨全部抽走一般,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瘫软了下去! 好在影离早有准备,一伸手就搀扶住了雪儿手臂,让她不至于真的瘫到地上出丑。 雪儿勉强站稳了身子,这才看清影离并不是一个人,后面还跟着四个黑色皮甲,肩膀和手腕处镶着猩红边角的男子,苍白的脸色和轩辕昰竟有三分相似,眼睛中散发出来的却是嗜血而瘆人的光芒。 雪儿不是第一次见到,然而却依旧难免被吓得心脏漏跳一拍,半晌才缓过神来。 影离向四周看了看,见她站稳了身形,这才微皱了眉头问道:“沈姑娘,单正父子难道就这样将你丢在了半路上?” 他不问还好,一问,雪儿立刻就想到了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想到单正为了单天鹰所做的一切,虽然明知道他只是舐犊情深,然而心中终究是难免感到一丝虚伪至极的凉薄。 也或者只是世态炎凉,人心淡薄,只是她不谙世事,不曾真正懂得。 一时间心中不知道该作何种情绪,就连一声轻轻的喟叹,也随着夜风消散。雪儿的声音清冷淡然:“单正就没有将我半路放下来的意思。只是遇到了颜如魅半路拦截……” 影离一直安静地听着,或者说他一向不习惯打断别的话,然而此刻却也有些忍不住:“颜如魅,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在哪里?” 说话的时候,影离已经忍不住开始四下张望起来,却只见夜色苍茫,夜风飒飒,除了他身后的四个暗血卫和面前狼狈不堪的女子,哪里还有一个人影?鬼影都没一个! 雪儿一指她刚刚跑过来的那条小路:“顺着那条小路一直走,或许你就能看到她。如果时间来得及,甚至还能看到单正父子。” 她没有在尊称单正“伯父”,就连客套的“单庄主”也没有称呼,语气中甚至还带了一丝淡淡的嘲讽,显然是早就不再在意与单正父子之间的所谓的情分。 心中有所猜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看他们干什?沈姑娘,不管遇到他们中的哪一个,只怕最为受伤的人,都是姑娘你,还是先跟着我回京城去吧。” 雪儿点点头,定下心来,一边随着影离一边走一边问:“是轩辕让你来的么?” 影离点头:“当然。” “那轩辕人呢?”影离不假思索地承认反而让雪儿的心中泛起一丝迷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对方一直都唯轩辕昰之命是从,应该也不会错才是。 于是雪儿也就没有多想下去,继续问道:“他是不能亲自前来,还是有事牵绊,不能前来?”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竟然将影离给问住了,与他回答自己第一个问题的速度反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少主他……不能来!”影离顿了一顿,态度再次变得十分明确起来,却让雪儿心中的疑惑再次升起。 这一次,雪儿想要不怀疑影离都难。 想到在滟波殿的时候,影离并不如同之前那般如同轩辕昰的影子一般,反而总是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除了依旧在意轩辕昰的生死之外,似乎并不太在意轩辕昰的想法和意志,甚至出现过阳奉阴违的情况。 再回想到在经历过自己险些被再次诬陷成放走单天鹰的罪魁祸首的事情之后,轩辕昰与影离之间若隐若现的疏离,由不得此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雪儿多想。 于是她不再继续跟着影离朝前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可是雪儿却疏忽了她是走在中间的,影离在她的前面,她的后面还跟着四个浑身都散发着血腥肃杀之气的男子,虽然如同雕塑一般从不开口,就连走路都不肯发出一丝声音来,但是动起手来却是不慢! 雪儿的脚步也就刚刚停下,那四个人几乎同时出手,其中两个上前扣住了雪儿的左右肩膀,另外两个上前一步,各自抓住了雪儿的一只脚,生生地将雪儿抬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雪儿心中大惊,失声叫了出来,心中愈发确定眼前的影离虽然是真正的影离,却绝对不是奉轩辕昰的命令而来! 影离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就看到了被四个暗血卫如同一个“大”字一般举在半空,正拼命扭动身体的雪儿。 “住手!”影离急急喝道,冲到在前面抬着雪儿双足的暗血卫面前,一伸手,“啪啪”两声脆响,直接就是一人一个清响亮的耳光! 影离的目光一向淡然,看不出情绪,然而竟然浮现出一丝急切之色来:“不得无礼!” 四个暗血卫面面相觑,夜色中虽然看不分明,然而彼此眼中的怔楞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暗血卫的规则在那里摆着,他们也只能低下头,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这让雪儿愈发确定包括影离在内的五个人,根本就不是奉轩辕昰的命令而来! 不是轩辕昰,那么会是什么人? 这个很容易就猜到,除了轩辕昰,怕也只有皇帝能够指使得了影离和他的暗血卫。只是,轩辕昰此刻到底是何种情况,为何竟然没有亲自前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么? 一瞬间雪儿的心中如同冰雪般通透清亮:皇帝拖住了轩辕昰,派影离前来带她回去,至于是回京城还是回皇宫,回皇宫的何处却是不得而知了。 但是,如此作为,却绝对不会是滟波殿。 这样一想,雪儿心中愈发凉的厉害: 前有狼,后有虎,这里影离态度古怪晦涩,目的难猜。背后还有颜如魅随时可能追上前来,简直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轩辕昰身边的影离都不能完全信任,那么,如今此刻,在轩辕昰又不在自己身边的情况下,自己竟然只剩下了依靠自己了。 雪儿这才发现,自从离开圣女岛之后的日子,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轩辕昰的呵护下度过的,而她自己,除了在轩辕昰回到京城之后的那段日子里,跟随单钰被单正指点过一些最简单的拳脚功夫之外,竟然是一无是处! 她会用银针救人,也能用银针杀人,可是速度却是奇慢无比,人家能安静地着她施针治病救人,却未必肯安静地等着她去杀自己。 这让雪儿的银针几乎每次都没有用武之地,甚至都还没有亮出来,人就已经被人家制住不得动弹了。 过于依赖轩辕昰,不但让她精神松懈,人也懒惰了不少,可以说完全就是不思进取。以至轩辕昰不在她的身边的时候,面对危险她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于是雪儿在无比怀念轩辕昰在身边的日子的同时,终于认清楚了自己的懒惰,决定以后一定要学一门可以防身的技艺! 然而那也只能是以后,现在的雪儿,依旧还要面对着态度暧昧不明的影离,还要想着如何不让身侧的四个暗血卫看出端倪。 有了心事的时候,脚步也就格外的慢了下来,以至于前面的影离都忍不住频频回头催促,却全部都被雪儿一个白眼顶了回去:“本姑娘为了逃命,已经跑了很久,现在,没有力气了!” 这个理由虽然只是雪儿的理由,却也是绝对的事实,让影离也无法反驳。然而因为轩辕昰的原因,再加上他喜欢凡事留一线,尤其是涉及到轩辕昰的人和事,就更要留一线原则,所以虽然明知道没有力气只是雪儿的借口,却也莫可奈何。 真要将这个少女扛起来走,当然能走得更快,然而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就是轩辕昰带着杀机的怒火!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月黑杀人夜 轩辕昰心中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从皇宫离开,他自然是要想办法联系影离,结果自然是联系不上,再加上暗血卫的人对于他这个“三皇子”并不太防备,所以他也就很容易得出结论:早在慕容远叫出雪儿的全名,并主动出面同单正讨价还价的时候,皇帝就暗中命令影离追了出去! 至于目的,当然不是因为在意他这个“儿子”的想法,更不是为了讨好西漠皇孙,而是为了将雪儿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慕容远的态度表现的,实在是太明显了,让人想要忽略都难。甚至有的人都能想到,只要掌控了雪儿的生死,就有可能掌控西漠国的权势一般! 一想到此,轩辕昰就怒不可遏。 而更令他感到恼火和愤怒的是,他和慕容远从出了京城开始,竟然先后发现了好几路人马同时出城。因为这个时候城门早已关闭,手持令牌出城就异常显眼。 都说英雄所见略同,虽然这些人出城的时间有先后,可城墙就是那个城墙,城门也就是那个城门,最偏僻,最容易翻出去的地方自然也就是那一两个,你能想到,我自然也能想到,何况翻墙而出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不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轩辕昰自然而然地也就看到了在城墙的某一个位置,不同的人留下的不同痕迹。轩辕昰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脸色也就越难看,想要立刻找到雪儿的心情,就越迫切。 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的,轩辕昰就运转轻功,准备翻墙而出。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慕容远的轻功不但不比他弱,其轻盈飘逸,仪态优雅甚至他都望尘莫及!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高高跃起,又同时在城墙的青砖上轻轻一踏,没有发出任何声息,更未惊动守门的官兵,就直接从城墙上跃了下来,一个迅疾中带着凛冽的寒风,一个飘逸的如同天边悠然的云朵。 稀疏的星,无月,秋日微凉的夜风中,轩辕昰与慕容远并肩前行,然后却几乎同时停下,两个人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似的,对视一眼,同时斜斜挎出,转眼隐入了路旁的荒草丛中。 官道中央,三个夜行打扮,黑巾蒙面的魁梧汉子正在道路中央,目光却全都落在中央一个身形枯干瘦小,蹲在地上低着头不知在观察什么的男子身上。 “发现了什么没有?”其中一个问。 那个瘦小的男子站起身来,从轩辕昰和慕容远的角度,只觉得那人的身高也就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孩童的高度。然而他的声音却是苍老深沉,难听至极:“应该是错不了,马车里面应该是有三个人,车夫似乎在这里停了一停,痕迹还在这里。不过之后他们的随后速度加快了许多……” 说话的时候,他朝后看了看,目光却好巧不巧地从轩辕昰和慕容远藏身的草丛掠过,最后却是落在了来时的路上:“顺着车辙继续追,抓紧时间了!” 轩辕昰心中一凛,还以为自己的行藏暴露,想到这些人,或者说这些人背后的主使者,都是冲着雪儿而来的,他就恨不得直接将其杀之而后快! 他轩辕昰的女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觊觎的! 一旁是慕容远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在轩辕昰刚要直起身子冲出去的时候,一掌就按在了轩辕昰的肩头。 轩辕昰一愣,这一下便没有立即起来,他皱眉,不满地扭头瞪着对方,却见慕容远正对着自己轻轻摇头,随即目光透过草丛,也落在了来时的路上。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在夜风中逐渐清晰起来,轩辕昰这才反应过来,不管是那个枯干瘦小的人,还是身边的慕容远,目光所指,都是前来的这些人。 本来他也是可以轻易察觉到的,只是因为想到这些人都是冲着雪儿而来的,他的心就忍不住乱了,以至于竟没有留意到,在他和慕容远之后,竟然还有人来! 于是轩辕昰和慕容远,就隐身在草丛中,做了一次真正的“旁观者”。 后来的这一批人,也有四五个的样子,同样都是黑衣黑巾,只能凭身形看出是男子,却看不清面目。 前面的四个人有了察觉,又的刻意等候,再加上本来就目标一致方向一致,想要不碰面都难。 令轩辕昰和慕容远意想不到的是,这两批人见面,并没有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反而是相护抱拳为礼,还同时开口:“奉命行事!” 然后只凭着几个眼神便达成了共识,两批人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同时循着车辙前行! 眼看着那些越行越远,最后连背影都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轩辕昰再也忍不住,一把拨开眼前的荒草钻了出来,朝着身后的慕容远不满道:“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竟然为雪儿招来如此多是麻烦!” 慕容远不紧不慢地也跟着走了出来,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轩辕昰怒不可遏,一把揪住慕容远的衣领,凌厉的目光逼视着对方:“那你告诉,你是如何知道雪儿的全名的?” 慕容远伸出比女子更为秀美修长的双手,将轩辕昰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斯条慢理地道:“我听说的,不行吗?” “不行!”轩辕昰毫不相让,继续逼视着对方,“绝对不是!” 慕容远道:“你说的对。” 轩辕昰双拳被捏的“格格”直响,目光中杀机隐现:“慕容远,不要以为你是西漠国的皇孙,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慕容远摊了摊手:“你敢,那又能怎么样?我自己都不完全确定的事情,怎么告诉你?” 他似乎也不想与轩辕昰将气氛弄得太僵,于是又道:“我现在唯一能够告诉的你是:我很早,就知道‘沈衣雪’这个名字,之前突然说出来,也只是为了进一步试探!” “你想要试探什么?”轩辕昰继续逼问,不肯放过对方。 慕容远却开始循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不疾不徐地前进,似乎在等着轩辕昰,又似乎不想继续等待下去,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若是你真想知道,现在就不应该是站在这里对我不依不饶,而是应该先找到沈衣雪的人。” 轩辕昰一愣,却也不得不跟了上来:“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慕容远道,“或者,你真的希望那些人捷足先登?” “当然不!”轩辕昰说完这句话,目光瞬间一冷,随即周身的气势都变了,让慕容远也禁不住后退了一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轩辕昰却不再管他,如同冬日里一阵朔风呼啸而过,转眼就将慕容远甩到了身后三丈开外,待慕容远回过神来准备追的时候,轩辕昰的整个背影几乎都要堙没在夜色中。 慕容远只得跺了跺脚,紧跟着就追了上去。 轩辕昰见识过这位西漠皇孙的轻功,自然就不会刻意等他,于是几乎是将速度提高到了极限,朝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那两批人,虽然合在了一起,但是因为各自背后的主子不同,自然也不可能真正完全地齐心,相护之间难免彼此防备,所以也就难免走的慢了一些。 背后的慕容远追上没追上,轩辕昰不知道也懒得理会,但是他却看到了这两批人。 接下来的动作,几乎就好像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轩辕昰脚下不肯有丝毫停顿,如同一阵夜风,直接就朝着队伍最后面的一个人就掠了过去! 悄无声息如同鬼魅,轩辕昰伸手,一下就将对方悬在腰间的柳叶刀扯了下来,就在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光如雪练,连一丝破空之声都没有,便从那人的脖子上抹了过去!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直接就和身子分了家,鲜血如同温泉飞溅,轩辕昰侧身让过,人到了另一个黑衣蒙面人的身侧。 如法炮制,手起刀落,寒光如练,又是头颅飞出,喷涌飞溅的鲜血余温尚存,瞬间就溅了旁边的黑衣人一身一脸! 那些人这才反应过来,几乎同时摸向了腰间的兵刃,一时间刀光剑影夜光寒,映出了轩辕昰冷峻如同冰川一样略显苍白的脸色。 “三——”其中一个眼尖嘴快的,刚看口喊出了这个字来,便被身边的伙伴的目光瞪了回去,讪讪地朝后一缩。 轩辕昰冷笑,苍白的脸上殷红的血,让他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他目光森冷地扫视了一圈已经将自己包围起来的黑衣蒙面人:“各为其主本来也不错,只是也要看背后的主子交代你们办的事情能不能办,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办!” 他手中的柳叶刀上,兀自有鲜血低落,一指这些黑衣蒙面人:“你们,是选择就此回去复命,还是继续朝前走?” 黑衣蒙面人面面相觑,目光却落在那两具尸首分离的尸体上,目光中的恐惧之色藏都藏不住,各自握住兵刃的手,却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轩辕昰又道:“我的耐心有限,你们这两队人,每一队只能有一个人回去向你们的主子报信,你们是自己选,还是我来帮你们决定?” 所有握住兵刃的颤抖的手,同时停顿了一下,接下来再次互相看了看,然后又同时下定了决心,将手中的兵刃再次举了起来! 脸上的鲜血,让轩辕昰的冷笑变得狰狞起来,他手中的刀,倒映出这些人畏惧的目光和苍白的脸色,却丝毫不能激起他的怜悯之心。 月黑风高的时候,是杀人的好时候…… 第一百九十二章 比雪儿更重要的 慕容远不疾不徐,如同一缕暗夜的清风,顺着车辙的印记慢慢前行。 轩辕昰就是再发脾气又能如何,走的快又能如何,还不是顺着车辙的方向走,他只要慢慢跟着,就绝对跟丢不了。 黑色的夜行衣被鲜血浸染,除了黏腻贴身,血腥扑鼻之外,从外表基本上是看不出颜色的变化的。 慕容远愣愣地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个黑衣人,蒙面的黑巾被扯了下来,在夜色中衬得——更可能是吓得,脸色极其苍白,再加上脸上斑斑点点疑似血迹的东西,根本就好像个孤魂野鬼。 两个人腿脚发软,互相搀扶着仍不免走的摇摇晃晃,就这么从慕容远的身边走了过去。 扑鼻的血腥气让慕容远皱了皱眉,于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加快了脚步。 ——如果杀人的是轩辕昰,为何独独要放过这么两个残兵败将?如果杀人的不是轩辕昰,那么这两个人为何会往回走,而轩辕昰的情况现在又如何了? 虽然慕容远不认为轩辕昰会打不过这几个人,但是万一对方的身上又暗器或者毒药之类令人防不胜防的东西呢? 然后慕容远就看到了一地的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和满地的血污,几乎都要在坑洼处汇聚成小小的溪流! 他环视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这几具无头尸分散各处的头颅,惊骇诧异的表情定格凝聚,几乎没有一个是闭着眼睛的。 慕容远懒得理会,身姿飘逸潇洒地绕过那些尸体头颅,继续顺着车辙追轩辕昰。 一路上又看到了三四具打扮不同的尸体,有的无头,有的断臂,却没有一个喘气儿的!他顺着车辙继续走,没有走多久就看到了正转道朝着一旁的小路上走的轩辕昰。 慕容远追了上去,与之并肩,同时忍不住问:“那些人都是你杀的?为何还要放走两个?” “回去通风报信!”轩辕昰道,一张脸冷得好像亘古不化的冰川,目光紧紧盯着脚下的车辙印记,还有两旁被碾倒的荒草,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慕容远在他身边瞪着他,他也不再理会,径直寻找车辙继续往前走,速度却是逐渐地慢了下来。 前面茂盛的草丛又倒了一大片,轩辕昰走过去,踏着躺倒在地的荒草,朝里走了两步,弯下腰,不多时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板来! 轩辕昰的脸色有些难看,慕容远看看那木板,又看看轩辕昰,又忍不住问:“哪里来的木板?” “马车上的,应该是单正马车上的。” 轩辕昰的心悬了起来,丢给慕容远这句话,离开草丛又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他的脚步明显急切了不少,然而一双眼睛却好像鹰隼一般,不肯放过四周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车辙没有错,证明单正父子的确是带着雪儿朝着这条小路拐过来的,只是马车碎片是什么意思?轩辕昰的心禁不住悬了起来。 再往前走,他就看到了残破的车厢底,没有人,只有一匹七窍流血的马儿倒地不起。 轩辕昰上前试探了一下,发现那马儿早已是气息全无,一动不动。 漆黑修长的眉毛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凝成了眉心深深的“川”字沟壑,下面一双幽深如同大海的眼睛暗潮汹涌,环视一圈,不肯放过任何一处。 慕容远也跟了上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问:“人呢?” 轩辕昰紧紧抿着嘴唇,深深地看了慕容远一眼:“关于雪儿,你到底知道什么?” 慕容远耸了耸肩,无奈道:“都说了,我现在什么也确定不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轩辕昰的目光中杀机顿显,连隐藏都懒得隐藏了:“可是,你这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态度,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你知道吗?” 对于这一点,慕容远却是有些不肯服气,反驳道:“那可未必,你也不看看你的态度,又怎么知道这些麻烦……” 他朝背后努了努嘴,这才继续道:“不是因为你对沈衣雪的态度而招惹来的?” “你知道那些蒙面人背后的主使者的何人了么?是你的仇敌还是我的对头?”慕容远一张嘴好像连珠炮一般,好不停顿,“还有你的父皇,东灵的皇帝,你敢说他没有派人出来?你敢说他派人出来的目的,不是因为你对沈衣雪太过于在意……” 一番话反而让轩辕昰沉默下来,就连打量四周的动作也是一滞,随即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慕容远也没有闲着,就以那匹死马为中心开始四处搜寻,反而将轩辕昰给晾在了一边。 车夫的尸体就在不远处,虽然脑袋和身子没有分家,不过也只有后半个脖子连着,前面被利器割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里面的喉管都漏了出来,汩汩的鲜血中泛着粉红的气泡。 慕容远皱了皱眉,朝着轩辕昰道:“一刀或者一剑毙命,这个人手段之狠辣,与你比起来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轩辕昰的脸黑了黑:怎么就和自己比较上了? 不过他还是走到那车夫的尸体旁边,蹲下身子去观察,然后整个人的脸色就变了:慕容远分不出到底是何种利器将车夫的喉咙割断,可对于这样的伤口,他却实在是太熟悉了! 只是,让轩辕昰感到不解的是,那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杀了车夫,单正父子和雪儿又去了哪里?而此时这种情况,到底是单正父子护着雪儿离开了,还是雪儿已经被劫持住,然后单正父子追了去? 不论哪一种情况,都由不得他不担心雪儿现在的处境。 轩辕昰再也无心理会慕容远在耳边的聒噪和“推断”,眉头深深皱起,同样以那残破不堪的车厢地位中心,开始朝着四周寻找。 随着范围的扩大,他终于在外围隐蔽的草丛中,又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如同木头桩子一般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连轩辕昰故意加重脚步声,他也不肯回头,好像根本就听不到一样。 轩辕昰回头看了看,慕容远还在兀自寻找着什么,他回过头来,拨开眼前的灌木杂草,走到了那人的背后。 离得近了,轩辕昰也就看清了那个人,他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心就沉了下去:“单天鹰?” 看到单天鹰,却没有看到单正和雪儿,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单天鹰却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开口都没有开口,只是在那里呆愣愣地望着轩辕昰,目光中掠过一丝痛苦和茫然,最后化为急切。 轩辕昰随即就反应过来,走到对方身前,手掌甫一搭上对方的肩膀就反应过来:“你被制住了穴道?” 明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所以轩辕昰也根本就不指望着单天鹰回答他。只是他想要从单天鹰的口中得到雪儿的消息,所以随即内力就顺着掌心缓缓地渡了过去。 “独门手法?”轩辕昰楞了一下,突然就联想到那个车夫脖子上的伤口,一颗心瞬间冰凉。 他略一时思索,随即出手如电,极快地点了单天鹰胸前的几处大穴! 单天鹰只觉得原本凝滞的气息突然就顺畅了不少,就连胸口的浊气也随着呼出了不少,一句话冲口而出:“快去救雪儿!” 说话的时候单天鹰就想要冲出去,结果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他的目光中掩饰不住地失望,诧异地抬头望向轩辕昰。 轩辕昰道:“颜如魅的点穴手法,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够解开的。我能够解开你的部分穴道你就应该知足了。” 单天鹰目光中的失望随即转为了失落苦涩,最后化为浓重的自嘲:“是,我早就该想到了。既如此,多谢……”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有意思么?”轩辕昰冷冷打断对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找到雪儿才是正经。” 单天鹰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刚想要开口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要他说因为颜如魅制住了他的穴道,并以此来要挟单正,让单正去抓雪儿来交换自己吗?难道要他告诉轩辕昰,单正试了半天竟然没有解开他的穴道,最后无奈只得将他搬到了这里,然后就去追颜如魅了吗? “雪儿人呢?” 他不说,轩辕昰却根本等不起,直接开口问,至于对方眼中的犹豫痛苦纠结,他直接视而不见。见单天鹰久久不语,轩辕昰于是又加了一句:“还是在你看来,有比雪儿更加重要的人……” 轩辕昰的话锋突然就是一转:“哦,还真的有,要不然之前在皇宫里,你们父子也就不会做出拿雪儿威胁我的举动来,我说的可对?” 单天鹰目光中的痛苦之色愈发明显,他想要回避轩辕昰嘲讽而逼人的目光,却发现自己的脖子根本就无法转动分毫,就连想要闭起眼睛视而不见都不能!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不是天意山庄的少庄主,甚至不希望自己是单正的儿子! 轩辕昰的目光冷锐如刀,死死地盯着眼前无法动弹的单天鹰,逼视这对方:“雪儿在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重要。所以我说:你不配!” 他将目光移想苍茫的夜色,不再看单天鹰:“之前我这么说,现在我依旧这么说!单天鹰,你不配!你不配喜欢雪儿,甚至不配站在她的身边!” 这一番话,比刀剑更加锋利,直刺人心,如果不是被颜如魅制住穴道动弹不得,怕是此刻的单天鹰早就浑身颤抖,甚至无力地瘫软在地。 可是现在,他却连这个颓废的权力都没有!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别逼着我对付你 言辞如刀,杀人更诛心,正如此时的轩辕昰。 人如枯木,心更是如同死灰枯槁,再也看不到一丝生机,正如此时的单天鹰。 他做不到这的置雪儿的生死于不顾,所以最后只能心一横,将所有的事情都当做别人的故事向轩辕昰和盘托出。 轩辕昰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挂了一丝冷冷的嘲讽,在听单天鹰说完之后,一言不发,默默地转身就走,对于后知后觉地赶上来的慕容远的大呼小叫置若罔闻。 果然是颜如魅! 只是轩辕昰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颜如魅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京城,并且还知道雪儿的行踪,直接就出手毁掉了单正父子带着雪儿所乘坐的马车。 想不通他就不再想,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尽快找到雪儿,将雪儿重新留在自己身边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想想这一路上自己“解决”的各路人马,轩辕昰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雪儿的身边!何况,还有一个比起颜如魅更加难缠,却很容易让雪儿放下警惕防备的影离! 轩辕昰不敢想,若是雪儿轻信了影离的话,最终跟着影离回京,落入皇帝的手中的后果。 暗血卫的人也是黑衣,与那些黑衣蒙面人很容易混淆。不过那是对于别人,却不包括轩辕昰。 在看到第一个蒙着脸的暗血卫的时候,轩辕昰的心松了一下,随即就再次提起来:暗血卫出现,说明影离就在附近,是否也说明雪儿已经见到了影离呢?她又有没有轻信影离的话呢? 那个暗血卫也认出了轩辕昰,然而却并未防备,甚至还特意向轩辕昰拱手为礼。对于轩辕昰的问题,自然也就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了:“回三殿下,属下跟着影总管,的确是遇到了那位沈姑娘,只是……” “只是什么?”轩辕昰从未如此刻般急切过,甚至等不及对方说完便追问了出来。 “那位姑娘似乎与影总管之间发生了一些小误会,在影总管还没有来得及解释的时候,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很妖媚的女人。”那个暗血卫道,“随后影总管就和那个女人交上了手,随后又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 那人看似冷酷,然而在面对轩辕昰的时候,话却有些多,何况自从见过单天鹰之后,轩辕昰很容易就能猜到暗血卫口中的中年男子就是单正,因为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你就告诉我结果!” “是!”那个暗血卫应了一声,然而却还是自顾自地道,“影总管初时还以为那个中年男子是来助拳的,可是没有想到那人竟和之前的女子是一伙的,大家都措手不及,直觉全部迎战。然后……” 轩辕昰记得几乎能冒出火来:“然后怎么样,你倒是快说啊!” 那暗血卫道:“影总管一人迎战那个女人,属下等四个人同那个中年男人交手,谁都没有留意那位沈姑娘,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样?”轩辕昰急得冒汗,恨不得直接掰开这个暗血卫的嘴巴,将他肚子里面话一把全都掏出来! “那位沈姑娘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人!”那个暗血卫道,“属下现在就是在奉命找人……” 然后轩辕昰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影离人在何处?” 那个暗血卫终于感觉到了轩辕昰压抑的怒气,吓得不敢再说下去,伸手朝着自己背后的方向一直,再转身正要朝轩辕昰开口时,却发现眼前突然就是一花,再也看不到轩辕昰的人影。 轩辕昰心中的怒火如同地心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喷涌而出,在暗沉的夜色中,他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在那个暗血卫刚一伸出手来的时候,就朝着那个方向纵身掠去! 身后刚刚赶到的慕容远,再一次被轩辕昰抛在了身后,害得他不得不全力狂追。 ——倒不是慕容远的速度慢,而是到了现在,因为不再循着车辙的痕迹追,轩辕昰不但不肯等他,反而有意摆脱,故布疑阵,慕容远不得不随时停下脚步来判断方向,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虽然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然而凭着轩辕昰对于影离的了解,还是很快就能找到对方的。 此时的影离,身边跟来的四个暗血卫全部都派了出去,就连单正也被颜如魅呵斥着离开,加入四下寻找雪儿的“队伍”当中去了。 所有轩辕昰找到影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影离和颜如魅两个人。 影离和颜如魅,并未如那个暗血卫所言在打得不可开交,不相上下,反而是隔着五六步远,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听到轩辕昰的脚步声,二人几乎同时扭过头来,又同时转回去,再次大眼瞪小眼。 这样的情景也在轩辕昰的意料当中,他站定脚步,选在一个离影离和颜如魅的距离都差不多的地方停下脚步,目光从影离的身上,转到颜如魅身上,又从颜如魅的的身上,转到影离的身上。 轩辕昰的目光,最后竟然是落在了影离的身上:“影先生何时有了未卜先知的本领,知道我在宫宴结束,立刻就会前来寻找雪儿,竟然提前出来,还带了暗血卫?” 影离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轩辕昰竟然不先追问颜如魅,反而是冲着他发难了。 他想要回避轩辕昰的目光,然而轩辕昰却不容他回避,一双冷锐如刀的眼睛盯着影离的眼睛,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直接望进他的心底深处,瞬间有种让他无所遁形的感觉。 影离垂下头去:“少主,是皇上的命令,属下不得不从……” 轩辕昰冷笑着打断:“少主,影离,你的眼里怕是只剩下轩辕德那个老头子了吧,哪里还有我这个少主的位置?” 影离额头上冷汗涔涔,被夜风一吹,冰凉入骨,他连忙垂下头去:“属下不敢!” “不敢?”轩辕昰重复着影离的最后两个字,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目光也由锐利转为了嘲弄,“好啊,影先生对本少主忠心耿耿,本少主心中自是有数。那我问你,若是找到雪儿,影先生准备将她送往何处?” “自然是——”影离突然顿住,看着轩辕昰了然中带着嘲弄的眼神,下面的话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轩辕昰冷笑一声,对于影离用袖口擦额头冷汗的举动视而不见,转头又看向颜如魅:“车夫是你杀的?” 颜如魅依旧笑靥如花:“是。不但那车夫,就是那匹拉车的马也是老娘动的手,怎么样?” 轩辕昰懒得和她在态度上计较,自然也不会被颜如魅的态度激怒,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追尾:“那你是如何知道雪儿就在那辆马车上的?” 颜如魅挑了挑眉,道:“当日你带着她满京城的转悠,我想不知道都难!” “既然发现了她的踪迹,我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于是就跟进了皇宫去了。”她声音依旧妧媚动听,轻笑道,“皇宫里的侍卫大都是些酒囊饭袋,又发现不了老娘,老娘自然也就看了不少的‘好戏’。后来单正带着她出了宫,我自然也就跟了出来。” 一个简单的摊手耸肩的动作,由颜如魅做出来却是别有一番风情,就连夜色也淹没不了,可惜不管是轩辕昰还是影离,全都视而不见。 “难道老头子就没有下达命令给你么?”轩辕昰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还是你阳奉阴违,根本就不曾将老头子的命令放在眼里?” 颜如魅嗤笑一声:“不用给老娘安罪名,老娘想要做什么,怎么做,自己会去和老头子交代,不用你们提醒!” “颜如魅——” 最先沉不住气的人,竟然是影离,他正要发作,却不想颜如魅一个媚眼抛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么含情脉脉,只是那绵软甜腻声音中,竟是带了一丝只有影离才听得懂的意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影离,你说呢?” 她笑得愈发甜美,然而一双美目却是深沉如潭,表明风平浪静,下面暗潮汹涌:“方才你的少主的问题,你敢回答么?敢不敢去告诉老头子呢?” 影离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深深地看了颜如魅一眼,转头望向轩辕昰的目光也无比复杂,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从颜如魅开口,轩辕昰就好像一个旁观者,冷眼旁观,不置一词,在颜如魅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却是同颜如魅一起,转向了影离,直盯得影离冷汗涔涔,脸色都有些开始发白。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说不出的古怪,相护之间你瞪着我,我看着他,他在盯着我。 许久,轩辕昰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中的嘲讽之意随着夜风弥散,却又只在三个人之间的范围内传递:“什么是各怀鬼胎,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他的目光幽深,落在影离身上:“影离,你总是提醒我身份,如今,我同样也用这‘身份’二字来提醒你,不要以为你看着我长大的,就快要牵着我的鼻子走!” “至于你,颜如魅!”轩辕昰的目光落在颜如魅的身上,让颜如魅瞬间有种被冰霜覆盖的感觉,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抬起下巴却又垂下眼睑,一脸都是“老娘不服”的表情,然而却出奇地没有开口。 轩辕昰心中比脸上更冷,说出来的话更冷:“虽然我不知道你留在老头子的身边,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既然你借用了老头子的势力,那么就不可能完全没有任何把柄在他手里吧?” 他的目光瞬间冷锐,如同冰锥一般刺入颜如魅心底:“别逼着我,对付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似曾相识的梦境 雪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就在轩辕昰和影离颜如魅对峙的西北方向二十多步远的地方。 这个方向杂草多而茂密,还有不少矮小的灌木夹杂其中,人只要蹲下身子,就很难被看到。 之前,也就是雪儿刚刚开始怀疑影离,不肯配合影离回去,在路上磨蹭的时候,颜如魅就出现了。 就如轩辕昰遇到的那个暗血卫所言,影离与颜如魅一言不合就交手,剩下四个暗血卫守在雪儿的四个方向,既是保护,也是防止雪儿离开。 谁知道又冒出来个单正,朝着雪儿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初时,雪儿的确是以为单正突然良心发现,回过头来救自己的,然而单正红了眼一般地同守着自己的四个暗血卫交手的举动,让雪儿的心中竟不由生出一丝恐惧之意来。 这样拿性命来拼的单正,雪儿是第一次见到。倒不是她要妄自菲薄,只是之前不久还是拿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将自己当做人质来离开皇宫的单正,突然拼了命地来救她,让雪儿怎么想怎么不肯相信。 雪儿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就在影离朝那四个暗血卫说出“你们四个,带着沈衣雪先离开”的时候,颜如魅不甘示弱似的开口:“单正,若是你不能将沈衣雪交给我,那么你儿子的穴道变永远都不要想着解开,三日之后成了废人可不关老娘的事!” 单正楞了一下,手中也有一瞬间的停滞,然而下一刻就是更加疯狂的攻击,迫使四个暗血卫不得不同时迎战,反而将雪儿一个人给留在了原地。 在颜如魅的话出口之后,雪儿只觉得好像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她看着如同疯了一般,使出浑身解数,以一敌四的单正,不由自主地就朝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拉开的,不仅仅是此刻她与单正之间的距离,也是她心里和天意山庄的距离。 影离完全被颜如魅牵制住,根本腾不出手来,四个暗血卫围攻单正一个,一时竟也难分胜负,谁都没有留意到雪儿后退的这一步。 于是雪儿又倒退了第二步,第三步…… 五步之后,雪儿已经与影离颜如魅单正等人拉开了距离,看着没有一个人察觉,雪儿终于转身,不顾一切地发足狂奔! 不辨方向,不管脚下,不顾一切地就往前跑! 第一个发现雪儿离开的人,竟然是颜如魅,她十个指甲剑在夜空中闪着幽暗的红色光芒,逼退影离一步,自己也后退了一步,同时气急败坏地吼道:“沈衣雪跑了!” 影离一愣,于是也停了手,同时喝止了同单正交手的四个暗血卫,又看了一眼颜如魅,这一次两个人倒是一拍即合,于是打架的也不打了,全都变成了追人! 本来雪儿跑得就不快,四周又有无数杂草不住地绊脚,她跌跌撞撞一不小心竟跌进了草丛中! 她心中急切,连起身也顾不得,连滚带爬地就又往前冲。只是这半人高的杂草,她站起来能被人看到,跌倒反而让影离和颜如魅失去了踪迹,再加上不辨方向的乱爬,反而让众人一时找不到她的踪迹了。 钻在草丛中的雪儿更加不分东西南北,再加上夜风飒飒,吹的草丛树叶乱动,竟让影离和颜如魅一时间都找不到目标。 没有人追上来,雪儿爬得累了,也就暂时停了下来。 此刻的雪儿无比狼狈,头发被杂草灌木挂得乱蓬蓬地好像鸟窝,上面还沾满了不知名的草叶树叶,就连柔嫩白皙的小脸,也被灌木上的细刺划了五六道,甚至还有血珠渗出来。 窝在草丛里,雪儿不再动弹,耳畔风声萧索,夹杂着荒草晃动时候的沙沙声,世界却在这一刻寂静下来。 本来以为,这样也躲不了太久,然而让雪儿感到不解的是,不管是颜如魅,还是影离,竟然从未察觉到她的踪迹。甚至,影离派出来的暗血卫当中的一个,就从她眼前两步之外的地方经过,雪儿隔着草丛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竟楞是没有发现她! 雪儿跑的累了,再加上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心里的紧张情绪也就逐渐缓和下来,于是整个人竟然开始昏昏欲睡。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轩辕昰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她怕是真的就要和周公去下个棋了。 在雪儿的认知里,轩辕昰的身边,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所以在轩辕昰的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雪儿就好像逆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要站起身来。 蜷缩的时间太久,雪儿的双腿,双足早已发麻,于是她这一下竟然没有站起来! 许多的事情都是无巧不成书,就如此刻的雪儿,如果不是双腿发麻,第一次没能站起来,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听到接下来轩辕昰与影离和颜如魅之间的这番对话。 可事情就是这样巧,雪儿起身的速度慢了一拍,于是也就听到了三个人之间的对话。 距离隔得不算太远却也不算太近,再加上夜风时不时的打断,只够雪儿听清楚大部分的谈话内容。 这大部分的内容,便以足够她望而却步,再一次将身子蜷缩起来。 雪儿不知道轩辕昰口中的“老头子”是什么人,但是却能够确定,这个人必然是轩辕昰与颜如魅能够产生交集的最主要原因。 而影离,除了暗血卫的总管,替皇帝处理各种烦心事,保护轩辕昰之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竟然能够如同把柄一般被轩辕昰拿来提醒对方? 雪儿想不通,只是下意识地怀疑,下意识地胡乱猜测,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子蜷缩成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一团。 然后,她突然就不想再去见轩辕昰了。 虽然她也不想自己过于敏感和小心翼翼,虽然轩辕昰一直都要自己相信他,虽然他向自己表白的时候是那样的恳切,都恨不得将心掏出来,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怀疑,也许这只是女子的直觉,更也许这只是因为自己真的在乎这个男人,于是眼睛凌厉也就容不下哪怕一粒无比微小的尘土。 她的听着轩辕昰焦虑急切的声音响起,每一声都在耳畔回响,久久不绝,每一声都在心头萦绕,缠绵如丝。 可她就是不想开口,不想回应对方。 雪儿自己也不知道,当她集中了所有的心神,想要避开所有寻找的人的时候,就真的避开了。 不管是影离,颜如魅,单正还是轩辕昰,过来过去,甚至与她只有一树之隔,总是不能发现她的存在。 雪儿更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她眉心那颗淡紫色的点额砂,正在散发出微弱的,几不可察的黯淡的光芒来! 她的意志,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意志好像一道无形墙壁,将她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轩辕昰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连颜如魅和影离的声音也没有再出现过,想必在此处寻找无果,改去了其他的方向,或者扩大了搜寻的范围继续寻找了。 雪儿的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然而折腾这么久,现在估计都已经过了半夜子时,加上现在突然放松了情绪,倦意和睡意竟然同时涌了上来,连何时昏昏沉沉地睡去都不知道,只有眉心淡紫色的点额砂氤氲这微弱的淡紫色光芒,映衬的雪儿的脸色有些微的苍白。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雪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恍惚间竟是一个不大却充斥着药香的铺子,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子,手中一串比晶莹红艳的冰糖葫芦似乎夺取了天地间所有的颜色。 他一步三晃地朝着走了过来,将那串糖葫芦递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着干净而真挚的光芒。 雪儿只觉得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然而却又想不出在何时何地见过这样一个男孩,更想不通自己何时吃过那样一串晶莹红艳的冰糖葫芦。 然而下一刻她就明白过来,自己始终是不曾品尝过那一串冰糖葫芦的! 一个白胖的妇人突然冲了上来,一脸凶神恶煞,劈手就将雪儿刚刚接过去的冰糖葫芦夺了过去,一把就塞会了那个男孩的手中! 雪儿被妇人鄙夷厌弃的眼神吓了一跳,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却不知身后何时竟然成了万丈深渊。这一跌竟是无边无际的浮云,久久没有尽头! 然而最后,她雪儿却是发现自己竟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中。 缭绕的云雾模糊了那人的眉眼,她只感觉到微凉的唇突然就印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男子温柔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憧憬:“丫头,将来我们每日都如此简单地过,放下彼此的身份,寻一个山明水秀之所,男耕女织,可好?” 那声音让雪儿的心瞬间柔软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点头答应,然而却又因为“身份”二字生生地听顿下来。 男子心中的失望弥漫开来,顺着鼻端清凉的薄荷气息一直就钻进了雪儿的心里,让雪儿的心禁不住一疼! “丫头,但愿以后你会记得我……”男子的声音突然就转为了悲凉,让雪儿的心中一惊,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而却终究什么也抓不住。 再一转眼已经是身处一条满是漩涡河畔,男子的黑衣如同幽深的暗夜竟她整个人都牢牢护在了怀中。惨碧颜色的光芒仿佛可以噬魂刻骨一般,却全都被男子一人承担下来。 雪儿心中急切,却再一次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动弹!甚至,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好像一个看客,根本就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雪儿急得冒汗,下意识地大力挣扎着,然而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满眼灿烂辉煌的阳光! 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雪儿的眼前……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见过你的画像 男子的肤色白皙,好像上好的羊脂美玉,一双桃花眼水雾朦胧,看谁都好像脉脉含情似的。眼角微微挑起,带着说不出的万种风情,即使不笑也好像在微笑一般。 那殷红的薄唇更是仿佛被桃花晕染过一般,看到雪儿睁开眼睛,顿时裂开,露出一排整齐的晶莹如玉的牙齿来:“你醒了?” 雪儿来不及思索梦境中先后出现的人物,就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俊美如桃花的男子吓了一跳!~ 她楞了楞神,连忙缩起身子与对方拉开距离,这才从之前的梦境当中会到了现实中,然后才开始打量对方。 如同三月桃花一样妖娆美好的男子,突然让雪儿生出了一种熟悉感,她皱眉,略一思索突然就瞪大了眼睛:“你是那个……” 话出口后雪儿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男子的身份姓名,只知道之前在单正用自己当人质来威胁轩辕昰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就跳出来,盯着自己一脸的大惊小怪,最后还叫出了自己的全名来! 雪儿当时还没有完全陷入昏迷,所以对于慕容远还是有些印象的,当时大约也能猜到他应该就是西漠或者南平皇室的人,所以才能让东灵的皇帝轩辕德心中忌惮,最终不得不改变心意。 却不想慕容远激动地连连点头:“太好了,你竟然还记得我!” 不过是有些印象而已,犯得着如此激动吗?雪儿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抬眼打量和四周,这才发现此刻早已是天光大亮。 身上的衣物还有些微微的潮,想必是沾染了清晨时候的露水,四肢那种麻木酸胀的感觉不知何时消失,雪儿很容易就站起身来。 四周没有了轩辕昰,也没有了影离和颜如魅,甚至单正也没有看到。换言之,除了眼前这个如同桃花般美艳的男子,就只剩下了自己。 同时一丝疑惑在心头升起:轩辕昰和影离等人怎么找都找不到自己,怎么这个男人竟好像找得轻而易举呢? 不过此时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万一轩辕昰,影离或者轩辕昰其中的一个再次折返回来,如此青天白日,怕是自己躲都没地方躲! 直起身子想要离开,却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昨夜面对轩辕昰的呼唤她没有现身,自然是不能再回京城找轩辕昰了。而天意山庄,自己颈子上的的伤口也不过刚刚愈合,甚至还在微微的痛,自己怎么能忘记? 一时间心中竟无比茫然起来,天高地阔,原来竟没有一处可供自己容身之处,人海茫茫,原来竟没有一个与自己牵绊缠绕。 于这个世间,自己竟是如此的了无牵挂! 想到这里心中又不免有些悲凉,突然就有些怀念起林若婵来,她虽然是天意山庄的庄主夫人,可雪儿却从未将她当做天意山庄的人来看待。 她的目光中,有母亲的慈爱,她的双手间,有母亲的温暖,让雪儿贪恋。 然而,林若婵终究不是她的母亲,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想到这里雪儿苦笑,林若婵再温柔慈爱,也是别人的母亲。而她,有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虽然从未谋面,然而却终究是自己生命的源头。 或许自己应该赶往单正口中的“落霞山脉”,去寻找他们的下落,万一他们都还在这个世间,哪怕被困其中,也好过自己现在这般孤苦茫然。 这样一想,心中的念头瞬间就坚定下来,就连迈出去的脚步也不再漫无目的。 “你不能走!” 眼看着雪儿一言不发地认准方向就走,慕容远急得跳了起来,两步就追上来拦在雪儿面前,展开双臂,好像这样便能将雪儿的所有去路都拦住一样,然后用他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雪儿:“跟我去西漠国!” 这句话说是虽然温和,然而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就好像这是一件雪儿必须去做的事情一样。 雪儿的心中顿时有些反感其起来,皱起眉头:“不,我不知道西漠国在何处,也不想去!” 说完这话她就准备绕开慕容远的双臂,继续闷头朝前走,然后再一次被慕容远拦住去路:“不行,你一定要跟我去西漠国!” 雪儿挑眉冷笑:“西漠国?你便是那位西漠皇孙殿下了?” 慕容远楞了楞,不知道雪儿的话锋为何转变的如此突然,忍不住挠了挠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不解地看着对方:“是……是啊……” 却不想雪儿的话锋再转:“这里东灵国,不是你的西漠,还轮不到你这个皇孙来对我颐指气使!” “我……”慕容远语结,随即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叫道,“我哪里有颐指气使,我又哪里敢对你颐指气使?你不要无赖好人!” “那我要去哪里,又关你何事?”雪儿道,“你又凭什么来命令我非得去西漠?” 慕容远楞了楞,一时竟没有找到话来反驳对方,记得他额头冒汗,于是忍不住再一次去挠自己的头,直到将一头梳的油光水滑的整齐发髻,挠成了可以容鸟儿小憩的窝巢也不肯停下:“不是,我不是命令你,我是——” 话未说完被雪儿再次打断:“既然不是命令,那我可以拒绝了?” “不不不!”慕容远连忙接口,然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想雪儿解释,最后干脆执拗的拦在雪儿的面前,眨巴着他雾气朦胧的桃花眼,表情却是十分认真,“你不可以拒绝!” 雪儿停下脚步:“既然不是命令,那为何我不能拒绝?” “因为,因为……”慕容远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最后心一横,眼一闭,大声道,“你非去不可!” 雪儿被他气得几乎要笑出声来:“哦?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呢?” “而且,现在我有我想要去的地方,有我的目的地,然而却又不是你的西漠国。”雪儿道,“我找不到非得去西漠国的理由!” 说完这话,雪儿不再理会慕容远,直接转身,背对着慕容远开始朝前走。 慕容远急的满头大汗顾不得擦,再一次闪身追了上来,拦到雪儿的面前。雪儿的目光一冷,不再躲避,对于拦路的慕容远视若无睹,径直就朝前走着,反而将慕容远吓了一跳! 他连忙跳开,一下就给雪儿让出了路来,却又赶紧跟在雪儿身边:“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见雪儿冷着脸不肯回答,慕容远又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会东灵的皇宫找那位‘三殿下’?” 只是话出口后却随即被他自己否决了:“不对,若是你真想回去找他,之前在他四下寻找你的时候就应该出来,而不是将自己的整个行迹都隐藏起来才对!” 雪儿的脚步一顿,突然就转头看着慕容远:“既然我隐藏了行迹,为何轩辕昰找不到,反而被你找到了?” 慕容远眨了眨眼睛:“如果我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躲在这里,只是等那几个人都离开了之后才出现,你信不信?” 雪儿一愣:“从一开始就知道?” “对对!”慕容远点头如同小鸡啄米,巴巴地望着雪儿,“其他人都发现不了,可是我却知道你在这里,你信不信?” 雪儿停下脚步,垂下眼睑,让慕容远一时看不清她的情绪:“那么,理由呢?” “一种感应!” 这一次慕容远倒是没有犹豫,立刻就回答了雪儿的问题:“你好像可以收敛所有的气息,让人轻易无法察觉,否则就以那四个人的敏锐,怕是早就发现了你藏身的位置!” 雪儿撇了撇嘴:“若真如你所说,那为何偏偏你就能察觉呢?难道因为你的修为比他们都高?” 这最后这一句话中的嘲讽之意,已经明显的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一般明显,慕容远哪里能听不出来?可是听出来他也只当做没有听出来,反而是慎重地摇了摇头:“倒不是我妄自菲薄,不过那四个人的修为,我怕是哪一个也赶不上!” 慕容远说道这里有些泄气,不过随即又抬起头来看着雪儿:“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关系,总之我能够感应到你的位置,并且找到了你,而那四个人谁都没有找到却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对方这种近乎于自我安慰的言辞,雪儿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并没有拆穿,甚至还故意做出一副好奇的表情来配合慕容远:“为什么呢?” “想知道理由,跟我去西漠国吧!”慕容远反而卖起了关子,故作高深的来了一句。 雪儿一呆,拔腿就走,看也不看对方:“不去!” 慕容嫣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急得在她身边跳脚,既不想就此放她离开,又不敢上前阻止雪儿前进的脚步,在那里挓挲这双手,一脸无措。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雪儿心中闪过一丝诧异:自己不会武功,在他们这种高手面前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若是换做轩辕昰再次,怕是直接就要制住自己的穴道,将自己强行走了吧?最不济也能像单正那样,拿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逼自己就范吧? 可是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过,这让雪儿一直提起来的心反而闪过一丝疑惑,就连迈出去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对方这样的举动,虽然急切,然而动作言辞中隐隐带出来的敬畏,却是让雪儿心中的疑惑更深。 她决定逼慕容远一把,毕竟对于这样一个张嘴就能说出自己全名来的陌生人,她心中也是有些许多好奇的。 “等一等!”眼看着雪儿的脚步越来越快,慕容远急得满头大汗,自后索性心一横,咬牙道:“我见过你的画像,就在西漠国!” 第一百九十六章 隐藏着秘密 雪儿刚迈出去的脚步,就这么生生地顿住了。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慕容远,目光中带了一丝审视的意味,许久突然大笑出声:“这是我听过的最不好笑的笑话。” 雪儿笑得眼泪几乎都要流了出来:“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海外的孤岛上,离开也只是近两三个月来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去过你们西漠,又怎么可能留一副画像在那里?如果不是你记错了,那就是你看错了。或者,西漠的确有那么一副画像,不过却绝对不我!” 慕容远被她笑得心虚,然而态度却是异常的坚持:“我没有记错,更没有看错。那副画像肯定就是你,而且是现在的你,不论是从眉眼上,还是从气质上都不会错……” 他顿了顿,收起嬉皮笑脸,一脸的慎重严肃:“作为西漠皇室中的人,我几乎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在那副画像面前焚香叩头,又怎么会认错?” 这句话让雪儿的笑声戛然而止:西漠皇室有“自己”的画像也就算了,怎么听这个慕容远的意思,竟然还是当做神袛一般供奉着?还焚香叩头? 事情虽然听起来无比荒诞,可慕容远的神情却是无比严肃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让雪儿的心里竟不由地信了三分。 ——若是慕容远纯粹地只是想要骗自己随她去西漠,可以编造让她好奇的理由,根本用不着这样贬低他自己,将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焚香叩拜的事情都说出来。 毕竟对方还是西漠的皇孙,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怎么可能去每月叩拜“自己”的画像? 雪儿突然就笑不出来了,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如果你所言属实,那么,为何你们西漠皇室的人要去叩拜一个女子的画像?” 慕容远道:“这是从天照大帝时代开始有的规矩,据说那画像是天照大帝的生母所画,规矩也是天照大帝的生母下达:所有后世子孙,务必虔诚供奉。若遇真人,必当奉为……” 说到这里慕容远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十分认真地看着雪儿:“你肯跟我回西漠吗?” “奉为什么?”雪儿的心里已经信了五六分,对于慕容远最后欲言又止的话却突然来的兴趣:“怎么不说了?” 慕容远挠了挠头:“你肯跟我回西漠,我才能说。” 雪儿楞了一下,语气突然就冷了下来:“这是要挟,还是条件?” 慕容远被雪儿突然冷下来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摇手:“不是,都不是,就是……就是……” 他再次犹豫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只有看到那画像才能明白!” “照你这话的意思,西漠我是非跟着你去不可了?”这句话雪儿说的很慢,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慕容远的反应,脑子里去在飞快地转动着。 依稀记得,昨日自己被单正拿匕首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这个慕容远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表情,还有后来说的那句“倾西漠举国之力,灭你十族”的话,倒是和他此刻的态度,以及所言的焚香叩拜的事情能够连在一起了。 慕容远巴巴地看着雪儿,好像在等着主人扔给自己骨头的小狗,脸上的讨好明显的不要不要的:“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雪儿审视地看着慕容远,却只能看到对方桃花眼中的一片真诚,或者说虔诚更为合适。然而自己好像再次坠入了迷雾当中,根本就抓不住任何的头绪。 好奇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何况雪儿心里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慕容远所说的,都是真话,而西漠皇室的那副画像,也真的和自己有关! 只是一种没有任何由来的直觉,最终促使雪儿答应了慕容远,随同对方一同前往西漠。 慕容远大喜过望,手舞足蹈了半天才想起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而慕容远接下来的态度,也完全证明了他的那些话,对待雪儿,他就真的好像对待神袛一般,点头哈腰,唯命是从,让雪儿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甚至,慕容远还不经意地从口中冒出了一句“圣母祖奶奶”来,让雪儿啼笑皆非! 在征得雪儿的同意之后,慕容远几乎是立刻就着手开始准备,一边派遣人手先行赶回西漠报信,一边向东灵皇帝辞行。 想到慕容远向东灵皇帝辞行,雪儿不可避免的想到轩辕昰,于是最开始时候的问题就再一次被提了出来:“为什么不管是轩辕昰,还是影离颜如魅,他们都找不到——或者说感应不到我的存在,而你却偏偏就能?” 慕容远脸色一肃,满眼认真:“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能够让那么多高手无法发现你,可是我的确的能够感应到你的大略位置的。如果一定要说,我只能说这是我血脉中天生的感应!” 最后这句话再次让雪儿直接被雷了个外焦里嫩:自己和西漠皇室八竿子都打不着,又哪里来的血脉中的感应? 偏偏慕容远还是一脸的严肃认真,半丝玩笑的意味也没有! 当慕容远告诉她,她与西漠皇室一直供奉的那副画像几乎完全一致,唯一的区别就是眉心的点额砂一深一浅的时候,雪儿心中的震惊简直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慕容远说,那画像不论眉眼还是身材,都与雪儿几无二致,甚至眉心也有一颗紫色的珠子,大小与雪儿眉心的点额砂一样大小,只是那紫色更深,其间还夹杂着金色银色青灰的色彩,被画的栩栩如生。 于是雪儿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眉心点额砂的三次变化,从一开始时候的红色,到后来的粉红,再到现在的浅紫色,如果接下来再次发生变化的话…… 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轩辕昰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这很可能是一种特殊的功法,若是她继续修炼下去,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雪儿突然就发现,她自己都快不认识她自己了! 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孤女,可现在看来,似乎身体中还隐藏着巨大的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于是,在接下来等着慕容远向东灵皇帝辞行的时间里,雪儿真正地开始了审视自己,并且认真地按照颜如魅所传授的散功圣女的心法开始修炼。 可是慕容远想要带着雪儿回西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轩辕昰这一关他就过不了,更不要说寻找雪儿下落想要浑水摸鱼的其他几股势力。 虽说一开始的时候,轩辕昰出手警告过,可结果却是收效甚微,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猜测,为何三皇子轩辕昰身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竟然让西漠皇孙如此在意。若是找到了这个女子,同西漠皇室之间谈条件的话…… 所以,在决定跟着慕容远去西漠皇宫看一看那副画像之后,雪儿根本就没有随着慕容远返回京城。 太阳在天上明晃晃的,雪儿走出昨夜藏身的草丛,这才发现,其实这里离官道并不算远再往西走上几里地甚至就能到达一个小村子。 雪儿就暂时在这个小村子里找了个地方栖身,等慕容远回京城向东灵皇帝辞行,然后再从这个村子里接着雪儿一同上路返回西漠。 慕容远辞行,东灵皇帝自然是要挽留的,奈何此时的慕容远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将这位西漠国的“圣母祖奶奶”的真人版带回去,毕竟这可是关乎整个西漠国运的大事! 至于和东灵联姻,同时阻挠破坏南平与东灵联姻的事情,统统都不重要了! 何况夜长梦多,万一他的“圣母祖奶奶”突然反悔了,或者在京城外的小村子里等待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没地方哭去。 再说轩辕昰,整整找了一夜,直到天空现出鱼肚白来,也没有找到雪儿的影子。 轩辕昰甚至有种错觉,仿佛雪儿已经不在这个尘世间,任凭他喊破了喉咙,跑断了腿也是找不到她的人的。 这样的感觉让他心惊肉跳,于是对于皇帝让他出席西漠皇孙慕容远的饯行宴的要求,直接就选择了置之不理! 影离还想要劝,却被轩辕昰冷冷一句话打断:“影离——” 这还是轩辕昰第一次称呼影离全名,却让影离的心中突然一凛,想要出口的话于是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轩辕昰就好像一块四下冒着寒气的冰块,让人稍微离得近就会被冻得直哆嗦,“不要再拿你那一堆大道理来,我会成为‘三皇子“的原因,我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难道现在你全都望了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时日你都做了些什么!”轩辕昰盯着垂首敛目的影离,恨不得用目光在对方身上剜几个透明窟窿,“诚如颜如魅所言,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如果雪儿不在,我保持这个伪装,这个身份还有什么意义?”轩辕昰话锋一转,“还不如直接放弃,那样反而更加逍遥自在!” “可是,少主——”影离欲言又止,不顾轩辕昰几乎想要杀人的目光,还是咬牙坚持着将话说了出来:“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就算少主想要脱身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轩辕昰一掌将面前桌子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来,他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大不了鱼死网破!” 影离被轩辕昰的举动吓了一跳,沉吟半晌,终于是缓缓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人到底在哪里 轩辕昰不置可否,任由影离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望着对方,似乎要一直望进对方的心里去。 影离低着头,却依旧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额头上的冷汗冒出了一层,又冒出了一层。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主子啊,他一向自诩了解他的一切,却不想在那个名叫“沈衣雪”的女子出现之后,一切就开始脱离了他的掌控。 影离突然就有些明白了皇帝的心思:英王不成器,东灵将来的继承人只能是轩辕昰一个,可如果轩辕昰总是为了一个女子而失去分寸,还表现的如此明显毫不隐晦,那么后果……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细思极恐了,可是不管是他,还是皇帝,为了留住轩辕昰,偏偏还不得不利用那个沈衣雪,然后一次次的妥协和退让。 房间内的空气一时有些沉闷,轩辕昰就这么一直盯着影离,似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总得有人先打破这种沉闷,于是影离终于叹息了一声,道:“少主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昨日那位西漠皇孙还表现的十分在意沈姑娘的生死,怎么一转眼就要离开东灵?难道他就不想知道沈姑娘的下落?” 轩辕昰面沉死水,不置可否,只是从鼻腔中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影离无奈,只得继续道:“少主昨日是同那位西漠皇孙一同出城去找沈姑娘的吧?” 轩辕昰点头,随即就愣住了,眼睛突然就是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昨日慕容远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不像作伪,那么他对于雪儿的关切也就是真的。既然是如此关且,为何又会在寻找一夜无果之后,突然就提出离开? 再想到昨夜他虽然是同慕容远一同离开的皇宫,又是一同出的京城,然而到了最后两个人却是分开行动的。他没有找到雪儿,但是万一慕容远找到了你? 想到这里,轩辕昰猛地站起身来,可是在看到影离抬起来的眼睛时,禁不住冷哼一声,脚下未动,反而再一次坐了回去:“那又如何,我也不必非得去参加为慕容远所准备的饯行宴!影离,吩咐下去,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手,监视慕容远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少主,这……” 影离没想到自己分析了这么半天,轩辕昰最后的决定还是不去参加为慕容远准备的饯行宴,他心中苦笑,有心想要再劝说两句,轩辕昰却已经转身背对着他:“还不去?或者,你还在等某个人的命令?” “少主……”影离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无奈地看着冷冰冰的轩辕昰,欲言又止。 见影离不动,轩辕昰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继续道:“影先生,之前你是如何对我说的,现在还敢不敢再说一遍?你知道那个丫头对于我的重要性,若非是为了她,我根本就不会成为这狗屁的三皇子!” 轩辕昰再次站起身来,两步跨到影离满前,与对方的眼睛对视,一字字道:“我为雪儿而来,这一点,毋庸置疑也不会改变,若是你,或者皇帝想要改变,那么,就不要怪我先变!”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无比深邃,在与影离对视的时候却是闪着异常坚定的光芒,那样的决心和气势,让影离的心都跟着受到了某种震撼。 “是,少主!” 最后影离垂下头去,应了这么三个人,默默地起身,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轩辕昰自己,他看着窗外已经过了正午却还依旧灿烂的阳光,心中却突然一片迷茫: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那里,是否真如影离所推测的那样,是被慕容远找到了。 可是,若那个丫头被慕容远找到了,为何不肯回京城中来?为何不肯来找他? 轩辕昰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想了许久想不通之后,轩辕昰才想起,或者自己应该去探听一下慕容远的口风,这样也许就能知道背后的原因了。 于是站起身来,唤来小太监简单替自己整理了一下仪容,轩辕昰这才再次走出了滟波殿。 残羹冷炙,杯盘狼藉,忙碌的宫女太监正忙着打扫,让轩辕昰一时以为自己都走错了地方! 他随手抓过一个小太监来,问:“今日给西漠皇孙举行的饯行宴不是在这里举行的吗?” 轩辕昰急切的语气将那小太监吓了一跳,一张脸都白了,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回三殿下的话,的确是在这里举行,只是……” 小太监吞了吞口水,这才继续道:“那位皇孙殿下行色匆匆,似乎非常着急离开的样子,所以宴会也就早早结束了。” 轩辕昰抓住小太监衣领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吓得那小太监的脸色白了青,青了白,全身上下好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听。 “宴会结束有多久了?”轩辕昰又问。 “大约……大约有……半个时辰的样子。” 小太监被吓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却不想话刚出口,自己的衣领子便被眼前这位“三皇子”突然一下就松开了! 毫无心理准备的小太监“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呲牙咧嘴却偏还不敢发出声音来,生怕惹得对面这位不高兴了。 然而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哪里还看得到轩辕昰的影子? 此刻的轩辕昰,对于影离的推测反而真的信了五分:若不是有雪儿的下落,或者根本就是找到了雪儿的人,慕容远怎么会如此匆忙的离开? 影离应该是去见了皇帝,说了什么轩辕昰不知道,也顾不得理会,他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赶紧从这皇宫中出去,最好能追上慕容远的队伍! 没有出宫的令牌就没有,轩辕昰不在乎,甚至面对着围上来的越来越多的皇宫禁卫军,直接就出手,没有任何犹豫! 神挡杀神,佛挡*。形容的就是现在的轩辕昰,只要不拦着他的去路的,他统统不加理会,而只要拦住他的去路,哪怕只有半只脚,他也敢从对方手中抢过把柳叶刀来,一刀将拦路的半只脚给剁下来! 所有的人都知道轩辕昰“三皇子”的身份,所以虽然拦截,却也不敢下狠手,否则他们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里三层外三层,就在皇宫门口,轩辕昰被那些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禁卫军手中的兵器不敢亮出来,怕万一失手伤了面前这位三皇子,因此只能隔着刀鞘当棍子使,而轩辕昰又只想着要从皇宫里出去,心急如焚,出手根本毫不顾忌,竟被他将面前离得最近的两个,一手一个扯过,用力一带就朝着人群中抛了过去! 不等那两个被扔出去的人在人群中溅出浪花来,轩辕昰再次上前,又是一手一个的往外扔! 他再次前进了一步! 也仗着这些禁卫军不敢伤他,轩辕昰脚下不停,又是一大步跨出,同时将拦在眼前的两个禁卫军扔了出去! 前进了七八步,轩辕昰也就连续扔出去了十几个人。饶是他内力浑厚,双臂也微微有些发麻发酸。他眯起眼睛,冷冷等着面前丝毫不见减少的禁卫军:“让开,本皇子现在务必要出宫!所有的罪名,都由我一力承担!” 其中一个禁卫军头目样子中年汉子朝着轩辕昰拱了拱手:“三殿下,不是属下不肯放行,实在是皇命难为。还请殿下不要难为属下等人。转回身去请一道圣旨或者出宫令牌,属下等自然立刻放行。” 轩辕昰笑得愈发冰冷:“我什么时候出宫竟然还要圣旨或者腰牌了,这是要将我软禁在这皇宫之内么?” 这句话吓得那禁卫军头目一个哆嗦,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回应轩辕昰这句话。 不敢回应,却也不敢放行。不敢放行,还不能伤到对方。 禁卫军头目替所有的下属在心里哀嚎:还能有比这更为难,更憋屈差事那么? 说话的工夫,轩辕昰的双臂已经恢复过来不少,于是他再次朝前跨出一步,刚想要如法炮制,就这么一步一步挪出皇宫去,身后远远地就传来了影离声音:“都住手!” 轩辕昰懒得回头去看,依旧还保持着朝前走的姿势,只听身后衣袂破空之声传来,影离就如同一只大鸟展开翅膀,在半空中踏着那些禁卫军的头盔,一路飞奔而来。 影离的手中,还有一块金光灿烂的令牌,折射的太阳光几乎都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他在轩辕昰身旁停下,直接将那令牌举到对面的禁卫军面前:“皇上有命,三殿下要出宫办差,任何人不得阻拦!” 所有禁卫军几乎同时松了口气,简直就是如蒙大赦一般,再也不用左右为难,两头憋屈了! 那个头目却是在心中暗暗腹诽:今日早晨皇帝还给他们下令,要他们务必守好皇宫大门,若是轩辕昰出去必须又圣旨或者令牌,否则一定要动用全力将其拦下。这可好,不过才过去了两个多时辰,皇帝就将这道命令收了回去! 影离并未将令牌交给轩辕昰,只是拿着那块令牌来宣布东灵皇帝的口谕罢了。所以出宫之后的轩辕昰,完全还得凭借这自己的力量去寻找行色匆匆的慕容远一行人。 然而,在驿馆打听的消息竟然是,那位皇孙殿下虽然走的从匆忙,然而队伍却还是原来的队伍,根本就不曾多出一个人来,更不要说多出个女子来。 至于队伍中的人,借是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随便哪一个都比雪儿要高出多半头去,雪儿根本就不可能混进队伍中去! 这让轩辕昰的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迷茫来:慕容远的队伍中没有雪儿的踪影,难道他昨夜真的没有找到雪儿? 既然如此,那么雪儿的人到底在哪里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再见单天鹰 作为西漠的皇孙,慕容远所带来的人,当然不会只有明面上跟随在他身边的那十来个,暗中保护的人远远要超过这个数目。 毕竟,万一东灵想要翻脸,突然出手想要将西漠的皇孙长期“挽留”下来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雪儿不愿再进京城,所以慕容远只好出动这部分人中两个来保护她,同时暂时寻个地方落脚,等着慕容远向东灵皇帝辞行,会合以后再往西漠走。 昨夜单正父子后来带着雪儿所走的尽是僻静的小道,偏离了官道许多,倒是再走上三四离地就能看到一个小村子,四周纤陌纵横,鸡鸣犬吠声不时响起。 与慕容远暂时告辞,雪儿便在慕容远的这两个手下的护送下,走到了这个小村子。 村子很小,不要说酒楼茶肆客栈,就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找不到。 雪儿的到来,立时引起了村民的围观,纷纷锁门闭户,却又偷偷地从门缝里往外瞧,一个个心中疑惑自己的眼是不是花了,要不然天上的仙子怎么会突然走到自己这个贫寒的小村子里来? 慕容远的两个手下陪着雪儿终于找到了这个村子里唯一一家稍微像样的房子面前,拍了拍破旧的木门,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出来开门,反而引的两侧的邻居探出头来看了看,然后又将头缩了回去,紧闭大门。 可这里毕竟是东灵,不是他们的西漠,所以那两个手下也不好太过份,于是只得再才大力拍门,几乎要将那破旧的门板直接震成两截,同时高声道:“里面的人听着,我等只是想要暂时借着两日,并无恶意……” 房门之后沉寂了很久,就在慕容远的两个手下有些沉不住气,准备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后响起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寒舍年久失修,怕是不宜招待贵客……” 这个声音让雪儿一愣,禁不住失声道:“单正?” 她的声音虽然轻,可门后的人却是听的清清楚楚,”砰“地一下,就将两扇破旧的大门拉开! 雪儿和慕容远的两个手下同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果然看到了一个满脸胡茬,头发灰白凌乱的中年汉子,正用一双布满红血色的眼睛盯着他们! “你……”雪儿反而被门内的吓了一跳,听声音她知道是单正,但是眼前这人这幅狼狈憔悴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天意山庄庄主的风采? 单正也看到了雪儿,一时间目光说不出的复杂,愣愣地站在那里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 单正不开口,雪儿便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却连最基本的“单伯父”三个字都可以省略了去。 单正心中深深叹息一声,自从皇帝出现在天意山庄之后,自己的种种作为,怕是早就将眼这个少女的心伤透了,日后若是沈傲夫妇真的出现,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慕容远的两个手下和雪儿不熟悉,只是奉命保护,此刻见雪儿不像有危险的样子,于是也就继续当他们的木头桩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此时说来话长……”单正侧开身子,将门口的位置让出来,示意雪儿随他进去,走了两步发现雪儿并没有跟上来,他只得再次回头,叹道:“放心,我不会再害你便是。” 见雪儿依旧不为所动,单正只得转回身来,再次走到门口,看向雪儿的目光带了一丝哀求之色:“雪儿,你能来到此地,想必也是天意,我只求你……能进去看天鹰一眼。” 雪儿一愣,她忘不了昨夜单正疯了一般同四个暗血卫交手,想要将自己抓走的情景,因此依旧站着没动:“少庄主,怎么了?” 单正心中苦笑,知道昨夜之事已经让眼前这个少女心中对于自己无比戒备,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会有了,于是那笑容愈发苦涩的厉害:“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想要解释一句:昨夜之事,全都是迫不得已。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实在是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 他看着雪儿,突然身子一下就矮了下去:“算是我求你了!” 单正的举动将雪儿吓了一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跳到了一旁,避开了单正这一跪,这才上前去扶他:“单伯父,你先起来再说。” 单正顺势站起身来,却还在继续解释着:“所以,昨夜颜如魅拿天鹰来威胁我,我……” 他咕咕哝哝地说了半天,翻来覆去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雪儿离开之后,颜如魅突然改变主意,抓了单天鹰,最后还用一种独门手法制住了单天鹰的穴道,让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以此来威胁单正去抓雪儿来交换。 单正本也不想答应,所以在颜如魅开出条件扬长而去之后,他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选择了用内力帮单天鹰冲开穴道,然而单正试了三次,每次的结果都是单天鹰无比痛苦,却依旧无法冲破那穴道! 单正无奈,思来想去,只能再去找颜如魅,接下来的事情雪儿也知道一部分,再加上单正心虚,于是也就含糊略过。 只说雪儿再次趁乱逃走,轩辕昰影离颜如魅和单正四人多方寻找无果,于是影离就劝说轩辕昰先会皇宫,颜如魅则丢下了单正,独自离去,不知所踪。 单正返回隐藏单天鹰的地点,却发现单天鹰竟然能够开口说话了,询问之下竟然是轩辕昰解开了部分穴道,他心中惊疑不定,不敢在原地继续逗留下去,于是将身体僵直如同木桩一样的单天鹰抗了起来,暂时就近到个地方容身,于是就找到了这个小村子。 等单正将单天鹰暂时安顿停当,正准备松一口气,筹谋接下来要如何通知天意山庄的手下来接他们回去,之后又该怎样替单天鹰解开穴道的时候,单正突然就发现,单天鹰僵硬无比的身子竟然动了动! 这个发现让他又惊又喜,然而很快就剩下了深深的恐惧:单天鹰的确是可以慢慢动弹了,可是体内的内力随着他身体的恢复在逐渐减少。 单正一时间如同五雷轰顶,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了拍门的声音。 他本想着只要自己不吭声,过一会儿门前的人自然也就离开,却想不到那拍门的声音竟是越来越大,大有将门拍坏直接进来的趋势,又想着这里也没有人认识自己,索性也就心一横,开口拒绝,却不想被雪儿将声音给认了出来! 听单正说完这些,雪儿沉默了下来,站在门外的双腿,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她刚迈进去一只脚,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另一只脚就没有抬起来,转头看着单正:“颜如魅的条件,现在还有效么?” 这才轮到单正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苦笑,坦言道:“我不否认,在带着天鹰到这里来之前,我的确是有过这个想法的,毕竟他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不救他!只是——” 单正扭头,目光在背后的简陋的三件屋子上停留片刻,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我只求你能够去看一眼天鹰,之后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话说到此,雪儿反而不好再拒绝下去,慕容远的那两个手下自然是紧跟着雪儿的脚步,一同进了那小院。 走到那三间屋子跟前的时候,单正本想要开口阻拦,然而雪儿轻轻一句“这两个人是奉命保护我的,职责所在,还请单庄主不要为难他们!” 单正一愣,伸出去准备阻拦的手,终于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深深地叹息一声,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就不该选择与皇帝合作,自由自在地做他的江湖领袖该多么逍遥? 如今可好,两个儿子,一死一废,唯一的女儿还下落不明,义弟的女儿与自己形同陌路,连一声“单庄主”都已经是最大的客套和礼貌,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一时间心中落寞萧索,竟是心灰意冷起来,怪不得人总说伴君如伴虎,皇帝想要的,远比他想的更多! 一旦摆脱权势的诱惑,单正的心突然就开朗起来,之前一些想不通的事情,此刻突然就豁然开朗起来,同时全身如同被水浇过一般,冷汗涔涔湿透重衣! 三间屋子,一间正堂,作为临时的会客之所,东西各有一间,与中间的屋子有门相同,各自用布帘隔开了视线。 现在的时间,也就是正午刚过,阳光依旧灿烂,透过狭小的窗户射进来,让这件屋子里面,亮的地方更亮,暗的地方却也更暗。 单天鹰就在躺在西边的土炕上,如果不是单正说里面的人是单天鹰,雪儿几乎都要认不住来了。 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风姿卓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分明是一个病入膏肓,陷入深深的绝望的重症病人! 就是当初雪儿在滟波殿的小花园假山洞中见到单天鹰的时候,他都比现在要精神! 那个时候他只是醉生梦死,但是偶尔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能够看到一丝光泽,尤其是当单正将那块龙纹玉佩交给他的时候,他的眼睛更是突然间就明亮起来,闪烁的都是希冀和憧憬的心满意足的光芒! 可是现在,那双原本还算明亮的眼睛,竟是没有了一丝光泽,好像一双死鱼的眼珠,被一片灰蒙蒙的绝望的雾气笼罩着,黯淡的没有一丝光亮,说是死人的眼睛还差不多! 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慕容远的手下,雪儿心中稍定,想到单正所说的单天鹰被颜如魅点了穴道之后的种种症状,忍不住伸出手,搭在了单天鹰枯瘦如柴的手腕上! 炕上的单天鹰好像死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而刚刚走到门口的单正眼睛却是一亮,他突然就想到了雪儿在天意山庄时候为众多散功圣女配制解药的事情! 第一百九十九章 洗经伐髓的人和心 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透过小小的窗户投射进来,却让明亮的地方更亮,黯淡的地方更暗,黑白分明地好像两个世界。 屋子本来就不大,如今四个人都进来,就更显得狭小拥挤,几乎连转身都不能了。 只是,慕容远的两个手下要奉命保护雪儿,自然是不会出去,单正不放心单天鹰,又想知道雪儿替单天鹰诊脉的结果,也是不愿离开一步的,所以三个人都只好挺直了身子,尽量缩小自身所占空间,以免碰到另外的人。 雪儿没有内力可用,也就只能通过感知对方脉搏挑动的变化来一点点地感知,进而做出判断。 慕容远的两个手下是好奇,单正自然是关心雪儿的结论,于是三个人六只眼睛,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到了雪儿那只搭在单天鹰的手上 那只手纤细柔美,白皙似半透明,好像上好的羊脂美玉精心雕琢,却又比玉石多了三分温和三分柔润三分生机,在黯淡的光影里,散发着微弱的白芒。 于是也就没有人注意到,雪儿的眉心,那颗淡紫色的点额砂上面,一闪而过的淡淡流光。 雪儿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在脑海中凝聚成一根极细的淡紫色丝线,朝着自己的四肢百骸就蔓延而去! 她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那淡紫色的丝线已经透过她的指尖,渗进了单天鹰的手腕中去,开始顺着对方的经脉游走! 转眼之间,雪儿的眼前竟是浮现出一副十分详尽而立体的人体经络图来,何处淤滞何处受损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雪儿就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针来,连穴道都不用刻意去认,朝着单天鹰就扎了过去! 眼前那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经络图,通过那淡紫色的细线,告诉她何处落针,根本就用不着眼睛去看。 单正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止对方,可是下一刻去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原本脸色如同槁木死灰一般的单天鹰,双颊突然就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不是那种回光返照,而是真正的生机,就好像枯死的木头突然长出了一片嫩叶,鲜嫩灵动的让人心颤,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随着雪儿的手起针落,那红晕的范围缓缓扩大,一转眼单天鹰的整个脸就都成了淡红的颜色,并且还在继续向下蔓延着。 虽然隔着衣物,但是单正还是能够想见,单天鹰的身上,怕是也逐渐被那淡淡的红色所晕染,直至全身。 他的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喜中带了一丝不可置信,忍不住抬头去看正在不停忙碌的少女。 显然这是一件极为消耗心力的事情,雪儿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阳光从她的侧面投射过来,折射出莹莹的七彩光晕,让她整个人都好像笼罩了一层神秘幽远的光芒。 单天鹰的脸色越来越红,最后就好像快要煮熟的虾子一般,甚至已经开始有汗珠渗出,转眼间全身已经如同在水中浸过一般。 那汗珠似乎温度极高,在将单天鹰全身浸透之后,竟然开始雾化,最开始的时候是淡淡的,到后来越来越明显,将单天鹰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单正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看着情形,分明是传说中的洗经伐髓,那是需要大量的无比精纯的内力辅助,再配合数中罕见的药草才能勉强做到,怎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女子,只凭这八根银针便如此地轻而易举? 这让单正重新看到了希望,如果单天鹰能够洗经伐髓,脱胎换骨,那么将来武功修为所能达到的高度,远远不是他能够想象的了,那个时候,带领天意山庄走向新的辉煌,必将指日可待! 就连慕容远那两个手下也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诧异和震撼:他们的主子,让他们保护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女子,竟然只凭几根银针就能让人洗经伐髓,脱胎换骨? 对视了一眼之后,这两个人也终于收起了心底的不满和轻慢,感觉到了自己的责任重大。 ——这样一个只凭着八根银针便能够让人洗经伐髓的女子,如果她的银针之术肯传授出去,那得造就多少绝世高手出来? 怪不得他们的皇孙殿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们俩保护好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枉他们一开始还误会皇孙殿下,放着好好的东灵公主不挑,反而对一个平民少女如此上心,只爱美色不管西漠国运,竟不想皇孙殿下高瞻远瞩,慧眼识人! 两个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了肩上的胆子一沉,突然心头就有些忐忑,生恐自己力有不逮,甚至想着要不要向慕容远请命,再多调派些人手来。 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单正,此刻心中正盘算着,要如何挽回这些时日以来对于雪儿的种种疏忽,让雪儿与天意山庄之间的关系再一次变得密切起来。 单正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了雾气中的单天鹰身上:如果天骄还在,一切自然好说,可是天鹰……其实也未尝不可! 一时间,个人心思各异,却同时保持着沉默,注视着眼前的浓雾,仿佛自己的目光可以穿透过去,看到雪儿的手起针落和单天鹰此刻的种种变化一般。 那雾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渐渐的单天鹰整个人都隐入了那雾气当中,就连轮廓也看不清分毫。 再看雪儿,整个人也陷入了那水雾当中,一双手却依旧不停,搅得单天鹰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雾气不停地翻滚涌动,然而却没有一滴水雾能够沾染到她的身上。 雾气愈发浓厚,到最后几乎蔓延了整个屋子,就连阳光也不透,反而折射出一片如同霓虹般的七彩光晕来。 最浓郁的雾气,持续了约有一刻的时间便开始变的淡薄起来,随即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回收缩,一转眼就将遮掩起来的单天鹰和雪儿显露出来。 雪儿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额头上晶莹的汗珠沾染了额前的刘海,湿漉漉地紧贴着额头,却显得那刘海更加黑的发亮。 躺在炕上的单天鹰,正个人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而且还是奇臭无比的水中,随着雾气消散,那难闻的气味熏得房间内的四个人几乎都要吐出来! 慕容远的两个手下是最先受不了的,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雪儿的安全,怕是直接就要冲出这个小屋子去了。 可就这样,他们也不免挤到了那个小窗户的跟前,连打开也开不及,直接就将窗户连外框一起拆了下来! 腥臭的气味实在难闻,他们必须要呼吸新鲜空气! 相对来说,单正的表现就好了许多,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心中关起,虽然那腥臭熏得他头晕脑胀,但他更像知道雪儿以银针洗经伐髓的结果! 所以,单正忍着那腥臭的气味,还是冲到了单天鹰的身前,一把就抓住了单天鹰依旧枯瘦如柴的手腕! 雪儿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被抽干,几近虚脱,就好像在海上的时候,自己晕船吐到吐无可吐之后的感觉一样。 她冷眼看着,将三个人表情的变化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用尽最后的力气,给单正腾出了地方,方便他去照看自己的儿子。 慕容远那两个手写前倨后恭,单正的眼神由猜疑愧疚到现在的炽热渴望,表现的那么明显,让她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然而心中却是愈发冷得厉害,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到了此刻她忽然有些思念起轩辕昰来,虽然他总是一副神神秘秘,让自己看不透的样子,还和颜如魅之间有着她所不知道的纠葛,可是她却从未在他的眼中,或者说他看自己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的目的和功利,只有最为纯粹的宠爱心疼和回护。 ——丫头,但愿以后你会记得我。 ——丫头,若是我无法护你周全,还是陪你一同赴死吧! 恍惚间,雪儿忽然就回到了今日清晨时候那个梦,梦中的黑衣如同夜色的男子的面目突然就清晰起来,成了轩辕昰的眉眼。而他怀中那个白衣胜雪,上面点点殷红如同梅花瓣的女子,就成了雪儿自己。 雪儿有片刻的怔楞,却怎么也不愿回神,只是怔怔地,任由着自己陷入了回忆,回忆起从那个古怪的七色莲花小岛上初次见到轩辕昰开始,以及此后发生的种种过往。 轩辕昰曾不止一次地说“丫头,你要信我”,自己不是不止一次的点头,答应。然而为何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自己就总要疑神疑鬼呢? 从自己被单正带着离开皇宫到现在,至少也得过去了七八个时辰了吧?这七八个时辰之内,有她的身不由己,可也有她的刻意回避,想必现在他应该心急如焚了吧? 一想到此,雪儿的心中突然就生出一丝愧疚和心疼来,这种心疼就好像是一把锋利的,闪着森寒冷光的小刀,将心爿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如同千刀万剐一样。又好像一张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将自己的心一口一口地撕扯,再拒绝,吞咽下去。 雪儿的心里,突然就浮现出了“噬魂”这样一个词来,仿佛曾经的久远,轩辕昰就曾为了自己,任凭血肉被一口口的吞噬过! 那样的痛,直接就蔓延进她全身的每一处,从外至内,无一不疼! 雪儿突然就觉得,说不定自己听到的那番对话是颜如魅的圈套呢?更说不定这其中另有内情,根本就不少自己想象的那样呢? 她想要回去找轩辕昰了,哪怕是心存疑惑,也要当面问个清楚! 第二百章 窗外的风景 单正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和喜悦当中,看着躺在炕上的单天鹰,眼中的激动兴奋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甚至和一个守财奴看到了许多白花花的银子,双手都不停地互相搓来搓去。 雪儿突然很不想看到单正那张脸,摇摇晃晃地也就刚刚站起来,就被一声如同擂鼓般巨大的”咕噜“声音给吓了一跳! 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不但是她被吓了一跳,就连慕容远那两个手下,包括单正都是一脸诧异。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还是单正,他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单天鹰掩藏在宽大衣袍下面微微凹陷下去的腹部。 ——洗经伐髓消耗了单天鹰体内几乎所有的储存,在加上前段日子他醉生梦死,终日以酒买醉,身体被掏空,在加上此刻的消耗,胃部再也承受不住,终于发出了巨大的抗议声! 也就在这个时候,随着第二声“咕噜”响起,单天鹰竟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一张脸依旧无比清瘦,甚至都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清澈干净如同水晶,其中射出来的精光,瞬间夺去了外面太阳的灿烂。 屋子里的四个人,除了雪儿,另外三个人全都被他的目光吸引,一时间竟然移不开眼睛! 单天鹰眉头微皱,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晶亮的眼睛掠过一丝黯然,这才转动目光,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接触到单天鹰的目光,单正的心中突然就是一颤,连忙上前:“天鹰……” 然后突然就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向单天鹰的神色中充满了愧疚不安,最后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清咳了一声,道:“这一次你能够化险为夷,转危为安,都是多亏了雪儿,你还真要好好地感谢她一番才是,不过……” 单正不提雪儿还好,一提起这两个字,单天鹰的目光中竟再次掠过一丝绝望的冰冷,看向单正的目光甚至有些嘲弄。 单天鹰撑起身子,单正想要伸手去扶,却被他巧妙地避开,自己缓缓地坐起来,在狭窄的房间中扫视了一圈,最后转向单正,面无表情地道:“爹,我饿了。” 单正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袖口擦拭了一下眼角喜悦激动的眼泪,一边哽咽道:“你看爹都老糊涂了,明知道你刚刚恢复,身体急需补充营养,却只顾着在这里和你说话,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吃的……” 他一边说,一边朝后退了两步,到了门帘跟前突然又停了下来,看想慕容远的两个手下:“方才一番忙碌,想必雪儿也饿了,不如二位同单某一起,在村中分头行动,为他们俩个去找些吃食来,如何?” 此言出口,雪儿尚未反应过来,单天鹰却是已经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单正,目中中的嘲讽之色却是愈发明显。 如果慕容远的两个手下与单正一同离开,那么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雪儿和单天鹰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单天鹰的心思又从未隐瞒过单正,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实在是太容易顺理成章了。 两个人有了独处的空间,在单正看来,自己儿子为了这个女子连兄弟人伦都罔顾,身家性命视若等闲,那么肯定会抓住这次机会,然后打动对方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也不求一蹴而就,只要双方缓和,有了余地,雪儿肯跟着他们父子回天意山庄,那么一切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可是想不多慕容远的两个手下并不买账,其中一个个子稍微高些的道:“不好意思,我兄弟二人的职责是保护沈姑娘,可不负责打杂跑腿找食物,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单正在江湖中一向被人敬仰,说话的语气多少也是十分恭敬,就算是拒绝那也是十分客套隐晦,甚至还要陪着小心陪着笑,何曾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过?因此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不过他毕竟久经世故,很快就平复下来,温和地笑道:“这话原也不错,是单某一时欠考虑了,毕竟的各司其职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此玄妙的银针手法,实在是消耗心力,雪儿本是又无内力傍身,若是真的因为过于饥饿而导致身体虚弱甚至更严重的后果,二位又要去保护谁?又准备如何向主子复命?” “如何复命那也是我等兄弟的事情……” 高个子的性子有些急躁,单正的话中又隐含着一丝隐隐的威胁,让他心中无名火起,正要说“不劳阁下费心,却被旁边个子稍微矮小的那个轻轻一扯衣袖,于是下面的话也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另一个个子矮些的这才上前,笑容比单正的笑容更加谦和礼貌:“阁下所言极是,其实去帮着沈姑娘找些吃的,本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若是我等兄弟二人一齐出去,沈姑娘无人保护,万一发生意外我等也难以交差。不若这样,由在下虽你一同出去,分头找些吃食回来,让我这位兄弟留在此地,保护沈姑娘,事情不就两全其美了? 他这样一说,反而让单正不知道如何搭腔了,若是再坚持让这二人一同前往,倒真显得自己别有用心了,可若是不坚持,如同这矮个子所言,他想让单天鹰与雪儿独处的目的又如何能够达到? 再说他现在跟本就不清楚这两个人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与雪儿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万一现在不能及时修复与雪儿之间的裂痕,接下来雪儿不跟他会天意山庄,或者干脆回到轩辕昰的身边怎么办? 不过单正毕竟是单正,天意山庄的庄主,也不是对方三两句话就能难住的,他略一思索,非常爽朗地一笑:“如此甚好,还真是单某考虑不周了!请——” 最后一个字却是朝着那个矮个子说的,两个人互相抱拳行礼,这才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个狭小的屋子。 单正走在那矮个子的后面,在离开之前,状似十分不放心地看了看单天鹰,向雪儿道:“雪儿,天鹰就烦请你暂时照料一下了。” 说完还朝着雪儿微微颔首,让雪儿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了。 高个子险些同单正翻脸的时候,雪儿就反应了过来,再加上离去前这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只觉得心中更冷,就连因为身子乏力继续做在炕沿的角落里也是不肯,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抵住了土坯墙的墙壁。 那高个子这一次倒十分有眼色,立刻走到外面的堂屋给雪儿寻了个板凳回来让雪儿做好,然后继续如同木桩子一样,干脆就杵在雪儿与单天鹰所在的土炕之间,隔开两人的视线。 单天鹰先是默默地看着单正演戏,再默默地看着那矮个子随同单正离开,此刻又默默地看着留下来的高个子如同一座雄伟的高山横亘在他和雪儿之间,满是漠然嘲讽的脸声,终于浮现出一丝苦涩来。 从自己护送皇帝一行人进京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与他,却好像经历了一一生一世那么久远,久远到他都要回忆不起初次见到眼前女子时候的情景来。 当单正以父子之情,山庄之任来逼迫他娶灵馨的时候,他坚持住了自己的心,在我这龙纹玉佩的那一刻更是欣喜若狂,然而下一刻随即就被轩辕昰如同碾碎那块凤纹玉佩一样碾碎了自己的心,连同着一齐碾碎的,还有他刚刚升起来的美好憧憬。 那一瞬间他觉得他心如死灰,“你不配”这三个字,如同世间最恶毒也最牢固的咒语,如影随形,让他心中战栗不安却又细思极恐,因为他的确是不配。 他优柔寡断,顾虑重重,怯懦畏惧,甚至连护她周全都缺乏勇气。 不要说轩辕昰,就是他自己,都瞧不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口口声声说喜欢这个女子,愿意为她舍弃性命,却舍不下天意山庄,舍不下父母亲人。 那个时候的单天鹰,还幻想着,既然凤纹玉佩已然不在,龙凤玉佩的婚约也就再无证物可以证明,那么他便退而求其次,如单正所愿,迎娶灵馨好了,可结果却是一个轻轻的,微不可查的摇头。 灵馨她拒绝了呵! 到他被颜如魅点住穴道,用来威胁单正去抓雪儿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单天鹰才是真的万念俱灰,却也在同时真正地看清了自己,看清了所有该他看清的事情。他却好像突然明悟了一切。 得之他幸,不得他命,一切都有因果缘法,不是强求就能求来,他不能,轩辕昰亦不能。这个美好的好像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女子,也同样不会属于他或者轩辕昰,就好像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一般,如同惊鸿掠影,点水而过,强求不来的,所以只要她能安好,一切便是真正的好。 “雪儿,”隔着一个人形的山峰,单天鹰看不到对面女子的表情,明悟之后却也更能洞悉此刻雪儿的心思,“你放心,家父的想法,未必就是我的想法。” 这句话让雪儿一愣,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可是反应过来之后却突然又有些尴尬,对方如此直白,反而是显得自己过于小人之心了。 就连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人形山峰,听到单天鹰这句话之后,也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挠了挠头,讪讪地走到一边,让开了隔断二人视线的位置,走到了窗户根儿前装作去看窗外的风景。 窗外的风景真的很不错,还有一个桃红衣裙的女子,走起路来娉婷妖娆,风姿绰约的,朝着自己露出的那个笑容,真叫一个风情万种…… 第二百零一章 腰带和金环 单天鹰怎么也想不到,命运作弄他,竟到了连一句话也不肯让他说完的地步! 他已经打开了心结,放弃了执念,难道还不够吗?为何竟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肯给他! 此时,房间内两个人的谈话还在继续: “事到如今,我已经完全放下,所以你完全不必如此介怀,家父……” 单天鹰同雪儿讲话,接连两次都用到了“家父”这个词,显然是从心里已经决定将雪儿与自己,与单正,与天意山庄之间,彻底撇清,单正只是他的父亲,是天意山庄的庄主,却不再是雪儿的“单伯父”。 这反倒让雪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管怎么说,单正在自己离开圣女岛,初次踏上这片大陆的时候,用沈傲义兄这个身份,完全地接纳了自己,让自己不至于举目无亲,四处流浪,孤苦无依,也算是有些情义在里面,只是不及他对权势来得热衷罢了。 这样一想,雪儿就打断了单天鹰的话:“少庄主……” 只是,她打断了单天鹰的话,同样也有人打断了她的话:“好一对你侬我侬,这是要冰释前嫌,重修旧好了么?少庄主怎么能能忘记奴家呢,别忘了当初你可是看过人家的身子,要对奴家负责的哟……” 这声音甜而不腻,如同在蜜糖中浸泡过一般,却又缠绵柔软,好像春蚕吐丝却又无形,一圈又一圈地缠绕过来,将听到这声音的人的心,牢牢地束缚成茧。 单天鹰的脸色顿时大变,身体的疲乏似乎也一扫而空,“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一下将雪儿扯到了自己身后,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自然是从那没了窗框的窗户,现在看来说是破洞更合适的地方传来的,那个窗户洞本来就不大,就算是没了窗框也不大,两个大男人都无法同时站在那里,单天鹰不得不朝后依旧站在窗户跟前,慕容远的那个手下点头示意。 于是他就看到了俏生生地站在这简陋的院子里的女子,永远都是红衣似火,映衬的那肌肤格外晶莹,半露的酥胸峰峦起伏,沟壑深深引得人无限向往,偏偏腰肢细软柔韧,被同样红色却镶这金边的腰带束住,下面却又垂着一条条尺长的璎珞坠子,走动间玲玲作响。 再往下却又是超乎寻常的丰满,薄纱长裙及地,里面两条修长结实的美腿若隐若现,线条丰美诱人,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般甜香四溢,处处散发着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 然而从她的脸上,你却又绝对看不出她的年纪来,皮肤细嫩宛如初生婴儿,柳眉弯弯如同青葱少女,一双仿佛可以勾魂神魄的眸子却又深邃不见底,嘴唇略薄,却比她身上的红衣更加娇艳,曲线玲珑的身段偏散发着成熟女子的风韵,让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再难移开目光。 慕容远的手下,留下来的那个高个子愣愣地出神,直到单天鹰伸手在他面前摇了几下,他这才回了神,极不自然地清咳了一声,脸色一肃看向单天鹰的目光中却是带了一丝不屑:“那女人是你相好?” 不等单天鹰回答,他就撇了撇嘴,哂道:“还真是贪心不足,得陇望蜀,又了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这一连串的话说下来,单天鹰只觉得头皮发麻,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就连被他挡在身后的雪儿也不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来。 那高个子说话的时候,窗外院子中的颜如魅却停下了脚步,媚色流转的眼波瞟了一眼窗户洞处的两个男人,娇笑着道:“那屋子太小,奴家就不进去了,还是你们出来,如何?” 她的声音骤然提高:“雪儿,我知道你在里面,一女二男,我不在乎难道你也不在乎么?” 这句话不但让雪儿瞬间脸红无比尴尬,就连单天鹰和那个高个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单天鹰还好些,毕竟之前与颜如魅打过交道,知道对方的为人,行为放荡又口无遮拦,那高个子却是瞬间脸色铁青,喝道:“你是什么人,私闯民宅不说,还再次胡言乱语,诋毁他人清白!” 颜如魅像是丝毫感觉不到那高个子的怒气,依旧笑的甜美娇艳:“问题是,你们真的清白么?”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伸出来一只,拎着一副男子用的腰带,随手一甩,便绕了一个大圈,在那里甩来甩去,好像被揪住尾巴的蛇,挣扎着想要逃脱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只纤纤素手。 高个子的脸色,再一次变了,由铁青瞬间变为苍白,就连瞳孔也骤然缩紧,死死盯着颜如魅手中的腰带不肯放松一丝一毫! 他的目光开始惊疑不定,半晌垂下眼睑,目光竟是落在自己的腰间,那里缠着一条和颜如魅手中的腰带一模一样的腰带,就连上面镶嵌的宝石也是一模一样,那是他们西漠特产的一种彩玉,完全掌控是西漠皇室的手中。 他们这些皇孙的护卫,也只有到了一定的品阶,或者立了极大的功劳才会被赏赐,完全是地位和荣耀的象征! 高个子自己的还在,也就只有和单正一同出去寻找食物的矮个子身上还有一条,那么这个美艳女子手中的腰带…… 他的心突然就好像沉入了冰冷的深渊,那寒意瞬间蔓延全身,最后冷地就连手指尖也禁不止哆嗦起来,失声道:“那条腰带你是哪里来的?” 颜如魅轻移莲步,扭动的腰肢婀娜如同水边的杨柳,带动着波涛荡漾起伏,让人几乎都要移不开眼睛。 可惜此刻的高个子再也没有了赏玩这人间尤物的心思,在他的眼里,颜如魅丰腴妖娆的身子就好像是一条灵蛇,而且是美女蛇,带有剧毒的那种! “你说这个吗?”颜如魅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长而卷曲的睫毛带着一片光影。她抖了抖自己手中的腰带,娇笑着道:“自然是奴家欢好之后的男子不小心留下的咯……” “胡说八道!”高个子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他也不看单天鹰,直接就要从那没了窗框的窗户洞中冲出去,结果因为单天鹰还在旁边,那窗户洞又不大,这一冲的后果就是脑门直接撞到了墙上! 恼羞成怒之下,高个子的力气自然分外大些,所以这一撞也就格外的疼些,那土坯墙上本来就要掉落下来的土屑碎块直接就被粘在了脑门上,再随着高个子皱眉的动作速速而落,一下就都到了他的脸上,转眼就成了半边脸的土人,看上去不但狼狈,更是说不出的滑稽。 高个子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完全迁怒到一旁的单天鹰身上,气呼呼地用力将单天鹰一推,转身就朝着与堂屋连接的小门大步而去,再一转,就从堂屋的正门出了屋子,站到了颜如魅对面! 雪儿也不知道高个子的兵刃藏在何处,反正等他从堂屋走到颜如魅的面前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短刀。 那短刀通身不过一尺五六,刀身宽阔,上面布满了一层古怪的花纹,看似凌乱,却似乎又有某种规律可循,却是瞬间吸引了颜如魅的目光。 颜如魅的目光,突然现出一种和她脸上的轻浮放浪完全不同的光芒,惊讶,疑惑之后竟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然而也只是一瞬,她就再次恢复了原本的轻浮妩媚,看着怒气冲冲走出来的高个子,吃吃笑道;“公子是在生气自己的同伴拔了头筹么?这着实怪不得奴家,谁让奴家先遇到的人是他……” “住口!” 高个子的一张脸完全被气成了猪肝一样的绛紫色,面对着颜如魅越来越露骨的挑逗言辞,除了紧握手中的刀柄,怒喝出这两个字之后,竟是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然而颜如魅却是不肯几次放过,继续朝着对方抛这媚眼:“奴家已经住口了呢,公子有何吩咐,只是这个小院如此寒酸简陋,想必里面连一张柔软的床都没有,奴家可是不依的……” 高个子完全败下阵来,一手握倒,另一只手指着颜如魅,颤颤地发抖,嘴唇也直哆嗦,张了好几次嘴,却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时候,其实他应该做的,就是对颜如魅的露骨言辞充耳不闻,或者干脆将自己的耳朵塞住,然后举起手中的短刀,直接朝着颜如魅劈过去! 若是在这里一直思索着如何反驳颜如魅的话,最后的结果只有两种,心智不够坚定的,直接成为其的裙下之臣,心智坚定,生性耿直的,干脆就是直接气的吐血身亡。 高个子的心智还算坚定,所以还不至于臣服在颜如魅的诱人风情下,但是若非单天鹰出言提醒,怕是他胸口的一口老血,迟早都会如同岩浆沸腾的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单天鹰毕竟曾经吃过颜如魅的一次亏,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所以眼看着高个子要被颜如魅气的不说话也不出手,他立刻就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你手中腰带的主人,现在何处?" 高个子如同大梦初醒,这才想起自己冲出来的目光,不说为了同这个妖媚的女子斗嘴斗气,而是为了自己同伴的下落! 就算是落入对方的手里,对方拿出这条腰带来,自然也是有条件的,这才是自己当务之急需要知道的,而不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单天鹰虽然被雪儿用银针洗经伐髓的时间尚短,有一直空腹得不到补充,然而其经脉打通之后,内力的运用似乎更加得心应手了,何况方才又是有意点醒高个子,说话的时候运用了一丝内力在里面,这才一下让对方清醒了过来。 却不想颜如魅将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伸出,莹白如玉的掌心托着一只金环,上面镶嵌着一颗龙眼大的蓝色珍珠,四周还有几颗小珠子环绕,雕刻的花纹虽然简单,却显得十分稳重大气,显然十分珍贵。 一看到那金环,单天鹰的脸色也终于忍不住变了。 第二百零二章 一掌的威力 对于颜如魅,雪儿从心底就有种畏惧之情,刚一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要逃跑。可惜子狭小,除了一个被高个子和单天鹰牢牢占住的窗户洞,就只有一个通往堂屋的门口。 可惜这两处地方,最后的结果统统都是通往颜如魅所在的院子,雪儿若是想要改变方向逃跑,除非能像老鼠一样打洞,或者将这屋子的另外三面墙打出个窟窿来。 更可惜的是,雪儿不是老鼠,也不会打洞,至于在墙上打窟窿,就这摇摇欲坠的屋子,怕是洞没打出来,房子就先塌了,先得把她埋在底下! 眼看着单天鹰也如同那个高个子一般,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再想到高个子与颜如魅之间的那番对话,雪儿的心就是一沉,突然就想到了之前离开的单正和矮个子来。 果然,雪儿也就是刚刚走到堂屋里,便听到了单天鹰略带着颤抖的声音:“颜如魅,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颜如魅道:“自然是想要屋子里面的人,两个换一个,如何?” 雪儿缓缓走出屋子,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已经带了一丝秋的凉意,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停下脚步,目光静静地穿过高个子和单天鹰,落在颜如魅的身上。 颜如魅自然也看到了雪儿,媚色流转的眼睛中突然精光闪烁,一下就落在了雪儿眉心的点额砂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她似乎十分喜欢看到单天鹰为难的表情,看似开口向雪儿解释,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落在了单天鹰的脸上。 “雪儿,其实若非你方才替这位少庄主洗经伐髓,引得鸟雀惊飞,天地异变,怕是我也不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颜如魅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单天鹰的脸上,偶尔瞟一眼旁边的高个子,“所以,我能这么快找到这里,还应该多谢少庄主……” 高个子的脸色十分难看,闻言禁不住不满地瞪了单天鹰一眼。 然而单天鹰的脸色却比高个子更加难看,他心里当然明白,颜如魅说出这番话来的目光,无非就是想让自己陷入两难。 单正的束发金环,还有那个一同出去的矮个子的腰带,这两样事物明明白白地告诉单天鹰和高个子,另外两个人就在这个红衣女子的手中,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而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颜如魅要带走雪儿,他们心中一个顾忌自己的父亲,一个估计自己的兄弟,还能够全力保护雪儿的安全么? 然而更让单天鹰和高个子为难的是,颜如魅腰肢款摆,竟然再次向前一步,分别将那腰带和金环朝着高个子和单天鹰抛了过来! 两个人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来,几乎是同时下意识地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脸色却是更加难看,心中反倒更希望手中的腰带或者金环是颜如魅假造的。 却不想更让他们脸色难看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就在单天鹰和高个子各自检查完手中的事物的时候,颜如魅再次开口:“现在,你们两个不会再怀疑我了吧,可以将你们背后的人交给我了么?” 此言一出,那高个子还好些,只是捏着腰带的手一紧,整个人一愣,然后机械地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女子,脸上现出犹豫为难之色来。 一边是自己多年的朋友兄弟,另一边是主子千叮万嘱要保护好的人。 单天鹰却是手一抖,险些将那金环再次脱手扔出去! 颜如魅竟是让他在自己的父亲和雪儿之间做选择!如果是他的性命和雪儿之间,他考验毫不犹豫,可现在在他的父亲,他怎么能?! 金环上镶嵌的珠子,将手心硌得生疼,而单天鹰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嘴唇都被咬出血来,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颜如魅的话。 “少庄主这是在犹豫么?”颜如魅继续笑,笑得如春花娇艳秋月清冷,笑的单天鹰和高个子心烦意乱,不知所措,“你可不能怨怪奴家哟,奴家也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这句话高个子不明白,单天鹰却是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一瞬间羞愤恼恨中夹杂着无奈愧疚,忍不住回头看了雪儿一眼。 雪儿心中轻叹:这一次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单天鹰不是单正,她也做不到面对单正时候的决绝,他肯回头看自己一眼,为自己与单正之间犹豫着一刻,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前面的单天鹰却突然转回身去看,盯着面前的颜如魅,咬牙道:“你为何一定要带走雪儿?” 颜如魅撇了撇嘴:“那是我的事情,少庄主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单天鹰上前一步,离颜如魅只有五步的距离:“只凭着一只束发的金环,我如何相信家父现在安然无恙?若是你出尔反尔,又当如何?” 颜如魅轻笑:“少庄主完全可以不将奴家的话当真呀,带着你身后的女子远走高飞,双宿双栖就是了。” 最后一个“了”字拖着长长的尾音,如同绕梁的余音,却又戛然而止,补充了一句:“少庄主果然是多情风流,天生的情种,为了心爱的女子竟然罔顾父亲的性命……” 这番话连损带挖苦,自始至终竟是不对单天鹰的问题解释一个字,却让单天鹰瞬间面红耳赤,一张脸红的几乎要爆炸,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颜如魅越是这样说,单天鹰的心里就越没有底,毕竟,他不能真的拿他亲生父亲的性命当儿戏。 可是,让他亲手将背后那个女子交出去,他却又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已经让她失望过太多次了,难道还要再让她失望一次?毕竟,刚刚她还在为他洗经伐髓,疏通经脉,此刻怕是耗尽了心力,再无反抗之力了吧? 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他对她的爱慕,不要说她对她的恩情,就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下不去手! 这一刻单天鹰终于有些理解了单正,在面对着雪儿与自己之间的取舍问题时候的为难,虽然单正最后的决定是选择了自己这个儿子,自己也曾在心中埋怨过单正过于自私,对于雪儿过于残忍,可是此刻那些埋怨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大哥单天骄不在了,自己成了单正唯一的血脉延续,他不全力维护,难道真的要让天意山庄就此断了传承? 单天鹰苦笑,到了自己抉择的时候,才明白了单正当初的为难又能如何,自己依旧是无法取舍,摇摆不定,轩辕昰说自己不配喜欢雪儿,大约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顾虑太多,无法将所有的真心都给她吧。 双手在剧烈地颤抖,暴起的青筋显示着主人的力道之大,然后掌心的金环却依旧脱落出去,落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随即就滚了出去。 那金环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金色光芒,更刺进了单天鹰的心里。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那腰带不放的高个子,突然就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颜如魅之间的距离,更重要的是,他离雪儿也就只剩下三步之遥。 雪儿冷眼看着,在高个子后退的一刻也后退了一步,同时朝着一侧移动,再次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却与单天鹰之间的距离更近,不足两步。 单天鹰显然也察觉到了高个子和雪儿之间位置的变化,他的心沉了一沉,突然就想到,他自己在这里犹豫来犹豫去,怕是另外那个人的心里早就下了决断吧? 心思电转,他朝着雪儿靠近了一步,再一次将雪儿整个人护在背后,朝着那高个子道:“你想怎么样?” 高个子被看穿心思,脸不红心不跳,反而朝着雪儿嬉笑道:“沈姑娘,虽然是兄弟二人是奉命来保护姑娘的安全,只是……” 他举了举手中的腰带,继续道:“我与那人情同手足,多年的情义,实在是不忍心他这样生死未卜,也只好让姑娘受些委屈了。” 话音未落,”啪啪“两声,他手中的腰带已经被抖开,成了长长的一条,劲风激荡,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声,朝着单天鹰的方向就扫了过来! 单天鹰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电光火石间护住雪儿朝后一退,堪堪避开对方扫过来的腰带,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间,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兵器在手! 虽然五脏庙依旧是一副造反的气势,但是内力在经脉内的流动却是异乎寻常的流畅,让他瞬间有种如鱼得水的自在感,心随意动,内力凝聚掌间,朝着高个子就劈了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单天鹰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只是仓促之下劈出的一道掌风,竟然有如此威力。 自从高个子开始有所动作便一言不发的颜如魅的脸色,看着高个子的背后,也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来,,随即深深地看向了单天鹰,一双美目中竟是异彩闪烁,好像突然看到了一个尘封多年的宝藏! 而对面的高个子,竟在单天鹰的掌风之下,被迫连退了三四步,手中的腰带虽然没有断做两截,但是上面却是布满了细密纵横的纹路,就连上面牢牢镶嵌的彩色玉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楞了楞,看着手中已经软塌塌的再也无法受力的腰带,惊讶地抬起头来,就听背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雪儿一直被单天鹰护在背后,却也正对着高个子,刚才却是看得真切,单天鹰那一掌,不但逼得高个子后退三步,散溢向四周的劲风,竟直接将高个子背后的围墙劈出了无数裂纹,转眼间就轰然倒塌! 而这,还只是情急下随意的一掌的威力! 第二百零三章 千难万难 这其中,单天鹰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一时也来不及思索,只是从心底愿意相信背后的女子。颜如魅若有所思,反而是看得最为透彻的一个,目光最后落在雪儿的身上,散发出一异样的神采。 只有高个子,瞪着手中残破的腰带楞了半天,依旧不愿意相信,一个刚刚被洗经伐髓的人发出来的内力竟然如此强悍! 他看了看单天鹰,又看了看单天鹰背后的雪儿,突然就觉得自己方才的选择,可能是错的。 抛开慕容远的命令不说,仅仅从武者个人的角度来说,得罪一个只靠八根银针就能为人洗经伐髓的人,也实在是不划算了。 这样一想,高个子更是懊恼无比,目光也变得无比复杂起来。他看看颜如魅,又看看单天鹰,目光最后再次落是单天鹰背后的雪儿身上。 “小人有眼无珠,一时糊涂,还望沈姑娘大人大量,所有的错都记到小人的身上便好。”高个子的目光中似乎带着哀求之色,“与我家殿下无关,更与西漠无关!” 这话说完,高个子的脸上骤然现出一丝决然,将手中残破的腰带一抖,竟然抖出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来! 他另一只手从腰间拂过,于是一把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短刀出现在了另一只手中! 两把短刀,同样的薄如蝉翼,映衬这午后的阳光,折射出如雪一般白亮的光线,刺得人几乎都要睁不开眼睛! 他身形暴起,半空中急速旋转如同陀螺,带起两把刀也跟着飞速旋转,似乎要将遇到的一切事物绞杀! 更加出人意料的,高个子也就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圈,离颜如魅还有一段距离,其中的一把短刀竟毫无任何征兆地碎裂开来,瞬间分作五六片,随着他的旋转之势,发出凄厉的啸声,激射而出! 高个子的身形在半空中似乎有片刻的停滞,不过随即就那碎裂的短刀的刀柄就脱手而出,朝着颜如魅的方向就射了过去! 颜如魅轻嗤一声,目光却是再次落在了单天鹰的身上,隐隐地竟然带了一丝惊喜。 单天鹰虽然被高个子吸引了所有的心神,然而颜如魅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明显,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因此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后退了半步,意图摆脱那种似乎想要将他一口吞下去的目光。 劲风扑面,将颜如魅的发丝衣裙掀起,一时间黑发红裙飞扬如火,目光妖冶中透着凌厉,让颜如魅看起来宛如从天而降的魔神。 趁着颜如魅的目光移开,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半空中的高个子身上,单天鹰再次不动神色地退了小半步,侧着头朝雪儿低低道:“雪儿——” 他心中叹息,自己对这个女子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了,可却囿于她与自己兄长的龙凤玉佩之盟,不敢越雷池半步,始终谨守本分,就连称呼也一直都是“沈姑娘”。“雪儿”这两个字虽然一直都在心头萦绕徘徊,能够宣之于口,大概也只有这一次了吧? 只是这一次,或许也是唯一的一次! 再一次将这两个字在心中回味,单天鹰不但再耽搁下去,低低道:“等下,不管那人和颜如魅之间交手的结果如何,我都会出手,你趁机……” 心中再次叹息,有些不舍和留恋,最后三个字终于脱口而出:“离开吧!” 雪儿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单天鹰最后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问:“那你呢?单……伯父怎么办?” 她本想说“单庄主”,然而话到嘴边,单天鹰眼中的无奈犹豫是那样显而易见,让她想要忽视都难,于是又改回了“伯父”二字,也算是表示不再疏远单正和天意山庄了。 单天鹰的眼睛一亮,随即却又变得暗淡下去,轻轻叹息一声,道:“就算他真的落入颜如魅的手中,可只要我能够抓住机会,控制住颜如魅,事情也未尝没有转机。只要你能安然离去,我也就能专心同对方讨价还价了。” 雪儿轻轻摇头:“若是你真能与颜如魅有一战之力,或者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为何还非得让我离开?” 单天鹰一愣,随即苦笑:是他低估了身边女子的聪慧通透了,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他都能想到,何况是她? 不过,他虽然心中承认,口中却是坚持:“方才我那一掌的威力你一应该也看到了,将那个人手中腰带里面的短刀都震碎了,未必就真没有。“ 他转头,看向雪儿的目光无比认真,并再一次唤了她的名字:“雪儿,你应该对你自己洗经伐髓的手法有信心才对!” 雪儿楞了楞,终于忍不住道:“什么洗经伐髓?我根本就不知道好不好!” 这一次轮到单天鹰发愣了,几乎要叫出声来:“什么,你不知道?这……这怎么可能?” 雪儿一脸无辜:“我真不知道你们口中的洗经伐髓是什么,只是方才单伯父带我来的时候,你因为被颜如魅制住穴道,全身的内力不停的消散,我用银针帮着你梳理了一下体内的经脉而已……” 单天鹰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只是梳理经脉?那你的银针之术……” 雪儿也不再隐瞒,解释道:“我自幼便对于针灸药物十分感兴趣,颜如魅倒也不曾局限着我,甚至还找来一些相关的书籍给我研究,所以我的银针之术,几乎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洗经伐髓。” 至于当时眼前突然浮现出来的人体经脉图,雪儿觉得过于匪夷所思,甚至根本可能就是自己的幻觉,所以最终还是决定隐瞒下来。 只是,这番解释还是让单天鹰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如此,那么颜如魅为何还非得要抓你?” 雪儿的神色又一瞬间的黯然,最后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很可能是这世间最后一个散功圣女!” 这句话让单天鹰再次一愣,随即一股苦涩自心底泛起:自己心心念念又能如何,只一个散功圣女的身份,就足够将他们两个人分隔千万里远! 他怎么能够忘记,先后出现在天意山庄门前的五具散发着桃花香气的人皮,怎么能够忘记她服下解药之后七窍流血,险些丧命,只靠内力维系,最后还是轩辕昰出面制服了颜如魅来救她的事实? 单天鹰一时间心乱如麻,怔怔地望着身边的女子,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却不想他所有的纠结犹豫都落在了雪儿的眼里,只听女子轻轻叹息一声,幽幽道:“我还是留下来吧,万一你所说的法子行不通,我……就跟着颜如魅走。” 最后一句话让单天鹰的心突然一阵发慌,脸色也瞬间苍白起来,看着身边的女子嗫嚅道:“雪儿,我……”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雪儿也不准备听他说下去:“放心,我对于颜如魅还有些利用价值的,一时半会她还不至于对我下手。” 单天鹰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五具女子的人皮,突然眼前就留浮现出颜如魅将雪儿带走,用来讨好某个男子的情景,雪儿挣扎呼号,最后萎缩成一具人皮的情景。 然后轩辕昰的话再一次在耳畔回响:“单天鹰,你不配!” ——若是自己真的任由雪儿被颜如魅带走,落得成为一具桃花人皮的下场,还真是不配说喜欢她! 他的心瞬间好像被尖锐的长针刺透,疼得厉害,一把就抓住了身边女子的双手:“不,雪儿!我不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着颜如魅走……” 雪儿的双手被他抓得生疼,心中也浮起一丝尴尬来,她不动声色地往回抽了抽,却发现根本就抽不动,于是也只好由着对方去了,轻轻问:“可是,单伯父该怎么办呢?难道你真的想要背负一个不孝的骂名和罪名?” “不孝”这两个字,好像两块巨石从天而降,直接就将单天鹰砸的摇摇欲坠,就连紧紧握住雪儿的手也跟着松了松。 雪儿垂下眼睑安,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又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与单天鹰之间的距离。 单天鹰将一切看在眼里,然而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挽留。分明只是半步的距离,突然却变成了千山万水,天涯海角那般的遥不可及。 有时候,放开一双手容易,想要再次握住,却是千难万难。 雪儿的笑容中带了一丝苦涩,不再与单天鹰的目光接触,转而望向了正与颜如魅与高个子的方向。 作为西漠皇孙的私人护卫,高个子的手底下的确是有两下子的,所以才能看出雪儿八根银针替单天鹰洗经伐髓的惊人效果,所以才能在明知道腰带中的短刀受力严重的情况下,直接将其当做暗器打了出来! 颜如魅虽然不曾将这个人放在眼里,可是突然激射而出的短刀碎片,迎面而来的刀柄,还是让她又一瞬间的手忙脚乱! 然而也只是一个瞬间而已,没有人看清颜如魅的身子到底是怎样动的,只是在那凌厉的劲风当中,颜如魅的身子突然就成了水中灵活的一尾红鲤,异常的灵活,周身飞扬起来的红裙,更是好像半空中燃烧的火焰一般夺人眼目。 颜如魅冷哼一声,身子如同灵蛇般扭动,一眨眼就避过了那五六块碎片,同时一条同样是红色的丝带出现在她的手中,好像巨大的赤练蛇,随着她躲避短刀碎片的同时,就在高个子的身上绕了两三圈! 高个子也不含糊,另一把完好的短刀护住全身,森寒锋利的刀刃朝着那红色的丝带就迎了上去! 第二百零四章 这个条件不公平 一瞬间,刀锋的寒光如练,将那红色丝带削成了无数碎片,如同无数只红*满天飞舞,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雪儿只觉得那红色碎片如同花雨一般纷纷扬扬,然而心中却有泛起一丝古怪来,总觉得颜如魅的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好对付,这红色的丝带被削断,根本就是她故意送上去的! 红色的丝带碎片有那么一瞬竟是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将颜如与那高个子瞬间笼罩,让二人看上去竟好像沐浴在花瓣中的一对情侣。 可惜,这一对“情侣”的姿势过于古怪了些,一个如同挺直的标枪直刺,另一个红衣漫卷如火飞扬,一只手上尺许长的猩红指甲映衬这阳光,寒光闪烁! 雪儿突地反应过来,刚要开口提醒对方,那高个子的去势已尽,招式用老,手中剩下的一把短刀来不及收回,颜如魅的指甲剑就已经到了他的胸前! 指甲刺入皮肉的声音瞬间被惨叫淹没,高个子的短刀刚收回一半,胸前就绽开了大朵大朵鲜血凝成的花! 有四五点血飞溅到了颜如魅粉白的脸上和半露的胸前,让她看起来有些狰狞,却狰狞的更加香艳。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凌厉,刺入高个子胸前的指甲剑再次发力,直透肺腑,几乎绞烂了对方的五脏六腑。 高个子整个人都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人还没有落地,口中就有鲜血混合着泡沫碎肉一同溢了出来! 颜如魅随着他的身子的趋势而落,同时将刺进对方胸膛的指甲剑拔了出来,整个人飘然后退退! 鲜血如同喷泉,瞬间溅起老高,最后全都落在了高个子的脸上和身上,让他瞬间就成了一个血人! 高个子的身子还在剧烈的抽搐着,然而人却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露出震惊和不甘的神色来。 雪儿不是第一次见到颜如魅杀人,却第一次见她如此直接而血腥地杀一个人,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她烦恶欲呕,然而却又因为腹内空空,也只能干呕了几声了事。 单天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然而看到身边女子痛苦的小脸,也只要压下自己心头的烦闷,上前一步挡在她和血泊中的高个子之间,隔开她的视线,同时低声道:“雪儿,不要再看了!” 雪儿尚未来得及回答,耳畔却再次传来颜如魅的轻笑:“哎呦呦,当中我的面就如此地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么?也不怕我看了吃醋?单天鹰——” 原本的调笑到了最后声音陡然一厉,颜如魅看也不看地上已经进气多出气扫的高个子,径直从对方身边的血泊绕过,走到离单天鹰和雪儿的对面,在离二人有七八步的地方站定,随后取出一方和她衣服颜色相同的红色丝巾,斯条慢理地擦拭着她五根指甲剑上残留的血迹,同时皱眉:“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就连血都是臭的,连老娘的指甲都给弄脏了!” 说着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待将指甲一个个擦拭干净之后,随手就将那丝巾抛到了高个子仰面朝天的脸上! 丝巾沾染了血迹,变得湿漉漉黏腻腻,又“恰巧”堵住高个子的口鼻,让其无法继续呼吸。 就见高个子的身子开始了剧烈的抽搐,一双手胡乱地在半空中挥舞,想要将捂住自己口鼻的丝巾拿掉,然而终究是力不从心,颜如魅的丝巾就好像是牢牢长在了他的脸上,他挣扎了半天,竟然是没有拿掉。 单天鹰心中有些不忍,终于忍不住朝颜如魅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他都已经这样的,咽气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你又何苦如此折磨于他?” 似乎是知道单天鹰一定会开口一样,颜如魅轻轻一笑,仿佛刚才杀人的不是她,用丝巾蒙住高个子口鼻的人也不是她一样。 她的目光越过单天鹰落在后面探出半个头来,明明关切却又不敢看的雪儿身上,突然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用你的银针去救他,救活了算他命不该绝,救不活就算他倒霉,如何?” 这句话让雪儿和单天鹰同时一愣,忍不住对视一眼,显然都不太相信颜如魅突然间就“大发慈悲”,更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陷阱一般。 然而,雪儿的心里终究是有着一丝不忍的,她刚要从单天鹰的背后走出去,却被单天鹰拦住,朝上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走出去。 在单天鹰看来,这完全就是颜如魅的陷阱,只要雪儿一从他背后走出去,下一刻就会被直接抓住,让他连救人都找不到时间! 也就在单天鹰阻拦,雪儿犹豫的时候,血泊中的高个子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再一次猛烈地抽搐了两下,整个身体就松弛下来,气息全无。 颜如魅的目光从高个子身上扫过,转到雪儿身上,最后却是看向单天鹰:“我还以为少庄主真的是仁义无双,扶危济困呢,原来竟也有见死不救的时候!看来,还是身边的女子比较重要呀……” 这句让单天鹰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一丝尴尬之色,他咬牙瞪着对面妖艳的女子:“人是你杀的,此刻反而来指责我见死不救……” 话未说完便被颜如魅打断:“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好人,难道少庄主你也不是么?” 单天鹰一窒,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对方,只是一张原本苍白的俊脸此刻涨得通红,嗫嚅了半天终于是找不到反驳的话。 颜如魅似乎很满意对面青年男子的表情,笑地愈发得意,花枝乱颤:“哈哈哈……” 她越是笑,单天鹰的脸色就越是难看,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被对方戏弄的情景来,仿佛此刻对方因为大笑而起伏震颤的峰峦,随时都会如同跳脱的白兔一般从那低低的抹胸下面跑出来一般。 单天鹰的脸再一次的涨红,红得几乎都要滴出血来,一双拳头紧紧握住,青筋凸起。 雪儿在单天鹰的背后,自然也感觉到了面前男子的那种愤懑憋屈,虽然对于颜如魅这种放浪的言辞和行为早就习以为常,然而却同样不知该如何反驳。 何况,雪儿心里清楚的知道,此刻若是自己开口,也不过是让颜如魅多一个话柄而已,平白给单天鹰增加困扰。 这种人,若是同她打嘴仗,永远都只能是落在下乘。如果不能做到充耳不闻,最好还是远远离开。 然而,单天鹰却又不能离开,毕竟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单正,很可能落在了颜如魅的手中,雪儿可以不在意,但是单天鹰却是不能! 颜如魅笑够了,或者是对面的两个人谁都不反驳她让她感到了无趣,她也只好停了下来,一双美目转来转去,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就在单天鹰以为她随时都会出手冲向自己抓走雪儿的时候,颜如魅突然收敛起所有的笑容,脸色一肃,指着地上高个子的尸体道:“少庄主,现在考虑好了没有,想必此人已经给了少庄主警示了吧?是保你背后的女子,还是保你的父亲单正?” 单天鹰心中一凛:终于还是会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脱手而出的金环上面,离高个子的尸体很近,上面全都是斑斑血迹,已经半凝固在上面,变成了一种红褐色。 单天鹰的心没由来的一沉,那沾染血迹的金环在眼前一阵模糊,最后竟好像成了浑身是血的单正,那可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为了自己连皇宫也闯了,连故人的女儿也伤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自己的生身父亲?可身边的女子不也同样无辜! 单天鹰再一次陷入了犹豫和沉默,久久不语。 颜如魅摇头,目光玩味:“少庄主,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若是你再不做决定,我就当你两个同时放弃,如何?” “不要以为我将单正和另外那个人制住了就不能立刻动手,”颜如魅伸开了手,一颗龙眼大小的黑色弹丸出现在她莹白的掌心:“只要我超过一定的时间不返回,或者捏碎手中这颗信号烟,立刻就会有人替我动手,你要不要试试?” 单天鹰不敢试。 他低头沉吟着,犹豫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单正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儿子,父亲有难,作为儿子自然是义无反顾,只是这和我身后的女子却是无关,用我,交换家父,如何?” “你?”颜如魅一愣,“我只对你……” 她本想说“我只对你身后的女子有兴趣”,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竟然住了口。 颜如魅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一双美目眼波流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开口竟然成了:“既然你如此‘孝心可嘉’,那么我便将条件改一改,给你一次机会,如何?” 说话的时候,颜如魅面色突然一肃,将双手的十根指甲剑全都亮了出来,挑眉看着单天鹰:“若是你能在我手下坚持十息时间,我同样你用自己交换单正!” 她又朝着单天鹰背后扬了扬下巴,继续道:“若是你能打赢我,不论时间多久,这一次我都放过你背后的女子,如何?” 此言一出,就连雪儿也有些发愣了,不知道颜如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从单天鹰背后探出头来,警惕地审视着对面妖媚的红衣女子。 颜如魅感应到了雪儿的目光:“你不用怀疑我,这一次我说到做到,只要他能打赢了我,这一次我就放过你。不过也只是这一次,下一次我还是照样不会放过你的!” 雪儿皱眉,思索着颜如魅的真实用意,然而终究是摸不着头脑,她想了一下也就暂时放弃。 不过,既然颜如魅如此认真,想必目的也不简单。既然如此,她不利用也是着实可惜了。 一念至此,雪儿干脆将身子整个从单天鹰背后探出来:“颜如魅,你个条件,不公平!” 第二百零五章 你当真要我走 “不公平?”颜如魅闻言险些将鼻子气歪,不过随即想到雪儿当初在圣女岛上时候与自己对着干的种种,心中又释然,再一次笑了出来,“这还不公平,那你说要怎样才公平,一开始时候的条件吗?那你直接走过来,我将单正放走算了!” 雪儿还没反驳什么,面前的单天鹰却沉不住气了:“我答应,你刚才的条件,我答应!” 他生怕颜如魅反悔似乎的,急急上前一步,大声道:“十息之内,我不败,便能用自己交换家父回来,你这一次放走雪儿!” “错!”颜如魅摇摇头,笑得狡黠如狐狸,“我刚才说的是,十息之内,你不败可以换回单正,我依旧还要抓沈衣雪。只有你胜了我,我才答应这一次放走雪儿!” 单天鹰皱眉,沉吟半晌才问:“也就是说,就算十息之内我不败,你也不会放过雪儿?” “我只是让少庄主免于为难罢了。”颜如魅点头,把玩着手中的信号烟,“既成全你的孝心,也成全你的侠义心,有什么不好呢?” 看着单天鹰眼中的犹豫,她的声音,蛊惑中带着一丝傲然,:“想要护住自己的女人,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我肯答应不用单正来威胁你,你就已经该知足了!” 单天鹰缓缓低下头去,沉默。 雪儿看看颜如魅,又看看单天鹰,似乎想到了什么,然而眼中的疑惑之色却又更深:颜如魅此刻,更好像要考较单天鹰修为的意思,只是原因呢?再联想从单天鹰朝着高个子劈出那一掌之后颜如魅的反应,她甚至更觉得,颜如魅更像知道的,是自己用银针为单天鹰洗经伐髓后的真正效果,或者说是自己的银针之术!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然而她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想到此处,雪儿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扯住正要朝着颜如魅方向走的单天鹰,大声道:“少庄主,且慢!” 她一直不言不语,躲在单天鹰背后观察着事态变化,此刻突然跳出来,竟是让单天鹰和颜如魅同时吃了一惊。 单天鹰垂头,看着扯住自己衣袖的那只如同美玉雕琢的小手,只道她的担心自己,心中不免感动,于是伸出手来,想要握住那只小手安慰一下对方,却不想雪儿已经松开了他的衣袖,走到他的面前,只留给了他一个纤柔的背影,让他心中竟不由生出一种带着遗憾的美丽来。 “虽然少庄主刚刚被我用银针洗经伐髓,不过一来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稳定下来。”雪儿看着对面的颜如魅,大声道,“而来,因为方才的洗经伐髓,他身体消耗太多,还没有来得及补充你便出现了,现在根本就达不到最好的效果,你说什么十息不败,最终胜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雪儿如同爆豆一般,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不给颜如魅开口反驳的时间:“所以,你也不必在这里假惺惺地成全这个成全那个了,直接带着我和少庄主去找单正,然后我跟你走算了!” 说完这些,她还故意朝着颜如魅走了两步,却将背后的单天鹰给吓出一身冷汗来,连忙上前一步抓住她:“雪儿,不要!” 雪儿不看他焦灼的眼神,斯条慢理地从头上拔出一根银针来,抵住自己的咽喉,看着颜如魅,目光坚决:“你要抓我回去,想要的应该不是我的尸体吧?” 雪儿脖子上之前单正给她包扎的纱布早就被扯了下来,露出上面暗红色的新鲜伤疤来,那尖锐的银针却再次抵在了那伤口上。位置,就是当初轩辕昰用金簪扎英王殿下的那根位置! 眼看着在银针的针尖下,一滴滚圆的血珠如同鲜红的珍珠,突然谬冒了出来,颜如魅的目光中竟也不由闪过一丝慌乱,而单天鹰更是慌了手脚,失声道:“雪儿,不要——” 雪儿心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和这位少庄主果然是八字不合,连自己的苦肉计都看不出来。 别开头,不动声色地移开半步,只将目光盯着对面的颜如魅。 雪儿在猜也在赌,赌颜如魅此刻对于自己用银针洗经伐髓的效果,至于用自己的性命威胁颜如魅,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否则颜如魅早就将自己抓到那什么承天教去了! 这一次故技重施也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间距罢了。 却不想颜如魅的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一丝讶异之色,稍纵即逝,她微皱眉头难喃喃重复着“洗经伐髓”四个字,最后脸上竟然浮出一抹好笑的神色来,然而却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无奈地看着雪儿:“每次都用性命威胁,一点新意都没有!” 雪儿挑眉:“好用就行了。” 颜如魅轻哼了哼,没好气地道:“直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是让我无条件放了单正,那干脆就不要开口浪费那个时间!” “小人之心!”雪儿推开再次上前,想要将自己护到身后的单天鹰,朝着颜如魅皱了皱鼻子,撇嘴继续道:“只要你给我和少庄主一点时间,让他恢复一下体力,再吃些东西补充体力,然后让我再次用银针帮着他疏通疏通经脉,这样等下你们打起来,也不至于太没有悬念和挑战是不是?” 最后她又激了颜如魅一句:“当然,若是你害怕,也可以当我没说。” 颜如魅一怔,随即纵声大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抑,才好笑地看着雪儿:“你可真是煞费苦心,竟连激将法都用上了?虽然没用,但是你的条件我还是答应了。不过——” 她顿了一顿,目光再次从单天鹰的身上掠过,然后才再次看着雪儿:“我可以给你们时间,只是不能太久,最多半个时辰,否则你若是用上三年五载,我不等也罢!” 见雪儿反而将自己挡在后面,同颜如魅讨价还价,单天鹰又插不上嘴,急得额头上汗珠子都冒了出来。 不过颜如魅答应的如此痛快也着实出乎离开他意料,他愣愣地看看颜如魅,又看看雪儿,突然就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见颜如魅点头,雪儿的心中一松,再一次扯了扯单天鹰,朝着颜如魅道:“好,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现在你可以却找吃的了……” “什么?”颜如魅的声音陡然提到,看着雪儿的目光已经隐含着一丝怒气,“你让我去给你们找吃的?” 对于颜如魅突然的怒火,雪儿似乎毫无察觉,还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不然你不怕我和少庄主跑了?” 雪儿的理所当然再次激怒了颜如魅:“臭丫头——” 不过她随即就冷静下来,看了看雪儿,一指单天鹰:“现在,你去找吃的,这丫头留下!” 单天鹰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身边的女子了,不过事到如今,似乎一直都是对于自己有利,虽然让一个柔弱女子出面维护让他的心中有些不自在,不过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也就只好沉默地看着。 听颜如魅让自己去找吃的,他下意识地就要点头,随即就朝着院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却再一次被雪儿拉住! 单天鹰一愣,却见身边的女子抬头瞪着对面的颜如魅,再次开口:“少庄主去找吃的,当然可以,只是这时间却要从他回来再开始计算!” “凭什么?”颜如魅被雪儿这话气的一呆,怒道,“沈衣雪,你不要得寸进尺!” 雪儿道:“若是你去找吃的,我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再次替少庄主施针,等你回来再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可若是少庄主去,我只能在这里干等,回来之后又要忙着替他施针,有要忙着吃东西,半个时辰怕是不够!” 她低头,不再接触颜如魅几乎要冒出火来的目光和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还你觉得,若是我再一次用银针替少庄主洗经伐髓之后,便没有胜过他的把握了?” “沈衣雪!”颜如魅几乎是咬牙且地地叫出这三个字来,然而雪儿的回应却是只有一个动作,那便是将手中的银针再次朝着脖子上顶了顶。 “好!”颜如魅无奈让步,不过随即又道,“可是,若是你们趁着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偷偷溜走该怎么办?” 雪儿想也不想便道:“之前你不是说你并非一个人前来的么?何况……“ 她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朝着依旧躺在血泊中的金环示意:“你觉得少庄主会抛下自己的父亲一走了之吗?若是如此,你拿着金环来威胁少庄主,还有用么?” 颜如魅楞了楞,却发现自己竟是无法反驳雪儿的这两句话,最后思来想去,又看着夕阳渐渐沉落,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天色就要黑下来,到时候事情反而更加不好办了。 这样一想,她只得恨恨地一跺脚,道:“不准你们离开这间院子!” 然后就真的丢下雪儿,单天鹰和地上高个子的尸体,转身出了这个简陋的小院子。 看着颜如魅离去的背影,单天鹰回头看着身边正朝着院门方向张望的女子,忍不住道:“雪儿,趁着颜如魅不在,你还是赶紧走吧。” 雪儿不理他,径直走到高个子的尸体旁,弯腰捡起依旧安静地躺在血泊中的金环,上面的鲜血早已干涸,她也不看,直接就塞到单天鹰的手中:“你当做真要我现在离开?” 第二百零六章 一触即发 单天鹰只觉得被她塞进掌心的金环冰冷,硌得掌心生疼,一抬头再对上她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依旧无法拿单正的性命去赌。 雪儿叹了口气,道:“你能完全站在我的立场替我着想,我已经十分感激了,若是真想解决眼前的困境,你还是抓紧时间,恢复内力,争取能与颜如魅有一战之力才是首要之事。” 单天鹰还以为之前雪儿说动颜如魅暂时离开,是为了争取时间逃走,结果颜如魅离开之后,她竟然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各种滋味俱全。 他沉默了一下,才再次道:“那……万一我要打不过颜如魅,你怎么办?” 雪儿垂下头,笑容中已经带了三分苦涩,美丽的眼睛中也露出一丝迷茫来:“我只是一个散功圣女,嫁不得人,生不得子,除了对颜如魅还有些用处,怕是也无其他。何况父母又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连个牵挂都没有,还不如……” 说到“牵挂”二字,她的眼前竟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浮现出轩辕昰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来,无赖的,霸道的,发怒的,怜惜的,各种各样的表情,一时竟如同走马灯般地在眼前不断浮现出来。 这世间,轩辕昰可能是唯一一个会真心牵挂自己,为自己着想的人了吧? 而自己,怕是也等不到他处理好京城中的风云诡谲,暗潮汹涌,各方势力的角逐,安定好一切陪着自己去寻求解决之到了吧? 雪儿在心底叹息一声,收敛起思绪,朝着单天鹰勉强一笑:“时间不多,颜如魅很快就会回来,你要抓紧时间了。” 眼前这个女子,她有自己的心事,然而却不愿对他诉说。方才那样一个温柔中带着思恋的眼神,是在思念谁?单天鹰虽然不知道,然而却明确地知道,那不是给他的! 单天鹰只觉得心中苦涩无比,怔怔地盯着她出了半天神,最后终于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雪儿的银针再一次从头上被拔了出来,单天鹰第一次审视起她手中的银针来,然后突然就有些惊讶起来。 他记得当初单钰为了保住自身内力,一心想要服用雪儿最初配制出来的那种解药,为了方便雪儿施针,千方百计地搜罗了一套银针送给对方。 可是,如今自己看到的这一套,却远比当初单钰送给她的那一套要精致许多! 不知为何,他的心沉了沉,突然就回忆起方才女子那个温柔留恋的眼神来,这银针如此精致贴心,还能戴在头上装饰,想来应该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吧? 几乎都不用猜,单天鹰就能想到一个人——轩辕昰! 一时间心中百般交集,酸涩无比,怔怔地盯着雪儿手中的银针出神,让雪儿不得不连番催促。 真不知道这位少庄主是怎么了,如此紧急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心思发呆? 单天鹰收回心神,他当然知道眼前的女子急着做什么,也知道此刻的当务之急,可是却不免黯然叹息,他和她之间,没有独处的机会,所以许多话都无法说出口。如今分明有了机会,他却仍旧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口的机会! 木然地按照雪儿的要求坐好,调息,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腕感应脉搏变化,最后又是一针一针地扎下去。 之前雪儿并非有想要为单天鹰洗经伐髓,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如今在有心之下,又做了一番修补调整,所幸经过之前那此施针,这一次所用的时间并不算长。 而颜如魅也不是真的完全放心这两个人,所以也只是匆匆离开,在村民的家中胡乱搜寻了些吃食,就匆匆地赶了回来,结果正看到单天鹰在打坐调息,周身弥漫这一层薄薄的乳白色水雾。 雪儿看着颜如魅手中的瓦盆里面的黑乎乎的类似馒头样的东西,直接翻了个白眼:“放心,我真没有准备逃走,可是你也不能用这种东西糊弄我们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洗经伐髓之后会消耗多少体力,只凭这些东西能补充吗?” 然后毫不犹豫地便将那瓦盆丢给了颜如魅,气的颜如魅脸色铁青,恨不得直接掐死眼前的少女! “沈衣雪,你不要太过分!”颜如魅几乎是咬牙切齿。 雪儿毫不畏惧地迎上对方的目光:“颜如魅,你自己也是武者,这个时候需要什么,什么东西能够补充体能,难道你会不知道?” “何况,你这样糊弄,”雪儿瞟了一眼正全力调息,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子的单天鹰,道,“又怎么能知道他真正能够达到的高度?” 这句话让颜如魅再次一愣,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来:“你都知道了?” 雪儿翻了个白眼给对方:“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颜如魅气的扬手要打,最终却又悻悻地收回,气哼哼地道:“等着!” 说完这句话她再度转身离开了院子,再次留下了单天鹰和雪儿两个人独处。 自从看清楚雪儿头上的银针,又猜测是轩辕昰所赠之后,单天鹰就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更加无法进入那钟心无杂念的状态。虽然他感觉自己的经脉此刻无比顺畅,偏偏怎么都无法完全集中精神。 颜如魅再一次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单天鹰“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雪儿正忙着用手中的银针连刺了他前胸后背的好几处大穴,同时口中抱怨着:“我说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再不能集中精神,用不了多久就会会走火入魔的你知不知道!” 暮色中单天鹰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他充满愧疚地看了雪儿一眼:“对不起,雪儿,我……” 雪儿叹了口气,也懒得听他解释,直接从颜如魅的手中抢过食盒,里面是一只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烧鸡。 她直接撕下一条鸡腿塞进对方口中,将单天鹰接下来要解释的话也一并堵了回去:“什么也不要说了,赶紧吃些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单天鹰口中被塞满,愣愣地看着将另外一条鸡腿撕下来,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的女子,一时竟看得痴了。 这样好不矫揉造作的女子是多么的难得,可惜他……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伤感,胡思乱想,他体能消耗的厉害,雪儿也是一样,两个人一只烧鸡很快就只剩下了骨头架子。 好在这一次颜如魅有了准备,并不是只有一只烧鸡,切成薄片的熟牛肉,卤蛋,烤鸭再加上乱七八糟的几种点心,满满地塞了一大食盒,足够单天鹰和雪儿吃饱。 单天鹰从未想到过,一向做任何事都无比严谨的他,此刻的胃竟然成了一个无底洞,更没想到雪儿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子竟然也这么能吃,不过盏茶的工夫,就如同风卷残云,两个人便将颜如魅带来的食盒扫荡一空! 颜如魅就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直到雪儿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肚子里才幽幽开口:“好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早就过去了,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雪儿打了个饱嗝,这才没好气地道:“颜如魅,方才少庄主急于求成,内力在经脉中有些紊乱,难道你没有看到他吐血么?” “沈衣雪!”颜如魅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准备拖延到什么时候?还有完没完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话一出,雪儿还没怎么样,单天鹰却是心中一凛:自己只顾着儿女情长,魂不守舍,想着该怎样开口,让二人冰释前嫌,竟然险些将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没有保护她的能力,不能胜过颜如魅,接下来让他怎么能保证她从颜如魅手中全身而退? 单天鹰心中一时有些懊恼自责,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雪儿已经为他争取了这么多时间,又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总不能一直都靠她的庇护吧?是时候该挺身而出,护在她的身前了! “开始吧!” 单天鹰上前一步,挡住雪儿迎上了颜如魅,收敛起心中纷乱的思绪,屏息凝神:“我已经准备好了,只希望你能说话算数!” “好!” 被雪儿连番折腾,颜如魅的耐心显然也到了极限,虽然明知道单天鹰并没有达到最佳的状态,不过她的心里却是早就开始跃跃欲试,想要知道雪儿的银针,在人界到底能够让人提升到怎样的极限! 暮色中,颜如魅身上的红裙突然就无风自动,翩然摆动如同风中的花瓣,周身竟然隐隐地有无形的气旋开始出现。 雪儿的脸色不禁变了变,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颜如魅,此刻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竟然好像要冲破这片天地一般! 单天鹰好歹也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只不过是面对雪儿的时候失了方寸,一旦真的下定决心要护好身后的女子,也是马上就收敛了心神,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对面的颜如魅身上。 让雪儿目瞪口呆的是,单天鹰的气势一旦形成,竟然好像也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将四周的空气全都吸了过去! 颜如魅收起了自己的指甲剑,并指如剑,摆了个最为简单的姿势,却是可攻可守,看那意思,竟然是准备用功法招式来同单天鹰交手。 单天鹰站在那里,脚下不丁不八,看似随意,却似乎自成一片天地! 两个人之间的交手,转眼间竟然就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第二百零七章 两个男人的相遇 从出了皇宫,轩辕昰就直奔慕容远所在的驿馆,却再一次发现人去楼空。不过那么大的队伍,想要隐藏行迹是根本就不可能的,轩辕昰随便找个路边的人一问,就能知道慕容远所走的方向。 轩辕昰一路急走,也不管影离,施展轻功一路飞掠,朝着京城的西城门而走,完全不顾他的举动引起了多大的骚乱。 男子的黑衣在半空中飞扬如同蝙蝠的翼,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似乎就连午后的阳光似乎也无力融化,就这样骤然出现在了慕容远的队伍之后。 作为一国皇孙,又是出行他国,随从护卫自然是不会少是,只是被留在了京城外面一部分,留在驿馆一部分,最后带进皇宫的反而并不多。 不过,一旦出了京城,全都会合起来,再加上车马,却也是逶迤数里,十分壮观。 轩辕昰本来是打算悄悄跟随的,不过慕容远的护卫随从中自然是不乏武功高手的,所以很快就被察觉到了。 “什么人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出来!” 随着这一声暴喝,已经有四五个护卫打扮的人朝着轩辕昰的方向冲了过来,转眼竟将轩辕昰给包围了起来! 轩辕昰见状,干脆大大方方地从藏身的树后出来,冷冷地看着折回来的这几个侍卫,道:“去告诉慕容远,就说三皇子来送他了!” “三皇子?”其中一个侍卫上下打量着轩辕昰,目光中的审视怀疑之色十分明显,“东灵国的三皇子?你?你拿什么来证明你不是意图行刺的刺客?” “凭什么?”轩辕昰目光更冷,明明是温暖的午后,身形晃动间却是带起一阵冷风,几个侍卫还没看清他如何动作,他略显苍白的手就已经掐住了开口问话的那个侍卫的脖子,手中用力,直接便将那人捏着脖子举了起来! 那人登时呼吸困难,面色紫涨,四肢乱蹬乱挥,却连一根救命的稻草都抓不住! 另外四个侍卫脸色大变,几乎同时抽出了各自的腰刀,明晃晃的刀尖指向轩辕昰,却又因为顾忌自己的同伴,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轩辕昰将几个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面上的笑容更冷,手腕子一甩,就将手中那人朝着其中一个侍卫的刀尖方向抛了过去! 那侍卫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自己的腰带,接住自己的同伴,却不想轩辕昰将手中那人当做了暗器一般,力道大的出乎意料,他这一接虽然接住了,但也因为猝不及防,直接被那自己的同伴砸得跌到地上! 另外三个侍卫见轩辕昰手中没有了人质,手中腰刀一摆,作势欲扑,却被轩辕昰一句话喝住:“若我真是刺客,方才这两个人焉有命在?” 跌倒在地是两个侍卫也缓缓爬起身来,尤其是方才被轩辕昰猝不及防掐住脖子的那一个,看向轩辕昰的目光中充满了畏惧。 轩辕昰方才抓住的人是他,对于轩辕昰的力量他的有着切身感受的,在心里畏惧的同时,对于轩辕昰的话反而是信了三分。 “你们去告诉慕容远,我东灵国欢迎他来,也恭送他离开,只是——”轩辕昰一顿,语气骤然转冷,“想要带走属于我东灵的人或者物,至少也要经过我这个主人的同意!” 五个侍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却也没有向慕容远去回报的意思。 “不要逼我动手杀人!” 轩辕昰的目光冷冷扫过,这五个侍卫瞬间有种被冰水当头浇下的感觉,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深深的恐惧之感。 轩辕昰心急火燎,能与这五个侍卫好言好语地交涉这许久,纯粹也只是不想挑起东灵与西漠之间战争而已。然而从心底来说,雪儿远比东灵西漠来得重要得多! 诚如他对影离所言,若是不是因为雪儿,他当的什么三皇子?也如此刻,若是失去雪儿,他管东灵与西漠是战是和? 眼看着那五个侍卫既不肯让路,也不肯通报,轩辕昰心中急切,再也懒得理会,反正行藏已然暴露,倒不如完全放开手脚,找慕容远当面问个清楚! 这样一想,轩辕昰脚步一错,双手捏成拳头,一拳一个,就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侍卫直接打飞了出去! 剩下的三个侍卫如梦初醒,手中腰刀雪亮,瞬间如同雪片纷飞,朝着轩辕昰的后背就笼罩了过去! 轩辕昰身形如电,不避不让,只凭着前冲的速度就完全将剩下的三个侍卫的刀锋远远地撇到了身后! 于是,轩辕昰在前面朝着慕容远的队伍中冲,后面三个侍卫紧随其后,举着雪亮的腰刀追,同时高叫:“有刺客,保护殿下!” 人群中有一瞬间的骚动,然而到底是保护西漠皇孙的队伍,很快就开始有序地移动,转眼就将轩辕昰团团包围了起来! 轩辕昰冷笑,一脚踢飞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朝前猛地一冲,又是一拳打到了其中一个侍卫的肚子上,痛得那人本能地共起了身子! 四周有刀,有剑,有拳,有脚,甚至还有一个抽冷子朝着轩辕昰掷出三只金钱镖的,却都被轩辕昰或前冲,或侧身,或弯腰,或弓背地躲闪开去,同时一脚踏上弓起身子的那个侍卫的后背,用力一踏,人便已经凌空而起,如同一只鹰隼,朝着前方慕容远的马车就扑了过去! 这么大的动静,慕容远根本也用不着手下通报就能知道是有刺客出现。本来他也不甚在意,毕竟自己手下这些随从也不能是吃干饭的吧?何况现在刚出京城,还在东灵境内,若是自己真的在光天化日之下与此,东灵国也承担不起这个罪名! 所以慕容远还是面不改色地端坐在他的马车里,连出来都没有出来,只是朝着手下淡淡吩咐:“抓活的,然后交给东灵的皇帝……” “慕容远,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中显然是灌注了内力的,就连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跟着嗡嗡地震颤了起来,其间夹杂的怒火似乎能够将声音笼罩范围内的一切焚烧殆尽,却又冰冷地好像能将人从内到外冻成冰雕,寒彻心肺! 这个声音! 慕容远的脸色终于变了,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的眼前忍不住浮现出昨夜自己随同轩辕昰追出京城,一路上对方杀人的手段! 他心里通透,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轩辕昰怕是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的突然离开,肯定是与那个女子有关,这才不惜一路跟来,更不惜一路冲一路打! 为了自己的手下不无辜送命,慕容远觉得自己还是出面的好。 慕容远刚要从马车里出去,就被身边的侍卫拦住:“殿下……” “无妨,那人不是刺客,你马上吩咐下去,让手下的人都住手,”慕容远摆摆手,镇定地道,“只是一个想来送行的朋友而已!” 那人呆愣了一下,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按照慕容远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慕容远看着手下离开,正要刚从马车上下来,突然就又一个手下分开众人凑了上来,朝着他躬身施礼之后,压低声音道:“殿下,高远高通突然失去联系……” “什么?”慕容远险些从车辕上跌下来,仗着身子灵活,这才没有直接摔个狗吃屎,不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却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一把就抓住了那人衣领子,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肖燃,你说什么?” 肖燃是这一次护送慕容远的队伍的副总管,一直都留在京城外,之前慕容远让人保护雪儿就是他调派的高通高远这一对兄弟。 而高通高远失去联系,也就意味着慕容远与雪儿失去联系! 慕容远额头上的冷汗几乎都要冒出来了,一时也顾不得正朝着这边闯过来的轩辕昰,死死抓着肖燃的衣领子,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肖燃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失态过,一时也楞了,呆呆地望着对方几乎都忘记了开口,知道慕容远抓着他衣襟的手越来越紧,让他的呼吸都些困难才回了神。 可是对方是自己的主子,他却连反抗都不敢,只得努力吸了口气,艰难道:“之前殿下让属下派两个出去,说是要保护一个重要的人,于是属下就派了高通高远,两个时辰之前,属下还接到高通的传信,说是希望属下能加派人手过去,结果……” 肖燃的面色有些凝重:“因为他们并未说明理由,所以属下也没有立即派人,后来殿下又传了口讯,说是让高通高远带人归队,结果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属下心中感觉有些不对,于是派人按照他们所说的地址去找,结果传讯回来说是根本找不到人!” “找不到人?”慕容远喃喃地重复着最后四个字,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脑子里却是在飞速转动着:高通和高远找不到人,而且连个求救信号都没有发出来,是带着需要保护的人转移了地方,还是遇到了某种危险,导致肖燃派去的人无法联系上? 慕容远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这里不是他的地盘,许多情况不明,他一时也无从推断。 不过,想到昨夜出城寻找沈衣雪的那好几路人马,难保不是其中一路发现了被高通高远保护的沈衣雪,然后出手…… 他正思索着,因为没有了人阻拦的轩辕昰已经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过来,看着站在马车更前正发愣的慕容远,也是一愣。 慕容远看到一身黑衣暗沉如夜的轩辕昰,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深思的神色来。 两个男人,一个暗沉冰冷如同冬夜,一个艳丽妩媚好像三月桃花,怀着各自的心事和想法,目光相触的一瞬间,似乎爆出了一连串无形的火花! 第二百零八章 你们不说,我说 轩辕昰的目光在慕容远的马车上扫过,毫不遮掩,让慕容远手下的那些护卫纷纷面露不满之色,之色自家主子不开口,他们也只能强自忍着。 一路行来,虽然没有杀人,伤的人却是不少,轩辕昰却从未放松过探查人群,可是一直到慕容远的马车前,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而慕容远的马车之内也是一片安静,就连轻微的呼吸也没有。 轩辕昰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上前两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慕容远面前,仿佛慕容远背后的马车是他自己的一样,一把就掀开了车帘! 除了慕容远依旧面不改色,,周围西漠的人都已经忍不住变了脸色:如此明目张胆地搜他们皇孙殿下的马车,这是将他们皇孙殿下当成了什么人了! 慕容远面前的肖燃已经忍不住要开口,却被慕容远一个眼神阻止。 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轩辕昰掀开自己马车车帘往里看的动作,慕容远笑了笑,宛如三月桃花绽放:“有劳三殿下不辞辛苦前来送行了,慕容远感激不尽……” 对方这样说,轩辕昰一时反而不发直接发作了,他清咳了一声,道:“皇孙殿下昨夜不辞而别,今日又走的太过匆忙了,轩辕昰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才一路追来,,却不想反而被你的手下当成了刺客!” “不过,轩辕昰还是有些好奇,殿下昨夜不辞而别,可是发现了什么?”轩辕昰紧紧盯着慕容远的眼睛,不肯错过对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难道你们找到了那个女子?” 慕容远没有想到对方如此直截了当,再加上那双似乎能够洞悉一切的黑眸,一时竟不由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来! 他心思电转,想到高通高远失去联系的事情,再三权衡,却终究是难以取舍。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手下的高通和高远在东灵失去联系,连带着沈衣雪一同下落不明,若是靠着自己手下这些人,就是武功再高,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情况不明,不知道水深水浅,而轩辕昰就不一样了,以他三皇子的身份派人寻找,肯定要比自己派人去寻找好太多。 可是如同通过轩辕昰,将之前的一切和盘托出,那么依着这人的性子,一旦找到了人就要牢牢地藏起来,根本不可能同意让自己带着去西漠的。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若是沈衣雪自己态度坚决,依着轩辕昰对于对方的在乎,怕是最后也只有无奈同意。 想到这里慕容远眼珠子一转就要开口,却不想就在此时,随行的西漠侍卫群中,又是一阵喧闹嘈杂! 慕容远眉头微皱,正要开口询问,轩辕昰已经朝着喧闹的人群再次大步走了过去! 人群中,一身黑色皮甲,身材魁梧的影离正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却?也如同轩辕昰一般,伤人而不杀人,一路拳打脚踢,朝着轩辕昰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少主!” 看到轩辕昰,影离总算是松了口气,随手将拦在自己身前的一个侍卫揪住衣领扔到一边,影离朝着轩辕昰道:“有雪儿姑娘的消息了……” 轩辕昰也就罢了,如今又出来个影离,毫不顾忌的闯进了自己的护卫队伍当中,旁若无人,如入无人之境,简直就是不把他这个西漠的皇孙放在眼里! 慕容远正要发作,却在听到影离压低了声音对轩辕昰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就怒气全消! 自己皇孙的面子重要,可是对于西漠国来说,似乎那个沈衣雪更加来得重要! 这样一想,,慕容远再一次改了主意,朝着一旁的肖燃使了个眼色,肖燃会意,立刻吩咐下去,于是那些侍卫立刻呼啦啦散开,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慕容远,轩辕昰和影离三个人全都围在了中间。 慕容远清咳两声,引起轩辕昰和影离的注意,这才上前一步,走到二人面前,大声道:“东灵这是欺我西漠无人吗?怎么一个个闯入本皇孙的护卫队伍当中,就好像进入自家后花园似的?” 他的脸型偏于柔媚,即使板起脸来,也无法让人从心底生出畏惧之意来,这是慕容远从小就最为头痛的事情,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 所以,慕容远这句话,不但没有能引起轩辕昰和影离的注意力,让对方瑟瑟发抖,然后过来道歉,反而换来轩辕昰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一听到影离说有了雪儿的消息,轩辕昰整个人都激动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两步就走到影离面前,颤声道:“影先生,你说什么?” 对于慕容远突然冒出来的话,轩辕昰直接忽略,只是一脸希冀地望着影离,等待着影离的下文。 慕容远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轩辕昰和影离的态度十分不满,于是再次上前一步,几乎要站到二人中间:“本皇孙说话难道你们都没有听到么?” 轩辕昰皱了皱眉,对于慕容远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自己与影离中间的对话十分不满,此刻对方偏偏又故意夹到自己与影离之间,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让急于知道雪儿下落的轩辕昰十分不满却又不得不正视。 “听到了。” 轩辕昰无奈地应了一声,如果对方不是有个西漠皇孙的身份,自己早就出手,直接扔出去都是好的! “不过我和影先生都是因为皇孙殿下走的太过匆忙特意前来相送的,皇孙殿下也要怪罪,还非得要强按个罪名给我二人不成?”轩辕昰冷冷道,“这个罪名轩辕昰无法承担,就此告辞!” 什么告辞,不过是在自己的队伍中找不到沈衣雪,此刻又听影离说有了消息,赶着离开去找人罢了! 慕容远心里清楚,眼看着轩辕昰转身,影离紧随其后朝着自己拱手为礼,于是连忙上前,拦住轩辕昰的去路,换了一副笑脸:“是慕容远误会了,还请三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他眼珠子一转,改为伸手相邀:“不过殿下既然来了,马车上有酒有茶,虽然简陋,也足够你我把酒言欢,不过同行一路可好?” 于是,情况一下子就由轩辕昰朝着慕容远的马车前面冲,改成了轩辕昰想要离开,而慕容远各种“盛情”邀请,编织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挽留! 轩辕昰心中那个烦躁,怎么就遇到了慕容远这么一个奇葩,他还是一国的皇孙吗?什么“一见如故,情同手足”也就算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怎么个意思,竟然也敢往外扔? 知道的是西漠皇孙和东灵皇子之间的礼节客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断袖分桃龙阳之好呢! 就连一旁的影离,也禁不住对自家少主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不过对方好歹身份在那里,直接翻脸走人的事情,也许轩辕昰做得出来,但是……自己却绝对不能让自己少主这么做! 毕竟,轩辕昰现在的身份还是东灵的三皇子,最有可能成为皇位继承人的一个,不能因小失大! 就在轩辕昰忍无可忍,马上就要发作出来的时候,影离突然开口道:“少主,其实消息也不是特别确切,只是有人看到颜如魅提了一个大大的食盒,突然急匆匆地出了京城……”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一旁的慕容远听清。慕容远眨了眨自己的桃花大眼,朝着影离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来,只是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直接就让影离鸡皮疙瘩掉满地,下意识地就朝后缩了缩身子。 轩辕昰皱起眉头,显然对于影离已经十分不满:“影离,你在耍我?” 那目光中冷若数九寒天的霜雪,却又如幽深的暗夜,森然寒冷,让影离的心中一颤,情不自禁地就低下头去。 “之前,你说……”轩辕昰的目光从影离的身上移到四周慕容远的那些护卫身上,掠过慕容远,回到影离的身上,终于是忍下未说,转而道,“如今却又说看到了颜如魅,到底哪一个消息才是真的,或者全部都是你的猜测,再或者……” 轩辕昰顿了顿,深深地望着影离,似乎要直接望进对方的心底,“根本就是你,别,有,用,心!” 最后几个字,轩辕昰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是带着深深的质问,让影离的心颤,心虚,竟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回避轩辕昰的目光。 慕容远却拧起了眉头,思索片刻,朝着影离问:“那……你说的那根颜如魅,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影离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轩辕昰,这才道:“大约是西南方向,却又有些偏离了从京城往天意山庄的官道,听说,从雪儿姑娘失踪的地方再往南,不远就有一个叫做刘家村的地方……” 慕容远目光闪烁,在一次眨了眨他的桃花眼:“你是说沈衣雪被那个叫做颜如魅的女人带到了那个刘家村?” 他思索着,最后又问:“那个颜如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何非要抓她?” “这个……”影离犹豫地看了轩辕昰一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慕容远这个问题。 毕竟,雪儿散功圣女的身份过于特殊,而且现在很可能还是唯一的一个,颜如魅非要抓她不可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成了唯一一个,而且是修为比较高的一个散功圣女,若是通过阴阳交泰的方式,怕是能够获得的内力更多! 这样的消息若是流传出去,怕是雪儿此生都再无安宁之日,一直都要陷入各路人马的追捕当中! 何况,轩辕昰有多么在意雪儿,影离也是看得出来的,虽然他经常以雪儿为借口让轩辕昰去做一些本身不太想做,而他却非常想让他做的事情,但是当中轩辕昰的面谈论雪儿的隐私,影离却还是没有那个胆量的。 慕容远看了看影离,再看看轩辕昰,突然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思索片刻,随即开口:“你们不愿意说,我说!” 第二百零九章 紫红色的天空 听完慕容远的话,轩辕昰甚至有种想要掐死对方的冲动! 如果不是自己有个该死的三皇子身份,如果这里不是东灵,如果对方不是西漠皇孙,轩辕昰现在就想动手,直接将慕容远千刀万剐了! 这人是得多大的胆子,竟然敢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抢人!还敢怂恿着雪儿去他的西漠国? 轩辕昰看向慕容远的目光幽黑深邃,已经不是森冷可以形容,简直就好像要吃人一般! 然而同时他心中又不免有些疑惑,雪儿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不想见自己了呢?是他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 轩辕昰皱起眉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出原因,最后只得瞪着慕容远:“真的不是你逼她的?” 慕容远被轩辕昰的目光吓得一副心肝乱颤的表情,点头如同小鸡啄米:“是是是,我当时劝了两句,她就答应了下来……” 轩辕昰的目光好像刀子,刮在慕容远的脸上:“你为什么非要邀她去西漠?” 慕容远眼珠子转了转,收起嬉笑的表情,正色道:“那个颜如魅为什么非要抓她?” 轩辕昰皱眉,正要发作,却听慕容远道:“你不肯回答,必然是有你的原因,以我对的猜测,必然是为了保护她。此刻我拒绝回答,其实也是为了她不被天下人追杀。” 听完慕容远的一番话后,轩辕昰看向影离的目光却不免带了一丝愧疚。 事实证明,影离前后两次的消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都是正确的!雪儿的确是同这个西漠皇孙搅到了一起,原因不明,都是正确的之后又因为某些原因被颜如魅察觉,很可能已经再次落入了颜如魅的手中。 这倒也不算是胡乱推测,因为最终慕容远派去保护雪儿的两个手下,最终传递消息来的方位,恰好就是颜如魅突然出现的地方! 不过,慕容远这样说,轩辕昰反而愈发好奇起来,不过此时夕阳西下,红霞满天,已经是黄昏时分,实在是没有时间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只是让轩辕昰无语的是,这位已经出向东灵皇帝辞行过,准备返回西漠的皇孙殿下,竟然直接下令手下的一众人等原地等待,非要同轩辕昰和影离一同前往! 轩辕昰当然不肯,毕竟这个慕容远先前可是不遗余力地想要将他的雪儿“诱拐”到西漠去!万一找到雪儿之后,对方再故技重施,而雪儿再坚持要去,他该去哪里哭去? 这样一想,轩辕昰便道:“时间紧迫,想必皇孙殿下心中正还着赶回西漠,轩辕昰在此就不挽留了……”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急。”慕容远连忙道,“何况我还有两个属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怎么也得前往查探一番,万一有他们的消息呢?“ “皇孙殿下身份尊贵,岂能亲自涉险?”轩辕昰道,“这样的事情,派手下人前去便可。” 这句话顿时引来慕容远身边的侍卫副总管肖燃的共鸣,忍不住上前半步,挺起了胸膛,好让慕容远看到自己的存在。 慕容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轩辕昰:“说到身份尊贵,三殿下身份不也同样尊贵?不还是一样亲赴险境,这叫做体恤下属……” 眼看着慕容远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轩辕昰的耐心也达到了极限,影离无言上前,想轩辕昰低低道:“少主,算一算时间,从属下接到消息,再匆匆赶来,最少也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 轩辕昰闻言看了看天,果然是暮色渐浓,也就更加无心与慕容远在这里扯皮,于是冷冷道:“若是皇孙殿下非去不可,轩辕昰也不好租拦,只是恐怕无法保证殿下的安全……” “无妨无妨,”慕容远赶紧接话,“我自己能保证就行了,不然我带一部分人过去……” “殿下是要带人去打草惊蛇吗?”轩辕昰的脸黑的不能再黑,真的很不想再理会这个慕容远,给影离使了个颜色,转身就走! 慕容远紧随其后,却又转头对着想要跟上来的肖燃怒目而视,直到对方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迎上他的目光才作罢。 不过,慕容远心里也清楚,这里是东灵,不是他的地盘,所以最后还是允许了肖燃带着两个人,在暗处跟随以防不测,至于侍卫总管凌寒,自然是要留下来带着队伍继续出发的,总不能真的滞留不前,那样的话东灵的皇帝就该出面找他的麻烦了。 于是,在逐渐浓重起来的暮色中,两道黑色的人影一前一后,如同流星赶月飞掠而过,惊得归巢的飞鸟扑棱着翅膀再次飞起,在半空中久久盘旋不敢回去。 两个人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淡蓝色的衣衫被暮色染做深蓝,身姿飘逸俊美,轻灵出尘,紧随其后竟是不落后半分! 慕容远的队伍出了京城是朝西走的,而单正父子一开始带着雪儿是朝南,不过因为半路的种种变故,导致实际上他们成了往京城的西南方向走,此刻轩辕昰跟着影离,实际上是在朝正南方向走,甚至还微微有些偏东。 如此施展轻功朝前飞掠,也就过了盏茶的时间,轩辕昰就发现,前方的天空,竟是一片淡淡的紫红! 淡淡的微风掠过,起初轩辕昰以为至少施展轻功之后速度太快而戴起来的风,可是很快他就发现并非如此! 那片淡淡的紫红色天空之下,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四周的空气全都缓缓地吸引了过去! 随着轩辕昰等人的接近,那淡淡的紫红色也越发明亮鲜艳,漩涡一样的形状也愈发明显起来。 轩辕昰只感觉周身的气流愈发剧烈地开始朝着那个方向涌动,原本应该的朝后飞扬的头发全部都倒转了方向,时不时地就挡住视线。 他的心中突然泛起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就连体内的内力运转似乎也比更快,更流畅了些。 离那片紫红色的天空越近,这样的感觉就越明显。 前面的影离身形突然顿了一顿,与轩辕昰并肩前行,而后面的慕容远却是紧跑几步,也追了上来,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看了看轩辕昰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只是轩辕昰根本就不朝着他这边看,他也只好悻悻地忍住,继续前行。 此时此刻,轩辕昰也顾不得慕容远,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前方原来越近的紫红色天空上面。 不管颜如魅在不在那里,不管雪儿是否在那里,轩辕昰觉得,他都有必要前往那紫红的天空下面去看一看。 何况,他的心里还有一种直觉,雪儿肯定就在那紫红色的天空之下,不但雪儿在,就连颜如魅也一定在! 更直觉的,这片紫红色的天空,和颜如魅,和雪儿,和他自己都由着莫名的关系! 看着左边的影离和右边的慕容远,轩辕昰紧紧抿起薄唇,这让他脸上的线条更加冷峻,就连目光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那紫红色的天空并非一成不变的,还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最初轩辕昰看到的时候,就是一片淡淡的紫红色,可是随着那紫红色越来越明显,如同一个巨大的人眼一样的漩涡形状也愈发明显。 而轩辕昰和影离慕容远三个人并肩前行之后,那眼睛一样的漩涡,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四周的云团在飞速流转,翻滚涌动,转眼间竟成了一片无比混乱,波浪起伏的大海! 气流开始紊乱起来,四处乱窜,时而聚合时而扩散,让离得越来越近的三个人,成了颠簸在大海风浪中的小舟,几乎都要无法控制身体前进的方向!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然而也都仗着各自的内力身法,随时调整姿势,继续前进。 当那个小小的村子出现在视线当中的时候,那片紊乱的气流,突然就有了一瞬间的平静! 三个人几乎同时一愣,脚步也不由一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诧异,抬头看着那片恰巧笼罩在村子上空的紫红色天空。 一瞬间的平静之后,周身的气流似乎更加狂暴,只是方向却是整个的反了过来! 如果说最初时候的漩涡是朝着中心吸收,现在则是完全朝外扩散! 紫红色的天空颜色迅速变浅,向着四周开始扩散! 轩辕昰等三个人猝不及防,竟然直接被那狂暴的气流吹得倒退了五六步才稳住身形! 三个人脸上的诧异之色更加明显,互相看了一眼,如同提前约好一般,十分默契地拉住了手! 不管是影离,轩辕昰还是慕容远,此刻都是没有任何保留地开始运转自己的内力,一步一步地朝着村子的方向移动着。 不过半里的路程,走起来竟是十分艰难,仿佛有种巨大的阻力一般,让三个人如同行进在泥泞当中。 隐隐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颜如魅,此刻十息已过,你说话可还算数?” “当然作数!”紧接着便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只是他不肯住手,你能怪我么?” “颜如魅,我还有余力,难道你怕了吗?”这是男子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明显气息不稳,听起来更是好像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却又带着异常的执拗和倔强。 轩辕昰的脸色,这一刻真的完全变了,就连一旁的慕容远,目光中也现出一丝急切来! 先说好的那个女子的声音,不是雪儿还能是谁?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的紫红色完全消失,只余一片如同墨汁一样的黑暗,连可星子都找不到。 四周的气流再一次变得无比平静,仿佛之前的聚集和扩散,完全都不存在一般…… 第二百一十章 一定要带走沈衣雪 入夜之后的小村子一片宁静,仿佛刚才那片紫红色的天空,所有的村民都不曾察觉到一样。甚至就连颜如魅与雪儿所在的院子里的种种声音,那些村民也是充耳不闻的。 循着声音,轩辕昰等三人根本就不用有人指引,直接就找到了那个残破的院子。 院子的门碎成了木屑,一眼就能到整个院子,虽然是在黑夜当中,但是不管轩辕昰影离还是慕容远,都不是一般的人,目力自然也非常人可比。 颜如魅背对着院门,鲜红如火的衣裙还在微微摆动着,似乎刚刚打出一掌,一只手还在高高举起,露出半截如玉一般的手腕来,不但没有被夜色浸染分毫,反而泛出一层耀眼的白色,似乎要将这黑夜一并掩盖。 对面,单天鹰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只有一双眼睛射出来的光,就如同他方才的声音一样执拗而倔强。 他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一旁的雪儿扶着她,正朝着颜如魅不满道:“颜如魅,少庄主已经坚持了十息时间,你是否应该兑现诺言,先告知我们单庄主的下落。” 颜如魅耸了耸肩膀,声音中却带了一丝戏谑:“是他自己不自量力,难道你还要赖在我的身上不成?” “何况,”颜如魅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他能在我手下坚持十息的时间,我便同意他以自己来交换单正,是他非要坚持打败我,想要我放你一马,啧啧啧……” “我还真是没有看出来,他对你竟然如此用心,当真是让人羡慕的很……” 这本是颜如魅的日常调戏之言,却让雪儿禁不住脸上一热,就连扶住单天鹰的手也禁不住一松。而单天鹰苍白的脸上更是极度不自然起来,连看身边的女子一眼都不敢。 “你说过,只要我能打败你,这一次就放过雪儿!” 单天鹰一只手臂被雪儿扶住,于是用另一只手狠狠擦去自己嘴角的血迹,大声朝着颜如魅道:“只要我还没死,就不能算是输给你,你就不能带走雪儿……” 说话的同时,单天鹰挣开雪儿的手,身子摇晃了两下,双手捏成拳头,再一次朝着颜如魅冲了过去! “哈哈哈……” 颜如魅用一阵大笑打断对方,那笑声一直传到村外,在寂静的夜里十分响亮,也让颜如魅弯下腰去。 她无奈而又好笑地看着单天鹰:“真是一个痴心而又执拗的人,那我便成全了你——” 最后一个字,尾音陡然转为凌厉,颜如魅皎白的手腕在夜空中映出一片如雪练般的光华,也不见她如何动作,那手掌便已经迎上了单天鹰带着劲风的拳头! 纤细柔美的手掌,粗壮结实的拳头瞬间抵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分明是柔若无骨的女子手掌,单天鹰却觉得自己的拳头好像打在了一块冰冷的玄铁上面,还未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剧烈的疼痛就顺着指骨蔓延过来! 他忍不住痛哼了一声,“蹬蹬蹬”连退了三大步,就连雪儿都没能扶住他! 再看时,单天鹰的脸色煞白,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整个人仰面朝天地跌倒在地,整条右臂都软软地垂了下去! 雪儿被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去扶他:“少庄主——” 却不想对面的颜如魅目光中骤然闪过一丝狠厉,手指一屈一弹,十根指甲剑瞬间探出,在夜色中闪过一抹着猩红而凌厉的光芒,好像一跳赤练蛇般扭动这身子,朝着单天鹰就冲了过去! 雪儿还来不及将蹲下身子去查看单天鹰的伤势,就感觉背后有破空之声传来! 颜如魅的指甲剑破空之声与众不同,因为不是一把剑,而是十根指甲,那声音也就格外混乱。 那劲风并非朝着自己,而是朝着脸色苍白,几乎都要不能动弹的单天鹰去的! 想到颜如魅指甲剑的锋利,雪儿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下意识地身子一转,整个人已经当在了单天鹰的面前! 她在赌,赌自己对颜如魅还有用,赌颜如魅现在还不想杀了自己! 颜如魅也没有想到雪儿竟然真的以身试她的指甲剑,心中已经,然而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只得手臂用力,让指甲剑尽量偏离雪儿的后背! 跌坐在地的单天鹰,只觉得女子娇柔的身子一下就扑进了自己的怀中,他正自发愣,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颜如魅指甲剑折射出来的寒光! 他心中一惊,突然就反应过来,心中却连感动之情都来不及生出,就被深深地愧疚覆盖。 他不但不能打败颜如魅,最后竟然要让这个女子来保护他! 可是,他又怎能眼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就伤在颜如魅的指甲剑下? 几乎是不假思索,单天鹰伸出自完好的左臂,用力搂住怀中的女子,用力拧身,一下就翻了过来,将雪儿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与此同时,颜如魅的指甲剑也到了,贴着单天鹰的左肋就划了过去! 轩辕昰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旁还没有回转过身来的颜如魅,和将雪儿牢牢护在怀中的单天鹰! “丫头——” 轩辕昰的心悬了起来,同时看着雪儿身上的单天鹰分外不顺眼起来,一般抓住对方的衣领就拎了起来,随手就是朝后一甩,人就冲到了雪儿的面前! 他也顾不得开口,一把就将雪儿从地上捞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这才关切地道:“你怎么样?” 雪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已经被一个人重重地压在身下,她也就刚刚反应过来是单天鹰,还没有来得及推开对方,就又觉得身上一轻,眼前的单天鹰便又突然消失,换成了轩辕昰那张焦急中带着关切的脸。 与此同时,轩辕昰身后的影离接住单天鹰,再借力轻轻一松,便毫不客气地将人送到了最后的慕容远面前。 慕容远下意识地接过来,愣愣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单天鹰忍不住惊讶道:“怎么是你?” 一连串的人和动作下来,颜如魅早已转过身来,一双美目中满是嘲讽,最后似笑非笑地落在轩辕昰的身上。 雪儿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怎么突然轩辕昰就出现了?难道是自己太过思念,以至于在最后的生死关头,竟然产生了幻觉? “轩辕?”她楞楞地看着轩辕昰,只感觉那目光温柔地似乎要将自己融化一般,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想说她想他了,很想很想,可是又想板起脸来,问他,与颜如魅到底是什么关系,“老头子”又是什么人?他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 她想将自己心中的所有疑惑全都一一说出,然后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再然后就完全地信任他,安心地留在他的身边。 雪儿看着眼前毫不掩饰心中关切的男子,心中一阵恍惚,突然又觉得这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实,最后忍不住伸出手来,朝着他略显清瘦的脸上摸了过去。 不过一日未见,他下巴上的胡茬似乎都长长了不少,刺得她的掌心都有些痒,却又夹杂着微微的疼,复杂地就好像她现在的心情。 然而实际上颜如魅并没有,也不会给轩辕昰和雪儿留下许久谈心的时间,她曼妙玲珑的身子一扭,美目流转间已然将进入院子里的人挨个扫了一遍。 红唇勾起一抹嘲讽,那嘲讽的笑容却也同样的魅惑人心,手腕一翻,十根闪着猩红的妖异光泽的指甲剑就再一次亮了出来,如同失去扇面的扇骨,朝着轩辕昰的方向就抓了过去! “少主当心!” 眼见颜如魅的指甲剑朝着轩辕昰抓了过去,影离大惊失色,朝着颜如魅一掌遥遥就劈了过去! 激荡的劲风犹如实质,铺天盖地地朝着颜如魅就呼啸而去! 影离的三拳,可以阻止一艘全速前进的大船,此刻又是为了救轩辕昰,这一掌的威力也就可想而知。就连一旁的轩辕昰,也被他的掌风波及,脑后的长发扬起,,在夜空中张牙舞爪,凌乱而狂野。 他转身将雪儿牢牢护在怀里,看也不看冲过来的颜如魅,侧身跨步,一下就出去了三四步,完全躲开了颜如魅的十根指甲剑的笼罩范围。 不管是影离,还是轩辕昰,都以为在这样一对三的情况下,颜如魅肯定是见好就收,趁着三个人还没有对她形成何为赶紧抽身离去。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下的颜如魅,就好像王八吃秤砣一般,铁了心要抓住雪儿。影离那一掌的掌风不但硬生生抗了下来,反而借机横移,一双手再次朝着轩辕昰的方向抓了过去! 影离又是一掌劈出,然而此时的颜“如魅,身形就真的如同鬼魅一般,又好像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在她已经有所防备的情况下,竟是只将她的裙角扬起了一半! “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掀老娘的裙子么?”颜如魅娇笑着说了一句,目光中的凌厉之色却是丝毫不减,指甲剑猩红的光泽闪烁,再一次朝着轩辕昰抓了过去! 轩辕昰抱着雪儿连退了三四不,避开了两次她的指甲剑的剑尖,却始终无法摆脱其笼罩的范围。 “颜如魅——”眼见颜如魅的指甲剑再一次朝着轩辕昰笼罩过去,影离阻拦不及,只得扬声喝道:“住手,你疯了不成!” 颜如魅手中不曾有丝毫停顿,闻言冷冷道:“不要再拿轩辕恨那个老头子来压我,承天教这个护法,老娘不干了!轩辕昰这个少主,老娘也不认了,反正今天一定要带走沈衣雪!”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承天教的少主?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都愣住了! 影离已经举起来的手掌生生停顿在了半空中,僵硬地好像一截木头,不要说流转其中的内力,就是连动弹一下似乎都忘记了。 轩辕昰只觉得怀中的女子原本柔若无骨的身子突然就僵硬起来。而他的一颗心也随着女子身体的僵硬,瞬间沉入了谷底,无边的冰冷黑暗瞬间袭来,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雪儿甚至以为,那是自己做仓促之下听错了!她愣愣地抬起头来,一脸的不敢相信:“轩辕,颜如魅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沉了又沉,却是怎么也沉不到底,一直没着没落地悬浮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雪儿的问题,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颜如魅既然已经开口点破,就是已经决定不再给轩辕昰留余地了。 雪儿问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足够颜如魅听清。她停住身形,收回双手的指甲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笑容中隐隐带着一丝得意的嘲讽,道:“我说,老娘不认轩辕昰这个少主了!不再忍气吞声地听他的吩咐了!” “少主……”雪儿喃喃地重复着,几乎是无意识地一般追问道,“谁的少主?” 从一开始的时候,雪儿以为“少主”这个称呼只是影离日常对于轩辕昰的称呼,只是这轩辕昰跟着皇帝回宫之后,一直不曾改口而已。 可是现在,这两个字竟然从承天教的颜如魅口中说出,意思却是完全地变了! 颜如魅的“少主”,那是承天教的“少主”!承天教…… 雪儿的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突然地就想要挣脱轩辕昰的怀抱了,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只是,轩辕昰力气极大,两条手臂如同铁箍一样,牢牢将她束缚在怀里,她挣扎了两三次,竟是没能动弹分毫! “轩辕……”雪儿挣扎无果,只得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深深地疑惑和不安看着眼前的男子,“颜如魅说的,是真的吗??” “不……”轩辕昰很想说,“不是”,可是却突然发现这简单的两个字竟是如此沉重,出口竟是如此艰难! “那……”雪儿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轩辕昰的脸上,不肯错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老头子就是承天教主?” 雪儿的目光清澈如同水晶,轻柔如羽,却让轩辕昰感觉无比锐利沉重:“你,或者影先生,认识承天教主,是么?” “雪儿,我——”轩辕昰艰难开口,满是犹豫和不忍的目光落在怀中女子脸上,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一团棉花堵住,根本就说不出一个字来,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觉得此事你还能隐瞒多久?”颜如魅似乎是铁了心要将轩辕昰的身份揭开,突然就插嘴道,“若非他是承天教的少主,当初在海上的时候,我又怎么肯如此痛快地将解药交给他,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怕你自杀么?” 颜如魅笑容中的嘲讽之色愈发浓重,目光如同刀子一般,似乎要将雪儿爿成两半,将后面的话一字不漏地朝着雪儿灌进:“若非他是承天教的少主,你以为当时你胡乱服用解药命在旦夕,我会那么轻易地就跟着他去天意山庄救你?” “若非他是承天教的少主,在我第一次带你出天意山庄之后,为何会在他从草丛里找到你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放弃,转而在暗中偷听你们之间的对话,从而知道解除身上痒粉的方法?” “若非他是承天教的少主,之后为何又会护着我从天意山庄全身而退?” “若非他是承天教的少主……” 颜如魅每说出一个“若非”来,雪儿的身子就忍不住颤抖一下,轩辕昰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一旁的影离眉头就紧皱一分。 反而是刚一进院就被塞了一个单天鹰的慕容远,瞪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不明所以,最后只将目光放在被轩辕昰牢牢抱在怀里的雪儿身上。 而被他扶住的单天鹰,从颜如魅开口,目光就紧紧盯在轩辕昰怀中的女子身上,神色复杂无比,有心疼,有怜悯,有忧虑,还有一丝若有似无地解脱,好像终于松了口气似的。 最后还是影离打断了颜如魅的话:“颜如魅,如此说来,你是真的想要撕破脸皮,叛出承天教了?” 这句话其实已经等于间接地承认了轩辕昰的身份,也让雪儿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视线一片模糊。 雪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最后又一片空白,抬起模糊的泪眼瞪着轩辕昰,声音颤抖得几乎要连不成句:“告诉我,颜如魅和影先生说的,都不是真的……” 轩辕昰只觉得怀中女子身体颤抖得厉害,让他有种马上就要脱手而出的感觉,心中的慌乱让他不知所措看,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搂住怀中的女子,不让她离开自己。 ——一旦离开,便是永远地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这种预感非常强烈,强烈地让他的忘记了思考,感觉到了怀中人而的抗拒和挣扎,只会本能地紧紧抱着她。 当真是天真的可爱!”这一次颜如魅是铁了心要带走雪儿,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看到雪儿用银针替单天鹰梳理经脉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让她的心中有多么的惊喜!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愿意因为顾忌轩辕昰和轩辕昰背后的势力而有所让步,现在却是一步也不肯再退让了! ——雪儿应该抓紧时间修炼了!这一次她突然就展现出来的能力,让颜如清楚的明白,这个世界不适合她也不适合她,时间太久了她们都会承受不住。何况她们都还有各自的使命需要完成,不能一直无限的逗留下去! “那你问问他,当日天意山庄带人攻破圣女岛的时候,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附近?目的又是什么?”颜如魅的声音还在继续,“时候我曾派了两个心腹手下前去炸毁圣女岛,为何早不炸,晚不炸,偏偏是他刚刚带着你离开之后才引爆的*?” 那个时候轩辕昰的确是曾经告诉过她,说有人奉命炸岛,只是却语焉不详,自己当时也是刚刚经历那场变故,并未及多想。此时回忆起来,的确是如同颜如魅所言,疑点颇多。 再回忆起在七色莲花小岛初次见到轩辕昰的时候,他的眼睛失明,然而对人的防备之心,也从未向雪儿说起过他从合出来,来此目的为何。 而当时的雪儿,也只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所以也就未曾细究,却不想之后的种种,竟然让她与这个男人之间,有了这么多的交集。 “你再问问他,为什么在他突然出现,成为所谓‘三皇子’之后,承天教突然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而在他成为三皇子之前,他的人在哪里,靠什么过活?” 颜如魅的声音还在继续,却正戳中雪儿心底最深的疑惑。她怔怔的听着,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也忘记了挣扎,木然听着颜如魅如数家珍,叙述着轩辕昰在承天教内的种种过往。 三岁习武,五岁杀人,八岁开始正式出道为承天教剪除一切潜在的敌人。十二岁机缘巧合下得到一把无名宝剑,无鞘,上面花纹繁复,厚重古朴,却又可吹毛断发,削金断玉。 只用一年的时间,便能够与那无名宝剑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江湖中罕逢敌手。因为剑下从无活口,所以就连真面目也未曾被人知道。 及至十五岁时,累计暗杀一百八十七人,其中包括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二十七个,三流高手九个,二流高手十三个,一流高手五个。 十七岁时教内颜如魅手下三个少女同时倾心,争风吃醋,争宠献媚不断,最后甚至大打出手! 二十岁时…… 雪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耳畔全都是颜如魅嘲讽戏谑的声音在蔓延肆虐,如同魔咒一般将她牢牢捆束,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更何况此时的她,全身如同脱力一般,站都站不稳,遑论从轩辕昰的怀里挣扎出来。 影离默默地站在一旁,望向轩辕昰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意,双手紧握成全,仿佛这样便能握住最后仅剩的一丝坚持和决心。 只有这样,也只有这样少主才能与他怀中的女子完全决裂,从而才能专心朝堂,最终成为这东灵的继承者! 所以,影离就默默地看着,听着,既不阻止,也不解释。 扶着单天鹰的慕容远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朝着轩辕昰道:“你你你……你不是东灵的三皇子么,怎么突然就成了什么承天教的少主?做三皇子很乏味么?” 轩辕昰的脸色本来就难看,听到慕容远这话之后就更加难看,如果不是想要禁锢怀中的女子不从自己怀中离开,轩辕昰怕是直接上前掐断对方的脖子! 颜如魅闻言,十分“耐心”地解释道:“若是三皇子去做承天教的少主,自然是闲极无聊,没事找事,可若是承天教的少主去做东灵的三皇子,事情不就另当别论了?” 慕容远仍旧呆呆的一脸迷糊:“可是,若是承天教的少主,怎么可能突然就成了东灵的三皇子?这皇家的血统,难道是谁想认就能认的?” 他的话看着好像是在打岔捣乱,却让雪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是啊,东灵的皇帝耳不花眼不聋的,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儿子都认错?何况又是涉及到皇位的传承,怎么可能放着亲生儿子不传反而传给一个外人? 就算是英王轩辕旻不成器,不还有三个侄子么?虽然是虎视眈眈,但到底比外人要强许多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该如何信你 这样一想,雪儿的心中总算是稍微安定了些,身子也颤抖得不是那么厉害了。然而心底的疑惑却是更加深重,如果颜如魅在说谎,意图离间她与轩辕昰之间的关系,那为何竟如亲身经历过一般,叙述的如此详细? 尤其是说起手下三个少女为了轩辕昰争风吃醋的细节来,简直就如同亲眼目睹一般! 雪儿只觉得自己好像喝了一坛陈年的老醋一般,从嘴里一直酸到心里,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三个少女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围绕在轩辕昰身边的情景! 那三个少女的脸庞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一会儿是单钰,一会儿是京城中的贵女,一会儿是裁冰剪雪姐妹,一会儿竟是玖华樱,在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地来来回回转个不停。 轩辕昰也没想到慕容远有口无心的两句话竟然有这样的效果,一时心中不知该怒还是还喜,不过心中的忐忑总算是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心中苦笑,既然颜如魅已经将他的身份揭穿,引起怀里这个丫头的怀疑也是必然。他也不求她还能完全相信自己,只要她不至于立刻完全疏离他就好。 时间!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向这丫头解释,也需要时间让这丫头明白自己的心,明白身份二字,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丫头! 轩辕昰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每每一到紧急时候,“丫头”这两个字就会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好像自己曾经无数次地呼唤过这个名字一般。 从颜如魅第一句话出口之后就一直陷入沉默的雪儿,此刻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轩辕,我还能这样叫你么?” 不过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称呼,轩辕昰却听得眼泪几乎都要如泉水般涌出来。他的心狂跳,再一次用尽平生的力气,搂紧了怀中女子! 轩辕昰用力点头,然而女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中瞬间一凉! 雪儿说:“颜如魅所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我想你能亲口告诉我!” 轩辕昰刚刚想要浮起来的笑容,就这样再一次凝固在脸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怀中的女子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用一双清澈如同水晶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不容许他有丝毫逃避:“轩辕,我需要你的解释。” “你曾经说要我信你,”雪儿的目光如同清凉的泉水漫过轩辕昰清瘦苍白的脸庞,没有锐利的审视质疑,却清澈得让人不忍心有任何一丝隐瞒,“轩辕,不要骗我,好不好?” 轩辕昰只觉得心头一阵柔软,就连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微微的愧疚的疼,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敢说吗?让属下来代劳如何?”颜如魅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影离形同少主的半个父亲,他与属下关系不睦,少主当时是想独自一人出海,寻找我圣女岛的所在,更确切的说,是想要寻找我对于承天教不够忠心的证据,我说的可对?” 颜如魅的声音斯条慢理,事到如今她也不再急着从轩辕昰的手中抢人,反正只是时间的问题,她就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无比天真的少女好了。 “当日圣女岛被攻破,我命令手下前去炸岛,结果这位少主大人机缘巧合正在岛上,遇到我的两个手下的时候,怀中还抱着一个昏睡不醒的少女,”颜如魅的目光中满是嘲弄地望着雪儿,“你想知道那个少女,是什么人么?” 雪儿看了看颜如魅,又看了看轩辕昰,一张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一片苍白! 这件事情她到现在都还有印象,还记得当时轩辕昰劝她离开圣女岛时候所说的话,更记得,当时她的确是昏睡过一段时间! 当时她只以为是自己进过一系列的变故,身心俱疲,所以才沉沉睡了过去,此刻想来,竟然不是这么回事! 自己睡眠轻,她的知道的,可是轩辕昰遇到两个颜如魅的手下,之间的对话竟然完全没有惊动自己,现在想来,的确是有些奇怪。 雪儿的目光中带这一丝犹疑和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轩辕昰,让轩辕昰突然觉得,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哪“你曾经说要我信你,”雪儿的目光如同清凉的泉水漫过轩辕昰清瘦苍白的脸庞,没有锐利的审视质疑,却清澈得让人不忍心有任何一丝隐瞒,“轩辕,不要骗我,好不好?” 轩辕昰只觉得心头一阵柔软,就连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微微的愧疚的疼,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敢说吗?让属下来代劳如何?”颜如魅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影离形同少主的半个父亲,他与属下关系不睦,少主当时是想独自一人出海,寻找我圣女岛的所在,更确切的说,是想要寻找我对于承天教不够忠心的证据,我说的可对?”怕说一个字的假话都是一种罪过。 可是真话,他能说吗? 轩辕昰真的很想摇头,然后否认一切,然而终究是败给了那双如水晶般清澈晶莹的眼睛下。 随着轩辕昰似乎是极轻,然而又极重地微微点头,雪儿的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完全失去。 “我点了你的睡穴”几个字更是比此刻的夜风更轻,然而落在雪儿的耳中却不啻于夏日的惊雷,震得整个脑袋里面都轰轰作响,最后却是直接一片空白。 “为什么?“雪儿的声音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吹散,就如同此刻她的人,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地不起。 轩辕昰轻轻叹息一声,终于艰难开口:“因为我不想你知道……” 雪儿只觉得突然之间四周就无比寒凉,这一个回答便已足够!剩下的问题,她突然不想问了,一个都不想问了! 再一次后退,只是脚步有些踉跄,轩辕昰伸手来扶,却被她侧身躲开。 “轩辕,”不知何时涌出来的泪水将视线模糊,雪儿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眼前男子的脸,更遑论他的眉眼,只有一团晶莹的模糊泪光,她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却又好像质问,“我该如何信你?” 我该如何信你? 简单的六个字,让轩辕昰如遭重击,一瞬间有钝钝的痛楚自胸口蔓延开来,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气力和生机! “你信他?”颜如魅的声音带着针尖一样尖锐的讽刺,“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 颜如魅笑得花枝乱颤,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一指轩辕昰:“你可知道他一直都要将你带在身边,为的,是什么?” 轩辕昰的脸色彻底失去最后一丝血色,他为的是什么,他为的是…… 他忽然就想起,当初自己的确是向老头子说过,颜如魅这个女人不可靠,对承天教有二心,在第一次看到雪儿眉心粉红色的点额砂的时候,心中的想法是将雪儿带回承天教,带到老头子的面前,告诉他,颜如魅一直藏着一个高阶的散功圣女,不曾汇报更不曾进献给他! 这个理由,也的确是自己一开始将雪儿留在自己的大船上的理由。只是,随着颜如魅的出现,雪儿投海,这一切都变了! 而当他在天意山庄的门口,再一次看到她的背影,到最后确认她还活着的时候,这个理由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此刻,颜如魅突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瞬间湿透所有的衣衫。随同冷汗一起出来的,是他所有的气力。 轩辕昰只觉得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整个人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这样的轩辕昰让颜如魅似乎有些快意,她轻笑,骄傲而且得意,腰肢款摆,朝着轩辕昰的方向走了一步,却又将目光投向雪儿,突然就开口了:“因为你是唯一的高阶散功圣女,他想将你当做礼物送给老头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石破天惊! 轩辕昰的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就好像当日眼睁睁地看着凤纹玉佩被捏成碎屑的单天鹰,那是一种来自心魂深处的绝望! 雪儿再一次后退了一步,与轩辕昰之间的距离更远。 这个答案,在颜如魅提出问题来的一瞬她曾经有过类似的猜想,然而真正从颜如魅的口中说出来之后,却依旧让她震惊地无以复加! 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影离,在看到轩辕昰如同死灰一般绝望的脸色之后,目光中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愧疚来。然而在看到一旁的雪儿时,却再一次变得坚定起来,就连微微张开想要开口的嘴唇,也再一次紧紧地抿了起来。 一旁的慕容远和被慕容远扶住了单天鹰,目光同样的震惊诧异,无比复杂,最后不约而同地朝着雪儿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单天鹰的一条手臂还在软软地下垂着,好在只是脱臼,一拧一托之下,随即复原,并未影响他接下来的举动。 慕容远却是一边朝着雪儿冲过去,一边叫道:“还是跟我去西漠,那里比这里安全多了!” 雪儿能够感受到轩辕昰的绝望,这样的绝望情绪似乎还感染了她,让她的心都跟着微微地疼了起来。 可是……她垂下眼睑,不去看轩辕昰的眼睛,却低低地朝着对方问:“你真的,想将我送给承天教的教主,是么?" "雪儿,我——“ 轩辕昰很想说不是颜如魅所说的那样,也不是雪儿所想的那样,也许一开始的时候是,但是后来不是了,真的不是了! 他想说他突然就爱上了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就算她有一个散功圣女的身份也不在意,只要能在她身边看到她就好! 可是喉咙如同被棉花堵住,根本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无力挽留谁挽留 眼泪什么时候会风干,雪儿不知道。只是当视线再一次清晰的时候,她突然就发现,她与轩辕昰之间,已经多了两个人。 单天鹰和慕容远。 在轩辕昰承天教少主的身份突然被颜如魅爆出来之后,单天鹰的心头蓦然一松,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窃喜来。然而他随即就又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罪恶,于是看向雪儿的眼神,除了关切,竟还隐隐地带了一丝内疚。 慕容远的眨巴着他的桃花眼,凑到雪儿面前,再一次开始劝说:“还是跟我去西漠吧,我保证……” 他还没有“保证”出来,就被身后的轩辕昰一把扯开! 冲到了雪儿的面前,轩辕昰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脸色惨白的女子,动了动嘴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轩辕昰看着雪儿,雪儿也在静静地看着他,也同样地沉默着,只有目光的交织纠缠。仿佛两个人之间的另外两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雪儿突然就想笑,她一直都以为自己过于敏感,不能对于轩辕昰完全信任,现在看来,那竟然是心底最敏锐的直觉! 她无声地笑了,眼泪随同着笑容一起,再次涌出,绽放出小小的,晶莹的花朵。瞬间决堤如同瀑布,却怎么也冲刷不掉此刻的悲哀。 她是这个世间最大的笑话,她不是应该觉得可笑吗,为什么还要流泪呢? 为了轩辕昰吗?他可是承天教的少主啊,她留在他的身边,与被颜如魅抓走,有区别吗? 既然如此,她还挣扎什么,直接跟着颜如魅走就是了!至少那样还能换回单正来,虽然单正…… 雪儿不愿再想下去,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暗沉的夜,瞬间笼罩了她的整个人,整个心。 她抬起头,看着颜如魅:“你放了单正,我跟你走便是。” 颜如魅原本以为她还要再费一番唇舌,闻言楞了一下,目中难掩喜色:“好,你过来!” “雪儿——”单天鹰的心再次一沉,急切间想要去捉女子的肩膀,却被她一退再退,避了过去,“你可以去天意山庄!” 他急急道:“我愿意用我的所有一切,去保护你的周全,不让你……” 话未说完,便被慕容远再次挤开,连话也一同打断了:“你答应跟我去西漠的,不能跟着这个女人走!我就不信了,一个西漠百万将士,还保护不了一个女子!” “不,丫头!”轩辕昰再次将慕容远挤开,逼到雪儿面前,“不要跟颜如魅走!不要……” 身后已经是院子的土墙,雪儿退无可退,只得抬起头来,仰视着面前苍白憔悴急切焦虑不知所措还态度坚决的男子,突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好……” 这一个“好”字,让轩辕昰的心中有一瞬间的狂喜,却在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的时候,被雪儿下一句话直接打进了地狱:“都是去到承天教,跟你走,和跟她走,有区别吗?” “我……”轩辕昰只觉得胸口如同被巨石重重地一击,钝钝闷闷的疼的厉害,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成了刀子,将他从内到外地凌迟着。 伸出来的手,凝滞在了半空中,如同枯死的树杈,腐朽憔悴,再无生机。 雪儿不再看他,贴着土墙移动了两步,离开了轩辕昰笼罩的范围,脚步轻浮地好像孤魂野鬼,在离颜如魅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单正人在何处?” 颜如魅道:“在村东五里处的杂树丛里,另外一个人也在。” “另外一个人?”慕容远从一进来就被塞了一个大活人,之后更是被颜如魅爆出来的轩辕昰的身份震惊到,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雪儿的身上,再加上夜色的掩映,竟是直到此刻才注意到院子里高个子的尸体。 他只是瞄了一眼,心中对于这样的杀人手法暗暗咂舌,在听完颜如魅的话之后立即开口:“这个人的同伴?” 颜如魅点头:“不错,他说是西漠人,名字叫做高通。” 慕容远的心中再无疑虑,不过看了看雪儿,还是咬牙道:“高通只是一个侍卫而已,用沈衣雪来换还不值得!” 颜如魅轻笑:“不值得你说了不算,沈衣雪自己觉得值得就行了。” “颜如魅——” 单天鹰再一次冲了上来,挡在雪儿面前:“你的话还算不算数?” 颜如魅一愣,随即眼珠子一转,笑道:“当然!” “你现在可以拿你自己来交换单正了。”在场的所有人中,此刻也只有她还鞥笑得出来,“至于让我放过沈衣雪的话,你还是不要再提,想要打赢我,你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单天鹰的脸色一白,然而却依旧不肯退让:“既然你同意我用自己交换家父,又凭什么让雪儿再交换一次?” 颜如魅继续轻笑:“这是沈衣雪自愿的,我哪里有不换的理由?何况你到现在也没有将单正交换回来,我怎么就不能再同她交换了?” 一番换来换去,就好像雪儿,单正和单天鹰都是物品一般,她想怎么交换就怎么交换,直将单天鹰的原本一张苍白的脸,气的通红如血! 他们说话的时候,雪儿已经再次朝着颜如魅走近了一步,也走到了单天鹰的身边。女子的眼睛中都是木然绝望的光,看得单天鹰心疼不已然而却又无可奈何。 “少庄主,多谢你的好意。”雪儿看着他,声音飘渺地好像从虚无中传来,“只是我不需要了,东躲西藏被人保护的日子,我累了……” 她的话轻软无力,却好像最尖锐的针,刺得背后的轩辕昰和身边的单天鹰的心,同时一疼! 她累了,身心俱疲,却在这个时候无人能够信任,或者说,不愿意再信任。 白色的纱衣在夜色中分外苍白,却又羸弱地好像随时都会被暗沉的墨色整个吞没,从此消失不见,再也不出现在这个时间。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重,只有慕容远再一次不怕死地冲过来,拦到雪儿的面前:“不行,你答应要给我去西漠的,不能食言而肥!” 雪儿垂下眼睑,轻轻摇头:“算了,我不想连累你,更不想连累一个西漠。何况你还有一个手下也在颜如魅的手里。” 她回头,看了看目光无比复杂的轩辕昰,又看了看笑得如同春花灿烂的颜如魅,朝着慕容远露出一个梳理清冷的微笑来:“多谢你的好意……” 话音未落,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有人从那狭小的院门处鱼贯而入,其中三个径直就朝着慕容远过去,齐齐单膝跪地:“参见殿下!” 慕容远的眉头顿时高高皱起:“你们?不是让你们在暗处跟随么?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由中间的一个开口,道:“属下二人本是奉命暗中保护殿下安危,只是在来时的路上遇到状况,绕了路,结果在一片杂树丛中找到了高通……” 慕容远的桃花眼骤然一亮,转身朝着雪儿正要开口,却见进来的四个人中,最后一个人已经走到了单天鹰的身边:“天鹰……” 看到单正,单天鹰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喜色,一边紧握着自己父亲的手,一边转头朝着颜如魅道:“颜如魅,现在家父已经回来,不再需要任何人来交换!” 他又将目光转向雪儿:“雪儿,不要上了颜如魅的当!” 慕容远剩下的那手下,高通和单正的同时出现,让慕容远和单天鹰同时都看到了转机,就连轩辕昰看向雪儿的目光也带了一丝隐隐的期望和希冀。 看到到高通和单正,颜如魅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随即就再次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来流转的眼波却是掠过一直沉默的影离,落在脸色灰败的轩辕昰身上,将声音拖地长长的:“是吗?”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到了雪儿的身上,就连轩辕昰的心也是一颤,看向雪儿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意动。 雪儿垂下了眼睑,回避了所有人的目光。 颜如魅的笑容更加得意,期间还夹杂着三分笃定:这些人里面,影离的心思她隐约能猜到,轩辕昰一个承天教少主的身份就足够她望而却步,单天鹰和他背后的天意山庄,且不说之前种种,就是这一次单正为了闯出皇宫,在她脖子上的伤痕,也不过刚刚愈合。 而慕容远,萍水相逢而已,难道真的只凭他一番话便相信了?轩辕昰这个承天教的少主还站在这里,轻信的教训还在眼前摆着呢! “雪儿——” “雪儿侄女——” 单天鹰再一次唤了雪儿的名字,声音中带了一丝哀求,就连身边的单正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唤了雪儿一声,似在提醒雪儿他的存在一般。 慕容远干脆跳到雪儿面前,却将声音压地极低,只有他和雪儿两个人能听到:“不要忘了你还要去西漠看那副画像,圣母祖奶奶。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你就是画像上的人……” “圣母祖奶奶”五个字让雪儿有稍许的回神,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桃花一样俊美的男子,目光中掠过一丝恍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和三……”慕容远欲言又止,他本想说“三皇子”结果突然又想到,轩辕昰现在的身份有些古怪离奇,所以又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然后竟然发现不知道给如何称呼轩辕昰了。 从他的心里,或者说直觉上,是不相信轩辕昰会是承天教的少主,承天教的少主也不会成为三皇子,可是那个叫颜如魅的女子却又说的有板有眼,让他一时想不到反驳的理由,何况他也不想反驳。 慕容远清咳了一声,知道雪儿明白,他才继续道:“方才,在我到来之前,这里曾经出现过的紫红色天空,曾经在西漠出现过!”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谁利用谁 雪儿一愣,突然就回忆起刚才,单天鹰与颜如魅交手时候的情景来。 单天鹰的内力竟然能达到那样的高度,内力转换的速度是那样惊人,不但她自己觉得吃惊,就连单天鹰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只有颜如魅似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而那个时候的颜如魅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却也比雪儿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高。而单天鹰,突然之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举手投足间竟然可以搅得天地风云变色! 十息的时间,雪儿觉得那个时候的颜如魅是完全没有保留实力的,那种力量,简直都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可单天鹰竟人真的坚持了下来!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有些不过熟练,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雪儿,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交手的两个人身上,也就未曾太过留意四周的环境。现在想来,当时的风起云涌,天地变色,貌似还真的是紫红色的! 可是西漠,对于一个刚刚从海外的小小孤岛上离开,就连脚下东灵的国土也未曾完全涉足,一下就跑到一个更加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孤身一人…… 何况,轩辕昰突然冒出来的承天教少主身份,对她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几乎让她失去了所有的,愿意信任他人的心,甚至都有种了无生趣的感觉。 所有雪儿觉得心里没底,心虚,也就开始犹豫。 她犹豫,颜如魅却是不肯给她时间犹豫的! 一开始对于慕容远和雪儿之间的对话颜如魅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雪儿的神色变化却是一丝不错地全都落在颜如魅的眼里的! 眼看着一个因为受到欺骗而心如死灰的女子,眼中再一次闪烁出好奇和深思的光芒,颜如魅不由一愣,对于慕容远的话也就开始留心。 慕容远的声音虽然地,可是架不住颜如魅有心听,所以还是隐隐地能够听清楚其中的一部分的。 于是,眼看着雪儿由一开始的备受打击,心如死灰,到逐渐回神,好奇,犹豫,颜如魅反而不再犹豫,原本慵懒悠闲的表情突然就是一变! 谁都没有想到颜如魅会突然出手! 雪儿的心思,都放在回忆之前颜如魅与单天鹰交手时候的情景上,何况自从轩辕昰等人出现以后,颜如魅又忙着不遗余力地揭露轩辕昰的身份,所有的时间都在动口,久久没有动手,也就让人放松了警惕。 再说,现在这个时候,颜如魅只有孤身一人,其余的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是保护雪儿的心思却是一致,可以说是人多势众了,谁又能想到颜如魅竟然敢动手? 颜如魅的身形,灵活地好像一尾水中的红色的游鱼,且又蜿蜒曲折如同一条赤练蛇,倏忽间划破暗夜,一下就到了雪儿的身边! 她出手如电,一掌拍向慕容远的胸口,将其推地朝后倒退三步,与雪儿之间拉开距离,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雪儿的手臂! 所有的人都猝不及防! 等雪儿的身子就好像被狂暴的北风吹起的一片雪花,突然就飘了起来,连惊叫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被颜如魅带着飞上了身后的破旧土屋的屋顶! “颜如魅!”单天鹰怒吼一声,双足一顿,内力疯狂流转隐隐的四周竟然开始有气旋相承,朝着颜如魅的方向就直追了过去,在半空中如同一道闪电掠空,“你言而无信!” 慕容远踉跄着后退,被三个手下上前扶住,再一抬头就发现眼前不见了他的“圣母祖奶奶”,他楞了一下神,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大怒,大喝一声也追了过去! 轩辕昰如同大梦初醒,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始终沉默地影离,一转身,也朝着颜如魅的方向纵身掠了过去! 颜如魅也不急着逃离,眼看着三个男人前后赶到,也就刚刚落在屋顶上,突然就冷笑一声,一抬腿就重重地踏了下去! 本来就是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子,两个女人再加上三个男子,那重量本来就让屋顶难以承受,再加上颜如魅这重重的一脚,顿时就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暗夜之中,尘土突然就飞扬起来,毫不客气地朝着屋顶上三个男人的眼睛就钻了进去。 尘土迷住了眼睛,遮住了视线,三个人也就是刚刚落在屋顶上,就觉得脚下一空,再加上扑面而来的尘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一边护住头脸,一边运转轻功稳住身形朝后退去! 院子中的人也未能幸免,一个个下意识的后退,同时闭起眼睛护住自己的头脸。 三间土坯房子不算大,可是用的土却实在是不少,再加上颜如魅又是刻意,那房子都不是碎成一块一块的土坯,直接就是粉尘! 尘土弥漫开来,如同黄色的烟雾,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模糊中只听到颜如魅一串嚣张的狂笑越来越远! “丫头!”轩辕昰首先反应过来,声音中竟不自觉地带了三分凄厉,双掌同时朝着那烟尘劈出,如同狂风吹过迷雾,瞬间竟将那烟尘劈出一条“通道”来! 慕容远楞了一下,随即也回过神来,推开上前要来扶他的手下护卫,一拧身,学着轩辕昰如法炮制,又是掌风遥遥朝着土黄色的烟尘劈了过去! 单正父子同时加入进来,所有人的掌风都对准了那屋子散发出来的烟尘一顿狂扫,终于将其完全驱散了开去! 模糊朦胧的视线当中,除了一堆黄土,一个人影都没有! 颜如魅不见了,雪儿也不见了,暗沉的夜色当中,土黄色的烟尘如丝如缕,在众人眼前飘来荡去,仿佛在嘲笑着这些人的后知后觉。 所有的人都成了“土人”,呆愣在了原地,看着那一堆黄土,就好像看着一座刚刚堆起来的土坟。 空气中难得的片刻宁静,却让人好像要窒息了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又仿佛如同一生一世那么久远,让人几乎都要忘记了今夕何夕。 天空不知何时泛起一抹鱼肚白,清冷的晨风吹来,却带着冬日朔风一般刺骨的寒意。 轩辕昰艰难地转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脸色却是瞬间惨白,“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鲜红的血,比刚刚升起来的朝霞更加瑰丽鲜艳,夺人眼目。在轩辕昰的胸前,与暗沉如同夜色一般的衣襟互相渗透浸染,最后绽开了一朵紫色的,妖异的曼陀罗花。 影离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次雪儿的离开,竟然对轩辕昰影响=如此之大,他正要上前,却见轩辕昰的原本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的灰败之气更加明显,还没等他迈出脚步,就又是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血珠从他的下巴低落,一滴一滴全都落在他的胸前,转眼竟然湿透了一大片! “少主……” 影离的心中一慌,连忙上前伸手去扶,却被轩辕昰一掌推开,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地朝前那“土坟”走去,仿佛那里就是最终埋葬他的地方一样。 埋葬他的心的地方。 影离叹了口气,看着轩辕昰突然好像佝偻下去的身子,突然就感觉,这刚刚升起来的,温暖而灿烂的朝阳,竟是完全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黑暗和冰冷。 慕容远再一次挣开扶着他的手下,两步跨过那土堆,却发现土堆的另一面连个脚印都没有! 不但没有脚印,可以说,除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没有任何痕迹。 然后,慕容远回头,愣愣地看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脚印,傻眼了。 单天鹰扶这单正,没有动,却将慕容远的所有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父子两个对视一眼,一个从一个眼中看到了愧疚和惋惜,一个从一个眼中看到了忧虑和无奈。 轩辕昰站在那土堆面前,就好像土坟前的一块残破的,朽木雕琢的墓碑,死气沉沉,颓废,陈旧,破败。 影离讪讪地,却仍旧再一次走到轩辕昰面前吗,坚持道:“少主……” 轩辕昰沉默着,嘴角的鲜血很快风干,胸前的也逐渐成了又干又硬的一块,目光空洞茫然,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影离的话。 “那句话,你是故意说的。”轩辕昰的嘴皮微微翕动,声音微弱地好像不是从他的口中发出来的,却足够影离听清。 影离一愣:“哪一句?” “哈哈……”轩辕昰听着好像在想,只是那笑声却是让人心中发冷,“叛出承天教就是与你我撕破脸皮,你都说的如此明白了,雪儿若是听不懂,还是雪儿吗?” 雪儿本就是生性敏感多疑胆小的呵,尤其是涉及到颜如魅和承天教的人和事,她的那种小心翼翼甚至都到了神经质的地步! 轩辕昰不相信影离会看不出来! 所以,他也不想听影离的回答,一旦自己的心里认定了答案,别人的所有解释都是掩饰,所有的掩饰都是编故事! “你利用我对雪儿的感情,让我接受了三皇子的身份,然后又不希望雪儿的身份成为我继续上位的阻力,所有在我逐渐适应了这个身份的时候,再利用我之前的身份,逼她离开我。” 没有暴怒,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质问,只有平静的叙述,轩辕昰突然就好像成了一座死火山,就连他说话的语气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生机。 这样的轩辕昰让影离分外心虚,影离的脸色终于变了,动了动嘴唇,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轩辕昰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想要否认都找不到一个理由。 影离只好沉默着,然而终究是不能放心的,于是只要沉默地陪在轩辕昰的身边。 所以,轩辕昰整个人晕死过去的时候,影离正好及时将其扶住……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连夜赶路 颜如魅的身上,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这是雪儿在颜如魅一脚踹塌了屋顶,带着她飞身而起的时候唯一的感觉。 什么样的轻功,能让一个女子带着另一个女子在半空中不用辗转腾挪就飞出三四里地去?就是天空中的鸟儿,想要飞的高飞的远,还需要扑棱几下翅膀呢! 那不是轻功,是真的在飞! 可颜如魅却是完全不需要,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空气凝聚而成的大手在托着她的身子前进! 这样的情景让雪儿恍惚中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久远的以前,她也可以如此,驭气乘风,遨游天地,甚至比此刻的颜如魅飞地更高更远。 恍惚间,雪儿竟然想到了她的那个梦,在梦里不就是这样吗,高高地飞在云端,万物众生如同蝼蚁,卑微而渺小,从脚下一一掠过。 雪儿从未想过,不经意的一个梦,梦中的情景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在现实中出现。 那个梦,真的是梦吗?而现在的她,又是真的情形吗?是梦是醒,是真是幻?万缘皆假,一性惟真。 雪儿的心中一颤,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两句话? 这是当初在那古怪无比的七色莲花岛上,半梦半醒间耳畔响起的八个字,也是七色莲花岛上湖心那八颗碧绿的石头上面的刻字。 冥冥中的天意,宿命的轮回,一双清澈的好像不谙世事,却又深邃地好像能够洞穿所有的世事人心的眼睛…… 那样一双眼睛,连面容都记不清,却又深藏在记忆中的眼睛! 雪儿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当中,既不惊叫,也不哭泣,就连轩辕昰的欺骗仿佛一时也都被抛在脑后,就这么默默地被颜如魅带着“飞”出了这个小村子,堙没在茫茫夜色当中。 天色什么亮的时候,雪儿不知道,只是那个时候,心口的位置,突然就没有任何征兆地,尖锐地疼了一下! 这个时候,正轩辕昰喷出第一口鲜血的时候。 胸前贴着肌肤的那颗魔妃之泪突然变得灼热起来,转眼沁凉入骨入魂,让雪儿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紧接着双目之中竟然是泪已汹涌,根本就不受控制一般地涌了出来,转眼就顺着香腮滚落。 轻轻的合上了眼帘,雪儿以为这样便不会再有眼泪滴出。迎着初升的阳光,闭上眼睛之后,是一片刺目的血红。雪儿就在这一片血红中,任由颜如魅,带着她走向宿命的终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儿感觉到颜如魅的气息逐渐开始不稳,终于缓缓地从半空落下。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阳光灿烂中带着一丝秋的凉意。落下之后的颜如魅,并没有立刻选择坐下调息,反而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深深的皱起眉头,朝着雪儿道:“走!” 这一次雪儿却是看清了方向,颜如魅是向着西北方向走的。 颜如魅的脸色并不太好看,雪儿觉得大约是因为她那种跟飞一样的轻功,消耗了太多的内力,何况还要带着她这个什么内力都不懂的人,应该更加吃力。 而颜如魅却又害怕轩辕昰派人追上来,纠缠起来耽误时间,因此也不肯停下来稍作休息,一直都走的很急。 不但如此,颜如魅带着雪儿,还专门避开人群,专拣人烟稀少的地方走。 她又不肯雇佣马车,两个人只能凭两条腿走路,只有一天的时间,雪儿的两只脚上就被磨的满是水泡,任凭颜如魅将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也不肯往前走。 颜如魅抬头看了看,夕阳西下,暮色渐浓,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耐烦道:“起来!快走!再不走就要露宿荒野了!” “走了一天都没遇到个人,本来就是荒郊野外嘛!”雪儿不为所动,反驳道,“反正我就是脚疼,走不动了,有本事你杀了我!” “你!”颜如魅气的扬起了手,“你以为我真的不敢?” 雪儿昂起头一梗脖子:“亮出你的指甲剑来,杀呀!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颜如魅气得咬牙,手指一屈一弹,真的亮出了五根指甲剑,抵住了雪儿娇嫩的脸和脖子:“你当真不在乎?” 尖锐的指甲刺得脸上的肌肤微微的疼,雪儿却丝毫不以为意,最终不过是剩下一具人皮而已,还又何必在乎是否破相? 何况,就算是一具充满桃花香气的恐怖人皮,想必也呀好看不到哪里去,估计就是脸上有几道指甲抓痕,也不会有人看到。 颜如魅恨恨地瞪轻轻阖起眼帘的女子,最后气馁地发现,她的真的无所畏惧,或者说无所谓,甚至就连那长黑卷翘的睫毛都不肯颤动一下! 可是,她还真的不敢拿她怎么样,至少现在不能! 对峙的结果,就是颜如魅败下阵来,不过开口认输却是不能,她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真是想不到,你对轩辕昰竟然用情如此之深!” “轩辕昰”三个字就好像三根尖锐的针,让连颜如魅的指甲剑都不畏惧的雪儿,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这一天来,她跟着颜如魅一路走,一路沉默,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不愿去回想关于轩辕昰的过往种种,而颜如魅一路上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也是难得开口,却不想突然开口就直接来揭她的尚未愈合的伤疤! 雪儿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中掠过一丝哀伤。 哀伤过后便是一丝苦涩的笑:如果不是昨夜颜如魅突然揭露轩辕昰承天教少主的身份,她怕是看到单正父子平安离开,就会返回去找轩辕昰的吧? 轩辕昰……雪儿真的不愿相信,也不敢想象,自己回去之后,轩辕昰突然将自己送回承天教,献给承天教主的情景。 是她识人不明,还能说什么呢?谁让她愿意相信他对她的呵护宠爱,谁让她愿意同情他曲折离奇的身世? 一抬头,迎上的却是颜如魅得意中带着嘲讽的眸子,雪儿的面色瞬间一冷,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胡说!” 颜如魅妩媚地一笑,挨着雪儿坐了下来:“若非如此,此时此刻你又为何会冒着被我毁容的风险,也要等轩辕昰追上来?” 雪儿一愣,面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我只是……” “只是想要留在这里等他,然后让他给你一个理由?”颜如魅根本就不给雪儿说完的机会,直接打断,“或者,你觉得,由他将你带回承天教更好?” 雪儿再次一愣:“难道你不是将我带去承天教?” 颜如魅摇头,继续笑:“当然不是!之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叛出承天教了呀!” “那你准备带我去哪里?”雪儿的心里,终于生出了一丝好奇。 却不想这个问题竟然让颜如魅犹豫了一下,思索片刻收起一贯的调笑魅惑表情,无比认真严肃地道:“带你去一个仙境。” 雪儿听的更加迷糊:“什么仙境?” 颜如魅道:“传说在极北之地,一片冰天雪地中,有一座空濛山,外面常年被云雾笼罩,里面奇花异草终年不败,四季如春……” 她越说,声音就越小,似乎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 极北之地,冰天雪地,气候奇寒无比,这个容易理解,可是四季如春,花木常青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雪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然后呢?在那里结庐而居么?你和我?” 颜如魅脸上闪过一丝羞恼:“不然呢,你和轩辕昰?” “一定非要提他么?”雪儿的笑容转冷,“就算是我识人不清又如何,难道还要我多谢你的提点之恩?” 在心里却忍不住叹息,如果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反而更加快乐一些吧? 颜如魅不理会雪儿的嘲讽,正色道:“那倒不必,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专心修炼就好了。” 雪儿嗤笑:“我有拒绝的权利么?” 两个人的谈话至此结束,雪儿不似方才般死气沉沉,颜如魅也就硬将她拖了起来,趁着夜色继续前行,连找地方休息都省了! 雪儿又累又饿又困,叫苦连天,声声抱怨能将颜如魅的耳朵磨出老茧来,最后干脆继续赖在地上不起来 颜如魅只得再次停下脚步,直接命令道:“自己用银针解决!” 雪儿愣愣地看着颜如魅:“怎么解决?” 颜如魅道:“之前你是怎么用银针替单天鹰疏通经脉的,现在就怎么替自己疏通调理!” 雪儿道:“难道你不知道医者不自医的道理?” 这一次论到颜如魅楞了,她皱起眉头,竟是陷入的深深地思索当中,最后竟然出奇地没有为逼迫雪儿,沉吟半晌才道:“要不然,用你的银针替我疏通经脉……” 雪儿翻了个白眼:“我更想用银针直接将你置于死地!” 颜如魅再次皱眉,盯着雪儿坚定的眼神,默默地半晌无言,最后终于是没敢以身试险。 “那,”颜如魅叹了口气,无奈扶额,“怎么也得找个过夜的地方吧?” 然后雪儿只能认命地继续跟着她走。 前面说过,颜如魅带着雪儿走的,都是一些人烟稀少之地,此刻自然不可能带着她去投宿客栈什么的,就是找个普通人家借宿也没可能! 颜如魅的想法,最好是带着雪儿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过夜,可惜这里离京城还不算太远,四周一马平川,连个稍微高些的土包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山洞! 所以雪儿也只好跟着颜如魅,继续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走,一直走到将近子夜时分,才看到了一片茂密的果树林,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梨子,在秋日的暗夜里散发着独有的果香。 最让颜如魅眼前一亮的是,那果树林前,还有一个不大的窝棚! 第二百一十六章 替畜生去死 其实说是果树林,也就大约七八棵树的样子,只是因为那树有些念头,枝叶十分繁茂,连成了很大的一片,远远地看着好像一片树林。 这个时候,应该正是梨子将熟未熟的季节,所以才有人搭了窝棚在这里看着。 只是,让颜如魅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窝棚处,不但有人,还有狗! 这一天下来不止雪儿累,就是颜如魅也累的不轻,何况一路上经过之处,一直都是人烟稀少,偶尔遇到也是普通的农户,于是精神上难免松懈。 所以在两只小牛犊般的土狗“汪汪”叫着朝着二人冲过来的时候,颜如魅着实被吓了一跳! 雪儿却因为一直跟在颜如魅的身后反而幸免于难,于是眼看着这个武功高得深不可测,平日里如同开屏孔雀般招摇的女子突然就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竟然怔了一怔! 其中一只黑背黄毛的土狗直接就叼住了颜如魅的裙子,两相较力之下,只听“刺啦”一声,颜如魅的裙子便被扯下了一块布料来,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半截小腿来! 另一只土黄色的也不甘示弱,人立而起纵身一扑,竟然直接扑到了颜如魅的胸前,毫不客气的一头就拱了进去! 颜如魅就是再放浪,终究也是一个女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用双手去掩自己胸前的柔软丰满,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还有武功的事实! 那大狗虽然只是一只农家土狗,但是却被主人养的膘肥体壮,好像个刚生出来的小牛犊子一样,那分量自然是不轻,这一扑上去,几乎整个体重都压到了颜如魅的身上! 颜如魅被压得闷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去推,却不想那大狗直接就张开大嘴迎接了上去! 看上去就好像是颜如魅主动将手指送到狗嘴里一一样! 对于送上门来的“美食”,那大狗自然是不会客气,两排森白的牙齿用力一合,若非颜如魅反应还算快,及时抽回了手,怕是难逃被狗咬断手指的命运了。 就是这,她的手背也是擦这狗牙过去的,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扯上了颜如魅裙子布料的那只土狗也不甘示弱,再次发力,直接朝着颜如魅小巧纤细的足踝就咬了过去! 颜如魅被身上的大狗挡了视线, 颜如魅手忙脚也乱,在两只土狗的攻势下,终于是难以上下兼顾,脚下一滑,摔了个仰面朝天! 颜如魅觉得自己的屁股几乎要被摔成了八瓣,眼前金星直冒,正要翻身起来,那只土黄色的大狗已经再次扑了上来,大嘴张开,猩红的舌头上上滴滴答答的涎水随即就落了颜如魅一头一脸! 同时,咬她脚的那只大狗,因为颜如魅的是双足乱动,最后失了准头,直接叼下了颜如魅的一只鞋子来! 颜如魅只觉得恶心欲吐,再一次去推身上那只大狗,同时偏开头,避开如同下雨一般的涎水,身子一扭,一下就蹬在了那只认准了鞋子,再次去咬颜如魅纤足的大狗的头上! 黑背黄毛的大狗一下被蹬了出去,哀嚎了一声,跌了出去。不过也被激起了凶性,喉咙间呜呜地低吼了两声,在地上一滚,翻身爬起,抖了抖身是的毛,再一次朝着颜如魅冲了过去! 那两只狗不来找自己的麻烦,雪儿也就乐得清静,站在不远处,就这么干看着颜如魅一个人同两只大狗“肉搏”。 翻滚中颜如魅眼角的余光终于扫到了一旁看戏的雪儿,于是忍不住叫道:“沈衣雪,快来赶走它们!” 可惜夹杂在杂乱的狗吠声中,直接就被盖了过去。 雪儿皱了皱眉,此时不要说她没有听清,就是听清了,也一定是要故意做出一副听不清而且十分畏惧的样子,让颜如魅多叫两声。 也不知道颜如魅的身上有什么东西会如此吸引两只大狗,两只狗一只攻脚,一只攻头,配合地相当默契,将颜如魅身上薄薄的红色纱衣瞬间扯成了无数布条,甚至连两条手臂都完全地裸露了出来! 尤其是扑到颜如魅身上的那只,姿势相当的“暧昧”,不但没有张口去咬颜如魅,反而是伸出舌头去添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仿佛那是比骨头更加美味的食物。 雪儿觉得,这两只大狗,肯定全都是公的,看到颜如魅风姿绰约,勾魂摄魄,定然是狗心大动,一见倾心,想要拜倒在颜如魅的石榴裙下! 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么能破坏“狗狗”的好事呢? 不过面上却是做出一副畏惧的表情,甚至还倒退了两步,离颜如魅和那两条狗保持着八步以上的距离,在那里远远地看着。 颜如魅心中大恨,她就知道这个丫头肯定要看她的笑话,甚至可能恨不得自己被这两只狗直接咬死才好! 正想着等下若是自己成功“脱困”要如何收拾这个丫头,却听沈衣雪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我不懂武功,又没有内力,怎么救你?” 这句话让颜如魅恍然大悟,自己的内力武功,怎么遇到了两条狗就全都忘了呢? 一瞬间心中清明安定下来,稳住心神,一手掐住身上的大狗脖子,另只手凝重内力,朝着那狗的后脑就要重重拍下去! 却不想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大黄,二黑!快快回来,不能伤人!” 那两只狗十分听话,闻言竟是不约而同地迅速从颜如魅的身上撤离,动作迅速让颜如魅一时都反应不及,结果这一掌竟然拍了个空! 压在颜如魅身上的大狗,听到主人命令突然撤下,实在是大大出乎了颜如魅的意料,于是满带着颜如魅羞怒的一掌,在狗的身上拍了空之后,竟然重重地落在了颜如魅自己身上,看上去就好像颜如魅自己恨极了自己,朝着自己胸口拍了一掌的样子! 颜如魅几乎吐血,却不是被自己的手掌给拍中的后果,完全都是气的! 自己打自己就够蠢的了。只是这狗主人出现的也太及时了吧?怎么之前自己被两只狗“欺负”的时候也不见他出来,此刻自己回了神,刚一动了杀机,怎么就冒了出来,还却恰巧将两只狗都唤了回去? 真不知道到底是这个丫头故意的,还是这两条狗的主人故意的,还是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串通一气,竟然在自己刚刚回过神来要掌毙大狗的时候,狗主人突然出现,召回了大狗。让自己瞬间由被大狗欺负的狼狈,变成了自己打自己的愚蠢! 颜如魅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窝囊憋屈,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丑态百出,胸口被自己拍的再疼,也抵不过心里对于两条大狗和狗主人的恨意,直恨不得将两条大狗,杀了吃肉才解心头之恨! 就是刚才雪儿出言提醒,她的心里也没有丝毫感激,若非这个丫头身份特殊杀不得,怕是在颜如魅心里的下场,比那两条大狗更加悲惨。 颜如魅爬起来的时候,长裙变成了短裙,下摆参差不齐不说,还留下了不少的大大小小的破洞! 两条光洁如玉的小腿全都露了出来,虽然没有被狗咬到,却是被地上的杂草划出了不少细小的血道子! 鞋也只剩下了一只,另一只不知道被大狗叼到哪里去了,光着一直如玉石般的小足,五个圆润如珠的脚趾头露出来,沾满了泥土草屑。 上半身就更加“凄惨”,最外面的红色纱衣完全被扯没了,只剩下了一件同样鲜红色的肚兜,歪歪扭扭带子还松了! 脸上,脖子上,还有那仅剩的肚兜上,湿漉漉的还落了不少大狗的口水,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好像是刚刚沐浴过一般。 如果单天鹰在这里,肯定又要说“非礼勿视”了,可惜却没有了当初勾引单天鹰时候的风情万种,反而的说不出的狼狈可笑。 雪儿似乎是感受到了颜如魅的怒气,竟然情不自禁的再次后退了一步,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摇摇欲坠”,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 也就这个时候,一个枯干瘦小老者从那梨树丛前面的窝棚里钻了出来,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两条大狗一左一右从老者的身后探出头来,盯着颜如魅,四只眼睛里凶光直冒! 那老者头发花白,黢黑的脸上满是褶皱,一双眼睛也浑浊不堪,手中拄了条削了皮的粗树枝,颤颤巍巍地弓着腰就朝着颜如魅走了过来。 “小老儿耳朵不太好使,腿脚也不太利索,出来的晚了,让两条畜生冲撞的贵人,您大人有大量啊……” 老者一开口就带着哭腔,虽然是夜里,也看出了颜如魅不是一般人,黢黑的脸都被吓白了,哆哆嗦嗦着就要跪下来向颜如魅赔罪。 颜如魅冷着一张脸,目光中的杀意不减,根本就不为所动,缓缓地朝着两只大狗逼近着。 两只大狗也敏锐地感知到了颜如魅身上的杀意,夹起尾巴想要后退,只是却又不愿抛下自家主人,在那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朝着颜如魅色厉内荏地低吼着。 老者哆嗦着,额头上都磕出血来,还是不敢停下来,只是两只手却在身后乱摆,示意两只大狗趁机逃命。 两只大狗哪里肯走,如同通人性一般,哆嗦着在老者身边,后腿蹲着,两条前腿离地,如同作揖一般朝着颜如魅连连点头,好像是在乞求一般。 颜如魅将一切看在眼里,面上更冷,目光中杀意不减,凝聚内力在右手,高高地扬起,朝着老者的天灵盖就拍了过去! “既如此,你就替这两条畜生去死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老娘要吃狗肉 那老者似乎不知道危险来临,还在不停地叩头,两只大狗却是感应得到,见哀求无果,又见自家主人危险,记得咬住老者的衣衫下摆就往后拖! 颜如魅丝毫不为所动,手掌裹挟着凌厉劲风朝着老者当头拍下,却又在离老者头皮不足半寸的地方却又生生顿住。 那老者头上灰白的头发被劲风吹的凌乱,人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丝毫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站到了鬼门关前,依旧在那里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颜如魅这才信了老者自称耳聋,反应迟钝的话。她虽然心中气恼,却也知道杀死这样一个孱弱的普通老者,实在是没什么成就感,说出去不过是报复两只狗罢了,丢人的依旧是她。 何况雪儿又在此时悠悠开口:“为了两只狗,一个普通人你也不肯放过?” 颜如魅悻悻地收回手掌,又恨恨地冲着雪儿瞪了一眼:“沈衣雪!” 雪儿抬起头,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嘲讽:“难道我说错了么?” “你——” 颜如魅本想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复又想到,从她驭气将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好真气耗尽,用双足走路开始,这一路上自己早已说过无数次,结果吃瘪的还是自己,因为她是真的不敢,所以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冷哼一声,不再看雪儿,再次低头看着老者,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跪在那里装可怜的,赶紧起来给老娘去找身衣服换下来……” 颜如魅说了半天,才发现那老者依旧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突然就醒悟过来,对方是真的耳背,只得上前一步,伸出一只脚去踢那老者。 伸出脚去之后又蓦然惊觉自己的脚上连鞋子都没有,这个动作不但没有丝毫的恐吓意味,反而更像是一种撩拨。 想到自己竟然撩拨了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普通农家老头儿,颜如魅顿时就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简直恶心的要死! 老者猝不及防,险些一头磕到颜如魅的脚面上,好在颜如魅躲的快,这才避免了接下来的更加尴尬。 不过老者却是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就朝后一痒,身体失去平衡,再加上两只狗用力后扯,顿时摔了个仰面朝天,半天没有爬起来! 颜如魅皱眉,一脸嫌恶,眼珠子转了转,扭头看向雪儿:“你是好人,你温柔善良,怎么不见你去扶一下这个老头儿?” 雪儿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喃一句:“我扶就我扶!” 经过颜如魅身边的时候,她又压低了声音,挑着眉说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是么?” 颜如魅气的咬牙,看着雪儿的背影,恨不得一把掐断她的脖子,最后却是忍了又忍,恶心的好像吞了三斤大便似的,表情相当的精彩。 雪儿扶起老者,温言抚慰了几句,却也不得不提高声音同对方讲话,最后直“喊”的嗓子都疼了起来。 不过也总算弄清了,从这片梨树丛往东,最多走上二里地,就是这老者世代所居的村子。村子不大,人少,也比较贫困,这些梨树还不是他一家的,而是四家一共种植的,只是轮流看守罢了。 其实本来今夜也不该他看守,只是家里突然闯来一老一少,一男一女想要投宿,看着就不好招惹,那少女更是拿出了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大锭银子,于是媳妇忙着张罗饭菜,儿子要护着媳妇,不敢离开家,又为了给那两个人腾地方,所以老头就自动带着两只大狗,想要在看守梨树的窝棚里凑合一宿,既算是提前值守,也腾出了地方,挣了那个大大的银锭子。 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说,颜如魅本来还想继续询问一下在老者家中投宿的那两个的人的情况,奈何只是二里多地,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到了不说,老者耳朵背,一句话往往要重复三四次才能听清,颜如魅又不耐烦,于是就支使雪儿去问。 雪儿虽然不敢逃离,却也不怕她,支使的结果就是无数个白眼和鬼脸外加一肚子无处发作的火气。 所以,直到走到村口,颜如魅也只问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说,去你家投宿的是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子?” 老者愣愣地听着,昏花的老眼看看颜如魅,又看看雪儿,一脸茫然地表示自己没听清。 颜如魅瞪了雪儿一眼,雪儿朝她翻了个白眼,转身朝着老者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老者点了点头,颜如魅正要继续追问这两个人的特征,刚动了动嘴皮子,话还没出口,就已经听到了狗吠的声音! 这一次刻不是一只,两只,而是许多只! 颜如魅估计,这个不大的村子里有多少户人家,最少就有多少条狗,群狗夜吠,那声音,简直就是波澜壮阔,气势滔天! 她就不明白了,这个村子比昨日雪儿所去刘家村还要贫穷,怎么就还有余力养这么多的狗,还一个个那么的……凶悍? 不过,既然狗叫了起来,自然也会惊动村子里的人,她的问题也就只是个问题,没有答案。 所以,直到走到老者的家门口,颜如魅也只是知道,来老者家投宿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岁数大些,女的年轻,看着年纪好像是父女,看着面相打扮又不像父女,如此而已。 颜如魅恨恨地瞪了雪儿一眼,那目光自然是责怪她声音太大,惊扰了村中的狗。 雪儿却是不服气地白了一眼对方,低声道:“是你让我问的!” “你……”颜如魅气的吐血,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狗都要和她作对了?于是越看那两条跟在老者身后的狗就越不顺眼,恨不得直接上去一脚一个给踢死,只想到自己一只脚还光着,也只得悻悻作罢。 最后,走到老者家门口的时候,颜如魅看看老者的背影,又看看一旁的雪儿,恨恨地说了一句:“你告诉那个老头,等下老娘要吃狗肉!” 看着一脸凶相的颜如魅,雪儿直接挑了挑眉,选择了无视。 这老者的家比之昨夜雪儿所在刘家村的那户人家的房屋更加残破,只有半截土坯墙摇摇欲坠,倒塌的部分直接就用荆棘树枝胡乱堵住,平时怕是连个猫狗都防不住。 三间残破的土屋,简陋的木门到处透风漏气,至于窗户简直就只能用残破来形容,根本就是几根破木板在那里苦苦支撑着! 听到家里街门响,一对年轻夫妇几乎是同时从屋里走出来,朝着老者迎了过去,差异地对视一眼,由那青年男子开口,大声朝老者问道:“爹,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大,足够老者听清,老者一脸愁苦,朝着那青年背后的年轻妇人道:“秀秀,去将你的衣物拿来一套,陪给这位娘子,咱们家大黄二黑将人家的衣物给扯破了……” 那个被称作“秀秀”的妇人先是一愣,脸上已经现出三分不情愿来,不过有了先前的经验,也能看出自家公爹背后的两个女子非常人,因此也就默默忍了下来,应了一声,转身回屋。 “等一等!”颜如魅叫住那妇人,一甩手抛出一个银锭子去,“拿你最好的衣物!” 那妇人一愣,却是没有本事接住,直接就掉到了脚下,她连忙蹲下去捡,又抬头看了看颜如魅,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来,这才转身匆匆地回身进了那土坯房子。 此时老者正朝着那青年问:“那两位贵客如何了?莫要惊扰了人家。” 此言一出,颜如魅再也顾不得对那年轻妇人露出鄙夷之色,毕竟在她看来,这老者口中之前来投宿的一男一女,一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弄不好就是江湖中人路过,她虽然不惧,却也不想多生事端,因此离开留竖起了耳朵来听。 却不想那青年道:“那两位贵客已经走了!” “走了?”老者喃喃重复了一句,黢黑的满是褶皱的脸上,皱纹更深,正要问,那青年已经开口解释道:“就是不久之前,那位姑娘突然嫌弃房间……脏乱,所以……所以突然就走了,连那银锭子……” “怎么样了?”相比与那两个人是否留宿,老者更关系的是对方给的银子有没有被收回,因此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青年的手臂,急急问道。 青年自然知道自家父亲的心思,连忙道:”没有收回,就这么留下了。“ 说完他吞了吞口水,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冷着一张脸,跟在老者身后的颜如魅,有看了看一副事不关己,一脸无所谓的雪儿,又连忙垂下头去。 就连颜如魅也以为,这个青年是惊艳于她的妖娆娇艳,没有细想,不过既然之前投宿的人突然离开,她也就正好名正言顺地留宿,虽然简陋破旧了许多,但总好过露宿荒野。 这个时候那青年妇人恰好捧了一身桃红色的棉布衣衫出来,虽然布料一般,款式也已过时,但想必应该真的是她最好的一件了。 她低着头捧到颜如魅面前,又邀请颜如魅进屋去换。颜如魅就是再开放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颜如魅随着那妇人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瞪了雪儿一眼,目光中满是警告。 雪儿耸了耸肩,心中叹息,天下之大,却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她不跟着颜如魅,往回走不了半日,怕是又会遇到轩辕昰。可轩辕昰…… 她心中叹息,逃与不逃,又能有多大区别?跟着颜如魅多修炼一些时日,也不过是储存更多的内力苟延残喘一些时日,然后被颜如魅带回去进献给承天教主罢了。 却不想颜如魅终究是不能放心,朝着雪儿道:“你,跟着进来。” 雪儿默默地走了两步,刚跟着颜如魅走都残破的木门前,就见颜如魅又转过身来,扔了两个银锭子给老者和青年:“等老娘换完了衣服要吃狗肉!”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路向北行 过了凌晨,气温明显降低,沁人肌骨的寒凉夜风漫过,让这个贫困的小村落显得更加萧瑟。 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偏偏老唐头的院子里竟然热闹非凡,时不时地有肉香随着夜风飘散开来,几乎笼罩了整个小村,引得睡梦中的人们都要忍不住吸吸鼻子,流出口水来。 破旧的小木头桌子被铺上了一条洗得发白的布单子,上面用一个大瓦盆,满满的盛着被炖得肉烂骨酥,外皮都微微泛黄的狗肉。 不过老唐头并不心疼,布单子虽然可惜,可是架不住这个半夜被大黄二黑带上门来的“贵客”比之前走的那两个还要大方,银锭子在她的手里就好像石头块子,银票好像废纸,只要老唐头能满足她的要求,给的毫不手软。 前前后后,老唐头和他的儿子媳妇,一共收了颜如魅的六个银锭子,本着自家吃肉也得让别人喝口汤的原则,而颜如魅又指明要吃狗肉,老唐头一狠心,一咬牙,出了半两银子,半夜敲门,将村西刘三家的两只和自家大狗皮毛和体型都差不多的狗给买了回来,杀了炖肉。 至于大黄二黑,自然是想办法先送出村去避避风头,等颜如魅离开了在接回来。 毕竟是自家养大的狗,有感情的,怎么能舍得让人吃肉喝汤? 当然,这些颜如魅并不知道,雪儿也不知道,虽然想到那两只凶悍的大狗突然成了碗中餐让人有些唏嘘,但是毕竟是赶了一天的路,又都是在荒郊野外地走,此刻有吃的,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虽然颜如魅对于这父子三人只是普通人的事实已经不再怀疑,却不代表她就不谨慎,那狗肉都是让老唐头提前尝过才肯吃的。 可就是如此,雪儿的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古怪。虽然她还是第一次吃狗肉,却总觉得那味道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老唐头和他的儿子媳妇先后都尝过了,颜如魅吃着也没事,她的肚子一额着实饿的厉害,于是也就跟着吃了一些。 因为在颜如魅和雪儿之前还有人向老唐头借宿,只是半夜又突然离去,此刻正好留给了雪儿和颜如魅用。 雪儿这一日下来也是累的狠了,虽然明知道颜如魅心思叵测,却仍免不了倒头就睡,转眼就和周公下棋下了个昏天黑地,连个梦都没有。 一夜无语。 雪儿是被颜如魅揪着鼻子憋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颜如魅冷着一张美艳的脸,喝道:“赶紧起来,该赶路了!” 于是雪儿不情不愿地被颜如魅从床上拎了起来,简单地洗脸梳头,又吃了老唐头儿媳妇给准备的早饭,继续赶路。 昨天一天,雪儿和颜如魅也就走出了二百多里地,所以这里离京城也不是很远。所以就算是颜如魅不走官道,避开人群,也只是绕过州府县郡和大小村落,从田地庄稼中穿过。 就这样一连走了三日,始终没有见到轩辕昰,单天鹰或者慕容远的人追上来,颜如魅的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到了傍晚的时候,也就不再露宿荒郊,而是就近进入个城镇找客栈投宿,或者找个农户人家借宿,顺便吃顿正经饭菜以补充体力。 雪儿的心里竟不由生出一丝失落来,只是她自己也不肯不愿意相信,于是心中难免郁郁,流露出来的情绪自然不免被颜如魅再次嘲笑一番。 于是她不断地对自己说,轩辕昰是承天教的少主,和她不是一路人,她不应该对他再抱任何的奢望。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承天教的少主突然就成了东灵的三皇子,他的如何通过皇帝这一关的。 问颜如魅,颜如魅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嘲讽:“这个问题,你留着去问轩辕昰吧,若是从我口中说出来,你也还是要找他去印证的不是么?” 于是雪儿就不再问,只是自己却是想破脑壳都想不明白,也就只好放弃。 两个人继续一路向北,也仍旧没有遇到有人前来寻找雪儿。于是雪儿更加失落,颜如魅更加安心,也就放松了警惕。 虽然一路上平淡无波,雪儿的心里却总有种古怪的感觉,从在老唐头的家中过了那一夜开始,似乎就有什么人在暗处跟随着他们一般。 可是真的回头去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就连在原地停留一段时间也察觉不出异样来。 颜如魅应该是也有这样的古怪感觉,只是一方面急着赶路,另一方面又实在是发现不了,最后也只得作罢。 雪儿与颜如魅早就在一次进入一个比较繁华的城镇的时候,换成了厚实的棉衣,却仍旧难以抵御越来越冷的天气。 闻着棉衣上淡淡的药草味道,雪儿心中古怪的感觉再一次涌出来,然而却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颜如魅也皱了皱眉,不过在看到雪儿穿上之后并无异样,也就不再多想,两个人继续赶路。 就这样一直走了十来日,脚下不再是一马平川,道路逐渐崎岖,人烟也更加稀少,有时候走上一日都未必能遇到一个村子,最后只能寻个山洞避寒过夜。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人烟也就越稀少。 脚下的土地被冻得僵硬,四周偶尔出现的也都是一些耐寒的植物,人烟稀少。 雪儿身上的棉衣不再能够抵御寒冷,被冻得小脸通红,四肢发麻,颜如魅却依旧不肯停下,一直不停地催促着雪儿往前走,偶尔雪儿实在是冷的受不了的时候,她就让雪儿练功来抵御。 雪儿被寒冷逼迫,无奈只能继续按照颜如魅所传授的法门来运转气息,每日早晚都要抽出一定的时间来联系,其余的时间再用来赶路。 这样一来她们的行程就慢了下来,从开始时候的一天走二百到百里,成了一日走一百五十里左右,甚至有的时候一天只能走出一百里而已。 雪儿一用于修炼来抵御寒冷的时间逐渐增多,后果就是眉心的点额砂逐渐由浅紫色变成了深深的紫色,并且在紫色中还隐隐地透出一丝光亮来! 对此,颜如魅的心中的满意的,雪儿的心里却是惶惑的,虽然她真的很不想再按照颜如魅所说修炼,奈何气候冷的厉害,她也莫可奈何。 期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逃跑,只是一来人生地疏,连路都记不清楚,根本不知道往哪里逃,二来她实在是不想就此往南,万一回到或者路过东灵的国都遇到轩辕昰,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就算是不往南,往东或者往西,在尝试过两次,被颜如魅直接抓回来之后,雪儿也就彻底断了这个念头,乖乖地跟着颜如魅往北走,却跟着对方找那个什么空濛山。 每日用来修炼的时间越来越多,让雪儿不胜其烦却又莫可奈何,心中也就愈发郁郁寡欢,于是修炼的效果也就越来越差。 对此,颜如魅大为无奈,可是她虽然擅于揣摩男人的心思,也会勾引男人,却实在是不会开解女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雪儿,只能是不停地逼着她修炼,再修炼。 当第一片雪花从眼前飘落的时候,雪儿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她的名字叫做沈衣雪,然而除了她出生时候的那一场只落在天意山庄的大雪,她十六年的岁月中,似乎从未见过一片雪花。 颜如魅所选择的圣女岛远在海外,然而地域却是偏南,不能说终年炎热,但是最冷的时候也不过是连续几日的阴雨绵绵。及至离开圣女岛,到了天意山庄,却也因为其位于江南地界,何况又是炎炎夏日,就更加不可能看到雪花。 而跟着轩辕昰在东灵京城的时候,也不过是初秋时节,也没有雪可以看。因此上这一场雪,竟然是她真正意义上看到的第一场雪。 想到自己的名字,就难免想到自己的身世,进而想到当初在天意山庄时候与单正林若婵之间的对话,以及最后对于颜如魅的种种怀疑。雪儿收敛起因为想起轩辕昰而生出的种种复杂情绪,向颜如魅问道:“颜如魅,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么?” 说话的手,少女伸出比雪花更加晶莹洁白的手掌,接住一片从眼前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瞬间化成一滴晶莹水珠,小巧却不失丰满的红唇微微开阖,语气轻软,好像在问一个和自己无关的问题。 颜如魅楞了一愣,不解地看着雪儿,皱眉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雪儿的目光迷离,看也不看对方,继续道:“所有圣女岛上的散功圣女最后都能找到家乡亲人,为什么我对此却没有任何的印象呢?“ 颜如魅的眉头越皱越紧:“那是因为我将你带到圣女岛上的时候,你还不足一岁,又怎么会有印象?“ “那你是知道我的父母是什么人了?”雪儿继续追问,“他们是什么人?” 颜如魅道:“在天意山庄的时候,单正夫妇应该告诉过你了吧,又何必跑到我面前装糊涂?" 雪儿遥遥头,继续道:“不,其实我想知道是,你是如何从我的父母手中将我抢过来的。” 颜如魅撇了撇嘴,直接拆穿:“是真正想要知道的,是我何时,何地从沈傲夫妇手中将你抢过来的吧?甚至——” 她顿了一顿,面色微冷:“你更想知道的,是我非要将你从沈傲夫妇手中抢过来,并且逼着你修炼的原因,对么?” 雪儿撇了撇嘴,丝毫没有被拆穿之后的尴尬,反而是笑了一下,道:“那么你肯告诉我么?” “当然!”颜如魅道,“不过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该思念的时候 “条件?”颜如魅的回答让雪儿先是一愣,随即警惕起来,“什么条件?” 天空中飘落的雪片逐渐从开始时候的三五片,成了稀稀疏疏的“鹅毛”,颜如魅懒得理会雪儿站住不动接雪花的幼稚举动,脚下不停:“这雪怕是会越下越大,若是你不想直接被冻成冰,或者埋在雪里出不来,那就赶紧找地方落脚。” “至于我的条件,非常简单,”颜如魅顿了一顿,“只要你将这功法修炼到最高层,额头上的点额砂变成如同紫红色水晶一般,我就都告诉你……” 话未说完就被雪儿打断:“那我还是宁愿不知道!” 颜如魅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雪儿,就在雪儿猜度着颜如魅会不会让步的时候,她竟然若有所思地一笑:“也对,不过是赋予了你一具血肉皮囊罢了,怕是连当初的沈言都比不得,哪里就有资格成为你的父母了?” 雪儿听到的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瞪着颜如魅转身离去的背影,最后只道是颜如魅嘲讽自己不孝。可颜如魅口中的沈言又是什么人?怎么听颜如魅的口气,对自己的恩情竟然比沈傲夫妇更加深厚似的? 脚下的大地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踩上去沙沙作响,雪儿一路走过,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然后,她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一丝感慨来,自己这十六年的生命就好像面前白茫茫的雪地,竟是连一个足印都没有! 如果非得说有,那便应该是轩辕昰了吧? 轩辕昰…… 雪儿摇摇头,试图将那个脸色略微苍白的清瘦男子,从自己的脑海中晃出去。 心微微地疼了一下,雪儿皱眉,然后加快速度,跟上颜如魅的脚步。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让雪儿逃,她也要思量思量了。毕竟冰天雪地的,人烟又稀少,雪儿方向感本来就不强,还是完全地人生地疏,若是没了颜如魅带着,在这雪原上冻饿而死都不是不可能。 苍茫的风雪中雪儿回了回头,除了自己的脚下,所有的脚印,只是一回头,一转眼的时间,就被继续落下的雪花覆盖,再看不到一丝痕迹。 只是,轩辕昰留在自己心上的痕迹,却怎么就不能被这雪花覆盖呢? 漫天的风雪中,白茫茫的大地上,红衣的女子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如同一团小小的,明亮的火焰。白衣的女子却似乎已经和这天地融为一体,又好像以这天地之间的白雪为衣,整个天地都被纳入了她的怀中,而她的怀中就是这方天地。 满眼的白色笼罩天地万物,除了颜如魅的红衣再无第二种颜色。那雪却依旧没有停歇的趋势,逐渐就没过了小腿。 两个人不再一前一后,而是变成了并肩搀扶前行,互相扶持着,依靠着。毕竟这么大的风雪,两个人失散了反而更加不容易生存下去。 颜如魅似乎有些懊恼丧气,只是表现的不太明显而已。她只道空濛山在极北之地,也知道一路上必然无比艰辛,却没想到凭借着自己超出这个世界太多的功法,凭借这自己知道的,远比这个世界的人知道的更多,必然是能够应付得了的,谁知道竟然也有疲于应付的时候。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为了躲避轩辕昰等人匆忙出发,而是应该先完全彻底地解决追兵的问题,准备妥当再从容出发。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的情况,一旦犹豫,若是真惹得承天教那个老头子追出来,怕是自己也难以对付。 一想到轩辕恨的诡异莫测的手段和武功,她的心里就忍不住打了个突——轩辕昰她倒是不怕,可是轩辕恨……虽然她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怎么看怎么就是人界的一个普通武者,只是修为比较高深一些罢了,可她还是有些畏惧的。 这种畏惧来自与一个女人的直觉,还有就是这些年相处下来的了解。 于是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拉得雪儿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进快要没过小腿的雪地! 雪儿怒不可遏地瞪了颜如魅一眼,却又因为风狂雪骤,一张嘴就能被灌一肚子夹杂着雪花的寒风,也只能是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太阳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天空一片铅灰色,那一片阴沉沉的云彩,似乎要压到人的头顶上来。 这样的情况下,人的视线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雪儿再也无从判断自己和颜如魅的身后是否有人跟着。 人被冻得发木,就连直觉似乎都受到了影响,许多事情都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来。 再加上风雪遮挡了视线,严寒影响了人的直觉,当前面骤然出现一个陡坡的时候,不管是颜如魅,还是被颜如魅紧紧拉住的雪儿,两个人谁都没有察觉! 等颜如魅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脚已经落下去,另一只脚都准备抬了起来,身子突然就失去了平衡,一头就朝着那被冰雪覆盖的陡坡栽了下去。 这里气候寒冷,有的地方积雪终年不化,刚有的地方是冻了化,化了冻,最后形成一成厚厚的冰面,光滑无比。 就如此刻颜如魅脚下的陡坡,因为是位于阳光终年照射不到的地方,出了在气候回暖的时候偶尔化开,还未完全成水的时候就被再次冻住,因此是光滑无比,偏偏此刻又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雪让人看不出来。 所以,颜如在一头栽下去之后,去势不减,立刻便顺着雪下面的冰层往下滑! 又因为颜如魅的一只手还抓着雪儿的手,雪儿反应过来之后又下意识抓紧,结果终究是因为力气弱小,反而被颜如魅拖了下去! 两个人一路上分开松软的白雪,顺着冰层就往下滑,速度偏偏还奇快无比,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不过就算是颜如魅反应过来一时也没办法,随后一手抓,抓的浅了就是一捧雪,抓的深了顶多是摸到下面的冰面,却同样找不到任何的着力点! 于是两个人继续往下滑,冰层上的积雪被两个人犁地一般地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好像被匕首划开的皮肉一样向外翻卷着。 雪儿只觉得那松软的雪迎面朝着自己而来,转眼间眼前出了雪还是雪,耳朵里,鼻子里,甚至嘴巴里也都被填满,至于顺着袖口和衣领钻进去再化开的,根本就无法计数! 可就是这样,颜如魅楞是没有松开拉住的雪儿的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时的事情叙述起来虽然慢,实际上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工夫,雪儿与颜如魅就已经从坡顶滑到点了坡底,下滑的趋势缓慢下来,被颜如魅一扭身子稳住了身形。 雪儿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四肢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没有一个地方不湿,没有一个地方不凉的! 颜如魅却已经开始大量四周,这才发现,她们滑下来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盆地,三面都被不高小土丘围起来,只余下东面一面平坦,此刻也被积雪覆盖,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皱起眉头,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如果不是积雪的反光,怕是早就黯淡下来了。此刻四周又是情况不明,她们实在是不宜继续前行。 相比起颜如魅的忧心忡忡来,雪儿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和顾虑,毕竟在她看来,虽然颜如魅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在这荒郊野外生存的本事却的确不是她能比的,她只要安心等着就是。 果不其然,眼尖的颜如魅很快就看到了北面的小土丘上,有一个不大的山洞! 因为刮的是北风,所以这一面的土丘上连一片积雪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些非常耐寒的苔藓生长,在一片雪白中显得绿意盎然。 “走!” 颜如魅扯了扯雪儿,指着那个仅能容一个人钻进去的山洞道:“过去!” 此时的颜如魅,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山洞里没有人或者动物最好,若是有的话,就必须给她将地方腾出来! 这样的鬼地方,这样的鬼天气,连她都有些吃不消了。 于是雪儿跟着颜如魅就朝着那个是山洞爬去,只是那山洞并非在山脚下,还得往上爬一段距离,再加上贴地生长的一些耐寒苔藓,爬起来十分吃力。 晃了晃被冻得发木的脑袋,雪儿跟在颜如魅的身后,朝着那个山洞就爬了过去。 那些耐寒的苔藓无法抓握,被踩破还让脚下的岩石更加滑不留足,踩一次滑一次,在连续被滑下了三次之后,雪儿干脆坐在原地不动弹了,仰着脸看着颜如魅一步一步地离那山洞越来越近。 颜如魅的一只手都攀上了那山洞的洞口,这才发下雪儿根本就没有跟上去,于是忍不住回头朝下低声叫道:“你怎么不上来?真想冻死在外面么?” 雪儿一边揉着滑下来的时候磕破的膝盖,一边道:“我爬不上去。” 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轩辕昰来,若是他在这里…… 她心中轻叹,摇头,她是承天教培育出来的散功圣女中的一个,而他却是承天教的少主,从来就不曾是一类人。就算是曾经有过一些亲密的时候,也只是她的错觉吧? 或者从一开始就是她的错觉。 雪儿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时候,经历过滑落,疼痛之后的气馁中,再一次想起轩辕昰来,想起和轩辕昰有关的种种过往。 一时间心神有些恍惚,却不料此刻头顶上传来颜如魅的一声惊呼:“什么人?!” 雪儿一愣,连忙收回思绪抬头去看,却只看到一蓬淡蓝色的粉末正朝着颜如魅当头罩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章 红鱼 雪儿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站起身来,就见颜如魅低喝一声,纤腰一拧,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就悬浮在半空之中,避开了那一蓬蓝色的粉末,同时袍袖轻挥,在她袍袖带出来的劲风之下,如同在原地转了个圈一般,迎面就朝着山洞的方向散去。 却不想洞内的人突然就没了反应,任由那蓝色的粉末飘飘荡荡,落满了正个洞口。 接着便是一个女子的轻叱:“什么人?!” 那声音和语气竟然与颜如魅如出一辙,让雪儿不由再次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抬头朝着那山洞的方向就望了过去。 就见一个严严实实地裹在白色貂裘中的女子,正探出一张水灵粉嫩的脸来,剪水双瞳好像两颗黑色的水晶,晶莹剔透,挺直的鼻梁下一张小小的嘴巴微微抿起,嘴角竟不及鼻翼的宽度,一副清冷出尘,我见犹怜的模样,顿时让雪儿从心底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来! 她的心中正自诧异,半空中的颜如魅却是已经反应了过来:“卿雨涵,你给老娘滚出来!” 雪儿闻言再次一愣,卿雨涵?不就是当初和单钰一起,不愿失去内力的那个散功圣女?只是在颜如魅带着承天教的人夜袭天意山庄之后,与谈惜乘乱离去,再之后就再没有她的消息传来。 卿雨涵,就连她的那个莫名“结拜”的义兄谈惜,后来也只是在天意山庄出现过一次,就再次离开,说是为她寻求解决之道了。 难怪她看着眼熟,原来竟是同为散功圣女的人,毕竟当初曾一同在圣女岛上相处了十多年,就算是当初没有那么多的交集,现在看来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又怎么能不看着眼熟? 而颜如魅却不止是眼熟了,毕竟是她一手培育出来的散功圣女,每一个她都十分熟悉! 所以卿雨涵一开口,颜如魅便叫出了她的名字来! 此时的颜如魅,依旧在半空中悬浮着,红色的衣裙随风飞扬,如同火焰跳跃,却没有丝毫温暖可言,目光冷冷地盯着从那山洞中探出半个身子的少女来。 颜如魅多年的积威尚在,在卿雨涵的心底显然依旧存在着对于颜如魅的畏惧,因此望向颜如魅的目光中,难免带了一丝畏惧之色出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一交汇,卿雨涵首先败下阵来,很快就垂下头去,并且将洞口的位置给让了出来,那意思自然是邀请颜如魅进去。 颜如魅的目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半空中身子再次一转,却没有立即朝着卿雨涵让出来的山洞口掠过去,而是身子朝下急速而坠,落在了雪儿的身边,一把就抓住了雪儿的腰带! 雪儿猝不及防,被颜如魅抓起来用力一抡,人就朝着那山洞的洞口飞射而去! 雪儿的心中除了叹息还是叹息,谁让自己一无是处,连最基本的防身工夫都没有?以前轩辕昰在身边还不觉得什么,可是一旦对方如法让自己依靠,她就好像失去了大树的菟丝子,只能匍匐在尘埃中任人践踏,却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这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却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 轩辕曾经说过,要她继续修炼散功圣女的功法,她也的确是有过这个打算,可是自从知道轩辕昰承天教少主的身份之后,颜如魅又一直逼她继续练功,雪儿从心底开始抗拒这种功法! 所以,知道现在,除了偶尔能用,很多时候不能用的银针,雪儿发现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 可是头上的银针,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舍不得的丢掉! 她对自己说,那只是用来防身而已,和什么人送的关系不大,但是却又下意识地回避头上的八根银针,轻易不愿动用它们。 何况,雪儿也看到了山洞中的人是卿雨涵,知道自己就算是被颜如魅扔进山洞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所以从心底还是不太紧张的。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颜如魅将自己抛出去之后到落地之前的时间内,掌握好身体的平衡,保护自己在落下的时候不受到硬伤就行。 雪儿只觉得自己耳畔风声呼啸,眼前一暗,随即就被四只手掌牢牢抓住,拖进了山洞内。 她的心中有些诧异,方才分明看到了卿雨涵一个人,怎么接住自己的,竟然有四只手掌?总不能说卿雨涵是个四只手臂的怪物吧! 眼前的光线更暗,雪儿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就觉得接住自己的四只手掌松开了两只,剩下两只粗大的手掌抓住自己就朝上山洞里面拖! 她吃了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吧,却听那手的主人压低声音道:“是我!” 这是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熟悉感,再次让雪儿一愣,一时忘记挣扎,朝着那声音的来源就看了过去! 头发稀少如同冬日枯草,却还是黑白参半。一张脸青中泛黄,鹰钩鼻子,薄薄的嘴唇似乎都包不住里面的两排大板牙似的,只是原本一双阴森毒辣的眼睛,此刻看向雪儿却是充满了惊喜。 这样的形象,除了当初在天意山庄死乞白赖地想要同雪儿结拜,最后却又为了雪儿离开天意山庄四处寻找解决之道的鬼手毒医谈惜,还能是哪个? 雪儿的心顿时又惊化喜,忍不住都要叫出声来:“谈……?” 不料也就是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谈惜以眼神制止,一口大黄牙凑到雪儿耳畔,摇着头轻轻说道:“红鱼!” 雪儿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分外不解,怔怔地看着谈惜,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背后衣袂破空之声传来,随即是卿雨涵的恭敬中带着畏怯的声音:“护法大人!” “护法大人”是当初在圣女岛的时候,所有的圣女对颜如魅表面上的一个敬称,此刻的卿雨涵竟然以此来称呼颜如魅,其中讨好的意味不言自明。 颜如魅冷哼一声,冷锐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好像要在卿雨涵的眉心剜出个血洞来! ——卿雨涵眉心处点额砂的位置空空如也,颜如魅的脸色好看才怪! 看到雪儿回头,颜如魅绕过卿雨涵,直接走到雪儿身边,这才看到了谈惜,面色变了又变,目光也闪烁不定起来。 此时外面的天色更加黯淡,而山洞内因为没有积雪的反光,更是昏暗无比。好在之前谈惜和卿雨涵已经有在这山洞中过夜的打算,提前准备了干柴,升起了火来。 不但雪儿,就连颜如魅都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在暴风雪之前就已经抱着柴火找到了这个山洞,早早地升起火来照明取暖。 火堆的光线并不算明亮,是一种温暖的黄色,从山洞深处散发出来,在洞口与寒气对撞,争夺着地盘。 更让颜如魅和雪儿眼前一亮的是,那火堆虽然不算明亮旺盛,但是上面却用树枝简单支起,两只肥的流油的山鸡,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鱼正被慢慢地烤着,已经开始有鲜美的肉香散发出来。让饿了一天肚子的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同时吞了吞口水。 山洞只是口小,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小,甚至应该还有另外的出口,或者与外界相连的地方,空气还算是流通,所以谈惜和卿雨涵才能在里面肆无忌惮地生火烤食物。 看到那条将近一尺长,肥硕丰美,将近一尺长的大鱼,雪儿却是再次一愣。 鱼的身子虽然都已经被烤得微黄发黑,可是很少被烤到是鱼尾,却还是能隐隐地才呈现出一开始时候的赤红色。 雪儿再次一愣,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谈惜,只是谈惜的目光却根本就没有放在她的身上。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没有看她,所以对于雪儿的目光也是毫无所觉。 可是雪儿心中的惊讶却是无以复加,满脑袋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谈惜为什么要对她摇着头说“红鱼”两个字,到底是想让她拒接这条红鱼还是接受? 至于谈惜和颜如魅之间的场面话,卿雨涵微微颤抖的声音,浑身的不自在说出来的那一番客套不是客套,恭敬又不够恭敬的话,雪儿却是完全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直到谈惜和卿雨涵,引着颜如魅从雪儿身边经过,无意地碰到了她的衣角,她才如梦初醒,转身也跟了上去。 本来,在雪儿和颜如魅出现之前,谈惜与卿雨涵是两个人,两只山鸡一条鱼,两个人足够吃,可能还有剩余。可现在突然多了两个人…… 卿雨涵吞了吞口水,缩了缩身子,畏惧地看着颜如魅:“我……我之前吃过了,现在还不太饿,还是请护法大人先用吧。” 谈惜也怪声怪气地道:“你怎么也是个女子,算是客人吧,这一次算是让着你了,你先吃吧!“ 这两个人的态度却是让颜如魅的目光再一次变得警惕起来,略微思索,就将目光转向了雪儿。 雪儿满脑子都是谈惜那句“红鱼”和微微摇头的动作,却怎么也猜度不出谈惜的真正用意。 可是现在颜如魅又死死地盯着,她就是连用眼神向谈惜询问的机会都没有,何况现在的谈惜的目光自始至终急没朝她这边认真看过! 既不刻意回避,也不主动看过来,总之一切都自然地不能再自然。 颜如魅的目光开始咄咄逼人,雪儿的心里开始冒汗,知道不能拖下去,于是一闭眼,道:“在圣女岛上的时候,我吃那么多的鱼,现在一口也不想吃了!” 她一边说,一边那伸手朝着那被烤的焦黄冒油的山鸡:“我要吃这个……” 只是雪儿的手指尚未碰到穿过山鸡的树枝,就被颜如魅一掌拍开:“去吃鱼!”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是特别挑剔的人 雪儿缩回了手,正要再次开口辩解,颜如魅已经将那烤好的鱼递到了雪儿面前,目光却在雪儿与谈惜和卿雨涵三人之间扫了一圈,突然就开口向卿雨涵道:“你们之前……在老唐头的家里,借宿过?” 卿雨涵被闻言手,伸向那山鸡的手一哆嗦,悬在半空中一时忘了下一个动作,楞了一下才垂首道:”是。“ 颜如魅的目光继续在三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如同刀子刮过一般,让卿雨涵的脸色更加不自然,谈惜干脆伸手将两只山鸡各自扯下一条腿来,一只递给雪儿,一只递给卿雨涵,朝着颜如魅哼哼地道:“你爱吃不吃!” 卿雨涵一言不发,结果那鸡腿默默地啃着,只是却依旧不敢直接面对颜如魅的目光。 雪儿的手里也被谈惜突然塞进来一个滚烫的,油乎乎的鸡腿,她楞楞地看着谈惜,心里却更加迷惑,又看了看颜如魅,正要递到嘴边,却被颜如魅一把夺了过去,同时将那烤鱼塞进她的手里:“这个对你的修炼有所助益,吃这个!“ 接过烤鱼来的时候,雪儿忍不住又朝着谈惜看了一眼,却见对方正撇着嘴,一脸不屑地看着颜如魅。 更让雪儿不解的是,自始至终,或者说从颜如魅进入这个山洞开始,谈惜和她就没有过任何眼神的交流,就好像她只是一个颜如魅身边的小跟班。 这让雪儿甚至有些怀疑,面前的是到底是不是谈惜,对方摇着头说出“红鱼”两个字,又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一时间,雪儿拿着那烤鱼皱着眉,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吃。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颜如魅凌厉中带着审视的目光,又想到不管是山鸡还是这条红尾鱼,都是谈惜和卿雨涵烤的,若是自己一口不碰,怕是颜如魅直接就要对谈惜和卿雨涵起疑心了。 只是那烤鱼实在是生的古怪,和之前她在圣女岛时候吃的海鱼不太一样,扁扁的身子,嘴巴却又似乎比一般的鱼偏大,大张的鱼嘴里面似乎还有细小的牙齿,雪儿用手指摸了一摸,却又感觉十分柔软。 身上的背鳍有三个,尾鳍不大好像一把小扇子,此刻被烤熟了,全都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暗红色。 谈惜烤鱼应该也是胡乱烤的,那鱼身上的鳞片也没有去掉,摸着似乎又比一般的鱼儿要硬不少。 雪儿看着这条无从下嘴的鱼,瞪了半晌只好先动手去剔除那鳞片来拖延着时间。 颜如魅十分有耐心,一边啃着从雪儿手里抢过来的鸡腿,眼睛却从来不曾从雪儿的脸上移开半分。 谈惜依旧没有朝雪儿这里看一眼,自顾自地将两只山鸡各自剩下的一条腿扯在手里,左右开弓,一边一口,吃的不亦乐乎。 卿雨涵应该也是饿了,一只鸡腿很快下肚,她又看了看颜如魅,这才离她近的那只山鸡的身上再次撕下块肉来啃着。 外面的天色早就黯淡下来,只有积雪微弱的反光,寒气从洞口侵袭进来,最后却又被洞内火堆散发出的热气阻住。 雪儿终于将那条烤鱼身上的鱼鳞剔下来,再没了拖延时间的理由,于是只好小口小口地啃着里面雪白的鱼肉。 鱼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实在是弄不清,到底谈惜是让她不要吃这条红鱼,还是让她吃。 不过现在的情况却是她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颜如魅慢慢地将从雪儿手里抢过来的鸡腿啃完,跳动的火光照的她的脸色明暗不定,眼神幽幽看不出任何思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问了卿雨涵那一个问题,得到卿雨涵肯定的回答之后,她就一直沉默着,思索着。不过眼看着谈惜一只山鸡下肚,她还是出手,将另外那只山鸡剩下的部分全都拿到了自己手里,斯条慢理的吃着。 谈惜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看着,目光似乎比颜如魅的目光更加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儿突然发现,就连卿雨涵的眼神也分外古怪,至少对于颜如魅的畏惧这心,她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而她自己却应该是四个人中最糊涂的一个了吧,根本就不知道这三个人各自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大半只山鸡下了肚,颜如魅的精神和体力总算是恢复了不少,人看着也比之前精神了不少。卿雨涵转身出去,用随身的水囊装雪化水来饮用,剩下谈惜和雪儿颜如魅在山洞内。 恢复过来的颜如魅看着谈惜:“鬼手毒医?” 谈惜听到她叫自己的绰号,却只抬了抬眼皮撩了一眼,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正是。” 颜如魅又道:“之前在天意山庄,我们打过照面的,当时你就在这个丫头身后。” 说话的时候,她一指旁边满脸迷糊的雪儿,又继续道:“当初轩辕昰算计我所用的药物也是出自你的手吧?” “那是自然。”听颜如魅提到“药物”二字,谈惜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骄傲的表情,“除了我还有谁能配制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这句话惹得颜如魅一阵冷笑:“你这是承认帮着轩辕昰对付我了?” 颜如魅两次提到轩辕昰,让雪儿的心也跟着疼了两次,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初在天意山庄的时候,恍惚地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雪儿也不知道颜如魅究竟想要试探什么,只是之前卿雨涵回答颜如魅在老唐头家投宿过的时候,雪儿的心里也是有些古怪的。 出门在外本就多有不便,这个道理想必卿雨涵也是明白的,就算是真的掀起老唐头的家中简陋,一开始大可不必投宿,为何非得住了两个时辰再挑剔? 再加上他们离开的时间,也正是自己和颜如魅跟着老唐头进村的时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好像是在躲着自己和颜如魅似的。 可是,且不要说谈惜和卿雨涵是怎么又碰到一处的,跑到这冷的荒无人烟的地方来干什么,就是他们突然半夜从老唐头家离开的举动,也足够雪儿心中疑惑的。 甚至听老唐头那儿子的意思,这两个人还是急匆匆离开的,连给老唐头的定银都不要回来。 雪儿都能想到的问题,颜如魅自然没有想不到的道理,再加上二人之前的过节,没有任何防备之心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何况,雪儿与谈惜之间还有那么一层莫名其妙的结义兄妹的关系,虽然江湖中几乎没人知道,可不代表颜如魅不能从轩辕昰的口中知道。 就因为知道,所以才对谈惜充满防备之心,以至于宁肯去吃谈惜和卿雨涵吃剩下的鸡腿,又逼着雪儿去吃她拒绝的烤鱼。 谈惜虽然武功不算高,可是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配制药物的手段,在江湖中也足以占有一席之地,又因为许多人都是有求于他,所以形形*的嘴脸自然也就见得多了。哪里会看不透颜如魅的心思? 颜如魅仗着自己的武功高,又比一般人知道的多,所以虽然是起了疑心,却并未真正将谈惜放在眼里,因为说话的语气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问。 谈惜也不介意,甚至还笑嘻嘻地道:“有人向我求药,给的条件又足够我动心,我为什么不给?至于对方是什么人,又要对付什么人,与我又关系么?” 颜如魅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不过谈惜的脾性一向如此,江湖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也就忍了下来,继续道:“好,之前的事情就不再提了,你带着卿雨涵这是要去往何处?”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卿雨涵已经再次从洞口闪身进来,手中的水囊鼓鼓的,显然是装了不少干净的雪回来。 颜如魅的这个问题她显然也听到了,走路的身形明显顿了顿,显出一副十分心虚的样子来,就连头也垂了下来。 她默默地从颜如魅身边走过,在火堆旁边蹲下身来,将手中的水囊放到火堆旁边慢慢地融化着,同时伸出因为装雪而湿漉漉的双手在火便烤着,清秀雅致的小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冻的,还是别的原因,一片苍白,在火光的映衬下竟然变成了一种蜡黄的颜色。 谈惜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边的卿雨涵,终于是正式看了雪儿一眼,最后看向颜如魅,道:“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一定要问?” 颜如魅的目光随着谈惜从雪儿和卿雨涵的身上掠过,突然就笑了:“你没能完全解开卿雨涵的散功圣女之身吧?” 这句话让卿雨涵的脸色更加不自然,也更加苍白,雪儿也禁不住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看谈惜,又看了看卿雨涵,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来。 谈惜不自在地哼哼两声,道:“谁知道你弄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个表情让颜如魅心情大好,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没那本事,偏还要四处招摇撞骗么?” 谈惜大怒,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带得眼前的火苗都一阵跳动! 颜如魅斯条慢理地也跟着站起来,目光中寒意森然:“想要动手么?若是输了直接将卿雨涵让我带走如何?” 谈惜死死瞪着这个恢复了妖娆妩媚风情的女子,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目光闪烁不定,最后再次蹲下去烤火,同时小声嘟囔了一句:“好男不和女斗!” 颜如魅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卿雨涵的头垂地更低,几乎都要挨到跳跃的火苗,雪儿心中叹息,想到自己的散功身份,最终也只能是摇头叹息。 谈惜枯黄的眼珠盯着跳跃的火苗,不再看颜如魅,也不理会笑声中的嘲笑意味,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其实,卿丫头还真不是一个特别挑剔的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区别大了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却让颜如魅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目光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也突然一厉:“你说什么!” 卿雨涵似乎被吓得一个哆嗦,紧跟着就站起身来,躲到了谈惜的身后,却又从后面探出头来,拿眼角的余光觑着颜如魅的神色。 谈惜突然就转头看了雪儿一眼,两个人同时都站起身来,与颜如魅平视线,四个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一时间好像各色火花在半空中激烈碰撞交汇,各自的情绪难以言说。 山洞中的气氛陡然就一变,一瞬间外面的冷风呼啸而来,脚下的火苗晃动了几下,似乎竟有些抵挡不住寒意的侵袭。 谈惜顿了顿,突然一改之前的悻悻然,换了一副嬉皮笑脸,朝着颜如魅道;“我是说,你和雪儿一出现在村口,引得村中的群狗乱吠的时候,我和卿雨涵就惊醒了,然后躲在暗处看着你和雪儿进了老唐头的家门口……” 雪儿更加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询问,却被谈惜一个眼神阻止,她看了看脸色变得古怪的颜如魅,又看了看突然畏惧之意全消的卿雨涵,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好像不是特别明白,一时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既然谈惜让阻止,她也就暂时选择了相信自己这位义兄。 颜如魅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目光闪动盯着谈惜:“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谈惜继续笑:“看着雪儿落在你的手里,自然是要想法子救她出来咯!” “救?”颜如魅冷笑,一脸不屑,“就凭你?” 谈惜点头,神色突然变成一种无比夸张的认真:“难道现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么?” 颜如魅一愣:“反应过来什么?” 谈惜看了看卿雨涵又看了看雪儿,随即一扯二女的衣袖,朝后退了两步,与颜如魅拉开了距离。这才抬起头来朝着颜如魅笑嘻嘻地道:“你看看你现在还能动么?” 颜如魅心中一惊,眼看着谈惜拉着两女又朝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就要抬腿去追,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根本就不听自己的使唤! 她又惊又怒,美丽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老鬼,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谈惜拉着摸不着头脑的雪儿,示意卿雨涵将散落在四周的物品收拾好,又远远地地扔了一些干粮在颜如魅的脚下,这才道:“我被让你称为‘鬼手毒医’,不用药,难道还真要同你打架么?” 颜如魅仍旧一脸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下的药?方才我吃的可都是你们提前尝过的!难道是……” 她皱眉,思索着:“是方才你将鸡腿撕下来的时候下的毒?可是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去抢雪儿手里的鸡腿而不是去抢卿雨涵的?更何况你根本就不可能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我一直都是盯着你的……” 谈惜“哈哈”大笑:“我不能,可是老唐头和他的儿子媳妇却是有太多的机会!” 说话的工夫,卿雨涵已经收拾好了一切,跟在谈惜和雪儿的身后,一同就朝着山洞的深处走去。 雪儿这才如梦初醒,终于忍不住开口:“谈大哥……” 谈惜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沉声道:“一切都如你想的那般,快走,我的药顶多困她十二时辰!” 原来,当初颜如魅和雪儿跟着老唐头回去找衣服换的时候,因为在村口的时候雪儿讲话的声音过大,引得村中群狗乱吠,于是也就惊醒了在老唐头家里借宿的谈惜和卿雨涵,两个人都是机警之人,于是出来查看,于是发现了跟着颜如魅进村的雪儿。 谈惜对于雪儿这个强认来的义妹还是有些关心的,虽然许久未见,但却是知道颜如魅一心要抓她的事实,自然不能眼看着她落入颜如魅的手里。 而卿雨涵,虽然遇到谈惜,被他用药物解开了散功圣女的毒素,但是后遗症也是不小,否则也不会跑到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地方来受罪了。 何况毕竟同为散功圣女,同命相怜,自己好歹算是解开了,而雪儿却还是一筹莫展,当初在圣女岛上时候的那一丝嫉妒的敌意也就消弭于无形了,转而成了对于雪儿的同情和怜悯。 这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心理,看到一个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不自觉地生出来的一种高高在上的,带着优越感的同情心。 再加上还要用到谈惜,所以卿雨涵也就答应下来,配合着谈惜营救雪儿。 但是谈惜也知道自身武功低微,若是硬拼绝对不是颜如魅的对手,就是下毒,若是让颜如魅看到自己,一旦心中有了防备,事情怕也是很难继续进行下去。 于是谈惜略一盘算,心中就有了主意,决定将战线拉到最长。 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掩盖了谈惜的脚步,他回到老唐头的家里就叫醒了卿雨涵,将情况说明。卿雨涵自然也是不愿见到颜如魅的,于是又叫醒了老唐头的儿媳妇,儿媳妇又叫醒了儿子。 谈惜吩咐老唐头的儿子媳妇,等下若是有人来,就说卿雨涵受不了土炕简陋,上面又蛇虫鼠蚁惊扰,决定连夜赶路。 之后颜如魅和雪儿进门,要吃狗肉的时候,也是谈惜的主意,在村中其他人家那里买了两条宰杀。 当然,谈惜的主意不是白出的,老唐头儿子媳妇往狗肉里面加“料”也不是白干的,谈惜将原本借宿给的银子留给这二人后,又多给了一个小银锭,并且再三保证颜如魅不会察觉。 事实上颜如魅也的确是没有察觉,因为谈惜只是让老唐头的儿子媳妇往里面加了一个无关痛痒,甚至不影响狗肉本身味道的东西而已。 之后,颜如魅带着雪儿越往北走越冷,需要添购衣物,于是卿雨涵继续出银子,买通了城中唯一的成衣铺老板,往那棉衣里面第二次加了药草粉末,却依旧是没有任何效用发挥出来。 这便是雪儿一路上总感觉被人跟踪窥视的原因,虽然只是莫名的直觉,却是异乎寻常的准确。 因为谈惜和卿雨涵准备的非常充分,所以很快就赶到了雪儿和颜如魅的前面,占据了这个背风的山洞,布好了大网,等着颜如魅一头撞进来。 这其中固然有巧合的成分,却也不得不说谈惜准备充分,老谋深算。 而到了山洞之内,谈惜向雪儿摇着头说“红鱼”二字,本意就是让雪儿假意拒绝,最终诱导颜如魅去吃那两只烤好的山鸡。 虽然谈惜和卿雨涵都吃了那加了“料”烤山鸡的肉,但是因为都是分开的,所以实际上是于身体没有任何影响的。 他又故意不给雪儿反应的时间,甚至不再与雪儿有任何的目光交汇,为的就是不想引起颜如魅的警觉。甚至给颜如魅造成雪儿一心想要向他求救无果的假象来! 而之所以只有颜如魅一个人最后中招,那是因为雪儿所吃的到底与颜如魅所吃的不同,自然也就不会出现颜如魅那种动弹不得的情况。 这里面,既有谈惜对药物的精准掌控,又有对于人心的谋算把握,简直就是差不得一丝一毫,让雪儿心中感激的同时,不免又敬佩起来。 背后传来颜如魅恶毒的咒骂:“谈惜你个老不死,老疯子,老怪物,竟然敢算计老娘,等我恢复过来,定要将那扒皮抽奖,挫骨扬灰……” “还有你,卿雨涵!”颜如魅的声音气急败坏,“老娘算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心机,下次落入老娘的手里,必然要找上是个以上的精壮汉子,将你直接吸成人干!” “至于你,沈衣雪,不要以为跟着谈惜离开了我就是好事!没了我,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和秘密,永远都不要再想知道!” 这句话让雪儿的脚步略一停顿,却被一旁的谈惜扯了扯衣袖:“不要理会那个疯婆子,等我给找到了空濛山,找到了传说中的紫血莲蕊,解决了雨涵身体的问题之后,就陪着你去落霞山脉寻找沈傲夫妇的下落!” 雪儿的脚步这下却是完全顿住:“谈大哥,你们要去空濛山?” 谈惜点点头:“不错,因为我用药物替雨涵接除散功圣女的毒素却又需要保留内力,虽然最终勉强成功,可是雨涵却多了一个体热之症,我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不得已只好前去寻找传说中的紫血莲蕊。” “可是——”雪儿犹豫着,任凭谈惜扯她也不肯再往前走,“颜如魅带着我,也是要去找极北之地的空濛山。” 这一次轮到谈惜发愣了,黑暗的山洞中卿雨涵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失声道:“什么?!” 雪儿叹了口气,道:“若非如此,颜如魅又怎么会带着我到这种鬼地方来受罪。” 谈惜点点头,深以为然:“也是,本来那个疯婆娘应该带着你会承天教去邀功领赏才对!” 卿雨涵的声音一如她的人般清冷:“或许,颜如魅是想让你修炼到更高的等级在献给承天教主呢。” 她的话虽然说的不中听,然而却非常符合颜如魅的一贯作风,让雪儿想要否认都难。 谈惜突然插进话来:“就算是都去空濛山,也不一定会遇到那个疯婆娘,咱们走另外的路线就是。但是雪儿——” 谈惜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对于你来说,跟着颜如魅走和跟着我去空濛山,区别就非常的大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被冻死了! 黑漆漆的山洞仿佛没有尽头,随着三个人的前进,颜如魅恶毒的咒骂声越来越小,渐至低不可闻。 而谈惜与雪儿的对话声音却被无限放大,在山洞中嗡嗡作响,让雪儿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就连脚步也被迫放轻。 这条路显然之前谈惜与卿语涵是走过一次的,因此虽然没有火把照明,他们的行进速度依然不慢。 一路上雪儿终于知道了谈惜离开天意山庄之后的去向,对于卿雨寒的身份,也有了大致了解。 雪儿体内散功圣女的毒素,完全激起了谈惜的好胜心,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不管想任何办法也要必须而解除,这里面既有他对于药物的求知好奇,又有对于自己鬼手毒医名声的自信。 谈惜独自出了天意山庄,本意是一路向南寻找卿雨涵所在的灵药圣殿,向其寻找几味世间少有的药材来配制解药。 说不到这里,少不得要向叙述一下卿雨涵的身份。当初颜如魅各地挑选散功圣女的时候,是经过一番考量的,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要能培养的。 而卿雨涵的父亲当时便是灵药圣殿当家人,其妻也就是卿雨涵的母亲,在怀着卿雨涵的时候就有序的服用了多种灵药,为的就是造就下一代灵药圣殿的接班人的特殊体质,结果最后却便宜了颜如魅。 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谈惜主动出手为卿雨涵解除散功圣女的毒素,就是有意要接近灵药圣殿,让灵药圣殿欠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至于为何谈惜一看到卿雨涵就能猜到她的身份,只能说谈惜眼光老到毒辣,凭着卿雨涵体质的特殊和自己对于江湖中人和事的了解推测出来的。 当然,这些只是雪儿心里的猜度,谈惜也并未宣之于口,何况卿雨涵就在一旁,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明说。 而灵药圣殿的人,对于谈惜之名也是如雷贯耳,毕竟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同道中人。 再加上卿雨涵救命恩人的身份,所以灵药圣殿的时候,谈惜不但没有受到为难,反而是被奉如上宾。 但是当谈惜将来意说明之后却遭到了拒绝! 当然,这并不是灵药圣殿的人有意藏私,而是早在谈惜到来之前,灵药圣殿所藏的一些天材地宝,便因为卿雨涵父母心疼女儿,全都用到了卿雨涵的身上! 可是正如物极必反,珍贵的灵药用的多了,也未必就是好事。就在谈惜心中失望,准备告辞的时候,卿雨涵的身体却出现的状况! 先是四肢乏力,体温偏高,随后月事便开始紊乱,前后两次,仅隔了五日,却足足有十天之久,鲜血如注,几乎无法控制,让卿雨涵因为失血过多,险些就下不来床! 谈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与卿氏夫妇绞尽脑汁,动用尽了一切能够动用的手段,将灵药圣殿剩下的灵药几乎也消耗一空,这才勉强保住了卿雨涵的一条命。 然而却也只能维持一年时间,于是卿氏夫妇于谈惜一合计,最后的结果就是卿氏夫妇去往东南方向,他们经常去采集一些稀有药材的荡云岛,而卿雨涵则随着谈惜一路北上,前往传说中极北之地的空濛山,寻找灵药。结果却不想遇到了被颜如魅抓住的雪儿。 卿氏世夫妇知道空濛山,谈惜也知道公空濛山,颜如魅想要逼雪儿修炼,说是要寻什么天地灵气充沛的地方,去的也是空濛山。这让雪儿的心中,对于这个空濛山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于是她问谈惜:“这个空濛山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谈惜道:“一个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 “四周一片白雪皑皑,寸草不生,偏偏那山以及方圆三里内四季如春,草木欣欣向荣,各种奇花异草常开不败,珍禽异兽漫山遍野。”一直沉默的卿雨涵突然开口道,“根据我这些时日在灵药圣殿所了解,那山被笼罩在一片蒙蒙白雾,那雾气与一般的雾气不同,似乎具有可以滋润万物,养护生机的神奇作用。” 雪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四周一片冰天雪地,人烟罕至,偏偏就有那样一个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此刻听来就如同神话故事一般。 让人心里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向往期待,似乎那里正有一个人,等待着她的出现。 恍惚间,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双清澈单纯好像不谙世事,却又深邃地好像能够看透所有世事人心的眼睛来。 雪儿自己也说不出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来,在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山洞里,冒出这样古怪的念头来。 山洞曲折反复,有的地方还会出现岔口,如同迷宫一般。有的地方需要弯着腰才能钻过去,甚至是四肢着地的往前爬。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隐隐的有狗吠传来,让雪儿几乎要怀疑,又回到了老唐头所在的那个小村子。 雪儿心中正自诧异,突然就觉得寒风扑面而来,如同刀割一般,刺得脸上生疼! 隐隐的有亮光传来,三个人鱼贯而出,终于走出了这一段曲折的,漫长的山洞,来到了出口。 天色刚蒙蒙亮,但是因为积雪的反光,显得并不黯淡却也不刺眼。 狗吠的声音更加明显,雪儿心中更加诧异,然而随着谈惜的脚步前行,雪儿很快就明白了这狗吠来自何处。 谈惜和卿雨涵为了找到传说中的空濛山,所做的准备,远远不是昨日在山洞的入口处雪儿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至少有二十多只的大狗,毛色不一,却都是体型健壮,在那里叫得此起彼伏,好像谁都不服谁一般。 另外还有四辆雪橇,其中两辆空着,另外两辆上面却是堆满了各种大小的坛子和包袱。 因为多了雪儿一个人,所以只能将所有的东西都想办法固定到其中一辆雪橇上面,剩下的三辆,一人一辆,由那些大狗拉着前行,比起走路来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倍。 因为在黑暗的山洞里走了差不多一个晚上,所以第一日的白天,雪儿几乎都是在雪橇上昏昏欲睡的度过的。如果不是四周严寒必然,怕是真的就要睡死过去。 晚上的时候他们再一次找到了背风的山洞过夜,第二日再继续出发,如是过两三天,四周已经是一片茫茫雪原,再也看不到一丝绿意,更不要说能看到人烟。 雪儿一直担心的颜如魅也没有追上来,这让雪儿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的有些担心。 毕竟,山洞就是再避风也只是一个山洞,火堆也有熄灭的时候,而且当时颜如魅所在的位置离火堆又不算很近。虽然当时是给她留了一部分食物,但也要她能够动弹之后才能取食。 也就是说,在火堆熄灭,颜如魅能够动弹之前,她要一个人,在哪个山洞里,又冷又饿地捱过一段时间,除非有人能够恰巧进入这个山洞,然后发现颜如魅的存在,否则很可能就是冻饿而死的下场! 可因为地势使然,偶然加上必然,许多人走到这里都会猝不及防地滑下来,进入这个小小的山谷,然后也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个山洞。若非如此,谈惜也不会在这个山洞里布置好一切等着颜如魅上钩。 而实际上,颜如魅倒宁可没有人“恰巧”进入这个山洞! 因为,在谈惜带着雪儿和卿雨涵离开只有,下一个进入山洞的人,是轩辕昰! 轩辕昰依旧一袭黑衣,在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中分外明显,直到进入山洞内才逐渐与洞内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也更加瘦削,一双幽深的眸子似乎比外面的冰雪更加寒冷,望向颜如魅的时候更是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森冷阴厉,让颜如魅心里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轩辕——”颜如魅下意识地就行叫出轩辕昰的名字来,却在最后关头生生顿住,眼珠子转了转,扯出一个媚笑来,改口道:“少主……” 轩辕昰一身都是洞外冰雪的寒意,看到颜如魅的时候眼睛中禁不住掠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后却又再次变为阴沉:“雪儿在哪儿?” 颜如魅眨了眨眼,道:“若是我说了,你肯不肯放过我?” 轩辕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接伸手掐住颜如魅因为长时间不动弹而变得冰冷僵硬的脖子,用力一捏,沉声道:“雪儿在哪里?” 颜如魅本来以为,轩辕昰急于知道雪儿的下落,虽然会逼问自己,但却未必敢要自己的命,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她错了! 轩辕昰的手如同一只铁钳逐渐收紧,正掐在了她的咽喉处,不过片刻她便已经觉得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雪儿在哪儿?”轩辕昰似乎翻来覆去只会说着几个字,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只有一种,那就是没有表情。 颜如魅翻着白眼,心中呕得要死,自己被对方这么掐着,就是想说都说不出来! 轩辕昰看着眼前的女子,冰冷的目光看一个死人:“雪儿在哪儿?” 颜如魅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也一阵一阵地发黑,心中却将谈惜恨了个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对方给自己下了药,自己又怎么会僵硬得连动弹一下都困难,在这里由着一个毛头小子摆布! 以后千万不要让她看到谈惜那个老怪物,否则一定要将他尝遍这人间的一切酷刑! 被轩辕昰掐住脖子,气息不畅,在胸中越聚越多,颜如魅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马上就要爆炸的皮囊! 就在颜如魅觉得自己的呼吸马上就要断掉的时候,谈惜的药物也终于到了时间。 她只觉得原本僵硬的身子突然就柔软下来,下一刻就双手齐出,身子一扭,摆脱了轩辕昰的手! “那个丫头早就被冻死了” 颜如魅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样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第二百二十四章 狂风过后 茫茫的雪原,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看得久了甚至会让人眼花,折射的太阳光线也分外刺眼。 离开留下颜如魅的山洞已经过去了十天,颜如魅没有追上来,而他们也没有找到传说中鲜花似锦绿草如茵的空濛山,甚至没有看到一丝带着绿意的东西,除了卿雨涵头上一根上好的翡翠钗子。 对于自己身上的一身白衣,雪儿无比厌倦,突然就觉得不论什么颜色都要比这单调的白色好看,哪怕是轩辕昰那一身如夜色般暗沉的黑色。 来时准备的物品到现在剩下了不到一半,然而他们却连破冰捕鱼都开始困难起来。——酷寒的气候下,冰层坚硬而厚实,雪儿没有内力,谈惜内力不高,卿雨涵身体内虚的严重,三个人甚至都无法破开脚下的冰层。 可是他们却连空濛山的影子都看不到! 谈惜开始沮丧起来,再也不复一开始时候的踌躇满志,甚至会带着疑惑地问卿雨涵:“我说雨涵丫头,你们说的空濛山,到底有没有啊?不会是胡编乱造,以讹传讹的吧?” 卿雨涵的眼神也变得茫然起来,回答谈惜的语气也明显底气不足:“我……我只是在太祖爷爷的秘记上面看到过……”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圣女岛,从来不曾离开,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却从未亲自去过。” 谈惜道:“说不定是你的太祖爷爷当时看花了眼,头脑不够清醒,甚至是因为雪原单调枯燥,光线折射产生了幻觉。” 他唉声叹气地道:“要我说,咱们还是打道回府算了,说不定你的父亲母亲,已经从那个什么满是灵药的岛上,找到了必须要用的紫血莲蕊了呢!” 雪儿静默地听着,她本来就是被迫来到这冰天雪地中,遇到谈惜和卿雨涵之后,碍于谈惜的面子,再加上卿雨涵需要采药,不便开口说返回,只得一路跟随。 此刻谈惜提出原路返回,她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三个人开始商量着往回走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商量,茫茫的雪原,食物的短缺,让谈惜和卿雨涵的心里,几乎都萌生了退意,只是需要有人第一个提出来罢了。 所以三个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趁着中午太阳正好,指挥那些拉雪橇的大狗调头,原路返回,想必傍晚的时候还能再次回到昨夜他们过夜的山洞。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也就是正午刚过,天色竟然再次阴沉下来。 铅灰色的云团翻滚涌动,转眼就遮住了太阳,天地之间的光线一下就暗沉得好像冬日短促的黄昏。 三个人同时变了脸色,催促这拉雪橇的大狗加快速度。 可惜,狗拉雪橇虽然比人靠两条腿走路要快,比起这天地风云变色的速度来,还是慢了许多! 狂风夹杂着雪粒,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甚至连睁开眼睛都困难,只能凭借着本能去驾驭拉雪橇的大狗。 拉雪橇的狗狗们似乎也被这天地突如其来的威势所慑,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缩着身子趴在原地竟是不肯前进!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眼耳口鼻瞬间被雪粒填满,一时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口鼻同时无法呼吸! 风越来越猛烈,雪儿看不多近在咫尺的谈惜和卿雨涵,只能死死地抓住身下的雪橇,却不想身下的雪橇竟然也开始随着风的方向滑了去! 瞬间耳畔充盈的都是大狗们的惨叫! 它们心中畏惧这天地威势,不敢动弹,可身上的雪橇却随着风开始移动,于是扯得它们也好像死狗一样移动起来,从狗拉雪橇直接变成了雪橇拉狗! 雪儿的整个身子都伏在雪橇上,可惜仍然被风吹得左摇右晃,无法稳住身形,身上的大氅更是被风吹的高高飞扬而起,如同半空中的风筝一般! 于是雪儿也就跟着那大氅一起成了风筝,而且是断了线的那种! 一时间天旋地转,日月无光,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身子随着那狂风半空悬浮,急速地移动着。 她的手乱抓,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她的脚乱踹,想要蹬住什么,只却只能蹬住一团空气。 雪儿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古怪梦境当中,驭气乘风,纵横天地,可惜现实没有梦境那般自由美好。自己更好像是风中的一片枯叶,完全无法掌握自己的方向。 而自己的命运,何尝又不是如同那风中的枯叶,从来都不曾自己做主过? 她借助单天骄所带领的江湖中人离开圣女岛摆脱圣女岛,借助轩辕昰的大船离开,借助皇帝的大船到达天意山庄,却又因为不懂武功没有内力无法自保,时时处处都要人来保护,一旦失去…… 她的心中一凉,不愿再想起轩辕昰,可却又总会想起轩辕昰来。 被颜如魅抓住的时候她立誓要变得强大,可惜被一路上却找不到任何机会,就连头上的八根银针也是形同虚设! 雪儿问自己,活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却突然发现,自己除了依赖他人,竟是连防身立足之技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被风吹得在半空中漂浮了多久,最后的意识便停留在对于自身的迷茫和鄙弃上面,之后便完全陷入了昏迷当中。 天地之间,一个机会连接在天地之间的气流,高速旋转着,带着一个衣白似雪的少女,也带着能带走的一切,逐渐地开始偏移方向,渐渐远离…… 地上,谈惜昏迷不醒,身子被积雪覆盖了大半,雪橇不知道去了哪里,拉雪橇的大狗四散零落,哀嚎遍野。 一切突然就安静下来,狂风如同一只巨大无比的手,将这天地间的一切痕迹抚平,只剩下了雪,数不清,看不到尽头的白雪。 夕阳西下,瑰丽的晚霞将天空和大地同时染做金红的颜色,再经过各种折射,绚丽多彩。 谈惜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缓缓地抬起头来,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依旧是一片纯白的苍茫,却是再看不到一丝痕迹,只有被风吹的一层一层如同梯田样的波纹。 他摇了摇头,甩掉头上的雪粒,挣扎着从雪堆里爬出来,茫然四顾,天地之间却是只有一片苍茫的白雪,再无第二种颜色。 谈惜终于收起了一向的狷狂和不羁,目光的深处已经多了一丝绝望。 一场风暴看,他无从判断是否脱离了原本的位置,同伴没了,雪橇没了,狗没了,食物没了……除了他一个人,什么都没了! 这样的情况下,在这寸草不生,天寒地冻的地方,要如何生存下去? 且不要说找到另外两个人,就是自己该如何脱困? 虽然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太阳还在,还能判断出方向来,可是谁知道这一场风暴将他带到了何处,又将卿雨涵和雪儿带到了何处?他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她们,或者她们中的一个? 天地之间,无边无际的白色好像最深沉的绝望,将谈惜完全笼罩。 如今他自身难保,若是坚持找下去很可能是自己葬身在这茫茫雪原,又如何坚持去继续寻找?只是,若是就此放弃,这茫茫雪原,两个柔弱少女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更何况,雪儿和卿雨涵,也很可能是失散了的! 越想,谈惜的心中就越是懊恼悔恨,悔不当初。这个地方,自己就不该来,更不该陪着卿雨涵一同来! 在山洞中最终将雪儿从颜如魅手中救下来的时候,他就该直接带着两个女子返回! 红日西沉,谈惜这才开始艰难地挪动脚步,然后却突然发现,虽然自己能够辨别方向,却还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卿雨涵和雪儿都不见了踪影,就算是他离开了这雪原,要如何向灵药圣殿的卿氏夫妇交代?如何向他自己交代? 可是,如果去找这两个女子,他又该往哪里找?在没有食物,只凭这两条腿的情况下,他自己又能在这冰天雪地中生存多久? 天地苍茫,却是给谈惜出了一个世间最大的难题。 如果此时有人从半空俯视,就会看到,一个如同蚂蚁一样的小黑点,正在皑皑的雪地上面,绕着圈子,茫然不知方向。 而在他百里外的地方,也同样有一个黑点,刚刚苏醒过来,正在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比起谈惜,茫然过后的卿雨涵除了绝望,更多的却是恐惧,对于未知的命运的恐惧,对于接下来生存的恐惧。 如果说谈惜还有一些野外生存的经验,知道该如何走出这片雪原,卿雨涵就是真正的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在出发之前,她将灵药圣殿中关于空濛山的所有记载都看了一个遍,可是纸上谈兵与先人经验终究不是自己的,在紧张绝望之下,根本就回忆不起一个字来! 也不知是这二人心有所感,还是命运使然,他们在犹豫够了之后,竟然出奇一致地选择了同样的方向。至于是想要寻找同伴还是离开,没有人知道。 而就是顺着谈惜和卿雨涵行进的这个方向再有二百多里的地方上,一片白雾茫茫弥漫,似乎要将这片天地连接起来,最外层单薄的雾气中,嫩绿娇红的颜色薄若隐若现,与周遭的雪原泾渭分明,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透明壁障隔开,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 有鸟儿的叫声从浓雾中传出,让人一时说不出名字来,却又异常地清脆婉转,悦耳动听。 唧唧啾啾之间正十分欢快,突然就是一声高亢尖锐的鹰隼鸣叫。而之前的鸟儿却丝毫不惧,反而叫得更加欢快起来。 雾气的边缘,白衣的少女形容狼狈,白衣与白雪的颜色融合,乌黑如墨的发丝遮掩了大半张脸,只有圆润小巧的下巴露在外面。 一只比一般鹰隼都要大上一圈的黑鹰,扑棱这翅膀落下,金黄色的尖尖的喙朝着少女就啄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句话挑起的敌意 人如果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 现在的颜如魅就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句话。本来被谈惜算计,十二个时辰身子僵硬,不能动弹,看着食物不能吃就够倒霉的了,偏偏轩辕昰还在最后的关头出现掐着她的脖子逼问沈衣雪的下落! 好容易借着胸中的一口浊气提前一刻恢复了过来,摆脱了轩辕昰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却又有一把剑在自己逃离的方向等着自己! 剑身折射着外面的积雪的光芒,也将洞外的寒气折射进来,无声无息地划破洞内的黑暗,急刺而来,正在颜如魅的毕竟之路上。乍一看上去,就好像颜如魅自己朝着那剑尖撞过去一般! 颜如魅心中大惊,来不及去想着剑从何处而来,身子已经如同水蛇样一扭,贴到了山洞一侧的洞避上。 仓促之间,也只是避开了要害,那剑锋利无比,贴着颜如魅的腰身而过,好巧不巧地划过了颜如魅腰间的带子,瞬间就是一阵锋利的凉意划过。 颜如魅腰间的带子,可以说是这个世间最不结实的事物,没有之一。 好在此处天寒地冻,一片冰天雪地,颜如魅的腰带虽然不结实,但是为了御寒,内力的衣物总归还有那么两三层。 所以,腰带被剑锋划开,也不过是最外层笨重的衣物跟着划开,颜如魅是什么人,身子再次一扭,就从那沉重的外衫中脱出身来! 她自知刚刚从僵硬中恢复,身子还不甚灵活,根本就不是轩辕昰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暗中用剑的人,她就更加不敌。 何况当初在刘家村的时候,她早已将轩辕昰得罪到底,如果不是对方还想从自己口中得知雪儿下落,怕是千刀万剐都是客气的。 所以刚一摆脱那沉重的外衫,颜如魅的身子便如同一尾红色的大鱼在水中游动,朝着山洞口就窜了出去! 可惜也就是刚到洞口,就迎面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 那人外罩天蓝色的大氅,白色的狐狸毛镶边,干净清爽如同蓝天白云,可惜一张脸却是风尘仆仆,甚至还带着隐隐的苍白憔悴之色。 颜如魅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个不起眼的山洞,不但轩辕昰找了来,就连单天鹰也找了来! 她心中大惊,面上不显,本来想要侧身避开,却在最后关头改变的主意,突然就变成了真的朝着洞口的单天鹰撞去,只是面上的表情再不复狰狞狠厉,反而是娇怯中带了一丝弱不禁风,我见犹怜。 “少庄主,”颜如魅的声音中满是娇嗔,“你这是又想要欺负奴家么?” 她主动送上娇软的身子,如同八爪鱼一般地缠了上去,主动投怀送抱:“又不是第一次了,想要看奴家的身子,直说就好了。何必非得动刀动剑的,吓得奴家心肝乱颤,现在还扑扑跳个不停呢!” “不信你来摸一摸……”说话的时候,颜如魅柔软的小手牵住单天鹰微凉的手,就朝着自己的胸口放了过去。 单天鹰只觉得头皮发麻,虽然还隔着两三层的衣物,他的手掌却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来自女子胸前的温暖热,那只手下意识地就往回缩,同时身子一侧,避开女子更加温柔的攻势。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妩媚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的眼神骤然一变,如同微波荡漾的湖面骤然结冰,颜如魅身子再转,人已经从单天鹰侧身让开的空隙中冲了出去! 她红色的衣裙飞扬如火,燃烧在这冰天雪地间,身形在半空中一顿,朝着山洞的洞口大声道:“轩辕昰,没有老娘,你永远都不要想找到沈衣雪的下落!” “还有你!”颜如魅到底还没有完全恢复,只一句话的工夫,身形就已经开始下坠,朝单天鹰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变了,“三番两次的想要看老娘的身子,不是扯带子,就是划腰带,有本事在床上真刀真枪地同老娘大战三百回合……” 单天鹰的脸色瞬间通红,难堪的同时又无比懊恼,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自己在颜如魅的手里吃这样的亏上这样的当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就还不长记性呢? 山洞最里面的轩辕昰楞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朝着山洞外追了出去,经过单天鹰身边的时候,深深地却又带着不屑看了对方一眼。 然而这一次的单天鹰不但没有回避,反而直接迎上了轩辕昰的目光! 无声的眼神,却表达出了言辞所无法表达的情绪。 轩辕昰目光一暗,随即冷哼一声:“雪儿的下落要紧,先不和你计较……” 话音未落,人便已经从单天鹰身边过去,冲出山洞,如同一只黑色的鹰隼,伸出利爪朝着颜如魅就冲了过去! 单天鹰如梦初醒,脸色变幻不定,脚下却是毫不犹豫,紧随着轩辕昰的背影,也冲了出去! 此时的颜如魅,一口气用尽,整个人正不受控制般地朝下坠落。 双足落地,颜如魅最后一句话才出来:“你们想知道沈衣雪的下落,先在床上胜了老娘,两个一起上也行,哈哈哈……” 颜如魅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了还没一圈,便戛然而止! 不是她不想笑,而是实在没了那个时间和心情! 单天鹰和轩辕昰,这两个男人不是不对盘,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吗?为什么攻击自己的时候,配合起来竟然如此默契! 僵硬了十二个时辰的身子不过刚刚恢复回来,动作还不是特别灵活,颜如魅顿时就陷入了左支右绌,首尾难顾的境地! 其实不但颜如魅觉得惊讶,就是轩辕昰和单天鹰本人的心里,都是无比诧异的。 身形交错的时候,两个男人的目光再次交汇,在空气中激起一连串的火花。 轩辕昰撇嘴,露出一脸不屑。单天鹰视若无睹,态度却是出奇的坚定:他就是来找雪儿,就是想从颜如魅的口中知道雪儿的下落的! 于是,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单天鹰手中的宝剑折射出森冷的光芒,朝着颜如魅的肩膀刺过去,颜如魅正忙于应付轩辕昰,一时应对不暇。却不想轩辕昰却手中一停,腾出另一只手来,朝着单天鹰的剑身屈指一弹! 单天鹰猝不及防,手中宝剑一荡,立刻就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颜如魅心中大喜,正要松口气,却不想轩辕昰突然就放弃单天鹰,回身一掌就朝着她劈来! “雪儿这哪里?”轩辕昰拧身侧步,再一次将颜如魅的去路挡住! 颜如魅气得跳脚,不过认输却是不能,一边向后退了两步,一边道:“在床上陪老娘十天就告诉你……” 话未说完,背后的单天鹰就跟个了过来,还没反应,一具温软香艳的身子就再一次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先后在颜如魅的手中吃过两次这样的亏,这一次单天鹰总算是长了记性。 温香软玉骤然袭来,山田英不愿直接接触,身子骤然后撤一步,手中长剑一摆,朝着颜如魅撞过来的后背就削了过去! 他这个举动大大出乎了颜如魅的意料,后背上的衣料顿时被削下来一片。若非她感觉不妙,躲避及时,被削下来的话,就不止是他后背上的布料了。 颜如魅只觉得后背上一凉,寒意瞬间袭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春光大泄倒没有什么,问题是这里天寒地冻的,就是颜如魅也架不住寒气逼人,冷的厉害! 气得她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跟着轩辕昰学的,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当然,颜如魅一边说一边也不忘气哼哼的躲开单天鹰的长剑,可惜同时轩辕昰的双掌再一次攻到面前,若非她见机得快,这一张就要结结实实的拍到自己的肚子上! 对付单天鹰有用的计量,对付轩辕昰却是完全无用,颜如魅心中暗恨,身子一扭,就成了同时面对着轩辕昰和单天鹰,避免了腹背受敌的状况。 她看了看冷漠如冰的轩辕昰,又看了看尴尬之色尚未完全消退的单天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停!” 颜如魅大喝一声,让轩辕昰和单天鹰同时一愣,她趁机再次拉开与二人之间的距离,道:“你们两个如此苦苦相逼,为的无非也就是沈衣雪的下落,我告诉你们就是!不过……” 她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你们两个人都想知道,我到底要告诉谁好呢?” 单天鹰一顿,正要开口说告诉谁都一样,一旁的轩辕昰已经抢先一步,冷冷开口:“颜如魅,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告诉你,就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你没有告诉我雪儿的下落之前,照样逃不掉!” 单天鹰一愣,抬头看时,果然在对面妖娆妩媚的红衣女子目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失望之色。 他心中一凛,如此酷寒的天气中,竟不由自主的冒出一身冷汗来,心中对于这个娇艳貌美的女子的心机,又有了新的认知。 更没有想到颜如魅竟然打蛇随棍:“好啊,那你让单天鹰离开,不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轩辕昰冷笑:“好,你告诉我雪儿的下落,我立刻离开。你就不必以一敌二了,怎么样?” 颜如魅的鼻子险些被气歪,恨恨地瞪了轩辕昰一眼,目光淡淡地从单天鹰脸上瞟过,讽刺道:“其实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一个是承天教的少主,一个是天意山庄的少主,虽然同为少主,然而身份却是千差万别,你觉得沈衣雪会接受哪一个?” 此言一出,轩辕昰原本漆黑的目光再次沉了一沉,就连一旁的单天鹰,脸色也是一变。 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向对方,有同时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敌意! 轩辕昰的手,紧握成拳,却是朝着单天鹰的方向;单天鹰的剑尖微微颤抖,似乎离轩辕昰的咽喉也更近了些。 ——承天教和天意山庄,本来就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丫头, 你不记得我了么 湿润的空气带着微微的甜香,直透人的心肺。每呼吸一口,都将体内浑浊的气息带出体外,同时也将这甜润的空气吸进体内,滋润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虽然依旧是在昏迷中,但是雪儿的身体却已经本能地,贪婪地呼吸这四周那种似乎能够滋养人的心肺的空气。 “衣雪,嘎嘎,衣雪……”粗嘎难听到甚至有些笨拙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着,让昏迷中的雪儿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这是个什么人,怎么声音竟会如此难听,刺得人的耳膜都微微的疼,却又幼稚的好像牙牙学语的孩子般含混不清,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两个词汇。 雪儿只觉得头晕脑胀,四肢乏力,根本就一点也不想动弹,只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来,抗拒着那粗嘎难听的声音。 身下是柔软的泥土,四周满是带着微涩气息的青草清香,空气甜得醉人,分明没有阳光刺眼,却好像沐浴在了温暖的阳光下,让她整个人更加的慵懒起来。 “衣雪,嘎嘎,衣雪……”那声音还在继续,时远时近,其间夹杂着好像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却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 直觉上,这个声音的主人对于自己的没有恶意的,所以雪儿也就懒得动弹,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句:“是我,你是谁?” 有轻微的气流从脸上掠过,带起凌乱的发丝,蹭到脸上有微微的痒,雪儿忍不住抬手,手背却似乎碰到了什么动物的羽毛,温热,顺滑却又微微的硬。 雪儿一愣,终于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迎面对上的却是一个金黄色,尖尖的喙,正在离自己鼻尖不足三寸的地方一张一合,似乎……之前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她的眼睛蓦然睁大,于是一只毛色油黑发亮,正扑棱着翅膀,体型比一般的鹰隼足足大上两圈的老鹰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嘎嘎,衣雪,醒了,嘎嘎……”尖尖的喙再次开合,小小的,锐利的鹰眼中竟然十分人性化的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般的喜悦之色来! 一只黑色的,会说话的,还通人性的老鹰? 雪儿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吓了一跳,“腾”地一下就坐起身来! 猝不及防下,那只黑鹰也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扑棱这翅膀就朝后倒飞了去,同时拉开了与雪儿之间的距离,同时大叫:”衣雪,衣雪!" 雪儿终于却,之前的呼唤全都是出自这只体型硕大的黑鹰之口,可同时心中也更加疑惑起来。 老鹰不是鹦鹉,鹦鹉也只是学舌,这个老鹰又是如何做到口吐人言的?而且叫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名字?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始大量四周。然而坐起来之后的雪儿,却是再也顾不得那只会说话的黑鹰,立刻被四周的景物再次惊得呆住了! 皑皑的白雪不见了,冰天雪地被生机勃勃的,满眼的绿意所取代,四周绿草如茵,鲜花遍地,啾啾的鸟鸣传来,婉转悦耳。空气中氤氲着草木甜润的香气,飘荡着如丝如缕的雾气。 身旁二三十步之外,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其中彩色的鹅卵石清晰可见,汇入远处的一个水洼中。 说是水洼有点大,但是说湖泊却又有些小,颜色青碧,平静地好像一块无暇的翡翠。 小溪另一面的风景,被如轻纱一般的雾气缭绕着,其间的花木也好像被笼罩在雾气中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抬眼四望,远处青山如黛,却又隐在乳白色的雾气中,宛如仙境一般。 再抬头,却是一片空濛,看不到蔚蓝的天,也看不到洁白的云,更看不到明亮的太阳,只有一片如同混沌一般的漩涡。 雪儿的心里再次一惊,如果不是颜色不同,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当初那座七色莲花岛上! 没有太阳,日夜不分,甚至……时间都不曾流逝的空间。 想到那座古怪的七色莲花岛,就不由想到和她一同在岛上度过了至少三十六个时辰的轩辕昰来。 轩辕昰是突然出现在那小岛上的,也是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此刻,会不会再一次突然出现? 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雪儿随即就苦笑出来:作为承天教的少主,轩辕昰都不曾追随自己而来,又怎么会再次突然出现? “丫头,你醒了?“ 雪儿正坐在那里出神,就连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也没有留意。所以,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虽然温柔,却结结实实地将雪儿吓了一跳! 她闻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瞬间就瞪大了眼睛,连眨都不肯眨一下! 一袭白衣胜雪,不染点滴尘埃,银色的发丝如同瀑布垂落胸前,遮住了两侧棱角分明的脸庞,只露出坚毅下巴和挺直的鼻梁来,却又因为那温柔的微笑,让刚毅的线条分外柔和起来。 他的眼睛大而明亮,蕴含着满满的温柔宠溺的笑意,却让雪儿再次怔住。 这这这,这个人,这双眼睛! 她不记得样貌,不记得身形,唯独镌刻在脑海中的一双眼睛! 黑白分明,干净清澈,不受这俗世一分一毫的侵染,却又深邃沧桑地仿佛能够看透世事人心。 雪儿看着来人,来人也在看着她,她看到了在他眼中,她清晰的倒影,甚至就连那惊诧的表情也如此清晰。 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温和的春风吹皱一池碧水,波光粼粼地荡漾着,荡漾着,直接就荡漾进人的心房。 雪儿几乎要在那微笑中迷失,只顾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张了张嘴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男子的嘴唇薄厚适中,开口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来。他说:“丫头,我终于等到了你来。” 丫头! 多么简单的两个字,轩辕昰急切的时候,也总是会如此地唤自己,似乎是一种本能的意识,就像是镌刻是骨子里,灵魂上一般。 而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竟然也如此地唤自己,而且唤得无比自然和熟稔,就好像叫过无数次一样! 说话的时候,男子伸出手掌来递到雪儿面前,示意雪儿拉住。雪儿愣愣地,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一样,竟是不由自主地就将自己的手交到了对方那只白皙干净的大掌中。 男子的掌心有温热传来,转瞬传遍雪儿全身,让她突然生出一种沐浴在春日阳光下的感觉来。 雪儿愣愣地,如同坠入了梦境一般,任由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将自己拉起来,下一刻便不由自主地跌进了一个带着温暖的檀香气息的怀抱里!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也让雪儿终于回了神! 她呆愣了一下,用力去推男子的胸膛,同时后退一步,与对方拉开距离,怒气冲冲地道:“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 男子沉浸在喜悦当中,根本就不提防雪儿突然就伸手推他,一下就被推了个趔趄,同时想要抱紧雪儿的双臂也是一松! 白色的衣袂翩然起舞,正要稳住身形,却因为雪儿的话再次凝滞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看,人却已经快要摔到在地。 他的眼睛中掠过一丝不可置信,好像受到的极大的伤害一般,怔怔地看着雪儿,半天才呐呐道:“丫头,是我呀!” 男子受伤的语气让雪儿的心一疼,一软,竟是再也无法对他疾言厉色下去。可是,面对着一个素不相识,上来就叫自己丫头,还要抱自己的登徒子,雪儿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和颜悦色起来! 她别开脸,不让自己看到那受伤的眼神,撇嘴道:“你?你是什么人?” 男子的目光中受伤之意更加浓重,在雪儿的脸色逡巡流连,深深地似乎要望进她的心里去:“丫头,你不记得我了么?” 在那眼神之下,雪儿竟然有些心虚,“不记得”三个字在口中徘徊了半天,竟是始终未能出口。 她的沉默,让白衣男子的眼神更加黯然失落,最后似乎竟有水雾弥漫开来,让雪儿的心没由来的一疼! “我……”她想说“记得”,可是却又无法欺骗自己,思来想去看,最后道:“你在天意山庄,出现过?” 男子的眼神由黯然,到希望,再到失望,他默默地垂下头去,语气失落:“天意山庄,是哪里?” 这一次轮到雪儿不解了,她愣愣地看着对方,一脸迷惑:“和颜如魅交手的那个人,不是你么?” “颜如魅?”男子似乎陷入了深思,重复着,最后露出一丝恍然,“你是说,你有性命之忧的那一次所在的地方,叫做天意山庄?” 雪儿再次一愣,听着人说话的语气,甚至连江湖中人人皆知的天意山庄都不知道?就是自己这个刚刚离开圣女岛不久的人都知道了,他现在生活的地方,是得多么封闭,消息不通? 想到这人所居住的地方,雪儿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昏迷之前的情景,明明是冰天雪地,白雪皑皑,狂风肆虐地都把她刮到了半空中,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这么一个地方?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问,脑海中却又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谈惜和卿雨涵,甚至是颜如魅,进入极北之地的目的。 空濛山,终年被雾气笼罩,里面四季如春,景色宜人,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漫山遍野…… 想到这里,她再一次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眼前的白衣男子脸上,试探地问:“这里是……空濛山?” 第二百二十七章 怪我留给你的回忆太 在空濛山不过三天的时间,雪儿就发现,历劫是一个很古怪的人。 历劫就是拥有雪儿记忆深处那双清澈却又幽深眼睛的白衣男子,也是这座空濛山唯一会说话的人。当然,前提是不算那只偶尔会吐露人言的古怪的黑鹰。 比如,他可以一天不吃东西,偶尔只饮两口清澈的泉水。他也不用休息,只是偶尔在水潭边随便找块干净光滑的石头打坐一两个时辰。 哪怕是到了晚上,他也不会去找个山洞之类的容身之处过夜,甚至可以说,他晚上也不需要睡觉! 可就是这样,他似乎每时每刻都是精神奕奕,与雪儿的一会儿叫饿,一会儿叫累,一会儿又犯困完全不同。 简单地用一句话来说,历劫就好像生活在这空濛山中,与世隔绝的野人。喝山泉,吃野果,幕天席地,还外带不眠不休,不知疲倦! 雪儿都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或者是传说中的神仙?因为她就亲眼看到,这样一个“人”,一只手,随随便便就将一根木头给深深地戳进了草地上! 一开始的时候,雪儿还有些怀疑,于是上前去晃了晃那木头,却发现根本就是蝼蚁憾树一般! 她自己的手上都被磨得发红,那木头却根本就纹丝不动! 可就是这样一个古怪而又神秘的人,竟然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雪儿说肚子饿了,他便去摘了野果回来,在泉水边洗净递到她的手中,眉眼弯弯,满含着宠溺微笑地看着她吃。 雪儿说她不想吃野果,想吃肉,他就温言劝说,态度却又出奇的坚决,与之前雪儿非要叫这座山为空濛山的时候,他带着宠溺的退让完全就判若两人。 雪儿说累了,他便要拥她入怀,搂着她入睡,结果反而将雪儿吓得退避三舍,与他直接保持了三丈以上的距离! 历劫最后也只是深深地叹息一声,清澈却又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失落和受伤,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他说话的语气让雪儿的心一疼,一软,随即就陷入了两难之中。 历劫深深叹息,心中不忍,转身默默离开。 雪儿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竟从中看出一丝似曾相识的落寞萧索来。 历劫离开之后她的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态度惹恼了对方,或者是自己的犹豫终于成功地伤了对方的心,让历劫失望之余,转身离去。 可是雪儿的忐忑也没有多久,历劫就再次默默地归来,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竟多了两点泥土三片草屑,肩头上还扛着五六跟连皮带叶,大腿粗细的树干来。 雪儿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历劫也沉默着,观察着四周的地势高下,最后选定地方,开始忙碌起来。 一个上午的时间,雪儿就看着历劫忙碌,看着一个简陋的木屋拔地而起,凭空出现在花丛中。 虽然树皮没有被刮下来,然而每一个棱角却都被细心的磨平。没有任何工具,雪儿甚至怀疑,那是历劫用手一点一点的磨出来的。 里面更加简单,榫卯结构拼起来的小床,被历劫找来一种细长而柔软的青草铺了上去,简单中却又处处透出他的用心来。 雪儿愣愣地被历劫引着,拾级而上,进入这个小木屋,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气候温暖,她将身上原本传的皮毛大氅之类厚重的衣物全都铺了上去,就成了一张真正意义的“床”。 一时间,感激中又带了一丝小小的兴奋。自己漂泊无定,不知家在何处,却突然有一个人,给自己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屋子,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 虽然对于历劫的戒备还未完全放下,虽然还猜不透历劫到底是个什么人,但是对于这个小小的木屋,雪儿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她如同欢快的鸟儿回巢一般,扑向自己铺好的小床上,躺一趟,又一跃而起,转来转去,抚摸这这里的每一个木头,还有木头上的绿叶。 历劫还在木屋上给她留了一个窗户。不大,也比较高,雪儿只有站起身来才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站在那里,雪儿再次一愣,心中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原本以为,历劫建好了木屋就算是完工了,谁想到就在雪儿在木屋里面兴奋地像个孩子的时候,历劫竟然在不远处搭起了一架秋千来。 此时,简陋的秋千已经搭好,历劫不知道从哪里移来两课开满鲜花的藤蔓植物,正一点一点仔细地朝着秋千架上缠绕着。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历劫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看着她:“丫头,摘下来的鲜花装饰上去,总会有枯萎的时候,可是在两旁移植花木就不一样了,可以一直盛开着……” 雪儿愣愣地,张了张嘴,却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却听历劫再次柔声道:“要不要来试试?” 说话的时候,他便朝着雪儿伸出手来。他的手上还沾染着藤蔓的苦涩和鲜花的甜香,却不让人又一丝肮脏的感觉,干净地就好像他的人一样。 雪儿好像坠入了一个漫长而美好的梦里,忘记了拒绝,任由着历劫再次牵住她的手,扶住她在刚刚架起来的鲜花秋千上做好。 秋千在悠悠地晃动着,带着微微的风扑面而来,眼前的笼着雾气的青山在视线中时远时近,飘忽不定。 雪儿的眼前一阵恍惚,茫然间竟浮起这样一个画面来:小小的院落,缀满鲜花的秋千,秋千上风华绝代的女子笑得幸福而恬淡,旁边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童,亮晶晶的眼睛,玫瑰色的唇瓣,让人只看一眼就不由生出喜爱之情。 秋千的背后,一个白衣男子,目光中溢满温柔宠溺地落在女子的身上,却又掩不住满脸的神往之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恍惚中,雪儿的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来,不知道自己眼前为何竟会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来。 更让她疑惑的是,那个一直在轻柔地推着秋千晃动的白衣男子,竟然是个光头,而那白衣,也分明是僧衣! 雪儿自己被自己眼前突然浮现的情景吓了一跳 阿弥陀佛,这简直就是罪过!自己的脑子里怎么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 那样的情景分明就是一家三口,可是自己怎么会和一个和尚……还有一个孩子! 被吓一跳的后果直接就是人仰马翻,雪儿的手一松,那秋千再也坐不住,身子朝后一仰,眼看着就要从秋千上跌下来! 身后的历劫也被雪儿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了一跳,不过他反应极快,脚下一错,手臂一伸,便将雪儿整个人揽在了怀中。 只是因为那秋千并不高,所以历劫这两个动作之后,雪儿就已经结结实实的跌进了他的怀里,而他的后背已经结结实实的挨到了身下的草地。 温暖的,带着檀香气息的怀抱,让雪儿的心中再次泛出一丝古怪感觉来,她突然就想起那颗光头和白色僧衣来! 雪儿的心里再次泛起古怪无比的感觉,一时间分不清是梦是醒,连被陌生男子突然抱住的羞涩也给忘记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银色的发丝在碧绿的草地上散开,将整个面孔暴露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个银发白衣的男子,和自己恍惚间浮现的画面中的白衣僧人为何竟是一模一样? 不不不,肯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雪儿不可置信地,也有些不死心地,腾出手来就将地上历劫散落在脸上的银色发丝全部拨开,又向后紧紧拢起,乍看上去就和个光头一样! 然后整个人就陷入了呆滞中,就连手都忘记了拿开。 她愣愣地看着身下的历劫,历劫也就任由她愣愣地看着,眼睛里亮晶晶的,有一种叫做惊喜的光芒在闪烁着:“丫头……” 他动了动嘴唇,还没有继续开口,雪儿却突然反应过来,此时历劫整个人都躺在草地上,而自己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趴在对方的怀里,两只手还摸着人家的头发……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双颊突然就滚烫起来,比火烤的更热!一双手僵在历劫的脸侧,想要收回来都找不多勇气。 历劫依旧笑得温柔,将她两只僵硬的手握住,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打算,只是柔声道:“你还记得我……” 雪儿被他的温柔宠溺吓了一大跳,终于回了神,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正被对方合在掌心,根本就动弹不得。 历劫是双手虽然温柔,力气却是极大,根本就不容她抗拒,目光也是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中得到答案。 他的目光让雪儿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只能垂下眼睑,尽量地回避对方,同时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历劫深深地看着她,似乎要一直望进她的心底:“丫头,就算你真是不记得,也不要总是回避我,好吗?”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松开了雪儿的手,扶着雪儿起身,目光悠悠地看着那缀满鲜花的秋千,又似透过那秋千架望向某个不知名空间,苦笑着轻叹:“怪我,留给你可以回忆的东西,太少了!以至于你到现在都想不起我来!” 说这话的时候,雪儿觉得他的眼睛分外晶莹明亮,却将她的心刺地锐利的疼。 自己,到底是何时,何地,认识这样一个人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是我的 这世间有许多的事情,最后都是带着遗憾的不了了之,就好像历劫和雪儿的这一次对话。 他的眼睛让雪儿不忍说出“不记得”这三个字来,可同样又无法违背自己的心说出”记得“两个字来,于是只能是沉默。 雪儿默默地,回到了历劫给自己打起来的木屋里面,掩上房门的时候才发现,如此简陋的木门,历劫竟然还做了一个非常结实的门栓。 他分明是希望自己能够记得他,能够不排斥他的,可还是愿意给她自己一个独立的空间,尊重她的意愿。 这个小小的发现,让雪儿的心再次一阵柔软,可是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一个人。 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圣女岛上,每日都是单调的修炼。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圣女岛被天意山庄带人攻破,自己进入那个古怪的七色莲花小岛,遇到轩辕昰,再之后就是辗转到达天意山庄,皇帝,轩辕昰,灵馨,单天鹰…… 雪儿怎么想,怎么不记得自己和这样一个人有过交集。除了那一次自己误服解药,陷入昏迷的时候。在清醒过来的一瞬见过这个人,嗯,更确切的说,是见过这双眼睛。 因为在那之后,她只记得这双眼睛,却连眼睛主人的容貌都不记得。 可是,自己为何又会记得这双眼睛? 雪儿的心头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转而又想到那座古怪的七色莲花岛,和这个空濛山一样,没有太阳,天空一片混沌,似乎自成一个世界。 可是她却又想不同,一个在东南海面上的孤岛,一个极北之地的山峰,这两个地方之间,有什么联系。 万缘皆假,一性惟真。 雪儿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着八个字来,当初轩辕昰曾告诉过她,这很可能是一句佛家的偈语。她也曾想过,将来某日去找个得道高僧询问一番,只是世事无常,一直不得时机罢了。 如今,与自己仅隔着一道木门的历劫,在自己的恍惚中竟然是一身僧衣,还剃掉了三千烦恼丝,实实在在地一副僧人的打扮,与自己无意中得到的那句佛偈又有什么关系? 雪儿越想心里反而越迷惑,如果不是方才的尴尬,她都恨不得现在就冲出木屋去,向正在门前草地上打坐的历劫问个清楚! 木屋不大,不出十步就能转一圈,雪儿从“床”上弹起身子,冲到门口的时候,却又生生顿住,迟迟下不了决心拉开房门,更没有勇气去向历劫问个明白。 他失望的眼神总是能刺疼她的心,没有任何理由。 雪儿自己都不知道在门后犹豫了多久吗,只知道后来双腿都开始发麻,那只会说话的黑鹰扑棱着翅膀出现在窗口时,她转身都困难。 “衣雪,嘎嘎……” 黑鹰的声音依旧粗嘎难听,从窗口钻进来之后就直接落在雪儿刚铺好的床上,顺道还打了个滚,好歹没有落下鸟毛来。 雪儿皱眉,她虽然没有洁癖,可是被一只鸟侵占了自己临时的闺房,心里还是难免有些膈应的。 不过她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换了一副笑脸,朝着那黑鹰招了招手。 这个地方,除了历劫还有一个能说话的,她怎么就给忘了? 却不想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雪儿却从黑鹰小小的鹰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受宠若惊的情绪! 她的心中诧异的同时也有些好笑,自己只是随手的一个动作,至于么? 却不想黑鹰扑棱了两下翅膀,再次叫了一声“衣雪”,直接就冲着雪儿飞了来,不用雪儿吩咐,自作主张地落在雪儿的肩膀上,用尖尖的喙轻啄着雪儿的头发。 雪儿的头发被它啄下来两缕,却没有丝毫疼痛,显然这应该是黑鹰的某种嬉闹的方式。 因为有问题想问,所以雪儿也就由着黑鹰去闹,直到对方将自己的头发挠成了它的窝巢。正要开口,却听外面轻轻地一声唿哨,黑鹰一顿,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用自己的头蹭了蹭雪儿,转身再次从窗户里飞出去。 这里只有历劫和黑鹰能口吐人言,所以,一个唿哨将黑鹰唤出去的,只能是历劫。 雪儿的心里顿时有些不满起来,有些问题,自己不能问历劫,怎么还不能问黑鹰了?自己刚准备开口,历劫就一个唿哨将其唤走? 这样想着,一时也就忘记了刚才的尴尬,犹豫了半天没被拉开的门栓一下被扯出来,打开房门雪儿却突然楞住了。 不知何时,历劫竟然已经不在木屋门前,他打坐的地方,被压倒的青草还没有完全恢复原状,他的人却已经离开。 雪儿抬头看了看天空,完全没有黑鹰的影子,没有蓝天白云,依旧是一片混沌。 她眨了眨眼睛,环视了四周一圈,又从历劫打坐的地方经过,却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四周一片安静,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雪儿一个人,还有身后孤零零的木屋和秋千。 雪儿深吸了口气,再次确定看不到历劫和黑鹰,这才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大步地朝前走,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小跑,最后竟然成了狂奔! 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她问历劫这是何处,历劫告诉她的答案却不是什么空濛山,而是六界连通之地! 雪儿不懂什么是六界连通之地,也不知道什么是六界,甚至连这个地方的方向都分不清。当时她也不想知道,她只记得是一场飓风将她刮得身不由己,最后昏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 她只记得自己和谈惜卿雨涵分散了,所以一心想要离开这里,去寻找另外两个人,结果自然是遭到了白衣男子(当时她还不知道历劫的名字)的拒绝。 雪儿当然不会同意,挣扎起身就要离开,历劫自然不肯同意,然而却也没有拦她。 她跌跌撞撞地,一路前行,结果……结果就和在那座七色莲花岛上一样! 虽然四周没有海蛇,但是却又浓稠无比的白色雾气,只要她一走进那雾气当中,不管她再怎么变换方向,最终都都会走到这片草地上来! 在将自己累得精疲力竭,不要说抬脚,就连坐都要坐不住之后,雪儿终于认清的现实,也就是认了命,不再一次次往那浓雾里面冲。 她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向历劫道:“与我同来极北之地寻找空濛山的,还有两个人,如果你不让我离开,能不能将他们也接到这里?” 历劫摇头:“这里是连接六界之处,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若是他们有此机缘,自然能到,若是没有……” 他顿了顿,正要继续解释,却被雪儿将话打断:“那么照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那个有机缘的人了?” 历劫深深的看着她,正要点头,却不想雪儿继续抢白道:“既然我有机缘,为什么连这浓雾都要跟我作对,连让我离开都不肯?” “丫头……”历劫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无奈,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道,“谁说你不能离开,只是你现在的能力达不到而已。” 雪儿眨了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历劫:“我做不到,可是你肯定能做到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了!你送我离开好不好?” 历劫沉默了一下,接下来的答案却让雪儿几乎吐血:“是,我能。” “不过,”还没等雪儿开口,历劫就继续道,“我不想送你离开。” “你——”雪儿气结,想了想又忍住将要发作的怒火,低声下气地问道,“为什么?” 他的目光中有留恋,愧疚,不舍和坚决,久久的停留在雪儿面上,一点一点的描摹着她优美的轮廓:“你是我的,我不舍得,也不会再让你离开……” 雪儿听的头都大了,什么叫她是他的?就是一向无赖霸道的轩辕昰,都未曾这么说过!他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雪儿心中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历劫,转身就走。 当然,她的骨气在经过整整一个白天,无数次的失败,天色暗沉下来之后,就完全的消失了。 ——这一点空濛山和七色莲花岛还是有些区别的,虽然同样都是没有太阳,天空一片混沌,但至少这里还是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的。 那个时候的历劫,就在溪水旁边打坐,好像知道一定会是这个结果,她也一定会来找他一样。 雪儿又累又饿,气急败坏的瘫坐在历劫身边,问:“到底要怎样,你才肯送我离开?” 暮色中,历劫清澈明亮的眼睛,似乎带了一丝阴霾,他垂下眼睑,深深的叹息一声:“无论怎样,我也不会再将你送离我的身边,永远都不会!” 这句话与其说是给雪儿听的,更像是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其中所包含的复杂情绪,让雪儿一时都无法理解。 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眼泪不争气的涌了上来:“你凭什么将我禁锢在这里?” 女子说话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浓重的鼻音,让历劫的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不忍来。 于是他站起身来,想要安抚身边的女子,却被雪儿赌气避开,别过脸不去看他。 历劫再次叹息一声,目光中难掩失落:“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不记得!”愤怒直冲脑门,一连串的声音冲口而出,“你再问一百次,我也是不记得!” 说完之后,雪儿自觉说的有些过分,也有些后悔了,抬头看时,只见历劫的脸色一片苍白……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是你天命注定的人 好像全身所有的鲜血瞬间被抽离,再没有一丝血色和生机,历劫的脸色苍白中透着冰冷,让雪儿突然就想到了空濛山外一望无际的雪原。 这一次,历劫沉默了很久很久,如同一座冰雕,如同一座石像,如果不是背后的溪水潺潺,雪儿几乎都要以为,这座空濛山,连同历劫一起给定格住了! 雪儿张了张嘴,犹豫再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历劫的沉默让她的心莫名慌乱,雪儿一时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起来,说来说去,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同时心里还有一丝不安,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刺激到对方,万一对方对自己动了真怒,那么自己岂非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女子慌乱无措的表情全部落在历劫眼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本来就是他欠她的,此刻不过是偿还罢了,他又何必惊吓于她? 然而就这样放手,终究是心又不甘的。这样一想,历劫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如同微凉的春水:“你真的想要离开?” 他这样温柔的语气然而让雪儿一愣,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开始拼命点头。 历劫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看着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少女:“这里是六界的连通之地,可以说是人界天地灵气最为浓郁之处,你可以试着修炼,等你什么时候能够掌控这方天地中的一切,就可以离开了……” 雪儿越听心越凉,目中不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我留在此地?” 历劫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我已经亲手断送过一次,绝不会再次送你离开。”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却又带着莫名的悲恸,雪儿似乎能够感受到历劫语气中那种深沉入骨髓的悔恨悲伤,于是心也跟着莫名地钝钝闷闷的疼了起来,也就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可同时心中又泛起一丝疑惑来,怎么这个白衣银发的男子说话的语气,竟是和颜如魅如出一辙?都说什么天地灵气,都说什么修炼? 雪儿的脑子里一瞬间掠过无数念头,最后看着历劫,问:“你和颜如魅是什么关系?” “颜如魅?”历劫的脸色终于变的凝重起来,望向雪儿的目光中带了一丝隐隐的惊喜,“你还记得颜如魅?” 随即那惊喜又化为失落:“为什么你连颜如魅那样一个小角色都记得,偏偏不记得我?难道是故意惩罚我,或者想要和我赌气?丫头……” 雪儿见他又要扯什么记得不记得的问题,吓得连忙打断:“停停停!” 直到历劫抬起头来,认真地等待这她的下文,雪儿才清咳了一声,不自然地问:“照你刚才的意思,你是认识颜如魅了?” 历劫点头:“有所耳闻而已。” 对于这个答案,雪儿的心里显然是怀疑其真实性的,但是也不拆穿,只是掰着手指头道:“到极北之地来寻找空濛山,是颜如魅的主意。说这里天地灵气浓郁,适宜我修炼的也是颜如魅。甚至,古里古怪地让人猜不出真实年龄的,还是颜如魅!” 她每说一句,历劫的脸色就变得凝重一分,等雪儿说完,他的脸色已经沉地几乎好像要结冰一般。 他看着雪儿,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是说,颜如魅在人界?” 雪儿一愣:“什么人界鬼界,颜如魅是承天教的护法,四处搜罗有资质的少女,为承天教培养散功圣女的!” 说话的时候,雪儿伸出一根如玉般的手指,指着自己眉心淡紫色的点额砂,叹道:“我也是其中之一。” 历劫的目光,随着雪儿的手指终于落在那淡紫色的点额砂上面,目光骤然就是一紧,瞬间变得如同刀锋般锐利! 不由分说地,历劫的手突然就扣上了雪儿的手腕! 雪儿一惊,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觉得一股温暖的气流透过历劫的指尖,渗进自己手腕处的肌肤之下,顺着经脉蜿蜒流动着,转眼遍布全身! 那股气流温暖地让她瞬间有种在沐浴在春日阳光下的慵懒舒适感觉,恍惚中竟生出一种别样的亲切和熟悉来。 然而也实在一瞬,雪儿就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转身就跑,只是历劫的手指突然好像变成了铁钳子,她挣扎了半天,竟然没有挣脱。惊怒之下急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一抬头却正好看到历劫的脸色变得铁青,暮色中阴沉地好像马上就要下雨的天空! 雪儿被历劫的脸色吓了一跳,竟不由自主的从心底生出一丝畏怯来,不但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不少:“怎么……怎么了?” 历劫的目光愈发凝重,其间还夹杂着隐隐的怒火,低沉的声音竟然微微有些颤抖:“桃花醉骨丹!” 雪儿听的一愣一愣的,什么桃花醉骨?名字听着好美的样子,可她怎么总觉得历劫对这个名字有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感觉呢? 历劫的呼吸似乎都沉重了许多,表情近乎失态,握住雪儿手腕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是谁?是谁!” 剧痛传来,雪儿额头上冷汗都要冒出来,却又畏惧与此刻历劫的怒火,瑟瑟地不敢开口,只能咬牙硬忍着。 历劫陷入了沉思,突然又盯着雪儿,目光灼灼,问:“是颜如魅?” 雪儿听的云里雾里,似明白又不明白,再加上手腕传来的剧痛让她无法思考,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历劫脸上的表情一时说不出是愤怒无奈还是苦涩嘲讽,不过却总算看到了雪儿微皱的眉头。 他楞了一下,突然就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雪儿的手腕,却又不肯完全送来,捉到了自己的一眼前,看着上面的一圈红肿淤青,露出一丝愧疚是神色来。 他伸出手掌,动作轻柔地覆盖住那片红肿,雪儿只觉得再次有温暖的气息自历劫掌心传来,方才的剧痛竟是减轻了不少。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白衣银发的男子,突然就觉得,对方的身上,似乎有种温暖祥和的气息弥散开来,让她禁不住从心底生出一丝想要亲近之意来。 可是随即又想到,手腕上红肿淤青的始作俑者还是历劫,于是又将这种亲近之意压下去,冷着脸道:“干嘛?将我的骨头弄断了再接上么?不要指望我会领情!” 历劫一怔,没想到雪儿将冷声冷气地说出这么句话来,也不以为忤,又听她说的夸张,对于雪儿这样的态度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忍不住宠溺一笑,只温柔地问:“是我不好,还疼么?” 他这样的温柔和宠溺,反而让雪儿不好再发作下去,只好别开脸,鼓着腮帮子不去看他。 “丫头……”历劫轻唤,目光再次落在雪儿眉心的点额砂上,声音中带了一丝关切,“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素所有的!” 他的语气虽然温柔,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雪儿本不想回答,可他却执拗地扳过雪儿的肩膀,逼着她面朝着他,一双清澈幽深的眼睛就这么深深地凝视着她,让雪儿避无可避。 虽然反感他不拒绝送自己离开的举动,但雪儿却又无法从心底完全地排斥对方,何况是在那样一双眼睛温柔的注视下。 雪儿垂下眼睑,尽量不去看他:“之前你不就应该知道了吗?” “之前?”历劫一愣,不解地望着雪儿。 雪儿道:“就是在天意山庄,你和颜如魅交手的那一次呀。难道你不记得了?” 历劫皱眉:“当时我只是突然感应到你有危险,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颜如魅带着破开空间回来,根本就来不及查看你的情,就和颜如魅交手了,之后又有许多人拦住我,不让我追出去,结果却……” 雪儿还是第一次从历劫口中得知当日自己被颜如魅带走之后的情形,此刻他欲言又止,反而让她的心悬了起来:“结果却怎么样?” “其中有一个人好像疯狂了一般纠缠,我一时大意,竟然被重创……”回忆起当时,历劫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显然是想不明白,为何一个普通人会对他有如此深重的敌意,还能够重伤了自己。 雪儿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关心眼前男子的伤势,忍不住打断对方,问:“现在怎么样了?” 历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目中竟然露出一丝久远的怀念留恋之色,最后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来。 就好像一颗石子被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涟漪折射出碎金一样的阳光,一圈圈地扩散开来,直漾进人的心底。 这样的微笑似乎可以让冰雪消融,也似乎唤醒了雪儿心底某处的记忆,然而却又如同轻盈的羽毛,让她根本就什么都抓不住。 在雪儿看来,就是历劫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了半天,然后突然就说了两个字;“不碍。” 雪儿不解,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历劫却避开了这个话题,嘴角却始终噙了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道:“然而,伤好之后,我就再也感应不到你的气息,最后也为了温养自己的身体,就一直留在了此地。” “那么……”雪儿还想再问什么,毕竟历劫的话中,包含的信息太多,根本就出乎她的认知范围。 比如颜如魅是怎么破空间,去到了何处,又比如为何她有危险历劫会有所感应,他又是怎样出现在密闭的房间内的。而据轩辕昰所说,当时他可是将那个房间围的水泄不通。 可惜雪儿还没开口问出来就被历劫打断,他叹了口气:“丫头,有些事情,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现在即使告诉了你,你也未必会信。” 雪儿道:“你还没有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历劫摇头,叹息,再一次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那如果我说,我是你天命注定的那个人,你会信吗?” 第二百三十章 留下来修炼 于是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再一次就这么被截断了! 雪儿涨红了脸,不想再理会对方,一转身,朝着历劫相反的方向走了十来步,转过身来,正要开口,却见历劫正在自己身后默默跟着,不由吓了一跳,又踉跄着退了两步,指着历劫道:“你你,你干嘛跟着我!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她气得涨红了脸,对着历劫张牙舞爪的好像一只露出獠牙的小狮子。 历劫轻轻一笑,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目光中却满是无奈:“我就知道你不会信……” 雪儿的脸更红,又羞又恼,没好气地道:“那你也要说的靠谱一些!什么叫‘我天命注定的人’?我是颜如魅培养的散功圣女,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被人夺取一身内力,成为一具人皮……”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突然由高亢尖锐转为无奈凄凉:“连一个普通女子都不如,就算你是天命注定又如何?” 这个问题似乎也戳到了历劫的痛楚,竟让他再一次地沉默下来。不过也只是一瞬,他随即抬起头来,一脸希冀地看着雪儿:“丫头,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解除你体内的桃花醉骨丹,你信么?” “桃花醉骨丹?”雪儿楞了楞,“是什么东西?” 历劫皱眉,思索了一下才道:“就是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东西,颜如魅从很久之前就喂食给你的东西……” 他再一次提到颜如魅,让雪儿的心中突然一阵警觉,于是目光中也带了一丝审视:“你知道?” 历劫叹了口气:“我知道的,比你想到的还要多!只是你不肯信而已。” 他再次说出这句话来,反而让雪儿陷入了深思,一时间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最后却只问出来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历劫点头:“沈衣雪。” 雪儿紧接着问:“那为什么叫我丫头?我和你……” “很熟吗”三个字没有出口,她突然就想起,如果自己问出来,对方肯定又是那一套,什么“你是我的,我是你天命注定的人”之类的话,于是又咽了回去,只问:“那你为什么一见面就叫我‘丫头’,而不是我的名字?” 历劫叹了口气:“真是个傻丫头!我都叫了一生一世那么长久,怎么能改口?” 然后他又再次充满希冀地问:“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称呼耳熟吗?” 雪儿苦笑,耳熟?轩辕昰急切之下总会这样叫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却比轩辕昰叫得更加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算了!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毕竟思来想去,最后选择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已经达到就行了。 然而更深的疑云却在心里升起:早在七色莲花小岛上的时候,第一次遇到的轩辕昰就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远在西漠的慕容远,第一次见面就叫出了她的名字,还说西漠皇室的宗祠里有她的画像;而到了这同样古怪的空濛山,一只懂人言的黑鹰知道她的名字就够古怪的是,而这个曾经只有惊鸿一瞥的神秘男子历劫,竟然也知道她的名字! 沈衣雪这三个字就这么让人耳熟能详么?而且一个个都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她一样! 似乎到处都是头绪,却找不到一根可以抽丝剥茧,解开她心头的迷惑。 于是,雪儿再一次回避了历劫这个问题。 而历劫,在面对着她的时候似乎也有某种顾虑,很多时候都是欲言又止,或者语焉不详,所以她不再追问,他也就乐得少说两句。 “那你要怎样才能解开我体内散功圣女的毒素呢?”雪儿沉默了许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散功圣女?”历劫重复了一下,却难得地没有再纠正她,略一思索,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来! 这块玉牌只有一尺多长,两寸宽,乍一看洁白晶莹,仔细看的时候却又好像又隐隐的七彩光泽氤氲其中。 历劫将这块玉牌递给雪儿,道;“方法,或者说解药,就在这上边。” 雪儿接过那玉牌看时,只觉得出手微温,异常润泽,然而上面却是一个字都没有! 她不解地望向历劫:“难道要我生吞了它?” 不等历劫回答,她自己就先摇头:“如果是那样,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解这毒素了,只要一辈子……” “不嫁人就好了”几个字还没出口,历劫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竟然及时打断,厉声道:“丫头!” 雪儿被他吓了一跳,微微张开的小嘴一时都忘了合上,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历劫。 历劫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不过声音却柔和了许多:“不准乱说!” 生怕雪儿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历劫随即就解释道:“只要你在这里修炼一段时间,体内产生真气,就能看到上面的文字了。” 说这话的时候,历劫心中叹息,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她从不修炼,只要在他的羽翼之下就好。可是,她不记得他了,他暂时只能想到这样一个理由,将她留在他身边,等着她,想起他来! 何况,她竟然再一次中了桃花醉骨丹的毒,除了修炼,还能怎样? 雪儿听的迷迷糊糊,忍不住插嘴道:“可是,我的体内有很多的内力呢,就是不能用罢了!” “不是内力,是真气!”历劫再次强调,随后又补充道,“像你说的那种内力,根本就没什么用处,不练也罢!” 雪儿再次发愣:“没用?” 自从知道散功圣女为人做嫁衣的下场之后,她自怨自艾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内力没用的!如果没用,那么颜如魅培养那么多散功圣女储存内力干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怎么样,如果自身能够变得强大,让自己不再依赖他人的保护生存,也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虽然雪儿迷迷糊糊,但还是没有就内力和真气的问题继续和历劫争论下去。而是问:“你能教我?” 历劫的眼睛,似乎洞悉了雪儿所有的小心思,不过却不拆穿,只是带着宠溺的微笑,点了点头,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丫头,你第一次修炼,就是我指点的。” 什么?自己?第一次修炼? 雪儿只觉得自己满头的雾水比空濛山外的雾气更浓,莫名其妙地根本找不到方向,咬着了咬嘴唇忍了又忍,总算的没有继续问出来。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谈惜和卿雨涵,不过想到谈惜和卿雨涵最后的目的地也是这空濛山,再加上历劫始终不肯答应送自己离开,雪儿也就只有老老实实地塌下心,暂时留了下来,跟着历劫“修炼”。 就算是心里再不情愿,现在这个时候和历劫硬顶也不是回事不是?真将对方惹毛了,只要丢下自己在这里不管,雪儿就找不多哭的地方了。 所以,就算是为了麻痹对方,她也得暂时答应下来。 然后就是关于衣食住行等一系列的问题,历劫和“神仙”,嗯,或者说和野人一样的生活习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雪儿自然的接受不了的。 她是女子,不愿和历劫一样幕天席地。又是个普通人,做不到辟谷禁食,所以历劫才费尽心思,给她建了这样一个木屋。 而历劫和黑鹰的突然消失,让雪儿突然就想到,这一人一鹰,应该是离开了空濛山,而离开空濛山…… 她突然就想到,之前在七色莲花岛上的时候,最开始只有她一个人,轩辕昰突然出现的时候,天空的一片混沌变成了七彩一颜色,而自己和轩辕昰离开的时候,更是完全恢复了正常。 而这一次,那个历劫和黑鹰的离开,是不是也会引起这空濛山上空的混沌发生变化呢?而这变化,又是否能空濛山中的时空变得正常起来? 只要一瞬间的正常,雪儿觉得,她就有离开空濛山的希望! 所以,在环视了四周一圈,又等了约盏茶的时间,发现历劫和黑鹰依旧没有出现的迹象,雪儿决定,再试一次! 于是她认准方向,朝着这个山谷的唯一的出口处,先是试探地走,最后变成了狂奔,这希望自己走的熬谷外的浓雾处的时候,天空恢复正常。 这个时候的雪儿,都没有想过,以此时她身上单薄的衣裙,出了这空濛山,在外面的一片冰天雪地中会不会被冻哼冰雕的问题。 从历劫给她搭的小木屋,到这空濛山谷的出口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还要经过那条蜿蜒的小溪,然后至少还有一里多地的才能到! 雪儿提心吊胆,生怕历劫和黑鹰至少去去就回,自己还没走出浓雾,那一人一鹰就折返回来。所以,在走到那条小溪边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将裙子掀了起来! 这条小溪虽然不算宽,却不是雪儿可以跨过去或者跳过去的,唯一的法子就的涉水趟过去。 好在溪水不是很深,雪儿目测最深处也没不过膝盖。于是将裙子掀到了膝盖以上,就连裤管也挽了起来,脱了鞋子拎在手中,露出两截莹白如玉的小腿和纤细柔美的一双玉足,一下就迈进了溪流中! 溪水清澈,水底彩色的鹅卵石十分清晰,巴掌长的黄黑相间的鱼儿在其中欢快地顺流游动着,有两只甚至蹭到了雪儿光洁的小腿,惹得她一阵*,就连前景的脚步也不由顿了一顿。 这溪水中的鱼儿似乎从来没有见过生人,所以也不知道畏惧。也或者是雪儿的赤足小腿白嫩可爱,引起了那鱼儿的兴趣,最后竟有五六只鱼儿,开始围着雪儿的两条小腿绕圈子! 雪儿只觉得滑凉的感觉从小腿上传来,低头看是,却又觉得那鱼儿十分可爱,一时竟不忍惊动,站了那里小心翼翼地没动。 她正低头看得出神,却不想背后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丫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早就看过? 历劫的声音吓了雪儿一个哆嗦,那溪水中的鹅卵石本就光滑,再加上雪儿本身对于“水”又不太熟悉。于是脚下一滑,身子不可避免的朝后一仰! 清澈的溪水中顿时水花四溅,惊得那些绕在雪儿小腿四周的鱼儿也四散奔逃,其中两条竟然跃到了岸边,尾巴拍得噼啪作响。 雪儿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清凉的溪水转眼就将她的整个人都包围起来。 一瞬间,凉意席卷了全身的所有的毛孔,吓得她“啊”地一声惊叫出来! 雪儿马上就被呛了口水,更是吓得亡魂皆冒,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乱扑腾! 历劫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到溪边,一下就跳了进去,弯下腰去一把将雪儿捞了起来! 溪水不算深,奈何雪儿仰面朝天跌进去的,再加上一通乱扑腾,从头到脚被溪水浸了个透。 虽然空濛山中四季如春,可不代表溪水都是温泉! 所以,被历劫从水中捞出来的一刻,雪儿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瑟缩了下身子。 男子的手臂健壮有力,将她牢牢托起。雪儿只觉得自己瞬间就被如同春日阳光般的温暖所包围起来。理智告诉她此刻自己浑身湿透,衣衫全都贴在身上,应该远离这个陌生男子,然而身体却本能地朝着对方的怀里缩了缩! 历劫的胸膛同样温暖,宽阔地似乎可以包容下整个雪儿,有力的心跳传来,让她在惶然不安中,竟然莫名地安心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否艳如桃李,却能感觉到双颊火热的温度。分明温暖的胸膛,却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炙烤着她。 怀中女子曲线毕露,曼妙玲珑,惹得人无限遐思。曾几何时,那样的美好曲线比现在更加直接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在犹豫,犹豫到……最后好失去! 历劫的心突地一疼,遗憾取代了骤然升起的旖旎香艳,再看向怀中女子的时候,目光中已经满满都是疼宠怜爱。 别以为刚才这个丫头的举动他没有看到,包括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其实他都看在眼里。 他就知道她不会甘心留在这里,以前的执拗任性坚持,即使到了这一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抱紧怀中的人儿,历劫两步走到岸上,却依旧不肯松手,只是用他清澈却又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他的目光让雪儿有些心虚,本想说“抓鱼”,然儿想到溪水中那鱼儿最大的也不过巴掌长短,她抓来做什么,烤着吃? 雪儿觉得,只要她敢说出这话来,历劫肯定能再次“苦口婆心”地“规劝”上她两个时辰! 只要一想她就头皮发炸,所以只好垂下眼睑,用自己长而浓密,如同羽扇一样的睫毛遮住自己的心思,一时竟连自己还在对方怀中的事情都忘了追究。 历劫心中好气又好笑,正要抱着怀中人儿往木屋的方向走,冷不防一旁的黑鹰突然飞了过来,扑棱着翅膀在二人眼前盘旋,粗嘎着声音叫道:“衣雪,抓鱼,抓鱼!” 雪儿一愣,这才蓦然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被历劫抱着走了好几步,离那溪水都已经有了一段距离!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嗡”地一下,全都朝着脸上涌了过去! 在大脑经过短暂的空白之后,她急忙挣扎,同时小声道:“我会走……” 历劫并没立即放她下来,只是微微松开手臂,也低声道:“现在才想起来么?”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烫,想必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历劫这句略带着调戏意味的话,只能用力一挣,从对方的怀中逃出来。 可是,随即雪儿就后悔了! 离开是历劫的怀抱,周身湿透的衣物传来的阵阵凉意她还可以忍,可是那衣物都紧贴在身上,自己和全身赤裸又有什么区别?看历劫望着自己的眼神就都明白了! 黑鹰说完那几个字,扑棱着翅膀就飞去了小溪边,如同鱼鹰一般,一个猛子朝着溪水中扎下去,再此腾空而起的时候,尖尖的喙上已经叼住了一条手掌长短的小鱼! 它在半空中盘旋两圈,再次飞到雪儿面前,好像是在献媚邀功一样,将那小鱼叼到雪儿面前。 扑扇的黑色翅膀暂时挡住了历劫的视线,也缓解了雪儿的尴尬。 她回了神,狠狠地瞪了历劫一眼,双手抱胸,恶声恶气的道:“不准看!” 说完转身就要朝着木屋的方向跑,可惜衣物贴在身上,只要一有动作,身上每一处曲线的变化都是那样显眼! 雪儿只跑了半步,就生生地顿住脚步,如同下子一般地弓起身,抱着胸,一脸防备地盯着历劫,脚下却变成了极其缓慢地移动。 历劫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丫头……” 刚开口却被雪儿恶狠狠地打断:“你,转过身去,不许偷看!” “好。”历劫只说了一个字,就十分配合地转过身去,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着实让雪儿松了口气。 然而,历劫的下一句话却让雪儿几乎吐血! 历劫转身,背对着雪儿,声音轻柔:“我早就看过了,又怎么会急着这一次?” “你说什么!”雪儿有些反应不过来,楞了一下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她只觉得“嗡”地一声,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一时都不知道该想什么好了。 难道刚才他将自己从溪水中捞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了个够?他怎么能这样?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雪儿越想就越火大,一时也忘记了自己此刻的状况,两步冲到历劫面前,指着对方的鼻子怒道:“你怎么能乘人之危!简直就是个小人!”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历劫的鼻子,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优美曲线正一览无余的事实! 然而历劫接下来的话,却让处于狂暴愤怒中的雪儿瞬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丫头,方才我并没有偷看。” 他解释道:“当时的情况紧急,你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我就是想看,也要等确认你性命无碍之后再看……” “你——”雪儿气的几乎吐血,指着历劫的鼻子说不出话来,“你,你——” 历劫说完,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这句话的语病,似乎惹得这个丫头的怒火更甚,有心想要解释却发现总是越描越黑。于是只好闭口不言,最后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到女子身上,,叹息着柔声道:“先会木屋去吧,千万莫要着凉。” 雪儿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下意识地将对方的外衫裹紧,于是那温暖的檀香气息句再一次将她包围起来,祥和安宁,让人安心。 她动了动嘴唇,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想要发作的脾气也突然烟消云散,化作浓郁的雾气挡在眼前,让她愈发看不透眼前的男子。 “还不回去么?” 见她楞楞地不动弹,历劫于是又柔声问了一句,,目光中依旧满是宠溺。 “啊?”雪儿终于回了神,连忙垂下头去,裹紧历劫如雪般洁白的外衫,急匆匆地小碎步朝着木屋就跑了过去。 看着女子的背影,历劫的目光逐渐幽深,他摇头,苦涩一笑:“傻丫头,我说的,都是上一世的事啊!”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绝美的少女,目光如同水雾朦胧,一身曲线蜿蜒,峰峦起伏间,如冰晶莹,如玉纯白,腰肢轻轻地扭动着,好像无声地邀约。 历劫恼恨自己当时的满心顾虑,却也庆幸当时那样美好的风景,只是他一人独享。 一时间,心绪起伏不定,历劫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在众生镜中看到的那让人心驰神往的一幕,镜中的人儿千般缱绻万般纠缠,是那样的让人刻骨铭心。 只是,这刻骨铭心却又是如此的让人痛惜! 往事如镜花水月,或者本就是镜花水月,幻梦一场,让人徒留遗憾,什么都抓不住! 随后一声悠长的叹息,似乎穿越了时空,从前世一直穿越到了今生,悠悠荡荡,回响在整个山谷当中。 黑鹰落在他的肩头,他浑然不觉,目光依旧落在雪儿的背影上,只是声音却转为了严肃:“黑鹰,有些事情,要让她自己想起来,不要强加给她,明白么?” “嘎嘎……”黑鹰眨巴了眨巴小眼睛,似懂非懂,却非常人性化地点了点鹰头。 历劫也不管它是否真懂,一挥手,如同掸灰尘一般地将黑鹰从自己的肩头抚落,迈开脚步,朝着雪儿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裹着历劫外衫的雪儿此刻已经走到了木屋跟前,闪身进屋就将历劫裹着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然后鬼使神差地就平铺在了木屋中唯一的“家具”,历劫完全以榫卯结构做出来的简陋木床上。 雪儿突然就想知道,历劫的这件外衫,和自己在恍惚中看到的那个白衣僧人身上的衣衫又什么区别! 甚至,在她的潜意识里,这根本就是同一件!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古怪的念头来,甚至连身上的湿衣服都来不及换。 其实也不是来不及换,而是根本就没的得换! 可是,还没等雪儿看出个所以然来,门外突然就想起了木头被敲响的声音,随后历劫的声音传来:“丫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他们,来了 雪儿再次被吓了一跳,如同一个刚刚将手伸到了别人怀里的偷儿,突然听到有人高喊“有贼”一样,几乎下意识地就朝后退了两步,恨不得离历劫那件外衫越远越好! 她退了两步,后背就挨到了木头拼起来的墙壁,同时历劫的声音再次传来:“丫头,我想问你……” 雪儿忽然又醒过味儿来,脱下历劫的外衫,自己突然就春光无限,而此刻历劫又在门外! 于是又匆匆将那外衫披上,同时打断历劫:“还没有!你你你,不要进来啊!” 门外的历劫似乎在笑,声音低沉中带着磁性:“我不进去,就是想问你,是否有替换的衣物?” 啊? 雪儿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竟然连这也想得到? 可他一个幕天席地的“野人”,又能去哪里给自己找衣服?雪儿呆愣半晌,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了历劫被铺陈开来的外衫下面…… 于是迅速回答:“有有有,我正在换,你不要进来!” 一边说一边迅速地将之前自己脱下来来,准备铺床用的厚重衣物套回身上,至于将里面的湿衣脱下……毕竟历劫的人就在门口,她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不过,历劫这个人虽然古怪了些,还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出来,但实际上却是非常君子的一个人。雪儿急火火地将原本脱下的衣物都套回去,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正站在木屋前面三步远,背对着房门的历劫。 雪儿发现,自从自己莫名其妙地在这个“空濛山”的山谷里醒过来,遇到这个古怪的历劫之后,就一直处于发愣之中! 因为,历劫每一次的举动,都让她摸不着头脑,半天反应不过来!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历劫轻轻转身,看到雪儿的时候,竟也不禁愣了一下,呆了半天竟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怎样? 雪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历劫,然而历劫却没有再多说,目光淡淡落在她胡乱套在身上的厚重衣服上,最后上前一步,轻轻地执起她的手。 “你……”雪儿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只来得及开口说了一个字,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完全包裹,历劫掌心那种温暖祥和的气息顺着她的手,朝着她全身就蔓延开来。 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在眼前升腾而起,雪儿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正在往外散发水雾的衣衫,又看了看历劫,只觉得自己头上的雾水,比身上散发出来的,更多! 周身暖洋洋的,如同沐浴着春日午后的阳光,雪儿只觉得那温暖祥和的气流顺着她全身的经脉流淌了一遍,原本湿漉漉地黏在身上的衣服,竟然逐渐地干爽起来。 神奇到不可思议,不过因为有过七色莲花岛上的经历,和此刻所在的空濛山的古怪,雪儿也就见怪不怪了。 接下来的三天,历劫就真的开始传授雪儿一些真气运行的法门,十分耐心地指导着。 只是,在雪儿开口叫出“师父”两个字的时候,历劫再次叹了口气,拒绝道:“你的师父是雪暮寒,不是我。” 对于历劫突然地,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的话,雪儿也逐渐习惯了,于是也就扁了扁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他们所在的这个山谷中,天空一片混沌,没有日月星辰,却难得地有昼夜之分。几天下来,雪儿的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一天一共十二个时辰,六个时辰的白天,六个时辰的夜晚,白天和夜晚交接的时候,各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光线昏暗,好像一种过渡。 只是和历劫相处下来的这几日,雪儿虽然对于历劫的脾性有了一定的了解,然而却是越发看不透这个人的身份来历了。 历劫的修炼法门十分古怪,不同于雪儿所知道的任何一种,但是雪儿第一次正式修炼的时候,却在这空濛山的山谷中,引起风起云涌! 一时间,空濛山四周浓稠的乳白色雾气,如同有灵性一般,朝着雪儿的方向就涌了过来! 雪儿只觉得,那甜润的沁人心脾的空气,不再只通过呼吸进入自己的心肺,而是通过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开朝着自己的身体里渗透! 渗透的同时,好像在洗涤着自己的身体,将体内的杂质通过毛孔再次排出体外。 历劫清秀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晦暗幽深,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却又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隐隐的担忧来。 雪儿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是闭着眼睛的,竟然还能知道历劫的表情,甚至连历劫眼中的担忧也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他又在担忧什么? 让自己“修炼”是他的主意,自己最终也是依从了,完全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在做,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丫头,停下!” 眼看着山谷之外的浓稠的乳白色雾气已经开始变得稀薄起来,历劫脸上的忧色更重,最后不得不开口阻止。 周身的一切声音,包括景物,甚至是草丛中的一只小虫是分外清晰起来。雪儿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停了下来看,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历劫。 山谷中涌进来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带着谷外冰雪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着,缓缓飘荡着,最后落在四周的树木和脚下的草地上,如同下了一层薄霜。 眼前的景象让雪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这是我修炼的结果?” 历劫苦笑这点头,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这突然变得银装素裹的世界,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宁中国,最后落在雪儿的脸上。 女子的眼里明明还有疑惑,却忍住不问,只是静静地等待这历劫的下文。然而这一次,她等了许久,也直等到了历劫的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 历劫看雪儿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变得充满忧虑,甚至还带着某种焦急,更多的却是无奈。 那样的眼神让雪儿突然感觉心里有些沉重,竟莫名地随着历劫忧郁起来。 山谷中依旧温暖,那层薄薄的霜雪,也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再次融化成了枝头叶尖上的水滴,晶莹欲滴,格外鲜嫩。 历劫却似乎被凝成了一座雕像,目光悠远空洞,茫然无措,沉默着,一言不发。 这样的历劫让雪儿突然有些不适应,但是心中又有太多的迷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当然,这些迷惑,她从未开口问过历劫,似乎她很早就知道,如果历劫想告诉她,不需要她开口问;入骨历劫不想让她知道,不管她用什么方式,也不会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雪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反正就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所以在很多问题上,她都选择了不问,等着历劫主动开口。 在很久以后,雪儿一次无意说起,却让历劫再一次后悔不迭:“丫头,当时我一直都在等,等着你开口问,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问呢?” 雪儿翻了个白眼给他:“那能怪我,谁让一开始的时候你和个闷嘴葫芦似的,问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历劫无奈苦笑:“丫头,我错了还不行吗?上一世的事情,难道你也要一直揪着不放?” 雪儿毫不嘴软:“上一世的事情就该忘记了吗?那你还出现在我身边做什么?” 然后历劫就不说话了,他总是拿这个丫头没辙,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甚至来世,她都是他命中注定的,在凡尘中注定要历经的情劫。 当然,那是后话,现在的历劫,仍然是和石雕一样,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历劫看着虚空,雪儿就看着历劫,等着历劫开口给她解释。 之前那些聚拢来的雾气,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在半空中浮游飘荡,宛如一朵朵的白云,在蔚蓝的天空下,舒卷聚散,意态悠闲。 雪儿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山谷上空的那一片混沌,再次消失不见了! 她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正要开口告诉历劫,却听历劫幽幽叹息一声:“这个结果……我早该想到了。” “丫头,”他转过头来,幽幽的目光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仿佛从今生回到了前世,带着万分的留恋与不舍,“你会离开吗?” 历劫的笑容愈发苦涩:“身在局中,许多的事情我也看不透。丫头,我只要在我知晓一切之后,尽我最大的力量挽留你,在我身边好吗?” 他每说一个字,就让雪儿的心颤抖一分,就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痛得她不能呼吸。 心中还有许多迷惑,然而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和依恋眼前这个神秘男子,仿佛那是久远的,未知的从前就层有过的心绪。 可是,她能留吗? 且不要说她的生身父母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就说谈惜和卿雨涵,在与自己失散之后,还不定怎么心急! 就算卿雨涵和她没有什么交情,可是谈惜对于她的回护,她却是切身感受的! 历劫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再次深深的叹息一声,目光悠悠,落在山谷出口的位置:“他们,来了!” 雪儿心中一喜,到底是不愿再这个古怪的地方一直停留,连忙随着历劫的目光望过去,却只看到溪水潺潺流淌,哪里有一个人影? 山谷的出口处无比安静,连草木的枝叶都不曾动摇一丝一毫。雪儿不知道自己的目力何时变得如此之好,然而一时也没有像多想,只是嗔怪地看向历劫,却见历劫的眉头,比她的眉头皱得更深!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光剑过后故人来 历劫的目光,不知何时从山谷入口的方向移开,正落在那湛蓝地如同水洗过一般的天空上面。 洁白的云朵轻软如同棉絮,飘逸如同少女的纱裙,悠悠荡荡,惬意悠闲,既没有风更不像有雪的样子,雪儿实在不知道历劫到底在担忧什么。 “历劫?”空气中难得的静默,雪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却被历劫用眼神阻止,继续望向蔚蓝的天空上面。 雪儿一脸莫名其妙,正要收回视线,却见原本蔚蓝色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 那光点初时只有拳头大小,也看不太分明,然而一转眼的工夫竟然便成了脸盆大小,最外面一层银白色的光芒十分耀眼,中间蓝红青紫黄绿白,七色光华灿烂,甚是夺目。 雪儿也愣住了,这样的颜色何其眼熟,当初那座七色莲花岛的“花瓣”,不就是这其中颜色? 那光点更大,中间的七色光华逐渐形成漩涡,却又再次从最中央的位置出现一个银中偏偏泛着青灰色光芒的空洞,一道尖锐的银色光芒从中缓缓探出来。 那银色的光芒越来越过,逐渐可以看出一柄剑的形状,却是古朴厚重,亘古沧桑的神秘威严从中透出,让雪儿心中都不禁升起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来。 她只觉得自己双腿一软,却立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掌心的温暖立刻顺着手臂传来,同时让她站稳了身子。 雪儿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于是再次抬头去看,却见空中那银光笼罩的七彩漩涡已经开始逐渐缩小,再一次成了拳头大小! 而从中冒出来的那蒙着青灰色光芒的银色光剑,却已经完全成形,甚至能让人看到剑身上繁复神秘的花纹,上面银色的光华流转,却始终不能冲破最外层所笼罩的那一层青灰色,以至于那银白色的光华都黯淡了不少。 历劫的突然一变,目光瞬间暗沉下去,随即双手做了一个古怪的形状,下一刻在雪儿的目瞪口呆中,一道金色的光芒就朝着半空中的光剑而去。 金色的光芒也只来得及将光剑隆斋,然而那光剑的速度却是不慢,如同一道流星划过,转眼就消失在山谷出口的方向! 雪儿默默地看着那光剑消失的方向,愣愣地出神,只觉得事情匪夷所思,完全超乎了她的认知。 她忽然就有些相信了历劫口中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于是收回目光正要向对方询问,却看到历劫的脸色已经是无比凝重,甚至可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历劫现在的情绪,雪儿也说不清,然而似乎却又能够体会到其中的纠结犹豫为难,还有对自己的不舍…… “丫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历劫才艰难开口,声音虚无缥缈地好像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然而在这一声呼唤之后,却又再次沉默下来,只是扶着雪儿的双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似乎只要稍一松开,雪儿便会消失一样。 雪儿只觉得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近,然而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一次自己竟然没有挣扎,就这样默默地,任由历劫握住自己的手臂。 蔚蓝的天空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那银白中裹着七彩的光点从未出现过一般,就连那几朵云彩,都还保持着原先的形状和位置没变。 雪儿想要开口问历劫,然后突然就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从和问起。山谷中,从未如此刻般安静过,安静地只有脚下的小草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从谷口传来一个女子满是惊喜的声音:“谈大哥,这里……这里是……空濛山!” “快走!” 接着是一个男子急促的声音,略带着沙哑,却让如坠梦境的雪儿清醒过来。 她一下就挣开了历劫的手,朝着山谷的出口路方向就冲了过去,同时高声道:“谈大哥——” 历劫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突然就露出一抹苦笑。他抬头,看了看空中那光点消失的方向,然后一路蔓延到了光剑消失的方向,最后落在了雪儿的背影上。 那个单薄却又倔强的背影,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薄倔强! 历劫心中叹息,突然就有些开始怀疑,自己让这个丫头吸收此地的天地灵气修炼,是不是做错了。 否则的话,只怕现在这山谷里还是独立的,不受外界干扰的一个空间。这个丫头,也不会在一转眼间就快跑到山谷的出口去。 这个问题,不但历劫发现了,就是雪儿自己也觉得奇怪: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怎么跑起来就和飞的一样?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和当初颜如魅带着自己“飞”的那种情景很相像,只是没有颜如魅飞的那么高罢了。 雪儿觉得,原本自己怎么也跨不过去的小溪,此刻轻轻松松地一跳就跃了过去,不要说半路掉下去,就是衣裙都没被溪水沾湿半点! 双足甫一落地的时候,雪儿自己也楞住了,然而此时她已经可以看到两个狼狈的身影,正互相搀扶着朝着山谷内踉跄地奔来! 虽然还有不近的一段距离,雪儿却看得清清楚楚,谈惜原本如同鸟窝一样的花白头发,此刻虽然还是鸟窝,却是被鹰隼攻击过后的鸟窝,说不出的狼狈! 而搀扶着他的卿雨涵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梳的整齐的发髻全都散了,那只翠绿欲滴的钗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缕一缕的秀发随着她的跑动,都跑到了脸上也顾不得拂去,只是扶着谈惜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朝前跑! 雪儿的声音让她眼前一亮,然而不知道为何却不敢高声回应,只是一边扶着谈惜跌跌撞撞朝山谷里走,一边循着雪儿声音的来源四下乱看,同时还不时回头朝来路看去。 谈惜的身体似乎受了重伤,步伐虚浮,几乎完全靠卿雨涵扶着。他也听到了雪儿的声音,一双怪眼也是一亮,忍不住四下打量着。 雪儿又紧走了几步,终于出现在这两个人面前。她也顾不得寒暄,冲上前去就要去谈惜的另一侧搀扶,却不想身后竟伸出一双手来替她将谈惜接了过去! 她一愣,回头看时,却是历劫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目光中的纠结犹豫不知何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定。 “丫头,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两个人么?” 他的声音温和平淡,虽然扶着谈惜,眼睛却是一直都落在雪儿的脸上。 狼狈的谈惜还没有从见到雪儿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历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然而对方的手却如影随形,虽然力道不大,却不曾让他的手臂移动分毫! 谈惜楞了楞,总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银发的男子身上有种神秘悠远的,让他无法抗拒的力量! 另一侧的卿雨涵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历劫,不禁好奇地打量了过来,然而这一打量,却是再也移不开眼睛。 男子一头罕见的银白长发,如同瀑布般垂下,却又好像被冰雪覆盖的容颜,分明只是清秀的一张脸,却多了说不出的深邃。 尤其那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地好像初春融化的雪水,看似平淡无波,幽深地似乎能一眼看进人的心底。 卿雨涵只觉得自己心底,好像有一根弦,被轻轻地,轻轻的拨动了…… 历劫的心思全都在雪儿的身上,也就没有太过留意,只是一边扶着谈惜往山谷里走,一边朝雪儿道:“丫头,你的这个朋友肺腑受了伤,而且……” 他再次看向山谷入口的位置,眉头微皱,然后朝雪儿吩咐道:“现在你和这位姑娘去东北方向的山坡上,摘一些草药来……” 卿雨涵听他提到自己,一颗心瞬时如同小鹿乱撞,只是又想到,对方不过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她也不好多说,因此只是垂下臻首,轻声应了一句:“小女子卿雨涵,是……” 下面的话尚未说出来,卿雨涵就感觉到男子的目光已经从自己身上移到了他身边的雪儿身上,于是只好抿了抿唇,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听到谈惜受肺腑伤,再想到目的地同样是空濛山的颜如魅,雪儿突然就想到了什么,看看谈惜,又看看卿雨涵,问:“颜如魅?” 卿雨涵听雪儿问起,面色也凝重起来,点头道:“是,那阵狂风之后,咱们三个人失散,后来是谈惜前辈找到了我,然后我和谈惜前辈在寻找你的途中,又遇到了颜如魅……” 后面的话都不用再说,颜如魅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又在谈惜的手下吃了那么一个大亏,看到这两个人焉有放过之理?不折磨一番再杀人都是她慈悲! 然后又听卿雨涵道:“那颜如魅好像疯了一样,若非谈惜前辈见机得快,又及时服用了护住心脉的药丸,只怕……”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卿雨涵显然还是心有余悸,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中,竟然现出了莹莹泪光,宛如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可惜话未说完便被历劫打断:“只是伤了肺腑而已,不打紧的。丫头……” 卿雨涵这才发现,自始至终那个叫做历劫的银发男子,就没有看过她一眼,目光全都在雪儿的身上! 她的眼色有一瞬间的晦暗,随即又回复一脸的焦急忧心,眼巴巴地看看历劫又看看雪儿。 历劫却已经开始向雪儿吩咐了:“你的玉牌,自己去找。” 这句话不但让卿雨涵迷糊,就是雪儿也满脸不解:“什么?我的?” 这样的雪儿让历劫的心一颤,瞬间就柔软下来,于是心底的最后一丝迟疑犹豫也完全消失:这个丫头,他已经错过了一世,又等待这许久,若是再一次错过,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是,”历劫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简单说道,“你的玉牌会告诉你,应该选何种灵药,选多少,去吧!” 似乎是知道雪儿不放心,于是又加了句:“放心,这里有我。” 第二百三十四章 神奇玉牌 历劫的目光有种安定人心的温暖力量,雪儿不疑有他,于是也就放下心来,将谈惜完全交到历劫手里,这才与卿雨寒一起,朝着历劫指引的东北方向前进。 一路上依旧是鲜花绿草,风景宜人,甜润的空气沁人心脾。 雪儿和卿雨涵之间,并没有多么熟悉。除了同样有一个散功圣女的身份之外,完全是因为谈惜才会连系在一起。再加上雪儿心中记挂谈惜伤势,所以这一路上走得十分沉默。 那个历劫的身上,从来都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就连卿雨涵也放松了不少,一边随着雪儿往前走,一边用手指作梳,简单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雪儿,”在远远看到历劫为雪儿所搭建的小木屋的时候,卿雨涵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语气却是让雪儿都迷惑的熟稔,“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的目光落在刚刚建起来没几日的木屋上,上面一些未及整理的木头上,绿叶还依旧鲜嫩。 雪儿本不愿开口,然而此刻二人因为谈惜的关系,也不好弄的太过僵硬,因此也就回答了一句:“应该是被那阵飓风吹来的吧,我一醒过来,人就在这里了。”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个答案未必会让人信服,然而实际上雪儿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在后来追问历劫的时候,历劫也是语焉不详,一副不肯多说的样子,雪儿也就只好拿这个答案来应对卿雨涵的问题了。 好在卿雨涵只是没话找话,所以也没再细究,只是一脸庆幸地说了一句:“那你可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里便是我们一直要寻找的科空濛山呀。” “只是在我所看到的资料中,这空濛山是没有人的呀”卿雨涵的目光从小屋上掠过,又悄悄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美丽的丹凤眼中流露出一丝隐隐的担忧来。 雪儿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历劫已经将谈惜停放在草地上,正背对着她们,面朝着山谷入口的方向。 雪儿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然而还未来得及思考,卿雨涵的话就再次在耳畔响起:“那是个什么人,是敌是友?将谈惜前辈一个人留下来……” 卿雨涵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迟疑,再次回头看了看,突然就朝着雪儿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要不,咱们两个,留下一个在谈惜前辈身边?” 说着本是无心,然而雪儿这个听者却突然开始有意,从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山谷中,遇到历劫和那只会说人话的黑鹰之后,历劫从未说起过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而自己竟也从未想过,对方到底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古怪的空濛山,是敌是友,然而却莫名地信任对方,信任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仿佛那样的信任和依赖,早在未知名的久远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此刻卿雨涵突然提出来,雪儿也不禁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了。 她自己信任历劫都找不到理由,又如何能说服卿雨涵跟着她一同信任历劫? 雪儿脚步顿住了。 卿雨涵再一次悄悄扭头,朝着历劫的方向瞟了瞟,又转头看着雪儿:“既然那个人要你去给谭大哥采药,那么不如让我找个理由再返回去?” 这个山谷如同一个葫芦,中间有一段极窄,只能容二人并肩而过,历劫给雪儿的木屋就是搭建在这里。 如果要去到历劫所说的东北方向山坡,其实是要绕过木屋,从两座山峰中间所夹的狭窄出通过的。 两个人一直都是边走边说,此刻也就刚刚转过两山之间,,一时看不到了历劫山和谈惜的身影。 卿雨涵不等雪儿回答就要转身,却在转身的瞬间突然愣住,目光直直盯着面的山壁,就连小巧的嘴巴也张的老大! 雪儿的心中正游移不定,一时正不知如何是好,也就没有注意转身想往回走的卿雨涵。不过久久听不到对方开口,她心中难免有些诧异,于是抬头去看。 结果就看到了卿雨涵正对着山壁的背影,她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卿雨涵脖子似乎都要仰断了,朝着半山腰的某处看着,像是喜极而泣一般,失声叫了出来:“紫血莲蕊!” 雪儿一愣,依稀记得,谈惜曾说过,与卿雨涵到这几杯至极寻找空濛山,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紫血莲蕊入药! 只是,这传说中的紫血莲蕊,在这里竟如此常见,和路边的野草一样么? 雪儿只觉得,刚刚的一头雾水还没消散,现在竟然又加了一一头,然后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这才留意到,这两山相夹的狭窄处,除了最下层的不知名青草,往上的草叶尖上,竟然带了一层淡淡的紫色。越往上,那紫色就越重,到了半山腰的位置,竟然又一株通身都是紫色的植物! 那紫色的植物叶片有婴儿巴掌大,两头尖尖,最多也就十来片,对生在唯一的主干上。到了顶端却又如花瓣环绕,最中央却是一颗拇指大小,鲜红如血的果实! 难道这便是谈惜和卿雨涵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的紫血莲蕊? 雪儿下意识地握紧了历劫一开始时候交给她,却从未想过收回去,甚至刚才还直接说是“她的”玉牌来。 到了现在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运用这玉牌去寻历劫口中所说的灵药,只是下意识地将之前修炼的所谓“真气”灌注了进去。 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反应,身边的卿雨涵就已经手脚并用,如同一只壁虎,抓着山壁上凸起来的石头就开始往往上爬! 山壁之间虽然狭窄,然而好在山壁并非直上直下,还是有些坡度的,所以卿雨涵爬着,也并不算吃力。 只是,出身与灵药圣殿的她,总是不舍得脚下那些尚未完全成熟的紫血莲蕊,少不得左躲右闪,避开踩到或者身子压到,因此浪费了不少时间。 雪儿仰头看着卿雨涵如同壁虎一样,慢慢的朝上移动,不时还要避开身下紫色叶尖的小草,心里也不由暗暗的替对方捏了把汗,浑然没有留意到自己手中的玉牌,不知何时竟然泛起了一层朦胧的七彩光晕! 起初的时候,那七彩光晕只是朦胧的,极淡的一层,慢慢地就开始逐渐明亮鲜艳起来,就连正在努力朝着那株紫血莲蕊攀爬的卿雨涵都察觉到了异样。 她扭头朝下去看,只觉得眼前一花,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 卿雨涵的另一只手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身子突然就是一滑,整个人顺着山壁的斜度就滚了下来! 雪儿被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眼前一黑,卿雨涵整个身子已经迎面朝着她砸了过来。 “啊”地两声,一时也分不清到底谁先谁后,雪儿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就用两只手去推,至于历劫交给自己的那只玉牌,随着手一松,早就不知被扔到了哪里。 饶是卿雨涵身量苗条,身子轻盈,再加上下坠之势,这力道实在是不小,雪儿只觉得自己的两只手臂都要断了,一阵钻心的剧痛沿着双臂瞬间传来,将她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整个身子踉跄着后退,却终究不及卿雨涵的下坠之势,两个女子眨眼间就成了滚地葫芦。卿雨涵仰面朝天,后背压着雪儿的一只手臂,自己的两只手臂还兀自胡乱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 雪儿只觉得被卿雨涵压住的那只手臂一阵发麻,整个人却已经侧着身子躺在了草地上,好在身下还是柔软的草地,不至于被摔得太疼,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两个女子仰面朝天,脸色惊恐,各自胡乱挥舞着手臂,突然就见一片七彩光晕从头顶射向天空,在半空中氤氲流转,转眼间就凝成了一个个的文字! 这一时刻,两个人几乎都忘记了疼痛,同时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半空中那些突然出现的七彩文字。 “人界,奇药篇……” 卿雨涵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死死盯着半空中的一个个文字,眼睛越睁越大,恨不得全部都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简直太神奇了,七彩光芒组成的文字所记录的,正是许多传说中功效神奇到逆天的灵药,从如何分辨,到如何处理发挥最大药效,甚至就连它们的生长地点都一清二楚! 这样的东西,不正是她灵药圣殿所需要的吗? 雪儿的心里更多的却是震惊,不在疑惑历劫交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同时,却又总觉得这样的情景说不出的熟悉! 而且,她的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预感:自己和卿雨涵此刻所看到的,只是这玉牌所记录的文字中,很小的一部分,上面还有许多未曾显示出来的文字,比这个更神奇! 两个少女各怀心事,一时谁都没有起身,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半空中七彩光芒凝成的文字,直到那文字逐渐黯淡下去才收回视线。 首先反应过来的人竟是卿雨涵,她不顾被摔得全身酸痛,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就从草地上跃起来! 雪儿只觉得被卿雨涵压住的手臂上一股大力传来,如果不是草地柔软,这一下怕是要被压断! 卿雨涵哪里有心思管她,站起身子,眼睛四下一瞄,就看到了落在草丛中的玉佩。 那玉牌上的七彩光晕还未完全散去,静静地躺在草丛中,被映衬地如同少女的肌肤,莹白通透,格外动人。 她心中一喜,两步就冲都那玉牌跟前,一弯腰就抄在了手中。然而,还未及仔细端详,她就再一次用力仍了出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道谴责 雪儿从草丛里爬起来的时候,正看到脸色苍白古怪的卿雨涵,正用她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惊恐地瞪着再次被扔出去的玉牌。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诧异地看了卿雨涵一眼,上前两步,蹲下身子轻轻地捡起来,然后才再次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卿雨涵。 卿雨涵愣愣地,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恐惧地盯着雪儿手中的玉牌,颤声问:“雪,雪儿,这个东西……” 她吞了吞口水,看向玉牌的目光分外古怪,却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雪儿:“你的手,没事吧?” 这下轮到雪儿发愣了,不解道:“没事呀,怎么了?” 卿雨涵的脸上依旧惊疑不定:“那你有没有觉得,‘它’在咬你?” “咬我?它?”雪儿更加迷糊,将那玉牌举到眼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然后诧异地看着卿雨涵,“只是一块玉牌,又没有嘴巴,怎么会咬人?” 卿雨涵再次看了一眼那玉牌,然而刚才接触玉牌时候,手指传来的尖锐刺痛让她心有余悸,因此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再摸一一下那玉牌,只是再次朝着谷口的方向看了看看,问:“这个玉牌,是那个人给你的?” 雪儿点点头,补充了一句:“他叫历劫。” “历劫?”卿雨涵喃喃重复了一遍,最后小声嘀咕着:“好古怪的名字。” 雪儿点点头,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看着卿雨涵,道:“谈大哥的伤势要紧,你还要在这里继续往上爬么?” 卿雨涵点头:“我和谈惜前辈本就是冲着这紫血莲蕊来的,如今看到,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雪儿心中暗自派叹息,然而就也不愿多说什么,因此只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在这里慢慢找,我去给他谈大哥采药。” “这……”卿雨涵瞬间又有些犹豫,毕竟,方才雪儿手中玉牌的神奇她已经见识过了,对于历劫让雪儿如何运用这块玉牌采到谈惜需要的药,她心里还是十分好奇的。 而留在这里继续重新攀爬,虽然可以尽早拿到紫血莲蕊,但却无法再看到雪儿手中玉牌的神奇。 转而又一想,这面山壁上又不是一株紫血莲蕊,她根本就不必急于一时,等与雪儿一起给谈惜采药归来再摘也不迟。 甚至,若是谈惜恢复得快,说不定在这到处都是药材的山谷里就能配齐解药,她就能完全恢复正常。 这样一想,卿雨涵连忙急走两步,追上了雪儿:“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早些采起药草,治好谈惜前辈,我再来这里不迟。” 雪儿自然不知道卿雨涵顷刻间心思的转变,只是轻轻点头,默默地继续朝前走着。 同时心中暗暗奇怪,木屋背后的各个山坡上,几乎都有药材生长,为何这一次历劫就非要自己去采摘东北方向山坡上的药草? 难道的那里的药草年份较老,功效更好?可她怎么记得之前历劫曾说过,这里的灵气浓郁,基本上又没有人前来采摘,年份什么的,相差不大。 想不通,雪儿就不想,历劫让她来此处采药,想必应该有他的道理。 只是这道理,却是雪儿怎么也想不到的,至少是此时此刻的雪儿所想不到的,她只是下意识地相信历劫。 至于这种信任从何而来,却是不得而知。 卿雨涵不但不再提紫血莲蕊的事,就连返回去守着谈惜的事情也不再提,只是默默地跟着雪儿继续前行。 一路上只剩下了两个少女踩在草地上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就这样一直到在一面缓坡前停下来。 停下来之后的雪儿却再次犯了难,方才历劫只是说谈惜肺腑受伤,让她到这里来采药,却是具体要采什么药都没有说,只说这玉牌能指引她,之后就没了下文。 如今,她和卿雨涵对着这一山坡的药草,却真的不知道要如何下手了。 卿雨涵的眼睛再次闪闪发亮,盯着那山坡半晌移不开眼睛,张大了小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药材,不管哪一种拿出去都是有价无市,甚至能然人疯抢的。可在这里却是漫山遍野,和野草混杂在一起,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可是,到现在她也看不透那个历劫的身份深浅,更不知道这个山谷,山谷中各种稀奇药材和历劫之间的关系,她就知道对方的一个名字而已! 她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心底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贪婪之心,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出来,等着雪儿开口。 然而雪儿却也有些发懵:她怎么知道该怎么用这玉牌去找谈惜所需要用到的药材? 不过,如果不用玉牌,其实她也应该可以辨别出其中一部分吧?毕竟当初在圣女岛上的时候,她研究的东西,一个是针灸,另一个就是关于药草的。 而这,也是谈惜第一次看到她,便要同她结拜为异性兄妹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她干脆将那玉牌暂时插在腰里,两步就爬到了半山坡,反而将一旁的卿雨涵看楞了。 “雪儿,你不用那玉牌了么?”卿雨涵站在原地没动,心中却开始有些忐忑,总觉得自己的心思,都被身边这个冰雪聪明的少女看了个透彻。 雪儿一愣,随即皱眉摇头:“我不知道要怎么用,而且你也知道我是认识一些药材的,还是自己找找算了。” “而且,”雪儿直起身子,看着卿雨涵,“谈大哥说那是灵药圣殿的人,深谙药理,自然也不必非得借助外力鉴别药物。” 说完这话,雪儿就不再看卿雨涵,弓着身子开始在山坡的草丛中仔细搜寻起来。 谈惜肺腑受伤,自然是要寻找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草,然后慢慢温养受伤的肺腑,再找一些温养身体的药草就是了。 卿雨涵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然而雪儿正低着头四下搜寻,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对方神色的变化。 雪儿一边寻找,一边思索着历劫让自己到这片山坡来找药草的原因,而卿雨涵也怀着自己的心事,因此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山谷中一时无比安静。 于是,若隐若现的女子声音也就传了过来。 雪儿一愣,总觉得那声音有说不出的熟悉,抬头再看卿雨涵,一张素净的小脸已经无比苍白! “颜如魅……” 卿雨涵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看向雪儿的目光中也满是惊恐:“是颜如魅的声音。” “颜如魅?” 雪儿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于是再也顾不得去寻找药草,看着卿雨涵道:“你是说,颜如魅追到了这里?” 卿雨涵点点头,目光似乎要穿透遮挡住视线的山坡看向山谷的入口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雪儿的方向凑了凑,一脸惶急失措:“雪儿,现在怎么办?” 雪儿的目光也随着卿雨涵的目光朝着山谷入口的方向看了过去,心中如同一道亮光闪过,突然就明白过来历劫让她到这里来采药的真正原因! 这个山谷不大却也不算小,又因为历劫口中“天地灵气”充沛的原因,各种珍稀药材天然生长,却又未曾遭到过任何破坏,可以说到处都是,自然不必非得到这里来采药。 而历劫之所以让她和卿雨涵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离山谷入口最远,中间又被葫芦腰出的山坡挡住视线,根本无法看到谷口出的情形! 虽然不知道历劫用了什么方法,从谈惜和卿雨涵出现在谷口前一刻就能知道,但是既然他能知道谈惜和卿雨涵的到来,自然也能知道追在二人身后的颜如魅到来! 为了不让自己被波及,这才找了个借口,让自己和卿雨涵到这里来采药。 一旦想通其中关窍,雪儿再也没有心思继续逗留下去,同时让雪儿心中感到疑惑的是,神秘莫测,自己也无法看透的历劫,会畏惧颜如魅吗? 还是,历劫和颜如魅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毕竟之前她和历劫提起颜如魅的时候,历劫的表情,明显是知道这个女人的。何况在雪儿看来,这两个人同样都是神秘无比,总是会弄出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的。 越想,雪儿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呆立在原地不动的卿雨涵,道:“对于谈大哥的伤势该用什么药草,想必你心里也是有数的!你先在这里寻找适用的药草,我去看看……” “雪儿……” 卿雨涵总算是回了神,一把拉住雪儿手臂,摇头道:“不行,不能去!颜如魅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现在的你去了,只能是羊入虎口!” 雪儿感激的一笑,然而心底想要去谷口的念头却是怎么也按捺不住,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卿雨涵手臂,然后边将卿雨涵抓住自己的双手轻轻推开,转身就朝着山坡冲了下去! 冲下山坡的雪儿一路狂奔,完全不顾身后卿雨涵压低了声音的呼唤,不多时便再次跑到了山谷狭窄的葫芦腰处! 再往前走,山谷入口处的情景就一览无余! 颜如魅的身子竟然是悬浮在半空中的,红色的衣裙无风自动,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十根猩红的指甲剑,闪着森寒的光芒,好像两只鬼爪,朝着对面的历劫就抓了过去! 对面的历劫,被颜如魅指甲剑带去起来的劲风吹得衣袂飞扬,猎猎作响,然而脚下却好像生了根一样,丝毫不肯后退。 “颜如魅,在人界动用超过限制的功法,你就不怕天道谴责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旧主何在? “天谴?啊哈哈……” 颜如魅的声音中满是嘲讽,却又异常的坚定执着:“为了重新迎接回天魔妃,振兴我天魔宗,我一个人的天谴又算得了什么?” 说话的同时,十根尖锐的指甲剑贴着历劫的面颊擦过,带起历劫,银色的发丝纷纷扬扬,如同乱雪飘飞。 “天魔妃”三个字好像某种魔咒,让全力朝着谷口方向跑过来的雪儿脚步生生一顿,瞬间整个人好像你塑木雕,半天竟是迈不出下一步去。 颜如魅的身子如同回风舞雪,曼妙非常,一击不中,立即折回身来。 她纤细的足踝用力一蹬,好像踏上了半空中一块无形的石头,十根锐利的指甲剑再次朝着历劫刺了过来。 劲风中,颜如魅的声音悲愤:“你以为我想找这个没有任何作为的天魔妃吗,若是能找到我家宗主真魂的一丝一缕,我都不会去打沈衣雪的主意!” 历劫身形凝重,如山如岳,却总能在最后关头避开颜如魅的攻击。 他轻轻叹息一声,看着颜如魅道:“天魔妃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如今这个丫头早已再世为人,与天魔宗再无纠葛,你又何必纠缠不休?” “你说的轻巧!”颜如魅状若疯狂,声音嘶哑:“失去了天魔妃,失去了宗主,另外四大宗门,简直每一个都要骑到天魔宗的头上来,我天魔宗的惨状你可能见到过?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历劫再次叹息:“修真界的恩怨纠葛,我已经不想再作理会。一开始的时候,你自己也说,那个丫头是个没有作为的天魔妃,为何不肯放过她?去将夜流觞的真魂找出来呢?” “你当我没有找过吗?”颜如魅的声音中透着无限的惶惑与悲怆,“可是我找不到啊!我根本就找不到。甚至我都开始怀疑,宗主他是不是魂飞魄散了……” 说到最后,声音渐至低不可闻,颜如魅这个一向放浪形骸,凡是混不放在心上的女人,这一刻突然如同一个失去父母庇佑的孩子般,泣不成声! “魂飞魄散”这四个字,好像四根极其尖锐的长针,悄无声息的就刺入了雪儿的心脏,深入骨髓一般的疼痛之一瞬间弥散开来,让她全身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谁是天魔妃,又是谁魂飞魄散?为何她的心会疼?疼的好像被凌迟一般! 站在小木屋的前面,雪儿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好像有千钧之重,沉重的每迈出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心底有太多的疑团,似乎比空濛山外浓稠雾气更加厚重,裹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红色的长袖轻挥,似乎天地间一些无形的气息被聚拢,下一刻颜如魅每十根猩红的指甲剑上面,竟然隐隐的渗出了一层如同梦幻般的紫色雾气! 银色的发丝飞扬,历劫的也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目光紧紧盯着颜如魅十根指甲剑,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说不出的严肃:“你当真要置六道规则于不顾?” 颜如魅冷笑:“到了现在你还能动用天道的力量吗?” 历劫的眼底掠过一抹黯然,随即却又化为坚定,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不再开口,宽大的袍袖翻飞如同蝶翼,带起的劲风犹如实质,仿佛有一层金色的光芒笼罩其上,朝着颜如魅就迎了上去! “轰”地一声沉闷巨响,似乎连空气都在微微颤抖,脚下的草地如同被碾压过一般,全都没有弯下腰去,平平的一片。 颜如魅的身子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在半空中一顿,随即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历劫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待完全转过身里之后,整个人却突然如同泥塑木胎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慌乱,等着颜如魅的背后。随即双足一顿,身形如电,朝着颜如魅的身后就冲了过去! 颜如魅的背后,雪儿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解地看看历劫又看看颜如魅,两个人之前的对话,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和能够接受的范围。 眼看着历劫朝自己冲来,颜如魅脸色大变,身子在半空中,从一个完全不可能的角度一扭,同时大叫一声:“欺人太甚!” 同时十根指甲剑如同扇骨一般,在二人之间的空气中划出一片猩红带紫的光晕,夹杂着咻咻的风声,再次朝着历劫当胸刺去! 历劫脸色一变,身子骤然一矮,平平向后仰倒,整个人已经贴着草地向前滑去,堪堪避开对方的指甲剑! 雪儿看得心惊肉跳,全身汗毛几乎都要跟着竖起来,眼看着颜如魅趁机身子旋转如陀螺,十根指甲剑如同锋利的翅再次朝着历劫削来,终于忍不住道:“小心!”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然而颜如魅的耳力有多么灵敏! 十根如同凝固的鲜血一般,猩红中透紫的指甲剑猛然一顿,颜如魅眸光一闪,目露喜色,身子倏然往下一坠! 历劫只觉得眼前的红衣女子,突然露出一个如同狐狸般狡黠的笑,下一刻只觉眼前一花,颜如魅已经转身朝着背后的雪儿扑了过去! 一开始的时候本来是历劫面对着山谷的入口,颜如魅面对着历劫身后的山谷。然而方才身形交错间,两个人已经不知不觉交换了位置。而历劫那一掌,又将颜如魅送出不近的一段距离。 此刻看来就好像是历劫,将颜如魅送到雪儿面前一般! 双手猩红的指甲剑骤然收起,颜如魅双手之间仿佛凝聚了一层紫色的气团,随着她双手的不断拉伸,竟然成了一条细细的紫线。 那紫色的细线在半空中曲折盘旋,如同灵活的蛇,随着颜如魅双手的继续舞动,一圈一圈的朝着雪儿的身上就缠了过来。 “丫头!” 历劫几乎要惊出一身冷汗来,然而此时此刻,他与雪儿之间的距离,比颜如魅要远上不少。颜如魅速度又快,他根本就来不及赶上前阻止! 声音中满是焦急关切,让雪儿如梦初醒,几乎下意识的就朝后退去,意图避开颜如魅缠绕过来的古怪紫线。 一股奇怪的气流突然在体内流转开来,瞬间从每一条经脉流过,雪儿此刻全部的心思都是如何后退,避开颜如魅,这一退,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耳畔风声呼啸,景物飞速倒退,让雪儿也吓了一跳,禁不住手忙脚乱,失声叫了出来:“啊——” “丫头!”历劫被雪儿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反应过,“稳住身形,再退!” 雪儿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自己速度突然竟然这么快,甚至都能避开颜如魅那种紫色的细线? 天地之间似乎有某种气流在朝着自己身上涌来,透过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钻进自己的体内,与体内的气流交汇融合,流转的速度更快。 颜如魅一击落空,不惊反喜,回头看向历劫,目光之中带了一丝奇异的笑:“这是你欠承天教的,老娘就不多谢你了!哈哈哈……” 历劫身形一顿,银白色的发丝飞扬,拂过他清秀的脸庞,将他的脸色衬得无比难看,然而却又出奇的不发一言,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目光复杂的望着对面飞速倒退的雪儿。 雪儿更加莫名其妙,然而此刻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那速度之快,让她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停不下来……”雪儿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快要撞到了身后的木屋,恨不得飞起身俩避开,结果…… 她发现她就真的凌空飞了起来! 当脚下的草地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远的时候,雪儿一颗心几乎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甚至还下意识地迈动着自己的双足。 于是半空中,白衣胜雪的少女如同踏着一条无形的桥梁,在半空中漫步,一步,两步,三步…… 颜如魅抬起头,仰视着半空中的少女,手中的紫色细线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竟然如同有灵性一般,倏然钻进了她的掌心! 有晶莹的液体涌出,颜如魅的脸上突然现出一种无比激动虔诚的神情来,下一刻竟然双膝一软,朝着半空中的雪儿重重地跪了下去! 历劫银色的发丝无风自动,雪白的衣袂和雪儿一样飞扬着,只是看向半空中少女的目光,却是无比复杂。 这样的颜如魅是雪儿生平仅见,这样的历劫却让雪儿的心跟着莫名复杂的一疼! 她楞了楞,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缓缓地,如同九天高高在上的神祗,睥睨这万物苍生,踏着无形的阶梯,一步一步地从云端走落下来。 雪儿纤美的足尖再一次踩住脚下的草地的时候,正走到离颜如魅三步之遥的地方。 颜如魅目中泪光闪烁,激动之色不减,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五体投地,深深地就朝着雪儿叩拜了下去。 雪儿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是颜如魅在她襁褓之中的时候,将她从亲生父母的身边夺走,然而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颜如魅将她抚育成人的,这里面的恩情和仇恨,错综复杂,交织缠绕,根本无法完全分开。 本来,雪儿从心里畏惧颜如魅,恨不得躲她远远地才好,可是当颜如魅以这样一种卑微虔诚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竟然不可遏制的一软,甚至有种想要弯腰去将其搀扶起来的冲动! 然而,终究也只是心里的一个念头,雪儿安静地注视着匍匐在地的红衣女子,沉默着,等待着她的下文。 只是,还没等到颜如魅开口,一道凌厉的,银白色光芒凝成的剑光,突地自谷口方向而来,直奔颜如魅的后背!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光剑再出灭天地 雪儿脸色一变,那光剑分明就是方才在谈惜和卿雨涵出出现之前,半空中突然出现的光剑形状! 只是,当时从山谷上空离开的时候,那光剑也只是速度奇快,此刻却已经带了无比凌厉的杀气,直朝着颜如魅的后背而来! 虽然对颜如魅避之不及,然而此刻突然的变故,加上颜如魅那番莫名中夹杂着悲愤的话,让雪儿也不想对方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因此,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雪儿一俯身子,双手抓住颜如魅,就是朝一侧用力一拖! 她的举动完全落在历劫眼里,知道这个丫头终究是心软,为了救人往往让自身陷入险境。他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手中的动作却是不慢。 随着雪儿拖开颜如魅,历劫手中金色的光芒突然大盛,转眼竟然凝成一面高速旋转的盾牌,瞬间挡在了雪儿和那光剑之间! “铮!” 一声剧烈的金铁交鸣之声直刺人的耳膜,空中肉眼可见的波纹瞬间从银色光剑和金色光盾交接处荡漾开来,如同狂风漫过,脚下的小草再次完全折腰,一层层的臣服下去! 银白色的光芒和金色光芒在半空中激撞,发出轰然巨响,最后全都碎成了细小的光片,如同半空之中绽放了一场金色和银色交织的绚丽烟花。 雪儿的脸色一变,感激地朝着历劫看了一眼,正要开口,却听一个声音自谷口方向遥遥传来:“丫头小心!” 这个声音让历劫,颜如魅和雪儿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历劫皱眉,对于这个声音,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在天意山庄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如同疯狂一般的针对他! 颜如魅的脸色惊疑不定,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当中,闻声目中再次浮现出一丝疑惑来。 她清楚的记得,在遇到谈惜和卿雨涵之前,她与轩辕昰单天鹰之间的那一场争斗,因为体内真气骤增,她一时竟掌控不住轻重,最终导致一掌之下,二人皆受重伤。虽然不至于毙命,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 如今突然听到轩辕昰的声音,她的心中怎么能不感到惊讶? 而且轩辕昰的实力,自己也是了解的,刚才那犹如实质的银色光剑,根本就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够发出来的! 这里面最为震惊和不自然人的还是雪儿,自从在刘家村被颜如魅带着离开,一路朝着极北之地走来,她以为此生再也和对方不会有交集,即使是再见面也是针锋相对,形同陌路都是好的! 可是他想不到轩辕昰竟然一路追到了极北之地,还到了这空濛山,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她小心! 一瞬间心头涌起的,竟然是激动和委屈,随即却又是浓重到无法解开的苦涩,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复杂无比,竟是说不出到底何种心情。 心中正恍惚不知所措,就见山谷的入口处,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展开双翼的暗夜蝙蝠,仿佛要将整片天地遮住,却又迅疾如同流星,凌厉如同鹰隼,朝着雪儿所在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黑色的衣,黑色的飞扬的发,与历劫白色的衣,银白飞扬的发,形成了这山谷中最为鲜明的对比,就好像黑与白,冰与火,善与恶,泾渭分明,没有任何一丝可以协调的余地。 轩辕昰看到了历劫,比看到颜如魅更加敌对,那种敌意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可磨灭,不可更改! 幽深冰冷的黑眸骤然缩紧,如同锐利的剑,轩辕昰冷漠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裹挟着空濛山外皑皑白雪的寒意,如同蝠翼一般的黑色双袖挥动之间,山谷之内的气流都朝着他的方向汇聚而去! 狂风呼啸,所有的花木都朝着他的方向拜倒,仿佛所有的空气都聚拢到了他的四周,一把银色的光剑,再一次在轩辕昰的手中,缓慢成型! 历劫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双手继续做出各种古怪的姿势,一团充满温暖祥和气息的金色光团出现在他手中,转眼无限扩大,好像一匹无限大的金色细纱,将整个山谷都笼罩了起来! 颜如魅的脸色变了,看向轩辕昰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恐惧,脸色也白的吓人,在没有一丝轻浮放浪的气息。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头上,原本就浓重的雾水又多了一层,这个空濛山古怪也就罢了,怎么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好像也都变得古怪起来? 颜如魅的神秘她曾经领教过,历劫她也大致了解,可是轩辕昰,难道也和颜如魅,历劫是同一类人? 看着如同一片暗夜涌来的轩辕昰,看着如同划破暗夜的银色光剑,雪儿的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苦笑, 轩辕昰……他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还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曾看透过他? 雪儿垂下眼睑,脚下的青草,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败下去,草叶尖上泛起了一层枯黄的颜色,看着分外萧索。 她一愣,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的山坡,却发现原本那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山坡,此刻竟然全部都是一片衰败的枯黄颜色。就连山谷入口处那一条欢腾清澈的小溪,似乎也有片刻的凝滞,好像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冰! 寒意袭来,雪儿不知觉地打了个冷颤,再次抬头看向轩辕昰的目光中已经带了一丝惊诧: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可以改变这个山谷的气候形态? 好在历劫金色的光芒散溢出去,笼罩了整个山谷之后,这片萧索的大地,总算是恢复了一丝生机。 “住手!” 历劫低沉的怒吼在耳畔响起,似乎夹杂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人的心都受到强烈的震颤,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样下去,你会将这个山谷破坏殆尽!”历劫的声音如同春雷滚滚,有着警醒人心的力量,“我不知道轩辕剑魂为何会找到你,但是这里是人界,天地灵气不足,你再如此滥用下去,整个山谷都将不复存在!” 回应历劫的,是轩辕昰一声冷哼! 随即是更多的气流朝着轩辕昰的方向涌去,四周的草木再次枯黄,甚至四周的山坡上,已经开始覆盖了一层薄雪,山谷中的温暖气息被刺骨的寒意取代! 雪儿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想到一开始时候历劫所说的什么天地六界的连通之地,也许就是因为连通了什么天地六界,然后才有了历劫口中充沛的灵气,让这个山谷四季如春,滋养了这许多的灵草灵药。 然后,她又突然想到自己跟着历劫之前在木屋前修炼的时候,那种风起云涌,风云际会的感觉,最后朝着自己巨龙来的那些甜润的沁人心脾的雾气,那便是所谓的天地灵气吗? 方才颜如魅和历劫交手的时候,似乎也出现过类似的情景。照这么说来,这里的天地灵气,先后被自己,颜如魅,轩辕昰,甚至包括历劫,至少四个人吸收过,怕是早就寥寥无几了,所以才会出现之前那种草木枯萎,白雪覆盖山头的情景吧? 一旦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联,雪儿的脸色也不禁变了,眼看着轩辕昰还在不停地汇聚天地灵气让银色光剑成形,四周的气流如同漩涡呼啸环绕,银白色的光芒映衬得他的脸色都跟着苍白了不少。 想到山谷中那些神奇的灵药灵草,雪儿的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忍,最后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两步走出去,挡在了历劫面前,朝着对面的轩辕昰道:“轩辕,停下来!不要继续下去了——” 然而,她的声音终究是过于微弱,直接被轩辕昰身边的狂风呼啸所淹没! 轩辕昰看到她突然挡在历劫面前,一副向自己苦苦哀求的表情,反而愈发激起了心头的敌意和怒火,手中的光剑愈发银光绚烂,耀人眼目,简直就如同一把真正的剑一般!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纤细柔弱的人儿的背影,历劫的心中突然一阵恍惚,竟然涌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他上前一步,伸臂将雪儿再次挡到身后,同时沉声道;“丫头,离开这里!” 轩辕昰眼看着两个人互相回护,心中怒火更甚,手中的银白光剑更加耀眼,周身气流旋转更快,无数气流狂涌而来,呼啸声更甚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几乎淹摸了这个空间中的一切声音! 以轩辕昰为中心,脚下鲜嫩的绿草迅速萎败下去,转眼枯黄,并且还在迅速地朝着四周蔓延! 四周的山坡上,薄薄的积雪逐渐加厚,从上而下,也朝着这个山谷的中心蔓延下来! 这方天地,再不复最初时候的四季如春,生机勃勃,而是逐渐变成了和外面一样的冰天雪地! 而轩辕昰手中的银色光剑,光芒明亮堪比天上的太阳,却没有一丝一毫太阳的温度,折射出来的都是冷冷的寒光! “丫头,过来!” 轩辕昰的声音似乎比他手中的光剑更冷,朝着对面历劫身后的雪儿扬声道。 雪儿整个人都已经被历劫护住,听到这个声音不禁一愣,一时竟然犹豫起来。 似乎是感应到了雪儿的犹豫,轩辕昰心中的怒火也达到了顶点,手中的光剑高高举起,瞬间夺走了这片天地之间的所有光华,让人心头生寒。 这一刻,满腔的怒火终于蒙蔽了轩辕昰所有的理智。 光剑高高举起,裹挟着谷外漫卷而来的寒气,仿佛能够毁天灭地一般,朝着历劫的方向就劈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剑之威 历劫的身后,是雪儿和颜如魅,还有刚刚从木屋中扶着谈惜远远看着眼前一切的卿雨涵和谈惜。 卿雨涵的嘴唇血红,身上狼狈不堪,即使隔得老远也能看到! 就在刚才,脚下的草木第一次开始枯萎的时候,卿雨寒就察觉到了不妙。她情知如果枯萎之后,许多药草回失去效果。于是在急匆匆离开正在寻找药草的山坡,立刻便朝着那片生长着紫血莲蕊的山壁跑去! 她也再也顾不得山壁陡峭,顾不得那些尚未长成的幼苗,三两下就爬上上去,踩倒压坏了都不知道多少,身子再次如同壁虎一般爬上去! 这个时候,山谷内的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寒意,那株成熟的紫雪莲蕊也微微有了一丝枯萎的趋势。 卿雨涵顾不得多想,两下爬到山壁山,摘下最中间的红色珠子,也不及多想,直接就塞进了嘴巴里! 她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到底是心疼这漫山遍野的灵药,所以在生吞下紫雪莲蕊之后,又急匆匆地胡乱摘了些药草,一股脑地塞到怀里。 后来历劫的金光漫过,那些灵药灵草暂时恢复生机,卿雨涵又趁机多摘了一些,用裙摆兜着,这才匆匆地往回跑! 转过山谷内那处狭窄通道之后,眼前的情景再次让她目瞪口呆,呆愣了半晌之后,正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身边的小木屋中竟传来了谈惜的声音! 原来早在山壁遮住二人视线之后,历劫略一思索,就先行将谈惜送到了此处。 谈惜虽然不解,但是一来此刻情况不明,二来出于对雪儿的信任,再加上自身无力反抗,也就由着历劫将他送到了此处。 之前雪儿匆匆经过,心中急切,又被颜如魅吸引了注意力,一时竟是没有留意到。 而卿雨涵听到谈惜的声音之后,立即便不假思索地也钻进了那木屋中。 这里面,与其说是她有多么关心谈惜的伤势,倒不如说是她对于这山谷中唯一的人工建筑好奇! 同时还有一个连卿雨涵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原因,就是她好奇这唯一的木屋,到底是一个人居住还是两个人! 于是谈惜的声音成了最好的理由,卿雨涵带着一裙子的药草就钻了进去,然后一股脑地倾倒在地,朝着谈惜道:“前辈,时间紧迫,外面情况有变,雨涵只能匆匆采集了这些……” 好在那个时候的谈惜,人还是清醒的,看到被卿雨涵胡乱粗暴采集药草仍是不免心疼地皱眉。 于是卿雨涵又匆匆解释了两句,谈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指挥着卿雨涵将那些枝叶果实分门别类,简单处理。 两个人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外面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能够插手,再加上各自对于药草的痴迷,所以干脆安心地转木屋里面研究那些药草。 其时木屋内的简陋已经让卿雨涵完全失去了好奇心,所有的心思也就都放到了如何更好地搭配那些药草,发挥不同的功效上面。 卿雨涵当时还因为配制的过程中缺少了几样,从木屋中再度返回背后山谷中,却发现山坡顶上已经开始有薄雪覆盖,那些珍惜灵药被冻死了不少。回来告诉谈惜,二人同时心疼惋惜不已,谈惜更是连呼暴殄天物! 在浓郁的天地灵气的滋养下,这里的药草效果自然也是非同凡响,谈惜在吐出几口淤血之后,脸色竟是恢复了不少。 同时因为卿雨涵心急,提前单独服下紫血莲蕊,又是急切之下的生吞。所以谈惜斟酌着又给她补充了一些药草,中和紫血莲蕊的药效。 要说谈惜,其实也算是个天才,奇才,怪才,将卿雨涵带采回来的那些草药掐枝去叶,分门别类,再利用自身的内力辅助,竟然直接制成了一颗颗药丸! 在收起这些药丸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起太多争执。因为卿雨涵实在是太有自知之明了! 她知道谈惜与外面的雪儿之间结义兄妹的关系,也看得出那神秘银发白衣男子对待雪儿的与众不同。何况就连她自己也要依靠谈惜的照应,此时此刻,在这个问题上同谈惜争执,实在是太过不明智! 所以不论谈惜怎样分配那些用山谷中灵药制作出来的药丸,她都没有意见,一副恭谨的姿态! 两个人分配完毕,这才有了关注外界情况的心思,于是一同一同走出了木屋。 然而也就是刚走出木屋,他们就看到了历劫身后扶着雪儿的颜如魅,还有突然冒出来,手中光剑威势恐怖的轩辕昰! 虽然不明白为何颜如魅,会同雪儿走到一起,然而想到谈惜之前算计颜如魅的情景,和颜如魅如同疯子一般追上自己二人的举动。谈惜和卿雨涵却是怎么也不敢走上跟前,因此只好站在木屋门前远远的观望。 颜如魅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两个,只是谈惜的算计之仇固然要报,却也不及此刻保护好身边的少女重要。因此只是阴沉狠戾地瞪了这两个人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观望着轩辕志与历劫之间的争斗。 此时,山谷入口处,轩辕昰的气势却是越来越强。 这样的气势,让一向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历劫也不禁变了脸色,目光更是无比凝重起来! 心中叹息一声,历劫心里清楚,在人界的这一方天地灵气充沛之地,连同这山谷内的各种奇花异草,今日怕是再难保住。 可是,草木再重要,也没有背后的这个女子重要,不是么? 历劫只觉得心头更加沉重,目光从脚下枯黄的土地,山坡上蔓延而下的冰雪一一掠过,双手做出一个古怪的姿势。 转瞬之间,同样的气流在他周围凝聚成形,历劫的手中突然,金色的光芒大盛,迅速凝聚出来同样一柄犹如实质般的光盾来! 花木枯萎,冰雪蔓延,轩辕昰心中的怒火到极致,银色光剑的锋芒 也达到极致,甚至隐隐地带着一层淡淡的紫色,晃得人眼花! 一剑劈出,天地俱静。 雪儿觉得那样的凌厉气势,已经远远超过了人间任何一把宝剑,那气势和威力,甚至足以毁灭这片天地,甚至整个人间! 然而更让她感到迷惑的是,轩辕昰蒙着紫色光晕的银白光剑,历劫稳定坚实,将自己牢牢护住的金色盾牌,这样的对峙,恍惚间竟然似曾相识! 似乎就在她的记忆深处,久远到记不清时间,历劫就曾这样将以金色光盾护住自己,而对面,也同样是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紫色的光芒凝聚出硕大无朋的拳头,威势惊天动地…… 她身边的颜如魅却是眼睛一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向轩辕昰眼神中充满了若有所思。 随着轩辕昰的光剑劈出,天空中的第一片雪花,就这么突然地落下下来 ,恰巧落在雪儿额头眉心如同紫色水晶一般的点额砂上面。 微微的沁凉过后,没有人留意到,那颗紫色的点额砂,如同浮光掠影,惊鸿一现的金色,与历劫手中光盾的颜色,如出一辙。 一片之后,就是三五片,七八片,打者旋儿,轻轻盈盈,婉转婀娜,再一转眼,就已经如同春日飞絮般密集纷乱,扰乱了所有人的视线。 轩辕昰的光剑上面,紫色的光晕愈发浓重起来,似要与雪儿眉心点额砂的紫色遥相呼应,却被那一层金色的流光所阻。 于是愈发凌厉愤怒起来,散发出来的无形气势,让这些晶莹的白色精灵也开始畏惧起来。 光剑迅疾如同流光闪电,将半空中纷乱密集的雪片瞬间劈出一条“路”来! 狂风漫卷飞雪,如同颠沛流离的女子之命运,空气中竟隐隐地弥散出一丝悲怆的气息。 历劫的金色光盾却是愈发厚实凝重,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散发出的光芒,愈发温暖祥和起来,让人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一丝想要亲近之意。 雪儿的心神再一次恍惚起来,仿佛这样的温暖祥和,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身边。而她,也不是第一次想要亲近。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比这风中的雪片更加凌乱,没有任何头绪! 颜如魅的目光,在雪儿,轩辕昰和历劫的身上扫来扫去,一脸凝重的若有所思。 轩辕昰的光剑,似是极慢却又极快,只是一转眼的工夫就到了历劫面前,撞到那金色的光盾上! 一时间,狂乱的气流没有任何规律,在半空中乱窜乱撞,又将四周的雪花带得如同乱絮,四散纷扬! 银白色与金色碰撞,银白的光剑首先溃散,随后金色的光盾上面浮现处于细细的,如同蛛网一般的细纹,最后几乎是同时一声轰然巨响! 泛着氤氲紫色的银白光剑,厚实凝重的金色光盾,同时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芒,与洁白的雪花一切在半空中飞舞,最后缓慢消弭在天地之间,只剩下雪花纷纷扬扬! 轩辕昰和历劫之间的地面上,枯萎发黄的草叶几乎完全被落雪覆盖,却又在这一剑之下,被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来,好像大地肌肤上面一条深深的伤痕。 白色的雪,黑色的土,黄色的草叶草根混杂在一起,看得人竟不由有种触目惊心之感!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让簌簌落雪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雪儿和颜如魅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目光透过乱雪交汇碰撞的轩辕昰和历劫,一个惊诧莫名,一个若有所思。 “轰隆隆——如山崩地裂一般的巨响,震颤的地动山摇,突然就响起在所有人的耳畔。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翻地覆雪漫卷 大地在颤抖,天空也变了颜色! 一开始湛蓝的天空,后来因为落雪的缘故,铅云密布,而到了现在,随着那些银白和金色的细芒消散,竟然变得五颜六色,姹紫嫣红起来。 一会儿是炽烈的红,一会儿是神秘的紫,再一转眼就成了淡淡的金色,转而又是死气沉沉的青灰,银白的光芒也在其中若隐若现,最后简直就成了所有色彩的大杂烩! 那“大杂烩”越来越混杂,看得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最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如同水晶碎裂般的声音来。 脚下的大地也在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地龙翻身一般,转眼间就有两座山丘沉默成了一片平原。 而历劫所建的木屋处的土地,却开始高高隆起,一转眼却又被落雪覆满,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雪山! 他没有回头,目光中却带了一丝无奈的苦涩:天地变化,从无到有是如此迅速且容易。而到了自己却是如此艰难,艰难到容不下一座渺小无比的木屋。 突然升起的山丘,让那座木屋一下成了山顶最高的风景,转眼却又被积雪覆盖,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尖尖的屋顶。 天空之中的无数色彩碎裂之后,转眼消弭在空气中,于是铅灰色的云层再一次露出来,沉沉地似要当头压下。 木屋前面的谈惜和卿雨涵首当其中,两个人再也顾不得对于颜如魅的畏惧,卿雨涵搀扶这谈惜,两个人如同滚地葫芦一般,连滚带爬地就朝着雪儿等人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转眼便将这座曾经四季如春,灵草灵药遍地的山谷覆盖,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刺骨的寒气袭来,雪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流却再次开始在体内流转开来,似乎在帮着她抵御外界的寒意。 身上虽然不再寒冷,雪儿的心中也难免有些黯然,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谈惜和卿雨涵狼狈赶到的时候,历劫的嘴角,正溢出一口鲜血来,一滴一滴如同玛瑙般晶莹剔透,艳艳的红中隐隐地,有一瞬微弱的金色光芒,如同雪地红梅一般,在他的胸前盛开。 雪儿被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对方却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轻轻摇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她心中一暖,却听历劫道:“六界连通之地已经被完全破坏,此地与四周的气候再无差异。丫头,还是尽快离开……” “可是……”雪儿正要开口,却突然又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对于她来说,历劫只是一个认识了不超过十日的陌生人而已,然而心底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熟稔。虽然他在这里“生活”的日子如同野人一般,但是毕竟算是曾经的家园。 如今此处成为一片冰天雪地,怕是再也没有居住下去的可能。雪儿从心底是希望历劫能够跟着他们一同离开,可是她刚要开口,却法相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立场! 何况,她自己还是如同无根浮萍一般,有能让历劫去到何处? 想到此处心中难免又是一阵恍惚,想到事情的始作俑者,雪儿又将目光移向了对面的轩辕昰。 大雪纷纷,不过转眼工夫,方才光剑所犁出来的深深沟壑就已经被白雪所覆盖,再也看不到黑土,枯黄的草叶草根交杂,只剩下了一片高低不平的素白。 轩辕昰的身上,头上也落满了积雪,突然就让雪儿生出一种一夜白头的感触来。却也让他身上更加的黑白分明。 黑白分明,然而敌友却是难辨,恩怨更是纠缠不清。 自从劈出那毁天灭地的一剑之后,轩辕昰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好像成了一具冰雕,一动不动,更没有任何言语。 遥遥的似乎是感应到了雪儿的目光,轩辕昰的眼珠终于是动了一动,有了一丝“人”的光亮和色泽,深深地凝视着对面同样被白雪覆满的少女的眼睛。 原本清澈的眸子中,似乎多了一丝犹豫和茫然,看向自己的时候更是带着隐隐的疑惑和畏惧,却如同这世间最尖锐,最细长的针,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刺得生生的疼。 如果可以选择,自己也不愿成为与她对立的承天教少主,然而,命运如此,他无从选择! 眼看着她站在那个银发白衣的男子身边,甚至还关切地看着对方,轩辕昰心底的酸涩嫉妒如同雨后的毒蘑菇一般冒了出来。 他果然就是阴暗角落的苔藓,永远都禁不住阳光的曝晒! 对于这个银发白衣的男子,轩辕昰的心中有着强烈的敌意,仿佛与生俱来,在宿命中就存在一般,他和他,注定要是敌人。 所以,当突然察觉到体内浩大无匹的力量的时候,轩辕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朝着对方动用了出来。 说到这里,轩辕昰自己都觉得,越是靠近这空濛山,就越是有古怪神奇的事情发生。 本来,在那山谷之中,他与单天鹰二人对颜如魅一个,却依旧丝毫不占上风,颜如魅的的内力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他与单天鹰轮番消耗都消耗不完,结果还让对方有余力伤到自己二人,最后不得动弹。 如果不是谈惜和卿雨涵不幸中的大幸,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了来时的路,却又乐极生悲,被倒霉催着,再次回到这山谷中! 他们二人根本没想到颜如魅竟然会遇到轩辕昰和单天鹰,大战三日三夜毫无结果,竟还在山谷中逗留,所以还准备继续从当初算计颜如魅的那个山洞中穿过,再原路返回。 结果自然是遇到了刚刚将轩辕昰和单天鹰制服的颜如魅!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面对着谈惜这个三番两次算计自己,最后还带走了雪儿的对头,颜如魅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所以,谈惜刚一从山洞中探出头来,就被颜如魅察觉追了上去,反而让轩辕昰和单天鹰逃过了一劫,免掉了接下来的羞辱。 一个江湖黑暗组织承天教的少主,一个仁义无双的正道天意山庄的少主,两个男人在这山谷中这么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愿先同对方开口。 两个人的身子逐渐冻僵,一个黑夜又一个白天过去,就在两个人觉得自己的血管中都是冰碴子的时候,一道从半空中突如其来的银色光芒突然就隐没进了轩辕昰的体内! 轩辕昰当时被吓了一跳,然而过后却是没有任何不适,身体还在瞬间恢复了过来,完全没有被冻僵过的痕迹! 他心中惦记着雪儿下落,也担心颜如魅会再次追上雪儿,于是连与他“共患难”的单天鹰也置之不理,直接就丢下对方扬长而去! 好在经过那场飓风之后,一切平稳如初,雪地上的痕迹三两日都不曾消散,他也就顺着颜如魅和谈惜二人的足迹,一路追到了这空濛山来。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成了一把剑,快到如同一道流光,浮云都从身畔掠过,后来甚至都能看到颜如魅在半空中如同火焰一般的身影! 看到颜如魅还在朝前追赶,他的心总管是落了下来,知道那个丫头暂时是没有危险的,也就松了口气,尾随这颜如魅到了雾气笼罩的空濛山。 这空濛山的确是个古怪神奇的地方,空气都无比甜润,滋心润肺,让人脉络中的气息都顺畅了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在山谷四周的雾气中找到正确的路,反正是只凭着自己的直觉就找到了,然后四周的雾气他就感觉越来越淡薄,甚至还有不少渗进了他的体内。 轩辕昰突然就有了中种力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感觉,甚至那“内力”都可以伤人! 所以,在随着空濛山外围的雾气消散,轩辕昰逐渐走到了那山谷的入口,结果刚一走进去,就看到了跪在雪儿面前的颜如魅! 他心中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凝聚内力,结果便出乎他意料地凝聚出了那柄光剑! 可是,轩辕昰没有像想到,雪儿竟然会救颜如魅,甚至连她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然后历劫出手相护,立刻就吸引了轩辕昰的全部注意力! 这是天生的对立,宿命的敌意,根本就不受理智控制。尤其是当他看到雪儿看历劫时候那种关切的眼神,简直就让他妒火中烧! 于是,第二剑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颜如魅,动用了他能都动用的一切力量,甚至还下意识地从四周的空气中吸取着他能够吸取的力量! 嫉妒和敌意占据了脑海全部,轩辕昰根本就不及思索这其中前因后果,就再一次凝聚出了一把银白色的光剑来。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另一个人,掌控天地,一剑下去,便能战天灭地! 对面银发白衣男子与雪儿之间的眼神动作交流,让他心中的怒火燃烧到了极致,于是更加恨不得一剑将对方劈成齑粉! 对于历劫阻止的话,他却是完全没有听进耳中,反而的变本加厉地凝聚着手中光剑,力图让其发挥最大的威力! 于是在那一剑之后,一切便都无可挽回,简直可以说是山崩地裂,日月无光。而随着天空中那纷杂色彩的粉碎,飞雪弥漫天地,他觉得,自己体内的那种古怪气息也跟着完全消失! 他又恢复成了原来的轩辕昰,再也没有了那种神奇的力量。 对面,银发白衣的男子身上,竟似落满了积雪,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又好像一片积雪都未曾沾染,超脱于这片天地之外。 他低低地也不知道向雪儿说了什么,那个丫头竟然露出一丝犹豫之色来,随后便又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一行四五人便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雪地中,火红衣裙的颜如魅尤其显眼,虽然跟在雪儿的身后,目光却是一直都落在他的身上! 第二百四十章 困境 积雪在脚下沙沙作响,不管是谈惜,卿雨涵还是颜如魅心里都明白,随着空濛山的消失,四周再次一片冰天雪地。他们这些人失去了最后的补给之地,如何生存下去,坚持到离开极北之地才是最大的问题! 所有的个人恩怨暂时都被抛开,齐心协力先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这让谈惜和卿雨寒暂时松了口气,但是却又不得不盘算离开这极北之地后该如何应对。 雪儿没有想到历劫会决定跟着他们这些人离开,然而似乎除了离开之外,他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历劫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他为身边女子搭建的木屋,茫茫大雪中,高高的峰顶上面,竟是只剩下了最后的轮廓。也许,过不了多久,连这随后的轮廓也会消失…… 雪儿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随着历劫的目光转头去看那木屋,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然后就感应到了身边男子心中的凄凉和无奈。 心头有一根弦再次被悄然拨动,正恍惚间,忽然听颜如魅的声音传来:“冰天雪地,雪原茫茫,一个人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雪儿呆了一呆,疑惑地扭头去看颜如魅,却见对方的视线正落在迎面的孤零零的轩辕昰身上。 她突然就明白了颜如魅的意思,然而心却也随即乱成了一团麻,最后竟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到另一半的历劫身上。 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尤其是轩辕昰,表现的异常明显,只要看到历劫就不顾一切地针对对方! 上次在天意山庄的时候自己不清楚,可这一次却是看得明白,这两个人的对立,就好像天与地,黑与白,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调节性!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让轩辕昰随同他们一起离开空濛山,或者说极北之地,万一再次发生方才那样样情况,她该怎么处理? 可是,诚如颜如魅方才所言,就是轩辕昰武功再高,独自一个人在这片冰天雪地中想要生存下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真的将轩辕昰一个人留下,那她和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雪儿犹豫了,犹豫地看向了历劫。 历劫停下脚步, 似乎是知道雪儿心中所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就将目光转到了对面的轩辕昰身上。 此时此刻,雪儿一行人与轩辕昰之间,只有三步之遥! “你还要让这个丫头为难么?”历劫的声音温和,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然而听在轩辕昰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嘲讽。 冰冷深邃的眸子中掠过一抹不屑,最后却只不经意间看到了对面少女带着哀求的眼神! 轩辕昰的心禁不住一软,到口边的拒绝之言成了:“雪儿,出了极北之地,跟我走!” “不行!” 最先开口反对的人竟然是颜如魅,她上前一步,看着轩辕昰:“离开极北之地,沈衣雪要跟我继续寻找天地灵气浓郁之所修炼!” “不行!”轩辕昰不肯退让,目光灼灼的盯着颜如魅,语气坚定,“丫头要跟我走!” 颜如魅轻笑,胸脯起伏,妖媚的眼睛眯起来,如同锋利的尖针一般盯着轩辕昰:“你觉得沈衣雪肯跟你走么?少主!” “少主”二字她咬的极重,显然是提醒轩辕昰身份的意思,却让轩辕昰瞬间铁青了脸,狠狠地盯着对方。 颜如魅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扭了扭身子,露出一个风姿绰约的笑来:“少主,我说错了么?” 随即又自己答道:“哎呦呦,我差点忘了,还真是说错了,我已经叛出了承天教,你这个少主,也就不是我的少主了……” 话说到最后,只剩下一声嗤嗤的,嘲讽的笑。 轩辕昰的脸色愈发难看,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机会都要从皮肤下面跳出来! 气氛再一次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历劫摇头,看看颜如魅又看看轩辕昰,目光温和,语气却坚定。他先是看着颜如魅道:“所有的恩怨,都等走出极北之地再说,此刻言犹在耳!” 复又看向轩辕昰,眸光沉了沉:“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对我有如此深重的敌意。只是,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中,你一定要为难这个丫头么?” 轩辕昰的脸上神色变换不定,看看雪儿,又看看颜如魅,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犹豫之色来。 雪儿轻轻叹息一声,看着轩辕昰,目光复杂:“轩辕,你让我跟着你走,是要带我去承天教么?” 这句话让轩辕昰一顿,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余一声深深的叹息。 接下来,雪儿,轩辕昰,历劫,颜如魅,谈惜和卿雨涵这六个各怀心思的人,就组成了一个临时的队伍,朝着南方前进。 出了空濛山的地域范围往南,依旧是茫茫雪原,到处银装素裹,一片冰天雪地。 在雪儿一行人离开空濛山的第二日,在那只会说人话的黑鹰不知道从哪里飞了来,想要落到雪儿的肩头,却被轩辕昰阻止,最后悻悻地落到历劫肩上。 雪儿的心中说不出的纳闷,自己和这只黑鹰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这只扁毛畜生怎么就想要和自己亲近,连一向陪伴的历劫都不要了? 更让她纳闷的是,离开了空濛山地域范围的黑鹰,竟然不会说人话了。现在的黑鹰除了体型比一般的鹰隼要大,心智通灵之外,和一只普通的大鸟再无区别! 黑鹰无法吐人言,雪儿也不懂黑鹰的鸟语,一人一鹰之间也就再无法进行复杂的沟通,雪儿也就无从得知,在黑鹰被历劫从木屋中唤走之后,空濛山改变之前,黑鹰去了何处,一直不曾露面的真正原因。 她也曾想过要询问历劫,可自己做历劫的右侧,轩辕昰就在她的右侧,一左一右,好像黑白无常一样,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去问! 历劫似乎是知道雪儿心中的疑问,然而这一次却只回答了雪儿问题中的一个。 “黑鹰只有在没有发生改变之前的空濛山内,才可口吐人言。如今……”历劫顿了顿,转身回头望向原本空濛山的放心,目光中说不出是留恋还是不舍,“怕是不能力!” 他说完这话,黑鹰还十分配合地低低鸣叫了两声,一双淡金色的鹰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历劫身边的雪儿。 “这只黑鹰,是那只?” 就在雪儿似听懂又不懂地点点头,转头去看路的时候,一直跟在雪儿身后的颜如魅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说到这里,先说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一行六人,雪儿现在可以说是其中武功最低的一个,可偏偏这一行人竟然好像一直以她为中心一样! 历劫在她的左边,轩辕昰就一定要留在她的右边,一左一右,谁也不肯想让。 就连颜如魅似乎也想着挤到她身边来,只是这一次不但任性霸道的轩辕昰不肯,就连看似温和的历劫也十分坚持。 坚持到最后的结果,就是颜如魅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可同时因为谈惜与颜如魅之间的矛盾,想要离对方远些,于是最后随便找了个探路的借口,反而是走在了最前面。 颜如魅这一句没头没脑,雪儿听地莫名其妙,可是历劫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默然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深深的点了点头。 “什么‘这只’是‘那只’?到底是哪只?”雪儿扭过头去看看颜如魅,又看看身边的历劫和黑鹰,总觉得这二人一鹰之间,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颜如魅挑了挑眉,看向的历劫,却不想历劫直接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竟然是不肯让颜如魅说出来的意思! 雪儿突然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历劫这个人了!当着自己的面就和颜如魅如此的“眉来眼去”,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自己所不知道的猫腻! 这样一想,心中便有些冷,就连看历劫的眼神,也不自觉的带了一丝疏离。 历劫苦笑,正想着如何开口解释,另一边冷眼旁观的轩辕昰突然开口,语气中满是嘲讽:“哼!还说我让这个丫头为难,你自己还不是言辞闪烁,让她心中不安?” 一直跟随谈惜走在最前面的卿雨涵,闻言转过头,朝着雪儿的方向看了过来,一脸好奇,眨了眨眼睛正要开口,雪儿突然急走两步,跑到谈惜和卿雨涵的中间,把历劫和轩辕昰抛到身后。 历劫的脸上现出一抹挣扎与黯然,轩辕昰却是冷着一张脸,就要朝雪儿追过去,却被身后的颜如魅一把拉住。 他皱眉,看向颜如魅的目光,比四周的气候更冷。 可就是在他这样寒气逼人的目光中,颜如魅脸上的笑容如春花绚烂:“追的越紧,躲得越远,一时半会儿人又跑不了!” 将自己承天教少主的身份突然抖出来的是颜如魅,后来劝说雪儿让自己一路同行的也是颜如魅,此刻态度暧昧不明的还是颜如魅! 轩辕昰突然都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眯起眼睛,深深的看了看这个目光狡黠如狐狸般的女人,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疑问,没有问出口。 转回头看时,雪儿与卿雨涵挽着手臂,俨然一对关系十分亲密的姊妹一般,正悄悄的不知说些什么。 怀着各自的心事,六个人在茫茫雪原中一连走了七八天,所有随身携带的所有干粮全被吃光,就连谈惜在空濛山谷中所配置的那些药丸最后也被拿了出来,可是他们却还是看不到一丝人烟。 无奈之下,历劫开始教雪儿最基础的辟谷之法,颜如魅似乎早就懂得,轩辕昰好像也无师自通,只有卿雨涵跟着一同修炼了部分。 这样又坚持了五六天,还是看不到任何走出雪原的迹象,除了颜如魅,另外的两个女子,卿雨涵和雪儿已经开始严重的体力不支,精神也开始崩溃。 六个人面临着寒冷,饥饿,疲劳和未知的重重威胁!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争执 满眼的晶莹雪白,冰雕玉砌的世界,看的时间久了眼睛也会疲劳,再无一丝美感。 雪儿心中茫然,回想自己这十六年的岁月,懵懂无知却又风平浪静,竟不及自己离开圣女岛之后这半年所发生的事情多! 就如同这茫茫白雪般茫然,莫名其妙地来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一切都是莫名其妙! 背后的颜如魅正在问历劫,声音有气无力:“喂,你不是应该通天彻底无所不知所无所不晓吗,为何竟然连这么一片小小的雪原也无法带我们走出去?” 历劫苦笑:“那一剑耗尽此处所有天地灵气,天翻地覆,沧海桑田,就是这茫茫雪原,也不再是原来的雪原,怕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知道出去的路了!” “那黑鹰呢?”颜如魅又问,“就算失去天地灵气的支持,他现在不能口吐人言,但是你们相处的时间应该不短,应该是可以沟通的吧?” 历劫点头:“失去天地灵气的支持,黑鹰能力也下降许多,每日也不敢而飞出太远的距离!”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办法?我不信!”颜如魅转了转她的狐狸眼,目光转向雪儿,“哼,反正老娘是一定要让天魔妃修炼的,若是一直走不出这个鬼地方,老娘就教她练双修大法!” 历劫皱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另一边的轩辕昰就已经冷冷喝道:“颜如魅,你敢!” 颜如魅挑了挑眉毛:“你觉得有老娘不敢的事情吗?” 轩辕昰怒极,转过身来一拳照就朝着颜如魅劈了过去! 这走不出的冰天雪地,加上雪儿疏离的态度,不但没能让他有丝毫的冷静,反而愈发烦躁,无处发泄的怒火就好像汹涌的火山,突然就全都喷发了出来! “沈衣雪不理你,你就拿老娘出气吗?”颜如魅的声音依旧妖娆妩媚,却是带着说不出的讽刺,“老娘的好心算是喂了狗!” 曼妙的身形扭转,红色的衣裙飞舞,如同雪地燃起的熊熊烈火,颜如魅嘲讽的声音不断从中飘溢出来,让轩辕昰心中的怒火更甚,一拳落空,又是一拳劈出。 可惜现在几个人都至少饿了两天以上,轩辕昰虽然满腔怒火,拳头发挥出来的威力却不及他实力的三成。 颜如魅躲得也不轻松,只是她向来是个不肯服软的,就算是累的气喘吁吁,嘴上也不肯饶人:“自己没那本事抱得美人归,拿着老娘撒气泻火,要不老娘吃点亏,陪着你双修如何?” 她眼珠子一转,从谈惜,卿雨涵,雪儿历劫四个人的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轩辕昰身上,这才继续娇笑着道:“咱们这里六个人,三男三女。老娘就吃点亏,让着你们两个黄毛丫头,一人一个,怎么样?” 她也不管另外几个人脸色如何难看,仍然自顾自的说道:“这可以就是老娘最大的让步了,你们两个小丫头要怎么选老娘不管,只是这承天教的少主,老娘却是要定了!” 轩辕昰的脸色已经黑得堪比天边的乌云,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谈惜面色古怪,卿雨寒直接涨红了脸,历劫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样子:“颜如魅,你不过就是想要比我想办法离开这雪原罢了,何必如此言语,羞辱自己也羞辱他人……” “什么羞辱?”话未说完,就被颜如魅直接打断,“如今对这几个人来说,能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我的双修大法能让你们多活一段时间,你们会不同意?” 最后一句话,男人魅却是对着在场所有的人说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也不等历劫等人开口,直接朝着雪儿抓过来! 轩辕昰脸色一摆,历劫却是早似乎早有防备,抢先一步,将雪儿拖到自己身后,再看下颜如魅的时候就沉下了脸:“离开雪原之前,不急内讧,这可是一开始的时候你自己说的,如今便要不认账了吗?” 颜如魅手指一屈一弹,亮出十根猩红的指甲剑来:“反正都已经快要死了,倒不如拼死一搏,让我利用双修大法快速将天魔妃唤醒,大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如鬼魅,如灵蛇,再次朝着历劫身后的雪儿扑了过去! 历劫再退,轩辕昰第一次暂时放下对历劫的敌意,化掌为剑,朝着颜如魅就斜刺了过去! 一时间,红色的身影如火,白色的身影似电,轩辕昰更是如同一只暗夜中的蝙蝠,四个人的身形交错纠缠在一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卿雨涵和谈惜对视一眼,自发的朝后退了两步,他们两个人的武功在这几个人中,可以说也就是比雪儿还强些,另外三个,似乎哪一个他们都打不过! 反正打一场的最后结果也无非就是发泄一下心中茫然和不满的情绪,然后还得继续寻找出路。 所以,他们两个只要保全自身,不被殃及池鱼就可以了。 雪儿对历劫护在身后,心中苦笑:“沈衣雪!” 她低喃着自己的名字:“什么衣雪而生?如今怕是要衣雪而死了吧!” 这句话让刚刚搂住她的腰肢,想要带她后退两步的历劫手臂一抖,就连脚步也停顿下来,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一阵心疼:“丫头……” 雪儿的目光中有着茫然的凄惶:“谈惜大哥和陈意涵,虽然不是为我而来,然而却是因为我才得罪了颜如魅;轩辕昰虽然是承天教的少主,却是为了我才进入这茫茫雪漠。而你——” 她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眼前这个银发白衣的男子一眼,这才继续道:“若非是因为我的出现,空蒙山山谷中,四季如春的景色也许依旧存在,你也不会被迫离开。所有的人被困在此处,多少都与我有关!若是我就此葬身这雪漠,你们是不是就可以安然的离开了?” 历劫低头看时,怀中的少女脸色惨然苍白,目光凄然中带着迷茫,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好像一只需要主人保护的猫儿,看得人心疼。 “丫头……”他轻唤一声,然而却突然不知道该在说些什么来劝慰她,最后只能喟然长叹一声,紧紧的搂住了怀中女子,试图用自己怀抱的温度温暖她微凉的身子。 颜如魅和轩辕昰,一道红色的身影,一道黑色的身影还在继续交错纠缠,打斗不休,互相谁都不肯退。 虽然轩辕昰不能再如在空濛山谷口的时候那般,可以凝聚出光剑来,就连颜如魅所说的那么把随身宝剑也未曾带来,但是此时此刻,就算是化掌为剑的威力似乎也更胜从前。 反而是颜如魅,一路为了追赶谈惜和卿雨涵消耗了不少真气,虽然在空濛山谷的时候也吸收了一些天地灵气,但是总是不及轩辕昰光剑入体带来的无形优势。 原本武功高出轩辕昰不少的颜如魅,此时此刻,竟然被迫与轩辕昰打成了平手,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略微占了下风! 这让颜如魅几乎气得吐血,然而这场争斗是她挑起来的,自然是不能开口认输,于是只好咬牙坚持下去。 猩红的指甲剑闪耀寒光,火红色的身影如同将要跃下向龙门的鲤鱼,轩辕昰黑色的身影裹挟着寒冷的怒气,手掌似乎带了一丝刀剑的锋锐,甚至就连那破空之声也是金属与空气摩擦所产生的那种声音。 历劫则是完全退了出来,紧紧护着怀中娇小的女子,目光中满是犹豫,心疼,还带着一丝茫然无错。 雪儿对此却是视若不见,好像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当中,面色悲苦凄惶,甚至隐隐的带了一丝绝望。 她抬头看向历劫:“让我一个人离开吧,好吗?” 历劫的双臂微颤:“丫头,为什么?” 雪儿低垂的眼睑如同冰雪中垂死挣扎的蝴蝶翅膀般微微颤抖:“我都说过了呀,何必还要再问一遍呢?” 历劫的怀抱温暖,让她有一瞬间的留恋和不舍,然而即使再不舍,这毕竟也只是一个陌生的怀抱。即使再紧的拥抱,中间好像也隔着一层透明的壁障。 雪儿轻轻地挣脱了出来,历劫想要再次圈住,却被少女一个轻盈的转身避开,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所有的争执都因我而起,而我偏偏又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雪儿轻轻叹息一声,“若我离开,或许你们就不会有这许多争执了……”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与另外几个人之间的距离。 历劫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卿雨涵突然跑到雪儿身边,一下挽住雪儿手臂:“雪儿,不要这么说,不管别人怎么样,我灵药圣殿的大门是一直愿意为你敞开的!” 谈惜也默默地朝着雪儿走了两步,却没有如卿雨涵一般走到雪儿身边,而是抓了抓自己杂草似的乱发,只说了一句话:“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结义大哥!” 雪儿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就连不可开交的轩辕昰和颜如魅也讪讪地停了手,朝着雪儿的方向走了过来。 轩辕昰默默地,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颜如魅则是继续露出她招牌似的妖娆笑容来,撇这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天真幼稚!凡事怎么就不知道多动动脑子?” 几个人正说话间,天空中一个黑点由远及近,还未到近前,就发出一阵长鸣! 历劫的脸色一变,再次倾听了片刻,目光中终于露出一丝喜色,朝着众人道:“跟着黑鹰走,它说它发现人!许多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终于看到了人 所有的人都精神一震,就连雪儿也愣了一下,轩辕昰和历劫趁机再次走到雪儿身边,又是一左一右。历劫还好些,轩辕昰曲却是各种别扭,就好像在天意山庄的时候和单天鹰的那种针锋相对似的。 雪儿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个被黑白无常盯上的幽魂,怎么都摆不脱了! 更要命的是,背后还跟着一个红衣厉鬼似的颜如魅,一双看似轻佻浮浪的眼睛,却是带着隐隐的警惕,如影随形,时刻不离,让她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只是,从历劫的口中知道可以遇到人群,所有的人心中都生出了一丝希望,于是就两步也轻快了许多。 而实际上历劫并不懂鸟语,他与黑鹰之间的交流也只是正常对话,现在也只是依靠着彼此熟悉,顺便加上猜测,才能大概知道黑鹰所要表达的意思。 所以,一行六人也只是知道,跟着黑鹰走可以遇到人群,至于是什么人,多少人,是敌是友一概不知! 因此虽然心中喜悦,但是却也存有不少的顾虑。这样的情况下,内讧的情况,反而一次也没有再出现过! 这让雪儿的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许多,只是宁愿和谈惜卿雨涵走在一处,也不愿和轩辕昰历劫并肩! 轩辕昰不甘心追上来:“丫头,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雪儿在谈惜和卿雨涵的中间,轩辕昰不敢碰谈惜这个浑身都是毒药的主儿,更不愿在雪儿这个小心眼的丫头面前和另外的女子拉拉扯扯,也就没法挤开卿雨涵,只好拦到雪儿面前,连同去路一起挡住。 “你挡住路了!”谈惜怪眼一翻,朝着轩辕昰嚷嚷道,“你不想走,不要拦住大家伙儿往前走!” 轩辕昰不买账,冷冷瞪了谈惜一眼:“从其他地方走!” 谈惜挠了挠自己枯草似的头发:“好。” 说完这个字竟然真的绕开了轩辕昰,可惜是扯了雪儿一同绕来开的! 然而另一侧的卿雨涵却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于是立刻就落后了两步。 轩辕昰本欲发怒,却随即反应过来,身子一下就闪到了雪儿身侧,占据了原本卿雨涵的位置。 谈惜悻悻,自知弄巧成拙,忍不住再次挠头,张了张嘴找不出话来了。 雪儿心中叹息一声,她躲到叹息和卿雨涵的中间,就是想要回避轩辕昰,可最终却还是没能回避! 垂下头,加快脚步,还未及迈出,便被轩辕昰一把捉住手臂:“丫头!” 雪儿只好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轩辕昰,只是那目光就好像浮着一层薄冰的春水,朦胧中带着一丝晶莹的冷冽,看得轩辕昰心中一虚,握住她手臂的双手竟是不由松了松。 然而下一刻就再次紧紧捉住,力道之大,似乎要将雪儿的手臂掐断一般。 雪儿微皱了眉,却咬着牙抿唇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脸急切窘迫的男子,等着对方开口。 这样安静的雪儿,反而让轩辕昰有些无措起来,张了张嘴,半天也只唤出一声“丫头”来! 历劫在后面静静地看了半晌,最后也上前两步,示意从谈惜和雪儿中间穿过,再次到了雪儿的另一侧。 于是这两个人再一次成了雪儿两侧的“黑白无常”。 雪儿苦笑,轩辕昰任性霸道也就算了,可历劫这个看着一向淡薄的人,怎么也和轩辕昰一般见识了。 不过,历劫的出现,总算是暂时转移了轩辕昰的注意力,漆黑的眸子瞪了历劫一眼:“我和丫头有话要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历劫的银发白衣好像要和这茫茫雪原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却好像根本就听不出轩辕昰语气中的威胁,只是目光温柔地看向身边的女子,一言不发。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轩辕昰一肚子的怒气无从发作,最后只得咬牙,转头看向雪儿:“丫头,你听我解释。” 一瞬间,心头涌出无数的委屈来,然而想到对方的身份,雪儿的心又是一凉,就连语气也跟着凉了下来:“解释什么,难道你不是承天教的少主?” 只一句话,就将轩辕昰酝酿了许久的满腹话语给堵了回去。他的脸色瞬间比脚下的积雪更加苍白,张了张嘴又是沉默了半晌。 “就算是我承天教的少主又如何?”轩辕昰的目光在少女的脸上逡巡,似乎要将她的容颜深深镌刻在心底,又好像是某种质问,“我何曾做过伤害你的事情?” 他的目中中有一丝受伤的失望:“我对你的心,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失望的下面,是无比炽热的希冀,让雪儿禁不住想要避开那目光:“轩辕,我真的不想让你为难,你也不要让我为难好么?” 轩辕昰的脸色更加苍白,看向雪儿的目光中带了一丝不可置信:“丫头,是我让你为难了吗?” 他的声音中满是失望的受伤,让雪儿的心瞬间一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话。 另一旁的历劫突然开口:“是!” 轩辕昰的脸色更加难看,扭头狠狠的瞪着历劫:“不关你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历劫不为所动,淡淡的道:“这个丫头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这句话成功挑起了轩辕昰的怒火,他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森寒杀意:“你觉得我不敢杀人是吗?” “你敢!”历劫的目光一直温柔的落在雪儿的身上,“然而那又如何?” 轩辕昰瞬间就明白了历劫的意思,一颗心瞬间冰冷,在看向历劫的时候,目光就已经变了。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然冒出了一身冷汗来! 这个历劫,看似云淡风轻,一副不沾世事尘埃的模样。竟然让他不知不觉在言辞上就进入了一个陷阱当中! 这个丫头,连他将人扔入大海中,都不忍直视,还因此畏惧了他好长一段时间,又怎么会愿意留在一个自幼就杀人如麻的人身边? 轩辕昰的拳头紧紧握住,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雪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垂下了头,不看历劫,也不看轩辕昰的表情,就这么低垂着头朝前走着。 轩辕昰一直试图解释的,然而雪儿却怎么也无法从心底相信,即使是在京城的时候她答应他:“要相信他!” 虽然关于轩辕昰的身份,还有许多的疑点,就如慕容远一开始的时候所说那样,如果轩辕昰是承天教的少主,与承天教主是父子关系,那么他又是如何得到皇帝的认可成为三皇子的? 是其中还有颜如魅也不知道的隐情,还是皇帝另有打算,抑或是承天教主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雪儿也无从猜测。 不过她之所以在颜如魅一开始说出来的时候,就选择相信对方,实在是颜如魅所说的那些过于真切,何况就是轩辕昰自己也没有否认和反驳! 而承天教的人,为了吸取内力提升武功,牺牲了太多的散功圣女。作为同样深受其害的散功圣女之一,雪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会接受这样身份的一个人。 就算他曾经无数次的回护自己,就算是他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这一个承天教少主的身份,就足够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而这一点,显然轩辕昰也明白,他只是不肯死心,也不愿意就此放手,所以在接下来的路上,他几乎是绞尽了脑汁,想要缓和与雪儿之间的关系,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只是徒劳。 因为知道要遇到人群,至少他们已经有五成的机会获救。就算是对方与他们是敌对的关系,但是凭这几个人的实力,摆脱追杀,顺着来人的路径返回去,基本上可以说是十成的把握。 所以在跟着黑鹰朝前走的这两日里,轩辕昰几乎是寸步不离,颜如魅也不肯示弱,和历劫三个人一起,再一次将雪儿的左右后三面全部占据。 而谈惜和卿雨涵,自然也心里清楚,于是远远的,最大的四个人的后边,随时准备伺机离开。 其实雪儿自己的心里也很矛盾,毕竟自从离开圣女岛之后,她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轩辕昰,也是轩辕昰将她带离了圣女岛。 在海上的时候,也是轩辕昰对她百般呵护。而到天意山庄之后的种种情景,更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每回忆起一次,就好像心底一道刚刚结痂的伤疤,被重新揭开,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她的心中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到底该如何面对轩辕昰,于是宁愿一个人沉默着。 对此,历劫只是默默陪伴,不发一言;轩辕是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开口;而颜如魅却只是冷眼旁观,撇着嘴露出一脸的不屑来。 几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跟着黑鹰,就连东南西北也不辨了,就这么又坚持这走了一日,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人群! 雪漠中没有第二种颜色,所以那群人也就分外显眼,即使隔着好几里地就能看见。 那群人旗帜鲜明,甲胄上更是折射着积雪和天上太阳的光芒,十分耀眼夺目,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专门迎接什么大人物的仪仗! 看到那人群队伍,一直在前面引路的黑鹰竟然长长的嘶鸣一一声,朝对面的队伍就飞了过去,就是历劫也叫不回来! 所有的人心头一松的同时,随即就再次悬了起来。就连历劫也不禁变了脸色,毕竟黑鹰可是开了灵智的,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判断。如今竟跟一队陌生人如此亲近,怎么不让人心中疑惑? 第二百四十三章 圣母祖奶奶的画像 旌旗招展,甲胄鲜明,折射着天上的阳光和脚下雪地的光芒,远远看上去竟是一片光华灿烂,半空中旌旗上的“西漠”二字更是显眼。 为首的是一个将近而不惑之年的男子,面色如玉,眼角斜斜上挑,如同秋水笼雾般的眼睛,让雪儿一下就想到了那个西漠皇孙慕容远! 而慕容远,竟然也真的在这支队伍当中,不过是跟在男子的右侧,正朝着雪儿一行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黑鹰就落在慕容远的肩头,伸着脖子朝着雪儿的方向看了看,扑棱着翅膀就朝着雪儿飞了过来。 “衣雪……” 粗嘎难听的声音突然响起,却让雪儿这边的人同时吓了一跳。除了雪儿,其余的人出现的时候,黑鹰并不在空濛山谷中。等黑鹰再次出现的时候,空濛山已经不复存在。 而历劫更是说,失去了空濛山中天地灵气的存在,黑鹰便无法再作人言。 可是,现在怎么又突然叫出了雪儿的名字? 雪儿迷惑地看了看黑鹰,转头看向身边的历劫,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来。 却不想历劫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慕容远和为首的那个男子身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来。 而轩辕昰,对于黑鹰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眼看着落在慕容远肩头的黑鹰再次朝着雪儿飞过来,出掌如电,朝着黑鹰就劈了过去! 还好黑鹰反应快,临时在空中顿住身子,拼着掉上几根鸟毛的危险,转头再次朝着慕容远飞了过去! 慕容远自然不会拒绝,甚至还安抚性地拍了拍黑鹰的头,朝着轩辕昰投去一个不满的眼神,不过在那中年男子面前,不敢擅自开口罢了。 那中年男子虽然如同慕容远一样,天生一双水雾朦胧的桃花眼,只是却多了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慕容远在他面前老实的好像猫儿面前的小老鼠,大气都不敢喘。 男子的身后的另一侧跟着的人,却是让人再次一愣,不知道单天鹰怎么就跑到这支西漠国的队伍中去了。 雪儿心中正在疑惑的时候,那个中年男子已经走到了雪儿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随即在雪儿和身后另外五个人的目瞪口呆中,身子一矮,竟然跪了下来! 随着这个男子跪下来,除了一个单天鹰,包括慕容远在内,身后的一大队人,全都跟着,“呼啦啦”地全都个跪了下来! 雪儿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这么一大片人都跪在了自己的面前,手脚都忘了怎么动,张大了嘴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西漠天照大帝晜孙慕容川,携子慕容远,恭请圣母祖奶奶回宫!”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真真切切,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听在雪儿耳中,却无异于天雷滚滚,将自己直接雷得外焦里嫩!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那穿着身份地位应该还不低。对了,他自称慕容远这个西漠皇孙的父亲,那么必然就是西漠的皇子了? 可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跪在自己面前叫什么“圣母祖奶奶”!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 掉在地上捡不起来,怎么也接受不了眼前这种被人朝拜一样的情景,更接受不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管自己叫什么“圣母祖奶奶”! 不但雪儿接受不了,就是雪儿背后的几个人,除了历劫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的样子,其余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可以说是精彩纷呈了。 轩辕昰眯起眼睛,冷冷看着面前突然跪倒的这一群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慕容远的身上,牙齿都咬得格格作响:“慕容远,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告诉我的?” 说完这句随即又转向唯一一个站在人群中的单天鹰,语气嘲讽:“看来,少庄主这是抱上了粗腿了……” 颜如魅看看雪儿,有看看历劫,最后也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一群人,目光闪动, 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 谈惜和卿雨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不由自主地悄悄朝后退了两步,却被耳尖的颜如魅听到,一个冷眼扫过来! 两个人被吓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后退,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苦涩:遇到了人群,可以说就走出了雪原,走出了雪原,就再也没有来自外界的威胁,颜如魅也就到了找他们算账的时候! 想到这里,谈惜和卿雨涵再次打了个寒噤,既然不让后退,那就前进算了。 谈惜一扯卿雨涵,两个人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越过颜如魅,走到雪儿背后。 “雪儿……”卿雨涵畏惧轩辕昰,于是从另一边雪儿与历劫之间挤过去,凑到雪儿耳畔悄悄提醒道,“你倒是说话呀!” 雪儿这才如梦初醒,然而却感觉自己比怔愣的时候更加尴尬! 这个时候,人都在她面前跪了片刻,她也没有避开,现在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免礼平身还是不敢当?要不要将那个看上去几乎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给扶起来? 扶?早干什么去了?不扶?她是得多大的架子,让西漠国的皇子皇孙在自己面前跪着? 何况,这个什么“圣母祖奶奶”的称呼,虽然之前慕容远也曾无意中说出来过,却并未多做解释,雪儿也只当对方是玩笑之语。 如今从这西漠的皇子口中说出,却让雪儿心里有说不出的古怪,对于这个称呼也生出一丝抵触来。 自己的脸皮得是多厚,连这样一个称呼都敢应? 而答应了之后,是不是就相当于答应了跟着对方回西漠的皇宫? 一时间,雪儿心中冒出无数念头,只觉得进退两难,就连头皮也跟着发麻起来!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卿雨涵,历劫微微皱了下眉头,然而如此大庭广众下,他也不好多言,只得斜着后退了一步,与卿雨涵保持着一定距离。 然而这样一来,却是离如同影子一样跟在雪儿身后的颜如魅更近了! 颜如魅的注意力本来都放在了雪儿与对面的慕容川父子身上,历劫的接近让她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镇定下来,妩媚的眼睛一挑:“这是想起老娘来了么?” 历劫的不看颜如魅,目光一直都落在雪儿的背影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如魅却是不肯罢休,反而往前凑了凑,丰满的柔软有意无意地蹭到历劫的手臂,惹得历劫再次皱眉,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喂,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颜如魅可不管历劫的脸色有多难看,目光从雪儿身侧穿过,拿下巴朝着慕容川父子点了点,压低了声音朝着历劫问。 历劫不置可否:“应该看出什么了?” 颜如魅凑到历劫身边,呵气如兰,动作暧昧,只是一双眼睛却是若有所思:“为什么那只扁毛畜生会亲近一个陌生人,那些人又有什么本事,能让黑鹰再次开口?” 历劫再次皱眉后退,低喝:“站住!” “站住就站住!”颜如魅妖娆一笑,却也真的没再向前,“不过,难道你要我将猜测出来的话大声嚷出来么?” 历劫道:“不用你说!” “这样看来,你也猜出了一些事情了?”颜如魅再次压低声音道,“敢不敢说来听听?” 本来雪儿头皮发麻,正处于手足无措中,就听到了这两个人的这番对话。她心思电转,闻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二人一眼,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却不想颜如魅竟然耸了耸肩,直接将白眼翻到了天上,一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历劫则是垂下头,一脸犹豫为难,同样回避了雪儿的目光。 雪儿心头无名火起,正要发作,却听那慕容川低低的声音:“拿出来。” 雪儿一愣,转头去看的时候,就见那个自称西漠皇子慕容川的男子侧了侧头,朝着一旁正悄悄抬眼朝着雪儿看的慕容远使了个眼色。 慕容远会意,连忙将一直捧在手中的一个狭长的锦盒恭恭敬敬地放在面前的土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一个特制的黄色锦袋。 慕容川稍微一侧身,亲自动手,将那锦带小心翼翼地捧出来,高高举过头顶,就这么弓着身子叩拜了下去,那姿态竟是前所未有的虔诚! 雪儿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也只好愣愣地看着。 就见这父子两个,慕容川为主,慕容远低眉顺目地在一旁,从那锦袋取出一个卷轴来,! 那是一尺多款,将近三尺长的卷轴,白玉为轴,金丝做底,只远远地看着就十分精细。 慕容川和慕容远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手上的动作也十分轻柔起来,慕容川就这么跪着,双手将卷轴高高举起,慕容远则是轻轻地将那画轴一点点展开,自始至终去敢让那画轴沾到丝毫地上的积雪。 就听慕容川道:“西漠慕容,世世代代,奉烈祖天照大帝之命,供奉天照圣母画像于皇室宗祠!今日为迎圣母祖奶奶回归,不得已请画像出宗祠,还望圣母祖奶奶恕不敬之罪!” 随着画轴的展开,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就这么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然后雪儿整个人就愣住了! 不但雪儿楞了,就连雪儿身边的轩辕昰,卿雨涵和谈惜也都楞了,历劫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神色再次变幻不定起来。 就连一直在雪儿身边沉着脸不说话的轩辕昰,目光也被那画像所吸引,更确切的说,是被画中女子手中的那把宝剑所吸引! 颜如魅看看轩辕昰,又看看画像中的女子,眼中神色愈发古怪起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烈祖晜孙 那画像上的女子,飞扬入鬓的长眉,清澈如水的双眸,饱满小巧的红唇,圆润如珠的下巴,美得是那样惊心动魄,风华绝代,不是雪儿又是哪个? 当然,画像上的女子与雪儿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她乌黑的长发被一根闪耀着七彩光华的水晶长针挽住,身上的白衣胜雪却又宛如飘落了点点嫣红的梅花瓣,斑斑点点,有如鲜血淋漓。 少女的手中,高高擎起一把古剑,上面花纹古朴,厚实与凝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只从画上就能让人感觉到。 轩辕是整个人,简直比雪儿更加震撼,他不明白,为何雪儿的画像竟然会出现在西漠皇族的人手中,更不明白为何画像中的雪儿,手中所情的那把宝剑,竟然会与他所得的那把无名宝剑如此类似? 同样震惊的还有颜如魅,她的目光同样落在画上少女手中的宝剑,却又将轩辕昰震惊的无以复加的神情完全看在眼里,目光闪动,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不自觉的,颜如魅的脚步开始朝着轩辕昰的方向悄悄的移动,一直走到轩辕昰的身侧。 “少主,”颜如魅的声音低低的,却少了一直就有的调戏,多了一丝凝重,“那把剑与你所得的无名宝剑……” 此刻震惊的轩辕昰也顾不上计较颜如魅的称呼,只是愣愣的盯着画上少女手中的宝剑,最后又将目光转到雪儿的身上。 他忽然就回忆起了,在那个七色莲花岛上的时候,自己在梦境中所见的那个少女,手持宝剑睥睨众生,那把剑…… 自始至终,雪儿都未曾见过轩辕昰的无名宝剑,她疑惑的是,画上少女手中的宝剑,与轩辕昰之前在空濛山谷中所凝聚出来的光剑,竟是如此的神似! 于是轩辕昰也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当中,她突然就生出一种感觉,如果说他与历劫是宿命中注定的对头,那么在七色莲花岛上与雪儿相遇,也是宿命中的必然! 就算不是在七色莲花岛上,也是在另外的地方,他与她,注定相遇! 更好像情急之下会突然唤出口的“丫头”二子一样,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取代他常用的称呼。 他觉得他应该叫她“雪儿”,然而却又总是在下意识的叫出“丫头”这个称呼来! 雪儿只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而且有几个头就有几头雾水! 当初在被单正父子带出京城的之后,遇到慕容远的时候,慕容远就曾说过,在西漠黄氏的宗祠里面有她的画像。 当时她还是半信半疑,以为只是有三五分相似,或者纯粹是巧合,却不想再看到慕容川父子手中的这副画轴之后,她突然就觉得画像上的女子比自己更像自己! 少女手中的剑就足以让好几个人震惊不已,而少女肩头的黑鹰就让人震惊到了极限。 一直停留在慕容远见头上的黑影突然扑楞着,翅膀飞了起来,一直悬停在雪儿与那画像之间,粗犷的声音朝着雪儿叫道:“衣雪,这是我!” 这一次,黑鹰再飞到雪儿的肩膀上,包括雪儿在内,一个人也没有阻拦! 颜如魅的目光还在轩辕昰的身上逗留,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历劫再次上前一步,幽幽的目光落在慕容川父子手中的画轴上,看着画上的少女。又是透过那画像,看向遥远的回忆。 “天狐月瑶!” 历劫的目光终于从画像移到慕容川父子的身上,最终却说出这么四个字来。 慕容川身形巨震,就连擎着画轴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历劫,最终却再次垂下头去,同时一扯慕容远,朝着历劫恭敬道:见过上师。” “上师?”历劫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沉吟片刻,问,“你们知道我的身份?” 慕容川父子同时垂下头去:“烈祖天照大帝遗命!” 历劫脸上一向温和的表情完全消失,盯着慕容川父子一脸肃然:“是天照大帝?” 高高擎起的卷轴在微微地颤抖,却将慕容川的表情完全遮住,慕容远背对着雪儿等几个人,更是看不到他的脸是的表情。 历劫的声音穿过画卷:“你们要求的,她没有。” 这个“她”,自然说的是雪儿,而且是替雪儿拒绝的意思。 只是,历劫凭什么来替自己做决定?自己满心的迷惑,历劫从来不肯替自己释疑,如今竟还要自己稀里糊涂地就拒绝。 虽然知道接受这个所谓的西漠国的圣母祖奶奶的身份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但是至少应该由自己做决定才是! 再回想之前历劫遮遮掩掩的态度,雪儿的心中微微有些不满,于是不等慕容川开口,已经上前一步,越过了历劫,伸手虚扶:“二位请起!” 这句话让慕容川父子同时大喜过望,互视一眼,口中称谢,同时起身将那画轴缓缓收起。 收起画卷,雪儿暂时从这种好像“照镜子”一般的惊诧中恢复过来,这才留意到那支跟随着慕容川父子前,如今在雪地上跪倒一片的队伍。 于是又示意慕容川让那些人起身,毕竟现在还是在雪原上,冰天雪地的,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些人这么跪在自己面前? 还有一丝雪儿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隐藏在心底的情绪,似乎,仿佛,曾经,这样的画面对于她来说,很常见! 这个想法吓了她一跳,自己不过是一介孤女,哪里去体会这种被人朝拜一样的感觉去? 又是一片“多谢圣母”的声音排山倒海而来,之后整齐有序地一一站起。 雪儿看看慕容川,又看看慕容远,沉吟半晌,才问:“不管你们是只凭一副画像就认定我的身份,还是另有原因,我就想知道,你们,是否一定非要我跟你们前往西漠?” 慕容川立刻垂下头去:“不敢勉强圣母祖奶奶,只是恭请!” 雪儿点点头:“意思也就是,去或者不去,都由我决定?” 慕容远终于有些忍不住,插了一句:“整个西漠,包括我皇爷爷,谁敢勉强你?不过你就不好奇这画像的来了吗?” 历劫道;“还说不是勉强?” 慕容远正要反驳,发现开口的人是历劫,知道这个同样是他招惹不得的人物,于是只好悻悻地垂下头,不再言语。 慕容川道:“若是圣母祖奶奶想知道,即使不随同晜孙一同回归,晜孙也会据实已告!” 雪儿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不理会历劫投过来的带着焦急的眼神,再次看行慕容川父子,却是不置可否,反而道:“跟你们去西漠,也不是不可以……” “丫头!”历劫使了半天眼色无效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不要去!” 同时开口的还有轩辕昰,自从看到那画上少女手中的古剑之后,他就处于一种巨大的震惊当中 ,一边震惊于自己手中的剑与西漠皇室宗祠中这幅画像上少女手中的剑之间的关系,一边思索着自己与雪儿之间的关系。 他从来都以为自己与雪儿的相遇都只是偶然,然而此刻看来,更像是宿命的必然! 轩辕昰的心中有些惶惑茫然,一时之间,心头思绪纷纷,直到被历劫这一声“丫头”惊醒! 回过神来,轩辕昰突然就惊觉:这个丫头,这是要离开东灵,离开他的身边! 这个丫头对他还有误会,他对于自己的身份还从未对她解释过!这样的情况下,她离开东灵的离开京城,就已经对他如同天塌地陷一般,再度相逢都形同陌路!若是再离东灵跑到西漠,怕是二人之间的误会永远也没有解开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也再无相见之日!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于是在历劫开口之后,轩辕昰也如同大梦初醒般,急急开口:“丫头……” 还没等轩辕昰开口,雪儿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也要说不能去,是么?” 雪儿看看轩辕昰,又看看历劫,目光先是落在历劫身上:“那你愿意告诉我,为何西漠皇室会有一张与我如此相像的画像?” “许许多多的困扰,你愿意告诉我吗?”雪儿盯着历劫,更像是一种质问,“何况,这本就是我的事情,去或者不去,都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她说话又快又急,根本不给历劫开口的机会,说完直接就转身看着轩辕昰:“还有你,轩辕昰,你口口声声说让我信你,结果我所信的,便是承天教的少主,还是从颜如魅口中得知,你要我如何信你?” 说话太快,气息有些不匀,说到此处雪儿顿了顿,深吸口气,这才继续道:“你不让我去西漠,难道要我会东灵,或者承天教?” 她每说一个字,轩辕昰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带一句话说完,脸色已经白得几乎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了。 然而事到如今,早已不是在雪原中求生的时候,就算是沿着慕容川带的这支队伍的脚印,应该也能走出雪原,找到人烟,无非就是在西漠还是东灵的问题。 他不能让这个丫头去西漠,去了西漠他就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轩辕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唯一的念头就是阻止雪儿去西漠,或者说是直接带着她会东灵去! 谁都没有想到轩辕昰突然出手,就是另一侧的历劫都没反应过来。 对面的慕容川父子虽然看到,奈何离雪儿还有几步距离,根本就来不及! 离雪儿最近的卿雨涵则是完全傻了眼,一脸的不知所措! 最为古怪的是一直站在雪儿身后,口口声声说要带雪儿找什么天地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的颜如魅,此刻竟然抱起双臂,作壁上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甚至,还特意退后了两步,给轩辕昰让开了路! 第二百四十五章 遗训 此时此刻的情景,离雪儿最近的两个人就是卿雨涵和轩辕昰,而轩辕昰的身手又快,根本就没人来得及也没能力阻止他! 几乎所有的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悬了起来。 慕容远甚至都忍不住要冲着轩辕昰大呼小叫,只是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感觉到轩辕昰朝着自己抓过来的双手,雪儿只觉得肩头一凉,然而心中却比肩头更凉! 几乎没有任何思索,雪儿下意识地侧身后退,身子一个旋转,如同在雪地上盛开了一朵巨大的雪花! 下一刻,轩辕昰的双手竟然抓了个空! “这……”这个情况完全出乎了轩辕昰的意料之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这才抬头看向了已经与自己拉开了距离的少女。 少女的眼中满满都是失望,刺得轩辕昰心头如同滴血一般,疼痛蔓延开来,让他的动作也不由一窒! 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经势成骑虎,若是无法将这个丫头强留在自己身边,怕是永远也再难有机会! 至于解释,也得要有人听,肯听才行。只要留她在身边,他才能有机会! 所以,一愣之后,轩辕昰身形再晃,朝着雪儿欺身而进! 可惜雪儿一闪,轩辕昰一愣的工夫,却足够其余的人都反应过来! 历劫首先反应过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宽大的袍袖一摆,就已经拦在了轩辕昰与雪儿之间,再一推一送,猝不及防的轩辕昰就退了出去! 轩辕昰只是想要抓住雪儿,却有担心会抓疼她,所有虽然速度快,然而力道却不是很大。所以历劫这一推一送之下,轩辕昰足足后退了六七步! 这一退,便直接退到了慕容川父子面前! 这两个反应也不慢,慕容远举着刚刚装好的画轴盒子后退一步,慕容川的双掌已经裹挟凌厉的劲风朝着轩辕昰当头笼罩下来! 轩辕昰反应极快,身子一扭便成了面对着慕容川,与慕容川硬对了一掌! “砰”地一声,两只手掌一触即分,却带的空气中无形的气流涌动,发出啵啵的声音来! 两个人几乎同时暴退三步,轩辕昰再次回到了雪儿所在位置的前面! 慕容川身子一晃,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显然只是一下就受了个不大不小的内伤。 轩辕昰的脸色比周遭的积雪更加苍白,也更加冷漠,盯着慕容川的目光犹如一匹孤狼:“你们若想带走雪儿,不妨从我的尸身上面踏过!” 这句话在茫茫雪原上扩散开来,也传入了雪儿耳中,最后重重地落在心头! 她心中突然有些茫然惶惑,突然就想要开口唤一声“轩辕”,只为男子那一声带着愤怒不甘的低吼。然而终究接下来的情景,让她也不得不将这声呼唤,埋藏心底。 好在历劫只是想要护住雪儿,无意杀人也无意伤人,所以只是一扯雪儿,将其护到了自己身后。 然而轩辕昰就是想退,慕容川身后的那一支队伍也是不肯的! 他也就刚刚站稳身形,已经有十来个腿脚快的冲了上来! 就算他还有个东灵三皇子的身份,可慕容川的身份也不低,而且似乎也受了伤,西漠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了顾忌,也没了忍气吞声的理由! 轩辕昰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不过为了这个丫头,就算是得罪整个西漠又如何?反正他这个三皇子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 既然江山权谋都与他无关,他又何必顾忌这许多,先将这个丫头抓在自己手心里,再慢慢地解释,感化她就是了。 瞬间拿定主意,轩辕昰退反进,朝着那围拢过来慕容川的手下就冲了过去! 在颜如魅带走雪儿之后,轩辕昰吐血昏迷,之后被影离带走,剩下单天鹰要照顾单正,只得先将单正送回天意山庄再返回去寻找雪儿下落。 而慕容远,因为身份的问题,也不宜在东灵境内逗留太久,于是命令队伍连夜启程,火速返回了西漠。 回到西漠之后自然是将自己在东灵遇到宗祠画像上的事情详细禀报西漠皇帝,慕容川的父亲,慕容远的祖父慕容定。 慕容定极为震惊,于是开始动用隐藏在东灵境内的一切力量寻找雪儿和颜如魅的下落。在得知两个人朝着极北之地进发之后,就派了自己的长子慕容川,也就是慕容远的父亲,带着队伍从西漠境内进入了极北之地。 如果慕容定年事渐高,已经不宜长途跋涉,怕是要离开皇宫,亲自前来迎接的。 又考虑到雪儿完全不知情,于是才从宗祠中请出了那副画像,一路朝着极北之地而来。 那个时候的慕容远,或者说直到此刻慕容远都没有想到,轩辕昰会突然改变态度! 而他们又是为了迎接他们的圣母祖奶奶而来,虽然声势看着浩大,但是总体的战斗力却只能说是一般,何况又是对上轩辕昰这样的高手。 就见最先冲上来的那十来个人,刚刚冲到轩辕昰的跟前,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直接倒飞了出去! 然后又撞到了后面冲上来的人,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轩辕昰转头看向被历劫护在身后的少女,此刻正从历劫背后探出头来,露出两只满是惊惧的眼睛,小脸煞白。 他的心一疼,一软,本欲置人于死地的力道不自觉地便一收,于是本应该扭断脖子的力道变成了掐断手臂。 那个人惨叫一声,身形踉跄后退,被后面的同伴接住扶到一边。 看着轩辕昰,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四周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雪儿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不是第一次看轩辕昰出手,最一开始的时候,在玉城的客栈里,单天鹰和龙之钧找上门来,三个人就曾交过手。 及至后来在东灵皇宫中遇到刺客,那个烟袋锅老者,最后轩辕昰舞动大网如同长鞭迎击,身子矫健,雪儿都未曾有过这样深刻的畏惧。 然而这一次,慕容川身后跟来的那些人,每一声惨叫都好像渗进雪儿的心里,每一个凄惨形象都落在了雪儿的眼里,印证着轩辕昰手段的残忍。 虽然离开了空濛山谷,轩辕昰也无法再次凝聚出光剑,但是他的每一次出手所带起的劲风,却仿佛都带着宝剑的锋利! 即使划不破人的皮肤,却也是筋断骨折,肺腑受伤,吐血连连! 飞扬的黑发遮住了他苍白的脸,也遮住了雪儿的视线,让雪儿再也看不清轩辕昰这个人。 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这个人,或许从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没有看清过吧。 一时间,心头竟有些遗憾的,失落的痛楚传来,闷在胸口有些钝钝的疼。她垂下眼睑,不想再看下去,却不想这个时候耳畔传来一个声音:“圣母祖奶奶……” 原来是慕容川携着慕容远,后面跟着单天鹰,趁着轩辕昰陷入混战当中,无暇顾及,走到了雪儿身旁,躬身施礼。 慕容川道:“这里就先交给这些金甲侍卫,咱们先走一步如何?” 雪儿的目光却是落在慕容川父子身后的单天鹰身上,想不通这位少庄主怎么也出现在了极北之地,而且还是西漠慕容家族的队伍当中。 似乎是感受到了雪儿疑惑的目光,单天鹰抬起头来,朝着雪儿露出一个迷茫且无奈的微笑来,轻叹道:“一言难尽!” 然而也只有这四个字,说完之后他就再次垂下头,一言不发。 虽然是一言未发,可是他的动作和态度,竟然与慕容川父子,十分相似,竟然也是要自己前往西漠! 不然的话,单天鹰的腰为何弯得比慕容川父子更低! 四周纷乱,雪儿也就没再追问下去,正思索着到底是该答应还是拒绝慕容川父子的时候,历劫突然再次开口:“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给不了你们想要的……” 雪儿闻言垂下头去,默默无语。的确如历劫所言,她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就算是到了西漠,只怕不但帮不了对方什么,反而还要牵连整个西漠! 就如同此刻,眼前那个将轩辕昰团团围住,却惨嚎不断的金甲侍卫们! 若非因为自己…… 雪儿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忍,然而还没开口就再次听到了慕容川的话:“烈祖有训,圣母祖奶奶只可尊敬供奉,江山不惜,然不可有所求,若违此训,非我慕容氏子孙!” 这句话,让雪儿一顿,想要拒绝的话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慕容川这话的意思,让雪儿所有的理由,都不再是理由。 人家只凭着一副画像前来迎接自己,而且还对自己没有任何要求,甚至还让自己随便提要求,哪怕是整个西漠国也甘愿拱手相让,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与这西漠慕容氏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情,竟然让那个天照大帝给他的后世子孙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看慕容川父子一脸真切不像作伪,可这真是如今的西漠皇帝慕容定的意思吗?若是他们将自己诱骗到西漠皇宫去…… 这个念头刚一在脑海里冒出来,就被雪儿连忙甩了甩头,驱赶出去!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不想慕容川父子竟然再一次扑通跪倒,齐声道:西漠天照大帝晜孙慕容川携子慕容远,恭请圣母祖奶奶回宫!” 第二百四十六章 身世成迷 “这……” 雪儿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两步,想要避开慕容川父子的大礼。她都已经犯过一次类似的错误,平白受了人家父子的大礼,自然是不愿再重蹈覆辙。 于是在慕容川父子刚刚跪下来的一瞬间,雪儿当即朝旁边躲开,同时摇着手道:“二位莫要如此,实在是太过折煞雪儿,还请以后不要总是行如此大礼,也不要叫什么‘圣母祖奶奶’的!否则……” 雪儿顿了一顿,犹豫了片刻才道:“这西漠皇宫,雪儿怕是不敢去了!” 慕容川父子对视一眼,难免再客套一番,不过这雪儿的坚持之下,最终也只好暂时答应,不再动不动就跪。 至于“圣母祖奶奶”这个称呼,慕容川却是咬牙不肯改,僵持不下雪儿也只好由着对方去了。 雪儿这才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向被金甲侍卫围攻的轩辕昰所在的方向,正想着要如何开口让慕容川手下的人不要为难轩辕昰,突然就传来一阵骚动! 慕容川父子为了迎接雪儿而来,所带的这支队伍也就二三百人的样子,就算是总体战斗力不高,然而架不住人多,再加上彼此之间也懂得配合,所以时间一久,轩辕昰依旧难免陷入双拳难敌四手的窘迫境界当中。 其实本来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只是在雪原上的时间日久,饥寒交迫之下,体力最多还剩下原本的一半,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是奇迹。 甚至轩辕昰觉得,如果不是当时有那一道莫名其妙的光剑入体,就凭之前他,连这么长时间也坚持不下来! 面对着越来越多的人,轩辕昰也觉得有些头晕眼花,时间一场,虽然不至于束手被擒,但是挨上对方的三拳两脚却是难免。 慕容川父子和单天鹰朝着雪儿走过去,他如何能不知道,然而知道又能如何,现在的他,根本就无法冲破这些金甲侍卫的包围圈! 无可奈何的心痛,让他的胸口开始发闷,一如当日眼睁睁地看着颜如魅带走雪儿的时候,闷到最后,胸口的痛楚传遍四肢百骸。 这样的痛,自从这个丫头在他面前被迫投海的那一次,就开始了! 每一次无奈的时候,他的心都会痛,痛彻骨髓和灵魂! 这样的时候,轩辕昰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就此死在这些金甲侍卫的拳脚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里需要说明的一点是,虽然这些金甲侍卫都带着兵刃,但是因为轩辕昰现在的身份暧昧不明,所以哪怕一开始的时候吃了轩辕昰的亏,兵刃却始终不曾亮出来。 其实,轩辕昰的心里也有着同样的顾忌,所以逐渐的处于下风,但是最为阴狠凌厉的招式依旧保留。 何况那个丫头畏惧的眼神让他的心不自觉的就是一阵阵的疼。小杨是实在不愿让这个丫头在看到他狠戾残暴的一面。 谁都想不到,这样的时候,颜如魅竟突然冲了进去,如同一团流动的火焰,朝着被包围起来的轩辕昰冲了过去! 颜如魅的这个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处于包围圈中的轩辕昰,都不由愣了一下,随后才没好气的冷哼道:“你来干什么?” “虽然是来帮你喽。”说话的时候,颜如魅是根猩红的指甲店完全练出来,一片寒光闪过,竟有五六个金甲侍卫的金甲被直接划穿,甚至有两个直接被划破了肌肤,渗出殷红的血来! 轩辕是一转身,背对着这个红衣妖娆的女子:“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好心!” 颜如魅出手血光四溅,虽然不至于要人命,但是一时间那些金甲侍卫比起方才损伤要惨重了许多。 她挑眉轻笑,又是一派妩媚风情,随着轩辕昰转身,再次转到对方面前:“你不需要我需要,这是我自愿的不行吗?” 轩辕昰皱眉:“滚!” 呼喝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完全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盖住,从雪儿的角度看去,就好像两个人在打情骂俏一般! 雪儿突然就觉得眼睛被那画面刺得微疼,眼前的视线就不自觉的有些模糊起来,于是想要让慕容川下令放过轩辕昰的话,就停留在了口中。 颜如魅丝毫不以为忤,依旧笑得如同春花灿烂:“行,滚就滚!等到了榻上,你想要我怎么‘滚’都行!我全都听你的……” 说话的同时,她一脚踢开一个冲到跟前的金甲侍卫,一转身子嫣红的双唇便已经凑到了轩辕昰的耳畔,呵气如兰地道,一双如同春水荡漾般的眼睛,更是说不出的诱惑风情。 轩辕昰的脸色更加难看,有心不理,奈何颜如魅如影随形,不但每一句话都充满撩拨挑逗,甚至还非得朝着自己眉来眼去,都不是暗送秋波,简直就是明送! 何况自己体力已然不支,许多时候要躲开那些金甲侍卫,就躲不开颜如魅,所以也就不得不面对着这个红衣妖娆的女子,听她在那里自言自语。 这让轩辕昰的心里无比烦躁,眼前总是会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女,用嗔责的语气问自己“那你是怎么知道,颜如魅的身上有红道子的,你看到了?” 越是这样想,轩辕昰就越心慌,趁着眼前的金甲侍卫还没有围上来,眼前一空的时候,轩辕昰朝着雪儿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见那少女脸色惨白,如披血凝霜,一双眸中如同漆黑的冰晶,清透中带着冷冽,正缓缓地转过身去,不再看向自己这个方向! 他心中大急,就好像有什么特变珍贵的东西,马上就要在眼前失去一般,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金甲侍卫再次涌上来,眼前一片金光灿烂,刺得他眼花心更痛,一时竟连反抗躲避也忘记了。 还是颜如魅将他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十根指甲剑“啪啪”两声,竟生生折断其二,如同锐利的长针一般,朝着轩辕昰面前的两个金甲侍卫就飞刺而来! 猩红的光芒闪过,是猩红的血花! 颜如魅的指甲剑锋无匹,连带金甲侍卫的金甲用穿透,直入心脏! 轩辕昰眼前又是一空,他丝毫不管,眼看着雪儿只留个他一个背影,正随着慕容川父子离开,他急得大吼一声:“丫头!” 少女丝毫停顿了一下,却只转了一半的头,他连她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接触到,她就再次转了回去,再次留个了他一个背影! 轩辕昰再也不想理会这些金甲侍卫,任凭对方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只是一味地朝着雪儿的方向冲,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落寞悲怆:“丫头——” 这一次,少女的头,连回都没有回一下,就连脚步都不再停顿。 反而是颜如魅,再次折断两根指甲剑,如法炮制,再次从轩辕昰两侧的金甲侍卫咽喉划过,飙起一溜雪华来。 颜如魅又急又气,三拳两脚推开自己面前的金甲侍卫,冲到轩辕昰面前,吼道:“轩辕昰,你傻了么?连躲都不知道躲了!” 轩辕昰漆黑幽深的眸子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是冷冷望着雪儿背影的方向:“她走了!” “走了?”颜如魅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边用剩下的指甲剑毫不留情地在那些金甲侍卫的身上制造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和无数惨叫,同时自己压挨了两下,疼得她呲牙咧嘴,扭头朝着那人就是一脸幽怨:“哎呀,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那个金甲侍卫一愣,于是准备打出去的一拳立刻改了方向,反而挡住了身边的同伴,引得一阵混乱。 颜如魅趁机转身,看向轩辕昰:“你不将自己的身份弄清楚,就算是她不走,也不会再继续接受你!” 轩辕昰愣愣地,如同失去了魂魄:“身份……” 他眼珠终于转了转,些微回了些神,却又突然变得暴躁狠厉:“如果不是你揭穿我的身份,雪儿又怎么会离开我?” 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轩辕昰如同受了伤的野兽,瞪着颜如魅一双眼睛红的几乎都要滴出血来! 颜如魅冷笑,一边替轩辕昰“清理”着身边的麻烦,一边撇嘴道:“说你蠢,你还不承认?真不知道轩辕恨那个老头子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连脑子都不转了!” 轩辕昰瞪着颜如魅:“住口,你都叛出了承天教,不过是趁机想要说我父亲的坏话,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罢了!” 颜如魅道:“真是愚不可及!” 轩辕昰冷哼,不想再理会颜如魅,却不想颜如魅在他身边,一边应付着那些金甲侍卫,一边道:“我问你,你这个三皇子做了多久?和皇帝那个老不死的接触了多久?对他了解多少?他是不是个糊涂的人?” “自然不是……”轩辕昰下意识地道,“而且还相当精明,城府也深不可测。” 颜如魅接口道:“既如此,为何你这个承天教少主的身份都被我公布了这么久,皇帝老儿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 “再想想从下就跟在你身边的影离,为什么他在加入承天教之前,恰好就有个侍卫总管的身份?,皇帝的关系还非同寻常,?为何他会如此积极地想要你成为皇族中人,还一心一意地想要帮你继承皇位?” 轩辕昰一愣,颜如魅的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然而对于这个看着自己长大,如师如父一般的影离,他从心底还是愿意相信的。 颜如魅见他沉默不语,于是又道:“再想想,若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会不会愿意将他训练成一个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的机器?” “我——” 轩辕昰的心再次沉落无底深渊,冷汗涔涔,对于颜如魅的问题,竟是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最是离别黯然 看着突然出现在轩辕昰身边的颜如魅,雪儿的心头一阵说不出的黯然。 既然颜如魅在,还有能力替他解决困境,那还要她在这里犹豫什么,纠结什么?更不需要她向慕容川父子开口多说什么了! 轻轻地叹息一声,收回自己的视线,雪儿脸上的笑微微有些苦涩:“走吧。” “丫头……”历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少女凄凉落寞中透着坚决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劝阻的话于是也就再说不出来,叹道:“我陪你去。” 陪她去,不管天地六界,上一世不曾有过的陪伴,这一世都补给她! 雪儿垂下眼睑,不置可否,慕容川却是大喜过望,连忙道:“上师肯纡尊降贵,实乃我西漠慕容之荣幸!” 慕容川早在朝雪儿这边走过来之前,应该就已经给金甲侍卫的负责人交代过了,所以除了分出来的二三十人,余下的暂时全都留在了雪原。 每朝前走一步,对于雪儿来说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强迫自己不转回头去看轩辕昰的情况,更是需要无限的意志。 雪儿的心中有些茫然,她心里清楚,自己与轩辕昰之间,或者说自己与承天教之间的对立永远都不可改变,此时此刻,对于轩辕昰的心软,就是对于自己未来某一日的残忍! 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去想,去牵挂,去忧心他的情况。 颜如魅就这样诡异的放过了谈惜和卿雨涵,与轩辕昰并肩作战,面对那些金甲侍卫,反而让谈惜和卿雨涵大大的松了口气。 一行人,雪儿和历劫,谈惜与卿雨涵,单天鹰再加上慕容川父子和二三十个金甲侍卫,一行人最多不超过四十个,就这么在雪原上沿着慕容川来时的路往回走。 慕容川是个沉稳的中年男子,而慕容远就不一样了,因为最初与雪儿接触的人是他,相处起来也就更加自然随和些。雪儿觉得如果不是慕容川还在场,怕是慕容远会直接按照自己的要求称呼自己“沈姑娘”或者“雪儿”之类。 因为慕容川那一口一个“圣母祖奶奶”实在是让雪儿头皮发麻,冷汗直冒,所以雪儿大多数时候有什么需求,都是朝着慕容远开口的。 慕容远自然是乐得多了雪儿这样一个“大靠山”,只要朝慕容川说,这是“圣母祖奶奶”的吩咐,慕容川准保没了脾气,干瞪着眼拿慕容远没辙。 单天鹰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路上似乎都在思索着什么,一直都在沉默着。在这一行队伍走出雪原,看到了人烟的时候,他向慕容川提出了告辞。 直到这个时候,雪儿才知道,自己被颜如魅带着离开了刘家村之后,轩辕昰吐血昏迷,被影离带走,不知去向的事情。 也知道了单正当时受颜如魅独门点穴手法的影响,内力不济,情况不太乐观,需要静养,单天英不得不先将单正送回天意山庄之后,再返回来朝着极北之地进发。 在尚未进入雪原,最后人群聚集一个小镇上,单天鹰遇到了同样寻找雪儿的轩辕昰。 这是自从颜如魅在刘家村的时候,揭开轩辕昰,承天教少主身份之后,单天鹰第一次见到轩辕昰,只是觉得他比之前脸色苍白了不少,却又透着一种病态的嫣红。 按理说,承天教与天意山庄,黑白两道,正邪两分,这两个势力的少主相见,自然是免不了一番龙争虎斗的。 可惜不管是单天鹰还是轩辕昰,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追上颜如魅,进而找到雪儿的问题上,所以见到彼此之后,也只是冷着脸擦肩而过。 这样的僵持对立,直到二人进入雪原的第五日才有所缓和。毕竟在雪原之内,两个人强行比起一个人来生存的几率大了不止一倍。 而到了谈惜算计颜如魅的那个山谷的时候,因为脚程快慢的关系,单天鹰与轩辕昰遇到了颜如魅。 然而就算是这二人联手,竟然不是一个颜如魅的对手! 结果自然是两个人同时受了伤,虽不重也不轻,如果不是恰好谈惜和卿雨涵返回来,激起了颜如魅的“新仇旧恨”,追着二人离去,扔下了单天鹰和轩辕昰在山谷中。怕是不管单天鹰还是轩辕昰,都免不了颜如魅的一番折辱。 根据单天鹰的回忆,当时的颜如魅,气息紊乱,身体僵硬,摇摇欲坠,一副急需调息的狼狈样子。 而颜如魅的调息,自然是用她的双修大法…… 这让单天鹰一阵后怕,而同样不能动弹的轩辕昰,对此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是眼底有浓浓的厌恶闪过。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山谷中相对而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儿,直到那一道光剑的出现。 “当时轩辕昰,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单天鹰道,“就好像一把古剑剑,锋利无比,透着金属的锋锐。同时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厚重古朴气息,亘古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个形容让雪儿一愣,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轩辕昰时候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宣言是,给雪儿的感觉就是如此,分明是一个人却透着剑的锋利与冰冷。 自从那银白色的光剑一闪没入轩辕昰的体内之后,轩辕昰整个人都“活”要不要过来,几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只朝着单天鹰匆匆留了一句“我要去追雪儿”,便直接朝着颜如魅消失的方向离去。 于是山谷之中再次剩下了单天鹰一个人。 他看着正午时候的阳光一点点都西沉,直到暮色渐浓,四周的寒意再次袭来的时候,他的身体才逐渐恢复知觉,缓缓的从雪地上爬了起来。 因为四周积雪的反光,虽然按照时间已经算是晚上,但是光线并不是特别的暗淡,至少这个山谷中的情形,单天鹰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不过他还是不敢继续赶路,于是再次摸上了一开始发现颜如魅的那个山洞。 最后的结果便是单天鹰再一次发现了谈惜和青雨涵,带着雪儿离开的那条路。等他从顺着山洞,从那条路钻出来之后,天色就已经大亮。 茫茫雪原,不辨方向。原先谈及和程雨涵带着雪儿离开的痕迹早已消失,单天鹰凭着自己的判断朝前走,结果就是遇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圣母祖奶奶”的慕容川父子。 慕容远对于单天鹰还是有些印象的,两箱潘谈对象,自然也就知道了单天鹰天意山庄少主的身份。 结果慕容川对于天意山庄似乎十分有兴趣,最后竟然问了单天鹰这样一个问题:“这“天意山庄”四个字是何人所提?” 这个问题将单天鹰也问得有些发愣,因为这套有记忆开始,天意山庄便已经是江湖中人人景仰的存在,却从来没有人追究过天意山庄从何而来。 最后慕容川意味深长的道:“少庄主可以回去问一问令尊,或者是查一查贵庄先祖是否有手记之类的东西流传下来……” 而慕容远也眨着他标志性的桃花眼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你这天意山庄,还和我西漠慕容氏有什么关联呢!” 然而,单天鹰想要再细问的时候,这父子两个却是出奇的默契,谁都不肯多言,只让单天鹰回归天意山庄之后自己去问单正。 随后单天鹰自然是跟随慕容川父子,一路寻找雪儿,一路上他思来想去,却琢磨不出任何头绪,最后只得作罢。 可是当慕容川父子带领着整支金甲侍卫的队伍,朝着雪儿纳头叩拜,叫出“圣母祖奶奶”这个称呼的时候,单天鹰却觉得自己的心被莫名触动了一下! 这种触动从何而来他不清楚,只是脑海中突然的灵光一闪。他觉得雪儿与西漠慕容氏,与天意山庄之间,都存在着联系。 而这样的联系,更是将天意山庄与西漠慕容之间也联系了起来! 单天鹰想不通,然而却又有莫名的不安自心底升起,这样的不安促使他迫切的想要回到东灵,回到天意山庄向单正问个明白! 所以在遇到了人烟,有路可走之后,单天鹰便决定立刻返回天意山庄去,甚至都没有心思继续跟在自己喜爱的女子的身边! 何况自从那凤纹玉佩,被轩辕昰一把捏成齑粉之后,单天鹰便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玉佩一同被捏得粉碎。 这个女子从来不曾属于过他,他也不该再继续笑下去,只好把那一份恋慕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看着单天鹰的背影,雪儿的心头突然升起一丝萧索与落寞,这一次远去,更好像是生命中的远离。 既然已经到了西漠与东灵的交界处,同样还想辞行的人,便是谈惜。 他说:“雪儿妹子,受人之托,便当忠人之事。老哥哥既然答应了灵药圣殿的卿氏夫妇,如今也该将雨涵姑娘安然的送回。你先去西漠,老哥哥随后便去找你,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呀……” 他到最后他自己先怪笑两声,然而却难掩心中浓浓的不舍。 “谈大哥,难道你也要舍弃雪儿吗?”相处这段时日以来,雪儿对于谈惜这个莫名认下的义兄,也生不出了不少的依恋之情来。如今听到对方也要离开,心中不舍,终于忍不住开口挽留。 谈惜再次“哈哈”一笑,上前两步,向雪儿低语,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雪儿禁不住泪水盈眶:“雪儿妹子,老哥哥只有将雨涵姑娘安然送回,才能从灵药圣殿收集一些你可能会用到的药材呀……” 第二百四十八章 记忆仍在百年前 雪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在天意山庄的时候,被动认下的“义兄”,到了此时此刻还是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要解开自己身上散功圣女的毒素! 原来这世间,竟还有个人,不计回报,将她的事情完全当做自身的事情来做! 视线一时有些模糊,晶莹的泪光中,谈惜灰白如乱草的头发,青黄的脸色,鹰钩鼻子看起来竟然是说不出的可爱! 原本,雪儿还因为谈惜为了给卿雨涵寻药,而带着自己一同前往极北之地的举动,心中颇有微词。 然而此时此刻却是突然想通了,谈惜就算是非要带自己去空濛山,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自己! “谈大哥……”雪儿的声音哽咽着,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谈惜反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勉强笑道:“你也知道你这老哥哥这德性,遇到古怪的药物,越是难解就越是想解开!你就不要哭了啊,等我凑齐了需要的几种草药,立刻就到西漠去找你……” 他伸出鸡爪子似的脏手,想要替雪儿擦眼泪,然而最终又缩了回去,道:“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老哥哥,将老哥哥拒之门外才好……” 雪儿拼命摇头,双手抓着谈惜的“鸡爪”,眼泪晶莹如珍珠,像是怎么也擦不干似的,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拿一双泪眼瞪着谈惜,如同雨后的梨花上,素白晶莹,楚楚动人。 这样的雪儿让谈惜的心中也生出一丝不忍来,只是他天生对药草毒物无比狂热,为人虽古怪,却是一个十分重诺之人,所以卿雨涵是一定要送回去的。 其实,卿雨涵是不想就此返回东灵,返回灵药圣殿的,甚至是想着要跟雪儿前往西漠去游历一番。 然而诚如谈惜所言:“雨涵姑娘,虽然你的身体已经无恙,然而终究是不该让令尊令堂心中挂念。先回去,报一声平安再出来游历不迟……” 于是,雪儿在目送单天鹰离开之后,再一次目送了谈惜和卿雨涵离开! 此时此刻,雪儿的身边,只剩了一个刚刚在空濛山结识的,一路从雪原走出来的历劫和慕容川父子。 看着谈惜和卿雨涵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在视线当中消失,雪儿突然生出一种天下之大,熙来攘往,而自己竟是孑然一身的落寞感。 慕容川父子的态度已然恭敬有加,历劫没有看离去的谈惜和卿雨涵,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卿雨涵最后转身的时候别样的眼神,他的目光全都落在身边的少女身上。 “丫头……”他轻唤,似乎是能看透雪儿所有的心思,“现在你还坚持要去西漠吗?” 雪儿一怔,语气却是分完倔强:“为何不去?” 她抬头看着历劫,目光咄咄,语气嘲讽:“不然呢?我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我心中的疑问,由你来告诉我吗?” 历劫垂下头,默然半晌:“若是我说了,你会信吗?” 雪儿反驳道:“你都没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信?” 历劫轻轻摇头,叹息一声:“从你在空濛山中醒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 雪儿楞了半天,才回忆起来对方指的是哪句,不由涨红了脸,怒道:“你没头没脑地说那么一句,让我怎么信?” 历劫淡然一笑:“原来你还记得?” 雪儿暂时从单天鹰和谈惜先后离开的愁绪中走出来,朝着历劫翻了个白眼:“我记得又怎么样!不记得又怎么样!” 历劫微笑,清澈的眼睛如同湖水荡漾着微波,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雪儿瞬间炸毛:“不怎么样。” “你——”雪儿气结,然后……就没了然后,因为他们在两国交界处逗留的时间有些久,慕容川不得不出面劝解了。 毕竟,他们不能一直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地瞪下去,还得赶回西漠去。 一行人又朝着西南走了三四日的光景,四周完全没有了积雪的痕迹,开始出现一些繁华的城镇,四周的村落农田也逐渐多了起来。 再往南走了两日,竟能看到秋收的忙碌景象了。 天还是秋日湛蓝的天空,脚下的土地也还是一样的肥沃丰腴,只是这里不再是东灵,也没有了一个叫做“轩辕昰”的人。 让雪儿有些隐隐担忧的,是从她决定跟随慕容川父子回西漠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得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而被慕容川留下来阻拦轩辕昰的金甲侍卫,竟是一个也没有追上来! 这个问题显然慕容川也想到了,于是再次从跟随而来的三十个侍卫中,再次抽调了十个,返回去寻找那些人的下落。 如此一来,慕容川的身边,就只剩下了二十个金甲侍卫,还要派出人手提前向京城皇宫中的皇帝慕容定禀报,于是不得不用他的太子身份,从附近的州府中抽调了一部分官兵,队伍再次变得浩浩荡荡起来。 雪儿也从一开始的步行,改成了现在的马车,一日走下来,总算不至于再脚底起水泡了。 西漠的国土,比东灵更加广阔,一路上的风景也是各不相同。从雪儿跟着踏入这西漠的国土开始,一路向南,竟然好像同时经历了冬,秋,春三个季节! 而同时,这一路上慕容川的恭敬和周到也从来未曾有过丝毫改变,是真的将雪儿当做祖宗似的给供奉了起来! 雪儿从一开始时候的各种不适应,逐渐到适应,到习惯,历劫只说了七个字:“这是他们应该的。” 如果说,这一路上还有什么美中不足,大概就是这个历劫了! 雪儿到现在也不弄不明白,自己和这个历劫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从空濛山中的宠溺照顾,好像重逢的故人一般的的熟稔。再到离开空濛山的寸步不离,紧紧跟随,更好像她会突然消失一般! 最让雪儿受不了的是,她这个“圣母祖奶奶”虽然受到了慕容川父子前所未有的尊敬,但是从他们对历劫的态度来看,在他们的心中,历劫的地位与自己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怕是自己好端端地在马车上坐着,历劫也跟着上来,所有的人也是视而不见,或者说听之任之,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什么孤男寡女共乘一车的尴尬! 而让雪儿感觉古怪的是,自己似乎曾经在很早的时候,就曾跟历劫共同乘坐过一辆马车,只是那记忆遥远而模糊,模糊得她只能记起一种恍惚茫然凄苦无助的心情! 马车安稳地前行,雪儿歪着头,思索着,最后终于说了出来:“我怎么有种曾经和你共乘过一辆马车的感觉?” 历劫在她的对面,银色的发丝如瀑,遮住了他大半脸庞,听到雪儿的话之后身子似乎震了震,抬起头看向雪儿的目光隐隐发亮:“你还记得?” 雪儿翻了个白眼:“什么记得?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一种感觉,感觉!” 她越是努力强调“感觉”二字,那种感觉就越发浓烈,于是又补充道:“而且,我还感觉,当时自己的心里特别的无助凄凉,对你还恨得咬牙切齿的!” 历劫的眼睛一阵明亮又一阵黯淡,最后竟是深不可测的追悔之色:“你是该恨我,就是我自己也恨我自己!” 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直接让雪儿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雪儿对于历劫的脾气还是了解的不少,总是会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然而却又不肯给她解释。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追问,在追问过几次无果之后,只能是无奈放弃! 再然后,遇到类似的情况,雪儿干脆直接选择忽略! 当然这只是路上的一个小小插曲,大多数时候还是安静的赶路,每赶到一个州府便寻驿站,更换马匹,休整队伍。 应该说,西漠的民风还是十分淳朴的,慕容定也治理有方,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可也说的平平安安的,异常顺利。不过一路上的舟车劳顿也够雪儿受的,只是历劫在一旁,不愿显露出来罢了。 另外一个小插曲就是,在远远看到一座古旧的城池的时候,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历劫突然再次开口,不过却是掀开车辆朝着外面的金甲侍卫说的:“怎么不朝那个方向走?” 雪儿楞了一下,还以为终于到了西漠的京城,连忙从自己所在一侧的车窗朝外看去,结果却看到一座城池,虽然宏伟,但却十分古旧的样子。 她心中疑惑,于是转头朝历劫问:“为什么要停下来?难道这里会是西漠的京城?” 可是这座古城除了规模上有京城的样子,哪里有半分京城该有的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那骑在马上的金甲侍卫十分机灵,只从二人这简单的一问一答便想到了什么,道:“回禀上师,这里的确是我西漠都城,不过却已经是旧都,新都还要再往南走上两三日。” 历劫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变了变:“迁都了?” 然而更诧异的人还是雪儿,这个历劫何时来过西漠?怎么竟还知道西漠的旧都在这里? “是呀,不过那都至少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见历劫态度和蔼,那金甲侍卫也健谈了不少,“如今可以说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呢!” 雪儿在一旁听着更是满头雾水:历劫竟然知道二百多年前西漠的旧都,却不知道西漠迁都的事情? 这记忆,竟然还停留在迁都之前?! 第二百四十九章 西漠神迹 雪儿怎么也想不明白,除了一头银色的长发看着古怪之外,历劫的面相看着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个几百年的老妖怪? 可是,回想他在空濛山中的种种古怪,以及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如果不是几百年前就在空濛山中与世隔绝,又怎么会连西漠迁都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 再或者,他的祖辈在西漠迁都之前就已经与世隔绝了,所以他才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想法却是无比牵强,如果真是与世隔绝,又怎么会一眼认出西漠的旧都来? 收回视线,雪儿转头看向历劫,却只发现历劫的皮肤比一般女子的似乎更细腻了些……嗯,除了青色的胡茬! 那个金甲侍卫的话还在继续:“当时,这可是轰动天下的事情,甚至都可以说是神迹了……” 下面的话还未说完,便突然被人打断:“下去下去!” 雪儿抬头看时,却是慕容远。因为慕容川察觉到了雪儿所在马车行进的速度慢下来,所以遣了慕容远前来,结果就听到了你那个话痨的金甲侍卫正准备给雪儿讲古。 结果就是慕容远在那个金甲侍卫的马屁股上拍了一掌,然后讨好地看着雪儿:“圣母祖奶奶,一个小侍卫能知道多少,还是由我来讲怎么样?” 说话的同时不忘朝那个金甲侍卫道:“去回禀太子爷,就说圣母祖奶奶要听故事……” 雪儿的脸色瞬间一黑,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可一时又说不出别扭在哪里。不过慕容远非得揽下这个差事来,无非也就是想要暂时逃开他的父亲,西漠的太子殿下慕容川。 一路同行到现在,雪儿对于这个慕容川大致也有了些了解,虽然和慕容远一样都长了对桃花眼,面如傅粉,一副唇红齿白迷倒万千少女的模样,可惜为人却是相当古板,做事情更是一板一眼,不容丝毫差错。 就比如这个“圣母祖奶奶”的称呼,雪儿磨破了嘴皮,对方也不肯改口,甚至还不同意慕容远稍微有些逾越。 偏偏慕容远又是个跳脱的性子,在他面前不出三刻肯定头皮发麻,如芒在背,浑身不得劲。所以,此刻一听雪儿对于西漠迁都的事情感兴趣,立刻便找到了从慕容川眼皮子底下开溜的借口! 他的这个小心思自然难逃雪儿的眼睛,何况她也不愿总是同历劫这样一个闷葫芦般的人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当下也不拆穿,只是道:“不准再叫我什么‘圣母祖奶奶’,你就上来!” “是!”慕容远立即夸张地一揖到底,也不待雪儿发话就跳上了马车。 好在车厢足够大,就算是多一个慕容远也不显拥挤。他看似跳脱,其实心思极细,上来之后只是同历劫在一处挤,面对着雪儿。 历劫却只是将一切看在眼里,同样也不拆穿雪儿的小心思,只是淡淡地包容地微笑着。 据慕容远说,在天照大帝一统三国,建立天照帝国之后,就曾经有过迁都的想法,却被其生母,也就是当时的太后阻止,只是让他下令在京城往南,重新选址建城。 天照大帝一声纵横,却是异常孝顺,完全依照了其生母的意思,甚至所建造的城市的图样,也都完全是依照其母的心意。 就连那副天照圣母的画像,都是在其母的授意下才留下来的。那晓谕后世子孙的遗命,更确切的说是其母之意,天照大帝只是负责下达命令而已。 那座城,也就是现在西漠的都城所在,只是当时是作为陪都而建。直到天照大帝过世,后世子孙无力守成,天照帝国再次分裂,慕容氏退守原址。 当时,东灵轩辕氏,陈兵百万在西漠东面国境,南平钟离氏最少六十万,从南平与西漠交界处来势汹汹,西漠慕容氏可以说是腹背受敌,几乎面临灭国之灾,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神奇的事情。 曾将天照大帝的生母,出身十分低贱,而其父慕容长君,更只是郡王之位,最后却是因缘际会,登上帝位。 在天照大帝十六岁时,慕容长君更是不顾群臣反对,执意禅让,这才造就了后来的天照大帝和天照帝国。 而这夫妇二人,在禅让出皇位之后,不出三个月便直接消失在了西漠。更后来,甚至整个天照帝国都看不到这一对伉俪的身影。 有坊间传言,天照大帝的生母月瑶,本非凡间女子,只是为报慕容长君之恩才流连凡间,堕入风尘。在慕容长君禅让出帝位之后,这夫妇二人是寻了个人迹罕至处,修炼飞升而去! 天照大帝十六登基,在位八十年。之后其子在位四十年在西漠面临困境的时候,在位的皇帝已经是其孙,在位也已十年有余。换言之,这个时候慕容长君夫妇,若在人世,就算没有二百岁,至少也得是一百七八的样子。 可是,就在西漠面临灭国之灾的前夜,这夫妇二人,竟然分别出现了西漠东,南两面的国境处! 更神奇的是,这两个人的面容,与其禅让之时的面容毫无差别! 这一奇迹,当时西漠两处国境的所有将士,有目共睹! 而在第二日,东灵南平奇迹退兵,消息传到当时的西漠皇帝耳中,当时就激动得痛哭流涕。于是自然要祭拜先祖,感激其护佑后世子孙之恩德。 而在宗祠之内,慕容长君夫妇的排位前,就发现了一封,墨渍未干的书信,要当时的皇帝迁都当时的陪都,天照大帝所建造的古怪城市,书信的落款,竟然是慕容长君生前常用的一个私章! 这下所有人更是确信无疑,于是在祭拜过祖先之后,立即准备迁都的种种事宜,只用了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便将整个都城都迁徙了过去,只留下少部分人留守旧都。 而自从迁都之后,天意似乎再次眷顾了整个西漠,虽然再不复天照帝国的威风,却也逐渐恢复了元气,形成了今日的三国鼎立之势。 而说到当时天照大帝所建新城,或者说其母的授意,却是非常古怪,与一般的都城大相径庭。 至于如何不同,慕容远却是卖了个关子,眨着他的桃花大眼道:“过两日一到新都就能看到了,等皇爷爷那里安排稳妥,不如由我带你出去游览一番如何?” 桃花眼中略带这狡黠的目光出卖了他所有的小心思,雪儿眼珠子一转,道:“到了新都,你觉得若是我想要游览,还会缺人么?” 这句话让慕容远顿时心慌起来:“圣母祖奶奶……” 刚一开口却被雪儿打断:“停停停,若是你还要叫什么祖奶奶,直接就从这马车上下去!” 吓得慕容远缩了缩脖子,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只用一双桃花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雪儿。 一旁的历劫,安静地听慕容远讲述西漠的这段神迹,目光悠然,却是望向窗外,甚至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全部的心思都在看路上的风景。 就在慕容远骨碌碌转动着他的桃花大眼,想着如何讨好雪儿的时候,历劫突然淡淡开口:“丫头,想不想去这旧城看一看?” 虽然如此问,然而却根本就没有给雪儿拒绝的时间,直接就转过头来,叫停了马车。 雪儿虽然很想说不去,然而心里却好像浮光掠影一般,总有一些画面闪过,带着温馨气息的久远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平静无波的心湖如同被微风拂过,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就在雪儿还纠结犹豫的时候,历劫却已经毫不犹豫地弓着身子站起来,直接就捉住她的手,将她扯出了车厢外面。 “啊喂!” 清凉的秋风扑面而来,雪儿这才如同大梦初醒,只是此刻的她已经被历劫牵着手走到了旧城的城门口! 后面的慕容远一脸哀怨地从车厢里钻出来,紧跑了两步追上来,看看雪儿又看看历劫:“真的,要进去?” 历劫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慕容远,继续牵着雪儿的手朝前走,刚走到城门的时候慕容川也一脸懵地追了出来,不知道是该劝两个人继续赶路,还是陪着二人一同进去。 他怎么能想到,这一路上都十分安静的两个“贵客”在里新都不足三天路程的时候,突然就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依照自家父皇的意思,这两个人的意思哪一个也不得违拗,更不能得罪。可消息已经传递回了新都,若是继续逗留下去…… 一向淡泊如水的历劫,这一次突然变得异常固执和坚持,对于慕容川咬牙为难的神色直接视而不见,直接拉住雪儿就进了旧城! 雪儿被他连拉带扯,一路小跑地穿过了斑驳的城门,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就连脚下铺路的石板中的青苔都透着亲切和熟悉。 由于大部分的人都迁去了新都,留在这座旧都的人并不算多,原本宽阔的街道现在看起来甚至有些荒凉,却不妨碍她回忆起这里曾经的繁华。 好像,那样的繁华,曾经就从她的脚下一一掠过。 雪儿突然就陷入了一种恍惚的,如同笼罩了一层轻纱般的回忆当中,没有具体的故事,只有一种极其浅淡却又无比厚重的甜蜜萦绕心头。 腰身一紧,不知何时历劫竟然靠近了一步,一只手搂住了她纤柔的腰肢。雪儿还未来得及开口,甚至连羞涩之感都来不及在心底升起,人便已经被历劫带着,窜上了斜对面店铺的屋顶! 第二百五十章 回忆之舞 一瞬间,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仿佛这样的情景,在久远的从前就曾出现过一般! 雪儿的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却又带着说不住的抗拒,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双足已经踏上了屋顶的青瓦。 青瓦的缝隙中,有幼嫩的青草,衬得那屋顶愈发古旧斑驳。 身边的历劫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她耳畔轻轻地唤道:“丫头……” 雪儿一愣,恍惚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然而心底的抗拒也更加明显,于是不待历劫再次前进,纤腰一扭,带的衣裙飞扬如雪花,转眼便绽放在这青色的瓦片上。 接下来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如同有一条无形的线在牵引这雪儿的手臂,腰肢,脚踝,以及全身的每一处关节。 于是,接下来,整个旧都未曾随同西漠皇室迁徙的百姓,就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副终身难忘的场景: 青苔斑驳的古老屋顶上,白纱衣裙的少女风华绝代,曼妙的的身姿轻盈的舞动,举手投足间千般魅惑,万种风情。 皓腕凝雪,十根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好像半透明一般氤氲着比玉石更加柔和的光泽,是诱惑,似撩拨,拨弄着所有人的心弦。 她的手臂高高举起,好像迎接着来自九霄云外神祗的恩赐,又好像举着一根无形的权杖,俯视着脚下的万物苍生,彰显着她高高在上的威严。 然而一转眼,挥动的手臂又好像洁白的蝴蝶翅膀,柔软的腰肢如同灵动的蛇,又好像湖畔拂堤的杨柳,随着轻风一下一下点在平静无波的湖面,漾起无数小小的涟漪。 那腰肢的舞动百转千回,带起同样雪白的长裙如同盛开的花朵,在古老的青瓦屋顶上,斑驳的绿苔间,倾倒众生。 她的身子轻盈如同一片鹅羽,仿佛根本不受这片天地的掌控,凌空踏过,仿佛踏在了梦幻一般的云端。 所有的人随着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如同陷入了美丽的梦幻之中,分明是素淡如雪,却让人感觉绚丽如虹。 少女身畔的男子,同样是白衣胜雪,银色的发丝,遮住大半清秀的面孔,却处处透着神秘悠远的气息,目光似乎落在少女身上,却有好像透过少女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如玉的手指轻伸,挽起一缕银发,交错缠绕,仿佛一个解不开的相思扣,将两个人的命运也交错缠绕在一起。 少女的嘴角微挑,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将她绕着对方银色发丝的手指,递到了对方的眼前,晶亮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清浅的戏谑。 历劫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心神几乎全都要失守,就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恍惚间,眼前竟然浮现出一个高高的,白色的雾气如同仙气缭绕的舞台。 一个女子水雾朦胧的眼睛中,分明是媚色天成,却偏偏扮作端庄肃穆的菩萨,另一个少女发髻高耸,红色短袄短裙,缀满金色的璎珞,分明是高贵典雅,却偏偏要做出诱惑众生的妩媚姿态。 一丝苦笑自嘴角蔓延开来,历劫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想要唤起雪儿与他在这座城市中,一些曾经的记忆。却忘记了那回忆不止有美好的,也有悔恨和无奈的。 或者,悔恨和无奈的记忆,更容易让人刻骨铭心。 现在记忆是唤醒了,然而却不是他希望她回忆起来的那一段。本来就不多的回忆,却偏偏是最让历劫不愿触及的一段。 他的心微微一疼,有心制止,少女的身子却已经轻快地旋转着,如同一只灵巧狡黠的鸟儿,倏地就飞离了他的身边! 这个丫头早已经不再靠着最低级的视觉冲击来诱惑他人,虽然是隔了一世之久,这天魔舞的境界这是越来越高,哪怕是一件普通的衣衫,随着她的举手投足,也能颠倒众生。 那样的诱惑,是在人的心上的。他,不可控! 脚下的人越聚越多,几乎这座城所有的人都聚拢了来,一个个仰着头,争相观看这倾世一舞,却又同时陷入了痴迷沉醉当中。 此时的雪儿,完全都沉浸在了自己的舞当中,她不知自己为何会作出这样的舞来,只是随心而为。一切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现在的自己。 她的心中有迷惑,然而却又不肯停下来,只觉得还不能停下来。这一舞,又始,却似乎无终,只要她有足够的体力支撑,就可以无限的舞下去! 历劫心中轻轻叹息,若非当日自己一念执着,又怎么会早就今日的她?让她心中的这份怨,从前世一直带到了今生!如今,竟再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来讽刺他! 从中午时候的阳光灿烂,一直到夕阳西下,漫天红霞,雪儿自始终就没有停下来过,以历劫为中心,翩迁舞动,撩拨着记忆也刺痛着心弦。 “丫头……”历劫的嘴唇蠕动了无数次,就连喉结也跟着滚动,最终却也只说出这样两个字来。 雪儿恍若未闻,身子一旋,竟贴着历劫的后背而过,一只温腻柔软的小手竟是自后而前顺着历劫的颈子滑来! 历劫只觉得身子一僵,半天动弹不得,到口的话更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了! 深吸一口气,历劫缓缓闭上眼睛,却终究无法忽略少女幽幽的,温软的兰麝气息,随着少女的呼吸,轻轻浅浅,落在自己肩头。 雪儿再次转到了他的身前,于是看到他微微阖起的眼帘以及剧烈颤抖的睫毛。 “呵……”雪儿轻笑,袅袅的余音如丝如缕,一直缠绕进人的心里,让历劫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女子的手指如玉温润,如冰微凉,随着女子的身子转动,从他的颈间滑落,带着些微挑逗的意味,从他的衣领微微探入,滑过喉结掠过下巴,如同一只顽皮的蝶儿,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张一合着翅膀。 历劫只觉得自己呼吸都骤然一紧,再也忍不住,想要去捉住那只顽皮的如同精灵一般的素手。 然而他的手也就是刚刚伸出,那两根纤细的素指便如受了惊吓一的小鹿,转身就要离开! 历劫哪里肯放,如果继续由着这个丫头折腾下去,他想要她记起来的,她似乎一个片段也没记住;而他想希望她忘记的,她却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牢固,到最后她创出来的这天魔舞,怕是要更进一层,连他的静心咒语也抗拒不住了! 雪儿轻轻一踩脚下的青瓦,人便已经倒飞了出去,在半空中轻轻盈盈如同一片羽毛,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指托着她的腰身,却又不同于这世间的任何一种轻功。 何况这本来就不是轻功,只是围观的众人不知,雪儿自己也不知罢了。 历劫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只来得及触到女子微凉的指尖,就好像触到了一尾滑凉的鱼儿,一挺一弹,便失去了踪迹。 同样白色的衣袂飘飞,同样历劫如同一只巨大的纸鸢,凌空而起,就好像半空中有一条无形的路,让他拾级而上,紧紧随雪儿身后! 雪儿却也未曾走远,身子一折,避开历劫竟是再度回到开始时候所在的屋顶,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望着追来的历劫。 迷惑却在这一刻从心头升起,连雪儿自己都不知道,方才的举动,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怎么会突然去挑逗撩拨一个神秘陌生的男子?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这样熟稔了? 少女呆呆愣愣的表情,手足无措的娇憨,突然就呆立原地不动,让历劫反而不好再出手捉她,只好再次苦笑着道:“丫头……” 话未说完,就见下面原本看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的人群中,突然一下就被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条可容三人并肩的通道来! 下面的多是平头百姓,原本在围观的时候也窃窃私语,或者交头接耳,震惊赞同,然而此刻却突然成了鸦雀无声。一个个低头躬身,让开之后竟是全都无声地匍匐下来! 从雪儿和历劫所在的方向看去,一颗颗黑色的人头就好像瓜地里刚刚成熟的大西瓜! 雪儿暂时收起心中的疑惑,诧异地低头去看,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就停了下来,将目光转向历劫,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然而历劫的目光根本就落在了突然空出来的通道上,目光中带了一丝冷峻,就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注意她,就更不要说读懂她眼神中的疑惑了。 很快就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描龙绘凤的各色旌旗迎风招展,金甲侍卫开道,随即开始清理街道上的百姓。 其实说是清理,无非就是低声开口,提醒对方离去,一切井然有序,并没有任何的拥挤踩踏事件,更没有呼喝殴打,将人群拦开,并无任何盛气凌人的举动。 跟着慕容川父子一路走来,雪儿对于这金甲侍卫也有了不少了解,能驱使得动他们的,也只能是皇帝的嫡系子孙。 换言之,西漠的太子皇孙都在,来的,也只能是慕容定那个皇帝。 可是,慕容川一开始的时候不是就说过,因为慕容定年事已高,不宜长途跋涉,所以才未能亲迎她这个“天照圣母”的吗? 雪儿心中正疑惑的时候,八个统一服色的美丽宫女紧随其后,鱼贯而来,在雪儿脚下的房前站定,盈盈地就跪拜了下去! 耳畔,历劫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嘲讽:“果然是天狐月瑶的惯用的手段!” 第二百五十一章 熟悉还是陌生 雪儿一愣,还未来得及琢磨历劫这话中的深意,就见那八个美丽的宫女已经分作两列,慕容川父子一左一右,半是陪同半是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虽然站在屋顶上看不到老者的面容,但是却不妨碍雪儿立即猜到他的身份。 能让西漠的太子皇孙搀扶的,除了皇帝慕容定,还能有谁? 想到老者的身份,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反而将一旁的历劫给吓了一跳! 她是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花甲老人,在自己的面前行什么跪拜大礼的,就是慕容川那一跪,她都觉得心虚不安,似乎折了许多寿似的! 可惜雪儿虽然在屋顶上那一舞倾倒众生,这往下跳的却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 再加上心急,于是这一跳,乍看上去就好像是脚下一滑从屋顶上跌下来一般,好不狼狈! 不过好在历劫反应极快,随着雪儿的一跳,也紧跟着坠了下去,手臂一抄,变将雪儿抄在怀里。同时足下轻点,在离地尚有三尺高的时候,倏忽而起,在半空中一个转折,轻飘飘地就从慕容川父子父子和西漠皇帝的眼前荡了出去! 于是接下来西漠皇帝慕容远的这一跪,刚刚屈下一条腿,就觉得眼前一花,不见了两个同样衣白胜雪的人。 慕容定一愣,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随即恍若未见一般,就像朝着那已经失去了人影的屋顶跪拜了下去! 历劫心中蓦然惊觉,身子在半空中再次转折,一手搂住雪儿,另一只手遥遥就朝着慕容定托了过去! 于是慕容定就要想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了膝盖,任凭他如何用力,竟色再也跪不下去半分! 雪儿双足甫一落地,便要朝着历劫发作,随即看到面红耳赤地正要拜倒的慕容定,立刻明白了历劫的良苦用心。慕容定这一跪,她固然不能接受,直接避开却也同样不能,毕竟四周还有西漠的子民,她的得多大的架子,连西漠皇帝一跪都瞧不起? 所以,历劫这一抱,只是给她争取了先行礼的时间,却不是要她完全真正地避开对方的一礼。 一旦想通这其中的关,便再也无法嗔怪历劫。于是她连忙上前,先朝着慕容定躬身,盈盈一福,道:“民女沈衣雪,见过皇帝陛下!” 慕容定顿时有些面红耳赤起来,额头上几乎冒出了汗珠子,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好在雪儿并未如普通平民那般对他跪拜,总算是让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又不敢真地上前去扶,最后只得虚扶一把,侧身让开雪儿那一福,口中连称;“不敢当,不敢当!” 不过雪儿这一福之后,慕容定也不好再强行朝着对方跪拜,于是只得作罢,道:“天照圣母驾到,慕容定本该亲自相迎,奈何暮景残光,树倒根摧,实在是有心无力,不得已只能派长子慕容川前往恭迎,其间如有何不周之处,还望圣母体谅……” 一番话滔滔不绝,咬文嚼字了半天,听得雪儿头大,只好头和手一齐乱摇:“无妨无妨,陛下客气了……” 原来是慕容定得到慕容川的提前报信,在新都终日是寝食难安,最后便决定亲自带着队伍迎接一段路程,结果恰巧在旧都与慕容川的队伍会和。 因为天色已晚,也不宜再继续赶路下去,这里虽是旧都,但是宫殿仍在,后来的皇帝每年也都会在固定的时日回来住一段时日,以示不忘根本,因此各处宫殿还都收拾的十分干净整齐,住进去也十分方便。 然而也因为这里是旧都,所以也只能是一切从简,为雪儿和历劫接风洗尘的宴会,还是要等到了新都再说。 对此雪儿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她本就不善于应酬。若非在极北之地的雪原上为了避开轩辕昰,同时又对慕容川父子手中那副“天照圣母”的画像感兴趣,她就算是答应慕容川父子进入西漠,也未必肯随同进入西漠的皇宫。 这一点,便是慕容川父子也是心里有数,所以哪怕是生性跳脱的慕容远,在这个问题上也是三缄其口,王顾左右而言他。 而雪儿自然也不好意思过河拆桥,于是只好继续跟着慕容川父子一路南行。 所以就是到了现在,雪儿对于这“天照圣母”的来历,还不是十分清楚! 同样不太喜欢应酬,或者说不喜欢雪儿与慕容祖孙三代过多接近的人还有历劫,所以对于这旧都之中没有接风洗尘宴,他也是十分欣然,没有任何不快。 他对慕容定这个西漠皇帝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雪儿自己选定房间。而让雪儿诧异无比的是,慕容定竟然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而之后,历劫竟然带着她在这个迷宫一样的“大院子”里,三转两转,就到了这个房间前面,看得跟在身后听候吩咐的宫人都目瞪口呆! 这位贵客,这位上师,对于他们的皇宫,似乎比他们还要熟悉! 雪儿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精致的房间,心底泛起的却是陌生的熟悉,还有对身边这个银发白衣的男子的迷惑。 这个房间是真的让她感觉熟悉,仿佛在久远的从前,她真的在这个房间里住过一段时日,不是主人,就如今日这般,只是客人。 而那个时候,似乎也有一个历劫,不知人在何处,却总在她半夜熟睡之后,出现在她的床前,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眼。 雪儿不知道自己脑海中为何会突然升起这样温馨中带着旖旎的画面,却是让她的心中跟着泛起一丝说不出的回忆的甜蜜来,就连嘴角也禁不止微微地翘了起来。 同时,心中却又无比疑惑,仿佛,历劫对这个宫殿的一草一木,每一条路径都是异常熟悉,对于眼前这个房间的位置,里面的每一处陈设,更是一清二楚。 甚至,他还能在雪儿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提醒雪儿小心右手边的一个落地大花瓶。 花瓶中自然不会有鲜花在其中,就连瓶中的清水也不知道干涸了多久。在雪儿诧异的眼神中,历劫扛着那花瓶走了出去,再次返回来的时候,已经将瓶中装了不少清水,还插了不知从何处折来的半开硕大娇艳的白莲花,顿时满室莲香,沁人心脾。 雪儿愣愣地看着历劫,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你从哪里折来的?” 历劫将那花瓶原地放好:“出了这宫殿往西南方向,沿路就能看到……” 雪儿眼睛一亮,直接打断了历劫的话问道:“现在还有莲花开放?” 历劫点头:“还有一些,不过这种未曾全开的却是不多了……” 话未说完便再次被雪儿打断:“那就是还有了?” 雪儿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对这莲花情有独钟,就算是在圣女岛上的时候也不例外。 而她的命运,似乎也与莲花有着不解之缘,就连遇到轩辕昰的那一座小岛,也都是七色莲花的形态。 想到轩辕昰,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黯然。她连忙垂下眼睑,遮住此刻起伏不定的情绪,将目光落在历劫刚刚放好的大花瓶中的两枝莲花上面。 历劫却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声音轻柔中似带着某种诱惑:“丫头,你要去看么?” “要去!”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只是出口后雪儿却又开始后悔了,毕竟,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对于一个孤身只影的女子来说…… 于是又赶紧摇头,匆匆朝着房中走去,走了两步又急急转回身来等着历劫:“一天的舟车劳顿,我身子疲倦,还是不去了吧!” 雪儿说完这话,不容分说便将要随着自己往里走的历劫朝着房门的方向推:“想必你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吧。” 历劫没想到这个丫头说变就变,冷不防竟被她两下推到门口,脚下再被门槛一绊,一时竟未反应过来,直接就仰面朝天的跌了出去! 雪儿也没想到身手矫捷,轻功好到甚至能在半空中和只大鸟一样在半空中飞半天的历劫,此刻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更不曾想历劫竟会仰面朝天地跌一跤! 她一时收势不回,身子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历劫往前扑去,顿时人仰马翻,整个人和历劫相反的姿势,却是相同的方向,朝着门外就扑了过去! 雪儿的身下就是仰面跌倒的历劫,两个人又是一前一后,于是这一扑,立刻便扑到了历劫的怀里,乍一看上去,就好像雪儿在投怀送抱一样!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带裹着温暖而又熟悉的檀香气息,瞬间将雪儿包了个严严实实,再次带起心头一股陌生的熟悉。 她怎么记得,在遥远的不可知的过去,也曾有一个带着檀香气息的怀抱,却是微凉的,甚至还有一丝疏离和犹豫,让她的心中充满了惶然和不安。 一时间,雪儿突然分不清是真是幻,是梦是醒,心思悠悠荡荡,不知飞到了何处! 或者,真如历劫所言,他是她天命注定的那个人?可既然是她天命注定的那个人,为何他会在空濛山那样一个地方,为何会与她的记忆中的形象不一样?除了那一双清澈却又深沉的眼睛…… 雪儿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历劫,整个人陷入了不知名的回忆当中,甚至忘记了从历劫的怀中爬起来。 是熟悉,还是陌生?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旧都旧梦 雪儿的心中有些茫然的恍惚,思绪暧昧不明,又如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丫头……”身下男子略显喑哑的声音传来,雪儿一楞,这才回了神,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扑倒在对方身上,那姿势,简直比自己方才的思绪更加暧昧! 她的脸一红,手忙脚乱地就要爬起来,刚爬起半个身子,就觉得腰间一紧,猝不及防下再一次趴了回去! 雪儿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急色的饿鬼,将历劫扑倒了一次,又扑倒了第二次! 历劫不避不闪,就好像在下面等着她一般,等她的额头碰到他的额头,鼻子抵着他的鼻子,就连呼吸也有一瞬间的交换!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下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对方,却只从历劫的瞳孔中看到了一脸震惊的自己! 没有地缝可以让自己钻! 雪儿努力地想要仰起头,却不想腰间的两只大手已经有一只趁着她愣神的片刻,扣住了她的后脑! 她与历劫之间,也只拉开了半寸的距离! 他不让她离开,就这么躺在地上,一手禁锢她的腰,一手禁锢她的头,强迫她与他对视! “丫头……”他再次低唤,声音低沉缠绵,似乎要绕住雪儿如同小鹿乱撞的心。 雪儿愣愣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更不知该如何回应。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凝固起来! 眼看着历劫的脸在她的眼前越来越大,不但遮挡了视线,就连她所呼吸的空气也一点点地侵占,雪儿整个人都呆住了,连下意识的反抗和躲避都忘记了! 如果不是那两个在房间内收拾的宫人闻声赶出来,打破了这几乎要凝固的时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趁着历劫的手一僵,回过神来的雪儿抽出手臂,用力在历劫胸膛上一推,就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同时狼狈地爬了起来! 她不敢再看两个宫人,更不敢看地上的历劫,一个转身跑了进去,“咣当”一下就关住了两扇房门! 两个宫人面面相觑之后,互相扯了扯衣角,隐没到了黑暗处,在宫里的生存之道,她们还是知道的。 待历劫回神,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门前的时候,险些就被那两扇房门撞到了鼻子! 雪儿栓起房门,只觉得身子一软,就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顺着房门就软软地瘫了下去。 心,乱,如同一团乱麻。然而乱麻终究又解,而她的心虚却是连快刀都不知从何处劈下! 眼前忽然是历劫,忽然又是轩辕昰。她不知道为何还会想起轩辕昰来,明知道他是承天教的少主,与她不共戴天,然而心却是如此地不受控制。 而历劫,神秘而陌生,陌生中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熟悉,让她的心想要防备却又防备不起来,想要接纳却似乎又各种一道无形的壁障。 如果方才不是两个宫人突然出现,历劫真的吻上了她,她会接受吗? 雪儿在心里问自己,然而答案却是茫然的,连她自己都答不出来。 门外有衣襟碰到木门发出的沙沙声,历劫似乎还在门口没有离开,却也没有开口,雪儿将身子贴到门上的时候,甚至能闻到他轻轻的呼吸声。 他没有再开口,雪儿自然也不会开口打破这沉默。两个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一夜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雪儿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时睡着的,就在门前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房门睡着了,乱七八糟的做了一堆古里古怪的梦。 梦里似乎自己还是住在这个宫殿,隔壁还住着一个妖媚的绝色少妇,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与那个慕容远如出一辙,怀中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那婴儿似乎比一般的婴儿个头要大上不少,十分健壮。 那少妇的声音也十分动听:“雪儿,你总说自己与这人界再无关联,难道他不就是一种关联么?所以,若你不嫌弃,不若让他认你做义母如何……” 后面絮絮的还有不少,雪儿却是恍惚地不曾记住,只有那白嫩的婴儿在自己怀里甜甜的笑,软糯的小手拂过自己脸颊时候的温润触感,几乎都要将自己的整个心融化。 再然后,自己似乎还给那婴儿取了个乳名,叫做天意,至于大名自然是要留个孩子的父亲去取。 得了乳名的婴儿更是异常欢喜,在她的身上手舞足蹈,一转眼竟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龙袍加身时,通身帝王的威严,朝着她躬身下拜,口称“义母”。 少年雄姿英发,指点江山,一转眼又长成青年的模样,身上的威严气势更甚,群臣参拜,口称“天照大帝”! “天照帝国,蒙义母庇佑,蒙天道庇佑。自此我慕容氏子孙,奉义母为天照圣母,世代供奉,不许丝毫懈怠,若违此训,非我慕容子孙!” 青年的手中,一副刚刚画好的画像,画上的女子分外熟悉,不正是当初在慕容川父子手中看到的那一副?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一副画像的时候,雪儿的心里一惊,那梦境就戛然而止,门外响起的,竟是慕容定的声音:“慕容定给圣母祖奶奶问安……” 后面跟着的,竟然是慕容川和慕容远这一对父子的声音,如出一辙的语调。 雪儿却还未完全从那梦中脱离,思绪纷乱: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天照大帝,天照大帝的乳名竟然叫做天意?还是……自己取的? 然后突然又想到东灵的天意山庄,怎么会以天照大帝的乳名来命名?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雪儿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离开极北之地后,在西漠东灵交界处,单天鹰离开之前那复杂莫名的眼神。 然而越想就越乱,就好像身处一团乱麻中,越是想要解开,就越是交错纠缠的厉害! 雪儿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似乎自从遇到那个叫做慕容远的家伙之后,古怪的,不可理解的事情就越来越多! 笃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吓了雪儿一个激灵,她这才从地上缓缓爬起,刚要转身开门,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毕竟,在地上靠着门迷迷糊糊地睡这一夜,蓬头垢面的样子实在是不宜见人。 于是雪儿又朝里走了几步,简单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却又不经意地触到了那八根轩辕昰所赠的莲花银针,小巧精致的花朵顷刻将竟将手指刺痛,拿下来看时,竟渗出了一滴殷红的血珠来。 十指连心,疼痛瞬间蔓延入心,也让雪儿再次有了一瞬间的茫然惶惑,看着自己的手指出了神。 他在急切的时候,也会叫她丫头的…… 门外的历劫似乎在和慕容定祖孙三人交涉着什么,雪儿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恍惚间竟然再次陷入了初次见到轩辕昰时候的情景。 “丫头?” 门外的四个人久久得不到回应,心中自然不安,最后由历劫开口,只是声音中也带了一丝不确定,试探性地问道。 雪儿如大梦初醒,却蓦然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的脸上竟然是一片湿凉的眼泪! 她这是想念轩辕昰了吗? 雪儿不愿承认,而门外的历劫却因为迟迟得不到她的回应,变得急切起来:“丫头,你还在么?若是再不出言,我便要直接闯进去了!” 雪儿被吓了一跳,连忙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将眼泪抹去,这才装作被刚刚吵醒的样子,不满地嘟囔道:“一大早就要扰人清梦!” 门外的历劫明显松了口气,又低低的不知道向慕容定祖孙说了些什么,等雪儿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历劫一个人。 历劫的目光,如同上午明媚的阳光一样,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不肯遗漏一丝一毫。 他说:“丫头,你哭了?” 雪儿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朝脸上摸去:“还有眼泪?” 历劫轻叹,一手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从她脸上轻轻抚过,却摇头道:“没有。” 雪儿一愣,随即薄怒道:“你!” 历劫的手指,如同他身上散发的那种金色光芒一般温暖祥和,让雪儿心底竟不由生出一丝贪恋来,然而却还是用力打开,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我,”历劫的一只手还捉着她的手,用力一扯,便将女子扯得与他面对着面,直接按在他的心口,清澈幽深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她,“是这里感应到的!” 他的神情无比认真:“记住,当只要你流泪的时候,这里,会疼!”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瞬间柔软下来,然而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话中所蕴含的深沉情感,只得别过头去,不敢再去接触那双眼睛。 历劫叹息一声,也不逼迫她。 也就在这个时候,慕容远再次前来,表示车马齐备,已经可以再次动身,现在就等雪儿和历劫两个人了。 于是,在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西漠旧都停留了一宿,雪儿莫名其妙地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之后,便再次随着慕容定祖孙三人启程,离开了旧都,继续往南。 一路风平浪静,在第三日的正午,一行人终于到了西漠现在的都城——莲城。 远远的,雪儿就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只不过是想要看看慕容远口中这与众不同的新都,到底与一般的城市格局有和不同,结果却只看到了人! 穿着各种颜色官服的人! 因为早就接到了慕容定的命令,所以文武百官从早上的时候就一直等候在城门口,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直接将雪儿就吓了一跳! 至于新都莲城的模样,就连城门的模样她都没看到,可同城一车的历劫的脸色,却是再次一变,目光中竟然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不满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熟悉过后的震惊 这样的历劫让雪儿心中无比诧异,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 历劫皱着眉头默然半晌,再次抬头看向雪儿的时候,目光中已经带了一丝隐隐的担忧之色,然而说话的语气却又带着三分犹豫:“等下,我带着你看一看这个城市的布局,你就明白了。” 雪儿一愣,正要追问,却听到外面的如同山呼海啸一样恭迎慕容定祖孙的声音! 迎接皇帝的排场自然不会小,然而慕容定父子三人在下了马车,接受了百官的朝拜之后,竟然直接转过身来,带领着身后那一群人,朝着雪儿所在的马车叩拜过来! 雪儿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只觉得头皮都跟着一阵一阵的发麻。 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身边的历劫扶了她一把,在她耳畔轻轻道:“丫头,下车。” 雪儿正六神无主,因此也就下意识地跟着历劫下了马车,只是一双手却是怎么也不肯松开历劫的衣襟,就好像一个马上要去见公婆的小媳妇。 本来,雪儿想着就这样跟在历劫身后,避开西漠百官的参拜和不知如何回礼的尴尬。结果刚一下马车,历劫就转过身来,将她扯着他衣袖的手一拉! 他的力道恰好,让既不让雪儿现出狼狈来,又将两个人的位置做了一个交换。 于是就变成了雪儿稍微靠前,历劫陪在她身后的情形。 雪儿再想要躲到历劫身后已然来不及,因此也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原本砰砰乱跳的心也就逐渐平稳下来,仿佛这些人的叩拜,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这样的心理支持着雪儿一路走下来,在蜿蜒的红毯上,一路走进了这座西漠的新都莲城,又在金甲侍卫的开道和慕容定祖孙的陪同下,一路走进了皇宫。 唯一让雪儿有些不解的是,他们一路自北向南,最后却是从南城门进去的。 历劫一直都在落后她半步的位置,似乎是特意要衬托她的尊贵。 情绪稳定下来,再加上除了她身边的历劫,其余的人几乎除了跪着的,就是半垂着头的,谁也不敢直视她,雪儿也就有了心思打量着莲城中的一切。 她的目光从俯跪在地是人们的头顶上一一掠过,最后却是落在接到两旁。 街道宽阔,两旁房舍鳞次栉比,应当是这座城市的一条主路,或者是主路中的一条。 也许是为了让所有的子民都瞻仰一下传说中“天照圣母”的风采,也许是为了从一开始就确定雪儿的身份地位,慕容定虽然安排的最为隆重的仪式来迎接雪儿,却并未让人将街道肃清。 也就是说,现在的街道两旁,挤满了人! 不但是接到两旁,就是两旁的酒肆茶楼上,二层以上的位置,所有的窗口,也都是人头涌动,可以说是万人空巷了。 历劫微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一向温和的目光似乎有些冷,面色也有些凝重,嘴唇也紧紧抿起来,绷直成了一条缝。 因为是在天照大帝时代建立起来的城市,当时的国家一统,财力雄厚,所以城市规模宏大,皇宫的规模比起旧都来也大了不少。 在看到皇宫的时候,雪儿发觉,历劫的脸色再次变了变,冷的几乎都要结冰! “等一等!” 在雪儿就要朝着皇宫敞开的大门迈进去的时候,历劫突然开口,顿时让所有的人一愣。 慕容定连忙上前两步,态度恭敬的都不像是一国之君:“不知上师有何吩咐?” 历劫看看慕容定,又看看雪儿,最后将目光落在皇宫朱红色的大门上:“进去自然是要进去,只是,进去之后一切依照天照圣母的意思去办,可否?”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同慕容定商量,然而却连意思商量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雪儿都没有询问,直接就下了定论。 而慕容定在唯唯诺诺地听完之后,竟然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后才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雪儿心中疑惑更甚,看向历劫的时候,历劫却只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然而想到这一路上历劫的种种古怪,如果不是对于历劫还有几分莫名的信任,雪儿怕是早就要爆发出来! 一直都是神神叨叨的,却从不正面给她一个理由! 只是片刻,雪儿的心中就转了好几个年头,最后给了历劫一个略带威胁的眼神,那意思自然是“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不准再推脱下去”这才罢休。 然而想要安顿下来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城门口迎接完毕,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一个个都按照品阶,分批次地前来叩拜,各种恭维崇敬让雪儿几乎头昏脑涨,各种礼仪更是让雪儿手忙脚乱,一天下来雪儿觉得自己几乎都要散了架! 就这,还是后来历劫看不下去,悄悄提醒她,让她泰然接受就是。 至于这些人谁是谁,雪儿根本就没有印象,她现在只想一件事情,那几是赶紧找个地方,睡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才结束,雪儿早就困的摇摇欲坠,只不过是出于礼貌勉强支撑这罢了。 慕容定原本给雪儿安排的宫殿,是慕容氏宗祠旁边的一座宫殿,结果还没等慕容定开口,在皇宫门口的时候就被历劫拿话堵了回去。 而实际上,历劫所说的让雪儿自主选择,却是他在做主。 其时雪儿又困又累,恨不得倒头就睡,根本也没精力计较这许多,也就由着历劫去了! 历劫所选的地方很简单,后来在雪儿弄清莲城的格局之后,才知道皇宫其实是在莲城的正中心,而历劫替她选择的地方,也是这皇宫的正中心! 一日的忙碌下来,雪儿天照圣母的身份算是确定下来,接下来的两日还有许多仪制上的事情需要做,然后就是昭告东灵南平雪儿的身份。 在懵懵懂懂,累死累活中,这三天总算是过完了,让雪儿也终于松了口气。 莲蕊宫中,只有雪儿一个人居住,哦,不对!还有历劫,他就在莲蕊宫雪儿的寝殿旁边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 而这,从慕容定到慕容川慕容远,竟是所有的人一同默认的。 这个事实,直到雪儿昏天黑地的忙碌了三四天之后才突然意识到! 一瞬间雪儿都要以为,历劫在皇宫门口那番话,真正的用意是给他自己行方便的,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莲蕊宫并不算大,一座主殿外加东西偏殿,格局让雪儿竟是不由联想到轩辕昰的滟波殿,甚至就连院子里摆放的种植莲花的大水缸都有类似之处! 这让雪儿的心中再一次恍惚起来,总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东灵,回到了滟波殿,而轩辕昰正在外面的某个地方,忙碌着什么。 然后心就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 莲城的地理位置居于南北交界处,此时气候还不算太冷,然而却也不应该是莲花开放的季节了。 可不知道是西漠皇宫的花匠心灵手巧,还是新都莲城真的占据了什么天时地理,而这莲蕊宫又占了整个莲城的风水,总之这宫中的莲花,竟是开的正盛的时候! 粉色的白色的常见,黄色的紫色的也有,每一朵都娉婷妖娆,在秋日的微风中摇曳生姿。 雪儿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莲花情有独钟,然而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驻足侧目,多看上几眼,于是也就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历劫。 这几日忙着各种应酬,每日昏天黑地的,她只知道这个人其实是一直都跟在她身边的,其余的竟是未曾多做理会,如今总算是略略清闲下来,自然就要去翻“旧账”。 历劫并不推辞:“丫头,就算是你不说,我也是准备提的,只是……” 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希望你这一次不要心太软。” 雪儿一愣:“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心软了?你又怎么知道我……” “心软”二字尚未出口,历劫竟是再次上前一步,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腰肢! 雪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对方,却觉得身子一轻,历劫竟是已经带着她飞到了半空中! 越来越高,直到整个莲城都尽收眼底历劫才停止身形,如同鸟儿一般在莲城上空转了一圈,突然开口问:“丫头,你看着莲城的形状,像什么?” 雪儿闻言一愣,跟随慕容定进入西漠皇宫这三五日,每日应酬的各种宴会都忙得她头昏脑涨,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莲城的布局,至于宫外的情形,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直到此刻她才留意到,这座莲城,其实是名副其实的莲花一样的城市,从高空俯瞰,甚至能看出七个莲花瓣一样的形状来! 甚至,雪儿还能看出,现在的西漠的皇宫,就建在这莲花的花心位置! 而如果再细看的话,此刻她所在的莲蕊宫,就是这皇宫的中心! 慕容氏的宗祠,就在皇宫的正北方向,几乎要接到城墙之上。而这座莲城的正北面,却是只有一个尖尖的花瓣形状的城墙,根本就没有城门! 怪不得当时他们要选择从南门进入莲城,因为莲城根本就没有北门! 也不知道是建城的人有意还是无意,这莲城中沿着城墙之内,种植了各种花木,姹紫嫣红,却又分作了七处,,似乎每一个“花瓣”都是一种色彩。 那蓝色的地方似乎是紫雀花,红色的好像木芙蓉,紫色的赞赏看不出来,青色的应该是碧玉兰了。黄色的花更是常见…… 可是,看着看着,雪儿突然就觉得有些眼熟起来,眼熟过后便是深深的震惊! 第二百五十四章 诈出来的答案 蓝红青紫黄绿白,多么熟悉的色彩!熟悉得让雪儿一瞬间都有种再次回到那古怪的七色莲花小岛上的错觉! 上午时候半空中的风还有些微凉,吹乱了雪儿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思绪。 西漠与东边的大海之间,隔着一个东灵,怎么竟会出现一个刻意模仿那七色莲花到的城市? 雪儿发现,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 “七色莲花?”雪儿喃喃开口,好像是在问历劫,更好像是在问自己。 历劫点头,然而随即又是一愣,问:“你知道?” “不但知道,而且见过!”雪儿嘴角掠过一丝自嘲的微笑,随即却是语气却是一变,“而且,现在就在我的身上!” 这句话却将历劫吓了一跳,就连抱着雪儿的手臂都不禁一松:“你说什么?” 雪儿心思电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一推,竟直接从历劫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此刻二人身处西漠皇宫正中央的上空,却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三五丈高,能够一览整个莲城的概况,至少也是几十丈的高空! 历劫只觉得怀中一空,整个脸色都变了,再也顾不得追问,连忙朝着雪儿的方向就伸手捞了过去! 却不想雪儿并未如同他预想的那样直接从半空坠落,只是身子略微向下沉了沉,就如同一片羽毛漂浮在水面上一般,只比历劫低了多半个身子。 自己的身体,在自己刻意的控制下能够凌空飞起来,这是在旧都那一舞的时候,雪儿无意中发现的。此刻,不过是大胆一试罢了! 就算是失败了,一旁不是还有个历劫吗? 所以她完全不怕自己的这种能力突然失灵,甚至,还能扰乱历劫的情绪,把握接下来二人之间对话的主动权! 从遇到历劫开始,雪儿的心中就有太多的疑问,可是这个神秘的男人,却好像有些某种犹豫,始终不肯将他知道的和盘托出,反而是一点一点地透露,紧接着就让雪儿陷入更深的迷惑当中。 现在,她就要趁机逼历劫一下! 历劫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身形几乎是立刻下坠,朝着雪儿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急切间却突然发现眼前失去了女子的身影,他心中大惊,这才再次稳住身形四处看,然后发现雪儿正稳稳地悬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随着历劫的冲势,就好像遇到清风的羽毛,竟是再次朝后飘了几步。 “丫头,你?”历劫心中惊疑不定,完全失去了平日的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就连声音中也充满了不安,“七色莲花玉佩,在你的身上?” 然而这句话却是让雪儿再次一愣,除了古怪的七色莲花小岛,这座七色莲花状的莲城,颜如魅一直都让自己贴身的七色莲花一样的肚兜,竟然还有七色莲花玉佩? 这世间,何时竟出了这么多的七色莲花? 雪儿不敢让历劫靠得自己太近,这个男人似乎对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比自己都要了解自己,只要一点端倪,怕的都会发现自己在扯虎皮。 她眼珠子一转,再次后退半步,带起衣袂飘扬,如同盛开在半空中的白莲花:“你怎么知道?” 历劫没有回答,反而是叹息一声,声音中也满是苦涩:“难道,这是天意?” 他似乎看出来雪儿不肯让自己太多接近,于是也不再朝前逼她,只是随时防备着她突然支撑不住掉下去,毕竟这里是人界,天地灵气稀薄,可供她使用的并不多。 雪儿见他欲言又止,也不开口,就悬浮在那里安静地等着。 “彩莲出,魔妃现。天地倾,六界乱。” 历劫喃喃半晌,却是说了这么十二个字出来,听得雪儿一头雾水,却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般。 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迷惑,雪儿垂下眼睑,视线落在脚下的莲城上,七个花瓣,七种颜色,不正好像一朵盛开的七色莲花吗? 建造这座莲城的人,人为地制造一朵“彩莲”,难道就是为了让“魔妃”出现? 转而又想到,从自己有记忆开始,颜如魅给自己准备的贴身衣物上面,总是绣满了一朵七色的莲花,甚至莲蕊正中的八颗小珠子和最中央的大珠子,还特意找什么舍利子来缀在上面。 如果不是自己过于抗拒,雪儿甚至觉得,颜如魅其实是恨不得将那七色莲花纹到自己身上的! 再一转念,雪儿突然又想到在空濛山谷的时候,颜如魅与历劫交手时候的那一番带着恨意和彷徨的控诉,她收拢这么多的少女,最终只是想要寻找什么“天魔妃”! 而历劫,从当时的言谈话语中,似乎是想要阻止颜如魅去找天魔妃,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不希望颜如魅唤醒天魔妃的记忆的。 颜如魅那个好解释,可是这西漠的慕容氏,他们建造这么一座七色莲花城,为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他们,或者他们的祖先,与天魔妃之间还有什么渊源? 雪儿,突然就想到了在旧都那一夜,自己所做的梦,想到了慕容远第一次看到自己时候的表情,以及慕容定祖孙,甚至整个西漠皇室的成员,对于自己的态度。 如果自己不是他们一直想要寻找的天魔妃,他们为何非要将自己引到这莲城来? 何况,若是自己梦到的,的确是天照圣母的来历,那么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为何他们只凭一副画像,便如此笃定自己就是? 对于西漠慕容氏,雪儿的心里又浮起了新的疑团。 这里面还有多上隐秘的故事,雪儿想不通,便也不再想下去。毕竟她人还在西漠的皇宫里,有的是机会从慕容定等人的口中得知真相。 唯一让雪儿想不通的就是,最初遇到轩辕昰的那座七色莲花小岛。 如果说自己是颜如魅口中的天魔妃,慕容定口中的天照圣母,内衣上所绣的七色莲花和眼前的七色莲花城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可是,轩辕昰和七色莲花,或者说和自己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轩辕昰,雪儿的心突然就是一疼,好像有一把无形的,锋利的小刀,瞬间将自己的心凌迟成了无数碎片! 那种疼痛,一直蔓延到全身,让她整个人都好像被凌迟了一般,就连呼吸都开始钝钝闷闷的疼了起来! 气息突然不再流畅的后果,就是雪儿再也无法维持悬浮在半空中的状态,直接飞速下坠! “丫头!”历劫再次被吓了一跳,不明白方才这个丫头还好好的悬浮着,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就掉了下去! 银色的发丝随着衣袂飞扬,历劫身形也跟着急速下坠,身子在半空中凌空一转,手臂伸出,便将那个急速下坠的人儿牢牢护在怀里。 被历劫接住,雪儿却是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连个感激的眼神都没有,直接就问:“我就是天魔妃?天魔妃就是西漠的天照圣母?” 历劫刚刚将人接住,惊魂未定,根本就没有料到雪儿会突然开口,几乎是下意识地答道:“是!” 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然而想要收回已经太迟,他气息一直,真气流转再无法流畅,带着雪儿飘飘荡荡,顷刻间便再次落回莲蕊宫中。 “丫头……”他心中一时说不出是懊恼还是后悔,正在纠结犹豫间,雪儿的问题再次砸了过来:“天照圣母,是天照大帝的什么人?” 历劫叹了口气,这个丫头,为了从他口中得到答案,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头,再想隐瞒下去也没了什么意义。这一次是直接用自己的安危吓得自己心神失守,下意识地给了她答案。下一次还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样一想,历劫再次叹息一声:“丫头,不是我不肯全部告诉你,而是怕你无法接受。就是现在,你确定你想听真实的答案?” 说这句话的时候,历劫的眼中是浓重的担忧,却又带着隐隐的期盼,让雪儿的心头升起一丝迷惑来,到底历劫是想要自己知道,还是不想要自己知道? 而又是什么样的答案,竟是自己不愿接受的? 可是,这样一直云山雾海的,自己就好像一个没头苍蝇,根本就没有任何头绪,遇到事情都是被人牵着走! 她不愿再这样下去! “能不能接受,那是我的事情,由我自己决定!”只是一个转念,雪儿就拿定了主意,目光坚定地望着历劫,“关系到我自身的事情,没理由我自己却始终蒙在鼓里!” “好吧!”历劫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何况就算是我不说,天狐月瑶的传人,也一定会想法子让你知道其中的真相的。” 他顿了顿,目光在莲蕊宫中环视了一圈,见四下无人,这才再次叹息一声,道:“你的前世,曾经收过一个义子。并且还给他赐了乳名,天意!” “而被你收为义子的这个婴儿,也并非一般的婴儿,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母亲却是妖界的大能,几乎都要百日飞升的天狐,名为月瑶!” 历劫的目光微冷,声音也微冷:“人与妖结合,本属逆天之举,所生的婴儿自然也是难逃天谴,百日之内不曾夭折便是天道仁慈。可是这个婴儿,不但顺利成长,而且成为了人界一代帝王!” 听到此处,雪儿不由一愣,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历劫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冷冷,再次从莲蕊宫的四周扫过:“因为,他有一个机关算尽的好母亲,为他寻了一个无比强大的义母!”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佛门中人与佛门偈语 “无比强大的义母?”雪儿几乎是失声叫出来,“什么意思?” 历劫说她的前世就是天照大帝的义母,又说天照大帝为天道不容,所认的义母无比强大,那岂不是说自己的前世无比强大? 可是,这个结果雪儿听着却好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现在的自己,可以说是一无是处,甚至可以用悲惨来形容,哪里有一丝一毫“无比强大”的地方? 历劫点头:“不错,前世的你,的确是无比强大。只是,丫头你要明白——” “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就变得黯然起来,“而我,更希望你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女子。” “所以,”雪儿打断了他,“在空濛山谷的时候,你才会对颜如魅说那样一番话?” 历劫垂首:“是,甚至我希望你的今生,最好不要与前世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可是!”他自嘲地苦笑,“我这算是自相矛盾吗?若是你当真与前世没有丝毫关联,也就等于和我没有任何关联!” 深深的叹息似乎叹进了雪儿的心底,让她的心底一阵柔软,然而更过的却是疑惑,少女等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对方:“前世,我们,有关联么?” 历劫轻轻点头,目光温柔似水:“丫头,这个问题,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了。” “我怕你不记得我,所以我不敢改变姓名,不敢改变相貌,不敢改变衣着。”历劫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起浅浅的忧伤,伸手碰起一缕银发,送到雪儿眼前,“唯一改变的,便是我蓄起了发,其实也只是为了告诉你,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也能给你你想要的答案,只是……” 他再次深深叹息,苦笑:“你怕是连曾经的问题都不记得了吧?” “我……” 他的声音酸楚中带着无奈,却好像无形的大手将雪儿的心紧紧攥起,随着他心底传来的痛楚一起痛了起来,雪儿的目光落在那一缕长长的,银色的发丝上面,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发挽同心结未成,一朝青丝雪满头! 他说的如此轻松,可一个人就算是蓄发,若非情思深重,又怎会一夜白头? 轻轻地,雪儿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一缕银色的发,珍而重之,捧在手心,却只觉得重如千钧。 历劫说他蓄起了发,换言之,在他口中的“从前”,他是没有头发的,那……岂不是和她的空濛山谷中,在他搭起的鲜花秋千上,自己恍惚朦胧间看到的那个场景对上了? 之前的历劫,是没有头发的! 银色的发丝如线,带着男子特有的气息,掌心柔软的顺滑传来,雪儿想要握住,却突然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有了那个力气和勇气。 “从前,”雪儿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开口之后,雪儿却突然犹豫了起来,她忽然发现,其实她对于历劫口中的“从前”,其实是一无所知的,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甚至都分不清是真是幻。 历劫却好像能明白她所有的心思,叹道:“曾经,从前的从前,久远到我自己都不记得的时候,我也算是佛门弟子吧?” 这一句话他自己说的也不确定,却让雪儿捧着他银色发丝的手一抖:“佛门弟子?” 雪儿怔怔的,突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凌乱了! 佛门弟子?佛家偈语! 万缘皆假,一性惟真! 她突然就想起,自己莫名出现在那七色莲花小岛上,半梦半醒间在耳畔回响的那句话来! 轩辕昰曾经说过,那是一句佛家偈语,当时她还曾想着,将来若有机会离开那神秘小岛,去寻一家佛家禅院,找个高僧解惑…… 雪儿的心突然又是一疼,轩辕昰,这个人,从一开始的时候,自己也是信赖的,没有任何理由的的那种,哪怕他冷得好像万年冰川一样。可是…… “丫头,你说什么!”心神恍惚间,历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震撼和惊讶,“万缘皆假,一性惟真,谁告诉你的?” 雪儿也没想到自己竟无意中将这话低低地嘟喃了出来,却又被一直注视着她的历劫听在耳中,然后抬头她就看到了历劫震惊中带着急切的眼睛。 他的眼睛,一向都是清澈的不谙世事,却又深沉地能看透一切世事人心的。可如今,清澈中带了一丝迷乱,深沉中多了一丝茫然,就连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多了深深的震惊讶异之色! 雪儿回了神,轻轻摇头:“没有人告诉我……” “没人?”历劫一愣,随即追问,“那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他的目光中已经带了一丝急切和焦虑,与平时的一派云淡风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雪儿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好像是陌生,心底却又有种深深的熟悉,让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男人,是可以依恋和信赖的! 从在天意山庄的惊鸿一瞥,到空濛山谷的重逢,直到此刻,雪儿才从心里开始接纳和信任这个男人,于是便如同讲述一个故事一般,将自己从有记忆开始的经历,一一向着历劫叙述出来。 她讲自己在圣女岛长大,从小就身中散功圣女的毒素,只能储存内力却无法使用。她讲在圣女岛上其他女子对于自己的种种排斥,与颜如魅之间的斗智斗勇,她讲自己与灵馨的种种相处,最后讲到圣女岛被攻破,自己被迫投入大海…… 历劫看向雪儿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然而却并不惊讶,只是默默地听着,从不开头打断。 虽然这个丫头的经历让他心疼,但是毕竟到了现在她还是好好的,完整无缺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是吗? “当时场面非常混乱,圣女岛上来了许多人,可是我们分不清他们是敌是友,只能没命地躲,没命地逃。”雪儿似乎又回到了圣女岛被攻破的那个夜晚,声音悠悠好像从过去穿越而来,“虽然灵馨看到过散功圣女会变成人皮的恐怖场面,而我也从她的口中得知。可是,我们不敢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说起,所以……” 她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除了我和灵馨知道,落在那些外来人的手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而落在承天教徒的手中,却是只有死路一条。其余的散功圣女都不知道,所以她们四下乱逃,场面十分混乱,最后我和灵馨也失散了,却遇到了一伙承天教徒。” “我觉得,与其最后成为一具诡异的人皮,还不如就此葬身大海,最起码那样自己还是干干净净的。结果,”雪儿皱起眉,“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我是怎么会到那座神秘的七色莲花小岛上去的……” 历劫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你说你在海中,突然就到了一座小岛,然后那小岛的形状,就好像一朵七色莲花?” 雪儿点头:“是很突然,不过是最后的记忆急是跳崖,冰冷的海水就好像怪兽的大嘴,直接将我吞了进去,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个岛上了。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似乎有一个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在我的耳畔说了这么八个字。” 历劫的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却还是示意雪儿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想着要离开那小岛,结果四周密密麻麻全都是海蛇,根本就无法靠近,也让我想不明白,就算是我是被海水冲到岛上去的,为何那些海蛇当时没有伤害我……”雪儿的眉头继续皱着,“后来我就朝着小岛的中心走过去,岛的中心湖水似乎是温热的,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时为何要朝着湖水中心走,似乎……” 雪儿斟酌这词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着我,让我走过去,发现上面一大八下九颗石头,还有石头上的刻字。” “那石头”雪儿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如何向历劫相容,却听历劫道,“是不是就好像放大了许多的舍利子?” 这次轮到雪儿惊讶了,几乎连点头也忘记了,她愣愣地看着历劫:“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 “我……”历劫欲言又止,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的确是见过。” 雪儿追问:“你在哪里见过,难道你也到过那七色莲花的小岛?” 毕竟历劫所在的空濛山,一开始的时候也和那七色莲花小岛一样,都是一种无日无月,混沌未明,自成一个空间的古怪地方。只不过,空濛山外围是一层不会伤人的白雾,空间也比较大。七色莲花小岛外围却是海蛇,相对较小罢了。 而历劫,既然能在空濛山,说不定也见过那神秘的七色莲花小岛。 却不想历劫竟然摇头:“不,我没有见过你所说的七色莲花小岛,我见到的,是和你说的七色莲花小岛一样的玉佩,那玉佩……” 他目光悠悠,似乎再次陷入了回忆当中,只是看向雪儿的目光却是带着愧疚的心疼:“最后沉入的大海!” 然而,他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只是柔声道:“这些,以后你都会知道。现在,告诉我你在那七色莲花小岛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雪儿心道这个时候对方居然还要隐瞒自己,心中难免有些不满,于是全都写到了脸上:“中间那颗石头是乳白色的,圆鼓鼓的好像一个柿饼,中间还有一个方形眼,另外八颗全都是碧绿颜色,八颗石头,每颗上面一个字,恰好就是——” 第二百五十六章 前世的事 “万缘皆假,一性惟真”! 这八个字,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口,然后又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讶和震撼。 然而雪儿的心底更多的却是不解,她不明白为何自己总和这佛门的偈语纠缠不休也就罢了,怎么历劫竟也不明白?他不是说他曾经是佛门中人吗? 在说完这八个字之后,历劫沉默了很久,在这莲蕊宫中,四周莲花的暗香涌动,静谧的下午,沉默成一尊雕像。 雪儿所不知道的是,对于这八个字,历劫明白,可就因为明白才迷惑。这八个字,到底是对着雪儿说的,还是通过雪儿之口,对着他说的? 再后来的所发生的事情,雪儿向历劫的叙述也简单了许多,历劫也就这么安静地听着,直到雪儿说起七色莲花小岛上空突然由一片混沌变成了七彩漩涡,然后轩辕昰突然出现,历劫古井无波的眸子,才再次起了波澜,然而也只是皱着眉头,一边听一边思索着什么,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往事如昨,历历在目,然而“轩辕昰”这三个字却如梗在心头的一根长长的刺,一碰就疼。 于是雪儿也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就连自己在轩辕昰的大船上,被颜如魅逼得再次投海,在海水中那些神奇的事情,也只简单的待过,只说辗转漂流,获救,最后到了天意山庄。 历劫一直沉默着,思索着,对于雪儿后面的叙述,也就没有再细究细问。 时间是个奇怪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却很慢,你想它慢的时候,它却又如同流水无声,不知不觉就漫过了所有过去。 就好像圣女岛的种种经历,在雪儿心底依旧恍如昨日,可是如今提起,细细算来,竟然已经有将近半年的光景! 莲蕊宫中很清净,没有人敢来打扰雪儿,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在二人,一个絮絮地讲述,一个沉默的聆听中,悄然过去。 其实到了现在,雪儿也弄不太清楚,西漠慕容氏的人将自己无比隆重地请了来,目的到底是什么,除了一开始几天的摆宴和参拜,后来就是恭恭敬敬地供奉着,每日早中午必定三次请安,弄得雪儿不胜其烦,在强烈的“抗议”之下,才改成了一天一次。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历劫,结果历劫却只是淡淡道:“这是他们应该的,供奉请安实属平常,就算是将整个西漠都拱手送上也不为过——” 雪儿被历劫这话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捂他的嘴巴,却被他一把捉住那只柔润滑腻的小手:“放心,丫头,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自然是大逆不道。从你,或者是我的口中说出,却是再平常不过。他们也不敢,别忘了你的身份。” 他将那只小手捉住就不肯松开,直接握在自己掌心,目光温柔地落在雪儿脸上:“虽然这一次他们所求为何,我暂时看不出来,不过应该很快就能露出端倪,毕竟谁也不愿意请个祖宗供奉着掣肘。” “不过,”历劫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之前我也曾向你提过,若非前世的你一念仁慈,根本就不会有他们的天照大帝出生,更不会有什么天照帝国的存在!” “前世?”雪儿愣愣地看着历劫,“我到底做了什么?” 历劫的脸色一肃:“人妖结合,必遭天谴,所怀婴孩自然也不例外。天狐月瑶,为了她的孩子能顺利成长,向你求了一丝天道气息。” 雪儿更加迷惑:“天道气息又是什么?而我,为何又会有天道气息?天狐月瑶又是什么人,为何我会肯给她的孩子一丝天道气息?” 对于雪儿的一连串问题,历劫却是再次沉默,许久才道:“你不但给了月瑶的孩子一丝天道气息,甚至在西漠旧都的时候,还认了他为义子,而见面礼,就是你的一滴心头血。” 雪儿听的云里雾里,然而看历劫的脸色,却也能够明白这两样东西的宝贵之处。于是也不打断,只是静静地听对方解释。 “有了这滴心头血,你和人妖结合所生出来的那个婴孩之间,也就有了关联。”历劫的声音平淡,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雪儿一次比一次震惊,“天地六界之中,无论你在何处,只要那个婴孩有了危险,你都能够感应得到!对方的性命,也就等于多了一重保障!” 雪儿突然就想起,当初在东灵,自己被单正父子带走,颜如魅半路出现与二人谈合作,自己转身逃走。因为人生地疏,又是夜晚,一路乱走乱撞,却又撞见轩辕昰,影离和颜如魅三个人交谈,言辞古怪暧昧。处于直觉她没有立即现身。结果所有的人,包括轩辕昰都找不到自己,唯独慕容远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 当时,她记得自己还曾问过对方,结果慕容远给她的答案就是,他对于她有种特别的感应,当时她还以为这不过是对方的戏言。如今听历劫所言,看来竟是不假。 前世的自己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感情,给了天照大帝一滴自己的心头血,在二人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随着天照大帝的血脉流传下来,于是慕容远也就能够轻易地感应到自己的位置。 一切,居然就这样神奇的解释了出来! 然而,对于雪儿关于天道气息的问题,历劫最终还是选择了回避,雪儿追问地急了,他便无奈地道:“丫头,这和你已经没有了关系,你为何一定要知道呢?” 雪儿道:“若是前世与今生没有关系,西漠慕容为何今生还要找上我?而你,又是从何处而来?” 她也不等历劫回答,便自顾自地替对方回答:“从我的前世而来,对不对?” “丫头……”历劫突然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回答,他的出现,都注定了这个丫头要回到她的前世,否则,他们便是形容陌路。 可是,天道…… 他苦笑,目光在那张绝色倾城的小脸上留恋逡巡,似乎这样便能永远铭记在心,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你一定要如此逼我?” 雪儿垂下眼睑:“我从未逼迫过你什么,反而是你一直在对我隐瞒许多。” 她突然抬起头,对上历劫的眼睛:“若是你希望我的前世与今生再无纠葛,为何还要从我的‘前世’而来?若是我的前世必然注定了今生,你为何又要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这样,对我公平吗?”最后一句,俨然已经是在质问,眼中晶莹的光泽直接刺入了历劫的心底! 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历劫竟是不由倒退了一步,动了动嘴唇,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眼前恍惚就浮现出一个浑身狼狈,憔悴却又倔强的女子,强忍着眼泪,用一双美丽的眼睛无声的质问:难道我不是天下苍生中的一员,为何不见你有丝毫怜悯? 自己对这个丫头,似乎从未公平过,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历劫再次深深叹息,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空空的掌心,就在方才,这个丫头不顾一切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掌心抽了出去。 其中的狠厉,若是自己再不松开,怕是要直接脱下一层皮来! 他心中一惊,终究是不忍心,手便微微地一松。然后这个丫头就挣出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如同从前那般,用一双美丽而倔强的眼睛瞪着自己。 雪儿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竟会如此坚持,只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就不愿再继续被历劫蒙在鼓里! 银色的发丝在微微地飘动,男子的呼吸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他再次沉默,沉默地好像……一只闷葫芦! 雪儿也不知道自己的脑海里怎么就跳出来这么几个字来,似乎……竟是自己经常在心里偷偷地这么叫他! 这个相仿让雪儿一愣,然而却还是坚持这,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不肯有丝毫退让,直到历劫败下阵来。 最终败下阵来的人,当然也只能是历劫。 只是,在开口之前,他还是有些犹豫的问了一句:“丫头,你确定要听?” 雪儿坚定地点头:“确定,你再问十次,我也一定要听!” “好吧。”历劫深深地叹息一声,然而话锋却突然一转,“不过,在我告诉你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个条件?”雪儿一愣,怎么自己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还要答应对方条件,怎么越听越觉得古怪呢? 于是皱眉道:“我自己的过去,我自己难道还没权利知道?为何要答应你的条件?” 然后,历劫就沉默了,是那种让雪儿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沉默! 雪儿恨恨地瞪了对方半晌,见对方丝毫不为所动,无奈,只好主动开口:“什么条件?” “你先答应。”历劫坚持。 “你不说我怎么答应?”雪儿气的几乎吐血,恨不得直接钻进对方的脑子里,看看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这样的扯皮,终究是抵不过雪儿心底的好奇,最终不得不败下阵来:“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便是,前提是我得能够做到。” 却不想历劫直接打断了她:“你能做到。” 雪儿点头:“好,我答应便是,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历劫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才准备开口,却不想门外脚步声突然就响来,紧接着一个人的声音远远地就传了过来:“圣母祖奶奶……” 注:雪儿与历劫前世的故事,详见《魔妃曲之前世终身误》,在此就不再赘述。 第二百五十七章 出了皇宫 对于突然出现的慕容远,雪儿简直恨得咬牙切齿,自己好不容易逼得历劫答应了下来,就这么被对方生生地搅黄了! 于是,刚才被历劫激起,却又不得不压制的心头怒火,这一刻全都朝着可怜的慕容远发作了出来:“来人!” 慕容远也就刚刚走到莲蕊宫的门口,闻言顿住脚步,不解地朝着雪儿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个莲蕊宫的宫女从慕容远的身后低垂着头小跑了过来,齐齐躬身行礼,静候雪儿吩咐。 雪儿看了看两个秀气的宫女,直接道:“谁让你们不通报便将人直接放进来的?传两个侍卫来,给我赶出去!” “啊?” 这句话让除了历劫之外的另外三个人同时一愣,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应了一声之后却低垂着头没动。 而慕容远则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够同时塞进两个鸡蛋去,半天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来! 自己来这莲蕊宫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一次不是直接进来的,虽然被自家老爹知道难免一顿训斥,可这位“圣母祖奶奶”似乎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今天怎么突然就发作起来了? 慕容远有些发懵,两个宫女也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三个人谁都不动,雪儿心中怒火更甚,扭头看着两个宫女:“还不快去!” 雪儿的身上,似乎有种天生的威严,虽然她平日里并不在意这些,然而一旦真的动怒,竟然让两个宫女直接吓了一个激灵,垂下头去不敢看她,急急地倒退了出去。 慕容远却是眼珠子一转,“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朝前爬了两步,伸手就朝着雪儿的小腿抱了过去。 “圣母祖奶奶,孙儿知错啦,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孙儿这一次吧!圣母祖奶奶……” 他人虽然矮了半截,声音却也提高了半截,嗓门之大,直接就越过了莲蕊宫的宫墙,至少飘出了三里远。 雪儿虽然被西漠慕容氏尊奉为天照圣母,平日里也都是恭敬有加,可到底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自然是不愿被一个男子抱住双腿,于是下意识扭身后退,避开了慕容远的双手。 慕容远也不傻,只是做个样子而已,真让他抱住眼前这个女子,他也没那个胆子,因为在一抱抱空之后,立刻磕头如同捣蒜,同时大声嚷嚷道:“圣母祖奶奶,听说城西的鸿运楼来了个说书人,说的书特别稀罕,孙儿想着,您老人家……” 听到慕容远“老人家”三个字都冒了出来雪儿的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有什么架子的人,今日不过是气恼慕容远一时打断了历劫才发作,可对方一口一个“圣母祖奶奶”,本就听的头皮发麻,如今加上这三个字,实在是听不下去,终于再次败下阵来,轻轻地踢了对方一下:“起来,好好说话!” “是!” 慕容远打蛇随棍,雪儿话音刚落就跳了起来,就连脸上哭唧唧的表情也迅速变成了兴奋:“你在宫里这么久,也不闷吗?” 他兴奋地如同一只麻雀,桃花大眼眨呀眨:“今日闲来无事,想不想出去看看莲城的风土人情?顺便听听鸿运楼那个说书人的稀罕故事。” “稀罕故事?”雪儿敷衍着问,“有多稀罕?” 说这话的手,雪儿的目光却是落在历劫的脸上,然后泄气地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一潭死水,波澜不惊,似乎慕容远的话,一个字都没飘进他的耳朵。 却听慕容远道:“我也是今日才听人家说起的,这不就急着来找你了么?具体的,也没细问,只是听说那人说的故事,并非是什么王侯将相,江湖纷争,反而好像是神话故事一般……“ “神话故事?”雪儿终于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她瞟了一眼身边的历劫,继续问,“关于六界的故事?” 慕容远挠挠头:“这个……好像是吧。” 雪儿点点头,再看历劫,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的她发懵,几乎是不假思索便作了决定,提高了声音道:“好,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 赌气不看历劫,伸手抓住慕容远的后脖领子,直接将对方拎起来:“走!” 慕容远倒也十分配合,顺着雪儿的手势就站起身来,然后再一弯腰,作了个请的姿势:“圣母……” 然后“祖奶奶”三个字便直接被雪儿瞪了回去。 走到莲蕊宫门口的时候,那两个宫女畏畏缩缩,后面跟着两个同样畏畏缩缩的侍卫,正在那里探头探脑,四个人,八只眼,目瞪口呆地看着慕容远与雪儿一前一后,出了莲蕊宫的大门。 在跨出大门的时候,雪儿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历劫却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波澜不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开口叫她! 他这是多么不想告诉自己关于前世的事情,宁可让自己跟着慕容远出宫,也不肯挽留她一下! 雪儿一赌气,再次瞪了历劫一眼,这才转身,正式出了莲蕊宫的大门。 看着雪儿的背影,历劫古井无波的脸色终于开始有了变化,他轻轻地叹息一声,望着大门的方向,似乎在思索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片刻,历劫似是终于下了决心,也迈步走出了莲蕊宫的大门。 只是,他和雪儿走的,却不是同一个方向…… 因为初次迎接时候的隆重,再加上她那风华绝代的容颜,所以现在的雪儿,在这西漠的皇宫里,根本就不需要令牌,只凭她那张脸就能四处走,没一个人会出来拦她。 而慕容远,因为只是一个皇孙,又不曾婚配,所以也只算是未成年,要随着太子慕容川住在太子府中,虽然每日都可以进宫来,却并不在皇宫中留宿。 同时,本着不惊动太多人的原则,雪儿和慕容远选择了步行,一直到慕容远进宫的马车前才停下。之后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任何阻拦地坐着马车就出了皇宫。 一离开皇宫的大门,慕容远就好像是换了个人,就如同脱出笼子的鸟儿一样,先是伸了个大大的拦腰,整个人立即毫无形象地瘫坐了座位上。 “唉!”他满足地叹息一声,妩媚的桃花眼眨呀眨,看着雪儿,“你总在皇宫里闷着,不觉得无聊吗?” 雪儿一愣,随即点头,不过随即却皱起眉头:“我觉得无聊又怎样?自从跟着你们进入这西漠的皇宫,我还有的选择吗?” 她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埋怨:“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答应!” 然而这句话却着实将慕容远吓了一跳,身子立刻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不不不,你可不要这么说!你是我西漠的天照圣母,自然应当留在皇宫接受天照大帝子孙后代的供奉。” 雪儿不置可否:“但是,到了现在,你们都没有人出来,给我解释一下我这个天照圣母的由来么?” 慕容远摇摇头,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你也看到了,当初天照大帝就给慕容氏下了那么一道旨意,作为后世子孙,也只有遵从的份儿了!毕竟谁也不想被驱逐出慕容氏的祠堂!” “可是……”雪儿不死心,于是继续追问道,“你们就不怕认错了人?毕竟只是一副画像,天下之大,万一我只是个与画像,或者说真正的天照圣母的形貌相似的人呢?” “当然不会认错!”不想慕容远连犹豫都没有,语气十分坚决,“且不说天照大帝的旨意上早已说明,只凭画像相认,不看年龄身份背景,就是凭当初我能轻易感应到你的位置,就足以说明一切。何况还有……” 说到这里慕容远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话锋一转:“你这样公然出现在莲城的大街上恐怕是不行的,不如先跟我会太子府,乔庄改扮一番如何?” 雪儿点头,心中却是一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慕容远只说了半截的话到底是要隐瞒什么,为何又突然改了话题,是怕自己知道,还是为了维护什么人? 她总觉得,慕容远并非是怕自己知道,反而更像是为了维护什么人。 沉吟半晌,至于后面慕容远再说什么她反而没有心思去听了,就这样马车一路朝着太子府行驶而去。 想不通的时候,雪儿就暂时不想,转头将身侧的车窗帘子掀开一条缝隙,朝着外面看去。 街道宽阔整洁,街上的行人也是络绎不绝,虽然慕容远的马车一看就不少普通人家才有,但是那些行人也只是礼让,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更没有因此造成什么鸡飞狗跳的局面。 而赶车的车夫和随行的侍从,也从未出言驱赶过两旁的行人,看上去十分融洽和谐,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管中窥豹,从一路上所看到的,很容易想到,其实慕容定还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而作为太子的慕容川和皇孙慕容远,也不是什么仗势欺人,飞扬跋扈之辈。 在加上离开极北之地以后,一路南行所看到的景象,雪儿不难得出结论,整个西漠不能说特别丰饶富足,但是在慕容定的治理下,却绝对是呈现出逐渐兴盛的局面。 由此,雪儿对于慕容定的印象,也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历劫却总说慕容氏供奉她,其实是有所求,可是对方国家安定,百姓安居,还有什么好求的? 一路上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马车碌碌前行,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太子府到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意欲何为 因为雪儿这次是随着慕容远出了皇宫,甚至都没向慕容定打个招呼。虽然实际上她也不必想慕容定打招呼,可是就这样贸然出宫,也的确是多有不妥,雪儿心中难免有些心虚。 再加上雪儿也实在不想看到慕容川迂腐古板,又跪又拜的那一套,于是也就默认了慕容远将马车停在太子府一个小角门的举动,并且跟随着慕容远一起,看看左右无人,学着慕容远的样子,鬼鬼祟祟地闪了进去。 然而实际上,心虚的似乎并非雪儿一个人,慕容远似乎比她还要心虚。 雪儿跟着慕容远闪身进了角门,三转两转竟到了一座假山前,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小厮蜷缩着身子,躲在假山凹进去的地方,正探头探脑地四处乱看,好像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慕容远左右看看无人,这才拉着雪儿小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叫道:“小林!” 那小厮先是被吓了一个哆嗦,直到慕容远再次压低声音叫了一声:“我在这里!” 那叫做“小林”的小厮这才回了神,低低应了一声,弯下腰去,整个人隐没在了假山后面。 不过片刻工夫,小林便再次从假山中探出了身子,双手中却是多了一个绸布包袱,小心翼翼地捧到了慕容远面前。 对于跟在慕容远身边的雪儿,小林却是低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对于这样一个小厮,雪儿自然也不会太过留意。不过心中对于慕容远却是疑惑起来。 包袱打开之后,只有两套普通的男子衣衫,其中一套甚至还小了一号,穿在雪儿身上却是正合适。 雪儿拿起那衣衫,一边比划着,一边朝慕容远道:“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啊!” 慕容远正拿着另一套天青色的文士长衫往身上套,闻言低声哀求道:“祖奶奶,有什么事情,等换好衣衫,出了太子府再说行不行?” 对于女扮男装这种事情,雪儿的心底还是有些跃跃欲试的小兴奋,只是此刻慕容远的古怪态度,再加上之前与历劫谈话时候对方的遮掩推脱,让她对于这种隐瞒这自己的行为,分外不满。 此刻见慕容远如此急切,雪儿反而不急了,将慕容远给自己准备的那套月白长衫往手臂上一搭,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远:“都到了太子府了,你也不带我去参观参观?‘ 慕容远手一抖,穿了一半的长衫一下就滑落在在地,一旁的小林连忙弯腰去捡,颤颤地递到他的手里。 这样的慕容远,让雪儿心里愈发肯定,这才他力邀自己出宫是另有目的,什么说书人,还是说关于六界的故事!这个世间有多少人知道六界?难不成这世间到处都是历劫那样神秘古怪,自称从自己的前世追到今生的老妖怪? 慕容远所选的这个角门,应该是立太子府的后花园不远甚至很可能就是后花园的一部分,假山修竹,淡淡的花香袭来,偶尔还能听到鸟儿清脆婉转的鸣叫。 听到鸟叫,雪儿突然就想到了黑鹰,那一直跟在历劫身边的黑鹰,在遇到慕容远父子之后,竟然从未再次回到历劫的身边过! 那可是一只神奇的,能够口吐人言,跟随在历劫身边的黑鹰! 历劫知道的,它自然也都知道! 一瞬间雪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她看着正手忙脚乱的慕容远,也不等对方开口,再次没头没脑地开口:“一直跟在历劫身边的那只黑鹰呢?自从离开极北之地,进入西漠后,我就没有看到它出现过……” 慕容远再一次将穿了一半的长衫掉到了地上,小林再次弯腰去捡,抖了抖上面的尘土草屑,这才小心翼翼地递给慕容远。 这一次慕容远却没有接,反而是抬起头来,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雪儿,张着嘴,白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方的心虚更加印证了雪儿的猜测,她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将搭在手臂上的长衫展开,做出一副鉴赏的表情,在那里自言自语道:“你看看,你给我准备的这是什么衣衫,针脚这样大,一点都不严实,还有什么是暴露不出来的?” 她每说一个字,慕容远的额头上就多一颗汗珠,等雪儿说完,慕容远已经是冷汗涔涔! 慕容远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一双桃花眼似乎也失去了昔日的灵动狡黠,呆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空气,神色变化不定。 雪儿看看一直伸手捧着长衫的小林,又看看慕容远,这才开始动手,却只是将那件月白长衫在身上再次比划来比划去,同时口中抱怨道:“慕容远,难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盯着我,就连换衣服也不回避一下?” 她又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下午时分:“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再这么磨蹭下去,今天我还能看到你口中神奇的说书人吗?” 慕容远一脸迷糊,不知道雪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才那番话不是将他的心思都拆穿了么,怎么一转眼又成了催促自己赶紧换衣裳出去了? 还是一旁的小林,大约总是猜测主子的心思,有了经验,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两步,一边将天青色长衫递给慕容远,一边低声提醒道:“殿下,时间紧迫,速去速回,小的在府中也撑不了太久,万一太子爷回来,问起罪来……” 慕容远只是一时被雪儿绕糊涂了,加上小林的点拨,立刻反应了过来,心中由大惊转为大喜,立刻接过小林递来的长衫,三下两下就套到了身上,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雪儿。 见雪儿依旧不动,慕容远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苦着脸,小声哀求道:“祖奶奶,你想知道什么,出了太子府之后,我都告诉你,行不行?” 雪儿点头,正要开口让这一对主仆回避,却不想轻轻的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由远及近,竟是直接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慕容远一个哆嗦,脸色都变了,那个小林更是脸色煞白,一脸惊慌失措,哆嗦着身子,恨不得直接躲到慕容远的身后去。 “果然是曲径通幽,想不到这太子府的后花园中,竟然还有这等美景隐藏,只是太过偏僻了些。” 男子的声音清越而充满磁性,软底靴子踩到脚下的小草,沙沙作响,似是漫不经心,方向却是丝毫没有偏差。 慕容远的神色再变,朝着雪儿低声道:“这人是我堂兄慕容达,平日里总是和我作对,当日迎接的人中他也在,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说话的时候,慕容远拼命朝着小林摆手,示意对方将那两套男子的衣衫收起来。小林煞白着小脸,半天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却又怯怯地看着雪儿,实在是没那个胆子从雪儿手里将那套男子衣衫拿走。 雪儿皱眉,当日迎接的人那么多,她看到的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外加各式各样的冠冕,谁知道哪个是哪个! 所以她也就没有注意小林,甚至连慕容远朝着她挤眉弄眼都没留意。雪儿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个分开翠竹,朝着这边走来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材修长,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一双眼睛与慕容远有些相似,都是眼梢斜斜吊起的桃花眼,就是不笑的时候,都好像含着三分笑意,让人生出一种脉脉含情的错觉来。 他身上的衣裳看着极其素淡,却又隐隐地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在翠竹绿叶的映衬下,更显得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远远看去,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样一个超脱出浊世的翩翩公子,若是换做一般女子,怕都不是芳心暗许了,只怕明目张胆地就要投怀送抱,倾身相许! 随着男子,慕容达越走越近,慕容远也越来越急切,他不敢再次开口,只得朝着雪儿露出一个哀求的眼神。 “远弟,为兄今日特地来太子府拜会于你,府中的人遍寻无果,却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躲清静!”慕容达的似乎直到此刻才看到慕容远,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惊讶与嗔责。 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走了过来,快走到近前的时候,他似乎才留意到了一旁的雪儿,于是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圣母祖奶奶?” 随即就是躬身一礼,然而却并非日常请安时候的叩拜,而是朝着雪儿行了一个平辈礼。 雪儿本来也不习惯别人一口一个“圣母祖奶奶”地叫,更不习惯别人动不动就朝着自己下跪,因此也不以为忤,只是伸手虚扶,淡淡说了一句“不必多礼”。 却不想慕容达竟然比慕容远更加打蛇随棍,竟真的伸出手掌,想要就着雪儿的手起身! 雪儿眉头一皱,本能地将手收回来,侧身后退半步,与对方拉开距离,朝着慕容远道:“阿远,这个人是……” 慕容远脸上的神色一直不停地变来变去,闻言一愣,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哈哈”一笑,道:“这位是孙儿的堂兄,成王叔父家的长子慕容达,当日也在迎接祖奶奶的队伍中。” 雪儿微微颔首,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随即却又皱眉:“当时人太多了,一个个又都是三跪九叩的大礼,我只能看到头上的冠冕,所以……还真没有太深的印象了。” 这句话让慕容达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什么不记得,分明就是嫌自己方才没有行大礼! 不过也只是一个瞬间,慕容达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含了一丝温和得体的微笑,目光从雪儿搭在手臂上的男子长衫,还有小林怀中被揉成一团的长衫扫过,最后落在慕容远的脸上,突然开口问:“远弟,你拿着两套男子的长衫,这是意欲何为呀?” 第二百五十九章 蓝水河 这话看似在询问慕容远,然而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落在雪儿的身上! 不但慕容达,就连慕容远和小林这一对主仆,此刻也都是一脸紧张,大气都不敢喘地望着雪儿。 雪儿心中好笑,但是一时还不想为难慕容远,加之对于慕容达的印象又不是很好,所以只是略一思索便有了决定。 她抖了一抖搭在手臂上的长衫:“意欲何为?这么明显的情况,还用问么?” 慕容远的脸色白了一白,慕容达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看不出雪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只好按照自己得到的消息来推测。 他尽量让自己笑得风度翩翩,俊雅迷人:“雪儿这是要女扮男装出去么?” “大胆!”雪儿的脸色突然就是一变,看向慕容达的目光已经带了三分凌厉,“慕容达是吧?你的皇祖父都不敢对我直呼其名,谁给你的胆子!” “慕容远!”雪儿发作完立刻转向慕容远,后者正一脸懵,不明白雪儿到底要做什么,楞了楞才“啊”了一声,连忙点头哈腰,问道:“祖奶奶有何吩咐?” 雪儿俏脸含霜,话是对着慕容远说的,目光却是一直冷冷地盯着面前的慕容达:“方才你这堂兄的话,你可听到了?” 慕容远下意识地答道:“听到了……” “好!”雪儿转身,将手臂上那件月白长衫卷成一团,直接朝着小林的方向抛了过去,后者连忙接住,手忙脚乱地收起来。 雪儿却是继续朝慕容远道:“行了,你也不必再劝我了,我不女扮男装出去就是!现在跟我回皇宫去,到你皇爷爷面前做个证人!让他知道慕容达是如何地唐突!” 慕容远楞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雪儿的意思,心中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有些失望和遗憾。 不过他也不好表现出来,突然出现的慕容达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位圣母祖奶奶肯站在自己这边他就该阿弥陀佛了,还谈什么计划! 故作为难地看了看慕容达,却又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正要开口,却听慕容达突然道:“圣母祖奶奶,请听孙儿一言!” 说这话的时候,慕容达已经单膝朝着雪儿跪了下去,动作仍旧十分地潇洒。他垂下头去,似乎极力要隐藏心中的委屈,却又怎么也藏不住的感觉:“孙儿心中自然是十分敬畏的祖奶奶的,只是祖奶奶年方少艾,正是如花一般地年纪,这个称呼将一个少女叫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妪,生生地让祖奶奶老了不知道多少年岁。慕容达心中不忍,这才私下主张,唤了祖奶奶名讳。若是祖奶奶心中不悦,在此惩罚慕容达一人就好,实在不必惊动皇爷爷,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万一被慕容达气出病来反而不美。” 雪儿心中好笑:“在此惩罚你?这里是太子府,我在太子府里惩罚成王府的人,你觉得,合适吗?” 这个慕容达的真当她不谙世事,她只是挂了一个天照圣母的头衔,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不说,就是有实权,在太子府里惩戒成王府的人,怕是也要一次得罪太子和成王两家,她是得多傻! 慕容达垂着的头本来都已经准备抬起来,闻言终于变了脸色,犹如斗败的公鸡般再次垂下头去,两滴冷汗随着他的动作也滴落下来,正落在跪着的那条膝盖前的草叶上,发出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啪”的一声。 看来,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小的“圣母祖奶奶”了! 慕容远看看慕容达,又看看雪儿,似乎终于是明白过来什么,看向雪儿的眼神中也不禁多了一丝畏惧,再也没有一开始时候的轻松随意。 微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再加上竹林特有的清幽气息,本来应该是十分惬意才是,结果不管是慕容达还是慕容远,却都觉得空气似乎变成了一潭粘稠的死水,让他们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慕容达咬着牙,努力撑着不让自己的另一条腿也跪下去。 慕容远神色变换不定,想要开口却又不敢,畏畏缩缩地看看雪儿又看看慕容达。 一旁的小林将叠衣服的动作放到最轻,生怕弄出一丁点的动静来,吸引了这三位哪一位的注意力,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对于自身的处境和位置,雪儿心中雪亮,西漠皇帝慕容定愿意供奉她,给她尊崇无比的地位,可却未必愿意将西漠皇族的权力分给她一丝一毫。 雪儿虽然不贪图什么荣华富贵,但是也不想得罪整个西漠慕容氏,何况她本身也没有什么权力欲望,因此也就任由这慕容定折腾。 而眼前,不管是跪着的慕容达,还是一脸畏惧的慕容远,其实哪一个她都不想得罪,所以,见好就收还是十分必要的。 她所要的,不过是让慕容达慕容远这一对兄弟,甚至是他们背后的慕容定,不敢轻易算计到自己头上罢了。 而实际上,雪儿却怎么也想不到,慕容达所要算计的,远胜于慕容远! 慕容远进宫的时候就已经过了正午,之后两个人又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然后称作马车从皇宫到达太子府的角门,两套男子长衫引得雪儿起疑,这中间本来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及至慕容达突然出现,又是一番纠缠下来,此刻竟然已经是夕阳西下,红霞漫天,竹林中的气息也开始变得湿润凉爽起来,凉风吹来,竟是让雪儿不由缩了缩身子。 透过竹叶的缝隙,雪儿看看外面的天色,又看看慕容远,最后将目光落在依旧单膝跪地的慕容达身上,突然轻笑道:“阿远,地上凉,还不快将你的达王兄搀扶起来么?” 听到雪儿开口打破沉寂,慕容远终于是松了口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上前一步,虚扶了慕容达一把:“达王兄,圣母祖奶奶让你起来呢!” 他故意将“圣母祖奶奶”几个字咬得极重,双手看似在搀扶慕容达,却是没有丝毫力气,一双桃花眼更是眨呀眨,毫不掩饰地嘲讽。 慕容达本来匆匆赶到,是想要抓慕容远个把柄,顺道接近一下这位圣母祖奶奶,露个脸,留个好印象,也好继续接下来的计划。 却不想一上来雪儿先给了他个下马威,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心中恼恨,加上又跪了不小的一段时间,双腿发麻,闻言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本想就着慕容远的手站起来,却不想对方根本就是虚扶,这一下竟是没有借上里,身子不由一晃,险些一头栽倒,完全没有了初来时候翩翩的风度! 不过慕容达反应也不慢,腰间发力,身子一扭,身上的衣衫都飞了起来,半空中一个旋转便稳住身形。同时却也将慕容远的伸出来虚扶他的手抓紧,用力一扯! 慕容远猝不及防,竟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好在同样反应不慢,就势朝前一冲,化解对方拉车的力道,手臂一扭,灵活地好像一条蛇,随即就摆脱了对方的钳制。 两个人,同样的身姿飘逸灵动,只是一眨眼间,就变换了好几种动作,衣袂飘飘,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而当着雪儿的面,两个人却也不敢造次,只是顷刻间便稳住身形,收起动作,老老实实地站在雪儿面前。 慕容达更是再次躬身施礼:“多谢圣母祖奶奶不罪之恩。” 雪儿也见好就收,轻笑道:“本来呢,今日下午我从皇宫溜到太子府,是想要慕容远带着我逛一逛这热闹繁华的莲城,结果慕容远不肯,被我纠缠的没有办法,这才让小林寻了两套普通男子的衣衫,准备从角门出去,结果你就来了……” 她叹了口气,看看天色:“这一番折腾下来,我是哪里也不要想去了!” 慕容达虽然依旧微微躬着身子,眼睛却是微微一亮:“圣母祖奶奶想要逛莲城?” 雪儿点头:“是呀,来到莲城这些时日,一直都在皇宫里,实在是气闷,所以想要出去走走。听说莲城热闹繁华,是三国都城中最大的一个,想要出去看看不也是人之常情。” “那是那是!”慕容达附和地点头,随即又试探地道,“远弟熟悉莲城,可达儿也不差呀,所以,若是祖奶奶想要逛莲城,能不能不要厚此薄彼,也让达儿作陪可好?” 雪儿这一次是真的头皮发麻了! 这个慕容达二十二三的样子,至少比自己大五岁以上,如今一口一个“祖奶奶”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作的,可是这“达儿”二字,实在是让她鸡皮疙瘩掉满地! 可她偏偏还不能说什么,毕竟先要拜圣母祖奶奶架子的人,是她! “今日天色已晚,”雪儿感觉自己四周的草地上,全都是自己的鸡皮疙瘩,于是连忙打断对方,“就算是有什么美景怕也看不清楚了。不如我先回宫,明日再去不迟……” “可是……”慕容达欲言又止,毕竟方才雪儿突然翻脸发作,他也心有余悸,因此不敢太过放肆,犹豫了半晌才道,“晚上的时候,城东的蓝水河两旁,灯火通明,再加上水中画舫,可是莲城的一大盛景……” “呢”字尚未出口,一旁的慕容远突然就见鬼似的叫了起来:“慕容达!” 雪儿和慕容达正各怀心思,一个想着如何推脱,一个想着如何将蓝水河两岸的盛景用言辞描绘,吸引对方前去,就同时被慕容远这一声同时打断! 慕容达不满地看了慕容远一眼,正要开口看,却听慕容远伸出手指,几乎要点到他的鼻子上,大声嚷嚷道:“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带圣母祖奶奶去那种地方!” 第二百六十章 老子训儿子 然而换来的却是慕容达一个白眼:“蓝水河畔的繁华盛景笙歌处处,整个西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要你我心中磊落坦荡,没有那龌龊肮脏的心思,又何惧之有!” “你!”慕容远被对方堵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朝着雪儿道,“祖奶奶,不要听他胡说,蓝水河真的不适合你去!” “怎么就不适合祖奶奶去了?”慕容达不甘示弱,立马反驳,“远弟年纪不大,怎么竟也作如此迂腐之语?常言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若是心中没有这攀花折柳的心思,就算是目视妖冶魅惑之色,耳闻靡靡之音,也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心中清净,只赏风月。为兄只是想要祖奶奶领略一番我西漠新都的繁华盛景,可没有你心中所想的那么不堪!”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想什么了就心中不堪?”慕容远红着脸分辩道:“可是!蓝水河两岸多风月场所,鱼龙混杂,你带着祖奶奶一个女子前往,万一……”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西漠慕容氏天照圣母的主意?”慕容达再次截断对方的话,声音也拔高了一度,“纯粹是活的不耐烦了!” 雪儿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谁也不肯让步,争得面红耳赤,如同斗鸡一般。心中不觉好笑,她这个当事人还没有开口,他们怎么就以为,自己一定会答应去什么蓝水河畔?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越是如此争执,雪儿心中也就越是好奇起来。 抬头看看竹林外渐浓的暮色,她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结果再次听到嘈杂的脚步声自竹林外传来! 这一次来的,至少也得有七八个人,而且听那脚步声,还是有男有女! 她心里正揣测着,竹林外纷杂的脚步声就已经到了近前,同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犬子一向顽劣胡闹,做事不知轻重,一时糊涂也是有的,还望上师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随即是一个让雪儿无比熟悉的声音:“太子殿下先不要忙着认错,还是先将人找到再说吧!” 听到这个声音,雪儿就知道,今日不管是跟着慕容远前往西城听说书,还是与慕容达去东城蓝水河畔欣赏什么繁华盛景,自己怕是想都不要想了! 历劫这是终于醒过神来,出来寻找自己了么? 一时间心中不知是欣喜还是失落,他终究是出来寻找自己了,只是这都整整一个下午了! 早干什么去了! 今日与慕容远出宫,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和历劫赌气。他不是不愿告诉自己关于前世的事情吗,自己前世和西漠有那么多的纠葛,她就不信没有故事流传下来,自己打听总能打听出一些来。 她还就不信离开历劫,自己就会两眼一抹黑! 一个人最应当信任和依赖的,还应当是自己,靠山会跑,靠树会倒,依靠谁都没有依靠自己来的真实。 如果当初在东灵的时候,自己不是太过依赖轩辕昰,又怎么会被对方蒙在鼓里那么久! 想到轩辕昰,雪儿的心里又是一疼,自从极北之地自己转身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有颜如魅在,那些金甲侍卫阻得了他一时,却应该未必能伤得了他吧? 想到颜如魅,心中更疼,雪儿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这样便能将轩辕昰从脑海中甩出去一般! 他是承天教的少主,身边还有颜如魅,就连相忘于江湖都做不到,再见面只能是不共戴天的敌人,自己想他做什么! 正心绪纷乱的时候,逐渐幽暗下来的竹林已经再次被人分开,慕容川,身边还跟着一个雍容华贵却又神情慌乱的美貌妇人,外带五六个府中的仆人,手中绳索棍棒一应俱全,朝着竹林中就走了过来! 历劫的白衣在暗绿色的竹林中,分外咸阳,仿佛又淡淡的光晕笼罩,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慕容川拜见天照圣母!” 看到雪儿,慕容川露出一个意料之中,却又情理之外的古怪神色,随后那美貌妇人连同身后的五六个仆人也跟着跪倒了一片。 雪儿顿时又是一阵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应下来,手忙脚乱地应付一番,慕容川这才站起身来,然而起身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来人,将这个逆子捆起来!” 慕容川口中的“逆子”自然指的是的慕容远,吓得慕容远“花容失色”,直接就躲到了雪儿背后,同时口中低低哀求道:“祖奶奶救命!” “如此的不知轻重,做事没有分寸,看来不动家法是不行了!”慕容川脸色铁青,瞪着慕容远的目光几乎要吃人,“还不自己走过来认罚!” 慕容远躲在雪儿身后,探出半个头来,畏畏缩缩地看着慕容川,在接触到对方的目光之后,一个哆嗦,干脆连头也缩了回去。 那慕容达见事情不妙,眼珠子转了转,连忙上前两步,劝道:“伯父喜怒,远弟也是一时糊涂,才带了圣母祖奶奶从皇宫出来,想要带祖奶奶去看我莲城的景致,心意是好的,念他年幼不懂事……” 慕容川似乎这才看到慕容达:“贤侄竟然也在,这是何时到我这太子府来的,怎么竟也没有人给我通报一声?” 慕容达一愣,讪讪道:“侄儿来的时候,伯父正好出门去了……” 然后在慕容川的目光下,下面想好的措辞,便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得低下头去,住口不语。 历劫的目光从慕容达,慕容远和小林的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小林抱在怀中的那两件男子长衫上面,看得小林心虚不已,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衣衫,又往后缩了缩,恨不得缩到个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去。 那五六个仆人虽然得了慕容川的命令,然而慕容远的身份在那里,因此也是犹犹豫豫,慢慢吞吞地走上前来。 结果慕容远直接躲到雪儿背后,想要抓住捆起来,就必须先绕过雪儿,可是雪儿的身份,他们大约也能猜到,自然是不敢又丝毫冒犯的。可偏偏慕容远躲在雪儿背后就是不肯出来,几个仆人上前,他便扯住雪儿衣袖到另一边,始终与几个仆人之间隔着一个雪儿! 于是,几个仆人朝左,慕容远就朝右,以雪儿围中心,转来转去,一圈又一圈,让慕容川的脸色,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慕容远心里明白慕容川不可能放过他,哀求也没有,所以自始至终都只向雪儿低低开口求告:“祖奶奶,救我一救,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全都告诉你!” 雪儿抬起头,看了看疾言厉色的慕容川,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历劫,也低声问:“怎么救你?” 慕容远一边同那几个仆人绕圈子一边道:“不能让他们抓住我,我父王会打死我的!呜呜,早知道就不该带着你从皇宫出来……” 雪儿打断了他:“你带我从皇宫出来,敢说没有你的目的?” 慕容远点头如同小鸡啄米:“是是是,我只是想请祖奶奶帮我个‘小忙’……” 雪儿问:“小忙?多小?” 慕容远哭丧着脸:“祖奶奶,一定要现在说吗?” 一旁的慕容川看的心头火气,朝着几个仆人吼道:“你们几个傻吗,为何非从同一个方向,分散开来,本王就不信今日抓不住这个逆子了!” 几个仆人面面相觑,心里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说的是实情,他们五六个人,只要从不同方向将慕容远包围起来,慕容远就是想要和他们玩这躲猫猫的游戏也没用,可是…… 慕容川怒气更甚:“你们几个,难道还要本王亲自动手?” 说话的时候慕容川竟真是上前两步,身旁的美貌妇人想要阻拦,结果拦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川走到其中一个拿着绳索的仆人身边,劈手将那绳子夺了过来! 慕容远急得额头冒汗,看看慕容川又看看雪儿,急急小声道:“我看上了一个女子,只是她出身低微,怕父王不同意……” 雪儿一愣,又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眼看着慕容川都走到自己面前,于是不假思索,连忙开口道;“停!” 几个仆人如蒙大赦,连忙住手,就连慕容川也是一愣,举着手中的绳子不解地看着雪儿。 历劫的目光这才从小林怀中鼓鼓囊囊的衣衫上面收回,也看向雪儿,皱起眉头道:“丫头?” 那意思自然是让她不要开口,毕竟是老子教训儿子,外人不好插手的。 雪儿心头却是无名火起,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偏偏还要对自己的行动指手画脚,他当他是自己的什么人?只不过是个有些古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直接对历劫的目光选择了视而不见,雪儿看着慕容川,轻轻一福,却吓得慕容川连忙侧身让开。 雪儿这才斯条慢理地开口:“果然是一国太子,好大的架子……” 慕容川一愣,抓着绳索的手一抖,“扑通”一下就要下跪,却听雪儿又道:“我可不敢当,只不过是在皇宫里待得时日久了,有些无聊,正巧赶上阿远前去请安,所以就让他带我出来走走,难道这也要经过太子殿下的恩准?” 最后“恩准”二字她咬地极重,让慕容川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于是结结实实地再次跪了下去,口中连称“不敢”! 慕容远这才松了口气,从雪儿背后再次探出头来。 虽然雪儿这个天照圣母没有什么实权,但是最起码表面上的恭敬尊崇,却是谁都有丝毫疏懒的。不要说慕容川,就连皇帝慕容定,也是没有那个胆量的! 毕竟,是他们西漠慕容,有求于雪儿! 第二百六十一章 前世今生 事情到了最后,依旧是要不了了之的。慕容川虽然怒气冲冲,但是雪儿将责任都揽下来,除非他是不想给这个“圣母祖奶奶”面子,否则也只能独自一个人去生闷气。 而慕容达,虽然突然出现在太子府里,但毕竟中间隔着个成王,所以慕容川也只能是派人护送,送回成王府,由自己的皇弟自己处置。 但是,雪儿想要逛莲城听书,或者是赏蓝水河夜景的心思,也因为历劫的出现,最终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不过,雪儿却还是不顾历劫暗示的眼神,慕容川夫妇的目瞪口呆,向慕容远道:“明日早些去莲蕊宫,我再随你一同出来!” 随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想着偷懒耍滑,更不要找什么生病受伤的借口!” 这话自然是说给慕容川夫妇听的,其用意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就是不让慕容川为难慕容远,明日好光明正大地出宫,逛一逛这号称天下第一城的莲城。同时也去看看让慕容远倾心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慕容远暗中得了雪儿的保证,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自然是千恩万谢,却不想雪儿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慕容远连连点头:“是是是!祖奶奶,明日必然带着黑鹰一同出现的。要不……现在就让黑鹰跟你回去?” 雪儿看了一眼另一旁稳如泰山,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她的小动作的银发男子,却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几乎是不假思索便摇头拒绝:“不必了,明日你带着那头黑鹰就是了!” 离开空濛山之后,黑鹰再不能口吐人言,就是跟着自己会莲蕊宫也没什么用。何况还有个历劫,就算是黑鹰想说,历劫也必然会出面阻拦,还不如一切等待明日。 一来避开历劫,二来慕容远却似乎天生可以和这黑鹰沟通,自己正好可以通过慕容远从黑鹰口中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虽然未必如历劫知道的全面,却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至于具体该如何帮慕容远和他的那个小情人,因为慕容川夫妇都在场,自然是不好提,更不好仔细讨论,只能留待明日出宫之后再做计较。 拒绝了慕容川的好意挽留,又虚与委蛇一番,雪儿与历劫,终于是从太子府的正门里,走了出来。 此时暮色渐浓,华灯初上,却又还不到宵禁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走在莲城宽阔整洁的大街上,引得无数人侧目。 毕竟,他们可是从太子府里被恭恭敬敬地松出来的。可出来之后,竟然一没随从,二没马车,怎么能不让人觉得古怪。 历劫却丝毫不管这些,对此视而不见,只是默默地陪在雪儿身边。 夜风微凉,雪儿却觉得心头无比烦躁,气闷无比,皱着眉头默默地走了几步,突然就顿住,转头看向历劫:“我不想回去!” 历劫依旧淡淡地,声音温柔如同微凉的夜风,说出来的话却是完全出乎雪儿的意料:“不回去也好。” 雪儿以为他怎么也会出言劝自己两句,比如什么“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不安全”之类,却不想竟是这样一句,反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历劫看着她,目光温柔,语气无奈:“你不是不想回西漠的皇宫么?” “我……”雪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瞪着历劫道,“你就不劝我两句?” “劝你什么?”历劫问,不过随即又道:“那种是非之地,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雪儿被对方这种淡漠的态度气得脑子都有些发懵,冲口道;“谁说我要离开,我现在就回去!” 这句话已经纯粹是和历劫在赌气了,只是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同历劫赌气,只是将心中的怒火全都化作了双脚上的力气,气冲冲地就朝前走,走了两步就开始小跑。 她跑了一段又觉得不对,连忙停下脚步回头去看,结果历劫就在她身后,与她保持着一臂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雪儿先是被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却听历劫淡淡道:“丫头,这不是去皇宫的方向。” “你!”雪儿几乎吐血,恨恨地瞪着历劫说不出话来。有心赌气转身就走,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方向感,就跑这两步的工夫,竟然不知道是在朝南走还是朝西走! “我现在不想回皇宫去行不行?!”雪儿只觉得头昏脑涨,最后赌气似的说了这么一句,顺着宽阔的接到就继续朝前走。 管他东南西北,总之不出这座莲城就是。最不济找到巡夜的官兵询问,她还不信自己回不去了! 历劫的声音却是依旧温柔:“行,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 雪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需要!” 历劫坚持:“既然让我重新遇到你,我就不会再从你的身边离开,更不会让你从我的身边消失……” 心底似乎有某处柔软的回忆被触动,然而也只是一个瞬间,雪儿便恢复了情绪,怒道:“不需要!‘重新遇到’,” 她强调一般将这四个字加重了语气,这才继续道:“只是对你而言,对我,你只是一个在空濛山认识的陌生人!因为,我,不,记,得,你!”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好像一块巨石,朝着历劫砸了过去! 历劫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然而眼神随即就再次坚定起来。他轻轻叹息一声:“丫头,我知道,你这样说,不过是和我赌气,想要逼我将从前的事情都告诉你,可对?” 雪儿说完最后几个字,转身准备继续朝前走,迈出去的脚还没有落下,就生生顿住,最后干脆收了回来,转头继续看着历劫:“是!” 历劫的最佳泛起一丝苦涩:“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怕你无法接受……” “你连说都没有说,又怎么知道我接受不了?”雪儿毫不客气打断对方,语气中已经不自觉地带了一丝质问,“你张嘴天命注定,闭口前世今生,我怎么知道何谓天命,我怎么知道何谓前生?”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中有些茫然的委屈:“对你,我不否认,的确是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也仅此而已!你所谓的前世的故事,对我而言,一片空白!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在失去全部记忆之后,还保留失忆之前的感情?” “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而言,公平吗?”雪儿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既然你口口声声前世如何如何,却又不肯告诉我前世到底如何!那你为什么不一直停留在所谓的前世,还追到今生来做什么!” 这句话让历劫一呆,有苦涩从心底升起,转眼蔓延全身,就连看向雪儿的目光也变得苦涩起来:若是他把握住了前世,又哪里来是她的今生? 可是,终究是他的一念痴愚才错过,又怎么开口向她解释? 眼前的历劫好像突然变了个人,让雪儿反而一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似乎自己的话的确是说的重了些,也过分了些,可是…… 眼前银发白衣男子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浓重的悲伤无奈,让雪儿的心瞬间就跟着沉重起来,让她想要找个理由替自刚才那一番过分的言辞找个理由都找不到。 雪儿有些无措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晌才讷讷道:“那个,历劫,我……” 夜色中,银色的发丝却丝毫不被夜色浸染,隐隐地泛着一丝银白的光泽,如霜雪覆盖,微凉入骨。 历劫没有开口,继续沉默着,沉默地让夜色都跟着凝滞起来,让雪儿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对方。 许久,一声浅至几不可闻的笑声从银色的发丝中间突然传出,带着无奈,苦涩,还有说不出的坚定。 雪儿觉得,对方就连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突然带了说不出的坚定清明:“丫头,你说的对!” 他轻轻叹息一声,这才继续道:“是我过于执着了。前世的事情,我不应该,也不能强加到你的头上。错失的人是我,应当承受后果的人,也是我!” 雪儿愣愣地看着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的历劫,对于对方突然冒出来的话,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只是心底却再次开始没由来地一痛! 历劫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管你信不信所谓天命注定,既然我相信,就应该始终坚信,而不应该再拿前世来要挟你。丫头,我会等,一直等到你明悟自己心意!” 话说至此,雪儿心中的怒气,就再也不好发作。她慢慢地朝前走着,却又不肯抬头看路,只是垂着眼睑,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左脚尖退后,右脚尖抢到前面,左脚尖再后来居上,右脚尖…… 很无聊,无聊地让她心中突然想,自己的左脚和右脚,到底哪一个代表着前世,哪一个又代表着今生? 而历劫,自从说完那番话之后,也再次沉默下来,默默地与她并肩前行,只在街道到了尽头转弯的时候,轻轻地一扯她的衣袖:“丫头……” 雪儿一愣,恍如大梦初醒,抬起头,却见眼前一片灯火璀璨,倒映在暗沉的河水中,星星点点,明灭闪烁,让天上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第二百六十二章 突然走到蓝水河畔 蓝水河原本是建城时候引自护城河的水,自东向北,再转向西,环绕了大半个莲城。城中富户人家,甚至是达官贵人家中府邸的园子里,若是有人工开凿的湖泊水潭,必定是引自蓝水河的河水! 就连皇宫御花园中的几处大的人工湖,也都是以暗渠从蓝水河引过去的水! 蓝水河的水并不蓝,反而是隐隐带着脂粉的颜色,蓝水河的水也不腥,不论白日黑夜,散发出来的,仿佛永远都是脂粉的香气。 因为,蓝水河的两岸,是无数的秦楼楚馆,无数女子每日净面的水,冲洗下来的胭脂水粉,便足以将蓝水河染得变了颜色和气味。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安排,就是当初奉命建城的匠人也说不明白,毕竟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有人猜测,大约是因为天照大帝的生母,那个名为月瑶的女子,出身青楼,因此用这样的设计来隐喻后人,整个西漠慕容氏的基业,都是起源于一个青楼女子! 当然,这样的话没有人敢说出来,即使出了一个母仪天下的月瑶,也无法提高天下青楼女子的地位。所以,蓝水河两畔的各种风月场所中的女子,依旧是低贱的存在。就算是西漠中的达官贵人多流连风月,眠花宿柳,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状况。 要不然,当初月瑶所出身的春仙阁,也不会早早就被封禁,最后辗转成为一家胭脂铺子了。 而这,也是当慕容达提出要带雪儿欣赏蓝水河两畔夜景的时候,慕容远大力反对的原因之一。 此时的雪儿和历劫,在一番争论之后,再加上一通没头没脑地乱走,竟然真的走到了蓝水河畔! 蓝水河两畔,不管大小,几乎所有的秦楼楚馆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宫灯,倒映在蓝水河中,五光十色,简直就如同梦幻般迷离。 再加上水中精致的画舫缓缓摇动间,漾起一圈圈水波,更是让那河水绚丽多彩,让人目不暇接。 管弦丝竹隐隐绰绰,夹杂着女子柔媚婉转的歌声,淡淡的酒香加上浓郁的脂粉香几乎弥散了整个河面,灯红酒绿中,让人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半挑银烛,流苏幔帐凝脂柔。欲挽檀郎手,结成鸳鸯扣,相思不敢羞。轻解罗裳,斜倚百合双枕畔。青丝遮羞颜,又恐牙床寒,娇怯更贪欢! ……” 字字句句,婉转缠绵中又带着女子的幽怨思春,如同青丝缠绕,让人心神荡漾,恨不得立时将那人儿搂在怀中,好生抚慰一番。 雪儿听得脸上一热,竟有些不敢再看眼前的男子。然而心中却又生出一股自伤自怜的幽怨清冷之意,就连看向历劫的目光也多了三分莫名的疏离。 历劫的心一沉,思绪瞬间纷至沓来,转眼间竟再次回到了旧都,再也不复存在的春仙阁。 于是再看向雪儿的时候,目光竟是变得无比复杂起来,说不出是懊恼,悔恨还是愧疚歉然。然而却终究没有勇气开口,生怕惊扰了身边的女子。 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静默,竟是谁也不肯开口,一个将目光投向水面上的画舫中影影绰绰的妖娆剪影,一个将目光投向远处精致阁楼前倚门的俏丽女子。 男子银色的发丝在各色灯笼光芒的映衬下变幻着色彩,仿佛也融入了这蓝水河畔的笙歌繁华中,雪儿眼前如同梦幻一般迷离,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的,竟是一个幽暗狭窄的房间中,双手吊起,被皮鞭抽打地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皮开肉绽,死去活来的女子。 雪儿突然就觉得,全身一疼,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心底莫名泛起一丝幽怨来。 然而也只是一个瞬间,她就恢复了情绪,转头看着历劫:“这便是蓝水河?” 历劫楞了一愣:“你知道?” 雪儿道:“之前听那个慕容达提起过。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别忘了,之前的历劫,其实比她更加与世隔绝,不过一个是在海外孤岛圣女岛上,一个是在极北之地的空濛山中。 就算的出了空濛山,到了莲城,除了今日下午雪儿赌气,随着慕容远离开莲蕊宫,历劫这个人,基本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 换言之,雪儿不曾游览过这西漠新都,历劫也是一样。 雪儿知道蓝水河是从慕容达口中得知,而当时历劫还未出现,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历劫摇头,轻轻道:“我不知道?” 这才轮到雪儿惊讶了:“你不知道?” 历劫叹了口气,垂下眼睑,似乎不愿再去看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丫头,走吧。” “走?去哪里?”雪儿问。 似乎知道雪儿不会轻易答应一般,历劫默默地,拦到雪儿面前,低头看着雪儿的眼睛,银色的发丝垂落,有两缕甚至轻轻拂过雪儿的脸颊:“不要再往前走就好。” 雪儿自己也不知道心中哪里涌出来的执拗,更好像是在和历劫赌气:“为什么?” 然后也不等历劫回答,再次自顾自地道:“如此美景,为何偏偏我不能再往前走?而你,又凭什么拦住我?” 历劫沉默着,没有开口却也没有动弹,只是固执地拦在雪儿面前。 “烟花之所,实在不是你应该涉足的地方。”历劫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什么身份?”雪儿歪着头看着历劫,不知为何笑得讽刺,“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句话?” 对于雪儿突然的牙尖嘴利,历劫似乎也习以为常,之所轻轻叹息着:“丫头,一定要同我赌气么?” 被历劫直言拆穿,雪儿又一瞬间的不自然,然而也只是一个瞬间便恢复正常:“我为什么要同你赌气?” “还说没有赌气?”历劫摇头,无奈的微笑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我没有说我没有赌气,只是在问你我为什么要同你赌气?”雪儿如同绕口令一般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别扭。 然而历劫却是直接听懂了:“你为什么要同我赌气,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应该是我问你吗?” 对话已经完全变成了斗嘴,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而历劫又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在说完这话之后,立刻便改了语气,柔声道:“丫头,其实你所有的小性子,小脾气,我都懂,是我不好……” 雪儿本来还被他上一句话气的几乎吐血,下一刻风格骤然改变,反而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起来,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自己莫名发火,对方都莫名认错了,她还怎么说? 无名火发作不出来,雪儿只得恨恨地瞪了历劫一眼,又见对方始终拦在自己面前不肯动弹,无奈只要转身朝回走。 先不要说她对这个地方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只是无意走到这里来,就算是她真的想要逛蓝水河,那也得先摆脱身边的银发男子,然后如慕容远所说那般,先换身男装再出出来! 雪儿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毕竟没有谁见过年轻少女逛青楼的。 历劫楞了一下,这才匆匆追了上去,轻声问:“丫头,你要去哪里?” 却不想一个简单无比的问题,直接让雪儿一愣,皱眉思索了半晌才道:“还是先回莲蕊宫去吧,毕竟我也无处可去。” 这句话看似云淡风轻,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凄凉,却将历劫的心瞬间扯成了无数碎片,生生地疼,最后竟也跟着她生出一丝凄惶茫然来。 “丫头,”他再次轻唤,追上了女子的脚步,犹豫了许久才咬牙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雪儿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什么地方?” 然而历劫却再次沉默,犹豫,许久才道:“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雪儿的脚步完全顿住:“你知道我父母的下落?” “你的父母?” 这句话却让历劫再次懵住,楞了半晌才苦笑出来,最后叹息一声:“也是,也不是。” 雪儿皱眉:“什么意思?” 然后历劫就再次沉默了,似乎对他突然出口的这话有些后悔,最后竟然连雪儿的目光都不再敢接触。 雪儿心头无名火再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看也不再看历劫一眼:“我不去,你随意!” 历劫这次是真的乱了方寸,手忙脚乱地追上去:“丫头,你听我说……” 雪儿脚下不停,充耳不闻,继续朝前跑,看都不再看历劫一眼。 “我说的不是你这一世的父母,而是你上一世一直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历劫急急解释着,“其实就在这西漠国内……” “你说什么?”这次轮到雪儿吃惊了,迈出去的脚步也停在半空忘记了收回,“我上一世生活的地方?” 历劫点头,却又叹息道:“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在我说出口之后,我才突然醒悟到你早已不是从前的你,而那个地方……” 他默然半晌,才再次开口:“也可能早已不存在这世间,毕竟已经过去了……” “几百年”三个字他没有说出来,然而雪儿却不难从中得出结论,天照帝国结束至今都已经四百年有余了,前世的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至少那也得是五百年前了吧? 想想又觉得有些荒诞不经,今世的生身父母尚且下落不明,竟然有冒出来一个前世生活过的地方! 一瞬间心绪纷乱,雪儿突然就想起,颜如魅曾无意中说过过的那句”他们也配做你的父母“的话来,竟好像是无意中印证此刻历劫的这番话一般。 想到颜如魅,就再次想到了轩辕昰,而想到轩辕昰,雪儿的心就不可遏制的一疼! 就在她愣神的工夫,蓝水河畔不知何时骚乱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慈悲和同情心呢? 其时雪儿和历劫,因为二人之间的纠缠,走走停停,并没有走出多远,所以只一回身,蓝水河两畔的风景,还能完全落在眼里。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只穿着肮脏的中衣,也不知道是血迹还是污渍,大块小块几乎布满了整个衣衫,正跌跌撞撞地朝着雪儿和历劫的方向跑来! 女子的身后,两个的彪形大汉喝骂声不断,紧紧追着女子而来,再后面则是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妇人,被两个相貌一般的少女左右搀扶着。此刻正气喘吁吁,跟在两个大汉的身后尖声怒骂:“两个没用的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还不赶紧追上去,否则仔细你们的皮,拿你们的工钱来赔人!” 她没说两个字就要喘一下,边走边喘,边喘边骂,手不停,脚不停,嘴巴更是不停! 骂完了两个大汉,又开始骂前面的女子:“小蹄子,进了老娘的望春楼还想跑,简直就是活的不耐烦了!你现在立刻滚回来,老娘没准儿一高兴,还肯将你捧成个红姑娘,若是等下被抓回来,信不信老娘直接就让人给你开苞,每天不接二三十个客人不准吃饭!” 她一口一个“老娘”,让雪儿顿时就想起颜如魅来,只是不论身材还是样貌,都和颜如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其实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从历劫或者颜如魅本人的只言片语中,不难推测,颜如魅怕是个和历劫差不多的,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级别的人物。 可人家都活了几百年了,那肌肤还是娇嫩的和少女一样,从外表也看不出任何衰老的迹象来。而眼前这位,虽然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粉,可正因为粉太厚,一动就和下雪似的,簌簌往下掉,直接就现出下面怎么也遮不住的皱纹来! 雪儿和历劫所在的位置,已经是这条路的尽头,那个少女想要跑,就必须要经过他们身边。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到雪儿和历劫,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一边伸手朝着雪儿手臂抓去,同时嘶哑着声音道:“救命,姑娘,救救我!” 历劫的脸色一变,然而终究因为对方是个女子的缘故而慢了一拍,没有拦住,让少女抓住了雪儿的衣袖。 少女虽然跌跌撞撞,但是动作却还算灵活,扯住雪儿衣袖之后,立刻就缩到了雪儿背后。 雪儿猝不及防,正不知该如何反应,紧追着少女的两个彪形大汉也到了近前,看到雪儿的时候不禁楞了一下,一时竟然忘记了去捉雪儿背后的少女。 在这种烟花之地,什么样的漂亮女子他没见过,可竟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美让人不敢直视的女子,用漂亮来形容完全就是一种亵渎,只能是美丽,让人想要顶礼膜拜的那种美丽! 何况他们的望春楼也算是有些势力背景的,若是换做一个普通的人,管他男女,敢挡住他抓人,直接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再说! 可是现在,两个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同时将目光转向雪儿,竟禁不住同时垂下头去,根本就不敢直视对方。 历劫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目光从雪儿背后狼狈的少女,到两个大汉,再到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妇人身上一一掠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儿的心底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突然就对背后的少女生出无限的同情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随着对方那一扯,将少女护到自己身后。 历劫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地叹息一声,朝着雪儿挪了挪脚步,防止两个大汉对雪儿突然出手。 就在雪儿与两个大汉对峙的时候,后面的妇人终于在两个女子的搀扶下赶上前来,见两个大汉呆呆地站在雪儿面前不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废物,还不快去抓人?还等什么!” 两个大汉如梦初醒,却仍旧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同时犹豫着看向雪儿,面面相觑,都等着对方先出手。 “废物!” 那妇人又骂了一句,身子一扭,甩开搀扶着她的两个少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从那两个大汉的中间挤过去,一双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指就朝着雪儿的方向抓了过去! 看到那鲜红的蔻丹,雪儿心中再次一个恍惚,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去想,这指甲和颜如魅的指甲竟也有相似之处,只是没有对方的那么长罢了。 然后又突然想到,在极北之地金甲侍卫围攻轩辕昰的时候,为了救轩辕昰,颜如魅似乎将自己的指甲剑掰断了好几根! 那可是她多年的心血,就为了轩辕昰,就这样毁掉了…… 心里又是一疼,眼前鲜红的蔻丹指甲竟变得刺眼起来,雪儿一时竟连躲避也忘记了。 好在身边的历劫早有防备,宽大的衣袖飞扬,带起一股浑厚的劲风,直朝着那妇人而去,顿时竟将对方扫地一个趔趄,再也站立不稳,身子一仰就朝后倒去! 好在两个大汉都回过神来,搀扶她的两个女子也跑了过来,四个人七手八脚地将其扶住,这才没有摔个四脚朝天。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竟然敢管望春楼的闲事?”妇人刚一稳住身形就尖声高叫起来,“老娘可是有她的卖身契,合法买卖,就是官府也不能插手,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子了是不是……” 一边叫着一边就着两个女子的手想要站起身来,却不想动作太快闪了腰,立时又疼得她“哎呦哎呦”地呻吟出来! 扶着她的两个女子,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落在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的雪儿身上,竟然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之色。 那妇人却依旧是不依不饶,想要冲上前去报刚才这一摔之仇,结果却被两个女子拉住了胳膊,其中一个小声道:“红姨……” 被叫做“红姨”的妇人同时被两个女子拉住,这一冲便没有冲出去,加上她心中发狠,脚下用力过大,于是就成了两只脚都伸了出去,偏偏上半身还滞留原地的情景! 两个女子的手劲再大能大到哪里去,猝不及防下被红姨的身子一坠,竟是再也捉不住那红姨的手臂,身子都随着弯了下去! 这一次那红姨终于结结实实地跌坐到了地上,虽然不重,却足够她脸面尽失。在楞了一刻3之后,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两个也反了不成,连老娘也敢摔!等下非揭了你们的皮!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两个女子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这才如梦初醒,却又被吓了一个哆嗦,这才手忙脚乱地去扶坐在地上的红姨。 红姨刚站起来,就一脚一个地朝着那两个大汉踢了过去:“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去把人给我抓回来!等着吃屎啊!” 这五个人鸡飞狗跳,乱哄哄闹成一团的时候,雪儿也转过身去打量那个躲在自己背后,拿自己挡剑的少女,只见她虽然青丝凌乱,遮住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只能大约看出一个清秀尖细的下巴来。 身上的中衣上面满是血污,有些刚刚干涸,有些却还是湿润的,黏腻腻地贴着身子,却同样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见雪儿打量她,少女更是无比紧张,至于抓住雪儿的衣袖早不知何时松开,却也没有趁着那红姨等人乱做一团的时候溜走,只是低着头,瑟缩着身子,一双沾染了不少污泥鲜血的,不安地绞着自己衣襟的下摆。 感应到雪儿的目光,她顿时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又哆嗦了一下,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雪儿,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声哀求道:“姑娘,求求你救救我,我本是良家女子……” 历劫突然冷声开口:“谁天生就是青楼女子了?” 少女的身子一抖,几乎都要缩成一团,下面的话也被吓了回去,一双手更紧地攥着了衣襟,手背上青筋都凸了出来,更显得楚楚可怜。 雪儿不知道历劫竟然还有如此尖刻的一面,不满地抬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道:“你的慈悲心,同情心呢?” 然后才将目光投向少女,声音转柔:“不要管他,你继续说。”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中中流露出一丝惊疑不定的神色,看看历劫又看看雪儿,这才小声继续道:“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家境贫寒,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弟弟,今日傍晚突然发作,十分严重。实在是没钱抓药,爹爹一狠心就将我卖了……” 她顿了一顿,声音更加细弱,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本来,有位公子答应今日下午接济些银钱的,结果不知何故没有前来,所以……” “所以令尊就直接将你卖了?” 历劫的声音透着清冷,却再次将那少女吓了一个激灵,苍白着脸不敢开口。 雪儿却是怒极:“难道你就没有一丝同情心么,还是觉得她被卖掉是天经地义的?” “丫头……”历劫无奈,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再次被雪儿堵了回去:“在空濛山的时候,我要抓一条鱼你都和我将什么慈悲同情,将心比心,此刻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人家都这样悲惨了,你就不能稍微同情一丝一毫?” 历劫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看雪儿,最后将目光落在那狼狈的少女身上,突然问:“答应接济你的那位‘公子’,是不是身量高挑,说话还有些娘气,一双桃花眼……” 雪儿愣愣地抬起头:历劫所形容的,怎么越听越像慕容远? 第二百六十四章 银子的问题 却不想那少女竟然真的点了点头,竟好像完全不介意历劫的冷漠态度,激动地道:“是!难道二位也认识那位公子?” 雪儿心中一动,突然就想到今日慕容远极力邀请自己前往西城的举动,最后又说让自己帮忙,还说他看中了一位出身寒微的女子…… 可是,若眼前这个女子所言属实,那慕容远可是连自己的身份姓名都没告诉人家!这倾慕心仪又是从何说起? 正思索着,却听历劫再次开口:“那人,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姓名?” 少女轻轻摇头:“那位公子衣着华贵,一看就不少普通人,怎么可能告知小女子名讳?不过是心底良善,看着小女子每日在茶楼卖茶果点心可怜,好心接济罢了。” 雪儿若有所思,终于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家在西城,还是经常在西城的鸿运楼卖茶果点心?” 少女用力点点头:“是呀,小女子经常在城西的鸿运楼卖些茶果点心之类,那里的掌柜人心眼儿好,肯让我进去。别的地方……” 她顿了顿,没有在继续下去,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最后突然抬起头,一脸希冀地看着雪儿:“姑娘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认识那位公子?” 未等雪儿回答,历劫就再次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接济你的那人的姓名?” 得到少女的再一次确认之后,历劫的眉头终于深深皱了起来,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迷惑之色来。 雪儿的心里也升起三分疑惑,正要开口继续询问的时候,那边的红姨已经训斥完了两个大汉和两个少女,正气势汹汹的朝着雪儿这边走过来! 开始的时候,她匆匆忙忙,气急败坏,竟然直到此时才仔细打量雪儿,越看就越觉得眼熟,最后干脆停下脚步,将雪儿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眨了眨眼睛,再次从脸上落下不少香粉来。 作为一个青楼的老鸨,迎来送往,可以说是阅人无数,所以,只一眼红姨就看出来眼前这一对男女的身份不一般。 虽然望春楼的背后,也是有座大靠山的,但是,多年来摸爬滚打的经验还是让红姨养成了谨慎的性子,何况雪儿她是真的觉得眼熟! 但是一时却又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这让红姨的心里愈发没底,最后转了转眼珠子,挤出一个微笑来:“这位姑娘可是这哪里见过,奴家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她也不自称“老娘”了,就连语气也温和不少:“若是姑娘与我望春楼背后的势力有些渊源的话,不妨直言。万一大水冲了龙王庙,反而不美……” 说话的时候,那红姨还在不停地上下打量着,目中精光闪烁,似乎只要雪儿应对的话稍有破绽,她便能直接抢人一般! 雪儿只觉得那目光逐渐开始不怀好意起来,禁不住皱眉,正思索着如何开口,一旁的历劫已经上前一步,挡住了红姨的目光,冷声道:“你们背后的势力是谁,我们没兴趣。只是我劝你,不该打的主意,不要打!” 红姨这才注意到了历劫,那一头银色的长发实在是醒目,她愣了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你……你们……” 看看历劫又看看雪儿,这才觉得这两个人越看越眼熟,禁不住张大了嘴巴:“你们是……” 当日雪儿与历劫进莲城,在城门口迎接和围观的,可不止是那些文武百官!慕容定又是刻意,未曾禁止百姓围观,所以,当时几乎可以说是万人空巷! 红姨虽然不太感兴趣,但是因为城中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去了城门口,望春楼少有人来,生意一下冷清了不少。 于是她一狠心一咬牙,也如其他人一般,停业一天跑到城门去看热闹。可惜因为去的晚,再加上人头攒动,到最后也只记得其中一个人,一头银发十分显眼。 因此红姨此时看到雪儿,只是诧异于她风华绝代美丽,但是看到历劫的银发,反而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过在离开城门回来之后,她也的确是从隔壁照花阁老鸨口中得知,皇帝所迎来的“天照圣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容颜绝代,风华倾城,美得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间。 当时她还嗤之以鼻,以为对方少见多怪,如今见到眼前的少女,却不由她不往天照圣母的方面去想! 因此心中愈发惊疑不定,对于雪儿和历劫的态度也就愈发客气起来! 老鸨红姨的心理变化,雪儿自然是不知。在听那个少女讲完之后雪儿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此坠入火坑,万劫不复! 至于眼前这个少女到底是不是慕容远心仪的女子,她不知道,也不在乎。或者说,此时此刻她的态度,已经与慕容元无关。 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辜少女就此被卖入青楼!心里的同情泛滥到了极致,仿佛能够感同身受一般。 不看身边历劫的欲言又止眼神,雪儿的目光直接从少女转到了对面的老鸨红姨身上:“你花了多少银子买她?” 红姨一愣,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本来呢,像她这种货色最多也就值三十两银子,不过我这个人心软,也是可怜她那得了重病,性命堪忧的弟弟,所以……给了这个数!” 说话的时候,她伸出一只肥胖白嫩的手,五个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指,在雪儿眼前晃了一晃。 “五十两?”雪儿问道,同时将目光转向历劫。虽然现在的她吃穿不缺,慕容定恨不得将她塑成佛像供起来,生活日常各个方面自然是相当丰厚。可是今日下午跟着慕容远出来的匆忙,根本就没有想过出门逛街还要带银子的问题。 历劫轻轻的叹了口气,目光深深的望着雪儿,手却没有动:“丫头,你要想清楚了?” 雪儿皱眉,只觉得历劫从未有过的啰嗦:“你觉得这种事情还需要想吗?或者你向来习惯于见死不救?” 这话好像一根尖锐的刺,朝着历劫便刺了过来。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默然半晌,苦笑着开口:“丫头,其实我也没有带银子……” 雪儿的眉头皱得更紧:“就因为这个你就不肯救人?” “我——”历劫突然觉得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这个丫头对自己是有多么深刻的偏见,竟然会这样想!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如同往事重现般的情景,自己的确是不该再拦她。只是……他的心里为何总是隐隐有着说不出的不安,总能嗅到阴谋的味道? 可是这样的心思,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红姨看看历劫,又看看雪儿,已经在心里忍不住撇嘴,这一对年轻男女看衣着也算是人模人样,怎么竟会是两个穷光蛋,竟然连五十两银子都没有? 不会是故意打扮成当日在城门口看到的天照圣母和那个银发男人形象,四处招摇撞骗的吧?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来,雪儿和历劫,在红姨的眼里,已经越来越想一对骗子! “喂喂!”在开口的时候,红姨的声音已经有些尖锐,带着浓浓的不屑,“虽然我说我出了五十两银子买这个丫头,可没有说同意五十两银子再将她卖出去!” 她低下头,再次拜着手指头开始算:“这个丫头今年十六岁,姿色也还差不多,经过我红姨的手段调*教,大红大紫肯定不成问题,想想每个月能赚多少银子?” 然后她开始计算,一个红姑娘陪酒多少银子,唱曲多少,一个月约莫多少客人……一年下来又是多少。等年岁再大些,第一次梳拢多少,之后接一次客多少,恨不得剥皮拆骨,每一个指甲,每一根头发丝儿都算进去! 雪儿听得目瞪口呆,就好像买了一只母鸡,结果人家不但要算这只母鸡的钱,还有这只母鸡每个月下多少蛋,能孵出多少小鸡,小鸡长大再下蛋……然后鸡下蛋,蛋孵鸡,无穷无尽一样! “四七二四八,三五十五,九九八十一……”红姨的十根肥白的手指如飞,甚至都要如同江湖高手一般带出残影来,最后抬起头,瞪着雪儿,“这样算下来,十年应该是四千五百八十一两银子,零头我就不算了你们出四千两好了!” 说话的时候,她朝着身后的两个大汉一使眼色,自己却是朝着雪儿伸出一只手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如何?” 说完这话,红姨有回头看了看跟着自己前来的两个女子:“小桃,你和小杏现在就回望春楼,去将这林曼蓉的卖身契取来,顺便多叫些人手,准备来搬银子!” 其中一个女子应了一声,却又朝着另一个没被点名的女子眨了眨眼睛,这才翩然转身离去。 雪儿就是再傻也听得明白,对方去拿卖身契是假,找人手来对付自己才是真! 因为历劫就在身边,她倒也不太担心对方用强硬手段,只是,看着对方掌心朝上,伸向自己的那只手掌,雪儿却是一阵头皮发麻! 她身上不要说四千,就四两,四钱银子都没有,又拿什么去给人家? 而那两个彪形大汉,在得了红姨的授意之后,已经开始再次朝着她的两侧挪动脚步,目光却都同时落在自己背后的林曼蓉身上! 红姨逐渐逼近,她眼中如同猫儿戏弄老鼠一般的神色完完全全,真真切切地就落在了雪儿的眼里! 雪儿突然就醒悟到,对方这是已经认定了自己身上没有银子,一旦自己拿不出来,马上就是翻脸的时候。而那个离开的小桃所带来的人也到了,对方人多势众,再说自己无理取闹,将自己和历劫一围……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会怎么做 红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甲已经快要戳到了雪儿的鼻子,声音也嚣张起来:“人都在你的背后了,银子呢?” 也就在同时,两个彪形大汉如同两座大山,伸出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直朝着雪儿背后的林曼蓉抓了过去! 林曼蓉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瑟缩着身子转身想跑,被其中一个大汉一手抓后领,另一只手托腰,举到了半空中! 雪儿只觉得如坠冰窖,通身冰冷,竟是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脑海中也一片空白,心中浮现深深的绝望,就好像坠入大海的人,明明看到一艘大船从眼前经过,却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呼救,转眼又驶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放开她!” 雪儿的声音说不出是急切,无奈还是悲哀,转身朝着托起林曼蓉的大汉冲去,却一头撞到另一个大汉的胸前! 红姨的声音斯条慢理:“既然你拿不出银子来,那我也只好再将人带回去了。银货两讫,天经地义!就是告到官府去我也不怕!若是你再阻挠,咱们直接就去见官!” 她后退了一步,目露不屑,冷哼道:“招摇撞骗都骗到老娘的头上来了,也不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老娘是什么人!能被你们两个毛都没长全的黄口小儿给骗了?” “大金,这个小丫头若是还敢拦着,一并抓回望春楼去!”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红姨心中的底气更足,气焰也愈发嚣张起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挥舞着,同时再次后退了一步,朝着拦住雪儿的那个大汉尖声叫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先前离开的小桃,气喘吁吁地跑了来,身后跟着十来个持棍拿棒大汉,一看就是平日养着的打手之类! 这十来个人赶到之后,倒也不立即上前,只是在红姨的授意下,虎视眈眈地盯着一旁的历劫! 雪儿一头撞在那大金的胸膛上,顿时眼冒金星,但是想到林曼蓉还被另一个大汉抓住,她救人心切,一时也顾不得自己头蒙眼花,身子一扭就打算从大金的一侧绕过去! 大金自然不会被她得逞,双臂一伸,身子一蹲,便将雪儿拦了个正着! 历劫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突然就急转直下,那红姨从一开始压根儿就没有放过那林曼蓉的打算。不但如此,甚至还盘算着将雪儿也划拉到她的望春楼去! “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干涉我。” 女子哀莫如心死的语气绝望悲凉,恍如暮色般死气沉沉,瞬间将历劫笼罩,仿佛没有边际,让他的心一疼,再也思索不下去。 管他什么阴谋,管他什么算计,他护她便是! 雪儿被那叫做大金的壮汉伸臂一拦,身子前倾,看上去就好像挂在了对方的手臂上一般!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了一根粗壮的檩条上,肚子都隐隐作痛起来。而对方绝对是有意为之,在她刚刚“挂”上去的时候,一下就站起身来! 雪儿只觉得腰间一紧,身子一轻,竟是已经被那叫做大金的壮汉给挟了起来,再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被对方抗到了肩上! “这可是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你们就要强抢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雪儿心中瞬间雪亮,那红姨不但是要将林曼蓉抓回去,更是打算着顺带将自己也给捉回去! 这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响!可对方怎么就敢如此明目张胆? 她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心思电转,却听那红姨嗤笑一声:“强抢?抓住你们两个四处招摇撞骗的家伙,官府说不定还能给老娘一笔赏银,谁说着是强抢?” 雪儿一愣,一时却不明白自己和历劫哪里看着就像是招摇撞骗了,怎么对方口口声声就咬定了这一点不松口? 眼看着雪儿在大金的肩头手脚并用地踢打对方,历劫也回过神来,不再犹豫,叫了一声“雪儿”,就朝着大金的方向冲了过去。 被小桃带来的十来个壮汉早就得了红姨的命令,历劫一动,就各自举着手中的棍棒冲了上来,转眼就将历劫团团围住,手中的棍棒有先有后,全都朝着历劫劈了过来! 历劫面色一冷,身子飘然后退半步,避开那些棍棒。随即如同踏着无形的阶梯而上,转眼人就已经到了半空中,在其中一个人的头顶上一踩,再飘身而起,从大金的头顶掠过! 大金只觉得头顶上仿佛一阵清风拂过,手臂一麻,肩膀上突然就是一轻。他心中一惊,暗道不好,一扭头,果然发现自己肩膀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雪儿被大金扛起来,心中一慌,只是下意识的胡乱踢打,同时怒斥:“无耻!” 然而不过须臾,她便觉得钳制住自己腰身的手臂突然就失去了力道。雪儿身子一歪,几乎立刻就要从对方的肩头滑落,却不防一只手臂伸出,紧接着便落入一个温暖的,充斥着淡淡的檀香气息的怀抱中…… 雪儿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然而随即却又开始担心那个林曼蓉,于是用力一推历劫:“快去救人!” 历劫搂住雪儿从大金头顶掠过,也就刚刚转过身来,在半空中身子飘逸出尘,恍如谪仙,正要开头,却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力道。 他一愣,随即苦笑:“丫头……” 雪儿不管不顾,怒瞪着历劫:“放开我,赶紧去!” 这是她心中的执念,或者说对自己的不满吗? 历劫心中叹息,蓦然半晌,终于苦笑这点头。然而,在他搂着雪儿翩然落地的一瞬,大金,还有那十来个打手,再一次举着棍棒冲来,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过来!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历劫一手护住怀中的雪儿,身子一扭,便再一次变成了背对着那些打手,同时脚下用力,向前一冲! 恍如一道白光闪过,历劫带着雪儿瞬间就冲出了棍棒的笼罩范围,一直冲出了十来步在停下,转身,冷冷看着再次冲上来的打手:“你们,过分了!” 红姨的声音远远传来:“过分?到底是谁过分?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这蓝水河两岸,我红姨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要替这小蹄子赎身,结果又拿不出银子来,真当老娘是那么好戏弄的?” 历劫皱眉,明知道对方是强词夺理,偏偏还反驳不得,谁让他们就真的拿不出银子来? 说话的时候,那几个打手突然分成了两排,从中间闪出一道两人宽的缝隙来。红姨扭动着腰身走到前面,身后依旧跟着小桃和另一个女子。 林曼蓉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低垂着头,乱蓬蓬的头发几乎完全遮住了脸。 没有了哀求,没有了惨叫,也没有了啜泣,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让历劫怀中的雪儿几乎都要会怀疑,被那大汉抓在手中的,根本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雪儿的心突然一阵莫名的悲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曼蓉,话却是对着历劫说的:“我不管,我一定要救她!” 历劫苦笑:“丫头,你拿什么救?” 就算是西漠的皇帝对他们礼遇有加又怎么样,此时此刻他们对上的不过是市井小民,也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而他们拿不出银子这一件事,更是让对方怀疑他们冒充,根本就无从辩驳。 他自己对着等世俗之物从不放在心上。这个丫头脑子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概念,偏还一心想要将这个什么林曼蓉救出火坑,拿什么救,难不成真的要大开杀戒,强行将人带走? 他不是没有那个能力,然而他并非快意恩仇,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相向的江湖中人,甚至对于这个世界都只是过客,又凭什么去扰乱其中的因果循环? “你去找慕容远!”雪儿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对面的林曼蓉身上,她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慕容远心仪的那个女子,她也不管这次卖身青楼,慕容远对于林曼蓉的心意会不会改变,先找了慕容远再说! 就算林曼蓉不是慕容远,凭着自己这个身份,和慕容远有求于自己,想必这个忙对方还是肯帮的。如果是,当然又另当别论。经历过被卖身青楼,身上多了这么一个污点,也正好可以考验一下慕容远的心意! 如果他心如磐石,自然是万事大吉,皆大欢喜的局面。如果慕容远因此而嫌弃林曼蓉,那么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何况到了此刻,林曼蓉对于慕容远的身份姓名都是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对方的心意,也省了无数的伤害! “丫头,你太天真了!”历劫叹息一声,无奈地看着雪儿,“且不说对方给不给你找人和找银子的时间。就是给,你觉得,作为一国的皇孙,会愿意同青楼女子扯上关系吗?” 雪儿一愣:“为什么不给,她不就是想要狮子大开口吗?” 历劫眯起眼睛,一向安宁祥和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清冷:“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要银子,刚才犯得上连你也抓吗?” 有一瞬间的沉默,然而心中对于林曼蓉莫名的同情,甚至是感同身受,让雪儿的态度异常固执和坚持,甚至都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我能保护自己,你去找慕容远!” 不等历劫开口,她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如果你是慕容远,而我是林曼蓉,你会怎么做?”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两个难题 这个问题出口之后,雪儿只觉得历劫搂住自己的手臂瞬间无比僵硬,自己更好像是被一段木头给卡住一般。 雪儿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搂住自己的手臂突然就是一紧,几乎要将她的腰肢勒断! 她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正要开口质问,却听历劫沉声道:“丫头,搂住!” 雪儿再次一愣,抬头看时,却只看到历劫目中一闪而逝的悔愧心疼! 她不明白对方的追悔愧疚从何而来,却依旧不免被那目光触动,心也跟着隐隐的疼了起来。 雪儿动了动嘴唇,却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随后只觉得自己环着自己腰肢的手臂再次一紧,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历劫已经带着她,再次凌空而起! 耳畔有风声呼啸,历劫身上那种温暖祥和的气息再次传来,让雪儿瞬间无比安心,就连因为林曼蓉的而起的种种痛苦同情焦虑也减轻了不少。 有浅浅的金色光芒将自己笼罩,雪儿就看到历劫的袍袖轻轻挥动间,红姨及其手下的十多个打手竟似承受不起,一个个如同秋风中的枯草,纷纷东倒西歪! 历劫如同一只大鸟凌空,又好像踩着一条透明无形的路,分明是十来步的距离,雪儿觉得,他最多也就跨出了三步就到了抓住林曼蓉的大汉头顶! 一手将雪儿紧紧搂住,历劫的另一只手凌空朝着下方的林曼蓉就抓了过去。 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在半空中如同鸟儿一样飘来荡去,却不借住丝毫外力。这一点,怕是江湖高手也难做到,何况还要单手搂着一个女子。那些打手一个个目瞪口呆,只顾盯半空中的两个人,连手中的动作都忘记了。 由于林曼蓉逃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中衣,无处可抓,历劫稍一犹豫,只好抓住了对方的肩头。 雪儿只觉得在历劫的手中,林曼蓉得身子轻盈得就好像一张纸片,没有丝毫分量。 下方的人目瞪口呆,手中的棍棒就这么举着,连动都灭动一下,就眼睁睁的看着历劫将林曼荣抓在手中,身子微微一沉,双足半空交错踢出,就踩到了其中一个大手的肩头! 历劫带着两个人,身子再度凌空而起,在半空中犹如回风舞雪,轻盈飘逸,逐渐远离。 下面的红姨等人,一个个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如同石化了一般,眼看着历劫带着两个少女逐渐在夜空中消失,这才如大梦初醒! 红姨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声尖叫划破天际,犹如裂帛,震得人心颤,恨不得将耳朵死死堵住,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才好。 “老娘的银子!”红姨死死盯着历劫离去的方向,气急败坏,声嘶力竭,“一群饭桶,还不快去把人追回来!” “小桃小杏,快快快,扶着我,去找刘大人!”红姨的声音还在继续,“报官,报官!” 声音之高亢尖锐,甚至都在蓝水河上激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随着夜风飘荡,偏偏竟是久久不散。 甚至都传到了雪儿的耳中…… 雪儿被历劫搂住怀中,温暖的男子气息紧紧将她包裹,淡淡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说不出的熟悉,仿佛要唤醒她所有沉睡的回忆。 她甚至能听到历劫的心跳,透过胸腔传来,低沉而有力,让她莫名安心起来。 男子银色的发丝随着夜风舞动,有两缕落在她的脸颊上,微微的痒,却又说不出的温柔,似乎要将她整个融化。 鳞次栉比的房屋从脚下掠过,身后呼喝声隐隐约约,雪儿却突然生出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仿佛这样的情景在久远的从前就曾出现过,现在就好像重温旧梦一杯般。 雪儿扭头,却只能看到历劫的侧脸。男子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似乎也有些苍白,薄厚适中的唇紧紧的抿着,让他的脸上透出一丝专注和冷峻来。 然而这样的专注和冷峻,不但不足以让雪儿生出畏惧之心来,反而从心底生出一丝想要戏弄一下对方的心思来。 鬼使神差的,雪儿悄悄地扭头凑近了历劫,轻轻地呵了一口气。 三个人本是在半空之中,雪儿只觉得历劫的身子一颤,竟然不受控制的一头朝下摔了下去! 还好历劫反应不慢,不过片刻便稳住身形,缓缓的落了下来。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中有些无奈:“丫头……” 雪儿被吓了一跳,心虚的低下头,再也不敢抬头去看历劫,眼角的余光却能看到……嗯,他的耳垂,红了! 被抓住肩膀拎在另一只手中的林曼蓉,也随着历劫的手一松,跌落在地。 她似乎愣了愣,恍如大梦初醒一般,虽然全身骨头如同被拆开了一般疼的厉害,她却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默默地爬起来瑟缩着身子站在一旁。 雪儿本来如同一个做错事被当成抓住的孩子,正在那里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懊恼不已。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一时冲动,竟然想要撩拨历劫,看对方的窘态。 她以为,历劫就算是不当场发作,也会刻意的疏远自己。却不想等了半天,历劫竟然一声不吭,沉默的好像一具石像。 雪儿眼珠子转了转,抬起头拿眼角的余光悄悄的朝着历劫瞟了过去。 就见历劫的脸色似乎比他那一头银发更加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渗出了密密的一层,就了连嘴唇也变得苍白,似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就连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 “你怎么啦?”历劫的这个状态吓了雪儿一跳,心中竟是没由来地一阵慌乱,连忙上前扶住对方,目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关切之色来。 触手冰凉,雪儿一个激灵,却也不好松开对方,只得强忍着那种刺心的凉用力扶住对方:“历劫,你不要吓我,你你…… 历劫整个人都好像从冰水中捞出一般,颤抖得厉害,就连声音也微微颤抖着:“丫头,我没事,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不过暂时我怕是无法带着你……和那位姑娘往前走了,你们——” 没有一句责备,只有浓浓的关切与抚慰,雪儿一时心中有些愧疚起来:“我……” 历劫像知道雪儿要说什么,不等雪儿开口就柔声打断:“丫头,这是我欠你的,不论你要我怎么做,都不过分,更不会怪你。” 就算是习惯了历劫的总会没头没脑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雪儿也不禁再次一愣,抬头不解的望着对方。 然而历劫却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或者根本就是已经无力开口,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大半的重量都压到了雪儿的身上。 雪儿看了看四周,应该还是在莲城之内,然而具体何处自己竟然不知,只能看到四周已经打烊的店铺门板,清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历劫不轻,压得她肩膀有些微微的疼,然而她却也不能就此丢下他不管,一旁的林曼蓉无声地上前,想要扶住历劫的另一边,却不想历劫艰难地动了动手臂,竟然将对方推开了半步。 雪儿皱眉,忍不住给了历劫一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避嫌?若是真觉得男女有别,干嘛又非得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到她的身上? 历劫却是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一边随着雪儿缓缓朝前走,一边垂下头,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丫头,你和她,不一样的。” 这句话让雪儿的脚步一顿,呆愣了半晌,细细品味其中含义,心中怦然,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只觉得双颊滚烫,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而林曼蓉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在历劫那一推之后吗,便再也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跟在两个人身后,一言不发。 却不想历劫竟然再次开口:“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须知这世间之事,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误入风尘,于你,也未必就是坏事。” 雪儿又是一愣,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历劫,却见对方苍白的脸上泛着古怪而嘲讽的苦笑,一双眼睛却偏偏明亮透彻,似乎洞穿了所有的世事人心。 背后林曼蓉的脚步似乎也顿了一顿,随后步伐紊乱了许多,显然这个女子的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翻滚不休。 “丫头!” 今夜历劫的每一句话,都让雪儿莫名其妙,却偏偏撩拨着她恍如隔世的记忆一般,让她明知道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却还是忍不住要去思索。 历劫一声轻唤,雪儿楞了半晌才回了神,抬头怔怔地看着对方,等着历劫又说出什么没头没脑地话来。 却不想历劫只是轻叹了一声,问:“你现在有何打算?” 雪儿自然知道历劫所指是身后的林曼蓉,不管用什么方式,对方是暂时没有被红姨等人抓走,可是接下来却至少有两个大难题在等着他们。 他们是硬抢的人,林曼蓉自然是无法再回自己的家中。何况就是回去,为了她的兄弟,能被卖第一次,就能被卖第二次,送其回家等于前功尽弃,因此如何安置对方就成了一个难题。再说,如果红姨找不到人,拿着对方的卖身契找到她的家里,到时候逼着林父索要卖身的银子,再耽误了她兄弟抓药看病。一个处置不当,很可能就是两条人命。 如何善后,这又是一个难题, 雪儿当时只是头脑一热,或者从心底看不得这种被逼良为娼的悲剧,所以在不顾一切地要求历劫救人。所以,待历劫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雪儿只觉得一阵头大,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偏在这个时候,身后杂沓的脚步声竟是再次响起,其间还夹杂着女子尖利的声音:“他们跑不远,快追!”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官兵来了 林曼蓉闻言哆嗦了一下身子,雪儿也是一阵头皮发麻,谁能想到,那红姨竟然如此的“锲而不舍”? 可是,现在历劫突然就出了状况,还得依靠自己扶着,三个人根本就走不动,跑都跑不了! “多谢二位好心相救,林曼蓉无以为报,也实在不忍心连累二位。要不然……”一路沉默,就连跌到低声都硬忍着疼痛没有出声的林曼蓉突然开口,声音中透着无奈和悲戚,“就此拜别二位!” 林曼蓉话音未落,人已经停下脚步,朝着雪儿和历劫的方向“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爬起来转身就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突然起来的变故让雪儿几乎都来不及反应,待回过神来,林曼蓉已经跑出了三五步远。 雪儿突然就明白过来这个林曼蓉的意图,想到她回去之后所要面对的,雪儿心中急切,再也不顾地历劫,匆匆将历劫放下,拔腿就追了过去! 不管林曼蓉到底是不是慕容远口中的女子,雪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救出堕入风尘,断送此生!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其如此同情,然而那种想要救人的冲动,却仿佛根本就不受她的控制一般。 历劫身子晃了晃,勉强站稳了身子,转头就,看到在十来个打手的簇拥下,再次追了上来的红姨。 看到迎面跑来的林曼蓉,红姨先是一愣,随即一使眼色,一个打手就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对方,押到红姨面前。 红姨的眼睛在喷火,一巴掌就打到了林曼蓉的头上:“我让你跑,你倒是接着跑呀!” 林曼蓉被打得低下头去,如果不是还被人抓住两条手臂,怕是直接就要跌倒在地。她再次恢复了那种麻木不仁的状态,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嘴唇都咬出血来,也不吭一声。 对方越是不吭声,红姨心里的火气就越是没地方出,打了两巴掌,应该是手掌麻了,一转眼就从头上拔下根钗子来! 那钗子通身雪亮,寒光闪耀,插进头发的一端更是尖锐无比。红姨眯起眼睛,上前一步,朝着林曼蓉的身上就戳了过去! 雪儿匆匆追来的时候,林曼蓉的身上已经被戳出了两朵殷红的血花来,看得触目惊心!她 她心中的同情和不忍达到了极致,对于红姨的怒火也达到了极致,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冲上前来,伸手抓住红衣高高扬起的手腕:“住手!” 红姨一看是雪儿,也是气不打一出来,她眼珠子转了转,尖声叫道:“还傻楞这干嘛,赶紧把这两个招摇撞骗的狗男女抓起来送官!” 而林曼蓉在听到雪儿的声音时,再一次抬起被打的凌乱不堪的头发,目光复杂地看向雪儿,却扭头朝着红姨道:“卖身的是我,逃跑的是我,你要抓的人也应该是我,我都已经回来了,求你,放过他们!” “戏弄完了老娘,还想要全身而退?”红姨眯起眼睛冷笑,“今天老娘非得连本带息的讨回来不可!” 说完这话再不看林曼蓉,反而的朝着身边的打手再次叫道:“还不去抓人!” 那些打手欺雪儿只是一个柔弱少女,因此也不放在心上,开始的时候只是震惊与雪儿的风华绝代,所以才一时没有动弹。此刻红姨再次开口,几个人面面相觑,因此只是随便出来一个,伸手朝着雪儿就抓了过来。 本来以为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结果那人的手也就刚伸到雪儿面前,就觉得眼前一花,随即掌心就有刺痛传来,转眼竟是半条手臂发麻! 再一愣神的工夫,整个身子都麻木起来。 雪儿也不傻,她也知道此时此刻,历劫的身体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而那红姨紧追不舍,舍不得银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怕是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毕竟,在红姨看来,雪儿就是一个骗子,还是一个容颜出众的骗子。而骗子是不敢见官的,所以她就捏住了对方的把柄,到最后两害相权,对方至少有八成会同意卖身到望春楼。若是将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望春楼…… 所以,红姨的目的,不但是林曼蓉,还有雪儿! 这样的如意算盘,她又毫不掩饰,雪儿想要猜不到都难。所以在明知道跑不掉,林曼蓉又被迫往回走的情况下,她也只能使出浑身解数,保护自己,也保护历劫和林曼蓉。 雪儿在追林曼蓉的时候,已经从头上取下了一根轩辕昰所赠的莲花银针捏在掌心,那打手朝着她伸手过来的时候,直接认准穴道就刺了过去! 轩辕昰一直说着银针是特意为她打造,不但为了让她施展手段救人,也是为了让她防身。想到轩辕昰,雪儿的心中有一瞬间的黯然。 然而也只是一瞬,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去想那么多! 好在那几个打手并不是什么武功高手,会两下三脚猫的工夫都是好是,只不过是仗着身强力转罢了。再加上对雪儿的轻视,雪儿这一针扎得极准! 那个打手身子僵硬,就这么保持着手臂前伸的动作,一动不动,表情却是无比震惊。 红姨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眼中也浮现出一丝震惊之色,然而随即就恢复正常,朝着身边剩下的打手们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这个女骗子有妖法,你们一起上!” 剩下的打手面面相觑,除了抓住林曼蓉的那个,其余的楞了一下之后,还真的一哄而上,将雪儿团团围住! 历劫走得慢,赶过来的时候,就只能从那些人背影缝隙当中,看到雪儿偶尔飞扬起来的裙角,宛若一片雪花晶莹,在夜空中倏然乍现! 对于红姨的无耻,雪儿此刻又有了新的认识,只不过为了对付她一个柔弱女子,竟然能好不顾脸面地群殴 ! “你们这些人还要不要脸了?”雪儿躲开一个打手伸过来的狗爪子,同时伸腿朝身侧的一个打手脚下一绊,口中却是嘲笑道,“这么多大男人一起动手来抓我一个小女子!” 被她绊住的那人猝不及防,身子一晃,朝前一栽,正趴在另一个打手的身上,顿时一阵人仰马翻,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地,滚作一团! 其余的打手一时反应不及,也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一个,踩到了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个的手,随即是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有人惨叫:“我的手!” 紧接着另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谁踩了我的小腿?” 雪儿趁机再次出手,手腕一翻,银针再次刺中了一个打肋下的穴道,对方顿时如同一条死狗般瘫软了下去,同时惊叫道:“这个女人果然有妖法!” 红姨气的脸色铁青,不过在外围也算看得明白,于是高声叫道:“一群蠢货,三两个人一起上,别让她浑水摸鱼!” 那些打手一愣,随后退下来三四个,同时将地上兀自抱成一团的两个,和瘫软如泥的那个打手拖了出来,是剩下了三个。 雪儿手中的银针便再也藏不住,红姨虽然隔得远,然而眼睛却是异常毒辣,立刻又提醒道:“这个女骗子的手里有根针!” 剩下的三个打手一楞,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便各自退了一步,与雪儿保持了一臂以外的距离,然而却又不肯远离,从三个方向将雪儿团团围住。 拉开的距离,雪儿手中的银针便再也无法偷袭,只能仗着身子轻盈灵活,开始躲避三个人的攻击。 “先拿棍子打晕!”红姨在包围圈外再次尖叫提醒,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美丽的少女只是身子灵活,手中的银针诡异,然而却不像有武功的样子,只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让她的银针无法施展,再找机会抓人就容易多了。 雪儿心中暗暗叫苦,一番躲避下来,还要趁机出手,她又没有内力可用,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体力不支,汗透重衣。 如今红姨又看出了她的弱点,她就更加难以脱身! 偏偏红姨的指挥还很有一套,虽然口中叫着让人保持距离拿棍子将她打晕,可随即竟然示意退下去的四个打手举着棍子围了上来,替换了之前围住她的三个! 额头上的刘海全都被汗水浸湿,软软地贴在额头上,微微地有些痒。雪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累的,还是冷汗,竟好像停不下来一般,湿透了刘海,就继续凝在眉毛上,然后再顺着眉梢直接滚进了眼睛里! 眼中一阵刺痛,她不敢眨眼,努力瞪大了眼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其中一个打手的棍子裹挟着风声朝自己劈过来。 不过拉开了距离之后,雪儿手中的银针的确是没有了用武之地,毕竟她没有内力,无法将手中银针像暗器一样朝对方打出去。 原本谈惜所配的药粉倒是可以,可惜自从被颜如魅带着离开刘家村之后,颜如魅为了防备自己,将她身上所有的药粉全都搜了个精光,只有进入一片冰天雪地中,绿色的植物都越来越少,就是让她临时配制都找不到何时的药草! 再之后莫名进入空濛山,虽然到处都是药草,可是,她当时的心思,都花在了如何逃跑和防备历劫上面了,根本就没有心思配制一些趁手的药粉备用。 再然后遇到慕容川父子,有了大队人马的保护,就更加用不着。再加上又是一路匆忙,不想被轩辕昰追上,也就没有了那个心思。 因此直到现在,雪儿的身上,竟是连防身的药粉都没有! 雪儿警惕地看着手持棍棒将自己围住的四个打手,身子一转,又是一转,却不敢将后背暴露在其中一个人面前超过半刻! 也就在防备着四个打手的过程中,远远地,从历劫赶过来的背后,竟然又有一队人,手执火把,服饰鲜明,腰间佩刀,朝着几个人所在的方向小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声音有些沙哑,却是故作威严:“什么人,竟然敢公然斗殴,全都抓起来!” 官兵来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突然的一吻 雪儿一愣,一时心中惊疑不定,也不知道前来的到底是红姨所报的“官”,还是慕容远或者宫中的慕容定察觉到了自己未曾回归莲蕊宫所派出来的人,因此也禁不止朝着那群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却不想红姨的眼睛更加尖锐毒辣,一个眼神使下去,包围着雪儿的四个打手,此刻恰好是雪儿背对着的一个,竟然高高举起手中的棍子,朝着雪儿就劈了过去! 背后劲风凌厉,然而雪儿愣神的工夫,想要回神身闪避已然太迟,眼看着就艰难走到近前的历劫脸色就是一变! 电光火石间,极快却又仿佛极慢,恍惚间雪儿只觉得历劫的脸色更加苍白,一丝殷红的液体从嘴角渗出,在下巴上蜿蜒成一条小小的,鲜红的毒蛇,最后再滴落在他胸前如雪一般的洁白的衣襟上。 那衣襟上面瞬间就绽开了两朵红色的梅花,即使是在暗夜当中,也是异常醒目。 雪儿一愣,心底某处柔软再次被触动,然而根本来不及思索,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开口,历劫突然动了,恍如一道白色的闪电,朝着雪儿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那速度,也许比闪电更快,雪儿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两朵红色的“梅花”骤然在眼前无限放大,紧接着竟然竟由两朵,变成了四朵! 她心中一惊,直觉地抬起头来,却觉得湿漉漉的额头上突然一点温热,正怔楞间,腰间便是一紧,身子一轻,人已经再次被历劫带了起来! 而直到此时,那个打手手中的棍棒才落了下来,紧贴着雪儿的后背,身子挂下了雪儿的三五跟秀发! 雪儿只觉得那怀抱冰冷,还带着微微的颤抖,耳畔风声呼啸,明灭不定的火把好像成了天上的星辰般闪烁不定。 历劫银色的发丝再次掠过,然而她却突然觉得,那发丝好像失去了初始时候的光泽,开始变得干枯毛躁起来。 也不知道是否错觉,雪儿只觉得历劫的脸色,似乎比方才更加苍白起来! “丫头,”历劫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疲惫虚弱,“不要怪我……” 雪儿一愣,不解地抬起头来望着对方,却听历劫又颤抖着声音道:“我……救不了那个女人。”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惦记这自己的初衷,对于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救下林曼蓉耿耿于怀! 雪儿只觉得眼中一热,视线模糊起来,声音也开始哽咽,蠕动了半天嘴唇,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脚下,后来的官兵和红姨的人终于相遇,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然而雪儿再没有听到一开始时候的那种故作威严的呼喝怒骂,心中就完全明白了过来。 她略一思索,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压下来,便朝着历劫道:“那些官兵和红姨沆瀣一气,我们朝着皇宫走,让他们追!” 历劫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十分短暂,在雪儿看来,他更像是停下来辨认方向,随后再次飞掠而起,在高低起伏的屋顶上纵横跳跃,抱着雪儿冲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他走得不是很快,至少一直处于那些追上来的人视线当中,更好像是故意一般,引着那些人朝皇宫而去。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改变不了西漠慕容想要从雪儿身上得到什么的情况,不给慕容定找点麻烦,讨点利息怎么行? 何况,没有任何风波和麻烦,又怎么能试探出对方所求的事情大小,这个丫头又能否承受得起? 而这一层,雪儿自然是不知,她只是想着,只要她和历劫能够会到皇宫中的莲蕊宫,让红姨等人好好看看她和历劫“骗子”的身份,哪怕是让对方认为自己在故布疑阵,至少一时半刻不敢太过为难林曼蓉。 只要她能够回到莲蕊宫,明日一早慕容远前来,两相印证之下,救出林曼蓉就有了把握。 另外历劫现在的状态也实在是让她过于担心,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休息一下。而除了莲蕊宫,她实在想不到还有更安全的地方。 历劫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成功地让后面追来的人看到他和雪儿进了皇宫之后,身子再次变得轻盈飘逸,悄无声息起来,竟然连皇宫中巡逻的侍卫都未曾惊动一个,高低不一的建筑中飘然掠过,最后直接落在了雪儿所在的莲蕊宫的大院子里。 院子里面无比安静,只有白日水缸中盛开的莲花,此刻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历劫的双足甫一落地,身上的力气就好像瞬间被抽空,整个人都软倒在地,将猝不及防的雪儿也带得身子一歪,跟着跌了下去! 雪儿只觉得历劫的身子不但冰冷僵硬,而且比起平时好像也重了许多,让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个沉重得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搬起半个身子的男人,方才在半空中飞掠,轻盈地就好像一片羽毛。 只是,让雪儿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也就刚刚将历劫扶起,将手臂搭到自己肩上,还没有来得及起身,历劫的手臂竟突然发力! 他似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手臂一环,便将雪儿的脖子整个环住,用力地一带! 两个人本来离得就近,历劫再一用力,两个人之间再无距离! 柔软的,冰凉的唇,突然就贴上了自己的眉心,让雪儿瞬间瞪大了眼睛,久久回不过神,一动也不敢动弹! 历劫的唇间,还有温热腥甜的液体,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吻,一并落在了雪儿眉心,让雪儿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冰凉,还是温热。 “黑鹰,伽蓝冰魄针……” 这七个字,耗尽了历劫最后的力气,雪儿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下文,他的头就是一歪,完全陷入了昏迷当中! 又呆呆地楞了半晌,雪儿才回过神来,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将历劫的身子架了起来,然后更是步履蹒跚,一步三停地才将历劫送进了他的房中。 至于刚才那似无意又似有意的眉心一吻,雪儿压制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却又总是忍不住地呼吸急促,久久无法平复。 前面说过,自从历劫坚持让雪儿住在这莲蕊宫开始,他根本就不用人吩咐,直接就占据了莲蕊宫雪儿所在的寝殿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可偏偏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任何一个字! 雪儿虽然心中不解,但是出于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原因,竟是从未想过要驱赶这个男人离开。但是同样的,雪儿也从未踏进过历劫的这个房间来过。 此刻扶着历劫,竟然还是第一次走进历劫的房间来。 房间不大,布置也分外简单,简单竟是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没有任何用来装饰的陈设,连一个花瓶,一枝花都没有,看上去空旷的厉害,根本就和奢华*的皇宫不挨边! 不过现在的雪儿也没有心思去打量房间中的一切,只是竟历劫扶到床上,就将她累的不轻,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替对方扯过被子盖上,哪里还有心思四下打量? 历劫的情况似乎很不好,雪儿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定了定神,这才抓过历劫的手臂来,将手指搭在了对方的手腕子上。 一阵透骨的冰冷传来,如果不睁开眼睛去看,雪儿觉得自己的手指摸到的,根本就是一块结结实实的大冰块! 然而就算她忍着那种透骨的冰冷摸了半天,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历劫好像根本就没有脉搏一般! 一开始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雪儿着实被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一根手指去试探对方的鼻息。 身体冰冷,还没有脉搏,这和具尸体又什么区别? 还好历劫还是有呼吸的…… 可这也让雪儿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在空濛山中的时候,明对战完了颜如魅,再对上轩辕昰都还游刃有余的一个人,怎么这一次,只不过是带着她和林曼蓉飞了那么一段距离,连当初颜如魅带着自己从刘家村飞出的距离都没有,怎么就突然虚弱成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那头银色的长发,深邃熟悉的五官,雪儿几乎都要怀疑,眼前这个历劫根本就是个假冒的! 可是她在他的脸上足足摸了三个来回,也没有摸到易容过的痕迹,的的确确就是历劫本人的脸皮,也的的确确就是历劫本人! 雪儿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的问号,却没有任何头绪。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竟然已经到了后半夜。雪儿自己也有些疲倦,如果不是历劫情况未明,生死不知,她怕是也要一头栽倒床上睡过去。 头上的八根莲花银针也都被她取了下来,几乎将她所能想到的情况,对应的穴道统统扎了一遍,沉睡不醒的历劫险些被她扎成筛子,甚至有两处穴道都被扎出血来,却依旧是昏昏沉沉,似乎连知觉都没有了。 手中的八枚银针,在烛光的映衬下分外迷离起来,雪儿看看自己手中的银针,又看看历劫,一筹莫展,突然就生出一种无力感。 历劫本就是一个古怪的,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难道要治疗他,也得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方法? 可是,不属于这个世界,又应该属于哪里呢? 雪儿只觉得脑子里面好像一团浆糊,不由自主地从第一次见到历劫的情形到他昏迷之前的事情,统统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突然脑海中就是灵光一闪! 黑鹰! 历劫在昏迷之前最后说“黑鹰,伽蓝冰魄针”! 虽然她不知道伽蓝冰魄针是什么,但是黑鹰,一开始的时候,却是与历劫一同在空濛山谷中出现的! 想到这里,雪儿猛地站起身来,冲到门口就大声叫道:“来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莲出淤泥不染尘 黑鹰不是被雪儿派出去的人找来的,而是自己飞来的! 雪儿吩咐人去找黑鹰的时候,也就是是刚到寅时,是一个万籁俱寂,绝大多数人都酣梦正甜的时候。就算是雪儿有个天照圣母的身份,这个时候为了一只鸟跑到太子府,也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所以,当她朝着两个睡眼惺忪的宫人吩咐说,“去太子府将那只一直跟着慕容远的黑鹰找来”的时候,直接就将两个宫人吓得睡意全无! 然而却又不敢出言质疑,只得应声离开,只是这出了莲蕊宫之后那速度…… 最好是走上一个时辰,走到天光大亮最好! 这些,雪儿自然是不知。她看再次返回来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历劫,无奈地揉着眉心,思索着等下黑鹰被带来,要如何同对方沟通。 毕竟,现在的黑鹰已经无法再口吐人言,而雪儿也从来都不懂鸟语。 雪儿想得有些头疼,眉心被历劫强吻的地方却又说不出的微微的麻痒,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不正常。 她又用力揉了两下,竟然搓下一层薄硬而脆的东西来,伸出手指看时,却是一片红褐色的,凝固起来的血痂,被雪儿的手指一捻,成了碎末。 雪儿这才想起来,历劫突然吻向自己眉心的时候,似乎还在吐血! 换言之,历劫那一吻,把他吐出来的血顺便也抹到了雪儿的眉心处! 一念至此,雪儿心中一阵恶寒,连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朝着门外冲,想要找水去冲洗一番。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扑棱着翅膀的黑鹰。 雪儿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算计着两个宫人离开的时间此刻恐怕能走出皇宫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将黑鹰给带回来? 正思索着,一个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来:“衣雪,人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雪儿一跳,环顾四周,除了自己哪里还有别人?可没有人,那说话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衣雪……” 粗噶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雪儿再次转了一圈,四下寻找,甚至都要忍不住开口唤两个人进来抓“刺客”了,然而却还是一个人影都没发现! 正在她满心疑惑的时候,黑鹰扑棱着翅膀飞到她眼前,还十分滑稽地转了一圈,同时那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衣雪,是我,我在转圈!” 雪儿一愣,这才抬头看向黑鹰,忍住心中的震惊,问:“刚才,是你在说话?” 然而她根本没有看到黑鹰的尖嘴动弹一下,脑海中便再次有声音传来:“是我,是我!” 雪儿:“你又能说人话了?” 黑鹰:“不能,这是……神念,不用说话就能交流。” “神念?那是什么东西?”雪儿满头雾水,“为什么从前我感觉不到?” 黑鹰的小眼睛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想雪儿解释。然而它瞪了半天眼睛,最后的回答却是让雪儿无语。 它说:“不知,你问历劫。” 雪儿这才想起来历劫还在昏迷之中,于是只能将兴中翻腾出来的好奇泡泡再一个个按回去,毕竟人命关天,她也不能看着历劫变成这样一副模样,好像会喘气的僵尸一样! 于是雪儿也只好暂时用这样的方式同黑鹰交流,表面看上去,就是一个人,一只鹰,你瞪我,我瞪你,大眼瞪小眼,人眼瞪鸟眼。 雪儿:“伽蓝冰魄针是什么?” 黑鹰:“你都知道了?” 雪儿:“不知道,方才听历劫提起过。” 黑鹰:“那是你的!” 雪儿一头雾水:“什么我的?” 黑鹰:伽蓝冰魄针是你的。” 雪儿:“可是为何我从未见过。” 黑鹰:“是历劫告诉你的?” 雪儿点头:“是。历劫昏迷了过去,在昏迷之前提到了你,还有伽蓝冰魄针。” 然后黑鹰就不说话了,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翅膀,最后说:“三天。” 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么两个字,扑棱着翅膀就飞走了,雪儿愣愣地看着黑鹰离开的方向,却不想下一刻黑鹰竟再次飞了回来。 雪儿有些诧异,忍不住问:“这么快?” 黑鹰似乎在翻白眼:“我还没去。” 然后雪儿就瞪着它,黑鹰:“我忽然想起来,是慕容让我前来的。” 雪儿:“慕容远?” 黑鹰郑重点头:“他说他突然找不到人了。” 雪儿:“找不到什么人?” 黑鹰:“今日你离开之后,他自己翻墙出去,回来之后一脸苍白地像个鬼修,直说‘人不见了’,然后就让我来告诉你。” 一脸苍白地像个鬼也就算了,“鬼修”是个什么东西,雪儿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而此刻也不准追究的时候,雪儿也只好暂时忽略过去。 她皱眉:“那他又没有不见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黑鹰似乎想了想,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蓉蓉。” 雪儿楞了一下,心思电转,略一思索,沉吟道:“你去通知慕容远,让他尽早来见我。” 黑鹰:“然后我再去找伽蓝冰魄针。” 然后就再一次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并且没有再飞回来。 雪儿一个人默默地转身进了房间,走到历劫的床前,就见对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就连银白色的头发上的光泽也黯淡了不少。 甚至,她还能看到历劫骤然出现在眼角的浅浅的鱼尾,就连眉毛也好像覆盖了一层霜雪。 在她的记忆里,虽然历劫有一头银发,然而一双眉毛却是却漆黑修长,肌肤更是娇嫩如同婴儿,没有一丝褶皱,怎么在经过这样一件简单的小事之后,竟好像突然衰老了下去? 没错,就是突然衰老,好像一夜之间就苍老来的许多。 等天色微亮,慕容远前来请安的时候,历劫眼角的皱纹竟是已经非常的明显。 雪儿也就没有了太多的心思同慕容远客套,不等对方哭丧着脸哀嚎“祖奶奶,蓉蓉不见了……”,批头就问:“你的蓉蓉是不是叫林曼蓉?” 慕容远下面的一声干嚎顿时被掐断,抬起他的桃花眼,说话几乎都要结巴起来:“你,你知道?” 雪儿也没心思同他细讲,只是匆匆道:“蓝水河畔有个望春楼?” 慕容远的脸色一变:“青楼。” 雪儿冷哼一声:“望春楼背后撑腰的人,姓刘?” 慕容远一双桃花眼转了又转,最后摇头:“不清楚。” 雪儿道:“不清楚就去查,去望春楼找人的时候,别忘记了带银子……” 她顿了顿,面色一冷:“四千五百八十一两银子!” 慕容远楞了楞:“祖奶奶,这到底的怎么一回事?一个青楼,听歌曲,喝个酒难道就要这许多?就是赎个花魁也没这么多吧?” 想到昨夜林曼蓉的狼狈和红姨的嚣张,再想想莫名昏迷和衰老的历劫,雪儿面色更冷:“你自己去找答案吧。我只问你……” 她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转为坚定:“若是你从望春楼找到林曼蓉……” 这一次慕容远倒是立刻就明白了,几乎是不加思索便坚定地道:“莲出淤泥未必染尘,不是蓉蓉的错,不应该由她来承担!” 不过随即又垂下头去,声音黯然,与慕容远一向的欢脱大相径庭:“若是要怪,也只能怪我顾虑太多,未能如常赴约。” 雪儿道:“鸿运楼?” 慕容远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双膝一屈,重重地朝着雪儿磕了一个响头:“父亲为人古板,此刻还望祖奶奶玉成。” “你需要我怎么做?” 雪儿一直含糊其词,但是前后一联系,却也不难猜到事情的经过,而慕容远明知道经此一事,林曼蓉的出身都已经不是卑微,而且是低贱,还带着洗不掉的污点。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愿意全心接纳,这让雪儿也不免动容,因此完全下定了决心要帮这两个人一把。若是慕容远有丝毫犹豫,她怕也不会说出这句话来。 慕容远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道:“时间紧迫,还是先将人找出来再说。只是……” 这一次他却是犹豫了:“若是由孙儿出面,只怕父亲那一关难过,所以还得请祖奶奶出面。 雪儿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只是想到历劫却又有些犹豫,昨夜之事可以说完全是由她而起,最终导致历劫出现这样的情况,如今自己又要将他个人丢下,想想心中又有些不忍。 慕容远得了雪儿允诺,总算是松了口气,劝道:“黑鹰已经将大致情况描述,既然黑鹰说了三日才能回来,这三日之内想必我们也做不了什么,留在莲蕊宫反而安全。” 雪儿点头,不过随即又想到,黑鹰对自己都是含糊其辞,然而对于慕容远却是没有丝毫隐瞒,心中不由愈发疑惑,然而林曼蓉的事情迫在眉睫,因此也就忍住心中疑问,没有立刻追问下去。 在答应慕容远一同出宫之后,雪儿再一次折返回房间看了看历劫,却吃惊地发现,对方比起慕容远带来之前,似乎更加衰老! 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等黑鹰回来的时候,历劫怕是早已衰老成了一堆枯骨! 雪儿急得如同热锅蚂蚁,额头上的汗珠子一层又一层,最后只觉得自己的眉心头隐隐地疼了起来。 慕容远早已吩咐了随行的人先行赶往望春楼,这才心中稍定。因为没有雪儿事情不好办,因此也只好在一旁等着。他本来是极力地保持安静,不敢打扰,然而在无意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雪儿时,却忍不住叫了起来:“圣母祖奶奶!” 雪儿被慕容远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正要出言责备,却见慕容远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的眉心,结结巴巴地道:“你的眉心……” 第二百七十章 不断扩大的队伍 雪儿楞了一下,这才突然想起,从自己决定清洗额头上历劫留下来的血渍到现在,黑鹰来了又走,之后慕容远到来,林曼蓉的事情,突然发现历劫在迅速衰老,各种事情可以说是纷至沓来,千头万绪,竟然让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一时心中尴尬不已,于是沉下脸来,对慕容远道:“出去等我!” 却不想慕容远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依旧瞪大了眼睛,盯着雪儿的眉心:“你眉心的那颗珠子……” 他张口结舌,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在房间中环视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镜子之类,楞了一下之后,转身大步就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中竟然多了一面铜镜,也不知道他的跑到哪里寻来的。 慕容远也顾不得说话,直接将铜镜举到雪儿面前:“你自己看看!” 铜镜中的女子,鬓发微微有些散乱,因为一夜未眠,脸色还有些憔悴,唯有眉心处那颗淡紫色的珠子晶莹剔透,却又偶尔掠过一丝金色的光芒。 雪儿愣愣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眉心的点额砂自己向来很少理会,甚至可以说从心里刻意地想要回避,自然也就不曾留意其中变化,如今慕容远提出,却是连她自己都是十分诧异。 紫色中带着金芒的点额砂,四周还有斑斑点点暗红色的血痂,让雪儿直觉地想到,历劫昨夜突如其来的那一吻。 他真的只是想要吻自己吗? 雪儿的心头突然迷惑起来,眉头微皱,目光却是落在身后平躺在床上,依旧沉睡的历劫脸上。 历劫似乎比起自己之前看到的时候,更加苍老。 她的心一沉,顿时没有了继续思考点额砂变化的心思,忍不住伸手去摸历劫完全失去光泽,如同枯草一样的白发。 却不想她的指尖尚未触及,竟然如遭电击,下一刻竟被弹了回来! 雪儿心中大惊,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指尖眼前的历劫,全身突然被一层淡淡的金色流光笼罩,同时脑海中有声音传来:“丫头,离开!”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赫然就是历劫的声音! 雪儿一愣,心中一喜,抬头看时,却只能看到一层金色光芒笼罩下一个人形的轮廓,竟是再也看不清历劫的模样! 再下一刻,雪儿只觉得一股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却又快速地托着自己的身子就朝着房间外面推了出去! 同时被推出去的人,还有慕容远在,只是好像粗暴了许多。他手舞足蹈,夸张地大呼小叫着就被推了出去! 砰! 在两个人先后被那无形的气劲推出去之后,房门一下关了起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好在慕容远还没有完全昏了头,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将雪儿扶起,两个人转身,几乎同时去推那房门,结果双手却好像同时按到了一层无形的透明壁障上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雪儿有些慌乱。历劫本身就是个神秘古怪的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自然也神秘古怪。可是突然就这样被直接粗暴地隔开,却让雪儿不得不开始担心对方的状况。 双手再次拍打在那无形的透明壁障上面,脑海中却再一次有声音响起:“丫头,不要声张,安静地听我说:不要担心我,这只是我利用房间中的一切布置好的阵法,能够暂时保护我三日……” 有了先前黑鹰直接在脑海中交流的经验,雪儿很快就反应过来,怕是历劫也用了同样的方式,然而转念一想,既然对方能够用这样的方式同自己交流,这一个晚上是时间为何不肯开口出一言,竟是让自己平白地担心了大半夜。 想到这里雪儿心中微微有些恼怒,在慕容远看来,就是她咬牙且地地瞪着那透明壁障,似乎要想尽一切办法撕开一样。 “这是黑鹰所说的神念是不是?”雪儿愤怒地想着,“既然你也能和黑鹰一样用这种方式交流,一开始的时候为何不开口?” 历劫的声音继续在脑海中响起:“丫头,这个等你将昨夜那个女子找回来,我再同你解释。现在不要管我,先和慕容远去找那个女子!” 雪儿默然半晌,再三确定:“你真的没事?” 历劫道:“放心,我没事,一切等黑鹰取来伽蓝冰魄针再说!” 雪儿犹豫半晌,抬头看了看一旁的慕容远,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心不在焉的神色,再想到昨夜红姨等人的凶神恶煞,林曼蓉的楚楚可怜,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于是只好对着历劫的房门再次发了片刻的呆,在心中默默地说:“那你一切小心,保重自己。” 很快历劫就给了她回应:“丫头,速去速回。” 只是从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回应。 雪儿心中清楚,这是历劫无声的催促,于是只好转身,离开。 此时此刻,雪儿所背对的房门后面,躺在床上的男子,已经苍老憔悴到了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眼窝深陷,满脸的皱纹如同深浅不一的沟壑,枯槁地仿佛只剩下了一层包裹着骨头的人皮。 他只是不想她,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深吸了口气,雪儿与慕容远终于走出了莲蕊宫,那里有准备好的步辇在等着她。在蹬上步辇之前,雪儿转头看向慕容远:“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慕容远点点头,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递到雪儿面前。 看着那叠银票,雪儿目光一冷,略一思索道:“吩咐人,去换成铜钱!” 慕容远一愣,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看着雪儿半天没有动弹。 雪儿皱眉,目光中不自觉地多出了三分不耐烦:“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可是,”慕容远终于回了神,忍不住小声辩解道,“五千两银票如果换成铜钱……” “又没有让你抗着!”看到慕容远还是没动,雪儿眯起眼睛,声音也开始有些冷,就要转身离开“去还是不去?你不去,我去!” 慕容远眼珠子转了转,忙不迭地点头:“铜钱就铜钱,不过那也得等出了宫再说啊。” 雪儿这才上了步辇,身前十六名宫女开道,慕容远跟在身旁,身后又跟了五六十个宫中的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接就出了皇宫。 至于慕容定,想必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过他不出面阻止,雪儿也就懒得解释太多,连个招呼也没有打。 出了宫门之后,慕容远这才吩咐人去将那银票兑成铜钱,不够了就让人从城中百姓的手中换,最后终于凑够了五千两银子的铜钱。 一两银子约合一千铜钱,五千两银子也就是五百万铜钱,到后来慕容远就是想要装起来,都找不到箱子,最后干脆找了几辆马车,往上面胡乱一堆,在用粗布蒙起来,一辆车再左右各两个侍从把守着,这才得以继续前行。 于是,雪儿前行的队伍后面,又多了十来辆马车和四十多个侍从,更加浩浩荡荡。 她也没有丝毫顾忌避讳,直接就命人往城东的蓝水河走,目的地自然是红姨的望春楼! 走到半路的时候,雪儿再次朝着慕容远道:“让你去查的那个姓刘的,查出来没有?” 慕容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雪儿直问了三遍,他才回了神,随手招过自己的随从,正是那根小林,因为进莲蕊宫请安,被留在了门外,之后又是忙着兑换铜钱的事情,直到此刻才跟在慕容远身边。 小林于是又问了下去,随后再来回报慕容远,慕容远再回复雪儿:“查到了,是京兆府的一个小头目。” 雪儿点点头,冷笑一声,道:“我这个天照圣母出行,京兆府是不是也该派几个人来开路,护送一下?” 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所以慕容远有些犹豫:“这……” 对此,雪儿却是直接无视,温暖的阳光下,笑容却是让慕容远的心里有些发凉:”不用多,就昨夜出来抓打架斗殴的那些人,就行!” 慕容远的眼皮跳了跳,突然对于这个做在步辇上的女子,心中就生出了三分畏惧来,一时竟然不敢说出一个“不”字来。 然而转念又一想,昨夜之事,几乎部都涉及到他的蓉蓉,这样做虽然过分,但却也是在为他的蓉蓉出气不是? 于是一狠心,一咬牙,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交给小林:“拿着这个,去京兆府,让那个叫刘昌的人带着昨夜带的那几个人,来给圣母祖奶奶开道!” 然后在不久之后,雪儿这一行人的队伍就再次增加了二十来号人,更加的浩浩荡荡! 只是,那些人被慕容远不管想什么法子是寻来了,雪儿却是没有现在就接见的打算,毕竟只是京兆府尹下面小头目,还没有那个资格。 那刘昌一开始却是沾沾自喜,在前面昂首挺胸,一派洋洋自得。毕竟,他身后可是连皇帝都要礼让尊敬的天照圣母。对方连京兆府尹都不见,却偏偏指名道姓让自己一个小人物来开道,想来自己的升迁是指日可待了! 此时此刻,雪儿的这只队伍,已经有最前面开道的京兆府尹手下的小头目刘昌和手下二十三个人,十六个开道的宫女,六十个随行的侍卫,还有十来辆马车,就算是街道宽阔,也足足排了一里多地,可以说是真正的浩浩荡荡了。 街道两旁,无数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有大胆的偷偷瞧一眼一直坐在步辇里的,没有丝毫遮掩的雪儿,被女子的绝代风华所慑,再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 因为人多,再加上看热闹的人更多,再加上中间各种吩咐,不足五里的路程,楞是走了一个多时辰! 第二百七十一章 唱戏的时候到了 雪儿第一次见到了白天时候的蓝水河,果然那水不是蓝色,而是呈现出淡淡的胭脂粉色,也不知道多少女子盥洗梳妆的水倾倒此处,才能形成这样的水色。 因为秦楼楚馆多是夜间开门,所以白天的时候,相对清净,雪儿这一支队伍,也就分外显眼起来。 望春楼在蓝水河的北岸,也是唯一一个白日还开着大门的青楼。 可惜开门却并非为了迎客,或者说迎来的,绝对不是红姨想要迎接的那位“客”! 她一直以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女是个骗子,昨夜一时贪心,这才谋划着将人逼到望春楼来,为此甚至不惜惊动刘昌这个望春楼的常客,结果却不想着一追,竟然追到了皇宫! 追到皇宫本来也不算什么,毕竟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焉知这就不少对方故布疑阵,想要继续混淆自己视听,让自己误以为对方真的是天照圣母和那个银发的上师。 因为是皇宫的外围,他们也不敢逗留,最后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又陪着刘昌和他手写的人一番折腾,直到深夜才离去。 待刘昌的人都离开之后,红姨也是又困又累,哪里还有心思再去处置林曼蓉,因此只是让人将其看紧,就自去歇息了。 只是睡了一觉,头脑清醒了之后,却是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于是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之后就去了关押林曼蓉的柴房,结果只开口问了一个问题,还没有等到林曼蓉的回答,望春楼的大门就被人硬生生地砸开! 十来个精壮的汉子冲了进来,虽然穿的都是普通衣衫,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绝对是训练有素的,一个就能将她望春楼的三个打手给打趴下! 也因为青楼不同与别处,所以那些人冲进来的时候,除了几个值夜的,几乎全都在呼呼大睡,所以直接就被那十来个人冲了进来! 最让她心中不安的是,那些人的目的性很强,直接就冲到红姨刚刚走出来的柴房,将那个林曼蓉找了出来! 红姨上前阻拦,竟然被其中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住手臂动弹不得,只能扭着身子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虽然是青楼,却也不是谁都可以硬闯的!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她的威胁没有任何效果,那些人根本就充耳不闻,红姨心中又惊又怒,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小心翼翼地将林曼蓉架了出来,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再联想到昨夜的事情,于是愈发心虚,大气也不敢出了。 这些人将林曼蓉架出来之后,倒也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凑到一起小声地嘀咕着什么。红衣耳尖,还挺到其中一个似乎有些犹豫,朝着另一个问:“是这个人么?” 另一个沉吟片刻,道:“应该是吧,主子说的清楚,应该是昨夜吃了不少苦头。” 然后又有一个开口:“主子给的那副小像呢?拿出来对照一下。” 第四个人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卷轴,双手递了过去。最开始说话的人接过来,展开,对照了半晌,说:“应该是没错了。” 再然后,竟然没有了然后。 这些人找到了人,却也不肯离开,甚至还从其中一个房间里寻了个软塌出来,小心翼翼地将林曼蓉扶上去,这才松开了红姨,最一开始说话的那人应该是个这十来个人的首领,冷冷盯着红姨道:“你有什么背景,有什么后台,现在派人,一并去搬出来,咱们不怕!” 经过这一番变故,按理说昨夜在望春楼留宿的恩客早该做鸟兽散了,可惜这十来个人过于古怪,有一直不曾离开,所有几个胆大的竟然留了下来,躲在一旁悄悄地看起了热闹。 反而是望春楼的那些姑娘们,虽然此刻的红姨有些狼狈,但是积威尚在,一个个都缩了起来不敢露面,却又从窗户缝里悄悄地往外瞧着。 时间久了,左右两边的临花阁和翠屏轩也被惊动,派了人在大门外探头探脑起来,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几乎让红姨的肺都气炸了。 为首那人这句话出口后,让红姨更是心虚,然而终究是不肯死心,狠狠地剜了为首的那人一眼,扭着身子低声朝着身后的小桃小杏吩咐起来。 然而小桃和小杏也就刚刚离开不过片刻,竟是再次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古怪起来,让红姨的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一把掐在小桃的手臂上,凶神恶煞地低声道:“看着望春楼出事,想要落井下石不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来,啊?” 小桃疼得整个小脸都皱了起来,却也不敢不回答红姨的问题:“不,不是,是刘……刘大人……” 红姨的心一紧,手上更加用力:“刘大人怎么了?” 一旁的小杏看的眼皮直跳,连忙接过小桃的话来:“刘大人就在外面,正朝着咱们这里走来!” 这是知道望春楼有人故意捣乱,赶来救场了吗? 一念至此,红姨总算是松了口气,就连腰杆似乎也直了不少,看向那十来个突然闯入的精壮汉子的眼神也带了一丝得意和挑衅。 掐着小桃的手总算是松开了些,她正要开口,却听小桃又补充道:“刘大人不是一个人来的……” 红姨瞟了小桃一眼:“不少一个人来更好,来的人越多越好,最好将这些强闯民宅的歹人全都抓起来问罪!”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心中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就连一开始时候无法忽视的不安,也被她强行忽略过去。 她现在就等着看这些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等下就让他们一个个哭爹叫娘地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对于红姨的突然的变化,那十来个汉子,似乎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反而是朝着红姨沉声道:“若是你识相,现在就将这个女子的卖身契准备好,或许等下还能少吃些苦头……” 结果自然是换来了红姨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不过盏茶的时间,果然如小桃和小杏所言,那刘昌带着昨夜那二十来个手下的差役就出现在了望春楼的门口。 只是,这个时候的刘昌,早就没有了在路上时候的得意洋洋,意气风发。 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突然被皇孙殿下,以天照圣母的名义借调出来的目的地,竟然是他们这群人,刚刚离开的地方! 联想到昨夜追的那一对男女最后消失的地方,再想到将他借调出来却不肯接见的天照圣母,最后看看望春楼的牌匾,刘昌就是再傻,也能想到一些事情。 何况,昨夜从望春楼离开之后,他还多了个心眼,特意托了个在皇宫里当差的朋友打听,却根本没有什么闹刺客的消息! 所以,此时此刻,刘昌突然就觉得,望春楼的门槛太高了,他的腿迈了三次竟然都没有迈过去! 还是身边的一个手下见情况不对扶了他一把,他这才跨了过去,对于看到他之后眼前一亮,几乎是飞扑而来的红姨,刘昌更是如同避瘟疫一般地避了开去! 红姨顿时扑了个空,不由一愣,这刘昌不知道多上次都想爬上自己的床,只要能在自己身上捏一把,就决计不肯放过机会的揩油,这一次是怎么了? 就在红姨发愣的工夫,刘昌和他那些手下已经分作两列站定,将中间的道路给空了出来,看那架势,竟然好像是在迎接什么人! 也就在同时,那十来个闯入望春楼的精壮汉子,竟然同时起身,只将软塌上的林曼蓉闪出来,垂首肃立,神色竟是说不出的恭谨! 红姨想要同刘昌笑骂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在刘昌等人只有,有十六个美丽的宫装少女鱼贯而入,然后再次分列两旁。 她突然就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呆呆地看着那十六个美丽的宫装少女,惊讶地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随着那十六个少女站定,一辆四人抬的步辇缓缓出现在大门口,没有任何遮掩的轻纱,端坐其上的少女一览无余,风华绝代中散发出来的,却是如同冬日冰雪一般的寒意。 红姨的脸皮禁不住一抖,心中开始狂跳,因为这个少女昨夜她还见过,还想着要动用些手段拉进望春楼来! 步辇停在大门口没有进来,雪儿的目光从院里的众人脸上一一扫够,朝着身边的慕容远示意:“去看看人。” 慕容远早就看到了对面软塌上的林曼蓉,别人需要通过画像确认,他却是一眼就能认出对方。如果不是碍于雪儿和这一院子的人,怕是直接就冲过去了。 就这他也顾不得应一声,雪儿话音刚落就抬脚进了望春楼的大门,直奔着林曼蓉的方向而去。 为首的那个精壮汉子垂下头,朝着慕容远抱拳,沉声道:“殿下,这位姑娘似乎受了不少折磨,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属下实在是……” 慕容远点点头,自然是明白对方的为难,同时心中也暗暗责怪自己的疏忽,早知道如此,就该再派遣个女子跟着,照应起来也方便些。 只是当他看到林曼蓉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血污,乱蓬蓬的头发时,却是怎么也忍不住心疼。若非昨日下午慕容达突然出现搅局,他的蓉蓉又怎么会吃这么多的苦? 伸手想要将其抱起,转而想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因此只得硬生生忍住,转头去看雪儿。 雪儿自然是受到了慕容远的目光,心中再无疑惑,知道自己“唱戏”的时候,终于到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嘴角甚至含了一丝微笑,抬了抬手。 在众人迷惑的目光中,跟在最后的那十来辆马车,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驶进了望春楼的院子里!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数铜钱 望春楼的院子就是再大,再宽敞,这突然多出来几十号人,再加上十来辆马车,也足以挤得满满当当,让人几乎都要无处落脚。 雪儿偏在这个时候下了步辇,终于是踏进了望春楼的院子,走到红姨的面前,眨着眼睛,面上含了一丝微笑:“现在,红姨还怀疑我这个天照圣母是假冒的么?” 红姨的脸色青了红,红了白,变幻不定,想来巧舌如簧的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雪儿的这句话。却听雪儿又道:“要不要将印信令牌都拿来,让你检验一下真假?” 不能雪儿回答,雪儿再次轻轻一笑,笑得嘲讽:“或者,你觉得慕容远也是假冒的?和我一同在这里演戏?要不要将他的皇爷爷也给请了来证明一下?” 她每说一个字,红姨的身体就颤抖一下,额头上就渗出一颗冷汗来,头也垂得更低一分,到最后已经是浑身颤抖,满头冷汗,头几乎要埋进脚下的地板中去! “圣母娘娘圣驾亲临,实在是让我这望春楼蓬荜生辉。可是……”红姨垂着头,眼珠子转了又转,无意接触到刘昌警告的眼神,终于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朝着雪儿磕头如捣蒜,一边叫道,“民妇实在是没有想到圣母娘娘会出现在这烟花之地,昨夜又是夜色昏暗,民妇老眼昏花,一时看错也是有的,还望圣母娘娘大人有打量……” 这话乍一听像是告罪求饶,然而细听却更想是嘲讽雪儿身为天照圣母,行为不检,竟然踏足烟花之地的意思。 雪儿冷哼一声打断对方:“是呀,若非踏足蓝水河,我又怎么能经历那样的精彩和刺激,是不是我还应该对你说一句感激不尽的话?” 红姨自然也能听出对方话中嘲讽之意,于是头垂地更低,一双眼睛却是不停地转动,显然是在思索该如何应答。 “咳咳!”男子的清咳不合时宜地想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雪儿淡淡瞥过去,竟是那刘昌,正朝着红姨在不停地使眼色。 她也不拆穿,任凭那两个人在那里“眉来眼去”,转头又看到了软塌上到现在都昏迷不醒的林曼蓉,知道时间不能拖得太久,于是再次看向红姨。 红姨打了个冷战,再加上刘昌的两次警告,她终究是不敢再打别的主意,不情不愿地垂下头去。 “四千五百八十一两银子,”雪儿抬了抬手,目光却是看向红姨,“红姨的账目算是真是精细清楚,让人不得不佩服。就是不知道,我现在带着钱来,还能不能赎人?” 雪儿继续道:“不过我觉得,经过这一夜的时间,我这个义妹在红姨这里又是吃又是住的,怕是又花了红姨不少的银子,所以,特意多带来了一些。” “义妹”两个字,让一旁的慕容远眼睛一亮,他本以为,让能让林曼蓉在雪儿身边做一段时间的侍女,然后再让雪儿将人赐给自己就不错了。可如今……天照圣母的义妹…… 红姨耳尖,自然也听到了这两个字,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幻不定,口中忙不迭地道;“不敢不敢,民妇怎么敢收圣母娘娘的银子。” 她口称不敢,心中却是无比疑惑,然而转瞬却又想明白了,怕失是眼前这位想要救人,胡乱攀扯出来的关系。 只是她也不敢质疑什么,毕竟雪儿说的是“义妹”,又不是亲妹妹,连表妹堂妹都不是。 却不想雪儿的语气马上就是一变:“这样也好,等下你就将多出来的再交给我好了。只是——” 雪儿顿了一顿,将语气拖得长长:“红姨你是同意我将人赎走了?” 红姨敢说不同意么? 雪儿自然也不会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朝着慕容远道:“慕容远,快些将箱子里的银钱倒出来,让红姨清点一下!” 最后又加重语气:“记得要快些,红姨容易心急。” 慕容远呆了一下,不太明白雪儿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朝着那十来辆马车走了过去。 于是众人的目光也就都集中到了那十来辆马车上面,同时心里难免嘀咕,这十来辆马车,十来口大箱子,得装多少银子?几章银票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何非得如此大费周章? 而且,看着箱子的个头,别说五千,就是五万两怕也不止吧? 慕容远走到马车跟前,示意那些侍从四个人,一人抓着一个箱子角抬了起来,抬到红姨面前。 雪儿看着慕容远竟然准备找钥匙,于是忍不住“提醒”道:“红姨心急,不必用钥匙了吧,用刀劈开就好了!” 慕容远似乎有些明白了,接过手下人递上来的柳叶刀,刷地一抖,便是一片雪亮的光芒。 他双手握住,朝着那箱子就劈了过去! 四周围观的人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等着银锭子从中滚出来,结果却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定睛看时,竟是无数黄澄澄,锃明瓦亮的铜钱,离得近的,甚至能看清上面的“盛元通宝”字样! 当今皇帝慕容定的年号为盛元,所以铜钱自然也就是盛元通宝了。 同时又因为是慕容远一刀劈开的箱子,连带着串铜钱的绳子也一并劈断,因此就好像在红姨的面前下了一场铜钱雨一般! 看着红姨面前堆积如同小山一样的铜钱,慕容远眨了眨眼睛,终于是有些弄明白了雪儿的意思,于是下一口箱子,如法炮制! 他劈了两三口箱子,便将柳叶刀交给了最先冲进来的为首的精壮汉子,改由对方做这个“力气活儿”,他自己反而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红姨的脸色煞白,一开始还挣扎着想要避开,结果却被雪儿看到,立即将目光转向同样冷汗涔涔的刘昌,开口道:“这大不敬的罪名,该如何论处?身为官差,却眼看着其他人僭越却视而不见,不肯维护皇家尊严,又该当何罪?” 刘昌的身子一个哆嗦,于是在红姨挣扎这想要站起身,远远离开那堆“钱山”的时候,立即躬身上前,一把将其按在原地,不得动弹! 一箱,两箱…… 整整十二口大箱子,五千两银子的铜钱堆积在红姨的四周,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进去! 刘昌按着红姨的肩膀,也不敢动弹,只低低地对她抱怨道:“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惹出来的祸,跪着别动,让这两位出了气,或许你我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红姨看着四周越堆越高的铜钱,撇嘴道:“扫把星?当初在老娘身上风流快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扫把星?” 刘昌压低了声音道:“你先暂且忍耐,我已经让小六子去通风报信了,只要……” 他的话尚未说完,最后一箱子铜钱已经当头撒了下来,劈头盖脸,好像无数暗器一般,砸的那叫一个疼! 雪儿都快要看不到铜钱堆里的两个人,不过也能猜到这两个人必然不会就此作罢,谁的背后还没个靠山? 在来之前,雪儿就让慕容远打听了个清楚,红姨的望春楼靠着刘昌,但是刘昌的背后,似乎还有人! 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所以慕容远也只是打听到有人,具体是什么人却是打听不出来。 何况就算此时惊动了刘昌背后的人,她也不怕。历劫所能想到的,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过,毕竟谁也不会愿意请一尊神压到自己头顶来制约自己,除非有更大的好处! 所以,事情闹得越大,她越是能试探出慕容定的态度,进而猜测西漠慕容氏到底想从雪儿身上得到什么。 反正她也从未在意过这个天照圣母的身份,没有也是一样。 也不管红姨和刘昌两个在铜钱堆里小声嘀咕些什么,雪儿直接开口:“嗯,既然红姨不肯收我义妹昨夜的饭钱,那便麻烦红姨清点出四千五百八十一两银子的铜钱来,将剩下的,再还给我好了。” 本来,四周那些看热闹的人,因为多是青楼恩客,当日也有在城门口看得清楚的,知道雪儿的身份,所以只敢偷偷地看,并不敢直视。 可是如今却终于是忍不住,将目光转到了那大堆的铜钱上面! 一两银子约折合一贯铜钱,也就是一千,一千两就是百万之数,五千两……何况还是穿绳全都被砍断,散落成一堆的铜钱! 这数到猴年马月也数不完啊! 雪儿的目光从那些看热闹的人身上一一扫过,又落在终于忍不住将窗户打开缝隙,从中往外偷瞧的青楼女子们身上,最后再次转到那一堆铜钱山上,道:“清点银钱如此重要之事,还望红姨不要假手他人,万一有人临时起了贪念,拿走一个也不够五千之数,到时候说不清楚,反而不美。” 铜钱堆里无比安静,显然是两个人都没有动,于是雪儿再次补充了一句:“红姨不急,我也不急,就在这里等着,红姨什么时候将余下的四百一十九两银子的铜钱数出来交给我,我再离开。慕容远——” 最后话锋一转,却是向着慕容远说的:“还不快将我义妹给抬过来,让我查看一下伤势,顺便清算一下医药费用!” “是!”慕容远应了一声,一使眼色,身后的两个精壮汉子立即将那软塌抬了起来,直接越过那铜钱堆,抬到雪儿面前。 雪儿弯下腰,手指搭上对方手腕,又翻开乱蓬蓬的头发看了看,发现其中竟凝结了不少紫色的血痂,想必是打在了头上出了血,然后经过一夜凝固而成。 她心中对于红姨的手段狠毒更是愤怒,看了看一脸关切的慕容远,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头上似乎遭了重创,一时半刻怕是醒不来……” 慕容远的脸色一变,扭头看向铜钱堆的目光已经分外不善,只觉得雪儿只是让对方数了五百万的铜钱,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们! 于是一脚朝着那铜钱堆踹了过去,只听哗啦啦一声脆响,那些铜钱再次朝着中央的红姨和刘昌滚了过去! “还不快数!” 第二百七十三章 林曼蓉的父亲 现在这个季节,即使到了正午的时候,阳光也不再却强烈,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同时也将那一堆铜钱上照的闪闪发亮。 叮叮当当数钱的声音本来应当是十分悦耳和动人心弦的,可惜出了钱堆中央的红姨。 让她数铜钱也就罢了,问题是还不肯给她串铜钱的绳子,好不容易数出一小堆来,慕容远肯定要想法子从旁经过,重重的脚步声震得那铜钱哗啦啦地直往下滚,再好巧不巧地砸到红姨数出来的那一堆上,让她不的不重新开始数。 到后来,慕容远走来走去,跺得脚麻了,就朝着手下的那些人授意! 于是只要看到红姨数出来一堆,总有人上前走几步,或者不经意地一个趔趄,直接砸到那铜钱堆上! 红姨白着一张脸,双手几乎都木了,却也不敢有丝毫停顿,毕竟还有人在一旁盯着她呢! 就算盯着她的人是刘昌,她也不敢偷懒了。 刘昌在一旁看着,却也只能看着,因为雪儿给他的任务就是监督红姨,不准停! 他也想过告饶,但他不是红姨,一旦落个追上圣母的罪名,被株连九族估计都是轻的,所以他就是有心,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甚至都不敢提昨夜之事! 不但不敢提,甚至还要阻止红姨开口。 一开始的时候,红姨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来,刘昌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快数,圣母娘娘还等着呢!” 这一巴掌正打在红姨的侧脸上,登时就是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她刚要发作,就触到了刘昌警告的眼神:“丢脸总比丢命强!” 于是只要又接着数…… 就这样从清早一直数到了正午,铜钱还是那堆铜钱,如同一个青铜囚笼,将红姨和刘昌困在里面。 林曼蓉早就被雪儿派人送回了莲蕊宫,至于皇宫里的慕容定同意还是不同意,则是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不过既然人没有被送回来,想必慕容定应该是默认了的。 这也让雪儿的心里开始有些不安,毕竟她如此大张旗鼓的或胡作非为,慕容定都视而不见,可想而知对方所图的,只怕更是不小! 人看热闹从来都不会嫌事大,何况又已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消息更是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蓝水河两岸,甚至还有继续向外蔓延的趋势。 所以,虽然是到了正午时候,一个个肚子饿的咕咕乱叫,却没有一个人舍得离开,生怕错过下面的精彩。 甚至到了后来,走街串巷卖烧饼果品的小贩都被吸引了来,并且还立刻被哄抢一空! 当然,不付钱是不能的,毕竟还当着这位天照圣母的面呢,所以不但不能少给,甚至还会多给! 走了一个小贩,又来了三个,五个……最后是一个五短身材,面黄肌瘦的汉子,四五十岁的样子,衣着破旧,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子,同样的枯瘦如柴,面色黄中泛青,看着就不正常! 他在望春楼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最后突然就往地上一坐,如同市井妇人一般嚎啕大哭起来:“我苦命的闺女呀,都是爹不好……千不该万不该,不敢一时糊涂,将你卖了呀……” 至于有没有眼泪雪儿不知道,只是这声音,雪儿却是想不听到都难! 雪儿的目光也就是刚转过来,那人竟然抱着怀中的孩子直接冲了进来,身边的人想要上前拦截,却被雪儿轻轻摇头示意退了回去,任由这那人冲了进来。 从昨夜林曼蓉的话中,雪儿很容易就猜到来人的身份,她倒也不怕对方会冒认,毕竟是众目睽睽,只是想知道,这个将自己女儿卖掉的人,究竟是红姨请来救急的,还是听到了风声前来认亲的。 如果人家不肯卖闺女了,红姨再一同意,林曼蓉也就不再算是望春楼的人,那么自己这一堆铜钱自然也就无法再让红姨数下去,甚至还要重新同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谈判。而对方这个林曼蓉生父的身份,那都不是钱的问题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这一上午的时间,消息飞快,林曼蓉的父亲得到了消息,趁机想要攀附的可能。 然而不管是那种情况,最后头疼的人,都是慕容远! 谁让他就喜欢上人家闺女了呢? 一直冲到那铜钱堆中,手刨脚蹬,总算是靠近了红姨的身边,一把抓住:“闺女我不卖了,不卖了,你将人还给我……” 红姨从一大清早就起来准备审问一下林曼蓉,结果先是慕容远那十来个手下,后来又是雪儿浩浩荡荡的队伍,最后被逼着数了一个上午的铜钱,还要时不时地挨上刘昌一巴掌,早就头昏眼花,四肢发软,疲惫不堪。 此刻被那人一撞,身子一晃,直接就被推倒在了铜钱堆中,几乎埋进去了大半个身子。她几乎是本能地挥舞着手臂,将砸到脸上的铜钱拨开,就要破口大骂,却在听清对方的话之后生生顿住! 红姨一边艰难地从爬起来,一边道:“好好好,你不卖,老娘还不想买了呢!那五十两银子就当老娘喂了狗了,赶紧的……” 她正要说“拿了卖身契领人”,却突然又想到,那林曼蓉都卖身契,早在雪儿洒落地一箱子铜钱的时候,就交了出去! 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些愤怒,这个姓林的,早干什么去了,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不来,现在才来有什么用! 一旁的刘昌虽然畏惧雪儿,但是对于一个靠女儿度日的平头百姓还是有些胆量的,正要伸手去将这个突然来捣乱的一老一少丢出去,却突然想到,这个男人的女子,那个叫做林曼蓉的,可是被这位圣母娘娘亲口承认的义妹! 这样一想,也就不敢再简单粗暴地将人丢出去,下手的力道也轻了不少,只是将那人从红姨的旁边拽开,嘶哑着声音喝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雪儿看着这三个人如同演戏一般,目光更多地却是落在那个被抱在怀中看上去也就三四岁的孩子脸色上,心里想着,这大约就是林曼蓉所说的,那个得了重病的弟弟了。 抱着孩子的男人自然是不肯听,三个人在钱堆里又是一番纠扯,搅动得那铜钱稀里哗啦地乱响,最后三个人几乎全都被埋了进去! 男人自始至终都将那个孩子抱在怀里,而让雪儿赶到奇怪的是,那个孩子自始至终竟的一声不吭,不哭也不笑,只是木呆呆地,就连随着那个男人滚到铜钱堆里,都是一言不发。 本来,对于这种卖儿卖女的人,雪儿是没有任何好感的,所以也一直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可是那个古怪的孩子却引起了她的一丝好奇,于是示意人将其抱起来。 被抱过来的孩子依旧是一言不发,呆呆的好像一截木头,更好像体内根本就没有灵魂一样,和他的眼睛对视的久了,甚至让雪儿的心中都升起一丝寒意来。 男人和红姨刘昌在铜钱堆中扑腾了半天,这才发现孩子不见了,他楞了一下,顾不得红姨和刘昌,转头四顾,于是看到了雪儿身边,抱着自家孩子的人。 他眼珠子转了一转,手刨脚蹬地从铜钱堆中出来,连滚带爬地就朝着雪儿的方向冲了过去,同时口中叫道:“圣母娘娘,您可要给小人做主……” 说话的时候声音中竟是已经带了一丝哭腔,然而还没冲到雪儿面前,就被两旁的侍从给拦下来! 这当然是雪儿的意思,雪儿示意人将那孩子还给他,笑得清冷:“做主?你自己将女儿卖了,还要别人给你做主?” 男人身子一顿,自己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挣扎到雪儿面前,于是也就停了下来,结果那孩子,继续朝着雪儿道:“圣母娘娘,小儿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小人也是迫不得已……” “不管是不是迫不得已,卖身契上白纸黑死,还有你的手印,”雪儿斯条慢理地打量着手中的卖身契和最后那个鲜红的手印,挑起眉毛看着那个男人,“这个做不得假呀。” 男人似乎没有想到眼前女子根本就不买他这林曼蓉父亲的账,楞了一下,突然手一松,将怀中孩子松开,朝着雪儿磕头如捣蒜:“圣母娘娘,你宅心仁厚,大人大量,菩萨转世,慈悲心肠,就算是买下曼蓉也是想要救她脱离苦海,我……” 雪儿听得头皮有些发麻,没等对方说完便再次打断:“我没有你说是那么慈悲,也没准备将卖身契还给你!” 男人张口结舌,下面的话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陷入是想不到雪儿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 当然,雪儿心中虽然痛恨,但毕竟事关林曼蓉,而林曼蓉又是慕容远心仪的女子,所以最终也没有太过为难对方,只是示意慕容远上前处置。 可是,在没有林曼蓉明确的态度之前,就是慕容远也不敢提她做主,更不敢直接得罪这个抱着孩子的男人,因此只好捏着鼻子让人将其待下去好生招待。 铜钱堆里的红姨和刘昌,趁机缓了口气,可是那林曼蓉的父亲一被带下去,雪儿的目光就再次转向了他们俩:“红姨可是清点完毕了?多出来的四百一十九两银子的铜钱可以给我了么?” 四周的围观的人,包括还没走远的林曼蓉的父亲,全都在查一查领教了这位天照圣母的睚眦必报! 于是在众人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红姨再一次开始了数铜钱的过程! 刘昌派出去求援的人始终没有回来,更没有人出面。让雪儿意想不到的是,黑鹰却是在一片叮叮当当的铜钱撞击声中飞了回来,还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 故人来访 黑鹰的出现着实让雪儿一愣,对方不是应该去寻找什么伽蓝冰魄针来就历劫么,不是说要三天么,为何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回来了? 还未等雪儿开口询问,黑鹰的声音就再次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衣雪,不好啦,不好啦!” 这句话没头没脑,却让雪儿的心一沉,于是连忙追问:“怎么了?” 黑鹰道:“我回不去啦!” 雪儿更加莫名其妙,然而想到黑鹰回不去也就意味着没有伽蓝冰魄针来就历劫,她也就没有了继续为难红姨和刘昌的心思。 何况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和一只鸟大眼瞪小眼也实在是让人觉得无比古怪,于是微微点头,示意黑鹰回去再说,又朝着慕容远简单吩咐了一声,准备离开。 然而慕容远早就开始心不在焉,于是也跟着雪儿一同离开,将望春楼的烂摊子交给了一开始前来的那十来个精壮汉子,监督着红姨继续数铜钱。 一路上,黑鹰站在雪儿的肩膀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可就算是有慕容远,这一次的雪儿与黑鹰的交流却是依旧不顺利! 黑鹰告诉雪儿,因为空濛山的六界连通之地已经被轩辕昰那一剑毁灭,它只能另外想办法进入仙界去寻找伽蓝冰魄针,却不想根本就进不去! 六界之中,妖界最为特殊,没有自己的域界,散落在其余五界当中。然而却也因此,让一些无法化形的妖修可以自由穿梭于六界之中,这也是历劫要让黑鹰前去取回伽蓝冰魄针的原因。 可是黑鹰飞来飞去,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进入不了仙界,最后无奈只得返回来,找雪儿拿主意。 雪儿听得云遮雾罩,忍不住追问,黑鹰竟然扑扇着翅膀去遮挡它那尖尖的喙,就好像一个人失言之后下意识地捂嘴一样! 再之后,雪儿再问什么,黑鹰都只有一个回答:“历劫不让我说,你自己去问他!” “你和历劫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办?”雪儿怒气冲冲地瞪着黑鹰,结果也只是让黑鹰瑟缩了一下身子,从雪儿的肩头一下飞到了慕容远的肩头,甚至将慕容远的头发当做了鸟窝,直接就拱了进去,好像一只鸵鸟一样回避着雪儿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历劫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雪儿忍不住又问,结果再次换来黑鹰闷声闷气的一句:“你自己去问他。” 然后这个问题只好不了了之,雪儿恨不得将这只嘴硬的大鸟全身的毛都给薅光,看它还敢不敢说“历劫说”! 不过,虽然和黑鹰赌气,雪儿却更是甘心此刻的历劫,因为她不论对于黑鹰口中的六界,还是历劫口中的伽蓝冰魄针都是一无所知,又能有什么主意,因此也只能赶回莲蕊宫,再次用这种同黑鹰交流的方式去问历劫。 雪儿唯一从黑鹰处知道的事情就是,历劫的那一吻,实际上就是为了将他的血点在她的眉心,好让雪儿短时间内可以通过神念交流。 这交流的对象,除了黑鹰和历劫,竟然还包括慕容远。 而原因,竟然是因为慕容远身上有什么妖修的血脉,这血脉的源头,让雪儿一下就联想到了西漠慕容氏曾经一统天下的天照大帝的生母,也就是历劫口中的天狐月瑶身上。 但是对于天狐血脉,慕容远自己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当初天照大帝的生母出身卑贱,却是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而再具体的事情,也只有历代皇帝口口相传,如果雪儿想要知道更多,怕也只有去问皇帝慕容定了。 至于什么是神念的问题,黑鹰却是再一次地选择了回避。 被一只大鸟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问题,这让雪儿心头的火气蹭蹭地往上蹿,如果不是历劫现在的情况不明,雪儿还要用到黑鹰,怕是直接就要将其拔光了毛烤着吃了。 黑鹰似乎对于雪儿心中想法十分敏感,竟然再也不肯落在雪儿的肩膀上,甚至还一直都和雪儿保持了三丈左右的距离。 一行人再加上突然返回来的黑鹰,就这么回了皇宫,在皇宫的大门口,竟然遇到了慕容达。 今日的慕容达竟然换了一身大红的衣衫,上面精美的金线刺绣和束发的金冠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几乎闪瞎了雪儿的眼,也愈发衬得他妩媚动人,唇红齿白,只是雪儿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比起身边的慕容远更加娘娘腔! 本来雪儿对于慕容达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再加上因为黑鹰回避她的问题惹出来的一肚子火气正没处发作,因此,在看到慕容达的时候,脸色已经是相当的难看了。 慕容远的脸色比雪儿更难看,昨日若非自己这位堂兄突然出现,自己引着身边这位圣母祖奶奶见过了蓉蓉,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又哪里来的今日这些风波? 所以一看到慕容达,慕容远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能不动手打人就不错了,至于礼貌和微笑绝对是想都不要想了。 “堂兄这么好的兴致,在宫门口吹冷风么?”慕容远的声音中带着夸张的关切,却是异常刺耳,“还是要当心身体的,万一得了风寒就不好了,万一得了御医束手无策的风寒,英年早逝就更加不好了,成王伯父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多么伤心……” 说到后来,就好像慕容达已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此刻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马上就要咽气儿一般,语气中说不出的“沉痛”。 慕容达却只是安静地听完,就连脸上的笑意也始终得体:“有劳远弟关心了,为兄身体健壮,区区风寒又能奈我何?倒是远弟你……”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顿,果然见慕容远的脸色变了变。只是方才他没有打断慕容远的话,此刻慕容远自然也不好打断对方,只能耐着性子听对方说下去。 然而慕容达却并未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只是语气温和,如同一个最友爱的兄长关切自己的兄弟:“陪着圣母祖奶奶出去这多半日,想必应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吧?” 慕容远的脸色这一次才真的变了:“你都知道了?” 慕容达含笑点头,正要开口,一直安静地坐在步撵上的雪儿却突然开口:“如此说来,你是特意在宫门口等着了?” 雪儿觉得,若是她再不开口,怕是接下来慕容远都要一直被慕容达牵着鼻子走了,所以干脆接过话来:“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的皇祖父的意思?” 慕容达神色不变,朝着雪儿一拱身子:“祖奶奶英明,二者皆有。” 说完这句竟是没有了下文,似乎在等着雪儿主动开口询问一般。雪儿偏不如他的愿,也微笑点头:“难为你有心了,等下我去见慕容定便是。” 不但不追问下去,反而在二人面前,直呼了西漠皇帝名字,这其中的含义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慕容达丝毫呆了一呆,显然是没有想到雪儿竟会是这样的反应,让他早就准备好的言辞竟是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一时竟楞在了那里。 雪儿趁机又道:“不过出宫这多半日,我也的确是累了。阿远——” 她故意露出一副疲倦的神色来,又唤了慕容远一声:“你们兄弟若是想要叙旧,最好还是另行择日,现在先随我会莲蕊宫去。” 慕容远正不想理会慕容达,忙不迭地应了一声,蹭着对方的肩膀就朝着皇宫的大门里面走。 慕容达一时猝不及防,被慕容远撞得身子一晃,不由退了一步,无形中给雪儿和慕容远让开了路,让一行人走都了宫门前。 “皇祖父问,祖奶奶对于今日之事,可还满意?” 眼看着雪儿和慕容远一行人马上就要通过皇宫的大门,慕容定终于是转过身来,提高了声音再次问了一句。 雪儿心中一冷,面上也掠过一丝寒意,抬手示意步撵停下,却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 对方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要告诉雪儿,今日她大张旗鼓地闯青楼,还让人数铜钱的举动,其实慕容定是完全都知道的。 不过知道又如何,难不成慕容定还会以为她会因此而觉得被人抓住了把柄,进而任人摆布不成? 慕容定看着步撵上女子曼妙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带着犹豫的贪婪,随即又被他狠狠地压下去,目光闪动,斟酌这措辞:“祖奶奶满意自然是最好,若是还不满意……” 他顿了一顿,却没有如愿等等到步辇上女子回头,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弹一下,于是也只好继续说下去:“自然是要让祖奶奶满意了为止。” 背对着慕容定,雪儿的脸上一片冰冷:慕容定这是迫不及待了么,自己还真有些好奇,西漠慕容氏,这么莫名其妙的将自己当成祖宗一样供奉起来的真正目的了! “那就好。”雪儿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嘲讽,让身边的慕容远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以眼神询问着。 看着慕容远的眼睛,雪儿心中更冷,从一开始的时候,慕容定怕是就将慕容远这个皇孙,甚至林曼蓉,望春楼,或者说是蓝水河畔的任何一家青楼,都算计了进去! 只是,现在的慕容远,却还是只有心愿达成的沾沾自喜! 心中觉得讽刺的同时又有些怜悯,她却也不愿再同慕容定继续在宫门口纠缠下去,在说完那三个字之后,直接就让人抬着步辇继续朝里走。 抬着步辇的人也就刚抬起腿来,慕容定的声音就再次从背后传来:“有两个江湖中人,一个自称谈惜,另一个女子自称卿雨涵,说是祖奶奶的故人,此刻正在成王府做客,也不知都是真是假,孙儿还请祖奶奶定夺!” 第二百七十五章 消失在人间 这一次,雪儿是真的停了下来!不但让步辇停了下来,她自己更是不等步辇停稳就直接一跃而下,完全不顾身后急得挤眉弄眼的慕容远。 两步冲到慕容达的面前站定,雪儿对于对方眼中微微的得意之色像是丝毫未觉,只是目光凝重地瞪着对方:“那两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慕容达挑衅似的朝着追过来的慕容远一笑,朝着雪儿凑近了半步:“这个,祖奶奶何不亲自去成王府看看?” 雪儿皱眉,一时有些猜不透对方的居心,沉吟着道:“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见过这两个人,还是道听途说?” 慕容达叹了口气:“祖奶奶为何厚此薄彼,对于远弟如此信任,可对于孙儿却是百般质疑?” “慕容达,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慕容远从雪儿身后探出头来,一脸不满,“祖奶奶只有一个人,哪里能出现一个故人就跑一趟?换了你,你也不会这么干吧?” 慕容达显然没想到慕容远会突然插话,还如此直接,楞了一下才道:“既然不是祖奶奶的故人,我吩咐人将那冒认祖奶奶故人的男女痛打一顿,然后赶出西漠便是。” 他说完这话竟然真的随手将身后的小厮招来,一副有事吩咐的模样。 话语中威胁的意味已经是十分明显,雪儿面色一冷,待要发作,却又顾及到谈惜,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容我先回宫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再跟你去成王府,如何?” 慕容达这才展颜一笑:“孙儿在成王府恭迎祖奶奶圣驾……” 雪儿开口应承了下来,慕容远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在那里急得面红耳赤,就差如同猴子一般抓耳挠腮了。 “只是阿达你恐怕要多等一段时间了,”谁也不料雪儿下一刻竟是挑眉道,“别忘了还你提醒我,要去见一见你们的皇祖父慕容定的。” 慕容达楞了一下,似乎方才自己的确是这么说来着,他总不能说不让雪儿去见慕容定直接就去成王府吧? 雪儿可以直呼慕容定的名字,可是他们,却还不敢对他们的皇祖父有丝毫不敬,何况此时还是在皇宫的门口,只要有一个字说错,怕是下一刻就能传到自家皇祖父的耳中! 想到这里慕容达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半晌才说了四个字出来:“那是……自然。”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雪儿转身,慕容远还特意殷勤地上前搀扶了一下,就这么上了步辇进了皇宫的大门,连背影都没留给慕容达片刻。 不理会宫门口慕容达的表情如何“精彩”,雪儿和慕容远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回了莲蕊宫,至于皇帝慕容定那里,却是连去都没去。 因为慕容定竟然在莲蕊宫的宫门口等着他们! 这让雪儿多少有些心虚,抛开慕容定的身份不谈,对方好歹也是个花甲老人,自己让一个花甲老人在门口等着自己,而自己竟然还不知道对方等了多久,怎么想怎么觉得心中不安。 却不想慕容定根本就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平和地好像一个邻家老伯:“圣母祖奶奶安好,慕容定是听人奏报,说莲蕊宫有金色的光芒直冲天际,却不知情由,心中放心不下,这才亲自赶来查看,也不过是刚赶到……” 雪儿一愣,心一沉,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历劫房间外那一层古怪的无形壁障,直觉地认为就是历劫出了状况,或者是历劫所在的房间出了状况。 于是不假思索地就绕开慕容定冲了进去,一直到历劫的房间门前的台阶下,才停下了脚步。 房门依旧紧闭,外面那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也不知道到底是夕阳映照的结果,还是慕容定口中直冲天际的金色光芒的残余,将历劫的房间整个笼罩起来。 没由来地,雪儿的心中一阵慌乱,仿佛她所面对的,只是一幢空房子而已。 急急地踏上台阶,雪儿伸出手掌,去摸那一层无形的壁障,然而一直到她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却是依旧没有感觉到。 雪儿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推! 房门应声而开,简单到甚至有些空旷的房间就出现在雪儿眼前。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去,转到历劫所在的床前,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 历劫的人呢? “历劫?” 雪儿叫了一声,环视一圈,随即无奈地发现,历劫的房间之简单,根本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她不死心地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定是真的空无一人之后,一个转身出来,蹬蹬两步跑到自己所在的主殿,里里外外地急走了个遍,再次确定历劫不在房间里,这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直接寄瘫坐在房中的椅子上。 “来人!” 雪儿的声音似乎有气无力,然而却又有种让人不敢抗拒的威严,立刻就有两个宫女走到她的面前,垂首肃立。 “你们有谁看到隔壁房间的上师出去了?”雪儿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只希望是历劫突然恢复正常,然后出了房间,出了莲蕊宫,甚至……出了皇宫。 却不想两个宫女一齐摇头,十分坚决地回答道:“回禀圣母娘娘,自从今日清晨娘娘离开之后,宫内一直十分平静,除了……” 回话的宫女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似乎是在斟酌着措辞,却又有些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雪儿的心沉了沉,声音也沉了下来:“除了什么?” 那宫女咬着嘴唇,又犹豫了片刻,直到看到雪儿目光中的不耐烦之色,这才匆匆开口:“负责清扫的宫人,在经过上师所在的房间门前时,好像撞到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上面,三尺之内,根本就不得接近。” 雪儿点点头,那个时候,想必历劫应该还是在房间之内,所以他所布置的阵法还是有效的,所以那些清扫的宫人才如同一开始时候的自己一样,无法接近。 历劫的离开,她直觉和慕容定口中突然出现的金色光芒有关,因为早在空濛山的时候,她就知道,历劫的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温暖祥和的金色光芒。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慕容定所说的金色光芒,到底是历劫发出来的,还是另有其人,目的就是为了带走历劫? 沉吟片刻,她抬头看了看依旧垂首肃立的两个宫女,又问:“你们,又是何时发现那金色的光芒出现的?” 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这才由先前开口的那个继续开口:“就是在大约一个时辰之前。” 雪儿回忆了一下,她的时间观念同方向感一样不咋地,所以想了半天,才大致判断出来,一个时辰之前,应该就是黑鹰飞回来,到望春楼找自己的时候。 之后自己心中惊疑不定,一路上也没有留心,皇宫的方向是否有金光冲天,只是心急火燎地往回赶,应该就是走了多半个时辰的样子。 然后在皇宫门口遇到慕容达又耽搁的一小段时间,回到莲蕊宫,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样子。 可就算是能想到这些,雪儿却也想不出来当时历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又会突然消失。 于是再次陷入了思索当中,半晌才继续开口:“我让人送回来的那个女子,现在何处?” 因为雪儿喜欢清静,也是历劫的要求,所以莲蕊宫的宫人不是很多,所以没有人留意当时的情景也是正常,雪儿思来想去,突然就想到了今日上午就被送回来的林曼蓉。 然而宫女的回答却让她再一次失望,因为林曼蓉虽然说是被安顿在了莲蕊宫,然而却因为没有任何身份的原因,被安排在离雪儿所在的主殿很远的一个偏僻房间里,照应她的宫女,甚至就没有看到历劫房间外面的骤起的金光! 而林曼蓉本人,却是在金光消失之后,才刚刚清醒! 雪儿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胡乱挥了挥手让那两个宫女下去,一抬头却又看到慕容远跟在慕容定的身后,不知何竟然都走了进来。 看到慕容定,雪儿突然就想到在莲蕊宫门口的时候,对方那句“也是刚刚赶到”的话,——一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情,宫人怎么可能到了现在才向慕容定禀报? 可如果是刚刚发生就禀报过,到底是慕容定当时没有时间前来,直接拖到了刚才才来;还是他其实早就赶来,只是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如果是后者,慕容定的目的又是什么? 越想,雪儿就越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同时因为历劫的突然消失,愈发觉得自己孤立无依起来。于是在看到慕容定之后,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应对着对方。 对于雪儿出宫,大张旗鼓地跑到蓝水河畔的青楼去闹事的举动,慕容定却是只字未提,就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一般。 最后还是雪儿沉不住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向慕容定说明,同时也算为林曼蓉明确了自己义妹的名分。 对此慕容定简直就是没有一丝迟疑地应承下来,甚至当初表态,此事全权由着雪儿处理,他没有任何异议! 然后雪儿便也不好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好心不在焉地继续应付着对方。 同时雪儿吩咐了宫人在莲蕊宫四处寻找,慕容定更是传旨意让整个皇宫的守卫都开始搜寻,几乎是同时就有了结果,那就是哪里都找不到人,并且也从未有人见到历劫出去过! 历劫,就好像随着那道金光,一同消失在了这个人间! 第二百七十六章 注定孤独 暮色渐浓,雪儿看着两个默默打扫碎瓷片的宫女,心头突然泛起了一丝无力感。 以前不知道轩辕昰身份的时候,她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依赖轩辕昰。在颜如魅道破轩辕昰的身份之后,她为了避开他,同慕容川父子来到了西漠,结果所有的事情又几乎都是历劫帮着她处理的。 如今历劫就这么突然消失了,她瞬间就由被人护在背后的情况,一下被推了出来! 慕容定到底有何目的,她不知道,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历劫她还要寻找,却偏偏没有任何头绪。本来就让她焦头烂额,慕容达竟然带着人再一次出现在莲蕊宫门前,话里话外用谈惜和卿雨涵威胁她,让她前往成王府赴宴。 无奈雪儿只好说要更衣,这才暂时将慕容达打发了出去,却也只是在宫门口“恭候大驾”! 慕容达一离开,雪儿就将手边的茶杯茶壶一股脑地扫到了地上,恨不得慕容达就如那些茶壶茶杯一般碎成粉末才好! 雪儿从未如此失态过,然而今日回到莲蕊宫,却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发作,倒霉的是黑鹰。 在慕容定离开,慕容远又心急火燎地去看林曼蓉之后,黑鹰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雪儿看着黑鹰,心头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别找不到历劫,可是黑鹰却是不同,它是从一开始就跟随着历劫的,比起任何人,包括她,都更了解历劫,也更能推测出历劫会突然消失的原因。 然后她突然又想到,黑鹰说它突然回不去,无法取回伽蓝冰魄针。可也就在这之后,历劫所在的房间就突然金光冲天,再然后人就消失了,不能不让雪儿怀疑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可是等她开口问黑鹰的时候,黑鹰竟然依旧还是那句:“你自己去问历劫。” 雪儿心中火大:“废话!你将历劫找出来我就去问他!” 黑鹰眨巴着小眼睛:“历劫似乎不再人界了。” 雪儿:“不在人界在哪里?” 黑鹰就再次沉默了,气的雪儿咬牙,一把掐住黑鹰的脖子抓到自己眼前:“说话!” 黑鹰扑棱着翅膀,两只爪子乱蹬,甚至还如同一个人似的翻起了白眼,张着尖尖的喙,却只是发出“嘎嘎”的声音,雪儿的脑海中却未收到任何声音。 雪儿瞪着黑鹰,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威胁道:“信不信我将你身上的毛都薅光了烤着吃!” 明显感觉到手中黑鹰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雪儿的心中也是一软,手中也禁不住松了一松,毕竟她至少想要黑鹰告诉她一些关于历劫的事情,好让自己不至于如同没头苍蝇一般毫无头绪,并不是真的要掐死黑鹰。 却不想黑鹰趁机竟是一扭身子,就要从她的手掌中脱出去! 好在雪儿反应快,加上自从离开空濛山之后,虽然她依旧还是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身体却是轻盈了不少,甚至还能如同历劫和颜如魅一般在半空中飞一段时间,所以只是身子一个前倾,就再次将黑鹰捉了回来,眯起来的眼睛中冷光毕现:“你要跑?” 黑鹰被雪儿似乎要吃人,哦不,吃鹰一样的目光再次吓了一个哆嗦,之前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都烟消云散,小小的鹰眼中只剩下了深深的畏惧,连忙粗嘎着嗓子叫了一声,连忙传神念给雪儿:“我……我……” 它“我”了两次,显然是在纠结,最后发觉雪儿掐这它脖子的手越来越紧,这才憋出了一句:“我不能说,可是我能去找历劫!” 雪儿一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对方:“你去哪里找他?” 然后黑鹰又不说话了。 雪儿气结,干脆又伸出一只手,扯住黑鹰的一条腿:“扯下一条腿来怎么样?” 黑鹰再次一个哆嗦,可惜这一次雪儿却是再也不肯心软手软,甚至还从对方的腿上直接扯下两个羽毛来:“说不说?” “伽蓝冰魄针所在的域界!”黑鹰终于是害怕了,却也只回答了雪儿这么一句。 雪儿又是一愣,随即手上发力,用力去扯黑鹰的腿:“你当我三岁小孩,之前还说回不去,现在怎么又能回去了?” 黑鹰被她扯得尖声大叫,就连传递过来的神念也不清楚:“刚才不能,现在能了,衣雪,你听我解释呀……” 如果黑鹰是人的话,现在只怕是已经泪流满面了:“衣雪,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能!”这两个字雪儿是直接说出口的,咬牙切齿的语气,让黑鹰再次打了个哆嗦,甚至都不敢接触雪儿的眼神了。 “我和历劫之间相处的久了,其实是可以互相感应到对方的。”黑鹰不敢再拖延下去,否则就是不至于真的丢了性命,怕是一身的鸟毛也不保。 它再次畏惧地看了看雪儿:“至于这其中道理,你不要问我啊,不然你还是直接将我烤了算了!” 雪儿皱眉,不过总算是稍微松开了掐住黑鹰的脖子,脸色也缓和了些:“继续说!” “我也是跟着你回来之后,发现感应不到历劫的气息,这才再次试着感应了下去找伽蓝冰魄针的通道。”黑鹰道,“然后才发现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雪儿问:“那有没有可能,是历劫离得你太远,所以你才感应不到?” 黑鹰摇头:“历劫不同于一般人,禽兽的感应又比一般修者灵敏,所以应该不是。不过……” 它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是一开始时候的空濛山那样的地方,可能在这里我真的感应不到。可那已经不能算是人界了。” 不算是人界,难不成还有鬼界? 雪儿只觉得头大,不过也懒得再追问下去,只是问:“所以,你就说历劫不在这人……人界了?” 黑鹰点头:“很肯能他是自己去取你的伽蓝冰魄针了,我能去那里找他。” 雪儿沉默半晌,终于是点了点头,无力地道:“那你去吧。” 然后就松开了抓着黑鹰脖子和腿的双手:“如果找到历劫,记得带一句话给他……” 她本想说“早日平安归来”,可转念又想,这里本来就是不是历劫的出身之地,又谈何归来?而她,又凭什么要求对方继续回来这个他本就不愿意来的地方? 他不是她的什么人,她也不是他的什么人?就算是他一直说什么前世,可是前世的事,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又如何当真? 这样一想,雪儿甚至觉得,当时历劫让自己先去就林曼蓉,为的就是趁机脱身,那金色的光芒就是他自己是弄出来的,然后……就这么消失了。 用黑鹰的话说,就是消失在了“人界”。 于是挥了挥手,直接让黑鹰离开,只是心中的无力感,却是怎么也压制不住。在黑鹰如蒙大赦一般飞走之后,这种无力逐渐地就成了苦涩和无奈,到最后变成了孑然一身的凄凉。 她的孤独,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从单天骄为她挡道身殒开始,从凤纹玉佩在单天鹰的面前成了齑粉开始,从颜如魅揭开轩辕昰的身份开始,从在极北之地,自己看着金甲侍卫阻拦轩辕昰和颜如魅,转身离去开始…… 如今,历劫也这么消失了,或者是不辞而别? 雪儿突然觉得,自己是心很累,累得她连动一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慕容达出现了。 只是让雪儿想不到的是,就她从皇宫门口回来发现历劫消失,她再失魂落魄地找人的工夫,那慕容达竟然又换了一身衣裳! 这个人,换衣裳简直比女人还要勤快! 大红的底衫应该的没换,但是束腰的玉带却是换成了金带,上面镶嵌的各色珍珠宝石,在刚刚燃起的烛光下,映射出七彩迷离的光晕来,十分惹眼。 外面多了一件白色镶红边的披风,更衬得他面如傅粉,唇如涂朱。更绝的是,他竟然如同女子一般,在眉心点了殷红的花钿,虽然十分简单,却别有一番动人风貌,乍一看竟有种雌雄莫辩的神秘妩媚之美。 他站在门前,长身玉立,又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衫,自觉风度翩翩,美丽不可方物,这才施施然踏了进来,又清了清嗓子,朝着雪儿一躬到底:“慕容达奉家父之命,前来恭迎圣母祖奶奶。因为怕天黑路难,所以特意准备了车驾迎接,此刻就在门外。” 雪儿心里翻个白眼:知道天黑路难,为何不等明日再来邀请,或者干脆将谈惜和卿雨涵送来不是更好,为何还非得逼着自己晚上出行? 不过此刻却也不能发作,反而要打起精神,扯出微笑来:“既如此,那便多谢成王殿下了。” 她说的是“成王殿下”,也就是慕容达的父亲,太子慕容川的兄弟,这里面却是没有慕容达什么事了。 慕容达好像没有听出来一般,仍旧躬着身子:“成王府中酒宴齐备,还望圣母祖奶奶早些动身……” 人家车驾也准备了,又再次返回了宫里,定然是也知道了皇帝慕容定到来的消息,让她就是想要再次推脱都找不到了理由。 于是只好点头:“容我更衣。” 慕容达似乎还想说什么,雪儿的目光却已经在他的身上瞟过,那含义自然是:你自己都知道返回去换身衣裳再出来,我一个女子要出门,自然也是要换衣服的。 “是,孙儿就在门外恭候,随时听候祖奶奶吩咐……” 话为说完便被雪儿打断:“听候吩咐那是宫女的事情,你在莲蕊宫门外等我就好。” 慕容达楞了一下,这才退了出去。 眼看着慕容达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雪儿这才将压抑的火气发作出来,一挥手,将身边几案上的杯盘盏碗全都推到的地上,发出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慕容无女儿 雪儿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没有轩辕昰将她护在身后,也没有历劫陪在她的身边,甚至就连慕容远也忙着哄他的蓉蓉,没有跟在她的身后。 慕容达肯定是有备而来,也肯定是没安好心,不然也不至于那谈惜和卿雨涵来要挟她,至于非要邀请她前往成王府的目的,她却是根本就猜不出来。 这是雪儿第一次对于跟随慕容川父子来到西漠皇宫感到后悔,就好像陷入了泥潭当中,脱身不得。 这也是雪儿第一次萌生出了退意,想要在见到谈惜和卿雨涵之后,从此远走高飞,远离这西漠的皇宫,远离莲城。 然而此刻却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雪儿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 其实所谓的更衣不过是借口,所以雪儿再次走出莲蕊宫的主殿的时候,依旧是一身白色纱衣,上面缀满了细碎的玉珠和小颗珍珠攒成的指甲盖大小的花朵,在夜色中,氤氲这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晕,素净淡雅却又别有风情。 就连头上,也依旧只有轩辕昰所赠的那八根莲花银针,再无一丝多余的装饰。 虽然不止一次地想要将其丢弃,然而却又终究不舍,就好像是对于在揭破轩辕昰身份之前的那一段时光的回忆和留恋。 回忆什么,留恋什么,雪儿自己也说不清,甚至也没有心思细想。 走出莲蕊宫的大门,雪儿突然才醒悟过来,之前慕容达所说的“车驾就在门外”的“门外”,竟然是指莲蕊宫的门外,而不是皇宫的大门外! 成王府准备的车架都到了莲蕊宫的门外,这说明什么,说明慕容达父子的举动,都是慕容定默许的! 雪儿越想,就越觉得这西漠皇室并没有自己所看到的那般风平浪静,慕容氏兄弟之间也没有表面看来的那般兄友弟恭。至于公主…… 她突然就发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情况:从她第一次出现在西漠新都莲城的宫门口,王公大臣相迎,再到皇宫门口的第二次迎接,包括后来的各种宴请,皇室成员的一一拜见,这其中,就连慕容定的皇后都携这后宫中的大小嫔妃出现了,可竟是没有一位公主! 不要说公主,就是郡主都没有! 雪儿本是个生性疏懒之人,当时又是初来乍到,应酬地昏天黑地,根本就不曾留意过这些,可是此刻却是灵光乍现,突然就想了起来! 是西漠慕容氏的女儿们自始至终都被藏起来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女儿出生? 雪儿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没留神,也就由着慕容达拖着她温软的小手上了车驾。不过已经上来了,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只是,下一刻雪儿却突然觉得自己所乘坐的马车竟然是一阵轻轻地晃动,她一愣,扭头去看的时候,慕容达竟然就踩着躬身跪地的车夫的后背,正朝着自己身边的座位上爬来!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雪儿一脚就朝着慕容达蹬了过去! 她对这个人的印象本来就不怎么样,又哪里肯和对方同乘一车,还是并肩而坐,这也太…… 慕容达趁着雪儿不备,成功地捏了一次那温软的小手,心中正暗自得意,哪里提防雪儿反应过来竟是说踹就踹,猝不及防之下被踹个正着,顿时就仰面朝天地跌了下去! “哎呦!”慕容达疼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好在最后关头总算是反应过来,腰间发力,用力一挺身子,这才没有摔得过于狼狈。 随从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其扶起来,又匆匆整理了一下身褶皱的衣服,这才作罢。 “祖奶奶……”慕容达的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可怜巴巴的好像想要主人摸头的小狗,“你也太狠心了吧?” 就算是整理的半天,慕容达的衣裳还是有些凌乱,尤其是白色的披风上面,那个小巧的脚印,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拍不掉,随从的人又不敢用力怕,所以即使是在夜色中,也十分显眼。 雪儿目视前方,一脸平静,好像刚才踹人的不是她,或者踹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懒一丝丝的愧疚之意也没有,语气淡淡:“这不是成王府特意为我准备的车驾?” 她故意将那个“我”字咬得很重,其含义自然是不言而喻,可偏偏慕容达却不能,也不敢说出“不是”二字来! “那是自然。”慕容达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似乎刚才被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只是,祖奶奶你忍心让达儿就这么一路跟着走回去?从皇宫到成王府……” 话未说完便被雪儿打断:“你去问问你的皇祖父,他敢不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做在我的身边?” 慕容达楞了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雪儿跟本不吃他这一套,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却听雪儿又道:“或者,我派个人去问?” “是达儿僭越了。”慕容达只好乖乖地朝后退了一步,躬下身子,“祖奶奶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孙儿计较好不好?” 雪儿皱了皱眉,终究是没有揪住这一点不放。 毕竟这是慕容定默许的,就算真的是闹到慕容定的面前,也不过是表面上训斥几句罢了,还不定有什么后招在等着自己。 只是,经过这一个小插曲,少女的敏感似乎再次回来,雪儿对于这个总想着往自己跟前凑的“孙儿”,心中已经不是厌恶那么简单。 她突然只想离这个慕容达越远越好。 车架前挂了灯笼,上面的“成王府”三个字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一行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再次出了皇宫。 慕容达没敢再往雪儿所在的马车上爬,却也不肯离得太远,从一个侍从手里接过一匹马来,一直都跟在雪儿的马车旁边,除非雪儿闭上眼睛,否则肯定出现在视线之内。 毕竟方才还踹了人家一脚,所以雪儿一路上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冷漠,再想到自己突然灵光一闪的发现,心思转动间,便朝着一旁的慕容达开口:“慕容达?” 慕容达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雪儿在叫自己,立刻露出一脸的受宠若惊来,驱马上前,与雪儿的马车离得更近:“祖奶奶,达儿在呢。” 雪儿心中一阵恶寒,这么大个人,自称“达儿”,她瞬间就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掉满了脚下的车厢。 不过表面上还得忍着,做出一副不经意的表情来:“虽然你称呼我为祖奶奶,可若是抡起真实的年龄来,怕是还要比我大上几岁吧?” “达儿今年二十有三。”慕容达连忙道,声音中带了一丝明显的喜意,“还请恕达儿冒昧唐突,不知祖奶奶今年芳龄?” 雪儿也不隐瞒:“虚度十六春秋。” “二八年华正多娇,祖奶奶正是青春妙龄,如花似玉……”慕容达声音中的喜意蔓延到脸上,眼中,心里,一个女子如此直接地就将自己的年龄告诉自己,那是不是说…… 方才那一脚,肯定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意思才那样做的。若是换了僻静无人处…… 慕容达突然之间就心花怒放,至于方才被踹了一脚的地方,不但不觉得疼,甚至都要开始酥麻起来! 雪儿哪里知道自己一句话竟让对方联想这么多,若不是她突然的发现,此刻又想要通过慕容达试探,根本就懒得同这个男人废话。 不过对方脸上的表情还是成功恶心到了她,于是连忙打断:“所以说呀,就算是辈分摆在这里,男女授受不亲,该注意的还得注意不是?” 慕容达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同时打定了主意不和雪儿争辩,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祖奶奶所言极是。” “不过,”雪儿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既然你知道,那么为何令尊,也就是成王殿下,为何不派个与我年龄相当的,你的姊妹前来,反而是让你来了?” 不等慕容远反应过来,她又继续开口:“毕竟,若是同为女子,不但能够避免许多尴尬,也能有许多女子间的话题可以聊,一路上也不至于太过枯燥不是?” 慕容达显然没有想到雪儿三言两语竟然将话题转到他的姊妹身上来,刚刚怒放的心花迅速地萎败下去,就连高高昂起的头颅也垂了下来,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思索着该如何回答雪儿这个问题。 他这样的表情落在雪儿的眼里,自然是心虚的表现,于是愈发肯定自己之亲的猜测,心思电转,再次开口:“你这样为难,不会是没有姊妹吧?” “啊?”慕容达闻言几乎要从马背上跳起来,当然,实际上跳起来是不可能,跌下马背却是完全可能。他用力一抓马脖子上的鬃毛,身子摇晃了两下才稳住,“祖奶奶,你说什么?” 雪儿将慕容达的表情完全看在眼里,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入慕容达的耳中:“我说,你只有兄弟,没有姊妹!” 慕容达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看向雪儿的目光好像见了鬼,结巴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你,你,你怎么知道?” 雪儿心中的震撼程度,其实并不亚于慕容达,只凭慕容达的表情和最后一句话,至少已经将自己的猜测证实了八分! 于是,不管慕容达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她又如同扔石头一样的扔出一句话,砸向一旁的慕容达:“不但你没有姊妹,就是慕容远也没有,包括你们的父辈,祖辈,都没有姊妹!” “换言之,西漠慕容氏,没有女儿出生!” 第二百七十八章 突然下跪 就因为这一句话,雪儿竟然安静了一路! 本来像只苍蝇一样围绕在雪儿身边“嗡嗡”乱飞的慕容达,在听雪儿说出这句话来之后,脸色竟然呆滞到了僵硬,最后骑着马,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美其名曰:为圣母祖奶奶开道。 成王府派来迎接雪儿的马车并非那种四壁严严实实全都封起来的,而是只有一个装饰华丽的车顶,四周无数的璎珞流苏垂下,压住四周轻软的霞影纱,能让四周的人看到车上若隐若现的人影,却又看不分明。 雪儿在里面,透过那轻纱却是看得分明,只是因为夜色渐浓,也只能看到四周挑起的那些写着“成王府”字样的灯笼。 成王的府邸与慕容川的太子府只隔了两条街,但是只看那大门的规制,就整整比太子府小了一圈。 让雪儿有些意外的是,不但成王与成王妃在大门口等着迎接她,太子慕容川夫妇竟然也在! 没有看到慕容远,想必是还赖在莲蕊宫里陪林曼蓉,也许正抓耳挠腮地冥思苦想,如何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身份的问题。 让雪儿有些纳闷的是,安静了一路的慕容达,在下马见过成王慕容青和太子慕容川等人之后,竟然再一次殷勤起来! 不过因为有慕容川在场,所以这殷勤倒也恰到好处,没有过分的举动,让雪儿总算是稍微放下心来。 成王府的布置不算奢华,甚至还有些素简,不过为了迎接雪儿的到来,道路两旁挂起了不少的宫灯,五光十色,璀璨夺目,远远看去,竟如同天上的星子点缀而成的项圈一般。 不但如此,就连这才设宴的地点,都是不在房中,而是特意在花园中搭了凉棚,同样是挂满宫灯,又布置了不少时令鲜花,在夜风中幽香阵阵。 因为昨日随着慕容远出宫的缘故,雪儿其实是与这位太子妃还是有着一面之缘的,反倒是作为主人的成王妃,反而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三个人之间有着年龄的差距,但是好歹都是女子,总比个慕容达跟在身边跑前跑后来的自在一些,因此也就多说了几句。 一番客套之后,雪儿被让到了主位上,不过她还没忘记了自己会来到成王府的原因,然而环视了一周,却根本就没有看到谈惜和卿雨涵的影子。 雪儿面前的茶盏,是慕容达亲手捧上来的,用成王妃的话说:“这也是达儿作为晚辈的一片孝心,就算是日常侍奉,也是他分内应当。” 这话让另一边的太子妃微微皱起了眉,就算是雪儿也听着古怪。如果慕容达是个女子,这句话还真是没有问题。就好像孙女侍奉祖母一般,那的确是尽孝了。可惜慕容达本是男子,偏雪儿这位“祖奶奶”又是年方少艾,所以这话怎么听,怎么让人心里说不出的古怪别扭。 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侍奉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子起居……就算是有着祖孙的名分又怎么样? 可是,话又说回来,人家西漠慕容氏都没有女儿,你能让人家怎么办,就算是现生一个也生不出来!何况慕容氏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很久就没有女儿出生了,就算是来得及,怕生出来依旧是儿子。 所以雪儿只能干笑了两声算是回应对方,同时压低了声音向慕容达问:“我来也来了,被你们留在成王府的谈惜和卿雨涵呢?” 慕容达躬着身子,正双手将茶盏捧到雪儿面前,也低声道:“祖奶奶,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他们暂时不宜露面……” 在看到太子慕容川夫妇出现的时候,雪儿的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她到成王府只是想要见到谈惜和卿雨涵,两个江湖中人而已,犯得上连一国太子都惊动么?如今慕容达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心中更是疑惑。 同时又有些愤怒,也不知道这到底的慕容达个人的意思,还是整个成王府的意思,竟然拿她当小孩子哄骗! 雪儿冷着脸,这是要明目张胆地哄她么?用谈惜和卿雨涵威胁她前来,来了之后一个“事情发生变化”就将之前的一切推翻,连人都不让她见? “不宜露面?”雪儿俏脸一沉,声音转冷,嘲讽道,“那我倒是有些不明白,当初非要坚持今夜让我来见故人,到底是谁的主意?” 雪儿的目光从慕容达的脸上掠过,落到一旁正襟危坐的成王慕容青的身上,再转到成王妃身上:“是令尊的意思,还是你个人的主意?” 她声音虽低,语气却冷,目光锐利地让慕容达禁不住后背上都禁不住嗖嗖直冒冷气,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慕容达无语,雪儿干脆站起身来:“如此说来,我今日来的还不是时候,应当改日再来了?” 这句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提到了三度,不但慕容达听到,就连两边的太子妃和成王妃也都听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太子妃的目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显然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而成王妃在楞了一下之后,竟起身走到雪儿面前,朝着雪儿一福:“祖奶奶息怒,那两个人还在成王府,成王府也没有亏待过他们,只是今日……” 话未说完,便听到远远的有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成王妃的话被突然打断,然而她不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如蒙大赦一般,松了口气,这才小声解释了一句:“就在祖奶奶到来之前,父皇突然传旨,说要来成王府,所以……” 那太监的声音已经传来,雪儿也听得分明,都不需要成王妃或者慕容达再解释下去,雪儿就明白了过来,就因为皇帝慕容定临时决定要来,所以见谈惜和卿雨涵的事情只能是往后推。 成王和成王妃不是她,可以不将慕容定的旨意放在心上。在慕容定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弄出两个江湖中人来,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属于大不敬了。 只是,让雪儿疑惑的是,自己从莲蕊宫出来的时候,慕容定都没有什么反应,怎么突然就跟着也跑到成王府来了? 不过也因为慕容定要来,所以成王府的人暂时不让谈惜和卿雨涵出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再计较下去反而不好。 雪儿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慕容达却不知何时再次挪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道:“祖奶奶若是不放心,宴席中间找个借口离开片刻,我带你去见那二人便是。” 慕容达都这样说了,雪儿若是再发作下去,便有些无理取闹了,因此也只好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下来。 其时,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臂,慕容达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嘴巴几乎都要凑到了雪儿的耳畔,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乍一看上去,就好像两个情人在低语一般,说不出的暧昧不明。 等雪儿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慕容定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一时间,除了雪儿,包括雪儿身边的慕容达全都跪倒下去,迎接慕容定的圣驾到来。 慕容定今日只穿了便服,身边也只跟着两个小太监,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富贵人家的普通老者一样。 他没有急着让自己的儿孙们起身,而是先向雪儿见礼,开口道:“慕容定冒昧前来,打扰了祖奶奶雅兴,还望祖奶奶恕罪。” 对方好歹是一国之君,又是花间老人,计算是明知道对方背地里在算计着自己什么,表面上的工夫却还是不得不做。 雪儿不得不硬着头皮,端着圣母祖奶奶的架子,恰到好处地同慕容定客套了一句,众人这才重新落座。 因为慕容定的出现,成王慕容青夫妇,包括慕容达都显得拘束了许多,反而是太子慕容川夫妇,面色如常,在雪儿看来,就好像知道慕容定会来一样。 或者,他们夫妇本来就是奉了慕容定的旨意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雪儿怎么也想不到,就是因为她在上了成王府的车驾之后,因为心中猜测,故意试探慕容达说出来的那一句“西漠慕容无女儿”的话,竟是直接地言中了西漠的要害,就连慕容达也被吓了一跳。 于是慕容达借口离开她的视线,犹豫着要不要想慕容定汇报的时候,成王府前来迎接的侍从当中,慕容定安插的眼线,就已经将这个消息传回了皇宫,传到了慕容定的耳中! 于是慕容定立刻就给太子慕容川夫妇下了旨意,同时派人通知了成王夫妇,然后亲自到了成王府中。 至于慕容远,也不知道慕容定的有意忽略还是无意,竟然完全将其遗忘在了莲蕊宫中,由着慕容远去实行他的“追爱”大计了。 不但慕容定忘记了,就连太子慕容川夫妇似乎也没想起来,竟是只有二人一同前来。 事后,慕容远向雪儿的解释是:“当时我告诉父王,说是奉祖奶奶之命,暂时留在莲蕊宫处理一些小事。所以父亲和祖父就都默许了……” 然后他竟然还反过来追问,到底当时是什么原因,慕容定将慕容氏的一些重要人物都聚集起来,是要做什么? 雪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的祖父要做什么,你难道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我问你……” 只是现在的雪儿,对于突然出现的慕容定的目的,却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慕容定走得并不快,甚至还有些步履蹒跚,慕容川最先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代替小太监搀扶了他一下,随后就是慕容青,二人几乎是一左一右,同时搀扶这慕容定。 并且,在慕容定的目光示意下,包括慕容达,太子妃和成王府,几乎所有的人,全都站到了慕容定的身后,按照各自的品级站好,垂首肃立。 雪儿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没等她想明白慕容定这是又要唱哪一出,以慕容定为首,以及身后的众人,突然就呼啦啦就跪倒了一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女主天下 雪儿被慕容定,或者说几乎整个慕容氏的人给吓了一跳! 身为一个皇帝,动不动就下跪就已经让人无法承受了,何况还是一个花甲老人,他就不怕闪着自己的腰? 雪儿下意识地想要侧身避开,却突然发现这一次自己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求圣母祖奶奶大发慈悲,救我西漠慕容氏!” 就在雪儿手足无措的时候,慕容定这一次竟然开口了,随着他的声音,身后的慕容川,慕容青,慕容达等人,立刻也都重复了这句话:“求圣母祖奶奶大发慈悲,救我西漠慕容氏……” 雪儿回过神来,只得连忙上前,亲手去搀扶慕容定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唉,谁让现在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跪着,她连个支使的人都找不到呢? 可是这一次的慕容定却是十分坚决,雪儿这一扶竟然没有将对方扶起来,大有雪儿若是不肯答应,他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让雪儿觉得,如果接下来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就眼前这些人的架势,怕是直接磕破头都是轻的,自己也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了。 可是,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女,甚至还有些自顾不暇,就算是如同历劫所言,上一世非常强大,甚至能够呼风唤雨,可那毕竟也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这一世的她,就是到了现在,也只能说自己会写逃命的工夫,连自保都难,又怎么就整个的西漠慕容氏? 再说,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现在的西漠慕容氏,就算是不复天照大帝时代的风光,可毕竟也是三国当中实力最为强大,怎么会轮到她来救? 可是,现在一个花甲老人跪在自己面前不起来,雪儿又怎么好意思拒绝? 一时间心头转过无数念头,可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主意,只能一边去搀扶慕容定,一边道:“皇帝陛下,先起来再说……” 可慕容定就好像王八吃秤砣一般,不管雪儿怎么说,怎么用力搀扶,就只有一句:“圣母祖奶奶若是不答应,慕容定情愿长跪不起!” 雪儿无奈:“那你也得说出来,到底要我做什么才行!我也得看看能不能做到,才能答应你……” “对于祖奶奶来说非常简单,只要安心在莲蕊宫住上一段时日,然后在每天的子时前往宗祠。”慕容定连忙道,“当然,我西漠慕容氏也定然会好好供奉祖奶奶,不会有丝毫怠慢的……” “还有呢?” 慕容定摇头:“没有了?” 这次轮到雪儿奇怪了:“就这样简单?” 慕容定:“是!” “那我是不是不能出莲蕊宫寸步?”雪儿只觉得这个要求无比古怪,然而却又细思极恐,就算是莲蕊宫再大再奢华,慕容氏的人再殷勤再恭敬,她弱是不能出门,岂非和坐牢没有区别。 慕容定见雪儿有答应的趋势,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只要每日的子时在留在宗祠一个时辰便,其余时间祖奶奶可以随意。” 说完这话,慕容定不顾年老体衰,竟然再次叩头不止:“还望祖奶奶成全……” 雪儿不得不用力拉住慕容定,心中却是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虽然慕容定的要求十分简单,可她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疑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可是慕容定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呀,只要她不点头,不答应,就一时不停地磕头,雪儿拉都拉不住! 到后来,“求祖奶奶成全,救我西漠”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让雪儿几乎都要晕头转向,恨不得立刻答应,换个耳根子清净。 不过最后仅存的理智告诉她,此刻没有人能帮她拿主意,所以她必须慎之又慎,于是一边用力扯住慕容定,一边道:“若要我答应,也并非不可,只是你总要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向我讲清楚吧?不然换做是你,你会答应么?” 慕容定总算是暂停了磕头的动作:“是……” 然后立刻被雪儿打断:“先起来,慢慢说。” 磕了半天的头,慕容定也有些吃不消,于是也就顺势站起身来,身后的众人也就都跟着一一站起,眼巴巴地看着雪儿的方向,然后才再次分宾主落座,成王府的仆人撤下已经冰凉的茶水,重新换上,慕容定这才再次开口。 “之前,祖奶奶曾经在莲蕊宫门口无意说过,”慕容定道,“西漠慕容氏无女儿出生,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从今日开始才有的。” “早在天照大帝驾崩,其长子继位之后,其实就已经初露端倪,不过当时并非没有女儿出生,而是只要出生就必定夭亡,没有一个能够活到及笄之年,只是当时没有人留意到这种情况罢了。” 慕容定的这番话出口,就连一旁的太子慕容川和成王慕容青,也都是面露惊讶之色,竟好像不完全知情一般。 自从天照大帝之后,慕容氏无女儿出生,出生必定夭亡,这样的情形,直到天照帝国覆灭,天下再次一分为三,慕容氏重新启用西漠的国号之后,才逐渐人所留意,只是那个时候的慕容氏,已经至少两代没有出过一个公主了。 可偏偏到了慕容定的祖父这一代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人物。 因为此人已经作古,所以形容相貌也不可考,到现在也只是有一些神奇的事迹,在西漠慕容氏的历代皇帝当中口口相传。 之所以是皇帝之间口口相传,那是因为,这个神秘人,精通天文地理,医卜星象,占卜预测,已经到了分毫不差的地步。 当然,他预测未来之事,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所以也不是任何事情都会去出手预测的。 这样的人当然不能流落民间,于是被当时的西漠皇帝拜为了国师,一时也算是风光无两。 历代西漠皇帝,都以天照大帝为荣,以恢复甜枣帝国,一统天下为己任,慕容定的祖父自然也不会例外。 于是在这个国师任职的第三年,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便是:“将来能够再次重现天照帝国盛况,一统天下的人,会是谁?” 那个神秘人,也就是国师,第一次面现难色,但是架不住皇帝的软磨硬泡,软硬兼施,同时因为在富贵乡里待的时间久了,开始变得贪恋富贵安逸,不愿得罪当时的皇帝,最终无奈答应占卜一卦。 结果这一卦,直接就要了他的命。 没有人知道他的如何卜卦的,只是当时的皇帝见到了约定的三日,对方一直没有从房间出来,等了两日不但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反而等来了无数的绿头苍蝇朝着房间里飞,这才破门而入。 房间中臭气熏天,臭不可闻,几乎瞬间能让人连隔夜饭都吐出来,就是当时的皇帝也捂住了口鼻准备转身离开,准备等臭气散了再进来。 结果在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看到,那些令人恶心的绿头苍蝇,并不是乱哄哄地四处乱飞,而是稀疏错落有致,好像有某种奇怪的规律! 当时的皇帝忍住恶臭,定睛细看,竟然从那半空中四处乱飞的苍蝇身上,看出了八个字! 天照之后,女主天下! 只是一眼,宛如惊鸿一瞥,当时的皇帝想要再看时,却只能看到无数嗡嗡乱飞的苍蝇,根本就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而那八个字,自然也是再没有出现过。 除了一股恶臭,那国师好像凭空消失了,只在他曾经起卦占卜的几案上面,遗留了两缕雪白的头发。 占卜预测,泄露的是天机,天机泄露太多太重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不会小。 神秘的国师,虽然预测出了天机,却也将整个人,整条命,甚至连魂魄都一并搭上了。 这样一个结果,也让西漠的皇帝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当中:女主天下,无非也就是离经叛道一些,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对于一个已经三代都没有女儿出生的国家来说,却无异于灭顶之灾! 有人能够一统天下又怎么样,反正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是慕容氏的人! 换言之,西漠慕容氏,若是没有女儿出生,灭国是迟早的事情! 而这八个字若是流传出去,只怕西漠都等不到女主一统天下的那一天就得被东灵南平联手被灭了。所以这件事成了皇帝的心病,最后一道圣旨,但是冲进国师房间,有可能看到那八个字的人,除了他本人,全部给国师陪葬! 从此之后,“天照之后,女主天下”这八个字,就只有历代的皇帝口口相传,就是太子都不得而知,只有在上一任皇帝临终驾崩之际,才会告诉即将继任的新君。 当然,坐以待毙也不是一个皇帝应有的风格,所以几乎每一代皇帝继位以后,除了生女儿之外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世外高人,寻求破解之道。 慕容定的祖父将这八个字传给了慕容定的父亲,慕容定的父亲,也就是先皇,虽然同样没有生出女儿来,却再次找到了一个术士,似乎是找到了破解之道。 为了预测出这破解之道,其中自然也有不少的波折,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不过总算是个好消息了 而这破解之道,竟然是一句十分古怪的话,叫做“解铃还需额系铃人”。 于是开始追本溯源,到最后竟然追到了天照大帝的那位强大无比的义母身上,然后慕容定的父亲,突然就发现,其实当时的天照大帝的生母,对此其实的早有预料的! 第二百八十章 不得不去 所以,天照大帝在自己还在位的时候,就给自己的子孙留下了莲城,和那样一道古怪的圣旨,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根据慕容定的父亲找到的那个术士的说法,莲城本身就是一座阵法,而阵眼竟然是西漠的宗祠,根本不需要再做任何的改动! 天照大帝身负天命的同时,也背负了天谴,而要消除这天谴,就只有再次找到赐予他天道天命的那个女子,也就是当初天照大帝的生母,才有可能完全真正地终止。 然而一切却也必须对方自愿,所以,他们只有求,无法用强! 而且,若非雪儿的出现,这个秘密,仍然会在西漠历代的皇帝当中口口相传,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一直持续到西漠慕容氏生出女儿,或者是等着女主一统天下之后,被灭国。 甚至,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他们还曾搜罗未满月的女婴,对外宣称是慕容氏的女儿,然而最多也只是一代人,甚至隔代才会出现一个,只要堵住天下人之口,证明慕容氏一直有女儿出生,只是相对稀少而已,就足够了。 毕竟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若是出现大规模的女婴失踪案,一来容易暴露,而来对于慕容氏的统治也没有利。所以,直到现在,慕容氏出现的“公主”也不过三两个,最终的结果也是作为和亲,一个也未曾真正地留在西漠过。 这其中,最为让雪儿无语的是,慕容定之所以会立慕容川为太子,也是因为其中的一个术士预言,将来西漠慕容的第一个女儿,必定会出生在慕容川这一脉中! 就为了这一个不知真假的预言,慕容定便下定了决心,让慕容川做了太子! 雪儿听的直翻白眼,这是想女儿,想要继续延续天照大帝时代的辉煌想疯了,竟然都到了这种地步! 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竟然决定了西漠的太子人选! 没有人注意到,慕容定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慕容青夫妇,包括慕容达眼中,一闪而逝的嫉妒和不甘……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你们要求我住到宗祠里去,?直到你们其中有人……”雪儿总结着,然而“生下女儿”这四个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沉吟片刻,又问:“既然此事涉及西漠的隐秘,为何此刻又要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慕容定道:“若是祖奶奶肯答应,自然是一切皆大欢喜,西漠危机可除,女主天下未可知。若是祖奶奶不答应,西漠灭国也不过时间的问题。何况,这个问题,之前在莲蕊宫门口的时候,祖奶奶也猜到了。” 他这样说,让雪儿更是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她和慕容氏又没怨没仇的,犯得上让人家亡国吗? 只是这样迂回的威胁,终究是让雪儿的心中有一丝不悦。却不想慕容定随即又道:“还望祖奶奶成全,先皇后来又找过好几个术士,然而说法也都是大同小异,并且其中还有一人曾说明,阵眼中的人,其实是掌控一切的,不会有任何损伤。” 眼看着雪儿还在犹豫,慕容定又连忙开口:“这个问题,其实上师应该也是看出来的一些,所以在皇宫门口的时候,上师才故意选择了莲蕊宫,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对此慕容定不敢隐瞒,只是事情涉及我西漠的生死存亡,所以……” 雪儿一愣,这才想到,在皇宫门口的时候,因为自己住在皇宫的何处,历劫的确是同慕容定有过一番争执,只是最终慕容定却是完全依照了历劫的意思。 只是她却想不到这其中还有历劫的事,同时也有些纳闷,历劫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又为何不肯让自己住到那阵眼所在的慕容氏宗祠去? 慕容定道:“昨日下午,上师突然出现,找到了御书房,开门见山地问我,到底意欲何为。” 昨日下午,不正是慕容远突然出现,要自己去什么西城的鸿运楼听“说书”的时候么?自己正因为历劫过于吞吞吐吐,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而气闷,一赌气就答应了慕容远。 结果历劫竟然直到傍晚时分才追过去,雪儿还因此心里别扭了许久,却不想竟是去找慕容定去了。 “然后呢?” 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雪儿呆了半晌,才想起来要继续追问,于是看着慕容定:“你是如何回答他的呢?” “上师若有所命,慕容氏自然是无有不从,无有不应。”慕容定道,“断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雪儿又问:“那你对于历劫的话,就没有丝毫的质疑么,若是他的要求,有损于西漠国本呢?” 慕容定神色一肃:“上师是一个神秘尊贵的人,天照大帝遗命,对于此人无比恭敬有加,不得又丝毫忤逆。” “若是……上师真的提了这样的要求,只怕也是为了保全慕容氏而为,避免我西漠更大的损伤。何况,上师本就是宅心仁厚之人,断然是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的。” 雪儿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作为一国之君的慕容达,对于历劫的信任,竟然到了盲目的地步,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不得有丝毫忤逆?”雪儿听得有些好笑,不过随即想到,历劫也的确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她眼珠子一转,话锋突然就是一转:“那我呢?” 慕容定显然没有想到雪儿竟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竟然呆了一下才答:“圣母祖奶奶自然是整个慕容氏应当倾整个西漠之力供奉之人……” “我问的不是这个,”雪儿摇头,看着慕容定的眼睛开始发光,“我是说,如果我和历劫的意见相左,你们听谁的?” 先前的问题已经让慕容定呆了一次,这一次的问题更是呆滞了半晌,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雪儿心中自然不以为忤,她不过是想要借机试探,同时也想知道,西漠慕容氏,对于历劫这个神秘的人物的了解,比自己要多多少。 结果最后慕容定苦笑一声道:“祖奶奶和上师,都是非凡的人物,又何必为难我等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若是……若是二位意见相左,还请二位商议之后,再向我等下达旨意可好?” 这句话让雪儿几乎吐血,又挑不出对方什么毛病来,不由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姜果然是老的辣,却也莫可奈何,一时想要再追问昨日下午历劫与慕容定之间的谈话都找不到了借口。 于是只改端起身边的茶盏做出一副喝茶的样子,来回避这个问题,结果因为喝的太急,竟然直接从鼻子里喷出来,让雪儿尴尬不已! “咳咳咳!”雪儿只觉得鼻孔里,嗓子里全都是茶叶的气息,然而却丝毫品味不到其清香,只有尴尬,尴尬,大写的尴尬! 这样的时候,她竟然被茶水呛到了,形象什么的,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也许九霄云外都找不到! 雪儿弓着腰,恨不得从地上找出条缝来然后钻进去! 天照圣母,可以居住在莲蕊宫中,很可能决定西漠未来的命运的人啊,竟然被一口茶水给呛着了! 她这突发状况,让慕容定着实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就镇定下来,竟然还能继续板着一张脸,一副正襟危坐的表情,同时指挥着众人拍背的拍背,顺气的顺气,七手八脚地服侍着雪儿。 雪儿只顾着将误吸进入的茶水咳出来,至于是谁在给她拍背,谁又拿帕子替她擦拭衣裙,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 可就这样,裙子也湿了,上面还沾了两片茶叶片,一想到可能是从她的鼻腔里喷出来的,雪儿心中就是一阵恶寒。 慕容达适时凑上来:“祖奶奶,要不要让人带你先去更衣?” 雪儿皱眉,这个时候都要朝着自己献殷勤,也是没谁了。抬起头正要发作,却见慕容达的桃花眼,竟是微不可察地朝着自己眨了两下。 她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要自己趁机离开宴席一段时间,然后去探望谈惜和卿雨涵。 这样一想,雪儿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稍微离开片刻,也能缓解自己此刻的尴尬,于是想慕容定道了一声抱歉,也就点头同意,然后站起身来。 慕容达随手招来两个清秀侍女,殷勤地扶着雪儿站起身来,就朝着成王府的后宅走去。 从宴会的凉棚走出来之后,没走多久,宫灯的数量就开始变得稀疏,就连光线也开始黯淡朦胧起来。 慕容达提着一盏宫灯很快就追了上来,两个宫女立刻识趣地松开雪儿的手臂,让出了位置,却被雪儿一把拉回来,看向慕容达的目光中已经不自觉地带了一丝警惕之色。 这个时候,她孤身一人,若非为了去见谈惜和卿雨涵,断然是不会同这个态度暧昧的慕容达扯上关系的,更不要说并肩同行了。 “祖奶奶,你是先去更衣,还是先去见两位故人?”慕容达也不以为意,提着灯笼,态度恭谨地问道。 雪儿真的很想不去更衣,直接就去见谈惜和卿雨涵,但是一想到自己裙子上那不知道是嘴巴里还是鼻子里喷出来的茶叶,她就禁不住心中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满地,再也不想穿身上这条裙子。 更何况,她方才呛水,喷湿的可不止是她的裙子,还有胸前的整片衣襟,因为呛水之后,手端不稳水杯,以至于杯中剩下的水,全都洒在了衣襟上,几乎从外到内的湿了个透,若非夜色掩映,怕是里面的肚兜都能显出轮廓来! 所以,不管是不是为了见谈惜和卿雨涵,这衣服这件事情,她都不得不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被扯住裙子的尴尬 雪儿抱着侍女交给她的衣物,并没有急着替换,反而是开始四处打量这个房间。 毕竟这里还是成王府,毕竟她身边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若是等下万一换了半截衣裳的时候,突然有人不闯进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个“有人”,指的自然就是等候在门外的慕容达,一个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想要和她同乘一车的男人,此刻又是人家的地盘,她就是再单纯,也得多个心眼。 若非是过于担心谈惜和卿雨涵,雪儿是说什么也不愿和慕容达打交道的。 房间不大,一目了然,一门一窗,更想是某个侍女的房间。雪儿将门紧紧栓起来,然后又将唯一的窗户从里面插好,将墙壁整个敲了一圈。 发出的声音一致,应该是没有任何的暗道密门之类。然后又走到床前,将床板也一一检查,这才放下这心来,开始宽衣解带。 门外三个人似乎是窃窃低语,雪儿也听不太轻,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换衣服这件事情上,只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然而实际上很快完成是不可能的,雪儿自幼可以说是与世隔绝,此刻的小心谨慎全都是凭着少女的敏感和直觉,但是她去从未有过去他人府中赴宴的经验,竟不知道提前准备替换的衣物。所以此刻只能是换上慕容达临时派人找来的衣物。 虽然是临时找来的,然而却还算合身,甚至还特意熏了香,淡淡的桂花香,虽然不是雪儿喜欢的,却也勉强能接受。同时这也让雪儿的心中有些疑惑,对方这才从哪里找来的衣物,莫非是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是否也就意味着在预谋什么?可慕容达又是怎么知道她会需要换衣服? 雪儿百思不得其解,然而知道她将衣物换上,也没有任何的意发生。既没有人从她不曾发现的机关暗道中钻出来,也没有人从窗户或者门那里硬闯,她就在自己的提心吊胆中,将衣服换好了。 她总算是松了口气,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听慕容达对两个侍女说着什么:“……你们两个先下去吧,祖奶奶马上就回去了。” 打开房门的时候,雪儿正看到两个两个侍女朝着慕容达躬身一礼,转身离开的情景。 听到门响,慕容达转过身来,看到雪儿疑惑的眼神,连忙上前,露出一个谄媚中带着讨好的笑容来:“中途离席更衣还好,只是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侍女跟着了,万一传出去反而不好,祖奶奶觉得呢?” 这话让雪儿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然儿想到要接下来会和慕容达单独相处,心底却又隐隐地泛起一丝不安,而且这不安还越来越强烈。 不过转念又想,虽然自己没有内力,打架是别想了,可是自从经历过空濛山一行后,自己别的不行,轻身工夫却还是有所进步的,或者是非常古怪,可以和历劫颜如魅似的,在半空中“飞”一会儿,所以就算是慕容达意图不轨,自己最起码脱身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只是稍一犹豫,雪儿便点头答应下来。 慕容远好像换了一个人,好像一开始在莲蕊宫门口往雪儿所在的马车上爬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然而雪儿心底的不安却始终不曾消散,甚至还愈发强烈。 慕容远就在她身子一侧,保持这半臂的距离,手中提了一盏不甚明亮的灯笼,没有任何逾矩的行动不说,还不时提醒雪儿:“祖奶奶当心脚下,这一段路正在修缮当中,路面不太平坦。” “祖奶奶,小心那些花枝划到手臂或者挂住衣袖。” “祖奶奶,夜深露重,湖边的鹅卵石有些湿滑,当心滑倒。” “祖奶奶……” 雪儿听得耳朵几乎都要生出茧子来,却也不好拒绝对方的殷勤好意,只是从一开始时候的“知道了”,变成了“嗯”,最后干脆默不作声,胡乱点头算是听到。 一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府中巡逻的侍卫,到了后来,出了身边慕容达不是出言提醒一言半句,四周便是一片安静,甚至都能听到秋虫低低的鸣叫。 除了安静,还一片漆黑,只有慕容达手中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来。 半臂的距离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一掌,雪儿的手臂甚至都能感应到身边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让她的心中生出一丝不自在来,不自觉地就朝另一侧避了避。 雪儿的方向感本来就不强,何况又是人生地疏,四周一片漆黑,走到后来,雪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更不知道在朝哪个方向走。 “谈惜和卿雨涵到底在哪里?” 雪儿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何走了这么就都没有走到?” 慕容达道:“不过盏茶的时间而已,没有走很久吧,再说一个成王府能有多大。祖奶奶莫不是走累了?” 他举起灯笼四下照看一番,最后举到雪儿面前。 微弱的灯光下,慕容达的脸色竟有种说不出的狰狞,将雪儿吓了一跳。他突然就一改之前的彬彬有礼,咧开嘴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朝着雪儿的耳根凑来:“要不然,我背你?” 雪儿猝不及防,被他的呼吸扑到到脸侧,顿时心中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一个扭身避开,同时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瞪着对面的慕容达:“人在哪里?” “人在这里呀……” 慕容达将灯笼举到自己脸侧,好让雪儿看清楚,再次笑着凑上来:“我不就是人吗?” 雪儿的心一沉,对方这是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么? 她再次后退,与慕容达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却又不死心地追问:“我说的是谈惜和卿雨涵!” “那两个人啊……”慕容达拖长了声音,“那两个人,傍晚时分从皇宫门口离开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肯见他们,就直言相告,他们早就离开了成王府……” 雪儿一愣,心却是一沉:谈惜和卿雨涵如果早就离开了成王府,那么之后慕容达第二次进宫,以这两个人来威胁自己到成王府赴宴的用心,就十分值得怀疑了。 此刻对方又突然摊牌,显然是有恃无恐,认定自己已经是无处可逃了。 “祖奶奶,”雪儿心中正惊疑不定的时候,慕容达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只是再也没有了之前是温文恭敬,反而是带了一丝戏谑:“这么年轻的祖奶奶,真是让孙儿忍不住想要亲近呢……” 慕容达的眼睛在黑夜中,灯笼光芒的映衬下,散发出狼一样的目光,那架势似乎要将眼前的女子一口吞下去! 雪儿甚至都能听到对方磨牙霍霍的声音,看到对方嘴角流出来的涎水,心中不由一阵恶心,下意识地就再次后退了两步。 “祖奶奶……”慕容达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可不能只偏心远弟一个人哦,达儿也是你的孙儿,也想要祖奶奶好好疼爱呢!” 说话的时候,竟然真的如同小孩子一般,张开了双臂,好像邀宠的婴儿一般,朝着雪儿就扑了过来! 雪儿被慕容达最后一句话成功地恶心到了,然而此刻根本来不及吐她的隔夜饭,眼看着扑过来的慕容达,转身就跑! 慕容达自然不肯放过,提着灯笼就追了过来,黑暗中那灯笼一晃一晃的,远远看去就好像鬼火一般。 雪儿自然不敢回头看,朝着相反的方向就跑,结果跑了两步,突然就被绊的一个趔,随即脚腕出一阵剧痛传来! 她疼得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心中突然就想到之前慕容达说的“当心脚下,这一段路正在修缮,不太平坦”的话来,禁不住就打量了一下四周。 虽然是夜色当中,但也不是绝对的黑暗,雪儿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下来,却是不由一愣:突然觉得四周的景物有些熟悉! 她身子一晃,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了马上就要到近前的灯笼,于是顾不得脚疼,继续拔腿往前冲! 只是,雪儿终究只是个女子,体力比不得男子,刚才那一个趔趄又扭到了脚,跑得不快,眼看着慕容达再一次追到身后三步之内,雪儿知道不能再这么跑下去。 此刻她所能倚仗的,也只有那种无意得来的古怪轻功,于是试着运转体内那种神秘的气息,下一刻身子就如同鸟儿一样浮了起来! 却不想慕容达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再一个起跳,朝着雪儿半空中的裙子就抓了过来! 身上的这条裙子还是之前慕容达准备的,本来雪儿觉得还算可以,只是此刻看来,对方是真的早有预谋! 那裙子前面的长短正合适,背后的部分却要比前面的长出一尺多来,还缀了各色的璎珞,虽然不至于影响行动,却绝对能让裙子保持下垂,轻易飘不起来。 本来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好看,走动时候拖在后面,摇曳生姿,可此刻却成了雪儿致命的弱点! 此刻她不过才飞起来一人过高,可那裙子一垂下来,却恰好能让慕容达在跳起来后,伸手抓住! 慕容达一把扔掉灯笼,顿时由单手抓住,变成了两只手抓住雪儿的裙角,身子一沉,双手发力就朝下扯! 雪儿能飞起来,可是力道却是依然不大,怎么架得住慕容达的力气,何况被抓住的又是裙角,就算是有力气,她也不敢使,万一裙子被扯下来,吃亏的不还是她? 毕竟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就是里衣的布料也是薄薄的一层,裙子被扯下来,就算是不会全部露出来,若隐若现却是肯定的了。 何况,她还要面对这一个对自己心存不轨的男子,就更是不肯让裙子被扯下来了。 所以,半空中的雪儿,几乎是没有任何选择! 第二百八十二章 水下 雪儿自然不回束手就擒,坐以待毙,身子在随着慕容达那一扯坠下来的时候,素手已经从发间抚过,将一根莲花银针捏在指间! 双足甫一落地,身后的慕容达就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来,意图将雪儿扑倒在地! 雪儿手腕一翻,银针已经朝后急刺而且,正中慕容达手腕! 仓卒之下,应该也未刺中对方穴道,只是因为慕容达猝不及防,被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刺痛给吓得一愣。雪儿趁机一拽被慕容达踩住的裙子,转身再跑。 也是慕容达失策,看到雪儿落下来,竟是松开了扯住裙子的手,一心想要扑倒雪儿,反而给了雪儿可乘之机! 从来都知道慕容定居心不良,加之被其带着绕了半天圈子,四周怕是无人,雪儿也就懒得同对方多费唇舌,也就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往前跑,拼命跑! 累赘一样的长裙被她双手拎住,却又被路旁的花枝挂住了衣袖,她也顾不得仔细分辨,用力一扯,连带花枝一并扯断,转身再跑! “祖奶奶,你跑不掉的!”身后传来慕容达的声音,气定神闲,“你喝多茶水和衣裳上面都被我下了药,再加上路旁的刺柏,混杂着一起,和软骨散的效果差不多,你跑得越快,发作的就越快……” 果然是早有预谋,只是自己有谈惜这样一个义兄,对于药草也算是了解,竟然还会着了对方的道! 雪儿一时也无从分辨慕容达话中真假,又怕是对方故意混淆视听,扰乱自己的行动,自然是不肯有丝毫停顿,拼了老命地往前跑。 身后的慕容达在说完这话之后,却是开始逐渐放缓了脚步,只是不疾不徐地跟着雪儿身后,继续道:“圣母祖奶奶,多么高贵的身份,孙儿还想着要沾些光呢……” 慕容达不再紧追不舍,雪儿也就趁机喘口气,闻言终于忍不住扭头说了一句:“你脑子里面都是浆糊?我这个半路被认的圣母祖奶奶,一没实权,二没势力,出了事情身边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能让你沾什么光,倒霉还差不多!” “这话祖奶奶可就说错了,”慕容达道,“虽然没有实权,可架不住身份尊贵,若是与我两情相悦,想必皇祖父也应对回重新考虑一下问题的。” 即使是在成王府中,慕容达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让人从字面上听不出什么来,雪儿却是瞬间反应过来:“你这是要谋反不成?”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慕容达立即反驳道,“更不能胡乱诬陷我这个孙儿,那可是杀头之罪呀,祖奶奶,你好歹也应该心疼我一下不是?” “心疼”两个字他故意说的无比暧昧,让雪儿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看着慕容达再次有追上来的趋势,于是再次转身,提着裙子狂奔!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慕容达真的给她用了药,更或者是跑的时间久了体力不支。总之,雪儿越往前跑就越觉得双腿酸软无力,最后几乎都是咬着牙往前挪! 背后男子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狼一样的占有欲望,即使雪儿不回头,也能想象的出来,她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吞入腹中,从此万劫不复。所以,她不能停! 艰难迈动的双脚一滑,饶是她反应快,没有整个趴到地上,膝盖却也不可避免地磕到! 冰冷,坚硬,湿润的触感传来,下一刻便是钻心的疼痛传来。雪儿瞬间被疼出一身冷汗来,一咬牙,跌跌撞撞继续朝前跑。 结果只跑了两步便骤然停下,因为,前面没有路了。 夜色中,暗沉的水面折射着幽幽的光,落在雪儿眼里,却是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一般,似乎随时都会将她吞噬。 与此同时,背后男子的调戏的声音随同脚步声一齐传来:“跑不动了是么,不如让我来抱着你走如何?祖奶奶,孙儿可是爱慕你良久了呢,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也不为过哦。” 雪儿几乎要连隔夜饭都吐出来,看向慕容达的时候,只觉得无比恶心,也就实在懒得同对方浪费唇舌,同时心中快速思索着脱身之道。 身后应该是个人工开凿出来的湖泊,自己已经无路可走,朝前走自然是和主动投怀送抱差不多,而左右两侧则是镶嵌着无数的鹅卵石,加上湖边的湿气,夜晚是时候十分湿滑,不要说跑,就是走都要小心翼翼。 雪儿瞬间就有了决定,然而等她正要准备运转体内那一缕古怪气息的时候,突然就生出一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 几乎是立刻,雪儿就想到,之前慕容达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心思电转,雪儿手中的银针倒转,朝着自己的身上就刺了过去! 这个举动落在慕容达的眼中,其实和自虐没有什么区别,因此不禁楞了一下。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雪儿就在自己的身上,或轻或重地刺了十来针! 用银针刺激穴道,激发潜力,这样的手段雪儿也是第一次用到自己身上,不过现在她却也顾不得这样的后果到底如何,只想着要摆脱身后的慕容达。 少女的身姿轻盈飘逸,突然就腾空而起,恍惚间竟让人生出一种似乎要飞升天外的错觉,慕容达不觉惊艳,长大嘴巴愣愣地看着,待回过神来的时候,雪儿已经飞起了两三人高,衣袂飘飘,如同在水中浮游,到了那湖泊的上空。 慕容达神色间露出一丝懊恼之色,恨恨地一咬牙,双足一顿,身形如电,竟是毫不迟疑地朝着雪儿的方向追了过去。 雪儿也就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背后衣袂破空之声传来,扭头去看时,却见慕容达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掠而来,速度奇快,转眼竟是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她心中一惊,身子在半空中一折,竟是急速下沉,却又在足尖堪堪挨到湖面的时候停住,宛如凌波踏水的仙子一般,裙子曳地的部分已经沉入水中,带起一串水珠来! 慕容达觉得自己都要抓住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了,却不想突然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他再次一愣,快速环视四周,这才看到已经下沉到湖面的雪儿。 雪儿所倚仗的,不过是自己突然就无师自通的这种“轻功”的灵动和随意,否则这一沉,怕是要直接沉到了水里去。 趁着慕容达再次愣神的工夫,她再动,贴着那湖面朝前飞掠出去,转眼又和慕容达拉开了距离。 慕容达和慕容远的轻功,如出一辙,都是轻盈飘逸,却又诡异莫测的那种,所以很快就反应过来,在半空中略一停顿,便如同苍鹰搏兔一般,朝着湖面上的雪儿就俯冲而去! 雪儿没想到慕容达竟是如此难缠,自己的“轻功”不但不能让自己摆脱困境,反而是让对方找到机会! 剑光火石间,劲风扑面,慕容达伸出的双手已经要触到雪儿的双肩! 雪儿的心一沉,尚未来得及反应,突然觉得体内的神秘气息再次一滞,突然就脱离的自己的控制。 失去那种神秘气息的支持,雪儿再也无法维持这种如同凌波踏水一般的姿势,身子突然就坠入了水中! 慕容达的双手再次抓了个空,低下头的时候,却只看到半截身子已经没入水中的雪儿。 因为是在水面上突然沉下去,所幸雪儿还没有完全失去平衡,最先浸入湖水中的是双足双腿,而不是头部,所以避免的被一口水直接呛过去的悲剧。 湖水冰冷,转眼浸湿了雪儿的身体,她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带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身子已经完全没入水中。 散功圣女从来都是不谙水性的,甚至还无一例外的晕船,这一点,早在轩辕昰的大船遇到颜如魅的大船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证实。 雪儿不知道成王府开凿出来的这个湖泊又多深,只是待她连头都没入水中,连续呛了三五口水,身子渐渐下沉的时候,她的双足还触不到湖底。 也就是说,这湖泊最起码是一人多深。 夜色暗沉,水底更加暗沉,雪儿却意外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自己胸口的位置散发出来的光芒。 魔妃之泪! 当初轩辕昰强硬地,霸道地非要挂在她项间的那颗蓝色的水晶。自从极北之地转身背对着轩辕昰的那一瞬,就几乎被她彻底淡忘的蓝色水晶! 淡淡的,柔和的蓝色光芒,转瞬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将雪儿与四周的湖水隔绝开来,同时也有一股淡淡的悲伤,愧疚,无奈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为谁悲伤,对谁愧疚,到了最后全都化作无奈。 “丫头,但愿来世你还记得我……” “丫头,若是不能护你周全,就让我陪你一同赴死吧!” “丫头,等着我,我一定要比你另一个天命注定的人,先遇到你,也一定不会让你再从我身边离开……” 男子的呼唤仿佛来自前世,不同与历劫的温柔缠绵,是一种任性的,霸道的执着。 一瞬间雪儿也分不清究竟是湖水的浸染还是涌出的泪水,视线突然就模糊起来,心突然就疼了起来,仿佛被一寸一寸地凌迟成片,连呼吸似乎都跟着停顿下来。 雪儿不知道为何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想起轩辕昰来,更不知道那最后一句话,为何突然就从她的心底浮现了出来。 心头的悲伤和疼痛无以复加,同时也有一丝疑惑升起,另一个天命注定的人,自己到底有几个天命注定的人? 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然而下一刻却被湖水被分开的哗哗声完全打破! 一双苍白的手,在暗沉的水下看来,更是如同鬼爪一般,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地就朝着雪儿抓了过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低估了对方 水下的世界一片暗沉,偏偏雪儿所在的位置一片柔和的蓝色光芒,水面上的慕容达就算是不用仔细观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到了这一步,若是真让雪儿逃了,他的阴谋算计被捅出来,不管的慕容定还是慕容川,怕是一个也不肯放过他。就算他那老爹有心,都未必能保他一条性,甚至还很有可能直接将他推出去,来个大义灭亲什么的。 冒犯天照圣母,这简直就是打他们最为尊崇的祖先——天照大帝的脸! 所以也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女子弄上手再说,至于那突然出现的蓝色光芒,虽然诡异,但是总比不过自己的身家性命来的重要。 所以,在慕容达在看清了水中突然散发出来的蓝光中的雪儿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立刻出手抓人! 水下的雪儿吃了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后一退,一时反而忘记了身在水中,这一退随着水流竟足足退出了三丈多远! “扑通!” 慕容达一抓不成,身子也跟着沉入水中,顿时一片水花四溅,水下更是无数的气泡,雪儿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不过慕容达的穷追不舍也让她很是头大,于是收敛起那种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转身,就像朝前跑。 慕容达水性不错,雪儿的目标又十分明显,虽然是在暗沉漆黑的水底,到也不虞找不到目标。 雪儿则仗着魔妃之泪的神奇,不需要内力也不需要动用那种神秘的气息,在水中穿梭着,如同在半空中飞行一般,与慕容达始终保持着五六丈远的距离! 可惜,人工开凿的湖泊虽大,占地也是有限,雪儿很快然到了岸边!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决定不从湖中出去,走到陆地上,自己依旧跑不过慕容达,还不如在水中依靠着魔妃之泪的神奇作用同对方多周旋一段时间。她就不信,拖到天亮,慕容达或者慕容川就不会派人寻找,至于那位成王慕容青,她就不指望了。 于是雪儿身子一折,斜刺里朝前一冲,再次回到了湖水当中,同慕容达周旋起来。 两个人在湖水当中,如同两条灵活的鱼前后追逐着,转起了圈来,一时间雪儿不敢从湖水中离开,慕容达也追不上她,两个人谁都无可奈何,僵持不下 时间一久,慕容达开始有些体力不支,更是不时要浮上水面去换气,微凉的夜风吹到身上,却是冷得他打哆嗦,最后一次竟禁不住连续打了两三个喷嚏! “祖奶奶,你是属鱼的么,怎么一直都在水中不出来?”慕容达终于停下身形,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湖水,气喘吁吁地望着湖水下面那个不断移动的淡蓝色光团,又说了一句,“你中了我的药物,筋骨发力,不知道靠着什么东西一直能在水中占优势,但你总不能一直都,应该也快支持不住了吧,不如我们谈一谈怎么样?” 雪儿在魔妃之泪淡蓝色光芒的包裹下,不用耗费丝毫体力便能随心移动,速度还快,又不用受冰冷湖水的侵袭,反而比起在岸上的时候更加惬意,自然是不肯出来。 而且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当初在颜如魅面前投海,之后独自海中漂流许久才遇到东灵皇帝轩辕德的事情,想必那一次,也是这魔妃之泪护着自己,自己才能在海中漂流那些时日,否则只怕现在早已葬身大海了。 虽然想不通这颗水晶其中的玄妙,但是它的神奇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脱离了险境。 雪儿的心头有一瞬间的迷惑,还来不及细细思索,远远就听到慕容达的这一番话,忍不住冷声道:“你我之间,无话可谈!” 却不想慕容达立即道:“祖奶奶你说话不要这样绝对好不好,总是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即使皇祖父察觉,派人将你我救出去,你能说什么?” 这句话让水中的雪儿一呆,自始至终,慕容达只是带着自己绕了一段路,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连觊觎慕容川太子地位的话都没有承认,她能指责对方什么? 就算是那些轻浮的举动,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窈窕佳人,君子倾慕,一时情不自禁”,她还能说什么,不过是搭上自己的名节,和对方扯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样一想,雪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想怎么样?” 慕容达却是不肯继续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祖奶奶,总是在水底你不觉得气闷么,不如先出来透透气,也算是你想要同我和谈的一点诚意,如何?” 雪儿能想到当初自己在大海中漂流的情景,自然也会记得,自己从海面中甫一探出头来之后,包裹着自己的气泡突然消失的事情,所以,她是绝对不肯如慕容达所愿,现在就从水底出来。 话未说完便再次被雪儿打断:“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继续僵持下去,或者等到有人发现我被你逼得跳水,事情更容易解决!” “祖奶奶又错了。”雪儿显然低估了对方的无耻程度,就听慕容达道,“祖奶奶身份尊贵,谁有那个胆量将你逼入水中?不过是祖奶奶一时兴起,想要游览我成王府的后花园,结果天黑路滑,不小心跌进了湖中,孙儿只是一时忘记男女大防,出手相救而已。” 这话让雪儿被气得发懵,一时还真挑不出对方这话中的纰漏,更无法反驳对方什么,因此只好选择沉默不语。 慕容达浮在水面上,等了半晌等不到雪儿的回话,于是眼珠子一转,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随你的便,反正我是有些受不了,需要先上岸了。” 说完这话,他竟然真的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游了过去,几下就到了岸边,爬到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 身上的衣衫全部湿透,贴在身上更觉得冰凉,慕容达直接就打了个冷战,连忙运转内力抵抗,瞬间周身水雾蒸腾而起,待消散的时候已经全身干爽,好像跟本就不曾落水的模样。 雪儿虽然在水中视线受阻,又被那淡蓝色的光芒所包裹,却是对于水流的变化十分敏感,慕容达稍一动作,她便有了感知到了水流的细微变化。 最后慕容达脱离水面带起的“哗啦”声音更是明显,雪儿听得异常真切,于是才终于微微地松了口气。 不过,为了避免自己长时间在水中待着不出去,而让对方有所怀疑,雪儿最终还是决定从水中探出头来。 还没等雪儿有所动作,岸上慕容达的声音再次传来:“祖奶奶,方才在宴会上皇祖父那番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就为了一个荒诞无稽的预言,却连最基本的人品能力智慧都不考察一番,就轻易做出决定,是否对于我成王府太过不公,对于我也不公平,对于整个慕容氏的西漠江山也是不公平!” 一时间,慕容达的声音中有些说不出的低沉和落寞,男子的无奈和失意似乎将雪儿周身的湖水都感染,却感染不了雪儿。 懒得听慕容达讲述从小时候对于慕容远那位堂兄弟的各种面从腹诽,言不由衷的故事,雪儿只听得心中发寒,就连周身那柔和的蓝色光芒也阻挡不了的寒意,朝着自己袭来。 这个人的心理之阴暗,怕是连潮湿角落里的苔藓都要比他阳光!这样心理扭曲的隐忍和算计,几乎已经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因此,她也就愈发不敢从水底出去,只盼着过了这么久,慕容定或者慕容川这一对父子中有一个人能察觉情形不对,派人出来寻找。 毕竟,她不是鱼儿,不可能一直都生活在水中。 当然,雪儿并不知道,在她换衣裳的时候,被慕容达打发走的两个侍女,其实就是返回宴会,稳住慕容定和慕容达这父子二人的! 所以,当岸边的慕容达絮絮地讲述突然停顿,声音惊讶中带着惊恐,突然失声说出“皇祖父,太子伯父,你……你们怎么来了”这句话的时候,雪儿犹豫了片刻,终于是忍不住湖水中探出头来! 雪儿的头从水下出来的一瞬间,淡蓝色的光芒骤然消失,冰冷的湖水转眼侵袭全身,让冷的她立时打了一个哆嗦! 还未等她看清岸上的情形,岸边的慕容达已经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再次朝着湖水中的雪儿飞掠而来! 被湖水侵袭的雪儿,身体有一瞬间的冰冷麻木和僵硬,加上她的心思又都用在寻找岸边慕容定和慕容川父子的身影,根本就不防备慕容达,猝不及防之下,愣愣地看着那个不知何时解下白色披风,只剩下一身大红衣衫的慕容达,转眼冲到她的面前。 想要再次回到水下已然太迟,慕容达的双手瞬间抓住雪儿的双肩,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雪儿的骨头掐断! 这一次,他的断然不会让这个女子,从他的掌心溜走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雪儿本能地想要挣扎,肩膀处剧痛传来,瞬间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因为湖水浸染,不管是之前慕容达下到衣物上面的药物,还是最后的刺柏花粉,都统统消失,软筋散也就失去了效用。可是慕容达也这一抓,应当是顺手抓到了她的某个穴道,让雪儿顿时半边身子发麻,就是挣扎也失去了力道。 她被慕容达抓住双肩,一下从湖水中提了出来! 慕容达的足尖在湖面轻点,就这么抓这一个大活人,冲到了对岸! 雪儿的心一凉,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卑鄙和无耻的程度,不过是猜透自己的心里,用一句话将自己从水面下诓骗出来! 身子脱离了湖水,心却沉了下去,无边无际的漆黑冰冷将她包裹,等待她的,几乎都没有了任何悬念……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手促成的今生 失去了挣扎的力道,雪儿也不想再同慕容达这样的人多说一个字,不管是哀求的,威胁的,还是指责的,既然同样都不会有效果,说出来,也不过是一个笑柄。 有那个时间,不如用来思考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噩梦。 慕容达的体力消耗也不轻,将雪儿带着离开湖面,双足甫一落地,脚下便是一个踉跄! 雪儿只觉得眼前一黑,那鹅卵石铺就的地面就离自己越来越近! 慕容达双手脱力,竟是再也无法抓住手中的雪儿,让她脱手而出,脸朝着地面便跌了过去! 手中一空,双臂一轻,慕容达的心中便是一惊,这若是让对方反应过来逃走,他同样还是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雪儿本能地扭头,脖子用力一仰,堪堪让脸避开了地上的鹅卵石。然而脸避开了,身子却是无法避开,一下重重地朝着下面鹅卵石砸了下去! 她只觉的眼冒金星,顿时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疼的雪儿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背后风声袭来,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慕容达如同饿狗抢食一般,朝着趴在地上的雪儿就扑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雪儿忍着胸前剧痛,用力一个翻身,总算是堪堪避开,给扑过来的慕容达腾出了和鹅卵石亲密接触的空隙来。 恍惚间,仿佛有淡淡的金色光芒一闪,雪儿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这片天地,被人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个停滞不前,又仿佛过了千万年之久,却没有看到慕容达如同自己一般扑到鹅卵石铺就的湖边小路上,反而是好像悬浮在了她的眼前,再一转眼竟是突然消失不见。 雪儿楞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片如雪样洁白,不然纤尘的衣襟下摆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下一刻竟是蹲下身来身后扶她,同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丫头……” 她心中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想要去躲开多方扶她的双手,却又在那声音响起之后,再次一愣,抬头朝那衣襟的主人看了过去。 银色的发丝垂下,遮住了两侧的脸庞,却遮不住眼底深深的关切和忧心。 雪儿几乎都以为是自己刚才被撞得狠了,竟连幻觉都出现了,一时连疼都忘记了,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半晌才说了两个字出来:“历劫?” 历劫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再次关切地问:“发生了何事?” 这一声温柔而关切的询问,让雪儿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是一松,心头似有无限委屈涌出,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眼前的男子一如初见时候,白衣银发,肌肤如同婴儿般娇嫩,让雪儿几乎都要以为之气看到的突然衰老的满脸沟壑都是错觉,心中突然就愈发笃定对历劫的突然消失是不辞而别,心中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她突然就用力去推对方:“不要你管!” 再然后,完全放松了的雪儿,眼前就是一片黑暗,比夜色更黑,更沉。 折腾了这么久,雪儿的体力可以说是完全透支,不但如此,她还未了激发身体的潜能,用银针在自己身上刺了好几处穴道,此刻见到历劫,心中骤然一松,所有的“后遗症”几乎是立时发作出来,再也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恍惚茫然中,雪儿突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忽而是倔强单薄的女子滚落山坡,如同破碎的布娃娃一般,一转眼有是死去活来的鞭打,再无任何感知,却有一个自己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浑身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地在攀爬这一座黑色的,如同层层贝壳叠起,几乎直上直下的山峰,一次次地跌落,全身的骨头几乎都要粉碎。 再一转眼,自己竟好像身处另外一个空间,脚下浊浪翻滚,腥咸的海风,将断崖边两个同样白衣胜雪,偎依在一起的男女吹得衣袂飘飞,仿佛要羽化飞升一般。 断念崖,断执念,断痴念,断生念,断一切念! 这样一个名字从雪儿心底浮起,仿佛那个白衣女子衣衫上面的斑斑红色都是鲜血点染,带着说不出的沉痛。 无数破碎的画面涌来,凌乱纷扰中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沉重和熟悉,看得雪儿心头沉甸甸如同被巨石砸中,钝钝闷闷的沉痛中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遗憾。 雪儿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仿佛有一生一世那么久远,却又好像如同白驹过隙一般飞速的一个瞬间。她只知道,当她意识恢复的时候,感觉周身暖洋洋的好像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 这种感觉不但惬意,而且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温暖祥和中微微的檀香气息将她紧紧包裹着, 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不经意的漾出一个舒适的微笑来。 耳畔顿时有声音传来:“丫头,你醒了吗?若是已经清醒,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可好?” 声音嘶哑而憔悴,却又带着浓浓的焦虑和关切,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奈和自责:“是我不该!不该独自离开,再次将你一个人留在此地!我就应该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否则你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雪儿一愣,微微皱起眉头,沉睡中凌乱片段再一次纷至沓来,让她这精神有些恍惚,分不清是梦是醒,更不知今夕何夕。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雪儿努力的回忆着,依稀记起,被人从水中如同小鸡仔般的拎出来,又被扔到鹅卵石铺就的湖边小路上,她被摔得七荤八素,疼得眼冒金星,再后来…… 好像是有个人害怕她逃跑,如同恶狗抢屎一般朝着已经仆倒在地的她扑了过来! 她吓得一个激灵,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就翻身闪避,同时手足并用又踢又抓,出口叱骂道:“卑鄙小人,无耻之极!” 胡乱扑腾的双足也不知道踢到了何处,柔软而温暖,双手却被另一双温暖而坚定的大手牢牢抓住,最初的那个声音再次唤道:“丫头,是我!” 雪儿只觉得那种温暖的檀香气息再一次包裹了她,紧紧地,默默地传递着让她安心的力量。 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于是就看到了那一双一直停留在她记忆深处的眼睛,清澈地不染世事尘埃,却又仿佛可以洞察所有世事人心,看穿一切的眼睛。 历劫依旧是银色的发丝,遮住了脸颊两侧,却遮不住他眼底深深的担忧心疼,雪儿甚至能看到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看上去似乎好几天未曾刮过的样子,几乎都有多半寸长! 清晨的阳光从他的背后照射过来,让他银色的发丝近乎透明,也让他整个人如同浸润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乍一眼看去,就好像九天的神祗。 雪儿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样周身散发着温暖祥和的金色光芒的历劫,她好像见过许多次,就好像在之前凌乱的梦境当中。 只是,那真的只是梦吗? 雪儿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盯着历劫看了半晌,突然就开口问道:“人,真的会有前世今生吗?” 本来看到雪儿睁开眼睛,历劫的心中一喜,随即刚想松口气,就听到了雪儿这句问话。 历劫一呆,显然不太明白,这个对于“前世”一直都十分抗拒的丫头,为何突然就问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他怔楞了片刻,几乎是下意识地腾出手来,去摸雪儿的额头,却被雪儿一巴掌推开:“我很清醒!” 历劫也不以为忤,又楞了一下,才回答了雪儿的问题:“当然有!”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突然变得悠远:“你的今生,本就是我一手促成!”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头忽地一颤,再看向历劫的目光已经变得和平时有些不同:“此言怎讲?” 历劫似乎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回答,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清咳,随即有人开口:“上师,已经足足三日的时间,不知圣母祖奶奶可曾醒来?可有用得着慕容定的地方?” 三日? 这句话让雪儿楞了一下,自己竟然昏迷了三日之久? 同时她也开始回过神来,打量四周,这才突然发现,这里并不是她在莲蕊宫中的寝殿,更不是一旁历劫那一间无比素简的房间! 这个房间很普通,摆设甚至有些陈旧,就连与隔断的屏风也散发着陈旧的气息,甚至上面有些地方描绘的花纹都已经剥落下来,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来。 雪儿心中更加疑惑,然而只是一个转念,就决定闭口不言,以目光朝着历劫示意。那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想被门外的慕容定知道自己已经清醒过来的事实! 历劫会意,或者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让雪儿与慕容氏的人多接触,所以立刻就沉下脸,声音也冷了下来:“还没有,若是有需要,我自会叫你。” 如此语气,还是对着身为一国之君的慕容定所言,可偏偏慕容定就好像一个忠诚的下人一般,竟然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门外暂时安静下来,雪儿瞪着历劫,却又开始犹豫起来:虽然暂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可慕容定这个一国之君竟然放下身份在门外守候,更让她郁闷的是,对方的耳朵还如此灵敏,这是自己总共也没有说几个字,若是说的多了,怕是历劫都无言以对了。 现在虽然历劫是将对方糊弄过去,可是只要自己再开口,哪怕一个字,估计也会被门外的人听到。万一再闯进来…… 正苦恼着,却听身旁的历劫再次朝着房门的方向冷冷开口:“慕容定,这件事情,必须有一个明确的交代和结果,我不会只听一面之词,所以,就算是人醒过来,也不会立刻见你们!” 历劫说完这句话之后,雪儿突然就觉得,四周一片安静,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开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团乱麻 “丫头,你想要知道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就在雪儿一头雾水,迷惑不解的时候,历劫突然再次朝她开口,却直接吓了雪儿一个激灵! 这个人,方才觉得他还算机敏,知道自己暂时不想见慕容定,因此并未点破自己已经清醒过来的事情,可这一转眼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岂非是告诉门外的慕容定她早已清醒过来? 还没等雪儿开口质问,一旁的历劫就像是明白她的心思一般:“放心,不管现在你和我说什么,外面的人都听不到。” 雪儿楞了一下,随即想到之前那种突然的,好像与外界隔绝一般的感觉,对于历劫的话不由将信将疑;“真的吗?” 历劫点头:“不过最多半个时辰。” 雪儿没有急着问问题,反而是瞪着一双如同浸润在清水中的黑色水晶一般的眼睛看着历劫:“为什么?” 历劫又一瞬间的犹豫,不过随即便道:“因为这里是人界,天地灵气有限,不能动用太多,就算是我也不能!” “为什么?”雪儿再问。 “都说了,因为人界的天地灵气有限。”历劫显然对于雪儿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有些头皮发麻,呆愣了一下,才给了雪儿这样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雪儿没有在继续纠缠下去,毕竟之前历劫为了救她和林曼蓉,所付出的代价是她亲眼目睹的,她又何必再在这种为题上为难他? 于是话锋一转,雪儿再次环视了一下房间,最后停留在房门的位置:“这里,是哪里?” 历劫一向温和的脸色突然就有了一瞬间的冰冷与愤怒:“莲城外。” 这个答案既在雪儿的意料之中,又在雪儿的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因为此刻所处的房间,不像她在皇宫所见到过的任何一个房间,意料之外是历劫竟然会将她直接带出莲城! 历劫默默不语,只是缓缓将手掌伸到雪儿的脖子下面,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 雪儿被吓了一跳,只觉得原本贴这胸口肌肤的魔妃之泪突然一动,紧接着便离开了自己,从衣领处跳了出来! “你干什么?” 雪儿下意识地双手捂住领口,愤怒地看向这个一言不发就朝自己动手动脚的银发男子,脸上现出一丝薄薄的嗔怒之色来。 对于她突然炸毛的行为,历劫似全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将那颗淡蓝色的水晶捏在指间,语气中突然就充满了怜惜和愧疚:“这是,你的眼泪。” 不是疑问,而是非常肯定的语气,却让雪儿再次如坠五里雾中。 关于这颗蓝色水晶,一开始它的主人轩辕昰都不知道它的名字,而东灵的皇帝轩辕德却在第一眼看到,就说着是什么魔妃之泪,而历劫在看到之后,竟然说,这是她的眼泪! 然而一想到自己自从接触到这颗水晶之后的种种莫名悲伤愧疚,雪儿又直觉,历劫并没有说谎,而且是自己所知道的答案中,最为正确的一个。 历劫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只是皱了眉头,目光中难得露出一丝迷惑来:“这个问题,你先不要问我,因为我也还没有想通这其中的道理。” 他看着眼前同样迷茫的女子,轻叹一声,再将那颗蓝色水晶放下,却是没有替雪儿塞进衣领的里面,就任由它挂在衣衫的外面,语气温柔:“我只是突然感应到了你浓重的悲伤情绪,所以才匆匆赶来,结果一出现,就看到了慕容达将你从湖水中带出来。” “随后你又晕了过去,”历劫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慕容达却是告诉我,说你在成王府的宴会上找了个借口离开,是想要去看谈惜和卿雨涵。走到那湖畔的的时候,脚下鹅卵石路太滑,你不小心跌入湖水当中,他不顾男女之防将你救了上来……” 雪儿越听,面色就越冷,最后声音冷得几乎都能凝结成冰:“这个答案,你信么?” 历劫摇头:“不信,一个字也不信。” 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当时你陷入昏迷,也无人同他对质,我也无法戳破他的谎言。所以就将你带出了成王府,然后出了莲城。” “然后呢”雪儿问,“慕容定就追了来?” “不错,不但是慕容定,就连其他慕容氏的人也都来了,就在门外一直等候。”历劫点头,“你昏迷了三天,他们就等了三天。” “三天?”雪儿的注意力却是突然就转到了这两个字上面,“你说,我昏迷了三天?” 历劫点头,却不想雪儿继续皱眉:“三天,三天之前我在成王府落水,为何刚刚醒来,竟然没有一丝倦怠不适之感?” 没有头晕,发冷,甚至连饥饿疲惫,四肢乏力的感觉都没有! 何况当时的雪儿,还被慕容达算计着中了软筋散之泪的药物,此刻怎么竟连一丝后遗症都没有? 雪儿一时有些想不通其中道理,然而一抬头对上历劫了然中却又带着探究的眼睛,于是又问:“这三天,你都在这里?” 看到历劫点头,雪儿的脸色却是突然转冷,就连话锋也再次一转:“那三天之前呢?” 这个问题让历劫楞了一下,一脸莫名其妙:“三天之前?” 历劫无辜的眼神顿时激起了雪儿的怒火:“三天之前,为何突然不辞而别?” “不辞而别?”历劫喃喃重复,半晌才反应过来,却一时有些摸不清此刻雪儿的心思,怒火又从何而起,“我……” 他想说“没有不辞而别”,结果却被雪儿带着怒气的神色给生生吓了回去,于是也不争辩,只是柔声道:“丫头,你真想知道?” 雪儿点头,却是赌气道:“你爱说不说!” 历劫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肯说,而是一直怕你不肯相信。” 眼看着雪儿又要再次发作,历劫也不敢在吞吞吐吐下去,于是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作为护天道人,我是可以暂时动用天道的力量的。只是不能用于对付普通人,就如那夜的打手等人,否则是要遭受到天谴的。再加上动用天道力量之后身体暂时的虚弱,所以我才会突然支持不住,只是,想不到……” 雪儿听得更加迷糊,她很想插嘴问“什么是护天道人”,又怕打断历劫,让这个好不容易开口的人再次闭嘴,于是只好忍住心中的好奇,听对方继续讲下去。 “我也想不到,这一次的天谴竟好像增加了百倍以上,就算是逆天也不应该会出现这样严重的后果。”历劫的脸色有些凝重,“而黑鹰偏又在这个时候无法回归修真界,情况有些古怪。” 雪儿终于忍不住接口:“所以你就突然离开了?” 历劫摇头:“不是,当时我的情况,根本就无法动弹,是一直留在无名之地替我镇守天道的师父,察觉到情况不对,特意将我带了回去,同时拨乱反正……” 说完这些,历劫再次叹息:“丫头,我说这些,你可明白?” 雪儿愣愣地看着历劫,如同听天书一样,最后摇头道:“不明白。” 却不想历劫立即就打蛇随棍:“所以,真的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现在的你,不是从前的你,就算是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本来,我并不准备说这些,”历劫的脸色难得凝重起来,眉头紧皱,“只是,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 雪儿皱眉:“你能将话一起说明白吗?” 历劫默认半晌,最后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能说的,我都说了。” 一时间两个人竟然都沉默下来,雪儿知道,就算是再追问下去,历劫口中的“无名之地”“天道”什么的,既是她所无法理解,也一时无法接受的。 既然如此,她追问下去,也就没有了什么意义。 垂下头,那颗蓝色的水晶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带着一种迷茫的悲伤,愧疚,让雪儿的心突然就是一疼。 只是到了现在,雪儿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了,轩辕德说是魔妃之泪,是伴随着真正的三皇子一同出生的,最后却落入了轩辕昰的手中多年,最后轩辕昰却又将其给了自己。如今历劫却又说是她自己的眼泪…… 若是这是她的眼泪,与她自然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为何又会伴着那位真正的三皇子一同出生?更为何,既然是她的,为何又会一直都留在轩辕昰的身边这么多年? 三皇子,轩辕昰,承天教少主,魔妃之泪……雪儿只觉得这其中似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然而却又千头万绪,犹如一团乱麻,让她根本就理不清,看不透。 揉了揉紧皱的眉心,雪儿的手指再次不经意地触及那颗总是会被她刻意忽略的点额砂上面,自从历劫将他的血抹上去之后,自己突然就能直接在脑海中通过意识来同黑鹰交流了,这又是一件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这想不通的事情,还真多! 或者说,她自己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 这样沉默了也不知道多久,知道门外那种嘈杂的人声再次传来,雪儿才突然意识到,历劫所说的半个时辰的时间,早就过去了! 这让她心中有些懊恼,不该出神这么久,将后面的时间都白白浪费了,下一次历劫肯回答自问题的机会,还不知道何时会有。 不过这也让她的思绪一下回到了现实,外面还有一堆慕容氏的人需要她去应付,还有一个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会眨的慕容达! 这样一想,雪儿的心中雪亮,突然就明白过来慕容定之所以会带着慕容氏的人等候在门外,所求为何了。 只是一个瞬间,雪儿的心里就有了决定,她面色微冷,却是抬头看向历劫:“最后一个问题,你还会不辞而别吗?” 第二百八十六 等一等 这个问题却让历劫的眼睛瞬间一亮,不过随即便黯淡下去,到最后竟是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不会。” 雪儿瞪着他:“你在犹豫?” 不过随即却叹了口气,历劫也有他的无奈和苦衷,他说的那些,她又不明白,何必还要刨根问底,让对方为难? 于是话锋再转,回到了历劫最初的问题上,只是语气却有些冷冷的嘲讽:“三日之前的事情,你就当是如慕容达所言那般好了。” “丫头……”这句话让历劫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雪儿,正要开口,却再次被雪儿打断,可惜话却不再是对着历劫说的。 她提高了声音,朝着房门的方向:“慕容定!” 如此直呼西漠皇帝的名字,若是换做以前的雪儿,是绝对不会出口的,怎么也要顾及一下对方的面子,毕竟她这个天照圣母的身份,没有任何的实权,又比对方年轻许多。 然而,在从历劫口中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之后,雪儿突然就明白,不管是之前一直将自己牢牢呵护的轩辕昰,还是此刻口口声声要陪在自己身边的历劫,都可能随时从她身边消失,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 既然如此,那她便只有依靠她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慕容达最终的目的,不是因为那预言多么荒诞不经,更不是因为他不信,他所不信的,只是慕容氏的女儿,不会出现在他的父亲,慕容青这一脉而已! 雪儿的心中,有中奇妙的预感,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被慕容远倾心爱慕的林曼蓉,将会整个事件的,或者说西漠慕容氏的打破这一诅咒的突破口! 所以,在慕容定闻声推门进来之后,雪儿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历劫一愣,目中带着疑惑望向雪儿,却被雪儿刻意回避。他只好将目光转向慕容定,慕容定却低眉敛目,朝着雪儿一揖到底:“多谢圣母祖奶奶成全!” 至于雪儿的条件,慕容定却是连问都没有问,只有一句:“但凭祖奶奶吩咐!” 历劫的眉头皱得更紧,以目光询问,却再一次被雪儿避开,他只从中看到了赌气的成分,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句话就惹到了这个丫头。 然而接下来雪儿却根本连个眼神都不再给他,直接从床榻上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出来房间门口。 历劫想要阻拦,然而雪儿却连个眼神也不再给他,因此只好默默地叹了口气,跟在她一同朝着慕容定足足等候了三天的车辇走去。 历劫只得陪着她的身边,好在也没有人敢出言拦他,因此也就一路跟着那车辇一路浩浩荡荡地再次朝着莲城进发。 这一次历劫突然出现,带着雪儿离开成王府,离开莲城的事情,可以说让慕容定完全慌了神,因此几乎是几乎是集中了全部慕容氏的人前来守在外面。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慕容远和慕容达。 慕容远看到雪儿,在慕容川的背后使劲地挤眉弄眼,生怕雪儿注意不到他一般,张牙舞爪地几乎都要跳起来,结果却因为慕容川稍微侧了侧脸,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然后立即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来。 而慕容达,那双同样的水雾朦胧的桃花眼,却让雪儿突然生出一种幽深不见底,甚至都要深深陷入其中不得脱身的感觉来。 这个人,如此明显地算计了自己,竟然还敢能面不改色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笃定了自己不会追究下去,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雪儿微微眯起的眼睛中,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转头看向莲城的方向。 历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最终却是默默地叹了口气,一个字也没有说,就这么陪在雪儿的身边,一路回了莲城。 莲蕊宫依旧,甚至并未因为雪儿离开三日而蒙上一丝灰尘,只是多了一个林曼蓉。 对于雪儿带进来的林曼蓉,慕容定一个字也没有多说,甚至还默认了雪儿突然认下的义妹身份,让人给予了足够的恭敬。 雪儿也不知道自己离开莲蕊宫的这三天中,慕容远到底是如何安抚对方的,总之雪儿在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身在皇宫的事实,只是出奇的沉默着。 在应付完慕容定等人之后,莲蕊宫再一次清净下来之后,雪儿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一直被慕容远倾慕的女子的真面目。 第一次见到林曼蓉的时候,她蓬头垢面,神情狼狈。第二次在望春楼更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及至被雪儿遣人送到莲蕊宫之后,又一直忧心历劫,被慕容达威胁着赴成王府的鸿门宴,竟是连个照面也没打多。竟是直到此刻才真正地看清楚对方。 乌黑的长发只挽了最简单的发髻,上面只有三五朵小小的珠花点缀,浅淡的鹅黄色衣裙稍微有些宽大,应当不是刻意为其准备的,更显得衣衫中的人娇小羸弱,楚楚可怜。 她的眉毛应该没有描画过,淡淡如同笼雾了远山,虽然略显浅淡,在她小小的鹅蛋脸上却有种别样的风情,就如同水墨画上走出来的人物。 偏偏在眉心正中的位置,竟然有一颗绿豆大小的,朱红色的眉心痣,给她水墨画一样的风情中,点染了一丝娇艳的颜色。 端庄的鼻翼下面,是小巧的嘴巴,宽不过鼻翼,玲珑饱满,鲜润的好像一颗带着露水的樱桃。 她向着雪儿行了礼之后,就站在那里,螓首低垂,双手紧紧抓着衣襟的下摆,流露出一丝局促和不安,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来。 这样一个美人胚子,也难怪慕容远如此倾慕,竟然连身份地位都不顾,甚至不惜向自己这个圣母祖奶奶求助。 只是,让雪儿疑惑的是,慕容远倾慕这个女子,真是只是因为她生的美丽动人么? 让雪儿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在自己打量这个林曼蓉的时候,历劫的目光,竟也从未从这个女子的身中离开过! 不同于雪儿带着好奇的打量,历劫的目光似乎要穿透这具美丽的皮囊,看清楚内力的本质。 这样的目光让林曼蓉不禁瑟缩了一下身子,就连头也垂了下去。 雪儿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这才抬头,看到历劫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心中不悦,于是本来应该是向林曼蓉询问的话,突然就变了方向,瞪着历劫,说出来的话竟不自觉地带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好看么?” 历劫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却又呆愣了半晌才苦笑道:“丫头,你说什么……” 雪儿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第二句话又冒了出来:“看够了么?” 此刻历劫就是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了雪儿的意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正要开口解释,却听雪儿第三句话又酸溜溜地飘了过来:“名花有主了……” “……”历劫无语了,连“丫头”两个字一时都忘了叫,更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气氛一时竟然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却不想慕容远的声音竟然再次在门外响起:“祖奶奶……” 穿过一直敞开的大门,雪儿就看到了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的慕容远,身后的两个侍女根本就拦他不住,手足无措地跟在后面,正低低的劝:“皇孙殿下,且容奴婢为你通报……” 慕容远摆了摆手:“我有急事禀报,祖奶奶不会怪罪你们的!” 雪儿挑眉,就这么看着慕容远大步走了进来,对于他方才那句话,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你有什么急事?”雪儿道,“急着见我这义妹么?” 慕容远楞了一下,一时竟有些分不清雪儿这话是调侃还是动怒的前兆,连忙停下脚步,却又小碎步地挪动了到了林曼蓉的身前,不动声色地将其护到身后,这才躬身一礼:“祖奶奶说笑了,是有了那两个人的消息了。” 雪儿心中一动:“哪两个人?” 慕容远眼珠子转了转:“自然是祖奶奶想见的那两个人,当夜……” 他犹豫了一下,语气变得含糊起来:“祖奶奶为了见那两个人还因为走得太急而落水,之后就连皇祖父也知道了这两个人,当时就开始命人寻找。” 雪儿心中一动,然而随即想到之前慕容达的教训,于是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慕容远见雪儿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眼珠子再次转了转,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于是也不再卖关子:“皇祖父不但派人前去寻找,而且还同意,只要祖奶奶确认无误之后,便可将人带进宫来,只要保证他们不出莲蕊宫便可。此刻人就在皇宫门外!” 最后这句话让雪儿整个身子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慕容远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目光早已飘到了身后的林曼蓉身上,嘿嘿一笑道:“我说,祖奶奶不会怪罪我擅闯之罪呀。” 雪儿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又想做什么,说吧!” 这一次慕容远却是支支吾吾,眼珠子乱转,眼角的余光却是瞟向了身后的林曼蓉。 他这样的作态,雪儿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她本来就有心成全,再加上要见谈惜和卿雨涵心切,于是轻轻一笑。 慕容远如蒙大赦,连连向雪儿作揖,同时将手背到身后,扯住了林曼蓉的衣袖,这就要转身离开,却听一旁的历劫突然开口:“等一等!” 第二百八十七章 心疼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历劫的身上,就连雪儿也忍不住转过头,眯起眼睛给了历劫一个警告的眼神! 没看到慕容远那一脸猴急的模样吗,难道是真的不介意林曼蓉名花有主,这都要出言阻拦,就差直接出手强抢了! 雪儿的眼神让历劫再次苦笑,却也没有急着解释,只看着正要朝着雪儿“告退”的两个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申时之前,务必将人送回来!” 最后这句话,不但慕容远和林曼蓉听完之后神色呆滞,半晌反应不过来,就是雪儿也是满心迷糊,看向历劫的眼神已经分外不满起来! 而历劫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竟然自顾自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既不再看慕容远和林曼蓉,也不看雪儿逐渐要喷出火来的眼神。 雪儿皱起眉头,也懒得再想林曼蓉询问什么,胡乱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离去,最后狠狠地瞪了历劫一眼,转身也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历劫虽然背对着雪儿,对于她的一举一动却好像是了如指掌,竟在雪儿的一只脚尚未迈出大门的时候拦在了她的面前:“丫头,你听我说!” 雪儿没好气地道:“没有什么好说的!” 历劫叹了口气,却执拗地不肯放她离开,默然半晌之后才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句话让雪儿分外心虚起来,她误会了什么,她能误会什么?刚才历劫的眼神,只怕是个人就都会“误会”吧? 她这算什么,引狼入室吗? 非要逼着历劫救林曼蓉,结果却是历劫似乎对于林曼蓉产生了非同寻常的兴趣! 可是,话说回来,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历劫曾经说过一句“他是她天命注定的人”之外,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 就算他是她天命注定的人,也未必代表着她也是他天命注定的人吧? 雪儿越想,心就越乱,于是对于历劫也就愈发没好气:“如果真是误会倒也好!就怕不是!” “丫头!”对于雪儿越来越犀利的措辞,历劫的头皮也是一阵发麻,那目光似乎要深深地望进她的心底,“你介意?” “介意什么?”雪儿的眉头皱得老高,神色间终于流露出一丝不自然来: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 历劫的嘴角含了一丝微微的笑:“你真想我说出来?” “你——” 雪儿抬头,想要恶狠狠地瞪对方一眼,却又分外心虚起来,不敢对上历劫那双似乎明了一切的眼睛,别开头,没好气地道:“你应该知道,林曼蓉是……” 话未说完便被历劫打断:“我知道。” “知道你还盯着人家一直看?” 雪儿的声音禁不住再次尖锐起来,历劫却是没有立即开口,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说出来的却是一句看似好不相干的话:“你答应慕容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知道又怎样?”雪儿道,“你有反对的理由吗?” “当然有!”历劫再次默然半晌,却没有解释下去的意思,而是道,“不过既然你已经答应,断然也没有再次反悔的道理,只是……” 历劫犹豫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丫头,有的时候,有些事情,还可以有另外解决的方法。” 雪儿怔了一下,看向历劫的目光中带了一丝诧异的疑惑。 却不想历劫立即重重点头,补充了一句:“我都知道,也都明白!”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再次一惊,随即就是深深的委屈和不满:“你都知道?你都明白?那你还……” “所以我没有阻止你。”历劫叹息一声,“只是,你又焉知你最终做出的这个决定,不是慕容定的刻意算计?” 雪儿一愣,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 慕容达,或者很有可能是整个成王慕容青一脉,对于术士预言的慕容氏女儿出自慕容川一脉的话,一直都心存不服,所以才想着利用她这个天照圣母的身份来一步登天,迫使慕容定最终改变主意,只是手段为人所不齿。 而雪儿因为当时一番折腾,又兼中了慕容达的药物,身体疲乏,整整昏迷了三天。想必这三天的时间里,慕容达已经对于雪儿落水的事情,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解释,就算是雪儿清醒过来,也很难推翻。 但是这样一口气,雪儿自然是咽不下去的! 所以,当雪儿听到历劫转述的,慕容达关于她失足落水的说法之后,她并没有急着去反驳,而是瞬间决定,要用另外的方式,让对方付出代价! 有术士预言慕容氏女儿出于慕容川一脉,而慕容远与林曼蓉的事情又是恰逢其时,雪儿就算是不信术士预言,也有些相信机缘巧合。 所以,她至少略微思索,便答应了慕容定的条件,每日在那祠堂中待上一个时辰,,只要慕容氏有女婴出生,那么也就是慕容达的梦想完全破灭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不但可以随时离开西漠皇宫,而且也完成了对于慕容达的报复,狠狠地打击了对方。 可如今历劫竟然说这一切都有可能是慕容定的算计,怎么能不让雪儿诧异?这就是说,历劫虽然一直都冷眼旁观,然而对于她的心思,慕容定的心思,慕容达的心思,都是一清二楚! 一瞬间,雪儿的心中转过无数念头,然而,她一个空有内力不能用,连最基本的防身能力都么有的女子,除了这样迂回的算计报复,还能怎么样? 你让她三更半夜,飞檐走壁,跑到成王府直接杀了慕容达,她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这样一想,不知为何,雪儿对于历劫竟又分外不满起来:“你说的对,的确是有很多中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能不能做到?” 言辞中的抱怨不满之情毫不掩饰,足足让历劫楞了盏茶的时间才再次开口:“丫头,你这是……在埋怨我?” 雪儿闻言翻了个白眼:“我自己的事情,埋怨你做什么?” 话虽如此说,可语气中的不情愿,却是掩饰都掩饰不住,或者说雪儿根本就不想掩饰。 历劫叹了口气:“你想要我怎样做?” 雪儿眼珠子一转:“我想要你怎么做,你就会怎么做?” 历劫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女子突然扬起的嘴角上,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让他一时竟有些犹豫起来,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时间不多了,师父撑不了多久。他…… 沉默中,有一种叫做“失望”的光芒,从雪儿的眼睛中散发出来:这个男人,太神秘,也让她觉得遥不可及,为何还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依靠谁,都不如依靠自己! 一念至此,雪儿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正要开口,却听历劫沉声道:“丫头,去祠堂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同时也带上那个林曼蓉!” 雪儿一愣,一时将想要说的话也忘了,只是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方才我仔细观察过那个叫做林曼蓉的女子,”历劫顿了一顿,又沉默片刻,才正色道,“若一切真如术士预言的那般,这个林曼蓉很可能就是因缘际会之下,慕容氏想要找的那个人!”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中狠狠一颤,再看向历劫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她想问历劫是如何知道,但是看历劫的脸色,最终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好奇。 只是事情的巧合,却让雪儿难免心中震撼,正思索着其中的关联,却听身边的历劫话锋再次一转:“这就是之前我一直打量那个林曼蓉的原因。” 雪儿一呆,顿时有种心思全都被看穿的尴尬,双颊似乎都火热的厉害。她不敢再看历劫,别扭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你看什么人关我何事?” “丫头……”历劫苦笑,轻唤,目光温柔,却又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心忡忡,目光却是不自觉地抬头看向了门外的天色。 殿门外,午后的阳光斜斜投射过来,只有一半落进殿内,光线暧昧不明,细小的浮沉在其中却是清晰可见。 男子的手伸出来,如玉般白皙,带着淡淡的,温暖的檀香气息,温柔而坚定地,托起了女子玲珑却不失丰满的下巴。 雪儿的心头一颤,宛如触电一般,一时竟然忘记了抗拒,下意识地随着男子的手掌抬起头来,于是就对上了那一双深沉的,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的眼睛。 他低下头,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除了眼前这个女子,他突然就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男子火热的呼吸被刻意控制,无比轻柔,仿佛怕惊吓到雪儿一般,一点一点地拉近着二人之间的距离,将二人之间的空气,一丝丝地排挤出去。来不及逃跑的,便被男子的气息浸染地逐渐火热起来。 这一刻雪儿的心中仿佛有种错觉,这样一个情景,她等待了至少有一生一世那么长久,久远到只剩下了等待,忘记了初衷。 她不想拒绝,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下意识地,雪儿轻轻阖起眼帘,颤颤如同受惊的蝉翼,却又不肯完全闭上,用眼角的余光轻轻地,悄悄地打量男子越来越近的,挺直的鼻梁和端庄的嘴唇。 然而,眼角的余光,除了看到男子的鼻梁和嘴唇,雪儿竟然还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充满悲伤的蓝色光芒。 下一刻,仿佛就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的心脏紧紧攫住,还未等雪儿反应过来,剧痛就从胸口,蔓延全身!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又出事了! 雪儿眉头一皱,眼前竟不自觉地浮现出轩辕昰那张霸道而执拗的脸庞来,下一刻心中竟是不可抑制的悲伤,泪意汹涌而来,根本就不受她的控制! 女子眼底骤然涌现出来的晶莹,让历劫的动作一滞,深深地凝视了面前的女子半晌,终于是叹了口气,语气轻软如同羽毛:“谈惜和卿雨涵还在皇宫门外,你不去见他们?” 雪儿仿佛从一场大梦中突然醒来,除了自己潮湿的眼眶,和历劫眼底隐隐的失望和疑惑,似乎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她不敢再与眼前男子的目光接触,近乎狼狈地转过身去:“当然要去!” 历劫跟在雪儿的身后,好像一只会移动的雕像,又好像雪儿的影子一般沉默着。 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起来,只有看向前面女子的背影时,他的目光中才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惶惑和茫然来。 雪儿似乎能够感应到历劫的情绪变化,然而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因此只得默默前行,试图回避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然而气氛却并不因为雪儿的回避就不再尴尬,二人之间,不知何时好像出现了一层无形的透明壁障,就好像之前历劫突然布置出来的叫做“结界”的东西,明明能看到对方,彼此间却又没有任何交流。 她是在乎他的,不然也不至于因为历劫多看了林曼蓉两眼就大发娇嗔。可是,一旦他想要进一步靠近,她却又总会望而却步,甚至还会不自觉地后退。 走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将这座皇宫雄伟的城门整个镀上了一层金色,看上去愈发显得瑰丽辉煌。 雪儿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在这个世间,所有的人都可以说是萍水相逢,甚至就连轩辕昰都不可避免地欺骗了她。唯独谈惜这个萍水相逢的怪人,却让雪儿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关心的温暖。 每一次想到轩辕昰的时候,雪儿的心都会狠狠地疼一下。 于是,她禁止自己去想那个男人! 而越是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间停留的时间越长,雪儿就贪恋这样一份不计回报,毫无所求的关怀和温暖。 哪怕只是一个被结义的大哥,她也不愿放弃。 说是皇宫门口,也并非真的让人在皇宫门口站着吹风,毕竟慕容定还是有求于雪儿的,所以自然不会苛待这两个可能是雪儿故人的人。只是因为需要雪儿的最后确认,这才没有直接将人放进宫去。 至于慕容远的主动通风报信,自然也不是因为谈惜和卿雨涵有多大的面子,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房间不大,从外面看着还算雅致。雪儿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在屋子里已经急得团团转的卿雨涵! 卿雨涵一身淡紫色的长裙,显然应该是悉心打扮过,只是此刻却完全失去了平时的那种高贵端正,变得焦灼不安起来。 雪儿不禁楞了一下,慕容远说的明明是谈惜和卿雨涵两个人,如今为何只看到了卿雨涵自己,谈惜呢? 她的目光从房间中扫过,几乎是一目了然,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雪儿的心微微悬了起来,一直急得团团转的卿雨涵在听到了开门声之后也听下了脚步,抬起头朝着雪儿的方向看了过来。 对于卿雨涵,因为既没有灵馨与她在圣女岛上患难相扶的情分,也没有谈惜的真心相待,不求回报的情分,所以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坏,只能面前算是“故人”罢了! 卿雨涵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一直默默跟在雪儿身后的历劫,然后才转头看向雪儿,匆匆迎了上来,目光中满是焦灼不安,至于寒暄客套什么的统统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雪儿,出事了!” 雪儿的心中“咯噔”一下,对于卿雨涵抓住自己手臂的举动一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下意识地问:“谁出事了?是谈大哥出事了吗?” 卿雨涵点点头,眉头却是依旧紧锁:“本来,三天之前我和谈惜前辈就准备离开了,结果也就刚刚离开这座莲城不足两日,就被一伙人追了上来!” “这伙人态度虽然表面客气,然而实则十分坚决,根本就不容许我和谈惜前辈拒绝。”卿雨涵也不管雪儿能不能听明白,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而且那些人十分神秘,不但不肯表明自己的身份,就连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都不肯直言!你也知道我和谈惜前辈的武功都不算高,所以最后就被带到了这里,可是就在方才……” 雪儿皱眉听着,却始终是云里雾里,然而一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打断对方,只好努力倾听着,以便从中分析出一些来龙去脉来,此刻终于忍不住问:“方才怎么了?谈大哥人呢?” “方才就在我和谈惜前辈等你到来的时候,突然有人传信……” 说话的时候,卿雨涵一直旁边依旧半开的窗户:“就是从这窗子中,一道白光掠过,竟然是一张信笺被折成了尖锐的三角状,当做暗器一般投射了进来!” “好在对方只是想要传信,并无伤人之意。谈惜前辈在看过之后,脸色禁不住就变了。”卿雨涵逐渐冷静下来,回忆着方才的情景,“本来门外是有人监视,可偏在那个时候,不知何故突然离开,让谈惜前辈顺利地从窗子中追了出去。” 雪儿皱眉,思索着:“那你呢?没有看到那信笺上的内容么?” “谈惜前辈看完之后,尚未来得及给我看。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见了人影。”卿雨涵缓缓摇头,“等我再想要追出去的时候,之前门外那些人就已经回来了。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去追谈惜前辈,但是……” 她沉默片刻:“我却是再无法脱身,只好留在此地等你到来。” 雪儿想要再追问,可惜卿雨涵也是一头雾水,只是觉得可能会和之前邀请他们前来的人有关系。 雪儿终于忍不住又问:“你和谈大哥,不是准备会灵药圣殿么,为何突然又会来到西漠?你们一开始的时候,去过成王府么? 她一连串的问题,让卿雨涵更加茫然,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一时竟楞在了那里。 历劫一直默默地跟在雪儿的身后,就如同她的影子一般,此时似乎是感觉到了雪儿心中的焦灼不安,于是终于忍不住开口:“丫头,不要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如从头慢慢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历劫的目光并未看着雪儿,雪儿知道是对着她说的,卿雨涵的声音却是突然一顿,同样也以为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一瞬间,卿雨涵的心头如同小鹿乱撞,砰砰乱跳个不停。她强行稳住了心神,便如历劫所言,从头开始讲述。 卿雨涵随同谈惜一起,在西漠与东灵交界之处与雪儿一行人分别之后,自然是一路想着西南而行,直奔东灵而去。 其实,从心底来说,卿雨涵是不太情愿的,至于原因么,少女的心思,又怎么会对谈惜这样一个长辈一般的人说? 不但是不会对谈惜说,就是此刻在雪儿面前,也是要含糊其辞的,只是眼角的余光却是不自觉地瞟向了雪儿身后的历劫。 历劫和雪儿,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卿雨涵的讲述,反倒没有人留意她这个极其微小的动作。 于是,也就是刚刚进入东灵国境内不久,卿雨涵就找了个借口,说自身状况不是十分稳定,恐怕需要雪儿的银针辅助,因此必须要先到西漠来寻找雪儿,将问题完全解决之后再返回灵药圣殿。 而谈惜心中对于雪儿也是十分记挂,于是最终也就默认了卿雨涵的决定,两个人一同折身返回了西漠 这一路上的艰辛自然是不必重复,谈惜和卿雨涵几乎是原路返回,随后就进了西漠的国境之内。 本来二人就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再加上进入西漠之后,对于城市道路诸多不熟悉,一开始没少走弯路,因此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样直到雪儿和历劫随着慕容川的队伍进入莲城,雪儿天照圣母的身份传播开去,人尽皆知。 于是谈惜和卿雨涵再次一路打听着,终于是到达了莲城。 可惜的是,他们直接打听雪儿,以雪儿的故人自居,一路上固然是方便了不少,同时却也让有心人留意到了他们。 这“有心人”,说白了其实指的就是慕容达,或者说是慕容达背后的人! 最先发现雪儿这位“天照圣母”的人是慕容远,前往迎接雪儿的人是慕容远父子,这其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成王府的事儿! 这让一直就野心勃勃,偏偏拘泥于术士预言的成王府的人,怎么能甘心? 于是在谈惜和卿雨涵一路打听雪儿的时候,就有人主动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一方面表明自己的身份,确认雪儿的身份,另一方面殷勤备至,态度恭敬无比。 谈惜和卿雨涵自然不是没有防备之心的,然而慕容达,或者说他背后的成王府派去的人,是经历过迎接雪儿和之后接风洗尘的各种宴会,其中又是分毫不差,做事更是滴水不漏,于是也就让谈惜和卿雨涵逐渐消除了戒心,跟随着来人来到了莲城,并最终进入成王府。 之后的事情,自然便是慕容达以这二人为借口,前往宫中邀请雪儿前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找慕容定解决 对于谈惜和卿雨涵的说法便是,现在的雪儿,身份尊贵,又因为是在皇宫中,实在是不宜直接带他们进去,不得已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 跟着成王府的人一路行来,谈惜和卿雨涵对于这样的说法,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在谈惜无意中听到慕容达吩咐人准备东西和布置之后,才逐渐起了疑心。 谈惜和卿雨涵,一个是江湖成名的“鬼手毒医”,一个是灵药圣殿唯一的继承人,对于各种草药的敏锐直觉,自然是非一般人可比,不然谈惜也不可能在颜如魅带着雪儿前往极北之地的路上,一步一步算计,利用药草的相生相克,最终将颜如魅困住了十二个时辰,进而救出了雪儿。 慕容达当时所用的手段,其实是与谈惜如出一辙,就算是卿雨涵一时看不明白,谈惜却是深谙此道! 谈惜的眼光何其毒辣,只是从成王府中下人的一些举动之中,便起了疑心。可惜谈惜就算是心中疑惑,却怎么也想不到慕容达竟然敢明目张胆地算计雪儿,所以也只是默默观察,留心着事态发展变化。 可惜慕容达也不是省油的灯,何况又是算计“天照圣母这样的大事,一点点的疏漏,前功尽弃都是小事,弄不好只能怪成王府都要被牵连进去! 所以,慕容达自然也是谨慎无比,小心无比,在知道谈惜和卿雨涵的身份之后,就一直暗中防备着这两个人。在谈惜刚一察觉到事情不对的时候,竟也立刻察觉到了,于是对于这两个人愈发防备起来。 谈此时成王府的人,对于他们已经由奉若上宾,逐渐成了严密防备,等谈惜和卿雨涵察觉到事情不妙的时候,二人已经成了笼中困兽! 偏在这个时候事情出了变故,看守的人员临时调动,总算是给了二人一个离开的机会。 而这个变故,在雪儿看来,应该就是当日慕容定临时下旨,不但让太子慕容川前往,就连他自己也是御驾亲临,让成王府的人一时乱了阵脚,反而给了被软禁的谈惜和卿雨涵可乘之机。 当时的谈惜和卿雨涵,却并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看守他们的人突然就减少,谈惜趁机动用了一点手段,迷晕了最后的两个看守,与卿雨涵一同逃出了成王府。 出了成王府之后,两个人也不敢继续在莲城逗留下去,于是隐藏行迹出了莲城。 好在慕容达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这两个人,再加上雪儿“失足”落水的事情,历劫突然出现,带着昏迷过去的雪儿,一怒之下一额出了莲城,逼着慕容定表态,慕容达一时乱了阵脚,自然也就没了心思理会这两个人。 但是作为一国之君的慕容定,就算已经是个花甲老人,自然并不会如同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无害,甚至还可以说是相当的睿智,只是不动声色罢了。 成王府一脉的人心中不满,他完全不知道?对于慕容达的手段,他会没有任何怀疑?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嫡亲骨肉,只要不太过分,不肯将问题摆到明面上来罢了。 因此,雪儿“失足落水”一事后,慕容定立刻就命人暗查慕容达的所有举动,谈惜和卿雨涵的行迹于是也就落入了他的视线。 慕容定当机立断,随即就派了人暗中将这二人再次接回了莲城。为的,就是卖雪儿一个人情。 这其中的道理,雪儿只要稍微一想便能明白,她唯一想不明白的便是,是什么人,竟然敢跑到皇宫来给谈惜传讯。那信的内容又是什么,为何谈惜看到之后竟会不顾一切地突然离开? 雪儿又将一直守在门外的宫人唤进来,询问的结果基本上也卿雨涵所言一致,却也密友更多的信息,只是知道他们已经派人前去寻找,只是这寻找的结果么…… “你觉得是慕容达的人,”雪儿一屁股坐在房间中的椅子上,楞了半天,才再次抬头,朝着卿雨涵问道,“有没有什么依据?” 卿雨涵轻轻摇头:“只是猜测。” 虽然只是猜测,雪儿的想法却也和卿雨涵差不多。毕竟能在皇宫中来如自如,调开守卫的人,总得对于皇宫有些熟悉才行。可就算如此,她也总不能因为卿雨涵的一个猜测,便去要求慕容定派给自己人马跑到成王府去搜查吧? 何况,狡兔尚且三窟,就算真是慕容达,谈惜的人也未必就在成王府中。再说自己到底也要顾及慕容定的父子祖孙之情,不能提出这样近乎无礼的要求来。 雪儿又楞了半天,这才想起来问卿雨涵:“带你和谈大哥到这里来的人,还说什么了没有?” 卿雨涵再次摇头,目光在雪儿和雪儿身后的历劫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垂下头来,声音低低:“都是我不好,当初就该听谈惜前辈的话,先回灵药圣殿……” 雪儿皱眉,实在不想听对方看似自责的话,于是打断对方:“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谈大哥。” “丫头……”雪儿身后的历劫似乎也被雪儿的焦虑情绪所感染,忍不住出言道,“那个谈惜,对你当真如此重要?” 因为之前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度尴尬,雪儿几乎都要忘记了身后这个银发白衣的男子,闻言竟是不由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重重点头:“是,谈惜大哥,是我在天意山庄的时候偶然结拜,结果却为了我的事情,一直都在四处奔波,甚至还……” 说到这里,雪儿不禁再次抬头,看了对面的卿雨涵一眼,没有将话说完。 “其实这件事情,并不难处理。”历劫却也不再追问,默然片刻,话锋一转,“这一次,谈惜的人是在皇宫不见的,也就是在慕容定的地盘上不见的,你不找他,找谁?”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又从卿雨涵的身上掠过:“至于这位卿雨涵姑娘,你提前安顿好,保证安全就好了。” 雪儿心中豁然开朗:“那就安排到莲蕊宫去好了,如果慕容定还保证不了安全的话,那我干脆也不用在那里住了!” 于是事情就这样被定了下来,至于卿雨涵,在这里本来就是人生地疏,对于自己与雪儿之间的关系亲疏也是心知肚明,自然没有推三阻四的道理。 等她随着雪儿和历劫来到莲蕊宫,发现偌大的莲蕊宫中,现在出了雪儿,历劫和另外一个叫做林曼蓉的女子之外,再无他人,心中更是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惊喜之意。 历劫没有让雪儿亲自去找慕容定,他说:“丫头,这位卿雨涵姑娘,好歹也是你的朋友,此次连番惊吓,又是初来乍到,你就安心安抚一下人家,找慕容定的事情,交给我去办!” 这句话让雪儿足足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历劫一向冷清,好像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引起他情绪的波动,如今却是为了自己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插足这纷扰的俗事。 只是,雪儿却又从中看不出任何的别有用心来,甚至那种干净坦诚,就连谈惜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雪儿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下来,她是真心不愿同慕容定那样的老狐狸打交道,一来因为对方太“老”,动不动的大礼她就吃不消,二来也因为对方太“狐狸”,自己什么时候被算计了进去都察觉不到。 历劫离开之后,莲蕊宫中,再一次只剩下了雪儿,卿雨涵,和一个刚刚被慕容远送回来的林曼蓉。 雪儿因为出身的原因,说是作为莲蕊宫的主人,其实也是和一个普通的住客差不多的,与林曼蓉和卿雨涵,只是主殿偏殿的不同而已。 历劫临去前的叮嘱,让她在谈惜找到之前,不要一个人半夜跑到西漠的祠堂去履行诺言,也算逼着慕容定表态了。因此,除了谈惜的下落不明让雪儿焦虑忧心之外,三个女子在莲蕊宫中,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惬意清净了。 卿雨涵身上的问题,不过是她想折返回西漠的一个借口罢了,之前既然已经对雪儿言明,此刻反而不好推拒,于是也只好让雪儿用银针帮着疏导了一遍。 因为本来就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对于雪儿来说,也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事情,只用了不足半个时辰的样子便完全替对方解决。 当然,问题是解决了,卿雨涵却也如愿留在了莲蕊宫。或者说,如愿留在了她想留的人身边。 至于另外一个少女,被雪儿和历劫救回来的林曼蓉,雪儿也终于有时间同对方沟通。在除开最开始时候的局促不安之后,林曼蓉实际上是一个很俏皮,甚至还有些健谈的女子。 在向着雪儿正式地表达了感激之心后,当雪儿问及她的亲人的时候,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黯然之色,最后却又转化为带着落寞的凄然。 “那个男人,本来就不是我的生父。”林曼蓉说,笑容中有一丝苦涩,“确切地说,他应该是我的本家堂叔,只是因为我自幼父母双亡,被他们收养罢了。” “我的养母,或者说婶娘在世的时候,家中光景也可算是温饱之家,他们二人,尤其是养母,其实对我还算爱护。可惜后来被小堂弟的怪病所拖累,养母积劳成疾,成了现在的光景。”林曼蓉叹了口气,“若非看在当初养母对我抚养照应的恩情,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那么现在呢?”雪儿又问,“当时我可是很见过你的那位养父抱着孩子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表情!何况现在你又还有一个我的义妹的身份!” 林曼蓉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又突然站起身,再次朝着雪儿深深地跪倒下去! 第二百九十章 你明白了吗 雪儿一愣,连忙上前将其扶起,同时口中嗔责道:“你看你,都说好了不要拘礼,为何突然又跪?” 林曼蓉却没有随着雪儿的搀扶起身,而是坚持跪在地上,垂首道:“圣母娘娘,之前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如今曼蓉是有个不情之请!” 雪儿一愣,低头见对方态度坚决,知道怕是自己不答应是不会起身,于是也就由着她去:“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必定不会推辞。” “多谢圣母娘娘!”林曼蓉又趴在地上,给雪儿磕了个头,这才继续开口,只是声音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其实,这两日阿远……” 她自觉失言,又连忙改口:“哦,不!皇孙殿下,一直都在为这件事情奔走,不过……” 雪儿轻轻一笑,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实,你应该和慕容远一同叫我圣母祖奶奶比较好,也省的将来改口麻烦。” 这句话直接让林曼蓉羞红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雪儿只当对方脸皮薄,自己的玩笑过分了,于是站起身,再次将对方扶起,赧然道:“我只是看你们两情相悦,替你们开心。刚才的话是我说的过分啦,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祖……”林曼蓉只说了一个字便顿住,随即叹了口气,改口道,“圣母娘娘你说笑了,曼蓉身份低微,岂敢与皇孙殿下相提并论,也没有那个资格……” 雪儿耳尖,听到了最一开始那个“祖”字,心中了然,于是又是一笑,将林曼蓉强行按到椅子上,故作为难地道:“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不是你无法与慕容远相提并论,是慕容远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吧。毕竟你还是我亲口承认的义妹,若是从这边论起来,这辈分……” 林曼蓉的小脸一白,终于是忍不住道:“祖……祖奶奶!” 这句话一出口,她立即就后悔了,煞白的小脸瞬间又浮上两朵红云,垂下头去不敢直视雪儿的眼睛。 这一次不但雪儿,就连一直在旁边面色清冷的卿雨涵都禁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一副忍得十分辛苦的模样。 林曼蓉的这个反应,也让雪儿替慕容远松了口气,心道这几日来的软磨硬泡显然不是没有效果,这个林曼蓉的心里,其实也是有着慕容远的,只是碍于身份不敢面对罢了。 “不过什么?”雪儿没有继续在称呼的问题上纠缠下去,话锋一转,再次笑着道“有话直说就是。” 林曼蓉呆愣了半晌才醒悟过来,这才跟上了雪儿的思维,继续一开始时候的话题:“之前阿远,嗯,皇孙殿下的意思是……” 眼看着林曼蓉又要纠结如何称呼的问题,雪儿连忙摇着双手打断,笑道:“应该的不应该的,你都称呼了一个遍,难道还要一直纠结下去么?既然阿远都叫过了,还有什么抹不开的?” 林曼蓉再一次羞红了脸,不过也因为雪儿这一番打趣放松了不少,不再拘束不安。 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同样怀春的年纪,就算有了心事也会忍不住分享。再加上雪儿本就不是皇室中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毛病。 而林曼蓉虽然出身寒微,但是经过这几日来慕容远“苦心孤诣”“废寝忘食”外加“不厌其烦”地向着林曼蓉各种解释,林曼蓉也逐渐开始接受了慕容远的身份,因此也少了许多的畏怯不安。 笑闹了一番之后,三个原本并不算熟悉的少女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隔阂,无形之中消弥了不少,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卿雨涵,嘴角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来。 ,甚至都开始称呼彼此间的名字了! 雪儿这才步入了正题:“曼蓉,你吞吞吐吐了那么久,就不能直截了当地将话说出来么?你到底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林曼蓉的脸色一肃,不由再次站起身来,却立即被雪儿按了下去:“你想要说什么便说,不要动不动就行大礼,很没意思的!” “可是,这不一样的!”林曼蓉涨红了脸,挣扎了片刻无果,心知拗不过雪儿,因此也只得作罢。 “本来,我与那家人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血缘关系。”林曼蓉道,“依着阿远的意思,给些银钱打发了就好。他让我跟在你的身边,接受你的义妹的身份……” 提到林曼蓉的养父,雪儿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当日跑到望春楼哭诉反悔的男人,心中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好感,后来又碍于这是林曼蓉的私事,不好多言罢了。 此刻林曼蓉提及慕容远的意思,她其实从心底也是认同的。 就算是之前有过养育之恩,在签下卖身契将林曼蓉卖到青楼之后,应该已经算是没有了瓜葛,所倚仗也不过是最初的一点微薄的养育之恩。 林曼蓉愿意承认就承认,不承认对方也说不出什么来! 所以,慕容远所提出来的解决方法,也是雪儿所认同的。 却不想林曼蓉却继续道:“这样当然是最为直接和干脆的处理方式,只是……” 顿了一下之后,林曼蓉明显有些犹豫不决:“因为我那养父母的儿子,也就是我的那个弟弟,所得的怪病,就算是给他们银钱,也只是聊胜于无,早晚坐吃山空……” 她垂下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又犹豫了片刻才道:“所以我想着,只要医好我养父母的儿子,也算是回报了他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可是……” 林曼蓉皱眉:“这两日阿远派人请遍了能请的大夫,却是没有任何效果!” 雪儿点点头,慕容远的处理方法虽然简单了些,但也算是合情合理。可一旦对方真的因为替孩子看病而花光了所给的银子,最后怕还是要找到林曼蓉头上。 到时候林曼蓉只要表现出一丝拒绝的意思来,“六亲不认”“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罪名,怕是跑都跑不掉! 林曼蓉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就在刚才,我看雪儿你的针灸手法十分神奇,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医好了这位卿雨涵姐姐,所以我起意……” 她绕了半晌,雪儿总算是明白过她的意思来:“你希望我用银针去试试,救你的那个堂弟?” “是!”林曼蓉赶紧点头,“就是这样!” “可是……”雪儿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反问,“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有把握?” 不等林曼蓉开口,雪儿就自顾自地继续道:“不瞒你说,雨涵是中了……一种毒药,在解毒的过程中出了岔子,需要我用银针疏导。而且她本身对于药草之类的东西还十分了解,所以你才会看着容易。可是你养父母的儿子……” 雪儿顿了顿:“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把握!” 不顾林曼蓉开始变得失望的神色,雪儿继续道:“一来我根本就没有同那个孩子接触过,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具体症状。二来我的银针之术过于偏颇,也只能治一些小病小痛,再就是梳理经脉。对于你养父母的那个儿子,未必就能起到作用。” 说完之后,怕林曼蓉误会自己推脱,于是紧接着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是肯定会去看的,只是因为对那个孩子的病症一无所知,所以不敢妄下结论。” 林曼蓉的脸色随着雪儿的话变换不定,最后道:“我就是感觉雪儿你的银针好神奇,所以才由此一言的,就算是不能……” 听她这话,雪儿便知道对方肯定是误会了,于是连忙打断:“我不是拒绝你,只是没有把握,所以不敢向你保证。而且……” 她似笑非笑地瞟了林曼蓉一眼:“方才我用银针疏导经脉,并未任何神奇之处。而你却如此认定,想必也是慕容远告诉你的吧?或者,本来就是他的主意?” 林曼蓉的俏脸再次染上一层红晕,看向雪儿的目光先是疑惑,后是惊讶,最后只剩下低垂着头,小声道:“是……是吧?” 雪儿再次笑出声来:“是我自己猜测出来的,又不是你将慕容远供出来的,难道你还怕他事后追究你不成?” “你也不用否认,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既然慕容远和你提起我的银针之术,那么有没有和你提起谈惜这个人?” 这句话出口之后,一直默默在一旁卿雨涵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终有有了一丝变化! 林曼蓉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有些跟不上雪儿的思路,只是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思索片刻,道:“没有什么印象。” 这三四天来,雪儿一边忧心历劫的事情,还要打起精神应付成王府的“鸿门宴”,对于这个突然救回来的林曼蓉并没有多么留意。反而是慕容远,因为身份突然就暴露出来,于是不得不向着对方各种解释,同时解除对方的后顾之忧。 这其中,解释身份问题,打消林曼蓉的顾虑占了大部分时间,之后就开始着手解决林曼蓉的养父的问题,后来还被慕容达下命令在莲城外等候雪儿清醒,能向林曼蓉说这么多,已经是不少了,哪里来的时间再说谈惜? 见对方否定,雪儿也不急:“谈惜,就是随同雨涵一同前来的那个人,也是我的结义大哥,在江湖上有个很有名气的绰号,叫做‘鬼手毒医’!” 她看着林曼蓉:“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第二百九十一章 雪儿去哪儿我去哪儿 林曼蓉本就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于是自然要顺着雪儿的话追问下去,再然后慕容远就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寻找谈惜的下落。 而雪儿绕了这么大的圈子,真是的用心也不过是想要多一个人出力寻找谈惜,至于林曼蓉的弟弟的怪病,在她看来,有她的银针加上谈惜的药物,应当不会太难,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夜渐深,林曼蓉和卿雨涵相继离开之后,历劫就走了进来,让雪儿怀疑,其实他早就从慕容定那里回来了,只是一直等着另外两个女子离开才肯进来。 历劫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慕容定已经答应,你就在莲蕊宫等着好了,只要做一件事情——” 他顿了一顿:“等谈惜找到之后,让慕容远和林曼蓉尽早成亲。” 雪儿楞了一下:“为什么?” 历劫道:“你觉得,只要你答应每日子时到慕容氏的宗祠去,整个西漠皇室中的人,成亲的,纳妾的,还会少么?” 这句话他说的嘲讽,雪儿却听的脸红,于是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转了话题:“慕容定准备如何去找谈惜大哥?” “有了条件,相信慕容定比你还急,至于他用什么方法,那就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历劫顿了顿,“我们只要等着慕容定将谈惜送来就好了。人不来,你就不去他们的宗祠!” 对于历劫,雪儿有种莫名的信任,于是也就应了下来,不管第二日慕容远如何派人前来劝说,甚至亲自前来,都是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谈惜是我的结义大哥,我一定要等见到他之后才能完全放心”! 慕容定想要再开口,一旁的历劫就会冷冷地说一句:“你若心急,还不如抓紧时间去找人。谈惜是在皇宫丢失的,不追问你们的过失,你们就应该知足了!” 这句话让慕容定的脸色大变,于是也就不再纠缠下去,很“爽快”地转身,忙着让人去寻找谈惜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皇宫里,莲城,甚至莲城四周的村镇如何鸡飞狗跳地找人,雪儿不知道,反正可以说是她来到西漠之后最为安静的日子,除了担心谈惜之外,可以说是过的相当惬意。 就连一日恨不得来请六次安的慕容远,也被林曼蓉逼着去找人,连莲蕊宫的次数都明显减少,每次看到雪儿都是一脸哀怨,却又畏惧林曼蓉,不敢有丝毫抱怨。 于是莲蕊宫中,就只剩下了雪儿,林曼蓉,卿雨涵三个女子和一个历劫,可以说是相当清净了。 雪儿看着历劫:“你教我些防身工夫吧。” 历劫一愣:“什么?” 雪儿眨了眨眼睛:“一些武功招式啊,万一将来哪天你又突然消失,我总得有些自保能力吧?” 历劫又是一呆,不过总算是明白了雪儿话中的含义,于是忍不住苦笑着解释:“丫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 “当时你有难言之隐,对吧?”雪儿不等历劫说完便打断了对方,“我明白的,不能问我就不问,不能说你就别说,不过这也是我想学一些防身工夫的原因啊,不然总是‘失足’落水可怎么好?” 提到“失足”落水,历劫的脸色忍不住变了,沉默了半晌,突然朝着雪儿伸出手来:“丫头,将你的那颗水晶给我看看可好?” 雪儿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你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刻却又突然想到,这颗原本是轩辕昰所赠的泪滴水晶的种种奇怪之处,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将系着泪滴水晶的红绳扯了出来,递到了历劫手中,随后又说了一句:“这一次我可是多亏了它才能逃过一劫,你不要拿走太久哦!” 历劫的目光落在那颗蓝色水晶上面之后,整个人的目光都开始发生了变化,闻言只是下意识地点头,然后转身就想离开,却被雪儿一把抓了回来:“你去哪里?” “我……”历劫莫名地看着雪儿,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雪儿道:“你既不肯答应我不突然消失,如今还要拿走的我魔妃之泪,难道就不应该教我一些防身的工夫?” 历劫苦笑:“丫头,不是我不肯教你,只是这里是人界……” 雪儿不等他说完便反驳道:“人界又如何,武功高手也不少呀!” 然后历劫就哑口无言了,也终于明白了雪儿想要学的到底是什么。这里是人界,天地灵气稀薄,想要修炼很难,但是想要练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却还是可以的。 可惜的是,历劫本身对于各门派的武功招式也是所知有限,因此只好是想到什么就教什么,十分的杂乱无章。 不过历劫的功法招式虽然杂乱,但是却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不必依靠内力,必要的时候需要动用一丝雪儿在空濛山在中的时候积累的那种神秘气息,对于雪儿这个空有内力不能用的人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 因为慕容远来的少了,林曼蓉又是个喜好安静的人,多数时候可以说都是足不出户的,反而是卿雨涵,在看到历劫传授雪儿那些杂乱无章的功法招式时,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忍不住出言指点一下。 灵药圣殿虽然是以药物成名,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自己的功法招式,只是在堙没在了“灵药”的名声之下,没有广为人知罢了。 同时,因为不管是什么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完全不需要各种灵丹妙药,于是也就免不了同灵药圣殿打交道,这其中也就不乏以一招半式的绝学来换取的。 所以,灵药圣殿除了积累巨额的财富,也有不少的武功绝学,只是同样不够全面罢了。 而作为灵药圣殿唯一的继承人,卿雨涵在回到灵药圣殿之后,自然免不了要被告知灵药圣殿的真实情况,她也就趁机翻看了不少,同时也记住了不少。 于是,指点雪儿功法招式的人,就从历劫一个变成了两个! 往往都是卿雨涵提出一些笼统的,不太全面的招式,历劫再修改和补充,变成适合雪儿使用的招式,最后再教给雪儿。 最后,在慕容定找到谈惜之前的这几日中,雪儿杂七杂八地,总算是学了不少的“防身”工夫,至于有用没有,却是不得而知,毕竟她的身份在那里,也没有人敢给她喂招,供她试验一番。 这期间雪儿与卿雨涵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拉近了不少。卿雨涵趁机邀请雪儿和历劫,将来有机会前往灵药圣殿小住一段时日,历劫微皱了眉,没有开口。 “等找到谈大哥,西漠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可能要去……落霞山。”雪儿轻叹了口气,又看了历劫一眼,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卿雨涵开口,总不能说历劫要带着自己去寻找自己前世的“故居”吧?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荒诞不经,就是说出来,卿雨涵也未必肯相信自己,弄不好还要以为是自己的推脱之词。 于是又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来:“谈惜大哥一直都在为我的事情忙碌着,而我自己却是茫然如同漂萍,一直辗转不定。其实说来也是十分不孝,明明知道自己的父母并无死讯传出,却从未能动身前去寻找。所以待此间事了,我想要先去那里寻找一番。至于身上散功圣女的毒素……” 她叹了口气:“其实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有人注意到这句话出口之后,卿雨涵的眼睛骤然亮起的光芒,转瞬即逝,再看时已经是对于雪儿深深的同情之色。 “至于我的父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雪儿最后说完这几个字,然而心底却真的生出了一丝对于父母,对于故乡亲人的渴盼依恋之情来。 若是自己尚有父母在世,自己应该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吧? 这句话让卿雨涵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完全都只能咽了回去,最后将目光转向历劫:“不知道历劫大哥可有兴趣到我灵药圣殿浏览一番,也好让卿雨涵稍尽地主之谊?” 说这话的时候,卿雨涵目光闪过一丝紧张之色,拢在袖中的双手更是因为今生而紧紧握成了拳头,巴巴地盯着历劫,生怕错过了对方脸上的一个细微表情。 历劫的回答很快,也很简单:“雪儿去哪儿,我去哪儿!”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雪儿的脸上,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卿雨涵目光神情的变化,或者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以为意。 卿雨涵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给说什么才好了,最后只能是强笑着,再次将目光转向雪儿:“既然如此,那我便在灵药圣殿,等着雪儿和令尊令堂一同大驾光临,可好?” 对方都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雪儿还能说什么,只能是干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三个人又开始了下一轮的传授功法招式的过程,卿雨涵提出来,历劫修改,最后传授给雪儿。 林曼蓉在房间中待得久了,偶尔也会出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管是卿雨涵还是历劫,对其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一来这本就不是属于灵药圣殿的武功招数,二来历劫也不属于任何门派,自然也就没有门户之见了。 不过林曼蓉也没有这个兴趣,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 卿雨涵知道林曼蓉心思都在如何治好其养父亲子的怪病上,于是在闲暇休息之余,便将话题扯到了雪儿手中的那块玉牌上。 历劫仍然是淡淡的,只有一句话:“那是雪儿的东西,只有雪儿自己能用。” 第二百九十二章 惊弓之鸟 几次三番碰了软钉子之后,卿雨涵也习惯下来,就不以为意了。雪儿反而并不藏私,主动将那玉牌拿出来,卿雨涵却连接过去观察的勇气都没有。 当初在空濛山中的时候,被玉牌“咬”的那种渗入骨髓一般的剧痛,到现在她都还心有余悸! 只是,雪儿却怎么也无法如同上次那般,激起玉牌上的七彩光晕来! 眼看着雪儿的额头上几乎都要渗出汗珠来,历劫终于忍不住开口:“丫头,不要白费力气了……” 雪儿抬头瞪着他:“什么意思?” 历劫垂下眼睑,默然半晌,才含糊道:“和黑鹰一个道理。” 雪儿呆了半晌,这才明白历劫的意思,于是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卿雨涵和林曼蓉,没有再追问下去。 在这一方面,雪儿和历劫还是有着某种默契的,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历劫不想说,雪儿可以事后追尾,却绝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问出来。 卿雨涵的眼神有些失望,然而下一刻便又微笑了出来,转头去同林曼蓉说话,不再盯着雪儿的玉牌不放。 平淡如水的日子很是难得,却也只有四天而已。四天之后,慕容远终于带人前来,打破了这份平淡宁静。 “祖奶奶,”他的神色有些古怪,转了一圈,最后却又给了林曼蓉一个安抚的眼神,“你要找的那人找到了,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他不肯跟我们的人前来见你,还说要你去见他。” 雪儿一愣,随即道:“那我便去见他就是了。” 说完这话根本就不给慕容远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就冲会了自己的寝殿,不过片刻就换了衣裳出来。 卿雨涵自然的要跟着去的,历劫自然也不会放心,只林曼蓉,却被历劫要求,留在了莲蕊宫。 对此林曼蓉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毕竟她和谈惜并不相熟,而且就算是去了只怕也帮不上忙,不添乱就是好的。 慕容远瞪大了眼睛看着雪儿风风火火地朝着莲蕊宫门外走,忍不住追了两步:“祖奶奶,你就不问问原因?” 雪儿道:“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不管是慕容远,还是慕容定的话,她宁可直接去询问谈惜。 至于慕容远或者是慕容定愿意派人跟着就跟着,不派人跟着也无所谓。虽然只有四天的工夫,雪儿杂七杂八地却也学了不少,自忖万一出了状况逃命还是可以的。 何况还有历劫跟在身边,想必是出不了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一行三人就这么出了莲蕊宫,身后跟着大呼小叫的慕容远和随行的二三十个侍从,一路浩浩荡荡地就出了皇宫。 这一次却不止是出了皇宫那么简单,慕容远追了上来,给雪儿等三人指路,雪儿这才知道,谈惜是在莲城东边的景福山中。 莲城地处平原地带,景福山不高更不陡峭,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小土丘更为合适,上面郁郁葱葱长了不少枫树。此时枫叶正红,远远看去,就如同升腾燃烧的火焰一般。 景色正美,雪儿却是心急火燎,也没有那个心思欣赏,急匆匆地奔着山路就走,却被慕容远再次拦了下来:“祖奶奶,前面有陷阱,你还是小心一些……” 雪儿一愣:“什么陷阱?” 慕容远叹了口气:“你风风火火地就出了宫,一路上也不肯听我多说,其实我们并不是在这里找到的人,而是在城中的一间客栈发现的他的踪迹。只是你那位故人因为之前成王府的事情,对于我们慕容氏的人,成见很深。一看到我们的人,立刻就逃走了。我们一路追到了这里……” 雪儿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就连脚步也停了下来,骤然变得凌厉的眼神让慕容远打了个哆嗦,下面的话竟是半晌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不说了?”雪儿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是你们又想直接将人控制起来,然后威胁我?” 这句话让慕容远几乎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双手乱摆,连声道:“不不不,祖奶奶你实在是误会了!就算是我那堂兄做错了事情,你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是?咱们从东灵皇宫相识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眼看着慕容远一副恨不得将心剖出来表明忠心的模样,雪儿好气又好笑,心中自然也知道不该将慕容远和慕容达混为一谈,只是,谁让他们都姓慕容呢? 不过他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滑稽,让雪儿也忍不住皱眉,最后不得不出言打断:“说说事情的经过!” 雪儿这才知道,这几日来慕容远和慕容定寻找谈惜的经过。 因为谈惜在在皇宫中被一张字条吸引而去的,所以当时那些守卫自然免不了被盘问一番,结果也只知道当时好像发现了个可疑的人影一闪,追过去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卿雨涵正要出去,谈惜已经不见了。除此之外,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没有目标,不得不在整个莲城四处搜索,最后在一个客栈的柴房里发现了谈惜的踪迹。 说是柴房,其实就是一个临时存放杂物的简陋屋子,客栈的伙计平时连打扫都是三四天一次,能偷懒就偷懒。 结果在今日清晨打扫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里面微弱的咳嗽和呼吸声,当时还以为是没有银子住店,又赖着不肯离开的住客,于是直接踹门就闯了进去,结果就发现了两个人! 听到这里,雪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慕容远:“停,你说什么,两个人?” 慕容远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对呀,两个人!一男一女!其中那个男子就是你形容的那个,脸色青黄,发如枯草,鹰钩鼻子,一口大黄牙的那个人。” “当时那个怪人……”说到这里慕容远又觑了一眼雪儿的脸色,见对方并没有动怒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讲述下去,“随手就是一蓬蓝盈盈的粉末,闯进去的那几个伙计沾上之后,立刻就全身发痒,一个个恨不得都将身上的皮挠下来!” 讲到这里,慕容远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还好那个人只求脱身,无意伤人,一边带着那个女人逃走,一边说,只要用清水冲洗片刻便能安然无恙,那几个伙计这才保住了性命!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暴露了行踪……” 蓝色的,能够使人全身发痒的粉末,不就是当初谈惜无意中配置出来的,十分鸡肋的药粉吗? 至此,雪儿终于完全确定了慕容源口真的怪人,必然是谈惜无疑,至于跟在谈惜身边的那个女人,恐怕只有见到谈惜之后后才能明白。 当下不再犹豫,拔腿就要朝着那山脚下的枫树林走去,却被身边的慕容远一把拉住:“祖奶奶,不要啊!之前我带人已经追到了这里,可是那位……” 既然雪儿已经确定了谈惜的身份,慕容远自然就不好在称呼对方为“怪人”,于是犹豫了片刻,这才继续道:“谈惜老先生,在这里撒了不少的蓝色粉末,随从的侍卫们一进枫树林,就有两三个中了招,实在是不敢穿过树林去找人了!” 雪儿点点头:“所以你就直接回了莲蕊宫找我,是吗?” 慕容远想要点头,然而又觉得这个回答有些窝囊,于是又想摇头,摇了一下之后突然又想起,自己返回莲蕊宫去找雪儿,那是不争的事实,根本就无可否认,只好又停下摇头的动作,尴尬在了那里,几乎将自己的头挠成了和谈惜一样的鸟窝。 不过,该说的慕容远都已经说过了,雪儿也怕耽误的时间太久,谈惜再次离开了这个小山丘,到时候她就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人了。 当下不再犹豫,推开了慕容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什么会比我谈惜大哥更加重要,你若是害怕痒粉,就在这里等着我好了!” 说话的时候转头看向了卿雨涵:“你有什么办法吗?” 卿雨寒微皱了眉头,思索片刻,最后却是的摇了摇头:“谈惜前辈的痒粉,我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大的范围,因此也就不知道需要配置多少药物出来中和。何况……” 她轻轻一笑,朝着雪儿微不可查的眨了一下眼睛:“谈惜前辈配置出来的药物高深莫测,根本就不是我一个晚辈能够化解的。” 雪儿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同时心中也豁然开朗,谈惜留下这些痒粉在山脚下的枫树林中,为的就是阻止人上山,进而自保。若是被她或者卿语涵破坏了,怕是立时就要处于危险当中。 同时心中也有疑惑升起,也不知道谈惜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处处设防! 雪儿忍不住回头,不满地瞪了慕容远一眼。后者却是一脸无辜的缩了缩脖子,根本就不知道雪儿的怒火从何而来,只可怜巴巴地看着雪儿。 “丫头,我带你进去。”就在雪儿对着山脚下的枫树林一筹莫展,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历劫突然开口,“既不会破坏谈惜一开始的布置,也能带着你安然上山找到你想要找的人……” 雪儿眼前一亮,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点了点头:“好!” 一旁的卿雨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乎是同时道:“也带上我吧,说不定还能帮是哪个忙。” 说完这话之后便一脸殷切的看向了历劫,等着对方的回答。 第二百九十三章 记忆·心痛·水晶 历劫的白衣银发,行走在如火一般的枫叶林中,在那一片火红的映衬下,竟然有种凄艳的美,看上去是那样的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只是那目光却是依旧波澜不惊,如同古井无波,不悲不喜。 雪儿的心中有一瞬间的惶惑,仿佛自己和历劫,突然之间就置身在一片血海之中,偏偏又不被浸染半分。 她问历劫:“为何要拒绝卿雨涵?” 历劫习惯性地沉默片刻,这才回答了她的问题:“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力量,何必非得让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看到?” 雪儿愣了一下,自从历劫带着她走进这片枫树林中之后,四周一片沉寂,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直到历劫说完这句话以后,才完全地醒悟过来。 只是,既然不想被卿雨涵看到,为何在她的面前又毫不保留? 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历劫又补充了一句:“丫头,其实,这个问题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了,只是你一直不肯真正地面对罢了!” 这句话让雪儿前进的脚步都停顿了下来,抬起的脚步竟是迟迟没有落下去。 历劫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两个人继续前行,只是沉默的人却换成了雪儿。 对于历劫的说法,她从心底其实是相信的,只是一直都不愿接受。此时此刻,历劫再次提起,她觉得,自己宁愿去胡思乱想一些事情,将整个脑子都占满,也不愿面对历劫的这个话题。 她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在卿雨涵提出要随着他们一同进来之后,历劫干脆而直接地拒绝:“不行!” 卿雨涵的眼神随即就变了,就连脸上的微笑也僵硬起来,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历劫,却是趁着对方愣神的工夫,直接拉着雪儿就走进了这枫树林中! · 不过在看到那玉牌在他的手中散发出淡淡金光的时候,雪儿还是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皱眉道:“不问而取么?” 她就差说最后的“是为贼”三个字了,看向历劫的眼神却是分外不满。 历劫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甚至还想雪儿解释道:“丫头,你的这块玉牌,记载了六界之中的奇人,奇事,奇物,奇毒,奇药……等等,堪称六界的百科全书,能够自动分辨毒物灵药,只是其中一个最为简单的功用……” 雪儿再一次生出一种听天书的感觉,最后只听懂了一件事情,就是拿着那玉牌,可感应出毒物药草来,因此想要避开谈惜撒下的痒粉也就十分容易了。 这一点早在空濛山中的时候雪儿就证实过,只是后来一直不曾再试过。 雪儿问历劫:“可是之前为什么我一直不能再次激发这玉牌的功能?” 这个问题让历劫再次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 历劫不肯回答,雪儿也就习惯了不再追问,随着他一同走进了枫树林的深处。 至于卿雨涵和慕容远的后面有没有再说什么,在她随着历劫踏进这枫树林中的一瞬,突然就悄无声息。现在想来,那一刻,历劫应该又是隔绝了他们的声音吧。 继续往前走,山脚下的枫叶林逐渐消失,那如火一般的红色也逐渐消失,渐次而来的便是枯黄中夹杂着深绿的颜色。 而到了这个时候,那玉牌也早已被历劫再次收起,还给了雪儿。 用历劫的话说,就是谈惜身上所带的药粉之类应该是有限的,不可能遍洒整个景福山,所以应该只有山脚下的枫树林中有,在往上走,应该就没有了 山坡并不陡峭,往上走也不难。只是说是个小山丘,好歹也有方圆几十里,再加上树木的掩映,想要寻找两个人也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谈惜之前经过,不小心蹭断了两旁细小的树枝,踩在枯叶中,小草上留下了痕迹,但是顺着那痕迹走了一段时间之后,雪儿就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方向不说,就连地上的痕迹也开始消失不见。 景福山离莲城不算太远,里面不要说大型猛兽,就是野鸡野兔都少见,只有树,各种各样的树木!只是也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什么寺庙道观之类的建在上面,于是自然也就没有人修路,可以说是人迹罕至。 雪儿和历劫就在到处都是枯枝败叶的树林子中钻来钻去,不大工夫,两个人的头上就沾了不少的树叶,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挂了好几条口子,惹得雪儿心急,直接将裙子就提了起来。 历劫无奈地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在树林中转圈。 慕容远报信,雪儿从莲蕊宫出来,自后一路出了皇宫,出了京城赶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时分,此时又在密密层层的树林子里钻了半天,时近黄昏,外面或许还不算黑,可是树林中却因为有树冠的遮挡,光线早早就昏暗下来。 雪儿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起来:这么大的范围,天色又逐渐黯淡,总不能让雪儿扯着嗓子在那里喊吧? 似乎是看出了雪儿的犹豫和为难,历劫也随着她停下了脚步:“丫头?” 雪儿皱眉:“这座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该怎么找?而且都这么久了……” 历劫苦笑:“这里是人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天地灵气,之前我在进入山脚下的枫林中的时候,又动用了一下结界,怕是……” 雪儿自然是听出了历劫的为难,何况上一次在救林曼蓉的时候,历劫强行动用那些神秘力量的后果她就是到了此刻还是心有余悸,自然不会再次任性地勉强对方。于是轻轻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实在不行,就让让慕容远准备药物,化解山脚下枫林中痒粉,让人来搜山好了。” 历劫的目光晦暗不明,却又无比复杂地落在她眉心,那颗淡紫色的点额砂晶莹剔透,偶尔闪过的金色细线在黯淡的光线中十分明显。历劫似乎在犹豫着,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丫头,我不可以,但是你可以的。” 雪儿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历劫的眼睛中,说不出的期待还是犹豫:“只是,现在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雪儿依旧满头雾水:“什么准备?你有什么话,能不能一次说明白?” 历劫再次沉默,许久才道:“曾经天魔女的神念无比强大,不要说方圆百里,就是感应整个域界的变化也非常容易。就算是在人界受到限制,但是在一座小山中找人,应该也是绰绰有余。只是一旦开启,随之而来的却是夙世的记忆!” “夙世的记忆”这几个字让雪儿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看着历劫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这是想要让自己强行记起自己的前世,甚至前世的前世吗? 雪儿突然就开始犹豫起来,她是在意谈惜,也心急找到对方,可是,前世的记忆……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心口位置的泪滴水晶再次散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隔着胸前的衣衫都十分明显,随即就是如同凌迟般的剧痛从心口的位置传来,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种执念在阻止着她,不愿让她接受自己的前世。 雪儿的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整个人也忍不住捂住胸口,同时弓起了身子,蹲在了地上! 历劫的脸色有些难看,然而却是连犹豫都没有,单膝跪在雪儿面前,扳住她柔若无骨的肩膀,扶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就直接扯开了她的衣领,一探手捏住了系着水晶的红绳,用力扯了下来! 之前他就同这个丫头要这颗水晶,结果她却一直推三阻四,他在检查过一番之后,最终无奈也就还给了对方,却不想这一次竟表现得如此明显! 不同与之前一直充满悲伤的淡蓝色的光芒在,这一次那蓝色水晶上散发出阿里的光芒,几乎都是深蓝颜色,甚至还有一层不明显的紫幽幽的光芒笼罩其上! 温暖的指尖触及了雪儿胸前的肌肤,让雪儿的全身如同触电一般楞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历劫,一时竟然连心疼都忘记了。 只是,在那蓝色水晶离开身体的一瞬,那种凌迟般的心痛感觉,却是骤然消失,变成了隐隐的,完全在雪儿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被扯断的红绳在眼前飘过,历劫的手掌再次泛起一层金色的光晕,将那水晶牢牢握在了掌心中。 雪儿回过神来,胸口的肌肤似乎还残留着历劫指尖的温暖,想到眼前这个男子就这样无所顾忌地扯开了自己的衣领,此刻竟又是一副想要毁掉水晶的架势,雪儿心中一时羞怒交加,不假思索地就一个巴掌挥了出去! “啪”地一声脆响过后,历劫的嘴角竟然有鲜血渗出,转眼低落在他的衣襟下摆,瞬间绽开了三四朵血色的梅花! 雪儿自己也楞住了,目光中有些不可置信,她有那么大的力道么,一个耳光就能将历劫打的嘴角流血? 然而也只是一瞬,下一刻雪儿就朝着历劫扑了过去,两只手去抓历劫握住水晶的那只手,试图将其掰开,夺回水晶! 却不想历劫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道,被雪儿这一扑直接就扑到在地,握住水晶的手也是一松,那水晶立时就滚到了枯叶从中去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结发 “丫头……” 历劫*一声,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雪儿扑上来的身子压的,轻唤一声之后却被雪儿一声怒吼直接打断:“你混蛋!” 雪儿挣扎了两下,原本被历劫扯开的领口因此更松,露出里面的一抹雪白来却不自知,只是恨恨地瞪着这个突然扯她衣领的登徒子:“你想干什么!” 历劫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粉颈上,只觉得欺霜赛雪,粉嫩晶莹,如冰如玉,一时连自身的处境也忘记了,只是怔怔地盯着看,根本就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他也不挣扎,由着她的拳头将自己的胸口捶的生疼,却怎么也不舍眼前的“风景”,目光都有些发直,根本就忘记了开口解释。 雪儿捶了对方两拳,火气也小了一些,正要开口质问,就发现历劫的眼神不对。她楞了一下,顺着对方视线低头,然后这才发现自己的衣领又敞开了不少,甚至就连里面的肚兜也露出了一部分来! 她又羞又急,一时也顾不得继续指责对方,三下两下从对方身上爬起来,转身背对着历劫,急急整理好自己的衣领,直到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却连转身面对对方的勇气都失去了。 历劫也回了神,嘴角的血迹他也不擦,缓缓坐起身来,看着女子缩成一团的背影,苦笑道:“丫头,你误会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雪儿气就不打一处来,转过身来瞪着对方:“误会?这还叫误会?那什么才不叫误会?” 少女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几乎可以用怒目圆睁来形容,却是说不出的倔强可爱,让历劫的心中一阵恍惚,一时竟然连想要说的话也给忘记了。 眼看着对方又呆呆地盯着自己,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身子,又朝后退了三四步,自觉这个距离还算安全才停下来,只是看向历劫的眼神依旧充满戒备。 历劫站在没动,目光复杂而无奈:“丫头,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解释吗?” 不等雪儿开口,他就继续道:“就算是前世的事情你都不记得,可是,从空濛山中我们第一次相遇……” 雪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打断对方,只是执拗而坚持地否定道:“不对!空濛山中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你!” 历劫呆了一呆:“在天意山庄那一次,你还记得?” 雪儿点头又摇头,最后再次点头:“算是见过,可是不知为何竟根本记不住你的模样,只记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的眼睛!” 这四个字让历劫再次一怔,再次看向雪儿的时候,目光中已经多了一丝掩藏不住的欣喜之意:“丫头,你还记得?你居然记得!” 只记得一双眼睛,却连模样都记不清,有什么值得惊喜的? 不过她也习惯了历劫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言词,也不以为意,只是翻了个白眼,皱着眉头道:“说那些有意思吗?就算是我记得你,你也不能……” 她再次怒瞪着历劫,乌黑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如同两丸浸润在清水中黑色水晶,一张俏脸却是瞬间红霞漫布,小巧的嘴唇张了又张,“扯衣裳”三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郁积在胸口,起伏不定。 历劫叹了口气:“丫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被我扯下那水晶之后,你的心口还疼吗?” 雪儿再次呆愣一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去体会,总算是没有了那种如同将她的心千刀万剐了一般的痛楚。 不过随即又想到,那颗蓝色的水晶是在历劫的手中,刚才自己扑过去想要去抢,结果好像是历劫一松手…… 明明已经是形同陌路,再见便是对立的两个极端,雪儿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不愿将当初轩辕昰赠给自己的八根银针,还有这颗水晶还给对方,至于丢弃,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而此时,一想到那颗水晶有可能被地上的枯叶掩埋,雪儿连同历劫继续说话都顾不上,蹲下身子,用手就去翻历劫脚下的那些凌乱的枯叶! 蓝色的水晶不知何时光芒散尽,在一堆的枯叶中很难被发现踪迹,雪儿翻了一个地方,没有找到,干脆跪下来,换了个地方继续在枯叶中翻找。 越翻就越乱,心更乱。 雪儿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眼泪不知何时再次模糊了视线,却依旧执着翻来翻去,知道双手都染上了底层的污泥。 历劫叹了口气,也蹲下身子帮着她找,却被她一把推开:“不用你假惺惺!” “丫头……”历劫退了半步,双手掐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直起上身,目光中是深深的黯然和心疼,“你一定要这样吗?也许,当初,一开始的时候,你的这颗眼泪的确是对你有过莫大的好处,但是现在……” 雪儿挣扎,对方的双手却牢固如同铁箍,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抬起带泪的眼睛,瞪着历劫:“你说过的,这是我的东西!” 历劫的目光在她的泪水斑驳的小脸上流连,却让雪儿看不透思绪,最后默默地松开雪儿的肩膀,从怀中取出一个色泽莹润的白色玉瓶。 雪儿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历劫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对面银发男子抬起头来,有一丝犹豫,更多的却是不舍,神情无比复杂,却又无比郑重:“丫头,记住,你的眼泪,从此之后,不再是你一个人的!”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给雪儿质疑的机会,直接就将那玉瓶打开! 氤氲的泪光,泛着如同虹霓般的七彩光晕,愤怒的,悲伤的,喜悦的情绪随着那玉瓶被打开的一瞬,首先从中飞了出来。 接下来雪儿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三颗晶莹的,如同碎钻般璀璨的泪滴依次从那玉瓶中飘了出来,在半空中排做品字形,稍微悬停,便再次排成一排,如同有灵性一般,朝着雪儿脚下凌乱的枯叶中飞了过去,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便消失在了枯叶中。 淡淡的蓝色光芒从雪儿脚下泛起,却又夹杂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悲伤的气息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温暖祥和。 雪儿愣愣地看着那颗泪滴状的蓝色水晶从枯叶丛中自己飞起来,划过一道流光,最终悬停在她的眼前。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那水晶就缓缓地落在了她莹白如玉的掌心,瞬时就安静了下来。 似乎比之前大了一圈,也没有了那种微凉的触感,反而有中说不出的暖意透过掌心,一直蔓延向雪儿的全身。 就算是与之前有所不同,雪儿却明确的知道,这就是她的那一颗水晶! 是她的,不再是轩辕昰所赠,只是她的! 不知道为何心境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雪儿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银发男子,却见他的眼中,不舍,无奈,懊悔,心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到她根本就看不懂,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心疼。 不同于方才那种被凌迟一般的心痛,是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心疼。 雪儿的心中有一瞬间的惶惑和茫然,不知道自己这种异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就连那玉瓶中的三颗泪滴的来历,也忘记了问。 历劫再次叹息一声,手掌从她的发间掠过,雪儿只觉得头皮一疼,竟是被他扯下了七八根头发来! 她正要再次发作,却见对方的另一只手中,还同样有七八根银白色的长发。 雪儿再次一愣,不知道历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也忘记了开口指责对方,就见历劫将那一黑一白两缕长发迅速合成一缕,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眼花缭乱地让她也看不清楚,只一眨眼的工夫,就成了一根黑白交错的“细线”! 趁着雪儿目瞪口呆的工夫,历劫已经再次将那颗水晶从雪儿掌心捏起,穿好,上前一步,系到了雪儿的颈子间! 等雪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历劫已经替她整理好了稍显凌乱的头发,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温柔:“丫头。” 只是一声轻唤,没有了下文,仿佛他就是想要唤她一声,如此而已。 雪儿的眼睛中,泪珠还没有完全干涸,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历劫,对方方才做了什么?将自己的头发,和他的头发结在了一起,然后做成了一条细绳拴住了那颗泪滴水晶挂在自己颈间。 这算是什么?结发?他当自己是她的什么人了? 雪儿瞪着历劫,心中的惊讶已经大过了愤怒,却又出于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竟是没有出言拒绝,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做完一切,又将那水晶塞进了她的衣领内,再细心地替她整理好衣领。 “丫头,”他又叫她,情绪复杂,声音低沉,“记得我刚才的话,你的眼泪,从此以后不再是你一个人的。” 雪儿愣愣的,下意识地点头,随后才回过神来,然后自己在心里给自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这是昏了头么,怎么什么也敢胡乱答应对方呢? 然而,心口突然传来的温暖祥和气息,却让她的心中说不出的安宁平和,就连情绪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历劫手中逐渐失去光泽的玉瓶:“这里面,是什么?” 只是三颗,就让她遗落在枯叶从中的泪滴水晶再次散发出光芒来,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历劫轻叹,默然半晌,才轻轻说出六个字来:“前世,你的,眼泪。” 雪儿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似乎想要透过衣衫布料看到那颗水晶,又抬头看看历劫,一时陌生,一时却又无比熟悉。 熟悉到,让她心疼……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丝巾 雪儿没有透视眼,自然无法看到布料下面的泪滴水晶,然而眼角的余光却在那被她翻的凌乱不堪的枯叶中,看到了一抹不一样的颜色。 她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何竟没有留意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看出不一样来。只是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去翻检。 然后,雪儿就惊奇的发现,那竟然是一块老旧的,杏子红的丝巾,只是因为时日久远,褪色严重,那杏子红成了一种斑驳的黄色,一块一块的,刻满岁月的痕迹。 她用指甲小心翼翼的捏住,拎起来,就嗅到了一丝熟悉的药草味道!那是谈惜身上,不论是你怎么捂住鼻子都挡不住的药草的苦涩味道! 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谈惜不小心遗落的东西。 雪儿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却又生怕将那丝巾扯坏了,轻轻地用两手捏住两个角,一抖,就将其完全展开来。 上面有一行行好像文字一样的东西,似乎是被人用深蓝色的丝线,一针一针地绣了上去。雪儿皱眉瞪眼,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正要收起来,准备等下找个光线好点的地方再看,却听历劫道:“丫头,你拿倒了!” 说话的时候,历劫已经自她手中轻轻将那丝巾接过去,反转了一下,再次展开递到雪儿面前。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雪儿手一抖,不由自主的生出三分忸怩不安来,竟是不由自主的想到方才历劫“结发”的举动,之前被历劫指尖无意触到的肌肤,正好似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甚至隐隐变得灼热起来。 雪儿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再也不敢四处乱看,于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丝巾上面。 “花正艳,人正娇。含羞低眉笑语问,奴与花儿谁个好?花开自有东君爱,奴家眉浅待谁描?”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在最末的题字处,只有一个“娇”字。 一首不成调的小令,写的却是一个少女的刁蛮娇憨,向着情郎撒娇的情景,让人忍不住生出宠溺怜惜之意来。 只是,这当真是那个邋遢又古怪的谈惜的东西么?怕是有人赠送还差不多! 雪儿忍不住开始想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给谈惜写了那样一首小令,一直让谈惜珍藏了这么多年! 她正浮想联翩着,眼前的丝巾突然微微一晃,接着就听历劫一把收起那丝巾,一伸手就将她挡在了身后,同时压低了声音道:“有人!” 雪儿一愣,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果然就听到了有人踩到枯叶上发出来的,轻微的“沙沙”声,紧接着一个声音小声嘀咕道:“娇娇,你莫要动肝火,我一定找到就是!” 接着变是一个女子的冷哼:“都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是死性不改,除了你的那些药草,怕是根本就不曾将我放在心上,更不要说我的东西了!” 只听到前面男子的声音,雪儿的心中就是一阵狂跳:这个声音,虽然难听,却是无比熟悉,除了谈惜还能是谁? 挡在她身前的历劫似乎也听清了那声音,回过头来,以眼神询问,雪儿连忙点了点头。 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继续交流下去,谈惜的声音就再次传来,比之前似乎近了不少:“别急别急,肯定就在这附近。若不是走到这里的时候,你突然耍小脾气,扯了我的……” 话未说完就被那个叫做“娇娇”的女子打断:“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不说了,不说了!”谈惜连忙道,“我去找,去找……” 脚步声越来越近,历劫再次扭头看了雪儿一眼,雪儿会意,故意重重一踩脚下的枯叶,同时惊叫一声:“哎呀,我的脚!” 历劫的嘴角溢出一丝宠溺的笑,一甩手将那丝巾抛到脚下不远处,同时蹲下身子,朝着雪儿“关切”道:“丫头?” 雪儿装模作样地跌坐在地,朝着历劫眨了眨眼睛,用痛苦不堪的声音回道:“我扭到脚了……” 然后便开始抱怨:“你说,谈惜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跑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来,还要在山脚下的枫林中撒那么多的痒粉……” 历劫更绝,在雪儿絮絮叨叨地抱怨的时候,一边装作去检查雪儿的“伤势”,一边将目光转向他抛下的那块丝巾:“别动,先让我看看你的脚……咦,那是什么,看着不像枯树叶子,倒像是……” 雪儿从未见过历劫这样的一面,心中一时都要笑破肚皮,不过却还是强忍着笑意,配合着对方:“好像是块丝巾之类的东西吧?可是光线太暗,你折条树枝,挑过来让我看看就知道了……” “可是,听说这里虽然离莲城不算远,却很少有人前来,又怎么会有丝巾,肯定是你看错了。”历劫忍着笑,又说了一句。 雪儿蹲着身子,忍的十分辛苦:“说不定的谈大哥不小心留下的,你快拿树枝挑过来!” “可是,谈惜怎么会有女人的丝巾?”历劫又道,“依我看,还是不要理会。你的脚还疼不疼了,若是不疼了,咱们继续朝前走,毕竟天色都晚了。” “不是谈大哥还能是谁?”雪儿的眼睛都弯成了天边的月牙,憋笑憋的全身乱抖,“这里除了你我,就只有先前跑到这里来的谈大哥了!你不去拿,我去拿……” 两个人一唱一和,眉来眼去的,煞有介事,雪儿站起身子,朝着那丝巾走了两步,就见一条人影“嗖”地一下,斜刺里冲了过来,乱蓬蓬的头发上沾了不少草屑树叶,看着简直比鸟窝更像鸟窝,说不出的可笑。 那人一个躬身,就朝着雪儿脚下的枯叶冲了过来,如果不是早有预料,被吓一跳都是轻的! 雪儿顿住脚步,又与历劫对视一眼,两个人如同有默契一般同时后退了一步,又同时看向突然冲出来的那个人。 那人躬身在雪儿脚下的枯叶从中搜寻一番,又伸出手乱刨半天无果,这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停下来,直起身子,转头看着雪儿,道:“娇娇……” 雪儿一愣,虽然早已料到了来人便是谈惜,却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此时的谈惜,头发花白,沾满树叶草屑,如同鸟窝就不说了,他的身上竟然也被树枝划了不知道多少口子,几乎都成了布条,原本青中发黄的脸色,此刻更是好像蒙了一层灰尘,说不出的灰败,整个人也瘦削了不少,让脸上的鹰钩鼻子更加显眼。 她打量谈惜的时候,历劫已经一手环住她的肩膀,朝着旁边侧移了两三步,同时转身,顺着谈惜的目光,转身看向雪儿的背后。 雪儿对于历劫这种总是一言不发就直接动手动脚的举动,心中大为不满,皱起眉头正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却发现,不知何时,原本自己所站的位置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 此时林中光线更暗,只能看清一个大概轮廓,面容有些模糊,只是从略显丰腴,却又凹凸有致的身形上,看出是个女子来。 雪儿自然是明白了历劫方才举动的用意,包括之前一些唐突的举动,吻自己额头,扯自己衣领,将泪滴水晶扯下来,都是情况危急,为了自己着想,可心中却还是难免有些抗拒。于是忍不住白了对方一眼,小声道:“我自己会走!” 历劫一愣,仍旧搭在雪儿肩头的手掌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缓缓抬起,移开。 一声极轻的叹息声,随着肩头温度的骤然消失在雪儿耳畔响起,如同抚琴的青葱玉指,柔软的,却又十分固执的,撩拨了心底深处的一根弦。 莫名的失落突然在心头涌起,让雪儿的心一颤,突然竟是微不可察的疼了一下。 她垂下眼睑,仿佛这样便能将那种情绪一并压下去,却只觉得一个人影已经冲到了她的眼皮子地下:“雪儿妹子,你们说的丝巾在哪里?” 雪儿再次被他吓了一跳,心中莫名的低沉情绪也顿时消散无影,下意识地抬手一指。 谈惜却是连同她打招呼都顾不上,顺着雪儿所指的方向再次一躬身子,如同旋转的陀螺一般冲了过去,同时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地面的枯叶。 他又转了两个圈,显然还是一无所获,毕竟现在林中的光线已经黯淡无比,而那杏子红的丝巾混在枯黄的树叶当中,实在是不易被发现。 却听那突然出现在雪儿背后的女子重重地冷哼一声:“看不清了你不会闻么?我就不信这么多年,那丝巾上会没有沾染你身上的药草味道!” 谈惜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一般,丝毫不以为忤,竟然真的弯下腰去,还十分夸张的吸了吸鼻子! 雪儿的脚下一动,就要上前,却再次被身边的历劫一伸手揽住腰肢,然而也只是一瞬,那手臂在阻止了她之后,便如同触电一般地离开! 再看历劫时,他却已经移开了目光,只是声音极低地道:“别动!” 银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的侧脸,也遮住了他脸上的情绪变化,却让雪儿的心再次一颤,似乎方才说的过分,做的过分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他。 她轻轻摇头,试图将脑子里这种古怪的念头甩出去,却见谈惜弓着身子,背对着他们,明显加重的呼吸声说明,他真的在用鼻子闻! 如果雪儿在正面,就能看到,此刻的谈惜,其实是逼着眼睛的,完全都在依赖嗅觉在行动。 与谈惜相识这么久,她竟还不知道谈惜有这样的能力,一时也好奇心起,很想知道谈惜依靠嗅觉来寻找丝巾的最终结果。 可惜,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却不让她安静,在冲着谈惜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双比星子还要明亮的眼睛,就一瞬不瞬地盯着雪儿:“你就是沈衣雪?”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云娇1 那目光中有探究,有审视,带着三分凌厉,落在雪儿的身上,似乎要将雪儿从外到内看个清清楚楚! 这样的目光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朝后退了两步。 历劫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于是上前一步,挡住那个女人的视线:“你又是什么人?” 没等那个对女人回答,一旁的谈惜突然跳了起来,一只手高高扬起那只杏子红的丝巾,一边朝着那个女人叫道:“找到了!娇娇,我找到了!” 被谈惜唤做“娇娇”的女人却只是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没有从雪儿的身上离开,审视的意味反而更加明显,只是话却是朝着谈惜说的:“这个女子,便是你结拜的那个义妹?” 谈惜楞了一下,似乎直到此刻才留意到历劫和历劫身后的雪儿。他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看向雪儿的目光中有一抹愧疚一闪而逝,随即朝着那个叫做“娇娇”的女人陪着笑道:“是,就是她。” 然后才转头看着雪儿:“雪儿妹子,这位是……” 不等谈惜说完,那女人便打断谈惜的话,随手从谈惜的手中接过那杏子红的丝巾,展开,似乎是在检查一般,随后又扔给谈惜:“还让你继续留着吧,若是再敢丢……” 谈惜一脸委屈:“你的东西,我哪里敢丢,还不是走到这里的时候,你……” “我怎么了?”女人突然转头,看着谈惜,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目光却是十分明媚且灿烂的笑容:“我怎么了呀,你说!” 最后两个字声音陡然提高,将谈惜吓得一个哆嗦,于是连忙赔笑:“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该将丝巾随随便便放在怀里,而应该贴着心口一直收好,不离不弃。人在丝巾就在,人不在了丝巾还得在尸体上!” 女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雪儿,再次问:“你是沈衣雪,天照圣母?” 在谈惜和这女人说话的时候,雪儿已经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女人应该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角微微吊起,总是不经意的透出一丝刻薄的凌厉来。在暗沉的林间,女子的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身材略显丰腴,带着这个年纪女子所特有的成熟风韵。 谈惜比她要高出半个头来,只是在她身边的时候,一直弓着身子,点头哈腰的一副奴才相,竟好像凭空矮了三分。 雪儿微微皱眉,对于这个女人的心中已经生出几许不满来,若非看谈惜对其一脸讨好,不想太过拂了谈惜的面子,怕是直接就要转身走人了。 她也学着对方,用鼻子“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转头看向谈惜:“谈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谈惜小心翼翼地将那丝巾收起,一脸的满足。他也看出了雪儿对于身边女人不满,只是两个女子,他一个也不好得罪,只得露出一个苦笑来:“雪儿妹子,一言难尽。我……” “你也不用吞吞吐吐的,好像被狗屎噎住喉咙一般!”那女人再次打断了谈惜,“你不好意思说,我来说。” 然后也不管谈惜是否同意,转头又看向雪儿,道:“我叫云娇,‘曾经’算是西漠外嫁的公主,如今么,什么都不是了!所以,你也不要将我和姓慕容的扯上关系。不过既然的谈惜的结拜妹子,那便直接叫我‘云姐’好了。” 她将“曾经”二字咬得极重,语气中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到最后却又流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仿佛让雪儿叫她“云姐”是天大的恩赐一般。 “外嫁的公主?”雪儿喃喃重复着,心念电转,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慕容氏无女儿,为了避免被人看出来,最短隔上两代人,必然会收养一个女婴,重做慕容氏女,最后远嫁南平或者东灵,远离西漠权力的中心。说直白些,就是掩人耳目的牺牲品。 而眼前这个女子,便是历代的牺牲品中的一个! 这一点才,从她对于“慕容”二字的怨恨语气中就可见一般。只是,一个西漠的外嫁公主,又是如何同谈惜扯到一起的? 雪儿心中一时转过无数念头,却听那云娇又道:“既然慕容定那个老匹夫承认了你天照圣母的身份,那么想必你对于西漠还是有些影响力的,我也不要求你别的,只要你……” 对方说话的语气是越来越不客气,那种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态度,就连历劫这个一向争的人,也忍不住微皱起了眉头。 “停!”雪儿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对方,“我此次前来,是因为听说谈大哥突然消失前来寻找,并不想理会其他,至于西漠皇室中的事情,既然你是西漠的公主,有什么事情,自己出面岂不是更好?” “你说什么?!”云娇几乎要跳起来,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中瞬间凶光毕露,恶狠狠地瞪着雪儿,看那架势,似乎恨不得上前一步将雪儿撕碎,“你再说一遍试试!” 看着这个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咬上雪儿两口的女人,历劫上前一步,几乎将雪儿整个人都护在了背后,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淡然地望着对方。 两个女子之间的气氛突然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谈惜楞了一下,看看云娇,又看看雪儿,嘬着牙花子一副头疼的表情,忍不住又伸手去挠自己乱如枯草的头发。 “娇娇,你先消消气,”谈惜犹豫了一下,最后留给雪儿一个内疚的眼神,转身走到女子身子,伸出手臂试了两三次,才搭上云娇的肩膀,半推着对方走到了一旁,避开了雪儿的视线。 有问题! 一个西漠的外嫁公主,再怎么嫁也不可能是嫁给一个江湖中人吧?可是看这两个人的言谈举止,关系怎么看怎么不一般! 雪儿皱着眉头胡思乱想,历劫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许久,终于说了一句:“丫头,你坚持要找到的人,现在算是找到了吗?” 这个问题,让雪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甚至不惜威胁慕容定来找人,结果竟然多出了一个来! 不但找到了谈惜,谈惜的身边还多了一个西漠外嫁的公主,看那情形,似乎还想着让自己替对方去做什么! 想到这里,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时间心头竟然有些心灰意冷。 雪儿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历劫问题的时候,沙沙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转头,却只看到谈惜一个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没有看到那个云娇,远远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朝着这边探出头来。 谈惜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走到雪儿面前,目光中再次流露出一丝愧疚之色:“雪儿妹子,能借一步说话吗?” 雪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看了历劫一眼,却不想历劫突然开口道:“她的脸上有人皮面具!” 这句话让雪儿一愣,谈惜却直接变了脸色,看向历劫的目光突然就变了,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似的。 于是接下来要求历劫回避的话,谈惜也没有说出口,而是直接开始讲述云娇的过去。 一如雪儿当初从慕容定口中所知那般,西漠慕容皇室的人,每隔一到两代就会寻一个刚出世的女婴,作为皇室公主。 而慕容定这一代所找的人,就是这个叫做云娇的女子。当然云娇这个名字也是西漠皇室的人给她取的。她的生身父母,本应当给她取名字的人,早已随着她本人被慕容定派去的人带走,而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间。 云娇的命运,和之前其他同样的女婴也没有任何区别,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世。在长到十六岁,行了及笄礼之后,最终被慕容定嫁到了南平。 唯一不同的是,云娇在成长的过程中,一次偶然的出宫游玩中,邂逅了赶考的书生,一见钟情。 然而不管书生最后的功名如何,云娇的命运却是注定,所以在云娇远嫁南平的时候,心中是带着怨气。 再加上当时南平的皇帝年事已高,对于西漠本身也有防备之心,所以云娇虽然是嫁到了南平,却并未入宫,而被转赐给了一个闲散王爷。 这位王爷与其说是闲散,更不如说是不学无术,不但公然流连花街柳巷,而且后宅中更是花团锦簇,莺莺燕燕不计其数。 云娇生性高傲,性子又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日子,于是愈发思念西漠,思念当初曾经邂逅过的,温文尔雅的书生。 思念到了最后,竟是执拗的一定要付诸行动。 到了这个时候的云娇,已经不在意自己的身份,甚至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从南平离开,返回西漠去! 对于当时刚刚登基就将自己外嫁的慕容定,她的心里也只有怨恨,自然是不会再想着要回到皇室做什么公主,然后再次被外嫁一次! 所以当时云娇的想法是,诈死,脱身,回到西漠找到她的书生,两个人都离开西漠,哪怕从此隐姓埋名也好! 然而想法虽然是好的,那个不学无术的闲散王爷对于云娇也不怎么上心,但是云娇西漠公主,南平王妃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平日里的前呼后拥看似威风,更多的时候更像一种监视。何况西漠对于这种外嫁的公主,也只是表面上的风光,嫁妆丰厚充门面,却从不安排其心腹侍从跟随。 他国异乡,又没有自己的心腹,云娇想要诈死脱身,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云娇2 本来就是政治的牺牲品,偏偏还遇人不淑,身为一个女子,落到这样的地步,也的确是让人忍不住心中唏嘘。 听到此处,雪儿心中对于之前云娇的无礼所产生的不满也总算是消弥了不少。一旁的历劫却好像事不关己,又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谈惜的讲述。 她问谈惜:“云娇命运多舛,也的确是让人同情。不过这不应该是西漠与南平之间的事情么?” 谈惜点点头,哪里会不明白她的言中之意。然而世事无常,命运辗转,就算是两个看上去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也会在前方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突然相遇。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一改平日的狷狂乖张:“南平虽然民生凋敝,到处都是穷山恶水,但是这穷山恶水当中,却也不乏一些珍稀的毒物和灵药,尤其是一些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 “我当时去的,就是东灵和南平交界处的落霞山脉!”谈惜的目光悠悠,陷入了对于往事当中,浑然没有注意到,雪儿在听到“落霞山脉”这四个字之后,突然变得异样的表情。 落霞山脉,说是东灵与南平交界,其实却是一直向着西北方向延伸,直到东灵与西漠之间的荒漠戈壁。谈惜当时的目的,是通过翻越东灵南平之间交界的部分,深入南平,再往西南方向气候湿热的地带,寻找一些东灵境内找不到的毒物药草。 然而,他走的并非东灵和南平之间的官道,所以只有一个大致方向,最后竟然迷了路! 迷路的后果就是他在深山里转了几天,最终不得不萌生出退意来。在转悠了七八天之后,终于是出了落霞山,却无意的进入了南平的境内。 当时的南平,正在各州县之间招贴悬赏榜文,说是容王爷的新晋王妃因水土不服得了怪病,病入膏肓,御医束手无策,若有人能救治,赏赐黄金千两,太医院官职云云…… 谈惜一介江湖草莽,对于官职什么的,自然是没有兴趣,但是,刚从落霞山中钻出来的他,缺银子,非常的缺银子! 一个水土不服而已,在谈惜看来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毛病。南平的御医们,太过酒囊饭袋罢了! 所以,两个看似不会有交集的人,就这么在命运无形的大手拨弄之下,相见了! 云娇没有心腹随从,在南平更是表面风光,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装疯,并且是闹得整个王府鸡犬不宁,想让人不知道都难的那种疯癫! 关于装疯这种避祸的手段,其实古往今来,很多人都用过,蓬头垢面不穿衣服的,爬高上低翻墙钻洞,甚至是故意吃屎喝尿如美味佳肴的,总之就是折磨自己,忍辱负重。 云娇到底只是一个女子,向赤身露体这样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只能是蓬头垢面,每日里装疯卖傻,在容王府中四处疯跑,让那些随从们四处追。 然而,也和许多装疯卖傻的人一样,事情到了最后往往不受自己的控制,竟至发展到惨烈的地步。 容王爷只是喜欢美女,喜欢寻花问柳,但绝对不是一个满脑子浆糊,什么都不懂的人。所以要瞒过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况云娇还有一个西漠公主的身份,南平的皇帝可以防备她顾忌她,却绝对不可以让她出事,一旦出了事情就必定要向西漠交代! 所以到了最后,为了让这两个人相信自己是真的疯了,云娇不得不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 她当着这两个男人的面,挠花了自己的脸。当谈惜出现的时候,她的整张脸上已经是血痕纵横交织,如同蛛网密布,就算是谈惜对于药物再精通,也是无力回天。 当时的谈惜,其实只是想着领个赏银,并不想和南平的皇室有任何交集,也被当时的云娇震撼到了! 他看着雪儿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容貌有多么重要,想必你也知道。将一个女子逼得自毁容颜,娇娇在南平的日子有多么压抑,你也就可想而知了!” 谈惜是第一次对于一个女子生出了同情之心,所以,哪怕是看出对方是在装疯,他也没有揭穿。当云娇避开众人视线,用唇形无声对他说出“帮我”二字的时候,他也选择了沉默。 有了一个肯帮助自己的人,这个人又精通药物,云娇诈死脱身就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当然,这样一来,谈惜的赏银也就完全泡了汤。好在当时谈惜尚未成名,也不至于给“鬼手毒医”四个字抹黑。 可是,对于药物,对于疑难杂症,谈惜可以说有种近乎病态的执着。所以,即使成功地让云娇诈死脱身,他也没有丢下云娇一个人。 然而,不管谈惜用什么办法,也无法完全消除云娇脸上那些疤痕,令其容貌回复如初。无奈之下,才动手做了人皮面具,替其遮掩。 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云娇成功脱身之后,两个人在离开南平之前,进入落霞山脉中的事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谈惜知道了云娇的真实身份,对于这个表面无比风光,实则孤苦无依的女子,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好感来。 雪儿点头,对于云娇和谈惜之间的事情表示理解,同时也有些奇怪,如果这两个人在前往西漠的路途中,彼此暗生情愫,那为何自己在天意山庄见到的谈惜,却是孤身一人呢? 而且,她也从未在单正夫妇或者林若婵的口中听说过,鬼手毒医谈惜有一个妻子。就是谈惜,在今日之前,也从未向自己提起过云娇的存在。 “别误会,当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似乎是感应到了雪儿心中的疑惑,谈惜的笑容更加苦涩,一指自己的脸,“雪儿妹子,你看看你结拜大哥这幅尊容,就算是年轻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怎么会有女子看中……” 雪儿张了张嘴,很想说“可是当时的云娇不是都毁容了么”,不过又想到此时云娇就在不远处,应该能听到自己和谈惜之间的对话。这句话若是说出来,不但尖酸,而且伤人,于是也就吞了回去。 谈惜的声音有些黯然,艰难开口:“何况,她……还有自己心仪的男子。” 不远处穿了树枝晃动的声音,显然一直躲在暗处的云娇也听到了谈惜的话,情绪还相当激动。 然而这样的尴尬也只是一瞬,就听谈惜继续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于她来说,那样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也是娇娇不惜将你引来此处来求你的原因!” 雪儿一愣,随即心里翻了个白眼:求她?她可没有感觉出云娇有一丝“求”的意思,命令还差不多,就差让自己跪下听令了! 谈惜道:“其实,她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难免会心性大变,你能不能不要同她计较了?” 谈惜都这样说了,雪儿还能说什么? 对于谈惜的出手相助,云娇的心中是感激的;对于谈惜的心意,云娇的心中也是明白的。只是,别忘了,云娇不愿远嫁南平,和最终下决心离开南平的原因,是一个书生,与谈惜无关。 也不知道云娇和那个书生当初相遇的时候,曾经有过怎样的盟誓,让那个时候的云娇坚信,即使自己隐姓埋名,失去公主身份,即使容貌尽毁,满脸疤痕,对方也会心如磐石,始终不渝。 然而,这注定只能是云娇的一厢情愿! 在谈惜的帮助和保护下,云娇算是有惊无险地进入了西漠,回到了莲城,甚至还找到了那个书生。 此时,距离云娇与书生的相遇,已经有三年之久。 当年赶考的书生,早已褪去贫寒的青衫,满身富贵逼人。不能说权势滔天,却也在西漠朝廷中,有了一席之地。 不但如此,他还拥有了娇妻美妾,甚至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儿,云娇回到莲城的时候,正是他大摆宴席,为喜得麟儿庆贺的时候! 当然,云娇宁愿相信他会娶朝中右丞相之女,只是被逼无奈,或者是有苦衷的,所以依旧未曾打消要见到对方,一诉衷肠的决心。 同时也因为他的权势,出行时更是前呼后拥,云娇根本就没有见到他的机会。还是谈惜,用了*将人带出了书生的府邸,带到了云娇的面前。 当云娇在他面前揭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的时候,对方更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被云娇扶起来的时候,更是浑身抖如筛糠,地上竟多了一滩散发这尿骚气的水渍! 对方自然也知道出了丑,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落在谈惜的眼中便的怯懦虚伪。 而对方的解释就更加虚伪,这个时候云娇的死讯早已传到了西漠,就连丧礼都过了许久。他还误以为是鬼魂留恋故土云云。 然而此刻的谈惜只能是一个看客,就算是心中鄙夷,也只能保持冷漠平静。 接下来的对话更是结结巴巴,说什么就算是没有感情,好歹也算是糟糠之妻,又没有什么过错,不好就此抛弃。 不好抛弃妻儿,更不好抛弃的,只怕是荣华富贵。 云娇当时的心就有些寒凉,漠然的松开扶住对方的手。曾经的书生结结巴巴,再三保证,赌咒发誓,不会将云娇诈死脱身,尚在人世的消息走漏出去,又以当初二人之间的海誓山盟,柔情蜜意苦苦哀求,这才让云娇点头,放他离去。 然而,书生离去,不出一个时辰,就有官兵包围了云娇当时的藏身之所!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云娇3 这一次,云娇对于书生才是彻底的绝望,完全的死心! 因为云娇和谈惜提前得了消息,早有准备,在官兵敢来的前一刻已经离开,在才幸免于难。 而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人,就是当时还不是成王爷的,少年时代的慕容青! 甚至,在官兵扑了个空,在封锁了莲城四处找人的时候,也是慕容青出手,帮谈惜和云娇躲避过了慕容定的搜捕。 当时的慕容青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然而其心机智谋却已经是十分缜密,最终竟真的让他们躲过了这次搜捕。 也就是在躲避搜捕的期间,云娇的心,逐渐从曾经的书生身上,转到了谈惜的身上。也正因为谈惜对于药草毒物的痴迷,才有了丝巾上面那一首娇憨中透着刁蛮的小令。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少年,慕容青是亲眼目睹了之间的一切,甚至可以说是云娇和谈惜之间关系的唯一知情人。 至于之后谈惜和云娇是如何离开的莲城,最终又为何天各一方,没有终成眷属,谈惜没有说,雪儿也没有问。毕竟看此时谈惜对于云娇的在意,问出来也只是揭开谈惜的伤疤,徒惹伤心罢了。 雪儿只知道,虽然云娇和谈惜两情相悦,也的确是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是最终两个人,却是一个西漠,一个东灵,可以说是天各一方了。 而留在西漠的云娇,虽然从此隐姓埋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但是却也与成王府之间的关系愈发密切,也就从慕容青的口中,逐渐知道了西漠慕容氏的一些隐秘,包括她自己的身世,从而对于在位的慕容定,甚至是被封为太子的慕容川一脉,无比仇视。 甚至,雪儿还想到,当初在东灵与西漠交界处,谈惜和卿雨涵与自己辞别时,口口声声说要来西漠找自己,其实真正想要寻找的人,是云娇! 甚至,在那个时候的谈惜,就猜到了雪儿在西漠的身份地位不简单,他也不求能让云娇恢复公主身份,只要能够不东躲西藏便足够。 至于后来坚持要先将卿雨涵送回去,也不过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和道义罢了。当卿雨涵寻找诸多借口返回西漠的时候,谈惜也就选择了默许,也跟着一同来到了西漠。 而自从谈惜提到通风报信的人,就是少年时代的慕容青之后,雪儿对于云娇将不惜通过谈惜将自己引来此处的目的,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她问谈惜:“谈大哥对于毒物药草的运用,已经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吧?” 对于雪儿莫名其妙就冒出来的问题,谈惜愣了一下,这才傲然点头:“那是自然!” “那……”雪儿拖长了语调,“当初谈大哥应该也传授给云娇一部分关于药草的小窍门吧?” 谈惜“嘿嘿”一笑,胡乱抓了抓枯草一样的乱发,算是承认了。 雪儿又问:“这些年来,云娇与西漠皇室之间,确切的说,是与现在的成王府之间,一直都有来往是么?” “之前在皇宫门口,你和卿雨涵等着我的时候,飞入窗户中的字条,写的……就是那首小令?” “你就是因为那首小令的出现,才突然撇下卿雨涵,独自离开?” “引你出来的人,是云娇?” 她一连串的问题让谈惜瞬间就想到了什么,于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犹豫半晌,终于是艰难开口:“是。” 只是一个字,却如同重锤一般锤到了雪儿心头。她本就心思通透,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呢?” 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雪儿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说话的语气中也就不由带了三分嘲讽,就连目光也疏离起来。 谈惜目中的愧疚之色更重:“雪儿妹子……” “成王爷慕容青对于我有恩!”一直多在不远处竖起耳朵听着二人交谈的云娇,终于忍不住又冲了过来,直接冲到雪儿面前,“虽然慕容达不懂事,得罪了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看在老怪物的面子上,不要计较,不要追究下去。” 云娇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目光闪闪:“若是愿意站到成王这边,就更好了!” 雪儿听着她自顾自地安排着一切,垂下眼眸,不置一词。 身边的历劫一直默默地听着,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此刻在云娇话音未落的时候,却是突然开口:“用可以完全消除你脸上疤痕的还玉膏,换你离开西漠,不再插手慕容氏之间的争斗,如何?” 云娇一愣,第一次将目光转到了这个银发白衣的男子身上,对于对方的话,一时将信将疑。 雪儿也是一愣,看向历劫的目光中却是已经不由带了一抹感激之意!且不管还玉膏是什么,他身上又到底有没有,只是这句话,就是在表明,他不想让自己在谈惜的问题上,为难! 云娇不清楚历劫的底细,雪儿不知道还玉膏,可是谈惜却是听卿雨涵说起过空濛山中那一山谷的珍稀药草的! 他几乎是跳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向历劫:“你说什么,传说中的还玉膏?” 历劫将三个人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面色波澜不惊,只是再次伸出手臂将雪儿挡到了自己身后,惜字如金:“是。” 谈惜激动的整个人都在发抖,看向云娇的目光都闪着兴奋的光芒:“娇娇,若是真有还玉膏,你的脸就还有希望恢复如初!那可是传说中神仙的药膏啊!” 然后也不等云娇开口,直接冲到了历劫面前,就差上前扯历劫的袖子了,只是当初在空濛山中历劫与轩辕昰那一剑太过震撼,让谈惜从心底畏惧,这才没有唐突在,只是巴巴地看着历劫:“你当真有还玉膏?” 历劫眼角的余光看了一旁一脸迷糊的雪儿,这才缓缓道:“我没有,但是这个丫头可以配置出来!” 谈惜张口结舌,看看历劫,又看看雪儿,却听历劫又道:“卿雨涵知道的事情,想必你也会知道。所还用我多做解释吗?” 云娇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这些年上当受骗还少么?” 谈惜忙道:“娇娇……” 劝说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云娇打断:“再说,你在意我的容貌么?” “我?当然不介意!”谈惜一愣,显然的没想到云娇竟突然将话题转到他的身上,不过随即又道,“可是,我知道你在意啊……” 云娇面色僵硬,目光却是冰冷:“而且,我也不相信他们,只相信你!至于什么传说中神仙才有的还玉膏,你觉得你面前的人,是神仙吗?” 这句话让谈惜再次一愣,竟是久久无语,最终沉默下来。 雪儿却因为这一句话,再次看向历劫。她突然就觉得,云娇的这一句无心之语,还真有可能说中了! 谈惜犹豫了许久,才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雪儿:“雪儿妹子,你看这……” 雪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目光从谈惜脸上,移到云娇的身上,再到身边的历劫,最后回到谈惜的脸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谈惜大哥开口了,雪儿断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我天生和那个慕容达不对盘,不追究下去可以。至于站到成王府一边,恕难从命!” “谈大哥,为了雪儿体内的毒素四处奔走,雪儿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的,不过——”雪儿也不看谈惜是表情如何,只是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话锋一转,“既然谈大哥出面,为慕容达求情,想必也应该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就算是雪儿心中感激,在意与谈大哥的结义之情,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说到此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无力中带着凄凉:“就如当初的龙之钧,是没有办法从心底真正原谅的,没有不死不休,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这句话乍听上去有些没头没尾,却让一旁的历劫心头一颤,再看向雪儿的目光中就已经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懊悔和心疼来。 谈惜听她提到散功圣女的毒素,又提到龙之钧,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于是转头,疑惑地看向云娇:“那个慕容达,和雪儿妹子之间,真的只是一点小误会么?” 云娇陷入没有想到谈惜竟会在此刻质疑自己,心中不悦,瞪了谈惜一眼:“你连我都不肯相信了么?” 原本以为自己说完这话,谈惜便会如之前那般服软,来哄自己,却不想这一次云娇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就听谈惜道:“娇娇,我不是不肯相信你,只是……”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继续陪笑解释道:“我怕你也受了慕容达那个小子的欺骗而不自知!” 云娇冷哼一声,对于谈惜已经是十分不满:“我看你是受了你这位义妹的蛊惑还差不多!” “娇娇,你……”谈惜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看雪儿又看看云娇,一脸的为难。 云娇眼睛一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是年轻人气血方刚,一时冲动罢了,至于这么h揪住不放么?何况……” 雪儿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就连谈惜也是目瞪口呆,一脸的不可置信,而一旁的历劫,脸上的平静温和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云娇张了张嘴,还要继续往下说,纷沓杂乱的脚步声却是突然响起,由远及近,几乎是呈包围之势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不多时,无数的灯笼火把影影绰绰,其中还夹杂着有人说话的声音! 第二百九十九章 前辈? “圣母祖奶奶,你在哪里——” 慕容远的声音远远响起,还夹杂着卿雨涵的声音:“谈惜前辈,雪儿,历劫大哥……” 云娇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扭头瞪着谈惜:“你不是说配制的那种药粉万无一失吗?为何人都跟了上来?” 谈惜挠了挠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 雪儿看了看眼前二人,忽然又想明白一个问题:谈惜和卿雨涵,刚刚从成王府狼狈逃出来一次,身上就算是有痒粉,又能有多少?怎么突然就多的能够遍撒山脚下的枫林?此刻想来,怕还是云娇,或者云娇背后的成王府所提供! 眼见云娇愈发咄咄逼人,雪儿终于忍不住,道:“谈大哥的痒粉,人沾到身上之后,只要用清水冲洗一番便能解除。对人有用,想必对于那些枫树也有用。” “这一点,不但我知道,就是卿雨涵也知道,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不愿意破坏谈大哥的布置罢了。”雪儿看着云娇,“所以,你要责备,就责备我和卿雨涵好了。” 云娇将信将疑地看向谈惜,却见后者楞了一下,随即重重垂下头去,算是默认了。 脚步声越来越进,甚至有些灯笼的光芒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照的四个人周身树影晃动,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一般。 雪儿自始至终不肯答应站在成王府一边,再加上越来越近的人,让云娇愈发烦躁不安:“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 “若是你的结义大哥站在成王府这边呢?那你是不是连这个大哥也不认了?”光影晃动当中,云娇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说出来的话更是咄咄逼人,甚至不惜拿谈惜来威胁雪儿了。 谈惜的脸色终于变了,忍不住道:“娇娇……” 云娇置若罔闻,只是目光灼灼,紧紧盯着雪儿。 雪儿心中叹息一声,看了谈惜一眼:“只要谈大哥还认我这个义妹,我又岂有不认义兄的道理?” 这句话说了和不说,几乎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云娇咬着牙,不死心地追问:“你真的要和你的结义大哥作对?” 雪儿道:“我从未想过要和谈大哥作对。现在慕容远带的人还没有到,不过应该也很快了,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在此逗留下去?” “你!”云娇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求助似的看了谈惜一眼,然而这一次谈惜却并未开口,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云娇不死心,忍不住跺了跺脚:“老怪物,看看你的好义妹!” 谈惜无奈,只得上前一步:“娇娇,咱们先离开吧,等下可能就走不了了!” 云娇一把甩开谈惜伸过来的手,继续等着雪儿:“真的没有任何余地?” 雪儿对于这个女人的执拗也是服了,不过一旁谈惜愧疚中带着哀求的眼神,她实在是无法忽略,然而她也有她的委屈和坚持,于是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云娇:“若是换做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会给慕容达留多少余地?” 显然云娇没有想到雪儿最后竟人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一时楞在了原地,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雪儿趁机转身,朝着慕容远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知道走出了云娇和谈惜的视线,才应了一声:“慕容远,不要大呼小叫了,我在这里扭了脚,快来接我!” 雪儿说着话的时候,是真的扭了脚,当然她是故意的,毕竟也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慕容远继续搜寻下去的脚步,让谈惜和云娇有离开的机会。 历劫像是知道她所有的小心思,只是却也不忍心她伤的太重,最后的关头伸手扶了一把,恰好是慕容远带着人出现的时候。 看到一脸痛苦的雪儿,慕容远两步冲了上来:“祖奶奶,你……” 他一副想要扶又不好意思扶的表情,犹犹豫豫地伸着两只手,话也只问出来一半。 雪儿被历劫扶住,眉头紧皱:“不要紧,只是林中光线太暗了,看不太分明,深一脚,浅一脚的,这才不小心扭到了。” 因为有历劫扶着,而历劫的脸色又不怎么好看,所以慕容远只是简单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切之意,就不再追究。雪儿说要下山,他也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不过想到林曼蓉给自己下的死命令,他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个,祖奶奶,你找到那位叫过谈惜的故人了么?” 一提到谈惜,雪儿的脸色一黯,也不知道经过今日之事,自己与谈惜之间的情谊,是否还能再继续下去,也是就此是形同陌路了吧? 可惜,就算是形同陌路,匆忙之下,竟连告别至于都没有一句。 一想到此,心中不由有些黯然,一时间意兴萧索,对于周遭的一切都突然就都失去了兴致,甚至就连卿雨涵和卿雨涵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对中年夫妇也就没有多加留意。 “通知下去,不用再劳师动众地找人了。”对于慕容远的问题,雪儿也是怔楞了半晌,才回答道,随即又勉强笑了一下,“我已经见过谈惜大哥的人了,他……” 雪儿说到此处犹豫了一下,这才继续道,只是那话与其说回答慕容远,倒更像是安慰她自己:“他遇到了自己的一位老友,不愿再理会尘世中的事,引我到此……只是想要向我辞行。” 说到最后她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强迫她自己相信自己的话。 慕容远默默地听着,又犹豫了半天,这才愁眉苦脸地道:“祖奶奶,你的那位故人你是见过了,他也离开了,你们倒是一身轻松。可是我该如何向蓉蓉交差?” 雪儿楞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回事来,自己今日好像的确是这样说过,目的不过是逼着慕容远也出来找谈惜。 如今谈惜是见到了,可是她却早已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想到此处,雪儿心中的黯然更甚。然而面对着慕容远期盼的眼神,她的心中也有些负罪的不忍,于是只好扯了个谎:“谈惜大哥答应去看看,之后会托人将药方送来的。” 她这样说,也不管慕容远会不会相信,只是此刻哪里还有那个心思理会这些。 至于林曼蓉的弟弟那里,自己早晚去走一遭便是,就算是自己无力回天,不还有个历劫在么? 走到山脚下枫树林的时候,雪儿果然发现,那些枫树好像整个都被水洗过一般,湿哒哒地还滴着水,脚下的落叶更是潮湿,走了没几步就将脚下的鞋子洇透了。 也不知道这一个下午的时间,慕容远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找了多少水来,竟然将谈惜撒下的痒粉都冲洗了个干净。 好容易出了枫树林之后,,一行人几乎可以说是从头湿到了脚。 一行人乘着夜色,再匆匆地往莲城赶,雪儿的脚也“恢复”了不少,不再需要历劫搀扶,也就跟着众人一起走。 这个时候,卿雨涵跟在一对中年夫妇的身后,到了雪儿,慕容远和历劫的身边。 卿雨涵从那夫妇二人背后探出头来,挤在二人中间:“父亲,母亲,这位便是沈衣雪,雨涵在圣女岛共患难的好姐妹,精通银针之术,女儿的身体,就是多亏了她的调理和疏导。” 她忽略过去了慕容远,而慕容远却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显然是之前刚来的时候就介绍过了。 那对中年夫妇闻言,看向雪儿的目光却也平淡如常。显然是之前卿雨涵已经将所知雪儿的情况,全都向他们说过,此刻只是简单重复介绍。 那一对夫妇对视了一眼,这才朝着雪儿点头示意。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卿雨涵就一个转身看向历劫,瞬间整个人的气质就是一变。 多了三分娇羞三分甜蜜三分温柔,还有一分说不出的畏怯之意,低垂着头,却又拿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历劫,这才道:“这位是历劫大哥,在空濛山中相识,一路上对于雨涵十分照顾……” 她只说一路照顾,对于她和谈惜去而复返的事情却又只字不提,竟是一副不欲中年夫妇知道的心思。 然后才向雪儿和历劫介绍这一对中年夫妇:“雪儿,历劫大哥,这两位便是家父与家母,不远千里从东灵赶来寻我的……” 从卿雨涵的角度来看,对方终究要算是长辈,所以雪儿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勉强应付着客套了两句。 而到了历劫这里,却是微微皱了眉头,审视地打量了一个对方,连个点头示意都没有! 这让卿雨涵有些尴尬,也让雪儿有些奇怪,历劫只是冷清,却也不是个无礼的人,怎么突然就如此无礼?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更让雪儿看的迷惑。这对中年夫妇,也就是卿雨涵的父母,在卿雨涵开口介绍历劫的前一刻还十分温文有礼地颔首致意,然而下一刻竟然同时变了脸色,对视一眼,看向彼此的目光中,竟然带了一丝疑惑,随后变作惊讶。 到卿雨涵开口向雪儿和历劫介绍他们夫妇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中,已经只剩下了深深的震惊! 即使卿雨涵回归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知女莫弱母的话,几乎是永恒不变的话。从卿雨涵看向历劫的目光,介绍历劫时候的语气,就足以让卿雨涵的母亲想到些什么。 就是雪儿,也从此刻卿雨涵的言谈举止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她疑惑地看看卿雨涵,又转头看向历劫,然而却只能看到历劫被遮住的侧脸。 却不想着这个时候,卿氏夫妇在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竟然朝着历劫一揖到底:“多谢前辈对于小女一路之上的照顾,晚辈卿尘,夫妇二人感激不尽!” 前辈?卿雨涵的父亲卿尘,竟然称呼历劫为前辈! 第三百章 有事交代 雪儿起初着实被这个称呼给震惊到了,不过她心思转的极快,随即就好像明白了什么,再看向卿氏夫妇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 历劫的年纪和身世成迷,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从雪儿的前世追到今生,那么这年纪可就很值得推敲了。 据谈惜和卿雨涵讲,灵药圣殿中还有关于空濛山的一些记载。那么卿氏夫妇很可能也去过空濛山,甚至还遇到过历劫,并且印象深刻! 所以,他们在看清历劫的面目之后,才会尊称一声“前辈”! 当然,这在普通人看来,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可是,当初在天意山庄的时候,单正夫妇,也曾经见过容颜至今不变的颜如魅,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在听完卿氏夫妇的话之后,卿雨涵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不解道:“父亲,母亲,你们这是……?” 然而卿雨涵的母亲,却根本不给卿雨涵将话说完的机会,直接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不得对前辈无礼!” 满头雾水的卿雨涵就这么被其母将要说的话打断,然后几乎是按着头,向着历劫行了一个晚辈礼! 只是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卿雨涵早已是委屈的红了眼眶,扁着小嘴说不出一个字来,一转身,给了卿尘夫妇一个背影。 卿尘夫妇对视一眼,随后卿雨涵的母亲便追了过去,剩下卿尘向着历劫拱了拱手:“小女顽劣,被晚辈宠坏了,还望前辈不要和她计较。” 随后又看向雪儿和慕容远:“皇孙殿下,沈姑娘,小女离开灵药圣殿日久,又承蒙沈姑娘妙手银针,如今身体依然无恙,也是时候该告辞了。” 这里是是慕容远的地盘,雪儿又记挂谈惜,勉强应对几句,终究是心不在焉,于是也只能是慕容远开口。 只是还没等慕容远说什么,被追回来的卿雨涵闻言突然就大声叫道:“我不走!”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让众人都吓了一跳,卿尘更是沉下脸来,正要呵斥,却见慕容远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你们灵药圣殿的人,是不是也通医理?” 这话问的有些冒昧唐突,甚至还有些无礼,卿尘也不禁呆愣了一下,这才道:“虽然不及鬼手毒医的名名气,但也略知皮毛。” 慕容远点了点头,突然就郑重地一揖:“慕容远有一位病人,因为病症古怪,就连宫中御医也是束手无策。不知可否请二位出手,至于诊金什么的都好说?” 卿尘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卿雨涵却是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道:“父亲,那人是皇孙殿下朋友的弟弟,就算是看在皇孙殿下的面子上,也不好推辞呀。” 雪儿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突然就想到,谈惜离开了,灵药圣殿的卿尘夫妇出现了,医治林曼蓉弟弟的怪病,找不到谈惜,也的确是可以找这两个人试试,毕竟医和药,很多时候都是密不可分的。 慕容远的提议虽然唐突,甚至是病急乱投医,但总好过无法向林曼蓉交差。 于是雪儿也忍不住开口,劝说了两句,却不想卿尘最后竟然将目光投向了历劫! 在雪儿目光的逼视下,本想要置身事外的历劫,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既然皇孙殿下极力挽留,二位又何必非得拒绝这份盛情?” 卿尘看了看卿雨涵,眉头似乎皱得更深,更紧,又犹豫了半晌,终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去找谈惜没有找回来,反而多出了灵药圣殿的卿尘夫妇,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而林曼蓉与卿雨涵相处了几天,也听卿雨涵说起过灵药圣殿如何如何,自然也就没有反对,只要有人能够医好她的弟弟,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呢。 只是,卿尘夫妇出现了,慕容远又安排了驿馆给他们,卿雨涵就不好再留在雪儿的莲蕊宫,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二人离开。 于是,莲蕊宫中再次只剩下了雪儿,历劫和林曼蓉。 此时已经将近子夜时分,夜深露重,因为谈惜的离去,雪儿心头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在人前还能勉强维持平静,然而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却仍旧难免心头黯然。 一个真心关心着她的人,就这么离开了她,虽然不是阴阳两隔,再见只怕也是形同陌路罢。 然而,她却又无力阻止,因为她不能让谈惜为了她这个义妹,而放弃心仪多年的女子。然而却也不愿因此而答应云娇的无礼要求。 慕容达……如同当初的龙之钧一样,她无法原谅。 最初她至少好奇,慕容远说西漠宗祠中有她的画像,然而也只是当做巧合,那个时候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的来到西漠。 结果最后却因为不想面对轩辕昰,真的随着慕容川父子,来到了这里。 一切是她的选择还是命运使然,雪儿自己也说不清,只是突然就觉得,自己竟然无意中陷入了西漠皇室争斗的漩涡当中,而且大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皇位只有一个,而皇子皇孙却是成群,甚至是不计其数的。所以,不论哪个国家的皇室中,都少不了明争暗斗。就如在东灵的时候,皇帝有皇子却不成器,偏偏还有三个“很成器”的侄子,所以才有了轩辕昰这个来历不明的三皇子殿下。 当初在东灵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轩辕昰其实是将她保护的很好,至少没有让她陷入这样的漩涡当中无力自拔。可是到了现在,雪儿突然就发现,自己将一切都弄成了一团糟。 寝殿的蜡烛还没有熄灭,在雪儿的眼中,那光线却是愈发迷离朦胧起来,让她看不清前路。 有房门被推开的轻响传来,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雪儿以为是值夜的宫女进来查看蜡烛的情况,于是也不在意,依旧是斜靠着枕头,双手抱住被子,想着自己的心事。 却不想那脚步声并未停下来,反而是绕过床前的屏风,径直朝着雪儿的方向走来。 高大的身影将蜡烛的光线挡住,瞬间在雪儿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雪儿楞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于是就看到了站在床前的历劫。 她被吓得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一脸呆滞地瞪着对方:“你,你怎么来了?” 若是历劫,虽然是明目张胆,名正言顺地“赖”在了莲蕊宫雪儿寝殿旁的一个房间,进雪儿的寝殿也从来不经过通报,然而,三更半夜出现,还是第一次。 此刻的雪儿,只着了中衣在身体弹起来之后。突然就醒悟过来,于是连忙缩起身子,抱紧身上的棉被,戒备地盯着对方:“你来干什么?” 历劫看着她,银色的长发背着烛光好像透明一般。他没有在近前一步,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丫头,方才,就在你刚回来不久,慕容定派人来了……” 雪儿一愣,“腾”地一下直起身来:“派人来干什么?” 历劫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自然是派人来问谈惜找到了没有。” 提到谈惜,雪儿的心中又是一阵黯然,于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整个人再次委顿下去,瘫回了枕头上。 “丫头!”历劫皱起眉头,就连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了一度,不过随即又柔和下来,“你累了是不是?若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我带着你离开!” 雪儿再次一愣,一脸茫然:“离开?去哪里?” 历劫的眉头锁得更紧,又见她兴致不高,抿了抿唇,干脆直奔主题:“谈惜有没有找到,你觉得慕容远会不向他禀报?还需要深更半夜地派人来问一次吗?” 本来因为谈惜的离去,雪儿一直都是兴致不高,脑子一时也就没转过圈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历劫,问:“那他为什么还要派人来?” 历劫叹了口气:“自然是来提醒你,关于你去西漠宗祠的事情!” 雪儿身子一震,终于是回了魂,突然就想到当初在成王府的时候,慕容定曾经向自己提出来的事情! 当时慕容定可是要求自己,最好能够每日的子时待在莲蕊宫北面的宗祠里,直到皇室中有女婴出生!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一切真如慕容定所言,只要西漠慕容氏有女儿出生,就能完全断了成王一脉的念想,也等于不动声色的报复了慕容达。 这样一想,雪儿总算是提起了精神来,再次从床上跳了下来:“不,我不离开,现在就要去宗祠吗?” 历劫没有想到雪儿竟会是这样的反应,反而楞了一下,最后目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落在少女只穿着中衣,已经开始褪去青涩,曼妙玲珑是身上。 他苦笑:“丫头,你能不能不这么冲动?” 雪儿已经开始动手扯下挂在旁边衣架上的外裳,然后才想起来房间内有历劫一个大男人,于是停下来,又发现历劫的神色目光古怪,瞬间就红了脸,却又瞪着对方:“你不回避一下吗?” 历劫楞了一下,终于是回过神来,叹道:“你先起身也好,有些事情我正想要同你交代!” 说完这话,他深深地看了站在床前,扯着衣裳的雪儿一眼,两步绕过屏风,然而竟然没有走出去,蜡烛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了雪儿床前的大屏风上面。 雪儿微皱了下眉,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三下两下换好衣裳就走了出去,却见历劫正背对着屏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雪儿走出来,他并未多言,反而是袍袖一挥,转眼间整个寝殿的蜡烛就熄灭了大半,瞬间一片黑暗! 第三百零一章 谁将我卖入青楼的?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就腾空而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历劫已经带着她,寝殿的窗户中纵身窜了出去,一个转眼便跃上了莲蕊宫偏殿的屋脊! 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熟悉感。当初在东灵的时候,轩辕昰就曾这样带着她,出了滟波殿,去寻找单天鹰的关押之所。 只是,身边的人却换了,那种清凉的薄荷气息也换了,成了淡淡的,温暖的檀香气息。 雪儿的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身边的男人,到底是历劫还是轩辕昰,更分不清,自己心里的人,到底是轩辕昰还是历劫。 或者,二者都有? 可是,一个人,一颗心,却又如何能够容得下两个人? 身边的历劫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透过胸腔,嗡嗡地震动着传入了她的耳中。连同着叹息一起传递而来的,似乎是隐隐的失落和心疼。 仿佛是知道她心中的每一个想法,然而历劫却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她,在漆黑的,微凉的秋夜中朝着一个方向走。 慕容氏的宗祠离雪儿所在的莲蕊宫并不算远,历劫之所以选择走屋顶,也不过是不想惊动那些巡逻的侍卫和慕容氏宗祠前的守卫。 至于宗祠里面,白天的时候或许还有人清扫,但是晚上,就是让人进来,只怕是也没有人肯来的。所以反而是十分清净。 毕竟这里可是供奉面供奉的西漠慕容氏的历代祖先,万一有哪个不肯放心的老祖宗,半夜想要回来看看儿孙,被撞到了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黑暗之中也看不太分明,雪儿只觉得那宗祠的前面相当空旷,青砖铺地,十分平坦,微弱的光芒透过宗祠正门的紧闭的雕花窗棂透了出来,隐隐地还能分辨出上面鎏金的五个大字“慕容氏宗祠”来。 历劫带着雪儿,就落在慕容氏宗祠的大门前,却没有立即推门进去。 雪儿自己也想不到,自从她来到西漠,住进莲蕊宫之后,慕容远曾好几次地邀她前来此地,都被她或者历劫拒绝,最后竟然是历劫带着自己偷偷摸摸地跑到人家的宗祠来了。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知道这个历劫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左右四周无人,雪儿也就直接伸手,只是还没有触到房门便被历劫一把扯了回来:“丫头,等一等!” 雪儿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整个人都要跌进他的怀里,不禁又羞又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是你说要带我先来慕容氏的宗祠看看么?站在这里不进去,难道还要等着人来发现我们?” 对于雪儿的怒气,历劫丝毫不放在心上,双手依旧牢牢抓住她的手臂,神色严肃而认真:“在进去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同你交代,哪怕就算是你心中有疑问,也必须相信我!” 从相识以来,历劫对她说话的语气,多数时候都是宠溺和无奈的,甚至还有时候是黯然神伤的,如此地严肃却还是第一次。 雪儿不禁楞了一下,一时也忘记了挣扎,愣愣地抬头,却只看到他微微颤动的喉结,也不知怎的竟然想到在蓝水河畔的时候,自己鬼使神差地咬轻咬他那一下的情景,瞬间脸色如霞,滚烫如火。 好在历劫并未察觉她的小心思和突然变化的情绪,仍旧是一脸的严肃和认真:“前世的事情,你总是在逃避,不肯面对,我可以等你慢慢想起来,或者是再一次……” “爱上我”三个字他没有说出来,然而雪儿却也明白了他话中的寒意,原本就红的脸更是红的厉害,心中更是茫然无措起来。 自己真的有前世,还爱上了这个神秘的男人吗?那轩辕昰呢? 她不愿接着想下去,而历劫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低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目光望着雪儿:“也是我后知后觉,许多事情看不明白,等明白一切的时候,却已经是无力回天!” “所以,你并非如同正常人一般,通过轮回从前世来到今生,你所依靠的,是你前世时候,附着在伽蓝冰魄针中的一缕天道气息,这也是西漠慕容氏真正想要从你身上所求的东西!” “上一世的时候,就是靠了你所馈赠的一缕天道气息,天狐月瑶与人结合所诞下来的孩儿,才能够化形为人,不但不受到天道谴责,还被天道所护佑,从而有了人界的一统天下的一代帝王——天照大帝,并且还延续了三代之久!” 这些事情,从走出极北之地,遇到慕容川父子,来到西漠之后,雪儿从历劫的只言片语中也可以推断出一些来,然而却是第一次听历劫严肃地完全讲出来。 “然而三代之后,天道气息消散,天道不再护佑慕容氏,于是就有了天谴,也就是分明天下女主一统,可偏偏慕容氏再无女儿出世。”历劫的声音还在继续,“所以,一旦你进入这祠堂,也就等于再一次借了一缕天道气息给西漠慕容氏!” 历劫叹息一声,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忧虑之色来:“本来,依着前世你与月瑶的关系,再赠予对方一丝天道气息也未尝不可。只是,因为你是依靠天道而来,并非通过轮回,所以那一缕天道已经计划是消耗殆尽,所剩无几!” 雪儿虽然听不懂什么天道,轮回的,但是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西漠慕容氏所求的东西,的确是在自己身上,只是自己所剩无多。 换言之,历劫之所以千般阻挠,也不过是在为她担心。 雪儿从历劫的话中再次听到的一个词就是“伽蓝冰魄针”,她记得当初历劫昏迷的时候,曾经说过“黑鹰,伽蓝冰魄针”这几个字,她以为是让黑鹰去取伽蓝冰魄针,结果却是无功而返,历劫反而消失。 此刻历劫再次提起,于是终于忍不住问:“既然你说我没有经过轮回,是依靠伽蓝冰魄针上附着的天道气息才有的今生,又说伽蓝冰魄针是我的东西,为何我从未见过你说的这个东西?” 历劫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目光中隐隐浮现处于懊悔和心痛的神色:“当时的你,只剩下一缕残魂,随时都可能会消散,不得不借助那一缕天道气息的护佑。然而在我将你的魂魄送走之后,那伽蓝冰魄针却不知何故又会来了,只是已经完全失去了天道气息。据我猜测,应该是因为,伽蓝冰魄针并不属于人界,所以才被天道气息挡了回来吧。” 他自己说的也不太肯定,雪儿就更是听的云里雾里,于是忍不住问:“如果不是属于人界,那是属于哪里?” 历劫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人界中人称之为仙界,那里的人自称修真界。” 他没有再给雪儿追问下去的机会,而是继续道:“所以,我只好又将伽蓝冰魄针再次留在你的……” 说到这里,他再次犹豫起来,思索了半天才说出一个词来:“前世的尸体上。” 雪儿楞了半晌,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若是自己有朝一日面对着自己的尸体,还是前世的尸体,会是如何古怪的场景。 “本来,靠着这一缕天道气息的护佑,你可以在六界之中穿梭而不受到任何限制,可是若是再一次分出一丝来给西漠慕容氏……”历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我担心你,丫头。” 这句话十分直白,让雪儿的心只能怪禁不住一颤,就连这两日来,因为历劫唐突的举动所产生的种种疏离和不满似乎都消失了不少。 然而,什么天道,轮回,仙界,对于雪儿来说似乎都是遥远无比,反而是慕容氏的请求近在眼前,而历劫究竟在担心什么,却又从来不肯明说,只是含糊其辞。 她略一沉吟,抬头看着历劫:“你说,西漠慕容氏的祖先,那个天狐月瑶,对于我有恩情,所以前世的我才会分了一丝天道气息给她?” 提到“天狐月瑶”这四个字,历劫的眉头再次皱起来,等雪儿说完这话之后,他的神色甚至都变得古怪和不自然起来,沉默了半天才吐出了一个“是”字。 然而雪儿这一次却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继续追问:“是什么样的恩情?” 历劫脸上的犹豫之色更浓,还带着深深的无奈和自责,然而却又被雪儿的目光逼得无所遁形,最后只好道:“就好像……你对于林曼蓉的恩情。” 这句话让雪儿足足楞了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你的意思是说,前世的我,也是被人卖入了青楼?可是,你不是说我是仙界的人么,还是说,仙界也有青楼?” “丫头……”历劫的目光更加无奈,一时竟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雪儿的问题,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你是从人界进入的修真界啊!” 雪儿道:“那也就是所,我在进入……修真界之亲,是一个青楼女子?”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依照历劫的口吻,将“仙界”换成了“修真界”,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让历劫的脸都黑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然而到了这一刻又不能不回答她,于是历劫说出来的话都凌乱了:“不,你不是,你是被卖身青楼的……” 雪儿打断了他的话:“当然是被卖的,难道还能是在青楼出生的不成?” 历劫实在是无语了:“丫头!” 却不想雪儿又问:“那又是谁将我卖入青楼的?” 然而对于雪儿的这个问题,历劫脸上的表情却是愈发古怪,最后竟然别开头不敢直视雪儿的眼睛。 雪儿终于忍不住又问:“不会是你吧?” 第三百零二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 这句话出后之后,雪儿明显感觉到,这个一向波澜不惊的银发男子,身子竟然一颤,脸上的表情更是极度不自然起来,随即竟然别开了脸,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这此刻的历劫,和平日冷清平淡如水的模样大相径庭,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瞬间就激起了了雪儿几乎全部的好奇心! 历劫银色的发丝遮住了侧脸,雪儿一时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然而这也难不住她。 雪儿上前一步,一伸手便将历劫脸侧的银发如同掀帘子一般撩开,随即一弓身子就“钻”到了历劫的面前,用一双清撤的眼睛望着对方:“你在心虚?” “丫头……”历劫避无可避,无奈只能面对,然而也只是唤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个丫头就算是忘记了前世的事情,直觉也是依旧敏锐无比,说出来的话更是直指真相!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历劫才叹息一声,道:“是我错了!” 这个答案虽然在雪儿的猜测之中,然而当历劫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心中一抖,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忍心?” 他怎么忍心?他当然不忍心,只是当时太过迂腐也太过执着罢了! 雪儿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也是蓝水河畔,自己成了当初的林曼蓉,浑身血迹斑斑衣衫褴褛,被一群穷凶极恶的大汉和红姨一样的老鸨追逐,历劫一头银发,却是满脸淡漠地在一旁看着。 她也如林曼蓉那般,被老鸨劈头盖脸地一顿毒打。然后一个蒙面的女子从天而降,将那群大汉打得东倒西歪,带着自己离开…… 这样的画面在脑海里一旦浮现,竟是怎样也抹不去,到最后竟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怪不得自己当初看到林曼蓉的时候,心里就是那样的同情,原来就是同命相怜。怪不得当时历劫要说这是他欠她的,无论她提怎样的要求都不过分! 可是,就算此刻的她提出再多要求,也改变不了曾经误入风尘的事实,就如此刻的林曼蓉,那可能是一生一世也洗不掉的污点! 雪儿垂下了手,松开了历劫的银发,任凭其纷纷扬扬,如雪般落下。 不想再看历劫的表情,雪儿的声音有些微的嘲讽:“如此说来,我还真的是应该感激你口中的那位天狐月瑶了?” 背后的男子久久无语,心口却犹如针般尖锐的刺痛蔓延开来。雪儿不想理会,一伸手,竟是推开了宗祠朱红的大门。 大门无声的裂开了一条缝隙,里面微弱的长明灯光透出来,映照在雪儿脸上一片苍白。 雪儿只觉得一只更加苍白的手在自己眼前一晃,接着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拽入了一个微微颤抖的怀抱。 温暖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下一刻银色的长发在她肩头垂落,男子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间,吹得那碎发轻轻地飘动,整个头皮都跟着发痒。 “丫头……”男子的声音有些沉闷,却又说不出的急切茫然,“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只求你现在不要任性,求你……” 男子的胸膛贴着雪儿的后背,心跳隔着衣衫传来,也将其中带着温热的痛楚一并传来。 雪儿也不知自己的心为何会痛,然而似乎却又能清晰的感觉到,背后的历劫此刻心中深深的自责和悔恨。 她没有挣扎,却也没有放弃,还保持着伸手推开大门,抬脚往里迈的动作,如同雕塑一般。 男子的下巴抵在了她的发间,微微地颤抖着,除了带着痛楚的呼吸,再没有一个字传来。 一滴滚烫的液体突然落下,落在雪儿的刘海,额前的碎发似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再一次坠落额头,转瞬冰凉,蜿蜒而下,到了眉心处,渗进了那颗紫色的点额砂中,转眼竟是消失不见! 雪儿只觉得眉心处突然一片沁凉,整个人瞬间好像都清明了不少。她抬头再看那被她推得半开的祠堂大门,竟然好像一张怪兽狰狞的巨口。 似乎是察觉到了怀中女子身体不再僵硬,身后的历劫总算是松了口气,然而一时间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敢就此松开手臂,生怕她下一刻就突然从自己眼前消失。 那样刻骨铭心,如同撕裂真魂般的痛苦,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品尝一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雪儿突然开口:“历劫?” 这一声落在背后男子的耳中,却是犹如天籁,他怔愣了一下,好像回答的晚了,那声音会突然消失一般:“我在,我在!” 她轻轻地推开了对方的手臂,转过身来,背对着祠堂半开的大门,再次转头看向历劫,眼神无比认真:“和我说说我前世的故事吧!” 历劫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黯然:“为什么?” 雪儿笑了一笑,却转头看向茫茫夜空:“想听。” “好。”历劫轻叹了口气,也不再急着进那祠堂,直接带着雪儿纵身一跃,再次到了祠堂的屋顶上,两个人一同看着天上稀疏的星子。 雪儿笑得眉眼弯弯,道:“这屋顶的下面,可都是慕容氏的祖先,若是让慕容定知道我们跑到他们祖宗的头顶上来……” 历劫道:“就算是他们的老祖宗出来了,也不敢说什么的。” 雪儿楞了一下,若不是怕惊动四周可能前来巡逻的侍卫,只怕都要笑出声来。 故事很长,历劫的声音和低沉,就这么娓娓道来,让雪儿仿佛在顷刻间就看到了一个如花般的女子,短暂而又耀眼绚烂的一生。 最后历劫叹息着说:“丫头,从前世到今生,我足足等了你几百年,除了蓄起发,不敢让自己有丝毫改变,然而你还是不肯记得我。” 雪儿沉默着,继续沉默着,最后问:“那么,你到底想要告诉我的答案,是什么?” 历劫道:“是你想要的答案。” 雪儿纠正道:“不对,那是前世的我,想要的答案。” 历劫的脸色有一瞬间似乎比他的长发更加苍白,就连一直都明亮深沉的眼睛也黯淡下去,只是深深地望着雪儿,似乎要将她望进自己的心里去。 那么,今生的你,想要的答案又是什么?这个问题,他很想问,然而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开口。 他突然就发现,自己终于体会了当初那个女子的心情。若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听了,比不听会更加痛苦。 历劫突然想,或许这就是命运,或者说眼前这个女子,对于他的报复!他不能拒绝,只能承受的报复。 雪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幽幽:“历劫,我需要时间。” 历劫继续沉默,就在雪儿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等。” 随即苦笑着叹息一声,目光落在雪儿绝美的小脸上:“上一世,我让你等我的答案,这一世,我等你的答案。” 雪儿一笑,只是那笑容在甜美中却又泛着说不出的苦涩:“我们,算是扯平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伸出一根泛着玉石光泽的手指,朝着身下一指:“你带我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给我讲故事,对么?” 历劫终于回了神,顺着雪儿的手指看去,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丫头,天都快亮了……” 雪儿道:“天亮了又能怎么样?你都说了,他们的老祖宗都不敢说什么,不是么。所以,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他们就敢说什么了?” 历劫又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已经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宠溺的味道:“好,听你的。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脸色再次变得严肃起来:“进去之后,一切你都要听我的。” 雪儿微微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历劫脸色一正,不过在看到雪儿眼中流露出来的些微的不耐之后,不由心中再次叹息,话锋一转:“你真的决定,为了谈惜就这么放过成王府的人?” 他提到谈惜,让雪儿的神色再次有些黯然起来,垂下头,声音低落:“我不知道。谈大哥是我离开圣女岛之后,唯一一个对我掏心掏肺,不图回报的人,我……” 历劫道:“所以,真正犹豫的人,是你!” 不等雪儿开口,历劫又道:“若是你自己都不能明确自己的心意,等下不论做出怎样的决定,只怕都难免后悔。” 雪儿愣愣地看着历劫,心中却终于开始承认,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是真心在为她考虑,于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惶惑和茫然:“那我该怎么办?” 历劫道:“你念及月瑶的情谊,放过了她身后的宗门,又帮了她的儿子,如今还要帮她的后人,只是,你就不想想,她的后人,到底还值不值得你帮?” 这个问题让雪儿再次一愣,眼中更加茫然,然而对于历劫的问题,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到。 历劫却不再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道:“丫头,关于你的前世,你可以当故事来听。不过,月瑶既然可以对她算计和冒犯你的属下魂飞魄散,不知道换成了她的后世子孙,她又会是何种态度,你就不想知道?” 雪儿瞬间就明白了历劫的意思,老子寻儿子,祖宗训孙子,这个还真的是没人能说出什么来。不过转而一想,就算是那个月瑶会站在自己这边维护自己,难道还能从坟墓里跳出来不成? 想到这里,不禁又皱起眉头:“可是,你自己也说,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 历劫没有开口,一个妖媚动听的女子声音却突然直接出现在了雪儿的耳畔,话是对着历劫说的,却是特意让雪儿听到:“不肖子孙,教训便是,用不着手下留情!大师就不必在这里挑拨了!” 第三百零三章 只闻其声不见人 那女子声音不算大却也不算小,至少在雪儿看来,足以惊动四周巡逻的守卫,这里毕竟是皇宫的祠堂重地,雪儿在被吓了一跳之后,不由又替那个声音担忧起来。 她连忙环顾四周,却发现只有一片黑暗,连个人影也没有。 正疑惑之间,却听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雪儿,我就在你的下面。” 下面? 雪儿更加迷惑,这个女子不但一开口就叫出了自己名字,还说她就在自己身下的宗祠当中? 宗祠当中的活人,只是想想就让人禁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历劫却是一跃而起,同时将手递到她的面前。雪儿楞了一下,终于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到那只干净温暖的大掌掌心,任凭着对方将自己拉起身来。 历劫再一次揽住了她的腰,随即就从祠堂的屋顶上跳了下来,雪儿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却也没有拒绝。 两个人走到依旧半开的房门前,将另外半边也推开,直接就走了进去。 刚来到莲城,住进莲蕊宫的时候,慕容定也曾多次邀请雪儿前来此地,都被历劫以各种理由拒绝,因此这竟然还是雪儿第一次进入慕容氏的祠堂当中。 然而,出乎雪儿意料的是,在这个祠堂当中,原本应该是供奉鼻祖的地方,竟然是一个颇为精致的七色莲花台,只是那莲台正中心的位置,放着一个卷轴。 雪儿看着有些眼熟,忍不住仔细打量,这才发现原来竟是当初慕容川携带着前往极北之地迎接自己的那个卷轴! 七色莲花小岛,莲城的形状,七色莲台,雪儿突然就觉得自己都见怪不怪了,或者说,麻木了。而历劫的目光,却只在那七色莲台上面停留了一瞬,就转向了莲台右侧的女子塑像。那目光,与其说是在观察一尊塑像,反而更像是在看一个人。 一个活人。 七色莲台的两侧,左边是一个男子的塑像,温润柔和,长身玉立。右边的女子塑像,虽然是一身端庄的皇后的正红色服饰,然而其眉眼间那种天然的妩媚之态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更是栩栩如生,似乎都能滴下水来。 这一男一女雕塑和七色莲台的前面,是一尊男子的雕像,三十许的年纪,眉目间有三分女子的柔媚,然而其目光坚毅,有中凛然不可侵犯之威。 雪儿看了一眼雕塑前的牌位,得知这个男子的塑像,竟是才是传说中的天照大帝!而七色莲台两侧的一对男女,赫然便是天照大帝的生身父母,慕容长君和月瑶。再往下,便是只有牌位,分别是天照大帝之后子孙后代的牌位,一直排到慕容定的生父,也就是西漠上一代皇帝为止。 所有的牌位,包括那三尊塑像,犹如众星捧月般地拱卫这最中央的七色莲台。而这,也是最让雪儿感到奇怪的地方! 如果是天照大帝,或者天照大帝的父母,她都可以理解,可供奉一个放着自己画像的莲台算什么? 转头再看历劫,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天照大帝生母,也就是他口中的天狐月瑶的塑像上面,目光凌厉中竟有三分咄咄逼人。 而对于祠堂中雕塑和牌位的摆放,也不知道是历劫从未留意,还是他根本就提前来过,或者是早有预料,竟是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雪儿,不用好奇,整个西漠,最为尊崇的那个位置,非你莫属!” 自从雪儿和历劫走进来之后,那女子的声音突然销声匿迹,却在雪儿最疑惑的时候适时响起,反而让雪儿再次吓得一个激灵,原地转了两圈,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 然而整个大房间中,除了塑像和牌位,就是香炉和在地上一个个明黄色的蒲团,上面依旧绣着七色莲花。 历劫一把拉住转来转去的雪儿,盯着那月瑶的雕像:“不必装神弄鬼的,你到底准备如何处置你的不肖子孙?” “怎么处置都可以!” 女子的声音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响起,雪儿这才发现,那声音竟是从那月瑶的塑像中传出来的! 一尊塑像又怎么会说话? 雪儿好奇心起,几乎都要忍不住转到那塑像的背后去看看是否有人藏在那里,可惜刚一抬脚就被历劫拉住:“丫头,之前我给你讲的,你真的只当故事听吗?” 雪儿一愣:“什么意思?” 历劫无奈,只得再解释道:“那雕塑上面只是月瑶的一缕神念,她本人并不在这里。若是你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塑像上面,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妃红色。” “她本人?”雪儿瞪大了眼睛,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个几百年前从青楼中救自己脱身,并且第一次将六界的事情告知自己,还替自己灭杀了一个修真界门派的月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或者说,现在的月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白发苍苍的老妪,还是如同雕塑上面那般,天生的妖媚风情遮掩不住? 同时也依照历劫所言,仔细去看那塑像,果然发现上面竟然笼罩了一层微弱的妃红色光芒,让人瞬间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历劫冷哼:“你这是完全不将六界的规则放在眼里了么?”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楞了一下,不过随即笑道:“若非大师召唤,月瑶又怎敢僭越?” “你僭越的时候还少么?”历劫道,“当真不将天道谴责放在眼里?” 月瑶的声音再次沉默良久:“天道不稳,大师应该比月瑶更清楚。若非因为这两个不肖子孙,胆大妄为,月瑶又何至于如此?” 历劫似乎楞了一下:“你知道?” 月瑶道:“妖修本就比较敏感,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雪儿愣愣地听着,却是越听越迷惑,如坠五里雾中,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打的什么哑谜,因此也只好安静地听着。 历劫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起来,看向雪儿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无奈和焦虑,最后却又隐没下去,随即就是话锋一转,不再提关于天道的事情:“那你准备如何处置成王一脉的人?” “胆敢把我遗命不放在心上,就不是慕容氏的子孙!不是我月瑶的子孙!”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像是对着雪儿说,又好像是对着另外的人说,其中竟是带了三分狠厉。 历劫不为所动:“说的容易,做起来难。算计加威胁,这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 那塑像沉默了半晌才再次出言:“雪儿,若是你放心,事情就交给我处理。至于慕容定的请求,你不答应也罢!想要得到庇佑,也得看他值不值得庇佑!” 说这句话的时候,女子的声音更冷,之后便沉默下来,一片寂静。 整个祠堂的大殿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雪儿愣愣地听着,突然就有些明白,前世是自己为何会一直对于这个叫做月瑶的女子感恩戴德了,不是因为她的恩情到底有多重,而是她从来都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甚至还会设身处地地替自己考虑! 一直都是,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我没有任何怨言的态度。 这样的态度,就连现在的雪儿也有些感动起来,突然就觉得,这一次如果不肯答应慕容定的要求,实在是过于愧对这个叫做月瑶的女子。 不过是一丝天道气息,既然自己已经赠与过第一次,何妨再赠与一次? 似乎是知道她的心思转变一般,历劫默然半晌,终于是从那月瑶的塑像上面收回了视线,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们往祠堂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三更半夜,之后在屋顶上将雪儿前世的事情,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待真正进入祠堂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开始微微发亮。 再与月瑶一番对话之后,天色更是大亮,即使没有那些长明灯,也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周围的一切。 “丫头,”历劫默然半晌,终于开口,“你愿意再帮慕容氏的人一把,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一切听我安排可好?” 雪儿还在想着月瑶的事情,好奇那个叫做月瑶的女子现在的模样,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历劫叹了口气,正要再次开口,突然祠堂门外的半空中就传来一声比杀猪更为凄惨的叫声:“孙儿错了……” 然后突然就被掐断,一个男子清朗却又严厉的声音传来:“天照遗命上的第一条,是什么?” “不要啊,不要!”先前惨叫的声音再次响起,惊恐慌乱,“不要将我逐出家族啊,不要!” 历劫的脸色依旧如常,雪儿却禁不住楞了一下,这个声音虽然慌乱惊恐地变了形,她却还是听了出来,这竟是那个慕容达的声音! “太祖奶奶,太祖爷爷,饶了达儿吧,他也是一时糊涂啊!”这个声音竟然是成王慕容青的,听那声音应该也是涕泪横流,“可他也是为了怎么慕容氏的江山着想,一心想要恢复烈祖的风光盛世……” 话未说完就被一个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完全打断,接下来就又是一声惨叫。 月瑶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以为你逃得掉?” 雪儿楞了一下,终于是想起来要到祠堂外面去看个究竟。她本来离祠堂的大门就没有几步远,只是因为好奇那女子声音的来源,一直都背对着大门而已。 如今一转身,却被门外的情景给吓了一跳! 第三百零四章 雕塑的人 不知何时,祠堂院子的大门已经被人打开,慕容定,慕容川,慕容远……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有男有女一个个衣冠不整,一看就是连衣衫都没有来得及仔细整理。正心急火燎地小跑了进来,在看到门口的雪儿时,瞬间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求天照圣母开……” 这些几乎是同时开口,声势还真有些浩大,可惜最后一个“恩”字尚未出口,便被半空中凌厉的女子声音打断:“谁敢求情一个字,一并逐出慕容氏宗族!” 雪儿这才抬头看向半空,就见一男一女,一蓝一红两道身影,宛如谪仙,好像驭气乘风一般,踏云而来,一个人的手中还拎着一个人。 这两个人想来应该是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的,犹自穿着中衣,披头散发地也看不清表情,不过那胡乱挥动的手脚,却足以说明他们此刻的惊恐! 离得近了,雪儿这才看清,蓝色衣衫的,正是身后祠堂中天照大帝的生父慕容长君,那红衣的女子,便是天照大地的生母月瑶。 两个人虽然身上的衣衫与雕塑不同,然而容颜却是毫无二致,男的长身玉立,如玉树临风。女的妖娆妩媚,风姿绰约。 “扑通扑通!”两声,伴随着惨叫声,慕容达父子就被这两个人生生地掼到了雪儿面前台阶之下的青砖上! 历劫不知何时出现在雪儿身旁,一言不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慕容达父子,这才抬头看向正从半空中缓缓飘身落下的,神仙眷侣一般的男女。 分明是妖媚如狐,却冰冷着一张脸,在看到雪儿的时候,却又如同春花绽放般,露出一个极其动人的笑颜:“雪儿,可还记得我?” 雪儿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与背后祠堂中雕塑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的这份如火般的热情。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历劫,然而历劫的目光却是完全落在了另外那个蓝衣男子的身上:“慕容长君?” 那男子轻轻一笑,干净明澈如光风霁月,不染世俗尘埃,却又如玉般温润,一派谦和的君子之风。 他朝着历劫微一躬身,又朝着雪儿拱了拱手,算是见礼,然而却并不发一言,而是将位置让给了一旁的月瑶。 月瑶上前一步,亲昵地来挽雪儿的手臂,被雪儿下意识地躲开。她却也不以为意,反而是莞尔一笑,轻叹道:“看来,是不记得我了呢。” 说着话的时候,她的眼波如水般流转,看向历劫的目光似别有深意,随即就转向雪儿:“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不过你对于我和我孩儿的恩德,我却依旧铭感五内,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 她不等雪儿回答,一转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跪在地上的慕容定等人,瞬间凌厉:“饮水思源,做人不可忘本?忘本之人,都不再是我的后人!” 当着慕容长君的面,“不是慕容氏的后人”这几个字,月瑶终究是没有说出,然而一旁的慕容长君却是瞬间知晓她的心意,当下俯视着慕容定等人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烈祖之训,你们一个个都忘记了么?圣母祖奶奶只可尊敬供奉,江山不惜,然不可有所求,若违此训,非我慕容氏子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一从慕容定以及身后众人脸上扫过,声音转冷:“看来,你们一个个是都厌弃了自己的姓氏,不想再做我慕容长君的子孙了?” “孙儿不敢!” 这句话说的可是相当严重了,就连一向冷静的慕容定也禁不住变了脸色,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朝着慕容长君叩头不止! 一国之君都磕头如捣蒜了,他们这些后生晚辈,自然也只能是跟着磕头。然后一个个高喊“孙儿不敢”!何况眼前这个看似温润的男子,与宗祠中天照大帝的生父的雕塑,简直就是没有任何分别,让人想要怀疑他的身份都难! 看着那些人一个个额头都要磕出血来,雪儿心中也有些不忍,冒犯她,算计她的人是慕容达和慕容达背后的成王,与这些人无关,她又何必牵连无辜? 然而此时此刻这种情况,雪儿也不好开口,因此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历劫,却不想历劫冷冷的看向地跪在地上磕头磕得此起彼伏的众人,眼中竟是没有一丝怜悯之色。 她无奈,只得将目光转向那个似乎是十分陌生,却又说不出的亲切熟悉的月瑶:“月瑶姐姐……” 雪儿犹豫了许久,才想出了这个称呼来,然而没有想到,只是这四个字,竟让眼前妖媚如狐偏又冷若冰霜的女子,再次展颜一笑,瞬间便是春回大地,冰雪消融一般。随后不顾一切的上前,挽住雪儿的手:“雪儿,你记得我了?” 被月瑶挽住手臂,雪儿以为自己会不自在,然而实际上那不自在也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同姐妹一般的亲昵! 就好像,对方是一个一直照顾自己的大姐姐,而自己便是那个一直被照顾的小妹妹,只是偶尔失散,此刻不过是久别重逢罢了。 眼泪不知何时涌出来,模糊了视线,于是再一声“月瑶姐姐”竟是完全出自了真心。 可惜,这样姐妹重逢的美好也只有片刻,便被台阶下面的人给破坏! 慕容达和慕容青父子,的确是被月瑶和慕容长君从被窝里直接拎出来的,这一对夫妇根本就不给慕容青父子辩解的机会,直接抓了人便朝着皇宫的宗祠中赶来! 一开始这两个迷迷糊糊还想着反抗,然而毕竟也是初一十五可以进入宗祠拜祭的人,所以在看清楚慕容长君和月瑶的长相之后,整个人立刻就都处于了呆滞状态。 不管是谁,在看到与自己隔了六七代的老祖宗容颜不改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都不可能不怀疑人生! 何况,若是和自己的老祖宗动了手,那么“不孝”“忤逆”的罪名,几乎就是完全地坐实了! 慕容长君到底是不忍心自己的子孙死的不明不白,于是在揪着慕容青往宗祠前来的路上,才历数了对方的罪状! 这才有了慕容达和慕容青的种种哀求,结果慕容青又被月瑶打了一个耳光是事情。 两个人被掼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虽然没有丝毫尘埃,然而却是又凉又硬,顿时就被摔的头昏脑涨,眼冒金星,半天缓不过气儿来! 虽然这两个人也算是有武功在身上,可摔他们的却是自己的老祖宗,他们哪里还敢反抗,因此只能是结结实实地受着! 慕容青和慕容达被摔的七荤八素,好容易缓过神来,就看到了一副“姐妹情深”的场景,当下脸就白了,简直比鬼还难看!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同时苦笑,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地,翻身,跪着就朝台阶上爬,同时叫“太祖奶奶饶命,圣母祖奶奶饶命!” 不过这一次慕容青可顾不上为自己的儿子求情了:“孙儿也是一时不察啊,这才让达儿犯下如此大错,冒犯了圣母祖奶奶……” 慕容达也是一脸痛哭流涕,连滚带爬的朝着雪儿的脚下扑过去,随即被月瑶一脚踹开,立刻如同滚地葫芦一般顺着台阶就滚了下去! “姐妹叙旧”被打断,月瑶的脸色更难看,近乎狰狞,指着慕容达的喝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等下让慕容定将你从族谱除名,赶紧在我眼前消失!” 台阶下面慕容达,如同一条死狗般正好滚到慕容定的面前,慕容定的脸色也变了,哆嗦了半天,朝着月瑶和慕容长君磕头如捣蒜:“太祖,太祖奶奶!慕容达所作所为……” 下面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又被月瑶打断:“我说过,不准求情!还是你也想要一同从慕容氏的族谱中除名?” 语气严厉,没有丝毫商量余地,慕容定被吓得一个哆嗦,一时被月瑶的气势所慑,下面的话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而月瑶还不肯就此放过慕容定:“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将族谱取来,将他们父子这一支,除名!” 最后两个字,月瑶的声音陡然提高,将下面的慕容定再次吓得一个哆嗦,诺诺连声,却又没有挪动地方。 月瑶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寒声道:“这里是人界,我不想用修真界的法子来对付他们,别逼我!” 说到最后,威胁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一旁的雪儿有些疑惑,忍不住转头看下历劫,小声问:“修真界的法子,是什么?” 历劫的目光漠然扫过瘫软在地的慕容青和慕容达,如同看两只蝼蚁:“魂飞魄散!” 雪儿愣了一下:“没有了魂魄,那样岂不是……” “无法再世为人”几个字还没有出口,历劫就微微颔首:“所以说,月瑶对于她的后人,还算是仁慈了。” 仁慈? 被宗族除名,就算是换做普通人家,也算是相当严重的处罚了。被宗族出名的人,几乎是没有了任何翻身的余地,就算是到了其他的地方,也同样难免受到歧视。何况慕容氏还是皇族,那就意味着慕容青父子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代,不但要永远抬不起头来,而且还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而在历劫看来,这竟然算是仁慈! 月瑶似乎是听到了她和历劫的对话,突然开口道:“倒也不是我仁慈,只是这里毕竟是人界,动用那样的手段,怕是要天怒人怨了。如果雪儿你不满意……” 雪儿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当着慕容氏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论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都将得罪整个慕容氏的人! 正犹豫着要如何应答月瑶这句话,身旁的历劫突然重重冷哼了一声…… 第三百零五章 族谱除名 “你说是真为这丫头着想,就不该当着这许多慕容氏的人,处置他们!”历劫毫不客气,一指慕容青和慕容达这一对父子,“如今看来,你是想让这丫头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西漠了?” 月瑶显然是没有想到历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开口,随即挑眉一笑:“那么,大师是同意了?” 历劫的脸色一黑,终于变得难看起来:“不要得寸进尺!” 月瑶又是一笑,不再说话,笑容中却带着三分小小得意,说不出的俏皮动人。 雪儿看看笑靥如花的月瑶,又看看面黑如锅底的历劫,突然就觉得,怕是只有像月瑶这样的女子,才是历劫这样的人的克星。 像是明白雪儿的所思所想,月瑶凑到了雪儿耳畔:“上一世,你也做的很好。” 她声音虽地,然而却被历劫听个正着,一把就将雪儿扯到自己身边,脸色似乎比方才更黑,朝着雪儿道:“丫头,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雪儿被历劫扯得一个趔趄,随即跌入了对方的臂弯。月瑶在一旁抿嘴含笑看着,却丝毫没有动手相助的意思。 能将历劫激得便了脸色,生出情绪的人,真的不多,可是月瑶却绝对是其中的一个。 雪儿心里,突然就对于自己前世的救命恩人其了一丝好奇。 她朝着月瑶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含着狡黠的笑意,眉眼弯弯,红唇更是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历劫的脸色很难看,然而终究是忍了下来,在以眼神警告无果之后,只得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有紧抿的唇,昭示着他的不安,紧张和无处发作的怒气。 台阶下面的慕容达趁机再一次连滚带爬,不过却是朝着一旁的慕容长君冲过去的。 “太祖,孙儿慕容达,自知得罪了这位圣母祖奶奶,只是却与我父亲无关,因何也要将他一并逐出宗族?”慕容定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看上去好不凄凉,冲着慕容长君磕头如同捣蒜,转眼额头就是一片青紫! 慕容长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被慕容达察觉,伸手去抓,结果那长衫下摆如同水银泻地,慕容达竟是一抓成空! “真的与你父亲无关么?”月瑶的目光从慕容达的脸上扫过,转向慕容青,后者连忙点头:“太祖,达儿他年轻不懂事……” 话未说完,换来月瑶一声冷哼,一张粉嫩娇艳的俏脸瞬间沉了下来! 开口说话的明明是月瑶,可慕容青和慕容达却偏偏一直对着慕容长君求情,显然是不肯将月瑶放在眼里,甚至还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 这一点,就连雪儿也看了出来,然而事情的突然变换,似乎已经成了慕容氏内部的矛盾,她反而不好开口,于是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慕容长君脸上的不悦之色一闪而逝,眼看着慕容青也狼狈地“滚”到自己面前,他再次后退半步,与这一对父子拉开了距离。 “你们,这是成心要对太祖奶奶不敬了?” 从一出现在宗祠,开口的基本上都是月瑶,除了在说起慕容氏的遗训时曾经开过口,慕容长君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此时此刻,却因为慕容青和慕容达突然的改变方向,一下子成了众人目光集中的中心! 慕容长君的声音一如其人,温润无比,然而说出来的话中却是带了说不出的清冷,也不等这两个人开口,直接开口,态度却是比月瑶更加坚决:“那你们便自己去族谱上面,将自己的名字勾去吧!” 趴在地上的慕容青和慕容达如遭雷击,面面相觑,一时竟似没有反应过来而慕容长君却已经转了身,走到月瑶身旁:“瑶瑶,为这些不肖子孙动怒,不值得!” 看向慕容长君的时候,月瑶那微笑就变得分外甜美,等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地上目瞪口呆的慕容青和慕容达身上的时候,那笑容却转瞬变得讽刺:“看来,是真不想认我这个太祖奶奶了?” 被直接戳穿心思,慕容达和慕容青瞬间冷汗都冒了出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苦涩:他们的这位太祖,天照大帝的生父,也可以说是整个西漠的传奇了! 不过这传奇,并不同于他的儿子天照大帝的一统天下的丰功伟绩,而是出了名的爱妻专情! 不管是作为郡王,还是皇帝,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女人,也不管这个女人的身份是低贱还是高贵,就算是空着整个后宫,被群臣一次次地劝谏,也不为所动! 原本,他们还以为,到底是一脉相传,这位太祖怎么也会为他们这些儿孙稍微考虑一下,略做惩戒就算了,可想不到竟然来真的,而且完全是站到了那位传说中青楼出神的太祖奶奶身上! “你们,到底谁去将族谱请出来?” 慕容长君再一次开口,声音依旧温润,却好像慕容青父子的催命符一般,直接让这两个人瘫软在地,面色瞬间如同死灰一般。 不管是他们的太祖,还是太祖奶奶,开口竟是同样的没有余地! 可是,将这样的两个人从族谱上除名,也同样没有人敢开口,包括最前面的慕容定,一把年纪了仍然跪在地上,几乎都要将头垂到石板下面去。 虽然慕容青和慕容达做的过分,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让他亲手从族谱上勾去,就好像让他亲手杀了他们一样! 此时已经是秋日,就算太阳升高了,也不再燥热,然而所有跪在地上的人,却都是汗透重衣,有的人额头上的汗珠子甚至都滴落到了膝盖前面的青石板上,凝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慕容氏的祠堂中一片死寂,月瑶挑了挑眉,转身不再看地上黑压压地跪倒的一片,只是给了慕容长君一个眼神。 两个人的心有灵犀让雪儿心中艳羡,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失落。一生一世一双人,大概是所有女子的心中所求,可是她……竟连那个资格都没有! 至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就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雪儿心中的失落,一旁的月瑶再次轻笑,挽住雪儿手臂:“其实,你不用羡慕的!” 另一边的历劫微皱了眉头,正要将两个女子分开,月瑶却是已经抬起头来:“大师,难道还不允许我们姐妹叙旧了?” “你不要太过分!”历劫的语气中微带着不满,用眼神警告这月瑶。 月瑶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对方警告的眼神,依旧笑的妩媚动人,甚至还有些得意,再次一挑眉毛,挽住雪儿就朝着宗祠外面走:“这里的事情,让你的姐夫去处理,咱们离开这个地方!” 然后不由分说,拉着雪儿便下了台阶,从慕容定的身边经过,连停顿一下都没有,直接就从跪倒在地的黑压压的人群中穿了过去。 历劫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月瑶竟然要拉着雪儿离开。虽然知道跟月瑶在一起,雪儿是不会有危险的,然而终究是不放心的,于是也跟了上去,留下了慕容长君一个人在那里面对着一大帮子慕容氏的子孙。 在经过慕容远的身边时,历劫的衣袖拂过对方的后颈,低低说了一句:“跟我来!” 慕容远也是一大早就被慕容川拎起来,然后迷迷糊糊地就进了宫,急急火火地就跑到了慕容氏的宗祠来,一进来之后就随大流一般地跟着慕容川跪在那里,跟着磕头,跟着求情,根本就搞不清状况。 或者说,除了最前面的慕容定和慕容川,跟着后面的慕容氏的人,多数都是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就跟着进来的。 他们只知道,天照大帝的生身父母,他们的老祖先,再一次显灵了! 等慕容长君和月瑶出现,并将慕容青和慕容达这一对父子掼到祠堂门前,几乎所有的人又都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其他慕容氏的人也许不清楚,可是慕容远对于却是多少能够猜到一些,因此虽然心中忐忑,也跟着装模作样的磕头,然而心中却是逐渐安定下来。 他只是没有想到,显灵的老祖宗,对于慕容青和慕容达的处置,竟然如初严厉而没有丝毫余地,同时心中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得罪那位圣母祖奶奶,并且与她相处还算愉快。 被历劫的袍袖拂过后颈,直接将慕容远就吓得一个激灵,一瞬间竟然有种人头不保的感觉! 他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又连忙偷眼看看四周,见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老爹都是五体投地一般地跪在那里,也没有人留意他,于是拎起衣衫下摆,悄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再一转头,历劫已经走出了连三步。慕容远也不敢大摇大摆,弓起身子,缩起脖子,踮起脚尖,高抬腿,轻落地,如同一只灵活的猫,避开后面两旁跪着的人,尽量让自己不出声音来,朝着历劫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一直到出了宗祠的大门,一转身,再也看不到大门里面那黑压压的一片,慕容远这才松了口气。 再抬头看时,最前面的那位太祖奶奶和圣母祖奶奶,已经携手走得看不见了人影,而让自己跟上来的那位上师大人,也只剩下了一个背影,眼看就要转弯,消失在视线当中。 虽然不知道这位上师大人叫自己做什么,可是慕容远也不敢把人给跟丢了,于是急匆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又看看左右无人,连忙拔腿追了上去…… 第三百零六章 一个比一个古怪 雪儿也不知道,她对于这个叫做月瑶的女子的亲切和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然而就是这样的奇怪,她相信月瑶,就如同相信一个失散过年的大姐姐。 哪怕是月瑶带着她,丢下了处置了一半的慕容青父子,没有让她直接看到最后的处置结果,她也愿意从心底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在站在她的这一边,完全都在为她考虑。 月瑶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一路竟是直奔莲蕊宫,那熟悉的程度,让雪儿都有些瞠目结舌。 不过随即也就释然,毕竟,先前慕容定说过,这座莲城,包括莲城中的皇宫,都是月瑶的授意,天照大帝下旨所建,说不定当初建造的时候,月瑶还亲自前来视察过,熟悉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今日的莲蕊宫中,除了宫女,就只剩下了一个没有任何身份,却偏偏被雪儿留在宫中的林曼蓉。 林曼蓉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女子,甚至都很少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就更不要说走出莲蕊宫去了。 而今日之事,几乎是波及到了整个皇宫的绝大多数宫殿中的人,却绝对不包括莲蕊宫。 因为雪儿就是从莲蕊宫走出去的! 而现在的林曼蓉,不算慕容氏的人,也没有相应的身份地位,所以,月瑶和慕容长君的骤然出现,虽然震惊了整个皇宫,却也没有人想起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子来。 不过,月瑶的模样,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感到震惊,一出现在莲蕊宫的门口,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来,更何况还是与雪儿并肩而行,十分亲热却又毫不避讳的样子。 雪儿问月瑶:“你要带我去哪里?” 月瑶笑得嫣然,眉眼弯弯:“去你现在住的地方。” 雪儿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 月瑶殷红的嘴角微微翘起,挽着雪儿一路前行,宛如闲庭信步一般:“我当然知道,从你在旧都那一舞,我就知道你来了。” 雪儿眼中的迷惑更甚:“旧都?一舞?” 月瑶点点头,不过随即又叹了口气,目中掠过一抹黯然:“我和阿君能够逗留的时间有限,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我叙旧,我就长话短说了。” 她的话果然很直接:“你在来到莲城之前,不是曾经在旧都逗留过一日吗?” 雪儿再次一愣,这才想起来,当日自己随着慕容川父子一路南下,的确是经过了西漠的旧都,当时历劫还以为那就是西漠的都城! 而自己,不但进入了旧都,还在旧都青苔斑驳的古旧屋顶上,众目睽睽之下,当众一舞,之后慕容定赶到旧都迎接自己,最后还在旧都的皇宫留宿了一宿。 也就是在旧都皇宫的那一个晚上,自己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都想起来了?”月瑶含笑看着雪儿,“那天魔舞,本来应该算是你我合力所创,我能感应到,也就没有什么奇怪了。” 雪儿更加迷糊,正要开口追问,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带着警告意味的清咳:“咳咳!”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扭头去看时,却是历劫不知何时追了上来,看向月瑶的目光充满了警告意味。 月瑶自然是听出了历劫的警告,然而却并不放在心上:“有了前因,才有后果。没有前世,又哪里来的今生?大师你说是不是?” 历劫沉着脸,没有开口,反而是看向雪儿:“丫头,不要听她胡说。” 雪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两个人,连脚步也停了下来。月瑶却是笑得意味深长,反问道:“我真的是在胡说么?” 历劫的脸更黑:“我不反对你将前世的事情告诉她,但是——” 他顿了一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半晌才说了一句:“有些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吧!” “有些事情啊……”月瑶拖长了语调,眼波慧黠灵动,“是什么事情?” 历劫的脸阴沉地能滴出水来:“月瑶!” 月瑶挑眉笑,那笑中竟多了三分得意三分挑衅:“怎么不敢说了么?” 雪儿越听越迷糊,不知道这两个人打的什么哑谜,却见月瑶眼角的余光竟然瞟向了自己,朝着自己轻轻地一眨。 历劫的脸色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起来,瞪着月瑶的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然而月瑶却偏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大师,就算是你心中不愿,可是拦得了我月瑶一个,拦得了第二个,第三个么?” “你!”历劫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拳捏得格格作响,瞪着月瑶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然而月瑶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劳烦大师你再仔细回想,我才出现了多久,雪儿的天魔舞又会了多久?” 雪儿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历劫竟然是对于自己当时在旧都的那一舞心中不满! 可是,诚如月瑶所言,这本来就是她自己在圣女岛的时候,颜如魅引导,她自己再领悟出来的,关月瑶什么事。怎么听历劫的语气,反而倒像是月瑶教会自己的一般? 好像是能够察觉到雪儿心中的疑惑,月瑶转头,正色望着雪儿:“雪儿,天魔舞,是你我合力创出来的,只是你都忘记了而已。” 这句话说出来,历劫的脸色没有最难看,只有更难看。 雪儿一转头就看到了历劫的脸色,然而却也顾不得理会,只是盯着对方,问:“为什么,之前你没有告诉我?” “我……”历劫一时语塞,一时竟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雪儿的问题,最后竟然别开头,不敢去接触雪儿的目光。 历劫的表情动作,落在雪儿的眼里,便是心虚的表现。然而也正是这样的心虚,让雪儿觉得,历劫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那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 她心中突然就有些明白了月瑶的用意,不过是将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子逼得,泄露了心底深处作为“人”的情绪! 感激地朝着月瑶看了一眼,雪儿盯着历劫的目光不肯有丝毫放松:“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不过是多了一个字,然而却直接落实了历劫不愿意告诉她真相的事实,让历劫的心中大是无奈:“丫头……” 雪儿眼珠子转了转:“既然是我前世的创出来的东西,那么想必今生我还能学会。我要跟着月瑶姐姐重新学一遍,你还要跟着我们么?” “丫头,你——”历劫气结,却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如何阻拦眼前的这个少女了。 月瑶抿着红唇,看看雪儿,又看看历劫,最后朝着历劫得意一笑,将历劫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偏偏无处发作。 不过月瑶也知道适可而止,关于雪儿和历劫之间,她能做的也就只有不经意的点拨,不可能长期滞留在人界,于是朝着雪儿轻笑摇头:“雪儿,之前我说过了,我和阿君已经不再属于这个域界,也就不能逗留太久,若是你真的还想再回忆起你的天魔舞,不妨去找一开始指引你的人。” 雪儿楞了一下,喃喃重复:“一开始指引我的人?” 月瑶点头:“不错!” “颜如魅?”雪儿又问。 “颜如魅!?”月瑶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最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不过随即又有些疑惑,“你是说,一开始指引你修炼天魔舞的人,是颜如魅?” 雪儿点点头,有些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月瑶点点头:“当然有问题!雪儿,我问你,颜如魅是从何时指引你修炼天魔舞的,现在又在何处?” 提到颜如魅的下落,雪儿禁不住就要想起最后颜如魅与轩辕昰并肩应对慕容川的金甲侍卫的场景,一时间心中更是黯然失落,声音也低了下去:“从我记事起,颜如魅就指引我练这个天魔舞了,然后我自己又悟了一部分。至于颜如魅的下落……” 她笑的有些凄凉:“应该是在东灵,还有可能是……在一起。” “轩辕昰”三个字被她用沉默代替,月瑶只是楞了一下,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反而是历劫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雪儿一眼,随后就移开了目光,让人看不透思绪。 而月瑶的心思似乎在颜如魅的身上,秀美微微蹙起,目光却是看历劫:“至少也得十几年的时间了吧?”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然而历劫却是瞬间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竟也皱起眉来:“那还是不算她找到这丫头之前的时间。” 月瑶的神色间露出一丝不满:“为什么?” 历劫轻轻摇头,然而眉头却是皱得更紧:“我见过颜如魅,在她的身上却感应不到太多修者的气息,至于她用了什么方法,一时我也不得而知。不过魔修的功法本就异于佛修道修,万一真有什么法门避开天道规则也不一定。” 月瑶的神色一动,若有所思:“避开?” 她的眼神随即一亮:“我好像明白了一些……” 雪儿越听越糊涂,只觉得不管是二人正在讨论的颜如魅,还是历劫,包括这个突然出现的月瑶,剑宗就是一个比一个古怪。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人打的什么哑谜,此刻终于忍不住看向月瑶,插嘴问:“明白了什么?” 月瑶道:“明白了颜如魅作为一个魔修,竟然可以在人界滞留这许多年的原因。” 她也不看历劫,转而注视这雪儿:“雪儿,你自幼就跟在颜如魅的身边么?” 雪儿楞了一下,虽然不愿回忆在圣女岛上那十几年的岁月,但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吧。” 月瑶又问:“颜如魅除了教你天魔舞,还有没有教过你其他的功法?” 雪儿思索了一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能对月瑶说的是,于是老实答道:“还有就是银针之术,配制草药。” “没有了?” “没有了!” 月瑶蹙起眉,再次露出一抹迷惑不解之色,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么,除了她教你的这些,她自己可还修炼什么功法?” 第三百零七章 她是你什么人 虽然不知道月瑶为何一直都追问关于颜如魅的问题,但是雪儿想了一下,还是红了脸道:“她还有一种‘双修’功法……” 然而雪儿话音也就是刚落,月瑶和一旁的历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失声道:“双修门?!” 再然后,月瑶的眼中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 而历劫的脸色却是难看的不能再难看,带着深深的一忧虑看了雪儿一眼,最后却又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月瑶嘴角的嘲讽之色却是愈发明显,看似垂头在看自己的脚尖,话却是对历劫说的:“天道紊乱了……” 历劫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却始终都落在雪儿的身上。 月瑶看看历劫,又看看雪儿,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朝着雪儿别有深意地一笑,却也不再看口。 雪儿一脸莫名其妙,本来两个人的对话她就莫名其妙,最后月瑶这一笑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的一路上,这两个人竟然同时沉默下来,直到跟在最后面的慕容远追了上来,却又因为畏惧月瑶而不敢追上前来,与三个人保持着七八步远的距离。 月瑶抬头,看了看已经隐约能看清牌匾的莲蕊宫,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道:“过来!” 后面的慕容远被吓得脚步一顿,左右看看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只好将身子贴着一侧的红墙,缩这脖子,却又悄悄地朝着月瑶等三个人的方向看过来。 月瑶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道:“就说你呢,慕容远!” 恨不得将自己变成纸片人一般的慕容远,闻言又楞了半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长地呼了口气,这才弓着身子,一溜小跑地跟了上来。 然而他又不敢上前,左右看看,见谁也没有开口同她他说话的意思,于是只好像一个小跟班一般地跟在三人的背后,一直走到了莲蕊宫的门口。 莲蕊宫的门口一切如常,月瑶的脚步也终于停顿了一下,抬起头,去看宫门口牌匾上“莲蕊宫”三个鎏金大字。 慕容远一直低着头跟在三人的背后,此刻月瑶突然停下脚步,他却是收势不及,险些撞到前面的雪儿的后背! 历劫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慕容远,袍袖一抖,慕容远只觉得一股极其柔和的大力传来,竟是不由自主地“蹬蹬蹬”倒退了三大步! 月瑶察觉身后有异,这才偏过头来看,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却是转向历劫,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历劫不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一扯雪儿手臂,两个人就先月瑶一步,跨进了莲蕊宫的大门。 莲蕊宫中里面也是一切如常,因为是清早,所以还有几个宫人在忙着洒扫,此刻突然看到雪儿和历劫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由楞了一下。 不过也就是片刻的工夫,那几个宫人就回了神,朝着雪儿和历劫福身行礼。月瑶带着慕容远走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月瑶的神色终有是缓和了不少,于是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向宫人表明身份都没有,直接就走了进来。 其中有个小宫女想要上前,却被另一个年纪稍大的拉住,用眼神向其示意。 那小宫女楞了一下,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向先进来的雪儿和历劫,这才恍然大悟:宫殿的主人就在这里,都没有对这突然闯进来的女子说什么,自己一个小宫女,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不过在看到月瑶身后如同小跟班一样的慕容远时,那小宫女不禁再次一愣:自从那位林曼蓉姑娘来到此处,这位皇孙殿下就成了莲蕊宫的常客,每日都要来这里找几次被丢下的魂儿。 可是,堂堂皇孙殿下,像一个小跟班一样跟在人身后进来,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就是跟在皇帝和太子殿下的身后,也没见他如此的小心翼翼过! 也只有一开始跟在圣母娘娘身后的时候,他才是这样的神态举止。可当时日久了,似乎也就恢复了跳脱活泼的性子,如今却又小心翼翼地跟在另一个女子的身后! 小宫女心思转的快,瞬间全身就冒出一身冷汗来:别看进来的这个女子没有表明身份,可是皇孙殿下的态度却足够说明一切! 雪儿猝不及防下,被历劫扯着衣袖走了好几步,直到脱离那几个宫人的视线才挣脱开来,皱起眉头瞪着历劫:“你干什么?” 不等历劫回答,她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抱怨道:“有什么情况,你就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非得扯来扯去,还……” “动手动脚”四个字,雪儿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气的小脸涨红,憋了半天最后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历劫只是安静地笑着,对于的雪儿张牙舞爪视而不见:“丫头,月瑶要观察慕容远,难道不应该要留给她一些空间?” 雪儿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历劫就又不说话了,雪儿瞪着对方,气不打一出来:“你们,能不打哑谜吗?非将话说的云山雾罩的,有意思吗?想要说,不要当着我的面说!” 雪儿朝着历劫胡乱发作一通,却不想历劫依旧只是淡淡地笑,背后却传来月瑶的声音:“谁惹雪儿生气了,让我去教训他,如何?” 雪儿想要继续发作的话于是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一转头果然见月瑶和慕容远已经走了过来,正笑吟吟地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历劫抬起头,看向月瑶:“如何?” 眼看着这两个人又要开始打哑谜的模式,雪儿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不过碍于月瑶的面子,没有发作。 月瑶却是不置可否,只是朝着雪儿道:“雪儿,多谢你了。” 雪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月瑶的这一声“谢”又是从何而来,看看历劫又看看月瑶,最后干脆走到慕容远的身边,将另外两个人撇在了一边。 四个人继续朝前走,雪儿用眼神问慕容远:“你怎么来了?” 慕容远低垂着头,眼珠子乱转,最后微微抬头,瞟了前面的历劫的背影一眼。 雪儿一愣,历劫让慕容远跟来做什么,为何还要留给月瑶观察? 不过因为月瑶的缘故,她也不好一直发脾气,于是只好与慕容远一起,跟在月瑶和历劫的身后朝前走。 又走了一小段路,身边的慕容远突然用手肘碰了碰她:“祖奶奶……” 雪儿扭头,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怎么了?”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慕容远瞟了一眼前面的两个人,压低了声音问。 雪儿一愣,抬头去看,果然见历劫引着月瑶,竟然的朝着林曼蓉所在的房间方向而去! 慕容远不无担忧地小声嘀咕道:“他们,太祖奶奶,不会是想要去看蓉蓉吧?” 雪儿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慕容远口中的太祖奶奶是月瑶,同时心里也更加疑惑:看月瑶走的方向,难不成还真的是要去看林曼蓉? 自从将林曼蓉带进莲蕊宫之后,事情几乎是一桩接着一桩,雪儿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莲蕊宫,对于林曼蓉所知,也仅限于对方的凄苦的身世,一时却也想不出来月瑶究竟好奇林曼蓉什么。 就这样四个人,月瑶和历劫在前,雪儿和慕容远在后面,走到了林曼蓉所在的房间前面。 离房门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历劫就停下了脚步,月瑶转头,朝着雪儿招了招手,于是两个女子将历劫和慕容远同时丢下,到了林曼蓉的房间前面。 还没有等雪儿举手敲门,那房门竟自己从里面打开,原来是林曼蓉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打开房门来看个究竟。 见是雪儿和另一个陌生的女子,林曼蓉明显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恢复了正常,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来。 雪儿发现,林曼蓉刚一打开门,月瑶的目光就完全落到了对方的身上! 那目光说是打量,更像是一种探究,想要透过对方美丽的躯壳,看穿里面的灵魂。 雪儿都有了这样的感觉,更不要首当其中的林曼蓉。在月瑶的目光下明显变得不自在起来,禁不住垂下头去,瑟缩着身子,竟有些微微发抖。 “你是?”月瑶明显感觉到了眼前少女的畏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然而却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直缩着身子,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慕容远,在看到林曼蓉楚楚可怜的无助模样之后,竟然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一下越过雪儿,又从月瑶和历劫的中间穿过去,随后一个转身挡在林曼蓉的面前,抬起头来,壮着胆子看着月瑶:“太祖奶奶,她是林曼蓉,你,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好了,我……我都知道!” 这句话让月瑶足足楞了一刻才回过神来,再看向慕容远的目光中惊讶中竟多了一丝不宜察觉的赞赏,嘴角也俏皮地翘了起来:“问你?你都知道?那……她是你什么人?” 林曼蓉的脸先是一红,随即又是一白,不自觉地垂下头去,却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慕容远,显然心中对于慕容远的答案也是既紧张,又隐隐有一丝期待。 慕容远也没有想到月瑶不问林曼蓉的具体情况,竟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出来,心中准备好的答案顿时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楞了片刻,又挠了挠头,最后心一横,抬起头来,大声道:“太祖奶奶,她在皇宫中没有身份,却是孙儿心仪的女子,承蒙圣母祖奶奶关照,才得以留在这里!” 第三百零八章 谁的污点 慕容远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然后就抬起头,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表情,将林曼蓉护在身后,直视着月瑶的眼睛。 月瑶先是被慕容远的表情吓了一跳,继而忍不住轻笑,那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整个人都绽放成了一朵艳丽的牡丹花。 慕容远被她笑得分外不自在起来,等了半晌见月瑶依旧不说话,于是壮着胆子,又道:“太祖奶奶,不管你们都是什么态度,反正我今生就认定了蓉蓉,非她不娶!” 他背后的林曼蓉顿时涨红了脸,垂下头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同时心中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慕容远态度始终如一,即使顶着压力也要迎娶她进门。忧的是自己到底身份地位,万一让慕容远因此得罪整个家族,到时候与所有的父母亲人对立,又实在非她所愿。 雪儿微皱起眉头,瞪着一旁的历劫,那意思,为何要将月瑶带到此处来。 历劫却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雪儿目光中的责备之意,只是朝着雪儿淡淡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却是什么也没说,看得雪儿咬牙切齿。 “月瑶姐姐……”雪儿想了想,从之前祠堂中的事情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月瑶不反对这两个人,慕容氏的其他人,就算是有意见,也只能保留! 月瑶回头,就看到了欲言又止的雪儿,连忙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竟然抬脚走了进来,在房间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还示意雪儿坐到她的旁边。 历劫自从带着月瑶来到此处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开口,此刻也是默默地跟了进来,站到了雪儿的身边。 慕容远和林曼蓉也连忙转身,只是找地方坐却是免了,有这三位在,慕容远是没那个胆子,因此只能一同垂首肃立在月瑶和雪儿的面前。 月瑶再次一笑,垂下眉目:“和我简单说一下经过,我的时间不多!” 温和的口气总算是让慕容远稍微松了口气,又悄悄地觑了一下月瑶的脸色,这才开口道:“太祖奶奶,蓉蓉是孙儿在……” 话未说完便被月瑶打断:“你们相识的经过就不用说了,只告诉我,为何慕容川会反对?” 慕容远楞了一下,犹豫了一下,牙一咬,心一横,还是决定实话实话:“皇祖父说,西漠将来的希望在孙儿父亲这一脉上,说要父亲一直想要孙儿娶个大家闺秀,甚至是邻国公主,所以……” 简单的两句话,却让慕容远背后的林曼蓉头垂地更低,脸也更加苍白。 月瑶问的简单,慕容远的回答也简单,不过月瑶却似十分满意,微微颔首:“还有其他原因么?” 慕容远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了吧。可是自从东灵回来之后……” 月瑶打断他:“你去东灵做什么?” 慕容远没想到月瑶会打断他的话,又楞了一下,才道:“东灵公主多。” 他不提东灵,雪儿都快忘记了当初和慕容远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此刻想来,当时慕容远对东灵的一众如花娇艳的公主们总是视而不见,却偏偏对着轩辕昰暗送秋波,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个林曼蓉,也还真是为难他了。 想到轩辕昰,她的心头,突然就是一疼,不可遏制。 月瑶的问话还在继续:“结果呢?” 慕容远道:“结果在东灵的皇宫里,孙儿第一次见到了圣母祖奶奶,再然后就将消息传会了西漠,然后准备派人迎接。” 月瑶道:“我是问你关于东灵公主的结果。” 慕容远侧了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身后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的林曼蓉,见对方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扭回头来面对月瑶:“没有结果。” 月瑶点点头:“接着说你回到东灵之后的事情。” 慕容远竟然叹了口气:“回到东灵之后,因为又忙于迎接圣母祖奶奶,又加上父亲看得紧,所以一时间也没有腾出时间去见蓉蓉。孙儿迫不得已,只好求助与圣母祖奶奶,可是……”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懊恼和心疼:“因为……” 说到这里,慕容远犹豫了一下,虽然月瑶口口声声要将慕容青和慕容达驱逐出慕容氏,并且从族谱勾去姓名,但是,到慕容远离开宗祠的时候,毕竟还没有真正地施行,按理说慕容远还应当继续承认他的这位堂哥。 可是,明显的,此刻当着这两位年轻貌美的奶奶提起慕容达,十分有落井下石的嫌疑,慕容远心中还是有些不忍的。 何况,再直接称呼慕容达堂兄,不管这位太祖奶奶心里到底怎么想,至少在表面上,还有忤逆对方心意的意思。 所以,慕容远一时犹豫了起来。 见慕容远久久不语,雪儿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低声向月瑶道:“是慕容达突然出现,耽误了时间,结果当日没有去成,结果导致林曼蓉被其养父卖入青楼。” 慕容远朝着雪儿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月瑶:“然后,蓉蓉的身上,就又多了一个不明不白的污点,若非圣母祖奶奶出手相护,怕是……” 这句话没有说完,就换来月瑶一声冷笑:“污点?如果被卖身青楼就算是污点的话,那么,所有慕容氏的子孙,哪个身上没有污点?或者,干脆你们将我这个太祖奶奶逐出慕容氏算了!” 雪儿楞了一下,不知道月瑶的怒火从何而来,对面的慕容远却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连声道:“孙儿不敢,孙儿不敢!” 慕容远背后的林曼蓉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却是默默不语。 月瑶皱了皱眉,看向慕容远的目光中瞬时多了三分审视和凌厉:“若是你有如此想法,为何还要留你身后的女子在这里?” 慕容远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一边向着雪儿投去求助的目光,一边道:“太祖奶奶误会了,孙儿是断然没有这个想法的,只是经过此事之后,父亲那里就更加难以通过……” 月瑶沉着脸,不置可否,最后却是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历劫。 历劫的目光,却是自始至终都落在雪儿的背影上,对于另外三人之间的交谈,一脸的漠不关心。在感觉到月瑶的目光之后,这才转过头来,轻轻朝着月瑶道:“解铃还需额系铃人,从何处始,便从何处终,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剩下的,你自己来抉择。” 雪儿皱起眉头,疑惑地看向历劫,不知道慕容远和林曼蓉的事情,怎么又牵扯到了历劫? 这一次历劫却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轻轻一叹,看向雪儿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无奈来。 月瑶的神色变幻不定,沉吟了片刻,再次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慕容远:“那么,你的想法呢?” “我?”慕容远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太祖奶奶,孙儿的心意,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始至终,蓉蓉都没有做错什么,相反的,她心底善良,到了现在依旧惦记着她养父患了怪病的儿子,一心想要替其求医,不然……不然……” “不然什么?”慕容远的吞吞吐吐让月瑶禁不住再次开口,追问了一句。 慕容远挠挠头:“蓉蓉说,若是治不好她弟弟的怪病,她,她就不能安心嫁给我。” 这句话让月瑶也楞了下:“哦?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的目光越过慕容远,再次落在慕容远背后的林曼蓉身上,声音转柔:“过来,到我身边来。” 林曼蓉身子一个哆嗦,悄悄抬头却见座上的女子正朝着自己温柔的笑着,胆子也就大了一些,也就从地上站起来,却又躬着身子,走到月瑶面前。 月瑶再一次从上到下将林曼蓉打量了一番,轻笑道:“不医治好你养父的儿子,你就不肯嫁给我这个孙儿?” 林曼蓉没想到月瑶问的如此直接,楞了片刻,才红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月瑶也没有追问,只是抬头看了看窗外,然后道:“我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带我去看看。然后,” 她顿了一顿,再次看向林曼蓉,态度坚决:“我让慕容定准备三媒六礼,为我这个孙儿迎娶你进门,如何?” 林曼蓉一张清秀的小脸,顿时如同天边的朝霞般红艳,竟是格外娇艳动人。然而少女的羞涩却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月瑶这句话,只能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依旧跪在地上的慕容远首先反应过来,心中大喜,连忙再次朝着月瑶重重磕头:“多谢太祖奶奶!” 同时一扯林曼蓉:“还不多谢太祖奶奶!” 林曼蓉被他扯地歪了歪身子,于是也就跟着跪了下去,然而却是红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于是慕容远又道:“太祖奶奶,蓉蓉她脸皮薄,说不出来,您大人有打量,不要同她计较好不好?” 月瑶抿了抿唇,看向慕容远的目光终于缓和了不少,微微颔首算是默认。随即转头看了看雪儿,朝着地上的两个人道:“不过,我时间匆忙,就不替你们主婚了。这件事情让你们的圣母祖奶奶和大师一同为你们主持,如何?” 慕容远和林曼蓉自然是没有意见,月瑶说这话不过是将雪儿和历劫也拉进来而已。 所以也不给另外四个人反对的时间,直接就站起身来,在慕容远的引领下,再次挽住雪儿的手臂,一同出了莲蕊宫。 此刻皇宫中的主要人物几乎都集中在到了慕容氏的祠堂,因为有慕容远在,一路上可以说是畅行无阻地出了皇宫。 第三百零九章 我该怎么做 虽然月瑶,慕容远和历劫全力施为的话,走路也不慢。但是因为有雪儿和林曼蓉这两个女子,所以慕容远最后还是十分细心地吩咐人准备了两辆马车。 结果月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和林曼蓉同乘了一辆马车,慕容远那个放心不下,于是也就死皮赖脸地跟了上去,将另一辆马车留给了雪儿和历劫。 马车走得不算快,微微的颠簸,却将雪儿的睡意全都颠簸了上来。 从历劫回归,雪儿昏睡了三天醒来,再次回到皇宫,就是谈惜失踪,直到昨日找到谈惜,回到莲蕊宫的时候就已经是深更半夜,偏偏还不得休息,又被历劫带着到了慕容氏的宗祠上方听了后半夜的故事,然后月瑶出现,慕容青父子被抓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了此刻竟是连合眼的工夫都没有! 此刻好容易有了一刻放松的时间,最后竟连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历劫的身上那种淡淡的,温暖的檀香气息似乎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雪儿就这么睡着了,十分香甜,连个梦都没有地睡着了! 沉睡的少女面容恬静,长长的睫毛遮掩了一切思绪,眼睑上有微微的反光,格外惹人心怜。 她如同一条慵懒的猫儿,甚至还无意地嘟了嘟粉红的唇瓣,小小的头颅拱了拱,寻找着更舒服的位置,睡得安静而香甜。 历劫垂下头,将少女的睡颜收入眼底,伸臂,让她在自己的怀中睡得更加舒服,目光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历劫的怀抱总是让她莫名安心,还有那种淡淡的,温暖的檀香气息。 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雪儿发现自己还是在马车的车厢里,总算了松了口气,然而却又觉得有些疑惑,于是问:“我睡了多久?” 历劫的目光悠悠,似乎要透过车厢四面的车帷看到外面的风景,闻言道:“大约两个多时辰的样子。” 雪儿一愣,一下从历劫的怀里挣脱出来,扭头掀开车窗上的布帘就朝外看去,下午的阳光带着午后的余温,顿时柔和地照了进来。 “不对,”雪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强迫自己提起精神来,“莲城才多大,马车怎么会走那么就还不到?” 她瞪着历劫:“难道中间出了状况,没有找到林曼蓉的家?” 历劫道:“找到了。” 雪儿又楞了一下:“那怎么还没到?” 历劫道:“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雪儿更加迷惑,心中隐隐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那为什么马车还在走?” 历劫道:“现在是在往回走。” “往回走?” 这三个字让雪儿足足楞了一刻才反应过来,原本惺忪的睡眼顿时瞪得老大:“要去哪里?” “自然是回莲蕊宫,准备接下来的事宜。”历劫仍旧语气淡淡,却让雪儿恨得咬牙,几乎要抓狂,这个人,是多么惜言如金,自己问一,绝不答二! 不过雪儿也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怒气冲冲地瞪了历劫半晌,强忍着要去掐对方的冲动,接着又问:“接下来的事宜,是什么?” “自然是慕容远和林曼蓉婚礼之前,一些必要的准备。”历劫看着怒气濒临爆发边缘的女子,依旧是面色平淡,不过总算是给雪儿解释了几句,“月瑶心知肚明,西漠慕容的天意本就是偷借而来,自然也不再强求下去,所以,只要能让慕容氏破除天道的谴责,她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历劫解释了,在雪儿看来,却还不如不解释,因为她听的更迷惑! 瞪了历劫半晌,雪儿心中有些泄气,相处这些时日,她对于历劫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若是他不想说的话,就算是她逼问,基本也得不到答案。 不过,话说回来,林曼蓉弟弟的事情,又不是历劫一个人知道,他不说,还有慕容远,林曼蓉和月瑶都一同前往了,都是知情者,她又何必非得揪着历劫一个人追问? 这样一想,雪儿心中豁然开朗,于是也不管马车还在行进当中,直接就弓身站了起来,朝着车厢门口钻了过去。 雪儿没有再纠缠不休,反而让历劫有些意外,一时不察,就被雪儿钻出了半个身子。 历劫吃了一惊,随即一伸手,搂住了雪儿柔软的肚子,用力往后一带,雪儿整个人就跌入了他的怀里。 温暖的檀香气息再一次将雪儿包围,拦在自己腹部的手臂健壮有力,带着男子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让雪儿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每一次都是这样,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动手! 雪儿几乎要恼羞成怒,双手大力去掰历劫搂住自己的手臂,同时低低嚷道:“你干什么?松手!” 她的指甲隔着衣袖的布料依旧掐得他手臂生疼,然而历劫却并不肯松开,同样压低了声音:“丫头,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两个人同样都不想惊动车厢外的车夫,所以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就连动作也是尽量不发出声响来,几乎是无声的。 雪儿又挣扎了两下,很快就意识到了二人身高和体力的差距,也就明白了单凭现在的自己,恐怕还真不是历劫的对手。 于是彻底的泄了气,没好气的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肯告诉我,难道还不允许我去问别人吗?” 历劫愣了一下,然而手臂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松懈,向前探了探身子,疑惑看着雪儿的侧脸:“丫头,我不肯告诉你什么了?” 雪儿别开脸,不愿与对方的目光接触,撅嘴道:“林曼蓉弟弟的事情啊!我自己去问月瑶姐姐!” 历劫宠溺地笑,然而雪儿却觉得那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得意:“你不记得月瑶之前说过,她只剩一个时辰的时间吗?” 雪儿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月瑶姐姐早就走了?” 历劫轻轻点头,银色的发丝有两缕落在雪儿脸侧,微微的痒。 可惜雪儿别着头,也就没看到历劫的动作,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答,心中不禁再次恼火起来,转过头来质问:“那当时为何没有人叫醒我!” 历劫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转过头来,顿时鼻尖对上了鼻尖,仿佛能够呼吸到彼此的呼吸一般。 气氛有一瞬间的暧昧,雪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与自己几乎没有一丝距离的男子,一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回过头来做什么,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对方。 对面少女眼中骤然生出的震惊和诧异,如同情人温柔的手指,瞬间撩拨动了历劫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根弦。 何况,这是他一直从前世追到今生,发誓再不相负的女子! 少女的眼睛大大,鼻尖微凉,娇艳玲珑的嘴巴也因为诧异张大,就好像一朵倏忽盛开的花朵,无声地诱惑着历劫。 情不自禁地,此刻的历劫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本能地就想要如同那辛勤的蜜蜂一般,去采撷那盛开的花瓣中隐藏的花蜜。 雪儿怎么也没有想到历劫竟然真的敢,只觉得一片温暖火热瞬间将自己的双唇覆盖,瞬间就蔓延全身。于是本来就因为震惊诧异而瞪的老大的眼睛,一下瞪得更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更让雪儿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吻,就如同历劫的人一般,陌生中透着别样的熟悉。而她的心底,不但不抗拒,竟然还有一丝期待! 这种感觉让她的心乱了,脸红了,于是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几乎是任由这历劫长驱直入。 她的心中有些恍惚,眼前不自觉地竟然浮现出轩辕昰的影子来,他说:“丫头,你要信我……” 心底有微微的痛传来,让雪儿有一瞬间的清醒,然后突然就发现,此刻的自己,已经完全被历劫拢在了怀中! 她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四肢好像力道全消,根本就推不动分毫。 于是心中再次恍惚和茫然起来,一时分不清在脑海中浮现的人影,到底是历劫还是轩辕昰,是轩辕昰还是历劫。 只是,心却因此痛地更加厉害,就连视线何时模糊,眼泪何时落下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可是历劫知道。他只觉得原本温暖的肌肤上,不知何时一片滑凉,任凭他双唇炽热也无法将其温暖! 他楞了一下,于是就看清了雪儿如同无声的溪流一般的泪水! 地离开了她变得微凉的唇,再默默地松开了雪儿,心底的惶惑和茫然,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从眼底倾泻出来。 雪儿也楞了半晌,这才坐直了身子,然后下意识地朝着另一边靠了靠,试图最大限度地拉开她与历劫之间的距离。 “丫头,”马车微微的颠簸中,历劫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地唤了一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另一个域界,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苦涩,“是我错过了么?还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只要是我的,就一定会是我的,却忘记了从前世到今生的这几百年中间,有太多的变数!” 雪儿自己也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前世的故事,陌生的熟悉,让她从一开始就不抗拒历劫。可是,每当她想要接受的时候,又总觉得有个人,横亘在他们之间!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就只有默默地听着,听着眼前这个男人诉说心底的惶惑,茫然和不安。 “还是说,从第一次错过,就是永远地错过了?” “丫头,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第三百一十章 历劫的身份 对于历劫的问题,雪儿也没有答案,也就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于是也只好沉默,只是男子心中的那种痛苦茫然和惶惑不安,却是完全地传递到了她的心里。 马车还在前行,历劫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地,渐至不可闻,车厢中也就逐渐安静下来。 之后就是沉默。 可是这样的沉默却更加让雪儿不安,何况这样一个小插曲,还打断了雪儿想要知道的问题。 而雪儿一开始的话也提醒了历劫,他不说,这个丫头完全可以去问别人。就算是月瑶离开了,还有慕容远和林曼蓉都是全程参与了此事,从那两个人的口中,雪儿很容易就能知道答案。 方才的事情,雪儿不再追究,他自然也不好再提,于是再次苦笑一声,开始向雪儿叙述事情的经过。 看着雪儿在马上不消片刻便沉睡过去,历劫也是有些心疼的,毕竟昨日寻找谈惜,最后又是那样一个结果,让这丫头受了不小的打击。回到莲蕊宫,后半夜又跑到慕容氏的祠堂屋顶上听了半夜的故事,怕是早就心力交瘁,精神不济,不过是一直强撑着罢了。 何况,他从心底贪恋这种她在他怀中感觉,不愿失去,就更加不愿意叫醒她了。 就这样两辆马车根据林曼蓉的指引,一直来到莲城西城普通百姓聚集的地方,在一个巷口停了下来。 因为巷子太窄,马车进不去,只能是停在巷口,慕容远扶着林曼蓉下了马车,要去扶月瑶的时候,却发现月瑶早已自己跳了下来,也不管巷子窄小,地面脏污,直接就走了进去。 这让林曼蓉和慕容远吓了一跳,于是只好连忙跟上,一路上惹得两旁的人家同门口探出头来观望,在看清楚三人的打扮之后又连忙缩了回去。 历劫没有跟过去,因为雪儿熟睡,他不想唤醒她,更不想留她一个人在马车上,因此就留在马车上等待三人归来。 在他看来,不管那个叫做林曼蓉女子的弟弟到底得的是什么怪病,有天狐月瑶出手,也是手到擒来,没有问题的。 结果真的不过盏茶的时间,月瑶就回来了,怀中抱着又瘦又小,浑身脏兮兮的一团,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是一个孩子。 月瑶的身后,当然还跟着慕容远和林曼蓉,却又不止这两个人,还有林曼蓉的养父,跟在月瑶的身后,不住地作揖哀求,如果不是要追着月瑶的脚步,怕是跪下的心都有:“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的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命根子……” 慕容远和林曼蓉不敢拦月瑶,也不敢拦林曼蓉的养父,左右为难,也只能是跟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说什么好。 月瑶却是毫不理会,径直将那个孩子抱到了历劫所在的马车前面,道:“大师,月瑶有话说。” 历劫闻言,这才从车厢中探出头来,皱眉看着对方:“你说。” 月瑶一身妃红的衣裙,妩媚中透着雍容,偏偏抱着一个比乞丐都嫌脏的小孩,脸上竟然还没有一丝嫌恶之色,顿时令人生出不少好感来。 那孩子一如雪儿当初见到的那般,满脸的脏污让人看不出脸色,一双眼睛呆滞灰暗,毫无声音,就好像用木头雕刻出来的一般,没有任何表情。身子更是又瘦又小,比一只猫儿似乎也大不了多少,在月瑶的怀中蜷缩成一团。 “我要带走他!”月瑶也不多言,直截了当地朝着历劫说,“离开人界!” 历劫的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不过片刻便看清了状况,抬头瞪着月瑶:“你真的决定要带他离开?” 说到这里的时候,雪儿终于是忍不住,插嘴问道:“那个孩子,也就是林曼蓉的弟弟,到底是什么情况?” 历劫沉默了片刻,才道:“和你的情况有些类似,天生只有一魂一魄,不过因为你有天道气息的护佑,所以才能和正常人无异。而那个孩子,却只能是如同泥塑木胎一般,也就是多了一口气罢了。” “不过,他应该是后天人为夺走的,至于是什么人出手,林曼蓉和她的养父也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孩子突然就变成了那个模样,然后就开始四处寻医问药。”历劫略做思索,还是和雪儿解释了一番,“不过能夺走别人的二魂六魄的,怕也不会是人界的人。既然月瑶决定出手,那就让她去寻找好了。” 雪儿愣愣地听着:“你的意思是,月瑶姐姐知道林曼蓉弟弟的情况,所以要带他去寻找丢失的魂魄?” 历劫道:“对,月瑶是想要带那个孩子去其他域界,凭着着剩下的魂魄与被夺走的魂魄之间的联系去寻找。” 雪儿点点头,又问:“那为何她连林曼蓉父亲的哀求都不理会,偏偏跑来问你?” 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审视和质疑:“为什么?” 历劫先是楞了一下,就连嘴唇也无奈地抿了起来,随后深深地看向了雪儿。 雪儿反而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起来,禁不住避开了对方的眼睛,却又嘴硬到:“看我干什么,难道我的脸上有花?” 历劫没有立即回答,竟然伸手做了一个十分宠溺的动作,捏了捏她微凉的鼻尖,这才含着笑道:“丫头,其实你真正想要问的是我的身份,对么?” 雪儿偏了偏头,然而车厢内空间不算大,竟然没有躲开,被对方捏了个正着,只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我本来就是想要问你的身份啊,”见对方拆穿了自己的小心思,雪儿有一瞬间的心虚,不过随即嘴硬道,“你以为我想要问的是什么?” 面对着雪儿的强词夺理,历劫也不恼,只是微微的笑,让雪儿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也就干脆不再同对方讲道理,“还是,你心虚了?” “我心虚?”历劫有些苦笑不得,然而随即就反应过来,干脆不再争辩,无奈道,“好吧,我心虚了。” 雪儿顿时有些泄气,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也就懒得再看对方一眼。 一旁的历劫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开口:“为何就不能将我当做一个普通人呢?” 雪儿翻了翻白眼:“问题是,你不是!” 然后抱怨似的补充了道:“就连昨夜同我讲了那么多关于前世的事情,对于你自己的身份都是含糊其辞,这样有意思吗?历劫……“ 她抬起头,第一次认真而郑重地望着对方:“我承认我的心里对你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可也好像隔着什么越不过去的壁障,难道都是我一个人的原因么?” 这句话让历劫一愣,慢慢地沉默下来,竟是久久不语。 “丫头,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定义的我身份,”许久历劫才艰难开口,语气只能怪却是说不出的无奈,“所以,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言明。” “上一世,关于六界的事情,应该是月瑶告诉你的,”历劫的声音幽幽,叹息一声“可是,在六界之外,还有一个独立的空间,超脱与六道之外,维护天道和六界的平衡,那里的人被称为护天道人。而我,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真是天意,还是人为造成,甚至到了最后,我的师父,交代给我的任务,就是守护你,陪在你的身边,守护你。” “我的师父告诉我,在你不能与拥有另一半轩辕剑残魂的原铭结合之后,你天命注定的那个人,就成了我。可是,等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声音有些追悔莫及的沉重,“连一个我喜欢的女子都维护不了,我还维护什么天道,所以,在将关于你的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我回了无名之地,告诉我师父,我不想再做什么护天道人,我想做一个普通人,只要陪在你的身边就好,师父也答应了,再一次将维护天道的职责完全承接了过去。所以……” 历劫叹了口气,第一次坦然而真诚地直视着雪儿的眼睛:“现在的我,已经不算是护天道人了。而月瑶,也不过是畏惧当初我护天道人的身份,也可能是畏惧我师父的身份,所以在想要将一个人界的普通人带去其他域界的时候,才出言询问我的意思,其实,她原本可以直接将人带走的。”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一步,历劫也就不再隐瞒什么,将之前他消失的事情也一并解释开来:“当初,在蓝水河畔,你坚持要救林曼蓉,又是那样的情形,我也只好动用了一丝不属于这个域界的力量。可是……” 雪儿愣愣地听着,这才知道,当时历劫脸上的那种苦涩和无奈从何而来。 “本来,将这样的力量用到普通人身上,我已经做好了受到天谴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那天谴会如此严重,严重到根本就不受我掌控的地步!”说到这里,历劫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我当时对你说,要你通过黑鹰回修真界去拿伽蓝冰魄针,本来是想要借你的金针之术来缓解,结果却又发生了意外,天道紊乱,黑鹰根本就回不去!” 天道紊乱,这四个字,雪儿似乎还有些印象,似乎在月瑶和那个慕容长君出现的时候,也曾经说过这四个字。 历劫叹了口气:“我留在无名之地维护天道的师父,也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当时不是我主动离开的,而是被他强行带走,带回了无名之地。” 第三百一十一章 林曼蓉是我的人 眼前银发的男子,语气第一次变得沉重起来,让雪儿都不忍心再追问下去,只能默默地听着,思绪也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不定。 月瑶要带走林曼蓉的弟弟,替对方寻找被夺走的魂魄,然后也许会留在其他的域界,也许回被送回人界,历劫说,这个可能性,很大。 因为林曼蓉注定会是西漠未来的一国之母,而她的弟弟,在经过修真界,也许还有其他域界的游历,最后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人,很有可能会代替月瑶和慕容长君,成为西漠下一任的守护者。 对于月瑶的这点小心思,历劫不想管,也懒得管,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雪儿的身上,希望雪儿能早一些接受他。毕竟在被他的师父带回无名之地一次后,他才知道,天道不久之前真的开始紊乱,就算是他的师父有心,怕是一个人也独木难支。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对此,雪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似乎也了解的历劫的苦衷,可是让她就这么接受对方,却是怎么也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在将一切问明白了之后,雪儿突然就有些后悔,或许历劫对她避而不谈,真的只是为了她好。 沉默了片刻,雪儿岔开了话题:“然后呢,月瑶姐姐就这么带着那个孩子走了?林曼蓉的养父不是不同意么?” 历劫点头:“当然不同意,不过你觉得这拦得住月瑶么?而且我觉得,月瑶应该是将其中的厉害关系分析给了慕容远和林曼蓉,所以最后这两个人都站在了月瑶的这边。而且这个时候,慕容长君已经处理完了慕容青和慕容达的事情,跑出来寻找月瑶了,两个最后留给了慕容远和林曼蓉一个烂摊子收拾,带着那个男孩就离开了。” “离开了?”雪儿问,“去了哪里?” “自然是回他们该去的地方,”历劫道,“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人了,只能是留在修真界,或者在修真界修炼,最终飞升神界,或者等大限来到,去往鬼界轮回。” 至此雪儿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经过,于是再次弓起身子,朝着车厢外面探出头去,却被历劫再次一把扯回来,无奈道:“丫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想着干什么去?” 历劫说了这么多,雪儿也不好再朝着对方发作,于是道:“没什么,我就是看看,慕容远和林曼蓉他们所乘坐的马车,现在应该快到皇宫了吧?” “他们心急,马车走的快,”历劫解释道,“因为你睡着了,所以这辆马车走得慢些。” 雪儿不死心,总算的从车厢旁的小窗户探出头去看了看,果然前后都看不到另一辆马车的影子,只有偶尔经过的行人,却也不知道这里是莲城的何处,总之应该是往皇宫走就是了。 雪儿想过追问历劫如何破解西漠无女儿的天谴,然而又觉得,就算是历劫解释半天,自己也不一定能听明白,还不如由着历劫去做,应该是不会坑了自己就是。 对于历劫说的无名之地,她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似乎自己曾经去过,然而却又没有任何印象一般,甚至,当历劫提起他的师父来的时候,她的心中还有一种莫名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亲切感。 就在这样古怪的感觉中,马车沐浴在下午的阳光中,继续朝前行进着。 雪儿问历劫:“难道是慕容川或者慕容定发现慕容远不见,催着他回去,他心急什么?” 历劫道:“林曼蓉弟弟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慕容远现在心急的,自然是要迎娶林曼蓉过门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历劫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如同慕容远一般,将眼前的女子迎娶进门。可是,自己又能将她迎娶到哪里? 一时间心中竟有些茫然起来,随后转为黯然,意兴萧索,沉默下来。 雪儿自然不知道历劫的心思,还在转动着自己的心思:“这么说,昨夜你是故意跑到慕容氏的祠堂屋顶上,引得月瑶他们夫妇二人出现的?然后又故意让慕容远跟了过来,带着月瑶去见林曼蓉?” 历劫默默点头:“是。”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雪儿本来还想再追问,一转头看到历劫的神色黯然,也就只好将剩下的问题全都咽了回去。 她心思通透,再加上历劫之前的解释,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此刻不过是想要通过历劫证实罢了,既然对方一副意兴萧索的样子,她也就不再打扰对方。 然而,现在的雪儿,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界女子,历劫告诉她的那些,就如同填鸭一般,就算是听了,一时也无法理解,只能是囫囵吞枣,根本就无法真正理解。 至于为何历劫会选定林曼蓉,是机缘巧合,还是早有准备,雪儿也就没有再追问先去。不过在雪儿想来,她和历劫第一次见到林曼蓉的时候,历劫那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误入风尘,于你也未必就是坏事”,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能想通的,都已经想通,想不通的,比如历劫要如何用林曼蓉来破除慕容氏无女儿的天谴,雪儿也就放弃了再想下去。只是这样的历劫让雪儿多少有些不适应,他可以的淡然的,冷漠的,波澜不惊的,甚至是古井无波的,可却是第一次如此黯然惶惑的。 于是,没话找话说的那个人,就变成了雪儿。 她问历劫:“慕容远要准备三媒六礼向林曼蓉的养父提亲去吗?” 历劫出了一会儿神,这才道:“应该是吧。” “你不确定?”雪儿追问,大大的眼睛眨巴两下,看着历劫。 历劫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就无法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只得抬起头来,专心回答她的问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但到底对于林曼蓉也有养育之恩,慕容远又是一心想要明媒正娶,自然也只能是向她的养父提亲了。” 说到“明媒正娶”的时候,历劫的神色又有些不自在起来。都说是江湖中人不惧小绝,何况是方外之人,更是不在意世俗的礼节。然而,具体到每一个女子的身上,又有哪一不希望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羡煞闺中密友,无限风光荣耀的? 而作为一个男子,当真心爱上一个女子的时候,也就会觉得,所谓的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也不是世俗繁文缛节,那是神圣而郑重地仪式,本就是应当给与对方的,为了心爱的女子,他会愿意倾尽全力,做到最好。 人言“聘为妻,奔为妾”,当一个女子甘愿为一个男子而放弃为妻之聘,私奔为妾的时候,这个男子有怎么忍心不给她作为新嫁娘的荣耀和风光? 历劫扪心自问:自己,又能给得了眼前这个女子那种神圣而郑重的仪式吗? 雪儿怎么也没有想到,历劫在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之后,竟然再一次的沉默下来,似乎比方才更加沉重的沉默! 自然,她是不知道此刻历劫心中百转千回的念头,于是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不对,这件事情不对!” 历劫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直到雪儿再次大声重复了一次他才回过神来,楞楞地问:“什么不对?” 雪儿道:“林曼蓉现在是我的人,慕容远要提亲也应该朝我提起才对!” 历劫脸色都变了,终于完全从自己的思绪中摆脱出来,沉下脸来无语地瞪着眼前的女子,等着她开口解释,什么叫林曼蓉是这个丫头的人?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眼看着历劫的脸色有发黑的趋势,雪儿一头雾水,不解道:“怎么脸又黑了,这一次我好像没有招惹你吧?”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在历劫的眼前晃了晃,不想却被历劫一把掐住手腕:“丫头!” 雪儿皱眉,下意识地挣扎,低低抱怨道:“一言不合就动手,真怀疑你上一辈子,哦,不!我上一辈子的时候,你真的是个和尚?” 历劫原本发黑的脸色,顿时被她的话气成了紫色,瞪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真不知道这个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就联系到他佛修的身份上去了? 也不对,这个丫头说他是,和尚? 一时间历劫突然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来,然而在看到少女那一双懵懂中带着气愤的目光时,所有的火气却又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最后只得苦笑着道:“丫头,我已经蓄发很久了。” 雪儿翻了个白眼给对方:“还俗了?那也不能动不动就对我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的你知不知道!” 历劫彻底无语了,捏住雪儿的手腕一时松也不是,继续抓着也不是,然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雪儿趁着历劫愣神的工夫,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手中抢过来,又瞪了对方一眼,因为不想让气氛再次尴尬起来,于是也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林曼蓉已经被她的养父卖到了望春楼,已经没有关系了吧。而我又从望春楼老鸨红姨的手中将她买了回阿里,自然应该是我的人,慕容远这三媒六聘,应该是向我来下才是吧?” 这件事情,历劫还真的不太知道,而他再次会到雪儿身边之后,又赶上雪儿落水事件,又哪里有心思操心林曼蓉的事情? 看来,在自己离开的一小段时间里,这个丫头还真的没闲着。 少女的眼中有着小小的得意:“为了给林曼蓉赎身,我可是整整花了五千两银子的铜钱呢!” 历劫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什么叫‘五千两银子的铜钱’?” “当然是……”雪儿只开口说了三个字,马车猛地就停了下来,她猝不及防,一头就朝前栽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乞丐 一旁的历劫也是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伸手抄住雪儿前冲的身子,就随着雪儿一同往前倾了过去! 两个人同时从车厢里冲了出去,历劫将雪儿的头摁到了胸前,护得严严实实,在冲出车厢的一瞬间凌空一翻,足尖在马背上轻点,惊得那马儿一声长嘶,随即半空中身子一转,再轻盈地落下来。 雪儿惊魂未定,直到双足踏到地面才松了口气,从历劫的怀中探出头去。此刻历劫带着雪儿,已经到了马车前面的三丈之外,正好可以看清整个马车的情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群衣衫褴褛乞丐竟然将马车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这群乞丐蓬头垢面,有老有少,足足有三四十个人,还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车夫就是想要驾着马车硬闯都闯不过来! 好在那群乞丐只是围住了马车,并没有进一步上前,好点的举着个破碗,连破碗都没有的只要高举这满是脏污的双手,形成了一堵人墙拦住马车的去路,一个个在那里低低的哀求:“圣母娘娘行行好吧,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声音不大,奈何许多人的声音都集中起来,就如同苍蝇在嗡嗡乱叫,扰得人心烦意乱。 雪儿皱眉,她和历劫从极北之地一路到莲城,在莲城逗留了也有一段时日,对于普通百姓的日常也看过一些,不能说多么的富足,但是基本的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乞丐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其这里还是西漠的新都莲城! 就算是西漠某地受了灾,难民涌入,可怎么竟不见有官府的人出面安抚? 心中正奇怪着,身边的历劫却是深深地皱起眉头,原本环住她腰肢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紧,竟是拉着雪儿再次后退了两步! 又不经自己同意就动手动脚! 雪儿正要朝着历劫发作,却听历劫道:“丫头,这群人,有古怪!” “我知道!”雪儿没好气地道,“莲城内突然冒出一群乞丐来,单单拦住我的马车,还一开口就叫圣母娘娘,怎么看怎么刻意!” 她皱眉,垂下眼睑去看历劫依旧没有松开的手臂,又说了一句:“现在你可以松开我了么?” “丫头……”历劫还想再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依言松开了她,却不肯离开她身边半步,“你小心。” 这样的历劫让雪儿心中的怒气一时不好继续发作,只得扭头,不去接触对方的眼神,只将目光落在那一群乞丐身上。 然而雪儿怎么看,这些也是一群乞丐,身上的破烂的衣裳也就勉强能遮羞,只怕是连御寒都做不到,就更不要说其中藏什么兵刃暗器了。 至于人家手中的木棍破碗,也怎么看怎么不像兵器。毕竟,一个乞丐,你不能不让人家拿根棍子防身,拿个破碗讨饭吧? 如果说,唯一让雪儿觉得有些古怪的,那就是历劫明明已经带着她从车厢中冲了出来,还从这群人的的头顶上飞掠过来,怎么这群人还是朝着马车的方向哀求? 眼看着车夫被围在中间手忙脚乱,显然这么多的人也让他头皮发麻,既不敢硬冲过去,更不敢甩鞭子赶人,万一激起这些乞丐群起而攻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个车夫,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最后只能站到了马车的车辕上,这才看到了乞丐包围圈外面的雪儿和历劫,正要开口,那群乞丐也反应过来,扭头朝着雪儿的方向看了过来!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原本包围着马车的乞丐们就呼啦啦地朝着雪儿的方向奔了过来,一瞬间竟是直接将雪儿团团围住,保证连只苍蝇都非不出去! 搜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夹杂着脚臭口臭汗臭,再一次向雪儿证明着他们的身份——乞丐! 雪儿连皱眉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那些乞丐此起彼伏的声音淹没在其中。 “圣母娘娘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吧……” “我饿,我饿……” “给点吃的吧……” 眼看着这群乞丐越凑越近,最近的一个离雪儿已经只有三步的距离,雪儿一时也有些慌了神,总算是明白了方才车夫的无助心情。 可是,这群乞丐,在面对着马车的时候还只是拦住了去路,在转身朝着雪儿的时候,却是四面八方团团围住,生怕雪儿跑了似的! 甚至,还有两个不怕死的,直接就冲到了雪儿的面前,伸出不知道沾了什么黑糊糊的东西的,不管是袖子还是裙摆,上来就扯。 历劫变了脸色,急忙将雪儿护到身后,一时竟忘记了身后也是乞丐,险些将雪儿推到背后的乞丐身上去! 雪儿也没有想到这群乞丐竟然如此凶猛,一个不留神,竟被其中一个瘦小的小乞丐扯住裙子,顿时在雪被的裙子上留下了五个黑色的手指印。 耳畔是这些乞丐如同苍蝇嗡嗡一样的哀求声,鼻端充斥这各种馊臭难闻,多少天不洗澡的特备味道,眼前是一个个脏兮兮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晃得雪儿眼晕头晕,几乎都要呕吐出来! 这群人,她到底该如何打发? 打,打不得,再说她也不忍心,毕竟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何况今日跟随月瑶和慕容远出来的匆忙,连个开道的随从也没有带,就算是历劫和她能离开,可还会将车夫给剩下,雪儿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再说了,且不论这群乞丐是何来了,却是一口一个“圣母娘娘”,直接将她在西漠的身份传了出来,她就算真的抽身离开了,最后也要落得一个没有同情心,不体恤百姓的名声。 虽然雪儿并不在意什么天照圣母的身份,却是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看着那一双双伸到自己面前的,如同鸡爪子一样的脏手,还有糊了一层黑色泥垢的破碗,雪儿只觉得整个头皮都有些发炸。 可是,躲无处躲,避无处避,就连一旁的历劫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矮小的小乞丐开始拽她的裙子,又给她的裙子上留下了两个手印,还有个似乎是双腿有毛病的乞丐,从众多乞丐的脚下爬着钻过来,一下爬到了雪儿的脚下:“圣母娘娘,行行好,救救我……” 雪儿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拿什么来救?出来的匆忙的连随从都没有带,又哪里会带施舍乞丐的食物?就是铜钱她都没带一枚! 铜钱? 雪儿只觉得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就好像想到了什么,在这群乞丐出现之前,她不是正要同历劫将自己让红姨数铜钱的事情么? 红姨到现在也没将多余出来的铜钱还给自己呢! 雪儿突然就有了主意! 不过这么多乞丐围着自己,又是哀求吵嚷不休,她怎么也得先从这包围圈中脱离出来再说。 当下不再犹豫,一扯历劫,给了对方一个眼神,随即双足一顿,身子凭空拔起一丈五六,就朝着马车的方向纵身飞掠过去。 此刻雪儿与历劫离那马车之间,因为乞丐的逼近,已经有了一段距离,雪儿又是第一次独自使用历劫所传的轻功,中间难免还要借力,可是她又不忍直接踩到这些乞丐的头上,于是这一脚竟然偏了不少! 偏的后果就是无法借力,也就无法再次腾空而起,直接就朝着乞丐群中跌落下去! 好在历劫反应快,在雪儿一扯他衣袖的时候就反应过来,张开双臂,贴着乞丐的头顶飞掠而过,在雪儿堪堪下坠的一瞬,后发先至,再一次将雪儿抄到了怀中。 随即腰身一扭,如同一只鹰隼,俯冲之后再次朝着天际冲出,去又在半空中折身,带的两个人衣袂飘飞,宛如谪仙。 那些乞丐后知后觉,这才抬起头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最,仰视这半空中的一男一女,一时竟连哀求的话也就忘记了继续说。 雪儿自然知道是历劫出手救了自己,才让她免于跌入乞丐群中,对于对方一次次的无礼,也就习惯性地忽略过去,只低头看着脚下的乞丐们,并不扭头看历劫一眼。 突然,那些乞丐如同说道某种指令一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朝着雪儿齐声高呼:“圣母娘娘大发慈悲……” 雪儿心中愈发疑惑,这群乞丐虽然明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来,可是翻来覆去只有这几句,也实在的太不够“专业”了。 当先心思电转,就悬浮在半空中也不落下来,俯视着脚下的乞丐,道:“各位,实在是抱歉。因为我出来的匆忙,所以并不曾带吃食在身上,就连铜板也没带,怕是要让各位失望了,不过……” 雪儿顿了顿,想要从这些人的神情中寻找破绽,结果却见到这些乞丐个个一脸失望,甚至有的已经要瘫坐在地上,哭出声来:“咱们受了那么多的白眼,原本还以为圣母娘娘宅心仁厚,定然能给咱们个温饱,却不想……” “圣母娘娘都不管咱们,没法活了啊……” “你们听我把话说完,”雪儿无奈,只得提高了声音将这些人的哭喊声压下去,“虽然我没带银子,不过蓝水河畔的望春楼,到现在还欠着我几百两银子的铜钱,不如我让你带着你们一同前往,索要回来,也好带你们去买些吃食,先果腹再说,如何?” 谁也没有想到,雪儿最后竟然提了这样一个法子,就连历劫都楞了一下,下面的乞丐更是瞬间就鸦雀无声起来。 他们,若是接受,就意味着要跟着雪儿前往望春楼;若是不接受,也就恰好证明了他们的乞丐身份有问题。 试问,都饿成了这样,只盯着雪儿一个人乞讨就够奇怪了,再不接受雪儿的建议,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求救 说完之后,雪儿连重复都懒得重复一遍,示意历劫松开她,结果却被对方直接无视,带着她在半空中折身就回到了马车上。 不过却没有直接钻进车厢里,而是落在了马车的顶上,依旧俯视着那一群乞丐。 乞丐们呆愣了片刻,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趁着这个时候,历劫悄声问雪儿:“数铜钱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时候却仍旧没有松开雪儿的意思,让雪儿很是无奈,加上周围围观的人多,雪儿也有些不自在,于是又挣扎了一下,却不想拉车的马儿一动,马车一晃,在车厢顶上更是立足不稳。 雪儿身子跟着一晃,下意识的抓住身边的历劫才稳住身子,于是也不急着回答历劫的问题,反而道:“你是故意选择站在这里的么?” 历劫无奈,抬起,没有开口,只将目光盯着雪儿裙子上的五六个黑手印。 雪儿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一时有些尴尬,也就不好再提,于是低声答道:“刚才我正要同你说起,我用了五千两银子的铜钱将林曼蓉赎了出来,她的卖身契现在在我的手里。” 历劫楞了一下:“五千两银子的铜钱?” 雪儿点头,微微翘起的嘴角有一丝小小的得意:“对呀,就是不知道这几天红姨数完了没有。” 红姨当然没有数完,就算是她再有耐心,架不住每到最后关头,总会有人上前踢上一脚,然后又得从头开始! 只是一天的工夫下来,她手酸了,眼花了,更不要说滴水未进,口干舌燥,眼前冒的都不是金星,而是铜钱,铜钱! 再加上刘昌派出去求救的人,始终没有得到背后靠山的回应,红姨也只能是认命地数,数,数! 当然这些雪儿还不知道,历劫听完又足足楞了半晌,看向雪儿的目光都变的深邃而古怪起来,这样古灵精怪的雪儿,他已经期待了很久,却还是同样让他哭笑不得。 围在马车周围的乞丐们吵嚷了半天,声音却越来越小,渐渐地竟然安静下来。 雪儿见状,干脆直接吩咐那车夫:“先不回宫,改道蓝水河。” 声音不大,却足够四周的乞丐都听到,车夫呆愣了一下,随即壮着胆子,再次高高扬起手中皮鞭,“啪”地一声脆响,马儿扬起四蹄,马车调了个头,继续前行。 历劫再一次伸手,搂住雪儿腰肢,两个人就站在马车的车顶上,后面跟着三四十个乞丐,乍一看上去,倒也浩浩荡荡。 雪儿微微蹙眉,不过马车摇摇晃晃,车顶上更是颠簸,身子晃得厉害,也就不得不依赖对方。 可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对方“占便宜”,雪儿的心中始终是不平衡,一抬头,对方垂下来的银色发丝落在了她的脸上,微微的痒,似乎要直接痒进她的心里。 因为是在车顶上,身子不容易保持平衡,她也不能伸手拂去,只好鼓起腮帮子去用力地吹,乍看上去就好像历劫的头发在随着马车的前行飘动一般。 历劫哪里想到这个丫头会有这样的举动,只觉得少女吹气如兰,说不出的甜蜜馨香,似乎一直要甜进心底,搂住她腰肢的手臂,不自觉地一紧。 雪儿只觉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吃亏的总是自己,心中不由大为郁闷,禁不住台球狠狠地瞪向历劫,然而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扫到了马车后面的那一群乞丐上面。 绝大多数的乞丐都低着头,成群结队地跟在马车后面,只有两个小乞丐,人小不短,落在了最后。可是却有一个乞丐,竟是远远地落在那两个小乞丐地后面。 雪儿一愣,一时间也忘记了与历劫之间的小纠葛,扭头朝着那个乞丐看了过去。 刚才只是眼角的余光看,不甚分明,如今却是看得清楚,那个乞丐似乎比起其他的气缸更脏,全身都是黑色脏污,头发乱蓬蓬地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下巴上也是胡子拉碴,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些都不是最吸引雪儿的地方,最让雪儿震惊的的,别人都是低着头,一路小跑地在跟着马车走,这个乞丐却是整个人都趴在地上,靠着手臂和手肘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着。 雪儿的心中有些不忍,于是用手肘碰了碰历劫,示意历劫去看那人。 历劫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低头看着雪儿:“丫头,你想怎么办?” “停车。”雪儿没有回答历劫,直接朝着车夫吩咐道,同时用力抓紧了历劫的衣袖,防止马车突然停下来再次前倾,毕竟这可是众目睽睽,不管是从马车顶上一头栽下,还是被历劫出手救下,都够她丢脸的。 雪儿真的很怀疑这个车夫被历劫收买了,她的话音也就刚落,那车夫就伸手用力一拉那缰绳,同时“吁”的一声,马车生生地停了下来。 如果不是雪儿早有准备,只怕当场就要从车顶栽下来,就是拽住了历劫,身子也晃了两三次才稳住。 待稳住身形之后,雪儿直接就从车顶上跳下来,吩咐那些乞丐返回去接他们的那个同伴。 乞丐们面面相觑之后,就从中走出了四个人,调头往回走,一人一个将那两个小乞丐抱起来,剩下两个则是将那个一直趴在地上乞丐抬了过来。 雪儿和历劫对视一眼,再一次觉得,这群乞丐不简单,看那两个抱着小乞丐的乞丐,健步如飞,哪里像是饿了三四天的样子? 历劫不动声色,离雪儿又近了半步,随时都准备出手,带着雪儿从这群乞丐中间离开。 抱着两个小乞丐的乞丐回来之后,就归入了乞丐队伍当中,只剩下两个抬着那个爬行乞丐的乞丐,从雪儿的面前经过。 一阵陈腐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熏得雪儿禁不住皱眉。 雪儿只觉得恶心欲呕,正要以衣袖掩住口鼻,却不想下一刻被人从下方扯住了衣袖,一时竟没有抬起手臂来! “求你,救救我……” 男子微弱的声音传来,扯住雪儿衣袖的力道却是骤然增大,竟是让雪儿猝不及防地弓下身子去! 离得近了,雪儿也就看得更仔细,除了扑鼻而来的血腥恶臭,雪儿突然就觉得,这个被两个乞丐抬着的男子,有些眼熟! 再一仔细分辩,才觉得就连对方刚才的声音也有些说不出的耳熟。 一旁的历劫早就变了脸色,手一挥,朝着扯住雪儿衣袖的脏手就劈了过去,力道不大,却足够迫使对方松手。 那人的手背顿时高高肿起,却也不见发红,因为实在是太脏,根本就看不出颜色变化。 手臂无力垂下去的一刻,那人痛得哀嚎一声,不过求救的声音却是骤然加大:“救我!” 雪儿再次一愣,更加觉得这个声音熟悉无比,却又一时想不出来到底在何处听到过,只能再次将目光落在那人被头发和胡须遮住的脸上。 “你是谁?”雪儿让两个抬着人的乞丐停下脚步,皱起眉头盯着这个男人,“我认识你吗?” “故……故人。”那人的声音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咬牙道,“无害。” 雪儿更了一愣,对方的声音熟悉,此刻又说是自己的故人,最后却又急匆匆地向自己表明“无害”,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一时心中拿不定主意,她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想历劫,却见历劫的目光如炬,正盯着那个男子,似乎要将对方看透一般。 “他似乎中了什么毒。”历劫感受到了雪儿的目光,收回目光,再看向雪儿的时候已经变得无比温柔,“身体非常虚弱。” 雪儿还是没有头绪,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一个中了毒的“故人”。 却不想这个时候,那人突然惨叫一声,身子用力一挺,两个抬着他的乞丐就再也抓不住他,“扑通”一声跌到地上! 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再次被历劫搂住腰肢后退了两步,与这个男子拉开了距离。 低头看着,就见那男子如同疯狂了一般满地乱滚,同时伸手在身上乱抓乱挠,不消片刻便有鲜血渗出,将身下的地面染得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可是那人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似乎比中了谈惜的痒粉之后还要痒的厉害。可是他每挠一下,却又好像痛入骨髓一般,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听着十分瘆人。 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同头上拔下了一枚许久不曾动用的银针,同时道:“按住他!” 随即就又有三个乞丐冲了出来,分别按住那人的四肢头颅,将其暂时谷定在冰冷的地上。 那人虽然被按住了四肢头颅,可是身子仍然不住胡乱扭动,好在已经不影响雪儿施针,只见她素手纤纤,银色寒光闪动,手起针落,一转眼竟然扎了七八针下去! 历劫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人的身上,防备着五个乞丐按不住对方,暴起伤人。 雪儿手中的银针再刺,转眼又是五六真,那人才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扭动身子,只是表情依旧十分痛苦,嘴角都渗出血来,也不知道是毒药发作,还是自己咬的。 只是,自己扎了这么多针,竟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对方体内的毒素发作,想要清除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也让她对眼前这个腥臭的男人,心中起了一丝好奇。 于是让两个乞丐将其抬到马车上,她和历劫也跟着走路,一路继续朝着蓝水河而去。 只是,雪儿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中了毒的男人,还真的算是她的“故人”! 第三百一十四章 带着乞丐去讨账 本来雪儿是打算将其丢入蓝水河中,让其自己清洗一番。不过随即又想到,这个季节的傍晚,蓝水河的水已经有些微微刺骨的寒凉,且不说这人中了毒,身子能否承受,就算是能够承受,也要考虑那一众乞丐们的感受。 所以,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雪儿带着一众臭气熏天的乞丐,浩浩荡荡地就杀向了蓝水河畔的望春楼。 望春楼中依旧还是一大堆的铜钱,没有人敢从上面偷拿一文,红姨却也不敢从里面出来,一连四五日地跪在里面,数!铜!钱! 一向捡钱眼看的红姨,第一次觉得这些铜钱是如此的让人讨厌! 本来,就算是铜钱多,她四五日的时间,也总能数出来一部分。但是,四周还有慕容远留下的那些人,一个个冷着脸,好像红姨还欠了他们的钱似的! 不,红姨觉得,自己宁可欠这几位祖宗的钱,也不愿继续在这钱堆里数下去。 那些人逼着她数铜钱也就算了,还不让她动地方,不过倒也不至于饿着她,渴着她,甚至一日三餐都是端到她的跟前的。只是每一次端水端饭的时候,脚步总有些不利索,于是难免会踢到一些红姨数好的铜钱! 红姨敢怒不敢言,而最让她恨得牙痒痒的是,自己就连睡觉,也不被允许从钱堆里出来,人家还特意跑到自己房间,将自己经常盖的被子给取了来,一下展开就铺在铜钱堆上,结果自然是她还要从头再数!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红姨脸不洗,头不梳,胭脂不擦,眉也不描,好像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几岁。可是那一堆铜钱山,却还是依旧环绕在她的四周。 同样胆战心惊的,便是陪着红姨一同数铜钱的刘昌,因为他的职务也算是公门中人,所有那些人不惜将京兆府尹搬出来,给他的命令就是,督促红姨数铜钱! 从一开始在心中暗骂红姨扫把星,到忍耐不住,将心底的话宣之于口,也就是在这四五日的时间内。 而最让他心中不安的是,自己偷偷派出去求助的小六子,先是迟迟不归,到今日悄悄溜回来之后,却又告诉他,背后真正的靠山,早已是自身难保,他只能是自求多福。 历劫随着雪儿进入望春楼,看到那一大堆的铜钱的时候,也着实被吃了已经,再看雪儿,已经开始指挥那些乞丐:“这里还有我四百一十九两银子的铜钱,大约是四十一万九千个铜板,你们按照人头均分,让那个女人数给你们!” 那些乞丐顿时欢呼雀跃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带头高呼;“圣母娘娘慈悲心肠,大家伙感激不尽!” 到了这一步,这些乞丐不但没有上前将银子哄抢一空,竟然还真的按照雪儿的吩咐,开始清点人数,然后直接就将那铜钱山包围起来,逼着红姨给他们计算,然后挨个数铜钱。 虽然雪儿一时看不透这些乞丐的底细,不过至少目前看来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危害,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催促红姨去了。 一时间红姨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被铜钱包围这几日就够悲惨的了,如今竟然又被一群又脏又臭的乞丐给包围起来! 可是,雪儿的身份,加上刘昌态度的变化,她也只能是咬牙硬忍着,谁让她不长眼,得罪了这位圣母娘娘,谁让她瞎了眼,竟然会将刘昌当做自己的靠山! 雪儿自然乐得看红姨的狼狈,不过此时却也没有心思多看,指挥着两个乞丐在望春楼只能怪寻了个房间,将那个被她扎了好多针,暂时昏迷过去的人给抬了进去。 之后又让人准备水桶,伺候那个人沐浴,毕竟脏成那个模样,她实在是认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的“故人”。 这两个乞丐倒是十分听话,在望春楼中也不畏怯,四处搜寻,找了沐浴用的大木桶不说,竟然还找到了厨房去,烧了热水来! 反正现在的望春楼也是树倒猢狲散,红姨被逼着数了四五天的铜钱也不见有人出面来搭救,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红姨这是真的得罪了人,整个望春楼怕是也完了。就算是不敢动包围这红姨的那些铜钱,但是,拿着自己这些年的私己跑路却还是能的。 至于事后红姨追究,那也是她从那铜钱堆里爬出来之后的事情。何况,就算是红姨数完了铜钱,安慰圣母娘娘也未必就肯放过她,不过从数铜钱变成了其他方式罢了。 所以,现在的望春楼,可以说是十分冷清,红不红的姑娘们,甚至一些龟公打手之流也都是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了几个要钱没有又无处可去的还留着观望。 所以,那些乞丐就好像找到了安乐窝一般,自己去找房间住,自己去找吃食,当然也不会放弃在红姨面前排队,等着领自己的铜钱。 红姨早就麻木了,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低着头在那里数着。不过唯一好的一点就是,这些乞丐都眼巴巴地等着领铜钱,自然是不肯将数出来的铜钱踢散,让红姨重新数。 于是,围绕在红姨四周的铜钱山,终于从真正意义上,少了一小部分! 历劫只是淡然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陪在雪儿身边,守着她。 雪儿也就等在铜钱山的一边,看着红姨在那里不停地数铜钱,现在,就算是慕容远留下来的那些人同意红姨休息,那些乞丐也不会同意,因为他们还等着拿钱! 四十多万铜钱,他们四十多个人,一个人能分到差不多一万,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在一笔不小的财富,也许从此就不必再继续流浪乞讨,至少安定下来过日子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红姨的意愿自然是不重要,光是他们围在那里的各种酸臭气,就足以催促着红姨加快了速度! 对于红姨的惨状,雪儿选择了视而不见,对于刘昌的各种哀求,自然也是充耳不闻,没有丝毫心软。 夜色渐浓,两个乞丐终于带着半身的水渍,在合力抬出了三大桶污水,,又将沐浴用的大桶抬出来,这才走了过来:“圣母娘娘,那个人已经清洗干净,也换了干净的衣服了。” 雪儿点点头,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却又冷不防一回头,看向两个乞丐:“那个人?你们的同伴怎么称呼?” 两个乞丐的脚步同时顿住,慢慢地转过身来,一边朝雪儿点头哈腰一边道:“大家都是半路临时结伴,除了开始结伴的,一般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姓名。” “临时结伴,不知道?”雪儿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目光深深地看向两个乞丐。那目光似乎分外沉重,让两个乞丐最终都不自觉地低下头,回避着她的目光。 她没有问过这些乞丐从何而来,也没有问过他们为何就认准了她的马车。只是同行了一路,照应了一路,那人似乎还只能是朝前爬,如此显眼,怎么会一无所知? 雪儿不置可否,只是朝两个乞丐道:“借着望春楼的地利,你们也整理一下自己的易容,然后去红姨那里领了铜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与其在问这两个乞丐,听对方含糊不清的说辞,倒不如直接去询问那个自称“故人”的人。雪儿觉得,只要见到了那个人,一切的疑惑也就迎刃而解。 “是,圣母娘娘!” 两个乞丐应了一声,再次朝雪儿弯下腰去,算是行了礼,随后就急急火火地朝着红姨面前的队伍跑了过去。 领钱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他们? 给那个洗澡的房间本就在雪儿的视线之内,自然也就不用引路,雪儿自己就能找过去。 历劫自然是不放心地跟在她身边,雪儿也没有拒绝,毕竟她也不相信房间内那个自称自己“故人”的男人。所以,有历劫这个现成的保镖,她不用白不用。 因为之前两个乞丐不停地添水,倒水的举动,房门口还残留着不少水渍,雪儿只得提起裙子绕开,这才走到了门口。 房门虚掩着,雪儿伸手一推,就应声裂开了一条半人宽的缝隙。 两个乞丐也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蜡烛,此刻还在幽幽的亮着,所以房间之中并不是十分黑暗。 只是这个狭小简陋的屋子,采光本来就不好,就算有一根蜡烛,光线也不是十分明亮。 因为刚刚给那人洗过澡,两个乞丐虽然将木桶抬了出去,但是地上的水渍并没有清扫,弄得到处都是。 雪儿不得已再次提着裙子,踮着脚尖从那水渍中绕过去,借着房间中昏暗的光线,就看到一个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男人侧面对着自己,拿着一把三寸多长的短匕,另一只手在下巴上摸索着刮胡子。 听到雪儿的脚步声,他也没有转头,似乎十分专注的样子。 两个乞丐也是男人,自然不惯伺候另一个男人沐浴,所以那人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披散着,将他刚刚换上,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身粗布衣裳肩头再次打湿,同时也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匕首折射出来的蜡烛光芒竟然有些森寒,应该不是俗物,只是被用来刮胡子,也只能说是大材小用了。 被刮下来的胡茬足足又一寸多长,随着那人手中的匕首纷纷落下,落在他的膝盖上,他也不管,直到下巴只剩下青色的胡茬这才停了下来,收起匕首,同时将脸侧的乱发向耳后拢起,转身朝着雪儿:“你来了。” 这么长时间,雪儿终于是看到了这个人的真面目,一时禁不住后退了两步,也不管脚下的水渍,直接就退到了门口! 第三百一十五章 回来杀人 微弱的烛光下,这人的脸似乎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包裹这里面的头骨,眼窝也深陷了下去,乍一看更像是骷髅一般。 更为诡异的是,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古怪的青黑色,无数褶皱密布,看上去苍老中透着说不出的鬼气森森。 之前他落魄狼狈,浑身污泥反而更像个人,此刻清理干净了,反而却是说不出的骇人。 雪儿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见到了鬼,如果不是历劫跟在身边,如果不是那人开口的声音有些熟悉,雪儿只怕是立即就要落荒而逃! 眼看着雪儿退到门口,那人也不着急,只是缓缓站起身来,身子又晃了两下,雪儿才反应过来,这让虽然看着恐怖,可是身子应该是相当虚弱,连站都站不稳了。 不过她还是不敢再走进去,就站在门口瞪着那人,看着对方踩着水渍,一步步地挪到自己面前。 历劫的脸色倒是一如既往地平常,只是紧紧盯着那人的脚步,同时伸出一条手臂,将雪儿护在了身后。 那人走到雪儿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是我现在的样子吓到了你,还是你真的认出了我来?” 这话说的古怪,前一句还好理解,现在的样子恐怖,所以雪儿被吓得退到了门口,可是后一句该怎么理解?难道说雪儿认出这个人来,更应该远远的逃开? 如果这样,怎么还敢开口求她救他? 雪儿从历劫的身后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那人,试图看出什么来,却只见那人身上套着的粗布衣裳在其身上显得无比肥大,空旷无比,好像是套在了一根木杆上,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皱着眉头,实在是想不出来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于是只好开口问:“我应该认出你来么?” “没有认出来?”那人的声音有些苦涩,随即又是自嘲地一笑,“也对,现在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照着镜子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又何况是你?” 说话的时候,他身子再次摇晃了两下,深深地看了雪儿一眼之火,再度转身坐了回去。 “不是我无礼,只是现在这身子实在不济,”那人叹道,“没有瘫在地上同你说话,就已经算是极大的礼貌了。” 雪儿楞了一下,再想到之前对方发作的时候满地乱滚的惨状,也知道对方怕是所言非虚,于是心中的恐惧也就稍微减轻了一些。 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她不认为对方能会对自己有多么大的威胁。 只是,心底却是下意识地抗拒,不想走进房间内,更不想离这个骨头架子一般的人太近。 那人见雪儿站在门口不动,也不催促,只是再次叹息一声道:“你不进来,肯站在门口听我讲,我的心里也是已经感激不尽了。” 他又没头没脑地说了几句,雪儿只觉得那声音熟悉,然而却怎么也想不出对方的身份来,最后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你说来说去,到底是什么人,我真的认识你吗?” 那人道:“我说了这么多,你真的没有印象了么?” “其实,若非迫不得已,我倒宁愿你想不起来我是谁。”他不等雪儿开口回答,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道,“因为,也只有这样,你才肯站在门口听我说两句。” “不过,”他顿了一顿,抖抖索索地将手伸向怀中,最后竟然掏出一个布包举起来,“这个东西,想必那还认得?” 雪儿一愣,这个人浑身脏污,可是从怀中摸出来的这个布包却是干净无比,就连之前换过衣裳也未曾丢弃,显然应该是十分珍视的东西,只是自己竟然真的觉得有些眼熟! 不,不是有些眼熟,而是十分熟悉! 这个布包,不正是她随身了十几年,一直研习针灸之术所用的那个布包么?就算是隔着一段距离,烛光模糊,她却也是不会认错的,尤其是布包边角处那一朵小小的莲花,虽然歪歪扭扭,却是自己第一次刺绣上去的! 雪儿一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历劫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抬脚就往里面冲! 只是,在迈出一步之后却又生生顿住,因为,她突然就想起来,自己的这个布包,当初可是遗失在了玉城之外,而遗失的原因…… 她的心头狂震,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何会一直觉得这个人的声音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了! 龙之钧! 那个在玉城之外,一心想要借自己与天意山庄攀扯上关系的小人,自己就是听到他的声音也会觉得恶心,又怎么会愿意记得? 一旦知道对方的身份,雪儿几乎是一刻也不愿意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就连门口也不愿意,直接后退了一步,一个转身就冲了出去。 身后的历劫自然不会管屋子里的人,立刻就追了上来,关切地道:“丫头?” 说话的时候,历劫伸出手来,还没有挨到雪儿的肩膀,就被她挥手打开,尖声叫道:“不要碰我!” 记忆一下又回到了玉城之外的那个午后,若非最后关头影离的突然出现,后果……雪儿觉得的,自己能够站在这里,真的只能用幸运来形容。 瞬间就有几个乞丐的目光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历劫楞了一下,连忙拦到雪儿面前,再次低声道:“丫头!” 雪儿一愣,这才清醒过来,停下了脚步,抬头就看到了一双关切的眼睛。再回头,并没有看到龙之钧追上来,她这才恍然醒悟过来:现在的龙之钧,连站都站不稳,根本就没有力气追出来,更不要说伤害自己。 这可是对方送上门来让她报仇的! 这样想着,又看了旁边的历劫一眼,雪儿的胆气顿时又壮了不少,于是又转过身来,瞪着那半开的房门,一步一步往回走。 “丫头……”历劫莫名其妙,有些弄不清状况,却也只好再跟着她往回走,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却被雪儿再次打开:“我很好!” 历劫无奈,只得边走边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儿脚步一顿,抬头看着历劫,似乎要直接看进历劫的心底深处,瞪了对方半天,却是答非所问:“你有匕首么?” 历劫下意识地摇头,不解地看着雪儿。 “菜刀也行!”雪儿想了想,似乎还好真没见历劫用过匕首之类的武器,于是推了对方一把,“现在去找!” “我?现在?”历劫一头雾水,被雪儿推得朝前走了一步就停下来,“丫头,你到底要做什么?” “杀人,报仇!”雪儿又瞪了历劫一眼,见对方根本就没有帮自己去找的意思,转头就朝着四周看去,却只看到了那些乞丐和慕容远留下的十来个人。 也不知道龙之钧是怎么沦落到和那些乞丐一路的,不过好歹也算是同伴,估计是不肯帮着自己去找报仇的凶器的,弄不好还要跪倒一片哀求自己放过对方。到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该不该向这伙子来路不明,行迹可疑的乞丐解释! 所以雪儿几乎的立刻就打消了,让那些乞丐帮着自己到这望春楼的后厨去寻菜刀的念头,同时告诉自己,回头一定要让慕容远帮着自己找个锋利的短匕防身。 想到慕容远,于是立刻就把目光投到那十来个汉子的身上。 那几个人,可都是有佩刀的! 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扭头既朝着那几个人冲了过去,不由分说就去拔对方腰间的佩刀:“借你佩刀一用。” 那人一愣,但也是知道雪儿的身份的,于是也不敢反抗,任由雪儿双手握住自己的佩刀,还得说:“圣母娘娘轻便!” 雪儿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双手握着刀柄,大步就朝着龙之钧所在的房间走去。 历劫几乎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跟着她走过来走过去,最后见雪儿举着刀又朝着龙之钧的房间走去,又连忙追上去,就见她绷着一张小脸,眼睛喷着怒火,大步就冲进了龙之钧的房间。 这一番折腾下来,其实也早就惊动了院子里的乞丐们,只是这些乞丐此刻都忙着等红姨数铜钱,所以也只是看了一眼,包括那之前那两个帮着龙之钧沐浴的乞丐,竟是一个也没有凑上前来的。 而慕容远留下的那十来个人,虽然也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位圣母娘娘要做什么,但却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所以只是面面相觑,之后便也停在了原地,只是远远地朝着龙之钧所在的房间看了过来,并没有跟上来。 所以,雪儿举着佩刀,杀气腾腾地再次冲进房间中的时候,身后也只有历劫一个人跟着。 房间内,龙之钧依旧端坐,似乎就没有动过地方一样,听到雪儿的脚步声才转过头来,待看清了雪儿手中雪亮的佩刀之后,依然是面不改色,甚至嘴角还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来:“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那声音温柔地好像是情人的呢喃,却让雪儿生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来杀你! 说这话的时候,雪儿已经冲到了龙之钧的面前,雪亮的刀光一闪,就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离咽喉不足半寸的距离。 一缕乱发,随着刀光的闪过,飘然而落,转眼就落到了龙之钧的脚下。 他看也不看,甚至好像根本就感应不到脖子上还架着一把锋利的佩刀,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雪儿:“能死在你的刀下,我也算心满意足了。” 说完这话,他竟然真的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表情,甚至还特意朝着刀锋的方向倾了倾身子。 殷红的血,瞬间就染红了雪亮的佩刀! 第三百一十六章 古怪的乞丐 只是这血,却不是龙之钧咽喉的血,而是他张嘴说话的时候,顺着眼角,鼻孔,耳朵和嘴巴流出来的,一滴一滴地就落在了雪儿手中的佩刀上。 雪儿一愣,突然就联想到之前对方满地打滚,浑身乱挠的情形,还有当时历劫说的对方中了毒的话。 原本的龙之钧,虽然眼神有些阴鸷,但也算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然而现在除了声音中还能听出一丝熟悉来,根本就没有一丝熟悉的地方。且不说龙之钧现在瘦的皮包骨头,走路如同风中残烛,就是现在的七窍流血,也说明着他的确是中了毒,而且是自己的银针都无法一下解除的毒药。 一时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雪儿握紧了手中刀柄,向着对方的咽喉又逼近了一分:“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心软。” 龙之钧任凭着自己的七窍流血也不去擦,一时间就好像个血葫芦,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是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他裂开嘴,一口同样染了血的牙齿露了出来:“现在的我,死是一种解脱,能死在你的手里,更是知足……” 雪儿觉得,自己真的被眼前这个男人恶心到了,那口染了血的牙齿恶心,说出来的话更恶心,不过想到他当初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心肠再次硬了起来,手中佩刀再次逼近对方:“好啊,我成全你!” 冰冷的刀锋侵入了肌肤,转眼就有鲜血渗出来,和龙之钧七窍流出来的鲜血混杂在一起,转眼就糊满了半个刀身。 雪亮的刀锋染了血,刀下的龙之钧,缓缓闭起了眼睛,脸上真的就露出了一个解脱的表情来。 雪儿手中的佩刀再次朝前逼近了一分,再下去就要切到对方的喉管,龙之钧的脸上却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 “丫头……” 一直跟在雪儿身边的历劫看出了雪儿心中的犹豫不决,伸出手掌,轻柔地覆盖住雪儿因为握刀而骨节泛白的小手,用力包裹住,连同那佩刀一同就从龙之钧的脖子上挪开了。 雪儿只觉得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将自己的冰冷的手完全包裹住,下一刻刀柄就被从掌心抽离,随后是“当啷”一声,那佩刀便被丢到了房门外面,转眼被夜色吞没。 “丫头……”历劫的声音中满是温柔和疼惜,试探着轻轻地将她颤抖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抬眼看着对面的龙之钧,目光和声音转冷:“你是什么人?” 龙之钧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刀锋划破喉管的痛楚,此刻听到历劫开口,终于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带着冷冷地嘲讽打量着对面的历劫:“看来,轩辕昰终于有了对手,哈哈哈……” 他突然就笑了出来,带着幸灾乐祸,却也因此而引得七窍的鲜血流得更欢,就连脖子上被雪儿割开的地方也渗出血来。 龙之钧也不管,继续大笑,狂笑,似乎要将这简陋狭小的房间的屋顶都一并掀起来! “轩辕昰,轩辕昰!你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最后却还是输在了另一个人的手里!”龙之钧完全不顾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抬起头来,朝着屋顶的方向,如同野兽一般嘶吼着,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恶毒,“哈哈哈哈哈……” 被雪儿用佩刀割开的伤口,被他用力抬头的动作,顿时如同婴儿的小嘴般张开,鲜血汩汩渗出,顺着脖子就往下流! “雪儿,我知道你不会救我,我也不指望你会救我。”龙之钧将目光转向历劫怀中瑟瑟发抖的少女,摇晃着站起来,朝着雪儿迈了两步,伸出双手,似乎在隔空遥遥抚摸她的脸蛋,“不过,既然天意还让我遇到你,那我就是死,也得在死前告诉你,是轩辕昰害了我!他为了你,报复我……” 看着那一双同样被鲜血糊满的,枯瘦如柴的手,雪儿不敢想象这样一双手摸在自己脸上的感觉,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恨不得连隔夜饭都一同吐出来。 只是龙之钧话中一口一个“轩辕昰”却又如同尖锐而细密的长针,深深地扎进了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分,转瞬就痛得不能呼吸。 轩辕昰,这个名字,在极北之地转身的那一瞬,她想要永远忘却,然而却也只能在心底深深埋藏! 也不知道龙之钧哪里来的力气,跌跌撞撞,竟然真的冲到了雪儿面前,瞪着一双深深凹陷下去,却又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女子。 雪儿心神一时竟然被那目光所慑,如同木偶一般立在原地竟不知躲避,只是全身冷汗瞬间冒出一层又一层,如同筛糠一般微微颤抖。 历劫已经察觉到了怀中女子的恐惧,一手揽住雪儿腰肢往后退,另一只手臂也护了上来,挡在雪儿与龙之钧中间,同时伸腿朝着对方就踹了过去! 龙之钧看着凶神恶煞,实则根本没有什么力道,历劫只是寻常的一脚,他就好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一直撞到里面的帷幔,扯下两块来,裹缠在身上,这才重重落到床上。 “如果你有话想对这丫头说,没有人会拦着你,”历劫的声音淡淡的,“如果你是想要耍什么阴谋诡计,趁早死了心!” 爬在床上的龙之钧垂着脑袋,头发如同乱草一般,再一次覆盖住了大半张脸,半天没有动弹,鲜血继续从七窍渗出,转眼将身下的床铺浸染了一片。 历劫自然知道自己分寸力道,搂住雪儿就站在原地,注视着床上如同染血的骷髅般的一团,一言不发,等着对方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龙之钧才缓缓抬起那颗被鲜血和乱发糊住的头颅,看着再次退到门口的历劫和雪儿,声音有气无力:“雪儿,现在你还不能杀我,单钰肚子里有我的……” 话只说了一半,龙之钧的声音就再次消失,头一歪,整个人彻底的晕死过去。 雪儿在历劫的怀中,对于龙之钧的话却是听的分明,然而心中却也有些疑惑:龙之钧死不死,和单钰的肚子有什么关系? 不过,说到单钰,自从在东灵的京城,被单正父子胁迫着离开皇宫之后,她还真的没有见过单钰。 她记得当时,单正曾经说过,单钰是和龙之钧一起在皇宫外接应他们父子,结果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提醒单正,后来又被单正打晕,醒来之后遇到颜如魅,之后一系列的事情,也就将这两个人抛到了脑后。 此刻龙之钧突然出现,口口声声轩辕昰害了他,最后有说单钰的肚子里有他的……,有他的什么,是下了毒还是别的什么? 可惜龙之钧话未说完就晕了过去,雪儿也就无从得知他想要说的真正内容是什么,只是心底却是开始隐隐替单钰担忧起来。 虽然因为那颗泪滴水晶的事情,还有单正的事情,让二人之间有些生疏和误解,可毕竟也一同在圣女岛生活了十几年,感情自然也是有的。 何况就算是真有什么误会,那也是她和单钰之间的事情,用不着龙之钧这个人渣出面! 说实话看到龙之钧现在的惨状,雪儿的心中不但没有半分同情,反而觉得他就是咎由自取,哪里会想着要出手救他? 就连之前出手用银针缓解对方的痛苦,雪儿都觉得无比后悔! 一时间,雪儿犹豫了起来,她推开历劫护住自己的手臂,转身朝着门外走了两步,然后又觉得应该先从龙之钧口中打听到单钰的情况再说,于是又折身回来,进门之后试探地往里走了两步,瞪着昏迷不醒的龙之钧。 她走过来,又走过去,始终下不了决心。历劫的目光就随着她身影过来,过去,由着她在那里纠结,犹豫,摇摆不定。 毕竟,对于这丫头和房间内那个男子之间的恩怨,历劫是完全不知情的,自然也就无法替她决定什么,只能是保护她的安全。 就在雪儿走进来又走出去的工夫,已经有三四个乞丐,拿着从望春楼某处搜罗来的花花绿绿的布单子,平铺在红姨四周的铜钱山旁边,将红姨数出来的一堆铜钱捧到上面,包成一个不打不小的包裹,朝着雪儿的方向就走了过来。 他们的脸上,笑容卑怯满足中带着感激,离雪儿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互相对视了一眼,几乎的同时大声开口:“多谢圣母娘娘,小人感激不尽……” 一边说,一边继续朝着雪儿的方向走,逐渐拉近了与雪儿之间的距离。 历劫的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这几个乞丐的举动,实在是古怪至极! 如果只是前来感激雪儿施舍铜钱给他们的恩德,为何竟是一点行动都没有,若是换做一般的乞丐,突然平白得了这么多银子,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叩头不止吗? 可是这四个人在干什么,脸上的表情不错,口中说着感激的话也算正常,只是,不跪就算了,他不在意,雪儿也不会争。可是,这离得越来越近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那几个乞丐已经走到了离雪儿三步远的地方,历劫的心完全地提了起来,浑身都处于戒备状态。 就连雪儿似乎也感应到了那四个乞丐的不同寻常,停下脚步,疑惑地朝着他们看了过去。 而那四个乞丐,竟然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让雪儿的心中也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历劫不动声色的朝前走了半步,将雪儿半个身子挡在了自己身后,看着那四个已经走到眼前的乞丐,正要开口,突然就听到大门的方向,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他是畜生 “圣母祖奶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慕容远的人也就是刚刚出现在望春楼的大门口,声音就先传了过来,“你果然在这里!” 慕容远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身姿俊逸,宛若天边的一抹流云,只是脸色却是相当的难看,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随着这两个人走进来,后面竟是呼啦啦地进来了七八十个人,顿时将望春楼不大的院子,占了个满满当当! 那四个乞丐闻声顿住脚步,再次对视一眼,目光中不经意地掠过一抹慌乱,一闪而逝,随即四个人几乎同时将手中的包袱放到地上,朝着雪儿跪了下去,齐声道:“多谢圣母娘娘大恩大德,小人等感激不尽,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来时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圣母娘娘……” 一边说一边磕头,那个情真意切,让雪儿几乎都要怀疑之前是自己看花了眼,之前的不安都是自己的错觉。 那四个乞丐又说了一大通的感激之言,对着雪儿千恩万谢,最后将头皮都磕得肿了起来,再加上脏污的脸,让人更加看不出本来面目,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倒退着身子离开。 慕容远和那人从那四个乞丐的中间穿过来,来到雪儿的面前,同时又有两个乞丐抱着花包袱走了过来,和前面的四个人如出一辙,朝着雪儿千恩万谢一番,倒退了出去。 随着那四个乞丐的离去,雪儿心中的不安也逐渐消散,就连一旁的历劫也松了口气,目光却是落在那四个乞丐消失的方向,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慕容远走到雪儿身边:“祖奶奶,我和蓉蓉回宫之后,久等你不回来,所以只好又带人出来寻找。听说你带着一帮乞丐朝着蓝水河而来,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 他上来就自顾自地将回到皇宫之后的经历讲了一通,也不管雪儿有没有在听,直讲的口沫横飞,天花乱坠。 雪儿的目光却是完全都落在了跟随在慕容远身边的青年男子身上,怔楞了片刻才道:“少……少庄主?” 那青年自然也看到了雪儿,目光一柔,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点头道:“是我。好久不见,雪儿你还好么?” 他努力的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来,想要掩饰眼底沉重的哀痛,落在雪儿的眼里,却更像是强作笑颜。 雪儿的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实在是怪不得她多想,刚才龙之钧还在口口声声说单钰如何,一转眼其兄单天鹰就满脸愁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尤其是单天鹰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雪儿就更加忍不住要往不好的方面想,只是耳畔慕容远还在滔滔不绝,这里又是望春楼,人多耳杂,雪儿也不好开口询问。 于是打断慕容远:“你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我?” 慕容远被雪儿打断,也不气恼,反而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对呀对呀,就是特意来找你的。因为……”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压低了声音,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单天鹰:“祖奶奶,如果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不妨先跟我回皇宫去可好?” 雪儿知道,慕容远是嫌这里人多耳杂,于是点了点头,结果又想到身后房间中的龙之钧,顿时又有些头大。 她看着单天鹰,犹豫了片刻,斟酌着开口问道:“少庄主,单钰……可好?” 却不想这简短的七个字,却让单天鹰的整个脸色都变了! 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涨红,转瞬又变得铁青,最后再变回苍白,看向雪儿的目光中也带了一丝惊疑:“雪儿,你,你都知道了?” 这句话再次让雪儿的心一沉,心中对于单钰的担忧愈发明显起来,于是问道:“我应该知道了什么?” 这一次轮到单天鹰发愣了:“你不知道?” 雪儿思索片刻,一指身后依旧洞开的房间门口:“龙之钧在里面。” 简短的六个字,却让单天瞬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骤然散发出的狂暴愤怒气息,让雪儿都禁不住倒退了一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单天鹰已经如同一头愤怒的豹子,冲进了雪儿所指的房间之内! 雪儿愣了一下,抬眼去看慕容远,却见对方也是一脸的茫然。她又转头去看历劫,却见历劫对她微微颔首:“进去看看!” 说完之后,历劫第一个转身,挡在雪儿的面前,走了进去。 雪儿愣了一下,心里有一瞬间的感动,随即也跟在历劫身后朝里面走,剩下依旧一脸懵懂的慕容远,呆愣了片刻,叫了一声“等等我”,也跟着走进龙之钧所在的狭小房间之内。 原本就不大的房间,一下子被进来三个人占满,显得更加狭窄。 雪儿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单天鹰抡起拳头,朝着依旧趴在床上,如同皮包骷髅一般的龙之钧狠狠砸下去的情景! 历劫的银发白衣在暗沉的房间中分外显眼,发丝衣袂飘飞,一伸手就拖住了单天鹰的手腕子,同时沉声道:“你会打死他的!” 激荡而起的劲风,带得房间中的蜡烛一阵晃动。在明灭不定的烛光映衬下,单天鹰脸色铁青,甚至都有些狰狞! 被历劫托住手腕,单天鹰的神情分外不满,手臂如同灵蛇一般一扭,一缩,就摆脱了历劫的钳制,身形一晃,避开历劫,又是一拳打出! 历劫对于单天鹰本就没有敌意,出手阻拦也不过是为了阻止龙之钧被一拳打死,所以托住单天鹰手腕也没有用太大力道,被他一下就挣脱开去。 眼看着单天鹰又是一拳打出,历劫回身不及,雪儿几乎连冷汗都要冒出来! “少庄主……” 她当然不愿管龙之钧这个人渣的死活,只是却不能不顾忌对方昏迷之前说的那句话,再加上自己提起单钰之后单天鹰古怪而愤怒的表情,由不得雪儿不开口阻止。 “等一下”三个字还没有出口,单天鹰的拳头就朝着龙之钧的满是鲜血的脑袋落了下去! 这一拳若是打实了,龙之钧就算不直接被对方爆了头,只怕也要落个颅骨碎裂,顾忌成为白痴的下场是跑不了的。 历劫抬眼,看到了雪儿惊讶急切的目光,知道情况急迫,一时连回身的工夫都没有,手臂轻挥,宽大的袍袖就朝着背后的单天鹰甩了过去! 一时间,劲风激荡,帷幔纷纷飞扬而起,单天鹰只觉得一股柔和却又极大的力道朝着自己的手臂撞了过来,最后将拳头带得一偏。 于是朝着龙之钧糊满鲜血的脸上打去的一拳,就结结实实地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咔嚓!” 骨头碎裂传来,就连昏死过去的龙之钧也被疼得清醒过来。他忍不住*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挣扎着抬起头来,看清了房间中的情景,嘴角露出一个得意而嘲讽的微笑,再次一歪头,昏死过去。 这一拳打中龙之钧后,单天鹰也楞住了,神色莫名复杂,双臂也软软地垂了下去,好像脱力一般,神色都变得颓然起来。 慕容远是最不了解情况的一个,也是进来最晚的一个,进来之后就看到了神色复杂,双眼喷火地瞪着床铺的单天鹰。 历劫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回头见单天鹰没有再朝着龙之钧动手的意思,竟然缓步走到了雪儿身边。 雪儿还保持着那副急切惊讶的神色,半张着小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慕容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瞪着他水雾朦胧的桃花眼,最后目光顺着雪儿和单天鹰的视线,落在了床上。 方才激荡的劲风,让蜡烛的火苗到了现在仍旧是摇摇欲坠,房间里的光线也是明暗不定,慕容远在门口也看不太分明,于是又朝着房间内走了两步。 待看清糊满鲜血,瘦得如同骷髅一般的龙之钧时,几乎立刻就跳了起来:“鬼呀!” 他大叫了起来,几乎是立刻转身就朝门外跑,跑到门口的时候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些,身子一个趔趄,几乎就要摔个狗吃屎! 好在他反应也不慢,腰间发力,身子一扭,在离地面不足半尺的时候堪堪稳住身形,再用力一挺,整个人就弹了起来。 不过经过这一摔,慕容远总算是清醒过来,没有再继续大呼小叫着往外跑,反而是再次转过身,朝着房间内看了过来。 房间里面有三个人呢,怎么就他看到了“鬼”? 一边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边自己嘿嘿干笑了两声,慕容远踮起脚尖,再次迈过门槛,走了进来,还特意朝着单天鹰的方向多走了两步,在离那床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壮着胆子,伸长了脖子朝着床上的龙之钧再一次看了过去。 “这是个人?他……是谁?” 单天鹰一拳打碎了龙之钧的肩胛骨,心中的怒火也总算是发泄出来一部分,冷哼一声:“他不是人,是畜生!” 这句话再次将慕容远吓了一跳,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有说他,于是胆子也大了不少,将房间内的三个人挨个看了一眼,最后落在雪儿的身上:“祖奶奶,那个……可以回宫去了么,皇祖父还在等着你,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无非就是接下来要如何解除西漠慕容无女儿的天罚的问题! 雪儿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历劫,对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她才将目光转向单天鹰,最后又落在龙之钧的身上:“少庄主,你的意思呢?” 这才是雪儿真正想要问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当初的幕后主使 单天鹰闻言,也将目光转向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龙之钧,神色愤怒,犹豫,无比复杂,手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再握紧,就连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最后抬头看向雪儿:“能否带着他一同离开?” 雪儿疑惑地看了单天鹰一眼,又扭头看向门口的慕容远,慕容远耸了耸肩膀:“不要看我,你们自己决定,只要不待进宫里,皇祖父那里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龙之钧再一次被人从房间中抬了出来,却是如同扔破布袋一般地扔到了马车上。 用单天鹰的话说就是:“只要给他留一口气就行!” 因为到望春楼来的时候,雪儿并不知道那人是龙之钧,所以也不觉得什么,此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再让她乘坐龙之钧坐过的马车,她就觉得有些恶心,宁可和历劫,慕容远,单天鹰一同步行。 慕容远挠了挠头,虽然还是弄不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比鬼还吓人的龙之钧,和单天鹰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恩怨,不过却识相地没有问,走在了最前面。 历劫自然是要陪在雪儿身边,单天鹰虽然脸色依旧无比难看,却也走到了雪儿的另一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然而等雪儿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又急忙别开脸,回避着雪儿的眼神,欲言又止。 雪儿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轩辕昰,又看了看一旁的历劫,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依旧将红姨和刘昌团团围住的那群乞丐。 大约单天鹰是觉得此处人多,不好开口。 雪儿如是想着,同时琢磨着等下离开了望春楼,要不要让历劫回避一下的问题,突然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叮铃咣当的铜钱碰撞的声音。 连同前面的慕容远,四个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朝着铜钱响动的方向望去。 就见围成一圈,等着领铜钱的乞丐,被人从里面推得东倒西歪,转眼就出现了一个一人多宽的空隙,紧接着一个人就冲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看,揉了揉眼睛,环顾一圈之后,摇晃了一下身子,拔腿就朝着雪儿的方向冲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慕容远顿时变了脸色,在他冲到跟前的一瞬就抬起脚来,朝着对方踹了过去,却被对方一把连腿带脚地抱住:“小人刘昌,有话要说!” 历劫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雪儿护住,就连一旁魂不守舍的单天鹰也反应过来,却终究是慢了半拍,双手悬停在了半空。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双臂再次无力垂落,又将目光移开。 慕容远皱着眉,瞪着这个恨不得将自己的大腿都一并抱住的刘昌,这几日“监督”红姨数铜钱,刘昌的脸也不能洗,头也不能梳,胡子也不能刮,整个人看上去,竟是比外围那一圈乞丐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好几天都没有沐浴,刘昌身上馊臭的气息完全可以和那些乞丐相“媲美”,熏得慕容远几乎要呕吐出来。 被对方抱住大腿,就好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慕容远心中烦躁,却也不想真的杀人,只好无奈道:“有话快说,有屁快……” “放”字没有出口,突然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何况身后还有一个女子,身份还是相当尊贵,粗言恶语实在是不合时宜。 于是又硬忍了回去,不耐烦地道:“赶紧说,若是耽误了本皇孙的时间,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刘昌抬起头,依旧紧紧抱着慕容远的大腿不松手,却又歪着头,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雪儿。 感应到刘昌的目光,雪儿不禁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慕容远喝道:“当真是活腻歪了,还是不想要你那双狗眼?你有话就说,往哪儿瞅呢?” 雪儿自然也感觉到了刘昌的目光,直觉的对方要说的话,和自己有关,并无猥琐亵渎之意。 刘昌这才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自己的手,规规矩矩地跪在慕容远面前,却又瑟缩着身子,看了看雪儿身边的单天鹰,没有开口。 慕容远皱了皱眉,却听身后的单天鹰已经开口:“我去看看龙之钧,那个畜生诡计多端,别让他跑了!” 然后垂下头,急匆匆地朝着马车的方向急走几步,留下三个人在原地。 慕容远冷哼了两声:“现在你可以说了。” “是。”刘昌又趴下磕了个头,然后抬头看着慕容远,这才继续道,“小人当初冒犯圣母娘娘和上师大人,实在是罪该万死,如今愿意将幕后主使之人供出,将功折罪,只求圣母娘娘和上师大人大发慈悲,饶恕小人罪过……” 慕容远再次冷哼一声:“将功折罪?你还有功了?” 刘昌的脸色一白,在慕容远的逼视下再次垂下头去,连忙道:“小人不敢。” 雪儿却是心中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当时你就知道我和历劫的身份?” “……是。”刘昌犹豫了许久,甚至连冷汗都冒了出来,这才咬牙回答了一个字。 这几日铜钱堆中的日子,实在是难捱,再加上小六子给他传递来的消息,让他自觉大势已去。恰巧雪儿和历劫又再一次出现在这里,若是错过,只怕是想要求情都找不到机会了。所以才一狠心,一咬牙,从铜钱堆中冲出来。 “这算是明知故犯了?”雪儿说着话的时候,却是拿眼角的余光瞟向了慕容远,“是不是该罪加一等?” “的确如此。”慕容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刘昌,“将功折罪怕是不能,罪加一等恐怕是跑不了的。来人,将这个刘昌直接送到京兆府尹那里去!” 话音未落,地上的刘昌几乎整个人都要瘫软在地,他怎么知道这位皇孙殿下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对于他要说的幕后主使一副丝毫不敢兴趣的模样? 京兆府尹可是他的顶头上司,说不定还会认为自己连累对方,再加上还有对自己不满的那几个家伙,进去了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一瞬间刘昌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顿时磕头如同捣蒜:“小人冤枉,冤枉!求圣母娘娘开恩,上师大人开恩……” 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拿定了主意,朝着雪儿就爬了过来,看那意思,竟是想要去抱雪儿的双脚。 雪儿自然不能让他得逞,一侧身子,就躲到了历劫背后,皱起眉头,一脸嫌恶地瞪着对方:“你是想要再加一条冒犯之罪了?” 刘昌的身子顿时僵硬在原地,如同一条被冻僵的狗,半天不得动弹! 他的脸色更白,目光闪烁,最后心一横,大声道:“圣母娘娘和上师大人初到莲城之时,万人空巷,小人也在围观百姓当中,岂会不认识二位的形象?只是身不由己,受人指使,所以在蓝水河畔才说二位的假冒的,意图将圣母娘娘带到望春楼来……” 他口口声声受人主使,身不由己,让雪儿也不禁心中一动:“何人主使?” 事到如今,刘昌也知道事情怕是不会由着自己的心意,若是自己再不争取什么,这冒犯天照圣母,还罪加一等,恐怕是跑不了的了。若是不提前为自己留下退路,等下那位皇孙殿下若是翻起脸来,或者想要灭口,自己可没地方哭去了。 于是又道:“求圣母娘娘先饶小人不死,否则小人就是死也不敢说!” 慕容远脸色一冷,一脚就朝着刘昌踹了过去,却不想旁边的历劫也突然一脚踢出,将刘昌踢得身子一歪。于是慕容远原本踢向对方胸口的一脚,就落到了手臂上! 刘昌吃疼,还来不及惨叫,就听雪儿的声音冷冷传来:“是慕容达,还是成王府?” 这句话让刘昌接下来的惨叫完全都给憋回了肚子里,如同一条死狗般趴在地上,看想雪儿的眼神却好像看到了鬼一样:“你,你知道?” 雪儿还没有回答,身边的历劫突然开口:“不但天照圣母知道,就是皇孙殿下也知道!就连我……也知道!”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淡淡地瞟向慕容远,却让慕容远打了个寒噤,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祖奶奶,上师大人……” 雪儿叹了口气:“就算是之前我不知道,方才刘昌的话,加上你的表现,也足以让我猜到一切。” 她垂下眼眸:“慕容达今日已经被从族谱除名,我也会给月瑶姐姐一个面子,不会再追究下去,你放心便是了。” 慕容远干笑了两声:“祖奶奶,堂兄他……” “说吧,慕容达到底是如何计划的?”历劫淡淡开口,打断了慕容远接下来的话,也让慕容远的脸色更加尴尬了三分。 刘昌的神色变了又变,也不敢再提将功折罪的话,目光在三个人之间转了一圈,声音也低了下去:“成王世子……” 话未说完就再一次被历劫打断,盯着地上的刘昌:“你敢将这话说出来,想必是听过今日整个成王府的人,被押送离开莲城的事情,又哪里来的什么成王世子?” 慕容远插言道:“看来,这铜钱山是困不住你了!” 刘昌的脸色一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历劫的目光却是淡淡瞟向了慕容远:“不但现在没有了和成王府,就是将来,也不会再出现!月瑶出手,又岂止是族谱除名这么简单?” 这句话让慕容远的脸色一变,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将求救地目光望向雪儿。 雪儿心中轻叹,想必在慕容远看来,慕容远沦落到这步田地,虽说是咎由自取,但好歹的血脉相连,便不想再做落井下石的事情了,只是最后求情,竟然要求到自己这个受害人的头上,真是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剔除血脉 对于慕容远,雪儿的印象一直都不坏,就算此刻他维护慕容达,也不过是亲情使然,所以雪儿也不怪对方什么。 她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刘昌:“你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清冷,却让刘昌莫名松了口气,直觉上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从刘昌的口中,雪儿这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的时候,这个慕容达就开始算计自己! 虽然他她猜到了刘昌最后的幕后靠山,就是成王府的慕容达,却怎么也想不到,慕容达的局,从自己跟着慕容远进入太子府,就已经开始了! 或者说,慕容远的一举一动,自始至终都在慕容达的眼皮子底下! 慕容远怎么也没想到,他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着,心疼的和什么似的的女子,最终堕入青楼,竟然是自己的堂兄一手促成。 先是亲自现身到太子府,拖住自己的脚步,同时逼着林曼蓉的养父将其卖入青楼换取银子。 当然雪儿和历劫会走到蓝水河畔,并不在慕容达的控制之内,只是在得知这两个人出现在蓝水河畔之后,慕容达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红姨示意手下故意露出破绽,让林曼蓉以为有机可乘,立刻抓住机会逃了出去。 慕容达的真正用意,是让红姨和刘昌,一先一后出现,最后给雪儿扣一个冒充天照圣母的罪名,带到望春楼。之后他在出面,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趁机博取雪儿好感,然后再暗生情愫,以身相许什么的…… 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历劫竟然不惜动用天道力量,也要将两个女子同时带走,慕容达的如意算盘也就落了空。 于是才有了之后以谈惜和卿雨涵要挟雪儿赴宴的举动,却又因为慕容定的突然出现,临时打乱了计划,导致慕容达匆忙出手,准备不足,功亏一篑。 而刘昌,自从雪儿带着石十来车的铜钱出现在望春楼,刘昌就知道事情不得善了,于是将手下的小六子派出去求救,先是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到今日竟然听说了成王府上下被赶出莲城的消息,瞬间就知道大势已去,自己怕是再也等不到援手。 如今雪儿和历劫竟然再次出现,令刘昌大喜过望,于是察言观色,抓住机会冲了出来。指望着把慕容达供出来,自己也算将功补过,就算不能升官发财,至少也能保住现在的职务,摆脱陪红姨数铜钱的局面! 结果也就刚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慕容远就好像一头愤怒的豹子般冲了过来! 一句话也没有,慕容远的拳头就朝着刘昌抡了过去! 慕容远几乎是手脚并用,拳打脚踢,只三两下就将刘昌打的,好像一只蜷缩着身子的大虾! 刘昌也不敢反抗,只得一边双手抱着头,一边低低的哀求:“圣母娘娘救命……” “闭上你的狗嘴!”慕容远喝道,“你有什么资格,求祖奶奶饶你性命?害的蓉蓉在青楼里受罪,打不死都算便宜了你!” 刘昌小声分辨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再说,逼得那姓林的卖女儿之事,小人也只是听说,并未参与……” 这句话让慕容远愣了一下,提起的拳头终于是没有再落下去,狠狠的瞪了刘昌半天,终于是泄了气,将头扭到一边儿去。 方才出于多年的兄弟情义,再加上慕容达下场已经十分凄凉,他也不愿落井下石,还想着维护一下慕容达,却不想一转眼,竟然成了笑话! 他也不好意思再看雪儿和历劫,只得扭着头,半天才用如同蚊子哼哼了一般的声音道:“祖奶奶,上师大人……” 历劫道:“慕容达都是咎由自取。” “是是是!”慕容远这一次也不敢反驳,连声附和,同时又瞪了一眼刘昌,“还有他,都是咎由自取!” 此刻的雪儿,还震惊在慕容达的精明布局算计当中。何况过了这几日,眼看着红姨和刘昌的狼狈,她心中的火气也就消了不少,于是朝着刘昌道:“你去协助红姨,将那些铜钱分完,然后离开吧,最好不要再出现在莲城。” 声音清冷如同冬夜一轮冷月,听在刘昌的耳中却不啻于天籁之音,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愣了一下之后,这才朝着雪儿感激的磕了个头,倒退回了铜钱堆中。 出了望春楼的大门,红姨和刘昌感激的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失,隐隐的从背后传来。 除了雪儿带来的那些乞丐,慕容远之前留在望春楼的那些人,也一并都跟了出来。也就是说,慕容远也不会再为难红姨和刘昌这两个人。 只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受人摆布的棋子,为难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雪儿问历劫:“你说,月瑶出手,不会是只从族谱图名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历劫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慕容远,又看了看一脸好奇的雪儿,淡淡道:“剔除血脉。” 慕容远和雪儿几乎是同时问道:“什么叫做剔除血脉?” 历劫深深的看了雪儿一眼:“只从族谱除名,待你我离开莲城之后,或是过上三五年,事态完全平息再将人召回来,重新归入族谱当中。丫头,你觉得,慕容达算计了你那么多次,我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雪儿一愣,诚如历劫刚才所言,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非常大!这样一来,月瑶所谓的从族谱抹去,基本上就等于没有了任何意义。 可是,让雪儿相信那个妖娆与端庄并存的女子会这样的欺骗她,雪儿更不愿相信! 历劫淡然无波的声音继续传来:“而剔除血脉就不一样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依旧垂头丧气的慕容远:“就算是现在,你,或者你的父亲,甚至是慕容定,将慕容青父子找回来,不管你们用这个人界任何一种验证血脉的方法,都无法证明这两个人,是慕容定的儿子,慕容川的兄弟。” 慕容远终于是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历劫:“什么意思?” 历劫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你们不是经常用滴血验亲来验证父子血脉么?就算是现在,你们将慕容青追回来,他的血,也已经无法再与慕容定的血相融。” 慕容远愣愣地道:“为什么?” “因为慕容长君,剔除了慕容青父子体内慕容氏的血脉!”历劫道,“这个丫头受的伤害,别以为我真的不知,又怎么会同意天狐月瑶轻描淡写,敷衍了事?” 听历劫如此言语,雪儿心中有些感动,不过也总算是明白了历劫的意思:“剔除血脉,也就是说,慕容青父子不管怎么样,将来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归西漠慕容皇室了?” “是。”历劫垂下眼眸,轻轻的一个字,却足以让一旁的慕容远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畏惧之色来。 接下来的路上有些沉默,雪儿怎么也想不到,慕容达机关算尽,最后竟然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总觉得这惩罚过于沉重了些,然而这又是对方咎由自取,而历劫也是站在她的立场考虑,她也无话可说。 一想到月瑶那样一个和蔼可亲的女子,为了给自己出气,竟不惜抹杀子孙血脉,雪儿的心中就又有些愧疚。 可惜对方离去的时候,自己竟然是昏昏欲睡,毫不知情,连个辞别的话都没有,如今也只能将心中的愧疚,再一次回报到她的后人身上了。 这样想着,雪儿便问慕容远:“你说是奉慕容定之命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慕容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前来的目的,于是连忙抬头去看前面的单天鹰,却见对方跟在马车后面,远远地只剩下一道浅浅的背影,几乎都要被夜色吞没。 而慕容远带来的七八十个人,分了二十来个,跟着那辆马车,剩下的则是跟在了他们身后。 同时因为这三个人一直都在交谈,所以剩下的那五六十个人,名义上是跟在三人身后保护,实际则是远远的在百步之外跟着。 就连一开始被慕容远留在望春楼的那十来个大汉,也不敢离这三个人太近,生怕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内容。 所以实际上,慕容远,历劫和雪儿相当于三个人独自走在了街道中央,而且还是走得相当慢的那种! 慕容远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环视四周,却又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朝着前面的单天鹰抬了抬下巴,低声道:“今日下午,我和蓉蓉回宫之后,就直接被皇祖父召见,然后就见到了这位少庄主和他挺着大肚子的妹妹……” “挺着大肚子”“妹妹”,这两个词汇分开来看,怎么都好理解,可是组合在一起,却让雪儿足足愣了一刻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雪儿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整颗心几乎都悬了起来,一把扯住慕容远,就连脚步也停了下来,瞪着对方问道:“那个女孩,叫做……单钰?”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雪儿突然从心里也想要回避,然而突然却又想起了之前龙之钧那一句“你不能杀我,单钰的肚子里有……” 再联想到单天英听到“龙之钧”这三个字之后的反应,以及不问任何缘由,没头没脑的一顿拳头,几乎就在瞬间,一个可怕的猜测在雪儿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这个猜测让她好像在数九寒天里,被人用一桶雪水当头浇下,瞬间寒气透体,就连扯住慕容远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慕容远皱起眉头:“我的确是听到那位少庄主称呼他的妹妹为阿钰。皇祖父当时看她的眼神十分失望,直接就让人安排到驿馆去了,同时吩咐我干净请你回来……” 他的话尚未说完,雪儿只觉得腰间一紧,竟是再一次被历劫搂在了怀中,同时一声低喝传来:“丫头,小心!” 第三百二十章 刺客 还未等雪儿反应过来,破空之声骤然就在耳畔响起,紧接着便有银色的光芒划破夜空,一转眼竟然铺陈了一片,朝着雪儿头罩下! 来不及惊讶,历劫身上温暖的檀香气息已经将雪儿完全包裹,心安的感觉再次传来,雪儿只觉得身子一轻,历劫已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同时慕容远一声怪叫:“有刺客! 雪儿被历劫将头紧紧按在胸口,视线受阻,只能看到漫天的银色寒芒闪烁,好像有人将一大片星子随手撒开,将自己的头顶上方全部笼罩。 四个黑色的人影,看不清面目,分别占据了头顶的四个方向,身形却是急速坠落下来! 历劫急速前冲,终于在最后一刻冲出了那星子的范围,雪儿也在同时看清,所谓的“星子”竟然是一张极细的银色丝线编织的大网,上面不知道还缀了什么尖锐的东西,折射着银色寒光,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漫天的星子。 雪儿只觉得历劫身子一僵,紧紧搂住自己的手臂一松,头顶上方竟然传来历劫一声闷哼! 她心中大惊,下意识地从对方怀中挣脱,一把将历劫扶住,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就见慕容远被那大网当头罩住,眼看是脱身不得! 慕容远轻盈飘逸的身法在其中受到了极大限制,眼看就成了网中的鱼儿。 他的手似乎在腰间的金带某处一按,一声细微的“咔哒”之声响起,雪儿再看时,慕容远手中已经多了一般二尺多长的软剑,迎风一抖,轻轻颤动着,折射出如同秋水一般的寒光! 也就仗着这把软剑,慕容远才没有直接被那银线编织的大网完全束缚住。 而控制大网的四个人,在看清被网中的人之后,竟然也楞了一下,黑暗之中,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交流,只是一转眼,四个人身形交错,急速移动,其中两个人手中大网的一角,已经交到了另外两个人手中。 而远远缀在三人身后的随从,还有走在前面的单天鹰和那二十多个随从,这个失手也都反应了过来,迅速朝着雪儿三人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不过两个起落,单天鹰就已经冲到了雪儿近前,待看清慕容远的状况时,也不禁楞了一下。 腾出手来的两个黑色人影,似乎还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一前一后,对于雪儿形成了夹击之势! 此刻雪儿的心思却是都放到了历劫身上,方才那一冲,虽然是从大网的笼罩中冲了出来,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拍,历劫的后背被那大网边缘划住,肌肤连同衣衫一起被划破,转眼就渗出两道极细的血丝来,将白色的衣衫浸染! 历劫的脸色有些难看:“丫头,那大网上有倒刺,倒刺上应该有某种毒素,不致命,却能让人浑身乏力……” 雪儿正要将其扶到一边,那两个黑影一前一后的攻击就到了眼前! 离得近了,雪儿总算是看清了这两个人,黑色的夜行衣将人几乎从头蒙到了脚,就连眼睛都只露出半只,至于眉毛就更不要说了,根本就看不到! 也不知这两个人是过于盲目自大,还是知道雪儿的底细,竟然不用任何兵刃,徒手就朝着雪儿抓了过来,那架势,说是刺杀,更像是想要生擒活捉! 只是现在也没有时间思考对方真正的目光,毕竟前面那人的“爪子”已经到了眼前,而她不但不能躲开,还有一个历劫要搀扶。 前些时候闲来无事逼着历劫“传授”功夫给自己,显然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雪儿一手搀住历劫,另一只手将早就从头上拔下来的银针,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就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也就在同时,被雪儿搀扶着的历劫也动了,虽然还被雪儿搀扶着,却是身子朝前一倾,拳头就朝着对方打了过去,同时一只脚朝后踢出,正中后面那人的胸口! 前面的那人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历劫被银色丝网刮住后背之后,竟然丝毫不受上面淬过的药物影响,动作一滞,就被雪儿手中的银针刺中手腕上的穴道,登时半边手臂发麻,随即就软软地垂了下去! 然而他反应极快,随即撤身暴退三步,拉开了与雪儿之间的距离,让雪儿的再也寻不到机会。 也就在这个时候,慕容远前后的随从几乎同时赶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几个人团团围在中央! 被银网覆住的慕容远一边将手中软剑舞得密不透风,不让那银网近身,一时间叮叮铮铮的声音不绝于耳! 同时慕容远朝着外面的随从叫道:“去通知京兆府尹,京畿卫,金甲侍卫……来人,不准放跑一个刺客!” 他一连说了五六个职称,立刻就有包围圈外围的随从应声,小跑着离去! 敢在西漠的新都公然行刺皇孙,这胆子得多肥?还让慕容氏的面子往哪里摆? 不过这一连串的命令下去,也让那四个黑衣人醒悟过来,他们就算是武功再高强,也架不住这里是慕容远手下的人多,且不说等下会再出来多少人,就是眼下这将近百十个人,也足够他们四个手忙脚乱的! 好汉难敌四拳,大约算起来,他们四个,一个人至少要面对着将近二十个的对手! 就算是慕容远所带的随从武功一般,但是这么多的人,一人一口吐沫,淹不死他们也得让他们洗个澡! 四个人之间也不知道如何交流,总之是感觉情形不对,已经无法速战速决,立刻就接着历劫那一拳一脚之势向后倒退,迅速与操纵银网的另外两个同伴汇聚到一起! 四个人的手法让人眼花缭乱,只是一眨眼,四个人身形变换,竟然再次成了四个人从四个方向扯住银网! 其中靠近雪儿一侧的两个人身子一矮,后面的两个却是高高跃起,一转眼竟将那银网从慕容远的头上掀了起来,还不等慕容远松一口气,竟是再一次朝着雪儿和历劫当头罩下! 到了这个时候,单天鹰和慕容远如果还看不出来,这四个黑衣人是冲着雪儿来的,那么他们就是瞎了眼。 陪在雪儿心中的历劫更是心里和明镜一般,联想到之前在望春楼的时候那四个古怪的乞丐出现时,他心中莫名的不安,如今又正好是四个黑衣人,几乎都不用再猜下去。 只是,让历劫想不明白的是,当初的四个乞丐,或者说现在的四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独独冲着雪儿而来,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现在却不是思考问题的时候,虽然之前历劫被银网上的倒刺划伤了后背,也说过那道刺上面似乎是淬了软筋散一类的毒药。然而那种药物对于他似乎毫无作用! 眼看着银色的丝网再一次当头罩来,笼罩范围,足足三丈方圆,不论往哪个方向冲,时间都来不及,雪儿根本就避无可避! 她心中正在惊疑不定,只觉得腰间一紧,下一刻身子竟然再次腾空而起。听得耳畔风声呼啸,眼前景物飞速倒退,随即背后一片惨叫响起! 也就在同时,单天鹰和慕容远的呼喝声响起,金铁交鸣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雪儿转头看时,就见那四个黑衣人操纵着银色丝网,与单天鹰慕容远交战在一起。 银色的丝网不但轻软,而且十分柔韧,那四个人配合又相当默契,身形交错之间,一张银色大网竟然成了可攻可守的武器! 慕容远的软剑也就二尺多长,距离远了根本就没有威力,一时之间,根本就奈何对方不得! 而单天鹰,因为身份的原因,又是同慕容远同行,根本就不曾带兵刃在身,赤手空拳,威力甚至还不及慕容远的软剑! 至于慕容远的那些随从,因为本就是为了寻找雪儿来,本来武功就一般,被那四个人操控着银色丝网,一扫就是一大片。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那银色丝网上面的倒刺,也真如历劫所说,应该是淬了类似于软筋散之类的药物。所以,一旦被那银色丝网扫中,虽然性命无碍,但却是手脚乏力,直接瘫软在地! 眼看着自己所在来的七八十个随从,一转眼的功夫,就倒下一半多,慕容远的脸色也不禁变得难看起来。 而操控着银色丝网的四个黑衣蒙面人见状却是目露喜色。身形交错间,银色的丝网时而张开,如同满天星辰,时而形成一条银色的长鞭,朝着人群横扫而过! 不过片刻的功夫,在银色丝网的绞杀之下,慕容远的那七八个随从,能够站着的已经寥寥无几! 情势再一次发生逆转,本来准备用银色丝网杀出重围的四个黑衣人,再一次改变了主意,身形起落纵横,一转眼逼得慕容远和单天鹰各自后退了五六步! 随即再一次将那银色丝网展开,朝着雪儿和历劫当头罩了下去! 雪儿心中惊疑不定,正想着要如何避开那银色的丝网,就觉得历劫的手从自己的头顶轻轻拂而过,随即就见几道银色的流光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甚至比闪电还要迅疾! 再看时,就见那操控着银色丝网的四个黑衣人,几乎是同时单膝跪地,手中银色的丝网力道顿失,软软地垂落下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纷乱杂沓的脚步响起,从前后两个方位包围了过来! 慕容远眼睛最尖,远远的就看清了来人的服色,顿时松了口气,同时跳着脚指着那一群人大骂:“你们一个个都是属乌龟的么,竟然来得这样迟!” 他自恃身份,此刻又来了不少人,自然是不肯再次上前,只等着些官兵上前将这四个人捉住,却不想陡然间变故再生! 第三百二十一章 再入宗祠 雪儿皱眉,随着历劫的动作,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发间摸去,果然发现,除了自己手中这一只,原本应该还剩下七根的莲花银针,此刻竟然只有三根! 她突然就醒悟过来,方才历劫必然是从她的头上,拔下了四根莲花银针,当做暗器朝着那四个黑衣人打了过去! 眼见街道两头的官兵越来越多,那四个单膝跪地的黑衣人,竟然再一次站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功法,历劫打出去的那四根银针,竟然好像对他们突然失效! 银色的丝网再一次被交到其中两个人的手中,如同巨蟒一般摇头摆尾,迫得单天鹰,慕容远还有雪儿历劫,都不得不暂时后退! 将丝网交出,腾出手来的两个黑衣人趁机纵身飞掠,到了街道两旁的屋顶上! 这条街道两旁多是各种店铺酒楼,最低的也得有三层,这两个黑衣人刚刚在屋顶站住脚,留下来的两个黑衣人便再一次将那丝网绞成一条长绳,朝着自己的同伴抛了出去。 所有的动作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上面的两个黑衣人接住丝网,用力一拽,地上的两个就随着那丝网飞身而起,也到了那屋顶之上,一转眼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 直到这个时候,慕容远召集的官兵,才赶到近前,被慕容远好一通臭骂,最后道:“一个个还都杵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去调动人马,封锁城门,全城搜捕!” 再后面赶来的官兵,也跟着一通忙碌,分出一小部分来保护慕容远等人,剩下的则按照慕容远的吩咐,去搜捕那四个黑衣人去了。 看着那四个黑衣人消失的方向,雪儿将手中的那一根莲花银针再插回头上,手指一一从上面细巧精致的莲花上抚过,心头却是突然泛起一丝黯然,紧接着微微一疼。 自己一直舍不得遗弃的,终究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离开么? 因为发生了刺客事件,本来准备去单天鹰和单钰所在的驿馆也只能暂时搁置,就连历劫,这一次也站到了慕容远这一边,坚持要雪儿等着刺客的事情有了眉目再出皇宫。 看着历劫背上受了伤的份上,雪儿也就不好再坚持,只得先答应了下来,随着慕容远一同回了皇宫。 而单天鹰,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是坚持要将龙之钧带到驿馆,慕容远自然不想往皇宫中再带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于是最终也就答应了下来,同时派了一小队官兵,护送这二人一车前往驿馆。 接下来一连三日的时间,雪儿就没有踏出过莲蕊宫一步。 倒不是她不想出去,也不是慕容定派人阻拦,毕竟因为慕容青父子的事情,现在整个慕容氏的人,可以说是对雪儿噤若寒蝉,她要去哪里,还真没有一个人敢拦着。 唯一能挡住她脚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历劫。 “那四个刺客看似武功不高,但是能在被我刺中穴道之后,依旧不受影响,全身而退,就足够说明他们的实力。”历劫的目光温和而坚定,“何况一看就是冲着你来的,你现在出去,实在是太过危险。” 雪儿瞪着历劫,心里却想着,这人背上的伤,怎么竟好的这样快?现在又不用自己照料,他在床上多趴两天不好么?也省的和影子似的一直都跟在自己身后。 然而她却不知道,这一次的刺客事件的确让历劫心惊。 历劫不懂人界的武功,然而许多事情都是一通百通,何况他的身份也决定了他在人界只是受到限制,却未必会有敌手。 而那四个黑衣人,在被他刺中穴道之后,竟然还能站起来,还能如同无事一般纵跃飞掠,就不能不让他的心中震撼。 尤其是,这四个人的目标是雪儿! 在没有明确那四个人的身份,知道对方想要劫持雪儿的真正目的之前,而他又没有绝对的把握保证雪儿安全的情况下,他也只好暂时借助与西漠皇宫的防卫力量。 手指再一次不自觉地从头上仅剩的四支银针顶上的银色莲花上面抚过,却又无力指责历劫什么,最后只得一转身,离开了莲蕊宫的大门口,只留给历劫一个背影。 因为搜捕刺客的事情,慕容远一直东跑西跑,就连到莲蕊宫来见林曼蓉的时间都腾不出来,根本就不见人影,雪儿也就无从得知,那四个刺客的身份,至于再将那四支银针寻回来的想法,也就没有任何眉头绪。 至于为何要将那四支银针再寻回来,雪儿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或者是根本就不愿去想。 那是轩辕昰所赠,只是轩辕昰…… 闲极无聊的日子,思念疯长,雪儿不愿去想轩辕昰,却又忍不住去想,可偏偏还不能对历劫直言,心中的烦闷可想而知。 这让她整个人都就如同一座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又如同过年时候的爆竹,一点就着。 历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是温和的,淡淡地笑,包容着她所有的任性和小脾气,只是坚持着不让她出莲蕊宫。 这三天当中,慕容定自然是免不了前来问安,然而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是想要雪儿前往祠堂,结果却被历劫一句话打发:“你去筹备慕容远和林曼蓉的婚礼吧,明媒正娶!” 慕容定这才带着一脸感激,千恩万谢地离去。 而历劫,在慕容定离开的当夜,便再一次带着雪儿和林曼蓉,去了慕容氏的宗祠。 至于为何要带林曼蓉,历劫并没有多做解释,雪儿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反正等到了祠堂,一切也就都明白了。 带着雪儿和林曼蓉两个少女,历劫却偏偏选择了步行,甚至都没有刻意避开皇宫中巡逻的守卫,任由着对方上前询问,只是淡淡道:“去慕容氏宗祠。” 巡逻的守卫自然没有人敢拦他们,然而想慕容定禀报却是免不了的,所以三个人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被火急火燎的慕容定追了上来。 慕容定是坐着肩舆急赶来的,四个抬轿的太监健步如飞,面不改色,他坐在上面反而气喘吁吁,可想而知心中的紧张情绪,远远看到三个人的背影就慌忙从肩舆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就追上来:“上师大人,圣母祖奶奶,你们……” 历劫转身,淡淡道:“自然是要去解决你一直想要解决的问题。” 慕容定喘了口粗气,又朝着历劫和雪儿匆匆行礼,只是在看到林曼蓉的时候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恢复正常,朝着雪儿和历劫陪着笑脸,道:“不知,慕容定是否可以随同前往?” 毕竟这是关乎整个西漠未来的大事,慕容定心中关切实属正常。再说,上一次历劫和雪儿偷偷前往慕容氏宗祠,结果却连几百年前的老祖宗都给惊动了出来,不由得慕容定不心惊胆战。 让雪儿诧异的是,这一次历劫却好像变了一人,竟然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应了下来。 慕容定得到允许,心中大定,总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问起林曼蓉,而历劫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天狐月瑶,难道没有告诉你?” 慕容定再次楞了一下,道:“太祖奶奶说,林氏可母仪天下……” 历劫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拒绝了慕容定将肩舆让给他的提议,再次带着两个女子,走在了最前面。 慕容定哪里敢继续坐在肩舆上,再谦让,历劫一句:“若是你真的心中不安,不妨将肩舆让给她。” 说着话的时候,历劫的手指的人,竟然是林曼蓉,不但让一直默默地跟在一旁的林曼蓉吓了一跳,就连慕容定也分外不自在起来。 在慕容定看来,就算是有了月瑶的那一句话,可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少女,乘坐他的肩舆…… 所以最后就变成了所有的人全都步行,朝着慕容氏的宗祠走去。 而随同慕容定前来的那些侍卫,在远远看到慕容氏宗祠大门的时候,就在历劫的一个眼神之下,被慕容定全都留了下来。 进入宗祠大门的,只有这四个人。 慕容氏的宗祠和上一次雪儿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之前慕容青父子在这里被剔除血脉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而对于慕容定来说,虽然是损失了一个儿子,但是既然西漠的国运不在其身上,他顶多心疼一阵也就算了,一路走来,竟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几个人推开祠堂大门,三尊塑像和下面林立的牌位就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对于跟着一同前来的慕容定,雪儿和林曼蓉还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林曼蓉,在路上的时候就跟在最后,低着头,缩着身子,尽量让自己不引起任何人注意。而在踏入祠堂大门的时候,更是连先迈那一条腿都不知道了,好不容易抬起脚,还被高高的门槛给绊了一下。 对此,历劫视而不见,看到三个人都跟着进来,袍袖一挥,那祠堂被推开的大门就被带起来的劲风直接关起来。 “吱呀~~~” “哐当——” 祠堂中的长明灯的火苗都被那劲风带得一阵摇晃,光线顿时明灭不定起来,将另外三个人几乎齐齐吓了一跳! 塑像,牌位,明灭不定的烛火,顿时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鬼气森森的寒意来! 历劫的银色白衣这一刻也突然无风自动,他朝着正中间的七色莲花台一伸手,那一直被放置在莲花台上的画轴,就好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朝着他的掌心飘飘忽忽地飞了过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可说不必说 对于历劫的种种神奇,雪儿已经是见怪不怪,慕容定经过之前慕容青被剔除血脉的事情,再加上上祖上流传下来的,月瑶和慕容长君一次次显灵的传说,多少也能了解一些。 可是林曼蓉就不一样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少女,本来见识有限,如果不是慕容远的青眼有加,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同皇室打交道,就更不要说历劫这样超脱于俗世的人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能够强自镇定,站在那里没有落荒而逃,就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这也让一旁的慕容定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来。 “丫头,”历劫的目光,,带着不舍,不愿,不忍和隐隐的不安,自始至终都落在雪儿的身上,“你可想好了?” 雪儿点了点头,自从知道慕容青父子被月瑶剔除血脉,让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活生生地失去一个儿子之后,雪儿就完全地下定了决心,要答应慕容定的这个要求,尽自己的力量,帮着西漠慕容氏改变没有女儿的现实。 历劫叹了口气:“既如此,那你就上去吧!” 上去,上哪里去? 雪儿的目光顺着历劫的手指,看向了祠堂最中央高高在上的七色莲花台,不禁楞了一下。 这七色莲花台,足足有一人半高,难道要她去搬个梯子爬上去? 正疑惑将,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她下意识地以为历劫又一次趁她不备,将她拦腰抱起。 现在又不是紧急情况,何况还有慕容远和林曼蓉两个外人在场,雪儿的心不禁砰砰一阵乱跳,小脸也是一阵飞红,扭头正要嗔责对方,却见历劫根本就站在原地没动! 位置没动,身子没动,手臂更是没动! 雪儿再一次楞了一下,突然就觉得自己被一片温暖祥和的金色光芒包裹,历劫身上的那种淡淡的檀香气息似乎被无限放大,充斥在她的眼耳口鼻间。 垂头看是,那金色的光芒竟是形成了一朵金色的莲花,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还在缓缓上升,朝着七色莲台的方向飘了过去! 雪儿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脚不知何时已经踏上了那七色莲台的中央。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脚,站在那七色莲台之上,缓缓地盘膝坐了下来。 金色光芒凝聚出来的莲花倏忽间消散成点点金色碎芒,如同漫天星辰一般,围绕在雪儿的四周,也让她整个人好像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然而这一层金色的光芒并没有维持太久,雪儿身下的七色莲花在她端坐的一瞬间,竟然散发出淡淡的七色光芒,转眼将那金色的光芒笼罩! 雪儿处于那一片七彩光芒当中,缓缓闭起眼睛,只有眉心的那一颗紫色的点额砂一闪一闪,如同祠堂中的长明灯一般,明灭不定。 眼睑遮住了视线,雪儿的脑海中却是骤然浮现出无数峰峦起伏的山川,一望无垠的大地,奔腾不息的河流,黄沙漫漫的戈壁,郁郁葱葱的丛林来! 画面似乎在一直不停地变换,直到莲城的轮廓出现,雪儿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应该是西漠的立体的山川地理图! 有一瞬间他,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决定着天下苍生的命运。 她的心中突然就起了一丝好奇,心思电转间,眼前的莲城便无限放大,再一转眼,竟是历劫忧心忡忡的眼睛。 “丫头!” 这一声却并非响在雪儿耳畔,而是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回荡,让雪儿再一次楞了一下,不过之前有过和黑鹰交流的经验,她心里的惊讶也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只是还没有来的及回应历劫,对方的声音就再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不要看我!”即使是在脑海中,历劫的声音也是难得的严厉,“快从你的神念中退出来!” 雪儿心中好些莫名其妙,这些根本就是自动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好不好,根本就不是她刻意要看的! 然而历劫根本就不给她分辩的时间,雪儿只觉得身子一震,那些山川河流森冷平原突然就全部从脑海中消失! 雪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于是就看到了七色莲台的下方,正朝着自己仰望的三个人。 历劫就如同雪儿之前在脑海中看到的那般,目光中的担忧之色还没有完全消散,慕容定一脸的崇敬膜拜,就好像雪儿是主宰整个西漠的神袛一般。 林曼蓉则是完全地目瞪口呆,然后在目瞪口呆当中,被历劫用一股无形的气流托起,竟是直接送到了七色莲花台前。 雪儿楞了一下,脑海中历劫的声音就再次传来:“丫头,将你的位置,让给她。” 一低头,看到的却是历劫凝重的眼神,让雪儿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于是,在历劫用神念的指挥下,在林曼蓉一只脚踏上七色莲花台的时候,雪儿就抬起了一只脚,落在历劫再一次凝聚出来的金色莲花上。 林曼蓉双足踏上莲台的时候,雪儿恰巧完全离开七色莲台。 七色莲花台上的人,一个转眼就从雪儿换成了林曼蓉。 自始至终,慕容定都只能在一旁干看着,本来就没有他什么事,只是他非要跟着前来而已,所以也只能是个看客。 历劫就让他看,看着托住雪儿金色莲花缓缓落下,在落到地面的一瞬间,转眼消失。 而接下来,不但是慕容定,就是雪儿和历劫,似乎而已成了看客,仰望着林曼蓉在那七色莲花台上端坐,一直坐到天光微亮。 从七色莲台上下来的林曼蓉,还是那副眉眼,然而整个人的气质却好像在这一夜间发生了某种变化,这种变化就连慕容定和雪儿都感觉到了。 林曼蓉的目光中有疑惑,有焦虑,还有深深的不安,看向历劫的时候,欲言又止,却被历劫以眼神制止:“不可说,也不必说!” 也不知道在那七色莲台上面,林曼蓉是否也如自己这般看到了西漠的山川地理,但是却因为历劫这一句话,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历劫又转向了一旁一脸期待的慕容定,目光中却是凝重的警告之色:“天机不可泄露,你也不要想着追问!” 他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追问的后果,只怕整个西漠都承担不起!” 这句话让慕容定心中悚然,再看向历劫的时候,目光中已经带了深深的畏惧之色,连忙点头哈腰地答应了下来,却又不敢追问一个字。 雪儿也是满心迷惑,然而历劫却是眉头深皱,并不肯多解释一个字,就算是事后,雪儿再三追问,他也是三缄其口,不肯多说一个字。 历劫不肯说的时候,谁也别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有用的字。这一点,雪儿深有体会,何况到底是西漠慕容氏的事情,事不关己,雪儿过后也就放弃了追问。 而此刻慕容定看向林曼蓉的眼神,却整个开始发生了变化,就和看雪儿历劫的时候一样,充满了崇敬和畏惧。 就连匆匆赶来的慕容远,在看到林曼蓉的时候也不禁楞了一下,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历劫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走出祠堂大门的时候,想着慕容定说道:“现在,你可以安心地去为慕容远和她筹备婚礼了。” 刚刚走到祠堂门口的慕容远,听到这话,竟然第一次红了脸,露出一丝羞赧的神色来,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而慕容定这一次却是真正地松了口气,以至于连慕容远为何会跑到祠堂的大门口来,都忘记了问,竟然朝着雪儿和历劫匆匆行了一礼之后,直接就将林曼蓉带走了! 虽然林曼蓉在那七色莲台上足足做了后半夜的时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但是对于慕容定这个一国之君的命令,却还是不敢不听的,于是在向着雪儿和历劫轻轻一福之后,再深深地看了慕容远一眼,就跟随在慕容定的身后,离开了。 慕容远傻愣愣地看着林曼蓉的背影,半天才醒悟过来,一转身就要追上去! 晕头转向地忙了三四天,刺客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想要接着向雪儿禀报的机会,却见一见那个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的人儿,结果到了连蕊宫才知道人被带到了祠堂,于是慕容远又匆匆地追到祠堂来。 刚到祠堂的门口就听到自己的皇祖父答应为自己和林曼蓉筹备婚礼,一时间惊喜交加,几乎都要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甚至,怔楞到了最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林曼蓉就再一次被自己的皇祖父带走! 一时间,惊喜交加变成了追悔莫及,慕容远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要追上去,却被雪儿一把扯住:“慕容远,等一下!” 慕容远哭着脸,却不敢不停下脚步:“祖奶奶……” 雪儿也知道对方急着去见心上人,可是自己这几日在莲蕊宫实在的闷坏了,何况宫外的医馆还有单天鹰兄妹和龙之钧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她急需知道慕容远追查的情况,好说服历劫同意她出宫去! 所以她也就直截了当地问:“刺客的事情,追查的可有了眉目?” 雪儿心急,慕容远更心急,回答的也不拖泥带水:“的确是查到了一些,我进宫来也是为此事而来!” “那四个刺客,混杂在了一群又脏又臭的乞丐当中,被抓到的时候全都跛着一条腿,这才引起了搜捕官兵的注意力。”慕容远道,“这四个人行动配合十分默契,一看到无法脱困,竟然全力送走其中一个,另外三个拒捕不成,直接自杀!”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准再往里冲 这个结果多少让慕容远有些泄气,因为刺客的三死一逃,也就意味着无法从这四个人的口中,逼问出其真实身份来。 而不知道刺客的真实身份,不要说死了三个,就是死了三十个,暗处的人依旧可以派出三百个,三千个刺客来! 于是刺客混迹的那一群乞丐就成了慕容远追查的对象,结果查来查去,最后竟然查到了当日围住雪儿马车的那些乞丐身上。 而那些乞丐,因为得了雪儿不少铜钱,谁还愿意再做乞丐,一个个梳洗打扮,换了新衣新帽,就算是因为全城搜捕刺客而未能全部离开,慕容远也不好找人。 一个全身光鲜亮丽,干干净净的乞丐,怎么找? 慕容远只觉得一阵头大,最后思来想去,就想到了同样也是混迹在乞丐当中,被单天鹰坚持带到驿馆去的龙之钧。慕容远就算是不知道龙之钧的身份,但是其是随同在望春楼分了铜钱的乞丐一同出现这个情况,慕容远还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雪儿心中有些疑惑:“你若是想要从龙之钧口中盘问那四个刺客的身份,直接去驿馆就是了,为何还要跑到宫里来?” 慕容远叹了口气,苦着脸道:“祖奶奶,这个单天鹰,表面看来只是东灵境内一个小小的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可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皇祖父让我务必对这一对兄妹态度恭敬,稍有差池就要家法伺候!所以,没有皇祖父的旨意,我哪里敢去朝他们要人?” 这句话说的不似作伪,只是,单天鹰兄妹的身份,若是都到了要让慕容远尊敬的地步,为何还要安排在驿馆? 当雪儿问出这个问题来的时候,慕容远挠了挠头,道:“其实,本来皇祖父都在皇宫中安排好了地方,只是在看到那位大着肚子的单家小姐的时候,突然就变了脸色,改变了主意。” 这个回答让雪儿心中更加迷惑,不过既然慕容远说刺客三死一逃,在雪儿看来,危险就算是解除了,至少她走出皇宫应该是没有危险的了。 于是,在慕容远转身去向慕容定请旨的时候,雪儿也朝着历劫道:“既然暂时已无危险,我也要跟着慕容远一同前往。” 历劫道:“你怎么知道慕容定会答应?” 雪儿一愣,没有想到历劫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显是不肯同意让自己出皇宫的意思,于是赌气道:“如果慕容定不同意,那我便自己去!” 历劫抿了抿唇,有些无奈:“丫头,你又是一夜未眠,难道还想如上次那般?” 雪儿顿时醒悟过来历劫说的,便是上一次自己随同慕容远,月瑶前往林曼蓉养父家中的事,半路睡着,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不说,就连月瑶夫妇也都离开了。 一时想不出要如何同历劫争论,雪儿干脆也就不理对方,朝着慕容远离去的方向也追了过去。留下历劫一脸无奈,叹了口气也只得跟上去。 然而,雪儿也就是刚刚追上慕容远,就见慕容远一边向慕容定陈述追查刺客的经过,一边同林曼蓉在那里“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好不牙酸。 她正要上前开口,突然从对面远处跑来一个小太监,三步两步冲到慕容定面前跪下:“启禀皇上,驿馆中的两位贵客出事啦!” 慕容定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刚追上来的雪儿却是被吓了一跳,,直觉的就想到了单天鹰和单钰这一对兄妹。 然而却也不便开口询问,只得耐心听下去,果然就听那小太监继续道:“就在刚刚,负责驿馆的方邑丞来禀报,说是那位单钰姑娘,突然血流不止……” 让雪儿有些意外的是,慕容定都没有听完,直接就吩咐小太监准备车马,看那架势,竟然是要亲自前往! 不消片刻工夫,一切准备妥当,慕容定竟是不顾一夜未眠的疲累,跳上了马车,轻装简从地出了皇宫。 雪儿要去,慕容定自然是不敢阻拦的,历劫追上来阻拦也是无果,反而是慕容远,借口送林曼蓉回莲蕊宫,没有跟着前往。 从被刺客袭击,单天鹰带走龙之钧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的时间,雪儿的心早就悬了起来,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何事,单钰现在又是何种状况。 虽然说单天鹰兄妹被安排在了驿馆,可却也不是普通的驿馆,而是西漠用来接待其他各国使臣的地方,布置的相当精致奢华,里面假山流水,水榭花庭一样不缺。 跟着慕容定一路畅行无阻,雪儿也无心欣赏四周景物,在邑丞的引领下,又朝里走了一段路,三拐两拐地,雪儿还没有见到人,就先闻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味。 再往前走,就看到了一个小园子,四下忙碌的妇人,进进出出,不时端出一盆盆的血水来! 那血腥的气味就是从园子里飘散出来的,慕容定并没有进去,而是沉着脸停在了园门口,雪儿却是不顾地许多,直接就冲了进去,历劫拉她不住,也只好跟着追了过去。 一进园子,雪儿就先看到了脸色难看至极的单天鹰,在看到雪儿的时候也是一愣:“你怎么来了?” 随后不等雪儿回答,直接就朝外推她:“雪儿,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的地方,还是先出去……” 雪儿身子一扭,避开了单天鹰的手,直接从他肋下穿过,两步跑到门口:“到底怎么回事?” 还没等单天鹰回答,猛地从房间内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来:“快,将准备好的头发拿来!” 紧接着一阵急急慌慌的脚步声,然后那个妇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吞下去!” 雪儿一愣,这是在干什么呢,怎么还让人吃头发? 不但雪儿没有反应过来,就是单天鹰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后,也楞了一下,雪儿也不再追问,一转身就冲进了房间之内! 剩下历劫和单天鹰在门口面面相觑,进退不得。 血腥气混杂着热气扑面而来,顿时熏地雪儿一阵干呕,下意识地就要转身往回冲。 “呕……” 还没等她转过身来,女子呕吐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那声音听上去虽然有些变形,不过雪儿却还是一下分辨出来,正是单钰! 她皱了皱眉,继续朝着血腥气浓郁的方向走,迎面遇到两个妇人,一个手中端着满是血水的木盆,另一个则是抱了一团被鲜血浸透的布团,根本就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看到雪儿的时候,两个妇人也是一愣,露出惊讶之色来,不过随即又低了头,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捧着各自手中的东西,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她们不理会雪儿,雪儿也就懒得理会她们,继续朝着房间深处走,又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屏风挡住了视线,单钰干呕的声音就是从屏风后面传出来的。 “呕……” 干呕声再次传来,紧接着是一个妇人急切的声音:“赶紧用力,不然死孩子就出不来了!” 雪儿心中一惊,正要绕过屏风再去看屏风后面的单钰,突然就有两个人从背后,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她的手臂,不由分说的地就往外拖! “姑娘,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其中一个妇人道,“还是随老身先出去吧。” 雪儿当然不肯,正要挣扎,却听另一个妇人道:“姑娘,还望体谅老身一下,若是不将您请出去,怕是外面的两位公子就要唯老身二人是问了!“ 先前的妇人也哀求道:“姑娘若是非要坚持,还请先向门外的两位公子讲明之后再进来。” 雪儿一愣,眼角的余光这也才看清,架住自己的两个妇人,正是之前自己遇到的两个,想必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单天鹰和历劫拉住,又折身进来将自己带出去。 她可以不管单天鹰和历劫的意思,但是却不能不顾虑两个无辜的妇人,可是屏风后面单钰的情况不明,她也同样放心不下,正犹豫的时候,人已经被两个妇人再次架了起来,足不沾地地就朝着门外走。 虽然是两个妇人,可力气却是不小,雪儿的身子又轻,就算是架着雪儿依旧是健步如飞,一转眼的工夫就到了门口。 比起室内来,门口的空气就已经清新了不少,雪儿下意识地深呼吸两口,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就将自己从那两个妇人的手中拦腰接了过来,下一刻就将自己牢牢地箍在怀里。 脸侧有银色的发丝垂下,不是历劫又是哪个? 男子身上温暖的檀香气息,似乎在一瞬间将鼻端的血腥气都冲散了,然而雪儿心中的不满却是达到了极致。她皱眉,正要开口,却听历劫道:“丫头,不准再往里冲了!” 声音温柔,态度坚定,根本不容许雪儿有丝毫质疑。 “是啊,雪儿。”对面的单天鹰也开口了,“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应该进去的地方……” 雪儿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单天鹰,不过就是三四日的光景,单天鹰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清瘦了一圈不说,脸色也是异常的难看,目光中更是说不出的无奈和愤怒,还有深深的焦虑和心疼。 被历劫钳制住,雪儿就知道,就算是自己再挣扎也只能是徒劳无功,于是也就不再浪费力气,却又不甘心地抬头瞪着对面的单天鹰:“不让我进去也可以,告诉我,里面的单钰又是吃头发,又是死胎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偏在此时,房间内一声撕心裂肺般地惨叫传来:“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尖刻怨毒的人 单钰嘶哑变形的声音中充满痛苦,却又高亢尖锐地似要划破天空,顿时让人生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来。 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妹妹,单天鹰闻声几乎都要忍不住冲进去,却在门前开始犹豫不决,神色也变换不定起来,抬起来的脚迟迟没有敢往下落。 雪儿弄不清状况,没头没脑地闯了进去,可是他却是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的,若是就这么闯了进去,以后和单钰还如何相见? 就在单天鹰犹豫的时候,又一个雪儿没见过的黑胖妇人,抱着一个包袱,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一下就撞到了单天鹰的半边肩膀! 单天鹰身子一晃,自然而然地运功抵抗,而那黑胖妇人却只是个普通人,顿时被单天鹰身上的力道反弹了回来,一下跌了个四脚朝天,就连手中的包袱也脱手而出,最后却好巧不巧地落在雪儿脚下! 那包袱并未捆成死结,三滚两滚之下,早已散开,露出里面柔软的,小小的一团来! 雪儿看得分明,竟然是一个脸色青紫,浑身青紫,如同剥了皮的猫儿一般,甚至还带着血腥气息的婴儿! 婴儿四肢细长,唯独腹部如鼓,如同一个青蛙一般,上面的条条血管却异常清晰,紧皱在一起的五官似乎在无言地诉说着她所经历的痛苦。 之所以说是她而不是他,是因为这个婴儿在从包袱中滚出来的时候,蜷缩的四肢有一瞬间是舒展开的,足以让雪儿看清楚一切。 雪儿被吓得朝后退去,后背顿时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历劫的声音同时在耳畔响起,一只干净而修长的手掌,还带着温暖的檀香气息,将她的视线与那婴儿隔开:“别看了!” 而这个时候,和单天鹰撞在一处的黑胖妇人也反应了过来,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朝单天鹰赔罪,连滚带爬地就朝着雪儿脚下的布包冲了过来。 黑胖妇人动作十分迅速,一只手就将那婴儿从地上掐了起来,另一只手扯了两下那包袱皮,随后就如同丢一只死猫死狗般地将那婴儿丢了进去。然后再三下两下地裹起来,拎在手中,也不看雪儿和历劫,直接低了头,急匆匆地就朝外走去。 雪儿只看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再去看时,那黑胖妇人已经走到了园子门口,再一转身,就连背影也消失不见。 不但黑胖的妇人转身离开,就连之前帮着单天鹰和历劫将雪儿从房间中架出来的妇人,也跟着匆匆朝外走,仿佛一转眼间,驿馆中的这个园子里的人,就走的一个不剩。 雪儿呆愣了片刻,这才发现,原本在门口犹豫不决的单天鹰,竟不知何时不见了人! 她随即反应过来,于是再次挣脱历劫的怀抱,推开对方隔开自己视线的手掌,三步并作两步地也进了房间的大门,留下历劫一个人在门口苦笑。 他比单天鹰还犹豫的厉害,进去吧,里面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早产之所,单天鹰还是对方的亲兄长,此刻进去还说的过去,自己进去干什么? 可是不进去,他又怎么能放心这个丫头? 不管历劫在门口如何犹豫,雪儿这一次却是一路畅行无阻地走到了之前被两个妇人架走的屏风跟前,还没有走到近前,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女子低低的,无助的,有气无力的啜泣声! 雪儿楞了一下,一时进退不得,不知道是否该绕过屏风去探望后面的女子,虽然在圣女岛上的时候交集不算多,可毕竟也算是共患难了。何况当初在天意山庄的时候,单天鹰护送轩辕昰兄妹前往京城的一个多月里,她与单钰也相处过一段时日,不能说亲如姐妹,感情却还是有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雪儿知道单钰是一个自尊心极其强烈的女子! 自己在她最为狼狈的时候出现,虽然说是好心安慰,但是焉知对方不会心生芥蒂? 正犹豫的时候,单天鹰的声音突然自屏风后面传来:“雪儿,是你么?”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走到了这里,进来看一看阿钰也好。” 这句话出口,雪儿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朝里走,只是离那屏风越近,混合着热气的血腥气就越浓中,中人欲呕。再加上离得近了,不但有血腥气,竟然还隐隐地有一股酸腐的呕吐物气息混杂其中,味道古怪至极,朝着雪儿扑面而来! 忍着心中烦恶欲呕的感觉,雪儿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如常,这才转身绕过了屏风。 屏风后面的空间不大,床铺帷幔原本应该还算是精致,至少此刻却十分凌乱不堪,甚至床边的脚踏上,还有三两处飞溅出来的呕吐物,正散发着腥臭酸腐的气息。 光线不甚明亮,雪儿却还是能够看清,那呕吐物中,竟然还有几缕长长的头发! 联想到之前自己在屏风外面听到的,雪儿突然就有些不敢去看床铺上,在被褥中蜷缩成一团的女子。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么?”女子的声音嘶哑破败,一如她此刻的脸色,却又充满了尖锐的刻薄和和怨毒,“至于假惺惺的安慰的话,你不说也罢!” 雪儿一愣,不知道怎么自己连床铺上的单钰的面目都没有看清,对方一上来就如此的尖酸刻薄,一时心中诧异,抬头朝着床上的女子看了过去。 屈指算来,自从离开东灵的都城到如今,也得有七八个月的时间,雪儿怎么也想不到,这七八个月的时间,一个原本英气勃勃的少女,竟然成了这幅模样。 长长的秀发如同乱草一般,在肩头披散着,额前的刘海更是全都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头上,衬得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一双原本明亮而有神的大眼睛,此刻就如同死鱼一般,蒙着一层灰败的颜色,黯淡,没有光泽,若非其中尖锐的恶毒之意,怕是看不出是个活人来。 单钰的嘴角还留着未曾擦拭干净的呕吐物,想必刚才是被人硬塞了头发在口中催吐,嘴角竟然被撕裂了一个角,到现在还隐隐地有鲜血在往外渗着,与口水和呕吐物混杂在一起,正顺着嘴角缓缓地往下滑落。 她的全身都被严严实实地盖住,只露出一个轮廓来,可就是只有一个轮廓,却也能看得出来,被子下面的身体是如何瘦削! 而被子上被她抓出来的褶皱还未完全散开,有的地方甚至还没她直接抓破,露出里面的洁白的棉絮来。 雪儿几乎有些不敢详细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那一双依旧漆黑的眉毛,雪儿几乎都要认不出眼前床上的女子就是单钰了! 而对于单钰没由来的,近乎尖酸的话,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自从东灵京城一别到如今,她与单钰就不曾见过面,这是哪里得罪了她了? 这个时候单天鹰再一次叹了口气,柔声道:“阿钰,莫要如此言语,雪儿她是好心来看你的……” 然而这句话却说的十分苍白无力,没有说完就被单钰骤然尖锐的声音打断:“好心?她会好心来看我?分明就是来看我的笑话!” “雪儿她也是不知情的。”单天鹰再一次柔声劝道,“再说你也不能全听龙之钧的一面之词,任凭他离间你们之间的姐妹情义。” 雪儿再次楞了一下,这里面竟然还有龙之钧的事情? 她看看单钰,又看了看站在床前,一脸苦涩为难的单天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龙之钧说什么了?” 然后又转向床上的单钰,目光中满是真诚:“阿钰,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龙之钧那个小人,到底说了什么?” 却不想单钰直接冷哼一声,乱草似的头发一动,就变成了面朝墙壁,背对着雪儿的姿势,一副不愿看到雪儿的样子。 单天鹰朝着雪儿尴尬地一笑,面露为难之色:“阿钰……” 却听单钰尖锐的声音再次从那“乱草堆”中传了出来:“行了行了,二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知不知道!” 她将“二哥”两个字咬得极重,却让单天鹰的脸色一白,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算是你自作多情,还喜欢沈衣雪,可也要顾虑一下我这个妹妹的感受不是?”单钰语出惊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轩辕昰的眼里只有她,就连龙之钧那个畜生也心里想着她,你们男人一个个都瞎了眼吗……” “够了!”单天鹰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对方,“阿钰,你过分了!” 谁都知道,天意山庄的单正一共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还是双胞胎,只是长子单天骄在带领江湖中人前往圣女岛营救散功圣女的过程中身死,而从那开始,单天鹰这个“二少庄主”前面的“二”字就被人刻意忽略,都称呼他为少庄主,为的应该是怕触及单正心中的丧子之痛。 如今单钰却是刻意称呼对方“二哥”,其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单天鹰这个哥哥,在她的心中,是永远都不及单天骄那个哥哥的! 单天鹰楞了片刻,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叹了口气,伸手,小心地为单钰将被子掖好,道:“阿钰,这里不是天意山庄,你我兄妹二人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在这异国他乡,更应当相护理解,相护扶持。如今你出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兄长我也是心疼……” 他咬了咬牙,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算了,你刚刚小产,身子虚弱,精神也不济,先好好休息吧,我等下再来看你。”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雪儿:“雪儿,还是先不要打扰阿钰休息了,出去吧!”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愚若智 雪儿还沉浸在单钰那句“轩辕昰的眼里只有她”,想到遗失了的银针,一时说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然后就被单天鹰一把扯住衣袖,从屏风后面拉了出来。 单天鹰心中的怒气不好对单钰发作,于是就都发作到了脚下的地板上,步子迈得极大,将雪儿拉得一个趔趄,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一走出房间的大门,单天鹰就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扯住雪儿衣袖的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门外的新鲜空气,似乎要将之前在房中吸进胸肺中的污浊之气全都呼出去一般! 历劫一直就守在门口,直到看到雪儿出来才松了口气,却又皱着眉头,严肃着一张脸道:“丫头,你没事吧?” 雪儿还没有完全收回心神,只是愣愣地摇了摇头,就听历劫朝着单天鹰问:“发生了何事?” 单天鹰胸中的一口浊气也就刚刚吐完,闻言再次叹了口气,沉默片刻,也轻轻地摇了摇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园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园子的门口这时候探出个头来,向着雪儿三人的方向瞧了瞧,这才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台阶下,这才朝着三人一躬身,话却是朝着单天鹰说的:“单公子,皇上已经回宫去了。临走前留下话来,说是让单小姐再次安心休养……” 单天鹰的眉头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来,最后挥了挥手,无力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然而那人却并未立即离去,依旧垂首肃立在台阶之下。单天鹰不得不打起精神,问:“还有什么事?” 那人又作了个揖,这才道:“听说四日之前,单公子带了一个人进了驿馆中,皇上说,那人与当日的刺客脱不了干系,所以想先从单公子这里将人带走询问……” 一旁的雪儿突然就醒悟过来,这人口中说的正是龙之钧。 想必是之前慕容远追上慕容达的时候,已经将查到的关于刺客的情况都告诉了慕容定,只是雪儿猜不出来,单钰早产,慕容定来去匆匆又是什么用意。 一时猜不出来,她也就不再继续猜测,不过,见一见龙之钧,在雪儿看来还是十分必要的。 三四天前因为刺客的事情耽误,如今怎么也要从对方口中得知事情真相,虽然雪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眼看着单天鹰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样,就要点头答应,雪儿连忙开口阻止:“等一下。” 作为慕容定的近身侍从,对于雪儿的身份,那人显然还是知道的,因此也不敢违拗,连忙躬身:“圣母娘娘还有何吩咐?” 雪儿看了看那人,又转头看向单天鹰,道:“我要先见一见龙之钧!” 单天鹰愣了一下,又犹豫了片刻,最后咬牙道:“好吧。” 慕容定身边的近身侍从,自然也不敢多言,只是垂手肃立在台阶之下:“那奴才就在此等候圣母娘娘和单公子将人带来。” 其实龙之钧就被单天鹰关在这个园子中一个偏僻的房间里。 因为这里的房间都是用来接待外国使臣的,所以并不存在什么简陋狭小的柴房。单天鹰囚禁龙之钧的,也只是这些房间当中比较偏僻,相对较小的一个。 好在现在这个时候,驿馆中除了单天鹰兄妹,暂时并没有其他国家的使臣到来,所以单钰的事情虽然闹的动静不小,却只是惊动了驿馆内的驿丞及其手下。 只是,单天鹰和单钰在这里也算是客,又是如何将龙之钧也囚禁起来的? 还是龙之钧真的无药可救,等着自己的银针救命,所以不肯走? 雪儿胡乱猜测的时候,单天鹰已经停下了脚步,推开了房门,当先走了进去,然后才扭头示意雪儿进来。 龙之钧比起四天前雪儿看到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变化,依旧是皮包骨头,正侧身面朝着墙壁躺着。 单天鹰的脚步声对于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就连雪儿轻微的脚步声也没有让他回头,一个嘲讽的声音从他口中脱出,从墙壁折射回来:“不是说动了胎气么?动静大的我都能听到,怎么竟然还有力气来找我出气?” 雪儿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龙之钧应该是将自己当成了单钰,正要开口,却听龙之钧又道:“咦?怎么还有一个人?帮手么?” 他也不回头,冷冷的嘲讽的话却是一句接着一句:“单天鹰,我都说过了,自始至终我喜欢的人都不是你妹妹,就算是破了她的身,也是被逼无奈。至于动了胎气,跑到这里来装可怜,就更是不要想,以前在天意山庄的时候,我比你能装!” “至于你,单钰!”这一次龙之钧的声音不但嘲讽,而且带着说不出的厌恶,“你那些故作姿态的伎俩,也就只能欺骗一下你的好姐妹!” 单天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着牙瞪着床上的男人,自从四天之前将这个龙之钧带回来之后,自己的妹妹就与对方之间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还不肯让自己听到内容,最后却导致单钰动了胎气,腹痛不止,今日清晨终于是发作起来,结果…… 而龙之钧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单兄,你我好歹也曾经相交一场,有些话我也不愿说的太难听。不过若真要追根究底起来,最冤枉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是你那个‘好’妹妹连累了我才对!” 让一个清白少女未婚先孕,最后还产下死胎,却还口口声声说是被人家连累,雪儿就想不明白了,这个龙之钧的脸皮到底是多厚,还是心里扭曲到和其他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雪儿本来想要开口质问,转念一想,最后却又深吸了口气,既然对方将她当做了单钰,那她就好好地听一听,这个“倍受冤枉”的龙之钧,还能编出什么奇葩的理由来! 龙之钧依旧背对着房门,声音讽刺:“本来,我心里真正喜欢的女子应该是沈衣雪,那样一个轻灵出尘,风华绝代的女子,单钰,你就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哦,不,让你给她提鞋,那是侮辱了她!” 听到这里,雪儿突然就想到了单钰呕吐出来的秽物中夹杂的头发,顿时也有中被强行往口中塞了一大把头发的感觉,几乎要忍不住吐出来。 喜欢? 龙之钧这样的人渣竟然说喜欢自己,那是对自己的侮辱好不好,玉城城门外的事情就够她恶心的了,此刻更加恶心! “更妙的是,沈衣雪在你们天意山庄的身份不高,又属于望门寡,我想着就此接收了,也算是了了你们的一桩心事,还能和天意山庄扯上些关系,再慢慢地往上爬,扬名立万。谁能想到单兄竟然打了兄死弟及的主意?” 龙之钧故意叹了口气,却让单天鹰的脸色再一次变了,紧紧握起的拳头上青筋凸起,心中的怒火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恨不得一拳上去打烂对方的嘴。 雪儿也楞了一下,当初在玉城之外,龙之钧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自己无依无助,再加上杨进为引出轩辕昰,污蔑自己偷了泪滴水晶,或者说魔妃之泪,当中侮辱自己的时候,单正虽是无可奈何,却是站在了杨进的一边,让她有些齿冷,也就不敢指望单正在这件事情上会为自己主持公道,因此也就将龙之钧这些话烂在了肚子里。 至于“兄死弟及”这四个字,却是让她有些尴尬了,不过想到之前单钰也曾说过类似含义的话,突然又觉得,单钰和龙之钧这“被迫”发生关系的这两个人,脑子里的想法竟然如此相似,却也同样的奇葩。 而龙之钧的话却还在继续:“单钰,既然今日你来了,那我便将上一次没有说完的话,一并说完。” “之前我就说过,我是被迫的,是轩辕昰指使我做的,你还不肯相信,好像个疯婆子一般将我挠了个满脸花。”龙之钧冷哼,“如今既然你又出现了,还拿着落胎来装可怜,我就将前因后果细细的给你将一遍,希望你有点耐心……” 雪儿身子一晃,这是她第二次听到龙之钧说他“冤枉”“被迫”,而“轩辕昰”三个字就好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顿时就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稳定下情绪,继续站在门口“装”单钰,同时也继续听龙之钧冷讽的话传来。 只是,她的手为何会发抖?若是不信龙之钧的话,直接开口,打断对方的话就是了。可为何自己想要听下去的欲望竟是如此强烈? 雪儿的手,不自觉地又抚过头上仅剩下四根的莲花银针。轩辕昰,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和你有关! 一旁一直沉默的历劫目露关切之色,似乎要开口询问,却被雪儿的倔强的眼神制止,最后只得无声叹息,全心护在她身边。 而单天鹰,早已气的浑身乱抖,若非同样接到雪儿眼神的制止,怕是早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单钰,,你这个愚蠢的女人,看着有些小聪明,不过是大愚若智罢了!”龙之钧的声音依旧嘲讽,“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轩辕昰真的不知道?” “从轩辕昰手中接过魔妃之泪,答应转交给雪儿,一转身却对雪儿说是轩辕昰赠给你的。你是得多蠢,你就不知道他们两个还会再见么?” “还有,在这里不妨告诉你一个我从轩辕昰那里听来的小秘密,你知道,你处心积虑地想要雪儿共乘一骑的暗十八,是谁么?” 第三百二十六章 恶心的日子 雪儿一愣,这个问题在她到达京城,见到轩辕昰之后,从轩辕昰手背上的抓痕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龙之钧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是轩辕昰!” 如果说在龙之钧说出这四个字前,雪儿的心中还有着一丝疑虑,还对轩辕昰抱有一丝幻想,现在那一丝幻想的光线就更加黯淡。 对方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是为了打击单钰胡乱蒙的!她只能这样对自己说,然而却发现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而接下来,龙之钧的话,就彻底将她心中对于轩辕昰最后的幻想完全打破。 龙之钧叙述了他在英王府拦截轩辕昰之后,被影离暗中出手,捉到暗血卫刑房的事情,讲述了刑房当中羞辱的刑罚,还有轩辕昰出现之后操纵那刑具,对他百般羞辱,最终逼得他吃下子午断魂的事情说了出来。 子午断魂! 雪儿想到之前遇到龙之钧的时候,他满地打滚,浑身乱挠的情景,当时历劫就曾说过他是中了毒,只是她一直未曾问往子午断魂上面去想罢了。 如今对方提起,不是子午断魂又是什么?就算是没见过,当初在圣女岛的时候,却是曾听颜如魅无意中提起过的! 现在想来,她都不知道颜如魅是有意还是无意! 当时,她正潜心钻研各类的药草毒物,颜如魅曾经叹息着说过一句“有一种叫做子午断魂的毒药,发作的时候人异常痛苦,然而却又不足以致命,只是让人全身又痒又疼,痒中带疼,还需要一个月服用一次解药,等过段时间,我看能不能想法子给你弄一点来……” 当时雪儿还不知道散功圣女最终会散去一身内力成为人皮的命运,也不知道子午断魂就是承天教所特有的毒药,也就未曾放在心上。再加上她当时需要研读的药草类典籍太多,也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她正心中震惊,却听龙之钧继续道:“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轩辕昰竟然是承天教的少主,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他不但知道了玉城之外的事情,也知道你(指单钰)对雪儿的所作所为。不过,他最终没有杀我,只是要我听命于他,让我暂时再潜会福王身边,而他给的第一个命令,竟然是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这才开始继续讲述。 在单正潜入皇宫之前,轩辕昰就已经命令龙之钧从离开英王府,再次潜伏到单正父女身边,当时轩辕昰打的主意,龙之钧还不知道,当然也不敢问。 “哼!”说到这里龙之钧冷哼了一声,“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单正那个老匹夫为了救你,单兄,竟然劫持了雪儿。轩辕昰给我下了第一个命令,就是让我从英王府带一下烈性*,在单正和你会合之前,给你服下去……” 雪儿震惊地已经说不出话来,就连身子也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如果一切都是龙之钧编造出来的,可一时间,他怎么能编造的如此真实,丝丝入扣,就算有些地方值得推敲,可是仔细一想,却依旧是合情合理! 比如那烈性*,英王那性子,研制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而龙之钧又在英王府做客卿侍卫,能够知道存放地点,取一些出来也完全说的过去。 何况,当时轩辕昰硬闯英王府来救自己的时候,也的确是同龙之钧交过手,然而在之后却根本就没有提及,龙之钧好像就从她的视线当汇总消失了一样。 而单正劫持着自己的时候,也的确是说过单钰和龙之钧在一起等着接应。自己跟着单正父子辗转到了接应的地点的时候,却偏偏没有看到单钰和龙之钧,而当时单正急着离开,竟是没有再去寻找这两个人的踪迹。 却不想龙之钧道:“当时,轩辕昰是本意,是让我就在接应的那间药铺里将你给办了,好让单正知道,他的女儿有多么的风骚下贱,还是我一时心中不忍,才鼓动你搬到了隔壁的杂货铺……” 雪儿愣愣地听着,当时她一直都处于昏迷当中,单正带着自己和单天鹰,一路上经过了什么地方,她还真的不知道。 也正因为她的昏迷,所以根本就没有机会提醒单正龙之钧的为人,好让单钰远离这个人渣。 一直沉默的单天鹰痛苦的闭起了眼睛,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当时他心如死灰,并不曾留意马车外的情景。可是如今听龙之钧提起,才想起,似乎那间同安堂药铺的旁边,还真的有一个肮脏杂乱的杂货铺! 更让他痛苦的是,若非因为但是他的消沉,也因为雪儿的昏迷,单钰也许就能逃过这一劫! 说到底,造成单钰狼狈如斯的今日,单正至少要承担一多半的责任,他这个当兄长的,也同样不可推卸! 如果单正没有那样对待雪儿,如果雪儿当时是清醒的,能够揭露龙之钧的真面目。又如果他当时不是那么心如死灰,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或者坚持寻找单钰,单钰都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同样心中懊悔的还有雪儿,单钰的惨状她的亲眼目睹的,甚至那个死胎她都亲眼看到了,虽然单钰也有些小心思,小手段,也利用了她的同情心,可是罪也不至此,这可是将一个女子的一生都毁了! 雪儿脸上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全凭着身后的历劫支撑。她觉得自己如同坠入冰窟一般,那种寒意,从心底一直蔓延全身,让她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着,就连声音也是颤抖的,上下牙齿直打颤:“龙之钧,你说,一切都是轩辕昰主使你做的?” 一直面朝着墙壁的龙之钧在听到雪儿突如其来的声音之后,浑身猛地一阵,随即就翻过身来,看到了脸色苍白,几乎都要站不稳的雪儿。 他的脸上纵横交错,足足有十几道抓痕,看那样子也就刚刚结痂一两日的样子,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暗红色。 看到雪儿的时候,他是目光中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随即就翻身坐起,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雪儿……” 错愕之后,龙之钧看向雪儿的眼神变成了一种疯狂的,报复后的快意,“雪儿”两个字被他拖长了语调,在唇齿间研磨,似乎要细细品味一般,却让雪儿心中再次生出一股恶寒来! 直到他笑得够了,这才将双腿缓缓从床上挪下来,却再次引起一旁单天鹰的警觉:“龙之钧,你要干什么!” 龙之钧垂下双腿在脚踏上,也不急着穿鞋,反而是再次嘲讽地看了单天鹰一眼:“不必那么紧张,单兄,我现在的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想做什么,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不是?” 说到最后,他一双原本就有些阴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雪儿,看得雪儿心中发颤,竟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情不自禁地望历劫的怀中缩了缩身子。 历劫安静地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只是轻轻将雪儿护在怀里,警惕地望着龙之钧。 龙之钧撇了撇嘴,就这么光着脚,垂着腿做在床边,看向雪儿的目光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转瞬即逝,快得就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否真实存在。 “雪儿。” 龙之钧又叫了一声,慢慢地收敛起疯狂的笑意,只是眼中的嘲讽和幸灾乐祸却是愈发浓厚:“既然是你听到了,那就更好,本来我就准备寻找个机会,将轩辕昰的真面目揭露给你!” 雪儿只是颤抖着,哆嗦着嘴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明明拒绝继续听下去,却连摇头的都做都做不处来。 “本来,我和单钰在那小杂货铺中风流快活的时候,又一次接到了轩辕昰的命令,让我无比带着单钰追上单正的马车,也好暗中保护你。”龙之钧道,“可是,在出了京城之后,因为单钰走得太慢,又没有马匹车辆,根本就不可能追上乘坐马车急匆匆离开的单正,所以在朝南走了没有多久之后,竟然再一次遇到了从京城中追出来的轩辕昰。他当时看到单钰的情况,很是满意……” 当时单钰的情况,自然是双腿发软发颤,行走困难却又不得不走。而轩辕昰,竟然是“很满意”,他的心里,是得多么变态! 雪儿只觉得自己都要无法控制自己,全身如同打摆子一般颤抖着,历劫不得不用力将她抱着,支撑着她的身体,同时在她耳畔柔声道:“丫头,不要听下去了,离开吧。” “不!”雪儿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怎么也如同单钰一般歇斯底里起来了? 是因为单钰的悲惨境遇,还是因为轩辕昰的那些见不得人,甚至可以用肮脏来形容的手段? 单天鹰难得地沉默着,第一次没有将目光落在雪儿的身上,指尖早已将掌心都掐得血肉模糊,然而却怎么也抵不过心中的疼痛! “因为轩辕昰抽身追了出来,也就用不着我了。”龙之钧的目光中掠过疯狂的恨意,“所以,他就让我带着单钰离开京城,找个没人找的地方,等着单钰的肚子大起来。如果没有结果,就继续用英王府的*!” 龙之钧的恶毒的目光从雪儿身上移到单天鹰苍白的脸上:“你们都不知道,那段日子,我过的有多么恶心!”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夜流觞这个名字 “可是我没办法!”龙之钧突然咬牙切齿,这让他本来就皮包着骨头一般的脸分外狰狞起来,“不这么做,轩辕昰就不给我解药!子午断魂,向来都是承天教控制手下人的独门药物,谁都不知道有没有真正的解药,只能每隔一个月,用一种药物来缓解痛苦!” “不过,唯一让我能松一口气的就是,我竟然一炮而中,单钰那个贱人,应该是在杂货铺那一次就珠胎暗结,用不着我再继续忍着恶心地多睡她几次!”龙之钧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只要我看着她,不让她折腾自己的肚子,不乱跑也就够了,可是——” 说到这里龙之钧的脸色在狰狞当中多了一丝畏惧,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回忆浮现出来一般,就连目光也快速闪动起来,半晌才咬着牙道:“在三个月前,我突然就联系不上轩辕昰了!” 联系不上轩辕昰,也就意味着龙之钧无法再拿到缓解子午断魂痛苦的药物,同时也就意味着,子午断肠,会在特定的时候,发作! 第一次发作的时间还不算长,只有少半个时辰,龙之钧最终也就硬抗了过去,随后就再次寻找轩辕昰,然而却是依旧杳无消息。 也就在龙之钧始终联系不上轩辕昰,无法继续得到解药,第二次开始发作的时候,单钰挺着已经五个多月的大肚子,逃跑了! 联系不上轩辕昰,龙之钧自然也就无心再执行对方的命令,于是也就懒得去追单钰,毕竟自己的死活都顾不过来,哪里还会有心思管别人? 接下来的龙之钧,就在子午断肠的一次次发作中度过,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如果不是还存了一丝侥幸,都恨不得直接死了的好。 当然,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联系不上轩辕昰,没有解药,这个时候他就想到了另外找人来解决,哪怕是暂时缓解也好。 谈惜他是不敢找的,就算是找也找不到。对于雪儿银针的神奇他当然也知道,但是更加不敢找,于是最终就想到了灵药圣殿! 然而,等他忍着子午断肠一次次的发作,赶到灵药圣殿的时候,居然被灵药圣殿的人告知,殿主夫妇去了西漠! 龙之钧无奈,只得一路辗转,再追到西漠来。 这期间,他的子午断肠早已不是一个月发作一次,先是变成了二十天,后来是半个月,也越来越痛苦。 这种情况下,龙之钧自然也就无心再理会自己的形象,发作的时候还会满地乱滚,过去之后又忙着赶路,一路上可以说的吃尽苦头,形容狼狈,简直比乞丐还要像乞丐! 于是他就混迹在了一群流窜的乞丐当中,经历无数辗转磨难,最终来到了莲城。 而这个时候的雪儿,成了西漠的天照圣母,一时风光无限,在莲城中招摇过世,自然也就难免被龙之钧注意到。 本来,龙之钧是不敢找雪儿帮他解决问题的,他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雪儿就算是不恨,也必定厌恶极了自己,不杀自己都是好的,又怎么可能帮他? 可是,等在莲城见到雪儿之后,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虽然他不知道雪儿与轩辕昰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轩辕昰不在雪儿身边,却让龙之钧看到了报复轩辕昰的机会! 他就是死,也要将轩辕昰曾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呈现在这个美好地如同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女子面前! 他要向雪儿揭露轩辕昰的真面目,让轩辕昰永远失去再次靠近这个女子身边的机会! 所以,他就撺掇了自己混迹其中的那一伙乞丐,在雪儿回皇宫的路上,将雪儿的马车给围了起来! 至于子午断肠在那个时候会突然发作,其实并不在龙之钧的预料当中,毕竟在始终得不到解药的情况下,子午断肠的发作早已失去了规律,他自己也无法掌控。 当时的龙之钧,只是想要让雪儿看到自己的惨状,进而揭露轩辕昰的阴险恶毒! 到这里,龙之钧的经历也就说完了,他带着报复后的快意,看向了被那个银发白衣男子护在怀中的美丽女子,她的脸色是如此苍白,就好像一张薄薄的纸,让心中突然就生出一丝懊悔和愧疚来。 这样一个纯净美丽的女子,如今竟然要面对这样的阴暗险恶。 此时的雪儿,早已从最开始听到时候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到后来的平静,如同一潭死水,到现在完全地麻木,好像听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她努力让自己不相信对方的每一个字,却又忍不住去听,哪怕听得心口烦闷,如同被巨石压住,呼吸苦难,也控制不住去听,不肯放过一个字。 单钰苍白憔悴的脸,还有那个如同剥了皮的猫儿一般的死婴,不时在她眼前浮现,如同暗夜的毒蛇一般,啃噬着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轩辕,他总说说让她信他,可是…… 龙之钧嘴角的嘲讽,眼睛中恶毒的,报复的快意,在她的眼中无限放大,让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最后……一片漆黑。 那种心被凌迟一般的感觉再一次袭来,千刀万剐,痛入骨髓,又好像灵魂有万千蚂蚁在上面啃噬一般,一个声音说:“丫头,我不喜欢你了,可是我还爱你,一直都爱!” 那个声音还说:“丫头,等着我,我一定要比你另外一个天命注定的人,先遇到你,也一定不会让你再次从我身边离开……” “丫头!” “丫头,丫头……” 雪儿的心中,有迷乱的痛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看到一片暗沉的黑。 轩辕昰不知何时出现,恍惚间竟然由一个人变作两个,面目却又不尽相同,她正怔愣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裂开嘴,笑了。 只是那嘴巴中却突然长出两根森白尖锐的獠牙,看得雪儿心中悚然不安,再一转眼,竟然狠狠地一口朝着另一个咬了下去! 另一个顿时被连那獠牙皮带肉地撕下来一块,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而被咬的那个,只是痛苦地*一声,竟然连抗拒挣扎都没有! 而长出獠牙的那个,露出一个十分享受的惬意表情,将撕下来的那块血肉,两下就吞了下去! 吞下之后,就又是一口! 雪儿看得毛骨悚然,却又如感同身受一般,替被咬的那个疼着,就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眼看着又是一口血肉被撕下,转眼吞咽入腹,雪儿也不知道的身上疼,还是心疼,眼泪竟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朝着被咬的那个失声叫道:“夜流觞,快躲开呀,快躲开!” 而被咬的那个却只是轻轻地,温柔地,态度却又十分坚定地一笑,不言不语。 雪儿的心更疼,眼泪如同对方身上的鲜血一般汩汩而出,却怎么也模糊不了视线。 她的声音最后都变得无力,只是不停地重复着问:“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 被咬的那个却依旧看着她微笑,哪怕半边身子都成了森森白骨,直到血肉被吞噬殆尽,咬人的那个一口咬在他的骨头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他依旧朝着雪儿微笑,带着期待的,宠溺的笑。 好像有一层无形的透明壁障挡在雪儿和他们的中间,雪儿冲不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其中的一个人,将另一个完全吞噬殆尽。 “丫头,但愿以后你会记得我……”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说不出的哀痛失落,如同一把利剑,深深地刺入雪儿心底最柔软地部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疼! 仿佛,随同着一同被撕扯,咀嚼,吞咽入腹的,还有她的心! 雪儿终于看不下去,“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夜流觞——” 三个字瞬间脱口而出,悲痛瞬间将她完全包围,如同溺水是人一般,几乎痛到不能呼吸,,雪儿猛地一下坐起身来,却又在下一刻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让人安心的檀香气息瞬间将她完全包裹起来! “丫头,醒来!” 历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隐隐的焦灼不安,却似乎又带着某种让人清明的力量,雪儿怔楞了一下,终于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银色的发丝如同瀑布一般在眼前垂下,遮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让她暂时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只能看到一个带着青色胡茬的下巴。 有两根发丝落在雪儿的脸上,微微的痒,让雪儿禁不住皱眉,抬起手来,想要拂去那两根顽皮的发丝,却突然被一只干净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手腕。 他说:“丫头,不要乱动” 历劫掌心传来的温度让雪儿的心中逐渐安定下来,同时又有一阵恍惚,仿佛之前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吃掉另一个人的情景,只是一场噩梦。 果然下一刻历劫温柔中带着探询的声音就再次传来:“丫头” 心底的余悸似乎还在,冷汗什么时候浸透了额前的刘海,雪儿根本就不知道。她呆呆地,享受着历劫怀抱中的温暖,心中有些惶然,突然就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是梦是醒了。 雪儿安静地缩在历劫怀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下意识地发愣。 历劫轻轻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咬牙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夜流觞。 雪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敢说出这三个字来。只是,她却明白地知道,在她清醒过来的一刻,曾经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过。 一个只要想起来,就会心痛到无法抑制的名字。 第三百二十八章 艰难开口 她轻轻地晃了晃头,似乎想要将这个名字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去,自己因为龙之钧突然揭露出来轩辕昰之前的恶行才急怒攻心而昏迷的,怎么竟然会在睡梦中,呼唤这样一个名字? 自己何时见过这样一个人,或者说,从何处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雪儿皱起眉头,思索了很久,终于在记忆的一个角落中,找到了夜流觞这三个字。 她记得,当初历劫在同她将她的“前世”的时候,似乎曾经提到过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名字,可是,历劫却从未向自己说起过,在“前世”的自己魂飞魄散之后,这个人最终的结局!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竟会关心一个只听过名字的人的结局,何况早已经是前世的事情。只是一想起这个名字,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被一口一口吞噬掉的人。然后心就会如同被无数蚂蚁啃噬一般,一同跟着尖锐的痛。 突然冒出来的夜流觞名字,恐怖的噩梦,轩辕昰对于龙之钧的控制,对于单钰的报复,所有的事情搅到一起,成了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又好像浓雾笼罩,让她辨不清方向。 雪儿沉默着,历劫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却也沉默了许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气氛一时竟然有些沉默尴尬,雪儿只好转移了话题:“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历劫楞了一下,简单地回答道。 雪儿微蹙了眉,只能继续绞尽脑汁地想问题打破这种沉默,正要问“这是哪里”,一阵乒乒乓乓的东西被摔碎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女子尖锐无比的声音。 窗户半开着,女子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雪儿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竟然是单钰的声音,嘶哑地如同沙漠中滴水未进的旅人,带着深深的绝望,朝着人的脑海中钻进来。 “阿钰,你冷静些,身体要紧……”单天鹰低沉的声音透着无奈和心疼,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对方。 “不,你在骗我的对不对?”单钰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单天鹰的话,“肯定是那个稳婆手艺不精,判断错误!哥,你再去给我找个稳婆来!要不去皇宫找个太医来……” “阿钰,这是真的!”单天鹰的声音充满痛苦,“你醒醒吧!那可是将近八个月的死胎!” 单钰似乎沉默下来,不过很快就再次开口,只是语气变成了哀求:“不行,哥,我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认命。你去找雪儿,她必须想办法救我!快去!” 然后是单天鹰的声音:“阿钰,你知道的,雪儿她急怒攻心,一直都昏迷不醒……” “就不能想法子把她弄醒么?拿水泼,拿火烤,拿针刺,总有一种法子能让她醒过来!”单钰是声音透着歇斯底里的恶毒,最后又咬牙切齿地道,“我这身子,拖得越久,怕是越难医治,难道你不知道?” 雪儿听得心中一颤,单钰何时竟然成了这样一个扭曲恶毒的女子,她竟然不知道! 不过同时她也明白过来,龙之钧那一番话,她想要不信,却又认定自己自欺欺人,最后急怒攻心昏过去之后,就一直留在了驿馆当中单天鹰兄妹所在园子的一个房间里,甚至,有可能就在单钰的隔壁,否则那些对话她又怎么能听得那么清楚? 同时心中也有些疑惑和担忧,单钰的身子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怎么就让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时间,雪儿也没有心思再去想自己那个惊悚恐怖的梦,和夜流觞这个名字,撑着身子就从床上下来。 在听到单天鹰兄妹那一番对话之后,历劫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此刻见雪儿摇晃着身子从床上下来,连忙上前来扶她:“丫头,你刚醒,不要乱动!”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雪儿才突然惊觉,自己竟然是四肢乏力,头晕眼花,身子摇晃了两下,竟然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就坐了回去! 好在背后就是床,又有历劫扶住,这才没有跌到地上或者摔个仰面朝天,不过历劫却是被她下坠的力道一带,跟着一同墩到了床上。 气氛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暧昧,雪儿的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红成了天边的晚霞,就连历劫的呼吸似乎也比平时急促了些,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 然而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单钰的声音就再一次传来:“哥,你在心疼她是不是?你不肯去,我去!这是沈衣雪欠我的,我要这点补偿有错么?” 紧接着便是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女子的闷哼,单天鹰关切的声音,然后是撕扯纠缠的声音,咕咚扑通的好不热闹,最后只听单天鹰重重地叹了口气:“阿钰,你不要闹,我去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脸色有些缓和的历劫,第一次冷下脸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怒火,不等雪儿反应过来,他就朝着门口迎了过去。 想必两个房间离得很近,所以雪儿和历劫才能听到单钰和单天鹰那一番对话,也所以,历劫刚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正要伸手敲门的单天鹰。 历劫一向都是古井无波的,如今好像凝结成寒冰一般的表情,着实将单天鹰吓了一跳! 他楞了一下,很快就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即微笑化作苦笑,朝着历劫深深一揖,正要开口,却听历劫冷冷道:“莫非你也觉得那个丫头欠了你们兄妹什么?” 单天鹰没想到历劫如此直白,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不……” 他张了张嘴,突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犹豫了片刻,才道:“雪儿,她醒了么?” 历劫垂下眼眸,不愿回答对方的问题,其实他对于眼前这位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印象虽然不好,却也不算坏,尤其是当初在极北之地,也算是了解一些的,只是那位产下死胎的单钰,他就实在不敢恭维了。 能让一个连喜怒哀乐的情绪都很少的人,生出愤怒之情来,单钰也算的厉害了。 单天鹰叹了口气,看了看不远处单钰所在的房间,刻意压低了声音:“舍妹方才所言,的确是过分了些。只是,落到如此田地,怕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平静的面对和接受,还请历劫兄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说到此处,单天鹰再一次深深地拜了下去,一揖到底。 历劫沉默着,清澈却又深邃的目光似乎要一眼看进单天鹰的心底,单天鹰倒也不惧,坦然地迎上了对方的目光,不再说话。 许久,历劫才侧身,让开房门的位置,道:“她醒了,你进来吧。”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雪儿正站在自己背后,历劫不由已经,忍不住道:“丫头……” 雪儿垂眸,不置可否,却是绕开历劫朝外走去,还没有迈出门槛,就与单天鹰迎面相遇,她的目光从单天鹰身侧的空隙穿过,一直落在对面单钰所在的开了一半的房门,轻声问:“阿钰她,到底怎么了?” 历劫能听到的,雪儿自然也能听到,能就激起一个几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的火气,单钰的话有多么过分,单天鹰自然也心知肚明,如今雪儿突然出现,却只字不提,直接就询问单钰的情况,着实让单天鹰楞了一下。 单天鹰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和身侧的银发男子一样的白衣,不然纤尘,却也衬得那张美丽绝伦的小脸更加苍白,格外的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历劫这才回了神,连忙去扶她:“丫头,你身体还很虚弱,不宜走动。” 然而这一次雪儿却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往房间内走,反而是示意单天鹰让开:“我想去看看单钰。” 历劫皱眉,单天鹰楞了一下,竟也出言阻拦雪儿,只是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想必是怕另一个房间内的单钰听到:“不急。雪儿,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先听我说完,然后再决定不迟。” 雪儿没想到单天鹰竟会如此言语,随即转念一想,自从来到驿馆,直接就是单钰产下死胎的事情,之后就是龙之钧爆出轩辕昰的“恶行”,自己昏迷过去,对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只限于龙之钧所言,这其中又有多少水分谁也不知道,所以还真有必要询问一下单天鹰。 这样一想,她也就没有再坚持,任由历劫扶着自己,折身回了房间。 单天鹰最后一个走进来,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回身将房门掩住,这才在雪儿对面,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已经不用雪儿再追尾,单天鹰就主动开口了,只是,他本来是想要历劫回避的,不过眼看着雪儿并没有这个意思,历劫也是一脸不放心,再想到这个银发男子身份神奇,于是也就没有说出来。 “雪儿,阿钰的身体算是毁了!”一想起稳婆的话,单天鹰的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目光中竟隐隐地泛起一层泪光,然而却又无法浇熄其中的愤怒,“龙之钧那个人渣,算是彻底将阿钰毁了!” 雪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不过联想到之前这对兄妹对话中的只言片语,她的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果然,单天鹰咬着牙,犹豫了半晌,终于是艰难开口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同病可曾相怜? 其实,单天鹰要说的,雪儿的心中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但是,当单天鹰说出来的时候,雪儿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或者说,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很难接受。 四天之前,单天鹰将龙之钧带回了驿馆,本意是逼着龙之钧表态,对单钰负责,结果单钰看到龙之钧之后,情绪当场就有些失控! 她将单天鹰推了出去,关了房门,和龙之钧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发生了剧烈的争吵,等单天鹰意识到不对,破门而入的时候,龙之钧已经被单钰挠了个满脸花,单钰的脸色却是难看至极! 单天鹰恨不得当场一拳将龙之钧这个杂碎打死,然而又想到毕竟也是自己妹妹腹中孩子的父亲,到底也要经过单钰同意才好,于是忍住心中的火气,将龙之钧五花大绑,如同拎小鸡仔似的拎了出去,扔到了一个小房间里,寻思着只要留他一口气就好,至于他的死活,等单钰的情绪平静下来再做定夺。 结果单钰就好像魔怔了一般,又哭又笑,先是整整一天呆坐着没动,如同泥塑木胎一般,不吃也不喝,单天鹰心疼这个妹妹,就又是喂水又是喂饭地伺候了一天。 然而,喂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喂饭,更是连牙关都撬不开。 最后单钰竟是一头栽倒在地,被单天鹰扶到床上,急匆匆地去找郎中去了。 等单天鹰将郎中找回来,一阵手忙脚乱,单钰总算是悠悠醒来,随即就发出一声几近疯狂地尖叫! 那声音直接吓得那郎中一屁股跌坐在地,而单钰也从床上“弹”了起来,随后抄起一旁摆设的花瓶就开始砸! 郎中被单钰的花瓶直接砸到了手臂上,花瓶碎了,碎片又扎到了手,他被吓得面如土色,连诊金也顾不上要,转身就跑。 单天鹰要拦住单钰乱砸东西,自然也就没有来得及阻拦郎中,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去。 单钰将房间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反反复复却只“尖叫”着一句话:“他就那么讨厌我么!” 当时的单天鹰还有些不解,然而现在讲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见过了龙之钧,也知道了龙之钧的一切都是轩辕昰主使。也就不难想到,这两个人单独对话的时候,龙之钧应该是向单钰说了实话。 单钰对于轩辕昰可以说是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自然是难以接受轩辕昰为了雪儿如此报复自己的事实,整个人就好像魔怔了一般,再加上她到底是个孕妇,身子自然不必正常人健壮,所以最后才晕了过去。 清醒之后,单钰自然是更加无法面对这个事实,自然是如同疯了一般地开始发泄自己的情绪。 而她腹中的胎儿,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自愿的,所以自然不愿让这样一个孩子出世。一开始的时候被龙之钧看得牢,自然是无法堕胎,等龙之钧联系不上轩辕昰,无法得到解药的时候,胎像早已稳固,就算是单钰逃跑之后,在返回天意山庄的路上折腾了一路,也没有将其折腾掉。 之后,单天鹰从西漠返回天意山庄,说起西漠慕容氏很希望单钰能去一趟西漠,单钰虽然大着肚子,却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个胎儿是也感受到了父母对于自己的厌弃,还是单钰的连番折腾终于有了效果,在发泄似的将驿馆房间内的摆设打砸一空之后,单钰的裙子下面竟已被鲜血浸透。 在后面发生的事情,雪儿也基本上知道了,胎儿在腹中就没了气息,稳婆用头发催吐,最终迫使单钰将死胎诞出体外。 之后单钰面对雪儿如同仇敌,慕容定又因为刺客的事情,需要带走龙之钧,雪儿也只好提前先去见了龙之钧一面,然而被龙之钧气的昏迷过去。 也就在雪儿昏迷期间,那稳婆告诉单钰,说是死胎的月份太大,虽然最终是排出了体外,但是单钰的太阴内府仍旧是受到了损伤,怕是再难拥有做母亲的权力。 虽然雪儿提前已经有了猜测,可是如今从单天鹰口中得到证实,仍旧不免唏嘘落泪。 她自己因为散功圣女的毒素,始终无法如同正常女子一般嫁人生子,可是单钰的毒素却是已经被解除了,最后居然会落得一个无法怀孕生子的下场。 无法怀孕生子的女子,还算是一个女子吗? 一想到这里,雪儿的心就如同针扎一样的疼,为自己,也为单钰。 可同时却又恨不得冲到轩辕昰的面前,去质问他,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对他倾心倾情的女子! 哪怕是他不爱她,只要他开口讲明不就好了,犯得上用这样的手段吗? 丰满玲珑的唇瓣被她咬出血来,她也不觉得的痛,只是站起身来来,用依旧还带着雾气的眼睛看着单天鹰:“我现在就去……” 然而却被一旁一直沉默的历劫给拦下来:“丫头!” 雪儿一下推开历劫的手臂,瞪着对方:“阿钰变成了这样,我无法坐视不理。若是我当中能救她,必定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雪儿也是刚刚醒来不久,本来就是急怒攻心,此刻再加上单钰的事情,更是悲愤交加,刚一站起来,眼前再一次一黑,一头就朝前栽了下去! 历劫一把将雪儿接住,强行将她按坐在床上,两只大手始终不肯离开雪儿的双肩,雪儿怒道:“历劫,你凭什么拦我,放开我!” 一向温柔的历劫,这一次却是异常坚持:“待你身子好些,我必定不拦你!” “你!” 雪儿怒瞪着对方,第一次感受到了历劫的强势,然而身子乏力,竟是连两只手掌也挣脱不开,最终只得狠狠白了对方一眼,别扭地转头去看墙壁。 历劫轻轻地叹了口气,去始终不敢松开按在她肩头是双手。 这个丫头是执拗,他整整领教了一世,又岂会不知?却不想就算是她历经转世,这性子也不曾改过分毫。 大约是知道即使开口雪儿也未必会理自己,历劫也只防着雪儿站起身来,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是抬头朝着单天鹰道:“你说了这么多,我忽然有个疑问想问。” 他也不等单天鹰开口,就径自往下说:“你和那位叫做单钰的姑娘,跑到西漠来做什么?龙之钧跑到西漠来,是为了解他的子午断肠,你们来西漠又是为了什么?” 单天鹰将关于单钰的一切说完,心头就好像一块大石卸下,然而心中的哀痛却是如同潮水涌来,正在暗自发愣,根本没想到历劫竟会有此一问,不由楞了一下:“什么?” 历劫问:“你们到西漠来做什么?” 单天鹰叹了口气,又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开口道:“这点,之前我就说过了,是受西漠太子慕容川的邀请……” “他为何要邀请你们?”历劫继续问,“若是邀请,为何当时在西漠东灵交界之处的时候,你未曾跟随慕容川的队伍一同前来,反而还要先会东灵?” 单天鹰心中一凛,终于开始正视历劫的问题:“因为西漠太子说,务必要舍妹一同前往。” 雪儿楞了一下,不解地看看历劫,又看看单天鹰,终于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可是,对于单天鹰的为人,她并不曾怀疑,对于历劫也是莫名信任,只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言不发,安静地听二人继续对话。 “务必?”历劫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思忖了片刻才继续问,“那么,当时慕容川可知道单钰有孕在身的事情?” 提到单钰的身孕,单天鹰的笑容再次变得发苦,摇头道:“当时我自己都没有回到天意山庄,更没有见到阿钰,又如何知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西漠太子又如何会知道?” “天意山庄?”历劫的眼睛一亮,再次看向单天鹰,“那是什么地方?” 这一次轮到单天鹰发愣了,对方神秘莫测,武功高强,竟是连天意山庄的名头也不知? 然而历劫却不等单天鹰回答,转头看向雪儿:“丫头,你应该还记得天照大帝的乳名吧?那可是前世的你,亲口所取!” 雪儿无奈地朝着历劫翻了个白眼,自己的“前世”,都是这个历劫告诉自己的,如今竟然还要问自己记得不记得,他当自己是教书先生,告诉自己了,自己便应当和背课文一样的记住是怎的? 然而还没有开口,她突然就想到了在西漠旧都的那一夜,她做的那个梦,那梦中月瑶怀中的孩子,还有当时月瑶的那番话! 若是说,当时自己梦到的,是自己前世时候与月瑶,与天照大帝之间的种种过往,那么,自己还当真是为月瑶怀中的婴孩,也就是天照大帝,取过一个乳名! 依靠自己的一缕天道气息化形成人,所以她就随口给他取名天意。 天意山庄也是天意,慕容川邀请单天鹰兄妹前来西漠。 雪儿的心中一颤,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于是再次抬头看向历劫,却见对方正对着自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似乎要印证雪儿的想法一样,单天鹰再次苦笑一声:“此时说来可就话长了,还涉及到先祖的秘辛,若非当初在极北之地的时候,无意中提及舍妹,然后被慕容川父子追问,怕是我到现在也不知……” 第三百三十章 冥冥中的天意 事情依旧是往前追溯,当日单天鹰与轩辕昰分散之后,在雪原上遇到前来迎接雪儿的慕容川父子,两相询问之下,单天鹰天意山庄少主的身份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当时单天鹰也觉得十分古怪,不过天意山庄在江湖中的名声不小,他也没必要遮掩,却不想慕容川父子刨根问底,竟是恨不得将单天鹰的祖宗十八代的情况都给弄清楚。 尤其在听说单天鹰还有一个妹妹的时候,就更是激动不已。当然,那个时候的单天鹰,还不知道单钰怀孕和被龙之钧软禁的事情,所以也只是简单提及。 不过这也让单天鹰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对方试探他,他也开始试探对方。 慕容川性子沉稳,根本就滴水不漏。而慕容远则是忙着拍雪儿的“马屁”,虽然大嘴巴,单天鹰竟是找不到机会,所以试探来试探去,根本就毫无结果。 这一切都落在慕容川的眼里,终于在一次谈话后点破,然而也只说了一句:“若是单公子真想知道,可以回去,向着家族中的老人去追问。” 于是,在出了极北之地,西漠东灵交界处,单天鹰心事重重地辞别,就是回天意山庄向单正求证这件事情。同时,慕容川千叮咛万嘱咐,甚至还将自己的西漠太子的令牌交给了单天鹰,让他问清楚一切之后,务必带着单钰一同前往西漠新都莲城! 当时的单天鹰百思不得其解,等他回到天意山庄的时候,这才震惊地发现了单钰怀有身孕的事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单天鹰的脸上露出深深的震惊,痛苦和自责的神色,将脸深深地埋在掌心当中,透着浓重疲惫的声音自指缝传来:“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明!是我……” 单天鹰似乎在犹豫着什么,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若是我早些揭露龙之钧的真面目,阿钰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雪儿楞了一下,突然就醒悟过来,单天鹰犹豫着没有说出口的话来,他同样在顾忌这着雪儿的名声,所以宁愿将玉城城门口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就连单正挟持雪儿,救单天鹰出皇宫的时候,就算雪儿昏迷,单天鹰其实也是有机会将真相说出来的,只是当时他沉浸在凤纹玉佩被轩辕昰捏做齑粉的震惊和痛苦当中,不愿开口说一个字! 不论追究那个原因,都少不了雪儿的影子! 雪儿沉默了,垂下头去,单天鹰此刻的自责,又何尝不是她自责的原因? 历劫按在雪儿肩膀上的力道终于轻了一些,声音低沉轻柔:“丫头,不要将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似乎要透过皮囊,直接望进眼前这个男子的灵魂深处:“当时的事情,我并不知情。不过,若是当真追究起来,我只有一个疑问:当初在极北之地,你可是不顾一切地去寻找这个丫头,想必你的心中,也是在乎她的。只是,为何令尊竟会做出劫持的举动来,而你当时竟未阻拦?若是劫持这个丫头的人,并非令尊,你又会如何做?” 这句话让单天鹰捂住脸的双手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垂落下来。 单天鹰的脸色苍白,就连眼睛也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好像突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怔怔地半晌没有开口。 历劫的问题,他无法回答。 或者说,其实他的心底是有答案的,只是这个答案他不愿承认,不敢面对罢了。 很突兀的,轩辕昰将凤纹玉佩捏成齑粉时候的那一句话就浮现在了单天鹰的耳畔:“你不配!” 单天鹰苦笑,他突然觉得,他的真的不配。 雪儿不知道一向平静温和的历劫,为何突然间就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后者却好像知道她的心思,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丫头,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随着历劫这句话出口,房间中竟然有一时间的安静,几乎落针可闻。 不远处单钰的房间中再次传来对方歇斯底里的尖叫,怒骂,夹杂着乒铃乓啷摔东西的声音,瞬间就连这个房间内的平静也给打破了。 单天鹰的脸色变了变,“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两步冲到门口,又顿住脚步,扭头犹豫着看了一眼雪儿,欲言又止。 雪儿也醒悟过来,单天鹰在这里说了那么多,最初的目的却是为了单钰而来,而单钰的身体也的确的耽误不得! 于是雪儿也站起身来,却再一次被历劫按下去,扭头朝单天鹰道:“丫头刚刚醒来,身体虚弱,恐怕还不能出去。而令妹那里……” 他顿了一顿,声音转冷:“若是一直无法安静下来,谁也帮不了她!” 单天鹰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竟然佝偻了下去,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十年,就连迈出去的步履,也蹒跚了不少。 雪儿眼睁睁地看着单天鹰离去,苦于无法挣脱历劫的双手,然而心中的怒气也无法压抑:“你又要见死不救么?” 她的双肩被钳制,双腿却还是能动,一抬脚就朝着对方踢了过去。 然而让雪儿意外的是,历劫竟然丝毫不肯松开她,甚至连躲都不躲,硬生生地就承受了她的那一脚,让她准备好的第二脚悬在了半空中,再也踢不出去。 她看着历劫雪白的衣衫下摆出,浅浅一层灰尘的小巧鞋印,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不躲开?” 历劫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将她依旧悬在半空中的小腿按下去,无奈道:“丫头,你不累么?” 雪儿楞了一下,不解地望着历劫,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在说她绷在半空中没有踢出去的小腿累,还是说她操心单钰的事情心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 历劫掌心的温度,隔着裤腿上的布料,瞬间传来,让雪儿一个激灵,瞬间就红了脸,这个地方,可是有些暧昧! 她连忙收回自己的小腿,将膝盖并拢,老老实实做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就连身子都因为紧张而僵硬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历劫叹了口气,竟如松开了按在雪儿肩膀上的另一只手,道:“就算是隔着两道房门,那个单钰的情绪想必你也能感受到一些,你觉得,她让你过去,是为了她的身体,还是另有目的?” 雪儿楞了一下,她只是听到单钰太阴内府受损,再加上心中同情,下意识地就要去探望对放,对于单钰的情绪,反而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哪一个女子,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还能保持冷静?不发疯就已经很好了。 所以,历劫说出这话来,雪儿才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历劫的问题。 却听历劫又道:“你们从前的恩怨,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只是,雪儿,你博览医书,可曾见过太阴内府受损能被医好的?还是,你当真以为,你手中的银针已经到了出神入化,可以逆天改命的地步?” 雪儿瞪大了眼睛,她不过想着要去看看单钰的情况是否还有救,怎么就成了要逆天改命? 历劫似乎是明白她心中的疑惑,面色微冷,如同一层薄薄的冰:“你又怎么知道,单钰走到如今这一步,焉知不是她多行不义,咎由自取?又焉知不是冥冥中的天意?” 雪儿愣愣地听着,陷入了沉思,若是当初自己听到单钰和龙之钧在一起的消息,能够提醒一下单正,也许单正在接应地点找不到单钰的时候,就不会为了带单天鹰离开而放弃寻找单钰。 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被单正那匕首架在脖子上的!就算是自己说了,单正又肯相信么?也许对方只会以为自己要拖延时间,让轩辕昰追上他们! 再说从皇宫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是昏迷的,又如何去提醒单正? 难道一切真的都是天意? 一时间雪儿不禁有些惶惑起来,竟不知何为对,何为错,也分不清是非曲直,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单钰近乎恶毒的声音再一次跟着两道房门传来:“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只有沈衣雪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妹妹!” 单天鹰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分明,想必是在劝解什么,然而却更加激起了单钰心中的怒火,那声音更加尖锐,其中竟是带着说不出的阴森之意:“你不要觉得我现在不宜走动,就快要随便欺瞒我!逼得我无路可走,就算是不要这身子,我也要沈衣雪付出……” 声音戛然而止,后面的“代价”也就没有说出来,单钰突然就没了声音,雪儿的脸色不禁一变,忍不住又要站起身来,却听历劫道:“不必担心,只暂时晕过去罢了。” 雪儿怔怔地看着历劫:“为什么?” 历劫轻轻道:“单天鹰这样做,既是为了他妹妹的身体,也是为了不让你再继续听下去,以免来日相见尴尬。” 相见尴尬,难道现在就不尴尬么?雪儿垂下眼眸,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雪儿昏迷了两日,之后便一直留在了驿馆中休养,而这期间,慕容定也只是派人来慰问过三两次,倒也没有催她回莲蕊宫。 而单天鹰,也因为单钰的那一番话,心中尴尬,只是偶尔前来探望一下,对于当日未曾说完的话,他们兄妹会前来西漠的原因,也没有再说下去。 反而是林曼蓉,感激雪儿一开始的援手和后面牵线的恩情,随着慕容远前来探望过一次。 日子再一次平静下来,却只平静了四五天……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天意山庄的来历 在历劫的悉心照料,或者说是开导之下,雪儿心中的自责悔恨也总算是平复了不少,身子也就逐渐恢复了过来。 虽然单钰还是会在房间中恶毒的咒骂,但是次数却是逐渐在减少,想必是单天鹰的劝解逐渐有了效果,这个园子也就逐渐变得“安静”起来。 一切看着都还好,雪儿甚至准备着,今日洗漱完毕,就去单钰的房间看看,就算是历劫说这是天意,不可违逆,雪儿也总要亲自去看过才肯死心。 偌大的皇家驿馆,因为此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也没有东灵南平的使者前来,只有单天鹰兄妹,雪儿和历劫四个人,占了一个园子,可以说是相当的清静。 却不想,天色尚未大亮,雪儿也就刚刚醒来,心中盘算着,等下去看单钰的时候,要如何开口才能不刺激到对方,自己的银针又是否能够起到作用。 若是万一起不到作用,是否能够利用药物。 只是,谈惜是暂时联系不上了,自从成王府的人被驱逐出莲城之后,他和那个云娇也就跟着消失了,再没有出现过,也没有联系过雪儿。 那么也就只剩下了灵药圣殿的卿氏夫妇和卿雨涵了,自从在景福山一别之后,自己竟是再也没顾上这三个人,也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莲城。 心里正想着,外面凌乱嘈杂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将雪儿吓了一跳,还没等她从床上跳起来,就听到了慕容远的刻意被压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们一个个都活腻歪了是不是?别忘了这个园子里都是西漠的贵客,尤其是圣母祖奶奶也在,若是惊扰了她,十个脑袋也不够你们砍的!” 然后继续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也不要忘了这里是什么对方,不要把平日里搜查的那一套用到这里来,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从听到脚步声,雪儿就知道,今日清早这觉怕是睡不成了,于是一边思索,一边穿戴整齐,结果还没站起身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外面慕容远的尽量和缓的声音传来:“祖奶奶,你还在房间里面么?” 雪儿一愣,不知道慕容远怎么突然就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正要开口回答,历劫和单天鹰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前者问:“什么事?” 后者问:“皇孙殿下,这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门外的慕容远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道:“上师大人,能否先确定祖奶奶和单钰小姐的安全再说?” 话音未落,雪儿就听到敲门声再次响起,慕容远只敲了一下就被拦住,接着既听历劫道:“丫头,你可在里面?” 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雪儿也不敢在沉默下去,生怕外面的慕容远或者历劫再突然破门而入,于是连忙应声:“我在呢!” 雪儿连忙将自己简单收拾一番,打开了房门,果然就看到慕容远和历劫都在门外站着,不少甲胄鲜明的侍卫分散在园子各处,似乎在搜查着什么。 单天鹰正走到单钰的房间门前,在轻轻地敲门,询问这单钰的情况,在听到单钰不耐烦的应答之后,算是松了口气,也没有要求对方开门,转身又走了回来。 看到雪儿安然无恙的从房间中走出来,慕容远这才松了口气,目光一一从三人脸上掠过,这才开口道:“一个多时辰前,狱卒发现,关押龙之钧的牢房里,人不见了!” 这句话几乎让三个人同时变了脸色,历劫首先将目光转到雪儿身上,似乎要确认雪儿无恙,然后才松了口气。 单天鹰的眉头却是瞬间皱起来,就连拳头也不由握紧,似乎龙之钧的脖子就在他的掌心一般,恨不得立时扭断。 当初因为单钰腹中胎儿的缘故,单天鹰虽然对于龙之钧有着诸多愤怒不满,却怎么也要为单钰和腹中胎儿着想,不能杀了对方。 如今单钰胎死腹中,与龙之钧之间再无瓜葛。在产下死胎的过程中又伤了太阴内府,说不共戴天也不为过。如果不是这几日单钰情绪不稳,怕是单天鹰早就要找上慕容远,等审讯完毕要了龙之钧的命! 可还没等单天鹰有所行动,慕容远就跑来告诉他们龙之钧逃跑了,这让单天鹰一时还真有些难以接受! 分散开来的侍卫们,已经陆续回来,所有的人却都是空手而归,显然是没有发现龙之钧的踪迹。 慕容远的眉头皱了又皱,几乎都要成了麻花,最后看着三个人,这才开始讲述之前的经过。 因为知道龙之钧可能与那四个刺客有关,慕容远并从驿馆提走龙之钧以后,并不敢掉以轻心,直接就将龙之钧扔就进了西漠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根据慕容远说,一开始的时候,龙之钧还嘴硬,不承认与那四个乞丐此刻的关系,不过在慕容远下令动了刑以后,总算是在昨天晚上承认了! 只是,还没等龙之钧说出那四个刺客的身份,就直接昏迷了过去,水泼都泼不醒! 慕容远也不敢真的将人给折腾死了,于是只好将人暂时收押起来,结果不到两个时辰,就出事了! 因为那四个刺客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雪儿,所以一发现龙之钧逃狱,慕容远下意识地就带着人先跑到驿馆来,以确保雪儿的安危。 哪怕就是知道历劫神秘莫测,有他在雪儿基本不可能有危险,也是先到驿馆来找人。 单天鹰的心思却是早已跑到了龙之钧逃狱的事情上了,于是仔细询问了龙之钧所在的牢狱的情况,和龙之钧逃狱之后的情况,最后向慕容远请缨:“皇孙殿下,不知此事,可否让天鹰也一同参与?” 慕容远楞了一下,随即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来交给单天鹰:“带着我的令牌,便宜行事。” 单天鹰接过令牌,朝慕容远道谢,随后又转身朝雪儿道:“雪儿,我天意山庄与龙之钧之间,已经是不共戴天。所以……这几日,阿钰就劳烦你照应一下了。她遭逢此难,情绪不稳,还望你能多多担待。” 说完也不等雪儿开口,将那令牌小心收好,转身大步离开,一转眼就从园子的月洞门处消失。 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历劫轻轻皱起眉头,目光却是落在了依旧一片趁机的单钰的房间上,没有说话。 雪儿有些疑惑地看向慕容远:“单天鹰在西漠,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身份不成?竟连象征你皇孙身份的令牌都敢给他?” 即使单钰大着肚子,也要前来,来了之后竟然还能进宫见慕容定,最后还被安排在皇家的驿馆,倍受尊敬……这一切都不得不让雪儿感到奇怪。 慕容远再一次挠了挠头,却也没有隐瞒雪儿,吩咐了邑丞带着那些侍卫去驿馆其他地方继续搜寻,左右看看再无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不瞒祖奶奶,这个单天鹰,或者说东灵的天意山庄,还真和我西漠慕容氏有些关联……” 雪儿怎么也想不到,单天鹰所在的天意山庄,最后竟然真的与西漠的天照大帝扯上了关系! 曾经的天照帝国,东灵南平全都在其版图当中,所以,在东灵一些古老的世家门派,也就因此与天照大帝扯上了关联,只是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对其不是特别在意罢了。 这其中就包括天意山庄。 说起天意山庄与天照大帝之间的关系,不论对于慕容氏,还是对于天意山庄来,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一方愿意提起。 天照大帝英明神武,除了是一统天下的皇帝,也是一个人。就算是皇帝,也总爱做微服出巡的事情,这一点,东灵的轩辕德也在很好地履行着。 因为事情涉及到天照大帝,具体的内容慕容远也不敢详细讲述,只是一言带过,总之就是天照大帝又一次在巡视他的领土时,遇见了一个江湖女子,然后一见钟情什么的,最后这个女子有了身孕。 当然,天照大帝并没有如同慕容德一般将其抛诸脑后,而是很快就同对方表明身份,准备接对方进宫。 可是一个江湖女子,哪里愿意受后宫那些束缚,更不愿去面对后宫的阴谋算计,竟然在天照大帝接她离开的前一天,悄然隐退,任凭天照大帝怎么找,也不肯露面。 而天照大帝自然也不可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这一个女子的身上,在秘密地寻找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就只好放弃。 再之后的事情,天照帝国开始分崩离析,自然也就再没人提起这名江湖女子,这样直到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形成,局势逐渐稳定下来,东灵突然冒出一个天意山庄,引起了西漠慕容氏的注意。 当时的西漠慕容氏,天谴已经初现端倪,可以说想女儿都要想疯了,所以见到这个公然用天照大帝乳名为题的山庄,立刻就联想到这段秘史,开始调查这个天意山庄的底细。 当时因为西漠与东灵之间的关系一度紧张,所以也只能是通过江湖人,江湖手段暗中调查。 调查的结果也不出人意料,那位不肯随天照大帝入宫的江湖女子,最终生下一个女婴,并且顺利成长。只这一条消息,就让西漠慕容氏的人,又惊又喜! 然而后面的消息却开始不尽如人意,自从那女婴,也就是天照大帝在外的私生女这一代之后,就算是子孙都姓单,也同样没有女儿出生! 这让整个西漠慕容氏的心,瞬间就拔凉拔凉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我喜欢轩辕昰 按照世俗的眼光,一个私生女,怎么也无法算到天照大帝的血脉上去,要算也得算那个单姓少年,也就是单天鹰的先祖的血脉。 可是天道的谴责却是依旧不肯放过他们,甚至这天谴来得还要更早! 天照大帝流落在江湖中的这个女儿,延续到当时,已经有四代人,可却也同样没有出现一个女婴! 这也让当时西漠慕容氏的人,失去了将天照大帝的这一支血脉认下来的动力,于是就任由对方创立的天意山庄逐渐在江湖上占了一席之地。 无独有偶,作为天照大帝的私生女所遗留下来的这一支血脉,对于他们的出身源头,也采取了一代一代庄主口口相传的方式,也就是说,只有在单正离世之前,才会告诉天意山庄的下一任继承者,原本应该是单天骄,现在成了单天鹰。 本来,单钰的出世,应该是能够引起西漠慕容氏的注意的,进而让这一支血脉回归西漠。可偏偏单钰出世的时候,西漠与南平之间因为云娇的事情,一度交恶,也就无暇顾及天意山庄的情况。 等西漠有了时间,单钰却已经失踪,确切地说是被颜如魅掳到了圣女岛,成了散功圣女,西漠慕容氏的人也就无从得知,甚至一度以为天意山庄有女婴出世的消息是捏造的。 这让单正很是无奈,同时也促使单正为了天意山庄的发展,甘心为东灵皇帝所驱使。 当然,这些都是雪儿自己推断出来的,慕容远也是因为跟随着慕容川在极北之地遇到了单天鹰,所以才会知道一些。 对于为何单钰明明大着个肚子回了天意山庄,单正却依旧同意她随同单天鹰一同前来西漠,雪儿大约也就明白了。 不过是为了证明天意山庄这一脉,真的有女婴出世,可惜慕容定看到的却是一个已经大腹便便,形容狼狈憔悴的单钰,自然也就难免失望。 对此,慕容远倒是解释了一句:“祖奶奶,虽然那预言只是说‘天照之后,女主天下’,可是却还说过,这女主‘独立清波孤影照’,也就是不会有夫君,甚至还有可能没有子嗣。所以皇祖父自然也就难免失望。” 一直安静地听着二人对话的历劫闻言,突然微皱了眉头,问:“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 慕容远被历劫严肃的态度给吓了一跳,忍不住朝着雪儿身边靠了靠,这才眨巴着他的桃花大眼,小声解释道:“本原本这些应该都是西漠的不传之秘,可是因为祖奶奶的出现,所以也就不算神秘秘密了。何况……” 他吞了吞口水,看先历劫的眼神仍不免有些畏惧:“前几日那位……单钰小姐,虽然诞下的是死胎,却是个女婴,也足以说明,慕容氏已经打破无女儿出世的天谴,所以皇祖父也就对我多说了几句。” 慕容远没有说出来的是,因为月瑶出现时对于林曼蓉的态度,还有雪儿与林曼蓉之间的关系,慕容远早已将其认定为皇位的继承人,所以有什么事情也就不再隐瞒慕容远。 不过雪儿也总算是明白了,慕容定让单天鹰兄妹前来西漠,结果嫌弃单钰的孕妇身份,却还不肯放其离开。甚至在听说单钰早产,还亲自跑到驿馆来,为的就是第一时间知道单钰怀中胎儿的性别! 在得知是个女婴之后,算是彻底地放下心来,至于慕容定会认为这到底是雪儿的缘故,还是因为林曼蓉,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既然慕容远说慕容定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慕容远与林曼蓉的婚事,想必是认为后者的原因居多。 将整个驿馆搜了一番无果之后,慕容远也就带着人离开了,离开之前吩咐邑丞将驿馆的各个园子加强戒备,必要的时候可以申请调集金甲侍卫来。因为再有一个月,就是他和林曼蓉的大婚之期,到时候肯定要接待各国前来的使节,自然要早做准备。 对于雪儿留在驿馆,不再回莲蕊宫的打算,慕容远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让雪儿自己注意安全,同时吩咐邑丞重新给雪儿准备园子居住,却被雪儿拒绝了。 雪儿的目光停留在单钰依旧紧闭的房门上:“阿钰的情况不太好,离得近些也方便照应,就不要这么麻烦了。” 慕容远自然不敢违拗雪儿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这才带着他那一队侍卫匆匆离去,跑到其他地方搜查去了。 毕竟他大婚在即,莲城中任何的不安定因素都必须排除。 送走了慕容远,雪儿这才将目光投向了房门依旧紧闭的单钰所在的房间,于是走了过去,却被历劫一把拉住:“丫头?” 雪儿道:“已经过去四五日了,就算是心中有火气也该消散了不少,何况我答应过少庄主要照应阿钰的……” 历劫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在门口等你。” 雪儿一怔,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关切,知道对方因为之前单钰那些恶毒的话担心自己,于是轻轻一笑:“我和阿钰相识已久,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不会伤害我的。” 说完不等历劫再次开口,低下头匆匆地朝着单钰的房间走去。 单天鹰拜托自己照应单钰,自己自然也就责无旁贷,何况,雪儿是真的想知道,单钰的身体状况,是否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恢复。 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失去女子最基本的权力。 走到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然而却久久没有得到单钰的回应,反而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近而远,似乎急匆匆地从门口离开。 雪儿皱了皱眉,加大力道又敲了两下,同时开口唤到:“阿钰,你还好么?” 依旧没有人答应。 这个时候历劫跟了上来,眉头微皱,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沉声道:“她在房间里。” 雪儿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不过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嘴唇,再一次敲门:“阿钰,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或许还不想见我。不过,若是我一直见不到你,又怎么能确定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房门后面的脚步声似乎停顿了一下,又过了半晌,才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你进来吧。” 声音中浓浓的不情愿被雪儿刻意忽视,她抬头又看了历劫一眼,历劫道:“我不进去,你不要将房门关起来。” 毕竟单钰小产,还没有出月子,历劫就是再不食人间烟火,不理会世俗的规矩,这个分寸还是有的。若非担心单钰会对雪儿不利,怕是连房门口都不愿停留的。 推开门,夹杂着腥气的热浪瞬间扑面来,似乎要将雪儿推出去一般,让她的呼吸都跟着一窒! 窒雪儿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单钰算是小产,但也和坐月子差不多,所以房间内的温度比起正常的房间要高了不少。 再加混杂着久久不散的血腥和汗腥气,那气味更是说不出的难闻,让雪儿皱起眉头,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掩住口鼻。 不过也只是一个瞬间,随即雪儿心中就被浓浓的自责取代,好歹她和单钰也算是好姐妹,好朋友,对方出了事,自己竟然推迟了四五天才来看她! 这样一想,她也就强忍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咬牙,迈过了门槛。 因为单钰小产当日,雪儿先后两次冲了进来,所以也算是“熟门熟路”,只是越往里走,就光线就越黯淡,似乎外面刚刚升起来的朝阳,根本无法照射进这个房间。 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衬得那白色的中衣更加苍白,在雪儿骤然加剧的心跳中缓缓转过身来,伸出似乎比中衣更加苍白的枯瘦的手指,将遮住脸的长发撩起,露出藏在里面的真面目来。 “怎么,被我的模样吓到了么?”那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说不出的嘶哑,夹杂着恶毒的嘲讽,“现在你满意了么?” 雪儿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方的心结尚在,于是连忙道:“阿钰,你不要乱想,我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单钰的脸色苍白,神色漠然,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潭死水,嘴角却又溢出一丝冷笑:“是么?” 这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沉沉的死气,也让雪儿心中的愧疚和同情达到了极致,却又觉得,一个“是”字,仿佛千难万难,重如磐石,压得自己根本就开不了口。 又沉默了半晌,雪儿才道:“让我替你把脉吧。” “好。” 单钰答得倒是痛快,只是这一个字余音上翘,仿佛卷了好几个卷才绕到雪儿耳中,带着怀疑嘲讽和枯槁的死气,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一边将如同枯柴一般的手臂暴露在雪儿面前,一边道:“就在这里吧,我还不至于卧床不起。” 见对方配合,雪儿总算是松了口气,生怕下一刻她又反悔,连忙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上。 如冰一般的寒冷瞬间就顺着指尖传来,那寒意仿佛要透入骨髓一把,让雪儿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指尖下,并非少女的手腕,而是一段枯木,一块寒冰,或者说,一具尸体。 雪儿缓缓地闭上眼睛,试图如同上一次在刘家村的时候,为单天鹰施针的时候一般,眼前浮现出立体的人体经络图来。 然而心中的思绪却是说不出的纷乱复杂,根本就静不下心来,也就无法进入那种状态。 偏偏在这个时候,单钰还要开口说话:“龙之钧那些话,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她的目光直勾勾盯在雪儿脸上,语气坚决,不容丝毫质疑:“我喜欢轩辕昰,从未改变过!” 第三百三十三章 伤口上撒盐 单钰的目光,如针如刺,迫使雪儿不得不暂时收回心神,一边将搭在对方手腕上的手指收回,一边睁开眼睛看着对方。 对方目光中的坚决,让雪儿的心中有些莫名的震撼,一时竟然有种不敢同对方对视的感觉。她垂下眼睑,叹了口气:“阿钰,你不要忘记了轩辕昰的身份……” “承天教少主?”单钰语速飞快地打断了她,嘴角浮起一抹冷讽,“颜如魅是什么人,你清楚我也清楚,她的话,能够全信么?” 雪儿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单钰竟然会站在轩辕昰的立场上说话,一时竟被对方问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丫头,不论何时,你都要信我。” 轩辕昰的这句话再次浮响在耳畔,却让雪儿的心中瞬间迷茫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相信谁。 她楞了半天,才讷讷地说了一句:“可是,阿钰,龙之钧说……” “不要提那个畜生!” 单钰骤然尖锐的声音吓了雪儿一跳,怔怔地瞪着对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就见单钰的脸色突然就变得狰狞起来,声音也充满了怨毒:“你不信轩辕昰,竟然信一个畜生的话,怎么对得起轩辕昰对你的一番心意?” 然后不等雪儿开口,她话锋一转,用两只冰冷的皮包骨头的手一下就抓住了雪儿的手,急切道:“若是你真的不在意轩辕昰的心意,就将他让给我好不好……求你了!” 雪儿一时有些跟不上单钰的思路,只觉得对方手掌中的寒气瞬间就透骨而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单钰的语气却真的变成了哀求,甚至“扑通”一下跪在了雪儿面前,一双冰冷的手掌紧紧捏住雪儿的手:“雪儿,我求求你,从被轩辕昰救起来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了他,不可自拔。当初,我和你说的那些,他在船上照顾我的话,虽然不尽不实,却也不全都是假的,我是真的希望他能那样待我……” 单钰的声音哀哀凄凄,雪儿却是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天意山庄的大小姐,竟然对“可能是”承天教少主的轩辕昰,如此死心塌地,连双方对立的身份都完全抛诸脑后。 之所以用了“可能是”,是因为单钰的一句话:“如果轩辕昰当真是承天教的少主,为什么东灵皇室还始终承认他三皇子的身份?” 雪儿又是一愣,久久不语,似乎,曾经,慕容远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如今同样的话竟从单钰口中说出,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 “丫头,不论发生何事,你都要信我!” 轩辕昰的话再一次在她耳畔回荡,每一字都如同钟鼓铿鸣,震颤着她的心。 自始至终,都是颜如魅在说,她从未问过轩辕昰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也未曾想过要听轩辕昰的解释,只是一味地回避! 单钰絮絮地诉说着对轩辕昰的种种倾慕,似乎是察觉到了雪儿的心不在焉,话锋竟是再转:“我知道,你肯定也见过了龙之钧那个禽兽,也听到了他对于轩辕的种种构陷吧?” 构陷?单钰竟然将龙之钧的那些话说成是对轩辕昰的构陷?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愣愣地瞪着单钰充满怨毒嘲讽神色的脸,张口结舌,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是,这其中的诸多疑点,你难道就从未想过?”单钰撇了撇嘴,动了动身子,却是没有接着说下去,反而是站起身来,“我身子虚弱,不介意的躺到床上再说吧?” 她也不给雪儿开口反对的机会,径自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朝着屏风走了过去。 雪儿也只好跟了上去,只是绕过屏风的时候,单钰已经自己斜倚在枕头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到了胸前,正在那里用玩味嘲讽的目光,打量着雪儿。 然而屏风的后面,除了单钰所躺的床榻,竟是连个椅子凳子也没有,雪儿若是不想坐在床沿上,就得亲自再绕过屏风去搬。 不过,看单钰躺的那位置,离床沿只有半尺,再加上身上的被子,怕是雪儿想要坐在床边也找不到地方! 雪儿无奈,只好站在床前,低头看着床上的单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毕竟,她实在是很想知道,单钰口中的“诸多疑点”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单钰在沦落到这样的田地之后,还对轩辕昰念念不忘。 这样的雪儿,让单钰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一丝快意来,于是也不急着开口了,反而是好整以暇地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长发,换了个慵懒而舒适的姿势,一副昏昏欲睡的姿势,等着雪儿开口。 雪儿也的确是很想询问单钰,然而对方微微阖起的眼帘,慵懒的姿态,却让她瞬时有些无措,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道屏风隔开了门外的视线,也让室内的空气流通变得困难,时间依旧就更是让人有种沉闷窒息的感觉。 这种沉闷的气氛又让单钰分外不满起来,等了半晌始终听不到雪儿开口,她终于忍不住地哼了哼:“你怎么不追问龙之钧到底哪里可疑了?” 雪儿发现自己愈发跟不上单钰的思路了,想了想才道:“我在等你的答案啊,之前你不是说过要躺下来再说么?” “你……”单钰脸色一变,目光中的狠戾之色一闪而逝,不过立刻又平复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慵懒道,“每日里不让我出门也就算了,总得让是简单洗漱不是?那些伺候的人,当真是越来越懒惰了,都到了这个时辰还不来!” 雪儿愣了半晌才明白单钰的意思,自从单钰小产之后,因为种种原因,雪儿直到今日才来,本来心中就有些愧疚,闻言忙道:“那我去吧。” 单钰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面上却满是歉疚和感激:“雪儿,真是难为你了……” 于是守在门口的历劫就看到雪儿急匆匆地从单钰的房间走了出来,他两步追了上去:“丫头,你这是要去哪里?” 雪儿一边挣开历劫扯住自己衣袖的手,一边道:“我去帮阿钰打些洗脸水来。” 历劫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雪儿已经急匆匆地离开,不过是端了盛满清水的铜盆和毛巾来,从历劫的眼前经过,转眼就再次进了单钰的房间。 然而不过片刻,雪儿就再次端着那铜盆走了出来,身上的衣裙被水溅湿的一大片,低着头从历劫的眼前经过。 历劫皱眉,一把拉住她:“丫头,怎么回事?” 雪儿轻轻一笑,再次想要挣开历劫的手,却因为历劫的坚持而没呢个挣开。她无奈,只得解释道:“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要用热水,以为温水就可以了。” 历劫楞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扯住雪儿手臂的手更加用力,雪儿再次挣扎,不但没有挣开,反而一个趔趄,就连手中的铜盆也没抓稳,“砰”地一声掉到地上,里面剩下的水顿时飞溅了出来,甚至就连历劫的衣摆也被溅上了一些。 雪儿皱眉,瞪着历劫:“你想干什么?” 历劫叹了口气:“丫头,你……” 他本想说“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个单钰是故意折腾你的么”,然而在对上雪儿的眼睛时候,他突然就醒悟过来:这个丫头,心里其实都明白,只是不愿拆穿对方罢了。 既然她不愿拆穿,历劫也就不忍心再拆穿她。何况一个小产妇人的房间他也不好进去,因此只好看着雪儿一趟趟地端着铜盆来来去去。 雪儿心里当然也明白单钰是想要折腾自己,否则在她第一次去打水的时候,对方就应该将一切直接说明,而不是凉了烫了的折腾好几次。 不过若只是这样折腾自己几次,能让单钰心里好受些,她觉得她受些委屈也不算是怎么。 来来回回,足足六七趟,雪儿的身上,除了肩膀和后背处的衣衫,其他地方几乎全都湿透,尤其是胸前那一块,几乎连里面的肚兜都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现在已经是深秋初冬的天气,就算是阳光灿烂的时候,温度还是有些寒凉的,何况又是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冷风一吹简直就是透骨的冷! 看着略显狼狈的雪儿,单钰总算是满意了,就在床上,欠了欠身子,伸出手指在水中沾了沾,又抹了把脸,将毛巾一把扔回铜盆里,再次靠到枕头上,这才没有什么诚意地笑道:“雪儿,有劳你了。” 雪儿无言,默默地将铜盆放下,看着单钰道:“阿钰,现在可以再让我替你把一次脉么?” 单钰不置可否,却也将手腕伸了出来,兀自闭起了眼睛。 雪儿也不管身上的衣衫尽湿,连忙伸出手来,将手指搭在单钰枯瘦如柴的手腕子上。 然而,就算是单钰不开口,不扰乱她的思绪,她却依旧无法进入当初的那种状态,脑海中浮现出单钰的经络图来。 就好像冥冥当中有某种力量在阻止着她一样! 这个发现让雪儿有些泄气,然而,还不等她睁开眼睛,脑海中竟然传来历劫的声音:“丫头,不要白费力气了,之前我就告诉过你的,根本行不通的。” 雪儿一愣,顿时睁开眼睛,还没有来得及冲出去质问历劫,耳畔就传来单钰幽幽的声音:“你也束手无策是不是,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狰狞,随即就变得无比失落:“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谁还肯要我?” 单钰一脸凄然,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雪儿:“雪儿,你还忍心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背后的势力 雪儿顿住,一时就连要去将湿衣服换下来的事情也给忘记了,就保持着刚刚转过身的姿势,半晌竟是一动没动。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单钰的问题。 单钰已经这样可怜了,她又怎么能拒绝对方的要求?可是,且不要说轩辕昰现在的身份还不清不楚,就是一清二白了,她又怎么能保证轩辕昰接受单钰? 仿佛是知道雪儿心中的想法一样,单钰又道:“我知道你在替我担心,担心轩辕昰的身份。先前的一个疑点我已经说过了。现在还有一点,雪儿,难道你就丝毫不怀疑龙之钧的话?” 雪儿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既然单钰愿意说,她听着便是。 单钰也根本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继续说着:“龙之钧说他中了承天教的子午断肠,因为没有解药发作愈发频繁,甚至还在你的面前发作过一次。可是,你就不觉得奇怪,这样一个人,千里迢迢,竟然从东灵跑到西漠来,还能毫发无损?” 她的目光倏然变得恶毒:“怎么半路上他的毒就不曾发作过吗?也没见要了他的命!” 雪儿张了张嘴,想要说子午断肠不会一次要了人的性命,只是一次次地加深对中毒人的折磨,令其一次比一次痛苦。 然而还没开头,就听单钰又道:“当初我回到天意山庄,父亲震怒,又怎么会放过龙之钧?” 雪儿一愣,这一点的确是不可否认的,好容易找回了女儿,有了被西漠慕容氏承认的资本,结果却因为一个龙之钧,将一切破坏,单正心中的怒气也就可想而知了。 若是想要被西漠慕容氏认可的心不迫切,他又怎么会不顾单钰七个多月的身孕,忍心让自己的女儿长途跋涉? 到底是在江湖行有着不小影响力的天意山庄,单正若是什么都不做,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这样一想,雪儿的心中顿时也有些疑惑起来,之前见到龙之钧,龙之钧一句“一切都是轩辕昰主使”就让她整个人都处于巨大的震惊当中,接下来只是麻木地接受对方传递来的信息,却从未怀疑过其真实性! “我刚回到天意山庄的时候,父亲震怒之下,打了我两个耳光。”说话的时候,单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仿佛那耳光刚刚被打过,双颊依旧火辣辣地疼着。 她的目光一瞬间冷如冰雪:“可是,父亲到底是父亲,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走上绝路。他还是很快就动用了天意山庄在各地的力量,甚至能够通知的江湖门派都通知了,为的就是寻找龙之钧那个畜生的下落。” 雪儿心中一动:这的确符合单正的作风,当然单正为了单钰的名节,最后加到龙之钧头上的,可能是另外的罪名。 “结果呢?”雪儿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看着单钰问了一句。 “结果?”单钰冷笑,“若是当真被天意山庄的人,或者那些愿意听从天意山庄号令的江湖门派抓到,龙之钧还会出现在西漠,出现在你面前,构陷轩辕昰吗?” 听单钰话中的意思,那龙之钧竟是故意跑到西漠,跑到莲城,跑到自己面前,说那样一番话的? 就在雪儿愣神的时候,单钰又加了一句:“天意山庄的势力有多大,你可能想象不出来,不过从发生在我二哥身上的事情,你也可以想得出来。” 能让东灵皇帝都觊觎和忌惮的势力,能小到哪里去? “可是,”单钰顿了一顿,似乎要强调接下来的话一般,“就是这么庞大的势力,竟然没有能抓住一个龙之钧!” 雪儿一愣:“你是说,还有人在保护着龙之钧?” 单钰眯起眼睛:“若非如此,龙之钧怎么可能或者离开东灵?” 雪儿心中悚然而惊,若是龙之钧的背后还有人,又会是什么人,让龙之钧跑到西漠来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向自己“揭露”轩辕昰的种种罪行? 她突然就想到了混迹在龙之钧所在的乞丐群中的那四个刺客,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根据龙之钧的话说,他还去了一趟灵药圣殿,就算是灵药圣殿的人不理会江湖纷争,但是还不至于因为一个龙之钧,得罪整个天意山庄。 可是,龙之钧不但到了灵药圣殿,还易如反掌地从灵药圣殿得到了卿尘夫妇的下落,进而来到西漠,混迹在一群乞丐当中,还好巧不巧地拦住了拦住了自己的马车? 更巧的是,这群乞丐当中,还有四个针对自己的刺客! 雪儿陷入了沉思当中,一时连身上湿透的衣衫也给忘记了,就这么怔怔地站在单钰的床前,心中瞬间翻过千百个念头。 而单钰后面的话,更是让她如遭雷击:“雪儿,你有没有想过,龙之钧背后真的有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在保护着他,让他一路安然无恙地来到西漠,然后在最后关头——” 说到这里,单钰顿了一顿,解释了一句:“适才你们在外面的谈话,我也听到了一部分,知道龙之钧从关押他的地方跑了!” 对于单钰听到,雪儿倒也不意外,毕竟之前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单钰是站在屏风外面,正要朝里走的姿势,想必在慕容远带着人来的时候,她也听到了动静,只是没有走出去而已。 而单钰所说的最后关头,自然指的是,在龙之钧承认与那四个乞丐刺客有关联,然而又没有来得及说出那四个乞丐刺客身份的时候。 能够和天意山庄,和几乎大半个江湖抗衡的人或者势力,其实还真的不难猜。 雪儿心思电转,盯着单钰,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 单钰眯起眼睛,面色转冷:“不错,这样一切才说的通!” 一切都说的通! 雪儿只觉得心头巨震,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可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单钰道:“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 “你是说我误会了轩辕……昰?”雪儿本能地想要说“轩辕”,然而随即又想到眼前女子对于轩辕昰那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也就只好又加了一个“昰”字,生怕再次引得床上苍白的女子的发作起来。 好在单钰此刻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或者说她此刻的心思还放在对于龙之钧的怨恨上面:“所以,对于龙之钧的那一番话,我不信,一个字也不信!” “我相信轩辕昰!”单钰突然抬起头,目光狰狞中带着一丝狂热,“可是你不肯信他,颜如魅的话你心,龙之钧这个畜生的话你也信,就是不肯相信阿昰!你凭什么得到他的爱,你不配!” 雪儿一愣,瞬间清醒过来:这个单钰的话虽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的人却好像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执拗当中! 她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同对方争辩,于是默默地听着对方逐渐变得尖锐的声音:“只有我,我完全相信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站在他的一边!我才是配得上阿昰的女人!” 阿昰!这个称呼,应该在单钰的心中呼唤过无数次了吧? 雪儿只觉得心底深处有个地方,倏地一疼,如同一根极细的针,极快地刺入然后又飞快地拔出,让人寻不到踪迹。 然而,不等她细想那痛的来源,单钰就再一次地陷入了歇斯底里当中! 她一边嘶哑着声音,高叫着:“为什么,为什么?阿昰,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你就是喜欢我?”一边挥舞着冰冷的双手,时而撕扯自己的头发,时而撕扯自己的衣衫,就连身上的棉被也不放过,三两下就扯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棉絮来! 雪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阻拦不及,被单钰将里面的棉絮扯了出来,随手一扬,宛如雪花纷落。 她连忙收敛起所有的思绪,冲到单钰的床前,伸手去捉对方手腕,试图让阻止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单钰在天意山庄时候跟随单正,可是学了不少,并且在这方面比起雪儿来更有天分,何况还比雪儿躲了内力可用,一双手竟是异常灵活,雪儿一抓竟然抓了个空! 雪儿动作也不慢,,然而终究是不及对方力大,就算抓住,也被单钰好像要脱层皮似的狠戾,硬生生地挣脱了出来! 眼看着单钰的手一偏,原本撕扯着头发的手竟然朝着脸上挠了过去,尖锐的指甲瞬间折射出寒光来,让雪儿心头一惊,再也顾不得絮都,直接朝着对方扑了过去! 两个女子,四只手掌,你来我往的纠缠中,雪儿知觉得手背一疼,下意识地就缩回了自己的手掌! 单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滚到了床里面,雪儿顿时扑了个空,整个人都趴到了床上,偏单钰再次一个回神,竟是半个身子都压到了雪儿背上! 雪儿闷哼一声,终于是看到了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时被单钰挠出了三个血道子,中间的一道尤其深,皮肉都翻卷起来,血珠正不停地往外渗着! 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单钰的半个身子翻上来,再次将雪儿压得闷哼一声! 此时,雪儿趴在床,口鼻间全都是单钰被褥上的汗腥和血腥气混杂的气息,还有两根单钰的头发落到眼前,刺得她的脸微微的痒。 单钰的力气似乎分外地大,雪儿连续试了三次都没能将翻过身来,只能是双手下意识地朝后推。 然而根本就无济于事,单钰如同疯了一般,不但撕扯她自己的头发,连同雪儿的头发也不放过,雪儿只觉得头皮一疼,竟是被对方扯住了一缕头发! 她的另一只手也不知何时腾了出来,两个手指曲起,伸到雪儿眼前,竟是直朝着雪儿的眼皮而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可违背 雪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将头偏像一旁,试图避开对方的手指,同时身子一挺,一只手肘撑住用力撑起身体,另一只手朝背上的单钰推了过去! 就算单钰有内力在身,到底小产不久,身子虚弱,竟被雪儿撑起了身体,顿时从背上掀了下来! 雪儿只觉得背上一轻,连忙朝着床下一滚,整个人便从单钰的床沿滚落下去! 床上的单钰似乎楞了一下,竟也不追赶她,怔怔地盯着地上狼狈的雪儿,突然就再一次去拽她自己的头发,同时凄厉尖叫:“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雪儿一侧肩膀着地,仗着床不算高,就算是滚下来也不太疼,两下翻身爬起,正要去看床上的单钰,就见两个妇人从屏风另一面冲了过来,直奔单钰而去。 那两个妇人雪儿还有些印象,正是单钰小产当日将雪儿架出去的那两个。二人的力气很大,一左一右同时按住单钰肩膀,其中一个还朝着雪儿道:“圣母娘娘,这个单小姐神智有些混乱,还是请先离开这里!” 再看此刻的单钰,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就连一双深陷的眼珠子也好像在血水中浸过一般,如同一头困兽,死死瞪着床下的雪儿。 雪儿被那目光瞪着,只觉得心头一颤:这样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真的是一个神智不清的女子该有的眼神么? 一开始的时候,单钰对于龙之钧的那些分析,可以说是头头是道,就连雪儿心中也有些信服了,怎么突然就变得神智不清起来? 然而两个妇人也没有同雪儿多做解释的意思,雪儿正站在那里犹豫着,门外就传来历劫焦急的声音:“丫头,赶紧出来!你若再不出来,我……我便要冲进去了!” 最后一句历劫显然说的底气不足,但是雪儿却也能想见其在门外的担忧和纠结,进去不合适,毕竟是陌生男子,进入一个小产妇人坐月子的房间;可房间内女子的尖叫,撕扯的声音,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 雪儿犹豫了一下,再看单钰,已经被两个妇人用被子连同手臂一同紧紧裹住,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乍一看上去好像一条美女蛇,兀自在床上扭动不休。 历劫又在门外催促了一声,雪儿只得又看了对方一眼,绕过屏风,走出了房间。 当雪儿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被两个妇人按在床上的单钰,动作幅度突然就小了起来,只有一双血红的,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雪儿消失的方向。 这些雪儿当然不知,她两步走到门口,就见历劫一脸焦急,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探进门内,正朝着房间内张望。 看到雪儿衣衫凌乱地走出来,历劫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又悬起了心,一把拉住雪儿双手,就将雪儿从门槛内扯了出来。 “丫头,你没事……”历劫的声音充满关切,然而还没说完,便被雪儿倒吸冷气的声音给打断。他一愣,连忙将雪儿的两只手都拽到眼前,顿时就看到了白皙如玉的手背上那三道抓痕! 历劫皱眉,就连声音开始变冷:“单钰挠的你?” 雪儿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回来,然而这一次历劫却是十分坚持,再加上她手背上的抓痕钻心的疼,抽了一下竟是没有抽动。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替单钰辩解,却听历劫冷声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的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么?” 雪儿一愣,不知道历劫为何突然就说出这么一句话出来。不过随即又想到在之前她想要进入那种状况,看清单钰的经络图时,脑海中浮现出的历劫那一番话来。 历劫能知道她动用那种神秘力量的事情,想必对于房间内发生的一切,也不会完全不知道。 想到这里雪儿心中禁不住有些不悦,瞪着历劫道:“你监视我?” 历劫一愣:“我监视你?我……” “不然你又怎么知道房间中发生的一切,还劝我不要浪费力气?”雪儿肯定地道,“你肯定是用了某种我不知道的法子,监视着我!” “丫头……”历劫苦笑,“之前我就对你说过,那位单钰姑娘,落到今时今日这步田地,并非全都是外人之力,和她自身的所作所为也是密不可分。不过是天道借了他人之手,是她注定的结果……” “注定的结果?”雪儿只觉得心中一寒,“她落到这种境地,难道还不值得同情?” “去敷药!”历劫沉默半晌,显然是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再加上雪儿的手背依旧还有血珠渗出,他干脆一边说,一边拉住雪儿离开了单钰的房间门口,朝着雪儿所在的房间走去。 雪儿猝不及防,竟被对方扯得一个趔趄,小跑了两步才追上! “你干什么?”雪儿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已经被历劫扯到了自己所在的房间门前,她瞪着对方,“把话说清楚!” “先敷药再说。”历劫的声音不容质疑,甚至有些强势,“或者我就在这里给你敷药?” 雪儿一愣,对于历劫的突然强势一时有些不适应,楞了片刻,这才皱着眉,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推门而入,随便捡了个地方坐下,将手背伸到历劫面前。 她本以为历劫还要手忙脚乱一番,至少也要去找金创药和纱布之类的东西,于是故意催促道:“你不是要帮我敷药么?” 历劫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竟从宽大的袍袖中将包扎用的药瓶,纱布一一取出,依次摆在雪儿旁边的小几上。 雪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疑惑道:“你怎么会随时带着这些东西?难道你知道我会被单钰抓伤?你会未卜先知?” 一连三个问题,让历劫更加无奈,苦笑道:“丫头,我让那两个妇人冲进去制止单钰的时候,就让人准备了这些东西……” 雪儿又是一愣,抬头瞪着历劫:“是你让那两个妇人进去的?” “你们在房间中闹出来那么大的动静,我想不听到都难!”历劫叹了口气,道,“我又不好进去,只好找了两个合适的人。“ “再说这金创药也不是我随身带着的,是我让邑丞找来的。”他一边给雪儿小心敷药,再轻柔地包扎着,一边道,“房间里那么大动静,我想要听不到都难!” 历劫的指尖透过手背将温暖传递过来,瞬间驱散了之前单钰手掌遗留下来的阴冷,雪儿心中一暖,然而口中却不愿承认,于是又道:“那……你为何要阻止我去探出单钰的情况?” “丫头,”历劫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不是我要阻止你,阻止你的也不是我!我只是出言提醒了你一下。” 雪儿楞了一下,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历劫看着她,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起来,让雪儿有些不自在起来,正要开口,却听历劫道:“丫头,虽然你身上有着残留的天道气息,却不代表你可以违背天道的意志。” 这句话,历劫说的无比严肃,让雪儿一时也禁不止收起了轻慢之心:“你的意思是说,是天道的意志要让阿钰她……” 历劫点头,没有让她将话说完便打断:“是。” 雪儿眨了眨眼睛,正要问:“你不是护天道人么,难道也不可以?” 然而历劫就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目光无比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点头:“谁都不可以违逆!” 雪儿动了动嘴唇,然而历劫却已经移开了目光,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 她有些泄气,然而却又不肯死心,眼珠子转了转,道:“如果用药物呢,有没有可能?那样就不必我动用那种神秘的气息了,应该也就和天道无关了吧?” “丫头,你——”历劫是真的无奈了,收回目光瞪着雪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然而最终却没有忍心说出一个责备的字来。 历劫一向温柔,就连目光也是那种与世无争却又看透一切的淡然,在看向雪儿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多出一丝温柔宠溺无奈的意味来,仿佛是因为心疼她,怜惜她,对于她格外的纵容,如此严肃的眼神却还是雪儿第一次见到,一时竟然被那目光慑住,流露出一丝怯意来。 雪儿垂下眼睑,一时有些不敢和历劫的目光接触,然而心中却又觉得有些委屈:“阿钰就算是有错,可是这样的惩罚,是否太重了些?那可是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 她不等历劫开口回答,目光中已经隐隐地带了一丝泪光:“我中了散功圣女的毒素,可能是因为等阶比其他人要高,所以别人的毒素都能解,唯独我的不能!我是唯一一个不能如同正常女子一样嫁人的女子!” “阿钰她虽然也中国这种毒,可是她最终能解开,难道就还不能过一个普通女子的生活?”雪儿抬起头,用带泪的眼睛瞪着历劫,“为何还要让她受这样的苦?我想法子修补她的身体经脉,想要让她如同普通女子一样生活,难道也错了?” 女子的泪颜宛如带雨的梨花,透着一种楚楚动人的风韵,让历劫的心中一阵柔软,一时忍不住心中的怜惜,伸臂揽她入怀:“丫头……” 这一次,雪儿没有挣扎,就任由历劫身上那种温暖的檀香气息将她包裹。她觉得自己很累,而那檀香的气息,却让她莫名地心安。 龙之钧的话真假莫辨让她累,轩辕昰的身份成迷让她累,周边一切的纷扰都让她累! 房间中有一瞬间的安静,然而下一刻就被打破:“历劫大哥,雪儿——”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有眼不识泰山 那声音说不出的焦虑急切,却有有种莫名的熟悉,让雪儿一愣,立刻就从历劫的怀中挣扎了出来! 管历劫叫“历劫大哥”的,除了卿雨涵,不做第二人想! 当初在景福山的时候,卿尘夫妇还因为这个称呼,将卿雨涵给斥责了一顿,当场就让卿雨涵红了眼眶,连眼泪都险些流出来。 历劫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虽然他不记得外面女子的声音,但是这一声“历劫大哥”却足以说明,对方的冲着他来的! 嘈杂的人声从外面传来,有人说“这里是皇家驿馆,你们不能乱闯”,随后又是卿雨涵的声音::历劫大哥,雪儿,我是雨涵,我有急事找你们!” 雪儿一愣,与历劫对视一眼,突然就反应过来:当初在景福山的时候,卿尘夫妇说要离去,卿雨涵不肯,然后慕容远出面挽留,说是邀请对方去看林曼蓉弟弟的病情,暂时将这一家三口安顿到了驿馆。 然而又因为这三个人身份的原因,却并未安排在雪儿和单钰此刻所在的皇家驿馆,而是另外的普通驿馆,所以雪儿和单天鹰兄妹在这驿馆多日,并未与这三个人照面过。 又因为月瑶的出现,解决了林曼蓉弟弟的问题,所以实际上并未动用到卿尘夫妇,就是雪儿也不知道,后来卿尘夫妇是继续留在了慕容远安排的驿馆,还是早已辞行,返回了灵药圣殿。 此刻突然听到外面有卿雨涵的声音,雪儿也是一愣,不过随即就想到,因为之前乞丐刺客的事件,和今日龙之钧越狱,想必慕容远是加强了雪儿所在的皇家驿馆的守卫的,所以卿雨涵可能根本就无法进来找他们,这才迫不得已扯着嗓子在门口喊。 而实际上也的确如同雪儿所猜测的那样,卿雨涵本来想着硬闯进来,结果刚进驿馆的大门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守卫团团围住! “我是来找你们的天照圣母的!”卿雨涵瞪着眼睛,然而明晃晃的刀剑却让她不敢轻易前进一步,“还有那位历劫上师,我是他们的朋友,若是你们不信,不妨去替我通传一声,自然就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了。” 邑丞也在那一群守卫当中,不过比较靠后:“这位姑娘所说的两位,都是身份尊贵的人物,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皇孙殿下亲自带人前来,要加强守卫,务必保证两位贵人的安全。小人身份低微,实在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还望姑娘体谅。” 初冬时候的天气,已经有了微微的寒意,而卿雨涵的额头上却是急出了一头大汗,甚至连同额前的刘海也一并浸湿,一缕一缕地贴在头上。 可是到底卿雨涵也算是灵药圣殿未来的继承人,再加上自从散功圣女的毒素解除之后她的勤学苦练,所以也是有些武功傍身的。 就见她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然飞起,竟是直接同那包围的守卫当中脱出,半空中身子一个旋转,竟然已经到了那些守卫的外围。 卿雨涵的身子这才开始下坠,眼看就要再次落入那些守卫当中,她看准方向,足尖在其中一个守卫的头顶上轻轻一踩,就再一次冲天而起,飞掠出去两三丈远,双足落地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些守卫的包围圈之外。 不过这一举动虽然让卿雨涵脱出了那些守卫的包围,同时却也激怒了对方! “快拦住她!” “抓刺客!” 声音此起彼伏,随同着愤怒的声音,那些守卫纷纷转身,再一次朝着卿雨涵的方向追了过来,甚至还有几个将手中的单刀如同匕首一般,朝卿雨涵的后背就掷了过来! 卿雨涵身子如同分花拂柳一般,时左时右,再一个后翻,身子如同一座桥般向后一仰,一把单刀几乎的贴着她的面门而过! 这么一个躲闪的工夫,那些守卫已经再次围了上来,几乎是转眼之间,就将她再一次团团围住! 现在可不是江湖中人过招,也不讲究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对方将卿雨涵当成了刺客,只管抓人,或者的当场格杀,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可讲? 卿雨涵的额头再一次见了汗,刚才是急的,现在是累的,这么多人,别说手中还拿着兵刃,就是没有兵刃,一个个站在那里让她打,也能把她累个半死! 她左支右绌,一开始还能反攻两下,前进两步的,但是很快她就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乎是寸步难行,能够不被生擒就已经是幸运。 不得已,卿雨涵一边应付那些守卫,一边扯开嗓子叫道:“历劫大哥,雪儿,你们在哪里?我是卿雨涵,有急事找你们……” 卿雨涵对于皇家驿馆的地形不熟悉,也不知道雪儿和历劫具体在什么地方,然而事情紧迫,她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死马当作活马医,指望着在这驿馆某处的雪儿和历劫能够听到,听出她的声音,并且很快赶来替她解围。 当然,在她的私心里,她更希望,赶来的人是历劫。 雪儿听到卿雨涵声音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将身上湿透的衣衫换下来,一下就站起身来,脑海中有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道:“是卿雨涵?” “应该是。”历劫再一次恢复古井无波的表情,不过随即目光又落在雪儿身上,“丫头,你还是先将身上的衣衫换下来,天凉了,万一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外面的嘈杂声音让雪儿心中愈发不安,哪里还有心思再换衣服,直接寻了件干净的外衫,朝身上一披就朝外走:“哪里还有时间换衣服?再不出去,只怕卿雨涵就要被当做刺客抓起来了!” 历劫无奈,一把拉住她:“那你先换衣服,我去!” 然后也不等雪儿答应,趁着雪儿楞神的工夫,转身就冲出了房间,同时将房门关了起来:“你换了干净的衣衫再来!” 雪儿哪里还有那个心思?跺了跺脚,将身上的外衫裹紧,随即就打开了房门,也跟着冲了出去! 卿雨涵如此急切地跑到这里来,还说有急事,加上今日清晨龙之钧的逃逸,让雪儿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情,龙之钧说他会到西漠来,是追随着卿尘夫妇而来,是为了求卿尘夫妇为他解子午断肠的毒! 如今龙之钧前脚逃逸,后脚卿雨涵就火急火燎地找到了这里,雪儿直觉是卿尘夫妇出了什么事情,而且还很可能和龙之钧有关! 若非如此,凭着当日在景福山初次见到卿尘夫妇时候对方对于历劫无比尊崇敬畏的态度,和卿雨涵的古怪,那一对夫妇又怎么可能让卿雨涵一个跑来找历劫? 甚至,自从景福山一别之后,她就没有见过卿雨涵,可想而知卿尘夫妇对于这个女儿看管的有多严! 雪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只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么多,一边裹紧身上的外衫,一边急匆匆地朝着喧闹争执的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小跑! 历劫明显是动用了某种轻身工夫赶过去的,雪儿一出门就失去了他的踪影。这让雪儿心中突然就生出一丝小小的不悦,不过也只是一个瞬间,就被关切和焦急所取代。 在这皇家驿馆住了几日,驿馆中的人基本上也都知道了雪儿的身份,所以也没有人敢出来拦她,倒是让她一路畅行无阻。 只是这皇家驿馆园林众多,雪儿虽然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可竟然还有找不到路的时候! 明明感觉只隔着一道墙,却怎么也找不到走过去的路,让雪儿恨不得直接从墙头上翻过去! 当然实际上雪儿是不可能翻墙的,毕竟人来人往的,她只要抓住其中一个负责洒扫的杂役问一问路就可以了。 被雪儿问到的杂役一脸受宠若惊,就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指明方向的手臂都在微微地颤抖着,让雪儿大皱眉头却又无可奈何。 耐着性子听完,雪儿再次拔腿往前小跑,终于在拐了两三个弯之后,看到了那一层密密麻麻的守卫! 历劫一身白衣在其中异常醒目,让雪儿一眼就看到了他,只是……他的怀中是什么? 雪儿一愣,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由小跑变成了慢慢地走,最后完全的停下了脚步。 历劫的到来,明显是解了卿雨涵的围,那些包围着的守卫已经陆续准备散开,那邑丞也在其中,正朝着历劫一边拱手一边陪笑道:“原来这位姑娘真是上师大人的朋友,小人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姑娘莫要怪罪,实在是……” 他还要解释,却被历劫淡淡打断:“没事的。” 卿雨涵眼看就要被那些守卫将刀剑架到脖子上,都开始怀疑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是不是出了错,雪儿和历劫根本就不在这里,正记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听见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住手……” 语气一贯地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足以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那些守卫就好像被下了定身咒一般,举着兵刃的手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中,一个个转过头去,看着白衣胜雪,飘飞宛如谪仙的历劫从半空中翩然而落。 卿雨涵心中一喜,一瞬间仿佛眼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仿佛成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一把推开挡在她眼前的那个守卫,转眼就将挡在她和历劫之间的那些侍卫推得东倒西歪,“推”出了一条“路”来,朝着历劫的方向就跑! 也就刚跑到历劫眼前,她的双腿就是一软,整个人一下朝着历劫的方向栽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默契? 历劫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却不想眼前的女子突然就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身子一软,根本就扶不住,一下就靠到了他的身上。 他微皱了眉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女子微弱中带着惊喜的声音传来:“历劫大哥,你终于来了,我……” 话未说完,竟是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下历劫更是不好直接将对方丢下,然而扶住似乎更加不合适,正手足无措的时候,那些守卫,包括邑丞在内更是一个个好像看不到他的窘迫一般,纷纷离开。 就连邑丞也小心的抹了把汗,朝着历劫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躬身退走。 只是顷刻间,那些守卫和邑丞就退了个干干净净,剩下历劫一个人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雪儿远远地看着那软到在历劫怀中的女子,只觉得一阵寒风袭来,顿时就透过了她裹在身上的外衫。 “阿嚏——” 一声突如其来的喷嚏,在这莫名的诡异的安静中听起来分外响亮,就连雪儿自己也有些猝不及防,愣愣地看着历劫机械的转过身来:“丫头?” 这一次雪儿是完全看清了历劫怀中的女子,就算是隔着几十步远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湿漉漉的刘海,略显凌乱的秀发,苍白的小脸,微蹙的眉,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楚楚可凉! 历劫下意识地要朝雪儿走过去,突然又发现自己怀中还有个人,于是刚抬起来的脚就僵在了半空中,连落下来一时都忘记了。 雪儿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看来,我的确是应该先换了衣服再来!” 她看也不看历劫的眼睛,急匆匆地转身往回就走:“我现在就去!” 勉强说完这几个字,雪儿觉得眼眶突然有些酸涩,她强迫自己忍住,低下头就顺着来路跑去。 这一次倒是没有出现迷路的情况,雪儿几乎是一口气就跑到了这几日她所住的房间。也许是跑的太急,也许是因为跑过去再跑回来,她的体力有些不支,到门口的时候她的脚步已经有些踉跄,几乎是一头栽进去的。 反手关上房门,雪儿毫不犹豫地将门栓了起来,这才一头扑到了床上! 之前裹在身上外衫在她进门的时候就落了下来,然后被她连同历劫一同关在了门外,只是雪儿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连起身去找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身上被浸湿的衣衫竟是那样的冷,那凉意似乎都蔓延到了她的心里。 雪儿忍不住又打了两个喷嚏,甚至感觉到了有液体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她也懒得动弹,直接就用袖口擦拭了几下,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只是眼中的酸涩之意,似乎却是更加浓重起来。 不就是历劫让自己晚些再去,自己去的早了,看到了历劫将卿雨涵抱在了怀里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历劫只是自己前世的情人,又不是现在的! 再说自己不是一直都无法完全地接受对方么,那么对方做什么,要抱住谁,又关她什么事? 难道她自己不接受,还不让他接受别人,也不让别人接近他吗? 她凭什么! 雪儿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然而就算是自己将自己斥责了半天,也仍旧无法让眼中的酸涩消失,更无法阻止视线的模糊! 她又狠狠地用衣袖在眼睛上抹了一把,视线有一瞬间的清晰,然而下一刻就再次模糊,甚至比之前更加模糊,模糊地让她什么都看不清,突然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了。 或者,从一开始,她就从未看清楚过! “丫头……” 敲门声响起,历劫的声音焦急中透着不安,似乎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唤了一声之后,竟然沉默了半天才道:“你能先开门么?” 心中从未如此刻般烦躁过,也从未如此刻般不想听到任何声音,哪怕是历劫的声音一如平日的温和清淡,雪儿也不想听到。 她一把扯过旁边的被子,用力一抖,将整个头都埋了起来,似乎这样便能将门外历劫的声音完全隔绝。 “丫头?丫头!” 门外的历劫再一次提高了声音,就连敲门也变成了用力拍:“先开门!” “雪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历劫的声音刚落,卿雨涵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方才我只是突然脱力,历劫大哥好心扶了我一把,什么也没有的!” 历劫微皱了眉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卿雨涵。在看到雪儿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这个丫头怕是误会了自己的用意。 可是他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再加上实在不好将怀中的卿雨涵丢下,无奈只得在先渡了一丝真气给她,让她先清醒过来,然后再赶紧去追那个逃跑的丫头。 不出意料地,历劫赶来的时候,雪儿已经将房门栓了起来,任凭他如何敲门,如何呼唤,就是不肯应一声。 如今卿雨涵又出言,听着好像在解释,可却明显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就连历劫都听得出来,何况是房间中那个敏感的丫头? 历劫只觉得一阵头大,可他又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向雪儿解释,只能不停地拍门。 可是,真让他直接将门拍坏冲进去,他又实在没那个勇气。 不过,好在这一次卿雨涵是真的心中有事,所以只是“解释”了那么一句,就没有再继续给历劫添乱:“雪儿,我是真的有急事,不得已只能来找历劫大哥和你,可是驿馆中的人不认识我,硬说我是刺客,不得已我只好硬闯进来,希望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方才若非历劫大哥及时赶到,我怕是就被当做刺客抓起来了。” “可能因为那些守卫把我逼得太紧,我体力不支,所以才让你有所误会。”卿雨涵急切道,“可是,看在我母亲突然被人抓走,我心中急切的份上,你能不能先不要和我计较……” 就算是蒙了棉被在头上,卿雨涵的话也一字字钻入了雪儿的耳中,她一愣,随即就想到一开始自己急匆匆地出去找卿雨涵的初衷。 此刻卿雨涵又说母亲被抓走,似乎更加印证了她心中的不安,于是也就顾不得再同历劫计较下去,一把将棉被掀了起来,就要去给卿雨涵开门。 可是刚走了两步,雪儿就又停了下来。 卿雨涵是因为母亲被抓求到她和历劫的头上,如今她却在斤斤计较,捕风捉影,是不是有些太疑神疑鬼的了? 这样一想,雪儿的心中不禁有些尴尬,也就不好意思直接去开门,于是又折身回去,手忙脚乱地开始翻箱倒柜。 雪儿在驿馆中的这个房间里只住了四五天,其中至少还有三天的时间是被龙之钧气的昏迷,所以虽然算是她的房间,其实并不算熟悉,再加上此刻心中发慌,不但没有找到替换的衣物,还一下将打翻了一个箱子! “咕咚”一声,红木箱子滚落到地上,不但将雪儿吓了一跳,就连门外的历劫也吓了一跳! 雪儿正瞪着地上的箱子发呆,就听“咔嚓”地一声,门栓竟然断成了两截,随后就是“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历劫就冲了进来! “丫头,你听我说……” 他急急冲到雪儿面前,却正对上房中女子还有些湿漉漉的眼睛,好像深秋的一轮皎月般清冷莹澈,又好像冬日初融的冰水一般寒意逼人,幽深地如同千年古潭,波澜不惊,却有让人看不透深浅。 这样的雪儿,历劫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禁不住楞在了那里。 说,他要向她说什么,又该向她说什么? 雪儿的目光竟然让历劫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我要换衣服了。” 雪儿清冷如雪的目光从卿雨涵和历劫的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历劫的身上:“你不会打算,就让我在你们的众目睽睽之下换吧?” 卿雨涵也有些发愣,不明白雪儿怎么突然好像换了个人,一时准备好的说辞竟然忘了个精光,只张着嘴,盯着雪儿。 雪儿道:“我的脸上有花?” “啊?”卿雨涵一愣,下意识地答道,“没,没有呀……” 说完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于是连忙后退两步,转身的时候还不忘扯历劫一下,却被后者一躲,顿时扯了个空。 卿雨涵也不在意,两步出了房间大门,一转眼消失在门口。 历劫也回了神,知道雪儿这是要“逐客”的意思,于是也只得讪讪转身,然而心中却又分外不安,几乎每走一步都要三回头,似乎想要确认雪儿一直都在那里。 眼看着两个人都出了房间,雪儿一把掩住房门,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不是瞎子,不是傻子,又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到? 单钰疯了一样的倾慕着轩辕昰,卿雨涵对历劫又如此暧昧,而自己却还在摇摆不定,不是自作多情又是什么? 她苦笑了一下,这一次倒是异常顺利地找到了替换的衣衫。 急匆匆地将衣衫换好,中间又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雪儿也不好再任性地用衣袖擦鼻涕,只得又找了帕子来,简单收拾之后,才再一次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视线正看不到的地方,卿雨涵和历劫一左一右,如同两个门神一般,贴着两边的墙壁。听到雪儿开门的声音,几乎是同时精神一震,离开了墙壁跨到门口。 “丫头……” “雪儿?”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让雪儿突然就觉得,这两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默契! 第三百三十八章 暗号与明号 雪儿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听卿雨涵讲述事情的经过,看的历劫直皱眉,可却又不敢说她什么。刚才他不过稍微流露出了一丝责备之意,就被这丫头堵了回去:“对对对,我是应该先换下湿衣服来的。” 这句话每一个字听着都没有问题,合在一起似乎也没问题,可是历劫却是怎么听这怎么别扭,尤其是雪儿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还有意无意地从卿雨涵身上瞟过。 那目光,让历劫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所以他也就不敢再提雪儿风寒和换衣服的事情,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将丝巾递过去,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然而雪儿却似根本没有感应到他的目光,全神贯注地盯着卿雨涵,听对方讲述事情的经过。 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卿雨涵讲的也是言简意赅,只是几句话就交代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本来,在景福山见到卿雨涵的时候,卿尘夫妇就打算立即带着卿雨涵离开西漠回灵药圣殿去,可是架不住卿雨涵的小性子和慕容远的挽留,于是也就暂时留在了慕容远的安排的驿馆里。 一开始的时候,卿雨涵还算安静,不过最多也就两天的工夫,卿雨涵就开始找理由要去皇宫,说是驿馆无聊,要去找雪儿叙旧。 虽然卿雨涵被寻找回来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到底是亲生的女儿,所以卿雨涵的那点心思,还是瞒不过卿母的,就连卿尘都看出了端倪。 若是换做其他人,卿尘也就由着她去了,可是独独历劫却是个例外! 这其中的原因却又要追溯到卿尘年轻的时候,少年气盛,为了一味罕见的灵药,孤身一身就跑到了极北之地去寻找空濛山,结果机缘巧合,与历劫有过一面之缘。 这也是之前在景福山的时候,卿尘见到历劫,态度尊敬,以晚辈自居的原因。 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人,十几年容颜不老,卿尘心中自然是敬畏的。可同时也是谨慎的,自然不舍得卿雨涵和这样一个人太多接近。 所以,在驿馆中的这些日子,卿雨涵是被卿尘看管最为严格时候。 而卿雨涵的母亲,虽然不知道其中的愿意,但是对于自己的夫君却是十分仰慕,自然是一切都听从卿尘的安排,不让卿雨涵有离开驿馆,跑到皇宫去接近历劫的机会。 而随着月瑶出现,林曼蓉的弟弟被带离,慕容远却又忙得焦头烂额,早就将这一家子抛到了脑后,机会都要忘记了自己还安排这样三个人在驿馆。 依着卿尘的意思,只要见到慕容远,就赶紧向对方辞行,离开西漠,尽量不与皇室众人有太过瓜葛。 可却又一直见不到慕容远的人,因此只能是驿馆中,夫妇两个看着卿雨涵一个。 这其中的原因,卿雨涵自然是不知,少不得要发发小脾气,然而这一次卿尘却是铁了心,她也无可奈何。 直到今日清早,卿母所在房间的大门,在门口发现了一个皮膏骨头的人! 那人头发蓬乱,遮住了大半张两,可只是露出来的部分,却足以让人心惊胆战,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脸,分明就是骨头上面包裹着一层人皮。 不但瘦得脱相,还非常的脏,甚至比街上的乞丐还要脏,浑身散发着腐臭血腥的气息,就连卿母那样一个见识不凡的女子,也被吓了一跳! 具体的经过卿雨涵也说不轻,她只是在房中听到了卿母的一声惊叫,直接被吵醒。不过因为昨夜再一次与母亲不欢而散,所以她并未立即起身,直到听到卿尘的怒喝:“什么人!” 然后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形同骷髅一般的背影,掐着自己的母亲,飞身掠上了屋顶。 卿尘惊怒交加,正要纵身追去,一回头发现卿雨涵打开了房门,于是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快追”,然后在卿雨涵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追了出去! 卿雨涵如同大梦初醒,于是也紧跟着追了出去,然而她终究是慢了半拍,追出驿馆之后,不但没有看到掳走自己母亲的那个“骷髅人”,就连卿尘的踪影也没看到。 她在呆愣了片刻之后,立即就决定找雪儿和历劫帮忙,中间又费了一些曲折,这才找到了雪儿和历劫所在的皇家驿馆。 历劫的眉头微皱:“骷髅人?” 雪儿却已经站起身来,习惯性朝着历劫手中一扯,擦了擦自己又要流出来的清涕,这才道:“应该是龙之钧,今日早晨刚刚从关押的地方逃跑,想不到竟公然跑到驿馆去掳人!” “龙之钧?” 卿雨涵也微蹙了眉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疑惑地看向雪儿,目光却在下一刻变得无比古怪起来! 雪儿一愣,下意识地低头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自己的手中,正扯这历劫的衣袖,那衣袖上面还有些不名液体…… 怪不得刚才擦鼻涕的时候,她觉得那丝巾有些好闻的气味,原本还以为是沾染了历劫身上的檀香气息,原来竟是对方的衣袖! 她一时有些尴尬,,整个小脸瞬间红透如同樱桃,连忙松开历劫的衣袖,也不好正视对方,清咳两声,朝着卿雨涵:“路上再解释,还是先去将人追回来重要。” “我也去。”历劫拉住雪儿,对于雪儿方才拿自己衣袖擦鼻涕的举动,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同时让邑丞派人通知慕容远,加派人手在城中搜捕,迫使那人出城。” 雪儿一愣,却听历劫又道:“别忘了,龙之钧还中了什么子午断肠,他掳走卿夫人,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抓个人质护身那么简单。所以卿尘应该能够‘追’上他。” 历劫这样一说,雪儿也就明白过来,龙之钧中了子午断肠,自然是要想着解毒,他一开始就是冲着灵药圣殿的卿尘夫妇而来,如今掳走卿雨涵的母亲,要么是想要找个隐秘的地方,逼着卿母为他解毒,要么是以卿母要挟卿尘来为他解毒。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卿母暂时应该都没有性命之忧,若是后者,甚至龙之钧还会特意给卿尘留下线索让对方追上去。 依照历劫的意思,让慕容远在城中大肆搜捕,逼得龙之钧不得不出莲城,他们只要能找到卿尘留下的暗号,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去。 历劫也不敢再说让雪儿留在驿馆等消息的话,只得将她牢牢护在怀里,却被雪儿两下挣扎开去:“我自己能走。” 卿雨涵也总算是想起来龙之钧这个名字,因为谈惜的缘故,所以很快也就想起来这个人的种种恶行,也不禁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母亲来。 尤其是,当三个人刚刚从雪儿的门口走出来,斜对面的房间中传来的女子尖叫:”龙之钧你这个畜生,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听得卿雨涵心惊肉跳,冷汗直冒,然后一个微胖的妇人走到门口,看到三个人的时候楞了一下,随即干笑道:“圣母娘娘,自从早产,诞下死胎之后,这位单小姐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了,奴婢两个人都有些按不住她一个,所以你看是不是……” 雪儿点了点头,本想着要再去看一眼单钰,不过又想到卿母被龙之钧掳走,下落不明,于是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朝着那妇人道:“我知道了,回头让慕容远再多派个人来,你们两个先受些累,等我回来,必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那妇人很会察言观色,知道雪儿是真的心急出去,于是也不再纠缠,千恩万谢地扭着身子,回去照顾单钰去了。 卿雨涵却是听的心中悚然,方才那妇人话中透露的信息太多,让她也震惊不已。不过时间紧迫,因此虽然心中存了疑惑,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三个人通知了邑丞,急匆匆地就出了驿馆。 三个人到了慕容远给卿氏一家安排的驿馆,从卿母被掳走的地方开始,顺着卿尘追去的方向重新走了一遍,在卿尘消失的地方开始搜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卿尘留给卿雨涵的暗号,一个小小的“灵”字,外加一个指明方向的箭头。 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雪儿等三个人,进入一条小巷,再三拐两拐,竟然到了一条大街上。此时的慕容远,应该已经下了命令,动用了不少的侍卫捕快,在城中大范围地开始搜索,所以街道上的行人十分稀少。 可是,一时竟再也找不到卿尘留下的暗号,三个人顿时再一次失去了方向,脚步也慢了下来。 再往前走,竟然到了莲城的东城门,不但日常守门的小吏都在,甚至还有不少盔甲鲜明的士兵在搜查着进出的百姓。 就在离城门口十来步远的地方,卿雨涵再一次发现了卿尘留下的暗号,不过这一次却都不能算是“暗”号了,“明”号还差不多! 一个叫做灵宝斋的店铺,门前挑了一面旗,上面同样写着“灵宝斋”三个字,不知何时被人将下面的“宝斋”二字扯了去,只剩下了一个“灵”字,旗上的横杆正直直朝着城门的方向! 店铺中的伙计也就刚刚发现自家的招牌被人给扯成了两半,正在那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搬出梯子来,准备将那旗子摘下来,那胖胖的和刚出笼的包子一样的掌柜,就挺着他的大肚子,在那里指挥着伙计。 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正四下张望的卿雨涵的脚! 第三百三十九章 装出来的 卿雨涵疼得当场冷汗就冒了出来,几乎都要忍不住朝对方发作,却见历劫盯着那包子样的掌柜,清澈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审视和警告,似乎要洞穿对方身上那一层肥肉! 雪儿的目光却是直接落在那半截的旗子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于是怀着各自的心思,最后竟然都没有追究那掌柜的一脚,三个人就急匆匆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了去。 出了莲城之后,卿雨涵开始继续寻找着卿尘留下来的暗号,竟是一路向东而去。 雪儿的清涕就没有停过,甚至都有些头晕脑胀,却不肯稍作休息。历劫也不敢再说让她休息的话,只得一路陪着她往前走。 对于雪儿扯过他衣袖去擦鼻涕的举动,历劫只是宠溺的微微一笑,始终不发一言。 可就是这样,雪儿也不肯接受历劫的帮助,坚持着自己往前走。 三个人就这么循着卿尘留下来的暗号一路向东走,最后竟然再一次走到了景福山。 上一次到景福山来,是为了寻找谈惜,当时山脚下的枫叶似火,比天上的朝霞更加绚烂,如今早已是满目的枯枝败叶,一派苍凉。 雪儿的心也跟着有些苍凉起来,也不知道成王府覆灭,云娇最终如何,谈惜又去了哪里,一时禁不住有些唏嘘起来。 只是到了这里,基本上就不用再寻找卿尘留下的暗号了,四周的草地上,枯黄的杂草被踩踏的东倒西歪,凌乱不堪,就连那些原本火一般的枫叶,也折损了不少树枝,看着竟如同迟暮老人一般憔悴。 三个人循着那足印继续往前走,最后竟从景福山的半山腰翻了过去。 这里杂草被踩踏的痕迹更加明显,四周的树木呈圆环状,向四周倒伏下去一大片,竟好像是有高手交手,散溢出来劲气冲击而成! 卿雨涵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担忧之色已经浮现在脸上。 就算是卿尘武功奇高,内力卓绝,可是看这情形,怕也是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方,否则怎么到了这里还看不到一个人影。 雪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之前单钰分析龙之钧的那些话。 一个中了子午断肠,形容骷髅一般,似乎连阵风都能吹倒的人,还带着一个累赘,是如何同灵药圣殿的殿主交手,还立于不败之地的? 而历劫想的,似乎比雪儿更多,与雪儿之间的距离一直都在三步之内,基本上只要他一伸手臂就能够到她的肩膀。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时分,阳光也不那么强烈,透过头顶树叶的空隙投射下来,斑驳陆离,却驱不散人心头的寒意。 卿雨涵已经是汗透重衣,脸色苍白,咬着嘴唇都要崩溃,几乎都要忍不住大叫出来,却被历劫阻止:“你们听!” 雪儿一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却是离开就听到了卿雨涵略显粗重的呼吸。 历劫又扭头看了一眼卿雨涵,后者这才收敛情绪,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三个人同时屏息凝神,终于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好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其间却又夹杂着隐隐的呼喝之声! 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风! 雪儿和卿雨涵几乎是同时反映过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喜之色,于是齐齐精神一震,各自施展轻功,朝着声音的来源奔去。 这里是是景福山东侧,山上的树木十分密集,就算是树叶已经快要落光,也仍不免阻挡视线,甚至还会影响他们前进的方向,因此只是走出没几步,历劫就干脆一手一个,将两个女子同时拎了起来,飞身而起,落到了树梢上! 雪儿猝不及防,被历劫带到半空,只见脚下的树木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呼喝打斗的声音更加明显,声音传来的那一片区域,就连树枝似乎都晃动的厉害,似乎有一团狂风在其中肆虐! 雪儿回神来,同时也看到了被历劫另一只手拎起来的卿雨涵,只觉得心头一阵烦闷,不假思索地一挣,就摆脱了历劫的手掌,同时足尖在那树梢一点,身子就朝前飞掠而去! 历劫一愣,嘴角不禁浮出一丝苦笑来:这个丫头,还是在同自己赌气…… 对于雪儿如同精灵一般,在树梢纵跃飞掠的举动,卿雨涵看得一愣,悄悄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身边的银发男子,却见对方嘴角虽然泛着苦笑,可却没有丝毫惊讶之意。 雪儿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跟着历劫练了这么久的轻身工夫,最后竟然都用在了同历劫赌气上! 她做不到像颜如魅那般一口气飞出去四五里地,但是十来丈还是不成问题的,再靠着从树梢借力,速度竟然不慢,不消片刻竟然当先赶到了那呼喝打斗声传来的地方! 还有三五丈的距离,雪儿就觉得一阵劲风迎面袭来,迫得她身形一滞,竟是无法继续维持在树梢的飞掠之势,只得缓缓落下身形。 眼前的树木东倒西歪,有些甚至都断做五六七八断,看上去竟是一地狼藉。 “雨涵?” 雪儿正寻找这树木间的空隙往前走,突然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她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竟然是卿尘的声音! 她不好应答,只好循声走了过去,果然就在一堆树枝木屑当中,看到了满脸急切,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张望的卿尘。 卿尘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人,细看正是卿雨涵的母亲,只是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雪儿看到了卿尘,卿尘自然也看到了雪儿,不免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却不好表现地太过明显,只是道:“沈姑娘?此处危险,还是速速离去” “卿伯父,雨涵随后就到。”雪儿自然知道对方也是一番好意,同时也没错过对方眼中的失望之色,连忙解释道,同时又关切的看了一眼卿尘怀中的妇人,得知对方只是暂时昏迷,也就替卿雨涵松了口气。 同时心中有些疑惑:如果卿尘一直都在这里,那么交手人又是谁? 好像是知道雪儿心中的疑问,卿尘道:“是单天鹰少庄主赶来,救下了雨涵的母亲,也解了卿某的围。” 雪儿楞了一下,也就明白过来,单天鹰也是追逃逸的龙之钧而来,会与卿尘半路相遇实属正常,毕竟都是冲着龙之钧来的。 正想要追问单天鹰和龙之钧的情况,历劫带着卿雨涵也赶了过来,雪儿也就将位置让给了卿雨涵,自己继续循声朝着打斗的方向摸了过去。 历劫无奈,心里知道这个丫头还是在同自己赌气,不由大为头疼,再加上已经将卿雨涵带到,卿尘一家也算是团聚,他也就算完成了任务,于是也顾不得理会卿尘的道谢,急匆匆朝着雪儿追了上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雪儿虽然听出是历劫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是头也不回地低声道:“你还是先将人一家人送到安全之处,万一龙之钧再返回来就不好了!” 还没等历劫开口,卿尘隐隐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雨涵,不得胡闹,看护好你的母亲,等我回来带你们下山!” 随后是卿雨涵略带委屈的声音:“爹……” “听话!”卿尘提高了声音,不容置疑。 雪儿听到了卿尘追上来的脚步声,然后是向历劫道谢的声音,她也懒得回头,继续循声往前走,而那打斗声也随着她的接近越来越清晰。 砰! 啪! 咔嚓—— 气劲激荡的声音,树木被折断的声音几乎是不绝于耳,伴随着如同暗器飞来的树枝,让雪儿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侧身躲避开来! “士别三日,还当真是该刮目相看呀。”龙之钧的声音如同刀刮铁锈,十分难听,“一别数月,少庄主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还真是可喜可贺!” 他口中说着“可喜可贺”,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可喜可贺”的意思,然而下一句就是让雪儿听了,也禁不住要气炸了心肺! “可惜我就比不过少庄主了,本来都要当爹的人,这些竟是连孩子都没有了。”龙之钧叹了口气,“让龙某想要和少庄主和好如初,唤一声‘大舅哥’够是不能!” 单天鹰被气得吐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中长剑如同闪电般迅疾,又好像狂风暴雨,朝着龙之钧的方向就笼罩了过去! 而龙之钧根本就是故意要激怒对方,皮包着骨头的身子在半空中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控制着,身法诡异刁钻,就好像真是一具骷髅一般。 “单兄你莫要动怒,这不符合你一贯的君子之风嘛。”龙之钧一边躲闪,一边四处张望,口中也不闲着,“本来,我与令妹之事怎么也得三媒六礼,风风光光,可是令妹实在是太过主动热情,我又是个正常的男人,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有的……” “住口!”单天鹰的拦红的几乎能滴血,如同疯狂了一般,刷刷又朝着对方劈出了三四剑,可惜再一次被龙之钧躲了过去! 雪儿怎么也没想到龙之钧的无耻竟然到了这样地步,同时也暗暗后怕,对方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多次承受了子午断肠发作的样子?一开始时候那些痛苦可怜相,绝对全都是装出来的!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雪儿只要一想,就有些不寒而栗,同时又后悔不迭,自己怎么就上了这个畜生的当? 雪儿只觉得自己心神大乱,一时间种种懊恼悔恨涌上心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龙之钧三躲两避,竟是直奔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第三百四十章 温柔的一掌 单天鹰只觉得自己手中的长剑再一次失去目标,正愣神的工夫,就见眼前灰影一闪,一个全身都裹在灰袍当中的蒙面人突然就当在了自己和龙之钧中间! “哈哈哈,果然是后生可畏呀,让老夫来会一会这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如何!”声音如同夜枭啼鸣,让人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龙之钧漆黑的五指如钩,突然改换方向朝着一旁的雪儿扑了过来。新出现的灰衣蒙面人挡在单天鹰面前,接下了单天鹰原本攻向龙之钧的长剑。 单天鹰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手中的长剑竟好像是不听使唤一般,又好像砍在了一道无形的气墙上,朝着一旁就偏了过去! 这一偏,单天鹰眼角的余光,正看到龙之钧朝着雪儿扑过去的背影! 他心中一惊,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朝着龙之钧的方向就追了过去,同时高声提醒:“小心龙之钧!” 那灰衣蒙面人“桀桀”怪笑:“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怜香惜玉?少庄主可真是多情!”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已经再次拦在单天鹰面前,宽大的袍袖连连摆动,激荡起一阵一阵的劲风,单天鹰一时竟是前进不得! 也不知是那蒙面人有意试探单天鹰的底细,还是当初在刘家村时雪儿的银针彻底提升了单天鹰的体质,两个人一时间竟然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单天鹰无法摆脱对方,那蒙面人也无法制住单天鹰,两个人你来我往,身形交错间,互相牵制着对方。 再说雪儿,根本就没想到突然就又冒出来一个灰衣蒙面人,更没想到龙之钧突然就改变了目标,朝着自己扑来,情急之下,身子一缩,就躲到了一堆碎木之后! 只听一阵“嘁哩喀喳”的声音响起,背后顿时就是一片木屑飞扬四溅,雪儿几乎是本能地朝前一滚! 再再起来的时候,雪儿全身已经沾了不少草屑树叶,看着好不狼狈。 之前龙之钧与单天鹰交手,两个人的内力激荡,摧毁了周遭不少树木,方才龙之钧这一抓,就抓到了那些碎木上。 碗口粗的树干,被他的手指直接戳出了五个洞来,他一甩手上的木屑,再度朝着雪儿的方向追了过去,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雪儿初得风寒,本就有些头晕目眩再加上方才一滚,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竟然有些发黑。可惜这个时候的龙之钧根本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也就刚刚站定,连转身都来不及,就感应到了背后凌厉的劲风! 雪儿咬牙,只得再次狼狈躲闪,同时仗着四周树木茂密,还有不少少断树残枝,身子灵活地在其中穿梭,这才没被龙之钧抓住。 龙之钧也不知道练了什么邪门的工夫,或者从一开始就深藏不露,雪儿只觉得,比起当初在玉城城门口的时候,龙之钧的武功似乎高出了许多! 不但身形诡异莫测,也灵活迅速了许多,就连力道似乎也凌厉了不少。 雪儿只觉得,自己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找不到,一直都处于一种疲于奔命的状态。 背后的龙之钧,哪怕是手指没有挨到,她也能感觉到对方带起来的腥热的劲风,似乎要将她骨头上面的血肉,全都剐下来一般。 雪儿只觉得心惊肉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是不停地在树林间钻来钻去! 而龙之钧,因为那突然出现的灰衣蒙面人,心中有所顾忌,双手追随着雪儿的背影,自始至终竟是一言未发。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历劫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满头树叶,脸上沾着木屑,正狼狈逃窜的雪儿! 历劫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起来,不过眨眼的工夫,他的丫头竟然如此狼狈。 茂密的树林间,枝叶交错,拦住去路,却拦不住历劫的身形。那些落了叶的枯枝,就好像有灵性一般,在见到历劫的一刻竟纷纷“避让”开来。 银色的发丝随着白衣飞扬而起,恍惚间让人以为是九天谪仙,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历劫劈出去的那一掌。 没有凌厉的掌风,连四周的枯枝似乎都纹丝未动,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地轻轻一掌。 龙之钧的手指间已经马上就要挨到雪儿的后背,雪儿惊得冷汗都冒了出来,然而在方才的奔跑间,她已经消耗了态度的体力,竟是再也无法快上一分! 被那样一个人的那样一双手挨到身上,雪儿只要一想,鸡皮疙瘩进能掉满地。她恶心欲吐,迈不动腿,只要整个人朝前一趴! 龙之钧只觉得眼前突然就失去了雪儿的踪迹,他不禁楞了一下,低头看时,正看到那少女的曼妙玲珑的身子,朝着旁边用力一滚,被一段树木挡住身形。 这算是自投罗网么? 他心中一喜,下一刻高高跃起,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朝着雪儿就扑了过去! 至于历劫那如同儿戏一般的一掌,不要说龙之钧,就连同单天鹰交手的灰衣蒙面人,也未放在眼里,甚至接下来嘲讽的话都准备好了。 龙之钧觉得,自己的轻功丝毫精进了许多,这一跃,竟然比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越过树梢都没停下来。 雪儿只觉得好像有一阵清风掠过,背后的那种恶意竟倏然消失,她正愣神的工夫,历劫已经翩然而落,从雪儿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历劫那双不染丝毫尘埃的靴子。 “丫头!” 历劫的手掌修长干净,就这个突然出现在雪儿面前,反正晶莹的光泽。 雪儿楞了一下,目光越过那只手掌,抬眼朝着眼前高高在上银发白衣的男子望过去,对方就如同神祗一般,让她蓦然从心底生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来。 她心中有一瞬间的惶惑茫然,就这么愣愣地仰望着对方,一时忘记了动作。 “啊——” 龙之钧的惨叫声,透过茂密的树木传来,也不知道离了多远,惊醒了愣神的雪儿,也让同单天鹰交手的灰衣蒙面人一愣,再看向历劫的目光就变了。 “原来你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人!”他的声音依旧如同夜枭啼鸣,“竟是老夫看走了眼!” 说话的工夫,他的攻势骤然凌厉,灰色的袍袖夹杂着漫天掌影,排山倒海一般朝着单天鹰倾轧过去! 单天鹰被逼的连连后退,最后竟是重重地撞到了一棵大树上,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来,一直滴到胸前的衣襟上。 那灰衣蒙面人之前显然只是想要考较单天鹰,所以并未尽全力,如今历劫骤然出现,让他感觉到了危机,于是也就顾不得再试探这个天意山庄少庄主武功的深浅。 雪儿听不出来,他可是听得出来,龙之钧那一声惨叫,至少在一里之外!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掌,连一根细细的树枝都没有受到波及,却将龙之钧打出去那么高,落到最少一里之外的地方,这功力,已经不是出神入化可以形容了! 他心中震撼,却也起了好胜之心,所以在单天鹰后退的时候,双腿在半空中朝着历劫的方向,一眨眼的工夫就凌空踢了七八脚出去! 每一脚带起的劲风,似乎都已凝聚成形,甚至连空气都扭曲起来! 历劫的银发白衣无风自动,劲风未至,那种恐怖的气势就已经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无知小儿!”眼看着历劫对自己的攻势无动于衷,甚至还伸着手,保持着拉雪儿起来的姿势,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那灰衣蒙面人忍不住冷哼一声,“太狂妄的后果,是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灰衣蒙面人已经在半空中改换了方向,如同一道灰色剪影,朝着雪儿俯冲而下! 他算计得正好,只要历劫转身,不管用什么方法化解他的攻势,他就趁机冲过去,擒住那个少女,然后顺势再给历劫一掌,借势朝着龙之钧消失的方向后退,与对方拉开距离,然后利用树林茂密,轻功不好施展的优势,摆脱对方,离开景福山,离开西漠……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他还没冲到雪儿面前,就见那银发白衣的男子,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拂,真的是很轻的一拂,就好像清风掠过花瓣一般轻柔,温柔如同少女的呼吸一般。 灰衣蒙面人就觉得,自己刚才踢出去的那七八脚,就好像被一股极为柔和的力道托住,然后在半空中折了各自转了方向,分别就朝着自己的面门,胸腹要害和四肢,同时飞了回来! 乍一看上去,就好像他自己迎上去的一般! 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来,然而此刻早已收势不回,只得临时将内力逆转,重重地朝下坠了下去! 就听“扑通”一声,灰衣蒙面人自己将自己重重地砸到地上,那断枝残叶都被砸得飞扬而起,瞬间埋住了他半个身子! 历劫这时才捉住雪儿双手,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丫头,你没事吧?” 雪儿本来还在同历劫赌气,也不想借着对方的手站起来,却不想对方等了片刻,却好像失去耐心一般,不由分说就将她扯起来! 她正要发作,就看到了被断枝残叶埋住大半的灰衣蒙面人,似乎比自己刚才的模样更加狼狈,又有些忍俊不禁,火气也就暂时消弭了一些。 这个时候,撞到大树的单天鹰刚刚顺着树干滑落下来,眼看那灰衣蒙面人被树枝掩埋,半天没有动弹,而历劫又没有再次出手的意思,拼着又吐出一口鲜血,高声提醒历劫:“不要放过他!” 然而这话说是却还是迟了一步,就见原本在断枝残叶中一动不动的灰衣蒙面人,一个鲤鱼打挺,突然就跳了起来,同时朝着历劫一扬手!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会是小事 “小心”两个字还没有从单天鹰口中说出来,就见那灰衣蒙面人的周身,腾起一阵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呛人的气味让人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历劫从来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也不知道江湖中那些手段,再加上又不愿伤人性命,所以那灰衣蒙面人不动弹之后,就逐渐将心思放到了雪儿身上。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雪儿只觉得腰间一紧,一只大手已经扣住了自己的头,下一刻就直接被按进了那个带着温暖檀香气息的怀里! 历劫的心跳传来,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历劫带着自己朝后退了好几步。 同时男子的袍袖就如同扇子一般,朝着那烟雾扇了过去,却只引得那烟雾一阵翻滚,竟是丝毫不见消散。 历劫也不敢大意,一边将雪儿牢牢护在怀里,用另一只手掩住口鼻,继续迅速地后退! 烟雾中似乎有一双鬼爪伸出来,却在触到雪儿腰身的一瞬间,被历劫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一声闷哼传来,紧接着那鬼爪便消失不见,烟雾又是一阵翻滚,同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你到底是什么人,敢不敢报上姓名门派来!” 历劫自然懒得理会,却听烟雾中传来单天鹰的声音:“自己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竟然还好意思要求别人报上姓名?” 烟雾又是一阵翻滚涌动,然而却再没有声音传来。 等历劫带着雪儿退出烟雾范围,已经到了卿尘夫妇和卿雨涵所在的地方,单天鹰随后也找了过来看,几个人总算是再次聚到了一起。 卿母只是被龙之钧劫持的过程中昏迷了过去,并无大碍,此刻已经醒了过来,在卿雨涵和卿尘的搀扶下朝着单天鹰躬身一福,感谢单天鹰的救命之恩。 三个人简短客套了两句之后,雪儿终于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和卿雨涵的讲述也差不太多,只是单天鹰在赶到关押龙之钧的地方,探查痕迹,最后一路追到卿尘夫妇所在的驿馆,追出莲城,然后在半路又遇到卿尘,二人联手追击至景福山,单天鹰与龙之钧交手,救下了卿母。 说到此处,卿尘又加了几句“少庄主年少有为,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的废话,这才作罢。 之所以说是三个人之间的客套,是因为说话的只有卿尘夫妇和单天鹰,至于卿雨涵,虽然一直都扶着卿母,也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都落在被历劫护在怀里的雪儿身上。 几个人检查一番,好在那烟雾只是有些呛人,并没有毒性,只是能让人一时手足麻痹发软,动弹不得。好在历劫和单天鹰反应都不慢,也没有吸入那种烟雾,也就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在这茂密的林中,那烟雾一时也不容易消散,想要再找到那个灰衣蒙面人怕是难了。 由于天色已晚,几个人也不敢再继续逗留下去,万一天黑下来,还没走出这密林,怕是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至于龙之钧,因为历劫那一掌,将他打飞出去的距离太远,几个人在树林中顺着来时路走,倒是发现了他坠落的地方,只是已经看不到人。如果不是已经趁机自行逃离,就是被那灰衣蒙面人救走。 而当雪儿看到那条挂在树梢的灰色布料时,就更加肯定了后面的猜测。 事到如今,他们不但失去了龙之钧的下落,还多出来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灰衣蒙面人,而这两个人明显不是一步一步走出树林的,只有十来步,在出现一大片杂乱的脚印之后,就彻底失去了痕迹。 几个人也只能暂时放弃,继续朝山下走。 从历劫口中,卿尘夫妇已经知道了慕容远当初提到的“病人”的问题已经解决的消息,于是再没了继续逗留在西漠的理由,在走到山脚下的时候,趁机再一次提出了离开。 而不管是历劫和单天鹰,都只能算是“客”,自然也就不好再挽留。反而是卿雨涵提出,该向慕容远辞行再离开,却被卿尘坚决否决,说江湖中人,不拘俗礼。只是拜托雪儿和历劫等人转告慕容远,就和押犯人似的,押着卿雨涵离开。 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卿雨涵,雪儿推了推历劫,与对方拉开了一些距离,叹道:“人走了。” 历劫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后退了小半步,不解地看着眼前故作神秘的少女:“什么?” 结果却换来雪儿一个白眼和一声冷哼,待历劫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急走两步,追上了前面的单天鹰:“少庄主……” 单天鹰顿了顿脚步,看了一眼雪儿,这才继续前行,神色莫名复杂:“雪儿,什么事?” 这样的单天鹰似乎是恰到好处,却又透着某种无奈的疏离,雪儿也懒得去细想其中的原因,只是一边走,一边问道:“你知道那个灰衣人的来历?” 单天鹰一愣,这一次是真的停下了脚步:“何出此言?” 雪儿一双眸子清澈却不见底,在逐渐黯淡的夜色中分外明亮:“在那人从半空中坠下之后,你曾说了一句:‘不要放过他’。” 当时这句话单天鹰说的极快,随后那灰衣蒙面人就投掷了那种释放白色烟雾的东西,也就没有人再顾得上理会这句话,却不想雪儿还记得。 他皱了一下眉头,犹豫了片刻才道:“是。只是我也不太确定那人的身份,只是觉得他的某些招式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何况那灰衣人在龙之钧失手,被历劫打飞出去的一瞬间,竟然直接放弃单天鹰,将攻击转向历劫,还想着一箭双雕,擒住雪儿,最后还带走了龙之钧,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和龙之钧之间的关系。 而今日发生的一切,龙之钧看着是掳走的卿母,所有的人,包括雪儿都以为他是为了想要缓解或者解除身上的子午断肠,就连那灰衣蒙面人出现之前,单天鹰与之交手的时候,龙之钧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随着雪儿出现,那灰衣蒙面人也出现,这件事情竟是再也没有被提起,就不得不让人感觉到奇怪。 单天鹰的分析是:“除非,龙之钧想要通过灵药圣殿的卿氏夫妇解毒的事情,并不想背那灰衣蒙面人知道,或者根本就是背着那蒙面人,擅自行动。他们两个人若是一伙的,共同的目标应该是,你!” 雪儿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单天鹰点点头:“不错,从龙之钧和那一群乞丐第一次围住你的马车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单天鹰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跟在雪儿身后的历劫:“他们将一切都算计好了,甚至就连慕容远,或者说莲城的守卫官兵都算计了进去,唯独漏算,或者说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位历劫。” 雪儿眨了眨眼睛,消化着单天鹰的这一番话,却不想或者竟然脚下停了一步,变成了和历劫并肩,一下变成了雪儿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就听单天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自从极北之地相识至今,历劫兄一直都是跟在雪儿身边保护,天意山庄单天鹰,在此多谢历劫兄援手。” 却不想历劫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是我的丫头,保护她是分内之事。” 单天鹰似乎也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将雪儿与天意山庄之间的关系搬了出来,却不想历劫依旧是淡淡的一句“她是我的丫头”就打发了对方。 这让单天鹰也有些泄气,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只好干笑两声,沉默下来,三个人继续朝前走。 雪儿却是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下,历劫的不想说的话,谁都别想从他嘴里套出来。如今多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碰了一鼻子灰的人,还当真是难得。 她本来不是一个好奇心太重的人,可是自从龙之钧出现后,先是刺客围攻,现在是龙之钧引自己出来,又冒出个灰衣蒙面人,目标似乎都是自己,也不能不让她心生警惕,思索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什么人,于是一边走,一边胡乱猜测着。 单天鹰只是被那灰衣蒙面人的劲风击中,所幸受伤不重,再加上雪儿手中的银针疏导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并不影响赶路。 雪儿只是被龙之钧吓得不轻,逃得狼狈,本身并未受伤。历劫就更不用说了,那神秘莫测的灰衣人都在他手中吃了亏,估计除了雪儿,这世间还没有人能奈何地了他。 三个人脚程不慢,夜幕完全降临之后,莲城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之所以远远就看清了莲城的城门,而不是夜色当中的一个轮廓,是因为莲城的东城门处,火把灯笼无数,将城门口映照得就如同白昼一般。 三个人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脸焦急,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候在城门口的慕容远,看清三个人的面容之后,急匆匆地就迎了上来。 历劫还好,一向都是波澜不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对于慕容远的焦急既不看在眼里,更不放在心上,只要雪儿安然无恙,这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是雪儿和单天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然后几乎同时想到了什么,立刻也加快了脚步,朝着慕容远迎了上去! 能让慕容远守在城门口等着三个人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 第三百四十二章 以沈衣雪交换 单钰所在的房间内,足足点了五六根儿臂粗的蜡烛,将本就不算大的房间,照得简直就如同白昼一般。 单天鹰里里外外,仔仔细细,不死心地找了一遍,又一遍。然而,除了那两个日常照应单钰的妇人的只言片语,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 慕容远挠了挠头,颇有些懊恼尴尬,毕竟单钰是在西漠的皇家驿馆失踪的,有些责任推脱不掉。可是,谁能想到还有人打一个刚刚小产的妇人的主意? 是的,单钰失踪了。 就在单天鹰和雪儿历劫先后离开驿馆,慕容远带着人在莲城四处搜寻的时候,有人潜入了单钰所在的驿馆,掳走了单钰。 之所以没有被立刻察觉,根据那两个被吓得面如土色,瘫在地上跪都跪不住的妇人说,那是因为单钰突然之间开始发疯,又打又砸,整个人都歇斯底里起来。 其中一个还被单钰丢出来的花瓶,正砸到了头上,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包扎,鲜血顺着额头一直不停的流。 她们两个不得已只得先从单钰房间中退了出来,本来想再找几个健壮的仆妇进去先按住单钰,结果就这么个找人的工夫,回来的时候单钰就不见了。 眼看着这两个妇人,不顾头上的伤口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雪儿心中有些不忍,然而事关单钰的笑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 单天鹰的脸色极其难看,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自从小产以来,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尖锐怨毒,偶尔目光中闪过的寒芒,就连单天鹰都有些不寒而栗。 所以单天鹰虽然心急单钰的下落,对于两个妇人却也尽量保持了和颜悦色。 挥了挥手,慕容远会意,让人将两个妇人架了下去,房间中一时又剩下了雪儿,历劫,慕容远和单天鹰四个人,顿时又安静下来。 单天鹰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掳走阿钰?” 说话的时候,他看向同样皱眉深思的雪儿:“你离开的时候,阿钰可有什么异常?” 今日清早的时候,因为龙之钧的逃逸,单天鹰一心想要追赶,临去前拜托雪儿照应单钰,结果雪儿和历劫却因为卿雨涵的闯入,和卿母的失踪,随即也离开了驿馆,导致虚弱的单钰身边竟没有一个人照应。 想到此处雪儿有些自责,正犹豫着要如何回答单天鹰的问题,身边一直沉默的历劫突然开口:“异常没有,发疯而已!” 单天鹰一愣,随即苦笑:这段日子一来,单钰什么样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就是今日清晨将托付给雪儿暂时照应,他也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雪儿,而是不放心单钰现在那动不动就发疯的脾气! 虽然历劫只是简单的八个字,却让单天鹰瞬间哑口无言,一时尴尬在那里,半天才看着雪儿,犹豫地问道:“雪儿,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阿钰她……” 雪儿微笑这摇了摇头,示意无妨,顺便转移了话题:“还是寻找阿钰的下落要紧。” 单天鹰感激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她是那样的美丽绝伦,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让他有种看得到却摸不着,只能远远地仰望,膜拜。 这样的感觉让他心中有一瞬间的失落,一时间就连单钰的下落也给忘记了,这又让他心中生出一丝负罪感,毕竟那是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妹妹,自己不急着寻找,反而在这里胡思乱想。 这样一个焦虑的时刻,雪儿一直忍着,忍着,然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个响亮的喷嚏再次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习惯性的扯过历劫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鼻涕,雪儿这才发现另外两个人都将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单天鹰的神色复杂而古怪,慕容远的却是简单多了,纯粹的促狭! 雪儿忍不住瞪了慕容远一眼,又吸了吸鼻子,道:“慕容远,人是在你的地盘上丢失的,你怎么说?” 慕容远叹了口气:“祖奶奶,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咱们能不能先将人找回来,然后再问罪?” 雪儿继续瞪着慕容远:“那你还不快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随后有人在门外道:“皇孙殿下,有人在驿馆门口的地上,捡到了一封信。” 房间中的气氛让慕容远有些压抑,于是连忙让那人将信送进来,结果只是一个封口的信封,上面写的竟然是“单天鹰亲启”。 慕容远楞了一下,毕竟单天鹰就在一旁,他就算有个皇孙的身份也不好直接拆看,于是直接递给了单天鹰:“给你的。” 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信,让单天鹰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单钰的身上,再加上已经经过驿馆中守卫和慕容远的手,他也就不疑有他,直接将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 一张信纸,总共也只有一行字,却让单天鹰的脸色,瞬间就无比难看! 他的目光闪过一抹难言的复杂,犹豫了许久,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就要将那信纸揉成一团,同时扯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来:“没什么,送错了!” 雪儿就在单天鹰的身边,只是因为信上言明是单天鹰亲启,她也不好可以去看,只是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见了“单钰”二字,正思索着是否和单钰被掳走有关,就见单天鹰要将那纸团揉碎。 她直觉其中有古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伸手去抢,同时朝着单天鹰道:“少庄主且慢!” 单天鹰没想到雪儿说动手就动手,再加上他满怀心事,动作也慢了一拍,竟是直接被雪儿将那纸团抓住大半,就要从他手中抢走。 他心中一急,手中用力,只听“刺啦”一声,那纸团被两个人,两只手,一分为二! 单天鹰的态度让雪儿心中愈发疑惑,虽然只抢了一半,却是立即轻盈地一个转身,就与单天鹰拉开了距离,同时将那信纸展开! “想见单钰,以沈……” 以为是竖着一行字,雪儿只抢到了上半截,所以也只看了一半,但也足够她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h朝着单天鹰伸出手掌:“另一半呢?” 单天鹰下意识地将手中剩下的一半握紧,面露难色:“雪儿……” 雪儿瞪着单天鹰:“这封信分明就是掳走阿钰的人送来的,你为什么要说送错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虽然房间内之只有四个人,这一句话却也足够让另外两个人动容。尤其是慕容远,几乎啊哟跳了起来:“让我看看!” 单天鹰自然不肯,侧身一让,慕容远就到了雪儿面前! 雪儿却是毫不犹豫,直接将那半张纸递到慕容远面前,同时挑衅似的看了单天鹰一样。 慕容远也看清了那信纸上的字,于是朝单天鹰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有了消息,却还要毁灭证据么?对方掳走单钰姑娘,目的到底是什么?” 然后,雪儿和慕容远几乎是同时,再次朝着单天鹰摊开手掌:“拿来!” 单天鹰再次苦笑,看看慕容远,最终将目光落在雪儿身上:“雪儿,你……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他越是吞吞吐吐,越是犹豫,雪儿心中的疑惑就越重,虽然只有半截,但是最后一个“沈”字,再加上单天鹰的态度,也足够她想清楚其中关键,于是想了想,干脆收回手掌,看着单天鹰,道:“阿钰刚刚小产,身体虚弱,不能折腾,让我去换她回来吧!” 这句话一出口,单天鹰的脸色立刻变了:“雪儿,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姓沈。”雪儿抖了抖手中的半张纸,“不管是之前的刺客,还是今日的灰衣蒙面人,最终的目标都是我,所以阿钰被掳走,其实也算是代我受过!” “不可以!”慕容远也反应过来,顿时就跳了起来,一转身挡在了门口“祖奶奶身份尊贵,不能去换人!” “不行!”一直冷眼旁观的历劫也突然开口,本来就在雪儿身边,此刻更是只有半步不到的距离,似乎雪儿下一刻就会冲出去一般,“丫头,不要任性!” 雪儿却是不理会这两个人,直接将目光转向单天鹰:“多谢少庄主好意,只是,现在你觉得,另外半张纸,还有什么意义?” 单天鹰的脸色更加苍白,望向雪儿的目光也分外复杂,最终叹了口气,将剩下的半个纸团缓缓递出来:“你们愿意看,就看吧!” 这句话仿佛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他身子晃了晃,一下就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雪儿小心翼翼地将单天鹰手中的纸团展开,慕容远干脆就将头凑了过来,果然上面写道:“……衣雪来交换。三日为期,过后城西十里亭收尸!” 然后还有个落款,竟然是龙之钧! 雪儿皱了皱眉,道:“不对呀,今日龙之钧逃逸之后,不是又掳走了那位卿夫人么?哪里还有时间再返回来掳走阿钰?再说在景福山追上龙之钧的时候,也只有卿夫人,没有看到阿钰呀!” 单天鹰点点头,若是真的是龙之钧掳走单钰,当时他断然没有只救卿雨涵母亲一个人的道理。 慕容远眼珠子转了转:“莫非那个龙之钧还有同伙在莲城没被抓出来?” 雪儿看着慕容远道:“龙之钧在莲城还有没有同伙,这个问题得问你!不过——” 她话锋一转,道:“不管是那种情况,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阿钰的安危!” 第三百四十三章 坚持的人 可是,不管是慕容远,历劫还是单天鹰,都不会同意以雪儿去交换单钰,要不然单天鹰也不会在犹豫之后,想着要直接将那纸团毁掉了。 雪儿心里也明白,眼前这三个男人,不敢是什么身份,其实都是在担心她的安危,站在她的立场上考利,只是让她坐等三日,然后为单钰收尸,却是万万不能。 就算是她与单钰之间有些小矛盾,小纠纷,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单钰陷入险境,甚至丢了性命。 “那个龙之钧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关押重刑犯的监牢逃出来,肯定有同伙!说不定就是他的同伙掳走了单钰姑娘,我先去追查!”眼看着事情就要陷入僵局,慕容远唉声叹气了一番,正要转身离开,一直沉默的历劫突然开口:“等一等。” 慕容远依旧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上师大人还有何吩咐?” 雪儿皱了皱眉:“说到底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我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阿钰受苦。劝我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历劫叹了口气:“丫头,你不要冲动,慢慢听我说……” 雪儿一边吸着鼻涕,感觉没有什么作用,干脆赌气似的扯过历劫的衣袖蹭了两下:“只有三天的时间,你还要说什么说,再说下去,阿钰就没命了!” “丫头,你就不能听我将话说完么?”历劫苦笑,同时又有些无奈,“方才慕容远的话提醒了我,就算那封信的署名是龙之钧,掳走单钰的人也未必就是龙之钧本人。何况经过景福山的事情,龙之钧和那个灰衣人应该也受了伤,一时半刻怕是不会出面……” “所以只要在三日之内找到单钰姑娘,就不用再让祖奶奶去交换了。”一旁的慕容远终于松了口气,眨了眨他的桃花眼,看看历劫又看看雪儿,“而且因为对方想要交换祖奶奶,应该也不会离开莲城太远。” 历劫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雪儿,等着雪儿开口。 雪儿还是皱眉,犹豫着:“可是,对方也不是傻子,难道会任由着我们带人找上门去?万一找人的过程中,让对方察觉,激怒了对方该怎么办?” 历劫看着雪儿,目光温柔而宠溺:“那就不惊动对方。” 若是真能不惊动掳走单钰的人,直接就将单钰救出来,自然也就不用雪儿再去交换,他也就不用在妹妹和心爱的女子之前摇摆不定。想到这里,就连单天鹰也不禁露出一丝希冀的神色,用渴盼的目光望着历劫。 就算是他不知道历劫的身份,却也知道这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尤其是历劫在景福山对付那灰衣蒙面人的时候露出的那一手,更是让单天鹰认定对方是个不世出的高手。 “你真的有办法不惊动对方?”雪儿有些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什么办法?” 不但雪儿,就连慕容远和单天鹰也都将目光转向历劫,等着他的回答。 历劫看向雪儿的目光愈发温柔起来,甚至带着一抹缅怀的神色:“此事说来,还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这话让雪儿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到历劫说的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话多了,雪儿也就懒得再追问下去,直接安静地等着历劫的答案。 却不想历劫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同样一脸期待的单天鹰,目光却是微微转冷。 他抬了抬一直被雪儿扯过来擦鼻涕的衣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将目光转向了单天鹰:“我可以帮你将人找回来,不过你也要看好你的妹妹!” 这一句话乍听有些没头没脑,单钰都已经失踪了,在对单天鹰说“把人看好”就和马后炮没有什么区别何况这里是慕容远的地盘,单钰被掳走也是驿馆的守卫不力,要说不也应该对慕容远说吗? 单天鹰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历劫的目光露出一丝疑惑,不过他还是朝着对方拱了拱手:“那是自然。” 雪儿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追问,却突然反应过来。历劫先抬起那只被她擦了无数鼻涕的衣袖,自然指的是雪儿得了风寒的问题,而雪儿会得风寒,却是因为单钰今日清晨那一番折腾! 历劫这话,分明就是在警告单天鹰,要单钰安分些! 雪儿有些无奈,这都火烧眉毛了,历劫竟然还有心思纠结这种小事!她不禁埋怨地瞪了历劫一眼,却不想后者根本就没有看她! 赌气似地扯过历劫的衣袖,雪儿又用力地擤了几下才罢休:“阿钰刚刚小产,哪里禁得起这样折腾,万一落下暗疾将来可要影响一辈子的!你就不能稍微有些同情心么?” 历劫看着少女任性的小动作,也不以为忤,只是温柔地笑,等她发牢骚似的将话说完,这才看向慕容远,道:“这些日子,黑鹰在哪里?” 慕容远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挠挠头,还是老实答道:“在太子府……做客。” 一只鸟,在太子府,还做客? 这个回答历劫倒是不意外,就是雪儿在愣了一下之后,也反应过来。反而是单天鹰,一头雾水地看看历劫,又看看慕容远,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历劫还是看着慕容远:“黑鹰不但能与你交流,也能与天空中大多数飞禽交流。” “啊?”慕容远就连挠头的动作一时都忘记了,恍然大悟,“明白了!” 然后也不管单天鹰有没有听懂,直接就扯起单天鹰往外走:“走走走,跟我去太子府!” 单天鹰自然要问,去太子府干什么,不过等他被慕容远连推带搡地从单钰的房间出来之后,也就得到了答案。 慕容远有些无奈地眨着他的桃花眼,道:“你去告诉黑鹰大爷,单钰姑娘的一些体态特征啊!这个事情我不好传话的,万一被我家蓉蓉误会,我可就惨了!” 这句话让单天鹰心中释然的同时也有写说不出的失意落寞,看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更显得自己茕茕孑立,形只影单。 或许,从轩辕昰将凤纹玉佩捏碎的那一刻,天意就已经注定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就算是没有了轩辕昰,也会有比轩辕昰更优秀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身边。 而他,永远都只能是卑微地,仰望! 眼看着两个人走出房间,雪儿才从历劫那句“还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中回过神来,于是拔腿就要往外去追,却被历劫一把拉住:“丫头,回来!” 雪儿皱眉,用力去推对方的手掌:“放手,我要去太子府!慕容远——” 却不料历劫的手掌看似力道不大,也未曾将雪儿手臂弄疼,雪儿推他的时候却是纹丝不动:“你,留下来休息。” 语气中竟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瞬间就将雪儿心中的怒火点燃:“阿钰下落不明,我哪里还有心思休息!” “你得了风寒。”历劫依旧不容置疑,坚持不肯放她离开,然后抬起被雪儿糊满鼻涕的那只衣袖,又加了一句,“这一日下来,我的衣袖就没有干过。” 历劫一向不苟言笑,最多也就是对着雪儿清浅一笑,这样的玩笑还是第一次,雪儿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虽然今日一天她都用历劫的衣袖擦鼻涕擦的心安理得,但是被对方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禁不住红了脸,一时间就连目光也闪烁起来,不敢直视对方。 雪儿自知理亏,然而就此认输却是不能,想着要说句什么反驳对方一下。最后却又想到今日清晨卿雨涵之事,情绪瞬间又变得黯然起来:“是了,是我不好,我原该先换好衣服才出去的。” 历劫被她的态度忽然转换,弄得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竟是意有所指。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突然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是无奈苦笑:“丫头,你……” 雪儿垂下眼睑,赌气不去接触历劫的目光,没好气的道:“我,我怎么了?还是我说错了什么?” 历劫发现,不论自己说什么,这个丫头总是要跟自己呛着来,最后只好闭口不言,然而态度却是依然坚决,不肯让雪儿深夜出门。 雪儿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然而不管雪儿如何的发脾气,历劫态度依旧温和:“我是你天命注定,从前是追到今生的人。” “你——”雪儿几乎气得吐血,她知道自己不是历劫的对手,更不要说从对方眼皮子底下溜走,可是就连言语也激怒不了对方,这实在不能不让她泄气。 可是,泄气的事情却不止这些,历劫坚持要她待在驿馆,坚持让人给她熬苦兮兮的汤药,坚持让她喝下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也就算了,就是雪儿睡下之后,也要坚持守在门外! 你要问雪儿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不想睡啊,或者说她惦记这单钰的事情睡不着。所以用自己困了,要休息为借口让历劫离开。待历劫离开之后,她再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然后一开门就看到了背对着房门的历劫! 历劫转过身来,还问她:“丫头,你不是困了么?” 雪儿无奈,只得随便寻了个理由:“汤药太多,喝得撑了,我内急!” 也不管历劫真信假信,反正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第二次雪儿是打开了窗子,然后又看到了历劫,依旧是背对着她:“丫头,你又怎么了?” 雪儿没好气地道:“屋子里闷,我开窗透气!” 然后第三次……没有第三次了,因为雪儿气急败坏,疲惫不堪,再加上风寒发作,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乱葬岗 夜渐深,渐冷,冬日的萧索之意愈发明显起来。 这样的寒意在乱葬岗就更加明显了,再加上不知何时泛起的,如丝如缕的薄雾,夜猫子如泣如诉的声音,更是让人禁不住要两腿发软,胆子再小一些的,甚至能直接尿到裤裆里。 不管是什么地方,都不会缺乱葬岗,哪怕莲城是西漠的新都也不会例外。宫中的各种阴谋算计下的牺牲品,主子一怒之下的可怜虫,许多都会被丢到这么一个地方来。 所以,莲城西北,也有一个乱葬岗。 不过好在西漠现在的皇帝还算是仁德,所以也没有出现满地尸体无人收的情景,就算是再懒惰,也会挖个浅坑将人埋起来,所以并没有满地的白骨和尸体横陈的景象。 所以这里只有大小不一的坟丘,荒草丛生。四周有三五棵枯树,叶子早已落光,在夜色中更显得张牙舞爪,狰狞骇人。 如果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再出现一团火,就更加让人心中悚然,两股战战了。 可偏偏,就在这乱葬岗的中央,还真的出现了一团火! 夜风萧瑟,在枯树荒草间甚至有一丝呜咽的味道,也让那一团火苗摇摆不定,同时也映照得旁边两个黑色的人影飘忽扭曲,时明时暗,远远看去就如同厉鬼一般! 离得近了,甚至能听到其中一个正小声发着牢骚:“都到了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这是个四十来岁,身材微微有些发胖,面相十分普通的男子,一双老鼠样的小眼睛中,正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说话的语气就更是带着浓浓的不满! “上头的事情,咱们怎么知道?”另一个脸色蜡黄,留着两撇小胡子,身材枯干瘦小,说话的声音也是尖声尖气,若不细听就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老鼠眼的男子继续牢骚:“你说说,咱们都安生了十几年,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全都暴露出来,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后不等脸色蜡黄的男子开口,又继续道:“何况这明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嘛!那可是连皇帝都不敢得罪的人物,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病秧子跑到城西去交换?就算她还有个哥哥在意她的安危,可是一个人也抗不过整个西漠的军队不是!” 那个脸色蜡黄的男子终于等来了开口的机会,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虽然说包括皇帝在内,都不会同意拿天照圣母来交换那个病秧子,可是万一天照圣母自己同意呢?” 他撇了撇嘴,低头拨了拨眼前的火堆,那火堆却是愈发黯淡下去:“一群乞丐就能欺瞒过去的女人,心肠应该不会太硬。她的哥哥再哀求一番,或者使用一下苦肉计什么的,天照圣母或许就答应了呢!” 老鼠眼的男子眼看着火堆黯淡下去,心中有些不悦,用力一推那脸色蜡黄的男子:“哎哎哎,我说你干什么呢,再弄下去,火该灭了,你想冻死我还不想呢!” 脸色蜡黄的男子被他推得身子一歪,又带出了一根着了火的树枝,于是那火堆更加黯淡,险些就要熄灭! 老鼠眼男子一时也顾不上再发牢骚,站起身来,几步走到枯树旁边,伸手折了一抱树枝来,折断之后小心翼翼地加到火堆里,再小心地拨弄着,总算是让那火堆旺了一些。 “怕喝酒误事,还不让人烤火,你是真想冻死不是?”老鼠眼男子十分不满,“这里是乱葬岗,就算是被人看到,这深更半夜的,又有谁敢过来查看?” 脸色蜡黄的男子似乎是不太想和他争论,也可能是也感觉到了寒意,所以并没有阻止对方,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来,在火上慢慢地烤着。 “上面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做什么便是!”脸色蜡黄的男子缓缓道,“你我潜伏在西漠多年,甚至都已经娶妻生子,也算是扎了根,如今突然之间全都抛下,心中不舍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不要说我这做兄长的没有提醒你,这些年的确是风平浪静,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忘了刑堂的惩罚手段!”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巧一阵寒风刮过,直接就让那老鼠眼的男子打了一个寒颤,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刑堂二字而升起的畏惧之情。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老鼠眼男子悉悉索索地翻开一个纸包,从中摸出几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地却是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脸色蜡黄的男子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个纸包递了过去:“吃这个吧!” 烧鸡的香气隔着油腻腻的纸包就散发了出来,让老鼠眼男子眼前一亮,于是一把接过,两下撕开油纸,扯出一条油汪汪的鸡腿就大嚼起来。 转眼一条鸡腿下肚,他似乎这才想起对面脸色蜡黄的男子来,于是刚被扯下来的另一条鸡腿放到嘴边又移开,朝着对方递了过去,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容二哥,你也吃。” 被称作“容二哥”,脸色蜡黄的男子摇了摇头,将那鸡腿又推到老鼠眼男子面前:“我还不饿,你先吃吧,记得给那个女人留一些,万一饿死了不好交代!” 说话的时候,容二哥侧了侧身子,朝着身后一指。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不算大的坟包出现在视线之中,当然不可能有墓碑,一个仅容一个人钻进去的黑洞在火光的映衬下显现了出来,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野兽的血盆大口。 老鼠眼男子楞了一下,狠狠地在手中的鸡腿上咬了一口,又快速地咀嚼两下,这才含糊不清地道:“那个病秧子?知道了!” 然而他也不立刻起身,三下两下将手中的另一条鸡腿啃完,又从剩下的鸡身身上扯下两大块肉,这才将已经剩下大半骨头的烧鸡再次包了起来,站起身子,一步三晃地走到那洞口处,随手将那纸包丢了进去:“赶紧吃,别饿死了!” 黑色的土洞中顿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之后传来一个女子虚弱的声音:“我……够不着……” “真是个废物!”刚刚坐下来的老鼠眼男子低低咒骂了一声,然后朝着那洞口低喝道,“没有长手么,自己找!” 洞中再次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女子更加虚弱的声音传来:“我动不了……” “你以为还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成!”老鼠眼男子已经极度不耐烦,冲着那洞口低喝,“找不到就别吃!老子就当喂了狗!” “老弟,你先消消火气。”一旁的容二哥有些看不下去,终于开口了,同时从那火堆上抽出一根稍微粗些的木柴,举在手中暂时算做火把照明,朝着身后的土洞就伸了过去。 土洞中,乱蓬蓬的头发中,一张苍白的脸一闪而过,将同样伸过头去观望的老鼠眼男子吓了一跳,险些就跌坐在地上! 他忍不住要破口大骂,那容二哥已经举着简易的火把在洞口晃了一圈:“在你左脚的边上。” 土洞中空隙不大,那女子也就仅能容身,在里面想要转个身都十分艰难,她缓缓地弓起身子,将手指伸到脚边,努力抓住那纸包,也不顾上面沾了不少泥土,直接就撕开纸包,将那大半个鸡骨头架子捧在了手中,一口就将仅剩的鸡肉撕扯下来,也不细嚼,两口就吞了下去。 女子显然已经饿极,就算被噎得直翻白眼也不肯停。没有了肉,干脆就将那骨头塞入口中大嚼。此时容二哥早就将燃烧的木柴收回,也就无法再看到那女子苍白的脸,只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从黑黢黢的土洞中传来,在这乱葬岗中,听着十分瘆人。 老鼠眼男子却还在抱怨着:“真是个麻烦!但愿姓龙的小子能早点赶来,咱们也好将人交出去,不用继续待在这么个鬼地方!” 说完之后他也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呸呸呸”了一阵,也不管自己的口水是否喷到了土洞里,又说了几声“百无禁忌”这才作罢。 却不料土洞中的咀嚼声突然就有一瞬间的静止,接着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姓龙的,龙之钧么?” 这句话让容二哥和那老鼠眼男子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冲到那土洞跟前,老鼠眼男子正要开口,却被容二哥一个眼神制止。 “这个咱们就不知道了。”容二哥斟酌这词句,“咱们人微言轻,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姑娘的问题,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洞中咀嚼骨头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愈发响亮起来,似乎带着强烈的恨意,“咔嚓”“咔嚓”随着夜风飘荡开去,就连枯树四周的乌鸦似乎都受到了惊吓,啊啊地叫了几声,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转眼消失在夜色当中。 容二哥瞪了老鼠眼一眼,后者连忙捂住嘴巴,却又被乌鸦的叫声吓得一个激灵,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呵呵哈哈……” 女子的冷笑声倏然从洞中传来,在黑夜的乱葬岗中,犹如鬼叫,让人浑身都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老鼠眼男子脸色苍白,同时有些气急败坏:“臭娘们儿,没堵住你的嘴你还得意了是不是?” 说话的时候他从身上胡乱地扯下一大块布来,不过又犹豫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容二哥,却不料后者对他微微颔首,竟是同意了他的举动! 于是,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女子的冷笑变戛然而止!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旧都人 虽然不情愿,但是在慕容远与这位“大爷”沟通之后,黑鹰还是扑棱了几下翅膀,从太子府特意为它准备的鸟架子上飞了下来,落到了慕容远的肩头。 单天鹰将单钰的一些特征向黑鹰讲述着,心中不可避免地泛起一丝荒谬的感觉来。然而,没等他将这种情绪在脸上表现出来,就从那只体型硕大,毛羽光亮的黑鹰淡金色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嘲讽!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朝着黑鹰细看,却发现那嘲讽之色更加明显,甚至黑鹰还朝着自己“嘎嘎”地叫了两声,配合着它嘲讽的目光,好像在说:“不相信本大爷,就不要来找我!” 单天鹰怎么也不敢相信,只是一只鸟,竟然能表达出如此复杂的情绪来,一时也不敢再轻慢下去,直到黑鹰微微颔首,朝着慕容远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他才松了口气。 “它这是答应了?”单天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朝着慕容远问道。 这微寒的夜晚,也不知道是因为单钰而心急的,还是因为方才黑鹰那嘲讽的眼神威压太甚,竟然让他冒出一身冷汗来! “它说,看在你身上也有天狐血脉的份上,它就勉为其难答应一次!”慕容远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它也警告我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它不属于这个世间,不会干涉这个世间的因果。” 单天鹰愣愣地看着慕容远,只觉得对方的这两句话看似简单,却蕴含着许多匪夷所思的信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天狐血脉?不属于这个世间?” 慕容远微微颔首,不过竟然十分难得地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仙界,可以把那只黑鹰大爷,当做神仙,仙鸟。” 单天鹰似懂非懂,于是又追问道:“仙界?这只……黑鹰大爷,是仙鸟?” 他不知道该如何追问下去,,于是也就不再问下去,转而追问第一个问题:“天狐血脉又是什么?” 慕容远闻言,脸色竟是难得地沉肃下来,沉吟了片刻,就在单天鹰以为对方不会说的时候,突然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既然黑鹰大爷也承认了你,将一切告诉你也无妨……” 他环视四周,就连门窗都不放过,挨个去瞧了一遍,这才道:“你们都知道自己拥有天照大帝一半的血脉,却不知天照大帝的血脉,有一半是……” “是什么?”想到之前慕容远说起的黑鹰的话,单天鹰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然而却还是追问了一句。 “妖仙!” 这两个字慕容远说的无比郑重,不过在说出来之后,他自己也明显地松了口气,“确切的说,是狐仙。据说就是在仙界也是翻雨覆雨的大人物,来到人间是为了报答先祖慕容长君的恩情……” 单天鹰瞪大了眼睛听着,只觉得事情匪夷所思,满心疑问,却又不知道该从和问起,只能是愣愣地看着慕容远一张一合的嘴巴,任凭对方将一个个字灌入自己耳中。 他终于知道,当初在极北之地,慕容川口中知道自己的血脉源头之后,再次看到雪儿的时候,心中的那种痛楚和遗憾从何而来! 天照大帝的身上有一半的妖仙血统,为了保住自己的血脉,天照大帝的生母,天狐月瑶,从上一世的雪儿的身上,借了一缕天道气息,从而也给慕容氏带来了三代的天道庇佑,成就了一代天照大帝和风光无限的天照帝国。 雪儿……她到底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女子?! 单天鹰突然就不愿想下去了,不管雪儿的前世如何,他都和眼前的慕容远一样,是因为这个女子的一缕天道气息才延续下来,西漠慕容氏顶礼供奉的女子,他一样也应该俯首叩拜! 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的高高在上和不可企及! 这一切,都和曾经的龙纹玉佩和凤纹玉佩,没有关系! 这一刻单天鹰的整个心算是彻底地冷了下来,再也生不处一丝奢望来。 时间静默,夜色如水寒凉,悄然流逝,单天鹰一时连单钰的事情都给抛在了脑后,脑海中回荡的完全都是慕容远的话,祖奶奶如何如何…… 祖奶奶,这个称呼,他和单钰,同样也逃不掉。 而黑鹰,据说曾经算是天狐月瑶在仙界的一个下属,所以也就与慕容氏之间,有了一些渊源。只是,慕容氏的血脉一代一代流传至今,能够与黑鹰直接交流的人,已经少之又少,而慕容远就是其中一个。 慕容远说:“如果那位黑鹰大爷也认同了你的血脉,说不定你也能通它直接交流。” 而此刻的单天鹰,早已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他楞了许久,才问道:“那,这位黑鹰……” 管一只鸟,哪怕这只鸟比普通的鸟更大,更矫健,叫“大爷”,实在是让人怎么想怎么别扭,单天鹰犹豫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急忙含糊略过:“似乎是在极北之地的时候,突然飞到队伍当中的?” 慕容远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的确如此,不过这位却不是一开始就在西漠,而是跟随那位上师大人从空濛山而来。” “上师大人,空濛山?”单天鹰重复着,半天才反应过来慕容远说的是那根银发白衣的历劫,他心中再次被震撼了一下,强忍住激烈的心跳,问道,“你不是说黑鹰……是先祖的属下么?” 慕容远苦笑了一下,道:“所以,这位黑鹰大爷也只服从天狐,也就是太祖奶奶的命令,对于现在慕容氏的子孙,也只是客气而已。我也只是能同它交流,支使不动的。何况,据说它是太祖奶奶在仙界的属下,当年根本就不曾出现在人间过。” 单天鹰皱眉,忍不住又追问道:“既然如此,又如何认定它的身份?” 慕容远道:“这些都是黑鹰大爷跟随历劫上师来到西漠之后,黑鹰大爷告诉我的。它说它在仙界的时候,就和圣母祖奶奶有过一些交情,后来还发生了诸多误会。而太祖奶奶是仙界的长老,自从离开宗门之后,它就一直跟随那位上师大人,一直到离开空濛山。” “不过,有些事情它也说的很含糊。”慕容远皱了皱眉,“它说那不是我应该知道的,知道的太多反而没有好处。” 最后这句,更好像是说给单天鹰听,而单天鹰突然之间被这么多消息砸下来,一时也有些无法消化,所以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此时已经将近黎明,黑暗而寒冷,然而单天鹰却没有丝毫倦意,仗着内力浑厚,竟是连外面的寒气也一并抵御过去。 他不睡,慕容远自然也只好陪着,同时吩咐了手下的侍卫官兵,用枕戈待旦来形容也不为过,只等着黑鹰飞回来,就立即出发! 偌大的莲城,一夜间飞鸟尽出,仗着夜色的掩映,以莲城为中心,四散开来,俯视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当然,这其中,最为欢实的,就是一些夜间出没的鸟儿,比如乌鸦…… 黑鹰飞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未放亮,身后还跟着一只乌鸦。黑鹰朝着慕容远粗声粗气地叫了几声,就兀自飞回自己特制的鸟架子上休息去了,只在飞过单天鹰的身边时,扭头看了一眼。 单天鹰从那眼神中,竟然看到了一丝焦虑的催促! 然后就听慕容远吩咐高声愤吩咐道:“来人,跟着那只乌鸦,准备往城西乱葬岗出发,同时找稳婆和软轿,随后跟上!” 单天鹰心中一凛,正要开口询问,慕容远已经抬脚出了房门,声音从门外传来:“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为了万无一失,慕容远这一次带了最少有三四百号人,甚至还特意换下了官兵的服饰,作普通百姓打扮,悄无声息地从西城门出了莲城,急速往西北的乱葬岗而去。 还没有接近,慕容远就将人分成了四队,从四个方向朝乱葬岗围了过去,然后再缓缓朝中间推进,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有了那只带路乌鸦的好处就是,这些人都完成了对乱葬岗的包围,四周的乌鸦和其他鸟雀,正儿八经地来了一次“鸦雀无声”。 也正因为如此,乱葬岗中看守单钰的两个人,知道慕容远和单天鹰带着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当中,他们才惊醒过来! 那个老鼠眼正迷迷瞪瞪,睡眼朦胧,竟有些手足无措,愣愣地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容二哥反应是快,眼看情形不对,立刻从地上跳起身来,朝着背后的土洞就探下手臂去! 他快,单天鹰比他更快,在土洞中传来女子的虚弱尖叫的时候,如同搏兔的苍鹰,又恍如一道闪电,朝着容二哥就扑了过去! 容二哥的手指也就刚刚触到洞中单钰的一只脚,整个人就被单天鹰拎着后脖领子给抓了起来! 一旁的老鼠眼如梦初醒,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动作,被单天鹰一脚踢飞,正中胸膛,当即就吐出一口鲜血,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虽有有官兵冲出,三两下将其绑成了粽子一般,就押到慕容远面前。 慕容远上下打量了那老鼠眼一番:“王大虎,旧都人,当差十五年。来人,把他的嘴塞住,别让他咬舌自尽!” 他每说一个字,老鼠眼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子就瘫软一分,等慕容远说完,他的脸色已经白成了一张纸,完全靠两边的官架着,裤裆等候湿了一片,尿骚气熏的慕容远直皱眉! 而那容二哥虽然比王大虎警醒,但是当慕容远说出:“容天成,旧都人,当差十七年……”之后,身形明显一顿,被单天鹰一掌拍在后腰上! 第三百四十六章 血色汪洋 一夜无梦。可惜雪儿却依旧无法睡到自然醒,她是被外面“轰”的一声巨响给惊醒的! 或者说,今日莲城中的绝大多数百姓,都是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给惊醒的! 在太阳也就刚刚升起的时候,莲城西北的方向突然就传来这么一声巨响,那个方向的百姓,甚至都能感觉到地面微微的震颤,一度以为是地龙翻身,吓得抱儿携女,一窝蜂地从各自的宅院中跑到巷子里,再跑到大街上。 大街上人们乱做一团,如同一锅沸腾的粥,东奔西窜,连方向都不辨。不过在忙乱了一阵之后,发现接下来并没有房倒屋塌,大地开裂等现象发生,周围的建筑一如平常,没有任何变化,也就逐渐地放下心来。 然后又等了一段时间,发现再没有巨响传来,脚下的大地也没有再发生震颤,于是就有胆大的开始往回走。 毕竟是初冬的清晨,寒意开始逼人,何况又因为出来的匆忙,多数只穿着中衣就跑了出来,此刻怎么也要想法子去找衣裳御寒。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再发现没有任何状况出现之后,人们就好像齐齐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开始往回走。 这些,雪儿当然不知道,她被那声巨响惊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看窗户,天光已然大亮,清晨的阳光正透过窗棂斜斜地照进来。 她只觉得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精神却是出奇的好,就连昨日停都停不下来的清涕似乎也消失了,只是鼻孔中有微微的痒。 雪儿下意识地晃了晃头,揉了揉鼻子,脑子才觉得清醒了一些,昨日发生的事情也全都想了起来。 她三两下将衣裳穿好,双足也就刚刚挨到床边的脚踏,房门的上已经映出一个人的身影,紧接着历劫的声音响起:“丫头,你醒了?” 雪儿赌气似地不想开口,若非历劫阻挠,自己又怎么会睡的这么沉,平白错过了寻找单钰的时间,就是不知道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门外的历劫像是知道她的小脾气,说完之后就不再开口,却也不肯离开,就默默地守在门口。 雪儿打开房门,也不看历劫,就要从对方身边走过,却被历劫一把拉住:“丫头,你要去哪里?”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雪儿道:“我去找慕容远,去找单天鹰,去找单钰!” 对于雪儿近乎恶劣的态度,历劫目光依旧温和:“他们,想必已经回来了。” 雪儿一愣:“回来了?” 历劫微微颔首:“几个时辰的时间,还打算在城西换人,所以他们必然不会离莲城太远,只是藏身之处会比较隐秘罢了。若是动用人力,可能会很困难,还会打草惊蛇,但是黑鹰就不一样了。谁会在意从头顶飞过的一只鸟儿?” 雪儿又楞了一下,思索着历劫的这番话,然后不得不承认历劫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就好像是要印证历劫的说法一般,就在雪儿皱眉思考的时候,园子门口的月洞门处,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影,灰头土脸,看上去十分狼狈,怀中还抱着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就走了过来! 驿馆的邑丞紧随其后,在后面还跟着原本服侍单钰的两个妇人,一个个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地跟在单天鹰身后小跑过来。 就在雪儿还有些愣神的工夫,几个人已经走到雪儿面前,两个妇人急急上前几步,打开单钰所在房间的房门,然后留下一个在门口,另一个直接进了屋子,想必是收拾床铺去了。 雪儿这才看清那个灰头土脸的人竟然是单天鹰,若非身形声音熟悉,一时她都有些认不出来。 单天鹰的语气中透着担忧和自责,焦急中带着乞求:“雪儿,求你,赶快救一救阿钰!” 雪儿也不禁随着单天鹰的焦急担忧而焦急担忧起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阿钰她怎么了?” 却不料单天鹰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来,最火叹了口气,将单钰交到门口留下的妇人手中,这才转身朝雪儿道:“你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这个时候,守在门口的妇人已经将单钰抱进了房内,雪儿也只好跟了进去。 不过好在这一次历劫并没有出言拦她,反而让雪儿心中生出一丝诧异,不过看单钰的情况似乎并不太好,所以她一时也顾不得去想这些细枝末节,跟着那妇人就进了房间。 昨日单钰被掳走,床前的屏风也被打烂,此刻当然早已收走,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置换新的,所以雪儿一眼就看到了被妇人放到床上单钰。 单钰的脸上看不到灰尘,却好像沾染了不少泥土,然而就这也遮掩不住她比纸还要苍白的脸色,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还爆了不少皮,如同小小的尖锐的刺,看上去就好像好几日没有喝到水的样子。 她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单钰被掳走这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对方嘴唇干燥,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去找茶杯。 却不料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见两个妇人已经手脚熟练地将单钰平放到床上,两下扯下她的裙子,随后扒下一条带血的裤子来! 雪儿这才发觉,其实就连单钰的裙子上也是血迹斑斑,只是沾染了不少黄土,不太明显。 血腥气扑面而来,雪儿看着两个妇人手脚麻利地在单钰身下铺好垫子,又扯过被子盖上她的下半身,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就这么木愣愣地看着。 其中一个妇人弯腰将地上的血衣抱起,准备往外走,看到雪儿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小声提醒道:“哎呦喂,圣母娘娘,这里可不是您该进来的……” 说话的时候将那些血衣夹在腋下,腾出一只手来,作势欲推,却又碍于雪儿的身份不敢真的推她:“不吉利的!” 雪儿挂心单钰安危,也懒得同这妇人计较,不过却也不肯就此离开,只是坚持问道:“阿钰她,到底是怎么了?” 另一个妇人正在单钰的床前忙碌着,手法娴熟地在单钰的腹部一阵推拿,恰巧在这个时候叫道:“吩咐熬的汤药呢?快!” 雪儿跟前的妇人连忙应了一声,又朝着雪儿道:“单小姐突然血崩不止,情况危急,圣母娘娘,民妇无力了……” 说完也匆匆朝雪儿一福,就从雪儿身边绕了过去。 雪儿只觉得心中一紧,突然就明白过来单天鹰在经过自己时候身边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他这是希望自己可以用银针为单钰止血! 想必当初在东灵时候,自己为英王轩辕旻银针止血的事情,也辗转传入了单天鹰耳中。这才让单天鹰情急之下,竟连一些基本的顾忌也不顾,有了之前的请求。 只是,自己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如今却要为一个血崩妇人止血,怎么想怎么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对方的单钰,也算是自己的好姐妹,好朋友,雪儿自然也无法坐视不理,因此也就硬着头皮走到床前。 床前的血腥气更浓,甚至比单钰小产那日更重,单钰脸色苍白到几尽透明,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 显然床前的那个妇人,更确切地说是慕容远找来的稳婆,推拿的手法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雪儿都能看到从被角渗出来的一点鲜血。 被子之下的情景,基本都不用去想,但看那稳婆一头的汗水就能明白,此刻单钰的情况,怕已经是命在旦夕,刻不容缓! 到了此刻雪儿反而忘记了少女的羞涩,咬着嘴唇从头上拔下剩下的四根银针,朝着单钰胸腹处的穴道就扎了下去! 那个推拿的稳婆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松了口气,甚至还退后了两步,给雪儿让出了地方来。 人命关天,雪儿也不敢怠慢,何况又是第一次用银针来止妇人小产血崩之症,心中难免紧张,十来针之后,额头上已经见了汗珠。 那稳婆倒也有眼色,随着雪儿的手势,轻轻将盖住单钰下身的被子掀起了一些来。 浓郁想血腥气让雪儿瞬间有种作呕的冲动,她强自忍住,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掠过单钰的身下,那一片妖异的殷红,就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触目惊心! 雪儿只觉得心头一寒,突然竟有种置身于一片血色的汪洋大海中的感觉,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捏着银针的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久久无法稳定下来。 她只知道单钰被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血崩不止,也从医术上知道女子血崩,一个处理不好便有性命之忧。可从却未如此刻这般直观而震撼过,同时对于始作俑者的龙之钧,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怨恨之意。 “止住了!止住了!” 耳畔稳婆惊喜的声音让雪儿终于收回了思绪,她连忙收敛心神,尽量不让自己去看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咬着牙又朝着单钰小腹上的几处穴道扎了下去。 银针的寒光闪烁,雪儿只觉得自己的心更冷,一套针法施展下来,竟然出了一身的汗,眼前都一阵阵发黑,整个人也好像虚脱了一般! 还是端着汤药进来的稳婆扶住了她,两个人简单给单钰盖好被子,留下一个给单钰喂药,另一个就将雪儿搀扶了出来。 “血腥污秽之地,实在不是一个圣母娘娘一个女子该去进去的。” 这是雪儿被那稳婆搀扶出单钰的房间,在昏迷过去之前听到的,略带着埋怨的语气,似乎是在嗔责门外的两个男人。 第三百四十七章 心中魔障 恍惚中,雪儿仿佛真的置身于一片尸山血海当中,残肢断臂横飞,血水*四溅,腥臭的气息将人完全包裹,中人欲呕。 而雪儿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她机械地,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手中的古剑,鲜血填满剑身上所有古朴的花纹,剑气激荡,有如实质,每一剑都会有血雨残肢当头落下,堆积成山,几乎要讲她掩埋进去。 鲜血染红了洁白如雪的衣裙,将头发浸润成一缕一缕,贴着额头,贴着脸,冰冷而黏腻,杀戮的念头充斥心间,视线都成了一片血红。 杀!杀!还是杀! 雪儿心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如同收割着生命的冰冷机器,连真魂都不曾留给对方。 “丫头,丫头……” 低低的轻唤不知从何处飘来,传入雪儿耳中,却如同暮鼓晨钟般震颤着心灵,让她的神智有一瞬间的清明。 她愣了一下,循着那声音抬头看时,却见半空中,白衣不染纤尘的男子,周身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芒,明亮却不刺眼,正散发着温暖而祥和的气息。 这是雪儿第一次在自己的梦境中看到历劫,没有那一头银色的长发,只是一双眼睛却是与现实中如出一辙的清澈而深邃。 雪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连那把古剑也险些扔掉,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历劫走到自己面前,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掌,执起自己满是血污的手。 他叹息着说:“丫头,醒醒吧!” 于是雪儿就真的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看到了眼前天青色的帷幔。 她下意识地讲双手举到眼前,如冰玉雕琢,纤细玲珑,没有丝毫瑕疵,也没有一滴血迹。 然而雪儿眼前却是依旧不可避免地浮现出那一团带着血腥热气,让人触目惊心的殷红来! 雪儿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着床里面挪了挪身子,拉开了与历劫之间的距离。 然而下一刻,历劫干净而温暖的手掌就将她冰冷的双手包裹起来:“丫头,”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干净清澈中带着温和的坚定:“那不是你的错!” 历劫的手掌,向来都要安定人心的力量,然而这一次却例外了。雪儿如同受到惊吓一般,竟是狠命地用力,想要将自己的双手从中抽出来! 雪儿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只是在历劫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双手的时候,突然就从心底涌出来那种抗拒和……厌恶!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只是眼气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单钰那张苍白的脸,还有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历劫显然没有想到这一次雪儿的反应如此激烈,不由愣了一下,那双清澈的眼睛几乎是一个瞬间就沉了下去。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雪儿的目光顿时有些无奈和懊悔,动了动嘴唇,最终沉默下来,后退了两步,与雪儿保持了三四步的距离,尽量将声音放的轻柔:“丫头,丫头……” 雪儿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几乎将整个身子都缩到了大床最里面的角落,直到历劫后退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男子的目光依旧清澈,似乎能够洞察她所有的心思,就这么温和地,坚定地,注视着自己。 她的心里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然而随即就再次被那苍白和殷红取代,她强自稳住心神,抬眼看向刻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的银发男子:“阿钰她,怎样了?” 历劫的目光有些微寒意一闪而过,随即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暂时?”雪儿抓住了开头两个字,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我再去给她施针……” “丫头,”历劫有些无奈,想要拦她却没敢挨到她,就这么僵着手臂,“你听我说完!” 雪儿也不想让历劫挨到自己,或者说现在的她不想让任何一个男子,触碰到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于是也就停下了动作:“你说。” 历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斟酌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你的金针之术,六界独一无二,如今单钰血崩之势在你施针之后,已经止住,只要保持情绪稳定,按时服用汤药,就不会再出大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犹豫着道:“就算是为了单钰,暂时你也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 雪儿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历劫话中的含义,不过细想好像也的确是如历劫所言,因此也就暂时息了去探望单钰的念头。 历劫好像是知道她心中有魔障一般,在接下来雪儿修养身体的日子里,刻意地保持着一个让她觉得安心的距离,只是态度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让雪儿也逐渐平静下来。 其间单天鹰来过一次,应该是得到了历劫的提醒,也没有离雪儿太近,简单同雪儿说了几句话。 雪儿从中也就知道了单钰的真实情况,因为小产才五日就被人掳走,中间几个时辰完全没有得到照料,最终导致再次血崩,找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不醒。 当然,雪儿也就知道了,神奇的黑鹰发动莲城四周的百鸟,两个时辰好到单钰下落的事情。也知道了单钰被人掳走,带到了莲城西北的乱葬岗,藏在了坟洞子里。 也因为是通过鸟儿找到的单钰,所以直到单天鹰和慕容远带人将整个乱葬岗包围,也没惊动看守的两个人。 唯一遗憾的就是,原本单天鹰擒住了其中的一个,只是另一个却是十分警醒,反应也快,眼见不敌,竟然拼着受伤,从怀中取出两颗霹雳弹,一颗朝着被擒住的同伴掷去,另一颗竟是直奔单天鹰而来! 被擒住的那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当场炸成了碎肉。就连两旁的官兵也受到波及,虽然不至于粉身碎骨,却也有两个尸首分了家,另外几个则是断了手臂断了腿。 好在慕容远当时离得较远,又被人护住,这才没有受伤。 当日莲城西边方向那一声惊动了许多百姓,将雪儿也从睡梦中惊醒的巨响,就是这么来的。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的单钰已经被官兵从坟洞子里“挖”了出来,否则就当时的地动山摇,非得把单钰活埋在里边不可。 至于被掷向单天鹰的那一颗,则是他用体内一股特殊的气息托住,最终竟然没有炸开,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那既不是平常人肉体上的力量,也不是丹田的内力,而是自从在刘家村被雪儿用银针疏导经脉之后,体内莫名产生的一种力量,只有极少的一丝,然而却比内力强横百千倍。 单天鹰说这话的时候,历劫也在一旁,闻言深深地看了单天鹰一眼,那目光,让单天鹰一度有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然而历劫终究没有说一个字,甚至目光在单天鹰身上略作停顿之后,就完全转移到了雪儿身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那人见霹雳弹在单天鹰手中竟然没有炸开,早已震惊地无以复加,一个失神之下,被单天鹰击中胸腹要害,眼看就要被擒住! 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到了这一步,那人竟然是宁愿死也不愿被单天鹰生擒,因此接下来竟做出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他拼着被单天鹰踢中小腿,飞身一扑,竟是将单天鹰手中那颗霹雳弹夺了过来,一口就吞入了腹中! 这个举动就连单天鹰也没反应过来,随后便是一声闷响,碎肉满天,如同下了一场血雨一般! 这个结果让雪儿也不禁有些动容,不禁又想起自己的那个梦境来,一时间脸色都苍白起来。 还好历劫一直都在关注着她,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丫头”,这才让她惊醒过来! 雪儿抹了一把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收敛了心神,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问道:“然后呢?” 单天鹰剑眉紧锁:“皇孙殿下当场点明那两个人的身份,都是从旧都而来,身家清白,结果却都出现了问题,所以……” 他顿了顿,目光一凛:“本来是想要将人活捉之后再审问背后的主使者,结果最后却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皇孙殿下自然是十分震怒,已经派出官兵,将那两个人的九族全都下了大狱,准备挨个审问,务必要有一个结果。” 单天鹰没有说的是,慕容远不但准备要审问这两个人的九族,甚至就连现在莲城中的各个差役官兵,也要一一重新排查! 不过只这一件,也足够雪儿动容,对于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生出一丝不忍来。 然而也只是一瞬,突然就听历劫淡淡开口:“的确应该追查下去,否则下一次恐怕就要危及他西漠慕容氏的江山社稷了……” 雪儿一愣,突然就明白过来,历劫这一番话,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知道自己对于慕容远株连九族的做法不满,对于被牵连入狱的百姓心中不忍,所以特意说了这一番话出来。 不过站在慕容远的角度来说,这样的做法,怕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毕竟莲城还是西漠的都城,里面的每一个人,不管贩夫走卒还是王公大臣,若是出现一个有问题的,都有可能威胁到整个西漠! 他没有来一次血腥的屠杀来给莲城换血,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雪儿却是觉得背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几乎就连身上逐渐厚重的衣衫都湿透了。 同时心中有些寒凉,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这话不错,就连慕容远那样一个跳脱天真的人,也展现出了他铁血的一面出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讹诈 或者,慕容远本来就有这样的一面,只是因为身份的问题,雪儿一直否不曾看清楚罢了。 其实,这也实在怪不得慕容远,毕竟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他的大婚之期,到时候再加上各国使臣,局面怕是更乱。若是万一再发生类似单钰这样的事件,处理起来可就没有这一次这么简单了。 不管外面的局势如何紧张,反正雪儿所在的这个皇家驿馆中,却依旧保持着风平浪静。就连之前总会时不时歇斯底里尖叫的单钰,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历劫一直守在雪儿身边,默默地,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单天鹰来得很少,不过出现在单钰房间的次数也不多,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随着雪儿风寒的逐渐好转,慕容远婚期的临近,西漠莲城迎来了第一场早雪。 说是雪,其实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的雪子,下到地面上之后,几乎瞬间就是一层薄冰,一开始的时候人踩上去还沙沙作响,到了后来竟然开始有些打滑。 从半空俯瞰,原本七色莲花一样的莲城,此刻竟成了一朵冰雕玉琢的雪莲,看上去银装素裹,晶莹剔透。 除了在极北之地的时候,雪儿还是第一次见到人间的落雪,因此披了斗篷,走出了房间。 历劫就在门口,银色的发丝上面,雪子凝结成珠,从雪儿的角度看去,就好像坠了无数晶莹的小珠子一般。 他依旧还是那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似乎要与天地间的雪,融为一体。 雪儿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历劫道:“丫头,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的声音一如昨日般温和,似乎就连四周的空气也温暖和不少,清澈的目光似乎要望进雪儿心底,分明是如雪一般的颜色,却让人觉得温暖和亲。 雪儿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历劫身后,走了出来,对于历劫伸出来的手,选择了视而不见。 历劫轻轻叹息一声,却也不多说什么,默默地与雪儿并肩,两个人很快就出了驿馆,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空气有些微的寒意,吸入胸腔之后更是沁凉如冰,也让人的精神一震。 街道上的薄雪还有人的脚印,没有完全被后来的落雪覆盖,在一片洁白中分外显眼,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谁也没有开口。 历劫的目光落在那些脚印上,叹道:“若是没有这些脚印,这片雪该是多么完美无瑕!” 雪儿一愣,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历劫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过她也知道对方不会没有目的地开口,就好像他不会真的闲的无聊,陪着她在雪地里漫步一样。 见雪儿不语,历劫又道:“或者,这雪应该再下的大一些,将所有的瑕疵都掩盖起来,包括……” 他顿了一顿,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破碎凹陷下去的一块青石板上:“那一处破损,最好变得和其他地方都一样?” 雪儿终于忍不住道:“下多大的雪,岂是人力所能决定,全都是天意罢了。” 历劫道:“是那些雪的错?” 然后不等雪儿开口,又继续道:“若是将那破损一并掩盖,来日有人经过的时候,不小心踩上去,扭伤脚,或者是车轮碾过,人仰马翻,头破血流甚至伤及性命,是否又要嗔怪这场雪下得太大,让人连脚下的陷阱都无法看清呢?” 正说话的时候,前面一个急匆匆赶路的人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跌了个仰面朝天,雪地上顿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滑痕和一个大大的人形,再加上那人的手刨脚蹬,一片狼藉,那片雪地再也不复初时的洁白无瑕。 雪儿有心上搀扶那人一把,却被历劫拦住,朝着她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那人在雪地里折腾半天,好不容易坐起身来,得得的马蹄声已经从街道的另一头响起,转眼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眼看着那马车离自己还有五六步远,之前滑到的那人突然就朝前一滚,竟是直接滚到了马蹄之下! 雪儿脸色一变,生怕那人下一刻就葬身马蹄之下,却不料历劫竟然再次拦住了她。她不满地抬头瞪了历劫一眼,却见对方根本就没有看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滑到在地的那人。 就见那人身子再次一滑,受惊落下的马蹄,几乎是贴这他的腰身落下,溅起不少雪沫子来。 “哎呀,马车撞到人啦!” 就在雪儿目瞪口呆的时候,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突然就从那人口中传出,同时旁边的铺子里冲出了五六个身强力壮的伙计,一下将那马车围在了街道中央! 随后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也慢悠悠地从铺子里晃了出来,用鼻音哼道:“发生了什么事?” 冲出来的那五六个伙计,其中一个去探滑倒那人的鼻息,然后抬头道:“掌柜的,刚才在给咱们客栈送柴的二牛被马蹄踩到,看着受伤不轻呢!” 那掌柜的连忙道:“哎呀,二牛可是个老实人,听说家中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需要赡养!赶紧检查一下,可不要伤到筋骨,要不然他那老娘该可怜了……” 另外几个将马车包围住的伙计,其中两个上前,一把拽住了马缰绳,又有两个走到马车跟前,朝着车厢的门帘喊:“喂,车里面的人,你们的马踩到人了,也不出来看看么?还是等着见官呢!” 话音未落,那车帘已经抖抖索索地被人挑开,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探出身来:“各位,拙荆得了急症,在下正急着去医馆请大夫,一时走的太急,雪后路滑,所以……” “那你也不能撞人呀!”一开始弯腰探人鼻息的那伙计直起腰来,“人都要被你的马踩坏了,你还在马车里悠哉悠哉地做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么?赶紧出来,带人去看伤呀……” 马车里那人犹豫了片刻,终于是从马车里爬了出来,一脸的茫然无措,朝着那几个伙计和站在圈外的掌柜连连作揖:“在下真的是有急事,不是有意的……” “你还有意?”一个面容狰狞的伙计突然道,“想要见官去不是?” 于是立刻就有人应和:“走走,见官去!” 中年儒生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最后提议让几个伙计帮忙,将地上那人抬到马车上,一并带到医馆去。 却不料一旁的掌柜突然问儒生要去那家医馆,儒生答了之后,掌柜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说的那位姓张的郎中,擅长医治妇孺,对于外伤并不擅长,而地上那人应该是伤到了骨头,恐怕要去城南那家程家医馆!事不宜迟……” 他说事不宜迟的时候,有两个伙计已经准备弯腰抬人,还有两个抓住了马缰绳,拉着马车就要改换方向。 那儒生也有些着急了,毕竟他就是从城南而来,若是将地上这人先带到城南的医馆,再跑去城东请郎中,怕是时间不够,一时急得冒汗,竟然伸手去拦那两个抬人的伙计。 眼看着几个人争执又起,吵做一团,雪儿在一旁也算是看得明白,那掌柜和几个伙计最终的意思,无非就是替险些被马蹄踩到的二牛出头,让马车中的儒生赔偿一笔银子! 这笔银子,要包括二牛疗伤的费用,赡养老母亲三个月的生活费用,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嘛,二牛这一百天不能砍柴卖柴,自然就需要儒生出钱养二牛的老母亲三个月了。 另外就是马车踩踏到二牛的地方,正好是这家店铺的门口,影响了生意,店中伙计又要帮忙抬人,帮忙送人去医馆,店中无人照应,需要误工费等等等等,一番计算下来,就是瞎子也能看明白,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讹诈! 当初望春楼的红姨的鸡生蛋蛋生鸡的算法,与这些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不够看! 那个儒生当然也看得明白,只是“讹诈”二字刚刚出口,就听那店掌柜冷冷道:“好啊,那咱们不管了,见官!看在二牛每次的柴分量足,又不掺杂水分,童叟无欺的份上,大家伙儿去给他做个见证,反正官府最近查的严格,说不定这人还是个刺客同党呢!” 这一番话让雪儿目瞪口呆,这是讹诈不成,改成威胁了么? 眼看那儒生一张脸涨的通红,雪儿都要忍不住冲上前去,却再一次被历劫扯住衣袖,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往回走。 “你放开!”雪儿被扯地一个踉跄,再回头的时候竟已经看不到儒生和那店铺的掌柜伙计等人,她急得用力去掰历劫的手,同时责备道,“那伙人摆明了就是讹诈,你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历劫也不理她,拉着她又往前走了一段,就连那伙人争吵的声音这才也听不到了,这才开口:“那你要去做什么?” 说话的时候,他却依旧没有松开雪儿的意思,雪儿挣脱不开,只得没好气地道:“自然是去帮马车上那个人!” 历劫拦在雪儿面前:“你要如何帮?” 雪儿一愣:“自然是拆穿那个二牛的真面目,他根本就没有被马蹄踩到嘛!” 历劫道:“就算是他没有被马蹄踩到,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受伤?” 雪儿更加迷惑:“可是……” “可是他们是有备而来,难道就不能提前做好伤口么?”历劫道,“何况之前他摔那一跤,可是结结实实的,你也看到了。” 雪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历劫微微颔首,又道:“何况,你又怎么知道那店掌柜说的话是假的,万一那二牛真的是老母在堂,急需奉养,所以才出此下策,你可想过拆穿他的后果?” 雪儿的声音有些小:“可是,那也不能……” 历劫毫不迟疑地打断了她:“你忘记你是怎么认识林曼蓉的了么?”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辞而别与赌气 雪儿心中一动,总觉得历劫话中有话,于是也就不再急着往回返,而是抬头瞪着历劫:“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历劫叹了口气:“这天下间,不平事多如牛毛,你管得过来么?” 雪儿一愣,下意识地摇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没有那个能力的。 历劫的目光,悠悠落在逐渐变得如同鹅羽一般的雪花上:“雪落无痕,覆满大地,看似天地间白茫茫真干净,只是也将那些肮脏龌龊一并掩盖,让人连前路都无法看清。” 见雪儿不语,历劫顿了顿,又问:“到了现在,你是嗔怪这雪未曾将一切净化,还是责怨这雪蒙蔽了世人的眼睛?” 雪儿心中一震,不禁抬起头看向历劫,却直撞进一双清澈却不见底的眼睛中去。 他的眼睛似乎有春天的温度,也如春风般和煦,只一眼便能让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她一时有些回不了神,就这么怔怔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对方,直到两片顽皮的雪花,打着旋儿落在她的鼻尖和脸颊,转眼化为沁凉的水珠。 历劫所谓的出来走走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劝解自己,试图解开自己的心结,若是到了此刻她还不明白,她就不是沈衣雪了。 雪儿移开目光,垂下眼睑,在也没有了心思回头去“抱打不平”了。 两个人又继续踩着雪往前走了一阵,眼见一开始时候的雪子完全成了鹅羽一样的雪片,这才开始往驿馆走。 一路上思绪纷乱,一会儿是那中年儒生请到郎中是时间晚了,导致家中妻子不治。一会儿又是二牛等人讹诈未成,被官府收监,二牛的母亲在家无依无靠,饥寒交迫而亡…… 雪儿一时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怎样是对,怎样是错,仿佛只要她插手,不管怎样都是错! 她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却也终于好像明白了什么,雪儿终于有些明白了历劫,明白了他为何总是说“不干涉因果”。 走到驿馆的时候,雪儿再一次在门口看到了慕容定的车驾,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慕容定亲自前来,意欲迎接雪儿这个天照圣母,回莲蕊宫! 之前慕容定已经让慕容远提出过两次,奈何比起莲蕊宫,雪儿更喜欢外面的自由自在,所以最终也就婉言谢绝了,慕容定也就没有坚持。 不过,慕容定也有慕容定的为难之处。如今距慕容远大婚,已经不足十日时间,驿馆中已经陆续有其他国家的使臣前来,驿馆也不再清静,人员复杂,相对也就没那么安全了。 而雪儿这个天照圣母还要为慕容远和林曼蓉证婚,再留在驿馆就有了诸多不便,还容易惹人非议。 这些日子一来,雪儿虽然没有敢去单钰的房间探望,但也一直关心着对方,若是回到莲蕊宫,怕是就没那么方便了。 何况,莲蕊宫虽然独立清静,到底是在皇宫之中,难免让雪儿心中生出压抑之感来。 看到雪儿停下脚步,蹙起眉头,历劫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轻声问:“丫头,不想回去?” 雪儿点了点头,她以为历劫会劝她,说句雪大天冷,哄着她先回驿馆,结果对方竟伸出手来,掸去她肩头刚刚落下的雪片,轻声道:“那便不要回去吧!” 他的目光中有着宠溺的歉然:“离开莲城,甚至离开西漠。” 雪儿一愣,突然就反应过来历劫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不由后退了一步,让历劫伸出的手,顿时悬在了半空中。 历劫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溢出一丝苦笑来,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两个人就在驿馆的门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雪片继续落下,马蹄得得,自远处传来,马上的骑士黑底红面的披风,在飘飞的雪花中,如同一簇燃烧的火焰,就连周遭的雪花似乎都被分开,没有落到他身上分毫。 听到马蹄声,雪儿禁不住有些好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也不顾雪天路滑,策马疾驰,也不怕马蹄打滑,来个人仰马翻。 正想着,那马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等到驿馆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变成了小跑。 那人看到门前的车驾,似乎楞了一下,随即就要往里走,结果一步还没有迈出去,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转弯处的雪儿和历劫。 他扭头,面朝这雪儿的方向,倒退了两步,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立刻就大呼小叫起来:“祖奶奶,上师大人,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雪儿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慕容远,大红的披风热烈如火,就连上面的落雪似乎都能瞬间融化。他愣愣地挠了挠头,又说了一句:“你们……你们就这么看着单天鹰和他妹妹离开,也不去送一程,连面都不露?” 慕容远一开口,历劫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边雪儿的反应。 雪儿简直要怀疑自己听错了,瞪着慕容远:“你说什么?” 对于雪儿的态度,慕容远也有些迷惑,于是又挠了挠头,将头上的雪片和发丝混合成乱蓬蓬的一团,才道:“我……我说,单天鹰兄妹两个,回东灵,回天意山庄去了……” 雪儿心思电转,瞬间将目光转向了历劫:“你都知道?” 历劫有些无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雪儿怎么也想不到,历劫所谓的陪着自己在雪中漫步,还说了那么多话来开解自己,最终目的竟然是为了让单天鹰和单钰趁机离开,连个道别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为什么?”雪儿瞪着历劫,“自从阿钰被找回来,你就说她不愿意见过,如今竟让他们兄妹顶风冒雪,不辞而别?” 慕容远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了祸,连忙捂住嘴巴,后退了两步:“我,我去向皇祖父复命。” 雪儿一把扯住他的马鞭:“你的意思是说,慕容定也知道?” 慕容远不敢从雪儿手中硬夺,只好停下脚步,老实答道:“是,皇祖父今日前来,也是为了给他们送行……” 雪儿看看慕容远,又将目光转到历劫身上,最后又转到慕容远脸上,声音也冷了下来:“合着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丫头……”历劫苦笑,看着丫头的表情他就知道,她肯定是将这笔账,又记到了他的头上。 正想着要如何回答,一旁的慕容远总算是回过味来,看看雪儿又看看历劫,嘿嘿干笑了两声,道:“这个,我先去向皇祖父复命了哈。” 说完这一句,慕容远连手中的马鞭也不要了,转身就朝着驿馆大门的方向,落荒而逃! 雪儿看了一眼手中的马鞭,眼角的余光已经落在了慕容远骑来的那匹白马上,趁着历劫苦笑,慕容远只剩下一个背影的工夫,纵身就朝着那马儿掠过去,旋身落在马背上。 马儿一声长嘶,感应到了背上的陌生气息,几乎立刻就跳了起来,意图将雪儿从自己的背上掀下来! “我现在去,应该还能追得上吧!”雪儿却不管这些,直接一鞭子抽到马屁股上。 那马儿本来就在上蹿下跳,根本就没料到背上的人竟然还敢打它,吃痛之下,立刻向前冲去。 慕容远闻声回头,顿时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随时都可能从马背上掉下来的女子,惊出一身冷汗来都不自知。 历劫只觉得头皮发麻,叫了一声“丫头”连忙纵身朝着雪儿追了过去,同时急忙道:“你听我说!” 雪儿从来都不会骑马,方才只是一时气愤加冲动,何况还是一匹和自己十分陌生的马,没有立刻从马背上颠下来。 雪儿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追上单天鹰兄妹,当面质问他们为何要不辞而别!而历劫竟然在这个时候以赏雪为名,带着自己离开驿馆,简直就是可恨! 所以,哪怕慕容远的白马再蹿,再跳,她也紧紧抓着马脖子上的鬃毛不肯松手! 雪儿承认这其中大半都是同历劫赌气的成分,可她就是气不过! 历劫在半空当中,如同一朵最大的雪花,飘然而落,看似缓慢实则飞快,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那白马的臀上。 还未等历劫触及雪儿衣襟,白马再次受惊,向前一窜,连带历劫的身子也跟着一晃。 慕容远总算是回过神来,连忙将手指凑到嘴边,打了一声唿哨,那白马的身形一顿,下一刻就慢了下来。 历劫总算是松了口气,趁机一个躬身,将雪儿抄在怀中,足尖轻点,在半空中一转,终于是缓缓落下。 那白马感觉到背上一轻,又听到自家主人的召唤,立刻就迈着小碎步,朝着慕容远小跑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然而那白马却已经跑出去了小半里地,从雪儿的方向看去,就连驿馆的大门在雪花纷飞雨中,也显得有些模糊起来。 “丫头,你听我解释可好?”历劫抱着雪儿,身形还在半空中,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这件事情,真不是有意要隐瞒于你,而是……” 他话音未落,带着雪儿也就是刚刚沾到地面上的雪,就听马蹄纷沓,让地面都在轻轻颤抖。一队人马,约莫有二三十人的样子,正从身边经过! 还没等历劫回过身来,其中一匹黑马,也不知马的主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冲到了雪儿和历劫面前,将地面上的积雪,踩踏地飞溅起来! 历劫本能地将雪儿护在怀中往后一退,却不想对方手中的马鞭竟然在这一刻高高扬起,裹挟着凌厉的劲风,朝着历劫的方向就劈了过来! 第三百五十章 自作孽 雪儿被历劫护在怀中,却也感觉到了那鞭子主人的恶意,于是也不敢再继续赌气,乖乖将自己缩成一团,任凭历劫带着自己,如同轻盈的雪花一般,飘然后退,眨眼退出鞭子的笼罩范围。 即使被历劫护在怀里,雪儿仍旧能感受到来着那马上骑士凌厉的怒火与杀意,让她心中一颤,关切地抬头朝历劫看去,却见对方脸上的神色竟是无比凝重! 雪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历劫的眼神凌厉如剑,似乎要将那马上的骑士看穿一般。 然而终究是顾忌着怀中的雪儿,历劫只是避开了对方马鞭的笼罩范围,并未反击。 “你——” 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一出手竟然是要人命的狠戾架势,雪儿一时也忘记了与历劫之间的不快,从历劫怀中挣扎出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 然而也只来得及开口说了这一个字,那一队人马已经踏着路面的积雪飞驰而过,转眼到了驿馆门前,仿佛刚才劈过来的那一鞭,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驿馆中有人迎出来,因为离得远雪儿也听不太分明,只隐隐听到“东灵使者”“恭贺”“皇孙殿下”几个字眼。 原来竟是东灵前来恭贺慕容远大婚的使者,只是为何在这异国他乡竟嚣张至此? 雪儿心中疑惑,然而仔细回忆,马上那位黑衣骑士面容平淡无奇,她压根儿就毫无印象! 然而心底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雪儿正思索着,历劫已经松开了她,目光落在那人的背影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他的气息……” 历劫喃喃自语着,在触及雪儿的目光之后突然顿住,眉头却深深的皱了起来。 眼看着那一对人马进入了驿馆,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拔腿追了上去,却被历劫一把拉住。 “那些人……” 雪儿急急开口,却立刻被历劫打断,他说:“丫头,先回莲蕊宫去吧!” “为什么?”雪儿一愣,不解地看着历劫,后者的目光依旧落在驿馆的大门口,目光中竟带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这样的历劫让雪儿心中更加迷惑,同时也更加不满:“方才你不是还说……” 历劫终于将目光转向了雪儿:“那是之前。” “现在呢?”雪儿道,“是因为那个骑黑马的人么?” 历劫点头:“那人的身上,有莫名的敌意,很强烈。再加上现在的驿馆突然多出来许多其他国家的人,我担心你的安全。” 他的语气中也带着浓重的不安和忧虑,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突然流露出来的一丝软弱,让雪儿的心一颤,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开口答应。 然而她随即就想到了之前对方带着她在雪中漫步的真正用意,谁知道这一次他又有没有其他的用意? 这样一想,雪儿也就不急着往前走了,反而伸手接了一片旋转飞舞而下的雪花,眼睁睁地看着它在自己掌心融化成一滴冰凉的水珠。 历劫静静地等着她开口,不急不躁,安静地让雪儿一瞬间都听到了落雪的簌簌声。 雪儿垂下睫羽,遮掩中眼中的思绪,突然问:“单天鹰和阿钰,为何会突然不辞而别?阿钰的身体,怕是还没有恢复吧?这样严寒的天气再加上车马劳顿,她是不要命了?” 历劫本来还以为雪儿会追问刚才过去的那个黑马骑士的事情,结果竟突然转到单天鹰兄妹身上去了,也不由楞了一下。 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所以即使没有马上回答,雪儿也没有疑心,只是继续看着自己的掌心,等着历劫的回答。 历劫沉吟了一下,自从那一队东灵使者出现,尤其是骑着黑马的那人状似无心抽过来的一鞭,让他认定了雪儿再回驿馆安全得不到保障,所以也就不急着回去。 再加上此刻雪片虽大,却并不密集,甚至对于人的视线影响都不大,所以他也就没有再催促雪儿找地方避雪。 他伸手,想要握住雪儿因为接了好几片雪而逐渐冰冷的小手,却被对方不动声色的避了开去。 历劫心中苦笑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走走吧,再不走动怕你的脚该冻麻了。” 雪儿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历劫:“这一次,不会再瞒着我做什么了吧?” 历劫苦笑:“丫头,单天鹰兄妹已经走了,你觉得驿馆还有什么值得隐瞒你的事情么?” 雪儿眼珠子转了转:“比如刚才那个骑黑马的人。” 历劫皱眉,对于雪儿的疑心有些无语了:“丫头,我只是感觉到那人有着强烈的敌意和杀意,并无其他。何况你和我都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 雪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历劫这话的真实性,最后终于点了点头,转身,背对着远处的驿馆大门:“走吧。” 看着雪儿的背影,历劫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追了上去。 雪儿从来没有想到,单钰竟然会将一切过错都归咎到自己头上,更没想到她对于自己的怨恨竟然到了连看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的地步! 自从单钰被从莲城西北的乱葬岗救回来之后,雪儿就没有见过,这其中不但历劫拦着不让她去,就连单天鹰也不动声色地拦她。 她当时还以为,单钰是因为自己擅自用银针止血,心中尴尬才不愿见自己,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却不想竟然是因为怨恨! 历劫说:“丫头,你忘记了你为何会得风寒么?” 雪儿没好气地道:“因为没有听你的话,没有及时换下湿衣服来。” “你……”历劫很是无奈,只得解释道,“那只是个误会,我……” 可惜他实在不是一个擅于解释的人,“我”了半天,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了半天,最终说了一句:“我等了几百年,怎么会突然就……” “突然就什么?”雪儿打断了历劫,说他不会喜欢卿雨涵,可是这关她什么事?她又不是对方什么人,哪里有那个身份立场来要求历劫? 她瞪大了眼睛,看似一片清澈,却看得历劫一阵心虚,最后好歹是败了下来。 “丫头,”历劫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现在是要纠缠那个卿雨涵的事情,还是听我说单天鹰兄妹的事情?” “卿雨涵什么事情?”雪儿皱眉,装起了无辜。 “你!”历劫一阵头疼,“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怎样啊!”雪儿看着历劫,“倒是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历劫楞了一下,总感觉少女瞪得大大的眼睛瞬间变得无比幽深,好像里面有无数的陷阱在等着他一般。 他沉默了一下:“我想要的,很简单,从一开始你就知道。” 这句话语气深沉,让雪儿的心都跟着漏跳了一拍,于是卿雨涵的话题也就终于无法再继续下去,她沉默了半晌,道:“说吧,阿钰她的身体,后来到底怎样?” 历劫和单天鹰,这两个人,不让她去见单钰也就罢了,对于单钰的身体状况也是闭口不提,结果今日就一个引她出了驿馆,另一个直接就来了个不辞而别,导致雪儿对于单钰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地不知情。 小产虚弱也就罢了,大不了休养一段时间,可是这伤了太阴内府,不能再做母亲…… 雪儿只要一想,就难免替单钰痛惜,好不容易解除了散功圣女的毒素,可以过正常女子的生活,结果却又要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 何况,从单钰小产到现在,最多也不过二十三四天的工夫,中间还被人掳走了一次,折腾到血崩,更是雪上加霜,如今竟连个满月都没出,就顶风冒雪地离去,不能不让雪儿躲想。 就是不愿看到她,她不出现在单钰面前就是了,难道多等一段时间的耐心都没有了? 历劫又沉默了片刻,才道:“丫头,你要听真话?” 雪儿白了他一眼:“当然!” 然而历劫这样的犹豫已经让雪儿心中有了隐隐的不安,就连眼神中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担忧。 “从单钰被掳走到找到人,虽然中间最多也就十个时辰,但是这十个时辰内,她被那两个人塞进了一个湿冷的坟洞里,寒气入体,再加上那两个人也不会管她的身体状况,给她吃的食物,不但不是小产妇人该吃的,而且还很少,所以……” 历劫没有再再说下去,轻轻地叹了口气:“单天鹰将她带回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雪儿心中一颤,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带着湿热腥气的一团殷红来,脸色瞬间变得比脚下的雪更白。 她沉默了许久,才问:“可是后来我不是给她止血了么?你不是说有效果么?” 历劫点头:“我是说过,但那也只是能保证她性命无忧。”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然而其中的含义雪儿却是瞬间读懂了:只能保证性命无忧,原本就受伤的太阴内府,怕是彻底地毁了! 她不忍再问,也不忍再想下去,突然就觉得,不管是四周正往下飘落的雪,还是脚下正踩着的雪地,竟都是那样的寒气逼人,直逼到她的心里! 雪儿默默地往前走,也不看方向,历劫就默默地跟着她,与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守护着她。 许久,雪儿突然开口:“历劫?” “嗯。” “我记得当初在景福山的时候,你曾经提过一种还玉膏,谈大哥说那是属于神仙的灵药。”雪儿看着历劫,目光中有充满了不确定的希望,“那你肯定也有其他的灵药是不是?” 历劫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然而即使她眼中希望的光芒是如此的不确定,却让他突然生出一丝不忍,不忍说出事实来打击她。 自作孽,不可活。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该相信谁 雪儿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消退,最后还是不死心地问:“没有么?” 历劫看着眼前的少女,实在不忍心说出“没有”两个字。他也知道再多的解释这个丫头只怕也听不进去,思索良久,才道:“或许,将来你会有。” 然后不等雪儿开口,又连忙道:“不过那也得你能见到单钰,能够确定她身体的状况再说。” “将来我会有?”雪儿不解地看着历劫,“什么意思?” 历劫道:“我交给你的玉简,上面记载了关于六界的奇人其事奇毒奇药等等,或许上面会有解决的方法,只是现在的你,还没有那个能力看到。” 雪儿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当初在空濛山的时候,似乎历劫的确是交给过自己那么一个东西,当时卿雨涵摸到之后,还说那它会咬人来着! 她想了半天,好像的确有那么个玉简,只是在出了空濛山以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那种七彩光芒的字符,也就逐渐被她淡忘。在到了莲城以后,更是直接扔到了莲蕊的寝殿的某个角落里,早就忘到后脑勺去了。 雪儿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历劫:“真的!当初在空濛山的时候,你不是印证过了么?” 雪儿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是出现过惩人界,奇药篇等字迹,于是又信了三分,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那为什么后来我再也不能看到那些字迹了?” 历劫沉吟了一下,解释道:“其实就和黑鹰离开空濛山之后,再不能口吐人言一个道理。没有天地灵气,也没有你自身的混沌之气的支持。” 雪儿又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完全看到那些字迹?” 这个问题让历劫沉默了许久,直到雪儿又追问了一遍,他才缓缓开口:“等你能够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混沌之气,并达到一定程度之后……” 雪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发现历劫说的全都是废话! 人界灵气稀少的话是历劫说的,如今又说只有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混沌之气,才能看到玉简的内容。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她连“巧妇”都算不上,没有天地灵气,自己拿什么转化成自身混沌之气? 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雪儿正要开口,却听历劫又道:“便是如此,也只是有可能而已,不一定就真能解决单钰的问题。” 雪儿扭头瞪着历劫,磨牙霍霍,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咬人! 历劫叹了口气,丝毫不将雪儿的愤怒放在心上,继续道:“毕竟那玉简并非属于我,上面的内容许多我也无法看到,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何况单钰落到今日这个境地,更多的是天道报应……” 什么天道报应的话,雪儿统统没有听进去!她只听到历劫说“猜测”! 说了这半天,一切竟都是历劫的猜测,枉费她还绞尽脑汁思考要去哪里找天地灵气,好转化什么混沌之气,最终看到玉简上的内容,也好不让单钰遗恨终身,却不想最后一切都是历劫的猜测! “历劫!”雪儿已经出离愤怒,这两个字在牙槽里磨了几遍,最后才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眼看着面前的少女如同被激怒的小猫一般,连“爪子”都亮了出来,历劫终于后知后觉的住了口,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果然下一刻,这丫头的手掌就如同玉色的蝴蝶一般,夹杂着漫天的雪花就扑到了历劫面前! 历劫后退半步,去捉那两只小手:“丫头……” 雪儿咬牙切齿:“胡扯了半天,一句有用的都没有,你还敢躲?” “那我不躲。”历劫道,“你……” “出气就好”几个字还没说出来,雪儿的手掌已经重重拍到历劫胸前,让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雪儿一愣,这人是个呆子么,自己说不让他躲他就不躲?不但不躲,连内力都不用,就这么生生的受了自己两掌? 好在雪儿本身也没有内力,这两掌还不至于让历劫受伤,不过却也让雪儿吓了一跳。她呆了一下,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怎么不知道躲开?” 历劫有些无奈:“丫头,刚才是你不让我躲开的……” “你!”雪儿觉得自己要吐血,瞪着历劫,咬了半天牙,才又说出一句话来,“那你好歹用内力抵抗一下啊!” 历劫轻轻握住那两只一直停在胸口,柔软而冰凉的小手,叹了口气道:“那样会伤到你的啊。” 他温柔的呢喃,随着他掌心的温度,如同温暖的溪流,一瞬间淌进了雪儿心底。 她只觉得心中一软,视线竟然有些模糊了起来,喉中似乎塞了一团棉花,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历劫的声音再一次在耳畔响起,依旧温柔却多了一丝清冽:“丫头,你心底柔软善良,这我都知道。只是有时候你要想一想,你仁慈的对象值不值得。若是因为你的一念之仁,而让更多人收到伤害,这仁慈白到底算不算是真正的仁慈。” 雪儿愣了一下,突然就想到之前与历劫遇到的那一伙故意讹诈的人。她觉得那中年儒生是受害者,可谁知道那故意倒在马车前的二牛,是不是已经到了用性命去讹银子来度日的地步?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到底是否真如她和历劫所看到的那般? 再想到历劫当时所说的那番话,雪儿愣愣地看着眼前飞舞的雪花,渐渐的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雪儿没有再抗拒历劫捉着她的手,就连心底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似乎在淡了许多。 原来这些日子,不但慕容远忙着追查那些刺客的下落,就连单天鹰也没有闲着,虽然天意山庄在西漠的影响力不及东灵,但也还是有一些江湖小门派愿意给天意山庄个面子的。 官府查不到的,江湖势力自然有江湖势力的门道。 而单天鹰查出来的结果,再结合之前针对龙之钧的调查,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掳走单钰的两个人,包括之前混在乞丐群中,最后三死一逃的四个刺客,很可能都是承天教的人! 至于龙之钧后来的种种恶行,是否轩辕昰指使暂时不可知,但是其投靠承天教的可能性却是很大。就如单钰一开始对雪儿的分析,若是龙之钧背后没有人或者势力,以他中毒之身,再加上东灵到灵药圣殿,辗转到西漠这一路,他是不可能不被天意山庄和那些江湖势力察觉的。 而最后在景福山出现的灰衣蒙面人,很可能就是承天教中,身份和地位还不算低的一个人。 然后龙之钧在明,正面与雪儿接触,演苦肉计,抹黑轩辕昰。同时另外四个人,也就是假扮乞丐的那四个人,在暗,寻找机会掳走雪儿。 只是在望春楼的时候,因为慕容远的出现,所以这四个人没有立即行动,而等雪儿出了望春楼,这四个人应该是对自身过于自信,或者是另外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在大街上选择了直接动手,结果官兵来的太快,最后失败。 而龙之钧,在“揭露”完轩辕昰的恶行之后,被慕容远关押,逃逸的时候应该也是有人出手相助的,而这出手相助的人,很可能就是最后掳走单钰的两个,或者是其中的两个,其身份,很可能是承天教很早就安插在莲城的暗桩。 龙之钧逃出来之后,掳走卿雨涵的母亲,其真正目的,应该还是想要将雪儿引出莲城! 引出莲城自然是为了避开大批官兵的围捕,然后趁机抓住雪儿。而为了以防万一,这才让依旧潜伏在莲城中的暗桩趁机掳走单钰。 若是在景福山能够抓住雪儿,单钰这一步棋自然也就用处不大,等待着雪儿离开西漠之后,直接带会承天教或者是当场格杀都有可能。甚至在行踪暴露之后,也是一个挡箭牌。若是在景福山未能抓住雪儿,自然就成了交换的筹码。 这一路算计下来,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只是多了历劫这一个变数,导致那灰衣蒙面人和龙之钧同时受伤,未能及时赶到莲城西北的乱葬岗。之后那容二哥的霹雳弹惊天动地,也就间接给龙之钧和那灰衣蒙面人传递了信息。 所以,在找回单钰之后,慕容远带着人在乱葬岗和城西的长亭埋伏了十来天,也没有再找出一个可疑的人来。 雪儿心中有些惶惑与茫然,只觉得自己被一团浓雾笼罩,单钰的话,龙之钧的话,轩辕昰的话,单天鹰查证出来的事情……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信谁的才好,或者,都不应该相信? 脚下的积雪渐厚,周身飞舞的雪花逐渐稀疏,天空灰暗如铅,暮云低垂,一时也看不出具体时辰来,就连皇宫也被一层积雪完全覆盖,暂时失去了金碧辉煌的气势。 雪儿楞了许久,才发现自己一边听历劫转述单天鹰的发现,一边漫无目的地,最后竟然走到了皇宫的大门口! “你是故意的?”她心中升起些微恼意,声音也微冷下来。 这一次历劫回答的很快:“是。” “你!”雪儿气结,瞪了历劫一眼,却因为之前他故意承受自己两掌的事情,不好再朝着对方发作,只得扭头,赌气不去看他。 “单天鹰查到所有的事情都和承天教脱离不了关系,所有再也无法继续安心留在西漠。”对于雪儿的小脾气,历劫只是轻轻地笑,只是在提到单钰的时候,再一次微皱起来,“那位单钰小姐,因为……” 说到这里历劫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对于单天鹰提出的让她继续留在西漠休养的建议,一口否决。她说,宁愿死,也不愿再受你的恩惠与照拂……” 这句话让雪儿心中一震:单钰从何时开始,竟是如此地恨她入骨? 第三百五十二章 小插曲 气恼归气恼,雪儿最终还是依从了历劫的意思,回到了莲蕊宫。 不管怎么说,单天鹰兄妹已经离开了驿馆,甚至是离开了西漠,自己再留在驿馆也就没了意义,还不如暂时回到莲蕊宫。毕竟驿馆突然多出来的各国使者队伍,鱼龙混杂,她若是再继续逗留下去,西漠的面子是一回事,怕是自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就算是有历劫,也难保分身乏术。 因为林曼蓉还有个雪儿义妹的身份,再加上慕容定的种种授意,所以最终林曼蓉是要从莲蕊宫出阁的,所以近来莲蕊宫的陈设已经逐渐有了喜庆的气氛。 其实也不用雪儿亲自动手去准备什么,她只要顶着天上圣母的名头,顶着林曼蓉结拜姐妹的名头,等着给这两个人证婚就够了。 只是,欢喜热闹永远都是别人的,忙忙碌碌的喜婆,各式各样的宫人,反而衬得她的心愈发凄冷萧索。 只有历劫还依旧陪在她身边,如同一个影子般,几乎是寸步不离。 经过一番清洗,莲城似乎安定了许多,慕容远也就能够专心筹备婚礼的事情。因为各种礼法的约束,比起之前来莲蕊宫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只有一个晚上,莲蕊宫中才安静下来,宫人也就刚刚歇下,百无聊赖的雪儿,在烛光下正对着那白玉简出神。 玉简表面并不是平滑光润的,反而细细密密地刻了许多字,雪儿只能通过手指触摸来慢慢感觉,半个时辰下去,她也没“看”了多少。 只是一小段内容,她就知道历劫所言非虚,这个玉简上的确记录着许多信息,但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领悟。 这让雪儿有些泄气,或者说有种守财奴进了满是金银财宝的山洞,却发现一个铜板也拿不走的感觉。 她放下玉简,站起身来,正想走到门口去透透气,就听到了轻轻的衣袂破空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有人低低地“哎呦”了一声! 雪儿一愣,这里可是莲蕊宫,说是皇宫的正中心都不错,虽然人少,但是防守之严密,怕是慕容定那里都不遑多让,如今竟然进了毛贼?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循声走过去之后去,雪儿却是瞬间哭笑不得起来,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历劫薅住脖领子的“刺客”,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慕容远一袭黑色的夜行衣,被历劫捉住也不敢出声大叫,生怕惊动是四周的守卫。因为被历劫薅住脖领子,有些喘不过气来,正面红耳赤地压低了声音,细声细气地向着历劫哀求解释:“上师大人,是我呀,慕容远,我……” 然后他就看到了打开房门走出来的雪儿,于是连忙转了话锋:“祖奶奶,是我,是我!” 雪儿楞了一下,这才看清历劫手中的人,张口结舌了半天,才道:“慕容远?” 历劫也看清了被他抓住的人,于是也就默默松开。慕容远甫一得到自由,就连忙跑到雪儿面前:“是我,是我!” 雪儿奇道:“我知道是你,可是你这三更半夜地不睡觉,还穿成这样,跑到莲蕊宫来做什么?” 慕容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才“嘿嘿”傻笑着道:“我就是想来看看……蓉蓉。” 雪儿楞了一下,突然就反应过来。原来是慕容远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追查刺客,好不容易得了空,却又因为大婚在即,慕容川不许他和林曼蓉见面,一时抵不过心中相思,竟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不过对于世俗的那些礼节,雪儿不太懂,历劫则是完全不放在眼里,所以在慕容远陈述完自己的“相思之苦”后,雪儿也就由着他去了,只是叮嘱道:“下一次不要再翻墙了啊!” 慕容远夸张地一揖,急急慌慌地就朝着林曼蓉所在的房间走去,远远地传来他的声音:“多谢祖奶奶成全……”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雪儿也不愿坏人好事,接下来干脆吩咐莲蕊宫外那些守卫,不必那么勤快地值守,反正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历劫本来是反对的,不过却被雪儿一个白眼翻了过来,最后只好无奈地默认,由着她胡乱下达了这个命令。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慕容远就总能趁着守卫“松懈”的时候,偷偷溜进莲蕊宫来,和林曼蓉见见面,说几句话,以慰他“相思之苦”。不过好在慕容远也只是偷偷见上林曼蓉一面,两个人之间倒也算恪守礼数,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甚至后来历劫也都习惯了每日夜间辰时以后,莲蕊宫中突然响起的衣袂破空之声,轻微的翻墙声,由着慕容远折腾去了。 眼看着婚期临近,皇宫中的人也愈发忙碌起来,也就将雪儿衬托的无比清闲。因为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给两个人证婚就好。这种清闲当中,又让她难免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十里红妆,如意郎君,应该是每一个女子的梦想吧?可惜呀,她连自己的生身父母现在何处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这样风光的一日。 歆羡至于,单钰身下那一滩殷红也跟着浮现在眼前,让雪儿的心中又有些摇摆不定,心生畏惧。 历劫好像是明白雪儿所有的心思,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继续保持着一个让她安心的距离。只有前来给雪儿量体的裁缝到来时,历劫才回避了一下。 因为雪儿要为慕容远和林曼蓉证婚,所有她也是需要相应的礼服的,自然也就需要人来给她量体裁衣。这种时候,历劫自然是不太方便在一旁观看,也就只好回避到了门外。 前来给雪儿量体的裁缝有一副妖娆到能让人喷血的身材,走起路来也是婀娜多姿,偏偏容貌平淡无奇。让人不禁要想象,若是这样一个女子的容貌能再姣好一些,怕是要颠倒众生了。 女裁缝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如兰似麝的气息,中人欲醉却又恰到好处,因为雪儿身份特殊,所以她根本就留没有敢让身后跟着的小学徒上手,自始至终都是亲自动手的。 然而雪儿心中总有说不出的古怪,总觉得那女裁缝的身段有些眼熟,然而却又想不出在何处见过,直到对方量完,躬身退了出去,她还在盯着对方的背影思索。 可是终究是没有头绪,再加上一番折腾下来,她也觉得有些倦意,于是也就懒得再想下去。 等着给慕容远和林曼蓉证完婚,她应该就可以离开西漠了吧?到时候去再赶去落霞山,看看能否找到自己生身父母的下落,也许自己还会有嫁衣披身的一天吧? 只是,迎娶自己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雪儿的眼前不自觉地就浮现出轩辕昰那一张霸道而任性的脸来,那漆黑幽深的眸子似乎要望进她的心底,他唤她丫头,说:“你要信我,一定要信我!” 然而下一刻却又换成了银发白衣的历劫,他说:“丫头,我从你的前世,一直等到今生,就是想要告诉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难道你现在不想要了么?” 再一转眼,竟又是单钰身下那一滩触目惊心的殷红,凝成了辉煌耀眼的嫁衣,然后又想到自己始终无法去除祛的散功圣女的毒素…… 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不知何时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全将莲蕊宫包裹,应该是有宫女前来掌灯了,所以房间中并不是一片漆黑。雪儿动弹了一下酸麻地手脚,外面的衣袂破空声再一次传来。 她轻轻一笑:慕容远这是连最后的三天工夫都不肯放过,竟然还敢往莲蕊宫里跑!这也就是她懒得理会那些规矩,陪着他胡闹。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只怕这婚礼能不能继续都是两可的,更不要说林曼蓉的正妃身份。 只是这慕容远也太过胡闹了些,就算是她“体谅”那些守卫辛苦,让他们适当地休息,不必太过殷勤地巡守。他也不能将闹这么大的动静,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看来自己有必要通过林曼蓉,提点一下慕容远了,让他再偷偷进来的时候,动作轻一些。要不然就是她有个天照圣母的身份,怕是也不好向慕容定和慕容川交代。 雪儿一边想着,一边从美人榻上下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身体,转身朝着寝殿的床上走去。 不过是量个尺寸,竟然让自己累得在美人榻上睡了这许久,看来自己这身子还真是不怎么样,等慕容远大婚之后,自己肯定要想法子改善一下自己的体质,能将散功圣女的毒素去除就更好了。 “啪”地一声,似乎有瓦片落地,随即是“喵呜”一声猫叫,也不知道是猫儿踩下了墙头的瓦片,还是慕容远翻墙进来的时候太过不小心,带下了瓦片,然后惊动了猫儿,就连走到床边的雪儿也被吓的脚步一顿! 雪儿随即皱起眉来,也顾不得宽衣上床,转身就朝着房门走去:慕容远这一次实在是太过胡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是想要惊动整个皇宫么? 皱着眉,板着脸,几步走到门口,因为雪儿不习惯有人守夜,所以到了晚上寝宫中就只有她一个人,开门的事情,也只能是自己来。 只是宫女前来给她点燃蜡烛的时候,不可能从外面栓门,所以房门此刻也只是虚掩着。 雪儿的两只手刚刚抓住房门的两个把手,还没有来得及用力,房门竟然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推开,随即一个通身黑色的人影,裹挟这夜的寒意,雪的冷冽就闪了进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刺客不能追 雪儿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张口惊叫,却被对方一手捂着了嘴巴:“唔……” 随即对方又是一个转身就从门缝里闪了进来,整个人转到雪儿背后,另一只手钳住了雪儿的腰肢,将雪儿牢牢箍在了怀里! 雪儿又惊又怒,本能地屈起手肘朝后撞去,同时身子后仰,试图与那只捂住自己嘴巴的大手拉开距离。 来人的手掌冷而硬,力气更是极大,捂住雪儿口鼻,让她连呼吸都困难,口鼻间充斥着都是对方掌心的清冷的薄荷气息。 对于雪儿撞过来的手肘,对方显然有些出乎意料,竟然没有避开。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手肘结结实实地h撞到了一个同样冰冷的胸膛上,可对方不但没有松开钳制着自己的两只手,反而将自己的骨头硌的几乎要断掉! 她疼得冷汗都要冒出来,再一次暗中下定决心要学一身逃命的工夫,同时借着对方搂住自己腰肢的力量,双足用力一蹬,两条腿就带着裙子上的白纱一并飞扬了起来,宛如盛开了一朵素净洁白的雪花! 雪儿的目的,是房门! 只要她的双足能踹到房门,隔壁的历劫,莲蕊宫中的侍女,甚至还有外面巡逻的守卫,就能察觉到她寝殿的异常,只要冲进来一个人,就能惊动整个皇宫,她也就得救了。 可惜背后的人反应更快,在她的两条腿尚未触及房门的时候,拦在她腰上的手臂就是一紧。雪儿只觉得眼前一晃,自己就被那人带着远离了房门! 雪儿被勒得气息都是一窒,本能地张嘴,朝着对方捂着自己口鼻的手掌就咬了过去! “嘶!”背后的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捂住雪儿口鼻的手掌总算是有一瞬间的松懈,被雪儿逮住机会,一只手抓到对方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抠住了对方的手指,直接就用力掰! “丫头,是我!”对方又是一声闷哼,却出奇坚决地没有再松开一丝,而是强忍着手掌传来的剧痛,嘶哑着声音开口。 雪儿一愣,这个声音怎么听来竟是那样的耳熟?还有那清凉的薄荷气息,让她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一缩,几乎漏跳了好几拍,整个身体瞬间僵硬,呼吸也忘记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一刻她忘记了单钰的凄惨情状,忘记了龙之钧的恶毒言辞,忘记了他与颜如魅之间的暧昧不清,甚至忘记了他承天教少主的身份! 她的口鼻间只有他的清凉的薄荷香气,她的耳畔只有他嘶哑却依旧霸道的声音,她的身心完全被他微凉的怀抱包裹笼罩,只有他…… “轩辕……”她在心底轻轻低喃,就算嘴巴被他的手捂住,嘴唇也忍不住微微颤动,只是不知道视线从何时开始,竟然变得模糊起来! 带着微凉薄荷气息的大手瞬间濡湿了一片,终于是缓缓地松开,转而捧住了她眼泪肆虐的小脸。就连箍在腰间的手臂也不知何时松开,轻轻地扳过了她的身子。 “丫头,丫头……”他低低地唤,一声又一声,仿佛这许多时日以来的郁积在心口的思念,都要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仿佛这许多时日无法出口的名字,都要在这一刻得到餍足。 他的声音在轻颤,一如她此刻的身心,颤抖着,却又带着不可置信。 带着薄茧的手掌,一次又一次从雪儿娇嫩的脸颊上擦过,然而越擦,那眼泪就越凶,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受控制! 这是有多少时日没有见到他了?难道是因为视线太模糊,所以才让他的脸看起来更瘦削,隐隐的憔悴更是让人心疼,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隐隐作痛!唯有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依旧是那样深沉,如同深邃的夜空,又好像汹涌的大海,漩涡一般地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他的怀里,薄荷的清香,混杂着夜的寒意雪的冷冽,却又在一瞬间炽热如沸腾的岩浆,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其中…… “丫头……”他还在轻轻地唤她,贪婪而不知餍足,却在最后一刻逐渐模糊起来。 雪儿只觉得男子身上的薄荷气息如同汹涌而来的海水,转眼将自己淹没,耳鼻间再一次充斥着他的气息,就连呼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是他的味道。 他的唇依旧薄而微凉,微微地颤抖,却也依旧霸道任性,瞬间就侵夺了她所有的领地,带着他独有的气息长驱直入! 雪儿就如同一个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双手不知道的该推开,还是该紧紧抓住对方,只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似乎要被眼前男子掠夺殆尽,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不知何时微微阖起了眼帘,似是要安心地感受眼前男子的气息。却又不肯完全阖起,生怕下一刻眼前的人就如同大海中的泡沫一般倏忽消散。 她怕一切都是梦幻浮云,怕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一时间,寝殿中,或者说整个天地间突然就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地好像只剩下了雪儿和轩辕昰两个人。 这也就让门外那“砰”地一声,听起来异常突兀和明显! 雪儿身子一颤,脑海中有瞬间的清明,几乎是本能地就去推眼前的男子! 轩辕昰也是猝不及防,被雪儿推的倒退了半步,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懊恼地皱起眉头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要再次将眼前这个辗转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女子圈进自己怀里,却被对方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丫头……”轩辕昰的手臂还僵硬地保持着前伸的姿势,不甘心地再次轻唤一声。 “什么人?有刺客!” 门外骤然响起的脚步声让雪儿完全清醒过来,也让她的脸色瞬间一白:轩辕昰是东灵的三皇子,如今却偷偷潜入西漠的皇宫里,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的话,那后果简直比不堪设想还要不堪设想! 莲蕊宫外的守卫虽然近来在雪儿的授意之下懈怠了不少,但是听到动静的反应仍然十分迅速,就在雪儿还没有想到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已经来到门外,听声音应该是就站在台阶之下。 随即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宫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圣母娘娘,一切安好?” 此刻的雪儿背对这房门,也就两三步的距离,乍一听上去就好像在她背后开口一般,吓得她一下就跳了起来,冷汗瞬间涌遍全身。 好在此刻的雪儿已经完全清明,几乎是下意识地应道:“我……” 开口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还没有想道哪里不对,轩辕昰就已经再次到了她身边,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丫头,跟我走!” 雪儿自然不肯,毕竟莲蕊宫二百多个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就算现在门外站的不是全部,至少也得有十几个的样子。 就算轩辕昰武功高强,应付这二百多个人不成问题,可这只是莲蕊宫的侍卫,整个皇宫呢,两千,两万?二十万?就算是站着不动让他杀,也能将他累个半死! 同时心中又无比懊恼,自己怎么就一时迷了心窍,轩辕昰进来也不知道先问清楚状况就…… 想到这里雪儿脸上又有些发烧,忙低头不敢再解除轩辕昰的目光,只低低道:“等我一下!” 然后不由分说推开轩辕昰,一退,一转身,将房门拉开了一个半人宽的缝隙,然后整个人都挡在了那缝隙面前。 “我很好,”雪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们也辛苦了……” 她心里想着,只要这些人看到了自己,应该就能够安心离开,或者到其他地方去搜查。所以想说让这些人继续回去休息的话,毕竟还有一个偷偷潜入进来的慕容远,若是真被搜出来,反而不美。 可若是不让这些人搜查,又显得有些此地无银,欲盖弥彰,所以雪儿想了想,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至于慕容远,只盼着他能机警一些,自求多福吧。 正想着慕容远,就听到林曼蓉所在的房间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声:“有刺客,从东边翻墙跑了,快追!” 雪儿明显感觉到门外的那些侍卫,包括站在门口敲门的宫女,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 眼看着那些侍卫和宫女朝着自己行了礼,正准备离开,雪儿心中终归是有些不安,毕竟万一慕容远真被当做刺客抓住,可就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还要牵扯出他和林曼蓉私会,自己这个祖奶奶纵容的事情来! 雪儿只觉得一阵头大,心思电转,快速地扭头看了一眼隐在身后黑暗中的轩辕昰,再一闪身就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反手将房门关了起来! “等一下!” 雪儿朝着那个已经转了一半身子,正侧面对着自己的侍卫小头目叫了一声,然后也不等对方转身势力,两步下了台阶,冲到对方面前,吓得那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他一跪下来,身后跟着的那二十来个人,包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几个宫女,立即跟着全都跪了下来。 雪儿一阵头大,不过此时也顾不得管这跪了一地的人,一指那个小头目:“你起来!” 对方一脸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起来不敢,不起来也不敢。 林曼蓉所在房间的方向,人声,脚步声愈发嘈杂起来,也让雪儿的心中愈发焦躁起来,一把揪着那人的衣领,直接将人拎了起来,也不管那人吓得抖如筛糠:“站好!” 那人被雪儿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一个激灵,顿时就站成了一截木头,恨不得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动弹! “你,去告诉那些侍卫,”雪儿尽量压低了声音,“刺客不能追!”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喜欢你们太过亲密 雪儿只是向那个小头目说了这么五个字,就示意那些侍卫离去,当然也示意那个小头目去向正热火朝天准备抓刺客的那些侍卫去传信。 在宫里当差的人,各自都有各自的生存之道,雪儿觉得,那些人只要听到这句话,就应该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理,根本就不用她再胡乱出主意。 至于慕容远,若是心中有数,自然也会知道怎么做。 所以,眼看着那些侍卫宫女来的快,也去的快,她也就准备转身回到寝殿,毕竟里面还有一个更加让她头疼的人物在里面。 在踏上第一阶台阶的时候,雪儿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历劫的房间,突然就觉得有些古怪。 历劫这个人虽然话少,甚至许多时候连存在感都没有,可是他一向都是在意自己的安危的,甚至在驿馆的时候,因为不想让自己半夜偷溜,能守在自己的门外窗外一整夜,怎么今日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连个面都没有露? 心中疑惑着,雪儿虽然是朝着自己的寝殿大门再走,目光却是一直都落历劫所在房间的方向,心里想着,历劫到底在做什么。 “你是在找那个历劫么?”随着雪儿寝殿的大门再次无声半开,轩辕昰的声音从中传出来,“如果是的话,就不必找了。” 雪儿几乎被他吓出一身冷汗来,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两步窜到门前,和做贼一般,一闪身就钻了进去,同时身后去捂对方的嘴巴:“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轩辕昰轻飘飘地朝后一退,就没入了寝殿的黑暗当中,雪儿这一扑自然就落了空,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冲进了寝殿。 身后立即传来轩辕昰关门的声音,雪儿眼前一暗,两只手臂已经再次带着薄荷气息而来。 只是此刻的雪儿心思早已清明,身子轻盈地如同一片羽毛,却又带着刁钻与狡诈,诡异莫名地一扭一钻,就将轩辕昰的手臂给避让开来。 此刻雪儿的眼睛已逐渐适应的寝殿中的黑暗,眼看着与轩辕昰之间,足足拉开了三步的距离才停下身形,转身看着对方:“轩辕昰!” 轩辕昰本想着再一次拥佳人入怀,然而佳人在出去转了一圈之后,突然变成了滑不留手的泥鳅,任凭他怎么捉也捉不住。 他虽然不怕事情闹大,惊动了西漠皇宫中的守卫大不了冲杀出去就是。但是他却始终不愿太过拂逆她的心意,所以在两次落空之后,便停住身形,深深地叹息一声,目光落寞地望着对面始终和自己保持着两三步距离的女子。 “丫头,”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宛如受伤的小兽,“为什么?” 对面的男子黑色的衣,黑色的发,整个人几乎完全都融入了夜色的暗沉当中,唯有苍白的脸色若隐若现,就算是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失落,尤其是一双眼睛,幽深如同大海,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暗潮汹涌的情意。 雪儿的情绪同样如同汹涌的暗潮,激荡着,久久不得平静,千言万语却又千头万绪,堵在胸间得不到宣泄,最后只能是瞪着对方,眸光莹澈。 她不愿意承认她的眼泪不受控制。 轩辕昰的身份,龙之钧的指责,单钰的执著痴恋,包括颜如魅的暧昧……一切的一切都横亘在他们之间,何止是三步的距离。 或许真的如单钰所言,她应该当面向轩辕昰问个清楚,也好过一个人无端猜测,可偏偏提不起那个勇气。轩辕昰离她越近,她就越提不起勇气。 雪儿承认她害怕,害怕她开口了,质问了,轩辕昰给她的答案,却不是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历劫说,丫头,我从你的前世追到今生,为的,就是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多么脆弱的女子,脆弱到,不想听的答案,一个字也不肯听,宁愿如同鸵鸟一样逃避。 黑暗中的轩辕昰也没有再近前一步,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再一次问:“丫头,为什么?” 雪儿忍着心底翻腾不休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为什么,这个问题,似乎应该我问你才是。” 她以为轩辕昰会霸道而任性地继续坚持,再问一次“为什么”,却不想对方落寂的声音伴着叹息再次传来:“好,那你问,我答。” “你……”雪儿准备好的责怨突然间完全失去目标,他竟然收敛了他的霸道和任性,让她问! 可是,她要问什么,要如何问? 雪儿只觉得从喉咙到嘴唇都是一片苦苦的干涩,千言万语堵在胸间,挤挤挨挨,争相恐后,结果却是全都出不来。 千头万绪,她却没有千手千眼,竟是一个也抓不住。 男子前进了一步,鞋底与寝殿地面上的金砖摩擦,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却让雪儿瞬间回过神来,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你不要过来!” 轩辕昰的脚步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仿佛这天地间雪后的寒意,瞬间都集中到了他的心上,下一刻就蔓延全身,冷得僵硬而麻木! 他张了张嘴,“丫头”两个字,竟似再也唤不出口! 即使隔着两三步的距离,雪儿依旧能够感觉到对面男子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枯槁哀凉,一瞬间的感同身受,让她的心也好像跟着对方一同浸入了满是浮冰的深潭,黑暗没有一丝光亮,冰冷直刺心魂。 “轩辕……”雪儿开口,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也是如此僵硬,僵硬地舌头似乎都被冻结了。 空气静默地让人窒息,也让雪儿的心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攫住,怎么都挣脱不掉。 “丫头,”也不知过了多久,轩辕昰带着浓重疲惫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可以不想信我的话,可以不相信我的身份。可是,你要相信我,从未有过要伤害你的心……” 雪儿的心中一疼,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从在神秘的七色莲花小岛上,他神秘的出现之后,他对自己由防备到信任,直到复明之前的依赖,然后在大船上的一路照料,之后的种种照应回护,甚至不惜假扮暗血卫,从天意山庄一路护送自己到京城…… 他的确是从未伤害过她,可是其他的人呢? 龙之钧恶毒的言辞再一次回荡在耳畔,单钰身下触目惊心的殷红也浮现在眼前,她所听到,看到的,也都是假的么? 可是,她要如何开口,如何问? 雪儿想问“那你伤害过其他人吗?”,然而终究是没有勇气,她怕听到一个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单钰的凄凉,单钰的执着狂热的眼神,尖锐的声音,那句“我才是配得上阿昰的女人”,让雪儿再一次犹豫,沉默下来。 轩辕昰的心意从来都不曾遮掩过,雪儿想要装做不知道都不行,可是单钰…… 雪儿第一次感觉到了为难,心更是疼得厉害,嘴唇动了动,心中百转千回,闪过无数念头,终于开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到底是东灵的皇子,还是承天教的少主,她不想问,也不敢问,最后只好用这么一个问题开口。 对面的轩辕昰轻笑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自己是在关心眼前的男人么? 雪儿也在心里问自己,然而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答案,或者说那个答案的面前,突然横陈着一个单钰,她于是也就只好选择沉默。 轩辕昰又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中已经多了一丝自嘲,让雪儿的心跟着一疼,就在她以为他会发怒的时候,就听对方低沉中带着失落的声音传来:“我是混在东灵使者的队伍当中来的。” 东灵使者的队伍! 雪儿眼前突然就浮现出那个骑着黑马,用长鞭朝着自己和历劫劈过来的人,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那日,是你?” “是!”轩辕昰回答的很快,不等雪儿反应过来又接着道,“我不喜欢看到历劫,尤其是——” 他的声音骤然提高,却又在最后黯然低落下去,咬牙道:“不喜欢看到你们太过亲密!” 轩辕昰如此直白,让雪儿的心一颤,然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值得垂下头去,继续保持着沉默。 然而对方提到历劫,雪儿又不得不想到之前在门口的时候轩辕昰的话,加上他对历劫的敌意,让她不能不担心历劫的下落,于是终于忍不住再次打破沉默:“轩辕……” 她犹豫着,只觉得头皮在发麻,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方才……” 雪儿斟酌着措辞,可是却又觉得,不论自己怎么说,都会激怒对方。这两个人,就好像是天生的对头,宿命的敌人,只要一见面就要掐个你死我活。 想写在天意山庄的时候,轩辕昰为了对付历劫,甚至都能眼睁睁地看着颜如魅将自己掳走! 在空濛山的时候,一上来连句话都没有就动手,最后导致了整个空濛山的毁灭,那样一片凝聚了无数天地灵气的地方,就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甜润无比的地方,在轩辕昰的一剑之下,就成了冰天雪地! 就是前几日在驿馆门前,轩辕昰混在东灵使者的队伍中,看到了历劫都按捺不住性子地出手,那一刻,想必轩辕昰应该是早就忘记自己是混在东灵使者的队伍当中吧? 那种与生俱来的敌意,能让轩辕昰忘记一切,甚至包括她!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雪儿,突然就觉得无比头疼,于是想要从轩辕昰口中得知历劫下落的打算,她也就不得不打消! 第三百五十五章 质问·心疼·陌生 黑暗中,沉默再一次袭来,就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丫头。” 这一次开口的是轩辕昰,他的呼吸略有些沉重,语气中难掩失落:“你在害怕我?” “没有啊!”对方话音刚落,雪儿就急急答道,只是怎么听着怎么心虚,“轩辕,我怎么会怕你呢?” 对面轩辕昰沉默着,似乎垂下头去,与黑夜几乎要融为一体的黑发瞬间遮住大半脸庞,让人有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你想要问什么?‘方才’怎么了?” “我……”雪儿犹豫了一下,电光火石,无数念头闪过,最后深吸了口气,“方才,是你惊动了那些守卫?” “那群废物?”黑暗中的轩辕昰轻嗤一声,“还没有那个本事!” 雪儿暗暗松了口气,正想着要如何将话题转到历劫身上,却听轩辕昰又道:“若是你觉得不安心,我带你离开这里!” 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任性,轩辕昰这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朝着雪儿走来。 雪儿也知道之前那句“你不要过来”,伤了轩辕昰,因此也不敢再说一次,更不好再避开对方,只得一安装在地看着轩辕昰闪到自己面前。 男子比她高出足足多半个头,让雪儿瞬间有种无形的压力,一时间抬头仰望对方不是,低下头回避对方的目光,却又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头上,让她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还是……不要了吧。” 离得近了,那熟悉的清凉薄荷气息再次扑面而来,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直到无法呼吸,雪儿这才艰难开口:“你一个人可以不惊动他们,可若是带着我……” 垂着头无法看到轩辕昰脸上的表情,然而雪儿却明显感觉到他的声音一冷:“那就杀出去!” “轩辕……”虽然明知道轩辕昰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然而对方的话出口后,雪儿还是被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不要!” 这里毕竟是西漠的皇宫,其中的守卫更是不计其数,就算是武功普遍不高,可也架不住人多!再说了,就算此刻皇宫中的守卫战斗力不强,轩辕昰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城外专门负责莲城安全的军队呢?慕容氏的人随时可以调派更多的人来,就算轩辕昰武功再高,可要一个人面对一个国家的军队,那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她也知道轩辕昰是个说的出做的到的人,心中一急,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扯住对方的衣袖:“千万不要!” 下一刻,雪儿扯住轩辕昰衣袖的手,就被他反手握在掌心,同时腾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雪儿一愣,立刻就对上了一双比夜色更加黑沉,却又比星光更加明亮的眸子:“丫头,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我……”轩辕昰的黑沉的眸子好像漩涡一般,要将雪儿的整个心神都吸进去,让她的心莫名一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 她想说是,可耳畔却又总回荡着单钰歇斯底里的声音:“我才是能配得上阿昰的女人!” 雪儿只觉得心乱如麻,一时什么头绪也理不清楚,最后只好别开头,从对方的手指间将下巴挣脱出来,张了张嘴,想说“还有人比我更加在意你”,可喉咙中却好像堵了一团棉花,竟是一丝声音也发布出来! 她不开口,轩辕昰就默默地看着她,静静地瞪着她的答案,然而等来的,却只有沉默。 “丫头,”雪儿不开口,轩辕昰又沉默了片刻,也只好主动开口,“我知道你还是担心我,在意我的。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从极北之地一别,我回到了东灵,就是想要弄清楚我身份中的疑团,可是……” 他犹豫了许久,“可是”之后的内容终究是没能出口,却再一次抬起雪儿下巴,只以目光细细地描摹这眼前女子的眉眼,贪恋着她脸上美好的曲线:“我这一次混在东灵的使者团队中来到西漠,就是为了寻你。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听我说……” 太熟悉他的执拗和坚持,雪儿也就没有再次避开,瞪大了眼睛迎上了他的目光:“好,我听你说。不过——” 她顿了一顿,似乎要望穿他心底所有的隐秘,自己的一颗心却因为即将出口的问题“砰砰”跳个不停,几乎要不受控制。 “在此之前,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雪儿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将这句话讲了出来,然后目光坚决地盯着面前男子的眼睛,不肯有丝毫退让。 龙之钧的那些话,始终是横在她心里的刺,就算单钰说龙之钧在说谎,在抹黑轩辕昰,她也想要从轩辕昰口中知道答案。 这样的目光,让轩辕昰心里明白,这个丫头的问题,怕是他避无可避的,于是也就叹了口气:“你问吧。” 然而却不知为何在心底生出一丝不安来,让他对那清澈如水晶一般的目光,竟然生出一丝畏怯之意来。 他本能地想要回避,然而却又不敢回避,就如同他不敢回避她的问题一样。 “轩辕,”雪儿又唤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完全乱了节奏,又犹豫了片刻,索性心一横,闭眼咬牙道:“你还记得龙之钧么?” 这句话出口之后,雪儿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攫住,就连呼吸一时都忘记了,只仰视着面前的男子,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轩辕昰的声音一冷,就连眉头也高高皱起:“不准提他,免得脏了自己的唇舌,也脏了我的耳朵!”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沉,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然而却还是不肯完全死心,又问:“你知道龙之钧?” 轩辕昰抬起自己的手臂,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条三寸多长的伤疤来:“怎么会不知道,这道伤疤,还是当初在玉城的时候拜他所赐!” 雪儿一愣,目光终于是从轩辕昰的脸上移开,落在对方手臂的伤疤上面,记得当时是在玉城的一家客栈,单天鹰和龙之钧追来,轩辕昰不肯放下自己,从客栈离开的时候,被龙之钧从背后掷来的匕首伤到了手臂上。 她依稀记得,当时龙之钧的匕首,是朝着自己的后心而去的,轩辕昰是为了护住自己才受的伤! 雪儿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那条伤疤,比起周围的肌肤似乎硬了一些,蜿蜒在轩辕昰的手臂上,好像一条细小的毒蛇。 他原是为了她才受的伤,如今自己却在这里怀疑他,难道要连他为她受的伤也一并怀疑么? 再联想到,当初在玉城城外救下自己的人,是对轩辕昰忠心耿耿的影离,难保影离不会将此事告诉他。若是轩辕昰知道龙之钧曾对她意图不轨,又怎么可能放过对方? 不是雪儿多想,毕竟当初那位英王殿下杀猪一般的惨状,还停留在雪儿的脑海中。对于自己名义上的兄弟都尚且如此,又何况一个龙之钧? 望着轩辕昰手臂上的伤疤,雪儿心中纠结着,犹豫着,几乎都要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还是轩辕昰看不下去,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丫头!” 他说:“不要伤害自己。”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次柔软起来,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对自己如此温柔疼惜的人,竟会用那样的手段来对付单钰和龙之钧。 也许,真的如单钰所言,是龙之钧在故意抹黑轩辕,离间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 可是单钰…… 雪儿突然发现,自己和轩辕昰之间,不但横亘着龙之钧的那一句句指责,还多出来一个单钰! 单钰都已经凄惨如斯,自己又怎么能再夺人所爱? 唇上传来他指腹的温度,微凉中透着温暖,淡淡的薄荷气息似乎无所不在,萦绕在鼻端,更似缠绕住了心。 犹豫,不舍。许久之后,雪儿终于是将那根手指,从自己的唇上,推开。 轩辕昰的眼中再度闪过一抹受伤:“丫头……” 雪儿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去看对方的眼睛,强迫自己冷硬下心肠:“我记得,当初龙之钧不是成了英王府的客卿侍卫么?” 轩辕昰皱眉,他是真的不愿再提起这个让人恶心的名字:“丫头,为什么总要提起那个人,他……” “他怎么了?”雪儿心中一动,“是影先生告诉你的?” “影先生?”轩辕昰楞了一下,突然就醒悟过来,叹了口气道,“是,影先生都告诉我了。” “然后呢?”雪儿的声音一下提高,就连心也提了起来,“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难道要她说,“所以你为了报复他,就给他下了子午断肠,然后让他去玷辱单钰”? 雪儿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男子,从未觉得对方竟是如此陌生过。 轩辕昰的面色微冷:“我不可能放过他的!”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再次一凉:“所以呢?” “所以?”轩辕昰楞了一下,不解地看着怀中不知何时涌出眼泪来的小女子,心中一疼,就要伸臂揽她入怀,却不料她身子一转,竟然再次避开了自己! 泪光中,雪儿只觉得轩辕昰无比陌生,顺着脸颊留下来的泪水滑落口中,更是无比苦涩。她努力瞪大了眼睛,却怎么也看不分明,露出一个似笑又似哭的表情:“所以,你就给龙之钧下了子午断肠,让他去,去……” 单钰身下那一团腥热的殷红再次浮现在眼前,刺得她的眼睛,生生的疼。 雪儿这样的神情,让轩辕昰终于醒悟过来:“你见到了龙之钧?”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不准离她太近 在雪儿听来,轩辕昰这句话,就等于是承认了一切! 她的一颗心瞬间沉落进无底深渊,比寝殿中更黑,比外面的积雪更冷,无边无际,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其中。 雪儿咬着牙,想说“我不但见到了龙之钧,还见到了单钰,还亲眼看着单钰小产血崩”,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胸口如同压着巨石,喉咙中如同堵着棉花,只能用不敢,不愿相信的目光,望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男子。 黑暗中,男子的拳头紧紧握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步步后退,几乎要堙没在寝殿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他很想开口挽留她,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很想出手拉住她,却使不出一丝力气来。 这个丫头,这个丫头…… 轩辕昰的心底突然泛起一丝无力感: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可是单钰那样一个恶毒的女子,可是龙之钧那样一个阴险的小人,他又怎么能容得下他们如此伤害她?! “丫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轩辕昰终于找会了自己的声音,却还没有来得及将话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的打断:“丫头,你在么?” 窗外,似乎有淡淡的金色光芒一闪而逝,下一刻,历劫就披着一身尚未散尽的金色光芒,推开了寝殿的门。 轩辕昰的脸色瞬间比夜色更黑,别以为他不知道,这里是这个丫头的房间,对方竟然在深更半夜,明目张胆地就推门而入! “喂喂喂,你等等!” 就在轩辕昰怒火冲天而起,几乎要将整个寝殿点燃,拳头也捏的咔咔作响的时候,那笼着一层淡淡金光,银发白衣宛如谪仙一般的男子背后,突然又响起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声音。 就算心乱如麻的雪儿,也不禁被这声音拉回了心神,历劫总算是出现了,只是怎么又多出来一个颜如魅? 她心中一动,也不知怎么就想到起来,今日下午替自己量体的那个女裁缝,妖娆的身材,平淡无奇的面容,那声音,不正是颜如魅的声音么? 雪儿的目光,从历劫背后的颜如魅,缓缓转到隐没在黑夜当中的轩辕昰身上,忍不住叹了口气:“颜如魅难道竟然沦落到为人量体裁衣的地步了么?” “呵……” 颜如魅轻笑一声,扭着腰肢,风姿妖娆地走了进来,却又叹了口气道:“是啊,第一次,难免提心吊胆呢,幸好没有被察觉。” 雪儿沉声道:“谁的授意?” 颜如魅道:“不能是我对雪儿思念过甚,换个身份来探望么?” 雪儿冷哼一声,算是回答,目光却是转向轩辕昰的方向,似乎要穿透两个人之间的黑暗壁障,将对方看个清楚透彻。 她抬起手臂,轻嗅了一下,接下来的话,似乎是对颜如魅,又似乎是对轩辕昰说的:“我衣袖上的香粉,到底是在为谁指路呢?” 颜如魅道:“自然是为我家少主咯!” “少主”两个字再次让雪儿的身子一僵,她所刻意回避忽视的问题,就这么被颜如魅提了出来! 轩辕昰微带警告意味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颜如魅!” 颜如魅说完这些,却不再理会雪儿和轩辕昰,而是将目光转向历劫,急切道:“你去了这么久,可以告诉我答案了么?” 她不介意雪儿知道她假扮裁缝,混进皇宫来,往雪儿的身上洒了追踪香粉的事情,只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追问。 雪儿和轩辕昰的目光,几乎同时都落在了门口的历劫身上,即使夜色深沉,似乎也无法将他的白衣浸染,身形轮廓依旧是那样的分明。 轩辕昰的声音分外不满:“颜如魅!” 颜如魅却只是挑挑眉毛,艳红的嘴唇勾起:“少主呀,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你我之间,现在只是合作的关系,我达到你的要求就是,至于我还做了什么,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再说,我求证我的,不也成功帮你将人拖住了么?”颜如魅道,“难道你还嫌时间短?” 轩辕昰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只是脸色却似乎比夜色更黑。 雪儿却从这两个人的对话中,听的明白,轩辕昰武功高强,自然不会惊动皇宫中的各处守卫,可是却没有惊动历劫。其实不是历劫没有察觉,而是提前被颜如魅不知道以何种理由,引出了莲蕊宫! 再一细想,颜如魅说的,是护天道人,而不是“历劫”二字! 历劫的护天道人的身份,是他亲口对雪儿说的,但是就连整个西漠皇宫中的人,包括慕容氏,也只知道历劫是一个身份特殊,万万不能得罪的,对于他护天道人的身份都不知道! 可是颜如魅却不但知道,似乎还要求历劫去做了什么事情,此刻正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 历劫从进来之后,一直站在门口没动,此刻终于是缓缓地朝着雪儿走了过来。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压抑着怒火的轩辕昰挡住:“站住!” 颜如魅趁机追了上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历劫没有看颜如魅,目光落在轩辕昰的身上,却是无比复杂,然后又转向了一直在寝殿深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切的雪儿身上,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雪儿心中一颤,即使隔着黑暗,也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之复杂无奈。 然而,面对着这三个同样神秘古怪的人物,雪儿却是突然感觉十分无力,她看不懂也猜不透,甚至不明白这三者之间背后的联系。 对面,银发白衣的历劫,根本就无视如夜色般暗沉的轩辕昰的阻拦,伸手,拨开轩辕昰的手臂,如同拨开一根挡在眼前的柳枝,继续朝着雪儿走来。 轩辕昰大怒,黑色的衣袖搅动起暗沉的夜色,迅疾如同闪电,朝着历劫的背后袭去,同时低吼道:“不准过去!” 离得近了,雪儿终于看清了历劫的神色,竟是再不复一贯的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看向雪儿的时候,甚至还带了一丝无措的慌乱,让雪儿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看到轩辕昰出手,颜如魅似乎楞了一下,不过随即竟也朝着历劫攻了过来:“说完再走!” 雪儿禁不住变了脸色,然而还未来得及提醒历劫当心,就见颜如魅和轩辕昰这两个人,同时攻向历劫的手臂,不知怎的竟撞到了一处,彼此抵消之下,竟是谁都没有挨到历劫的一片衣襟。 “颜如魅!” 轩辕昰又低喝一声,身形转动之间,再一次拦到历劫和雪儿之间:“不准离她太近!” 颜如魅却似乎受到了轩辕昰的攻击,轻轻闷哼一声,终于是暂时退出了三个人之间的战斗,撇着嘴走到了门口。 同时,轩辕昰一只手臂拦住历劫,又朝着对方踢出一脚,整个人身子一转,却是奔向了雪儿的方向! 历劫的神色再变,终于不再被动防守,宽大的白色袍袖在黑夜中如同昙花绽放,倏忽飞舞间,不但化解了轩辕昰的攻击,同时还逼得轩辕昰后退两步,拉开了与雪儿之间的距离! 眼看着两个人拳打脚踢,你来我往,都想要阻止对方,又都想要冲到自己面前来,身形交错,搅动得寝殿中的夜色似乎都如同暗潮一般涌动起来。衣袂破空之声,拳风掌风,内力真气,激荡地声音在寝殿中回响,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轩辕昰一向霸道任性,有这样的举动她不奇怪。可是历劫,不是一向喜怒无形,不食人间烟火的么,怎么竟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轩辕昰一拳打来,历劫偏头避开,轩辕昰趁机朝着雪儿的方向前进一步,却又被历劫扯住出拳的手臂,向后用力一扯,迈出来的一步就不由退了回去。历劫趁势向前,手指离雪儿尚有半尺距离,就被轩辕昰绊住了双腿,不得已回退稳住身形。 颜如魅平静下来,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观战,也不言语,反而是雪儿心中急切,一会儿忍不住道:“轩辕,住手啊!”一会儿又朝着历劫道:“历劫,停下!” 最后两个人快得她眼花缭乱,分不清彼此,只得叫道:“你们两个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一开始,她叫到历劫,历劫还会停顿一下,看她一眼,轩辕昰也是一样,到后来两个人谁也顾不上,只顾着身形交错,拳打脚踢,阻止对方冲到过来,然后自己想要冲到雪儿身边来。 雪儿只觉得头大无比,却发现自己一个也阻止不了,于是阻止的声音也就越来越无力,最后干脆没了声音。 打吧打吧,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将这莲蕊宫的寝殿屋顶掀起来,她就等着露宿街头算了! 就在雪儿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的时候,站在门口的颜如魅突然幽幽开口:“你们两个,是想要将整个皇宫的侍卫都惊动么?” 然后不等二人有所反应,又加了一句:“有人来了!” 轩辕昰一边应对历劫,一边咬牙低喝:“怕什么,大不了一路杀出去!” 雪儿却是心头一颤,不假思索地绕开缠斗在一切的两个人,冲到了颜如魅身边,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就朝外看去,果然见十来个宫女,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侍卫从拐角处出现,正是朝着自己寝殿的方向! 她心中一惊,不管轩辕昰到底是承天教的少主,还是东灵的三皇子,此时此刻,出现在西漠皇宫里,都说不过去,哪怕是慕容定下令当场格杀都不为过! 毕竟,一国的皇子怎么可能三更半夜出现在另一个国家的皇宫里?如果是,那么整个东灵恐怕都不好交代,如果不是,那自然是刺客无疑,当场格杀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这样一想,雪儿顿时就是一身冷汗,求救似地看向颜如魅:“怎么办?” 第三百五十七章 刺客的玉佩 颜如魅诧异地看了雪儿一眼,似乎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你问我怎么办?” 雪儿的目光跟着那一黑一白两团人影不住地闪动,心中焦急:“难道你们真打算要面对这西漠的千军万马?” 颜如魅媚眼如丝地瞟了雪儿一眼,顿时让雪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皱眉瞪着对方道:“再不阻止他们,你也走不了!” “走不了啊?”颜如魅娇笑一声,“那就不走咯!” 雪儿楞了一下,多年和颜如魅打交道的经验让她明白,不能再顺着颜如魅的话题下去,否则被带偏的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点点头:“好,你爱走不走,反正也和我没关系……” 却不料话未说完,就被颜如魅打断:“那你的意思是说,轩辕昰走不走,和你有关系喽?” “你!”雪儿终于被颜如魅气的涨红了脸,只是仗着房间内光线暗沉看不出来。她瞪了颜如魅半晌:“轩辕昰和我有没有关系,和你没关系!” 这句话有点拗口,不过颜如魅却是瞬间明白过来,眼睛一亮:“你要我帮你?” 雪儿不知道为何颜如魅的态度突然转变,只觉得这其中有陷阱在等着自己,于是冷哼一声:“用不着!” “好好好,用不着就用不着。”颜如魅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看得雪儿心中一阵烦躁,最后干脆一扭头不再看她,将房门拉开了一半,身子一闪就往外走。 此刻,那些宫女侍卫,已经再次来到了寝殿的台阶下面,看到雪儿从黑乎乎的寝殿大门走出来,不由楞了一下,面面相觑之后,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圣母娘娘安好”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就连寝殿内历劫和轩辕昰的打斗声音也盖了过去。 雪儿只觉得头皮又是一阵发麻,虽然一直不习惯这么多人跪倒在自己面前,但是想到房间内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还有一个看热闹的颜如魅,雪儿也少不得要摆一次“圣母娘娘”的谱了。 她的目光从这些的头顶一一扫过,让这些人一个个情不自禁地再次低下头去,就好像被大风吹倒的庄稼一般,呼啦啦地一片! “你们,”雪儿缓缓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威严,“可捉住那‘刺客’了?” 这个问题…… 跪倒在地的侍卫和宫女们顿时苦了脸,是抓到了呢,还是没抓到呢? 想到他们追过去看到的那个背影,还有对方不小心遗落地玉佩,这些人只觉得,不管这“刺客”是抓到还是没抓到,好像都不对! 也就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有人将雪儿那句“刺客不能追”的话提出来,这些人不得已才拿着捡到的那块玉佩跑到雪儿这里来,心里想着圣母娘娘既然提醒他们,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出个主意什么的。结果还没走到雪儿门前,就听到了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 似乎,那声音现在还没有停止? 不过,现在这位圣母娘娘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这些人面前,他们还是就充耳不闻算了吧,毕竟手中的玉佩就已经够烫手的了! 在宫里当差的人,怎么能不认识皇孙殿下的玉佩?可是怎么就从自己等人追的“刺客”身上给掉了出来呢? 这些人越想就越心惊,最后实在不敢再想下去,面面相觑之后,侍卫首领转身就将身后的一个人给推了出来。 雪儿自然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对方还记得雪儿,战战兢兢地跪在雪儿面前,想要抬头却又不敢,畏畏缩缩地,最后小声说了一句:“圣母娘娘,小人是之前提圣母娘娘传信的那个人啊……” “传信?”雪儿一愣,“传什么信?” 她一边问,一边拿眼角的余光瞟向身后的房门,里面的那两个人,这是总算发现自己不见了,所以停了下来?还是颜如魅想了什么主意,分开了这两位? 那人浑身直哆嗦,欲哭无泪,却也不敢指责雪儿健忘,之后一咬牙,干脆一言不发,直接将捡到的玉佩双手高高就举过头顶! 一看到那玉佩,雪儿瞬间就反应过来,背后安静下来的寝殿也让她松了口气,总算是有心思打量眼前这个侍卫了,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 于是将那块玉佩捏起来:“这块玉佩看着有些眼熟,莫不是之前慕容远来的时候,不不小心遗落的,待我改日转交给他便是。” 这些人一时也摸不清雪儿话中的含义,依旧垂着头,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雪儿想了想,又道:“今晚没有什么刺客,不过是只野猫,就不必大惊小怪的了。你们一个个也是职责所在,就不追究什么了,只是不要再扰了我安歇,去吧。” 这些得了保证,这才各自松了口气,再一次拜谢之后,这才起身离开。至于刚来时候他们听到的圣母娘娘寝殿中传来的声音,只要圣母娘娘安然无恙,他们就什么都没听到! 直到这些人全部离开,雪儿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这些人是听到了寝殿中历劫和轩辕昰的打斗声音才赶来的,谁知道竟然还是因为慕容远。不过这慕容远也是太不小心了,被人当成刺客追也就算了,最后还将玉佩遗落,还被这些人捡到,无奈之下跑到她这里来讨主意,害得她虚惊一场。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这些人今晚学了一次乖,应该会对自己寝殿中的异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再追根究底。 虽然不知道这一对冤家对头为何突然偃旗息鼓,不过能不打架对她来说就是好事,事到如今她也懒得想那么多,只要慕容远和林曼蓉的婚礼一结束,她绝对要立刻离开这莲蕊宫,否则万一哪天轩辕昰和历劫交手,真的从寝殿里面打到寝殿外面还好,万一惊动了整个皇宫中的守卫,她可真有些不好向慕容定交代! 揣着一肚子的心思,雪儿总算是再次走到了寝殿门口,只是头皮却不禁再次发麻起来,也不知道轩辕昰和颜如魅知不知道趁着这个时机溜走。 万一进门,自己还是先看到轩辕昰和颜如魅,估计就要换成自己欲哭无泪了。 雪儿又在门口给自己鼓了半天的勇气,这才颤颤地推开房门,朝着里面探头望去。她发誓,如果轩辕昰和颜如魅还没有离开,那她就走人,再也不要理会这两个令人头痛的家伙,让他们再里面打个天翻地覆也不管! 寝殿内依旧一片黑暗,却是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安静地能听到雪儿自己的呼吸。 看不到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也没有看到颜如魅,雪儿总算是再次送了口气,回身关起寝殿大门,一路东张西望地就往里面走。 结果只看到一片黑暗。 这让雪儿心中有些懊恼,既然这两个人不打了,自己至少也应该将蜡烛点燃,不至于黑灯瞎火地什么也看不清。 可是因为不知道轩辕昰和历劫到底如何,她也不敢叫宫女过来,只好自己朝着安置烛台的地方摸了过去。 “丫头。” 一声轻轻地低唤,却让雪儿整个脚步都顿住,几乎连心跳和呼吸都要停止,半天才想起循声看过去。 一片黑暗中,历劫的白衣如此显眼,却竟然好像凭空多了三分苍白,让雪儿的心一颤。 还没等雪儿走过去,历劫就走到她面前,除了开始唤了那一声“丫头”,就再也未发一言! 雪儿愣愣地,还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来得及询问轩辕昰和颜如魅的下落,就被历劫狠狠地一下抱在了怀里! 历劫一向都是云淡风轻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说话的语气总是淡淡的,神情温柔,对待雪儿,就好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 这样的拥抱,还是第一次,几乎都要将雪儿的骨头揉碎,就好像要将雪儿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仿佛只要松开一丝一毫,雪儿就会从他怀中飘然远去,淡出他的生命一般! 雪儿甚至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禁不住挣扎了一下,然而换来的却是更紧,更用力的拥抱! 男子心中的悲哀和无奈,无声地传递过来,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让雪儿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历劫……” 雪儿挣扎着开口,只是两个字就被对方打断:“不要说话,不要!” 历劫的声音充满疲惫,带着浓重的鼻音:“丫头,让我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 这样的历劫让雪儿怎么也狠不下心肠拒绝,虽然满心疑问,却还是选择了沉默。在这个寂静的寒夜里,安静地温暖着那个从前世追随而来的男子。 之后雪儿也曾追问过,历劫却只是告诉她,在她离开寝殿,出去应付那些侍卫宫女之后,两个人很快就发现失去了她的踪影,自然也就停了手。 轩辕昰本来是要冲出去将雪儿拉回来,结果被历劫和颜如魅同时拉住。 颜如魅说:“轩辕昰,你疯,老娘可不陪着你疯!丢了性命我看你拿什么和人争!” 就是这一句话,让轩辕昰都抓住门栓的手生生停下,继而转头望着历劫。 历劫叹了口气,看了看颜如魅,又看了看轩辕昰:“你让我去查的,我都查到了。给我三日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轩辕昰和颜如魅几乎同时追问:“为何还要再等三日?” 第三百五十八章 真正的我 这个问题,不但轩辕昰和颜如魅想知道,就是雪儿也不理解,甚至,她根本就不知道颜如魅拜托历劫去查证的,到底是什么事,和轩辕昰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她刚问出口,历劫就再一次不由分说地紧紧抱住她,几乎是在哀求:“丫头,答应我,现在不问!” 雪儿满头雾水,然而这样茫然无助的历劫又让她无从拒绝,于是也只好按下自己的好奇心,声音温柔地像是哄一个孩子:“好。只是……” 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什么时候可以问?” 历劫沉默了许久,久到雪儿都要以为他不会开口,久到雪儿几乎忍不住迷迷糊糊要睡着,他才轻轻道:“三日之后,慕容远大婚,防守肯定严密,我应该不用担心你的安全,趁机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什么都告诉你!” 趁着慕容远大婚的日子出宫,自然是要去找轩辕昰和颜如魅交代一些事情,之后历劫才能再告诉自己。 其实雪儿也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只是纯粹的好奇,事情是颜如魅拜托历劫去查证的,似乎又与轩辕昰有关,历劫告诉自己之前,先征求那两个人的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接下来的两天,历劫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之前他虽然也是跟在雪儿身边,但还不至于寸步不离。可是自从那一夜轩辕昰和颜如魅离开之后,他几乎是无时无刻都跟在雪儿的身边,绝对不会超过三步的距离! 甚至,有一个晚上,雪儿凌晨醒来难以入眠,打开房门出来透气,竟然看到历劫就坐在自己寝殿门前冰冷坚硬的台阶上发呆! 她当时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自然难免要劝上两句,结果历劫却只是默然不语。 雪儿急了:“历劫,你到底是怎么了?如果你想要折磨自己,法子多的是,要不要我陪着你坐在这里看‘星星’?” 原本,只要雪儿这样说,历劫必然会让步,再温柔地哄她几句,结果这一次历劫却依旧锁着眉头,目光幽幽地落在一片漆黑暗沉的夜空中:“丫头,我只是想要离你近一些,守着你……” “你——”雪儿几乎被历劫气的发狂,偏偏他的哀伤沉默又让她不忍心发作,最后无奈只得将历劫拉进了自己的寝殿。 “这样更近一些,你可满意?”雪儿没好气地道,“就在这里,不准再往前一步,不准打扰我休息!” 说完这些,雪儿便怒气冲冲地绕过床前的屏风,三四层的帷幔全都放了下来,就连寝殿中的蜡烛,也没有熄灭,直到天光大亮。 一转身,她并没有看到,在烛光下,历劫的眼睛,竟然焕发无前所未有的光彩。 不过也因此,雪儿几乎一夜都未能安眠,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直接就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看上去竟有些憔悴,倒让历劫心里生出一丝愧疚来。 然而愧疚归愧疚,他却依旧不舍得让这个丫头离开自己的视线。 毕竟,三日之后,知道真相的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不是历劫可以掌控的。他也从来不愿掌控,因此只能接受,所以也格外珍惜这三天的时间。 这其中的原因雪儿自然是不知,只是觉得历劫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也就算了,之前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也好像完全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凡人。 雪儿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不过也因此满脑门子都是历劫,一时也就没有心思再想其他。 男子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舍和忧郁,雪儿只觉得的和三日之后历劫和轩辕昰之间的约定有关,甚至还可能和自己有关,可是,无论她怎么追问,历劫都只有那一句:“丫头,慕容远大婚之后,我一定会告诉你。” 雪儿皱眉瞪着对方:“其实我也不一定非得现在知道,毕竟那是关于轩辕……” 一提到轩辕昰,她的呼吸就是一紧,胸口也闷的厉害,眼前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单钰身下那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来,耳畔更全都是龙之钧疯狂的,得意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轩辕昰来去匆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就只有简短的那几句,却让雪儿不得不忘龙之钧的话上去了解。虽然当时单钰也曾提出诸多疑点,可是单钰的神智似乎已经出了些问题,何况单天鹰查证的那些,也足以解释单钰提出的那些疑点。 雪儿摇了摇头,不愿在想,于是就将这个名字一带而过,话锋一转:“你不觉得,你好像整个变了一个人么?” 历劫的心随着雪儿的每一个字沉下去浮起来,最后叹道:“是。” 然后抬头,清澈的的目光中竟不知何时带了一丝迷茫:“或者,这才是真正的我。” 雪儿不解地看着历劫,对于对方这句话,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而历劫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继续安静地,沉默地,凝视着她。 这让雪儿浑身不自在,可偏偏又拿历劫没有办法,最后也就只好硬着头皮,由着他去了。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到,因为林曼蓉要从莲蕊宫出阁,所以莲蕊宫里,宫女喜娘也都增加了不少。同时也因为林曼蓉身份特别,所以后宫中稍有些地位的妃嫔,还有朝中有品阶的命妇,全都走马灯似的往莲蕊宫里来,添妆的,送礼的,形形*。 可偏偏雪儿因为身份的愿意,还不得不应付,再加上一个让她头痛无比却又发作不得的历劫,也就没有心思再去想那些不愉快。 虽然自从来到西漠之后,雪儿有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天照圣母的身份,可她实际上还是那根在圣女岛生活了十几年,踏入人间不足一年的少女! 这样的应酬让她身心俱疲,甚至比被颜如魅逼着修炼还要累! 一天下来,笑的脸也僵了,坐的屁股也麻了,就连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那些人,一个个说话都是暗藏机锋的,往往一句话,要让雪儿想半天,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她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可在这些人面前,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脑子不够使! 偏偏这种时候,历劫总是惜字如金,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一个字也不说,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雪儿恨得咬牙切齿,寻了个机会问他:“你就不能帮我一下?” 历劫一脸茫然:“帮你什么?” 雪儿的目光恨不得杀人:“帮我应付一下那些人。” 历劫道:“那些不说后宫妃嫔,就是朝中命妇,我开口怕是多有不便。” 雪儿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那你站在一堆妃嫔和命妇当中,就不怕‘多有不便’了?” 历劫沉默了一下:“我只是怕你有危险……” 雪儿撇着嘴打断对方:“这么多人,我能有什么危险?” “丫头……”词穷的历劫只有这句,轻轻地,温柔地唤她一声,然后沉默下来,任凭雪儿怎么说,也不再开口,最后显得好像是雪儿在无理取闹一般。 所以,雪儿每每白天的时候,照应完了那些妃嫔命妇,晚上还要照应故意守在自己门口装可怜的历劫! 她甚至都觉得,此时的历劫,无赖程度简直都和轩辕昰有一拼了! 不过是一时心软,不忍心让他在门口的冷硬的台阶上过夜,第二个晚上他就登堂入室,都不用雪儿开口! “丫头,我只是想再多陪你一会儿,若是你不愿,我出去便是。”历劫的声音中带着三分乞求,让人不忍拒绝。 “你,回来!雪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好将对方扯回来,随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准备离开了?” 历劫叹了口气,垂首不语。 雪儿最受不了历劫这样一连无奈,却偏偏什么都不肯说的表情,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咬牙:“说话,你什么意思?” “丫头,我……”历劫抬起头,落在雪儿脸上的目光中满是不舍,最后却是语气一变,“不,我不想离开你身边。” 雪儿听的莫名其妙:“既然不想,就不用离开啊!难道有人逼你了?是轩辕昰?” 见历劫依旧垂首不语,雪儿一动,各种各样的想法都开始往外冒:“还是你准备在慕容远大婚,向颜如魅交代完之后,去找卿雨涵?” 这一次轮到历劫头皮发麻了,于是再也沉默不下去:“丫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雪儿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还要怪我胡思乱想?再说——” 她顿了一顿,上前一步,瞪大眼睛逼视着对方:“卿雨涵的事情,真的是我胡思乱想么?你不要告诉我,当日的事情,是我看花了眼。” 彼时两个人脸对着脸,不足三寸距离,近得都能清晰地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甚至还能呼吸到彼此的呼吸,让气氛瞬间就变得说不出的暧昧! 当雪儿注意到历劫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就连目光也变得吃人起来,想要抽身退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有些事情,只是本能,何况只是顺从本心的事情呢?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双肩一紧,就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分毫也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历劫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再放大! 因为沾染了欲望,他的眼睛不再如昔日般清澈,却是更加深沉,带着无奈,不舍,宠溺等等复杂的情绪,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第三百五十九章 证婚·醉酒 雪儿只觉得整个身子瞬间无比僵硬,本能地偏过头,想要避开对方。却不想历劫竟是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温软的唇,从她的唇上一点而过! 她半天回不过神来,一时间忘记了羞恼,只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对方。 此刻的历劫,却早已松开了她的肩膀,目光悠悠地望着房间内跳跃的烛火,悠悠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历劫?”雪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历劫怎么一眨眼的工夫,性子就好像连续转变了三四次,最后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 然而这一次历劫却没有回头看她,依旧在盯着那烛火出神,静默如同一尊雕像。 这样的历劫,让雪儿的心头有沉重的不安,然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这一份沉默,因此也只好陪着他,一起看红烛默默垂泪。 雪儿是被宫女敲门的声音吵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突然就发现,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帷幔柔柔地垂了下来,将刺眼的光线隔在了外面。 她翻身下床,竟然没有看到历劫的身影,不禁楞了一下,偏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宫女不安的催促声音,她这才醒悟过来,今日已经是慕容远和林曼蓉的大婚之日! 那么,历劫应该是离开了莲蕊宫,去找轩辕昰和颜如魅了吧? 也不知道三日前的轩辕昰出现的那个晚上,历劫到底随着颜如魅去了何处,又去查证了什么,导致历劫整个人都变了。 只是现在也容不得雪儿多想,门外的宫女又开始催促,毕竟是慕容远大喜的日子,谁也不敢偷懒懈怠。 本来,慕容远只是一个皇孙,就是慕容川是西漠的太子,以他的身份,大婚也不至于连其他国家都惊动,一切都是慕容定的授意安排,甚至皇宫里私下已经有人传言,只要慕容远大婚之后,慕容定就会禅位给慕容川,而慕容川也只是一个过渡,很快就会让慕容远即位! 这些事情,雪儿自然不会理会,前面两三日的应酬已经让她无比头大,现在只想着赶紧为这两个人证完婚,然后离开皇宫,甚至离开莲城,离开西漠。 外面自由自在的天空,才是她所向往的。 虽然只是证婚,但是雪儿这个圣母娘娘还是有特制的礼服的,穿在身上厚重沉闷,明明已经是初冬的天气,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天气晴朗,就连空气也似乎比平时温暖甜润了许多,来往穿梭的宫女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身影翩翩,忙碌却有序,不见丝毫凌乱。 本来依照规矩,慕容远是不需要前来迎亲的,可是因为林曼蓉身份特殊,又是从慕容定特意下令大肆操办,普天同庆,万民瞻仰,所以不但时辰和普通皇子大婚的时辰不同,就是仪式流程也略有不同。 甚至慕容远还骑了高头大马,胸前挂这鲜红的绸花,在莲蕊宫的门口等候着迎亲。 雪儿先是在莲蕊宫的正殿里,接受林曼蓉的拜别礼,然后亲手为对方盖上以金丝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薄薄的红纱盖头四面缀满了金色的流苏璎珞,看上去华美精致,更衬得盖头下羞怯的女子容颜如花。 拜别的仪式繁冗复杂,雪儿只要送林曼蓉到正殿的门口即可,看着那个娉娉婷婷的女子的背影,雪儿觉得自己就好像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她自己尚且待字闺中,如今却要送另一个女子出阁,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荒唐!然而世事便是如此奇妙,令人无法捉摸。 随后就是林曼蓉那足足一百零八抬的嫁妆,上面同样装饰了不少的红绸红花,远远看去,长长的一片热烈的喜庆铺成开来,从莲蕊宫的门口,一直蜿蜒出去了二里多地。 之后的莲蕊宫总算是暂时清净下来,慕容远和林曼蓉这一对新人离开皇宫,还要绕莲城的主要街道三周,接受城中百姓的朝贺,沿路洒下无数喜钱。 那样的盛开,雪儿却也只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因为她还要继续留在莲蕊宫中,再换一身礼服,带着慕容定及其皇后,再次前往慕容氏宗祠,亲自清扫,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早有宫人提前清扫过了。然后再在傍晚时分前往慕容远新建的府邸,为其证婚。 这是雪儿第三次来慕容氏的宗祠,唯有这一次,是最光明正大的一次,然而也让她觉得,这是最后一次前来这个地方。 月瑶和慕容长君的塑像一如往昔,雪儿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那样一个集妩媚和端庄与一身的女子,那样一个温柔俊朗,玉树临风的男子,竟然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人物。 或许“神仙眷侣”这四个字,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这两个人的吧,长命不绝,容颜不老,却又超然世外,不问俗尘,只有夫唱妇随的缱绻情深。 不知不觉间,那一片鲜红刺目带来的不适竟似被冲淡了不少。雪儿心中有些恍惚,一时竟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于那铺陈的十里红妆,到底是畏惧的成分多,还是歆羡的成分多。 恍恍惚惚中,慕容氏宗祠的仪式结束,接着还要等着太子慕容川进宫,还有一套繁杂的仪式,等到傍晚时分,准备前往慕容远的新府邸的时候,雪儿整个人已经快散了架。 不过她也只能勉强支撑着,脸上还要保持着得体的淡淡的微笑,只是思绪却早就飞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因为她不知道历劫和轩辕昰约定的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趁着今日慕容远大婚,防守严密的时候,这两个人似乎要解决什么问题。 只是雪儿却是暗暗打定了主意,只要历劫回来,她必定要追问到底,不允许他再有丝毫隐瞒!比如当夜历劫去了何处,又追查到了什么。包括轩辕昰也是一样,她一定要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承天教的少主,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能继续是东灵的三皇子,在极北之地一别后,他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就在这样的恍恍惚惚中,雪儿随着慕容定及其皇后的车架来到了慕容远的新府邸。 因为现在的慕容川还只是太子,所以慕容远即使建了府邸,也只能是被封为郡王,大门牌匾上“明郡王府”四个字,还是慕容定亲笔所题。 而且这里的人更多,因为各国前来道贺的使者,西漠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全都集中在了这里,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雪儿跟着慕容定夫妇下了车辇,在金甲侍卫的开道下,从明郡王府的大门一直穿过前厅,终于是步入了正堂,身后自然少不了前来道贺的文武百官的恭迎朝拜。 慕容远穿着新郎的喜服,一脸意气风发,在看到雪儿的时候还忍不住顽皮地眨了眨眼,让雪儿不自觉地想起了在东灵皇宫时候,初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一口一个“祖奶奶”的少年。 林曼蓉头上还顶着红色薄纱的盖头,依稀可见头上凤冠上的珍珠折射出来的柔和光芒,微微低垂的小脸上,是盖头也遮不住的娇羞。 与普通百姓,或者说与任何一对新婚夫妇所不同的是,慕容远和林曼蓉的“一拜天地”拜的竟是雪儿! 这让雪儿也着实吃了一惊,只是已经是避无可避,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受了这一礼,之后的“二拜高堂”,拜的才是慕容定这个祖父和慕容川这个父亲,最后的“夫妻对拜”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赘述的。 只是这件事情,吃惊的却不是雪儿一个人,其实就连其他国家派来的使臣,都没有料到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竟然代替了天地的位置,让一国的皇孙叩拜。 一时间难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将目光都集中到了雪儿的身上。 雪儿瞬间有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但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迎着那些目光,好不容易将林曼蓉这个新娘子送入洞房,宴会开始,她这才松了口气。 本来证婚之后,也就没有雪儿什么事了,可以随同慕容定等人先行离席,赶回皇宫去了,结果从洞房返回来敬酒的慕容远,竟然端着酒杯,跳到了雪儿面前。 “祖奶奶,我和蓉蓉能够有今日,还要多谢你相助,孙儿先干为敬!”然后不由分说便一饮而尽,看得雪儿身后的慕容定和慕容川父子直皱眉头,脸色堪比锅底。 然而这样大喜的日子里,何况还当着前来道贺的外国使臣的面,即使是祖父和父亲,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要不停地向慕容远使眼色。 可惜今日的慕容远,说是得意忘形也不为过,谁让他一开始就和圣母祖奶奶的关系好来着,谁让他喜欢的女子不但能名正言顺地嫁给自己,还是自己最为亲近,连祖父都畏惧的祖奶奶来证婚呢? 有这样一座“靠山”撑腰,他还怕什么? 于是有了第一杯就会有第二杯,雪儿也不好不给慕容远面子,最后一连饮了三杯! 而前来道贺的使臣更是没有一个傻的,方才将这个少女当成天地来拜的情景可是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此刻有慕容远开了头,少不得要借着敬酒来套套雪儿的底细,雪儿推辞不得,或者说她根本就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不会推辞,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将自己扶上车辇,离开明郡王府的。 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雪儿第一次觉得,其实喝醉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那些烦心的事情,可以暂时统统都忘掉! 回到莲蕊宫的时候是什么时辰,雪儿根本就不知道…… 第三百六十章 共生? 莲城东面的景福山上,残雪未消,与莲城中的鼓乐齐鸣,红飞翠舞比起来,安静清冷地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历劫披着金色的霞光从莲城而来,向着这景福山的方向,银色的发丝随着衣袂飞扬,仿佛不曾沾染尘埃,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早已不复当初的宁静无波。 回想起那个靠在自己肩头甜甜酣睡的女子,他的心中就是一阵柔软,就连嘴角也不禁漾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来。 他不忍唤醒她,轻轻地抱起她,放到大床上,又偷偷地,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一吻,这才出了莲蕊宫,出了皇宫,出了莲城。 今日,他要将问题一并解决。 景福山就是他与颜如魅轩辕昰约定的地方。 一片萧条的气息当中,颜如魅的一身红衣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妖娆妩媚的气息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即使安静地站在那里,一个眼神都是无尽的诱惑风情。 轩辕昰依旧是黑发黑衣,在清晨的阳光下仍旧散发着夜的寒意,看向历劫的眼神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掩饰的敌意。 历劫轻轻地叹了口气,在离两个人十步之外的地方站定。 颜如魅身姿妩媚妖娆,然而脸上的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凝重,看到历劫之后,甚至忍不住朝前迈了一步,然后就听到了轩辕昰一声冷哼。 她无奈地顿住脚步,眼珠子转了转,朝着历劫轻轻一福身:“不管查证结果如何,颜如魅在此先行谢过。” 轩辕昰的神情分外不满,冷冷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用得着如此客气么?” 颜如魅十分难得地叹了口气,更是出奇难得地解释道:“有求于人,自然要客气一些。” 轩辕昰紧拧着眉头:“颜如魅,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如魅有些犹豫地看了历劫一眼,见后者没有什么反应,这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好隐瞒的,我就是想知道你的身份。” 轩辕昰冷笑:“我的身份你比谁都清楚,还用得着去求别人查证?” “看来,还是对我心中不满呀?”颜如魅叹了口气,撇了撇红唇,扭头朝着身边的轩辕昰看过去,“我之前不是都解释过了么?” “如果解释有用,你去向那丫头解释!”轩辕昰冷哼一声,一副不愿再理会对方的表情,转头看向历劫:“你来了也好!” 他上前一步:“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离那个丫头远远的,不要怪我没警告你!” 历劫安静地听着,面上表情淡淡的,然而语气却是出奇的坚决:“我不能。” 然后不等轩辕昰动怒,又继续道:“你有你的执念,我也有我的坚持。你自己也不能放下,又为何要求我放下?” 眼看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僵硬,颜如魅转了转眼珠子,最后将目光定在历劫身上:“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历劫默然半晌,轻轻点头,随即又摇头:“比你猜测的,更复杂!” 颜如魅随着历劫的动作,眼神从明亮到黯淡,最后变为不解:“此话怎讲?” 她眨了眨眼睛,深深地望着历劫,揣度道:“你该不会是怕我知道真实情况,故意这么说的吧?” 历劫依旧无悲无喜,语气淡然:“你的猜测,也曾是我的疑惑。所以,三日之前,我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的要求。若是你不信我,当日又何必开口?” “那倒也是,”颜如魅垂下眼睑,看着自己刚刚长到寸许的指甲,“我险些忘了,你是不打诳语的。” 历劫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置可否。 轩辕昰瞪着打哑谜的两个人,突然道:“执念如何,坚持又如何?我既认定了那个丫头,就绝不会放手!” “丫头?”历劫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看向轩辕昰的目光十分古怪,“果然是中间出了差池。” 颜如魅撇了撇嘴:“仅仅凭着‘丫头’两个字吗?” 历劫叹了口气,提醒道:“你家宗主一直称呼她什么,你不知道么?” 颜如魅十分难得地愣了一下,同时也让轩辕昰开始皱眉思索,依稀记得,一开始的时候,自己似乎是叫她“雪儿”的,后来不知不觉间就变了了“丫头”,因为这两个字更容易让她放下心防,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如今,听这个历劫话中的意思,“丫头”和“雪儿”竟然还是不一样的,有什么不同呢? “该说的,我说过了!” 虽然轩辕昰心中迷惑,然而对于历劫那种天生的敌意,让他对于眼前银发白衣的男子十分不耐烦,更不愿低声下气地去求对方告诉自己答案,冷冷瞥了一眼身旁脸色变幻不定的颜如魅,又道:“你若是还要留下来,就不必再跟着我了!” 说话是时候,他的目光越过历劫,遥遥落在莲城的方向,抬脚就走:“我去找那个丫头,然后带着她离开,你们两个,继续!” 说完竟真的拔腿就走,走到历劫身边的时候,故意不躲不避,直接就撞了过去。 历劫朝着一侧挪了挪脚步,几乎是同时转身,与轩辕昰一同朝着莲城的方向就走! 颜如魅恨恨地跺了跺脚,一闪身拦到二人面前:“站住!” 她先是无奈地看了看轩辕昰,然后将目光转到历劫身上:“什么都没有说,来了就走,还有什么意义?” 随后再次转头看向轩辕昰:“少主,我姑且继续称呼你为少主,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与沈衣雪之间真正的关系么?” 轩辕昰道:“我只要知道,我喜欢那个丫头,就够了!” “你!”颜如魅气的直翻白眼,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不过她到底不是一般女子,很快就平复了气息,转头望着历劫:“现在你可以说了么?” 两个人好像有某种默契一般,一同避开了轩辕昰的目光。历劫道:“当日我去问过丰都大帝,他说在我用天道气息护送那个丫头的残魂直接前往人界投胎的时候,原铭和夜流觞的真魂达成了一个共识……” 正打算不理会二人,继续朝着莲城方向走的轩辕昰,在听到这两个名字之后,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虽然依旧背对着历劫和颜如魅,却已经竖起了耳朵开始听。 “原铭……”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历劫似乎咬了咬牙,然后才继续下去,“虽然拥有天命,然而错过了时机,轩辕剑残魂被抽走,衍生人魂过于虚弱,无法立即投生人界。而夜流觞……” 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颜如魅整个呼吸似乎都屏住了,轩辕昰偷眼看去,竟从她妩媚娇艳的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心中疑惑更甚,何况那两个名字就好像某种魔咒吸引着他,于是竟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听下去。 历劫叹了口气,似乎不太情愿:“夜流觞的真魂虽然被凌飞宵控制多时,然而却仍旧十分强大,而且对于原铭身上的天命,又十分在意。” 颜如魅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隐隐地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仍旧忍不住颤声追问:“所以呢?” “所以,丰都大帝给这两个急于投胎寻找沈衣雪的真魂,出了一个主意,”历劫的语气中虽然仍旧带着三分不情愿,然而神色间却多了三分郑重和敬畏,“就是以夜流觞的真魂,补养原铭的真魂,合二为一……” “合二为一?”颜如魅的脸色一瞬间苍白无比,身子摇摇欲坠,踉跄后退了两步,一脸苦涩震惊,“合二为一!宗主他可真傻,真傻……” 历劫叹了口气:“不是傻,是痴!” 颜如魅的脸色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放着整个天魔宗不顾,只为了一个沈衣雪,连自己的真魂弃之不顾……不对,等等!” 她心思转的极快,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美目顿时精光四射:“合二为一,谁主谁次?” “这就是一开始我说事情变得复杂的原因,”历劫扭头看了一直背对着二人的轩辕昰,眉头皱得更深,“夜流觞的执念为何,想必你心里也清楚,他在意原铭身上的天命,所以自愿被原铭吞噬,成全原铭也成全自己……” “自愿?成全?”颜如魅嘴角嘲讽之意更加明显,“赔上整个天魔宗的成全?哈哈……呵呵……” 她突然就笑了,只是那笑中的寒意却是如此明显,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朝着轩辕昰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中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杀意:“也就是说,他不是宗主?” 却不想历劫道:“不!” 颜如魅又是一愣:“什么意思?” 历劫叹了口气,眉头皱得更深:“在吞噬的过程中,出了变故,原铭的真魂太虚弱,夜流觞的真魂又太过强大,所以到了最后,两个真魂,似乎是形成了一种十分古怪的共生关系……” “共生?”颜如魅的眼睛却是再次一亮,“也就是说,宗主还是有希望回归的是不是?只要我能出掉原铭的真魂……”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抬眼望着历劫:“你有没有办法?” 却不想历劫只是垂下眼睑,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背对着他们,身体无比僵硬的轩辕昰:“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颜如魅没有等到历劫的回答,也不意外,最后还是敷衍地朝着历劫拱了拱手:“不论如何,这件事情还是多谢你了,也许我应该返回天魔宗去了,滞留在这个地方好几百年,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她的声音幽幽,低沉却坚定:“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说完这换,颜如魅突然就抬眼望向轩辕昰,在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闪身到了轩辕昰身旁,一伸手就朝着对方手腕子抓了过去:“跟我走!” 第三百六十一章 轩辕战天 两个人的对话,轩辕昰大概也听明白了一些,似乎颜如魅并不属于这个世间,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人真魂的转世。 结果直到现在才有了结果,只是那结果却又不太好,听她这话的意思,竟是要回到她的“修真界”去想法子。 他正思索着,颜如魅的手掌就已经抓了过来。轩辕昰几乎是本能地地,侧身退步,避开了对方那一抓,同时喝道:“颜如魅,你发什么疯!” 颜如魅不管不顾,一抓不成,又抓了过来:“宗主,人界灵气稀少,许多功法都无从施展,跟我回修真界去,也许能解决问题!” 宗主?这个称呼让轩辕昰楞了一下,心底莫名地涌出一丝熟悉感来,同时突然醒悟过来:这两个人说来说去,最后那个双魂共生的人,竟然说的是他! 一瞬间心中无比震惊,眼看着颜如魅再次朝着自己抓了过来,竟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可他却突然生出一丝不忍来,不忍对其痛下杀手! 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他就是不情愿,又怎么能寒了对方的心? 只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轩辕昰自己都吓了一跳,虽然在承天教的时候,自己有个少主的身份,对方只是一个护法,低了自己一头,可这些年来,颜如魅对于自己,从来都是表面尊敬,到了后来更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哪里又有一丝属下的样子?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就是一乱,他再次避开对方,同时喝道:“颜如魅,住手!” 颜如魅几乎是下意识地停顿下来,看向轩辕昰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惊喜,一时间就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宗主?” 轩辕昰摆摆手:“你先不要急着叫我宗主,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再提让我跟你回什么修真界的话,否则……” 他顿了一顿,再次看向莲城的方向,转回头来的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颜如魅楞了楞,看向轩辕昰的目光逐渐变得尊崇而敬畏,最后竟然垂下手臂,恭敬道:“是!” 却不想轩辕昰又看向历劫:“还有你,既然你查证的是关于我的事情,我有权利知道。” 历劫叹了口气,看向轩辕昰的目光有些复杂,默然半晌,才道:“能为那个丫头,宁愿承受万蚁噬心,魂飞魄散之痛,我佩服你……” 轩辕昰冷哼一声,打断对方:“那是我的事!” 历劫也不以为意,继续道:“所以,我也不会瞒你。只是,我为那个丫头所做的,并不比你少,你也不要指望我会退出……” “历劫——”轩辕昰的脸色一变,目光中怒气隐现,“你在逼我!” 历劫不为所动,依旧一脸云淡风轻:“我为了那个丫头,从前世追到今生,足足等了五百八十九年七个月又零五天,又怎会轻易放弃?” 他说完这话,轩辕昰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当下也不急着听颜如魅将什么来龙去脉,上前一步逼视这历劫,历劫迎着轩辕昰的目光,神色平静淡然,不为所动。 轩辕昰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然而却是异常坚决:“不放!” 一瞬间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碰撞,剑拔弩张,山雨欲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寸步不让的坚持! 两个男人,一个银发白衣,纤尘不染,目光温和坚持;一个黑衣黑发,深沉如夜,目光隐隐似有冰冷的火焰跳动,就这样对视着,一瞬间就连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旁边垂首肃立的颜如魅都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那种寸步不让,寸土必争的决心和勇气。 谁也不肯先开口,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就这样坚持着,对峙着,对视着。 “你们要争,没有人能拦得住,”许久,颜如魅叹了口气,抬眼看着两个人,幽幽道,“只是,也要先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吧?” “什么问题?”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颜如魅,又异口同声地问道,然后又同时转过头去,继续保持着对峙的姿势,就连气势都不减分毫。 颜如魅有些头疼地扶额,想了想才道:“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执念和坚持,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可是你们谁曾想过她的心意如何?还愿意继续接受你们其中的一个么?” “毕竟经历过一次轮回,她早已将前世的事情完全忘记,你们怎么知道她的心意还会在你们两个人其中一个身上?”现在的颜如魅只想着先让这两个人停止下僵持对峙,根本就不管手段如何,“就算还在你们其中一人身上,你们都这样的坚持,让她选择谁?” “如果天魔女沈衣雪站在这里,你们让她怎么选?在你们两个人之间为难?” “你们是为了心中的执念,还是为了为难她?” 她每说一句话,历劫和轩辕昰之间那种僵持就减弱一分,最后轩辕昰最先坚持不下去,朝着半空中一挥手,竟隐隐地有紫色的气息隐现,让历劫的脸色顿时一变。 颜如魅一喜,正要开口,就听铿然一声长鸣,尖锐的风声传来,一把古朴长剑急速破空而来,稳稳地落在轩辕昰伸出的手掌当中! 那剑身宽厚古朴,神秘的花纹散发着亘古沧桑的气息,那种仁圣智慧的气势,让历劫的脸色再变,目光久久落在那剑上,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轩辕昰将那剑握在手中,后退了两步,剑尖斜斜指向历劫:“只剩下一个人,丫头就不用为难了!” 然而历劫却好像根本感应不到对方的杀意,目光直直盯着轩辕昰手中那把古剑:“轩辕,战天?” 轩辕昰气势顿减:“你知道?” 历劫轻轻摇头:“只是没有想到,拥有完整轩辕剑魂的战天剑,竟然会在你的手中,更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和这把剑心意相通……” 轩辕昰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历劫上前一步,丝毫不将轩辕昰的杀意放在心上,伸手轻轻地抚摸那古剑的剑身,目光随着手指流连,丝毫陷入了回忆当中:“那个丫头,前世也不过是拥有轩辕剑残魂的战天剑,如今这拥有完整的轩辕剑魂的战天剑竟然会在你的手中,难道这是天意?” 他喃喃低语,丝毫陷入了沉思当中,白皙的手指再一次无意识抚过轩辕昰手中的古剑,直到后者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你说,这是那个丫头曾经用过的剑?” 历劫似乎仍旧陷在回忆当中,就算轩辕昰一撤手臂,将那古剑收回,他的目光也不肯移开分毫,依旧追随着古剑的剑身。 “问你呢!”轩辕昰紧紧握着剑柄,将古剑藏在自己背后,也不再拿剑尖指着历劫了,十分孩子气地藏到背后,似乎生怕历劫多看一眼,下一刻就会从自己手中抢走一般,“告诉我!” 虽然大半的剑身都被轩辕昰藏到了背后,但是剑尖还是从轩辕昰肩头的位置露了出来,怎么也掩藏不住。 历劫的目光就落在那剑尖上:“这件事情,颜如魅也知道。” 说话的时候,历劫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轩辕昰颜如魅二人之间的距离,寻了个没有残雪的地方,盘膝坐下,转眼竟然进入了入定的状态,不看,不听。 轩辕昰又瞪了历劫半天,确定对方不会再开口之后,再一次将手中的剑举到眼前,这把剑他十二岁的时候得到,上面有古朴的花纹,却是没有一个文字,所以剑本无名。 可是,在极北之地,他和单天鹰被颜如魅制住,动弹不得,被剑气侵体之后,再一次握住这把剑的时候,随着体内那一道剑气透体而出,进入无名剑中之后,他竟然发现,剑身上的花纹竟然出现了变化! 原本神秘古朴的花纹依旧神秘古朴,然而却隐隐地形成了四个篆字,一面是“轩辕”,一面是“战天”,正是历劫说出来的那四个字。 这让轩辕昰无比震惊,甚至一时都忘记了自己对于历劫的敌意,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连见过他这把剑好几次的颜如魅都不知道的事情,初次见到的历劫,又怎么能知道剑身上突然形成的四个字! 历劫不肯开口,他也只好将目光转向颜如魅。 颜如魅的目光还落在轩辕昰手中的剑上,一脸毫不掩饰的喜色,就连轩辕昰的目光也没有错察觉,知道轩辕昰冷哼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宗主,这真的是战天剑,还是有着完整的轩辕剑魂的战天剑!”颜如魅激动地眼泪都涌了出来,“这是天意要站在我天魔宗的一方么?宗主……” 可惜只激动了一半就被轩辕昰打断:“颜如魅!” 颜如魅一愣,这才留意到轩辕昰的脸色不太好看,甚至没有一丝得到战天剑的喜悦之情,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着对方:“宗主?” 轩辕昰冷冷道:“我说过了,事情没有说清楚之前,不要叫我什么宗主!” “我说我说,”颜如魅忙不迭地应声,然后又极快地改嘴,“属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快说!” 轩辕昰真不知道,这个和自己做对多年,看似风骚放浪,骨子里却眼高于顶的女子,竟然会有如此狗腿的时候,一时都要怀疑,眼前的颜如魅是不是有人易容假扮的了,最后只得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 颜如魅这才正色道:“三日之前,宗主要属下从莲蕊宫将历劫引开,属下趁机要求了对方一件事情,就是……” 第三百六十二章 颜如魅 轩辕昰怎么也没有想到,颜如魅的身份竟然如此的离奇,离奇到他根本就想象不出来,就连匪夷所思都无法形容! 用她的话说,她不属于这个世间,而是和历劫一样,来自一个叫做修真界的地方,属于修真界一个叫做天魔宗的宗门。 至于什么是宗门,轩辕昰的理解,应该就和江湖中的门派差不多。 这个天魔宗的宗主,在和另一个宗门的争斗当中,最终身殒,结果直接导致了整个天魔宗的衰败没落! 哪怕是这个宗主的弟弟天纵奇才,也无力回天,只能坚守这天魔宗最后的根基,不至于被人将整个宗门灭掉,只是却由一个最顶尖的宗门,沦落为一个三流的门派。 这样的情况下,最为门中的左护法,也就是颜如魅,不甘心天魔宗继续败落下去,于是选择了离开天魔宗,离开修真界,来到人界寻找天魔女和已故宗主的转世,希望能够力挽狂澜,拯救天魔宗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惜人界不是修真界,没有足够的天地灵气宫她修炼,不要说保持容颜不老,就是寿命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不得已的颜如魅,只好用了一种她从修真界一个叫做双修门的二流宗门中得到的一种功法,通过阴阳交合来采集人体中的一丝灵气,从而才得以维持住寿命,在人界辗转了几百年,看尽了世间百态,朝代的盛衰更替。 天魔宗除了已故宗主,还有一位千年出世的天魔女,每一次出现都会带来天魔宗的兴盛。这两个人,她只要找到其中的任何一个,就会有重振天魔宗的希望,可惜寻找一个人的转世,是多么困难,仅凭她一己之力,自然是少不了曲折心酸。 在寻找当中,她发现自家的宗主竟是丝毫线索也没有,不得已只好转为寻找同样可以振兴天魔宗的天魔女身上。 再加上她在人界逗留日久,难免被一些门派注意到,不得已也只能选择其中一个依附,接着当初从修真界带来的一颗桃花醉骨丹,分成许多小份,再增减一些药材,来培养散功圣女。 听到这里的时候,轩辕昰忍不住打断了对方:“你的意思是说,你培养那么多的散功圣女,真正的目光,是为了寻找出天魔女转世的少女来?” 颜如魅道:“不错,天魔宗千年出世的天魔女,这一次非常特殊,不是魔帝魔后,反而自称天魔妃。身具强大的纯阴魔气,偏偏还不能动用,眉心一颗混沌天魔珠更是吸收了六界的各种气息,非常特别。属下本来想着,若是再找不到真正的天魔女转世,就培养出一个与天魔女类似的存在来!” “用桃花醉骨丹改变她们的体质,只能储存内力而不能动用,眉心的点额砂代替混沌天魔珠?”轩辕昰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我说的可对?” 颜如魅垂下头:“是!” 然后,将甄选出来,修为无法提升的散功圣女当做工具,送回承天教,用作和承天教的交易,承天教为颜如魅提供庇护,颜如魅为承天教提供可以储存内力的少女,互相利用。 说到这里颜如魅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可惜啊,宗主就是宗主,即使转世为人,也依旧睿智英明,明察秋毫,竟然比那个老头子更早地发现我对于承天教的隐瞒……” 这句话不说还好,此刻从颜如魅口中说出,听在轩辕昰耳中,却实在是无比讽刺! 轩辕昰怀疑颜如魅对于承天教有异心,所以乘坐大船出海寻找,结果机缘巧合,此刻看来也许是命运使然,遇到了天魔女转世的雪儿,却一见钟情。 听到这里轩辕昰突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如果没有当初他的那些怀疑,和中间的种种阻挠破坏,怕是颜如魅早就顺利地将雪儿培养成类似于天魔妃的存在了吧? 可惜,当时的颜如魅竟也不知道,她苦苦寻觅的天魔女转世,竟然一直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更没想到,她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寻找的宗主,竟也一直都在她身边不远处,同她作了十几年的对! 不过现在想来,一开始的时候,轩辕昰体内夜流觞和原铭的真魂,应该一直是以原铭为主。因为夜流觞的真魂是被原铭的真魂吞噬,所以颜如魅对于原铭的真魂,有着天生的敌意! 这也就解释了两个人这些年来,一直都互相看不顺眼的原因,直到轩辕昰与雪儿相遇,夜流觞的真魂逐渐觉醒,颜如魅对于轩辕昰的敌意才逐渐消失,并且生出在修真界天魔宗时候面对夜流觞的那种恭敬畏服来! 轩辕昰沉默了许久许久,才无力地再次开口:“你继续说。” 真正让颜如魅开始将夜流觞和轩辕昰两个人联系起来的,还是在极北之地那毁天灭地的一剑,别人看不出,可是对于夜流觞无比熟悉的颜如魅却能看出,剑气上那若隐若现的,竟是独属于天魔宗的紫色真气,然后开始了各种怀疑试探。 之后在要离开极北之地,轩辕昰与慕容川父子的金甲侍卫交手的时候,她才不惜折断了双手的十根指甲剑,借机跟在了轩辕昰身边。 这其中自然更是少不了各种试探,越试探,她就越发觉得轩辕昰可能是夜流觞的真魂转世。可是这几百年的种种经历,早已让她失去了希望,不敢轻信,再加上原铭偶尔会觉醒的真魂,不时让她心中起疑,所以迟迟不敢下定论。 轩辕昰回到东灵追寻身世的秘密,因为其中各种势力的纠缠,一时未能脱身,她也就选择了陪在他身边继续观察。 当轩辕昰混在东灵使者队伍当中,来到西漠寻找雪儿的时候,颜如魅也就再一次跟了来,不想轩辕昰人还没进驿馆,就看到了街道旁边的雪儿和历劫。 因为历劫当时刚刚将雪儿从惊马背上救下来,落在轩辕昰眼中自然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所以才没有忍住心中怒火,一鞭子抽了过去! 之后轩辕昰想要从西漠皇宫中寻找雪儿的下落,颜如魅便假扮裁缝混进了皇宫,顺便在雪儿的衣裙上洒下了追踪的千里香,于是当夜轩辕昰便让颜如魅引开历劫,潜入到了雪儿所在的莲蕊宫。 当然,颜如魅并不是单纯地将历劫引出莲蕊宫,而是一出皇宫就直接朝着历劫跪了下去,将事情和盘托出,希望历劫能去鬼界追查真相。 而历劫,也因为当初在轩辕昰在空濛山劈出的那一剑,而开始有所怀疑,只是因为一直担心雪儿,再加上担心雪儿安危,何况又曾经出过慕容达的事情,所以更是不敢轻易离开雪儿身边。 此时颜如魅提出来,又有轩辕昰在雪儿身边守护,他也就放心地去了鬼界追查。 再之后的事情,轩辕昰也就都知道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赘述的了。 看着一脸激动,如同换了一个人般的颜如魅,就连轩辕昰这样一个冷血冷情的人,也听得不禁有些动容。不管他是否就是对方口中转世的宗主夜流觞,至少,能拥有这样一个忠心如斯的属下,恐怕不管是谁,都无法将其只当做一个普通的属下看待吧? 这样一个女人,不论这些年她与自己作对了多少次,可是对于她自身宗门的忠诚,却是几百年都不曾改变过! 为了自己的宗门,甚至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的身体,性命! 无关男女之情,她目光中的那种殷切之色,让轩辕昰一时都被震撼,被感动。看着眼前的红衣冷艳的女子,轩辕昰沉默许久,终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这些年,你受苦了……” 只是这么简单的七个字,却让颜如魅眼中瞬间泪意汹涌,“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轩辕昰面前,五体投地地俯下身去,以额触地,开口的声音中更是激动地都微微颤抖起来:“宗主,属下不苦,只要能找到宗主重振我天魔宗,属下不苦……” 声音从开始时候的哽咽,到最后竟然是泣不成声,就连续暗元素也不禁动容,微微躬身,伸手去搀扶对方:“起来吧!” “属下遵命。” 颜如魅敬畏地一缩身子,竟是不敢让轩辕昰的手扶住自己,低低地说了一句,蹒跚着自己站起身来,然后再次一脸殷切地看着面前的轩辕昰,又道:“宗主,回天魔宗吧,众多的门人弟子都翘首以待……” 她脸上再不复原本的妩媚风骚,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沉着冷静,精明干练:“毕竟人界没有太多的天地灵气可用,许多功法也不能修炼,恐怕也无法将你体内的另一个真魂灭杀!” 天魔宗? 轩辕昰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得这三个字,虽然陌生,却又说不出的熟悉亲切,竟真的不自觉生出想要回归的心来! 颜如魅又道:“就算宗主不记得我们这些属下,可是总该记得天隐吧,那可是您的亲兄弟啊……” 天隐?这两个字更是说不出的亲切熟悉,眼前竟是不自觉地扶先出一个肤色白皙粉嫩,眼睛如同黑色的葡萄,拥有玫瑰色唇瓣的孩子来,血脉相连,让轩辕昰有种强烈地,想要保护的冲动。 颜如魅再说什么,轩辕昰已经有些听不进去了,只有天隐两个字不断的在脑海中徘徊,一遍遍回荡在耳畔:天隐,天隐…… 就在轩辕昰几乎忍不住要开口,答应颜如魅的提议的时候,突然有另一个声音从心底响起:“雪儿……” 第三百六十三章 等待 下一刻轩辕昰就觉得头痛欲裂,就连胸口也好像被人生生地剖成了两爿,那剧痛仿佛从骨髓伸出传来,让他身子一晃,眼前一黑,一头就栽了下去! 颜如魅吓了一跳,一时也顾不得保持恭敬的姿态,上前扶了轩辕昰一把,这才避免了他大头朝下,狼狈摔到。 可也就这么一个工夫,轩辕昰竟然整个人都晕了过去,整个人的脸色苍白中泛着铁青,时而又一片潮红,变换不定,看得人心惊肉跳。 颜如魅也变了脸色,只觉得对方手臂冰凉僵硬,就好像一具尸体般。她伸手去探对方鼻息,然后竟然发现轩辕昰竟瞬间气息皆无! 初冬的天气,颜如魅竟然冒出了一身冷汗来,怎么也想不到,费劲千辛万苦,历经几百年人世浮沉才找到的人,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突然就没了气息。 伸指,疾点,一连五六处穴道,然而轩辕昰却依旧如同死人一般。无奈之下,她扶着轩辕昰盘膝而坐,以双掌抵住对方后背肩井穴,试图将自身真气输入,结果竟然如同泥牛入海,半点回应皆无! 可是,明明之前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颜如魅正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时候,背后有脚步声轻轻响起,紧接着历劫的声音响起:“出什么事了?” “啊?”颜如魅脑子里正一片空白,乍然听到历劫的声音竟然吓了一跳,就连轩辕昰的身体也险些脱手! 她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将轩辕昰暂时平放在地,也不起身,抬头看了看历劫,又垂下头去盯着轩辕昰,没有开口。 虽然颜如魅很想让历劫出手,但是她心里却也十分清楚,历劫的身份,注定他很多时候都只能是个过客,看客,能够出手去鬼界追查轩辕昰的真魂来历,就已经属于仁至义尽,何况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对立,她可是一直都看在眼里。 夜流觞,或者说现在的轩辕昰,为了天魔女沈衣雪,甚至可以置整个天魔宗不顾,忍受魂飞魄散之痛;而历劫,更是宁愿不老不死,不如轮回地在人界等了好几百年。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执着,一个比一个执拗,如今轩辕昰突然出事,对方也未必就愿意再出手相救。 毕竟,在颜如魅看来,少一个对手,要比多一个对手更好。 然而下一刻历劫就证明,颜如魅纯粹是小人之心。他蹲下身子,干净的手指在冬日的阳光下如同冷玉雕琢,在刚刚触摸到轩辕昰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他的真魂呢?” 颜如魅楞了一下,不解地望着历劫:“什么真魂?” 历劫的手指在轩辕昰身上停留的时间越长,眉头就皱得越紧:“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颜如魅道:“我只是将修真界,天魔宗告诉他,难道还能害他不成?” 历劫淡淡地瞟了对方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地上如同死尸一般的轩辕昰:“在他……昏迷之前,都说了什么?” 他斟酌了半天,并没有用死亡,而是用了昏迷二字,却让颜如魅的眼睛一亮:“你是说,宗主他没有死?” 历劫道:“死还不至于,不过离魂飞魄散,也不太远了。” 他站起身,又瞟了颜如魅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莲城的方向:“若你真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于你……” 说话的时候,历劫已经抬起脚来,准备朝着莲城的方向走。 颜如魅楞了一下,也连忙站起身来,一把扯住历劫衣袖:“等一等!” 历劫的目光依旧落在莲城方向,抬起的脚却轻轻放了下来,等着颜如魅的下文。 事到如今,颜如魅也不敢再隐瞒,将她同轩辕昰交谈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向历劫转述,最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历劫:“就是这样了。” 历劫的眉头始终就没有松开过,最后都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待颜如魅完全讲完才开口:“虽然说,现在原铭和夜流觞的真魂,形成了古怪的共生关系,而夜流觞的真魂,似乎也觉醒了部分。可是,你不要忘记了,一开始的时候,原铭是主,就算是太过虚弱,怕是也会有能制约夜流觞真魂的方法。如今你又说要灭杀原铭真魂,又说要轩辕昰跟你回修真界,怕是已经激怒了原铭的真魂,所以……” 他没说一个字,颜如魅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她只想着找到自家宗主之后,如何振兴天魔宗去了,一时难免兴奋过了头,竟然将轩辕昰体内原铭的真魂给忘记了! 且不要说原铭当初被炼魂入剑之后,心性大变,就是一个正常人,听到别人当面说要杀了自己,也会被激起火气和血性来吧? 一想到这里,颜如魅心中懊恼不已,捶胸顿足,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然后将方才那一番话收回来! 不过她目光一转,看到历劫的目光再次落在轩辕昰的身上,心中一动,立刻试探地问道:“那个……你不会见死不救吧?万一沈衣雪知道……” 历劫平淡如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澜,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就让颜如魅将后面要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那目光清澈如水,却又在一瞬间洞悉了她所有的心思,让她不由心虚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要回避那目光。 历劫不再看颜如魅,转头朝着莲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午的阳光虽然灿烂,却没有太多的温度,照在人的身上显得十分慵懒散漫。 “照看好他的身体,”历劫道,“天黑之前,若是我不能回来,你就带着轩辕昰,前往莲城守……” 颜如魅皱眉:“你让我去找沈衣雪么,为什么?” 历劫道:“他是在此地真魂突然离开的身体,自然是留在此地最为稳妥。不过入夜之后,莲城未必会如白日的时候稳定,所以也需要有人去保护她。” 颜如魅沉吟片刻:“好。” 历劫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也不多做停留,立刻就转身离开,不久之后,远处有金色的光芒泛起,在阳光下并不太明显,颜如魅却依旧能够从中感觉到空间的波动,想必是历劫已经离开。 至于去了哪里,她不知道,不过想来应该是去了鬼界,或者是直接寻找原铭和夜流觞合二为一的真魂,或者是找鬼界的丰都大帝想办法去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悄然过去了。 冬日昼短,眼见红日西坠,倦鸟归巢,天色很快就黯淡下来,历劫的身影却依旧没有出现,让颜如魅也不禁有些心焦。 她焦躁地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轩辕昰,一时间犹豫不决。 历劫说天黑之后让她带着轩辕昰的身体回莲城,为的自然是保护雪儿,可是历劫又说,轩辕昰的真魂是在此地突然离开的身体,最好是留在此地,所以她一时竟不知道到底是继续留下,还是真的带着轩辕昰的身体离开。 万一她带着轩辕昰的身体离开了,回头历劫回来,一时找不到他们,或者是需要再回到此地,中间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而沈衣雪,在西漠身份特殊,身边必然少不了守卫,想必就是她晚回去一些时候,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颜如魅就定下心来,继续守在轩辕昰的身边。 冬日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下来,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好像有人将一件巨大的黑色斗篷,兜头盖脸地罩了下来,瞬间将整个天地都遮盖了起来,没有一丝光线,就连莲城的方向,也看不到一点点灯火的光芒。 夜风吹动四周光秃秃的树干,发出尖利的声音,分明看不清,却仍旧能够感觉到其张牙舞爪的架势。饶是颜如魅艺高人胆大,也不禁缩起了身子,却仍旧不忘紧紧盯着脚下的轩辕昰。 暗沉的夜里,有金色的光芒一闪,又一闪,就在不远的地方,直冲天际,如箭矢一般瞬间刺破夜空! 颜如魅心中一喜,随后又不自觉地的皱起眉头:虽然她一直都看不惯,但也知道历劫向来低沉内敛,之前离开的时候还避开自己,淡淡的金色光芒也是若有似无,加上景福山四周树木的遮挡,可以说根本就不会惊动周围的人。 可是,怎么此刻回来时候,那金色的光芒竟是如此耀眼,尤其是在黑沉沉的夜里,更是无比显眼!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俯身,一把捞起平躺在地上的轩辕昰的身体,迈步就朝着树林深处退去。 没有走了几步,隐隐地就听到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踩得地上的枯枝败叶咔嚓做相,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十分清晰! 颜如魅眉头皱得更深:怎么想怎么觉得来人不像历劫。 可实际上,不像,却未必就不是! 即使夜色深沉,历劫的白衣似乎也不受夜色的浸染,颜如魅远远地就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踉跄着朝着之前自己和轩辕昰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在看到地上空无一人之后,历劫似乎楞了一下,随即转身朝着莲城的方向缓缓地转身,想必是以为颜如魅带着轩辕昰回了莲城。 颜如魅见状,连忙用力一抱怀中的轩辕昰,离开藏身的地方,急追了两步:“在这里!” 白色的身影一顿,转身朝着颜如魅的方向走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鸽子蛋大下的,散发这金色光芒的圆球。 也不等颜如魅带着轩辕昰走到近前,那金色的光球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托住,朝着轩辕昰的眉心飞了过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有一个人可以 金色的小球在轩辕昰的眉心停顿了一个瞬间,随即就完全没入,消失不见,就连那金色的光芒也一并消失。原本冰冷僵硬如同僵尸一般的身体似乎有了温度,也柔软了不少。 颜如魅再次伸出手指探了探轩辕昰的鼻息,总算是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向仍旧站在五六步之外的历劫道谢,就见那白色的身影一晃,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的背后,莲城的方向,如同繁星一般的灯火,隐隐约约,似乎是在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颜如魅楞了一下,才想到要放下轩辕昰去查看对面历劫的情况,毕竟还有后续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去问历劫,比如,轩辕昰体内的两个真魂,到底要怎样才能不激怒属于原铭的那一个,还要将其灭杀,又如何保证其中夜流觞的真魂完好无损等等。 轻轻地将轩辕昰放下,颜如魅两步走过去,蹲下身子,不由吃了一惊! 她说方才怎么听着历劫的脚步声不对,原来竟是受了伤,胸前的白衣被鲜血染红,在夜色中即使不太分明,也能看出那一大片,几乎浸染了整个胸膛的位置! 好在对方还有呼吸,没有如同轩辕昰一般直接变得冰冷僵硬,让颜如魅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了看夜色,除了莲城方向,天地间再无一丝光亮,黑沉沉地几乎不见五指,也就仗着她目力惊人,还勉强能看清周身五步之内的事物。 只是,她就是武功再高,一个人也不可能同时带着这两个还在昏迷的人同时回莲城! 不得已,颜如魅只好在附近寻了个稍微避风的地方,然后将两个大男人,一个一个地拖了过去。好在她找的地方不是太远,不至于拖走一个,回来的时候另一个被山上的野兽给叼了去。而她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女子,更没有什么男女大防,所以不管拖谁都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如果是普通人,在冬日的野外,少不得要捡些干树枝什么的御寒,只是颜如魅本身就不是普通人,何况昏迷的这两个更是不一般,颜如魅也就将这一步省略掉了。毕竟万一真的将这景福山给烧着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一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轩辕昰首先悠悠醒来,睁开了眼睛,缓缓地做起身子,打量着四周。 颜如魅守着两个昏迷的人,自然也不会睡实,立刻就被轩辕昰起身的声音惊醒,看到轩辕昰站起来,面露惊喜之色,也忙跟着站起来:“宗主,你终于醒了!” 却不想轩辕昰竟是微微皱起眉头,后退了两步,一脸嫌恶,冷哼一声道:“宗主?谁是你的宗主?你不是早就叛出承天教了么?” 颜如魅楞楞地看向轩辕昰,不明白为何只是过了一个夜晚,轩辕昰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可是经过昨天轩辕昰突然昏迷如同僵尸的事情,她也不敢轻易开口,只得唯唯诺诺,垂下头去,不敢辩驳一个字。 这反而让轩辕昰有些不适应,说了两句就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扫视了四周一圈,最后落在地上的历劫身上,随即朝颜如魅道:“我的剑呢?” 颜如魅不敢多言,连忙双手将战天剑捧上,就见轩辕昰一把抓住剑柄,目光中冷光一闪,朝着依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历劫就刺了过去! “宗主——”轩辕昰突然起来的举动完全出乎了颜如魅的意料,根本就来不及阻拦,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叫了出来,眼看着轩辕昰手中的战天剑一顿,转头朝着自己冷冷看过来,颜如魅心中没由来地一颤,不自然地笑了笑,“这个人,还杀不得……” “杀不得?”轩辕昰的声音似乎比清晨时候的风更加寒气逼人,“理由呢?” 他声音不高,却让颜如魅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甚至都不敢抬头与对方的目光对视。她急得冒出一身冷汗来,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因为……因为昨天,这个人刚救了你!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轩辕昰冷笑,目光锐利如剑,寒冷如冰,似要将颜如魅的内心洞穿,“最不能对我说这四个字的人,就是你吧?想想你这些年所作所为,还真当得起恩将仇报这四个字!” 颜如魅脸色苍白,终于察觉到了轩辕昰的异常,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对方之间的距离,却在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躺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历劫的手指! 历劫手指吃痛,忍不住皱起眉头,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挣扎着坐了起来,就连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也不顾,然后才开始打量眼前的情形。 颜如魅立即后退两步,挪到历劫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个轩辕昰有问题。” 历劫不置可否,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轩辕昰:“我是应该叫你轩辕昰,还是应该叫你原铭?” 轩辕昰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剑,剑尖遥遥指向历劫,声音冷漠如冰:“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颜如魅看看历劫,又看看轩辕昰,瞬间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人,原铭的真魂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导地位,将夜流殇的真魂压制了下去!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再唤一声“宗主”,然而最后终究是忍了下来,一边留意着轩辕昰的一举一动,一边继续压低了声音向历劫问道:“你还有法子将宗主的真魂唤醒吗?” 历劫轻轻摇头:“暂时没有。” “昨日你激怒了原铭的真魂,他一怒之下与夜流觞的真魂在体内动起手来,导致轩辕昰瞬间真魂离体,形同死人。”历劫轻声向颜如魅解释道,“不得已,我只好带着他们两个人的真魂去了鬼界找丰都大帝,可惜就连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以原铭的真魂为主……” 颜如魅的神色瞬间无比黯然,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几百年,喃喃道:“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历劫的目光一直没有从轩辕昰的脸上离开,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也许,应该有……” 可惜话未说完,便被对面的轩辕昰打断:“你们不要再妄想着算计我,谋害我!雪儿是我的,她与我拜过堂,成过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谁都抢不走!” 颜如魅的目光一厉,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道:“你胡说八道!那卖身契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难道还让我家宗主再给你看一遍么?” 当年夜流觞,费尽心思拿到雪儿的卖身契,最后让原铭无话可说。这件事情颜如魅也是知道的,只是一直心中不屑,却不想此刻竟然用来堵轩辕昰的嘴。 轩辕昰苍白的脸瞬间一片血红,就连握住战天剑的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凸起的青筋更显得手背苍白。 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历劫和颜如魅,犹如一只陷入绝境的猛兽。 “啊!” 轩辕昰的嘶吼也如同野兽一般,下一刻手中的战天剑高高举起,将清晨微寒的阳光折射出一片森冷的颜色,朝着历劫就劈了过去! 没有内力灌注,甚至没有任何的招式花巧,轩辕昰完全将手中的战天剑当做的大刀,裹挟着他的怒火和敌意,朝着历劫劈了过去! 他们是宿命的对手,注定的仇敌,原本还只是心中莫名的感觉,如今真魂离体一遭,许多事情,他看得更加分明! 他的雪儿另一个天命注定的人,就是眼前这个银发白衣的男子!是来同他抢他的雪儿的! 战天剑带起的劲风扬起历劫的银发,在半空中纷舞飞扬如同落雪,又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牵引,想要脱离历劫的身体,飞向四面八方。 愤怒,仇恨,敌视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刺,刺得人脸上的肌肤生疼。 历劫的目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悲悯,下一刻整个身体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重量,随着轩辕昰手中的战天剑带起来的劲风飞了起来! 一时间雪白的衣袂飞扬,历劫的人已经随着那劲风荡开了五六丈远。 轩辕昰手中长剑去势已尽,无法继续追上历劫的身影。他怒吼一声,身子一转,仿佛可以移山倒海一般,手中的战天剑一顿,再一转,就朝着一旁目瞪口呆的颜如魅削了过去! 颜如魅大惊失色,不敢直撄其锋,脚步滑动,犹如一尾红色的游鱼,就避开了轩辕昰的剑锋。 一击不中,轩辕昰的脸色有些难看,然而却不肯放过这两个人,手中战天剑连连挥动,带起片片寒光,不是劈向历劫,就是刺向颜如魅! 一时间剑气激荡,枯枝败叶飞扬而起,中间一道残影左冲右突,夹杂着如同野兽一般的怒吼,不停地攻向历劫和颜如魅。 轩辕昰对于这两个人的敌意,是一样的多,所以攻击起来也是不分先后,看谁离得近就朝着谁劈砍刺削点,恨不得瞬间将对方刺上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颜如魅一边躲避轩辕昰手中的战天剑,一边朝着历劫叫道:“快阻止他发疯!我不信你没有办法!” 不管轩辕昰体内的真魂到底是夜流觞黑色原铭,历劫一样都不肯伤害对方,因此只得不停地躲闪回避。 加上他在离开鬼界的时候发生了变故,受了不轻的伤,一旦动用真气稍多,就忍不住气血翻涌,在躲避轩辕昰手中战天剑的时候,竟由吐了两次血,脸色也愈发苍白! 看着颜如魅一脸焦急,轩辕昰又如同疯狂了一般,历劫略作思索,便低声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 “谁?”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按套路的三皇子 颜如魅也不是个笨的,问出之后就豁然开朗,轩辕昰体内夜流觞的真魂,不就是在遇到雪儿之后才逐渐苏醒,并且在一段时间内占据了主导地位的么? 能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这样一想,颜如魅的目光不禁朝着莲城的方向望了过去,随即却愣在了原地,一时就连扫过来的战天剑忘记了。 莲城方向,烟尘滚滚,遮天蔽日,其间夹杂着人的怒吼,马的嘶鸣,踏得狡黠的大地都跟着震颤,就连三个人脚下也跟着微微颤抖! 颜如魅愣神的工夫,轩辕昰也察觉到了异常,手中的战天剑去势也缓了下来。 历劫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见十几个人,连滚带爬地从一侧的景福山上斜冲下来,一个个被山上的树枝划得衣衫褴褛,就连束发的头冠也歪歪斜斜,甚至有个人的头冠根本就没了影儿,披头散发地十分狼狈! “三殿下,救命……” 其中一个人抬头看到了轩辕昰,立刻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一边扯着嗓子大叫,一边朝着轩辕昰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他身后的人似乎这才看到了轩辕昰,顿时如同一群被赶下河的鸭子一般,朝着轩辕昰的方向争先恐后地就跑了过来。 离得近了,轩辕昰才看到,这十几个人的中间,还护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纤细,明显就是个女子,偏偏被胡乱裹了一件男子的外袍,只露出里面绣工细致的衣角,以及如同瀑布一般的长发来。 最让轩辕昰惊讶的是,最前面的那个人,十分眼熟! 他楞了一下,终于是忍不住失声道:“段启水?怎么会是你?” 也难怪轩辕昰惊讶,这段启水不是别人,正是这一次前来西漠恭贺慕容远大婚的东灵使者中领头的一个! 再一细看,后面跟着的那些一身狼狈的,不都是这一次东灵的使者队伍中的大部分人么? 昨日慕容远大婚,这些人应该是前往新建的明郡王府道贺,然后喝喝喜酒,今日再拜见一下西漠的皇帝慕容定,有什么事情商讨一下,没有事情的话直接告辞离开,怎么一个个就好像被狗撵的鸭子似的狼狈? 另外,被他们护在中间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就在轩辕昰心中疑惑,猜测的时候,就听那段启水急急道:“三殿下,臣等可都是奉命行事,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您……” 像是为了配合段启水的话一般,后面的人自发闪开一条缝隙,将护在中间的女子露出多来,其中一个更是小心翼翼地将蒙在女子脸上的袍袖掀开了一半,顿时露出半张倾城绝艳的脸来。 轩辕昰心中一震,就连一旁的颜如魅和历劫也变了脸色:作为西漠凌驾在皇帝之上的天照圣母,雪儿不是应该被重兵保护么,怎么会在来自东灵的这十几个人的手中? 只是,还未等轩辕昰来得及细看追尾,那扬起漫天飞尘的那一队人马就到了近前,随着为首一人扬手,几乎是瞬间就停了下来,只有身下的马儿发出一声声嘶鸣,很快就安静下来。 冬日的阳光下,这一对人马甲胄鲜明,手中的佩刀出鞘,折射着森寒的光芒,如同刀子组成的丛林一般,肃杀之气直冲天际! “东灵三皇子殿下,轩辕昰?” 为首的人原地转了个圈,这才勒住了马,看向轩辕昰的目光也如同刀子一般,声音比身后那一片刀林更冷:“小儿慕容远何德何能,竟然劳驾东灵三皇子殿下亲自前来道贺?只是三皇子既然来了,为何竟又不肯现身一见,还要隐藏行踪,这到底是何道理?是三皇子看不起我西漠,嫌弃我西漠慕容氏招待不周么?” 来人四十左右,丰神俊朗,长身玉面,竟是一向不苟言笑的慕容川! 只是,这一番话说出来,怎么都是轩辕昰理亏,毕竟是他堂堂东灵的三皇子,混在了使者队伍当中,偷偷出现在了人家的地盘上,还自始至终都没有同人家打过招呼。 不过,轩辕昰也不在意理亏不理亏,他只是想要见到雪儿,至于这个三皇子的身份,反而是从未放在心上。 慕容川的话却还在继续:“三皇子既然来过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是我西漠招待不周,可三皇子让手下的人,掳走天照圣母这又是何意?” “天照圣母乃是我整个西漠之主,身份地位无比尊贵……” 轩辕昰心中疑惑,自己的确是打了隐藏身份潜入西漠,最后带走雪儿的心思,但是却并未同段启水等人说过,甚至,他前来西漠,都是瞒着那些人的,怎么段启水会说将雪儿从西漠带出来是轩辕德的意思,并且一开口就叫自己三殿下? 不过到了这一步,雪儿被段启水等人带回东灵,总好过继续留在西漠,就算她对他还有误会,他也有机会解释不是? 至于自己心中的那些疑问,等解决了追上来的慕容川,再想段启水询问也不迟。 不过,此次东灵前来的使者队伍,至少有三四十个人,现在看段启水的身后,最多也就剩下一半不到的样子,其余的人,想必不是被西漠的人抓住扣留,就是已经死在了之前逃跑的路上。 所以,这些人对上西漠的军队,怕是除了全军覆灭,就是全军覆没,那个留下来拦住慕容川以及身后队伍的人,只能是他。 不过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样一想,轩辕昰心中瞬间便有了决断,于是冷哼一声,打断了慕容川的话:“我只是带走我的雪儿,其余一切都与我无关!” 说话的时候,他手中的战天剑再一次高高举起,竟似要以一人之力,对抗慕容川身后的整个军队! 慕容川怎么也没有想到,轩辕昰这个“三皇子”根本就没有皇子的套路,哪怕是狡辩都没有一句,如此地直接,如此地霸道,如此地……不讲理! 他见惯了冠冕堂皇,见惯了巧言令色,登时就被轩辕昰打乱了方寸,后面准备好的话也用不上了,一张俊脸也成了调色盘,又青又红又白,一瞬间变了好几种颜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轩辕昰根本不将慕容川和慕容川身后的队伍放在眼里,在场的人中,能让他心中忌惮的,除了历劫,就只有颜如魅。 却不料颜如魅竟然在这个时候挑了挑眉毛,眉目波光流转,朝着段启水等人的方向退了两步:“我跟着……沈衣雪。” 她本来想说天魔女,却又想到历劫那句不要激怒轩辕昰的话,于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沈衣雪三字。 慕容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些人跑到他的地盘上公然抢人不说,态度还如此的强横霸道!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浓重的*气息自慕容川与轩辕昰之间,不知不觉间悄然弥散开来。 “三皇子殿下,当真不肯给我西漠留一丝颜面……”慕容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怒气,再次说道。 轩辕昰手中的战天剑一横就打断了对方:“废话就不必说了,今日我是一定要将人带走的!” 这句话说完,轩辕昰整个人已经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矢,手中战天剑更是突然幻出无数剑影,朝着对面的慕容川劈头盖脸就笼罩了过去! “段启水,带着雪儿先去郏水城!” 轩辕昰的声音,从那一片剑影中传出来,也让对面的慕容川再次变了脸色。 郏水城是属于东灵边界的一座城池,也可以说是东灵最西的门户,屯兵至少十万。轩辕昰让段启水带着雪儿前往郏水城,也就是向慕容川表明他要带走雪儿的决心,即使两国开战,也在所不惜! 可惜现在去不是慕容川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轩辕昰的剑影已经笼罩过来,似乎在一瞬间将他周边的空气全部抽走,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因为雪儿是在回莲蕊宫的半路上遇袭,又因为是慕容远的大喜之日,所以带人全城搜捕,寻找雪儿下落的任务,也就落到了慕容川的头上。 事出突然,此刻慕容川所带出来的,是部分金甲侍卫,再加上莲城日常巡逻的官兵。 眼见轩辕昰一片剑影密不透风,最先反应过来的金甲侍卫中,有两个人立即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将慕容川牢牢护住! 一瞬间血雨满天飞起,那两个金甲侍卫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轩辕昰的剑气,绞成了碎肉! 慕容川玉白的脸上,也被溅上了两滴鲜血,初时还带着那两个金甲侍卫的余温,一瞬间冰冷,也让慕容川心中一寒。 不过这两个金甲侍卫倒也没有白白牺牲,至少为慕容川赢得了后退的时间! 慕容川身下的战马一声长嘶,被强行勒着回退了五六步,总算是退出了轩辕昰剑气的笼罩范围。 莲城日常巡逻的官兵这才反应过来,加上鲜血的刺激,一个个不敢怠慢,一窝蜂似的冲上前来,将慕容川护到了中间的安全地带! 轩辕昰又是一声冷笑,手中的战天剑再挥,转眼冲入人群当中,顿时响起无数兵刃被削断的声音来,与惊呼声,惨叫声,怒吼声,混杂交织在一处。 战天剑本来就不是凡物,在加上在极北之地时,轩辕昰被那光剑(其实就是轩辕剑魂)入体,更是与战天剑心意相通,甚至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 这让轩辕昰在人群中冲杀更是如臂使指,每一剑下去,或头颅,或手臂,或大腿,总会有人的肢体飞出,带起一连串的鲜血! 第三百六十六章 加重天谴? 从段启水等人出现,历劫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被围在中间的雪儿身上。 自始至终,他没有听到那个丫头发出一丝声音,也没有看到雪儿动弹过一下,这让历劫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从鬼界回来的时候,那通道突然半路崩塌,随不及他带着雪儿的前世前往神界的那一次严重,却也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所以,历劫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朝着段启水的方向,挪了两步。 却不想下一刻颜如魅竟然迎了上来,拦在历劫面前。 她勾起嫣红的嘴唇,妩媚一笑:“多谢你之前出手相助,也多谢你告诉我,沈衣雪可以唤醒宗主的意识。” 历劫嘴角溢出的鲜血尚未干涸,目光依旧清澈安静,带着洞察世事人心的力量,让颜如魅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然而想到自己的目标,她还是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我不能让你带走沈衣雪,我要用她唤醒宗主……” 历劫的目光淡然中带着忧伤:“我知道。” 没有愤恨,没有怒气,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情绪,历劫的语气依旧淡然:“只是,我不会看着这个丫头从我眼前被带走。”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目的,唯独没有是非对错。 历劫的白衣被鲜血染红,斑斑点点,让他的步履都变得沉重起来。 颜如魅红衣飘飞,如同燃烧的火焰,即使没有了十根指甲剑,一双肉掌的威力也非同小可。 只是,她的心中总归是有着歉意的,总是不自觉地给每一式杀招,都留了一分余地。 这一分余地,就足够历劫在险象环生之下,还保留着安然无恙,却又令他腾不出手来冲到段启水面前救雪儿。 段启水其人四十上下,身材微微发福,十分富态的样子,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骨碌碌地转个不停。 他的目光从在金甲侍卫和莲城官兵群中冲杀的轩辕昰的背影,转而落到交错纠缠的历劫和颜如魅身上,最后朝着身后的人一使眼色,竟是悄悄地退入了树林当中。 眼看着段启水一行人隐没丛林中,历劫心中一阵焦急,刚想要追上前去,颜如魅手臂一伸,就挡在了历劫面前! “抱歉,我不能让你过去!”颜如魅说,“为了唤醒宗主的真魂,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神挡杀神佛挡*!” 虽然同样都是在人界几百年,但是颜如魅是一直都在江湖中辗转流离,这些年也不知道见识了多少武功招式,相反历劫却一直都逗留在六界连通之地的空濛山,靠着山中的天地灵气维系生机,对于人界江湖中的武功招数,竟然不如颜如魅熟悉! 再加上历劫又受了伤,在同样不能吸收天地灵气的情况下,颜如魅又是势在必行,倾尽全力,他一时竟然只能与对方打个平手,根本就腾不出手去追段启水等人。 而此刻的轩辕昰,手持战天剑,就如同一尊地狱中走出来的杀神一般,收割着他周身那些侍卫官兵的生命。 一身黑衣被鲜血浸染,只是也不知道那血究竟是他的,还是那些侍卫官兵的,就连苍白的脸上也被溅上了血,看着分外狰狞。 黑色的发丝飞扬,却遮不住凌厉的视线,让每一个触及他目光的人,都不禁生出畏惧之意,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此刻慕容川所带来的人,最多也就剩下四成,金甲侍卫还好些,那些临时调来的莲城守卫官兵,几乎是十不存一! 畏缩,恐惧,却地抵不过心中的忠诚,剩下的人将慕容川牢牢护住,以自身血肉阻挡着轩辕昰前进的脚步。 “当初在极北之地的时候,就是你,派人拦住我,带走了雪儿!”轩辕昰的眼睛幽深漆黑,一眼看不见底,散发着嗜血的光芒,让人心中不寒而栗,“如今,是该清算一下我们之间的账了!” 他双手握住战天剑的剑柄,高高举起,就如同在空濛山中凝聚出光剑一样,朝着人群中央的慕容川就劈了过去! 这一剑,尚未完全劈出,散发出来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就让慕容远极其周围的侍卫官兵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竖,心中一寒,瞬间竟是生不处一丝反抗之意来! 就好像一直渺小的蚂蚁,面对着从天而降的一只大脚,不论招式如何花巧,都无法抵抗,不论速度如何迅疾,都无法逃离。那种绝对的力量,足以让人心胆俱寒! 护着慕容川的官兵侍卫不例外,慕容川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还算镇定,目光盯着轩辕昰手中的战天剑,朝着四周的人沉声喝到:“退!”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肯退。不管是听到了慕容川这句话反应过来的,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的,都不肯退。 就连和颜如魅纠缠不休的历劫也感应到了轩辕昰这一剑的不同寻常,转身朝着轩辕昰的方向看了过来,随即就不禁变了脸色。 “住手!” 眼看着轩辕昰一剑劈下,那气势如同要毁天灭地一般,历劫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放弃了同颜如魅的纠缠,双手在半空中一连变换了七八个手势,瞬间就有一个虚幻的,金色的大掌出现在半空中,自下而上,将战天剑托在了半空中! 历劫不去追段启水等人,颜如魅自然也不会再纠缠下去,甚至她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转头朝着历劫的背影看了过去。 战天剑被那金色的大掌托在半空,然而剑气却并未就此消散,随着金色的大掌一推,悉数落在慕容川等人旁边的空地上! 轩辕昰只觉得手中的战天剑,似乎砍在了一道无形的气墙上,竟是再难前进分毫,然而他又不愿败在历劫手下,因此顺着那无形气墙的走向,几乎是使出了十成内力,再一次地削了出去! 就听“轰”地一声巨响,树枝泥土的碎屑到处飞溅,滚滚的烟尘四起,遮住了视线,迷住了人眼。 慕容川以及手下一众侍卫官兵仍然是离得最近,首当其冲的,顿时被气浪冲击地人仰马翻,一个个东倒西歪,惨叫声不绝于耳! 有几匹马受惊过重,四蹄一软,趴在地上连拽都拽不起来。 几乎就在同时,历劫一口鲜血喷出,仿佛半空中划过一串晶莹的玛瑙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泛着金色的光芒,美得让人心颤。 “走!” 历劫咬牙,忍着胸中翻腾的气血,朝着慕容川等人的方向低喝一声。 此刻烟尘尚未完全散去,然而一条条裂纹却从那烟尘覆盖的区域蔓延开来,轩辕昰一剑之威,可见一斑。 慕容川脸色煞白,惊魂未定,饶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一时竟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直到历劫拼着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喝道:“快走!” 一行人这才如大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起身,同时搀扶起慕容川来,试着拽了几次软趴在地的马儿,发现根本就是徒劳无功,因此也就只好放弃。 于是分出两个人来搀扶着慕容川,剩下的依旧紧紧护卫在四周,盯着轩辕昰的方向,倒退着拉开距离,这才开始转过身,竟然还排成了防御的阵型,这才开始撤离。 劈出这一剑之后,轩辕昰只觉得体内气力竟似被抽走了大半,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他摇晃了一下身子,将战天剑当做拐杖一般杵在面前的地方,这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历劫目光平静地站在轩辕昰面前,手臂张开,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胸闷吐血的人也不是他一般。如雪地般纯白的衣袖还在轻轻飞扬,胸前的鲜血斑斑驳驳,好像盛开在雪地的一朵无比妖冶的彼岸花。 眼看着慕容川等人离开,轩辕昰的目光终于转到面前的历劫身上,声音冷漠:“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 历劫张了张嘴,又有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来:“不能。” 他的身子晃了晃,垂下眼睑,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只是提醒你,当心天谴。” 轩辕昰的脸色变了变,就连眸子也深沉了许多,握住剑柄的两只手地一紧,呼吸竟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天谴,什么天谴?”轩辕昰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只要能和雪儿在一起,天谴又算的了什么?!” 历劫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你去过了鬼界,想必应该记起不少前世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当初在天魔总,你跟随月瑶夫妇返回人界的事情,当时我告诉过你,你只有三天的时间,可是结果……” 轩辕昰的脸色更加不自然,咬牙道:“我那是不得已的!” “可是在你离开修真界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三日不还,必受天谴。我虽不知你的天谴何时到来,只是劝你,莫要再累及无辜,多造杀孽,以免加重你的天谴。” “何况,慕容川毕竟还是天狐月瑶和慕容长君的后人,就算是看在他们曾代你为前世父母养老送终的情义上,你也应该给她们的后人留一条生路……” 历劫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就好像在陈述着一件与自身毫无关系的事情,却让轩辕昰再一次动容。 他沉默了许久,直到烟尘散尽,一条三丈多长的沟壑,赫然出现在在场几个人的视线当中。 黑色的泥土如同大地的血肉,无情地翻卷起来,四分五裂的土地,让人瞬间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历劫垂眸,目光落在那沟壑上面,似乎陷入了深思当中,神色复杂,久久沉默不语。 第三百六十七章 方向错了? 鲜血,碎肉,木屑,泥土狼藉地混杂在一起。一道深深的沟壑,蜿蜒出无数裂缝,乍看如同一条巨大的蜈蚣。 这一切,构成了历劫身边的风景。 他跌坐在地上,白色的衣衫凄冷如雪,仿佛就连正午的阳光也无法温暖融化。天地肃杀,冰冷孤寂,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慕容川带着人,去而复返,却因为他调息时候,周身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气息而不得近前,最后无奈留下了十来个人守着他,浩浩荡荡地,循着轩辕昰和颜如魅离去时候留下的痕迹,追了去。 只要轩辕昰找到雪儿,雪儿定然就是安全的了。不管轩辕昰心性如何,对于雪儿的心意却是始终不渝。历劫相信,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轩辕昰定然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所以,不管他心中是否情愿,都不得不承认,除了他自己,将雪儿留在轩辕昰身边,是最让他安心的选择! 颜如魅自然是要跟着轩辕昰离开,在经过历劫身边的时候,投过来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随后就跟在轩辕昰身后离去。 对于颜如魅这个粘人的影子,轩辕昰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警告道:“跟着我可以,不该打的主意,不要打!” 颜如魅勾起红唇一笑:“老娘想要去郏水城找天魔女,怎么就成跟着你了?” 轩辕昰面色一冷,终究是没有发作出来,当务之急是追上段启水,追上雪儿,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身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东灵的郏水城,做好同西漠开战的准备。 事到如今,都不是东灵和西漠想不想打的问题,而是一定会打!毕竟,轩辕昰这个东灵三皇子,偷偷潜入西漠,还杀了不少的金甲侍卫,已经算是严重的挑衅。 对此,轩辕昰的心里,是没有任何的负罪感的。既然轩辕德非愿意承认他这个皇子,还想逼着他继承大统,他不介意给对方找些麻烦。 两个人一前一后,翻过景福山,在光秃秃的树林中穿行,仗着体力好,中间竟是没有丝毫停顿。 可让轩辕昰心中疑惑的是,他和颜如魅武功都不算低,就算他在与西漠慕容川等人交手的过程中,消耗了不少内力,脚程也不算慢,甚至因为心急还特意加快了速度,可就这样,竟然始终没有追上段启水等人! 轩辕昰甚至有些怀疑,段启水到底有没有按照他说的,找最近的路往郏水城赶。 或者,西漠的人抄了什么近路,提前将这些人给拦截了回去? 越是往前走,轩辕昰心中是不安就越甚,最后就连颜如魅也忍不住道:“我说,那些人到底有没有按照你说的走啊?都怎么久了,怎么连个人影也没追上?” 轩辕昰脸色阴沉地几乎能滴出水来,一开始面对颜如魅的冷嘲热讽,还能装作充耳不闻,可是到了后来,他自己也开始沉不住气,忍不住嘀咕:“莫非我们走错了方向?” 可话虽如此说,实际上他们却是一直都在沿着段启水等人留下的痕迹往前走,可直到走出景福山,他们也没有看到段启水等人的身影。 更奇怪的是,他们虽然看不到人,可从出了景福山之后,他们甚至走不太久就能发现段启水等人留下的记号,甚至还是刻意模仿雪儿头上的莲花银针形状,一看就是特意留给轩辕昰的! 这中间,他们自然也遇到过西漠追上来的军队,铺天盖地,浩浩荡荡,却都是奔着同一个方向。 轩辕昰让段启水等人带着雪儿尽快赶往郏水城,这话原就是当着慕容川的面说出来的。他与颜如魅也是想要追上段启水,追上雪儿。 而慕容川派出来的人,自然也是朝着郏水城的方向追赶,甚至还是兵分好几路,目的自然是打算在西漠境内,追上带着雪儿的段启水等人。 毕竟,雪儿是西漠的天照圣母,被劫被掳,都是西漠的耻辱。 轩辕昰仗着战天剑之威,一剑荡过去就是一大片。在加上颜如魅从旁护卫,往往趁着那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脱出了包围圈,倒也有惊无险。 这一路上击退追兵无数,自然免不了耽误一些时间,只是段启水等人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段启水等人就好像插上了翅膀,总是走在轩辕昰和颜如魅的前面,让他们明知道就在前面,却怎么也追不上。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向东走,眼看着离西漠边境越来越近,只要再穿过一片五十多里的戈壁荒漠,就能到达东灵的边境,从而进入郏水城,可是,除了段启水等人留下的简陋莲花形状,却还是看不到人影。 西漠的追兵仍旧不少,同时边境陈列的军队应该也接到了命令,密密麻麻的士兵,把守住了所有通往东灵的要道。 饶是轩辕昰手中战天剑威力不凡,也不得不暂避锋芒,改为走人迹罕至的小路,甚至遇到荒山野岭,还要自己开路往前走。 轩辕昰就是再狂傲嚣张,也不至于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国家的军队! 可惜边境的封锁不是一道两道,两个人辗转通过了前面三道,到了第四道封锁线的时候,却是根本无路可走。 不得已,轩辕昰和颜如魅趁着夜色掩映,杀了埋伏的岗哨,总算是得以通过,代价就是身后又多了一队追杀的官兵。 行踪暴露,两个人不得已暴露行踪,施展轻功逃跑,可惜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又迎来了第五道封锁线。 看着那鲜明的甲胄,森寒的刀兵,冲天的肃杀之前扑面而来,颜如魅也不禁有些头疼:“喂……” 这些时日以来,她不敢称呼对方“宗主”,又不愿称呼对方“少主”,于是一路上,逼不得已的时候,就用一声“喂”了代替。 轩辕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眉头微皱,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些士兵,不耐烦地道:“说!” 颜如魅撇了撇嘴,凑到轩辕昰耳畔,却被后者嫌恶地避开,她也不以为意,只是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轩辕昰愣了一下,“哪里奇怪?” 其时两个人藏身在一个小土坡上,粗大的树木虽然落光了树叶,但是下面还有一些矮小杂乱的灌木丛,两个人蹲下来,缩着肩膀,就能隐藏起来。 颜如魅也看了一眼下面的士兵,道:“你说,段启水那些人,是如何通过这一道道封锁线的?” “看着他们也不像是武功多么高强的样子,人多,目标也大。”颜如魅继续道,“前面四道封锁,你和我都通过的不容易,他们又是怎么过关的?” 轩辕昰愣了愣:“或许,他们是因为走得早些,又有你我给他们‘断后’,所以走得快了些?” 可惜这样的理由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越到后来声音越低:“也许,不是他们走得快,恐怕是我们走得慢……” 他皱着眉头,盯着山坡下的士兵,微微一扬下巴,咬牙道:“毕竟,这些人可耽误了不少时间!” 颜如魅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疑惑地道:“可是,这些人怎么就没能够阻止段启水等人的脚步呢?” 这句话说中了轩辕昰的心事,他默然半晌,眉心处几乎拧出一个疙瘩来,总算收回了看向西漠士兵的目光,转而望着颜如魅:“什么意思?” 颜如魅撇撇嘴,魅惑的眼睛精光闪烁:“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按照你的意思往郏水城走,而是走了另外的方向?” “走错了方向?”轩辕昰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段启水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应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颜如魅勾起红唇,嘲讽一笑:“那也得他走得了才行,你的人,难道你都不了解?” 这句话让轩辕昰的脸色难看,忍不住讽刺道:“那可未必!再说那也不是我的人!” 颜如魅挑眉,懒得和轩辕昰斗嘴,干脆扭头朝一旁看。 轩辕昰讨了个没趣,于是也就不再纠结“段启水到底是谁的人”的问题。 不过,这样的疑惑,其实轩辕昰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自觉得段启水等人,总归对于他这个三皇子的身份有一些忌惮,还不至于敢公然违背他的意思。 何况又是两国大战在即,继续在西漠逗留下去,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很可能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再说,这一路上段启水等人留下的莲花银针的记号又该怎么解释? 颜如魅想了想,沉吟半晌道:“你不觉得,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被误导了吗?” “段启水等人只是普通的东灵使者,他们到底是如何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将沈衣雪偷偷带出来的?”颜如魅盯着轩辕昰,“换做是你,又有多大的把握?” 轩辕昰再次一愣,当时情况紧急,他只是来得及扫了一眼被段启水等人护在当中的雪儿,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 之后应对各路追兵,更是没有时间细想细问,如今想来,还真是疑点重重! 轩辕昰的脸色有些难看,却听颜如魅继续道:“莲花银针,是你送给沈衣雪的吧?只是一个简陋的,似是而非的标记,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段启水为你留下的?” “若非如此,应当是什么?”轩辕昰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颜如魅波光潋滟的眸子一暗:“自然是明了你的心意,想要利用莲花银针来误导你!”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来到莲城之后,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沈衣雪的消息!” 见她神色凝重,轩辕昰也不禁肃然:“什么消息?” “有一股在西漠隐藏很深的势力,一直想要掳走沈衣雪!” 第三百六十八章 落叶要归根 每个人都说,喝酒会误事。 又说,宿醉之后容易头疼。就好像此刻的雪儿,只觉得头疼欲裂,昏昏沉沉,疼得恨不得割下来的头,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她记得,自己在慕容远大婚的喜宴上被人灌了不少的酒,就连推辞和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雪儿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那些人连慕容远这个新郎官都不顾,竟然都跑到她的面前敬酒! 偏偏她又不善于应付那样的场合,一来二去,连自己喝了多少都不知道! 此刻四周黑乎乎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有些浑浊,潮湿闷热,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棺材。如果不是有微凉的气流从脸侧传来,几乎能让人窒息在里面。 应该是怕她闷死在里面,特意在她的头部附近留了通风口之类。 她微微拧起眉头,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就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身下也并非柔软的床铺,更不要说棉被,根本就是和衣躺在那里。 随后她发现的问题,就是自己的嘴巴是被人勒住的! 雪儿吃了一惊,然而除了一些咿咿呜呜的声音,根本就无法开口叫人。 此时此刻,就是傻子也知道自己遭到了算计!然而她不知道自己宿醉了多久,又是如何到达这个地方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她还记得单天鹰带着单钰离开的时候,历劫曾经对她说过的,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势力一直在背后想要对付自己。只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挑慕容远大婚这样一个戒备森严的日子来动手。 然而话说回来,这一天虽然戒备森严,但是最为神秘莫测的历劫却不在她的身边,相对来说,反而是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这样一想,她心中也就释然了一些。然而此时此刻,她身体乏力,叫又叫不出来,除了安静等待,似乎也没有任何办法。 而实际上,雪儿此刻也的确是身处一具棺材当中,当然这是在不久之后,她在被人从棺材中抬出来之后才知道的。 “咚咚”有人用手指敲木头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有人问:“这里面怎么会有一具棺材,里面是什么人?” 随后是一个微弱的谄媚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木板传来:“官爷,官爷,还望手下留情,棺材里面是家慈,前两日刚刚过世,本想着回故乡安葬,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出发,就感上了皇孙殿下大婚。生老病死本不由人,小人无奈,也只能先将棺材藏起来,实在也是情非得已!” 紧接着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随后就听那个声音继续道:“落叶归根,家慈的心愿一直是能回归故里,与家严合葬。若非适逢皇孙殿下大喜之日,小人也不至于私自将棺材藏在家中,让家母不得入土为安……” 说到后来,声音竟然有些凄然,似乎声音的主人还抹了抹眼泪:“小人愿散尽家财,只求官爷能够通融,哪怕是先出城火化,运送骨灰回乡也好……” “你说的倒是轻松,这么大一口棺材,你怎么运出城去?”想必这个声音就是之前那人所求的“官爷”,倨傲中带了一丝不耐,“被守城的那些人看到了,不也一样?都是给皇孙殿下的眼里插棒槌,没你的好果子吃!” “这,这……”之前说棺材里面躺着自家母亲的那人似乎十分为难,随后便是一片哀声,几乎都要嚎啕大哭起来,却又似乎畏惧着什么,不敢大声。 不过棺材里面的雪儿总算是听得明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将她掳了来,装在这么一大口棺材里。也不知道是慕容氏的人派人来搜查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官差来到了这里,发现了这口棺材。 又因为现在是慕容远大婚的日子,当然也可能是慕容远大婚之后的几日,于是显然出殡是不合适的,将棺材藏起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这些人竟然敢公然贿赂官差想要出城,胆子也是不小了。 “小人家财全部在此,包括在莲城的房产地契,两个成衣铺子,还有一个首饰铺子。”那个人又道,“此次出城之后,将家慈遗体火化归乡,小人就不会再回莲城……” 雪儿虽然看不到这人的“全部家财”有多少,但是想来应该不在少数,何况还有房产地契,成衣铺子,应该足够打动眼前的官差了。 不过也从侧面说明,这些人背后真正的主人,为了抓住自己,还真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雪儿几乎可以听到那官差口水落地的声音,里面还带着一丝假兮兮的同情:“落叶归根,原也是人之常情。谁让本官心软呢,好吧,暂且就不与你为难。不过……话说回来,你祖籍何处?” “回官爷,小人祖籍南源县宝志城。”这一次,那人回答的倒是极快,“因为路途遥远,不得已只能先行火化……” “南源县宝志城?”就听那官差喃喃道,“在莲城西南千里之遥,也的确是够远的了!不过念在你孝心可嘉,我也就帮你一次,这样吧……” 声音渐低,至于后来两个人又说了什么,雪儿完全不知道。只是在不久之后,身下就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随后就感觉自己身处的棺材完全被人抬了起来,一阵晃动之后,再次被放了下来。 此刻的雪儿不能动,不能开口,只能凭借外面人的对话和自身的感应来猜测这些人的举动。至于脱身,怎么也得等她能自由动弹,或者离开这令人气闷的棺材之后再做打算。 有碌碌的车轮声响起,还有纷乱的脚步声,偶尔还有那个官差低低地叮嘱着什么。因为刻意压低了声音,雪儿只能听到嘁嘁喳喳的声音,却根本听不清具体内容。 冬日的黄昏很短,莲城的城门关的也早。只是自从一国皇孙大婚当日,西漠最为尊贵的天照圣母失踪之后,整个莲城更是戒严了三日,只许进,不许出,今日还是第一天恢复正常,因此出城的人,特别多,也让各个城门口的守城官兵分外疲累,检查出城的百姓,也从一开始时候的小心谨慎,到了现在的敷衍了事。 终于检查完最后一个,这些人恨不得赶紧关了城门,交岗之后放松一下自己,结果远远地就看到了两匹马,后面跟着三辆马车,朝着城门的方向缓缓而来。 守城的小头目王林一脸不耐烦,看看天色,又看看缓缓驶来的马车,眉头皱起,朝着手下的小兵吩咐:“时辰到了,准备关城门!” 底下的五六个小兵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也就刚刚摸到城门的边缘,就听最前面的的那匹马上的人高声叫道:“王兄,且慢!” 说话的时候,那匹马突然提高了速度,转眼就到了近前,马上的人一个利落地翻身就跳下马来,问问地落地,急走两步到了王林的跟前:“王兄,是我啊!” 王林皱着眉头,显然对于这个跑出来阻止自己关城门的人,十分不满,不过在看清来人之后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但也不太好看,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赵捕头,难道是有公干,需要现在出城?可有公文在身,小弟定然不敢懈怠……” 他啰嗦了半天,无非就是一个意思:关城门的时间到了,没事赶紧滚,别耽误老子休息! 姓赵的捕头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朝着后面的队伍一招手,骑在马上的那人还好,连忙催马跑了两步。不过却不敢如同赵捕头一般直到近前才下马,远远离二人还有十几步就勒住了马,然后颠颠地跑了过来,同时还朝着后面的马车招手,示意对方加快速度。 三辆马车,前面两辆都是坐人的,最后一辆却是大大小小地装了不少的箱子,也不知道是绳子绑得不够结实,还是马车的速度太快,也或者是车轮正好碾过了地上一块不大的石子,车身一跳,一歪,虽然堪堪停住,却是直接将一口半人高红木箱子给掉落出来。 那箱子上的锁也不太结实,这一跌竟然脱落出来,随即箱盖裂开,一阵翻滚之后,里面的事物顿时都露了出来。 白花花的银锭子,珍珠串子,玛瑙如意,加上二三十个黄澄澄的金元宝,顿时流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眼睛! 守城的王林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只顾盯着散落满地的金银珠宝,连眼珠子都不愿意错一下! 赵捕头已经走到近前,看到对方一副贪婪的表情,心中不屑,面上却是不显,只是附到对方耳畔,低声道:“王兄,小弟这是给你送银子来啦!” “王兄,王兄?” 见王林不应,赵捕头只得提高了声音,又叫了两声,王林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拿袖口擦了擦嘴角,这才道:“你说什么?” 赵捕头朝着战战兢兢从马上下来的那人,示意对方近前,然后才再次朝着王林压低声音道:“王兄,我说,小弟给你送银子来。” 然后才开始介绍那人:“这人名叫赵金,与小弟也算是同宗同姓,身家清白,在京城经营了一些产业,也算小有积蓄,只是因为高堂辞世,偏赶上皇孙殿下大婚,不敢在京城耽误,生怕因此吃了官司,所以想要散尽家财,扶灵回乡……” 王林撇了那赵金一眼,对方身材矮胖,就好像一个冬瓜,四十多岁的样子,目光中有着小商贾特有的市侩和狡黠,见自己打量,连忙陪着笑,点头哈腰:“还望官爷通融成全,小人宁愿散尽家财,也要成全家慈落叶归乡的心愿……” 第三百六十九章 晚生三十年 雪儿在棺材里面,动弹不得,却听得清楚,自己稀里糊涂地成了西漠的天照圣母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又成了这个什么“赵金”死去的老娘! “赵金”将之前曾对赵捕头说的话,再一次对守城的王林重复了一遍,其间加上赵捕头的添油加醋,还有散落一地的金银珠宝的动人心弦,终于是以“孝心”感动了守城的王林,在简单查看了坐在两辆马车内的家眷之后,对于藏着棺材的那辆马车,也就没有检查,直接放了行! 至于地上散落的那一箱子金银珠宝,“赵金”急着扶灵回乡,自然是没有时间去捡,甚至因为走得“匆忙”,后来又掉下来的一箱子也忘了捡起。 不但如此,为了“减轻”马车的分量,还特意将自家夫人怀中抱着的一个精致的小红木箱子,托付给了守城的王林王大人…… 他们走的是西城门,也的确是朝着西北方向的乱葬岗而去,因为赵金对赵捕头说想要在那里火化遗体,然后再带骨灰返乡。 被王林派出去尾随的两个小兵,眼看着“赵金”一行人上了通往乱葬岗的小路,对视一眼,转身急匆匆地望回返,谁知道回去的晚了,那些金银珠宝还有没有自己“保管”的份儿? 所以,只要这些人真的是朝着乱葬岗走,他们也就能回去交差了。 至于城门中的那些人如何分赃,雪儿不知道,“赵金”自然更不会管,一行人直接穿过乱葬岗,在边缘的地方,将藏着棺材的马车停下,卸下了上面的空箱子,然后一阵叮叮当当之后,雪儿终于是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勒在嘴上的布条终于是被人解开,雪儿张了张酸涩的嘴巴,一时还是说不出话来。 此刻天色还未完全黑透,雪儿眼看着马车内的人都走了出来,一个和“赵金”年纪相仿的妇人,应该是他的“夫人”。一个面貌普通,身材微微有些发胖的少女,应该是他的“女儿”,只是看雪儿的时候,眼睛中总是不自觉地带着敌意,让雪儿有些莫名其妙。 另外还有两个仆人,两个保镖,算是雪儿,一行一共八个人。 这些人也不避讳,那妇人和少女,直接将雪儿扶到其中一辆马车上,在包袱中一通翻找,先给雪儿换了衣裳,随后就在车厢内,也各自换了装束。 于是,雪儿就成了这一行队伍当中“生病”的小姐,妇人还是夫人,少女在脸上一阵揉搓,一转眼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就连身子也瘦了一圈,身份也由先前的“小姐”,成了雪儿这个“小姐”的贴身丫头。 赵金还是老爷,只是却不再是小商贾,而是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儒士。其中一个保镖摇身一变成了少爷,一个仆人成了少爷的贴身小厮,另一个仆人和剩下的保镖继续兼任车夫。 一行人将马车,空箱子,棺材,以及被替换下来的衣物,被“赵金”等人堆了一堆,一个火折子扔过去,慢慢地就烧了起来,火光熊熊,映红了天际,也总算是让莲城中的王林和赵捕头,彻底地将心放了下来。 夜色深沉,火光冲天,一行九个人,两辆马车,一匹马,沿着几乎被枯草覆盖的小路,背对着熊熊的火光,越走越远。 那妇人和少女,也就是雪儿的“母亲”和“贴身丫头”一左一右,就好像两尊门神一样,将她夹在中间。这还不算,两个人的视线,就从未从雪儿身上离开过! 被两个人女子这样盯着看,雪儿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而,也不知道对方给她到底服用了什么药物,她身上的气力始终都没有一丝恢复的迹象,就连吃饭喝水也都要人喂! 这让雪儿很是无奈,加上这两个人嘴巴又严,不管雪儿是疾言厉色,还是温言软语,一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是默默地照顾着雪儿的饮食起居。 马车一连走了五六天,雪儿却连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从对方口中套出来!她只是知道了,他们都称呼那个妇人为花娘,少女叫做若若,替她们这一辆马车赶车的叫任天,“赵金”自然还是赵金,两个仆人最为简单,赵大和赵二。至于充当少爷的那个,也不知道是真姓赵,还是与赵金真是父子,竟然一直自称赵留生。 一行人晓行夜宿,并没有急匆匆赶路,甚至有时候还会到客栈投宿,当然雪儿这个“重病在身”的“小姐”,马车是停在房间门口,然后被戴了面纱,搀扶进去的。 雪儿也自知一时无法脱身,于是也就安静地配合着对方,以图减轻对方的戒心。 也正因为如此,这一路上反而并没有引起人的怀疑,甚至就连路过的那些大队兵卒,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当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两辆马车如同寻常百姓一般,等着进排队进城找地方投宿,结果前面还有五六个人的时候,就听到背后马蹄声响,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微微颤抖起来! 车厢内的花娘和若若面露诧异之色,几乎的同时探头朝外看去,就见一大队的人马,远远地都看不到头,正从不远处的官道经过,扬起的一路烟尘几乎连西山的太阳都遮了起来! 两个人脸色大变,就连赶车的任天也绷直了脊背,紧紧握住手中的鞭子,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雪儿的眼睛一亮,心中还想着,莫不是慕容氏的人,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行迹,派人追了上来? 说到这个问题,雪儿心中很是不解,自己都被赵金等人带出莲城块十来天了,怎么慕容氏的人竟然一点寻找自己的动静都没有?就是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的吧?何况自己进莲城的时候还是大张旗鼓,如今西漠的“天照圣母”失踪了,慕容定就算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怎么也得做做表面的工夫吧? 还有历劫和轩辕昰,怎么可能到了现在都没有发现她失踪?可为何竟也没有见他们来寻找自己? 就算是轩辕昰不知道方向,还没找来,可是历劫呢?何况还有黑鹰!当初不就是黑鹰出面,才用了十二个时辰不到的工夫,就找到了被人掳走的单钰?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连黑鹰都找不到? 然而,还没等雪儿想好要怎么开口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花娘和若若几乎就同时出手,一人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雪儿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这下更是直接被她们按得瘫下去,皱着眉头不满地小声抱怨:“你们干什么?想要杀我也不用等到现在吧?” 花娘冷冷投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雪儿撇了撇嘴,不过想到人在屋檐下,也就只好忍住。 若若斜了斜眼睛,目光依旧紧紧盯着经过的那些人马,默默不语,许久才不屑地说道:“沈姑娘,你想什么,别以为真没人知道。不过,你还是自己来看吧!” 她说完这句话,竟然将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开,示意雪儿自己去看。 雪儿没有想到对方突然如此“大方”,不禁愣了一下,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才在若若的搀扶下,朝车窗外看去。 就在外面烟尘滚滚而去,漫天黄沙也开始消散,队伍最后一排的兵卒,盔甲上的护心镜折射着夕阳惨淡的光,几乎要和黄沙混为一体。 马车前方,一个同样等着入城的老翁,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是又要打仗了么??” 接着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听我在远嫁莲城的姊妹来信讲,东灵前来恭贺皇孙殿下大婚的使者,竟然趁着当夜忙乱,偷走了我西漠的一件宝贝,皇上震怒,几乎将整个莲城都翻过来找了一遍,结果竟然还是没有找到……” “哈……”雪儿正消化着车厢外的闲谈,就听身边的若若轻笑一声,揶揄道,“想不到啊,你竟然成了西漠的宝贝!” 雪儿的心思,还都放在外面的闲谈上,也就没有理会若若的冷嘲热讽,竖起耳朵继续听了下去。 就听又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云嫂子,大家伙都知道你在莲城有亲戚,消息灵通,也给咱们讲讲呗!” “不止这些,听说东灵那个来历不明的三皇子,混在使者队伍中,就是冲着咱们西漠的好东西来的!”那妇人的声音有些得意,“被发现之后,还同太……” 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个粗暴且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你们三个,到底还进不进城?不进赶紧让开!” “进,进!” 于是外面的三个人也就顾不上继续闲扯,连忙应了一声,忙不迭地朝着城门方向小跑了过去。 雪儿无奈,只得收回了目光,乖乖坐好。虽然只听了部分,不过却足够说明,刚刚过去的军队,绝对不是在找她! 虽然没有听说历劫的消息,不过轩辕昰怕已经是麻烦缠身,无暇前来寻找她。 果不其然,在马车再次开始前行的时候,若若突然开口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不怕告诉你,也省得你还胡思乱想!” “你身边不是有个神秘的高手么?”若若道,“他好像在和少主……” “若若!”“少主”两个字一出口,旁边的花娘突然就沉下脸来,目含警告地打断对方。 然而这警告似乎没有什么用处,若若不服气地白了对方一眼:“花娘,教主他老人家答应,只要我好好辅佐少主,必定会为我做主,让我留在少主身边。怎么,你不服气啊?” 若若挑衅似的看着花娘:“有本事你晚生三十年啊!” “你——”花娘被气得脸色都变了,五指并拢如刀,朝着若若就劈了过去,胳膊正好从雪儿眼前经过! 第三百七十章 万缘皆假一性惟真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却是极大,雪儿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就连若若的掌风,带起她的头发也不顾地疼。 眼看着这两个就要在车厢里动起手来,缓缓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外面响起任天的声音:“回官爷,这辆车中,是我家夫人和小姐,还有一个贴身丫头,都是女眷……” 若若脸色一变,终于是停下了手,又恢复了平日低眉顺眼的恭敬表情,花娘则是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一转眼,面向被挑开的车帘时,已经恢复了市侩小妇人的模样,陪笑道:“民妇赵花氏,见过官爷。” 然后有指着雪儿说:“这是小女,自幼体弱多病,脑子也不太好……” 下面自然还有一番长篇大论,雪儿一路上都听过无数次,也就懒得再听,心里却开始琢磨:不知道轩辕昰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东灵和西漠要大动干戈。不过这样一来,不管是轩辕昰还是西漠慕容氏,恐怕都腾不出手来找她了! 而刚才听若若的口气,历劫与轩辕昰之间似乎还发生了什么,若不然恐怕早就寻到自己了。 所以现在想要摆脱这几个人,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雪儿心里正盘算着,若是此刻自己突然开口表明自己“天照圣母”的身份,这几个检查的官兵会如何反应。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身边的若若两只手就箍住了她的手臂,好像两道铁钳一般,同时朝着花娘道:“夫人,小姐的身子又在发抖,大约疯病又要发作了!” 花娘立即就换了一副焦急忧虑的神色,一边朝着检查马车的守城小兵陪笑,一边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看住小姐!” 雪儿几乎要无语问苍天了,不过随着手臂被若若掐的越来越疼,也不得不配合着对方,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叫:“我是你们的圣母祖奶奶,谁敢对我不敬,唔唔……” 她只开口说了两句,就被身边的若若一把捂住了嘴巴,咿咿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花娘忍不住变了脸色,她反映极快,一边继续陪着笑脸,一边将头上的两支金钗拔下来,朝着盘查的小兵就塞了过去:“官爷官爷,小女疯病又犯了,还请官爷海涵……” 盘查的小兵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将两支金钗握住,再看花娘已经开始抹泪:“不瞒官爷,一年之前,我家老爷在京城的生意刚刚有所起色,民妇才带着女儿前往京城投奔,想着一家团聚,共享天伦。却不料数月前,自从小女围观圣母娘娘入城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另一辆马车下来的赵金连忙扶住花娘,安抚了两句,紧接着叹了口气,替花娘补充道:“若是其他的疯病,倒也罢了!可惜小女……” 他犹豫着,咬了咬牙才继续道:“非要妄想着同娘娘攀上关系,小人连延请郎中都不敢,不得已只好散尽家财,带着女儿离京……” 眼看着两个人唱念俱佳,雪儿简直佩服地都要五体投地了,这样以来,不管自己再说什么,估计都没人信了! 同时还向盘查的小兵自曝其短,送了把柄给对方,再名正言顺地收买,一切就当顺理成章! 果然,盘查的小兵露出一脸假惺惺的同情:“有这样一个女儿,你们夫妻也够倒霉的!进城之后,务必看好她便是……” 赵金和花娘同时松了一口气,朝着那小兵千恩万谢,也就刚刚爬上马车,花娘的脸上谄媚的微笑还没有完全散去,就听到一个苍老温厚的声音自车厢外面传来:“施主留步!” 花娘刚刚瞪起眼睛,想要训斥雪儿两句,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她皱起眉头,实在不愿再多生事端,于是示意赶车的任天赶紧进城,却不想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贫僧有一方,可治愈令爱的疯癫之症……” 于是,下一刻雪儿顺理成章地,就看到了花娘如同吞了大便一样的表情! 你不是说自家闺女有疯病,胡言乱语么?你不是说为了自家闺女散尽家财,怕惹祸上身,远离京城,甚至连郎中也不敢请吗? 如今有人说能治你家闺女的疯病,作为一对正常的父母来说,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会停下脚步来吧? 何况一旁还有不少官兵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只要表现出一丝不耐烦来,前面所有的谎言便不攻自破! “你少得意!”另一边的若若再次掐住了雪儿手臂,甚至还特意用指甲掐了几下。 尖锐的痛楚传来,让雪儿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然而却咬牙硬忍着。 她瞪着若若:“看我不顺眼?你敢杀了我么?” “你以为我不敢?”若若一副恨不得将雪儿生吞活剥的表情,“迟早会有那一天!” 雪儿撇了撇嘴,道:“何必等到迟早?现在时机就不错!” “你——” 若若还想说什么,一抬眼就看到花娘警告的眼神,她也知道此刻不是和雪儿作意气之争的时候,因此只得恨恨地闭了嘴,一只手扶着雪儿,另一只手却抵在她背后的腰眼出,内力将吐不吐。 赵金和花娘,是一对全心全意为“女儿”着想的“好父母”,此刻突然听到有人说可以医好自家“女儿”,自然是应该“喜出望外”,一时也“顾不得”进城,忙从马车上再次跳下来。 雪儿眼看着花娘跳下马车,临走还不忘警告自己和若若,顿时觉得无比讽刺。 或者说,看到赵金和花娘的谎言有人较了真,她心里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就听外面的赵金和花娘齐声道:“敢问方才开口的人,可是大师?” “若是大师真能的治好小女,我夫妇二人就算是要尽所有,也要为宝刹的佛祖重塑金身……”然后又是一堆客套,甚至邀请车外那人进城。 这倒也算合情合理,毕竟现在是在城门口,人来人往的,就算是相信对方,心急为“女儿”治病,也得分场合不是? 当然,等进了成,不在方才盘查的这些小兵手下之后如何,就由不得马车外面的那人了。 却不料那个声音却十分坚持:“令爱的疯癫之症,本是前世所造杀业太重所致,老衲只消点化一番便可,还请令爱下车……” 车厢内的雪儿却是一愣,眼前竟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在梦中所见那一片尸山血海来,历劫也曾对自己说过,前世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曾经杀过不少佛宗门人,如今外面这个老和尚竟然说自己杀孽重,竟是与历劫所言自己的前世不谋而合! 她心中巨震,还未反应过来,却听外面那老和尚又宣了一声佛号,声音低沉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万缘皆假,一性惟真……” 他后面再说是怎么,雪儿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万缘皆假,一性惟真”这八个字,不停地回荡,回荡,再回荡! 记忆再一次回到了那座神奇的七色莲花小岛上,在半梦半醒之间,自己耳畔回荡的,不就是这八个字么? 自从踏入人世这许久,自己竟然再一次,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到了这八个字! 赵金和花娘又说了什么,雪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手臂上剧痛传来,她才如梦初醒,愣愣地扭头看向对方,皱着眉头,不满地以眼神询问。 若若的压低了声音道:“一个老得都快成灰的老和尚,救你是不可能的!你最好老实一些!” 说话的时候,车帘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个灰色僧袍,就连头皮都是褶皱如同山川沟壑,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就出现在车厢的门前。 越过老和尚的肩膀,是一脸戒备的赵金和花娘,在后面竟然有三五个伸长脖子看过来的守城小兵,一脸好奇地,等着看着老和尚如何“点化”一个胡言乱语的女子。 那老和尚的枯瘦的身子衬得那灰色僧袍异常肥大,遥遥朝着雪儿伸出来的一只手,手背上更是青筋凸起,干枯的皮肤如同冬日枯死的老树皮一般。 雪儿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老和尚,脑子里还回荡着那八个字的佛家偈语,只是却怎么也张不开嘴询问。 一道无色,无形,甚至让人无法感觉到的气息,从那遥遥指向自己的手指端缓缓而来,直入眉心。雪儿下意识地伸手朝眉心摸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眉心的那颗点额砂,依旧还是那颗点额砂,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她直觉地脑海中多了什么,却根本来不及思考和体会,那老和尚就再次开口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原来竟是诵起了《心经》来,雪儿愣愣地看着对方,自始至终没有一个眼神交汇,此刻更是只留下一个背影,再一失神的工夫,车帘被放下来,就是背影也再看不见。 “令爱已然没有大碍,调养一些时日,若是能够茹素一段时日更好,自然也就能够痊愈。”老和尚的声音隔着车厢的布帘透了进来,“天色已晚,施主还是赶紧进城投宿吧!” 雪儿又是一愣,老和尚的话低沉,却唯独“茹素”二字十分清楚地传入自己耳中,似乎要想要提醒自己什么似的! 然而此刻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外面的老和尚谢绝了赵金和花娘这一对“夫妇”的馈赠和挽留,脚步声起,开始远离了马车。 只是远远传来的声音,却是依旧清晰地传入雪儿耳中:“缘深则聚,缘浅则分,万法随缘,不求则不苦。贪念若起,二者皆求,便如二者皆放……” 雪儿心中一震,总觉得最后这几句话,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吃肉吃素? 这个灰色僧袍的老和尚,就好像一朵开放在暗夜的昙花,来也匆匆,却也匆匆,只给雪儿留下了一头又一头的雾水。 恍惚中,雪儿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无比的梦,或者,从她莫名出现在七色莲花小岛开始,之后的一切,就都是梦? 万缘皆假,一性惟真,那个老和尚又是怎么知道这八个字的?是巧合,还是刻意?或者是宿命安排他在此时此地出现,用这八个字来点拨自己? 雪儿总觉得,那个老和尚似乎在久远的过去,曾经与自己有过某种交集。甚至,在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曾对自己说过“万缘皆假,一性惟真”这八个字! 然而自己踏入世间到现在,尚不足一年,就是到西漠来,也是第一次,又去哪里见过这样一个老和尚? 她思索了一路,也就安静了一路,倒是让一旁的若若无处发作,花娘也是微觉诧异,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之间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马车进了城,赵金和花娘等人寻了客栈,包下一个独院暂时住下来。依旧是花娘和若若同她在一个房间当中,表面上的原因,自然是为了照顾她这个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小姐”。 饭菜有店小二端到门口,若若这个“贴身丫头”自然是要去接过来,端到雪儿和花娘的面前。 这一路上,虽然若若一直都看雪儿不太顺眼,花娘和赵金更是各种防备,然而在饭食上,却从未苛待过雪儿。 甚至,每一次都是关上房门,与雪儿一同进餐,就连喝的茶水,也是从同一个茶壶中倒出来的,当然,雪儿也摸过那茶壶,绝对不存在什么传说中的鸳鸯壶,盖子一扭,可以倒出不同的茶水来。 这也是雪儿一路上能放心饮食,从未怀疑过他们往茶水饭菜中给自己下药的原因之一。 因为一路上都是同吃同住,不让雪儿离开她们视线的同时,她们也就无法离开雪儿的视线,就算是饭菜中有软筋散,她们也得有事后服用解药的时间。 然而这一次,雪儿看着桌子上既不简陋也不丰盛的饭菜,突然就想起城门口时候老和尚说要她吃素的话来。 还有最后那句“二者皆求,便如二者皆放”的话。 这是在说,让她吃肉就不要吃菜,吃菜就不要吃肉,还是只让她吃素菜? 但是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只让她吃其中一样了! 所以这一次,饭菜被若若端过来之后,雪儿并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若若和花娘。 也不知道此刻她看到的,到底是不是这两个人的真面目,毕竟当初若若已经自她面前“变身”过一次了。 虽然身材由臃肿肥胖变得纤细苗条,眉眼也发生了变化,然而雪儿却有些不信,这样身材的女子,会是姿容平平。 反而是花娘,白白胖胖,和赵金有一拼,都和刚刚出笼的肉包子似的,只吃了两口盘子里的肥肉,脸上就好像要渗出油脂来,在蜡烛的映照下泛着油光,应该不是戴了人皮面具之类。 再看若若,竟是低头只拿筷子只夹着盘子里的青菜在细嚼慢咽,感觉到雪儿的目光,顺手就将那条青菜叶子夹到雪儿碗里:“赶紧吃,盯着我做什么!” 几乎也就在同时,花娘夹了片她“心爱”的肥肉,也放到了雪儿碗里。 雪儿一愣,看着碗里的一条绿油油的青菜和泛着油光的肥肉,再看看一左一右的两个人。突然就发现,坐在她左边的若若,只捡了盘子里的青菜来吃。而她右边的花娘却只挑肥肉来吃。 她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伸出筷子,也学着若若从盘子里夹起一条青菜:“今天那个老和尚说了,我从今天开始要吃素来抵消前世的杀业……” 若若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手中筷子伸向盘子里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于是盘子里的青菜在两双筷子的飞舞下,迅速减少,转眼就被一片片油汪汪,肥腻腻的肉片占据了多半壁“江山”。 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片菜叶,若若的筷子飞快,然而还没等她夹起来,雪儿的筷子就就跟着到了! 可怜着条青菜叶子,被两双筷子各夹住一端,在半空中被扯得笔直,一时间竟是僵持不下! 若若瞪着雪儿,冷声道:“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雪儿吐了吐粉色的小舌头,扮个鬼脸:“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也得看它愿不愿意!” “沈衣雪!”这句话却让若若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瞪着雪儿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一般,“你不要得寸进尺!”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筷子中间儿的那一条青菜上面,又几乎同时抬头望着对方,雪儿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绝不让步。 若若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也冷了下来:“别以为我真不敢对你怎么样!” 眼看着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碰撞,如同电光火石,眼看就要狂风暴雨,一旁的花娘终于幽幽开口: “一条青菜而已,大不了让店小二再上一份便是,二位姑娘何必呢?” 说话的同时,花娘手中的筷子已经朝着雪儿得了筷子中间的那条青菜挑了过去。就见那条青菜在半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啪”地一声,落在了若若面前的米饭上。 几乎就在同时,花娘的手腕一翻,一片肥肉便被夹起,朝着雪儿的口中塞了过去,同时伸指朝雪儿疾点:“乖女儿,你有病在身,不多吃些补补身体怎么行?” 雪儿吃痛,不由张开嘴巴,那片肥肉就落入口中,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花娘的手再在她下巴上一托,那片肥肉便被她吞了下去。 当着这两个人的面,雪儿自然是无法将咽下去的肥肉再吐出来,因此也只得作罢,将筷子一放:“我吃饱了。” 这个晚上,若若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花娘则是一直皱着眉头,看向雪儿的目光也是若有所思。 反而是雪儿,躺在客栈的床上辗转难眠,总是觉得身体似乎和平日不太一样。若不是花娘和若若看的紧,说不定就要坐起身来调息一番,或者是下来走一走。 第二天的时候,她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体,比之前竟然多了些力气。虽然还不足以让她行动自如,离脱身还遥遥无期,但是至少让她找到了根源。 这个发现让她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同时也对城门口那个老和尚好奇起来。 但是让雪儿无语的是,第二日清早起来的时候,她,或者说是她和花娘如若三个人的早餐,竟然比晚上的时候丰盛了许多! 不但菜有肉,甚至还有鸡有鱼,足足七八样之多! 如若也不再只吃青菜,花娘也不再只吃肥肉,两个人的速度还飞快,看得雪儿眼花缭乱,一时都分不清两个人到底吃了什么又没吃什么! 不过就算是分清了也没有什么用,因为就算是雪儿按照她们其中一个人吃的种类来吃,结果仍旧不可避免地开始全身乏力,甚至比之前更甚! 赵金等一行人再次出了城,上了路,却是和之前不同,不再堂而皇之地走官道,也不再晓行夜宿,更不找客栈投宿,变成了全速赶路。 若若的态度也越来越差,每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虽然不敢真的将雪儿如何如何,踩一下脚,掐一下手臂的小动作却是越来越多。 花娘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是视而不见,甚至还刻意转过头去看车厢外的风景。 雪儿知道,这是自己发现他们给自己下药的方式之后,引起了他们的警觉,甚至有可能是刻意在警告自己,同时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若是还不尽快离开,接下来若若会不会还只是这样地“小打小闹”,就不好保证了。 因为,自从赵金一行人开始快速赶路开始,若若的话就越来越多。 诚如颜如魅所言,轩辕昰这个承天教的少主,还是很能吸引少女的眼光的,同样也在承天教长大的若若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用若若的话说:“自从昰哥哥出海归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他整日都在江湖上游荡,也不肯回到承天教。即使回去一次,也是匆匆离开,就再也不肯陪着我了!” 若若向雪儿说了许多她和轩辕昰之间的往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约也就如此。雪儿也只能默默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眼前偶尔会浮现出单钰身下那一片血红,心中突然开始怀疑,单钰如此疯狂,到底值不值得。 若若还说,轩辕昰后来和承天教主狠狠吵了一架,甚至同承天教中的人大打出手,最后和右护法影离一同冲出了承天教,从此再也没有音讯传来,承天教主大怒…… 雪儿愣愣地听着,很想问若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然而又怕若若再次迁怒自己,因此也只好强自忍着,只默默地听下去。 直到若若说完,流着眼泪沉默了许久,就在雪儿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她突然伸出双手,一下掐住了雪儿的脖子:“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雪儿无力躲避,被掐了个正着,只觉得对方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突然变得好像铁钳,尖锐的指甲更是深深地掐进了她脖子上娇嫩的皮肉当中! 她呼吸困难,眼前也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黑,想要开口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银针下落 雪儿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要爆炸了,一股浊气憋在胸间,越聚越多,吐不出咽不下,最后似乎凝聚成了一股无形的气流在体内乱窜! 她的双手本能地想要推开若若,然而并没有什么力气,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一黑,干脆昏死过去。 “若若!”耳畔最后响起的是花娘的声音,“弄死了她,回去怎么交代?” 再之后雪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昏迷中只觉得身边的一阵杂乱,之后就彻底失去意识。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马车竟然还在继续前行,周而复始地颠簸着,一摇一晃地,让人昏昏欲睡。 她动了动身子,竟然不复之前那种昏昏沉沉,全身乏力的状况,甚至还能隐隐地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气流在流动,只是非常地微弱。 雪儿没有急着动弹,也没有急着睁开眼睛,反而是开始细细地体会那股气流。 应该是在空濛山中的时候,体内出现的那种神秘的气流,不是什么内力,再说她也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够动用自己的内力。 那股神秘的气流顺着体内的经脉,似乎在按照某种规律,缓缓地流动着,最后竟然聚集到了眉心的点额砂处,有一瞬间的消失不见,随后再次从中流出,流遍全身。 此刻也没有镜子,雪儿也不知道自己眉心的点额砂是否再次发生了变化,不过她心中还是期盼着,在她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或者说逃跑之前,还是不要引起赵金和花娘等人的注意为好。 毕竟,因为那一次吃肉吃素的问题,已经让赵金等人,改变了赶路的方式。 “若若,”花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十分温柔,却不是对着雪儿说的,“夜深露重,你还是进来吧!” 半天之后,才有愤懑冰冷的声音从车厢外出来:“方才打了我,现在又来假惺惺地关心我么?哼!你们一个个都被沈衣雪勾走了魂,我不要进去看着那张脸!” 花娘叹了口气:“若若,花娘知道你看姓沈的这个丫头不顺眼,可是,就算是你想要对付她,也得回到教内,见过教主之后再说……” “教主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只有抓到这个丫头,才能让少主乖乖回来,继续为教主效力。”花娘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暂且忍耐一下,何况教主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雪儿心中一震,想不到承天教的人处心积虑地要抓自己,目的竟然还不完全是为了自己体内储存的庞大无匹的内力! 少主,轩辕昰?他们要拿自己威胁轩辕昰? 她心思电转,突然就想到之前若若急怒之下说的那句“都是因为你”,难道轩辕昰与承天教主翻了脸,最终竟是因为自己? 前些日子,轩辕昰和颜如魅混在东灵的使者队伍当中前来西漠。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自从极北之地一别之后,轩辕昰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根本就没有像想过要问他! 当时满脑子都是关于单钰和龙之钧的事情,一见到他,就忙着质问他了,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关心过他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 想到此处雪儿心中不禁有些懊恼,偏在此时花娘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明显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了:“若若,你也不想想,你和少主从小一起长大,那可是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就算是一时被人吸引,几个月的情分又怎么能抵得过?” 外面若若的情绪似乎终于缓和下来,说话的声音也不再尖锐:“那是自然!” “所以说呀,你现在不要赌气,”花娘继续劝说,“花娘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若是你此刻当中掐死了这个丫头,回头如何向教主交代?再说,只要这六个人中,有一个人说漏了嘴,只怕少主会将所有的账都记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还怎么挽回他的心呢?” 雪儿干脆也不急着“醒”过来了,继续保持着轻微的呼吸,等着花娘继续“教导”若若来挽回轩辕昰的心。 就听车厢的布帘一阵响动,随即是低低的脚步声,应该是若若钻了进来,坐到了花娘身边。 “花娘,花娘,你有什么好主意?”若若一进来就依偎到花娘身边开始撒娇,“赶紧告诉嘛……” 若若前后态度的变化,简直要比翻书还快,就是雪儿也不得不佩服。 然而,花娘却只是柔声道:“傻孩子,花娘就是有主意,现在却也不是对付这个丫头的时候啊。” “等咱们顺利把她带回去,交给教主,”花娘简直就是语重心长,“等她对教主没有了利用价值,上主也安心的回来之后,你想如何对付她,还不是完全由着你?” “可是……” 若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花娘打断:“没有课是若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还有,就是花娘有主意,也断然不会在此刻告诉你,省得你沉不住气!” “那……要不你先告诉我一半,怎么样?”若若开始讨价还价,“我保证现在不对付她,把她全息全尾送到教主面前,这样总可以了吧?” “花娘……”若若开始缠着花娘撒娇:“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等花娘说“好”之后,雪儿也不禁竖起了耳朵,很想听听花娘到底准备如何对付自己。然而两个人的声音却开始低了起来,应该是开始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起来,她根本就听不到! 雪儿无奈,只得放弃,再过了片刻之后悠悠转醒。 然而现在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虽然那也经过花娘的劝说之后,若若不再对她各种叼难,然而看她的眼神却愈发幽深。 就好像笼罩了一层浓雾的深潭,让人看不透深浅。又好像紧紧盯着猎物的毒蛇,蓄势待发。 这让雪儿有些心惊,于是一路上愈发小心翼翼起来,一面继续做出体力不支的样子,应付着若若和花娘,一面暗中运转,体内那股神秘的气流。 对于雪儿眉心点额砂的一些细微变化,花娘其实是看到了的,然而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作为散功圣女,你的等级虽然比其他人要高。那也只是你体内贮存的内力比其他人精纯而已,想要据为己有,却恐怕是白日做梦!” 每每此时,另一边若若总要撇着嘴,说上一句:“散功圣女,昰哥哥的眼光不错,想必是看上你这一身精纯的内力了,哈……” 然后就开始大笑,狂笑,让雪儿不由起一身鸡皮疙瘩,直到花娘开口她的笑声才会逐渐消散。 雪儿也只是默默的听着,眼观鼻鼻观心,不做任何争辩,仿佛那些声音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从花娘和若若的对话中,雪儿还知道,轩辕昰这个承天教的少主,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承天教了。 轩辕昰与承天教主之间,似乎还发生过口角,而争吵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雪儿,轩辕昰因此一怒之下离开了承天教,再也没有回去过。 这让雪儿心中有些迷惑,看不清轩辕昰此举到底是什么用意。 轩辕是为了她,背叛承天教,背叛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个可能吗? 雪儿有些期待,然而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矛盾的心理让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日子一天天过去,行程还在继续着,雪儿只知道一路向南,甚至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赵金和花娘等人究竟带着她走了多远。 一行人一路往南走,虽然偶尔也会走官道,但更多的时候却是行走在一些羊肠小路上,甚至是翻山越岭,露宿荒郊也成了家常便饭。 也仗着两辆马车结实,行走在颠簸的山路上,居然没有散了架,虽然车里面的雪儿已经快被颠得骨头都快要散掉。 然而不管走了多远,也不管是多么难走的路,恐怕她一个人都很难回到莲城。因为这一路上,北上的军队,他们就遇到了好几支! 同时从北方和东方逃难的百姓也开始多了起来,一个个携儿带女,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每每此时,若若总要说一句:“看来西漠慕容的人,是腾不出手来救你了!” 雪儿还能从那些逃难的百姓口中听得只言片语,说东灵竟然是由三皇子亲自出征,所向披靡,只用了三日不到的时间,便攻破了西漠最外层的防线,之后更是势如破竹…… 这个时候若若又会一脸傲娇地说:“看来还是我的昰哥哥更厉害一些,西漠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等昰哥哥攻向西漠,再举两国之兵,挥师南下,踏平南平也是指日可待,到时候……” 说到这里的时候,一旁的花娘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就打断了若若的话。 若若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也就不再说下去。 雪儿奇道:“你不是说轩辕昰已经离开了承天教吗,就算他一统三国,和你们承天教又有什么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的?” 若若不服气的瞄了一眼雪儿没有任何装饰的头发,那剩下的四根莲花银针已经被收走,所以此刻的雪儿,早已失去了最后防身的武器,想要利用银针来对付众人都不能! 雪儿一直都以为,若若将自己头上的四根莲花银针收走,只是为了防止自己使用银针对付众人。 若若将自己收起来的四根银针排成一排捏在指间,举到雪儿面前,问:“昰哥哥的这一套银针,应该是有八根才对吧?” 她问雪儿:“你知道另外四根在哪里吗?” 第三百七十三章 到底谁天真 雪儿一愣,根本没有想到,若若竟然会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当初与历劫,带着龙之钧从望春楼出来,遇到那四个乞丐刺客的时候,历劫动用了自己头上的四根银针,当作暗器打向了四个刺客的膝盖。 再后来,四个刺客三死一逃,但是那四根银针却从此失去了下落。 然而,很显然若若并不想听雪儿的回答,她的目中露出一丝嘲讽之色:“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当时那四个人,的确是我们的人!” “当时,他们虽然未能成功加你抓住,然而却带回了你头上的四根莲花银针,”若若的目光幽深的好像要择人而噬,“你说,如果昰歌哥看到了那四根银针,哪怕只有其中的一根,会怎么想呢?” 雪儿的心一沉,脑海中有灵光一闪,却又稍纵即逝,根本就来不及抓住什么。 这八根莲花银针,是轩辕昰特意为自己打造的,据说世间仅此一套。若是在承天教的人手中出现,哪怕只有一根,轩辕昰恐怕也会以为,自己已经受到承天教的控制!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轩辕昰真的能够一统天下,若是承天教的人拿自己来要挟他,他会不会…… 雪儿心中悚然而惊,甚至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还是从一开始,这就是承天教的真正目的和用意?也不知她在轩辕昰的心中,与一统天下比起来,到底哪个更重? 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无比矛盾,雪儿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显然是受到要挟还是不希望。 然而不管到底怎样希望,对于雪儿来说,现在最好是能见到轩辕昰,或者是让轩辕昰知道,自己并未落入承天教的人手中!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必须先从赵金和花娘的手中,逃走! 可是,想要逃走的前提是,自己必须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雪儿默默的感应着自己体内那股神秘气流的变化,估算着,若是自己想要如同颜如魅一般,一口气“飞”出去,能飞多快,能“飞”多远,能不能摆脱赵金等人,摆脱之后又该往哪里走? 她心中盘算着,也就没有立即接若若的话,就听若若又冷冷道:“可惜啊,我倒是真不希望昰哥哥会因为一根银针就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 “不过,”她话锋突然一转,目中闪过一抹恨意,“等昰哥哥将来禅位给教主之后,也就没有你什么用了!” 一旁的花娘皱了皱眉,想要开口阻止若若,然而又想到这些日子以来,雪儿都一直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就连那些掺杂了软筋散的饭菜,也是一口不落地吃了下去,恐怕就算是想逃也是有心无力,也就由着若若去了。 “到那个时候……”若若拖长了声音,突然就凑到雪儿面前,语气骤然变得凌厉起来,“我定要让你尝遍这世间所有的酷刑,最后再找上十个八个的男人,将你变成一张人皮!” 雪儿被她突然转变的语气吓了一跳,几乎连寒毛也根根竖起,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样狠毒的话竟是从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口中说出。 变成人皮,说是就是自己散功圣女的身份了。她心中转而又有些哀凉,自己东想西想,纠结犹豫,到头来却因为一个散功圣女的身份,什么都只是空想! 既然只是空想,倒还不如不想! 若若的眼睛中满满都是恶毒的期待和兴奋,让雪儿心颤,也愈发坚定了趁早摆脱这些人的想法。 “你不觉得,你还是太天真了么?”雪儿沉默了许久,终于第一次开口反驳若若,微微翘起的嘴角满是嘲讽,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要勾起若若的好奇心,然后刺激对方的嫉妒心,让若若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自己。花娘和赵金等人自然是不会让若若得逞,几个人必然就会产生内讧,那样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只是,自己少不得要利用轩辕昰,利用若若对于轩辕昰的感情了。 若若果然上了当,狠狠地瞪着雪儿:“我哪里天真了?” 雪儿故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似笑非笑:“且不要说轩辕昰最后到底能不能将整个西漠都攻打下来,又能不能顺利转道攻打南平,就算是能,他的身份是东灵的三皇子,还不是皇帝,根本就没有权利禅位给什么人!” “就算是他一统天下,也能够顺利登上皇位,到时候有是否愿意放弃到手的权力?”雪儿继续撇着嘴道,“再退一万步讲,他愿意为了我将皇位禅让,又凭什么会是承天教的教主?” 雪儿故意将“为了我”三个字咬得极重,顿时就让若若红了眼睛,忍不住争辩道:“不,你说的不对!” “昰哥哥本来就是承天教的少主,为了能够帮助教主取得天下,这才冒名顶替了那个三皇子的身份!”若若瞪着雪儿,恨不得将地方生吞活剥,“等昰哥哥做了皇帝,天下臣服,再禅位给教主这个亲生父亲,又有何不可?” “再说,”她恶狠狠地盯着雪儿,“不是还有你么?” “他为了你,不惜认贼作父,和教主闹翻,自然也就会为了你,再回到承天教中来!”若若咬着牙,声音都在微微发颤,态度却依旧强硬,生怕雪儿不肯相信似的。 雪儿却是心中一动,本来只想着刺激若若,让她一怒之下对自己出手,然后花娘赵金等人阻止,几个人产生矛盾。最好若若一气之下,离开自己所在的马车,自己也就少了一个监视的人,也好进行下一步计划,却不想竟然从若若口中,听到了关于轩辕昰的一些情况! 她不知道若若的话中,到底有多少真实的成分,不过却成功地解释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何轩辕昰既是承天教的少主,又是东灵的三皇子! 甚至,还从侧面说明了,为何自从轩辕昰这个“三皇子”出现之后,整个承天教都变得无比沉默! 他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曾改换,却是换了另外的方式! 雪儿越想就越心惊,一时也不急着刺激若若了,她思索片刻,继续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来:“那就不是你一个人天真了,是整个承天教,包括你们的教主老头子,都如三岁孩童一般天真!” “你胡说!” 若若瞪着雪儿,紧紧攥起的拳头出卖了她此刻心中的不安,然而雪儿不等她开口分辩就继续道:“轩辕昰这个三皇子是假的,东灵的皇帝就是再蠢,也不会将皇位传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吧?” 若若总算是找到了反驳的机会:“东灵的皇帝本来就蠢,再加上还有影离护法的襄助,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怀疑过少主的身份!” 雪儿心中一动,面色不露声色:“就算是颜如魅叛出承天教,当中揭露轩辕昰的身份,东灵的皇帝也不怀疑么?” 若若翻了个白眼道:“结果你不是看到了吗?或者说听到了,那些逃难的百姓不是说,昰哥哥这个三皇子神勇无敌,所向披靡,都打进了西漠来吗?” 这一点,雪儿无可否认,可东灵的皇帝轩辕德她是见过的,怎么看怎么不像个蠢的,又怎么可能傻傻分不清自己的骨血? 是东灵皇帝轩辕德和影离之间,还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协议,才让轩辕昰这个三皇子的身份看似摇摇欲坠,实际上却稳如泰山,甚至就连兵权都能下放给他;还是轩辕昰的身世比若若所言,更为错综复杂? 她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也就暂时放到一边,继续道:“说你们教主天真还不信!就算是再蠢的人,也应该知道兵权的重要吧?东灵皇帝都将兵权交给了轩辕昰,难道你们就不应该想一想吗?” 若若楞了一下:“这不是好事吗?” 雪儿瞥了对方一眼,故意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来:“你们就真的不怀疑,轩辕昰和东灵皇帝之间,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或者他的身世另有隐情?” 若若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是有些反应过来:“什么隐情?” 雪儿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轩辕昰是你们承天教的少主,是你青梅竹马的昰哥哥。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知道?” “你——”若若咬牙,忍不住高高扬起了拳头,朝着雪儿就打了过去! 雪儿不避不让,甚至还主动将自己的胸腹间的要害穴道迎了上去! 另一侧的花娘无奈,出手如电,顿时捏住若若的手腕,无奈道:“若若,你们怎么就看不明白,她这是想要激怒你呢?” “花娘!”若若挣扎两下没有挣开,顿时无比委屈,“她说我不知道昰哥哥的事情!”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凭据,”花娘淡淡道,“因为她胡乱猜测的事情大动肝火,你值得么?再想想方才你都说了什么,若是被这个丫头传出去,将会给少主造成多大的困扰?” 若若楞了一下,终于开始回味自己方才一气之下的那些话,最后完全放弃了挣扎,任凭花娘捏这自己的手腕,只是愣愣地出神。 “我知道你想从若若口中套话,”花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朝着雪儿说的,“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就算是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你不会有机会告诉少主的!” 雪儿心中一惊,知道花娘眼光毒辣,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一部分心思。然而此时此刻,她早已没有退路,于是一咬牙,继续道:“说你们天真,你们还不承认么?原来竟是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一样天真!” 第三百七十四章 逃离 “既然轩辕昰如此的英明神武,想必应该也是有些手段的吧?” 雪儿顿了一顿,继续挑衅若若,“如果,轩辕昰能够为了我,攻打西漠,攻打南平,进而一统天下。还因为我最后禅位给承天教的教主,那么你们觉得,这样一个人,会发现不了你们的小动作吗,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对付我么?” 她露出一个得意的轻笑:“恐怕,只要我少一根头发丝,他也不会饶了你们!” “沈衣雪!”若若的眼睛都红了,狠狠地瞪着雪儿,好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小兽,“昰哥哥绝不会为了你对付我的,绝对不会!” “不会?”雪儿深吸了口气,同时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后退,勾起的唇角却满是嘲讽,“那轩辕昰为何会同承天教主闹翻,不是因为我么?这话,好像还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吧?” “现在又不想承认了么?”她故意做出一副高傲且自恋的表情来,挑着眉毛斜睨着若若,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若若果然上了当,一双眼睛瞬间充了血似的红,脸上应该是也带了人皮面具,所以看不出太大的变化来。 她几乎是疯了般地朝着雪儿扑了过来,十片没有涂蔻丹的指甲泛着寒光,朝着雪儿的脸上就挠了过来! 雪儿早有防备,身子一弓,整个人朝前一趴,另一面的花娘就暴露在了若若的面前! 花娘显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看着若若的十根手指就要挨到自己白嫩的脸,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臂一挡! “若若,你疯了么?!” 手臂上剧痛传来,顿时让花娘冒出头冷汗,恶狠狠地瞪着若若怒叱道。 若若一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抓住的人是花娘,吓得她连忙松开:“不,花娘,我……” 雪儿趁机朝前一滚,整个人就滚到了车厢门口,一下撞到了外面正在赶车的任天后背上! 驾车的任天还只当是三个女人之间的小矛盾,根本就没当回事,猝不及防之下,立刻被撞了个正着,也跟着朝前一趴! 此刻雪儿的人已经滚到了车辕上,好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双手乱舞乱抓,竟然一下子抓住了马尾巴上的长毛! 拉车的马儿吃痛受惊,拼了命地往前跑,于是那马车也就跟着往前冲! 于是,雪儿抓着马尾巴,任天稳住身形又赶紧勒缰绳,拉车的马顾头难顾尾,脾气逐渐就暴躁起来,拼了命地往前跑,根本就不管有没有路! 此刻,赵金和花娘等人所走的是一条崎岖的山路,好在不算太狭窄,两侧也没有什么悬崖峭壁,只是山路难免崎岖,路上也少不了碎石头,枯树枝等等,本来就颠簸的厉害。 这下拉车的马儿突然加速,那马车更是左摇右晃,上下起伏颠簸,如同暴风雨中的树叶,惊涛骇浪中的小船,几乎都要飞起来! 车厢内的花娘和若若,哪里想到雪儿竟然借着躲避的机会,直接冲出了马车?她们更不知道雪儿冲出去之后,好死不死地抓住了马尾吧! 于是那马车左摇右晃,上蹿下跳,忽高忽低,忽左忽右,车厢内的两个人也随着车厢不住地颠簸起伏,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两个人几乎被颠散了骨头,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双手死死抓住车厢内能抓的一切,哪里还顾得上外面的雪儿? 外面的任天反应倒是快,力气也不小,将拉车的马儿勒的口鼻间都渗出了雪沫子来! 同时,一直走在前面的赵金等四人所在的马车,也发现了后面马车的异常。可惜,马儿之间的情绪似乎也会传染,看到同伴受惊,也跟着不受控制地乱跑。 四个人好不容易勒住受惊的马,停下马车,奔着雪儿所在的马车就冲了过来。 可是马儿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眼看着前面有人拦路,往前跑又跑不动,再加上被人抓住尾巴心中不爽,干脆四蹄一顿,两只强健有力的后腿就高高抬起! 如果此刻有个人正站在后面,必然要被那马蹄子踢得飞出老远去。可是,就是马儿自己也忘了,它的屁股后面,不是人,是马车! 于是,这匹马的两只后蹄,一下就踢到了马车的车辕上! 任天脸色一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再次一拽马缰绳,同时借势腾空而起,朝着一侧荡去! 赵金肥硕如同包子一般的身子此刻竟是异常灵活,他反应也快,竟然直接伸出如同肥厚的手掌,朝着疯狂乱窜的马儿,拍了过去! 另外个人也不慢,其中两个从左右两侧攻击那拉车的马儿,另一个更是高高跃起,双掌势若千钧,直击马背! 也几乎就在同时,马儿的两只后蹄踢中了雪儿坐在马车的车辕。只听一阵“嘁哩喀喳”木头碎裂的声音,雪儿所乘坐的那辆马车,顿时四分五裂,木屑飞扬,一时间连人们的视线都被挡住! 赵金和赵大赵二和赵留生的攻击也就在同时到了! 就听那马儿一声悲鸣,狂奔的身躯渐渐缓和下来,同时有鲜血从口鼻间,耳朵中,眼角处,缓缓溢出,一头朝前栽倒!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带起一阵烟尘,让四周的赵金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花娘抓着若若的腰带,从那一对飞溅的木屑中冲出来,身子在半空中倒转,几个腾挪,总算的脱离了木屑的范围。 雪儿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来不及心疼那匹被几个人内力活活震死的马,雪儿在马儿两条后腿踢到马车的电光火石间,身子用力弓起,双足使出吃奶的力气朝车辕上一蹬,同时松开了马尾巴上的长毛! 在木屑飞扬而起的瞬间,雪儿整个人朝后倒飞而去,白纱衣裙飞舞,宛如梦幻般朦胧,一转眼竟也脱出了木屑的范围之内。 体内神秘的气息流转,雪儿的身子在半空中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一个转身,朝着赵金花娘等人相反的方向就飞掠了出去! 此刻花娘刚刚带着若若双足落地,赵金等人眼前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就看到了如同谪落凡尘的仙子一般,朝着远处飞掠的雪儿! “快追!”赵金首先反应过来,肥硕的身子就好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直朝着雪儿的方向追了过去。 若若目中满是惊恐,同时又有些懊恼,到了现在她如果还看不出来雪儿是故意激怒自己,然后趁机逃离,她就是个瞎子,傻子! 愤怒让她的脸色分外狰狞,恨恨地一跺脚,也连忙追了上去。 花娘自然也知道雪儿逃跑之后,他们的下场,何况她也不忍心责备若若,于是也飞快地朝着雪儿的方向追了过去。 剩下任天,赵留生,赵大,赵二四个人,如梦初醒,连剩下的马车也顾不得,一个个也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地直追了过去,只留下一匹七窍流血的死马,满地木屑烟尘,和一辆四处疯跑的马车。 雪儿不敢回头,将这些时日以来,积攒的神秘气息在体内疯狂运转,不敢有丝毫停顿地往前冲! 赵金花娘等人的速度不慢,若若更是红了眼,死死盯着前面衣袂飘飞的身影,恨不得立时追上去,生啖其肉! 一开始的时候,雪儿还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可言,赵金花娘等六个人,有快有慢,一窝蜂似地追在她的身后。身形最快的赵金,离她甚至不足二十步的距离,将雪儿都吓出一身冷汗来! “跑啊,使劲跑,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什么时候!”赵金一边运转内力,施展轻功追赶雪儿,竟然还能有余力开口,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和气生财,咬牙切齿地和雪儿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你现在乖乖停下来,乖乖地和我们回承天教,一切都好说。等下若是你跑不动,被我们的人抓住,你等着……” 雪儿哪里有心思听他磨嘴皮子,也不答话,只是闷着头一路朝前飞掠,飘飞的衣袂,飞扬的发丝衬得她更加出尘。 可惜的是现在已经是冬季,草木凋零,光秃秃的树木实在是难以藏身,雪儿除了往前跑,也只能是往前跑,直到摆脱这些追兵为止。 就这样,她慌不择路,不辨方向地一直朝前飞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属于冬夜夜的寒意已经开始侵袭而来。 后面追赶的几个人,也早已拉开的距离,就连轻功最好的赵金,也开始气喘吁吁,与雪儿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雪儿的优势终于凸显出来,虽然她空有一身内力不能动用,但是体内那股神秘气流似乎却比内力更加精纯,在体内流转许久,竟不见丝毫损耗,生生不息。她的速度虽然没有更快,却也始终没有慢下来。 距离逐渐拉开,雪儿和赵金之间,终于由二十步,到了三十步,五十步……最后赵金只能远远地看到半空中一个身姿优美,如同飞鸟一般轻灵飘逸的背影! 夜色完全降临,雪儿再也听不到背后的衣袂破空之声,更听不到赵金气喘吁吁的威胁声音,耳畔只剩下了风声呼啸,那是她自己朝前飞掠的时候,戴起来的。 然而,她也知道赵金等人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仍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想要去找轩辕昰,想要告诉轩辕昰自己并未落入承天教中人的手中,那么必然就要往东灵和西漠交战的地方走,也就是往北走。哪怕就算是往莲城寻求慕容氏的庇护,也得是往北走。 可是,这么明显的方向,赵金等人未必不会想到,跑到两国交战的地方,甚至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所以,往北走是绝对行不通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逃命 雪儿是被冻醒的! 昨夜好不容易摆脱了赵金等人的追赶,四周已经是一片黑暗,她跑的时候又是慌不择路,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得已只好停下脚步,准备就近找个地方投宿。 然而,脚下的土地虽然属于还属于西漠,但是对于雪儿来说,却是第一次踏足的陌生地方。甚至,自从遇到那老和尚之后,赵金和花娘等人也许是感应到了危机,所以带着雪儿所走的,都是一些荒郊野外,荒无人烟的地方,雪儿就是想要找人打听都找不到人! 至于找地方投宿,那就更不要想了,根本就没有人家,她去哪里投宿? 何况,就算是真的有人,她还要考虑赵金花娘等人是否会那里等着她,又怎么敢贸然投宿? 所以,雪儿在冬日的黑夜中,荒无人烟的不知名大山中,闷头走了一段路之后,只觉得又冷,又饿,又累,再也没有了力气,本想着胡乱找个背风的地方歇脚,结果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山洞! 她也不敢拾柴生火,怕将后面追赶的赵金花娘等人引来,最后一头钻了进去,好在里面还有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铺上去的干草,让她不至于直接睡到冷而硬的石头上。 一个下午疲于奔命,好不容易找到个容身的地方,却又要担心赵金和花娘等人是否会追上来,所以,雪儿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一夜无梦,却是透入骨髓的寒冷,即使闭着眼睛也依旧能感觉到外面的光线刺眼。 她打了个寒战,一个激灵,迅速睁开眼睛,就从干草堆上跳了起来! 山洞倒是很大,雪儿却也不敢深入其中,因此只是在离洞口十来步的地方歇脚。此刻站起身来,恍惚间就看到洞口一片银白! 她心中一紧,顾不得几乎被冻僵的身子,手足并用的爬起来,跑到洞口,然后就看到一片清冷银白的世界。 下雪了! 一夜之间,山川大地落满了洁白晶莹的雪花,粉妆玉砌,银装素裹,宛如琼楼玉宇一般。 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雪儿却开始发愁,自己到底该怎么离开山洞? 赵金和花娘等人肯定还在附近寻找,她继续逗留下去,难保不被发现。可是,真的要离开山洞,肯定要留下一路的脚印,那简直是直接告诉人家自己的方向和行踪! 如果自己昨晚不找地方逗留,哪怕是冒雪赶路,也好过现在的进退两难! 可惜现在也不是她后悔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没有食物,还没有水,没有银子,可以说是身无长物,在这冰天雪地中,如何生存下去都成了难题! 何况这个山洞并不算隐蔽,只要赵金和花娘等人稍微留心就能找到,她继续逗下去,被找到抓回去的风险更大。 所以,雪儿只是稍微犹豫,便走出了山洞。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在认准方向,朝北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雪儿再一次运转体内的神秘气息,腾身而起,改为朝着东边的方向飞掠而去。 她本来是要让赵金和花娘等人循着脚印朝北走,然后改变方向的时候,运用轻功,不再留下脚印,好让这些人扑个空。 结果体内那股神秘的气流也就刚刚开始运转,就听到背后有一个少女的声音:“站住!” 雪儿的心猛的一沉,就连脚步也一个踉跄,于是也就没有飞起来。她都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若若的声音! 雪儿当然不会站住,几乎是扭头就跑,然而已经太迟!背后破空之声传来,一把折射着积雪寒光的匕首,正朝雪儿激射而来! 她只得身子一侧,先避开那匕首,然而却已经失了先机,若若整个人就如同一头小母狮子般的扑了上来。“哼!” 若若冷哼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精光灿烂的短剑,朝着雪儿就刺了过来! 面门,胸腹大穴,若若的短剑招招不离雪儿身上的要害,面容扭曲狰狞,一副誓要将雪儿置于死地的模样! “活该你被我遇到!”若若的短剑将雪儿笼罩得密不透风,同时咬牙切齿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将你活捉回去!” 雪儿心中一凛,这便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意思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昨日她那一番话肯定对若若刺激的不轻,只怕早就已经对她恨之入骨。 所以若若就算要冒着被承天教主责备的风,也要先杀了雪儿! 雪儿一边回想着当初在莲蕊宫的时候,历劫和卿雨涵所教自己的那些武功招式,一边胡乱的比划着,左躲右闪,虽然狼狈,甚至被若若削掉了一缕头发,好歹没有对方手中的短剑刺中。 好在雪儿此刻面对的是若若,内力不深。而不是赵金花娘中的一个,仅凭着杂七杂八的武功招式勉强还能应付下来。 若若根本没有想到,一个没有内力的散功圣女竟然还如此难缠,再加上心头始终回荡着昨日雪儿故意刺激她的那一番话,心浮气躁,招式竟逐渐变得没有章法起来,反而又让雪儿钻了空子,身形交错间竟然将她插到自己头上的莲花银针给拔下来一根! “沈衣雪,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若若急得发疯,又朝着雪儿胡乱砍了两剑,根本没有招式可言,至少露出七八处破绽来! 雪儿捏住一只银针,有了防身的武器,心中大定,手腕一翻,那根银针便露出尖锐的一头,朝着若若握短剑的手腕刺了过去! 若若只觉得手腕一麻,竟是连短剑也握不住,“当啷”一下掉在脚下的雪地上! 趁着对方惊愕失色的时候,雪儿身子一转,有连续朝着对方刺了四五针! 若若顿时,整个人身子都僵硬起来,动弹不得。他眼看着雪儿朝自己伸出手来,目中忍不住露出畏惧之色,颤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雪儿心中叹息一声,将另外三根莲花银针从对方的头上拔下,这才轻轻开口:“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只是拿回我自保的武器。” 若若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哀求道:“沈衣雪,求你,不要把银针拿走,求你!” 雪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抱歉,我需要自保。” 她有些不忍心在看对方的眼睛,转身想要离开,就听若若在背后叫到:“沈衣雪,你杀了我吧!” “你把昰哥哥的东西拿走,简直比杀了我更加残忍!”带着哭泣的哀求,突然就变成了尖锐的指责,“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少女的声音凄厉中充满绝望,让雪儿也不由得生出三分愧疚和同情来。 雪儿有一瞬间的犹豫。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她心里当然清楚,这四根莲花银针对于身后若若的意义,哪怕是对方从自己手中抢来的,也是视若性命般珍贵! 可是,自己除了会配置一些防身的药草,就只会使用银针刺穴了。 眼下这个季节,草木凋零,自己想要配置防身的药物也找不到原料,也只有依靠这几根银针防身了。 何况,此刻她只遇到了若若一个,另外几个人还不知在哪里等着她,她必须要尽快离开,也必须要靠这四根银针防身。 轻轻的叹息一声,在心中暗暗的再一次对若若说了一声“抱歉”,雪儿终于离开,只留给若若一个背影。 若若的声音越来越小,渐至低不可闻,却依旧回荡在雪儿的心里。 雪儿后来才知道,赵金和花娘等人竟然是分成了好几个方向来找她的!这是在她接下来的两日,分别遇到了任天,赵金和赵二的时候才明白过来的。 至于若若,原本花娘是想要和她一路的,结果因为若若一心想要直接杀死雪儿想要单独行动,所以拒绝了花娘的关心。 若若内力浅薄,相对来说还好对付,可是其余的人却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遇到任天的时候还好,对方没有防备,被雪儿用银针刺中了穴道,一时动弹不得,让雪儿总算得以脱身。 可这个任天的内力非常深厚,被雪儿的银针困住也不过盏茶时间,竟然再一次追了上来! 迫不得已的雪儿只好继续运转体内的神秘气流,“飞”了一段时间才摆脱了对方,却不想气息都还没喘匀,就遇到了赵金! 赵金不愧是奸商一个,目光更是毒辣,在一看到雪儿头上那四根莲花银针后,就开始防备着雪儿! 雪儿的银针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除了转身就跑,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如果不是她体内的神秘气流能够让她长时间在半空中悬停和向前飞掠,只怕立刻就要被对方抓住! 可就这样,雪儿也足足“飞”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摆脱对方,只是却也让赵金腾出手来,发射了信号烟花! 于是就引来了附近的赵二,好在赵金离得远,没能提醒对方小心雪儿手中的银针,再一次被雪儿占了先机,竟然一针刺中对方膻中穴! 赵二愣了一下,雪儿趁机一弓身子,就从对方张开的手臂下钻了出去! 她不敢有丝毫停顿,体内神秘气流疯狂流转,试图再一次飞身到半空中逃离。 也不知道是这两日雪儿动用那种神秘气流太多,还是其他的缘故,雪儿只觉得整个身体好像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将周身天地间的灵气,全都吸引而来! 一开始只有方圆一丈左右,到后来范围越来越大,积雪清冷的气息夹杂其中,隐隐地凝聚成一层薄雾,在阳光下竟隐隐折射出如同彩虹一般的七彩光芒,完全将雪儿笼罩起来! 赵金和赵二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都忘记了自己的目的,直顾看着那一团范围越来越大的白雾,连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 第三百七十六章 姑娘留步 雪儿只觉得自己身处一团冷雾当中,恍惚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空濛山的山谷,甜润的气息充斥口鼻间,沁人心脾,让她四肢百骸都无比通泰! 她好像在突然之间就超脱了这个尘世,周遭的一切都不再与她有关,那种曾经在西漠慕容氏宗祠中的七色莲花台上时,生出的那种山川万物皆在脚下俯首称臣的感觉,再一次从心底涌现出来。 雪儿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自己到底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当她的思绪从中脱离出来的时候,四周那一片白茫茫的,看不到边际的积雪,竟然全部消失,只有地上略微湿润的泥土,昭示着它们曾经存在过。 赵金的人,包括若若,分散在她的四周,封住了她所有的去路,盯着她的目光中,却不像等待猎物的猎人,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带着无比惊讶的震撼! 以至于雪儿周身笼罩的如同七彩霓虹一般的雾气消散之后,他们竟是没有立时反应过来! 他们反应不过来,可是雪儿却是吃了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运转体内的神秘气流,顿时身子如同一片轻盈的雪花般飘身而起。 只是,在飞起来的那一刻,雪儿却也不由楞了一下,那股神秘的气流,似乎融合了天地间所有积雪的清冷气息,比起之前似乎充沛了不少! 在赵金等人的目瞪口呆下,刚刚从雾气中显露出轮廓的少女,突然就冲天而起,带起一道柔和的白光! “抓住她!” 最先反应过来的依旧是若若,她双足一顿,手中短剑精光折射森寒的冷光,直朝着半空中的雪儿就刺了过去! 赵金等人这才如同大梦初醒,一个个纷纷运转轻功,朝着雪儿扑了过去! 雪儿素手轻扬,带起衣袖上白纱飞扬,好像一片轻盈的雪花,竟然再次生生拔高了一丈五六,瞬间就脱离了众人的包围,纤柔的身子一折,再次飘然离去! 赵金等人自然是要继续追,可是不论怎么运转内力,怎么提高速度,竟始终无法触及前面那少女的裙角! 雪儿的速度看着柔和缓慢,实际上却总比那几个人要快! 她知道自己身上应该是发生了某种特别的变化,只是此刻到底是急于逃命,自然也就顾不得多想。 赵金等人追不上雪儿,可雪儿也不敢停下来同这七八个人交手,因为那神秘的气流,只能让她“飞”得更久,更快,却无法用于武功招式! 也就是说,现在的雪儿,只是有了逃命的工夫,却还是无法对敌! 这让雪儿无比头疼,但一时也无计可施,只得拼命地逃,避免被这些人追上,然后等这些人内力不济,追不上她的时候,再稍微喘息一段时间。 然后,她再接着逃,赵金等人再接着追。 就这样兜兜转转,不辨方向,到后来雪儿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其实也不能算不辨方向,因为雪儿虽然是没头苍蝇一般地乱逃,赵金等人却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追! 在他们发现,雪儿除了轻功古怪,跑得比他们快,时间坚持得比他们久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之后,就改变了策略,有意无意地逼着雪儿朝东南的方向走! 或者说,赵金等人,完全将雪儿北上的路,完全封住了,只允许雪儿往另外三个方向逃跑! 西漠以西,据说有大片吃人的沼泽,未开化的蛮夷也分布其间,基本上是没有人涉足的。 往东自然是东灵,然而却隔着两国交战之处,很难直接进入东灵境内。往南是南平,需要穿越一座落霞山脉。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要雪儿不往北去找轩辕昰就行! 结果最后逼得雪儿在山中绕来绕去,多少天都看不到一个人! 以至于当雪儿走出大山,看到一队长长的,逶迤而行的队伍时,不禁楞了半天,站在道路中央,一时连让路都忘记了。 这些人她虽然不认识,但是对于他们的服色却还是有些一印象的。 当初,慕容远大婚,东灵南平可都是派遣使者前来的,雪儿曾经在驿馆中,见过这些人的服饰,正是南平使者所特有的! 何况,这些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南平的使者队伍似的,最前面的旗帜一直都高高地举着,上面有南平的国号,还有一团扭曲的和麻花一样的图案,想来应该是南平国的标志。 后来雪儿才知道,南平国的标志,竟人是两三条蛇纠缠这一朵细长花瓣的花朵,乍一看上去就是扭曲的一团。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雪儿只是凭借着对方的服色,才认出对方是南平的使者。 想来是因为慕容远大婚当日,雪儿失踪,东灵与西漠交恶,两国开战,南平的使者队伍因为战乱而耽误了行程,又怕半路上被流民或者乱军纠缠,不得已这才如此的旗帜鲜明,明目张胆。 毕竟,不管现在的东灵还是西漠,都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得罪南平,逼得南平站到和自己对立的一面,来个以一敌二。所以这一路上,南平的这些使者门,高高举着南平的旗帜,反而是没有一个人敢为难他们。 不过,这到底是在西漠的国境之内,南平的使者也不会太过嚣张,因此对于西漠四处逃难的百姓,虽然不会出手相助,却也不会为难对方。 出手相助自然是会得罪东灵,何况流民太多,帮了一个就会围上来一群,根本就是得不偿失。但也不至于伤害对方,因为毕竟还是西漠的子民,所以一般情况下,遇到拦路的难民,前面开道的护卫一般是好言劝慰,逼不得已便动手驱赶,尽量不伤害对方。 此刻的雪儿,被赵金等人在山中追逐多日,一边要提心吊胆,一边还要寻找吃食,可以说是疲于奔命了,从外表看上去,其实也和那些逃难的百姓没有太大的区别了,一样的狼狈不堪,头上甚至还粘了干枯的草屑和树叶,身上的白裙更是早就成了灰裙。 最前面开路的两个护卫,看到只有一个独身女子的时候,也不禁楞了一下,因为他们这一路上见了不少成群结队逃难的西漠百姓,独自一个的却还是头一次见到。 何况看身形对方明显是个女子,也不怕被人半路劫持了去!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还是从马背上跳下来,上前两步,走到雪儿面前,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比较温和:“这是南平贺西漠皇孙大婚的使者队伍,此刻正要返回南平,还请姑娘让路。” 因为只有雪儿一个人,又是个女子,这两个护卫也就没有太过防备,见雪儿不动,于是再次再次开口劝说:“姑娘,你们西漠与东灵之间的事情,我们南平也不好插手,你就是拦在这里也没有用。其实这倒也不是我们没有怜悯之心,只是逃难的百姓这么多,岂是我们一对小小的使者队伍能够照应的过来的?所以,我们也是爱莫能助……” 后面他又声情并茂,洋洋洒洒讲了许多,说来说去,无非是让雪儿让路的意思。 雪儿和南平的使者队伍并没有什么交集,自然也不会去为难对方,于是也不听对方下面的长篇大论,点点头,走到了一旁,将中间的道路让了出来。 为首的两个护卫朝着她点头示意,一行队伍继续缓缓前进。 本来雪儿以为这只是他在逃亡途中的一个小插曲,也没有多加理会,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背后一个声音传来:“姑娘留步!” 雪儿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赵金和花娘等人又追了上来,几乎是立刻做出了逃跑的姿势来。 然而转念又想,赵金等人可不会对她如此客气,更不会出言提醒,恐怕直接冲上来就要抓人。 可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还有谁会理会她? 雪儿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循声缓缓的转过身来,就见南平使者的队伍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此刻突然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是长途跋涉而来,所以都是骑马而来,此刻却全都突然静止,有一个人,催动着胯下马,朝着雪儿的方向而来。 雪儿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却不想来人突然翻身下马,两步追上雪儿,朝着雪儿微一躬身,抱拳道:“请恕在下冒昧,姑娘可是沈衣雪,沈姑娘?” 雪儿再次一愣疑惑的看着对方:“你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点点头,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声音,朝着雪儿道:“在下南平钟离陌,曾经在东灵京城,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雪儿皱着眉,思索了半天,记忆终于回到了当初在东灵都城的时候。 当时单天鹰被软禁,西漠和南平偏在这个时候分别派了皇孙慕容远和六皇子钟离陌前往东灵求娶东灵的公主,结果慕容远一副对东临三皇子轩辕昰情有独钟得神情,再加上雪儿被单正父子劫持,最后不了了之。 至于这位南平的六皇子,大约应该是单正劫持自己走到宴会的宫殿时,看到过自己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雪儿,完全都被大呼小叫的慕容远吸引了注意力,再加上本身被单正劫持,又哪里注意过这个毫不显眼的六皇子? 她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眼前的男子半晌,又回忆了半天,终于是将眼前这人和记忆中的钟离陌对上了号。 “真是想不到,竟然会在此地遇到沈姑娘。”钟离陌又是一礼,“看来真是小王有幸了!” 对方彬彬有礼,雪儿也不想失礼,于是只好强扯出一个笑容,客套一句:“想必六皇子还忙着赶路,雪儿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话,她转身便走,却不想背后的钟离陌再一次追了上来:“沈姑娘,还请留步!” 第三百七十七章 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雪儿微微皱了皱眉,要知道现在她还在“逃跑”期间,哪里有工夫和对方磨叽,只是出于礼貌,懒得得罪对方,怎么这个钟离陌还缠上了自己? 只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也不好太不给对方面子,于是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来:“想不到竟然会在贵国的使者队伍当中,再一次见到六皇子殿下,雪儿再次有礼了……” 钟离陌明显一身护卫的装扮,听到雪儿略带讽刺的话,只是温和一笑:“东灵的三皇子能混在使者队伍当中前来西漠,钟离陌出现在西漠,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沈姑娘……” 他似乎不愿和雪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话锋一转:“小王有件‘事物’想请姑娘过目,不会耽误姑娘太多时间,还请姑娘稍待片刻!” 说完之后,他不由雪儿分说,立即倒退了两步,走到他所乘骑的马儿一侧,从上面捧下一个布包来。 那布包只是用了普通的麻布,包裹的也歪歪扭扭,只是却相当严实,大约有人的小臂长短,乍一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三四个月的婴儿被裹在里面。 这还不是让雪儿最惊讶的,让雪儿不由半天合不上嘴的是,这个布包里面的“事物”,还会动! 钟离陌抱着这个麻布包,一副珍而重之的表情,更是好像比一个婴儿更加小心翼翼! 在对方打开布包之前,雪儿不由得恶意揣测,莫非这里面包的,是这位六皇子的什么私生子之类,此刻想要托付给自己照应? 钟离陌当然不知道此刻雪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否则温文尔雅的表情只怕是再也无法维持下去。 他捧着那个布包,一直走到和雪儿面对面的位置才停了下来,说了一句“姑娘请看”,就一手托着那布包,另一只手轻轻解开了布包的一角。 雪儿心中好奇总算是被他勾起了三分,也不由伸长了脖子去看,因为离得近,几乎都要和对方头碰着头了,就连额前的刘海蹭到对方也浑然不觉。 钟离陌的心思,显然也都在手中的布包上,并未留意到二人之间突如其来的一丝暧昧,只是轻轻揭开布包的一角,露出几根黑色的羽毛来! 雪儿不禁楞了一下,心中“咯噔”一下,突然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伸手就要去揭布包的其余三个角! 急切之间,她的手指触到了钟离陌的尚未移开的手背也浑然未觉,反而是钟离陌的目光瞬间暗沉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甚至还特意将手臂上的布包朝前伸了伸,方便雪儿看清。 雪儿将布包完全解开,一只神情委顿,毛色黯淡的黑色大鸟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黑鹰?” 下一刻雪儿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只被慕容远称作“大爷”,平日还带着三分傲娇的大鸟,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黑鹰似乎听到了雪儿的声音,原本紧紧闭着的小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尖锐的,带着倒钩的鹰喙张了张,却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就再次眼睛一闭,昏迷了过去! 雪儿的心一疼,伸手就去从钟离陌的怀中去抢,同时怒道:“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自从离开空濛山之后,虽然这只大鸟多数时候都是跟着慕容远留在太子府“充大爷”,但毕竟是历劫从空濛山中带出来的,而且也曾帮过自己不少,何况雪儿对这只大鸟还有种说不出的感情。 此刻见到对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奄奄一息地躺在钟离陌怀中,怎么能不动怒? 钟离陌似乎没有想到雪儿会突然发作,猝不及防之下,被雪儿一把将黑鹰从黑鹰从怀中抢了过去,就连手背,也因为躲闪不及,被雪儿的指甲划上了两道,红红的几乎要渗出血来! “沈姑娘,”钟离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苦笑一声,“你误会了……” 后面的护卫队伍离得不是太远,眼见自家主子受伤,立刻就冲了上来,却被钟离陌一摆手,悻悻地又退了回去。 钟离陌这才转头看向雪儿,十分诚恳地开口:“沈姑娘,此事说来话长。虽然小王也混在我南平的使者队伍当中,却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应对可能会突然出现的情况,并非心存不轨。” 只听到“说来话长”四个字,雪儿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她现在又不是闲的无聊在瞎逛! 别忘了身后不知何处还有七八个追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追了上来,她哪里有时间听钟离陌的“说来话长”? 钟离陌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急如焚和心不在焉,于是也只好长话短说:“这只神奇的黑鹰,应该是被人下了某种药物,这是之前在莲城,西漠皇孙大婚当日,无意发现的。本想着带它回南平去,求国师出手相救……” 这个时候,雪儿正仔细地检查着黑鹰的身体,的确是如钟离陌所言,中了某种毒素,就是她一时也无法探知,究竟是什么毒素。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钟离陌所言非虚,黑鹰的确是中了毒,并且钟离陌还束手无策! 所以,当钟离陌邀请她边走边说的时候,雪儿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思索了半天,才郑重道:“三个问题。” 钟离陌轻轻一笑,如同春风拂过:“知无不言!” 雪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当然对于对方“知无不言”的话,也只是信了六分而已。 当然,雪儿不会在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万一赵金花娘等人追上来可不是好玩的。可同时她也不愿前来钟离陌所在的南平使者队伍,毕竟在雪儿看来,这些都是无辜的普通人。 所以,最后雪儿想钟离陌道:“六皇子殿下,可否先帮雪儿找一套你们队伍中使者的衣衫?” 钟离陌楞了一下,不过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吩咐人取了一套衣服交给雪儿。 雪儿接过来,看看四周,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将那套护卫衣衫套在身上,整理好,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身材瘦弱的小护卫了。 钟离陌还是什么也没问,示意手下的侍卫牵了一匹毛色乌黑发亮的马过来,将马缰绳递给雪儿。 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来,然后才突然醒悟自己根本就不会骑马! 可眼前这人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钟离陌,不是轩辕昰也不是历劫,她哪里好意思开口让对方帮着自己上马? 可是,后面还有赵金花娘等人和疯狗一样咬着自己不放,自己不能对黑鹰坐视不理,所以暂时混在钟离陌的队伍里,是个最好的选择。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接过来,咬着牙,壮着胆子走进了那匹马。 南平的使者队伍,马匹自然也不会太差,雪儿看了一下,恐怕那马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还要多! 似乎是看出了雪儿的为难,钟离陌再一次伸手从雪儿手中抓回了马缰绳,同时朝雪儿伸出手来,道:“这是我的坐骑,放心吧。” 雪儿将信将疑,犹豫了片刻,抱紧了怀中的黑鹰,终于还是稍微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神秘气流,飘身“飞”上了马背。 那马儿不安地动弹了两下,随即在钟离陌的安抚下就安静下来,只是不断地打着响鼻,似乎在朝中厘米抱怨的样子,看得雪儿有些好笑。 钟离陌这才牵着马,又上了一匹马,混到了队伍的中央,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并排的两个护卫,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六皇子殿下……”随着马背的一起一伏,雪儿总算逐渐安下心来,于是斟酌着字词,扭头看着钟离陌问道,“知道这只黑鹰与小女子之间的关系?” 钟离陌轻轻一笑:“西漠太子府供养着一只神奇的,可以号令百鸟的黑鹰,这件事在西漠百姓中或许没人知晓,在皇室和大臣当中,却并非什么机密。” 这个答案,雪儿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毕竟从离开极北之地以后,黑鹰跟着慕容远的时间,的确是比跟着历劫的时间多。慕容远又是个张扬的性子,传出去也正常。 雪儿重新抱了抱怀中的黑鹰,虽然黑鹰的提醒有三四个月的婴儿大小,但是却比三四个月的婴儿要重了不少,抱的久了,难免手臂酸痛。 她不动声色,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殿下可知雪儿近况?” 这一次钟离陌回答地更加干脆:“不知。” 他顿了一顿,对于雪儿略带惊疑的眼神视而不见,目光却是落在黑鹰的身上,似乎想要开口,最后却又忍住,这才继续道:“只是听闻西漠的天照圣母在皇孙大婚当日,被东灵三皇子劫持,最终导致两国开战。” 雪儿叹了口气,不管慕容定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然而这些时日以来,对于自己也的确是恭敬尊重,态度恭谦,却不想最后自己竟然给对方带来一场战争!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被赵金等人带着走,又在不知名的大山中盘桓数日,根本就不知外面的战况如何。 只是每每思及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心中就难免愧疚不安。此刻由钟离陌当面说出,更是惶惑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这些?”雪儿的惶惑茫然也只是一瞬,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钟离陌看了雪儿怀中的黑鹰一眼:“这是第三个问题?” 雪儿轻轻摇头:“不,还是第二个。” 钟离陌愣了一下,也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叹道:“若是知道姑娘的下落,钟离陌又怎会眼看着西漠东灵之间中战火连天,生灵涂炭?” 第三百七十八章 良心难安 然而这句话听在雪儿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味,东灵西漠突然就起了征战,数万百姓的流离,竟然是因为她一个人! 她已经连累了东灵西漠的百姓,总不能再连南平,连这支使者队伍也一并牵连进去吧? 毕竟她的身后还跟着赵金花娘等人,他们的背后,可是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承天教! 这样一想,雪儿不禁有些意兴萧索,于是第三个问题也就变了:“黑鹰,还有救么,殿下,可否将发现黑鹰的经过告知?” 虽然此刻雪儿对于钟离陌的疑心尚未完全消除,但戒备心却是已经消弥了不少,因此打算着,从对方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之后,就带着黑鹰告辞,一边北上寻找轩辕昰和历劫,一边想办法解除黑鹰体内的古怪毒素。 钟离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郑重地转头看着雪儿:“沈姑娘,恕钟离陌冒昧直言,若是想着带着这只神鸟北上,暂时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雪儿没想到对方一下就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更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直言不讳,一时也忘记追问下去,疑惑道:“为什么?” 钟离陌叹了口气,不答反问:“请问,姑娘此刻北上,是要先去东灵的队伍当中,还是去往西漠慕容氏所在的莲城?” 雪儿楞了一下:“这有区别吗?既然你说东灵与西漠之间的战争是因我而起,那么只要我出现,双方不就能够和解了?这和先去找谁,有关系吗?” “哈哈哈……” 钟离陌突然就朗声大笑出来,看得雪儿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对方,一脸迷惑:“我说错了吗?” “不不!”钟离陌又笑了半晌,这才缓缓收住,目光深沉地看着身边做护卫打扮的少女,多了三分英气,少了三分妩媚,却更加让人心动。 雪儿皱眉:“那你笑什么?” 钟离陌闻言,连忙收敛起嘴角最后一抹笑意,目光逐渐变得严肃而锐利:“我笑姑娘太天真了!” “天真?”雪儿楞了一下,之前不久,她还在对着承天教的若若说对方如何如何天真,怎么一转眼就被眼前的男子也冠上了这两个字?钟离陌确定不是若若派来报复自己的? 她瞪着钟离陌:“我哪里天真了?” 钟离陌在她的“怒目而视”下,不得不举手投降,解释道:“沈姑娘是西漠的天照圣母,地位尊崇,按理说不能丢下自己的子民跑到西漠去吧?” 雪儿楞了一下,对方说的,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她忍着被钟离陌笑出来的火气,皱着眉,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钟离陌的目光一凛:“是啊,若是姑娘回了西漠,自然还是西漠的天照圣母了?” 雪儿心里的火气不住的往上拱,不过碍于对方的身份,和四周那么多的护卫,也只好耐心地往下听。 “东灵的三皇子,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出兵攻打西漠的?”钟离陌看着雪儿,也不等她回答,就再次开口,“因为你!” “东灵的三皇子轩辕昰对姑娘的心意,只要不是个瞎子,就都能够看得出来。”钟离陌继续道,“这一点,钟离陌在东灵的时候,也有幸亲眼所见……” 雪儿再也忍不住,怎么说着说着两国之间的战争,就扯到轩辕昰对于她的感情上去了? 正要开口打断对方,钟离陌却好像看出了她的不耐烦,道:“沈姑娘,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 “轩辕昰已经是东灵的三皇子,看东灵的情况,继承东灵的皇位是肯定的了。”钟离陌这才斯条慢理地继续道,“这位三皇子殿下性子执拗,想必沈姑娘也是知道的。你觉得他堂堂未来东灵的皇帝,有可能迎娶西漠的天照圣母吗?” 雪儿楞了一下,还是一副云里雾里,不知对方所云的表情:“这都哪里和哪里?” 钟离陌叹了口气,似乎是被雪儿几乎白痴的表情给打败,只得没好气地直言道:“作为西漠的天照圣母,自然是代表西漠,与西漠共存亡的!你觉得,西漠慕容氏的人,会允许你嫁给轩辕昰吗?” 雪儿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当然不会!” “所以,”钟离陌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话,“若是我是轩辕昰,若想达成心愿,自然是要借着这一次的战争,灭了整个西漠,让你的天照圣母的身份,名存实亡,再无人可以阻拦你的出嫁!” 雪儿心中一凛,这样的事情,轩辕昰是完全能做的出来的!她沉吟了一下,犹豫地望着钟离陌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先去找轩辕昰?” “找轩辕昰?”钟离陌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随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你觉得,你能找得到?” 雪儿觉得,自从和这个钟离陌谈话开始,自己的脑子就一直不够用,她不解地瞪着对方;“这又是为什么?” “许多人现在都知道你是西漠的天照圣母,你却突然跑到东临的军队当中去,”钟离陌道,“你觉得轩辕昰手下那些人,会让人接近轩辕昰?” 雪儿只觉得自己一个头都要两个大了:“这又是为什么,你就不能一口气痛快地说出来?” “能!”钟离陌的这个字几乎让雪儿吐血,如果目光可以变成刀子,雪儿怕是已经将对方凌迟了七八次! 能就能,直接说不就行了,还要如此“严肃认真”地磨叽这么一个字! 眼看着雪儿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钟离陌也就不再啰嗦:“在东灵的时候,许多事情,想必沈姑娘看得更明白。” 钟离陌道:“那位东灵的皇帝轩辕德,对于三皇子轩辕昰可以说是抱以厚望,对于姑娘的态度,姑娘心里想必也是有数的?” 雪儿点了点头,她心里当然有数,轩辕德利用她稳住轩辕昰,让轩辕昰安心地留在东灵的京城,却又嫌弃自己出身低微,不愿让自己留在轩辕昰身边,可以说是过河拆桥的典型了。 “眼看着轩辕昰所向披靡,很有可能将整个西漠攻下,这个时候你突然出现,让轩辕昰心中对于西漠的怒火突然熄灭,这仗还怎么打下去?”钟离陌也看着雪儿,“就算是继续打下去,想必轩辕昰也会因为你而失去之前的锐气!” 雪儿皱眉:“那不正是我想要的吗?两国休战,百姓安居,有什么不好?” 钟离陌一边点头一边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来,让雪儿恨得咬牙:“这当然是好事,只是却未必是东灵的皇帝所愿意看到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轩辕昰调兵遣将,攻打西漠了。” 他神色一肃:“再说,经过这次和西漠开战,轩辕昰就算是众望所归,身边的人,也未必全都是他的心腹吧?” 雪儿忍不住认同地点点头,她依稀还记得,当初在东灵的时候,轩辕昰就曾对她说过,让她只能相信他一个人的话,哪怕是影离,也不成全信! 而影离,可是从小看到他长大的人! 这个时候,钟离陌已经做出了最后的结论:“所以,若是你先去东灵的军队当中,结果只能是被其中轩辕德的人阻挠,甚至……” 钟离陌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直接杀了你,再将你的尸体扔回西漠慕容氏的地盘上!” “到时候,你不但依旧无法阻止两国交战,反而还会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这句话出口之后,雪儿也不禁心中悚然,几乎连寒毛都竖了起来,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钟离陌的分析,她反驳不了一个字,然而让她就此放弃北上,继续让东灵和西漠交战,百姓流离,她又实在是心中不忍,思来想去,却总也无法拿定主意。 何况,还有一点是钟离陌所不知道的,现在她的屁股后面,还有承天教的人,也是一门心思地阻止着她北上去寻找轩辕昰! 虽然她到现在还理不清楚轩辕昰和承天教之间的真正关系,但是承天教的居心,她却已经从若若的口中听到了一些。 承天教想要挟持自己,在轩辕昰攻下西漠之后,再统一了南平,最后拱手让出权力。虽然最终和轩辕德的目的不同,但是至少在轩辕昰一统天下之前,却是一致的! 那就是,绝对不希望自己突然出现在轩辕昰的面前,让这场战争功亏一篑! 可是,让她因此就放弃去寻找轩辕昰,阻止这场战争,却又是万万不能的!毕竟这一路上,那些逃难百姓的流离失所,她可是看在眼中,疼在心上的!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是她再无力阻止,良心又如何能安? 雪儿来想去没有主意,最后无奈地看向钟离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 钟离陌深深地叹了口气,紧紧抿起嘴唇,就连目光也从雪儿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前面的小路。 队伍还在不疾不徐地朝前走着,两旁草木上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光秃秃的树干看着分外凄凉。 雪儿心里也明白,钟离陌对于自己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能向自己分析这许多,已经是难得,自己又怎么强求对方再给自己出主意,万一再将对方背后的南平也拖下水,她的罪过就大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向对方辞行,却听钟离陌突然淡淡开口:“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不知沈姑娘是否肯相信钟离陌!” 雪儿顿时将准备好的辞行的话抛到了脑后:“什么办法?”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下一步行动 却不想钟离陌竟然再一次犹豫了起来,看着雪儿面露难色,雪儿心中焦急,不得不出言催促:“你倒是说呀!” “这……”钟离陌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试探地道:“若是沈姑娘信得过钟离陌,不妨就此随着我南平使者的队伍,到钟离陌在南平的凌王府小住,然后待姑娘怀中的神鸟完全康复,由它将姑娘的信物带给东灵的三皇子,再图停止干戈……” 雪儿皱眉:“这样,会不会时间太久了一些?” 钟离陌轻轻摇了摇头,一指前方:“再往前一天的路程,就能进入三国交界的落霞山。而翻越落霞山进入南平,也不过才两日的时间。” 他顿了一顿:“再到我南平的京城瑞阳,快马加鞭,最多五日!”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我南平不似西漠地广人稀,也不似东灵富饶繁华,多深山恶林,穷山恶水,所以瑞阳城也只能是选择在了相对平坦之处……” 雪儿顺着钟离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隐隐约约地竟然已经可以看到一片绵延起伏的山脉,未被残雪覆盖的地方,露出黑黢黢的石头来,看着有些斑驳陆离。 她心中一时有些恍然,这才多久,自己竟然被赵金花娘带出莲城这么远的距离? 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的震惊,自己和花娘赵金等人一路逃一路追的,竟然会到了落霞山附近! 更让雪儿惊讶的是,她跟随着南平的使者队伍,一路上听钟离陌各种分析,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下午时候! 雪儿深深地看了身边这个陌生的男人一眼,他的脸色并不白皙,是南平人特有的小麦色,然而却并不难看,眉眼修长,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然而也就是这样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男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分析地头头是道,让她反驳不出一个字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雪儿的目光,钟离陌突然自嘲地一笑:“看来,沈姑娘是嫌弃我南平不如东灵和西漠繁华热闹了……” 额,这算是激将法吗?雪儿突然有些奇怪,钟离陌费尽口舌说了这么多,到底是真心想要帮自己,还是另有目的? 真心帮自己?雪儿还没有自恋到认为只要是个男人就会为自己神魂颠倒的地步!历劫是从前世而来,那是自己上一辈子招惹的。至于轩辕昰,他是不一样的! 至于哪里不一样,雪儿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一样! 说不忍心天下苍生生灵涂炭?雪儿可不认为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会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他是南平的六皇子,不是寺庙里的菩萨! 这样一想,雪儿就更加犹豫起来,正想着要如何开口,既要拒绝对方,又不伤了对方的面子,就听钟离陌突然一笑:“玩笑之语,还望沈姑娘莫要放在心上。钟离陌力邀姑娘前往南平,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和目的的……” 雪儿没想到对方突然就如此坦诚,一时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此也只得礼貌性地扯着嘴角,等着对方的下文。 就听钟离陌再次叹息一声,道:“钟离陌此举,其实也是想要为我南平留一条退路,还望姑娘理解。” “东灵三皇子轩辕昰,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虽然只是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却足以让人闻风丧胆。”钟离陌的神色突然就变得凝重起来,“西漠地域广阔,底蕴深厚,自然是不惧。可是我南平却不一样了!” 他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而无奈:“万一,东灵的军队一时无法占领整个西漠,转而挥师南下,我南平只怕是难以承受……” 雪儿神色一冷:“六皇子,凌王殿下,这是打算以雪儿为质,要挟轩辕昰了?” “姑娘误会了!”钟离陌苦笑,“钟离陌哪里有那个胆子,只是坦诚相邀。若是姑娘不肯,钟离陌自然不会勉强。” 他倒的确是够坦诚的,连目的都说了出来,反而让雪儿更加不好拒绝。 队伍还在缓缓前行,眼看着夕阳西下,竟又是一天快要过去,雪儿再一次抱了抱怀中的黑鹰,犹豫地开口:“其实,我也是怕连累你们。” 她将身后有承天教的人追赶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看着钟离陌,诚恳道:“若是被承天教的人知道我被殿下掩护着离开,万一迁怒贵国,雪儿的罪过就大了!” 钟离陌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和古怪,看在雪儿眼里自然是因为忌惮承天教的势力,就在她以为对方会犹豫的时候,却不想钟离陌突然道:“虽然我南平国力不及东灵西漠,却也还不至于畏惧一个江湖门派……” “可是——” 雪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钟离陌打断:“沈姑娘宅心仁厚,悲天悯人,钟离陌佩服!” 然后雪儿就实在是无话可说了,也只要默认了继续跟着南平的队伍走下去。 本来,临近傍晚的时候,这支使者队伍是准备寻找地方宿营,明日清早再继续赶路的。不过因为雪儿的缘故,钟离陌直接下了命令,连夜继续赶路。 雪儿因为之前被赵金和娘追赶,身心俱疲,再加上初次骑马的紧张,更是让她整个人都疲惫不堪,怀里还抱着黑鹰,在马上摇摇欲坠。 好在钟离陌那马不但驯服,而且通人性,再加上钟离陌寸步不离,这才没让她从马背上摔下去。 连夜赶路,本该是悄然无声,钟离陌应该是怕雪儿摇摇欲坠之后就昏昏欲睡,于是就将怎么救下黑鹰的事情讲了出来,算是给雪儿提神。 自从出了空濛山,遇到慕容川父子之后,黑鹰似乎就和慕容远看对了眼,所以在慕容远搬出太子府的时候,也随之到了明郡王府。这些经过钟离陌当然不知,他只知道西漠的王公大臣中都在流传,说明郡王,也就是慕容远身边有一只神奇的,可以号令百鸟的黑鹰。 钟离陌不知道,可是雪儿知道,所以对方说是在明郡王府遇到黑鹰,也就没有什么奇怪。 和轩辕昰的情况有些类似,钟离陌混在了南平的使者队伍当中,虽然只是普通护卫打扮,但是整个队伍中的人,实际上都是以他马首是瞻。 而钟离陌此举,自然也是为了防止南平使者在西漠遇到无法处理的突发状况,这一点也说的过去。 慕容远大婚的当夜,钟离陌自然是依旧扮作侍卫,跟随在南平使者的身后,进了明郡王府。当时他的身份明面上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卫,自然也不引人注意。 不过西漠的安排还是非常周到的,也专门给他们这些随从侍卫安排的酒宴,只是没有太多的人伺候而已。 钟离陌自然没有心思和真正地随从侍卫一样喝酒,于是找了个借口,就从房间里溜了出来。 至于什么借口,雪儿没问,对方也没细说,左不过人有三急之类的话,问了反而尴尬。 明郡王府虽然名义上只是个郡王府,又是仓促建成,然而其规模并不算小,再加上人又都集中在了前厅忙碌,一时也没有人理会走出房间的钟离陌。 钟离陌寻了个幽深僻静的地方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宴席快要结束了,正准备起身,就见有两道人影,鬼鬼祟祟地从他面前不远处的小路上小跑了过去! 其中一个人的怀中,还抱着个包袱,黑暗中钟离陌也看不分明,只能看出沉甸甸地十分坠手。 当然,现在的雪儿一听就明白过来:“黑鹰在里面?” 钟离陌微微颔首,道:“不错,只是当时天色太暗,那两个人又穿着夜行衣,若非当时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怕也不容易察觉这两个人。” “那后来呢?”虽然雪儿已经大概猜到了结局,然而还是忍不住问,“殿下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了吗?” 钟离陌轻轻摇了摇头:“沈姑娘,你听我慢慢说。” 雪儿心里也明白自己过于心急了,于是吐了吐舌头,歉然一笑,不再开口。 当时的钟离陌也觉得好奇,不知道说什么人,竟然有胆子西漠皇孙殿下的婚宴上生事,一时好奇,于是屏息敛气,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就见那两个夜行人专挑僻静的小路走,三拐两拐,最后竟来到一处围墙面前,直接就翻身而出。 钟离陌跟着翻出去之后,才知道这两个夜行人竟然出了明郡王府,一路蹿房越脊,竟是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这一次,就连当时的钟离陌都以为,这两个人是从明郡王府上偷了什么东西,准备潜出城去! 然而他却猜错了,这两个夜行人在抱着黑鹰,在飞掠出一段距离之后,竟然拐进了一条小胡同,最后闪身进了一个小院! 里面显然是有人接应,两个夜行人两长一短再三长到叩门声刚落,就听“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 然而这两个人却并未进入,反而将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黑鹰来! 当然,当时的钟离陌只能模糊看清楚一个大概轮廓,还不知道包袱里面具体装的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认为,里面一定是对于西漠,对于慕容远十分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也就耐着性子偷看下去,就见那门缝里面挤出一个圆润肥胖的人来,远远看去好像一个发面馒头似的。他似乎是仔细审视了一番,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什么。 就听其中一个夜行人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不会有错了,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第三百八十章 后会无期 下一步计划? 听到这里,雪儿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然而又觉得事情不会如此巧合,于是一下皱起眉头,一下又舒展开来,然后再次皱起,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一时变得无比古怪。 自己被赵金花娘等人劫持,许多本该来找自己的人都没有出现,这其中最让雪儿想不通的就是黑鹰,不过在见到钟离陌之后,基本上也明白了原因。 她问钟离陌:“开门的那人是不是个子不算高?” 钟离陌楞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回答,雪儿又拿赵金的一些特征来询问对方,果然大部分得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一些细节的地方,因为钟离陌当时离得远,看不太分明,所以无法确定。 不过这也足够雪儿确定,当时开门出来的人,就是赵金无疑!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承天教的人为了对付自己,竟是下了这样大的工夫,不但煞费苦心地选择时机,就连黑鹰也在算计当中! 有人趁着慕容远大婚当日,给黑鹰投了毒,然后将其带出了明郡王府。毕竟,谁能想到会有人处心积虑地对方一直大鸟? 之后雪儿失踪,轩辕昰与慕容川正面冲突,东灵与西漠大战,等他们想起来依靠黑鹰的时候,恐怕是早就找不到了黑鹰的影子。 这样一想,雪儿也就明白了,为何慕容远始终竟没有如同寻找单钰的那次一般,让黑鹰通过百鸟来寻找自己的下落。 再说钟离陌,眼看着三个人交谈完毕,那两个人却并没有进入小院的意思,反而是带着黑鹰再次离开。 这一次就直接出了莲城,直奔了西北方向! 钟离陌当时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收敛气息,一路悄悄跟随,眼见两个人走到乱葬岗,胡乱刨了个坑,就将包袱里面的黑鹰扔了进去,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包,这才折身回了莲城。 钟离陌等着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又等了半个时辰,这才摸了过去,将里面的黑鹰给刨了出来! 当时的钟离陌,看到黑鹰之后,着实吃了一惊,然而眼见着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他也不敢继续逗留下去。于是扯下自己的衣襟,重新将黑鹰保住,又用包裹黑鹰的包袱包了一包土,重新给埋了回去,将一切都恢复原状,这才转身离开。 钟离陌离开乱葬岗之后,本来是准备回莲城与南平的使者队伍会和的,然而还没有走到城门口,就看到了慕容川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出了莲城,直奔东方而去! 他情知莲城出了大事,因为自己的身份敏感特殊,又是混杂在使者队伍当中而来,南平皇子的身份不便暴露,所以最后干脆留在了城外,买通了一个进城的百姓,给南平的使者传递了消息。 于是又等了一日,南平的使者队伍才从莲城出来,钟离陌与之会和之后,才知道慕容远大婚当夜,身为天照圣母的雪儿失踪的消息。 他心中惊疑不定,一时也拿不准是否与当夜自己所见有关。又因为东灵与西漠突然爆发战争,他们也不宜继续逗留下去,因为几乎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一路奔着落霞山脉,三国交界的地方而来,想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到南平,也好早做打算。 只是路上遇到了好几拨逃难的百姓,西漠调遣的军队,不得已只能是让路,结果反而耽误了行程。 说完这些,钟离陌又犹豫着向雪儿道:“沈姑娘,还有一事,钟离陌不知道当不当讲。不讲怕会厌恶医治只神鸟的时间,讲了又怕姑娘误会……”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雪儿若是拒绝,反而显得小肚鸡肠因此只好礼貌地笑着开口:“殿下有话请讲就是。” 钟离陌叹了口气,又犹豫了一下,这才道:“这一路上,进过随行的御医检查,姑娘怀中的神鸟,应该是中了我南平一种特有的巫毒!” 巫毒? 南平特有? 雪儿的脑子里嗡嗡乱响,最后只剩下了这几个字在回荡,黑鹰中了南平特有的巫毒,钟离陌是南平的人! 怪不得对方怕自己误会!不误会才怪! 雪儿低下头,再次看了一眼被自己抱在怀中的黑鹰,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身边男子一脸的苦笑。 钟离陌叹了口气:“沈姑娘,此事……” 他张了张嘴,突然就不知道如何解释了,最后只得无奈地看着雪儿,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 雪儿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你才说要带黑鹰去找贵国国师?” 钟离陌目中有冷芒一闪而逝:“正是此意。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咬牙开口:“也正因如此,我怀疑在西漠莲城劫走神鸟的两个人,很可能出自我南平,至少也与我南平的一个神秘教派脱不了脱不了干系!” 据钟离陌讲,那是在南平本土的一个神秘教派,自名影月教,教中多美貌少女,巫蛊之术自称一派,手段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同时钟离陌还透露,就是他口中的国师,其实也是出自这影月教,并且在其中还有着不低的地位。 听到这里,雪儿忍不住问:“你们的国师是个女人?” 钟离陌点头:“不错!不过应该不是年轻的少女,因为没有人看到过她的真面目,只是听她的声音比较苍老嘶哑。” 雪儿愣了一下,钟离陌这一番话,完全推翻了一开始时候她脑海里想象出来的,胡子花白的国师形象。 不过转念又想,南平的国师是男是女,和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又何必纠结不放? 不过,一个江湖教派的女子,能出任一国国师,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想到这里雪儿心中一动,于是又问:“你们让一个江湖教派的人,出任国师?” 不想钟离陌竟是毫不避讳地点头:“不错。” 他只是点头承认,然而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这又是南平国内的事务,雪儿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心里只是想着,等到了南平,自己必定要处处小心,最好也不要同那国师打交道,以免万一被“误伤”。 就这样怀着心事,雪儿继续随着钟离陌的队伍往前走,天光大亮的时候,队伍竟然已经到了落霞山的山脚下。 落霞山并没有什么高耸入云的山峰,只是绵延一片看不到尽头。若从高空俯瞰,高低起伏,甚至能让人联想到波澜起伏的大海。 此刻是冬日时候,草木凋敝,只有光秃秃的石头和干枯的草木,看上去一片荒凉。 钟离陌的队伍停了下来,开始原地休整,三五成群地开始围坐在一起吃干粮喝水。 钟离陌也将随身的水囊递到雪儿面前,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又缩了回来。他打开水囊的盖子,凑到嘴边想要先喝一口,以示意雪儿水没问题,然后觉得不好意思让雪儿喝他剩下的,一时竟尴尬在那里。 雪儿疑惑地看着钟离陌的手,伸出来又缩回去,缩回去又收回来,好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般无措,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钟离陌更觉得尴尬,就连那小麦色的脸庞似乎透出红晕来,只是不太明显罢了。 “沈姑娘,你决定了吗?”他纠结了半天,终于是没有将手中的水囊递出,抬头诚恳的看着雪儿道,“我说过,我只是强求,绝不勉强!” 雪儿垂下眼眸,将思绪掩藏在浓密如同小扇子般的睫羽下,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落霞山,当初单正夫妇曾经告诉过她,她的生身父母,沈傲和秦姿仙,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落霞山。自己也一直想着要到这里来寻找他们,却不想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就到了这里。 她看了一直抱在怀中的黑鹰,除了微弱的生命体征,似乎就连动弹一下也难,不知道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如果她想要救黑鹰,南平是必须要去的了,毕竟将黑鹰交给钟离陌,她也不能完全放心。恐怕就连眼前这落霞山,也只能是暂时“路过”,寻找生身父母的心愿,更是只能再次被搁置。 这些心事,钟离陌自然是不知道,他只以为雪儿是不信任自己。然而却又无计可施,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不熟悉。 所以,他也只能是沉默着,等着雪儿的答案。 在沉默中,时间往往过得飞快,原本三三两两散落在四周休整的护卫们,该吃的也吃了,该喝道也喝了,一个个都将目光转向钟离陌的方向。 钟离陌苦笑着站起神来,诚恳地看向雪儿:“沈姑娘,钟离陌只是想为南平留一条后路,绝无恶意。” 他叹了口气,如同一个江湖中人般拱手抱拳:“沈姑娘,多多保重,后会……” “有期”两个字,钟离陌没有说出来,被一声重重地叹息取代。 若西漠被轩辕昰所带领的东灵军队横扫,接下来恐怕就要轮到南平了。那个时候,就算南平能够抵抗东灵的进攻,在钟离陌看来,雪儿也是终归要回到轩辕昰身边,再见也是两个对峙,形同陌路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万一南平被灭,钟离陌不是亡国皇子阶下囚,便是身首异处,哪里还有“后会”之期? 眼见钟离陌转身,背对着自己,吩咐那些护卫准备出发。雪儿心中也有些愧疚黯然。她叹息一声,正要转身准备离去,就听背后传来马蹄声,一转头竟是钟离陌又追了上来,手中牵着这几日雪儿一直骑乘的钟离陌的那匹骏马。 钟离陌将马缰绳递过来:“这匹马性情温顺,已经与姑娘熟悉……”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见斜刺里伸出一只大手,一把从钟离陌手中,将那缰绳抢了过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打不相识 “借马一用,改日重谢!” 就在雪儿和钟离陌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雪儿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经自她面前掠过,落在钟离陌牵来的那匹马上! 钟离陌神色一变,随即身子一拧,挂在腰间的弯刀不知何时竟被他抽了出来,黑黝黝地带起一抹暗色的光华,朝着马背上那人就砍了过去! 雪儿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抢马,心中也有些薄怒,不管自己愿不愿意相信和接受钟离陌的好意,那也是她的事情,怎么能当着她的面抢? 当下双足一顿,一只手将黑鹰夹在肋下,同时身形高高跃起,凌空一转,就拦到正在发狂的马儿面前! 她一伸手,就向抢马人手中扯得笔直的马缰绳抓了过去,同时喝道:“松手!” 那人身形高大,头发蓬乱遮住了大半张脸,除了乱蓬蓬的胡子,根本就看不清面目。 然而他的控马之术十分娴熟,眼见雪儿抓来,双手使劲一勒,就听一声嘶鸣,马儿前蹄高高扬起。随即他手中缰绳一抖,那马就避开了雪儿的手,朝着一侧冲去。 几乎就在同时,钟离陌身后,那些护卫也反应过来,纷纷亮出武器,朝着抢马那人围了过来! 雪儿抓了个空,心中愈发愤怒,身子也不落地,在半空中,一转一折,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再次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光天化日,阁下这是要强抢不成?”雪儿怒喝,“把马留下!” 那人显然并无伤人之意,骑着马又是一顿,随即前蹄高高抬起,两只健壮有力的后蹄几乎将地面踏出两个深深的坑来。 随即那马儿纵身一跃,四蹄凌空,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从团团围过来的护卫头顶就跃了过去! 雪儿再次扑了个空,心中大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那神秘气流运转全身,速度也提到极致,直朝着那人追了过去! 钟离陌速度也不慢,手中黝黑的弯道一刀劈空,立即又是一刀跟了过来! 可惜他自己的坐骑实在是神骏非凡,本来就比一般的马要快上不少,何况又是在暴躁的情况下,速度就更是快如闪电,随着这一纵身飞掠出包围圈,更是直接就脱出了钟离陌弯刀的笼罩范围! 钟离陌的眉头皱起,目光一沉,随即绽出一抹冷光,手中的弯刀突然就脱手而出,在半空中旋转如同一轮黑色的满月,裹挟着劲风,竟然发出一阵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朝着那匹马的两条后腿就飞了出去! 雪儿人在半空,眼看双足就要落在马背上,正要攻下身子去拍抢马人的双肩,就听到了背后的破空之声。 她心中一凛,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呼啸而来的如同一轮满月般的黑色弯刀! “抬后腿!”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雪儿朝着抢马那人低吼了一声,同时再一次飘身而起,离开了马背的范围! 就见钟离陌被抢走的那匹坐骑,两只后蹄突然就高高抬起,那旋转而来的黑色素弯刀就擦着它的两只后蹄而过,一下就到了马腹下面! “前蹄!” 雪儿再一次朝着马上那人吼道,那人反应也快,手中缰绳用力一勒,马儿的两只前蹄就再一次抬了起来,几乎都要人立而起! 那黑色的弯刀再一次贴着马的两只前蹄飞了出去,去势不减,依旧旋转着朝前飞去。 眼见马儿躲过了弯刀,雪儿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也顾不得再追那抢马的人,转头朝着钟离陌道:“你疯了吗?这可是你的坐骑!” 弯刀继续旋转着向前,直到撞到前面的一棵枯树,“咄”地一声,整个刀身瞬间没入树身,只留下一个同样黝黑的刀柄露在外面! 钟离陌的目光,随着弯刀落在那棵枯树上,情绪晦暗难明,许久才收回目光,看向雪儿:“我知道,正因为它是我的坐骑。” 他的声音有些冷,听不出任何情绪来,只是简单地陈述了这么一句,就将目光转向那匹马和马背上的人。 马依旧还是那匹马,一身乌黑的皮毛如同黑色的缎子,只是蒙了一层灰尘,看着灰头土脸,有些狼狈。 抢马的人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站在一旁,目光却是落在不远处正缓缓落下的雪儿身上。 南平使者队伍中的那些护卫也终于是回过神来,瞬间将抢马人再次包围起来,手中的弯刀折射着冬日的太阳,发出森森寒光,只等着钟离陌一声令下。 “雪儿?”抢马人视而不见,却试探性地朝着雪儿唤了一声,却又有些犹豫,似乎不太敢确定。 雪儿正朝着钟离陌怒目而视,等着对方给她一个说法!怎么明知道是自己的坐骑,钟离陌还能如此没有丝毫犹豫地下毒手? 听到抢马人的声音,她不禁楞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声音说不出的熟悉。 她心中好奇,于是终于将目光转到那人身上,然后就发现,这个人不但声音熟悉,就是身形似乎也十分熟悉! “你是?”雪儿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怎么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蓬头垢面,形同乞丐般的人。当然,谈惜那是例外。 何况眼前这个人,也绝对不是谈惜。 自从慕容青和慕容达父子被月瑶剥离血脉,成王一脉完全被驱逐出莲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谈惜和云娇的消息传来,就好像这两个人从来没有在莲城出现过一样。 想必经过成王府一事之后,云娇应该也能看明白一些事情,也许就能安下心来,和谈惜做一对神仙眷侣了。 想到这里雪儿心中突然就有些黯然,这个唯一无条件地关心自己,为自己着想的义兄,从此以后,也许就再也不会和自己有交集了吧? 不过,只要他能开心和乐,自己也应该感到欣慰了。 “你真的是雪儿?”那人又问了一句,将雪儿的思绪拉扯了回来。他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和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再次让雪儿一愣:“你认识我?” 那人的声音中突然透出掩饰不住的失落,“难道你不认识我了?” 雪儿心中更加迷惑:“难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早有护卫将钟离陌的弯刀捡了回来,他默默的接过,目光在雪儿和抢马人之间来回流连,最后落在抢马人的身上:“难道阁下认识这位沈姑娘?” 然后也不等对方开口就继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凭阁下现在这副尊容,也难怪沈姑娘认不出来。” 抢马那人一呆,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他连忙伸手将蓬乱的头发拢到耳后,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这才看着雪儿急切道:“雪儿,是我,单天鹰!” “少庄主?” 雪儿再一次仔细打量对方,怪不得她听着对方的声音耳熟,怪不得她看到对方的身形眼熟,原来竟然是单天鹰! 这可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是,当初在西漠莲城的时候,单天鹰不是带着单钰不辞而别吗?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落霞山附近?还如此的狼狈落魄,而单钰又去了哪里? 雪儿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结果最后却只换来尚天鹰的一声叹息:“雪儿,真是一言难尽啊!” 于是,在钟离陌返回南平的队伍当中,又多了一个单天鹰。 雪儿本来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到底是否应该跟随钟离陌的队伍进入南平国,不过单天鹰的一句话,却让她彻底下定了决心。 因为单天鹰说:“阿钰被人劫持了,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当时他指的那个方向就是落霞山中,前往南平国的山路! 只是这一句话,雪儿就知道,这南平国她是非去不可了! 不过也因为有了单天鹰的随行,让她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许多。就算她对于钟离陌的殷勤热情心中不安,对于单天鹰,却是十分放心的。 路上的时候,单天鹰将他和单钰遭到袭击,最终单钰被劫持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同时也说明了自己会骤然出*马的原因。 他带着单钰不辞而别的时候,单钰小产还不足一月,身子还十分虚弱。只为了能够远离西漠莲城,远离这其中的种种是非。 因为单钰身体的原因,他们走得并不快,然而也只走了不足十日,他们就发现,西漠与东灵交界之处,军队越来越多,盘查也越来越严,他们也越走越慢。 到后来,东灵与西漠之间的战争完全爆发,单天鹰兄妹的行程,那我更是处处受阻。 不得已,他们只好朝南绕路,却又遇到了大批逃难的百姓,起初到时候,他们也并未将这些逃难的百姓放在心上,甚至还与其同行了一段时间。 只是他们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逃难的百姓当中竟然会隐藏着好几个承天教的人! 在那些逃难的百姓逐渐散开之后,那几个承天教的人便显露出来,突然动手袭击了单天鹰和单钰所乘坐的马车! 早在刘家村的时候,单天鹰被雪儿金针刺穴改变了体质,功力大增。可是奈何还有一个单钰完全需要他的保护! 本来就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那些人又是有备而来,单天鹰以寡敌众,还要保护单钰,体力逐渐不支,最终一个疏忽,被对方将单钰劫持了过去! 单天鹰自然不肯放弃,于是一路追了过来,在看到南平使者的队伍之后,这才动了抢马继续追的念头! 对此,钟离陌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如此说来,还真的是不打不相识了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 玉碎瓦全 对于单天鹰,钟离陌既不太热情,也不太冷淡,总归是没有得罪对方的意思,于是接下来的夜露也总算是相安无事。 一行人马逐渐你住落霞山的范围,起初的时候还到处都是荒草枯木,裸露的岩石,斑驳的积雪。在往里走,竟然再一次开始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意! 这让雪儿十分惊讶,然而钟离陌却只用一句话就解释了过去:“我南平地理位置特殊,气候也特殊,其中一些草木更是四季常青,这说明,咱们已经离南平国国境不远了。” 果然,接下来的路上,雪儿不但看到了一些泛着绿意和生机的小草,还逐渐地看到了一下低矮的灌木,也是郁郁葱葱,生意盎然的样子! 只是,越往里走,山路也愈发难行,已经狭窄之处甚至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不过这样倒也避免了不少尴尬,因为现在的雪儿,还在对钟离陌飞刀劈马的举动耿耿于怀,根本就不愿理会对方! 那可是他自己多年的坐骑!被人抢走也不是马儿本身的意愿,怎么就到了要打杀的地步? 钟离陌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仁慈之心? 原本,在得知钟离陌救下黑鹰之后,雪儿对于这个人还是十分感激的,印象至少也不算坏,所以才会随着南平使者的队伍一路走到了落霞山。可是,钟离陌劈马的事情,却让她再一次改变了看法! 对此,钟离陌也没有解释是怎么,态度依旧温文有礼,对于雪儿照顾有加,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雪儿对于他的不满。 这让雪儿有些气馁,可更让雪儿不解的是,就连单天鹰都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复初见时的潇洒俊逸,风流翩翩。 如果说,当初的单天鹰是天边的一抹流云,意态悠闲,现在的单天鹰就成了一片乌云,还为靠近,就能感觉到其中的出沉重! 雪儿私下以为,他的因为担忧单钰的下落,于是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毕竟,她自己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呢,能不拖单天鹰的后腿就不错了,哪里还能为寻找单钰出力? 就是出谋划策她也没那个本事!毕竟,根据单天鹰的说法,承天教的人,劫持走了单钰,逃走的方向是前往南平国的方向,雪儿可以说是完全陌生! 所以,这一路上,反而是单天鹰和钟离陌这两个“陌生人”走得更近,在那里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雪儿心中气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抱着黑鹰,选择了视而不见! 落霞山的绵延的范围很大,西漠与南平之间隔着的,只是其中的一小段,而且是比较狭窄的一段,所以钟离陌才说,有两天的时间就能翻过去。 赵金和花娘等人一直没有追上来,雪儿也就松了口气。一路上无惊无险地翻过落霞山,眼前的绿意更重,就好像进入了另一片天地中。 钟离陌说,翻过落霞山,他们就算是踏上了南平的土地。 雪儿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走出来的落霞山,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黑鹰,心中叹息一声。现在的黑鹰,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她只能先跟着钟离陌前往南平的国都瑞阳,去找那个什么国师想办法救黑鹰,然后…… 她很想去落霞山中寻找沈傲和秦姿仙的下落,至少也要在附近山脚下的村民中,打听一番。可是,想到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东灵和西漠,她又是一阵头疼! 黑鹰痊愈了,她还得赶紧出去,最好能阻止轩辕昰! 只是,到了现在她也想不明白,黑鹰中了巫毒,轩辕昰忙着和西漠打仗,历劫在做什么呢,怎么也不来寻找自己呢? 他总说是从前世追寻而来,和自己之间有着特殊的感应,怎么就也不来找自己?莫非是看到东灵与西漠战事频仍,百姓流离失所,悲悯之心大盛,把自己给忘记了? 雪儿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何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但是在她看来,历劫为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暂时将自己抛下,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单天鹰忙着想钟离陌打听一些南平的事情,她又不愿理会钟离陌,所以很多时候只能是一个人骑在马上闷头赶路,脑子里渐渐地就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于是越想也就越觉得千真万确,对于心中越发气愤难平。 翻过落霞山再往里走,逐渐地就有了人烟,稀稀落落的小村子,炊烟袅袅,看上去宁静而祥和。 四周的气候也愈发温暖,空气中到处都是湿润的甜香,沁人心脾。 恍惚间雪儿有种错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尚未被轩辕昰破坏过的空濛山中,甜润地似乎能洗涤人身上一切杂质的空气,再一次包裹了她的全身,让她神清气爽,全身通泰。 南平国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天地灵气虽然比不得空濛山和七色莲花岛,然而比东灵西漠却浓郁的许多! 雪儿心中有些奇怪,是谁说南平多穷山恶水的?在她看来,分明就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嘛! 当然,这些话她只是在心里嘀咕一下,才不会问出来,因为她现在还在生钟离陌的气! 不但生钟离陌的气,也生单天鹰的气! 因为,在刚刚走出落霞山不久,单天鹰就突然离开了! 雪儿也不知道一路上钟离陌和单天鹰之间都说了什么,又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反正在单天鹰从钟离陌手中接过一个巴掌大小,颜色灰白,看着好像短笛一样的东西之后,就告辞离开了这支使者队伍。 雪儿追了上去,问单天鹰:“少庄主,你要去哪里?” 却不想单天鹰竟然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只是简单回答了一句:“自然是去找阿钰。” 雪儿楞了一下,又问:“你知道阿钰的下落了么?我……” 她本想说“我也跟你一起去”,结果话未出口,就见单天鹰的目光落在她一直抱在怀中的黑鹰身上。 雪儿顿时气馁:黑鹰的情况也是危在旦夕,她又哪里还能抽身去跟着单天鹰寻找单钰。 “待我找到阿钰,自会去六皇子的凌王府寻你。”单天鹰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是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离开南平的话。” 说完也不等雪儿开口,双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就此绝尘而去! 雪儿能安安稳稳坐在马上不掉下来,还是因为钟离陌那匹黑马特别温驯的缘故,哪里还能如同单天鹰一般策马奔腾,因此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将还没有说出来的话咽回了肚子了。 钟离陌追了上来:“沈姑娘……” 雪儿见是钟离陌,也不搭腔,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座下黑马的脖子,这几日下来,她与钟离陌的这匹黑马也算是“熟识”了,所以基本上还算听她的话。 却不料黑马却根本就不按她的意思往前走,反而还停下步伐,朝着钟离陌的方向靠了靠,甚至还拿头去拱钟离陌的衣角。 雪儿的脸色顿时一黑,别开头去不去看着和一人一马“亲热”可,却又不好发作,毕竟黑马是钟离陌的,不是她的! 钟离陌这一次却没有继续沉默下去,反而是再次开口;“沈姑娘,可是看不惯之前钟离陌劈马的举动?” 雪儿没想到钟离陌这一次如此直白,反而楞了一下才没好气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钟离陌突然神色一肃:“不管是一匹马,还是一个人,都应该有它(他)该有的血性!何况它还是我钟离陌的马!” “可它只是一匹马,能懂得什么?”对方肃然的语气,让雪儿有些不解,“你犯得上为难它吗?何况那也不是它的本意!” 钟离陌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雪儿,才道:“玉碎瓦全的道理,想必沈姑娘也不会不明白。眼下东灵势如破竹,西漠节节败退,若是准备不够及时,只怕我南平也……” 他没有再往下说,然而其话中的含义却是明显不过,一声轻轻地叹息之后,是深沉的哀凉。 雪儿心中突然一寒,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些逃难的西漠百姓来,凄惶,绝望的情绪四下蔓延,抱在怀中的小儿子,牵在手中的小女儿,若是他们落入了东灵军队的手中,轩辕昰能够善待他们吗? 就算是轩辕昰能,他手底下的那些大小头目,又能完全按照他的意思去执行吗? 何况轩辕昰……雪儿突然就想到,最一开始,在轩辕昰的大船上的时候,那个误闯进轩辕昰房间的属下的下场,可是在她眼前被生生地投入大海中! 后来她始终都不知道,是否有人将其救出来,也从来不敢问。只是轩辕昰的暴戾残忍,却也从中可见一斑。他的温柔,似乎只对她一个人流露。 雪儿也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但是西漠百姓的不幸却是一定的了。 她突然就有些理解钟离陌的举动了,若是换做自己,又如何忍心自己的亲人,好友,在敌人的铁蹄下遭到蹂躏?还不如…… 雪儿突然不敢继续想下去,对于钟离陌所生出的不满似乎也消减了不少,默默地抱紧了怀中的黑鹰,开始专心地赶路。 她要尽早救醒黑鹰,让黑鹰传讯也好,是自己亲自出面也好,总之要尽最大的力量,早日见到轩辕昰,阻止这场战争继续下去! 一行人继续赶路,在这个天地灵气相对充沛的地方,雪儿体内的神秘气流,不自觉地再一次开始运转起来,吸收着四周空气中的灵气,改变着她的体质。 被她收在怀中的玉简,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第三百八十三章 错综复杂 夜色渐深,四周花木的清香带着南平特有的湿热气息,凝成夜露,打湿了衣裳,也沾染了花香。 清澈的水塘边,散落着五六顶帐篷,负责守夜的护卫尽责地巡逻着,甚至可以听到靴底踩到青草的沙沙声。 月亮升了上来,静静地落在水面,静谧而祥和。有不知名的小虫儿在唧唧地哼唱着夜曲,打破了宁静,却又显得愈发宁静。 这里就好像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雪儿依旧还穿着护卫的衣衫,或者说,她从遇到钟离陌,就一直都是护卫的装束,从未改变过。 今日白天的时候,他们路过那些安静的村落,雪儿看到那些在溪水边浣衣的少女。 她们穿着绣了繁复花纹的对襟短衫,闪闪发亮的头饰,自然而然露出来的半截皓腕和纤细优美的半截小腿,在溪水中晶莹洁白,看着分外地明艳活泼,让人的心也不禁跃跃欲试起来。 雪儿的心里突然就好奇起来,甚至忍不住想象,若是自己也穿上那样精美的衣衫,是否也能如她们那般无忧无虑,与世无争。 可是,钟离陌对于雪儿的艳羡好奇的神色,却完全是视而不见的,一队人马,就这么飞驰而过! 想到这里雪儿苦笑了一下,自己和钟离陌,现在只能说是不再陌生了而已,何况自己又是有求于人,自然不会在这样的琐碎小事上计较。 呼吸着水塘边沁着花香的水汽,人好像也要跟着沉醉其中一般。 身后有脚步声轻轻响起,似乎又带着某种犹豫,突然就停顿下来。四周有一瞬间的安静,就连虫唱似乎也在一瞬间停止,静谧地只剩下深深吸气的声音。 雪儿不动声色,继续看着水中皎洁清冷的月影,一双耳朵却是竖了起来,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响动。 不用回头,雪儿只从脚步声就能听出来,来人是钟离陌,也算是这几日相处的结果。 “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事要吩咐雪儿?”雪儿的目光继续落在水面上,似乎比月光更加清冷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夜的沉寂。 背后的男子面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扯出一抹无言的苦笑:“沈姑娘……” 钟离陌再一次犹豫起来,顿了顿,话到嘴边成了:“果然冰雪聪明,钟离陌佩服!” 雪儿垂下眼睑,不置可否,她当然知道,说出来的这番话,并非钟离陌心中真正想说的,只是不知因何缘故突然改变。 她自然也不会刨根问底,毕竟现在和对方只能算是不陌生而已。而她,也没有打算和对方变得熟悉起来。 钟离陌再次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坐到雪儿身边,隔着一臂的距离,顺着雪儿的视线,也去看水中月亮的倒影。 两个人继续沉默着。 “沈姑娘,”直到一片云彩将月亮遮住,天地间瞬间暗沉了下来,钟离陌似乎才有了开口的勇气,“最迟明日傍晚,队伍就能到达瑞阳。” 雪儿没有开口,自从进入南平国境内之后,如果不是钟离陌坚持,这支使者队伍的行程,只怕要放慢不少。 可就是如此,日夜兼程,每日也会有固定的时间休息,比起在西漠境内的时候,放松了不少。 对此,雪儿心中还是很感激钟离陌的,因为这些人中,除了她担心黑鹰的巫毒,没有人再愿意心急火燎地赶路。 然而,今日傍晚时分,钟离陌说,他们离南平的都城瑞阳,最多还有一天的路程。随后突然就决定,今晚找地方安营,就地休息一个晚上。 这让雪儿觉得很奇怪,毕竟他们刚刚从一个比较繁华的县城经过,钟离陌不进去找当地的官员就算了,驿馆客栈也不提,甚至连城门都没有进去,直接就绕了过去,让雪儿很是怀疑,他这个六皇子是不是假冒的,怎么连个当地官员都不敢去接见?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钟离陌突然道:“今日我不进城,甚至不通知当地官员迎接,你是不是觉得很不解?” 雪儿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似乎她所有的心思他都能看透一般! 钟离陌似乎只是想要倾诉,并不想要雪儿的回答:“我只是想要晚些再做回六皇子这个身份,哪怕是只再放松这一夜也好。” 南平地域特殊,人口不上东灵,国土比不上西漠,但是似乎,不论哪里的皇族中,都难免派系林立,勾心斗角。 钟离陌说,南平也不例外。 他前面有三个皇兄,两个个皇姐,下面还有弟妹共四人,大皇兄已经年近不惑,与三皇兄自成一派,最小的皇妹不足三周岁。其中大皇姐人还不在瑞阳皇宫中,而是入了影月神宫,做了个长老,年岁稍大一些的皇妹则是处处以她马首是瞻,俨然是其在南平朝中的代言人。 两个皇弟年,其中稍大一些的,今年刚满二十,也就是老七,喜欢云游天下,终年不见人影,另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却又跟在二皇兄身边,与大皇兄处处作对。 其间的错综复杂,让雪儿突然就觉得,其实轩辕昰所在的东灵,相对来说还是单纯了许多! 一个英王不成器,另外又是郡王之身,身份资格总是差上那么一些,这大约也就是东灵的皇帝轩辕德能够不计后果地接受轩辕昰身份的原因之一吧? 这一夜,钟离陌又讲了许多,雪儿也就安静地做了一个听众,听他讲两个皇兄拉帮结派,互相攻讦;听他讲大皇姐仗着背后有影月神功撑腰,在朝中飞扬跋扈;听他讲二皇姐对国师奴颜婢膝,毫无公主尊严,只为了能同大皇姐有一争之力;也听他讲最小的皇妹天真可爱,云游在外的皇弟潇洒不羁,恣意风流…… 天上的月亮在云中隐现,天地之间亮了暗,暗了又亮,雪儿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南平国,其间的关系却是如此错综复杂,比东灵和西漠都要复杂。 她突然就有些理解了钟离陌,若是换做自己,只怕也是不愿意回这样的一个“家”吧? 雪儿问:“那殿下你呢?又是站在谁的一方,或者又是自成一派?” “我站在南平一派。”钟离陌叹了口气,摇摇头,“只要我南平国泰君安,我做什么都可以,比如——” 他突然转过头来望着雪儿:“你!” “我?”雪儿愣了一下,不解地望着对方,“殿下这是何意?” 钟离陌垂下头,目光中掠过一抹复杂:“如今东灵西漠交战已有数十日,可是你看看,翻过落霞山,可曾见我南平调遣过一支军队?” 雪儿呆了一下,自从翻过落霞山,她觉得自己就好像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安宁恬淡,与世无争,甚至都要忘记了外面的战争,忘记了那些流离失所的西漠百姓。 不过此刻钟离陌提出来,她也觉得有些奇怪,东灵攻打西漠最少也得半个月了! 她就不信,这半个月的时间,钟离陌没有提前派人快马加鞭地来报信,更不信南平会一点异状也察觉不到! 可是,为何竟然好像是事不关己一般,连最起码的防御都没有? “很奇怪是吗?”钟离陌苦笑一声,“那我告诉你,其实这才是我那些皇兄们的正常反应!” 雪儿愣了一下,正常?东灵的军队随时可能改变方向,打到南平的家门口,不做任何防御措施,还说正常? 当然这话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钟离陌继续苦笑:“父皇现在年事已高,基本上不问政事,一切都交给作为皇太子的大皇兄全权处理。可是大皇兄又太过于依赖国师,或者说依赖国师背后的影月神宫,此刻必然是在求着国师出主意……” “而二皇兄和他的人,必然是在忙着和大皇兄唱反调,质疑和反对大皇兄的一切决定,甚至还可能拉上了七皇妹,让她通过在影月神宫的大皇姐,制衡影月神宫的决定……” 雪儿只听得头大如斗,只觉得钟离陌这众多的兄弟姐妹一个个就如同八仙过海似的,各显神通。可却又偏偏互相掣肘,导致连一个旨意的下达,也是困难重重! 她问钟离陌:“既然你知道他们会互相扯皮,为何不赶紧回去,还要在外面多逗留一夜?” 钟离陌叹了口气:“你就当我偷的浮生半日闲吧!” 他苦笑:“一旦我回去,要么会被大皇兄和二皇兄同时拉拢,到时候左右为难,要么会被他们联手攻击,直到打压地不能有任何意见为止……” 雪儿听得目瞪口呆,这还是手足兄弟吗?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好不好,一个个都只想着自己的私利,就连江山社稷的安危也不顾? 不过这毕竟是钟离陌的“家务事”,相对于南平来说,她的身份又比较敏感,实在是不好置喙,也只能是默默的听着。 “还有就是……”想不到钟离陌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要告诉你,南平的水深且浑,其中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等明日进入瑞阳城之后,可能在身份上要委屈你一下……” 雪儿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不管自己在东灵与轩辕昰的关系,还是在西漠的天照圣母的身份,此刻都十分敏感,实在不宜摆到南平的皇族中人面前! 大概,这才是钟离陌今晚真正想对自己说的! 再抬起头看看天色,月亮竟然已经完落下,天空中一片黑暗,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一段时间,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同钟离陌在这水塘边坐了大半夜! 见钟离陌再不言语,显然是该说的都说完了,雪儿也就准备起身,回帐篷中补眠。 结果她也就刚刚站起身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身边不远处的碎石堆后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 第三百八十四章 见死不救 后面有人! 雪儿心中一惊,本能地扭头看了过去,就见钟离陌已经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朝着碎石堆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令雪儿奇怪的是,不远处帐篷周围值夜的那些护卫,竟是丝毫没有留意都她和钟离陌这里的异状,甚至还故意移开了目光,避开了往这边巡逻! 难道是一开始的时候钟离陌吩咐过他们不要过来?可他们就没有长眼睛,不会分析现状的情况吗? 她心里正嘀咕着,就听碎石堆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哀嚎:“六哥六哥,是我啊!你下手倒是轻点!” 然后就是钟离陌一声无奈地怒喝;“老七,怎么是你?” 雪儿心中恍然,怪不得那些值夜的护卫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这个潜藏在碎石堆后面的偷听者,听两个人说话的口吻,难道会是钟离陌口中那个云游在外的七皇弟! 想必那些值夜的护卫早就看到了他过来,却碍于他的身份,只得装聋作哑,不敢向钟离陌出声示警。而钟离陌又一直沉浸在对于自己那些兄弟姐妹的悲哀愤怒当中,一时也就没有留意四周的动静。 而她自己,没有内力,耳力目力有限,自然也就察觉到不到对方的存在。 只是,钟离陌这个“七皇弟”还真是个奇葩,整天云游,不理西漠的政事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跑来听他皇兄的墙角? 雪儿正暗自腹诽着,就见钟离陌从碎石堆后露出半个身子,随后一只手扯着一个蔫头耷脑的青年的耳朵,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就走了过来! 而那青年,也就是钟离陌的七皇弟,还在兀自大呼小叫着:“六哥,六哥,有话好好说,你先松开,松开!” 钟离陌绷着脸不理他,径自朝着雪儿走过来,正要开头,就听那人又叫道:“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偷听你和小嫂子之间的悄悄话,就是一时好奇,好奇。嘿嘿……” “哎呦——”他一边分辩,一边朝着钟离陌干笑,弓着身子,紧往钟离陌的手边凑,那姿势要多怪异就过怪异,不料下一刻钟离陌突然用力一扭,顿时疼得他杀猪似地干嚎了出来! “六,六哥……”青年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我我,我只是……嘿嘿,不想打扰你们。小嫂子,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呀……” 第一次雪儿还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可这一次却将“小嫂子”三个字听地清清楚楚,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好在她和钟离陌本来就不算熟悉,心中也是坦荡,所以并不尴尬,只是诧异于对方的想象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钟离陌的脸顿时比周围的夜色更黑,皱眉喝道:“钟离扬,给我闭嘴!” 被钟离陌揪住耳朵的青年,也就是钟离扬,在听到钟离陌叫自己的名字之后,突然一下就老实下来,只拿一双眼睛朝着雪儿乱瞟,那意思自然是要雪儿求情。 雪儿只觉得好笑,抿了抿唇,看着钟离陌:“殿下不介绍一下么?” “沈姑娘,他——”钟离陌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然后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恨恨地咬了咬牙,又给了钟离扬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朝雪儿道:“他就是在下的七皇弟,钟离扬!” 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猜的,雪儿还是故意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原来是七殿下,雪儿有礼了……” 不料,钟离扬被钟离陌连名带姓地警告了一次之后,也只老实了这么两句话的工夫! 他看看雪儿,又看看钟离陌,一对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却又露出一丝迷惑,最后转向钟离陌:“沈姑娘?六哥,你叫她沈姑娘?” 钟离陌皱眉,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弟弟,又一向和自己亲厚,也不忍心真下重手,于是也就松开了钟离扬的耳朵,正色道:“对,这位是沈姑娘,不得唐突冒犯!” 却不料钟离扬下一句话又险些将他气死:“可是,六哥你脸皮薄,可也不能和和小嫂子这么疏离,就不怕她伤心么?” “钟!离!扬!”钟离陌几乎吐血,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低吼了出来,心中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心软,为什么要松开对方的耳朵,他就该直接给他揪下来! 却不料这一次钟离扬早有防备,如同陀螺一般,身子一转,早已逃离钟离陌“魔爪”的范围,缩到了雪儿背后:“小嫂子救我!” 雪儿猝不及防,被钟离扬扯住了衣袖,身子一晃,只是在听到钟离扬的“求救”之后,却是更加哭笑不得。 钟离陌这个人看着严肃而古板,怎么就有这样一个奇葩的弟弟?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想必他心中应该也庆幸,钟离扬喜欢四处游逛,不会一直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我六哥一向自律,不近女色,能让他外出公干都偷偷带在身边的,肯定非常看重。”雪儿不开口,钟离扬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瞟了一眼钟离陌,压低了声音朝着雪儿道,“不过小嫂子,你到底是我六哥从外面带回来的,还是从府里带出去的?” “什么意思?”雪儿听了半天,楞是没有听明白钟离扬话中的含义,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府里外面的?” 却不料钟离扬立即接口:“那就是从外面带回来的?你还没有去过凌王府吧?” 雪儿点了点头:“不曾去过。” 钟离扬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正要开口,却见钟离陌已经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钟离扬!”钟离陌眼中燃着熊熊怒火,情绪几近失控,“你闭嘴!” 却不料钟离扬一梗脖子,大声道:“六哥,我不过就是看你同小嫂子……” “闭嘴!”钟离陌的脸色已经不是愤怒可以形容出来的,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看那表情,恨不得将钟离扬扯过来咬上两口! 钟离扬继续不知死活地朝雪儿低声道:“小嫂子,我自幼和我六哥亲厚,可从未见他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过,就连我家里那点子丑事都不隐瞒……” 话未说完,钟离陌已经到了眼前,伸手朝着钟离扬抓了过来! 钟离扬身子一缩,揪着雪儿的衣袖一扯,再一次躲到了雪儿背后,将雪儿扯到了钟离陌对面! 钟离陌不敢唐突雪儿,只得将手缩回,绕开雪儿,再次去抓钟离扬。钟离扬脚底如同抹了油一般,又好像滑不留手的泥鳅,再一次躲到雪儿背后,两个人就以雪儿为中心兜开了圈子! “钟离扬,你给我站住!” “小嫂子救命!” “钟离扬你再敢胡说八道,当心我揍你!” “你已经准备揍了!小嫂子你倒是帮我向六哥求求情啊!等回到瑞阳我帮着你……” 两个人谁也不动用内力轻功,就这么围着雪儿转圈,同时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钟离陌想让钟离扬停下来,钟离扬偏偏一口一个“小嫂子”,非要向雪儿求情,将钟离陌气的脸色铁青,脚下更是不停,追钟离扬就好像狗撵兔子似的。 因为钟离扬的缘故,雪儿一直都是面对着钟离陌的,所钟离陌脸上的表情,可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雪儿被两个人转得眼花缭乱,不过也懒得理会这兄弟两个之间的事情,趁着钟离扬往自己身后躲,手中一时没有抓牢的机会,先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出来,同时朝着钟离陌一使眼色! 几乎就在同时,雪儿身子一弓,就朝着钟离陌的方向冲了过去! 钟离陌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身子略微一侧,将雪儿让了过去,同时双手齐出,朝着钟离扬就扑了过去! 钟离扬还在洋洋得意,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已经失去了雪儿的背影,随后就看到了钟离陌那张愤怒的脸! “六哥……” 钟离扬只来得及哀嚎了一声,就被钟离陌用拳头将下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雪儿就见钟离陌如同敏捷的豹子一般,直冲到钟离扬面前,一拳下去,钟离扬的鼻血就流了出来! “你还真打啊……” 话未说完,钟离陌上去又是两拳,顿时两个熊猫眼就出现在钟离扬的脸上! “小嫂子你见死不救……” 钟离扬的控诉再次被掐断,被钟离陌一拳打到肚子上,顿时如同一个大虾般弓起了身子。 此刻,晨曦初露,天光大亮,水塘边两个人影也被看得清清楚楚,可不远处的护卫们,一个个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显然是习以为常了! 就见钟离陌手臂一抬,朝着钟离扬暴露出来的后背一砸! 钟离扬整个人立刻趴了下去,却又被钟离陌抬起的膝盖顶住,再伸手一捞,挡胸接住,钟离扬顿时就趴在了钟离陌伸出来的一臂,一腿上。 “好歹给我……” “留点面子”四个字还没有出口,就见钟离陌一手扯住钟离扬的腰带,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将带着鞘的弯刀握在手中! 在初升的太阳下,伴随着钟离扬一声哀嚎,“啪”地一声脆响,瞬间传入了水塘边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啪! 啪啪! 一下,又一下,钟离陌的弯刀带着刀鞘,毫不留情地,落在了面前钟离扬的屁股上! 钟离扬一边大呼小叫地嚎叫,一边朝着旁边的雪儿抱怨:“从小就打我屁股,长大了还打!小嫂子,你好歹管管我六哥,让他给我……啊!” 啪! 这一下,清脆至极,响亮至极,就连钟离扬的惨叫声一时都盖了过去! 就听钟离陌咬着牙道:“钟离扬,你给我闭嘴!” 第三百八十五章 新鲜的消息 那钟离扬看上去至少也得二十来岁的样子,居然被自己的六哥钟离陌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屁股,怪不得那些守卫一个个都远远地躲进了帐篷里面,充耳不闻。 雪儿想了想,自己在旁边看着,似乎也不太合适,于是转了身,也跟着那些护卫学着充耳不闻。 却不料刚一转身,背后给传来中钟离扬夸张的惨叫:“小嫂子,你着你不够意思,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六哥打我屁股,啊——” 刀鞘隔着布料与皮肤紧密接触,响声连晨间觅食的飞鸟都吓得四散惊飞,紧接着就是钟离陌吃疼的怒吼:“六哥,你这是要谋杀!” 钟离陌的弯刀似乎停顿了一下:“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再不准胡言乱语!” “我记住啦!我记住啦!”钟离扬疼得直哼哼,“那是沈姑娘,不是小嫂子,以后才是小嫂子……” “钟离扬!”钟离陌几乎要被他这个活宝七皇弟气疯了,手腕一翻,打向钟离扬屁股的,就不再是刀鞘的平面! 钟离扬再一次惨叫出声,同时双腿用力一蹬,身子一扭,大力挣扎了起来! 钟离陌猝不及防,竟被他带得一个趔趄,抓住钟离扬腰带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 钟离扬趁机拜托钟离陌的“魔爪”,一个转身,呲牙咧嘴地面对着钟离陌,同时双手护住自己的屁股:“六哥,你来真的啊?一个称呼而已,至于那么较真吗?!” “钟离扬,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钟离陌很快站稳身形,再次扬起手中弯刀,“她是沈姑娘,是我南平的贵客!若是你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当心我打得你屁股开花!” “你若是不愿意,我不叫‘小嫂子’便是了!”他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再说了,如果你真不情不愿,那干脆让给我算了!” 钟离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钟离扬的目光在钟离陌的弯刀和雪儿的背影之间逡巡:“我说,既然六哥你和小……” “哦不!”钟离陌“小嫂子”险些又顺嘴秃噜出来,在触及钟离陌好像要杀人一般的目光之后又连忙改口,“沈姑娘,沈姑娘!” “既然你和沈姑娘没有关系,那应该不介意我追她吧?”钟离陌腆着脸,颇有些羞涩地朝着钟离陌道,“不瞒六哥,我对沈姑娘还真是……一见倾心呢!” “钟,离,扬!”钟离陌的手用力握住弯刀,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直接将弯刀从刀鞘中抽出来,然后朝着钟离扬劈过去! 可是现在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我杀了你!” “杀人啦!” 钟离扬眼见钟离陌弯刀出鞘,在阳光下泛着黝黑的光泽,看着就瘆人!那双眼睛更是红得充血,如同要吃人一般,吓得他心中一紧,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本能地转身就跑! 雪儿听得哭笑不得,再加上钟离扬最后那一声哀嚎实在瘆人,她也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就见钟离扬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正没命地围着水塘往前跑,而钟离陌,举着黝黑的弯刀,发了疯一样地在后面追! 水塘不算大,只是雪儿一愣神的工夫,这两个人几围着水塘追赶了一圈! 钟离扬一边捂着屁股一边跑,口中还不忘大呼小叫:“杀人了,救命啊!” 钟离陌绷着脸,抿着唇,也不言语,任谁都能看出他这次是动了真怒。 一转眼钟离扬跑到了雪儿面前:“小嫂子,不不,沈姑娘,我六哥他不讲道理,我一回来就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话未说完,钟离陌再次追了上来,怒气冲冲地低吼:“钟离扬,你再敢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雪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钟离扬一脸哭唧唧地道:“我六哥不让我说话!” 那语气,就好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向自己的母亲告歪状一样,顿时让雪儿哭笑不得。 似乎,自从这个钟离陌突然冒出来以后,所有的事情就都好像开始在失控! 一向沉稳寡言的六皇子钟离陌,就好像突然间换了另一个人似的,却偏偏还拿钟离扬没辙! 雪儿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根本就跟不上这两个人的节奏! 钟离陌追了上来,钟离扬双手捂住屁股,如同一只鸭子般左扭右躲地就向前窜了出去! 他沿着水塘的边缘往前跑,转眼被钟离陌追上,手中的弯刀的侧面刀腹就朝着钟离扬的背后拍了过去! 钟离扬被刀腹拍中,再一次惨叫出来,连蹿带蹦地跳了几下,一扭头看到钟离扬铁青的脸,赶紧继续往前跑。 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跑,足足绕着水塘跑了五六圈,钟离扬突然就改变方向,朝着雪儿冲了过来:“沈姑娘,救命!” 钟离陌举着弯刀随后就冲了过来:“钟离扬,你还敢口无遮拦?!” 钟离扬喘着粗气,再次从雪儿背后探出头来:“六哥,分明是你口不对心,口是心非,凭什么还要说我的不是?沈姑娘你来评评理!” “我以为你是我六哥的心上人,所以称呼了一声‘小嫂子’,可我六哥非说不是,要打我屁股,我改;”钟离陌涨红着脸,一脸的委屈,“可是,我称呼你‘沈姑娘’,他怎么还打我?” “钟离扬,你还敢狡辩!”钟离陌也追了上来,手中的弯刀再次举了起来! 雪儿本来都快走到帐篷跟前了,又被钟离扬再次追上,扯了她当挡箭牌,面对着钟离陌。 她皱了皱眉,心中已经微微有些不悦,这个钟离扬看似胸无城府,一脸天真,说话更是口无遮拦,然而每字每句都不离自己,甚至还刻意激怒钟离陌,这何尝又不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试探呢? 想到这里,她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一只手伸到背后,一下扯住了钟离扬的衣襟,再一用力,就连衣服带人地将钟离扬从自己背后揪了出来! 她身子一转,退到一侧,场面顿时再次变成了钟离扬直接面对着钟离陌。 钟离陌手中的弯刀已经举了去来,自然不会真的劈了钟离扬,于是手腕一偏,那弯刀贴着钟离扬的侧脸就削了过去! 就见暗沉的刀光一闪,一缕黑发被刀风带起,缓缓从三人眼前落下。 钟离扬的脸色终于变了,目光复杂地盯着钟离陌,突然就沉默下来。 雪儿也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钟离陌竟然真的朝钟离扬动手,眼前突然就再次浮现出对方飞刀劈马的情景来! 反而是钟离陌,面不改色,看都不看钟离扬一眼,只是淡淡望着雪儿:“沈姑娘,舍弟他久在江湖,向来口无遮拦惯了,还望你不要多心……” 钟离扬终于回了魂,看看钟离陌,又看看雪儿,露出沉思的神情来。 直到了现在,雪儿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钟离陌这个七皇弟,他似乎比钟离陌要高上一些,也更清瘦一些,皮肤也白皙了不少,只有同样细长的眉眼,与钟离陌还有些相像之处。 帐篷周围的护卫,此刻已经将帐篷完全收起,马匹也牵了过来,一副随时都准备出发的样子。 于是,这支使者队伍,再一次多了一个随行的钟离扬。 相对于突然出现时的没心没肺,口无遮拦,钟离扬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倒是让雪儿一时难以适应。 钟离陌似乎也知道自己方才出手重了,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泰然自若地微笑着:“七弟这一次出去多久了?” 钟离扬盯着两个熊猫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都不记得,真没良心!” “嗯……让我算一下哈,”钟离陌沉吟着,低下头故意掰着手指头,半晌抬起头来“七皇弟你这次离开瑞阳,足足有十一个月零九天了吧?” 这一次轮到钟离扬发愣了,他只知道自己出去将近一年的时间,具体的日子哪里计算过?如今却从钟离陌口中说出,一有些吃不准真假,反而不好开口反驳了。 他装模作样地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马缰绳,这才看了钟离陌一眼:“算你还记得。” 钟离陌一笑,扶了雪儿一把,看着她在马上坐稳,这才翻身上马,三人并排而行:“我倒是一直惦记着七皇弟,就是七皇弟不肯点击我这个六哥,一心贪恋外面的花环世界,不愿回来看我一眼,唉……” 最后长长地一声叹息,曲折回环,让钟离扬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雪儿眼看着钟离陌两句话就成功地勾起了钟离扬的愧疚之心,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牵着钟离扬的鼻子走,心中暗暗好笑。 都说江湖险恶,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人,是怎么行走江湖十来个月,还没有被人拐卖走的? 她却不知道,钟离扬的“心思单纯”,也只是相对而言,毕竟此刻他面对的人,是他最为亲近的兄长,自然也就不曾有任何防备。 就听钟离陌缓缓道:“七皇弟,在外面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可有什么奇闻趣事,不妨讲来听听,也省得路上无聊。” 钟离扬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雪儿身上掠过:“好啊,那你们就准备洗耳恭听吧!” “东灵的天意山庄,捣毁了承天教在海外的圣女岛,据说还营救出了一位东灵的公主……” 钟离陌打断了他:“你说的这个我也知道,数月之前,我去过东灵,还见过那位被救出来的公主!这个不算!” 钟离扬眼珠子转了转,又说了几条,雪儿突然发现,他所说的每一条消息,都和自己有关!甚至,就连慕容川父子远赴极北之地迎接自己的事情,自己成为天照圣母的事情,他也都说得详细而分明! 看来是在试探自己的身份无疑了! 却不料都被钟离陌一一否定:“你不知道我刚从西漠回来吗?说点新鲜的!” “好啊!”钟离扬瞪着他的熊猫眼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逡巡,“你们知道,现在的东灵皇城里,谁在主事吗?” 第三百八十六章 责任·成长 “是谁?” “是谁?” 钟离陌和雪儿几乎是同时问了出来,前者关心,自然是因为现在东灵京城真正的掌权者,与在西漠打仗的军队息息相关,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还有可能影响整个战争的局面。 雪儿心中却是有些奇怪:东灵如今的皇帝轩辕德,并不是一个昏聩无能之人,怎么会让别人架空了权力?尤其是还在东灵攻打西漠的当口? 至于为何直接否认了主持大局的人不是轩辕德,更是容易理解,如果轩辕德还掌握着东灵的实际权力,钟离扬就不会拿这个话题来卖关子! 钟离扬见自己终于成功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力,忍不住得意的一笑,可惜两个熊猫眼实在是太过显眼,这一笑乍一看上去十分诡异,比哭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这个还算新鲜吧?”钟离扬却不急着回答两个人的问题,反而的挑着眉毛,一脸得意地望着钟离陌。 钟离陌沉下脸来:“要说快说,别卖关子!” 钟离扬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六哥你就不能有点幽默感吗?怪不得……” 后面的话被钟离陌一个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他立刻举手投降:“我说,我说,现在这东灵主持大局,发号施令的人啊……” “就是被天意山庄从圣女岛救回来的那个公主!” 这一句话可以说是石破天惊,钟离陌几乎连手中的马缰绳都松了开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钟离扬挪了挪屁股,毕竟方才被钟离陌打得不轻,虽然不至于坐不住,但是疼是肯定的,可是江山易改,他这口无遮拦的本性却真的不太好移:“不知道了吧?六哥你不是去过东灵么?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当初怎么不将人给求娶回来……” “钟离扬!方才没有我出手太轻了,是不是?!”钟离陌的脸色再一次难看起来,朝着钟离扬低吼。 再看四周,那些护卫们顿时一个个看路的看路,低头的低头,最不济也开始“欣赏”起道路两旁的风景来,耳朵更好像全部被塞住,一副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 钟离扬缩了缩脖子,目光却是瞟向另一边的雪儿:“六哥这是要恼羞成怒了么?我也知道你不喜欢那位公主,你喜欢……” “钟离扬,你真要找死是不是?”钟离陌的怒火再一次被激了起来,一只手忍不住又朝着腰间的弯刀摸了过去! 眼看着钟离扬用力一抖马缰绳,水塘便的情景又要重演,雪儿也有些哭笑不得,感情钟离陌这个七皇弟,是真的心无城府,口无遮拦,竟然连个轻重缓急都不分。 “东灵除了三皇子轩辕昰,不是还有英王轩辕旻么?”雪儿想了想,还是开口质疑道,“公主也不止灵馨一位,最不济还有昭,睿,贤三个郡王,怎么算好像也排不到灵馨的头上吧?” 她一直都是默默地听着,此刻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同冰水浸润,也让即将暴怒的钟离陌冷静下来,本来摸向弯刀刀柄的手一伸,改为扯住了钟离扬的马缰绳:“别跑!” 钟离扬:“不跑难道等着再被你打屁股?” 钟离陌气的脸都黑了,可到底还分得清轻重缓急,于是只得咬着牙,耐着性子道:“你且将听来的消息,仔细说一说。” 钟离扬被钟离陌扯住了马缰绳,知道自己逃不了,于是也只得认命,乖乖地和两个人并排而行:“其实也没有什么,这件事情在东灵都不是什么秘密,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啊……” “听说,东灵的皇帝不久之前,和如今攻打西漠的那位三皇子轩辕昰,吵了一架,可最奇怪的是,两个人吵完之后,那位三皇子不但没有被问罪,反而还被赐予了辅国监政的权力,东灵的皇帝反而开始称病不朝,不问政事。”钟离扬道,“同时还有一个叫做影离的侍卫总管,也公然出现在朝堂上,辅佐那位三皇子。” “影离?”雪儿皱眉,实在想象不出来轩辕昰后来在东灵都发生的什么事,怎么影离这个一直躲在暗处保护轩辕昰的人也公然跳了出来? 她心中闪过无数猜测,然而却又没有一个能最终说得通,甚至都忍不住要想象,轩辕昰在从极北之地会到东灵之后,是不是就迅速控制了整个东灵的政局,然后逼迫轩辕德将权力让了出来。 可若是如此,直接让轩辕德禅位不是更好?何必还多此一举,甚至还在出兵攻打西漠期间,将灵馨一个女子给推了出来? “那……”雪儿犹豫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东灵的皇帝,就心甘情愿将权力让出来?” “千真万确!”钟离扬道,“当时这件事情可是轰动了整个东灵的京城,有人怀疑过东灵皇帝任命的诏书,结果却证明那诏书千真万确,甚至还是东灵皇帝亲自宣读的。” 他顿了一顿,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迷惑不解:“也有人怀疑,那位三皇子给自己的父亲动用了非常手段,手中握着皇帝的某个把柄,进而威胁东灵皇帝让出权力,结果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甚至,为此那位东灵的皇帝,还特意坐镇了三日,处置了好几个大臣,就连那位英王轩辕旻也遭到了训斥,事情才算作罢……” “也就是说,东灵的皇帝,是一心想要巩固三皇子轩辕昰的权力了?”雪儿皱眉思索,最后却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就连钟离陌也是一脸沉思,显然得出的结论和雪儿差不多。 钟离扬点点头:“不错,就是这个样子。那位东灵的皇帝,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权力让给那位三皇子,听说就连这次攻打西漠,将灵馨公主推出来,也是因为灵馨和那位三皇子是一奶同胞,又是女子的缘故!” “可就是如此,那位三皇子似乎还是不情不愿,推三阻四了好几次,一直都是避而不受。”钟离扬撇了撇嘴,“直到不久之前,这一对父子之间,似乎才达成了什么协议,那位三皇子才勉强接受了。只是这个外人却是不得而知。也就在之后不久,东灵开始大举进攻西漠……” 钟离扬毕竟只是在外游历,能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因为这些事情在东灵可以说是人人皆知,至于里面的内情如何,他也同样是不明白,三个人最后能的出来的结论就是,东灵这一次攻打西漠,和轩辕昰与轩辕德之间达成的这某种协议,密不可分。 这一点,雪儿也想不明白,当初在东灵的时候,轩辕昰将她保护的太好,所以哪怕轩辕德处处针对刁难,她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甚至都没有怎么直面过轩辕德这个人,自然也就无从猜测。 钟离扬虽然人不不喜束缚争斗,但是并非对南平没有感情,所以在东灵大举攻打西漠之后,也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为的就是怕东灵突然挥师南下,朝着南平发难。 “唉,别看西漠自诩天照大帝的血脉,可是在东灵的进攻之下,根本就是不堪一击,”钟离扬挠了挠头,难得露出一个担忧的神色来,“那位东灵的三皇子,就好像战神附体一般,听说那一剑之威,真的能够横扫千军。六哥,我这可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咱们也真的应该早日筹谋,准备好应对之策了……” 钟离陌沉默了许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 他欲言又止,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来:“这一路行来,你也看到了,大皇兄他们……” “六哥!”不想这一次钟离扬却突然正色打断了对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结犹豫这样的问题,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南平步西漠慕容氏的后尘吗?” 钟离扬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的悲愤:“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从小书你比我读的好,这些道理都用不着我说!”钟离扬看着钟离陌,声音中满是忧虑,“眼下西漠慕容氏节节败退,东灵势如破竹,双方的战况已经十分明朗……” 他咬着牙,似乎有些说不下去,然而却让雪儿的心悬了起来:“你说什么?西漠慕容氏怎么了?” 钟离扬楞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一边的钟离陌,又看了看另一边的雪儿,深吸了口气,这才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再试探你了,沈姑娘,东灵轩辕昰是为了你才攻打的西漠,而你又是西漠的天照圣母,二者都和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准备怎么办?” 这一番话说出之后,钟离陌的脸色终于变了,就连看向钟离扬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钟离陌突然就全都明白过来,自己这个七皇弟,始终都在试探着身边的女子,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警告着他! “从一开始,你就在怀疑我的身份了,是吗?”雪儿没有急着回答钟离扬的问题,反而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或者,你心里一直想问的是,西漠的天照圣母,和东灵的皇子纠缠不清也就罢了,还跑到你们南平来做什么?是不是还想将战火引到这里来?” 钟离扬难得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一脸正色:“是,你说是这些问题,我都想知道!” “七弟……”钟离陌目光复杂地望着钟离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一直都以为他心无城府,玩世不恭,却不知何时,他已经逐渐成长起来,变得有责任有担当,也知道了忍耐。 雪儿叹了口气:“我为何会来到南平,这个问题,或许你应该问问你的六皇兄。现在可否将西漠慕容氏的近况,先告诉我?” 第三百八十七章 庙小妖风大 当钟离陌淡淡地说出“七弟,你不用试探了,是我极力邀请沈姑娘前来我南平做客的”这句话的时候,钟离扬的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两个鸡蛋去! “六哥,你,你疯了不成?”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钟离陌,“难道你不知道,东灵的轩辕昰,攻打西漠的原因?” “知道。”钟离陌沉默了许久,这才淡淡地吐出这么两个字来,却让钟离扬几乎跳脚。 “六哥,知道你还……” “七皇弟!”钟离陌猛地打断了对方,“我自有分寸!” 钟离扬显然被钟离陌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撅起嘴来,露出不满的神色来。 雪儿轻笑:“看来,我还没有到瑞阳,就已经有人不欢迎了?” 钟离陌抿了抿唇,绷着脸又瞪了钟离扬一眼,正要开口,钟离扬却抢先开口了:“沈姑娘啊,不是我不欢迎你,而是实在欢迎不起来!你想想啊,现在的西漠节节败退,整个莲城都落入了东灵的手中,如果那位轩辕昰还找不到你……” “你说什么?”雪儿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后面的话根本完全都没听进去,“你说莲城失守了?” 钟离扬点点头,目光难得凝重起来:“我从东灵,辗转到西漠,一路上见惯了逃难的百姓,甚至还远远地看到过两个交战的情景,西漠莲城,我也去过……” “我到莲城的时候,东灵的军队还没有攻打进来,却适逢西漠皇帝禅位,太子慕容川继位,一转眼竟又要让位给皇孙慕容远,若非慕容远坚辞不受,甚至不惜以死明志,只怕西漠就要上演一日三易主的闹剧了!” 想到慕容远,雪儿就禁不住想到林曼蓉,那样一个温婉的女子,她还是自己的“义妹”呢! 别人不理解,雪儿却能明白,慕容定此举,已经是无计可施,万般无奈之下的举动! 天照之后,女主天下。 随着单钰小产,死胎女婴的出现,其实是等于打破了慕容氏无女儿的诅咒。可是,此刻的慕容定,竟已等不得慕容远和林曼蓉的孩子出生再做决定! 雪儿握紧拳头,就连指甲刺入掌心的嫩肉也不自知,只是定定地望着钟离扬,声音微微颤抖着问:“之后呢?” 钟离扬叹了口气:“这样的局势之下,我哪里还有心思在外面逗留?于是日夜兼程地就赶了回来!” 谁也不知道,东灵轩辕昰寻雪儿不得的怒火,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统天下的野心!到时候就算有落霞山脉为天险,又能阻挡东灵的铁骑几时? 所以,钟离扬再也无法悠哉悠哉地在外面闲逛,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宁愿放弃闲云野鹤的闲散日子,也要火速回到南平! 少女穿着南平护卫的服饰,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三分英气,只是眼中的失望,却让钟离扬的心中蓦然生出一丝不忍来。 “后来的一些事情,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钟离扬咬着牙,将心一横,“若是你这个天照圣母的心里还有西漠的子民,这个时候就应当与他们共同进退!” “七弟!”钟离陌终于忍不住开口,“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这话的时候,钟离陌深深地看了雪儿一眼,目中流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同时又带着询问。 雪儿道:“事无不可对人言。” 钟离陌松了口气,一带钟离扬的马缰绳,两匹马挨得近了之后,这才低低地开口说了什么。 就见钟离扬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随后又朝着雪儿看了过来,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来。 雪儿懒得关心这兄弟两个到底说了什么,她的心思却是早就飞回了西漠。 慕容定之所以会同意慕容远娶一个平民女子,无法就是认定,林曼蓉就是那个能够彻底改变西漠命运的女子。而历劫当时的态度和举动,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然而,历代帝王,又有哪一个会心甘情愿地将手中的权利拱手相让? 除非是情势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他才会如此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一个女子的身上! 可林曼蓉会是那个“女主天下”的“女主”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历劫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慕容定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能让她成为一国皇后怕已经是他的底线! 话说回来,不是林曼蓉,又会是谁?东灵的权力中心突然冒出来一个昔日的好友灵馨,可是父兄皆在,怎么看似乎也轮不到她! 想了半天仍旧没有头绪,雪儿也就不再想下去。她又看了看黑鹰,气息更加微弱,几乎接近于无。 事到如今,不管钟离扬是否“欢迎”她,为了黑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只能是希望南平那位国师肯出手相助,让黑鹰早日恢复过来,也好让她早日联系上历劫或者轩辕昰。 也不知道钟离陌是如何向钟离扬解释道,总之钟离扬返回来的时候,对于雪儿的敌意已经消失了不少,甚至还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一行人继续前行,气候愈发温热,仿佛肃杀的冬天,就不曾光临过南平的土地。 这也让雪儿愈发觉得,南平就好像一个世外桃源一般,四季如春,安宁祥和。 钟离扬再一次恢复了口没遮拦的形象,和雪儿也逐渐熟稔起来。雪儿不好意思问钟离陌的问题,却在不经意地向钟离扬问了出来:“不是说南平穷山恶水,民生多艰吗?我看分明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你才看到了多少?”却不料钟离扬叹了口气,道,“过了瑞阳往南你再看,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雪儿疑惑地道:“我说错了吗?这一路上我看到的都是山清水秀,百姓也是安居乐业,民风淳朴。若非有一堆的俗事缠身,长居此地也很是不错……” “别别别!”话未说完便被钟离扬打断,不客气地道,“沈姑娘,我们南平的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赶紧治好了那只神鸟赶紧离开吧!” 说完这些也不给雪儿反驳的机会,又撇着嘴,做出一副夸张的恶寒表情来:“那位东灵的轩辕昰,对你的心意,可是毫不掩饰,弄得天下皆知。我们可不想招惹那尊瘟神!” 雪儿听他将轩辕昰比作瘟神,也是一愣,继而大笑,最后却又突然沉默,神色也黯然下来。 轩辕昰,这个男人,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面对他这份霸道而执着的感情了。 “唉!”钟离扬也没有看雪儿,自然不知道雪儿突然变化的表情,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叹了口气,“庙小,庙小妖风大啊!” “咳咳!”另一边一直沉默的钟离陌突然重重地咳嗦了两声,顿时引起了雪儿的注意。 雪儿疑惑地扭头看过去,却只看到钟离陌极度不自然地别开脸,目视前方。 钟离扬兀自不觉:“六哥,你自己还不算把咱们家里那一摊子破事都告诉了沈姑娘吗?怎么还不让我说了?” 雪儿楞了一下,突然顿悟,钟离扬所谓的“庙小妖风大”竟然是在说他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们! 钟离陌突然打断,恐怕是因为下面的一句“水浅王八多”! 就钟离扬这一句话,整个南平的钟离家族都成了王八! 一想明白,雪儿顿时笑也不是,不笑又有些忍不住,肩膀一抽一抽地,憋得十分辛苦。 钟离扬看看钟离陌,又看看雪儿,似乎终于明白过来,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干笑了两声,道:“顺口说的,顺口而已,哈哈!” 他挠了挠头,随即转了话题:“沈姑娘你才看到了多少,怎么好妄下结论?南平北部毗邻落霞山脉的一片区域,可以说是整个南平最好的土地,过了瑞阳你再看,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是……” 他没有说完,自己就突然停下,疑惑地扬怀疑地看了雪儿一眼:“你不会是故意跑到我南平来打探情报的吧?” 雪儿顿时一脸黑线,她觉得自己的思路就够跳脱的了,此刻竟然还跟不上眼前这个钟离陌的思路! 这转变的,也太快了吧?可她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眼波流转,雪儿狡黠一笑,顿时明媚地好像一只灵动的白狐:“那你厌倦宫廷争斗,云游天下,东灵西漠四处奔走,难道就是为了替南平四处收集情报?” “我……”钟离扬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反驳,却突然发现,雪儿这句话,他还真是没发反驳,毕竟刚才关于东灵和西漠的一些情况,都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扭头幽怨地看了一眼另一边的钟离陌,都怪自己这个六哥!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给“出卖”了,什么事情都告诉这个沈衣雪,还说心里没有人家! 钟离陌恍如未见,只是转头,越过钟离扬望向雪儿,神色凝重:“不管是世外桃源,还是穷山恶水,这都是我南平的土地,百姓也都是我南平的百姓,钟离陌实在不愿看到东灵与西漠之间的战争,波及到此地!” 这句话掷地有声,也让雪儿肃然起敬,就连不着调的钟离扬,也乖乖地垂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离南平都城瑞阳就越来越近,途中经过的城镇也愈发繁华,来往的百姓也开始络绎不绝。可令雪儿疑惑的是,自始至终,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钟离陌这一队人。 他们,就好像被南平的政权中心,完全给遗忘了一般!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其他的心思 当初慕容川父子从极北之地将自己迎接回来的时候,就是慕容定还亲自迎到了西漠的旧都! 就算此刻的钟离陌没有当初雪儿在西漠时候的地位,可不见皇室中人迎接也就罢了,怎么竟连官员也不见一个? 不过这毕竟是南平的事情,也可以说是钟离陌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也不便多言,只能是在心中嘀咕一下而已。 就在这样的疑惑中,这一行人,终于是到了南平的都城——瑞阳。 在路上的时候,雪儿从钟离扬口中得知,南平南部多山谷密林,也就只有落霞山南麓有一片不大的平原,也是南平国居民最为稠密的地区。 同时也因为处于群山环抱之中,所以北方的寒气不得进入,这才使得这里的气候温暖湿润,四季如春。 然而当这一行人出现在瑞阳的城门口时,却发现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甚至冷清得有些诡异,就连一向热闹的街道上,也看不到几个人! 因为这支队伍是南平派往西漠,恭贺西漠皇孙慕容远大婚的,回到瑞阳之后,理应进宫向皇帝复命,钟离陌更是不例外,所以进城之后,就各自分开行动了。 可是因为多了一个雪儿,钟离陌不得不考虑先安顿雪儿,然后再向南平的皇帝复命。 所以雪儿跟着钟离陌,与南平的使者队伍分开之后,就来到了钟离陌的凌王府。 一路上钟离陌的脸色都很难看,眉心都拧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来,目光中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东灵和西漠打得如火如荼,南平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大军压境的情况下,瑞阳城里竟然连正常的防守都没有! 钟离陌阴沉着脸,目光甚至有些阴骘,就连一向滚动的步伐也变得急促而凌乱起来。 雪儿心中诧异,以目光向身边的钟离扬询问,后者耸了耸肩,目光却是落在前面钟离墨的背影上,一脸的噤若寒蝉。 雪儿也只得作罢,跟在钟离陌的身后,一路匆匆前行,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府邸面前。 凌王府的规模并不算大,一些建筑甚至有些陈旧,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钟离陌这个六皇子在南平的地位并不是很高,或者说一直受到排挤的。 因为事先并未通知,所以凌王府的大门口也无人迎接,就连两扇大门也紧紧的闭着。 钟离陌的神色间有些疲惫,一直死皮赖脸跟着钟离陌的钟离扬撇着嘴,看脸色已经是十分不满。 如果不钟离陌还在一旁,如果这不是钟离陌的府邸,看他那神情,似乎都恨不得直接上前将大门给踹开! 耐着性子叩响了大门的门环,随即就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有人开口道:“我家王爷身体抱恙,近日不便见客,还请过一段时日再来。” 因为钟离陌并非光明正大出使的西漠,所以在南平,他名义上是染病不出,暂不见客。 此刻的雪儿站在钟离陌背后,自然无法看对方的表情,只有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轻轻的飘了过来。 “我倒险些将这件事情忘记了!”钟离陌自嘲的一笑,转过身来时,焦虑不安的神色已经被他强自压了下去。 他满含歉意地看着雪儿,“情非不得已,只能委屈沈姑娘从后门进去了,还望见谅。” 雪儿抱紧怀中的黑鹰,轻轻一笑:“无妨。” 这两个字说出来之后,就连雪儿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的这个口吻,似乎是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人总是深色淡淡,一脸波澜不惊,说话的时候更是惜字如金,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宠溺,对着她说:“丫头,无妨。” 雪儿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这样一个让人焦头烂额的时刻,自己为何突然就想起历劫来? 只是,一路上都是靠南平护卫的打扮来隐藏身份,她都没抱怨什么,如今自然也不会因为正门后门的事情计较。 更何况这一路行来,钟离陌虽然话少,但是对于南平的拳拳赤诚之心,也让雪儿心生敬畏。 是的,敬畏,对于一个胸怀天下,忧国忧民的男人的敬畏之心。这种敬畏之心,就连一开始飞刀劈马所带来的不满似乎都被冲散了不少! 看到钟离陌在自家的府邸被人拒之门外,钟离扬脸上的不快之色十分明显,他动了动嘴唇:“六哥!” 钟离陌以眼神制止了对方:“沈姑娘都不介意,你就不要多说什么了吧!” “我——”钟离扬还想再说什么,钟离陌已经率先转身,并且朝着雪儿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眼看着两个人远离了凌王府的大门,钟离扬也只好愤愤的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赶紧追上两人的脚步。 三个人围着凌王府的围墙绕了半圈,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最后来到了一个不显眼的小门处,想来应该就是凌王府的后门了。 钟离陌再一次抬手敲门,三长,三短,最后再一长,就听“吱呀”一声,那两扇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个二十出头的美貌女子,穿了一身南平女子常穿的绣花短衫出现在门口,目光顿时落在钟离陌身上:“王爷?” 她神情激动,说话的时候已经是珠泪盈盈,就连声音也带着哽咽,更似隐含着不尽的委屈:“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那女子,钟离陌也愣了一下,连连忙上前虚扶了女子一把:“府中那么多下人,你怎么亲自来开门了?” 钟离陌敲门声刚落,对方就打开了房门,可见是一直都守在门后,等待着钟离陌归来的。 这让钟离陌也不禁有些动容,伸手去想去替她擦拭腮边珠泪,却不知因为什么又收了回来,只是柔软了声音道:“素素,辛苦你了。” 然而饶是如此,那被称作素素的女子,也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来。与钟离陌四目相对,就好像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偏这个时候,身后的钟离扬推搡着雪儿走了进来,关起那木门的时候,再一次发出“吱呀”地一声,惊醒了这一对眼中只有彼此的人儿。 雪儿愣愣地看着,直到身边的钟离扬开口:“六哥,六嫂,你们……” 钟离墨迅速回了神,整个人再一次变得沉肃起来,一旁的素素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扯出一个笑容来:“原来七弟也回来了。” 然后又客套了两句,素素才将目光转移到了雪儿的身上,吩咐道:“一路上照顾王爷,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吧!” 这是将自己当成钟离墨的随从了?雪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也不反驳,反而垂首应了一声:“是。” 钟离陌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雪儿还在身后,转头朝着雪儿尴尬一笑,低声道:“不知者不罪,还望沈姑娘见谅。” 雪儿自然不以为忤:“殿下言重。” 素素看看钟离陌,又看看雪儿,她本冰雪聪明,瞬间猜到了什么。 她也不动声色,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丝迟疑,再看向雪儿的目光就已经变了。 “王爷,这位是……”她的声音依旧温柔,然而对待雪儿态度却已经发生了改变。 钟离陌道:“素素,劳烦你去准备一间最好的客房,安顿这位姑娘住下。” 他自始至终竟然没有向素素介绍雪儿身份的问题,反而是向着雪儿道:“沈姑娘,这位是拙荆,你在凌王府有何需要,吩咐她便是。” 女子的敏感,让素素的脸色有些难看,然而王妃的矜持和高傲又不允许她拉下身段多问,因此只好朝着雪儿温婉地一笑。 雪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不顾身份守在后门,等待钟离陌归来的女子,竟然是他的正妻,凌王府的女主人——凌王妃! 而钟离陌,竟然用了“拙荆”这个称谓,就更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就连钟离扬也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来,只是强自忍着。 雪儿却不敢怠慢,只是因为也不懂南平的礼节,只好朝着对方抱拳一礼:“王妃娘娘,雪儿有礼了!” 因为钟离陌不愿她暴露真实身份,雪儿又不愿在凌王妃面前显得太过无礼,因此并未自称全名,还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江湖礼节。 然而她却不知道,这个举动已经让凌王妃素素的心中警铃大作,只是不露声色罢了。 因为钟离陌的态度,凌王妃素素自然是不会受雪儿这一礼,于是不动声色地巧妙避开,同时又因为雪儿的江湖礼节而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雪儿姑娘不必多礼,”素素很快就恢复了温婉端庄,“既然是王爷的贵客,素素自当以礼相待。” 寒暄客套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雪儿心中一也算是松了口气。钟离扬显然对凌王府非常熟悉,自告奋勇跑到前面引路去了,留下钟离陌和素素这一对夫妇,陪着雪儿慢慢往前走。 钟离陌又小声叮嘱了素素几句,意思自然是雪儿身份特别,让素素不要怠慢。素素始终都保持着温婉的微笑,一一应下。 之后钟离陌才问起了瑞阳成的异常情况,雪儿无心干涉南平内政,于是就加快脚步,追上了钟离扬,留下钟离陌夫妇单独相处。 钟离扬见雪儿追了上来,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副满意的身色来,小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雪儿挑眉:“一开始就说了,我只想要救醒黑鹰,赶紧离开。” 钟离扬点点头,却又有些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真的对我六哥没有其他心思?” 这一次轮到雪儿反应不过来了:“什么其他心思?” 第三百八十九章 需要安排奶娘吗 “自然是……”钟离扬下意识地开口,只是还没有说完,就听背后的钟离陌突然跺了跺脚,沉声道:“糊涂啊!” 声音不大,却瞬间将钟离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就连雪儿一时也忘记了钟离扬那句“其他心思”,回头朝着钟离陌看了过去。 就见素素脸色苍白,垂着头,一脸的委屈不忍,却还小声的劝解道:“王爷息怒……” 钟离陌额头的青筋几乎都跳得出来,攥起拳头的双手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在胸前微微发抖:“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想着加强防守,居然还……” 他显然被气得狠了,后面的话竟是再也说不下去,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腮帮子都跟着一鼓一鼓的。 感觉到雪儿和钟离扬的目光,他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目光却是转向素素:“素素,劳烦你亲自照应好这位沈姑娘,我去去就回!” 说完这话,竟然转身再次朝着刚刚关好的后门走去,却被追上来的钟离扬一把拉住:“六哥,发生了什么事?” 钟离陌有些愤慨又有些无奈,沉声道:“大皇兄和三皇兄携朝中的文武百官,陪同国师,前往影月神宫去了!” 他叹了口气,神色十分无奈:“东灵攻打西漠的消息,他们已经收到,而且还听说……” 钟离陌深深地看了钟离扬一眼:“对于东灵的三皇子轩辕昰,在战场上的表现,七皇弟,想必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钟离扬点了点头,神色难得的凝重起来:“一剑之威,用‘横扫千军’来形容丝毫都不为过!” 雪儿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脑海中却不由回想起当初在空濛山的时候,轩辕昰携怒朝着历劫劈出的那一剑,天地为之变色,整个空濛山谷也因此而毁于一旦! 所以,此刻钟离扬说轩辕昰“一剑扫千军”,雪儿自始至终,就没有质疑过! 若非如此,以西漠泱泱大国的实力,又有当初天照大帝一统天下之威,又怎么可能溃败得如此迅速? 就听钟离陌再次叹了口气:“东灵轩辕昰一剑之威,无人可挡,只是传入大皇兄的耳中,便让他闻风丧胆,斗志全无,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了,直接就求到了国师的头上!” “国师?”钟离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罗妙思那个神神叨叨女人?” “不错!”钟离陌的脸色更加难看,“二皇兄也不甘示弱,于是和老八带着他们那一派的人,也要去影月神宫,说什么找大皇姐想办法,结果……” 他叹了口气,简直无奈到了极点:“双方各自带着自己一系的人,将整个瑞阳城都撇了下来,往影月神宫去了!” “这……”钟离扬憋了半天,总算是说了一句,“这都什么呀,简直比我还不靠谱!” 雪儿在旁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大约是轩辕昰在战场上的名头太响亮,直接吓破了南平大皇子的胆,于是想求助于国师背后的影月神宫,结果二皇子跳出来拆台,最后导致瑞阳城的文武百官,绝大部分都被双方拉走,往影月神宫而去! 也难怪钟离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如此危急的关头,竟然还敢因为赌气,将整个国都丢下! 若是换做自己,面对如此一大家子奇葩的兄弟姐妹,怕也是要头疼不已,最好是能离他们越远越好! 难怪钟离扬明明是皇子之尊,却宁愿流浪江湖,也不愿面对南平这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 不!说勾心斗角都是抬举了他们的智商,分明就是拿国事当儿戏,小孩子赌气的把戏! 眼看着钟离陌再次走到门口,双手已经摸到了门栓,钟离扬再次开口:“六哥,你要去哪里?” 钟离陌愣了一下,顿时觉得头疼不已。他掐住自己皱起的眉心,咬牙道:“去将大皇兄和二皇兄他们追回来,陈明厉害关系……” “王爷,你才刚刚回府。”一直默不作声的素素终于忍不住开口,“再说,其余的皇兄皇姐,也未必肯……” “素素!”话未说完就被钟离陌打断,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他深吸了口气才再次缓缓开口,“帮我照应好沈姑娘,切记,一定不要假手于人。” 素素似乎也习惯了钟离陌这样的态度,再次垂下的眼眸中波光潋滟,却只低声应道:“是。” 钟离陌这才看向雪儿,勉强一笑,只是那笑容中的疲惫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沈姑娘,让你见笑了。不过……” 雪儿自然是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礼貌地笑道:“殿下请便” 钟离陌似乎这才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却听一旁的钟离扬道;“六哥,我陪你一起去!” 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应了下来,随后两个刚刚踏进凌王府的男人,便再一次离开,至于走前门还是后门的问题,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这一下只剩下了雪儿和凌王妃素素,这两个才刚刚见面,才说过那么一两句话的女子站在那里,目送这钟离陌和钟离扬这一对兄弟离开。 “沈姑娘,请吧。” 钟离陌和钟离扬离开之后,两个陌生的女子之间,顿时就有些相顾无言,最后还是素素打破了沉默,礼貌性地开口。 王爷要她亲自照应好这位“沈姑娘”,她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钟离陌举动虽然失礼,雪儿却实在无法去指责对方什么,毕竟现在南平所面临的情况,钟离陌所面临的情况,都不允许他对一切坐视不理。 于是只得再次往上抱了抱黑鹰,硬着头皮,随着凌王妃素素往前走。 凌王府的建筑实在是乏善可陈,比不得雪儿在东灵所见英王轩辕旻的府邸富丽堂皇,甚至比不上西漠皇孙慕容远新建的明郡王府雍容大气,只能说勉强符合一个皇子的府邸标准,如此而已。 再加上在前面带路的凌王妃素素,为了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尴尬,不住地找一些话题,雪儿也不得不集中精神来应对,因此反而并未仔细打量四周的景致。 因为是从后门而入,地方相对来说比较偏僻,所以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只有雪儿和凌王妃素素并肩而行。 “沈姑娘,”素素的声音听起来温温柔柔地,“是否觉得这凌王府过于冷清了些?” 雪儿楞了一下,这个问题让她如何回答?说“是”肯定是不行,太直白伤人,可说“不是”,这四周除了她和这位凌王府,连第三人都看不到,又成了睁眼说瞎话! 好在素素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只是一边缓缓前行,一边继续开口:“妾身从十六岁嫁给王爷,至今已三载有余,虽然一直无所出,却也夫妻和睦,恩爱有加。” “王爷他忧国忧民,一心为国,甚至有些……不近女色。”说到此处素素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白皙的脸上也浮起两片红晕,然而一转眼却又换成了甜蜜的微笑。 “凌王府中,除了大皇兄送过来的尹侧妃,和二皇兄送过来凤姬之外,后宅之中,再无第四个姬妾。”素素的声音淡淡的,“不过那也是迫不得已才收下的,表面文章罢了……” 换言之,这位叫做素素的凌王妃,几乎可以说是专房之宠了。只是这样还无所出…… 听到这里,雪儿几乎都要怀疑,钟离陌和素素这一对夫妇,是不是其中一个身体有什么问题了。如果不是初次相见,她甚至都有了替素素把脉的心思了。 就算是自己借住在凌王府这段时日对她的回报吧! 只是,雪儿想不明白,钟离陌不近女色,钟离陌专宠素素一人,和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这才见面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同她说这样的话题? “说句僭越的话,”素素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脸上的却是不自觉地带了一丝骄傲,“整个南平,所有的王妃当中,我可能是最省心的一个,凌王府的后宅,也是最安静的。” “因为,不论尹侧妃和凤姬怎样绞尽脑汁地兴风作浪,争宠献媚,”素素挑了挑眉,“王爷都是岿然不动,每个月只是象征性地在她们的院子里留宿一日,其余时间,只要在府中,肯定是歇在我的房里。” “而且,王爷他从未流连过青楼,也从未养过外室,更没有将女子带回府中过。”说到这里素素的声音陡然陡然提高了一度,“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雪儿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就明白过来,对方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真正的想要说的话,在这里! 钟离陌向来清心寡欲,几乎不近女色,素素本来是格外放心也格外省心的,因此就连一直无所出也能安心坐在凌王妃的位置上。 可是,钟离陌突然就把自己给带到了凌王府,不肯向素素这个女主人介绍自己的身份也是罢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对方照应好自己,那态度说是恭敬,看在素素眼里,恐怕就是心疼怜惜! 这也难怪素素会多想,就是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忍不住在心中猜疑一番,尤其是自己怀里还一直抱着黑鹰。 雪儿突然发现,素素看向自己怀中黑鹰的眼神,竟是分外地古怪! 黑鹰个头大,如今又被包裹地严严实实,乍一看上去,还真的好像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果不其然,还不等雪儿想出来该如何开口,就听素素幽幽道:“沈姑娘,需要安排奶娘吗?” 第三百九十章 你相信他就是了 雪儿顿时一口老血憋在胸间,喷不出咽不下,几乎要憋出内伤来! 钟离陌希望她不要暴露天照圣母的身份,固然是为了她好,可是应该也不曾想过会出现这样的误会吧? 雪儿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一时连双腿也忘记了迈,抱着黑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着素素往前走。 可巧这个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的蓝衣女子和一个肌肤微微有些丰腴的杏色衣裙的女子,身后跟着五六个丫鬟仆妇,远远地迎着雪儿和素素走了过来。 其中那个杏色衣裙的女子远远地就先开口了:“姐姐这是去哪里散心了呢?不叫上我等姊妹也就算了,怎么也不见姐姐随身的丫鬟月露,反而让一个护卫跟着?” 素素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冷着脸道:“王爷托身边的护卫,带了……重要之物,需要安顿……” 话未说完便被那个蓝色衣裙的女子打断:“姐姐,王爷回来了么?带回来什么重要之物啊?” 说话的时候就朝着雪儿走了过来,伸手就去揭雪儿包裹黑鹰的包袱,却被素素喝止:“放肆!” “凤姬一个侍妾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尹侧妃,怎么连你也不懂事了?”素素端起了王妃的架子,“王爷带回来的东西,我都不敢窥视,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么?” 蓝色衣裙的尹侧妃撇了撇嘴,讪讪地收回手,在雪儿面前高高地昂起头,也端起了她侧妃的架子来:“既如此,你可要好好地拿稳了,万一有什么差池,小心你的脑袋!” 雪儿心中狂汗,难道每个三妻四妾的后宅都会这样的“热闹”? 不过此刻碍于身份,她也只好表现地如同一个真正的“护卫”那般,低垂着头,听着那位尹侧妃在那里长篇大论。之后又听凤姬和尹侧妃两个向素素旁敲侧击地打听钟离陌的下落,却都被素素一一挡了回去。 两个人打听无果,最后也只得悻悻离开。 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雪儿终于是松了口气,抬头见素素脸色难看,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就是王妃口中安静的后宅?” 素素沉默了一下,才道:“只是一些口舌之争,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你,沈姑娘,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雪儿只觉得头上的冷汗再一次如同瀑布一般地冒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好不容易来了两个人,转移了这位凌王妃的注意力,怎么一转眼就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了? 她决定装傻:“刚才,刚才什么问题?那个,她们……” 素素的目光,再次落在她怀中的包裹上面:“若是被她们看到了你怀中的孩儿,只怕真的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了。” 怀中的孩儿! 只是这几个字,就让雪儿几乎要吐血,真恨不得立即就将包裹打开,让这位凌王妃亲眼看看,自己到底抱了个什么样的“孩儿”! 可是她也只能是心里想想而已,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后果,就算她承担得起,钟离陌也未必能承担得起,最起码她不能连累他不是? 何况,那尹侧妃和凤姬也未必就走远,说不定多在哪个角落里窥视着她们,万一她掀开了包裹,素素的反应过于激烈,必定还会引起那两个人的疑心。 雪儿还记得,素素一开始说过,尹侧妃是大皇子送进来的,凤姬是二皇子送进来的,钟离陌之所以照单全收,却又对这二人不冷不热,也不过是给让大皇子和二皇子面子的同时,也防备着她们。 谁能说尹侧妃和凤姬,就一定不是这两位皇子留在凌王府的眼线?想想方才那位尹侧妃的举动就可见一斑! 一瞬间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素素的目光一直都若有若无地落在雪儿怀中的黑鹰身上,看得雪儿头皮发麻,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压低了声音:“多谢王妃好意,只要一个清净的房间,足矣。” 这个答案显然让素素有些意外,她楞了一下之后,又上下打量了雪儿一边,目光最后落在雪儿的胸前,似乎是觉得,眼前这个略显清瘦纤弱的女子,根本就不像奶水充足的样子。 她的目光让雪儿大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好躲过对方的目光去! 雪儿的窘迫似乎让素素非常满意,她勾起唇角,轻轻一笑:“走吧!” 再往前走,人就逐渐多了起来,偶尔能看到一些丫鬟小厮,来往忙碌着。 素素这个凌王妃,看来还是让人敬畏的,最起码她们遇到的那些丫鬟小厮,没有一个敢态度不恭敬的。 就这样,一路上分花拂柳地穿过花园,又穿过两处游廊,转过两道月洞门,素素带着雪儿来到一个绿竹掩映的小院前面。 这里的确的够僻静的,自从走上这院子门前的小径,就再次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沈姑娘,这听竹轩四周绿竹环抱,环境清幽,鲜少人来。”素素道,“姑娘可还中意?” 这里何止是清幽,简直就是偏僻。不过也的确适合现在的雪儿暂时居住,因此略微欠身,朝着素素道谢。 素素又说,因为听竹轩平日少有人来,一般也没有人打扫,而钟离陌又吩咐让她务必亲自照应,不让假手于人,所以只有请雪儿先在门口等会,她亲自去清扫整理。 雪儿自然不好意思让堂堂凌王妃亲自给自己整理房间,于是也就只好跟着同进去,将黑鹰随手放在了台阶上,跟着素素进了房间。 虽然这其中有刁难雪儿的成分,但是素素对于钟离陌可以说是奉若神明,所以也只是在不折不扣地执行,嗯,绝对地不知不扣。 不过,看到雪儿随后就将怀中的包裹放到了地上,素素也楞了一下,忍了半天终于是没有忍住,问道:“放在这里,合适吗?” 雪儿四下打量了一番,问:“会有人来偷?” 素素摇头,下意识地道:“平日都没有人前来,又怎么会有人来偷东西?” “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既然素素说这里真的安全幽静,雪儿也就放心了不少,转身推开房门,同时扭头朝着素素狡黠一笑:“若是王妃实在不放心的话,不妨在此守候片刻?” 这个提议正中素素下怀,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半晌,才道:“好。” 于是就变成了雪儿进去收拾房间,凌王妃素素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低着头,看着被雪儿放在地上的包裹。 她扭头朝着敞开的房门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纤柔的背影,忙碌地过来过去,竟是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门外台阶上的包裹! 素素犹豫了片刻,终于是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轻轻地蹲下身子,目光却是始终不离那包裹分毫。 她又扭头看了一眼房中的雪儿,终于是鼓起了勇气,伸出手,颤颤地伸向包裹外面系着的带子…… 其实,这个听竹轩只是四周没有其他宅院相邻,地处偏僻,却绝对不像素素所说的那样从未有人打理,只是相对来说,打理地没有那么勤快罢了。可能其他的客房宅院五天清理一次,这里要十天八天才会有人来一次。所以,实际上也没有太多需要清理的地方。 雪儿故意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就是在给素素机会,让她自己去窥探包裹中的隐秘。 有些事情,她不方便开口,可又实在不愿素素如此误会下去,只好出此下策,只希望素素能够聪明一些。 这位凌王妃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在她“忙碌”地收拾着房间的时候,真的去偷看那包裹了。 素素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掀开包裹的一角,看到的竟然是几根色泽黯淡的黑色羽毛! 她目瞪口呆,几乎连凌王正妃一贯的矜持高贵都无法为持续下去,随后她又迅速将整个包裹解开,将里面的黑鹰完全暴露出来,更是震惊地几乎跌坐在地! 里面不应该是王爷钟离陌和这个突然带回凌王府的女子所生的孩儿吗?怎么竟会是一只大鸟? 她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并没有花,也没有看错,心中正疑惑着,却听背后有脚步声轻轻传来,顿时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将那包裹恢复原状! 不管怎么样,偷看总是一种失礼的行为,被王爷知道了就更不好! 看着素素手忙脚乱地将黑鹰再次裹起来,雪儿既不出言阻止,也不指责对方,只是等素素完全将黑银包裹好,站起身来,一脸局促尴尬地朝着自己的时候,才缓缓开口:“你家王爷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好。” “沈姑娘……”素素张了张嘴,有心解释,可却又发现自己词汇竟是如此贫乏,半天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释来。 雪儿自然不会想要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对方,于是话锋一转:“我和你家王爷之间的关系,并非你所想的那样,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你家王爷,一颗心都扑在了南平的兴衰荣辱上了,你相信他就是了。” 两句话,她用了三个“你家王爷”,虽然有调笑之意,却更是想在素素面前同钟离陌撇清关系,也好让对方安心,她可不想在南平的这几日,莫名其妙多出一个敌人来。 素素楞住了,久久不语,目光在雪儿和地上的黑鹰之间来回逡巡,似乎在思索着雪儿这一番话的真实性,最后咬着牙,轻轻地点了点头。 雪儿这才松了口气,只希望素素能一直都如此地聪明和善解人意下去! 现在,只等着钟离陌处理完南平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闹剧,赶紧回来解了黑鹰的巫毒,然后好联系上历劫和轩辕昰其中的一个。 至于两个人同时出现,雪儿觉得,最好是不要,她可忘不了轩辕昰对于历劫那种天生的敌意。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一切如他所愿 轩辕昰和历劫之间的敌意,是与生俱来的,是宿命注定的,无论何时都难以改变。哪怕历劫出手救了轩辕昰,还因此负伤,也无法阻止轩辕昰朝着历劫劈出那一剑。 那一刻的轩辕昰,执著到接近疯狂,任何一个阻止他寻找雪儿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在被颜如魅再一次点破蹊跷之后,轩辕昰终于也察觉到了段启水等人的不正常,于是再一次改变了方向,却竟然发现了段启水这一行人的尸体! 因为时值冬日,气候寒冷,所以尸体虽然僵硬,却并没有太大的恶臭散发出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轩辕昰所关心的,他唯一关心的,也唯一感到惊心的,就是“雪儿”的尸体也在其中! 他只觉得整片天地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色彩,跪倒在尸体面前,让自己也沉默僵硬成了一具尸体。 那一刻他觉得,就算自己活着,也失了心,丢了魂,成了行尸走肉。 最为冷静和理智的人,还是颜如魅,她绕着“雪儿”的尸体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最后蹲下身子,果断地朝着地上的尸体伸出了手。 轩辕昰瞬时被她涂满鲜红蔻丹的指甲挡了视线,却是头也不抬地怒喝:“滚!” 颜如魅出手如电,手指灵活如蛇,两根手指飞快地摸到了“雪儿”尸体的耳朵后面,只听“嗤”地一声,“雪儿”脸上的皮,就被揭下来半个! 接着就听听颜如魅撇嘴哂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多情,这该多么怜香惜玉,是个女人死了你也伤心?” 轩辕昰只是关心则乱,又不是真傻,自然也看了出来,那女子的脸上戴了一层人皮面具,顿时就变了脸色,就连颜如魅的冷嘲热讽一时也忘记了反驳。 他的脸色逐顿时难看起来,仿佛一瞬间就换了个人,冰冷,淡漠,却又怒气冲天。 不用颜如魅再出手,他自己就动手将那具伪装成雪儿尸体的女尸翻了一个个儿! 轩辕昰的目光,落在女尸的头发上,伸手就拔下了上面的两根莲花银针。 他的脸色再变,莲花银针是他送给雪儿的,雪儿也一直插在头上,他自然不会认错。 现在的情况是,尸体是假的,莲花银针却是真的。 轩辕昰皱起眉头,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颜如魅,沉声问道:“你是如何发现这尸体不对的?” 颜如魅耸了耸肩,冬日的严寒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艳红如火的衣衫依旧将肌肤衬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破绽很多,只是你关心则乱。” 轩辕昰难得没有反驳对方,目光敛了敛,再次将目光投向脚下的女尸,话却是对着颜如魅说的:“可是,为何她头上的银针是真的?” 颜如魅继续撇着嘴,目露不屑之色:“难道这些年我都高估了你?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还用得着问?” 轩辕昰皱眉,不过在看到手中的两根莲花银针的时候,还是忍住了对方的冷嘲热讽,沉默半天才道:“时间拖延下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颜如魅这才叹了口气道:“你为何能确定这银针是真的?” 轩辕昰道:“是我送的,一共八根,她一般都当做饰物戴在头上。” “那么,另外的六根,去了哪里?”颜如魅的目中精光一闪,“有人利用东灵的官员,利用沈衣雪头上的银针不了这个局,引得一直朝着东灵的方向走,只怕真正的沈衣雪,早已经被他们藏了起来!” “他们?”轩辕昰皱眉,压抑着怒火,“他们是谁?” 颜如魅道:“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在西漠,一直有一股势力想要掳走沈衣雪。” 她垂下眼睑,继续分析:“此刻就是返回西漠,只怕也也已经太迟。而掳走沈衣雪的人,肯定是有目的的,肯定还会露出破绽来的。” 轩辕昰的目光,再次落在他从女尸头上拔下来的两根银针上:只有两根,剩下的六根又去了哪里? 颜如魅显然也和轩辕昰想到了一起,目光也落在那两根莲花银针上。 一地的尸体,轩辕昰和颜如魅谁也懒得理会,然而再往前走,却又突然失去了方向,因为,他们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线索。 如果,真正掳走雪儿的人,是想要通过雪儿来要挟他做什么,那么他还能等到对方再次拿着雪儿的莲花银针出现。可如果是想要以雪儿天照圣母的身份来要挟西漠,恐怕他连寻找方向的机会都不会有。 冷静下来的轩辕昰,再一次回到了段启水等人陈尸的地方,将那些尸体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颜如魅就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应该不是西漠的士兵,否则你和我就不会在这个地方看到他们的尸体。” 轩辕昰抿着唇,绷着脸,手下不停,甚至将其中一具尸体身上的衣裳都撕了下来,露出白中泛青的尸体。 颜如魅安静地看着,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面对,活的她见了那么多都没有害羞,何况是死的? 甚至,她还弓下身子,和轩辕昰一起,仔细研究着这些尸体致死的真正原因。 然而最后得出的结论却让两个人都大为泄气:尸体的身上,除了尸斑之外,就只有三四个人的左手无名指被齐根切下,应该是流下了一些血,却也不足以致命。同时因为时间久了,地上也看不到什么痕迹,只能看出有些地方的泥土颜色比较深。 除此之外,再无伤痕,只有脖颈出殷红的淤血,很显然是直接被人扭断脖子,只要是内力深厚的人都可以做到。 这让轩辕昰再次泄气,他不死心,甚至将战天剑都握在手中,准备将其中一具尸体直接给开膛破肚,却听颜如魅突然道:“等一下,这上面有字!” 轩辕昰心中一惊,复又一喜,连忙朝着颜如魅看了过去,就见颜如魅正用两根手指捏着方才轩辕昰脱下来的尸体的衣裳,轻轻地展开。 那衣裳原本雪白的里衬,此刻早已变成了一种灰扑扑的颜色,还泛着尸体特有的恶臭,熏得颜如魅直皱眉头,展开衣裳的手臂也伸得笔直。 只是上面褐色的“交换”两个字,却是异常清晰。 轩辕昰联想到四具被切了手指的尸体,心中一动,激动地几乎说话都不连贯了:“快,脱衣服!” 然后飞快地冲到其中一具同样被切了手指的尸体跟前,三下两下,就将那尸体身上的衣裳撕扯了下来! 当他看到同样沾满泥土的灰扑扑的里衬上面的,褐色的“天下”二字的时候,就好像一个瞎眼的人突然看到了曙光,同时朝着依旧站着不动的颜如魅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脱衣服!” 却听颜如魅道:“老娘宁肯脱自己的衣服,也不要给这些臭烘烘的尸体脱衣服!” “颜如魅!”轩辕昰的脸色瞬间铁青,比那尸体更难看,抬头瞪着颜如魅几乎要喷出火来,最后却又咬了咬牙,扭头去找另外两具被切了手指的尸体。 四具白中泛青,僵硬冰冷的身体就这么横陈在泥土中,轩辕昰完全都视而不见,只忙着将手中散发着尸体恶臭的衣裳里衬都平铺在地上,顿时就有八个褐色的大字出现在眼前。 加上之前的“交换”和“天下”,另外两个里衬上分别皱巴巴地写着“江山”和“一统”这四个字。拼凑一下,就是“一统天下,江山交换”,或者“一统江山,天下交换”。 然而不管是怎么拼凑,意思却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要轩辕昰将东灵,西漠,南平三个国家统一起来,然后再用同掳走雪儿的人做交换! 看着那八个字,轩辕昰的脸色再次无比难看,只看到这几个字,他就不用再诸多猜测了,掳走雪儿的,绝对是他的那位好“父亲”! 他就知道,老头子那么容易就将他放出承天教,根本就是有恃无恐,或者早就计划好了用雪儿还威胁他! 再加上颜如魅所打听到的,在西漠的时候,一直有人想要劫持雪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于雪儿的心意,他也以为只要凭借自己的能力,足够护她周全,可是,最后还是让她因为自己的心意收到了的牵连!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承天教的手竟然都伸到了东灵的朝廷当中,段启水这颗棋子也不知道他们培养了多久,如今都不惜暴露出来。 不过通过段启水等人看来,恐怕就是西漠的莲城,也少不了承天教暗中培养的棋子暗桩,否则怎么能那么顺利地将雪儿在重重保护之下,劫持了出来? 这么一想,就连一想心智坚硬的轩辕昰也不禁微微有些动容。 何况衣裳里衬上的字迹早已干涸许久,恐怕是在杀人的当日就顺手写了上去。自己和颜如魅又被误导着耽误了许多时间,也足够他们安排妥当一切,去承天教中营救雪儿基本上就没有了什么可能。 所以,眼下他也只能按照那衣裳里衬上的要求,走一步算一步。 何况,对方连开战的理由都帮他准备好了,出使西漠,恭贺西漠皇孙的使者队伍,完全被人杀害在西漠境内! 虽然无奈,轩辕昰心中瞬间却是做了决定,他抬头望着颜如魅;“我要营救雪儿,你准备如何?” 颜如魅道:“我又不懂排兵布阵!” “我也不需要你懂,”轩辕昰道,只要你帮我回东灵,告诉影离一声:一切如他所愿!” 第三百九十二章 更大的功劳在后面 颜如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随即一个人先行独自离去。 剩下轩辕昰,面对着整整六具男尸和一具女尸。他一个人就是能力再大,也无法同时搬动七具尸体,更不要说将这七具尸体带回东灵。 他将这六具男尸的一只耳朵割了下来,至于那具冒充雪儿的女尸,则是直接毁尸灭迹,连同那写着八个血字的衣裳里衬,一同付之了一炬,这才转身离开。 一个人的目标就小了许多,何况先行赶回去的颜如魅也算间接替他开了路,所以一直到走出西漠国境,进入郏水城,一路都异常顺利。 让轩辕昰意外的是,他竟然再一次在郏水城看到了颜如魅,她应该是用了别的方法向影离传讯,并没有赶回东灵,只是速度却比轩辕昰快了两日,就在郏水城等着他。 等轩辕昰达到郏水城的第三日,东灵皇帝的圣旨也是跟着到了! 随同圣旨一同前来的,还有向西漠的宣战书,洋洋洒洒,千字之言,历数西漠对东灵种种“恶行”,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东灵这一次攻打西漠,乃是上应天意,下顺民心的仁义之举! 郏水城是有守军的,又因为邻近西漠边境,所以守军还不少,只是想要用来攻打西漠,就有些不够看了。 在东灵,西漠和南平这三个国家当中,西漠的地域最大,又岂是区区一个郏水城的守军可以攻打下来的? 然而,轩辕昰却等不了太久,他不敢等也不想等,对于统领郏水城守军的于将军的推三阻四更是心中不耐烦,即使有皇帝轩辕德的圣旨,竟也被对方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而挡了回来。最后在轩辕昰的逼迫之下,不得不加了一句,就算要攻打西漠,也要等东灵调遣的军队赶到! 什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什么“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什么“战非一日之功,尚需从长计议,仔细打探情报”……听得轩辕昰头疼不已! 轩辕昰恨不得杀人,几乎要忍不住出手掐断对方的脖子! 如果并不是他不懂排兵布阵,不懂行军打仗,不懂战后的安抚,还有必须用得到对方的地方,恐怕直接就取而代之,带着人杀了过去! “你不要同本王讲那些大道理,我就问你,明日是否能够发兵?”轩辕昰阴骘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每年那么多的俸禄,不是白养你和你手下那些人的!” 郏水城的守将于将军头发已经微微花白,身材敦实,一看就饱经风霜,对于轩辕昰的愤怒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安静地听轩辕昰发完脾气,这才淡淡开口:“殿下,并非老臣不肯发兵,实在是不想手下众多弟兄去白白送命……” 然后就开始要长篇大论地分析当前双方的形式,却被轩辕昰不耐烦地再次打断:“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了?” 于将军垂首不语,然而态度却是异常坚决。 两个人从清晨争论到了中午,又从中午对峙到下午,轩辕昰有轩辕昰的坚持,于将军有于将军的原则。 最后,竟然是轩辕昰摆下阵来:“这样吧,你给我……” 他伸出一根手指,于将军的脸色一变:“一万?” 轩辕昰摇头:“一千人马,我去!” 于将军还是不肯,又要争辩,却被轩辕昰一把掐住脖子:“这已经是我的底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有人授意,侄子永远成不了儿子!还有,别逼我杀了你!” 于将军一时竟被被轩辕昰目光中的阴狠震慑,犹豫了许久,最后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年纪大了,只想守成平安,攻城略地,开疆拓土已经不适合他了,若非轩辕昰手中拿着东灵皇帝的圣旨,还点出了他暗中支持贤郡王的事情,就这一千人,他也不会点头同意。 一千人,就像攻下西漠一座城,这位三殿下不是太自大,就是太天真,年轻人嘛,总要吃点苦头,长个教训的。 所以,当轩辕昰让颜如魅带着两个小兵回来报信的时候,于将军震惊的几乎都要从座位跌下去! 一千人,还是他特意挑选的老弱病残!怎么可能? 只有半日的工夫,最多也就够他们从郏水城赶到西漠最边境的一座不算太大的城池,连攻打的时间都没有多少,轩辕昰又没有带兵经验,怎么可能完全攻陷下来,还无一伤亡? 颜如魅不是军中的人,又是女子,对于于将军自然也没有多少尊重,轩辕昰让她带两个小兵回来报信,也不过是为了节约时间罢了。 至于她肯服从轩辕昰的命令,只不过是因为轩辕昰要救雪儿,而雪儿,是唯一有可能再次将夜流觞真魂唤醒的人! “这么大的事,难道你不应该写个奏折,上报一下皇帝么?”对那个不知所谓的于将军,颜如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反而平添了三分冷艳。 “当然,你若是不方便,我也可以代劳。”颜如魅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我和你们皇帝身边后来的侍卫总管还有些私交,传讯过去应该比你更快。” 于将军的一张老脸神色变幻不定,最后有些色厉内荏地开口:“无知妇人,也敢参与朝堂事务?” 颜如魅撇嘴冷笑:“敢不敢的老娘已经参与了,有本事你给老娘定个罪名!看看你背后的主子,还敢不敢替你出头?!” 于将军的脸色再变,不过他好歹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不会被颜如魅的两句话就糊住:“行军打仗,岂能儿戏?” 颜如魅自然不是吃素的:“那你是意思是说,攻打西漠的命令是儿戏了?那下命令的人呢?” “狡辩!”于将军气的涨红了脸,却不敢顺着颜如魅的话题往下说接,“从郏水城到京都,何止千里之遥,这一来一回,需要多长时间你知道吗……” “知道啊!”却不料颜如魅竟然开口打断,“那你又知不知道为何皇帝的圣旨,会下达得如此之快?” 于将军的脸色终于变了,眼前这个冷艳的女子,每句话都似乎含有深意,最后一句威胁之意更是明显。 最后,于将军还是妥协了。按照颜如魅传达的意思,安顿好副将守城,亲自带了人马,朝着轩辕昰的队伍追了上去。 当然,在路上的时候,于将军就听了颜如魅所带来的两个小兵汇报当时的情况,本来心中还是将信将疑,但是等他赶到轩辕昰所攻打下来的城池时,整个人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南平的钟离扬形容轩辕昰:“一剑之威,可横扫千军”,这话听起来夸张,见过那种场面的人却知道这话竟是分毫不差。 残破的城池,好像被一边无比巨大的长剑从正中劈开,露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残砖碎瓦到处都是,下面时不时地就露出一条手臂,一只鞋子来,那是来不及躲避,被活埋在地下的西漠士兵或者百姓。 而于将军派给轩辕昰的那一千的“老弱病残”,根本就不用上阵冲杀,只要跟在轩辕昰的身后,“捡”俘虏就行。 西漠守城的军队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对方就没有排兵布阵一说,人家直接就拿剑劈,而那一剑的威力,恐怖地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一剑,城破! 注意,是城破,而不是城门破。当然城门也破了,连同厚重的城墙一起破的! 原本还在城楼上看热闹的几个人,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就随着城墙城门,一同被劈成了齑粉! 第二剑劈出之后,这座城池就被完全地一分为二,城中百姓和守军更是死伤大半,再无一丝抵抗之力。 侥幸躲过轩辕昰两剑的人,更是完全丧失了斗志,一心之想着逃命! 轩辕昰冷漠如同地狱中的杀神,黑色的衣袍飞扬,似乎将整片天地笼罩起来,肃杀之气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将人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 眼看着还有人爬起来逃跑,他目光冰冷,神色蓦然,于是又劈出了第三剑。 这一剑下去,鲜血飞溅,哀嚎遍野,逃跑的西漠士兵,十不存一。 不但西漠的士兵心中恐惧,就是跟在轩辕昰身后的东灵士兵,望向轩辕昰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前来的于将军和身后长长的队伍,轩辕昰没有回头,只是运足了内力,喊了一声:“今日初战告捷,人人有功,以俘虏人头多寡,论功行赏!” 此言一出,那些忙着“捡”俘虏的东灵士兵,顿时群情激昂,几乎都要沸腾起来! “三殿下英明!神勇无敌!”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最后竟合成了一个雄壮的声音,震得于将军耳朵都要聋了。 轩辕昰这是在明明白白地打他的脸,偏偏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无话可说,甚至还要随着那些声音一同呐喊! 更让于将军头疼的是,他身后的队伍逐渐开始骚动起来! 一群平日里被人看不起,关键时候当炮灰的老弱病残,就这么平白地将初战的功劳给抢了去!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功劳根本就是白捡,那真的是在“捡”啊,被断壁颓垣压住的,缺胳膊少腿的,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只要有眼睛会动,多少都能“捡”一些,无非就是体力好的多捡,体力差的少捡的问题! 看看,那个头发胡子都全白的老赵头,还哆嗦着手脚“捡”了三个俘虏呢! 轩辕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却是冷笑,他说不懂排兵布阵,也不懂行军打仗,可是收买人心这件事,不论是承天教的少主,还是东灵的三皇子,却是必须擅长的! 眼看着于将军身后的队伍,由窃窃私语逐渐成了大声议论,轩辕昰再一次凝聚内力,声音瞬间传进所有人的耳中:“跟着本皇子,更大的功劳在后面!” 第三百九十三章 再见老僧 马上端坐的于将军,面如死灰,看向轩辕昰的眼神整个都变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军心。 然而,对方的身份又不是一般的将官,而是天潢贵胄,就算公然夺他的权,他也无可奈何,何况还是再夺了他在军中威望,失去人心之后? 轩辕昰走到于将军面前,明明是步行,却让马上的于将军有种仰视畏惧之感,身子一软就从马背上秃噜了下来,朝着轩辕昰双溪跪了下去! 轩辕昰冰冷的目光暗沉如夜,却让于将军瞬间有种被洞穿的战栗,垂下头去,不敢与对方目光相触。 “有些东西,我本不想拿出来。”轩辕昰的声音冰凉,如同在冰雪中浸润过,“现在虽然也无太大必要,但将军还是看看吧。” 说话的时候,径自从怀中取出三四个已经拆开的信封,轻飘飘地朝着于将军扔了过去。 于将军跪爬着一一捡起,颤抖着双手抽出其中一张,随即脸色就白了,再看向轩辕昰的目光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和畏惧! “这些信,有两封是随着圣旨一同前来的,还有两封是我在郏水城的时候,无意截获的,”轩辕昰的声音清淡,听在于将军耳中却不啻于索命魔音,“需要本皇子亲自指出来么?” 于将军整个人都瘫坐在地,当初,他于京城中的贤郡王暗通款曲,后来被贤郡王的人通知该换联系方式,说是东灵皇帝已经察觉,然而所有涉事的将官,包括贤郡王本人在内却又迟迟没有问罪。 这让于将军心中还有些庆幸,觉得自己站对了队伍,却不想竟在此刻被轩辕昰再次揭穿,心中怎能不惊惧交加? “你觉得,皇上是不忍,还是不敢动他一个小小的郡王?”轩辕昰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还是你们当真狂妄自大地都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 肃杀的冬日,于将军背上的冷汗却是一层接着一层,就没有断过! “若是于将军还不肯死心,不妨派人回京城去打听一下,现在的京城,到底是谁在做主……” 这是轩辕昰对于将军说的最后一句话,却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即使远在边疆,有些消息他还是能听到的。 就在圣旨下达后的第二日,他就从前来宣旨的太监口中得知,皇帝既没有将临时监国的重任交给废物英王,也没有交给三个郡王其中的任何一个,反而交给了这位三皇子的胞妹灵馨公主! 至此,轩辕昰才能后顾无忧地安心攻打西漠。 西漠的兵不可谓不强,西漠的马也不可谓不壮,甚至国土面积,治下子民,经济实力,其实都是远超东灵的。 可是,轩辕昰一剑扫千军,三剑破一城的事迹,让西漠的兵将吓破了胆,根本就提不起战意来! 而同时让轩辕昰感到诧异和惊喜的是,他手中的战天剑,与他愈发心意相通不说,当初在空濛山中的那种状态,似乎又回来了! 每一次他握紧战天剑的时候,都会感觉体内有一股不同于自身内力的神秘气流,在体内的经脉中流动! 这股神秘的气流运转到战天剑中之后,威力之大,不知强出了他以内力运转的时候多少倍! 如果说,当初轩辕昰和颜如魅在突破重重关卡想要返回东灵的时候,以一人之力对抗一国军队还只是一个笑话的话,那么现在这个笑话却真正地成了西漠军队的噩梦! 于是,手持战天剑的轩辕昰,所到之处,令人闻风丧胆,心惊胆战,几乎都是不战而逃! 军队阻挡不了东灵军队的马蹄,西漠的百姓只好开始携儿带女,背井离乡! 而轩辕昰则是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短短不足五日的工夫,就攻占了西漠东部的大片土地,“战神”的名声,传遍了西漠,也传回了东灵。 西漠人心惶惶,慕容定更是好像在一夜之间就苍老憔悴了十年。 他就不明白,为何他都让慕容远娶了林曼蓉,还是无法阻止西漠亡国的命运? 慕容定派人,将林曼蓉传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无数次,甚至让林曼蓉都不禁心虚起来,这才缓缓开口,言辞恳切:“你告诉我,当日你在那气色莲花台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林曼蓉脸色苍白,甚至还有些憔悴,毕竟她大婚的当夜就发生了雪儿失踪之事,进而让东灵与西漠之间产生误会或者矛盾,让她也是寝食难安。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可是突然又想到,当自己从七色莲花台上走下来之后,那个白色银发白衣的“上师”大人对自己轻轻摇头的情景,一时又有些犹豫了。 虽然大婚的第二日就因为天照圣木失踪的事情,导致未能正常的进宫问安,一些礼节上的事情也没有完全完成。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慕容远待她,却是极其地温柔和宠爱。 她不怕失去皇孙正妃的地位,但是她害怕失去慕容远。 林曼蓉犹豫了。 她的犹豫完全落入慕容定的眼中,他深深地叹息一声,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岁:“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姑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就不用再说了吧?事关我西漠的生死存亡,实在是不容有失。何况,阿远还是从一开始选定的继承人……” 林曼蓉咬着嘴唇,继续沉默,慕容定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几乎就差朝着林曼蓉下跪哀求了。 “今日之事,就算是皇祖父求你……” 慕容定这话说完,竟然真的真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一副准备朝着林曼蓉下跪的架势! 林曼蓉被吓得脸色苍白,她是多大的胆子敢接受一国之君的跪拜,何况还是自己夫君的祖父?不要说着不忠不孝的名头,就是阿远那里自己也没法交代! “孙媳,孙媳看到了一大片的密林和沼泽!”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出口之后她就后悔了,然而再看慕容定,脸色竟比林曼蓉的脸色更加苍白! 慕容定没有向林曼蓉下跪,因为他整个人都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林曼蓉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再是君临天下的王者,而是一个被黄土掩埋了最后一丝生机的老人,而这间华丽的宫殿,就成了他的坟墓! “你先出去吧,方才的话,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包括阿远。顺便叫太子进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容定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冰冷,空洞,和他的人一样了无生机,在空荡荡地房间里回响。 这是林曼蓉最后一次见到慕容定,也是最后一次听到慕容定开口说话。 她活动了一下跪得麻木的双腿,朝着慕容定行礼,退了出去,然后依照慕容定的意思,将慕容川请了进去。 不知道慕容定和慕容川这一对父子到底说了什么,第二日就慕容定就急匆匆地将皇位禅让给了太子慕容川! 慕容川原本要再次禅位给慕容远,却被慕容远以死明志,坚决不受最后才不得不作罢。 之后,慕容定留在了莲城,却逼着刚刚继位的新帝慕容川护送被封为太子的慕容远以及太子妃离开。 慕容川这个事父至孝的新帝,第一次违拗了慕容定的意思,在将慕容远夫妇送出莲城百里之后,折返回了莲城,然后再一次受到慕容定的怒斥。 怒斥之后,便是父子之间的相对无言,慕容定最后也只能默许! 莲城中的百姓和官员,有跟着慕容远等人一同离开的,也有早早逃难离开的,还有一小部分,留在了莲城,留在了慕容定父子的身边。 沉寂的莲城如同一朵盛放的莲花突然枯萎,城外轩辕昰身后的旗帜鲜明,密密麻麻的士兵一眼看不到尽头,只有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兵器,折射着冬日太阳的寒光! 自始至终,轩辕昰都是一身黑色长袍,从未披过铠甲,即使在万千人中,也可被一眼认出。 连日来,战天剑饮血无数,剑身上那古朴的花纹间,鲜血就不曾有过干涸的时候。整个剑身被鲜血滋润得仿佛有了灵性和生机一般,若隐若现的暗紫色光华流转氤氲。 城门紧闭,轩辕昰如同一路而来的那样,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战天剑。 然而,这座历史不足百年,在世人眼中还是奇形怪状的城市,却让轩辕昰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犹豫之情! 恍惚中,轩辕昰对于这座城市,竟然生出了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事到如今,只要攻下莲城,也就等于拿下了大半个西漠,他不能让自己功亏一篑,更不能拖延太久,让那个敏感而倔强的女子,独自一个人,面对着群狼环伺。 他不能忽视雪儿散功圣女的身份,也不敢挑战他的父亲,承天教主的耐心。 当战天剑再一次被举起的时候,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苍老的僧人,穿着灰色僧袍,就连头皮上都布满褶皱,就沿着莲城曲折蜿蜒的城墙,缓缓地走到了紧闭的城门前。 如果,雪儿也在这里,就会认出来,这个老僧,就是当初赵金和花娘挟持着她,半路上所遇到的那个僧人。 当然,现在的轩辕昰并不认识他。 他皱眉,直觉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僧,心中生出一丝敬畏,其中却又夹杂着莫名的厌恶,复杂到难以形容。 老僧就迎着轩辕昰的剑锋,停下了脚步,一双黯淡浑浊的眼睛,就这么朝着轩辕昰望了过来,却让他握着战天剑的手,微微一抖。 他双手合十,却不宣佛号,声音不大,似乎只能让轩辕昰一个人听到。 “万缘皆假,一性惟真!”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天道与杀戮 轩辕昰心头一震,记忆瞬间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记得最初第一次遇到雪儿的时候,在那座神秘而古怪的七色莲花小岛上,那八颗碧绿的菩提子上面,就有这八个字! 当时雪儿还曾问过他,他还说让雪儿等离开小岛之后,去寻个寺庙,找个得道高僧什么的去询问一番! 然而辗转到了现在,他也不曾带着雪儿去寻过古寺,更不曾将这八个字参悟透彻。 轩辕昰不知道这个老僧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出现的,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离开的。这个老僧,走到莲城的城门前,仿佛就是为了向轩辕昰说出这八个字。 出现地突兀,离开地神秘,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绕着莲城的城墙根,好像有阳光一晃,就这么消失了。 他在这个世间存在的意义,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将这八个字传递下去一般。 轩辕昰只觉得手心中全都是汗,握住剑柄就好像在在握住一条湿滑的毒蛇,越是用力,就越是扭曲挣扎的厉害。 这一剑,终归是没有劈下去。 轩辕昰垂下手臂,朝着身边的于将军低声道:“派人,前去叫门,顺者昌,逆者亡!” 身边的于将军楞了一下,这一路上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抵挡,然而所有的抵抗却都在轩辕昰的战天剑下土崩瓦解。而这位三皇子,似乎也是有心速战速决,一路上攻城略地,就不曾有停顿的时候,为何到了这最后关头,竟突然停顿下来?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对于这位三皇子的脾性,他也算是略有了解,知道自己无法违逆,于是也就赶紧传令下去,将之前那一份讨伐西漠的檄文取来,让几个嗓门大的士兵,开始朝着城门方向宣读。 曾经繁华无比的莲城,如今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冷冷清清,好像一座空城。 而守着这座空城的,只有西漠的一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和慕容定父子。 慕容定仿佛一夜之间苍老成了耄耋老人,慕容川坐在他的下首,神色间是深深的忧虑。 他登基,尚不足十日,便要成为亡国君,阶下囚了么? 是拼死一战,还是开城归顺? 拼死一站,成全了慕容氏的英名,然而代价却是整个西漠百姓的鲜血。 那位东灵的三皇子,好大喜功,每到一处,若是三息时间不降,必然是出剑,屠城! 没有随同慕容远夫妇离开莲城的文武百官,一个个肃穆静立,等着慕容定父子做最后的决断。 能够留下来的,都是存了和西漠共存亡的心思,很多都是抱了必死之志的,所以此刻意见可以说是出奇地一致! 犹豫的反而是慕容氏父子,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听的最多的就是,东灵的三皇子轩辕昰如何地铁血,对待不肯归顺的西漠子民和士兵,又是如何残暴! 他们坚持不归顺东灵,无非是成全自己的名美名,不做亡国之君,然而受苦和牺牲的,却是西漠的子民! 君臣之间,一时间僵持不下,竟至互不相让的地步。 大殿当中十分安静,落针可闻,也就显得所有人的呼吸声愈发清晰。 当然,历劫的脚步声也就十分清晰。 历劫被慕容川带回来的时候,也只有意识还算清醒,他让人将他抬入莲蕊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而因为东灵突然的大举进攻,慕容定父子一直都疲于应付,所以也没有太多心思来理会历劫,如今看到历劫突然出现,一时竟然愣在了当场! 历劫依旧是银发白衣,清澈的眼睛不染丝毫尘埃,却又深邃地似乎可以洞察所有的世事人心。 在莲蕊宫中昏睡了这些时日,他自己都有些不解,为何会在今日醒来。 似乎,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呼唤着他,却又如同洪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地回荡着八个字:“万缘皆假一性为真”! 这八个字,他还是有印象的,且不说他那么多的佛家典籍不是白读的,就是雪儿之前对他提起时,他也是印象颇深的。 于是他清醒了过来,走出了莲蕊宫,来到了慕容定父子此刻所在的宫殿,也知道了此刻他们所面临的情况。 怔愣过后,慕容定和慕容川这一对父子,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朝着历劫就齐齐跪倒,同时高呼:“求上师大人救我西漠百姓,救我慕容氏!” 历劫的神色依旧如同古井无波,只是淡淡地垂眸,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俯视着五体投地的慕容定父子。 大殿中的文武百官也反应过来,跟在慕容定父子身后,呼啦啦瞬间跪倒一片! 顿时,“求上师大人救我西漠子民”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大殿。 历劫似充耳不闻,又好像视而不见,直到那些声音逐渐安静下来,他才看着慕容定父子,淡淡开口:“能做的,我早已做过。” 慕容川一愣,不解地抬头,却听历劫再次淡然开口:“林曼蓉。” 慕容定的脸色瞬间苍白,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上师大人……” “天意如此,”历劫的目光淡然,似要望进慕容定的心底,“你不早就知晓一切?” “可是,圣母祖奶奶不是……”慕容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历劫突然打断,“她只是打破了西漠慕容氏世代无女儿的天罚,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历劫说的轻松,却让慕容定整个人如遭雷击,又好像瞬间被人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成了一滩烂泥而不自知! 天照之后,女主天下。 可女主天下,却未必就一定是慕容氏女儿。慕容氏只是从此不再受到天道的处罚,却未必还能继续受到五百年前雪儿留下来的天道护佑。 慕容川的脸色同样苍白,他猛地抬头,充血的双眼瞪着历劫:“上师口口声声维护天道,难道就是要看着我西漠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莫非天道竟是靠杀戮成全而无丝毫恻隐?” 历劫沉默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许久才喃喃苦笑着说了一句:“天道,天道怕是已经乱了!” 这句话声音极小,与其说是说给慕容定父子听的,倒不如说是历劫自己的感慨。 月瑶临去前曾无意中说“天道紊乱”,他当时还只道是对方的借口,然而,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种种,难道不是这无形之中印证着这句话? 自己穿梭六界,除了当初带雪儿去往神界的时候遭遇过一次通道破碎,那还是自己的三位师父出手的结果,其他的时候一向稳定。然而最近这些日子…… 先是突然加重的天谴,让他陷入昏迷,还得靠自己的师父出手相救。后来带夜流觞与原铭合二为一的真魂去往鬼界找丰都大帝,结果在回来的通道中,竟然再一次遭遇了通道破碎,险些回不来,他也因此受了重伤。 现在在回想,当时轩辕昰劈出来的那一剑的威力,似乎也是远远地超过了这个人界应有的范畴! 可这并不是在空濛山中,六界连通之地,天地灵气浓郁,只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地地方。 脚下的慕容川的面容,愤怒中带着悲哀,还在控诉这东灵的军队,或者说轩辕昰连日来的血腥手段,然而听在历劫耳中的,只有轩辕昰的一剑之威。 三剑破一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人界。 或者,真的如月瑶所说,天道已经紊乱。就是自己的师父邋遢道人当初不也如此说过吗?只是自己当时急着回到人界找雪儿,也就没有过多放在心上。 如今竟好像是愈发混乱的样子,难道邋遢道人在无名之地出了什么状况? 历劫的心思,明显不在慕容川悲愤的指控和慕容定的苦苦哀求上,对于父子二人后面那一群人的痛哭流涕,更是充耳不闻。 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回一次无名之地确定邋遢道人的情况,然而想到雪儿的下落不明,又怎么也无法放下心来。 天道紊乱,许多事情将不受控制,万一突然出现什么鬼修妖修,甚至是二界的人物,能力足以破坏这整个域界的人物,那个丫头,怕是要危险了。 慕容定父子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位上师大人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他们想象不出来的地方去,还在各种指控哀求,就连历劫何时转身离去就不知道。 或者说,是历劫突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容定父子以及西漠的这些元老大臣们。 他突然就回想起,在久远的从前,似乎有个女子,指责他:“难道我不是天下苍生之一吗?” 就如此时此刻,这些西漠的子民,也同样是天下的苍生! 他顺应天道,维护天道,这些人难道就应该被牺牲? 所以,他只有悄然离开。 出了西漠的皇宫,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他听到了从城外隐隐传来的东灵士兵大声宣读讨伐西漠的檄文的声音,心中又是一阵恍惚。 他也明白,慕容氏有慕容氏的坚持,所以他无法要求对方“顺应”天道,放弃眼前的一切,开城无条件归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城,或者可以劝阻那个手持战天剑的人,少一些杀戮。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給历劫开城门,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出城。 站在城墙上的那一瞬,历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目光竟是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突然出现,有突然消失的老僧,最后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而什么也没有。 城楼上士兵因为历劫的突然出现而引起的喧哗,扰乱了他的视听,让他无从追寻那个老僧的气息。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为了丫头 哪怕隔着高大的城门,隔着几十丈的距离,只一眼,轩辕昰就看清楚了,那突然出现在城楼上,银发白衣的男人。 他的面色一冷,心中也一冷,本能地以为,历劫这是前来阻止他的! 当初在景福山的时候,对方不就是靠着一掌,接了他的一剑吗? 轩辕昰的面色更冷,因为那老僧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那八个字所带来的震惊开始逐渐消失,强烈的敌意和战意涌了上来! 再一次被高高举起的战天剑上,暗沉的紫色光芒幽幽流转,在阳光下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银发白衣的男子目光被战天剑吸引,暗自叹了口气,推开与自己纠缠不休的西漠士兵,身形一荡,白色的衣袍在半空中飞舞,如同沐浴这阳光的神祗,又好像周身那一层淡淡的光晕本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就这么出现在轩辕昰的高举的战天剑前面,却没有丝毫抵御的动作。 反而是轩辕昰楞了一下,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就听历劫淡淡开口:“三皇子是么?不妨先去俯瞰一下这莲城的全貌,再做决定是否用你手中的剑攻城。” 轩辕昰握剑的手背青筋都暴了起来,不解地看着眼前在千军万马面前,依旧云淡风轻的银发男子。 “这也不敢么?”历劫站在轩辕昰的剑下,马前,然而那神情却让轩辕昰心中异常不舒服,因为他总有种被历劫腐蚀剂的感觉。 “为了那个丫头。”说完这几个字,历劫就不再开口。 轩辕昰心中一动,脑海中已经闪过许多念头,终于是收回手中的战天剑,双足从马镫中脱出,再一用力,整个人就飘了起来! “殿下三思,危险!” “小心冷箭!” 轩辕昰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在身后的军队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提醒轩辕昰的有之,劝阻的也有之。 甚至,旁边的于将军已经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兵器,一把长长的朴刀,刀刃就朝着历劫的方向。 都是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只两句话,就让东灵的三皇子暴露在了西漠守军的视线当中,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放冷箭的话…… 历劫依旧恍如未觉,东灵的士兵惊慌的声音越来越大,却听半空中的轩辕昰暴喝一声:“闭嘴!” 这一段时期的威望,的确不是白白积累的,只是简短的两个字,整个东灵的队伍,瞬间雅雀无声。 轩辕昰身在半空,体内似有一股神秘的气流取代了内力的流转,让他跃起的更高,更远,脚下的人,不分东灵还是西漠,一瞬间似乎都成了蝼蚁一般的存在。 那种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感觉瞬间从心底生出,然而莲城的全貌也逐渐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他一愣,半空中俯瞰的莲城,竟然让他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来。 即使冬日的时候,百草枯萎,可是莲城的七个角上的花树,却依旧显眼明媚。 这是从迁都之后就一直就有的传统,在没有白花盛开的时候,用相应颜色的绢花缀满每一棵树! 所以,轩辕昰的眼中看到的,仍旧是一朵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七色莲花”! 他的心中一震,莲城,七色莲花! 轩辕昰终于明白,为何历劫要说“为了那个丫头”,为何历劫要他一定要俯瞰过莲城的全貌之后,再做决定。 这座西漠的新都,竟然与他和雪儿初遇的七色莲花岛如此之像! 同时轩辕昰的心中也有疑惑升起:那神秘的七色莲花小岛,出了他和雪儿,再无第三个人踏足,甚至就连他和雪儿,也只在上面停留了大约三日的时间,就连前来寻找的影离,都不曾看到过,历劫又是从何得知? 然而,不论历劫如何得知,轩辕昰想要一剑破城的想法,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要将这做七色莲城完整保存下来,去探询其中与七色莲花小岛之间的联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轩辕昰就从半空落了下来,莲城城楼上的西漠士兵,刚刚抽出来的箭杆,都还没有搭到弓弦上。 东灵的士兵,在于将军的指挥下,也各自举起了手中的弓刀,大有“你敢放箭,我就攻城”的架势。 轩辕昰落下来的速度更快,却并未再次落在他的马背上,而是身子一偏,落在了马前,与历劫面对着面,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步。 历劫垂着眼睑,仿佛知道轩辕昰一定会去看,看完之后也一定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轩辕昰的脸色很冷,目光深邃,仿佛不见底的漩涡,能够将人的心神完全吸引进去一般。他咬着牙:“即使不破莲城,西漠也必须归顺!” “我给慕容定一个时辰的时间,”轩辕昰瞪着历劫,随即抬头看向城楼上的士兵,声音中已经灌注了内力,“开城门,归顺东灵,本皇子保他性命无忧,不伤莲城一草一木!慕容氏侯爵世袭罔替,管理西漠事物!” “殿下……”旁边的于将军又要开口,却被轩辕昰冷冽的目光之下讪讪闭嘴,只拿眼睛犹豫地望着轩辕昰。 然而轩辕昰却没有同他解释的意思,只是扔下一句话;“一切皆有本皇子承担!” 说完他也不管于将军和身后的士兵都是什么表情,目光紧紧盯着历劫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他知道历劫一定能听到:“西漠务必归顺,也是为了雪儿!” 提到雪儿,历劫平静的目光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那个丫头,何曾在意过世俗的权力?” 轩辕昰冷哼一声:“还不是都要怪你?” 历劫又是一愣,不解道:“怪我?” 轩辕昰不知何时收起了战天剑,一拳朝着历劫就打了过来:“当然!” 历劫心中有些诧异,这一拳虽然力道十足,然而却并无杀意。他侧身避开,与轩辕昰擦肩而过的时候,就听轩辕昰又道:“若非你非要在西漠皇孙大婚当日离开她身边,她又如何会被承天教的人劫持?” “不是你将她带走了么?”历劫的心猛地一沉,只觉得劲风再次扑面而来!他再次避开,同时也压低了声音朝着轩辕昰问道。 轩辕昰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和他沟通,必然是有其道理的,历劫就算是不解,但是为了雪儿,也只得配合着对方。 “那是假扮的!”轩辕昰依旧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恨恨地道,“为的就是吸引我的注意力,将真正的雪儿带走!” 历劫的心一沉,两个人拳打脚踢,你来我往,四周劲风激荡,不时带起地上的尘土,遮挡住四周兵士的视线。 轩辕压低了声音,将自己追赶段启水等人的经过,以及最后的结果向历劫一一讲述,声音中满是焦虑担忧:“雪儿体内,散功圣女的毒素始终未曾清楚,落入老头子的手中……” 他皱眉,身子一转,手肘朝着历劫胸腹间撞了过去:“老头子要我一统天下来换她,我怕夜长梦多,只能速战速决!” 历劫沉默地听着,突然就不知如何反驳对方,他只道轩辕昰急于求成,铁血手段,却不知这背后是对雪儿深深的担忧。 试问,若是换做自己出于轩辕昰的境地,又是否能够为了减少杀戮,徐徐图之,而将那个丫头置于险地? 历劫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 散功圣女的毒素?想必应该就是桃花醉骨丹了,同样是从修真界流落人界的丹药,其效用不言而喻。 只是一个出神的瞬间,轩辕昰的拳头就再次打来,历劫身子一偏,然而却没有完全避开,一下落在了他的肩头。 历劫的动作一滞,终于忍不住问:“老头子是什么人?” 轩辕昰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回答了历劫的问题:“承天教主。” 然后他又叹了口气,同时被历劫一拳砸到肋下,好在力道不是很重,还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于是只闷哼了一声,这才继续道:“本来,我也不愿如此,可是,在我稍微一放慢行进速度的时候,就收到了第三根莲花银针,和对方的一纸信笺!” 历劫皱眉,莲花银针,想必就是那丫头头上的那八根银针了? 他自然是知道雪儿头上的银针少了四根,可也正因为少了四根,就更加无从分辩,出现在轩辕昰手中的,到底是雪儿当初丢失的四根,还是留在头上的四个。 而不管是轩辕昰,还是历劫,都不敢拿雪儿的安慰性命来赌。 轩辕昰的脸色更难看,出拳的动作也慢了不少:“上面说,他想要明年春日登基,若是我做不到,他就吸取了雪儿贮存的内力,亲自出手……” 若非如此,他又何至于用这样的方式同历劫沟通? 不管两个人之间如何地互相敌视,就如历劫相信轩辕昰会拼尽全力护雪儿周全一样,轩辕昰心中也相信,历劫同样回味了雪儿不惜一切。如果想要营救雪儿,历劫反而是唯一一个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我周围应该还有老头子的人在监视,所以不敢打草惊蛇,只能一步步按照他的要求做,”轩辕昰道,“可是你却不同,你只身一人,完全可以潜入承天教中救出雪儿!” 历劫在沉默中有又挨了一拳,同时被轩辕昰揪住了衣领向前一扯,两个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就听轩辕昰说了一个地名。 同时轩辕昰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揪住历劫衣领的手就是一松。 历劫借机伸手,拍在轩辕昰肩头:“好,为了丫头,我去。也望你能为了丫头,不要造太重的杀孽!” 说出这话之后,历劫的一掌就拍到了轩辕昰的背上,同时整个人借机腾空而起,脱离了两个人的交战范围。 半空中的历劫,心中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茫然,欣喜的是总算有了雪儿的消息,茫然的是,天道紊乱,他竟不知何时,失去了和雪儿之间那一丝微妙的感应。 第三百九十六章 等人上门 也正因为失去了这一丝微妙的联系,所以历劫也只能是依照轩辕昰所指明的方向而去。 这关于雪儿安危的问题上,历劫相信轩辕昰不会有所隐瞒,就如轩辕昰相信历劫一定会竭尽全力营救雪儿一样。 而轩辕昰,在成功进驻莲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追查,在慕容远大婚之后的十日当中,所有从莲城离开的人的身份和下落。 因为雪儿失踪,当时西漠也有派人追查,所有很快就查到了带着棺材出城的赵金花娘等人身上,查到了莲城西北的乱葬岗被焚烧的衣物。 然而再往下追查却是困难重重,因为经历这一场战乱,西漠的百姓人心惶惶,流离失所,许多地方都是百废待兴,轩辕昰不得不花时间来安抚人心才有可能继续追查下去。 然而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因为他怕自己在西漠停留的时间太久,会受到承天教的老头子派人送来的第四根银针。 而他,甚至不知道身边的人中,到底谁是那个替承天教传递消息的人。 所以,善后和安抚的工作,轩辕昰只能是交代给其他的人来做,自己带着军队,一路挥师南下! 而此刻的南平,两位皇子之间的“闹剧”也就刚刚结束。 钟离陌拖着一身的风尘和疲惫,再一次回到了凌王府,自然是有素素这个凌王妃带领着府中诸人在门前迎接。 钟离扬尚未成婚,当初钟离陌与慕容远几乎是同时前往东灵,为了就是给钟离扬物色一位东灵的公主,至于结果,自然是无果。 也正因为如此,钟离扬并不曾有自己独立的府邸,也因为他常年在外游历,又不喜皇宫中的种种束缚,所以只要回到南平,更多的时候,是赖在钟离扬的凌王府中。 虽然成功地让自己的两位皇兄回归了瑞阳,然而钟离陌的眉头却并未舒展,看到素素等人,也只是神色略微缓和了些。 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不睦,两个人之间互相掣肘扯皮,钟离陌费尽了唇舌,竟然还没能让两个人同意调派兵将,西漠到南平的必经之路上,依旧是畅通无阻! 如果不是今日天色已晚,钟离陌都准备立即进宫,去找南平的皇帝,自己的父亲钟离沉去陈明利害了。 对于尹侧妃和凤姬的花枝招展,钟离陌依旧是视而不见,只是携了素素的手,进了凌王府的大门,对于这两个人追上来那些争宠献媚的话,再一次选择了充耳不闻。 素素摆出了正妃的架势,钟离陌自然也由着她,最终尹侧妃和凤姬只得悻悻告退。 将丫鬟仆人都打发了下去,素素笑得明媚而灿烂,亲自服侍着钟离陌洗漱,放下正妃端庄的架子,欢快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钟离陌放下手中布巾,看着眼前喜气洋洋的女子,沉默了片刻,终于是缓缓开口:“素素,那位沈姑娘可曾安顿好了?” 素素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但还是回答道:“王爷有命,素素自当竭尽心力。” 随即又露出一个更加温婉体贴的微笑来,一双美目闪着期待的光芒,在烛光心下更是晶亮动人:“王爷一路风尘,鞍马劳顿,必定劳累,不如早早安歇如何?” 钟离陌微微颔首:“让你费心了,她现在人在何处?” 素素脸上温婉的微笑顿时有些维持不住,但是她习惯了对钟离陌温柔顺产,因此就算是心中委屈,也仍旧强笑着答道:“回王爷,沈姑娘说喜欢清静,臣妾便将她暂时安排在了听竹轩……” 说出“听竹轩”三个字的时候,素素的目光中不免露出一丝忐忑,生怕眼前的男人不悦,毕竟,听竹轩可以说是整个凌王府最偏僻的院子了,离钟离陌所的主院也最远。 然而让素素意外的是,钟离陌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更是如常,只是微微颔首:“你安排好,不要惊动任何人。” 素素愣了一下,脸上的微笑却一点点开始龟裂:“王爷?” 钟离陌似乎并未留意到素素的表情变化,依旧皱着眉头出神,点头道:“我要去听竹轩。” “是。” 简短的一个字,钟离陌并未看到素素转身时候眼中晶莹的泪光,除了素素自己。 听竹轩安静清幽,无人打扰,正合了雪儿的心思。 她解开包裹,将黑鹰抱到了床上,再一次将手放到了黑鹰的爪子上。 钟离陌所说的国师罗妙思,在钟离扬的口中,就是一个神神叨叨的女人。倒也不是雪儿不信钟离陌,而是钟离陌本身还是一堆的事物缠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腾出时间带着她去求对方。 何况,从钟离陌和钟离扬的言谈话语中,雪儿也能明白,这位国师大人,是站在大皇子一面的,这个时候钟离陌去求她,恐怕就有可能被逼的不得不站队! 而钟离陌那个人,雪儿实在没法子相信,对方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和一只大鸟的死活,就改变自己的坚持和立场。 毕竟,就是钟离陌救黑鹰,向雪儿示好,最终也是为了给南平留一条后路,一丝余地。如果救黑鹰的后果是必须站到大皇子一方,钟离陌也未必就肯答应。 当然,南平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突然争斗地如此厉害,也出乎了钟离陌的意料,若是早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恐怕钟离陌根本就不会将雪儿带到南平的都城瑞阳来! 所以,此刻的雪儿,倒也不会埋怨钟离陌什么。 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能,也不应该将救治黑鹰的希望,完全都寄托到钟离陌,和南平的国师罗妙思的身上。 自从翻过落霞山脉,进入南平的地界之后,比起东灵和西漠更加浓郁的天地灵气,无时无刻不在滋养着雪儿的身体,让她体内那一股神秘的气流更加强大。 雪儿觉得,就算此刻自己还达不到在空濛山中的那种状况,至少也应该能够看到历劫交给自己的玉简上的部分内容了。 ——自从历劫提过一次之后,雪儿就一直将那玉简随时带着,贴身收藏。 而赵金和花娘等人,注意力又都集中在轩辕昰所赠的那八个莲花银针所剩下的四根上面,反而并没有太过仔细地搜查雪儿的身体。 当然,太过“仔细”地搜查雪儿,他们也要考虑轩辕昰的怒火。 所以,即使是被赵金和花娘等人一路从莲城带到西漠与南平交界的山脉当中,雪儿身上的玉简也不曾遗失。 这便是雪儿希望素素给自己找个安静的居所,同时不肯让素素派人服侍自己的原因。 夜深人静,四周只有风吹竹叶的声音,飒飒作响,清净的同时,也让雪儿禁不住头皮有些发麻。 可是,有些事情是无法暴露在人前的,雪儿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坚持了。 她就盘膝坐在黑鹰的旁边,开始呼吸吐纳,将体内那股神秘气流在体内运转开来,一圈又一圈地循环着。 似乎有温润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雪儿团团围住,再在雪儿体内那一股神秘气流的导引下,通过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钻进她的体内。 此刻如果赵金和花娘等人再次,就会惊讶的发现,此刻的雪儿四周,再一次被一层乳白色的雾气所笼罩! 风声呼啸,渐急,雪儿整个人却好像进入了一个无比清明的境界当中,所有的感官更加敏锐,不但整个房间的情况,就是整个听竹轩的情况,似乎都纳入了她的感应当中。 而这种感应似乎还在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出了听竹轩,四面的翠竹在风中摇晃着,门前的小路上,有两个人正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雪儿楞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就从那种奇妙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她连懊恼的时间都没有,毕竟这个时候出现在听竹轩门前的小路上的人,只能是朝着听竹轩而来的! 而知道听竹轩里住着人的,也就只有钟离陌和他的王妃素素,再回想那两个人的身形高低,可不就是钟离陌和素素这两口子? 雪儿也顾不得懊恼,连忙将玉简再一次收起来,又环视了四周,发现一切正常之后,这才正襟危坐,等着钟离陌和素素前来敲门。 果然,不过片刻工夫,轻轻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紧接着是素素刻意压低的声音:“沈姑娘,可曾安歇?” 雪儿没有应声,直接起身,出了房间,去给这两个人开门。 既然素素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想来也是不愿意惊动旁人的,雪儿自然也就没有必要高声应答。 “吱呀”的开门声被风声淹没,看到雪儿出现在门口,钟离陌和素素似乎同时楞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钟离陌就闪身进来。 素素紧随其后,随后又掩上院门,却并未跟着钟离陌继续朝前走。 因为在来听竹轩的路上,钟离陌就告诉过她,他去找那位沈姑娘,是有要事相商的。 素素对于钟离陌,可是说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所以哪怕是心中委屈,也是不会违拗钟离陌的意思。 钟离陌的身上,还带着今日奔波的风尘和来时路上夜风的寒意,见到雪儿衣衫整齐,发丝不乱的样子,一时有些诧异,楞了一下才朝着雪儿道:“沈姑娘,大皇兄和二皇兄都已经回到了瑞阳,请你带好那只神鸟,随钟离陌前往。” 然后又扭头朝着素素道:“素素,麻烦你帮着沈姑娘换装……” 第三百九十七章 毒虫拦路 在素素的帮助下,雪儿再一次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抱着黑鹰,跟在钟离陌的身后,从凌王府的后门走了出去。 一路上,钟离陌带着她穿街绕巷,拐来拐去,竟然到了瑞阳的东城门! 城门也就刚刚关闭不久,雪儿眼看着钟离陌掏出一块令牌,守城的官兵就给两个人放了行。 雪儿不解:“贵国的国师难道不在城内?” 钟离陌点头:“瑞阳城东南,七八的路程。” 他没有再多作解释,雪儿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毕竟这里是南平,许多事情她碍于身份,也不好多打听。 钟离陌犹豫了一下,又问雪儿:“沈姑娘,你能走得动吗?” 这句话问得古怪,雪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钟离陌应当是想问她轻功如何,只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直言,结果问了这么一句。 雪儿点头,只回答了一个字:“能。” 钟离陌朝着他伸出双臂:“沈姑娘,不如让我帮你带着这只神鸟?” 这人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轻功! 雪儿莞尔一笑,却并未将怀中的黑鹰交给对方,只是道:“多谢凌王殿下好意,烦请带路。” 钟离陌深深看了雪儿一眼,目光复杂,然而最终并未多言,只是默默的转身。 下一刻他的身形陡然提速,朝着东南方向就飞掠而去! 雪儿愣了一下,连忙抱紧了黑鹰,运转体内那股神秘的气流,也跟着追了上去。 因为是晚上,视线受阻,再加上雪儿要紧紧盯着前面的钟离陌,也就没有心思打量四周的景物。 她只觉得四周影影绰绰,应该是有不少低矮的灌木,鼻端草木的清香中夹杂着湿热的气息,只消片刻,夜露就已经沾湿了衣裳。 雪儿没有内力,完全靠着那种神秘的气流运转维持,速度并不算快,然而胜在持久,钟离陌只要稍微松懈一下,她就能追上来。 看到雪儿追上来,钟离陌似乎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扭头继续赶路。 七八里的路程,对于现在的雪儿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可是在走了差不多一半之后,四周的树木突然就高大起来,到后来干脆遮天蔽日,目力所及,只有黑乎乎的一大片! 钟离陌停下了身形,雪儿也紧跟着他停下,就见钟离陌转过身来,一脸郑重地看着她:“沈姑娘,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跟紧我,万不可走错一步!” 他说地无比凝重,让雪儿也不由收起了轻慢之心,正色回应了道:“好。” 接下来,雪儿第一次体会到了世人口中,南平的“穷山恶水”!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藤萝密布也就算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植物,阔大的树叶四周还满是锯齿,稍微一个不小心被划到,简直比刀剑都不遑多让! 钟离陌早就抽出了弯刀开路,将雪儿牢牢护在身后,可是那些飞虫实在是防不胜防! 四周一些不知名的夜行飞虫,有的背上竖着细细长长的却又坚硬无比的毛刺,有的腹部还泛着荧光,五彩斑斓的,还有的奇形怪状,雪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个个根本就不怕人似的,绕着两个人飞来飞去,不会飞的就爬来怕去,不是落在雪儿的头上,肩膀上,后背上,脚面上……总之,人身上一切能落的地方,它们都会肆无忌惮地占领! 一只拳头大的蜘蛛,迈着八条细长的腿,在地上的腐叶间行走,发出细细的沙沙声,雪儿一低头,却看到它发着盈盈绿光的后背上,那黑色的斑块,赫然竟是一张人脸的形状! 人脸就人脸吧,还是哭丧的脸! 还有比巴掌更长的蜈蚣,那两排密密麻麻的腿,看得雪儿顿时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还不等她抬起脚来,就听“呼”地一声,一物从头顶飞掠而过,甚至还抓走了她几个头发,抬头看时,竟是一直双翼展开,足有两尺多长的蝙蝠,那两只猩红的眼睛,在黑夜里好像两只小灯笼! 更不要说比平日所见更大的蝎子,翘着尖锐的尾针,紧贴着雪儿的鞋子就爬了过去,几乎将她吓出一身冷汗来! 雪儿平素里胆子也不算小,可惜对上这些面目可憎的蛇虫鼠蚁们,也难免心惊肉跳,手足发软,甚至忍不住惊叫出声。 钟离陌手中的弯刀,砍树开路还行,对付这些东西一时竟也有些力不从心,可他也不敢让雪儿受伤,因此也只能拼命相护! 雪儿的怀里还抱着黑鹰,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她又不敢将黑鹰完全放在一边,真怕再一回头的时候,黑鹰就只剩下一副骨架! 她一边躲,一边冲钟离陌道:“六殿下,你们的国师大人,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钟离陌的一张脸,比周围的夜色更黑,阴沉的厉害,紧紧抿着薄唇,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 他用手动弯刀的刀背,勾下落在雪儿背上的一只和毛球一样的虫子,又用力朝着雪儿头上一吹,将一只橙色和黑色交替的小飞虫吹落。 雪儿本是做凌王府的小厮打扮,头发全都被束了起来,可惜为了躲那些虫子,不少头发都散落下来,披头散发的,看上去好不狼狈! 钟离陌还有防身的弯刀,可她除了头上的四根银针,就只剩下了怀中的玉简! 总不能让她用莲花银针去刺那些虫子吧?就算刺死了对方,恶心的还是雪儿自己。 因此她也只得躲在钟离陌背后,由着对方保护自己,同时心中开始嘀咕:怪不得钟离扬说国师罗妙思神神叨叨,一个女人独自住在这种蛇虫鼠蚁横行的地方,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 钟离陌也有些手忙脚乱,但还是回答了雪儿的问题:“国师住在此地,完全是为了修行。” “修行?”雪儿心中一阵恶寒,这样的地方怎么修行,拿这个恶心巴拉的毒虫们修行? 还是说那些巫蛊之毒,都是这样“修行”出来的? 雪儿有些后悔,当初她真该认真去看历劫交给自己的玉简,而不是因为离开了空濛山,失去了天地灵气的支持,而将其完全抛在了脑后! 毕竟,那玉简上既然能记载各种灵草灵药,就可能也记载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虫毒物。 那样,自己又和至于如此被动,还得欠着钟离陌的人情,去求什么南平的国师?还要在这里和一群虫子对峙地双腿发软! 然而她也只能是想想,该对付那些虫子还得继续对付。 能躲得躲,实在不能躲的就拿脚去踩,钟离陌再拿弯刀去挑,拍,剁。两个人就这样且战且退的继续往前走,一路上也不知道被那些藤蔓绊倒了多少次! 两个人的衣衫都被不知名的锯齿状树叶划破,甚至有的地方连皮肤都被割破,虽然伤口不深,却渗出血珠来,火辣辣地疼。 可这里的虫子却好像是无穷无尽的,躲开了眼前的,后面还有更多更大的虫子在等着他们! 两个人一路上好不狼狈,总算是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雪儿感觉脚下的路似乎在缓缓升高,也就是说,他们是在朝着一座矮山上面走。 好不容易虫子少了些,四周的藤蔓也逐渐减少,二人得以喘息,雪儿忍不住再次开口:“你们的国师大人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如果有急事相商,需要派人来请她怎么办?路上那些毒虫该耽误多少时间!” 钟离陌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若是有事需要请国师出面,一般都会选择白日上山,同时将一瓶国师特制的药粉,洒在身上,那些毒虫闻到气味就会纷纷退让……” 雪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撇着嘴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堂堂六皇子,凌王殿下,会没有那种驱虫的药粉!” 钟离陌苦笑了一下:“真没有。”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那种药粉,国师也不会配置很多,最多只有两个人的用量,还是掌握在父皇的手中。每次有人前来的时候,临走的时候,国师会再给一到两瓶,以备下次使用。” “因为你我此次上山乃是私事,自然也就无法从父皇手中求得驱虫药粉,又是黑夜上山,所以毒虫难免多了些。”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雪儿,目光中深深的歉意掩住了那一丝心疼:“都怪我思虑不周,一时疏忽,急着求国师医治神鸟,所以才……” 钟离陌没有说出来的是,就算是他想到了此行的凶险,也无法拿到特制的驱虫药粉,因为,那些药粉现在根本就在大皇子的手中! 而他若是求到大皇子的头上,必然会被对方以此要挟站队! 所以,在将自己的这两位兄长追回来之后,他并没有趁机向国师罗妙思开口,反而是等众人散去,带着雪儿来到了罗妙思平日修炼之所。 “殿下不必自责,”雪儿打断了钟离陌,“殿下为雪儿所做,雪儿感激不尽。” 黑夜中,钟离陌的目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即使相处了这么久,即使方才两人曾并肩战斗,共同对付那些蛇虫鼠蚁,眼前的这个女子对于他的态度,依旧是礼貌而疏离的啊! 一时间苦涩从心底蔓延出来,最后融化在夜色中。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好在此时四周的毒虫已经开始逐渐稀少,也总算是能正常往赶路。 雪儿问中钟离陌:“那位国师是独居吗?身边有没有伺候的人?或者可以通传一下。” 却不料钟离陌道:“已经通知过了。” 雪儿一愣,她和钟离陌这一路走来,除了那些恐怖恶心的毒虫,何曾看到一个人? 第三百九十八章 毒蛇·玉简 “就是方才那只红眼蝙蝠。”钟离陌解释道,“那是国师豢养的宠物之一。” 雪儿这才回想起来,刚才似乎的确是有一只个头极大,两只眼睛像两盏红灯笼的蝙蝠飞了过去,好像飞过去的时候,还抓走了她几根头发! 想到这里她顿时一阵头皮发麻,突然就对于见到那位国师,生不出一丝期待来。将蝙蝠当宠物养的女子,只要一想象雪儿,就忍不住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当然,此时此刻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绝对不会宣之于口。 毕竟她还不能拂了钟离陌的一片好意不是? 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树木比起一开始的时候稀疏了些,空气中湿热的气息依旧存在,几乎将二人的衣衫全部打湿。 钟离陌的脸色有些凝重,再照这么走下去,他们就是走到那位国师的居所,只怕也得是后半夜了,再想着天亮之前赶回去,基本上没有可能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然而此刻已经无路可退,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不说话,当然实际上也没有多少力气来说话。 因为周围逐渐开阔起来,钟离陌暂时也就用不着再继续看那些藤蔓来开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一直将弯刀握在手中的。 又走了一段,四周那些毒虫之类的小动物愈发稀少起来,只是空气也愈发安静,淡淡的腥气弥漫着。除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就剩下了浅浅的呼吸声音。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雪儿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那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再看身边的钟离陌,竟然再一次变了脸色。 他突地一下转过身来,手中弯刀一挥,朝着雪儿就削了过来! 雪儿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就躲,然而钟离陌的弯刀却更快,雪儿只觉得耳畔一阵疾风掠过,带起她一缕秀发,随即身后就传来“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脚后跟处。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面前的钟离陌再次一伸手,将她扯得一个踉跄,几乎都要扑到对方怀里! “钟离陌!” 雪儿心中微恼,正要开口斥责,却听钟离陌压低了声音道:“快走!” 说完这话,抓住雪儿手腕的手竟是毫不松开,扯着雪儿就发足狂奔起来! 雪儿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不远处的树上,那些垂下来的“藤蔓”,竟然开始活动起来,即使在夜色中,也微微地泛着水光! “嘶嘶”的声音响起,雪儿的脸色也终于难看起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双足一软,几乎都要跌倒在地。 无数的蛇,有大有小,粗细不一,黑暗中只能看出一个大概轮廓,正朝着她和钟离陌的方向,游动过来! 怪不得这里的毒虫少了,原来竟然是地盘换了“主人”! 对于这种冰冷,柔软,湿滑的动物,雪儿的印象尤其深刻,毕竟当初她从七色莲花小岛上醒过来的一瞬,就看到了四周那密密麻麻,纠缠成一团一团的海蛇,五彩斑斓,看着分外恶心,现在想来都是心有余悸! 钟离陌几乎将她扶住,却是一言不发,伸手揽住雪儿腰身就往前跑! 遇到拦路的藤蔓,他手中的弯刀几乎是瞬间就劈了过去,至于到底是真藤蔓,还是假藤蔓,根本就来不及仔细分辨! 那些蛇似乎闻到了他们身上的气息,游动着就追了过来,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嘶嘶”的吐信子的声音,只是听起来,就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折腾了这么就,钟离陌的体力也有些不支,雪儿只觉得耳畔都是男子逐渐粗重的呼吸,何况总被对方搂着往前跑,她心中也觉得别扭,于是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即从对方怀中挣扎了出来:“我自己走。” 说是走,实际上却是拼命地往前跑,完全顾不得脚下是否有阵阵的树藤会绊住脚步。 可是,这里是那些蛇的地盘,它们几乎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前面的路上也有不少,甚至比背后的更多,雪儿和钟离陌很快就被包围了起来。 钟离陌一刀劈下去,将离得最近的五六条蛇砍成两段,顿时一阵血腥气弥散开来,恶心地雪儿胃中一阵翻涌。 “看来,你们的国师大人这是不怎么欢迎你了。”雪儿撇了撇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或者是不欢迎我这个陌生人。” 钟离陌一愣神的工夫,就又有几条蛇游到近前,冲着雪儿就缠绕了过去! 雪儿连忙后退,钟离陌的弯刀再至,将其砍做两段。 不过,雪儿这句带着调侃的话,却让钟离陌的脸色再次凝重起来,因为他发现,随那几条蛇的尸体落地,顿时又有几条从地上弹射而起,在半空中紧绷成一条直线,如同标枪一般地冲着雪儿就直射而来! 钟离陌手中的弯刀再挥,又是鲜血和蛇尸洒落,却不料背后竟再次又蛇袭来,直接越过自己,落到了雪儿的肩上! 雪儿只觉得颈间一凉,蛇类特有的冰冷滑腻隔着衣衫的布料就传了过来,顿时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钟离陌想要挥刀,然而那蛇已经开始顺着雪儿的肩膀往前滑动,他也无法做到控制手中的弯刀,只斩断蛇身却不伤及雪儿。情急之下,另一只手就朝着那蛇仅剩下的尾巴抓了过去! 那条蛇身子吃痛,身子一扭,因为钟离陌捉住的是蛇尾,所以这条蛇的整个身子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顿时就露出口中尖锐的獠牙,朝着雪儿就近咬了过去。 那条蛇的蛇头当时正在雪儿的胸腹间,这要是一下咬下去…… 钟离陌几乎急出一身冷汗来,捏住蛇尾的手急速后撤,然而已然太迟,眼看着锋锐的獠牙就朝触及雪儿身上的衣衫! 完了! 这是钟离陌脑海中剩下的唯一念头,他只想着若是雪儿万一被蛇咬中,若是没毒还好,若是有毒,他要如何交代? 既对不起眼前这个女子对于他的信任,更有可能因此承受轩辕昰的怒火! 西漠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在西漠被人掳走,失去了踪迹吗? 可是,看这条蛇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没毒的! 一瞬间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钟离陌甚至都想到了要以身相替,等下该不该为雪儿吸毒的问题,可却从未生出一丝后悔之意来。 邀请她前来南平,一路同行了这些时日,他不后悔。 钟离陌脑子里想什么,雪儿不知道,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同一条毒蛇如此“亲密”,头皮发麻,手足发软的同时,身体却是异常敏感,甚至都能听到身上这条毒蛇的獠牙刺破衣衫布料的声音。 然而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雪儿腰间,突然就泛起一层淡淡的,如同彩虹一样的光芒,在衣衫的笼罩之下十分微弱,就是雪儿自己也只是在低下头的时候才看清。 毒蛇一触及七彩光芒,身子顿时一阵剧烈地抽搐,口中发出剧烈的,刺人耳膜的嘶嘶声,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也就在同时,钟离陌终于是将这条毒蛇从雪儿的身上扯了下来。 钟离陌只觉得手中的毒蛇剧烈地扭曲了一下,随即就软地和一根面条没有什么区别,他低头看时,看到的却是一条嘴巴依旧张得老大的死蛇,那蛇眼中,折射出来的竟然是畏惧的光芒。 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怎么也想不同,一条如此冷血的动物,竟然会传递出这样的情绪来。 然而四周环伺的毒蛇,猩红的蛇信,腥臭的气息,让他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雪儿却是心中一动,那微弱的七彩光芒钟离陌看不到,她却看得明白,正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玉简! 那玉简还有驱蛇的功效?还能在骤然间莫名杀死一条毒蛇! 越来越多的毒蛇聚集过来,也同样容不得雪儿去仔细思索其中的道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那玉简从怀中抽出来,瞬间将体内那股神秘气流灌注了进去! 朦胧的七彩光晕瞬间划破了林间的黑暗,宛如一道靓丽的彩虹,随着雪儿身子都轻盈旋转,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没有人告诉雪儿为何要这样做,就好像福至心灵一般,她觉得该这样做,就这样做了。 浓密的树林间,似乎起了一阵清风,徐徐而来,吹拂在人的身上十分温柔,最后全都朝着雪儿的方向聚拢了过去。 钟离陌在目瞪口呆中,看着眼前狼狈的少女被一层七彩光芒笼罩起来,带着一种神秘悠远的美。分明是褴褛的衣衫,一身狼狈,却让他从心底生出一丝敬畏崇拜来。 比较靠近雪儿和钟离陌的那些毒蛇,也被七彩光晕笼罩,几乎是同时发出一种尖锐的嘶鸣,震得人耳膜生疼,传递出来的畏惧情绪更是无比清晰! 钟离陌眼睁睁地看着,这才有些相信,自己之前所感应到的那条死蛇传递而来的恐惧,并不是幻觉。 在看四周那些毒蛇,离得近的,直接在一阵激烈的扭曲之后,再也不动弹一下,竟是死了个透! 而那些离得稍远些的,则是如同潮水退朝一般,转眼竟消失了个干净!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钟离陌和雪儿的四周,只剩下了一圈蛇尸。 钟离陌半天才回了神,目光从雪儿身上移到她手中的玉简上,动了动嘴唇,最终却是什么都没问。 雪儿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或者是她觉得,她和钟离陌之间,在救醒黑鹰之后就不会再有交集,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两个惊魂未定的人,再一次默默地开始往前走,结果还没有完全从蛇尸堆中走出来,就听到一个女子轻轻地“咦”了一声。 第三百九十九章 御兽之音 一种古怪的笛声,尖锐而短促,突然就在丛林间响了起来,比起方才那毒蛇发出的恐惧嘶鸣更加刺人耳膜,就好像一根极细极长的针,突然就从人的眉心贯入,在从后颈破皮而出,搅得*都生生地疼! 随后,各种各样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 “嘶嘶”的毒蛇吐信声,“吱吱”的老鼠声,“扑啦啦”拍动翅膀的声音,还有无数只脚从树叶上经过发出的”沙沙“声,混合再一次,铺天盖地地朝着雪儿和钟离陌的方向而来! 钟离陌的脸色十分难看,似乎就连夜色也掩盖不住,那声女子轻轻的声音他也听到了,于是终于忍不住开口:“国师大人,钟离陌贸然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回答他的,是一声女子的冷哼,夹杂在无数蛇虫鼠蚁同时发出来的混合声音中。 雪儿心中冷笑,那位国师大人,如果不是对他们充满敌意,方才那只红眼蝙蝠飞回去报信的时候,对方就是架子大,不出来迎接,至少也不应该在弄出这么多的毒蛇来拦他们的路! 何况眼下,方才逃跑的毒蛇,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老鼠,无数奇形怪状的蝎子,蜈蚣,癞蛤蟆,飞虫,蝙蝠……铺天盖地,潮水一般,再加上那一声尖锐短促的笛声,说不是那位国师弄出来的,傻子都不会信! 虽然还没有见面,但是这一路上的蛇虫鼠蚁,雪儿也可以想见,南平国这位国师,还真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主儿! 眼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们越来越近,空气中的起气味也越来越难闻,雪儿心中也有些微恼。 她一把将黑鹰塞到钟离陌手中,改为双手握住玉简,这段时间积累起来的神秘气流一股脑地注入玉简当中。 那玉简瞬间散发出一阵七彩光芒,不但将雪儿和钟离陌笼罩起来,更是迅速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这一次跑在最前的是体型硕大的老鼠,比起一般的老鼠至少要大了一半,灰扑扑的皮毛,两只小眼睛和一开始雪儿看到的那只蝙蝠似的泛着红光。 只是,还没有进入那七色光芒的笼罩范围,那些老鼠就突然顿住,乍一看上去,就好像一股灰色的潮水突然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再下一刻就开始如同退潮一般地往回退去! 后面的蝎子蜈蚣蜘蛛等等猝不及防,还是依照那笛声的指挥往前冲,顿时被这些老鼠一通踩踏! 于是蝎子竖起了尾针,蜈蚣露出了毒牙,毫不客气地开始攻击那些踩踏自己同步伴的毛茸茸的家伙。 一时间,老鼠吱吱吱地尖叫着,毒虫们被踩中的发出啪啪的爆裂声,没有被踩中的则发出急速行走的沙沙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场面顿时胡乱不堪。 钟离陌看看四周的蛇尸,逃跑的老鼠,乱成一团的毒虫,眉头紧皱。 这一次,国师罗妙思所表现出来的敌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可是他又无法开口阻止雪儿,更不敢在此刻让她分神,虽然不知道她手中的玉简上何方圣物,也不明白为何那七彩光芒竟然能让罗妙思的毒蛇都感到恐惧,然而现在却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 一旦雪儿有所疏忽,让那些毒吴涌了上来,自己和雪儿,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还得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远处短笛是的声音更加急促尖锐,在老鼠和毒虫乱做一团,毒蛇们领教过七彩光芒的厉害之后,癞蛤蟆的队伍竟然蹦跶到了最前面。 就是这些癞蛤蟆的个头,也比一般的癞蛤蟆大了不少,有的甚至都超过了人的拳头,顶着一身大大小小的疙瘩,让人看一眼就直反胃! 还有一些又个头偏小,背上色彩斑斓,散发出来的气味竟然还有些刺鼻! 一触到雪儿周围的七色光芒,那些色彩鲜艳的蛤蟆竟是首先受不了,直接一蹬腿,肚皮朝上,连声惨叫都没有就死了个透! 反而是那些满身疙瘩的,“呱呱”惨叫了几声,甚至还有几只朝后一蹦,离开了七彩光芒的范围。 “咦?” 女子惊讶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是清晰了不少,应该是离雪儿和钟离陌近了一些,随后那笛声再次响起,却是陡然一变,竟变得低沉缓慢起来…… 雪儿一愣,不知道躲在暗处指挥毒物的罗妙思又想做什么,结果钟离陌竟然也是一脸的慎重中带着茫然。 下一刻,那些老鼠毒蛇癞蛤蟆,蝎子蜈蚣小飞虫,就如同退潮一般,只留下了一地的老鼠尸体,毒蛇尸体和无数的毒虫尸体! 钟离陌心中叹息,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要说求罗妙思出手救黑鹰,就是他和雪儿能够全身而退都是他们的幸运! 南平的国师被他得罪了个透,一开始时候的所设想的,通过雪儿留条退路,更完全成了痴心妄想! 眼看着那些蛇虫鼠蚁退去,雪儿总算是松了口气,也就准备收回灌注进玉简内的神秘气流,却不料刚刚消失的笛声,突然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那笛声从一开始的急促,到后来的缓慢,最后仿佛带着某种魔性,直刺人的耳膜,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人的脑海中搅拌,似乎要将人的意识都一并夺走。 钟离陌的脸色再次变得很难看,终于忍不住高声出言:“国师大人,可是钟离陌平日多有得罪?若是如此,钟离陌在此向国师大人赔罪,只是这位姑娘与国师大人素未蒙面……” 回应钟离陌的,是更加诡异的笛声,还有一声重重的冷哼。 钟离陌就想不明白了,罗妙思到底和雪儿有什么深仇大恨,之前用她的骨笛驱使那些蛇虫鼠蚁前来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是一副拼着两败俱伤,连围成熟练的御兽之音也拿了出来? 还是说,罗妙音的御兽之音已经完全修成,此刻要拿雪儿来练手? 然而实际上,那诡异的声音响起来一段时间之后,才有几双绿光盈盈的眼睛从暗处慢慢出现,摇摇晃晃着走到近前。 五六匹土狼,一只小狐狸,两只獾,甚至还有两只小松鼠。 如果此刻的雪儿和钟离陌能够看到躲在暗处的罗妙思,就会发现她的脸色,甚至比钟离陌此刻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无往不利的毒虫,竟会对付不了一个异族少女,更想不到自己的御兽之音,修炼了这么就,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来两只松鼠做什么,拿松果去砸人么?那些猛兽呢?猛兽!怎么就还不肯听她的驱使? 还有那只小狐狸,根本就不像是被她的笛音驱使而来,更好像是路过打酱油的! 不过就是这几只动物,也让钟离陌和雪儿的脸色再一次凝重起来。 雪儿的再一次悬了起来,也就没有收回灌注在玉简中的神秘气流,甚至还刻意让那七彩光芒更加耀眼。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让那些蛇虫鼠蚁望风而逃的七彩光芒,在这几只土狼狐狸小松鼠面前,竟然没有丝毫作用! 眼看着那走在最前面的几只土狼越来越近,根本不受那光芒的影响,雪儿心中惊讶,却连思索其中道理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钟离陌一把扯过挡在身后,同时再次将黑鹰转交到她的臂弯。 直到再一次遇到历劫,雪儿将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将给他听,才从历劫的口中得知,这玉简通过她体内的混沌之气所散发出来的七彩光芒,只是针对有毒的动物和植物才有效! 因为罗妙一开始驱使来的那些蛇虫鼠蚁,大多数都身含剧毒,所以才会畏惧那七彩光芒。 “你当时仔细看过没有,虽然是七彩光芒,但是其中青色的光芒却是最多?”历劫问她。 雪儿仔细思索了一下,似乎还真如历劫所推测的那般,于是就点了点头。 历劫道:“这就是了,因为那些狼和狐狸什么的,都只是普通猛兽,你通过玉简所散发出来的七彩光芒,反而奈何不得。”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钟离陌双手握紧弯刀,同时紧紧盯着那几只土狼的眼睛,与对方对峙着,不肯在露出一丝畏惧之色来。 不过这样的结果,显然也有些出乎躲在暗处的罗妙思的意料,怎么也没有想到,雪儿那古怪的七彩光芒,竟然对于她面前驱使来的几只“猛兽”无效。 她心中又惊又喜,同时又觉得有些憋气,若是自己的御兽之音能够大成,撕碎钟离陌身边那个女人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那只小狐狸最为谨慎,走在了所有动物的最后面,一双灵动的眼睛让人觉得它一直都在处于观望之中。 两头獾的身体圆滚滚的,根本就走不快,松鼠处于对于另外一种动物的畏惧,本能地保持着距离,所在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那几只土狼。 或者说,这几只动物当中,真正完全受到罗妙思的笛声控制的,也只有这几只土狼。 同时也因为这几只土狼是受到罗妙思的笛声控制的,脑子似乎都比平日反应的更慢些,只是本能地冲上前来,人立而起,朝着钟离陌背后的雪儿就扑了过去! 钟离陌眼快手急,在最前面的两只土狼扑过来,身在半空的时候,手中的弯刀一挥! 顿时鲜血四溅,弯刀从第一头土狼的腹部划过,眼看着肠子都流了出来! 而另一只却只是被顺带着削到一只前爪,吃痛之下,一声长嚎,目光却是凶光大盛,一转身就朝着钟离陌扑了过去! 而剩下的四只土狼,更是在钟离陌来不及收刀的时候,朝着他背后的雪儿就扑了过去。 那白森森的獠牙,在夜色中分外显眼! 第四百章 你们的孩子 雪儿只觉得臂弯一沉,黑鹰就再次回到自己手里,再看钟离陌,手中的弯刀已经朝着面前的土狼劈了过去! 她心里明白钟离陌是想要护着自己,可土狼却不止他面前的两头! 眼见一头土狼充扑到自己面前,玉简散发出来的七色光芒根本就毫无作用,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拿玉简当成木板,朝着土狼的脑门就拍了过去! 因为罗妙思的御兽之音并不算纯熟,所以那几只土狼并未一只都处于挣扎和犹豫当中,尤其是对于雪儿怀中的黑鹰,有一种本能的敬畏,所以动作迟缓,让雪儿一下就拍了个正着! 就听“啪”地一声,还不等那土狼发出一声惨叫,就见那玉简突然爆发出一片不大的青色光芒,瞬间就将那只土狼完全笼罩起来! 那只土狼的身体突然就是一软,下一刻竟然发出“嗤嗤”的声音,在雪儿和钟离陌的目瞪口呆中,迅速融化成一滩肉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这还不算完,土狼的身体还是继续融化,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连肉泥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滩散发着腥臭气息都脓水,顺带着将雪儿脚下的枯枝败叶一并腐蚀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黑色的泥土。 钟离陌瞪大了眼睛,一时连防御也忘记了,只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身边的女子。 那玉简,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物件,能够克制毒虫不说,还能释放出如此剧烈的毒素,转眼就将一头土狼腐蚀地只剩下一滩脓水! 同样震惊的还有躲在暗处的罗妙思,眼看着剩下的三头土狼完全不再受自己笛声的控制,其中一头的惨状更像是突然中了某种极其剧烈的毒素,就不是自己也未必能研制出来吧,罗妙思心中惊怒交加,理智更是被胸中怒火燃烧殆尽! 狐狸本来就是凑热闹的,根本不受罗妙思的控制,眼看清醒不对,一个转身就消失在密林间。 只是一个转眼的工夫,除了满地的蛇尸,虫尸,还有还没有完全僵硬的狼尸,雪儿和钟离陌的四周,突然之间就干干净净。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当中,就连脸也被头上的兜帽遮住大半,只露出一个纤细洁白下巴的人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雪儿和钟离陌面前十来步远的地方。 不用开口,雪儿就知道,这个人便是钟离陌口中的国师罗妙思。 这一番折腾下来,对方可以说是“损兵折将”,此刻终于是沉不住气,亲自出面了。 不过,罗妙思不开口,雪儿也就不开口,自己杀了罗妙思驱使来的这么多毒虫猛兽,对方不找自己拼命都是好的,但这个梁子肯定是结下了,想要再求罗妙思出手就黑鹰,根本就没有了任何希望。 既然明知道不可能,自己又何必自降身份去求对方? 何况,对方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好说话的人,就算被兜帽遮住,看不到对方的眼睛,雪儿也能感觉到那一片阴影中投射过来的阴冷和恶毒,还有……对于自己手中玉简的兴奋贪婪。 果然,那纤细白皙的下巴微微一动,一个阴冷沙哑的女子声音,带着三分急切就传了过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雪儿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贪婪的毒蛇盯着,浑身都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她收起玉简,顺手塞进衣袖中,没有回答,反而是朝着钟离陌道:“凌王殿下,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回瑞阳城?” 钟离陌自然是明白,雪儿这是对自己不满,对罗妙思不满了。就是自己,对于这一次前来路上遇到的一切,也是心中极度不满。 作为国师,罗妙思可以说受到了整个南平皇室和百姓的尊敬,平日里摆架子也就算了,偶尔为难自己,他也可以一笑置之,可这一路上又是毒虫又是猛兽,分明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然而,不满归不满,钟离陌却还不想就此和罗妙思撕破脸,毕竟接下来南平所面临的困境,很可能还要倚仗对方。可是,身边的少女显然是动了真怒,就连怀中的黑鹰死活都不顾了! “沈姑娘……”钟离陌犹豫了许久才讪讪开口,开口之后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没有了下文。 罗妙思裹在衣衫宽大的黑袍中,在密林中连轮廓都有些模糊,似乎整个人都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她似乎直到此刻才注意到钟离陌:“凌王?” 随后又加了一句;“你带这个女人来,找我有事?” 雪儿不屑地撇嘴,这会儿知道钟离陌是“凌王”了,知道钟离陌和她是有事前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如此明显的居心,就是单纯如雪儿,也能想得出来! 果然,不等钟离陌开口,罗妙思就再一次开口:“你们求我的事,我都快要答应,不过……” 她顿了一顿,兜帽下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我要这个女人手里的东西!” 钟离陌显然没有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突然就转变成了罗妙思觊觎雪儿手中的玉简。他张了张嘴,想要求罗妙思出手救黑鹰的话,楞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说话的时候,罗妙思竟然朝着雪儿的方向走了两步,同时伸出手来。 似乎已经做好了雪儿双手将玉简奉上的准备。 钟离陌的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雪儿护在身后,朝着罗妙思道:“国师大人!” 罗妙思冷哼一声,对于钟离陌的态度十分不满:“凌王这是什么意思?” 雪儿对于罗妙思的嚣张早就看不过去,再说她也不愿总是被钟离陌保护,于是抱着黑鹰从一侧挤了出来,讽刺道:“见过脸皮厚的,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用你的脸庞去做瑞阳的城墙,估计东灵和西漠的军队加起来都攻不破!” 兜帽遮掩,看不清罗妙思的神色变化,但是她在南平受人尊敬惯了,哪里有人如此当面指责,她若肯答应出手,对方更应该是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五体投地才是,哪里还敢说一个损辱自己的字? 当下罗妙思被气得浑身发抖,说话的语气都气急败坏起来:“臭丫头,有胆子一再说一遍!” 雪儿自然不会畏惧,她身上小厮的衣衫开始的时候被四周的树枝划破了不少,头发也散了下来,整个人看着十分狼狈,却偏偏扬着头,不屑地望着对方:“难道到这里来,就一定是有事求你才行么?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你——”罗妙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恨恨地瞪着雪儿。 如果目光是刀子,雪儿此刻怕是早已被她千刀万剐,如果目光是火焰,雪儿此刻怕是连灰烬都不会被剩下。 “凌王殿下带我前来,结果一路上又是毒虫又是猛兽地“迎接”,恨不得将我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现在居然说要答应我们的请求?”雪儿继续斯条慢理地开口,“若是每一个‘有事相求’的人都是这样的遭遇,怕是你这个国师也就是个摆设!” “人都到不了你面前,就被你毒虫猛兽地一通围攻,命都没有了,还求什么?”雪儿才不管罗妙思的脸色难看好看,反正已经得罪了对方,就算是对方肯答应救黑鹰,她还不放心呢! 万一再给黑鹰下个别的毒,她找谁说去? 黑鹰最初是跟着历劫的,只要历劫能找了来,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她又何况去求一个陌生人。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对钟离陌心中愧疚,毕竟当初在西漠境内相遇的时候,对方抱着黑鹰,最后又交给她,然后一路照拂,带着自己到南平来,虽然说别有目的,但也算一片好心,最后却要这样不了了之,雪儿一时也觉得有些惭愧。 雪儿说的又快又急,罗妙思又是被人追捧惯了的,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气急败坏地瞪着雪儿,一时却又无可奈何。 自己的毒蛇毒虫畏惧这个女子手中的古怪玉牌,沾到就死,御兽之音自己本就不够熟悉,勉强驱使几头土狼,倒是不畏惧那种七彩光芒,却又被玉牌拍中直接毒死! 而钟离陌,这一路上的毒虫猛兽,他也是深有体会,对于罗妙思是否肯真心救治黑鹰,心中也没了底,只是顾忌对方国师的身份,不愿得罪而已。 可他同样也不愿违拗雪儿,听着雪儿对罗妙思一番指责,也只能是心中苦笑,出言阻止插不上话,不阻止又怕雪儿激怒了罗妙思,反而是犹豫不决,无语苦笑。 罗妙思只是一个被雪儿气糊涂了,时间一久也就反应过来,目光从雪儿的身上移到钟离陌的身上,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雪儿还没有什么感觉,钟离陌却顿觉心中悚然,再一次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雪儿护在身后。 雪儿皱了皱眉,抱紧了怀中的黑鹰,却再次将罗妙思的目光吸引而来。 她的目光落在雪儿怀中的黑鹰身上,逐渐变得若有所思起来,最后轻轻地一笑,带着些许嘲讽:“钟离陌,你带着这个女人前来,不就是为了救你们的孩子么?” 孩子,哪里来的孩子?! 你们的孩子,“你们”,是谁?! 钟离陌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瞪着罗妙思,,不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反而是雪儿,因为有之前素素误会她的“经验”,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正要开口反驳,却听罗妙思继续道:“你带着这个女人半夜上山来找我,连驱虫药粉也不敢去拿,不就是不敢声张,又想救你们的私生子吗?” 第四百零一章 你才是怪胎 “私生子”三个字,总算是让钟离陌会过味来! 折腾了大半夜,此刻晨曦微露,就连密林中也微微透进了光亮来,钟离陌的脸瞬间红透,如同火烧一般,偷偷看了雪儿一眼,生怕雪儿因此而不悦。 眼看着身边的少女神色不变,在晨曦中甚至有些恬静淡然,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晨光,散发着圣洁的气息。他在心中庆幸的同时,不禁为何又有些失落,至于原因,却是无处可寻。 “钟离陌,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罗妙思的声音再次传来,“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 如此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女子,雪儿也算是头一次见。可惜现在虽然晨光微露,林间的光线开始明亮起来,她却仍旧只能看到罗妙思裹着的黑袍。 那黑袍异常肥大,完全看不出罗妙思的体型,但是偏偏又无法掩饰身高,让罗妙思看上去又粗又矮,好像半截木桶。 不过经过这一夜的折腾,雪儿对于眼前这个罗妙思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闻言勾唇一笑:“那你还是赶紧改变主意吧,我这个‘私生子’,不要也罢!” 罗妙思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充满嘲讽,尤其是雪儿特意将“私生子”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就更是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判断错了什么,闹了笑话被对方捉住了把柄。 尤其是对面的少女明明是一身狼狈,然而那种慑人的气度风华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就连初初升起的太阳似乎也失去了颜色,站在她身边的钟离陌,更好像只是她身边的护卫一般,哪里还有一分南平六皇子的气势? 这个发现让罗妙思的心里愈发忿恨不平,自己从影月神宫跑到南平做国师,为的不久是眼前这个男人么?可惜他竟从未正眼瞧过自己一眼! 一开始的时候,她也以为是钟离陌只钟情于王妃闵素素,对于其他女子才不屑一顾,所以渐渐也就歇了那份心思。 可在得知他带着一个女子前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嫉妒,才驱使那些毒虫拦路,却不想看到的却是钟离陌对于那个女子百般维护的情景! 罗妙思的心中瞬间被妒火填满,几乎都要将她整个人焚烧殆尽,最后更是连尚未修成的御兽之音都搬了出来。结果却在这个不起眼的女子面前损兵折将。 而那女子手中的玉牌就更是让她眼红,能够趋避毒虫毒兽,应该是还能摄取那些毒虫毒兽的毒液精华,最后还能将毒素再传递出去。作为一个整个与毒虫打交道,研究各类毒药的人来说,着简直就是神器,罗妙思怎么能不疯狂? 她好不容易忍下心中的嫉妒忿恨现身,肯让步救钟离陌和这个女子的孩子,最后竟然遭到了这个女子的嘲笑? 她就那么不在意自己和钟离陌的孩子? 想到这里,罗妙思心中愈发不平衡起来,忍不住重重地冷哼一声:“你不要觉得钟离陌在这里,你就有所倚仗。若是我真的不救,钟离陌也无可奈何!” 雪儿重重地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那是自然,这一路上你放出来的毒虫猛兽,早就证明了这一点。若是你当真再也这位凌王殿下,又怎么会让他陷入险境?” “你!” 罗妙思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她本想说“他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又觉得这话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于是咬牙忍住。本以为眼前的女子怎么也会顾忌一下钟离陌,却不想再一次被对方给怼了回来。 她又一向被人追捧惯了,习惯了奉承,一时竟是找不出话来反驳雪儿。 雪儿也不愿继续再同这样一个女人浪费时间,于是转头望着钟离陌,只是问:“走不走?” 因为那句“私生子”,钟离陌整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心事当中,一时间心神都有些恍惚,闻言之后愣了一下,着才抬头,迷惑地看向雪儿。 罗妙思趁机再次开口:“钟离陌,想不到你竟然会喜欢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连你们的时候孩子都能不管不顾,虎毒尚不食子哪!” 雪儿听她还揪着所谓的“私生子”不放,终于是忍不住笑着揶揄道:“好,那就让你看看这个‘私生子’……” 即使被兜帽遮掩,雪儿都能感觉到罗妙思的眼睛一亮,目光中都带着得意结果她的手指尚未触及包裹黑鹰的包袱角,就听罗妙思再次开口:“我要你刚才那个玉牌!” 到了现在还惦记着自己的玉简呢? 雪儿算是服了这个罗妙思,真不知道对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是单纯还是傻,连自己的揶揄都听不出来? 不过她也实在懒得同这种人计较了,一边掀开包袱,一边斯条慢理地道:“那你也……” 话未说完,就见对面的罗妙思突然就冲上前来,却被旁边的钟离陌伸出手臂拦住,不然怕是要直接扑到雪儿面前了。 因为冲得太快,罗妙思头上的兜帽也掉了下来,露出一张未加任何修饰的脸来。 她没有梳任何样式的发髻,顺着肩膀如同瀑布一般垂落下去,同时因为跑得太急,微微有些凌乱。头上带着一个野花编织的花环,却更显得清新自然。皮肤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也不知是清晨光线的原因,还是雪儿的错觉,隐隐地泛着青色。 罗妙思的眼睛很大,漆黑的瞳仁微微泛蓝,高挺的鼻梁,下面的小嘴如同被玫瑰花瓣浸润过,红得诱人。 此刻,这双眼睛因为吃惊而瞪得更大,小小的的嘴巴也几乎能塞进一颗鸡蛋去,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雪儿怀里的黑鹰。 “一只……鸟?”罗妙思半天才喃喃开口,随即扭头狠狠地盯着钟离陌,“你就为了这么一个畜生,连驱虫药粉都不带就跑到这里来?” 钟离陌在她凌迟一样的目光中,深深叹了口气:“是。” “这只鸟是她的?”罗妙思又问。 “是。”钟离陌答。 “你疯了,真的疯了!”罗妙思几乎要出离愤怒,“就为了这个女人的一只扁毛畜生,你竟然如此以身犯险……” “你才是畜生!” 就在罗妙思都有些语无伦次的时候,一个粗噶难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说了这么一句。 罗妙思几乎是下意识地吼道:“你才是畜生!” 说完之后就愣住了,钟离陌的声音她无比熟悉,他身边的女子的声音她方才也听过,这个粗噶难听的声音,是谁的? 雪儿却是心中一震,惊喜交加,低头看向怀中的黑鹰:“你醒了?” 她心中一松,只觉得黑鹰这一声犹如天籁一般,让她的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黑鹰醒了,就可以去找历劫,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然后她突然就觉得抱住黑鹰的手臂又酸又麻,于是又道:“既然醒了还赖着干,赶紧起来,我手臂都要断了!” 只要黑鹰能动,她就立刻让它飞出去找历劫。甚至,雪儿都开始考虑要如何开口向钟离陌辞行的事情了。只是她释然的表情还没有完全展开,就听黑鹰委屈的声音幽幽传来:“衣雪,我不能动……” 雪儿自然是不肯信:“你都能说话了,怎么会不能动?” 罗妙思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雪儿怀里的黑鹰,只觉得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钟离陌带来的这个女子抱着只黑色的大鸟也就算了,有一块神奇的可以吸收释放毒素的玉牌她也勉强接受,可一只大鸟会说话算怎么回事? 这看着也不像是鹦鹉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抱的是一只“鹦鹉”,可鹦鹉不都只会学舌吗?怎么还能和人对话?还一看就有自己的思想? “钟离陌……”自从黑鹰开口之后,罗妙思的目中就没有移开过,嘴巴更是没合拢过,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你,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却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诞不经:“难道,难道你们……” “生了个怪胎?!” 这五个字一出口,钟离陌当即愣在了原地,一脸震惊加无奈地瞪着对面的罗妙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要找不到了! 雪儿“噗”地一声,再也忍不住喷出来,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怀里的黑鹰嘎声大叫:“你才是怪胎,老子是神鸟!” 罗妙思本能地想要反驳,随即有想到对方只是一只畜生,自己和一只畜生斗嘴,好像不管胜败,结果都是自己输,于是也就只好忍住,将下面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同时再次看向钟离陌:“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钟离陌一脸无奈,却也不得不解释道:“是这样的……” 雪儿趁机问黑鹰:“你怎么突然醒了?不是中毒了吗?” “历劫不是说,你离开空濛山,失去了天地灵气的支持,就无法口吐人言了吗?怎么突然就能说话了!” “你醒都醒了,精神也不错,”雪儿又质疑道,“怎么可能还不会飞,不会是想要躲懒吧?” “还有,你跟着慕容远好好地当你的‘大爷’,有是如何中毒的?是什么人下的毒手?”雪儿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白活了几百岁了!” 她一口气问了许多,听得黑鹰都直翻白眼:“衣雪,你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到底是让不让我回答?” 雪儿心中翻了个白眼,对于黑鹰的傲娇也是无语了,不过此刻也只得让步:“你说,你说!” 却不料她停了下来,黑鹰竟然也不开口了! 她正要开口询问,却听黑鹰的声音陡然微弱下去,断断续续道:“我需要……你的……混沌之气……” 第四百零二章 为了一个女人的暗算 混沌之气?那是什么东西?自己到现在连个内力都没有,又哪里来的什么混沌之气? 雪儿有些莫名其妙,然而等她想要再向黑鹰追问的时候,却发现黑鹰竟然再一次地昏迷过去! 她也不敢太过折腾,毕竟从她遇到钟离陌开始,黑鹰就一直都是死气沉沉,要死不活,甚至有时候气息都微弱到接近于无。所以雪儿也只是摇晃了黑鹰两下,就再次将其抱在怀里,琢磨着混沌之气的事情。 她的体内,只有在空濛山的时候,莫名多出来的那一股神秘气流狂可以用,难道那就是混沌之气? 然后雪儿开始回想,在黑鹰清醒过来之前,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可惜当时她的心思全都放在四周的那些毒虫猛兽身上,跟本就没有留意过黑鹰是何时清醒过来的。如果不是自己想要让罗妙思看清楚她和钟离陌的这个“私生子”,她可能根本就不会解开包裹黑鹰的包袱。 而对付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虫子们,她也只是下意识地运转体内的神秘气流到玉简当中,然后就出现了七彩虹光。 难道那神秘气流就是黑鹰口中的混沌之气?可惜当时黑鹰被包袱包裹着,自己也没有留意黑鹰到底出现了怎样的变化。 可是玉简是死的,黑鹰好歹是个活物,雪儿也不敢轻易就将体内的神秘气流灌注到黑鹰体内,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玉简,恨不得扑上来抢的罗妙思,就算是拿那神秘气流在黑鹰身上做试验,雪儿也无法安下心来。 而此刻罗妙思的心思却已经从玉简,转移到了雪儿怀中的黑鹰身上。 一时会说人话,通人性的黑鹰,还能号令百鸟,这得是多么神奇?自己整天研究驱虫御兽,太需要这样的一个“帮手”了! 当初慕容远通过黑鹰号令百鸟寻找单钰的事情,并未刻意隐瞒,而钟离陌在西漠的时候又是有心打听,此刻罗妙思越听就越兴奋,再看向雪儿怀中的黑鹰的时候,两只眼睛简直都能冒出光来! 那种贪婪的,想要占有的欲望的光,让雪儿都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三两下就再一次将黑鹰裹了起来。 只是因为黑鹰刚才清醒了片刻,她也不敢再将其完全裹住,因此还露了个头出来。 罗妙思突然就撇开钟离陌,朝着雪儿再次逼近:“我答应替你医治这只神鸟……” 雪儿下意识地将黑鹰捂在怀里:“我不答应!” 罗妙思的脸色冷下来:“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说话的时候,竟然伸出双臂来抢,雪儿早有防备,身子轻盈地一转,就避开了罗妙思的两只手,同时朝着钟离陌道:“钟离陌,你是来给你们的国师献宝的么?” 这话乍听虽然像是玩笑,却让一旁的钟离陌心中一沉,知道雪儿这是误会自己和罗妙思串通一气,觊觎她的玉简和会说话的黑鹰! 钟离陌只觉得心中某处,好像被一根极细极长的银针刺中,疼痛突然就蔓延开来,瞬间竟是传遍全身,原来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他依旧只是个让她防备的陌生人。 “沈姑娘……”他想说“你误会了”,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罗妙思就从他面前一晃,朝着雪儿的方向扑了过去! 钟离陌本能地出手,想要将罗妙思拦住,后者柳眉倒竖:“钟离陌,你敢拦我?!” “不敢!” 钟离陌口中说着“不敢”,可说中却没有丝毫停顿,整个人都挡在了罗妙思的面前。 罗妙思大怒,手腕一翻,手中已经多出一对一尺多长的摇铃,青中泛黑的手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上面缀满了大小不一的银铃,那银铃更是古怪,上面有不少带着倒钩的尖刺,在阳光下竟也隐隐泛着青色的光芒。 钟离陌脸色一变,一扭头,眼角的余光却见雪儿已经抱着黑鹰,朝着一旁的树林当中钻了进去。 他心中一急,再无心思同罗妙思纠缠,身形一错,手中的弯刀就迎着罗妙思的摇铃上砍了过去! “你疯了!” 罗妙思反而吃了一惊,手中的摇铃一摆,避开了钟离陌的弯刀,同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国师大人,方才我已经解释地很清楚了!”钟离陌的眉头紧皱,手中的弯刀再次朝着罗妙思挥出,带起一阵劲风,逼得罗妙思连连后退。 对于钟离陌,罗妙思虽然是亮出了兵器,却依旧难免心中不忍,楞是被钟离陌逼得后退了五六步。 “钟离陌,你不要逼我!”罗妙思一边后退一边朝着钟离陌叫道,“方才我也说的很清楚了,那个女人的玉牌对我的修炼很有用处!我真的很需要……” “那不是你的东西!”钟离陌沉声道,“从来都不是!” 罗妙思道:“你让她给我!” 钟离陌:“……” 他也知道罗妙思习惯了众人的追捧,习惯了想要什么就有人双手奉上,就连南平的一国之君,和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在她面前都不敢摆皇子公主的架子,所以基本上不论做什么,都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 可是,这一次她怕是要踢到铁板上。 钟离陌倒也不想伤人,手中弯刀虽然又快又狠,却并不足以致命,只是让罗妙思朝着雪儿离开相反的方向,不停地退后。 罗妙思手中的摇铃十分古怪,自始至终竟是毫无声息,只是也不曾同钟离陌的弯刀相碰,更不曾向着钟离陌出招。 眼看着雪儿的身影就要完全消失在密林中,罗妙思终于忍不住,双手中的摇铃交叉成一个十字,下一刻就碰在了一起,正好架住了钟离陌劈过来的弯刀。 “叮铃铃……” 那一对摇铃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却没有银铃的清脆,反而带着一股直刺人心的尖锐,让钟离陌的身形一顿,手中的弯刀竟是再也劈不下去! “钟离陌,都是你逼我的!”罗妙思心一横,目光中闪过一抹狠厉,“我不想对付你!” 说话的时候,她手中的摇铃再次一碰,继续发出那种可以舍人魂魄一般的声音来。 钟离陌握刀的双臂突然一软,竟是再也举不起来,软软地垂了下去! 罗妙思的摇铃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钟离陌双手发力,“当啷”一声,弯刀落地,整个人都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不会杀你,”罗妙思收起摇铃,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男子,目光复杂,在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句。 钟离陌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一张脸更是紫涨地如同充血一般,低头看着自己弯下的膝盖,却在罗妙思经过的时候,猛地直起身来,伸臂一拦。 罗妙思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无赖,竟被他一下揽住腰身! “钟离陌!” 她只觉得腰间一紧,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比刚才她的摇铃发出的摄魂之音更让她四肢乏力,身子发软,一时间连呼吸都顿住,更不要说挣扎了。 钟离陌心中叹息,手臂再一用力,竟将罗妙思整个人都扑倒在地。 罗妙思猝不及防,完全忘记了如何反应,只顾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魂牵梦绕的男子脸庞,突然之间就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对于罗妙思的心意,钟离陌并非完全不知,只是他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后宅和女子的身上,娶了闵素素也只是因为他封了王,建了府,需要个王妃来管理后宅。 至于尹侧妃和凤姬,自然完全是给自己的两位皇兄面子,或者说让他们放心。所以,他自始至终,也不曾对哪个女子心动过,他的心,都在南平的江山社稷上。 所以,他也始终不愿再接受一个罗妙思,最终却给了大皇子上赶着巴结的机会。 也正因为知道钟离陌不爱任何一个人,罗妙思才能安心待在这里做南平的国师,而没有打到钟离陌在凌王府中的三个女人头上去。 身下的女子的脸庞一瞬间娇红如霞,就连眸光也有一瞬间的失措迷离。钟离陌心一横,目光中的挣扎和犹豫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决然! 待罗妙思察觉钟离陌目光不对的时候,钟离陌已经腾出了一条手臂,并指如刀,连续点了罗妙思胸前好几处穴道! 罗妙思顿时觉得全身绵软,一丝力道也使不出来,手中的摇铃也从手中掉落。她起初是惊诧,随即这惊诧就转为愤怒,一双大眼睛似乎都能喷出火来。 “钟离陌!”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站起身来的男子,“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暗算我,赶紧放开我!否则……” 钟离陌早已无心听她下面威胁是话,只是歉然一笑:“对不起,国师大人,最多半个时辰,穴道自然就能解开。” 他说完这几句话,转身就朝着雪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身后传来罗妙思的怒骂:“钟离陌,别以为你可以一走了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给我等着,只要我能动弹,一定就去你的凌王府找麻烦!” “钟离陌,你口口声声说说什么为了南平,分明就是……” “喜欢上了这个女人”这几个字,钟离陌根本就没有听见,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气愤中的罗妙思,竟然直接揭露了他心底最隐秘的心事。 至于早先离开的雪儿,当然更是没有听到,罗妙思先是觊觎她的玉简,后来甚至连黑鹰都想要占为己有,那贪婪的模样,让她不敢稍有停顿。 至于钟离陌,态度始终是暧昧男名,再说对方到底是南平的皇子。一个南平的皇子,一个南平的国师,怎么也不至于偏帮自己一个外人。 所以她走得很急,可以说是慌不择路,很快就在密密丛丛的树林中,迷路了…… 第四百零三章 自投罗网与守株待兔? 自从翻过落霞山脉,进入南平国的境内之后,雪儿的身体,一直都在主动而缓慢地吸收着这片天地中的灵气,再加上昨夜刻意的吸收,更是积累了不少。 可是,方才在动用玉剑对付那些毒虫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不少,再加上后有罗妙思这个“追兵”,她也不敢多做停顿,更不敢给黑鹰灌注那种混沌之气,也只得抱着黑鹰往前跑。 然后,雪儿再一次领教了南平的穷山恶水。 蚊虫肆虐,藤萝密布,不时窜出来的蛤蟆蜘蛛,以及一些奇形怪状,雪儿也叫不上名字来的爬虫,鲜艳的色彩,却让雪儿看得毛骨悚然。 阔大的枝叶挡住了视线也挡住了路,地上的枯枝败叶积了厚厚的一层,甚至有的地方下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年的积水,一脚踩上去,直没膝盖不说,还恶臭熏天,几乎让雪儿闭过气去! 能够从头顶那些厚重的树冠中投射下来的阳光很少,林中的光线十分黯淡,让雪儿连辨别方向都难! 陌生的丛林,又不辨方向,此刻的雪儿或许更应该做的是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下,仔细辨别方向,然后再继续前行。可是想到身后一心觊觎玉简和黑鹰的罗妙思,和让她捉摸不透的钟离陌,他们哪一个都比自己更加熟悉这一片丛林,雪儿不敢停! 不但不敢停,还要拼尽全力地往前走! 体内的混沌之气运转到了极致,雪儿不敢走地面那些厚厚的枯枝败叶,只能低矮着身子飘。可惜众多的拦路的藤萝又让她避之不及,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因此撞上了好几次。 撞了藤蔓也就罢了,问题是还有的“藤蔓”根本就不是藤蔓,而是和藤蔓外形相差无几的蛇类! 幸好雪儿的手在抓住“藤蔓”的最后一刻,感觉不对缩了回来,否则被缠住,被咬上一口,后果都不堪设想。 这种地方,想要不留下痕迹很难,雪儿甚至觉得,身后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就没有停止过! 雪儿凭着本能,朝着树木稍微稀疏的地方往前走。当眼前出现一片空地的时候,她已经狼狈的好像一个野人。 头发乱蓬蓬的,粘满了树叶草屑,身上的小厮衣衫也被林间的枝叶挂得一缕一缕的,本来包裹着黑鹰的包袱也被她扯下来系在了腰间,否则只怕是要衣不蔽体了。 反正黑鹰已经暴露出来,雪儿也就再懒得裹着它。 再加上黑鹰已经清醒过来一次,雪儿心中大定,所以这一路上也不甚用心护着它,所以现在的黑鹰也好不到哪里去,和抱着它的人一样狼狈,原本顺滑的羽毛都炸了起来。 此刻的雪儿哪里有心思理会黑鹰,心思都放在了突然出现的这一块空地上。 这片空地方圆足有一里多,不算大,但是放在这茂密的丛林里却算是相当宽阔了,四周只有稀稀疏疏的矮小灌木,应该是被人为种植了一圈芭蕉树。 只是那叶片却又相当古怪,墨绿中微微泛着紫色,边缘部分更是锋利如刀,雪儿从中穿过去的时候,两条手臂被划了三四道口子,血都渗了出来。 穿过那一圈芭蕉树之后,雪儿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空地并不完全空旷,在背着阳光的地方又一栋藤萝编织的小木屋,门前盘踞着一条水桶粗细的大蟒! 那蟒蛇通身都是黄色,黑色,红色的环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水光,感应到雪儿的气息,高高的昂起舌头,一双碧绿的眼睛冷漠地缓缓睁开。 雪儿被它的目光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脚下,正在盛开的一种巴掌大小,鲜红如血的,形如百合的花朵,正缓缓地伸展花瓣!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那花朵倏地一下窜起一人多高,下面那条长长的,墨绿中微微泛着紫色的藤蔓就朝着雪儿缠了过来! 雪儿下意识地运转体内的混沌之气,身子再次飘然而起,这才发现,缠绕向自己的花藤,足有五六条之多! 每一条花藤顶端,都有一朵鲜红如血,状如百合的花朵,随着花藤的都扭动,一开一合,好像怪兽狰狞的大嘴。 雪儿的身子在半空中急转,这才勉强没有被缠住,只是脚踝在花藤还没有缠紧,挣脱出来的时候,再一次花藤上面的倒刺划破了裤脚,鞋子也掉了下来。 就见那根花藤缠住雪儿那只沾满泥土草屑的鞋子,随即紧紧勒住,下一刻一朵妖艳血红的花朵就张开了花瓣,就好像猛兽进食一般,将那只鞋子包裹了起来! 花朵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大花苞,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那花藤也开始扭动,似乎比蛇更加灵活。 只是,不消片刻,那花朵就突然静止下来,然后再次张开,雪儿的那只鞋子裹满了一种绿色的透明液体,“啪嗒”一下就掉了出来,落在了花丛里,却再也没有一朵花理会。 雪儿看的毛骨悚然,如果被缠住的不是一只鞋子,而是自己的话,还能那么“幸运”地被吐出来吗? 她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下去,身子在半空中急转,就远离了那片妖异的花朵。 左边的木屋前还有一只完全清醒过来的大蟒蛇,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所以雪儿也不敢朝着木屋的方向跑,只得向着右边飞掠过去! 没有吃人的花朵,没有蟒蛇,脚下的草地柔软,总算是正常了一些。 雪儿惊魂未定,突然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于是继续朝前走,却发现这边的芭蕉树,并不是一排,而是一大片! 和她穿过来的那边的芭蕉一样,叶片墨绿中泛紫,边缘锋利,只是不同的是,叶片的背面, 还有一层白色的东西! 雪儿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层密密麻麻,龙眼大小的虫卵,挤挤挨挨地占据了叶子背面的大部分,乍一看如同一颗颗珠子,仔细一看却是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那些虫卵,有的是乳白色,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形,有的却是半透明,里面的虫子在缓缓地蠕动着。而越是透明的程度越高的虫卵,里面的虫子就动得越剧烈,雪儿甚至能看清那虫子小小的黑点一眼的眼睛,纤细的,半透明的节肢。 还有的芭蕉叶背面,不是虫卵,而是拳头大小的茧,五颜六色,也在随着叶子的晃动而轻轻地晃动,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其中一个深红颜色的茧,就算是树叶不动,也在颤颤巍巍地晃动着,不多时,就在雪儿的眼皮子地下,从垂下的一端钻出一直体型硕大的蝴蝶来! 那只蝴蝶展开的翅膀也是红色,上面的团竟然合在一起竟然好像一个骷髅! 雪儿被吓得不轻,本能地后退,想要远离那些满是虫卵和蝴蝶茧的树叶远一些,脚下的动静却引起了那种刚刚破茧的红色骷髅蝴蝶的注意,一下就朝着雪儿飞了过来! 虫卵,诡异的蝴蝶,会吃人的花朵,颜色鲜艳的蟒蛇,雪儿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罗妙思,那个可以驱使毒虫的女子。 钟离陌说罗妙思就住在这密林里,自己又一直在这密林里逃跑,难道钻来钻去,最后竟然“自投罗网”了?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雪儿本能地就将那玉简再一次摸了出来,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抱着黑鹰,七彩虹芒瞬间笼罩,朝着那只飞过来的骷髅蝴蝶就拍了过去! 只是,那七彩虹芒离骷髅蝴蝶还有不足半尺的距离,雪儿的身后突然就传来一个轻轻的,带着疑惑的声音:“沈姑娘?” 雪儿一愣,手中的玉简就没有再拍下去,随即收了回来,护住自己全身,这才转头去看。 就见从那蟒蛇守护的藤蔓编织的木屋背后,唯一一处没有芭蕉,反而是一片低矮的带刺灌木中,钻出来一个同样狼狈不堪,甚至都有些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来。 雪儿只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却没有认出来,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站着没动,只那目光上下打量那个人。 那人对于那条色泽鲜艳的巨蟒似乎十分畏惧,看了半天竟没有敢走到近前,只是依旧在那灌木丛的边缘躬着身子,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一样。 两个人谁也不肯前进一步,就这样对峙着的时候,那只红色的,两只翅膀展开之后,会合成一个骷髅图案的红*,突然一头撞到了雪儿的玉剑散发出来的七彩虹芒上面,然后啪嗒一下就掉到了草丛里。 雪儿眼角的余光看着那只蝴蝶在草丛中消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见怪不怪,一直剧毒的蝴蝶而已。 然后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个人,就听那人道:“你怎么跑到罗妙思的住所来了?赶紧离开……” “你是钟离陌,南平的凌王殿下?”雪儿又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那人,终于确认了那人的身份,同时也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中也多了一丝讽刺意味,“那你又在这里敢什么,我‘自投罗网’,你‘守株待兔’吗?” 说完之后雪儿就后悔了,这不是说自己是兔子么? 不过在这里看到了钟离陌,相信罗妙思也就不远了,她也就不愿再继续耽搁下去,难道真的等着罗妙思也出现,两个人合伙抢她的玉简和黑鹰? 一转身,留给钟离陌一个背影,雪儿就要找离开。 这里没有虫卵蝶茧的芭蕉树,在那片食人花的后面,木屋和蟒蛇占据了一方,钟离陌所在的带出灌木从是一面,雪儿想了想,还是决定仗着玉简散发的七彩虹芒,从芭蕉树中穿过去。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听背后的钟离陌再一次开口:“沈姑娘,不要走那里!” 第四百零四章 被困的蟒蛇 雪儿停下脚步,再次转过身来,眯起眼睛,嘲讽地看着钟离陌:“不能走那里,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罗妙思没有在这边等着我? “沈姑娘,你听我说好吗,你真的误会了……”钟离陌的声音中满是苦涩,还没有说完便被雪儿打断,只是他却依旧蹲在那带刺的灌木丛跟前没有动弹。 “或者,罗妙思暂时不在,需要你来拖延时间?”雪儿做思考状,嘲讽道,“然后好等她回来抓我,抢东西?” 钟离陌叹了口气:“沈姑娘,黑鹰是我从西漠带来的,若是我真的觊觎它的神奇,当初在临近落霞山的时候,又何必邀你同行?直接带回来交给罗妙思不是更好?” 雪儿一愣,回想当时情景,似乎还真的是自己一时过于敏感了。 就听钟离陌又道:“我是从西漠莲城西北的乱葬岗找到它的,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看到。若是偷偷带回南平来,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雪儿的心中已经信了五分,再说她本就是一时敏感,然后被罗妙思的贪婪蛮横给震惊到了,于是语气也就软了下来。 钟离陌将她的神情变化收入眼中,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至于那件能够散发出彩虹一样光芒的东西,之前我根本就不曾见过,又如何能想到要哄骗你到这里来,让她抢你的东西?” 果然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历劫交给自己玉简,一直都被自己抛诸脑后,这次还是病急乱投医地拿出来用,连自己都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效果,钟离陌又怎么会知道?他又没有去过空濛山! 好在之前在密林中逃窜,一身狼狈,雪儿的脸上都是脏污,也就遮住了她此刻脸色的赧然之色。 见她楞在原地久久不语,目光闪烁不定,钟离陌心知对方这是已经被自己的言辞打动,他又等了片刻,见雪儿还楞在原地不动,再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于是忍不住催促道:“沈姑娘,罗妙思就要回来了,你……” 他顿了顿,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能不能先救救我?” 雪儿不解地看了钟离陌一眼,突然就发现,自从他出言引起自己的注意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弓着身子不动的姿势,不曾动弹分毫。 开始她以为是对方畏惧藤萝编织的木屋跟前的大蛇,所以才不敢动弹,可是一直保持纹丝不动,他也不觉得累吗,怎么除了眼睛嘴巴,竟连个手指头够不曾动一下? “救你?”雪儿站着没动,上下打量着钟离陌,“你需要我救你?” 对于雪儿突如其来的防备,钟离陌只有苦笑着解释:“在你离开之后,我同罗妙思交手,最后制住了她的穴道,不过最多半个时辰。” “我想要趁着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摸到她的住所来寻找驱虫药粉。”钟离陌道,“因为之前曾经来过几次,大概也知道她的居所四周的布置,食人花和芭蕉丛都是危机重重,藤萝屋前的巨蟒就不用说了,所以我才想着从这边的灌木丛穿过来,虽然有刺,顶多是一些皮外伤,可是却没想到……” 他苦笑:“还是我太低估罗妙思了,她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弄普通的带刺灌木种在这里?” 所以,钟离陌护住头脸,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不能动弹了! 罗妙思居所周围的这片灌木丛,不但有尖刺,还都带着能够麻痹人的毒素,人只要被划伤,基本上就是动弹不得,也就是钟离陌意志坚定,咬牙走了出来,否则只怕就要困死在灌木丛中了。 雪儿这才缓缓走了过去,那些芭蕉叶上的虫卵虽然恶心,但是藤萝木屋前面的大蛇更让她畏惧,两害相权,雪儿还是选择了贴着芭蕉树走。 走得近了,雪儿才发现,钟离陌还真不是一般的狼狈,方才离得远还不太觉得如何,可一旦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脸上手上,所有一切暴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鲜红划痕,简直比蜘蛛网还要密集! 头发被木刺挂乱了,比雪儿的头发都乱,身上的衣衫也是,几乎都成了碎片。 这哪里还是南平尊贵的六皇子凌王殿下,就是乞丐都比他干净,比他的衣服更像衣服! 他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半弓着身子,两只手还保持着分开树枝的姿势,肮脏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能从眼睛中看出痛苦之色来,偏偏嘴唇还苍白得吓人。 雪儿伸手推了推他,毫无意外地发现对方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这些灌木有毒?”雪儿问,“罗妙思可有解药?” 钟离陌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从灌木丛穿过,不过想必是有解药的。” “那我进去找找。” 雪儿说完,也不等钟离陌开口,就朝着那藤萝编织的木屋走去。钟离陌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小心!” 一直守在木屋跟前的大蛇被雪儿的脚步声完全惊动,水桶粗细的身子缓缓游动,瞬间盘了起来,同时高高昂起了笆斗大小的蛇头。 离得近了,雪儿这才发现,藤萝木屋前面的这条大蛇,脑袋竟然是三角形的,上面布满黑色的鳞片,偏偏额头位置有一块金黄色的菱形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只蛇眼碧绿,看向雪儿的目光中带着三分戒备,三分谨慎,三分犹豫,还有一分畏惧。 这条蛇竟然在畏惧自己?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雪儿有些疑惑,自己这体型都不够对方塞牙缝,它怎么还怕自己? 不过随即她就释然了,方才为了对付那只骷髅蝴蝶,她再一次动用了体内的混沌之气让玉简发出七彩光芒,然后……怀中的黑鹰苏醒了! 雪儿的注意力都在那些挂满虫卵蝶茧的芭蕉树上,后来又是钟离陌急着解释,根本就没有留意黑鹰是何时醒过来的! 醒过来的黑鹰,依旧软软地赖在雪儿怀里,只是也高高昂起了头,分明是大蛇的头颅要高出雪儿一截,它却好像在高高在上地俯视那条大蟒蛇! 鹰与蛇,那是天敌。 可是就算是天敌,那蟒蛇多大的一坨?黑鹰才不过五六个月的婴孩大小,对方又怎么会畏惧? 不过又想到钟离陌的情况,以及随时可能回来的罗妙思,雪儿也不敢躲耽误时间,于是就试探性地将黑鹰朝前举了举。 果然那大蟒蛇的身子微不可查地战栗了起来! 雪儿心中顿时安定不少,抱着黑鹰就好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试探性地又往前走了两步,同时在心中默默地道:“这一次可就指着你了。” 却不料怀中的黑鹰就好像听到了雪儿的话一般,竟然粗噶着声音说了一句:“一条心智未开,尚未化形的小爬虫而已!” 额! 雪儿有些无语地低头瞪了黑鹰一眼,这才想起对方突然会说话的事实,于是忍不住反驳:“说的好像你已经化形了似的,足足顶你几十个的‘小’爬虫,你能让它离开吗?” “谁说我没有化形过,只是我不喜欢而已!”黑鹰竟然十分人性化地白了雪儿一眼,“你还见过哪!” “我,见过?”雪儿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黑鹰说的,应该是她的上一世。只是,这只黑鹰在自己的上一世就存活了吗? 那它得活了多少年? 雪儿一瞬间脑子里转过好几个念头,看黑鹰的眼神就好像一开始看历劫一样。那目光根本就是看怪物。 活了几百年,能不是怪物吗? “那你化形之后是什么样子?”雪儿想了许久,才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谁说我是小孩子?”黑鹰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给了雪儿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雪儿却再一次感觉到了对方的傲娇。她被一只鸟鄙视了! 黑鹰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条大蟒蛇,金黄色的,尖锐的带着倒钩的喙突然张开,发出一声长鸣! 大蟒蛇的身子突然就剧烈颤抖起来,似乎十分焦躁不安,在原地缓缓地滑动起来,同时不断地吞吐着猩红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来。 雪儿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大蛇身下的草皮更是沙沙作响,被其滑行过的地方,更是一片平坦。 然而,这样的结果却是让黑鹰有些愤怒,它再次张开尖喙,发出的声音更加尖锐,就联想雪儿都忍不住想要皱眉。 大蟒蛇从藤蔓木屋前面,游动到了那片食人花的面前,却被突然扭动起来的食人花的花藤所阻,转而又从雪儿的面前经过,对于那片挂满虫卵蝶茧的芭蕉树,似乎也是避如蛇蝎。 最后它游动到了依旧半弓着身子,姿态奇异的钟离陌面前,看了看那片灌木从,再一次犹豫下来,然后回到了藤萝木屋前面,整个身子都软软地趴了下来,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雪儿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大蟒蛇绕着空地一周回到远处,心中却是清晰地感应到了对方所传递出来的那种无奈。 它不喜欢这里,可是走不了。 果然,下一刻黑鹰就再一次对雪儿说:“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而且似乎还受到某种控制。因为它灵智未开,再复杂的意思,表达不出来。” 雪儿指着蟒蛇背后的藤萝木屋,又让黑鹰问:“若是去哪里,它能不能不阻拦?” 黑鹰又朝着大蟒蛇叫了几声,然后就告诉雪儿:“它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希望能放它离开,否则它会很难受,很悲惨。” 雪儿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过来,大蟒蛇被罗妙思困在此地守护木屋,心中根本就不情愿,只是若是被人进了木屋中,被罗妙思知道之后自然是免不了要惩罚一番,所以才会向自己提了这么一个条件。 不过,若是能因此而让罗妙思少一个帮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第四百零五章 让你贪吃 因为大蟒蛇的让路,所以雪儿很顺利地就进入了那件藤蔓编织而成的木屋当中,倒是把一旁的钟离陌看得目瞪口呆。 藤萝编织的木屋,只有一个同样是藤萝编织的门,连个窗户都没有,里面不能说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般人却也是视线受阻,半天才能适应。 木屋的空间不算小,只是里面却没有一件属于女子的东西,不要说胭脂水粉,菱花铜镜,就是床都没有一张,只有一个蒲团孤零零地放在屋子中央的地方,除此之外,全都是各种各样,粗细,高低,大小,各不相同的坛子罐子瓶子。 因为光线的原因,雪儿也只能看个轮廓,具体的颜色却是分辨不出来,只能说是有深有浅,灰扑扑的一大片。 然后雪儿就被难住了,这么多的坛子罐子瓶子,到底哪一个才是那片带刺灌木的解药? 她蹲下身子,屈起手指,朝着脚边的一个大肚小口的坛子敲了敲,里面顿时传来“咚咚”的声音,随后竟是轻微的“沙沙”声,就要想有许多小腿在同时摩擦着坛子的内壁。 联想到罗妙思的身份,再加上外面的虫卵蝶茧,雪儿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个坛子里装的,是活物。 活物应该不是那种灌木毒刺的解药吧? 雪儿连续又敲了几个坛子,思路也逐渐开阔起来,解药肯定是比较精细的东西,应该不会用大的坛子罐子装。要装,应该也是小的瓶子。 于是她解下当初包裹黑鹰的包袱,一股脑地将那些小瓶子都兜了起来,就走出了藤萝木屋的门。 也就只有半只脚出了门,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珊瑚,你竟然敢擅自离开,看我如何惩罚你!” 随后就是沙沙的脚步声传来,让雪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就此冲出去,却听那脚步声竟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雪儿的心中又是一惊:钟离陌还在毒刺灌木的跟前蹲着! 外面罗妙思的声音说不出是吃惊还是失望:“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还想着从毒刺灌木进来还真是天真啊。你也不想想,我这里怎么会有没用的东西?哦,对了,那个女人呢?” 那个女人,自然说的是雪儿。 雪儿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一悬,于是竖起耳朵,想要听清,钟离陌到底会如何回答罗妙思的问题。 “她当然是离开了!”钟离陌说出这几个字来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难道你还以为我会带着她到这里来么?” 罗妙思冷哼一声:“来拿驱虫药粉啊。” 钟离陌的声音有些黯然:“她以为我是故意引她来见你,好夺取她身上的宝物,根本就不肯再相信我,又怎么会再跟我走?” “怎么?”罗妙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在怪我了?我不该让那个女人误会你是么?” “是!” 随着这一个“是”字出口,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男子低沉痛苦的*,却又因为紧紧咬着牙而显得异常压抑,乍一听上去就如同野兽的嘶吼。 接着就是罗妙思愤怒的声音:“钟离陌,别以为我真的不忍心对付你!快说,那个女人在哪里?!” 男子粗重的喘息传来:“不知道。” “你就不怕我再砸你另一只手?”罗妙思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我的刺铃可是有毒的!” 钟离陌道:“你这里连矮树都能麻痹人的肢体,刺铃上若是没读才奇怪。” “钟离陌!”罗妙思几乎要恼羞成怒,“你真要为了那个女人废了你自己?” “我只是不知道,难道要我胡乱给你指个方向?”钟离陌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是异常坚定,“你有逼问我的时间,倒不如赶紧去追,时间久了,怕是你连个痕迹都找不到了。” 罗妙思气的说不出话来,雪儿在木屋内,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逐渐粗重的气息。 就听钟离陌继续道:“至于我,你最好连我的双腿都一起废了,我也不再回凌王府,就在这里陪着你,如何?”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之后,是短暂的沉默。 随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就听罗妙思恨声道:“你想要留下来,我还不稀罕呢!”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雪儿在木屋中,屏气敛声,一时也不敢动弹,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也只能是在心中胡乱猜测,可却始终没有头绪。 静默中,时间似乎变得分外漫长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罗妙思幽幽道:“钟离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了这么多,无法就是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然后好让给那个女子争取时间,让她逃走是不是?我还偏不让你如愿!” 钟离陌什么也没有说,雪儿也无法看到,只能听到外面有拉扯的声音传来,然后又是罗妙思的声音:“算你命大,我回来的还算及时,解了你的毒。你现在应该能动弹了?走,带我去你的凌王府!” 雪儿一楞,难道刚才罗妙思在给钟离陌解毒? 她正愣神的时候,就听罗妙思突然提高了声音:“珊瑚,好好看家,若是让我再发现你擅自离开,当心我扒了你皮做蛇羹!” 然后就又是一阵草木摩擦的声音传来,木屋中的光线再次一暗,那条大蟒蛇又回到了门口,挡了个严严实实。 珊瑚,这是雪儿第二次听罗妙思叫那条大蟒蛇了,只想不到一条体型如此硕大的动物,竟然有这样一个名字。 雪儿心中突然就想,也不知这条大蛇是雄是雌,若是雌蛇还好,若是雄蛇…… 有人挣扎的声音隐隐传来,应该是钟离陌,只是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微弱:“国师大人,我自己能走!” 紧接着隐隐地又是:“我真是没有追上沈姑娘,她应该也不会再去凌王府……” 然后被罗妙思厉声打断:“那就动用你凌王府的力量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她手里的那只黑鹰和那件宝物,我志在必得!”两个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声音也越来越小,“给你三日的时间,若是还找不到,我就上报整个影月神宫,让钟离峰派人去找,你看着办!” 雪儿不知道,可是钟离陌知道,钟离峰,是南平大皇子的名字。 不过她却知道,钟离陌此举,是为了扰乱罗妙思的注意力,同时也给自己争取逃离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自己总是不好辜负对方的一番好意。 于是她又在藤萝木屋中等了一段时间,感觉外面完全没有动静了,这才低声呼唤黑鹰:“你问问那个‘珊瑚’,外面可还有人?” 结果黑鹰说:“它说它不喜欢珊瑚。” 雪儿问:“这不是它的名字,不喜欢为何还非得叫这个名字?” 黑鹰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个名字是控制它的人取的,你说它会不会愿意?” 这是讨厌罗妙思,顺便不喜欢罗妙思取的名字了?这倒有些出乎雪儿的意料,谁说这条大蟒蛇灵智未开的,这都分明有了自己的情绪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雪儿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好好好,它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总行了吧?外面的人到底走了没有?” 黑鹰这才朝着门口方向低低地叫了两声,然后向雪儿道:“已经走远了。” 然后就见门外的大蟒蛇开始缓缓地游动身体,再一次将门口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雪儿这才抱着包裹着一推瓶瓶罐罐的包袱走了出来,早在罗妙思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将这藤萝木屋中的瓶瓶罐罐中的所有“东西”,都想法子喂给那些食人花,她就不信这么多的药物解药毒药下去,那些食人花还能保持正常! 到时候就能自己想要离开,这条叫做“珊瑚”的大蟒蛇想要离开,就易如反掌了,同时还能给罗妙思添点堵,何乐而不为? 说动手就动手,雪儿一手抱着黑鹰,另一只手拎着包袱就出了藤萝木屋,走到离那片食人花十来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她吩咐黑鹰,让那条大蟒蛇去引逗那些食人花,待其花朵完全张开,就顺手捡起起一个小瓶子,拔开木塞,朝着那些食人花张开的花瓣中间就掷了过去! 这样就算是那些食人花察觉吞进去的东西有异常,再吞出来,也会一部分留下,一个瓶子不够还有两个,两个不够还有一屋子,她就不信这些食人花会不吃个精神错乱! 雪儿虽然没有内力可用,准头也是一般,但是架不住那些食人花贪吃,就算是扔得稍偏,也会被张开的花朵接住,吞下,最后再吐出来。 包袱里面的瓶子飞速减少,雪儿不得不再次返回木屋去又包了一包袱出来,然后继续向着这些贪吃的食人花投喂。 最后就连那些敲一下会沙沙作响的坛子也抱了出来,掀开封口就朝着那些食人花甩了过去! 顿时色彩斑斓,奇形怪状的毒虫就如同在食人花上空下了一场彩色的大雨,那些食人花更是迎接地不亦乐乎,吱吱的虫鸣和花朵开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听在雪儿耳中却是犹如天籁一般。 吃,再多吃,不吃也得吃,雪儿现在的目的,已经不是要这些食人花精神错乱,她更想要将藤萝木屋中的毒虫毒药全都搬出来,让食人花帮着毁灭“证据”,让罗妙思心疼吐血! 于是,吃够了各种毒药解药的食人花,终于见到了“肉腥”,吃到了活物! 这个它们可就舍不得吐出来了,可吐不出来的后果…… 最开始是其中的一株,应该是其中抢得最快,最多的那一株,突然就剧烈抽搐起来! 第四百零六章 给罗妙思添点儿堵 顶端鲜红如血的花瓣剧烈地开合着,颜色也在不停地变化着,如同一个突然被扼住喉咙的人一样,想叫又叫不出来,脸红憋得通红,发出尖锐而又疯狂地声音。 原本暗紫色的花茎,突然如同疯狂了一般开始剧烈扭曲,随后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的鞭子,胡乱地四下挥动着! 雪儿的脚下,还剩下两个没有拆封的坛子,此刻也顾不得再扔,直接抱着黑鹰就朝后退,省的被殃及池鱼。 也就是刚推开,离得这一蛇,一鹰,一人最近的一条花茎,突然就劈头砸了过来! 若非雪儿见机得快,只怕是要被当头砸个正着! “啪”地一声巨响,地上的草皮都被掀了起来,泥土与草屑,混杂着花茎上面紫色的,带着倒刺一样的细长叶子,腥臭的汁液一同飞溅开来! 食人花的花藤一边扭曲,疯狂地鞭打着周围它们能够触及的每一寸地面,让脚下的大地都禁不住微微颤抖,同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在在雪儿的眼皮底下,就断成了大小不一的数段! 其他同样胡乱扭曲挥舞的花茎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暗紫色的汁液开始在半空中飞溅,无数断成一段一段的花茎开始从半空落下,鲜红如血的花瓣也在这一瞬间迅速地萎败下去,变得无比苍白黯淡,如同上坟时候烧过的纸灰。 紫色的汁液从断开的花茎中渗出,再渗进一片狼藉的土地中,花茎也迅速萎败下去,只留下腥臭的气息充斥在鼻端,中人欲呕。 雪儿捂着口鼻退到藤萝木屋跟前,却见那条叫做“珊瑚”的大蛇正嘶嘶地吐着蛇信,冰冷的眼睛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兴奋来。 黑鹰说:“它要离开。” 雪儿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必这条被罗妙思禁锢的大蟒蛇已经感觉不到了食人花的威胁,于是急着离开这个囚禁了它不知道多少年的地方。 同时也意味着,雪儿也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这片方圆只有一里多地,却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生物的地方了。 “以后小心些,别再被罗妙思给抓住了啊!” 这句话,雪儿并没有通过黑鹰转达,而是直接对着那条大蟒蛇说的,对方竟然好像听懂了一般,对着雪儿点了点它硕大的头颅,这才缓缓游动着,从食人花留下的一片狼藉中离开,转眼消失在密林当中。 于是又剩下了雪儿和黑鹰。 雪儿也就准备着离开,只是那食人花的汁液实在是腥臭熏人,地上到处都是被鞭打地凌乱不堪的青草泥土,苍白如纸灰的花瓣,萎缩得好像麻绳一样的花茎,她实在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于是也只好顺着大蟒蛇离开的路线走。 只是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背后再次传来一阵风吹叶动的沙沙声! 她头皮顿时一阵发麻,停下脚步扭头去看,就见那一片挂满虫卵蝶茧的芭蕉树,就好像有人拿手摇晃一样,抖动地厉害! 如同万条春蚕同时咀嚼桑叶,沙沙沙,沙沙沙,听得雪儿的头皮几乎都要发麻起来。 第一条从虫卵中孵化出来的虫子还算正常,好像一条大号的蚕,“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肥胖的身子翻了个个儿,就爬到了草叶上,等着一双绿豆大小的小黑眼珠四下打量。 随后是第二条,第三条……却都不像第一条那么白白胖胖的可爱,有墨绿中带着黑点,背上长满细细长毛的,有全身布满青色和黄色圆环的,有通身透明,偏还长了八条细长的腿,说是蜘蛛,却又全身比例严重失调的…… 一转眼间,芭蕉树下好像下了一场虫雨,无数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虫子瞬间布满整个草丛,然后瞪着各种颜色的小眼睛,如同潮水一般爬了出来! 雪儿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也没有想通,这些虫卵的突然孵化,与那些食人花的毁灭有没有关系。 然而她也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芭蕉叶的抖动还没有结束,各种飞虫也开始破茧而出! 一开始雪儿看到的那一只红色的骷髅蝴蝶,还算是比较正常的,此刻钻出来的,其中一个身体黑红相间,偏长着一双透明的,比它的身体还要大两倍的翅膀,在半空中飞动的时候,发出嗡嗡的声音。 各色各样,奇形怪状的飞蛾,蝴蝶,还有些雪儿一时叫不上名字的飞虫顿时铺天盖地地飞了出来,那情景,简直就是遮天蔽日! 黑鹰叫了一声“衣雪,赶紧用你的玉简”,就没了下文,一头拱进了雪儿怀里再也不肯出来! 这只连蟒蛇都不怕的大鸟,竟然怕虫子! 那些虫子们色彩鲜艳,一看就带着剧毒,速度又是奇快无比,雪儿也没有时间计较黑鹰的态度,连忙再一次摸出了玉简来,瞬间又是一片七彩虹芒耀出,将她和黑鹰牢牢护住。 因为是白天的缘故,七彩虹芒并不如夜间的时候清晰绚丽,然而却不妨碍阻挡那些毒虫前进的脚步! 同时,也因为这一次的毒虫乃是罗妙思刻意豢养,毒性剧烈,雪儿第一次察觉到了玉简散发出来的七彩虹芒中,青色的光芒超过了另外几种颜色。 然而也只是微微变化了一丝,不仔细看都很难分辨出来。 最后,雪儿看着一地色彩鲜艳,形态古怪的毒虫尸体,又看了一眼钟离陌钻进来的灌木丛,为了再一次验证玉简的功效,也为了给罗妙思舔点儿堵,雪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着黑鹰,拿着玉简就到了灌木丛前。 七彩虹芒尚未消退,雪儿手中的玉简就拍了下去! 青色的光芒有一瞬间大盛,如同狂风掠过,那些毒灌木被拍得倒伏在地,再也直不起来! 原本绿色的枝叶,好像被火焚烧过的焦炭,轻轻一碰,就碎成了黑色的粉末。 雪儿又如法炮制,连唯一剩下的藤萝木屋也没有给罗妙思留下,最后只剩下了一地狼藉,这才带着黑鹰施施然离开。 黑鹰还是不能飞,赖在雪儿的怀里不出来,雪儿在丛林中钻得实在辛苦,终于忍不住又问:“你的精神不是很好吗,怎么就不能飞?不能飞也没有关系,能不能自己走?” 黑鹰粗噶着声音回道:“衣雪,你知道我中了毒的。再说,你什么时候见过在地上走到鸟?” “可能都能开口说话了!”雪儿没好气地反驳,然后又加了一句,“就是因为没加过,所以才好奇。” “……”黑鹰哀怨地瞪了雪儿半晌,这才再次开口道:“这里的天道灵气似乎比之前那个地方浓郁一些,所以我才能开口说话,可是想要解毒,恢复行动能力,还需要更多的灵气……” “当然,”这才黑鹰难得开口多说了几个字,“如果你肯用你的混沌之气帮我,也许就能提前恢复过来。” 于是雪儿又开始追问关于混沌之气的事情。黑鹰跟着历劫在连通六界的空濛山几百年,倒也知道不少,也就一一向雪儿讲解。 最后,雪儿决定,先不急着回瑞阳城找钟离陌了,毕竟他还有个凌王殿下的身份,罗妙思就算是再狂妄嚣张,最多也就是刁难一下,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但是这深山老林也实在不是个人能待的地方,估计也就只有罗妙思那种怪胎才会选择住在里面,所以雪儿带着黑鹰,还是要先走出去再说。 却不想,这一走,竟然走了七八天! 好在黑鹰已经清醒过来,能够和她交流,再加上她的玉简,让她避开了不少猛兽毒虫毒袭击。 关于玉简能够吸取毒虫毒素,还能够反过来毒杀无毒猛兽的原因,黑鹰却是说不清楚,每每雪儿问题,它总是说:“这个问题你要去问历劫,我只知道这是当初炽阳大师赠给你的,历劫说上面记录了许多关于六界的奇闻奇事奇人奇毒奇器,但是却没有人能够看到全部内容,就连历劫似乎都不能。” 雪儿翻了个白眼,她倒不是不信黑鹰,而是黑鹰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一个字是解答她的问题的,和没说一样! 至于玉简上记录的那么多东西,反正她又看不到,和没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黑鹰说:“你只要运用你的混沌之气就能看到。” 雪儿照做,却发现这种情况下,自己的混沌之气根本就支撑不住! 的确是如黑鹰所言,她灌注混沌之气就会有七彩的字迹在半空映照出来,可不过片刻她就会发现自己的混沌之气被消耗一空,甚至就连周身一丈之内的植物也都受到波及,瞬间枯黄,失去生机。 用黑鹰的话说,那是雪儿将周围草木中蕴含的灵气完全吸收的原因,吓得雪儿也不敢再继续下去。 现在的情形,雪儿体内的神秘气流,也就是黑鹰所说的混沌之气,也就只能够雪儿用来对付那些毒虫猛兽,根本就不足以支撑雪儿看清玉简上隐藏的内容。 这让雪儿大为泄气,可是在连续三次让周围的草木失去生机之后,雪儿也只得暂时选择放弃,一切等见到历劫再说。 这其中的疑问,想必他都可以解答。 一想到历劫,她的心中本能地就生出一种莫名的依赖之心来,仿佛自己所有的难题和疑惑,他都可以一一解答。 也正因为有了能说话的黑鹰,在深山密林中穿行的这七八日,雪儿没有觉得多么枯燥乏味,甚至还增长了不少的见闻。 深山密林中,很难辨别方向,也只能说雪儿幸运,转来转去最后竟然没有转进深山出不来,而是到了密林的边缘地带。 看着逐渐变得稀疏的树木,雪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甜润的空气,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庆幸,就有铮铮的金铁交鸣之声,伴随着呼喝娇叱之声传来! 第四百零七章 应该出手了 雪儿楞了一下,本能地放慢了脚步,屏息敛气地摸了过去。 这七八日的时间,她在深山老林里钻来钻去,别的没学会,但是为了躲避猛兽,隐藏行迹,收敛气息却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越往深山,猛兽越多。而玉简却不是每次都灵。 雪儿也发现了,那玉简并不是自身带有毒性,而是必须要先吸收毒虫毒草中的毒素,然后才能发挥出作用来。 所以,她不可能每次都依靠玉简化险为夷,更多的时候只能是收敛气息,躲避猛兽。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她能在嗅觉灵敏的野兽鼻子下躲过去,躲一般的人也就不成问题了。 她循着声音过去,躲在一株粗大的,几乎要四五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树后面,探头瞧了过去。 就见一个略显狼狈落拓的青年,正弯腰将背上的一个人轻柔而迅速地放下,身形一转,朝着背后追上来的三个少女就迎了上去。 他手中长剑锋利,幻起漫天剑影,几乎是瞬间封住了三个少女的攻势。 三个少女,统一的对襟短衫,只是颜色略有不同,露出的半截皓腕上一圈银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同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们的手中,也是同样的弯刀,样式精致小巧,在半空中飞旋如同一轮满月,寒光逼人。 前面的青年手中却是一把样式普通的长剑,被他挥得密不透风,几乎是瞬间,剑尖就点在了先后袭来的三柄飞速旋转的弯刀上,发出铮铮的声音来! 也不知是雪儿的错觉,还是从密林种钻出来,初见阳光有些眼花,雪儿只觉得那青年的长剑,点在那三柄弯刀上的时候,竟然散发出一层浅浅的银色光华来! 三柄弯刀去势被阻,在半空中有一瞬间的凝滞,青年的长剑再点,三柄弯刀竟突然从少女们的手中脱出,在半空中改变方向,分别朝着两侧各飞出一柄,剩下的一柄却是迎着三个少女,倒飞回去! 其中一个浅红对襟衫子的少女轻叱一声,侧身让开,如雪皓腕连续变化了好几种姿势,这才抓向半空中弯刀的刀柄。 然而,她的脸色都来不及变化,身子就被那弯刀带的一偏,整个身子斜斜歪倒下去! 浅红对襟衫子的少女惊叫一声,不过她反应极快,身子如同陀螺一般,随着那飞速旋转的弯刀一同旋转,一直转了七八圈才逐渐停了下来。 她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晕头转向,身子也跟着晃了晃,突然一屁股就跌坐在地。 另外两个少女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她们不是弯刀的主要攻击目标,但是飞向左右两侧的弯刀应该是她们的,所以在诧异了一下之后,也立即飞身追了过去。 眼看着三个少女先后如同陀螺一般乱转并跌坐在地,懵然半晌,最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惊讶而愤恨地瞪着那个持剑的青年。 青年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停下脚步,就连手中的长剑也收了起来,朝着那三个少女一拱手:“三位姑娘,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舍妹身体抱恙,见不得风,所以才……” 雪儿离得远,青年的话也听得不甚清楚,只是那声音却是异常熟悉,让她心中一震。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巧合!自己刚刚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竟然遇到在一进南平就分开的单天鹰! 他说“舍妹”,那么也就是说刚刚他小心翼翼放下的人,是单钰? 雪儿心中疑惑着,同时也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出面,就见穿着浅红衣服的那个少女,身子一弹,一个鲤鱼打挺就跃了起来,手中弯刀指着单天鹰面门:“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们影月神宫要找人,南平的皇后公主都得乖乖接受检查,何况是你的‘妹妹’?!” 单天鹰向来温和有礼,然而却不是懦弱任人欺负,在听浅红衫子的那个少女说完之后,这才郑重开口:“三位姑娘,在下已经说过了,舍妹不宜见风,况且,在下也不是南平的人……” “哼!”浅红衫子的少女应该是这三个人的首领,冷哼一声打断了单天鹰的话,“人在南平,就得手南平的规矩!” 她的话虽然傲慢,然而因为刚才单天鹰露的那一手,让她也不敢太轻易得罪对方,可同样也不敢就这么将人放过去,万一真的疏漏过去,她们也是要受到惩罚的。 “再说,”少女的语气稍微柔软了一些,“我影月神功乃是南平国教,此次只是要找沈衣雪一人,只要你身后的女人不是,我等自然会放你离开……” 雪儿一愣:影月神宫的人,找自己做什么? 她思来想去,突然就想到,钟离陌曾经说过,罗妙思还是影月神宫的长老,莫非是自己毁了她住所的那些毒虫毒兽毒草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七八天的时间,罗妙思返回居所,发现一切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些人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钟离陌告诉他们的么? 果然,在听到“沈衣雪”这三个字之后,不但躲在暗处的雪儿心中吃了已经,就是单天鹰的脸色也不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雪儿?” 单天鹰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就听身后草地上的人突然开口:“我才不是沈衣雪那个贱人!” 声音沙哑中带着恶毒,一点儿都不想十六七岁的少女,反而更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妪,无比苍老。 “阿钰……”单天鹰微微转头,以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单钰,再次犹豫了片刻,再次转头看向三个少女,“听说沈……沈衣雪姑娘,是受南平的凌王殿下邀约前来,三位要找,不也应该去凌王府找人么?” 为首浅红衫子的少女,并没有回答单天鹰的问题,反而是眼睛一亮:“你知道沈衣雪这个人?” “不知道,我们也不认识!”单天鹰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单钰就再一次开口叫道,然后又朝着单天鹰大叫:“哥,赶紧带我回天意山庄,我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浅红衫子的少女楞了一下,突然挑眉一笑:“天意山庄,有意思!” 单钰又道:“你也知道天意山庄?我告诉你,我是天意山庄的大小姐单钰,并非你们要找的沈衣雪。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 话未说完,便被单天鹰骤然打断:“阿钰!” 然而单天鹰在打断单钰的话之后,默然半晌,也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言未发。 雪儿知道单钰怨恨自己,只是却没有想到,在听到南平的国教影月神宫派人寻找自己之后,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急着催促单天鹰离开,不就是不想单天鹰插手么? 只是,雪儿能想到,那三个少女也不傻,浅红衫子的少女眼珠子一转,朝着另外两个少女一使眼色,三个人身形快速移动,转眼就将单天鹰和单钰二人,呈三角合围之势,再一次包围了起来! 单天鹰脸色一变,手中长剑一摆,同时退到单钰身边,一弯腰,单手将单钰扶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三个少女。 “在没有找到沈衣雪之前,你就是沈衣雪!” 浅红衫子的少女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得意起来,手中的弯刀几乎也同时抛到脚下,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青翠碧绿的短笛来! 另外两个少女也在同一时间放下弯刀,其中淡绿衫子的那个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碗铃,另一个鹅黄衫子的却是取出一个圆圆的葫芦状的东西,放到唇边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一时间,吹寸笛的,摇碗铃的也同时动作,各种声音一同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林间,倒也算是高低错落有致。 三个少女踏着一种古怪的步伐,契合着某种韵律,绕着单天鹰和单钰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 雪儿在圈外还好,圈子中的单天鹰和单钰却是首当其冲! 单天鹰还好些,尤其是单钰,本来就因为小产而身体亏虚地厉害,再加上这连番折腾,更是虚弱无比,要不然单天鹰也不会一直都将其被在背上赶路了。 “啊!”单钰惨叫一声,身子一软就昏迷了过去! 单天鹰心中大惊,难免分神去看,却不料只是一个瞬间,就觉得那寸笛,碗铃和古怪的葫芦状的东西合在一起的响声,交错在一起,如同潮水一般朝着自己的脑海袭来。 脑中一阵剧痛传来,他连忙收敛心神,运转内力同那声音抗衡,一时就连手中长剑落地也不自知。 可偏偏身后的单钰,即使陷入了昏迷,却依旧难以抵抗痛苦袭来,眉头紧皱,汗出如瀑,瘦削的身子不时剧烈地抽搐一下。 不得已,单天鹰也只得蹲下身子,一手扶起单钰,另一之后抵在单钰后背的肩井穴,将内力渡入,助其抵抗那些声音的影响。 三个少女,鹅黄嫩绿浅红,三道身影如同走马灯一般,越走越急,那笛音,铃声,葫芦音也跟着更加尖锐急促,仿佛可以摄人魂魄一般,如同无数尖锐的针同时刺入人的脑海,又好像无数只手在同时搅拌着*。 单天鹰的经脉是经过雪儿的银针修补过的,异于常人,内力也较之一般人浑厚,再加上他心智坚定,足以抵抗三个影月神宫少女的摄魂之音,可惜加上一个单钰,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眼看着单天鹰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身形也开始摇摇欲坠,雪儿知道,自己应该出手了! 第四百零八章 天意山庄的名头 雪儿不是圣人,不要说以前单钰的种种敌意,就是方才,她那一句“井水不犯河水”,就让雪儿有足够的理由悄然转身离去。 可是那三个影月神宫的少女打的主意,雪儿心里明白,无非就是挟持了单天鹰和单钰,逼迫自己主动出现,甚至是拿黑鹰和玉简去交换。 而雪儿虽然不愿再与单钰之间有交集,却也同样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将单天鹰兄妹牵扯进自己与影月神宫之间的纠葛中来。 眼看着面前的青年身形摇摇欲坠,立马就要支持不住,三个少女也禁不住面露喜色,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脚下的步伐却是愈发急促起来! 突然之间,异变陡生! 啁啁的声音,苍凉中带着霸气,突然打破了山林的沉寂,也在一瞬间打乱影月神宫的三个少女的节奏。 笛声,铃声有一瞬间的凝滞,就连脚步也不由一顿,就算是立即恢复过来,也不复方才的错落有致,行云流水。 单天鹰趁机一跃而起,根本就没有时间寻找掉在一旁的长剑,直接化掌为剑,朝着离他最近的鹅黄衫子的少女就劈了过去! 他的动作飞快,一章掌劈出的同时,身子一拧,就如同风轮一般,双腿连环踢出! 另外两个少女猝不及防,手中乐器先后被听足尖踢中,顿时手腕一麻,竟是再也握之不住,齐齐落地! 鹅黄衫子少女手中的葫芦也未能幸免,被单天鹰劈中手腕,反手抓住。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葫芦已经到了单天鹰的手中! 那葫芦颜色金黄,一看就非寻常之物,更兼底部被钻了五六个小孔,穿着五六跟同样颜色的短竹管。 单天鹰道了一声“得罪”,便手腕一扬,将那葫芦用力甩了出去! 就见那葫芦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转眼落入草丛中,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鹅黄衫子的少女俏脸飞红,怒气冲冲地瞪着单天鹰,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攻击眼前的青年,还是去寻自己的葫芦,竟然呆在了原地。 另外两个少女却是回了神,对视一眼之后,其中浅红衫子的少女突然后退,淡绿衫子的少女就如同轻盈的蝴蝶一般,穿到了单天鹰与那浅红衫子的少女之间,手舞足蹈间,挡住了单天鹰的视线。 单天鹰一愣,这个少女的招式平淡无奇,内力更是浅薄,甚至就连现在的单钰都不如! 这样的一个人,就这么贸然冲出来,到底是嫌命长,还是认准单天鹰不敢伤影月神宫的人? 单天鹰皱眉,他只想带着单钰安然回到天意山庄,并不想半路多生事端,也就不愿去得罪这什么南平的国教。 原本以为,单钰报出了天意山庄的名头,对方就算不退避三舍,多少也会给天意山庄个面子,毕竟天意山庄在江湖上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和影响力的。 所以这三个少女接下来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单天鹰的意料,此刻更是不要命一般,怎么能不让他觉得惊讶? 微微地楞了一下,却见那浅绿衫子的少女,身形滴溜溜一转,竟是异常敏捷,朝着他旁边的单钰就撞了过来! 单天鹰本能地一带单钰的身子,让开了浅绿衫子的少女的来势! 却不料被浅绿衫子的少女挡在了后面的浅红衫子的少女,竟是如影随形一般,也跟着冲了上来! 她一双皓腕如雪,宛转灵活,在阳光下泛着如同玉石一般的微光,十根春葱一般的手指如同洁白的花瓣绽放,带起无数晶莹的,五彩斑斓的水珠。 如数晶莹的水珠,好像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朝着单天鹰兄妹的方向就铺撒过去,当头罩下。 单天鹰脸色一变,身边多了一个单钰,动作终究是受到了影响,慢了那么一拍…… 影月神宫在江湖上也不是没有名头,单天鹰自然也是了解一些的。只是因为影月神宫的人在江湖中鲜少走动,基本上又只在南平活动,所以并未打过交道。 影月神宫以女子居多,擅长巫蛊之毒,摄魂之音,御兽驱虫之术。此刻他见那浅红衫子的少女一扬手,洒出一片五彩斑斓的水珠,心中就知道事情不妙! 摄魂之音见识过了,虽然修为尚浅,但也让他吃了个小亏,御兽驱虫之术应该是影月神宫中比较高深的功法,这三个人应该是不会,那么这一蓬五彩水珠,那就只能是某种巫蛊之毒了。 急切之下,单天鹰再次一把推开单钰,同时一个闪身,将最外层的长衫脱了下来,用力一抡,朝着那五彩斑斓的水珠就迎了上去! 多数的水珠顿时都落在那件外袍上,顿时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单天鹰手中的长袍顿时冒出一阵一阵的白色烟雾来,再一转眼,竟然有日光,从无数圆圆的小洞中投了下来。 那长衫,早已被腐蚀得如同筛子一般! 就这也没有完全将那些五彩斑斓的水珠完全挡住,还有一小部分却是直接落在了他的脚下,就见被那些原本青翠碧绿的草叶,瞬间出现了一个个枯黄的斑点,在意转眼就腐蚀了整片草叶。 单天鹰没有料到,浅红衫子的少女洒出来的毒水竟然如此剧烈,然后他也就刚刚后退了一步,之前擦身而过的淡绿衫子的少女竟然也扬起了一对如雪皓腕! 只是,她散出来的,却不是五彩斑斓的水珠,而是一蓬和她衣衫颜色有些类似的淡绿色的粉末! 单天鹰却没有了第二件外袍,而在三个少女面前继续脱衣的举动,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眼看着那碰淡绿的粉末兜头而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口鼻,同时双足用力一蹬,身子朝后一荡! 可惜还有一个刚刚被他推到在地的单钰,方才单天鹰以外袍抵挡水珠,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也就刚刚从地上爬了起来。 何况她身体虚弱,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单天鹰背着她逃命了。 所以,单天鹰后退的时候,单钰就再一次暴露在了那碰淡绿的粉末之下! 单天鹰也反应过来,然而已经太迟,他本是急速后退,想要停下身形已然不易,何况还要回身再救单钰? 眼看着那淡绿色的粉末扑面而来,单钰的苍白的脸瞬间一片死灰。 那五彩斑斓的水珠的毒性,她已经见识过了,这淡绿的色的粉末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知道自己动弹不了,躲避不开,也只得认命的闭上眼睛,只盼着这淡绿色的粉末是致命的剧烈毒药,而不是什么毁容的东西。就算是死,她也不愿自己的死相太难看。 “阿钰!”单天鹰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绝望,几乎是目眦尽裂,徒劳地伸出了双臂,仿佛这样便能将单钰从那淡绿粉末笼罩之下拖出来一般。 “啊……”单钰绝望之下怒吼,“杀了我,天意山庄不会放过你们的!” 扑啦啦! 她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就连周遭的飞鸟都受到了惊吓,被惊得从远处的密林高高飞了起来。 只是,那十七八只不知名的飞鸟,却不是四下乱飞,竟然全都朝着三个影月神宫的少女的方向俯冲而来! 三个少女眼看着单钰就要被那淡绿色的粉末所笼罩,单天鹰回救不及,一个个都不禁面露喜色,只等着单钰中毒,上前抓人,对于突然飞出来的这些鸟儿,根本就是猝不及防,登上手忙脚乱起来! 几乎就在同时,一头双翼展开犹如成人双臂对方黑色大鸟,也急冲而来,乌黑中泛着亮光的翅膀带起一阵劲风,直朝着单钰上方那一片淡绿色的粉末扇了过去! 那些粉末顿时被悉数扇了回去,纷纷扬扬,转眼没入了草丛当中,被踩踏地无比凌乱的青草顿时萎蔫了下去。 鹅黄衫子的少女终于找到了被单天鹰扔出去的葫芦,见状毫不犹豫地再次将葫芦口凑到了唇边,呜呜咽咽的声音突然就再次从那葫芦中流淌而出。 那些飞鸟就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突然就四散惊逃,一转眼就剩下了那只黑色的大鸟。 那是一只比五六个月婴儿都要大上一圈的黑鹰,乌黑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双翼带起一阵劲风,吹散了那淡绿色的粉末之后,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直直地朝着草地直冲而去,“扑通”一声,最后竟然直接落在了草丛中。 那葫芦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尖锐起来,四周的沙沙声响起,无数细小的爬虫纷纷从四面八方的地下,树叶,草丛中钻了出来,朝着单天鹰兄妹的方向就围拢而来! 这些虫子当然和罗妙思的笛声驱使而来的不可同日而语,却也足够单天鹰和单钰同时变了脸色。 单钰更是尖声叫道:“哥,哥!快,快扶我起来!” 单天鹰的动作比单钰的声音更快,早就趁机上前一步,弯腰将单钰扶了起来,一把背到背上。 然而,他快,脚下的虫子们却是更快! 而那三个影月神宫的少女,却趁着他们手忙脚乱的工夫,将之前落在一旁的弯刀再次捡了回来。除了还在不停地吹着古怪葫芦的少女,另外两个一前一后,将单天鹰兄妹再一次夹在了中间! 单天鹰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好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扭头朝着背上的单钰道:“阿钰,等下我来拖住那些虫子和她们三个人……” 单钰趴在单天鹰的肩头,脸色枯槁灰败,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毒:“你们,当真得罪整个天意山庄吗?” 却听其中那个浅红衫子的少女冷哼一声,讥笑道:“亏你们还把天意山庄的名头提出来,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天意山庄早已沦落到江湖末流了吗?” 第四百零九章 守护已太迟 浅红衫子少女的这句话,生生地让背着单钰正准备转身的单天鹰停下了脚步,就连四面八方正急速爬过来,飞过来的虫子们一时都视而不见,只是死死盯着那少女:“你说什么?” 他背上的单钰却是尖声叫道:“你胡说,天意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如日中天,怎么会沦落为江湖末流!” “呵……” 这一次是三个少女几乎同时笑了出来,就连那个还在吹奏这葫芦,驱赶各种虫子前来的鹅黄衫子少女的目光中也不禁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还是浅红衫子的少女开口:“亏你们还自称是天意山庄的人,难道连最近天意山庄发生了何事都不知道么?还敢在这里扯虎皮做大旗?” 单天鹰的脸色更加难看,自从他们兄妹到了西漠之后,意料之外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尤其是单钰,更是经历了天堂到地狱般坠落的过程,哪里会有心思去仔细考虑? 何况她回到天意山庄也不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就算是单正有意让她参与,她又能掌握多少天意山庄的情况? 可是单天鹰却知道,从单钰在西漠的皇家驿馆第一次被人劫持开始,许多事情就不太对劲了。 后来他还调用了天意山庄在西漠的势力,也调查了一些事情,可却总感觉那些人在敷衍,阳奉阴违,态度也是傲慢。当时他也只是以为,因为是在西漠,离天意山庄路途遥远,这些人逐渐生出了懈怠之心。 可是,等他带着单钰从西漠离开,返回东灵的天意山庄的路上,再一次遭到承天教的袭击,单钰被劫持,他再想要动用天意山庄在当时的势力,却是根本就联系不上那些人了。不但如此,就连原本一些愿意听从天意山庄号令的小门派,态度似乎也不在那么恭敬了。 不过因为当时急着追单钰,所以他也就没有追查下去,单枪匹马就到了南平。 如今从一个盘踞西南,很少外出的教派说出这样的话来,之前所有的疑窦一下全都浮现了出来,他的心不禁一沉,知道这段时间自己隐隐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瞬间心中无数念头掠过,就连那些虫子爬到面前一时竟也忘记了反应。 在密林中的这七八日,黑鹰其实也恢复了一些,虽然还不能够飞出南平去寻找历劫,然而短短地飞上三五丈却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雪儿是向着让黑鹰出现,暗中助单天鹰和单钰一把,她自己就不出面了。 毕竟,她也不想面对单钰那些莫名其妙地敌意和指责,更不想因此刺激得单钰再一次歇斯底里起来。 只是雪儿也没有想到,最后浅红衫子的少女竟然只凭一句话,就扰乱了单天鹰的整个心神,完全忘记了眼前的险境,就连单钰在他背上尖声大叫“虫子!快跑”,他竟也充耳不闻! 眼看着那些虫子都到了单天鹰的脚下,眼前,雪儿也无法再保持无动于衷,只要从藏身的大树后冲了出来,体内的混沌之气流转,身子轻盈地在半空中一转,手中的玉简就流泻出一片七彩虹芒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影月神宫的三个少女一时也有些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半空中衣衫褴褛的少女挥洒出一片虹光。 那些虫子吱吱一阵惊叫,下意识地四散惊逃,半空中飞的那些更是啪嗒啪嗒瞬间落了一地! 浅红衫子的少女看了看正在草丛中扑棱翅膀的黑鹰,又看了看半空中衣衫褴褛的少女手中的玉简,一双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这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她想着找到沈衣雪,好立个功劳让教主刮目相看,这个沈衣雪就突然跑到她面前了? 黑鹰,玉简,一样不少!再加上那一声“雪儿”,简直就是完美的证明! 她伸出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指着半空中的雪儿,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单天鹰背上的单钰已经“惊讶”地失声叫了出来:“雪儿!?” 那声音不算大,却也足够在场所有人都听个清清楚楚,惊讶过后便是惊喜:“你我多年姐妹,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呜呜……” 说到最后都哽咽起来,单天鹰实在是听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阿钰!” 雪儿在半空中,将单钰变换不定的神色全都看在眼里,心中叹息一声,待那些虫子们死的死,逃的逃之后,这才飘然落在单天鹰兄妹的前面,面对着那个浅红衫子的少女 “我出来了,她就不再是‘沈衣雪’了吧?”雪儿一直背后的单天鹰兄妹,这才转头正色看着三个少女,“你们的对手,是我!” “呵……”浅红衫子的少女又是一声轻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单天鹰背上的单钰,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之意,“沈衣雪,我真为你不值得!” 在她的目光下,单天鹰背上的单钰也不禁心虚地别开目光,看向远处。 雪儿避而不答,心中默默地盘算着,最后看着影月神宫的三个少女,扯出一抹戏谑的笑来,勾唇道:“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找我,是罗妙思的意思?” 鹅黄衫子的少女驱赶来的毒虫全都被雪儿破坏,心中正没好气,于是收起葫芦,亮出弯刀:“是谁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必须跟我们走!” “跟你们走?凭什么?”雪儿缓缓走到黑鹰跟前,弯腰抱了起来,顺带还撞了一下淡绿衫子的少女,这才再次抬头看着三个少女,挑眉笑道,“还是你们觉得,我对罗妙思的草窝破坏地还不够?” “罗妙思豢养的那条叫做‘珊瑚’的大蛇是我放走的,食人花也是被我从藤萝编织的木屋里拿出来毒物撑死的,最后也是我用这个……”她扬了样手中玉简,这才继续道,“玉简杀了那些芭蕉树上的毒虫,最后又将毒素反哺到那一片毒刺灌木上的!” 她挑着眉毛,继续挑衅三个少女:“怎么,结果你们影月神宫就派了你们这么三个不成气候的小角色来抓我?” 这一番话下来,三个少女已经气得涨红了脸,按捺不住地握紧了手中的弯刀,朝着雪儿围拢了过来。 雪儿趁着三个少女围过来的工夫,甩了甩袖子,看着好像是在甩掉袖口粘着的一片草屑,然而单天鹰却是看懂了。 “雪儿!”愧疚歉然之意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心中一疼,视线都有一瞬间的模糊,终于是忍不住低唤了一声。 雪儿皱眉,自己挑拨了半天这三个影月神宫少女的火气,好不容易将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怎么这个单天鹰还不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却足够让浅红衫子的少女回过神来,于是立即朝着另外两个少女一使眼色! 鹅黄衫子和淡绿衫子的少女反应也不慢,顿时停下了脚步,朝着单天鹰兄妹的方向挪了几步,一前一后地形成了夹击之势,手中弯刀的刀刃更是对准了单天鹰兄妹。 单钰眼看着单天鹰一句话就将影月神宫的人吸引了过来,心中不悦,然而却不好表现出来。她眼珠子一转,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成了:“雪儿,你的事就是我单钰的事,是整个天意山庄的事情!”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就连单钰自己都忍不住要被感动了。 如果雪儿之前灭有听到单钰那一番否认和雪儿相识的话,还有那句“井水不犯河水”,就是雪儿恐怕也要再一次被她感动。 雪儿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不知不觉间,单钰整个人似乎都改变了不少,变得她都不再认识。 不过这番话,却是让单天鹰楞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妹妹只是情急之下的言语,关键时候还是心中还是有着大义的。 于是单天鹰背着单钰,两步走到雪儿身边,低声道:“雪儿……” 雪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们趁机离开不好吗?” “我……”单天鹰看着眼前形容狼狈的少女,一时语塞,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 她的衣衫褴褛,根本就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乱糟糟的几乎可以做鸟窝的头发(当然不是做黑鹰的鸟窝),脸上乌漆嘛黑地,除了泥就是土,却仍旧掩藏不住她倾城绝艳的颜色,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灵动,闪着慧黠的光芒,好像一眼就能洞悉他心中所有隐藏的复杂情绪。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单天鹰深吸了口气,最后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我更不能留下你一个人,自己带着阿钰离开。我……”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说不出是歉疚还是悔恨,从当初在天意山庄,他眼睁睁地看着杨进将她带出房间,诬陷她偷取皇帝的魔妃之泪,自责和悔恨就一直折磨着他的心。 然而,等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想要无所顾忌地护她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已不再需要,轩辕昰霸道地站在了她的身边,任性到不顾皇子的身份,也不顾……承天教少主的身份,只要她能周全。 这让单天鹰在遗憾之余,心中全都剩下了自愧弗如,不管轩辕昰身份如何,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是不如他的。 就如这一次东灵大举进攻西漠的举动,说到底,轩辕昰为的,还是她…… 单天鹰的这些心思,雪儿自然是不知,否则只怕是要一脚将这两个人踹走,也好过在这里拖累自己。 她看了一眼单天鹰背上的单钰,说了一句“那你护好阿钰”,就转头看向了三个影月神宫的少女。 三个少女对视一眼,身形一晃,浅红衫子的少女手中的弯刀就朝着雪儿劈了过来,而另外两个却是分别朝着单天鹰和单天鹰背上的单钰削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章 你是故意的? 雪儿所倚仗的,不过是手中玉简可以克制毒虫毒手,然后还能将吸收的毒素反哺出去,让三个影月神宫的少女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再驱使毒虫前来。 然而,真正地交手,她却还是差地不是一点半点,毕竟体内的混沌之气也只能是用来逃跑,用到武功招式上还是好像差了些什么。 可因为单天鹰和单钰的缘故,她又不能逃跑,所以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和浅红衫子的少女周旋,心中却是将单天鹰咬牙切齿地诅咒了好几百遍。 单天鹰护着一个单钰再应对三个少女已然吃力,此刻又多了一个雪儿,在三个少女的夹击之下,就更是左支右绌,直接就被淡绿衫子的少女一刀削在了肩头,鲜血洇透衣衫,不得已只好将单钰放了下来。 “雪儿,你护住阿钰,我来对付她们!”单天鹰放下单钰,瞬间心中就有了决断。 雪儿闻言,连忙后退一步,将位置让了出来,她自己则是退到单钰身边,顺手摸下了两根莲花银针在手。 放下单钰的单天鹰,动作也变得迅速了不少,就连肩头的伤也影响不了多少。 只是单天鹰到底是个君子,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有些迂腐,而对方又是三个少女,难免束手束脚,一些招式施展不开。 比如说,本来应该攻向胸腹间的穴道的招式,全都被他避开,改成了肩头后背等等地方,一时间竟然纠缠不下。 甚至还让那个鹅黄衫子的少女瞅准机会,从单天鹰的身侧钻了过去,只朝着雪儿和单钰的方向而来! 好在她并不知道雪儿还有莲花银针可用,刚一靠近,就被雪儿的银针刺中了手腕,登时半边身子发麻。 雪儿身子一矮,又滚到了鹅黄衫子少女的脚下,手腕一翻,银针再次朝着对方的小腿刺下! 就见那少女身子一软,整个跌倒在地,瞪着雪儿半天才咬牙道:“你这是什么妖法?” 雪儿倒也不隐瞒,将指尖的银针亮给对方看:“你们只知道我身边有一只会说话的黑鹰,有能克制毒虫猛兽的玉简,难道不知道我还有莲花银针可用?” 说完她就不再理会那个少女,抬头看向还在同另外两个少女纠缠不休的单天鹰,微微揶揄道:“少庄主,再不赶紧走,人家的援军都快到啦!” 单天鹰回头,看到倒在地上的鹅黄衫子少女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眼见雪儿和单钰无恙,也就安下心来,继续专心对付眼前两个影月神宫的少女。 影月神宫的两个少女,身法诡异莫测,配合得也是天衣无缝,再加上单天鹰顾忌男女之妨,束手束脚,本来竟是个旗鼓性当的局面,只是当雪儿开口之后,他心中也不禁有些急切起来。 虽然不至于攻击对方一些敏感要害,然而出手间力道却是突然加大了不少,一章下去,竟然将那浅红衫子少女的身子都拍得一矮,手中的弯刀也当啷落地。 淡绿衫子的少女见势不妙,离开撤身,拉开了与单天鹰之间的距离,却不料单天鹰如影随行,比她更快! 她手中的弯刀一时也施展不开,心中一慌,脚下竟是一绊,被单天鹰伸指,连点了几处大穴,当下竟是不得动弹,只僵硬地保持着挥出弯刀的架势,看上去竟有些可笑。 剩下一个浅红衫子的少女见状,看向单天鹰的神色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畏惧,这个男子她们追了一路,原来是真是不想多生事端。如果一开始他就拿出真正的实力来,又哪里容得下自己三人嚣张。 不过一看情况不对,她竟也不再恋战,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身来,然后就地一滚,就与单天鹰拉开了距离。 单天鹰反应也不慢,身形如电,蹂身而上,就再次到了那浅红衫子的少女面前,双掌裹挟的劲风,激荡地少女的秀发都飞扬了起来。 却不料那少女突然就是一个转身,朝着单天鹰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来! “小心!” 雪儿的目光始终停在那浅红衫子的少女身上,对方突然转身一笑,让她的心中就是一沉。 然而已经迟了,就见那少女手一扬,一个泛着银色亮光的事物就直冲天际,发出“咻”地一声,在单天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在半空中炸开! “你们现在就是想走,恐怕也来不及了!” 看着半空中的烟花绽开,浅红衫子的少女再次一笑,带着说不出的得意和挑衅。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再进攻,却让单天鹰的双掌生生地顿在半空中,就连目光也犹豫起来。 单天鹰在犹豫的时候,守着单钰的雪儿其实也没有闲着。 在用银针制住鹅黄衫子的少女之后,她就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单钰的身上。 她问单钰为何如此紧要的关头,还要让单天鹰背着走。 单钰扯出一个冰冷而苦涩的笑:“我会不知道情况紧急,若是能走一步,又怎么会愿意拖累哥哥?” 然后不等雪儿开口再问,她就接着道:“你八月早产个死胎,三五天之后再被人掳到坟地里活埋一天试试!” “我的身体早在西漠的时候就伤透了!就算是离开西漠的时候都没有出月子,何况半路上还再一次被承天教的人劫持到南平来?”单钰道,“我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知道吗?” 雪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等单钰发泄一番,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才轻轻道:“阿钰,你可还愿意再让我替你把一次脉?”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让单钰身体恢复一些,不至于再如此拖累单天鹰。 毕竟再这样继续下去,单天鹰带着单钰也无法离开南平,雪儿也就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影月神宫的威胁。 至于承天教派人半路劫持单钰的原因,雪儿没有问,却也隐约可以猜到,说到底应该还是想要通过单钰来威胁自己,问了,也不过是让自己的心中对于单天鹰兄妹多一丝愧疚罢了。 对于雪儿的提议,单钰只沉默了片刻,就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什么也没有说。 雪儿也就不再开口,将自己还带着污泥的手指,搭上了单钰纤瘦的手腕。 原本她以为,自己到了南平之后,因为天地灵气比外界充沛,体内的混沌之气有所增长,想必应该也可以比上次更清晰地感应到单钰的经脉情况。 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她所想的那般顺利。 她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应单钰的经脉变化,眼前也的确是浮现出了单钰的经络图,可太阴内府的地方,却竟然是一片混沌! 待她想要仔细感应,却只觉得太阳穴好像同时被两把重锤同时击中,眼前竟然有金星冒了出来,就连胸口也是一阵烦闷欲呕! 雪儿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见单钰的目光,正凉幽幽地盯着自己,苍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知为何在那目光之下,雪儿竟然有些心虚起来,她稳住心神,这才再一次将手指搭上了单钰的手腕。然而就好像是要惩罚雪儿一般,这一次,她感应到的单钰的经络图,竟是比之前那次模糊了不少! 或许,真的如历劫所言,这是天意,她也无法违逆。 深深地叹了口气,雪儿不敢怠慢下去,就这么闭着眼睛,手中的银针朝着单钰身上的穴道刺了过去! 因为单天鹰还在同另外两个影月神宫的少女缠斗,雪儿下针也快,动作十分迅速,只不过转眼间,就修复了大部分单钰受损的经脉。 当然,这并不包括太阴内府位置的经脉。 等雪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单天鹰点了穴道,一时动弹不得的淡绿衫子的少女,和正扬起手来的浅红衫子少女。 她那一声提醒依旧还是迟了,对方的信号烟花已经发出,想必很快就会有影月神宫的大批人马追上来,到时候可不会像现在如此容易应付。 “阿钰,你试试现在能不能动?”雪儿皱着眉头看着半空中的烟花,目光掠过单天鹰,再次落在单钰的身上。 单钰也不矫情,立刻试着运转内力,随后目中微微露出一丝惊喜之色,缓缓地站起身来。 只是当她完全站起来之后,看向雪儿的目光竟然再一次转冷:“雪儿,你是故意的对吗?” 说这话的时候,单钰的语气中说不出的冰冷失望,就连手腕也扯了回去,拉开了与雪儿之间的距离。 一旁的单天鹰却是又惊又喜,对于雪儿银针的神奇,当初他在刘家村是领教过的,就连内力修为也提升了不少,要不然也不会有今现在的成就。 “阿钰,你能动了?”单天鹰问了一句,不再理会那浅红衫子的少女,径自朝着单钰和雪儿走了过来。 雪儿愣了一下,眼见单钰的双手落在小腹的位置,她瞬间就明白过来。 单钰这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帮她修补太阴内府的伤势。 可是这个问题自己要如何解释呢?她能说自己根本就无法看清单钰太阴内府位置的经脉走向,还因此受到了反噬吗? 看单钰的眼神,自己若是说出只怕会引来更大的误会。 雪儿的沉默让单钰更加失望:“你还在怪我是么?” 单钰的目光中泪光隐现,盈盈欲滴,配着苍白的小脸,宛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让雪儿心中莫名就生出一丝愧疚来。 “这个……阿钰,你容我再想想办法。”雪儿犹豫了半天,终于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却不料单钰立即就跳到了她的面前…… 第四百一十一章 突然转变了性子 “我就知道雪儿你最善良,不会不管我的!”单钰冰冷的手指紧紧攥得雪儿双手生疼,却又不好抽出来,只怕对方再次误会。 就听单钰又道:“雪儿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当母亲的能力,三皇子他……” 她急切地还要说下去,却被单天鹰皱眉打断:“阿钰!” 他说:“影月神宫的人随时可能追上来,咱们先离开这里,暂避锋芒,其余的事,稍后再说!” 其实就算是被打断,雪儿也能猜到单钰究竟想说的是什么,轩辕昰身边的女人,不能没有生育能力! 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有些惶然,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轩辕昰了。 单钰如此凄凉,她如何能做她伤口上撒盐? 因为黑鹰的缘故,雪儿暂时还不打算离开南平国的地域范围,只是这话却不知该如何对单天鹰兄妹开口。 单天鹰本来还有心从那三个影月神宫的少女口中追问关于天意山庄的消息,结果三个少女却是同样地倔强,任凭单天鹰和单钰磨破了嘴皮子,也只冷笑着重复一句:“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了,怎么作为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大小姐,你们反而会不知道?你们真的是天意山庄的人?” 单钰大怒,几乎忍不住要动手,却被单天鹰拦了下来,向三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少女出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用单天鹰的话说就是:“实在有违江湖道义。” 再加上影月神宫的人随时都可能追上来,所以也只得暂时放弃,匆匆离开。 三个人将影月神宫的三个少女移到一处,点了穴道,并且蒙住了眼睛,这才转身离开。 单钰终于恢复了一些,至少能够自行赶路,减轻了单天鹰不少负担。 因为担心天意山庄,所以三个人的方向自然是一路向北,避开村落城镇,向着落霞山脉的方向而去。 路上的时候,雪儿听单天鹰讲起他追踪劫持单钰的承天教徒的过程,怎么听怎么觉得事情透着古怪。 单天鹰说,他和单钰是在从西漠回东灵的路上遇到的那几个承天教的教徒,他一个人应对不暇,这才让单钰被劫持走。 可是,等他进入南平境内,从当时南平使者的队伍中借马继续追踪,竟然用了不足一日的时间就再次发现了单钰的踪迹! 然后单天鹰自然是一路狂追,追上了之后难免一场恶战,却因为对方人多,让单钰再一次被带走。 不得已他只能是继续追,最后竟然追到了影月神宫的外围,甚至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影月神宫的那些奇怪的彩色建筑。 当时的单天鹰一心救回单钰,自然不想同影月神宫发生冲突,所以也就隐藏了行踪,避开了影月神宫外围的巡逻的人。可是劫持单钰的承天教徒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但被发现,竟然还发生了冲突! 可是,承天教和影月神宫的人,是如何起的冲突,就连单天鹰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不想招惹影月神宫的人,所以单天鹰一直都是隐藏行迹的,离得也比较远,等他潜过去的时候,双方就已经打了起来。 单天鹰就是趁着双方争斗起来的时候,摸到近前,一把捂住了看守单钰的那人的嘴巴,悄无声息地扭断了对方的脖子,带着单钰飞速离去。 当时的单钰,身体极度虚弱,不得已他只好背着她往前冲。因为那几个承天教的人正和影月神宫的人起冲突,等发现过来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何况还有影月神宫的人纠缠不休,那几个承天教的人竟然没有能够及时追上来。 单天鹰带着单钰,不敢有丝毫停顿,就出了影月神宫的范围,当时不管是承天教还是影月神宫,竟然都没有派人来追。 可就在两天之后,事情竟然再次发生了转变。 单天鹰带着单钰进了一个小镇子,本来是想要找间客栈投宿,顺便找辆马车也好继续赶路。结果竟然再一次遇到了影月神宫的人! 当时单天鹰正也就刚将单钰扶上了马车,因为心急离开,也就没有将那三个影月神宫的少女说话的声音放在心上。 却不料也就是刚刚离开小镇,那三个少女就追了上来,非要检查单钰所乘坐的马车! 当时的单钰,身体极度虚弱微寒,加上连番惊吓,性子也有些浮躁,当下就和那三个少女起了言语冲突。三个影月神宫的少女也娇纵惯了,一言不合就砸了马车! 迫不得已,单天鹰只能再次背着单钰奔走,可是那三个少女羞恼之下,却和单天鹰这对兄妹杠上了! 于是单天鹰背着单钰在前面跑,三个影月神宫的少女在后面追,一路就追到了遇到雪儿的地方。 这期间,让雪儿感到奇怪的是,之前劫持单钰的承天教徒,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竟是再也没有出现过,更没有再次追杀单天鹰兄妹,反而是影月神宫的三个少女咬着不放,不管单天鹰再怎么解释,就是坚持要检查单钰。 被追上的时候,单天鹰也曾追问过这三个人原因,然而得到的答案就是:沈衣雪得罪了影月神宫的长老罗妙思,倾整个影月神宫之力捉拿! 至于如何得罪,那三个少女却是言辞含糊避而不谈,单天鹰想着,她们也不过受命行事,未必知道其中真正原因,也就没有再问下去。直到雪儿出现,他才从雪儿的话中猜测一二。 雪儿也不否认,简单向单天鹰兄妹讲述了自己跟随钟离陌求见罗妙思,却反而被罗妙思各种刁难,最终觊觎玉简和黑鹰的经过,最后皱眉道:“可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个罗妙思连见都没有见过我,为何就对我怀有如此大的敌意?” “这个……”单天鹰开口之后,又有些犹豫,在南平追踪承天教徒,寻找单钰的过程中,他也曾听过关于钟离陌和罗妙思的只言片语,毕竟这在南平并不算什么秘密的事情。 然而最后他还是犹豫了,话到嘴边,成了;“影月神宫的人,大多行事古怪神秘,禁忌也多,或许你无意中就冒犯了她的某种忌讳。” 他随即就转了话题,叹道:“不过说到底,还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怪不得一路上我看到影月神宫竟是如此地兴师动众,恐怕对你身上的两样东西是志在必得了!” 雪儿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却听怀中的黑鹰突然叫道:“我才不是东西!” 它声音粗,又是突然开口,顿时将三个人吓得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朝四周看去。 片刻之后才都反应过来,于是都将目光集中到雪儿话中的黑鹰身上,单钰好奇道:“它真的会说话?” 雪儿点头承认,然后又补充道:“但也只是在南平境内,出了南平恐怕又成了一只普通的鸟。” 这其中的道理,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雪儿也不想解释,转而瞪着黑鹰,故意拖长了声音:“对~,你不是东西~” “雪儿……”单天鹰忍得辛苦,一张俊脸通红,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单钰却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向黑鹰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 黑鹰还没反应过来,在雪儿怀里扑棱了两下翅膀:“我是一只大鹰!你们没长眼睛么?!” 这一次来拿雪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险些将黑鹰从怀里掉下去:“对对对,是是是!” 单天鹰看看左边笑地花枝乱颤的单钰,再看看另一边慧黠灵动的雪儿,心头竟是突然一阵恍惚,仿佛单钰过去曾经针对雪儿的种种,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若是当真能一直如此刻这般,对于他来说,或许已经是此生最大的完美了。 成功将话题转开,雪儿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却听单天鹰又向单钰道:“当日在西漠莲城的时候,就是它一夜之间,号令百鸟,找到了你被藏之处。” 话刚说完单天鹰就有些后悔了,雪儿的心中也是一紧,被承天教的人从驿馆劫持,藏在坟洞子里,该是一段多么恐惧和不堪的回忆! 果然,单钰的脸色突然就阴沉下来,让人忍不住想到暴雨将至的天空,下一刻就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如此说来,它对我还有救命之恩了?” 就在单天鹰懊悔不迭,雪儿提心吊胆的时候,单钰竟突然轻轻一笑,这一笑顿时拨云见日,漫天乌云消散,让单天鹰和雪儿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单钰的黑亮如同珍珠的大眼睛中,还有一层未曾消散的雾气,却是停下脚步,朝着雪儿怀中的黑鹰郑重一拜:“救命之恩,单钰没齿难忘!” 她的这个举动让雪儿和单天鹰彻底楞了,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单钰被龙之钧软禁,回到天意山庄之后,整个人的性情大变,尤其是后来在西漠产下死胎,伤了太阴内府,无法生育之后,甚至连雪儿都一同怨恨上了。 此刻突然如此郑重其事地向黑鹰道谢,神色端庄肃穆,完全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怎么能不让雪儿和单天鹰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不管是雪儿还是单天鹰,还都是真心希望单钰能够打开心结。毕竟日子还长,安心和乐地过总要好过悲苦怨恨地继续。 单天鹰长长地松了口气,就连心也跟着松了下来,再看向雪儿的时候,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关于黑鹰是不是“东西”的话题,就因为单钰道谢的举动而略了过去,单钰还开口向雪儿道:“雪儿,影月神宫的人不可理喻,承天教的人也四处抓你,外面这么危险,不如你还是跟我们回天意山庄吧,那里好歹也是安全的,想必……” 她顿了一顿,才继续道:“母亲她也很想念你。”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一只癞蛤蟆 单钰突然将林若婵搬了出来,雪儿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毕竟对于雪儿来说,曾经林若婵就好像是母亲一般的存在,也是天意山庄唯一还让她心生牵挂的一个人。 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不,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你一个人太危险!” 单钰和单天鹰几乎的同时开口,前者是带着猜疑地问,后者却是直接提醒。 雪儿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黑鹰:“黑鹰需要解毒。” 单天鹰道:“回到天意山庄,找谈惜前辈想办法不可以吗?为何非得留在南平?” 雪儿摇摇头,沉默了半晌,才道:“这是黑鹰的意思,而且……” 她不愿向这兄妹二人解释天地灵气对于黑鹰的影响,于是再一次转移了话题:“黑鹰这次中毒,十分蹊跷,我也需要继续追查下去。” 然后不等单天鹰兄妹发问,她就主动解释道:“钟离陌说,黑鹰中的是巫蛊之毒,而且是就在慕容远大婚,我被承天教的赵金花娘等人劫持的当夜中的毒。可是,方才少庄主却又说,影月神宫与承天教之间,不能说是势成水火,却也不是那么友善。那么……” 这就是雪儿在听完单天鹰讲述之后的第二个疑问,当日给黑鹰下毒的,到底是不是影月神宫的人。 黑鹰在自己被劫持当日中毒,明显是与承天教有关。要不然那两个人也不会将黑鹰先送到赵金等人的住所再离开。那么,那么也就间接说明这个影月神宫和承天教之间有着某红不为人知的关系。 可照着单天鹰方才所言,承天教的人与影月神宫之间,却似乎又不是那么和谐友善的,这又是什么道理? 当然,南平这么大,虽然懂得巫蛊之毒的人,多数都是影月神宫的人,却也不能排除隐藏的势力。也就是说,当日给黑鹰下毒的,可能只是个懂得巫蛊之毒的人,却并非是影月神宫的人。 一番分析下来,单天鹰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然而想到之前三个影月神宫的少女那一番话,他的一颗心可以说是七上八下,始终都悬在半空中,对于天意山庄的近况忧心忡忡。再加上单钰已经能够行动自如,就更加归心似箭,根本就不愿继续逗留下去。 可是,让他将雪儿一个人留在陌生的,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影月神宫的南平,他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一时间,单天鹰都恨不得将自己分成两个,一个与单钰一同回天意山庄,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另一个陪着雪儿留在南平,保护她,继续追查巫蛊之毒的事情。 只是还没有等他纠结出一个结果来,影月神宫的人就再一次追了上来! 这些话,都是三个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的,三个人脚程都不算慢,又因为知道影月神宫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更是刻意加快了速度,却没有料到竟然这么快就被追了上来。 其实略一想就能明白,影月神宫擅长巫蛊之毒,摄魂之音,御兽驱虫之术,就好像雪儿能通过黑鹰,让百鸟寻找单钰的下落一样,影月神宫的人自然也能够通过周遭的毒虫猛兽来追踪雪儿等三个人的下落,比起一般的人来,自然也就要快上不少。 这一次追上来的人,以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美妇为主,身后跟着四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 让雪儿和单天鹰兄妹目瞪口呆的是,这个身段丰腴妖娆的中年美妇,脚边竟然还蹲着一只有酒坛子大小的癞蛤蟆,背上大大小小的疙瘩似乎还有脓水渗出来,看得人头皮发麻,正发出咕咕咯咯的声音来。 雪儿怀里的黑鹰,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癞蛤蟆,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那癞蛤蟆顿时被吓得不轻,就连声音也低了下去,往美艳妇人的脚边跳了两下,一下跳到妇人的脚面上。 美艳妇人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是没有想到雪儿怀中的黑鹰竟然有这样的威慑力,只是轻轻地叫了两声,就将自己带来的金蟾吓得几乎要跳进自己怀里! 没出息的怂样儿! 美艳妇人咬着牙,这才忍住了将那只胆小的癞蛤蟆一脚踢飞的冲动,口中竟也低低地发出一阵咕咕咯咯的声音来。 那癞蛤蟆这才从妇人的脚面上跳了下来,只是却再也不肯前进一步,甚至还朝后退了退,避开了黑鹰的视线。 影月神宫的人,就是冲着雪儿的玉简和黑鹰而来,根本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也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美艳妇人只问了一句“你就是沈衣雪?”之后,手腕一翻,两条与她衣服同色的彩带,就好像两条出洞的巨蟒一般,带着凌厉的劲风就朝着雪儿卷了过来! 跟随而来的四个少女也亮出各自的兵刃,弯刀,短剑,分水峨眉刺,刀光剑影,寒光闪闪,朝着雪儿就笼罩了下来。 单天鹰的长剑也在同时出手,迅疾如电,几乎是同一时间点在了四个少女的兵刃上面,发出一阵铮铮叮叮的声音来了。 可是中年美妇的彩带却是灵动如蛇,不但避开了单天鹰的长剑,在半空中改换了方向,再次朝着雪儿层层缠绕而去。 与人交手雪儿不在行,可是逃跑却还是很有经验的! 有黑鹰震慑着那只酒坛子似的大号癞蛤蟆,雪儿心中大定,再一次运转了体内的混沌之气,顿时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一般,从美艳少妇彩带的层层包围中脱身而出。 单钰则是远远躲开,毕竟她在雪儿的银针之下刚刚恢复不久,赶路还行,与人交手终究还是内力不济的。 所以她只要保护好自己,不给雪儿和单天鹰添麻烦就行了。 单天鹰的长剑一点,首先刺中其中一个少女的手腕,对方顿时手臂一麻,手中的弯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落地,被单天鹰随之而来的另一只手,点了软麻穴,动弹不得。 另外三个少女动作一滞,单天鹰趁机倒转剑柄,直接就拍到了拿着分水峨眉刺的那个少女的肩胛骨上! 须臾之间,四个少女全都被单天鹰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剩下了雪儿依旧在美艳妇人的彩带包围中如鱼儿般游动。 美艳妇人气得直咬牙,教主和长老们光看到人家的东西好,玉简能对方毒虫猛兽,有助于影月神宫巫蛊之毒的修炼,黑鹰能口吐人言,比起她们豢养的所有毒虫猛兽灵智都高。却根本就不掂量一下,自己用什么去对付人家! 人家的玉简将毒虫猛兽都压制得死死的,那只能口吐人言的黑鹰就别说了,简直就是天敌一样的存在,自己就算是想要抢,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巫蛊之毒,驱虫御兽不敢用,销魂之音对付男子还好些,对付女子又没什么太大效果,影月神宫的很多东西都用不上,就只剩下了硬碰硬地打! 不过中年美妇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拥有神奇玉简和黑鹰少女,除了轻功好点,似乎根本就不会什么武功! 一旦发现了雪儿的弱点,中年美妇的精神振奋起来,手中的彩带更是舞得密不透风,时而柔软时而猛烈,角度更是刁钻诡异,在雪儿的四周编织成了一张“大网”。一瞬间,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雪儿竟是找不到一个脱身的空隙。 何况雪儿的怀中还抱着黑鹰,根本就不敢撒手,对于动作的灵活性多少也会有些影响,一时左冲右突,竟是脱身不得! 单天鹰以一对四,制住那四个少女在,这才腾出手来,手中长剑朝着中年美妇的彩带急速削了过去。 那彩带瞬间断成了一段段,纷纷扬扬,从雪儿四周落下来。剩下的一条更是继续回撤,收了回去! 雪儿和单天鹰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中年美妇收回的彩带朝着地面上的某处一卷,然后就再一次带着猎猎劲风,从二人眼前掠过! 那彩带的最前面,鼓鼓囊囊的一团,比人头还要大上一圈,却是朝着单钰的方向而去! 单天鹰禁不住脸色一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挥剑,朝着那踩点就劈砍了过去。 这一次倒是毫无悬念,彩带瞬间被砍断,单钰面前的半截更是好像一条被砍掉头的蛇,软软地趴了下去。 却不料那鼓鼓囊囊的一团竟突然松开,原本躲在中年美妇身后的癞蛤蟆竟然从中跳了出来,一下就朝着单钰扑了过去! “阿钰,小心!” 单天鹰的提醒已然太迟,那只癞蛤蟆高高跳了起来,一直撞到了单钰的小腹位置。 单钰不明所以,惊叫一声,随即被撞得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在地。待低头看清那只酒坛子大小的癞蛤蟆之后,顿时脸色苍白,整个身子都是一软。 癞蛤蟆这个东西,不见得有多么恐怖,关键是恶心人,真不明白那个中年美妇豢养什么不好,非得找一只癞蛤蟆。 更为奇特的是,那只癞蛤蟆的的脚蹼好像有些吸附的能力,借着单钰朝后仰身之势,竟然再次一跳,直接就跳到了单钰的胸口。 这个时候单天鹰的长剑才刺了过来,只是那个位置实在是过于敏感,他竟不由自主地犹豫了一下。 就这犹豫一下的工夫,那只癞蛤蟆竟然在单钰的胸前撒了一泡尿,这才再次一跳,朝着单钰的头顶跳去。 单天鹰的长剑再次,就听那中年美妇口中再次发出一阵咕咕咯咯的声音,那只癞蛤蟆竟然在半空中一转,让单天鹰的长剑再次刺了个空! 眼看着癞蛤蟆朝着自己的脸上扑过来,单钰几乎是本能地扭头,此刻却正好迎上了单天鹰的长剑。 乍一看上去,单天鹰的长剑,就好像是刺向单钰的脸一般!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追兵无数 电光火石之间,雪儿一手将黑鹰抛向了半空中的癞蛤蟆,同时朝着单钰的方向扑了过去。 单钰被雪儿瞬间扑倒在地,单天鹰的长剑几乎是贴着单钰的侧脸刺了过去。 再看半空中,黑鹰扑棱着翅膀,两只金黄色的鹰爪如同铁钳一般,抓着那只突然就瘪下去了一圈的癞蛤蟆。 癞蛤蟆也知道自己遇到了天敌,咕咕咯咯的声音不绝于耳,淋漓的尿液更是从身下洒落,看得一旁的单钰恶心欲吐。 中年美妇却是眼睛一亮,手中只剩下了半截的彩带再次如同毒蛇出洞一般,直朝着半空中的黑鹰卷了过去! 对于那这癞蛤蟆咕咕咯咯的求救声,竟然是置若罔闻。 雪儿也察觉到了那中年美妇的意图,然而此刻根本来不及出手,只得向单天鹰求救:“少庄主!” 单天鹰毫不迟疑,手中剑光一闪,又一闪,中年美妇手中的半截彩带再一次被斩做两截,总算是解了黑鹰的围。 对于中年美妇的偷袭的行为,黑鹰大怒,发出一连串尖锐的鸣叫,同时抓着那只癞蛤蟆就到了中年美妇的头顶,爪子一松。 如同酒坛大小的癞蛤蟆,这次真的成了一直酒坛子,带着淋漓的尿液,直接就砸到了中年美妇的头上。 中年美妇猝不及防,顿时被淋了一头一脸,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黑,那只癞蛤蟆整个趴在了她的头顶,带着分叉的舌头倒卷而出,一下就卷住了她的脖子! “混账!”中年美妇怒吼一声,不成想那癞蛤蟆的尿液正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一下流进了嘴里。她干呕一声,连忙比起嘴巴,一伸手,将那癞蛤蟆从自己的头顶抓了下来,毫不怜惜地扔了出去! 至于那只癞蛤蟆倒卷的长舌,更是被她另一只手抓住,用力扯断,顿时就是鲜血淋漓。 那癞蛤蟆的尿液似乎带着某种腐蚀性,中年美妇的脸上顿时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看着十分瘆人,一时竟是再也顾不上雪儿和单天鹰等三个人,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往外掏着什么东西。 单钰虽然也被那癞蛤蟆的尿液沾到,好在是隔了衣衫的,一次反而危害不大,三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点头,趁着那中年美妇手忙脚乱,自顾不暇的工夫,直接退了十几步,然后转身就跑。 三个人都不敢有丝毫停顿,不过片刻工夫便将那种年美妇气急败坏的声音远远抛下,听不到了。 “雪儿,你还是先跟我们回天意山庄吧。”单天鹰放缓了脚步,再次转头看向雪儿,目光真切而诚挚,带着隐隐的担忧,“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雪儿也是心有余悸,不过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精神萎靡的黑鹰,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得等黑鹰完全恢复。” 单钰也跟着劝道:“黑鹰恢复,为何非得留在南平?回到天意山庄不是更好,至少还能让它安详休养……” 在这个问题上,雪儿本就不愿多做解释,因为这其中的道理,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她自己也只是勉强接受,又如何解释给这二人听? 她思索片刻,正要开口,却听背后再次传来纷乱杂沓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这下不禁变了脸色。 单钰和单天鹰也听到了那脚步声,扭头看是,竟然有五六十个打扮各异的女子,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虽然离得远,但是那些人的脚下,肩头,手臂上,甚至头顶上,多数还跟着,盘着,蹲着诸如绿色大蜥蜴,黑色大蜘蛛,红色大蛇,蓝色大蝙蝠之类的东西,看上去五颜六色,好不热闹。 单钰的脸色一变:“这么多人?!” 单天鹰的神色凝重:“这影月神宫这是倾巢出动了么?” 雪儿苦笑:”果然是势在必得,想必方才我们同那个带着癞蛤蟆的女人纠缠的时候,这些人也赶了过来,只是比那几个人晚了一步,现在才刚刚追上来……” 单天鹰点头,同时打断雪儿:“你说的,我也能明白,问题是,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这倒不是他胆怯,只是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从另一个方向竟然又远远地赶来了一行人,大约有二三十个的样子,加上先前追上来的,将近百十号人! 如果只有三个五个,仗着雪儿的玉简和黑鹰对于那些毒虫猛兽的克制,再加上单天鹰的长剑,他们自然能够应付。就是十个八个,他们也有一拼之力,可这是百十号人,就是人家站着不动地让他们打,也能将他们累趴下。 何况现在的黑鹰,在抓着那只癞蛤蟆丢到中年美妇的头顶之后,整个鸟都萎靡下来,恐怕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对付那些蜥蜴蜘蛛之类的东西了。 雪儿也有些头皮发麻,低声叹道:“这些人还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啊。还能怎么样,照顾好阿钰,跑吧!” 单天鹰点头,一把拉住单钰的手,然而单钰却没有立即跟着动,反而向雪儿问道:“这么多人,咱们又不熟悉地形,万一跑散了怎么办?” 雪儿楞了一下,眼看着那些年纪大小不一的女子都快追到近前,也没有太多时间思索,整个南平她也就知道个瑞阳城,知道个凌王府,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钟离陌的凌王府!” 话音未落,那些上至五六十,下至十五六的女子们,有的带着豢养的动物,有的带着自己驱虫御兽所用的乐器,有的更是直接拿着兵刃,直接就冲到了近前。 这一次的人多,也乱,只是因为前面那三个少女和中年美妇的下场摆在那里,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互相看看身边的人,然后站成一排,谁也不肯往前半步,却偏又摆出一副人多势众的架势,试图“不战而屈人之兵”。 半天才有一个四十出头,保养极好,穿了一身宝蓝色衣裙的女子站了出来:“沈衣雪,叫出那只神鸟和神秘玉牌,我放你身后那两个人一条生路!” 雪儿也懒得同那些人废话,直接翻了个白眼:“不要脸!” 宝蓝衣裙的女子显然没有想到雪儿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一时竟然楞住了:“你说什么?!” 雪儿提高了声音,道:“说你不要脸!带着这么多人,明目张胆地来抢东西!” “物华珍宝,有德者居之!”宝蓝衣裙女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正要发作,却听她身边一个二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突然开口道,“何况是你先捣毁了我映月神宫罗长老的居所,本就应当有所赔偿!” 雪儿冷哼了一声,道:“那还不是罗妙思贪心不足?果然是一丘之貉,贪婪的嘴脸都是一样!“ “你!”宝蓝衣裙的女子脸色铁青,想要开口却被雪儿再次打断。 “你什么你?不就是来抢东西的么?” 雪儿也懒得同这样一裙人废话,将黑鹰牢牢包在怀里,此刻又整理了一下系带,朝着单天鹰兄妹低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单天鹰还是楞了一下,被身边的单钰一扯:“哥!” “雪儿……”单天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雪儿急急打断:“现在不走,难道等着她们合围吗?” 说完这话,雪儿一拉单钰的另一只手,整个人就飘了起来! 单天鹰也反应过来,双足一顿,也紧跟着腾身而起,不至于拖累雪儿和单钰。 两个人一左一右将单钰架在中间,对于身后众多年龄各异,服色各异的女子,直接视若无物,凌空朝前飞掠而去! 那些影月神宫的女子见状,顿时群情激奋,各自驱赶着各自豢养的动物,手持乐器武器,纷纷追了上来。 为首的宝蓝衣裙的女子更是怒气冲冲地大叫:“沈衣雪,你给我站住!” 站住,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停她的话。 可惜带着一个单钰,雪儿根本就走不多远,不出半里就直接坠了下来。好在终于的同影月神宫的那些人拉开了距离,她朝着单天鹰急切道:“你们赶紧离开,我等下再摆脱她们!” 单天鹰自是不肯:“雪儿,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况且对方人多势众,若是分开跑,只怕是要被各个击破!” 雪儿一想也是,自己之所以出面,不就是不想让单天鹰兄妹落入影月神宫的手中,进而威胁自己吗?若是真的就此分开,没有了自己的玉简和黑鹰威慑,这两个人怕是难以逃脱影月神宫铺天盖地的毒虫猛兽,到时候若是落入影月神宫的手中,只怕被动的还是自己。 这样一想,也就只好和单天鹰兄妹一起往前跑。 因为还在密林的边缘,三个人几乎是十分默契地一通看了一眼雪儿刚刚钻出来,还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的深林,再次一头扎了进去。 没办法,对方的人实在是多,一旦正面遭遇上了,他们三个出了吃亏还是吃亏。黑鹰的状况又一直不太好,雪儿的玉简到底能够有多大范围的作用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一百来人,若是每个人都驱赶来一批毒虫猛兽,雪儿也没有把握只依靠玉简就能保护三个人的周全,所以,除了逃跑,根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 何况,在深山老林里,古树参天,藤萝密布,连块空地都难找,人多了也没什么用处,而一旦分散开,反而对雪儿和单天鹰兄妹三人更加有利,至少他们不用担心为群起攻之。 南平,穷山恶水之地,这一次不但雪儿,就连单天鹰和单钰,也跟着一同领教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分开 雪儿和单天鹰兄妹在深山老林里,足足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们遇到过分散开来的影月神宫的人,人多了就直接躲开,人少了就出手偷袭一把,“暴露”一下自己的行踪,牵着那些人的鼻子走。 当然,杀人还不至于,戏弄一下却是在所难免,然后仗着林深树密容易藏身再溜之大吉,就算是对方通过信号烟花来传讯,等大队人马赶到的时候,早就已经找不到雪儿和单天鹰兄妹的人影了。 只是这三天雪儿等三人也不好过,深山密林,气候湿热,就算是单天鹰身上带着火折子,也不容易生火,何况他们也不敢,那样太容易暴露行踪。 三个人就只能吃单天鹰随身携带的干粮,再寻找些野果充饥,毕竟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在深山老林里一呆三天,所以也不曾提前准备。 雪儿和单天鹰还好些,单钰本就虚弱的身体却是再一次承受不住! 遮天蔽日的树冠,四周藤萝密布,太阳的光芒几乎都透不进来,即使是白天,光线依旧暗淡。 雪儿捧着从附近寻来的几枚野果往回走,这是她用玉简检验过的,没有毒,可以食用。 因为她的玉简别人碰不得,所以一般寻找野果的事情都是她去,单天鹰则是留在原地照应单钰。 另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就是,虽然单钰突然转了性子,不再针对雪儿,让单天鹰心中宽慰不少,可是心底却总是隐隐地有一丝不安,就是这一丝不安人,让单天鹰不敢,或者说不愿,留下雪儿和单钰单独相处。 雪儿的目光穿过树木的空隙,看到了依旧安然无恙等在原地的单天鹰兄妹,暗暗松了口气,正要走过去,却不料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就听单钰突然痛苦地*了一声! “我的肚子……”单钰的声音好像被撕碎了一般,断断续续,“疼……疼……” 单天鹰似乎也有些始料未及,一时竟楞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单钰突然蜷缩起身子,双手捂住小腹,最后支撑不住,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雪儿也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丢下手中的野果,不顾脚下的枝叶绊脚,冲了过去! 就见单钰脸色苍白,黄豆大的汗珠好像瀑布一般从额头冒了出来,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此刻更是湿漉漉的贴在额上,脸上,再沾着地上的枯叶杂草,更是说不出的狼狈。 她似乎十分痛苦,挛缩着身子不停的滚来滚去,好在地上都是枯枝败叶,倒也不至于硌破皮肤受伤,只是偶尔擦出道伤痕来。 单天鹰竟是半天按她不住,手忙脚乱,一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雪儿也冲了上来,两个人从东追到西,从南追到北,一个按头,一个按脚,终于是将单钰暂时固定。 单钰的力气很大,即使被按住了双手双脚,也不停地挣扎,脸色痛苦而狰狞:“疼……好疼……” “阿钰,你到底怎么了?”雪儿一边努力地按住单钰纤细的手腕,一边关切的问,同时朝着单天鹰使了个眼色。 单天鹰立即反应过来,于是松开单钰的双腿,一连点了单钰的好几处穴道。 单钰终于安静下来,雪儿也跟着松了口气,没有人留意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怨毒之色。她的呼吸凌乱,疲惫地连眼帘都阖起来,再睁开的时候却是一片痛楚,声音细若游丝:“我……肚子……疼……” 雪儿楞了一下,连忙去探单钰的脉搏,这下也不由变了脸色。 单钰身体虚弱,又跟着雪儿和单天鹰在深山老林里钻了三天,湿热之气入体,再加上一直跟着吃生冷之物,体内寒毒郁积,又都集中到了太阴内府的位置,再加上之前那个癞蛤蟆的洒到她身上的尿液,此刻正是集中发作了出来。 雪儿连续用银针刺了她的几处穴道,结果也只是略微缓和了一些,她脸上的痛苦之色依旧不减,仍旧叫疼,汗水如同瀑布一般流个不停。 单钰的一只手掐着雪儿,尖锐的指甲都掐进了雪儿的皮肉当中,却只*着一个字:“疼……” 单天鹰心中不忍,解开了方才封住的穴道,双手紧紧握着单钰的另一只手,目光中带着哀求,看向雪儿:“雪儿,你可有法子,好歹不要让阿钰如此痛苦?” 雪儿又一次施了针,再一次把脉,这一次却根本无法从脉象上看出什么来,只有单钰一直不停地叫着疼。 因为涉及到妇人小产之后的种种,雪儿一时也有些拿不准,最后只得无奈道:“我们恐怕不能继续在这深山老林里待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单钰的症状,都是必须要好好休养调理,继续在深山老林这等湿热之地,劳碌奔波,疲于奔命,再食用生冷之物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现实的情况却不是他们想要离开就能离开的,毕竟外面还有影月神宫的大批人马,是不会让他们顺利离开的。 单天鹰道:“雪儿,我去引开她们,然后你趁机带着阿钰离开……” 话未说完便被雪儿打断:“不行,少庄主,你根本就无法引开她们。那些人的目标是我,只能是我去引开人,然后你带着阿钰离开。” 然后,她不等单天鹰开口反驳就站起身来:“就这么决定了!” 单天鹰一把拉住她,还想说什么,却听雪儿又道:“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等我摆脱她们,就去……” 雪儿沉吟了一下,才道:“去瑞阳城的凌王府后门会合!” 之所以说了这么一个地方出来,一是为了让单天鹰放心,另一个原因却是,整个南平,雪儿也就只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单天鹰心中自然是清楚,影月神宫的人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冲的是雪儿手中的玉简和黑鹰,自己又凭什么将人引开?可一想到雪儿要独自面对着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又难免犹豫起来。 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身陷险境? 可是再低头看单钰痛苦的模样,这可是他的亲妹妹,他又怎么能不管她的死活,眼看着她如此痛苦? 单天鹰犹豫的工夫,雪儿已经站起身来,钻进了密林当中:“就这么说定了!你和阿钰一定要把握好机会,赶紧离开。我毕竟不是郎中,有些问题可能看得不准,你们最好还是去找个郎中,然后开些汤药,调理阿钰的身体……” 单钰一直腹痛不止,雪儿虽然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也不愿再耽搁下去,于是一转身,就钻入了密林当中,三转两转不见了人影。 总有一丝不安在心头萦绕,然而一时又想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单天鹰有心去追,然而一转头看到单钰被汗水浸湿的苍白的脸,也就只得咬牙作罢。 既然雪儿已经离开,他若是继续犹豫下去,耽误了时间,到时候无法脱身,恐怕才是真的辜负了雪儿的一番苦心。 这样一想,单天鹰将单钰背起来,又看了一眼雪儿最后消失的方向,一咬牙,朝着相反的方向,也钻进了密林当中。 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的光景,没有遇到影月神宫的人,单天鹰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却突然听背上的单钰道:“哥,咱们不能去瑞阳城!” 单天鹰脚步一顿,扭头却只看到了单钰垂下来的长发,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脸,也就把知道此刻单钰的神情表情,只能从语气判断。他没有开口,静默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此刻的瑞阳城,无异于龙潭虎穴。”单钰的声音依旧虚弱,却不再如开始时候那般痛苦不堪,“雪儿是跟着南平的凌王钟离陌而来,肯定关系匪浅。我们都能想到的,影月神宫的人肯定也能想得到。那些人肯定会布好天罗地网在那里等着我们……” 单天鹰他心中一凛,他终于知道了雪儿离开的时候,心中那一丝不安的原因,他停下脚步,慢慢地放下单钰,看向对方的眼神有些凉:“方才你为何不说?” 在他的目光下,单钰终于低下头去,面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却还是咬着嘴唇道:“我也是刚刚想到的!” 单天鹰拳头捏得格格作响,半天才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你这样会害死雪儿的!” 单钰抬起头来,倔强地看着单天鹰,目中掠过一丝嘲讽:“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的亲妹妹?” “阿钰,你……”单天鹰只觉得心口如同被一团棉花堵住,呼吸都困难起来。他看向单钰的目光有些失望,半天才再次开口,声音中有些失落:“我还以为,你真的打开了心结,愿意和雪儿冰释前嫌……” 话未说完,便被单钰厉声打断:“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哥,你醒醒吧!就算是我能和雪儿和平相处又如何?你觉得你还有机会么?” 短短几句,却如同淬了毒药的短剑,字字句句,刺入单天鹰心底最为隐秘柔软的地方,顿时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他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半天才稳住身形,看向单钰的目光中带了无尽的痛苦之色,许久才艰难地挤出三个字来:“我知道。” 黯然,失落,无奈,酸涩,绝望…… 简短的三个字却包含了种种复杂的情绪,让单钰的心头一颤,半天才小声道:“哥,你别忘了,咱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单天鹰深深地叹了口气,随着这一声叹息,似乎他的生机,希望,甚至整个灵魂也都跟着离开了身体,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走吧。”他木然地看了单钰一眼,只说了这两个字,这也是单钰听到他说的最后两个字。 在之后返回天意山庄的一路上,单钰再也没有听到他开口过。 第四百一十五章 雨中马车 单天鹰兄妹之间的这些对话,以及后来的行踪,雪儿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全都在如何摆脱影月神宫的人,并且还要将人都吸引到她这里来。 其实将人引来,对于雪儿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放火不敢,冒烟有刻意之嫌,毕竟她们三天都没有生火,此刻突然冒出烟来,很容易联想到有陷阱。 所以,雪儿少不得还要继续“麻烦”黑鹰,让它同周围的飞鸟沟通,将雪儿所在位置传递给影月神宫那些人所带着的飞禽走兽们。 雪儿自然也知道自己寡不敌众,所以从不跟对方正面起冲突,那些飞鸟带着各自的主人赶到雪儿所在的位置,能够发现雪儿的行踪,却又总是在最后关头扑个空。 就这样一路兜兜转转,雪儿牵着影月神宫那一群人的鼻子,又足足在密林的边缘地带转了三天,这才靠着黑鹰的引导倒也不至于迷了路,这才决定离开深林,赶往瑞阳城。 三天的时间,应该足够单天鹰兄妹走出深林了,雪儿如是想着,仰头看了一眼久违的阳光。 影月神宫的人始终不曾放弃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追了上来,她也不敢停顿太久,靠着黑鹰指引,认准了方向,继续前行。 一路上潜踪隐迹,躲避着影月神宫的人,雪儿一直走了两天,才看到了人烟。 虽然是穷山恶水,然而民风却也算是淳朴,至少在看到狼狈堪比叫花子一般的雪儿时,并没有表现出厌恶和嫌弃来,反而十分热情善良地将雪儿迎接进了家门。 夫妇两个都有着南平人特有的黧黑肤色,面容朴实平淡,开口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来。 两个人都有了年纪,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尚未成亲,此刻出外打猎未归,女儿却是早已嫁了人,并不常回来,所以家中只有夫妇二人。 老妇人给雪儿找的,就是自己女儿出嫁之前留下的旧衣,拿出来的时候,还不住地向雪儿道歉,仿佛是亏待了雪儿一般。 粗茶淡饭,但是诚心诚意,没有锦绣华服,就寻了普通的衣衫给雪儿替换,还特意烧了一大桶热水让雪儿沐浴。 前前后后一共在深山老林里钻了十多年,雪儿总算是洗去了一身污垢,换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物。 打开简陋的木门走出来,雪儿头上的长发未干,正湿漉漉地披在身后,南平女子的对襟衫子,露出了她一对雪白的皓腕正抬到胸前,一手攥着头发,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如同梳子一般梳理着滴水的长发。 老夫妇两个看直了眼,呆呆地盯着雪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张大了嘴巴,惊为天人,一时就连雪儿开口道谢也忘记了回应。 雪儿只得又走了两步,两个人这才如大梦初醒,然而反复说的竟然只有一句话:“姑娘,你是花朝神下凡了么?” 被人如此当面夸赞,雪儿也不禁红了脸,然而想到影月神宫的人随时都会追上来,为免牵连这一对善良的老人,雪儿也就只能红着脸,胡乱应了一句,然后开始向老夫妇打听瑞阳城的方向。 打听之下才知道,不知不觉间,雪儿竟然从当初的瑞阳城东七八里远的地方,到了三百里外的城南。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回瑞阳城等候单天鹰兄妹的到来。 同时,也因为影月神宫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雪儿不想牵连这一对善良的老夫妇,所以在打听清楚前往瑞阳城的道路之后,直接就向着一对老夫妇辞别。 老夫妇自然是要挽留一番,但是雪儿态度坚决,在加上看到雪儿真实面目之后心中的自然而然的敬畏,也就唯唯应了下来。 雪儿这才抱着黑鹰,再一次踏上了通往南平的道路。 当然,一路坦途是不要想了,南平多山林,这一路是哪个不是翻山,就是穿林,好在这好歹也算是南平的“官道”,不能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但是总能遇到一两个行人。 从那一对老夫妇处离开的时候,雪儿也想到过自己的容貌太多惊人,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拿一种南平特有的草汁涂了脸,又在脸上抹了几把,顿时变成了脸色蜡黄,面容普通平淡的一个妇人。 然后再次将黑鹰包裹起来,然后寻了个背巾背着,乍一看上去,就好像个背着孩子赶路的普通妇人。 南平民风开放,独自背着孩子赶路的妇人十分常见,雪儿混在其中并不引人注目,甚至还遇到了一个用背篓背着孩子赶路的妇人,同行了一段路。 因为雪儿所走的都是大路,而影月神宫虽然嚣张,但想必还没有嚣张到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抓人的地步,所以雪儿倒是相对安全了不少。 她就这样走了两天,回到了瑞阳城。 瑞阳城和她第一次跟随着钟离陌前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门口的守卫总算是正常值守了,但也并未见气氛多么紧张。 也就是说,轩辕昰的人马在攻下西漠新都莲城之后,并没有挥师南下,攻打南平。 当然,这也只是雪儿心中猜测,毕竟她在深山老林里钻了十多天,又赶了两三天的路,什么消息也听不到,只能是通过瑞阳城的守卫推测。 进了城,街道也是一如既往,雪儿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钟离陌的凌王府,然后走到了冷冷清清的大门口。 可是,凌王府再冷清,也是一个王爷的府邸,雪儿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想要进去还是不容易的。 何况雪儿当时是跟着钟离陌从后门进去的,整个凌王府中,除了钟离陌,就是凌王妃素素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知道她是钟离陌十分敬重的一个贵客,如此而已。 所以,走到了凌王府大门口的雪儿,第一次求见钟离陌,竟然直接被门房赶了出来! 雪儿想要向凌王府的人打听,单天鹰兄妹是否在附近出现过,人家也不肯回答,直接一句“凌王府周围,怎么会有闲杂人等”就将雪儿打发了。 吃了闭门羹的雪儿不屈不挠,第二次却是直接被人家拿着棍棒赶了出来。 其实她只是想要与单天鹰兄妹会和,完全没有必要进凌王府找钟离陌。这个道理,直到她无奈转身离开之后,才想明白。 走了没几步,一滴冰凉的液体砸到额头上,将雪儿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又是一滴! 雪儿下意识地抬头,就听“哗”地一声,好像有人将水从半空中倾倒而下,转眼暴雨如注,封锁了整片天地,就连天色也在须臾之间暗了下来! 南平气候湿热,雨水自然也就多,只是雪儿跟随着钟离陌进了南平之后,一直没有遇到过,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她更应该庆幸,当初为了躲避影月神宫的人,在深山密林里的那些日子没有遇到这样暴雨的天气,否则情况只怕是会更加糟糕。 只是一转眼,雪儿便如同落汤鸡一般,从头到脚湿了个透,浑身冷得直打哆嗦! 豆大的雨滴砸下来,让她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原本湿热的天气骤然转凉,让雪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一转眼的工夫,脚下就有了一层积水。 她背上的黑鹰自然是无法幸免,只是此刻雪儿也顾不得它,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可惜凌王府所在的这条街道,本来就没有什么闲杂的人家,雪儿沿着街道急走了半天,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无奈只得背着沉甸甸的黑鹰冒雨前行,也好赶紧走出这条街,寻个客栈先落脚再说。 雪儿低着头,尽量不让雨水直接砸到脸上,也就刚刚跑到街道的转弯处,迎面就有一辆马车急速行驶而来! 赶车的车夫蓑衣斗笠,看不清面目,手中的鞭子甩出来的响声完全被雨声掩盖,就连马车声和车轮辘辘的声音也变得微弱起来。加上雪儿又是低着头,竟是一头朝着那驾车的马撞了过去! 瞬间人的惊叫喝骂,马儿嘶鸣,加上天地间的雨声,交织混杂在一起,一片混乱! 车夫本能地用力一勒缰绳,驾车的马受惊,生生地人立而起,带的后面的马车也几乎要跟着跳起来,随后就朝着一旁歪倒过去,眼看着就要翻倒在地。 雪儿楞了一下,那车夫却是反应迅速,雪亮的刀光折射雨幕,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工夫,手起刀落,朝着马缰绳砍了过去,同时人也从车辕上一跳!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受惊的马儿冲入雨幕,车夫闪身到马车一侧,双手用力一托,总算是阻止了马车的翻倒之势。 雪儿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跑到马车一侧,帮着车夫去推那马车。 暴雨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雪儿却能感觉到对方带着怒气扫了自己一眼:“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雪儿自知理亏,也不反驳,只是跟着对方,咬着牙,用力去推那马车。 “你知道这是谁的马车?惊动凌王妃,你担当得起吗?”车夫怒斥了两句,发泄着心中怒火,没好气地吼道,两只手臂死死撑着车厢的一侧。 可惜独木难支,再加上大雨路滑,依旧是无法阻挡车厢缓缓地当头压下。 “凌王妃?” 雪儿一愣,下意识地重复,偏在这个时候,车厢一阵晃动,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扶我下来。” 这个声音…… 雪儿与凌王妃闵素素也算是打过交道,对于对方的声音依稀还是有些印象的。 只是不等她思考,一把雨伞就从半歪的车厢里探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女子弓着身子钻了出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不安 凌王府,听竹轩。 外面的风狂雨骤,室内却是温暖如春,带着花香的水汽氤氲了整个房间。 多半人高的木桶,做工精细,清澈的水面上撒满了鲜红玫瑰花瓣,也遮住了水面下面的独特“风景”。 水中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散落水中,浮动如幽幽的水草,偶而一缕顽皮地黏在她半露的香肩处,却更衬得她的肌肤晶莹胜雪,整个人好像出水芙蓉一般。 雪儿掬起一捧带着花瓣的温水,颗颗水珠顿时顺着她的手臂滑落下来,转瞬间再次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就在之前,凌王妃闵素素冒着大雨,从马上就要翻倒的车厢中钻了出来。 随着马车车厢里的轰然倒地,车夫迫不得已抽身后退,凌王妃闵素素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导致她马车侧翻的“罪魁祸首”! 看到雪儿,闵素素也是吃惊不小,不过在愣了一下之后,还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追究罪责自然是不会,闵素素还将手中雨伞交给了雪儿,将雪儿邀进了凌王府。 这样的天气雪儿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好在翻车的地方里凌王府并不算远,闵素素吩咐车夫回去另外找一辆马车来,雪儿就随着她,连到了正门也没有下来,一直就到了这听竹轩门前才下来。 温热的水带着花香漫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驱散了暴雨冲刷的寒意,让人通身舒畅,几乎都要沉沦其中不愿自拔。 然而雪儿却没有心思享受温热水汽带带的舒适熨帖,她的心中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这一丝不安,就来自于这座凌王府,来自于邀她前来的凌王妃闵素素。 虽然不知道闵素素到底是出门去做了什么,但是,自从雪儿跟着她回答搜凌王府以后,马车一直停在了这个听竹轩,之后闵素素顾不得换下自己湿透的衣裳,就吩咐人准备给雪儿沐浴更衣,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自始至终,钟离陌都不曾出现过,这就是雪儿感到奇怪和不安的地方。 钟离陌费尽心思地将自己请到南平来,又经历了罗妙思的事情,怎么可能对于自己的到来无动于衷? 雪儿也想过开口询问,但是又想到之前闵素素对于自己与钟离陌之间的诸多误会,也就不好开口了,只得暂时接受闵素素的安排。 因为满怀心事,雪儿也就没有心思一直泡在木桶里,很快就急匆匆地出来,穿好了闵素素提前准备好的干净衣衫。 闵素素为她准备的,应该是南平皇室女子中比较流行的衣衫,天蓝的底色,上面绣满了繁复精美的花纹,好在穿戴起来不算特别复杂,雪儿费了一番功夫,也就穿戴完毕。 也就是刚刚穿好,还没有从隔开木桶的屏风后面走出去,雪儿就听到了外面传来轻轻的“吱呀”一声。 随着房门被推开,外面的雨声夹杂着微凉的气息突然就闯了进来,哗哗之声不绝,反倒让来人的脚步顿了一顿。 雪儿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蹲下身子,躲在木桶后面,却又探出头来,提高了声音:“什么人?” “沈姑娘?”来人似乎有些出乎意料,楞了一下才道,“奴婢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绮罗,奉王妃之命,前来给姑娘送驱寒的姜汤。” 这倒也算合情合理,只是不敲门,也不等雪儿吩咐就直闯进来的举动,却不由得雪儿心里不疑惑。 不过她一时也看不透闵素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略一沉吟还是道:“有劳,先放在外面好了,替我多谢你家王妃好意。” 雨声再次小了起来,应该是那个自称绮罗的丫鬟再次关上了房门,脚步声却在屏风外面响起,沙沙地摩擦着地面,似乎是转了两圈,又托盘放到桌子上发出的轻响,然后径直朝着屏风的方向而来。 雪儿的心也随着那脚步声七上八下,不自觉地拿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被她放在一旁的玉简,心中稍定。 自从遇到罗妙思之后,雪儿也知道了玉简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肯离身的,哪怕是浑身湿透,不得已沐浴更衣,也是放在了视线范围之内,几乎就是触手可及。 反而是黑鹰,自从听说它曾经化为人形过,而且还是个男人(这是雪儿带着黑鹰在躲避影月神宫的人一路上逼问出来的)之后,雪儿沐浴的时候,就将它安置在了外面的隔间里! 就这,还是考虑到黑鹰尚未复原,又有影月神宫的人虎视眈眈,雪儿不放心的缘故,否则只怕是连现在雪儿所在的房间也进不来。 雪儿将玉简握在手中,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依然还在,于是再次提高了声音道:“多谢王妃好意,我已经沐浴完毕,还烦请姑娘带着前去谢过王妃!” 屏风外面的脚步声倏然顿住,一时间安静无比,只有外面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还有对方略微急促起来的呼吸。 雪儿不动声色,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裙,转过屏风,缓缓走出去,果然看到一个裙摆还滴着水珠的少女,正僵硬地站在屋子中央。 看到雪儿出来,她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想不到沈姑娘这么快就沐浴完毕了,奴婢来迟,还望姑娘见谅。” 雪儿也挤出一个干巴巴地笑容来:“有劳绮罗姑娘了,在下毕竟只是这凌王府的客人,又哪里能够贪图一时舒适,让王妃久等?” 她上前一步,朝着绮罗笑道:“还请绮罗姑娘带路。” “额,”绮罗楞了一下,连忙道,“奴婢过来之前,王妃就吩咐过了,今夜风雨大作,看样子一时也停不下来,沈姑娘一路风尘劳顿,还请早早安歇。” “既如此,那就多谢王妃好意了。” 雪儿倒也不坚持,只是安静地盯着那个绮罗的眼睛,目光温和,却让对方瞬间感觉到,是所有的一切都被看穿,不禁垂下眼睑,不敢与雪儿的目光对视。 一时间,室内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沉闷地让人连呼吸都困难起来,绮罗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告辞的话来,并再一次叮嘱雪儿喝端来的姜汤。 雪儿没有立即接过来,也没有拒绝对方,只是笑笑:“多谢王妃好意,姑娘辛苦。” 绮罗转身重新去端姜汤的动作又是一僵,停顿了片刻才转过身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神色变幻不定。 两个人又客套了两句,绮罗愈发不自在起来,最终只得寻了个借口告辞。 雪儿目送对方离去,脸上的笑意终于慢慢收敛起来。 外面风雨交加,打在竹叶上面飒飒作响,好像有千军万马经过一般,夜色晦暗,一如雪儿此刻的处境。 姜汤没有毒药,也没有江湖中人常用的软筋散,散功散之泪,反倒是好像添加了灵香草之类的东西,不过剂量却很小,对于身体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雪儿一时反而有些想不明白,从随着闵素素进入凌王府以来,事情就处处透着古怪,可是眼下这碗姜汤,她却又丝毫看不出来对方有什么恶意。 难道只是想让自己安然入睡? 闵素素会有这样的好心?是闵素素的主意还是钟离陌的意思,为何钟离陌到了现在仍然不露面? 钟离陌被罗妙思半挟持着离开之后,又是如何让罗妙思放过他的? 这些问题,雪儿一个也想不明白,所以,虽然那碗姜汤只是多了一丝助眠的功效,雪儿却还是冒着得风寒的风险,也没有喝下去。 雪儿又去看了黑鹰,好端端地待在外面的隔间里,看到雪儿进来,张了张嘴,却被雪儿用眼神阻止。 这里可不是深山老林,荒无人烟,它一开口说话,到时候还不定惹来多少麻烦。 黑鹰也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了嘴,然后“哀怨”地目送雪儿离开,将它关在了这个小房间里。 可是没办法啊,谁让它自己说漏了嘴,告诉衣雪自己化形之后是个男人呢? 早知道和她说是自己是个女人多好! 现在的黑鹰,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是飞上一二里地还是不成问题的,万一真遇到情况,自保应该还是可以的,当然前提是不要遇到影月神宫那些专门研究驱虫御兽的怪胎女人们。 所以,雪儿将它单独留在一个房间,还是比较放心的。 外面的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雪儿关了窗户,熄灭了蜡烛,外面晃动的竹影顿时映在了窗棂上,张牙舞爪,如同狰狞的兽。 这样的天气,除了风声,雨声,耳畔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正是偷袭的好时候。 雪儿斜斜靠在床上,目光盯着窗棂上的竹影出神,心中的不安逐渐的弥散开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最后就连何时沉沉睡去都不知道。 也许是连日跋涉太过疲累,也许是淋雨之后感染风寒的前兆,更也许是被褥过于温暖柔软,让人昏昏欲睡,总之,雪儿几乎是一夜无梦地到了天亮。 暴风雨终于停了下来,一轮红日升起,阳光透过窗棂再一次投射进来,让房间内分外光亮起来,驱散了昨夜风雨交加的晦暗。 雪儿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依旧还是昨夜所在的房间,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又掀开枕头,发现玉简依旧安静地躺在下面,一颗悬起来的心这才放下。 自己没有受到暗算,玉简也还在,看来昨夜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雪儿这样想着,也就下了床,准备去看黑鹰,同时心中暗暗嘀咕,自己睡得沉,一觉睡到大天亮,可黑鹰一只鸟竟然也会睡懒觉! 然而,等她推开黑鹰所在房间的木门,却发现,房间内,根本就没有黑鹰的影子! 一扇窗户半开着,明晃晃的阳光照进来,窗户的下面,还有不少积水,从雪儿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一串干涸的脚印! 第四百一十七章 困境 黑鹰被人劫走了! 雪儿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两步冲到半开的窗户跟前,溅起的积水湿了鞋子,也湿了裙摆,她根本就顾不得,直接就探出身子去。 外面,被暴雨洗刷过的竹叶翠绿欲滴,叶尖上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七彩光芒,不时有一滴承受不住,随着竹叶的轻颤滚落下来,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雪儿完全没有了心思欣赏雨后的景物,双足一顿,直接从窗户中窜了出来! 脚下一片泥泞,完全看不出足迹,就连那一片翠竹也是东倒西歪,看不出有人钻过的痕迹。 她皱起了眉头,昨日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再次泛起,目光四下逡巡,试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然而最终依旧是一无所获。 黑鹰所在的小隔间,只有这一扇窗,窗外没有路,只有一片竹林,雪儿钻进竹林当中,推开挡路的竹竿,继续往前走,直到走上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却是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就算昨夜有脚印留下,只怕也早一被暴雨冲走。 她心慌意乱,顺着小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门前,却突然听到一声:“衣雪……” 那声音粗嘎难听,颤抖中带着疲惫,不是黑鹰又是哪个? 雪儿心头一震,黑鹰房间中的确是进了人,但是黑鹰却并非完全没有自保能力,完全有可能逃脱对方,然后另外躲个地方! 她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循着声音,朝着听竹轩的大门走去,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然而,雪儿只迈出了一只脚,后面的一只脚却是迟迟抬不起来了。 听竹轩的门外,闵素素正陪着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站在门前,昨夜前来的那个绮罗站在闵素素的身后,低眉敛目,态度恭敬。 黑色斗篷的人一手掐着黑鹰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着黑鹰的两只爪子,和闵素素居中而立。她们的左边站在一个宝蓝衣裙的中年美妇,细看之下,正是当日曾经被癞蛤蟆尿了一头一脸那个! 而另一侧站立的女子,却也勉强算是“熟人”了。 罗妙思! 这几个人的身后,影月神宫的各色女子,还有凌王府的侍卫,密密层层,将听竹轩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一眼,雪儿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了自己昨夜的不安从何而来。 她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那个黑色斗篷的人身上:“影月宫的宫主?” 黑色斗篷的人桀桀怪笑,只能勉强听出是个女子的声音:“能让本宫亲自出马,你也值得骄傲了!” 雪儿撇了撇嘴,这人,比罗妙思更加狂妄自大。 “恐怕,值得骄傲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手里的东西吧?”雪儿毫不留情地拆穿,“真想不到,堂堂影月宫的宫主,竟然如此没有见过世面!” 黑色的兜帽遮住了脸,雪儿一时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到对方微微带着细纹的下巴,昭示着她的苍老。 影月宫主显然没有想到雪儿如此地牙尖嘴利,唯一露在外面的下巴也不由得扭曲了一下,配合着细细的皱纹,显得无比狰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的下巴一动一动,声音如同指甲刮在生锈的刀片上,“这两样东西,我要定了!” 雪儿翻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地讽刺道:“原来影月宫的宫主不但没有见过世面,还是个明目张胆的强盗啊……” 眼下的情势,黑鹰落在对方手里,看它蔫头耷脑的模样,估计着了这个影月宫主的道,自己少不得要受到要挟,然而就此妥协却又实在不甘心。 因此,雪儿一边绞尽脑汁地刺激着影月宫主,一边思索着摆脱困境的办法。 原本以为,自己引开了影月神宫的人,单天鹰兄妹安全了,自己也就能专心地应对,却不想最后依旧被对方要挟住了。 如今,雪儿也就只有祈祷,单天鹰兄妹最好不要如开始约定的那般进入瑞阳城,更不要到凌王府附近来。 想到这里,雪儿的目光终于转到了影月宫主身边的闵素素脸上。 昨夜一下狂风暴雨,今日气温骤降,也不知她是不是穿得太过单薄,脸色苍白,衬得美丽的眼睛下面,乌青的颜色愈发明显。 似乎是感应到了雪儿的目光,她的目光转了过来,正与雪儿的目光相触,顿时如同触电一般,随即不自然地别开头,再不敢去看雪儿。 雪儿目光闪动,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却听那影月宫主冷冷开口:“这只神鸟已经落入本宫手里,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她掐住黑鹰脖子的手稍微用力,黑鹰顿时翻了过白眼,尖尖的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雪儿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闵素素,转头瞪着影月宫主:“你要干什么?!” 影月宫主攥着黑鹰双腿的手也开始发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黑鹰的嘴巴张得更大,小小的鹰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却依旧无法发出声音来。 雪儿看得心疼,终于忍不住道:“你不是说它是神鸟么?为何还要如此待它?” 影月宫主的声音冷漠如冰:“能够号令飞禽走兽固然是好,也是我影月神宫所向往,不过相较而言,本宫对你身上的另一件东西,更加感兴趣……” 雪儿心中一凛,对方这是要拿黑鹰威胁自己交出玉简的意思了? 然而,就算是自己交出玉简,以对方的贪婪,恐怕也不会放过黑鹰和自己。 毕竟,现在的雪儿只是孤身一人,而影月神宫再加上凌王府的侍卫们,人多势众,就算是她换回了黑鹰,也依旧无法脱身! 对方此刻拿黑鹰要挟自己,无非也就是以此逼迫自己主动交出玉简,然后……恐怕就要直接动*黑了! 这个影月神宫的宫主,一开始不就说的明白:黑鹰和玉简,她都要! 心思飞速转动着,然而却依旧是一筹莫展,情势对于她,可以说是极端的不利! 正思索建,就听影月宫主再次幽幽开口:“哦,还有一点需要告诉你,这只神鸟,被本宫的人面蚁咬了两口,若是没有本宫独门配置的解药,只怕是坚持不过两个时辰……” 似乎是为了配合影月宫主的话,说话都时候,两只有人拇指大小,颜色灰白的“东西”就出现在了她的两个肩头,在黑色斗篷的衬托下,更显得无比苍白。 这两个“东西”,外形与一般的蚂蚁无二,黑色的复眼如同两颗小小的黑豆,散发出冷冷的光芒,只是却又多了一对半透明的翅膀,紧紧贴着身体。 似乎的感应到了雪儿的目光,那两只大个儿蚂蚁几乎是同时展开了翅膀,瞬间瞬间就出现了两个小小的人脸,最为奇特的是,这两个翅膀上的人连,还不一样! 左边黑色翅膀上的白色人脸,眉开眼笑,一派地欢天喜地,仿佛刚刚娶了个天仙似的美娇娘,右边却是白色翅膀黑色的人脸,愁眉苦脸,如丧考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两个人脸,一阴一阳,一哭一笑,形成鲜明的对比,也看得人毛骨悚然。 被这样两个古怪的蚂蚁咬上两口,后果可想而知,黑鹰现在没有如同在西漠那次完全陷入昏迷,恐怕还是眼前这个影月宫主手下留情,需要黑鹰将雪儿唤出来的结果。 至于黑鹰这一次中毒,和上一次中毒有没有关联,雪儿暂时还不得而知。 只是,这样一来被动却是难免的了。 “慢着!”眼看着影月宫主加大了力道,黑鹰的身子被扯得笔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为两截,雪儿就算是明知道对方纯粹只是要威胁自己,不会真的杀了黑鹰,终究是心中不忍,忙开口阻止对方。 影月宫主又是一阵“桀桀”怪笑,掩不住的得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你不再说我小家子气,肯交出玉简了么?” 雪儿的脑子飞速转动着,目光从影月宫主肩头的两只蚂蚁身上移开,看了看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罗妙思,又看了看那宝蓝衣裙的中年美妇。 这两个人的位置相差无几,又都是离影月宫主最近,想必在影月神宫中的地位也相差无几。 只是,罗妙思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瞟向凌王妃闵素素又是为何? 而闵素素的目光,不敢和雪儿接触,却是在罗妙思,影月宫主和那宝蓝衣裙的中年美妇三个人身上来回流连,又是何意? 影月神宫的人,是闵素素通知来的应该没有错了。只是,这究竟是否钟离陌的授意? 如果是,那么雪儿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从一开始就看错了钟离陌这个人。可一路上钟离陌的表现,却又实在是不想为了一两样东西而挖空心思设计雪儿的人。 何况,那个时候,黑鹰中了巫蛊之毒,根本看不出太大的价值来。而玉简,雪儿就更是没有露白过。 至于玉简突然能够克制毒物的神奇用途,就是雪儿自己也是在去罗妙思住所的半路上才知道的,就遑论钟离陌了。 思来想去,雪儿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闵素素此举,很可能是背着钟离陌所为,至于目的雪儿一时还猜不出来,只是钟离陌始终没有露面,让她不由得心存疑惑。 而这,也许就是此刻雪儿困境的转机。 想到这里,雪儿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闵素素的脸上,甚至不容质疑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话却是对着影月宫主说的:“事到如今,是我已经没有拒绝的全力,只是,能否先让我问凌王妃几个问题?” 然后她也不等影月宫主开口,就朝着闵素素看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八章 宝物会认主 雪儿的目光,清澈而温和,却让闵素素不由得苍白了脸,踉跄后退,若非旁边的罗妙思伸手扶了她一把,只怕就要当场跌坐在地! “就这么点出息,还口口声声说为了钟离陌能够不顾一切!”罗妙思的声音不大,甚至只能让闵素素一个人听到,却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雪儿只觉得被罗妙思扶了一下的闵素素,脸色更加苍白的厉害,身子更是微微颤抖着,如同风中一片单薄的花瓣,我见犹怜。 她犹豫了一下,但是在看到影月宫主手中的黑鹰之后,还是咬了咬牙,朝着闵素素开口了;“凌王妃此举,可是代表凌王钟离陌的意思?” 这个问题,似乎是在闵素素的意料之中,却依旧让她难免心慌失措,瞪着雪儿怔然不语,还是一旁的罗妙思冷声道:“就是钟离陌的意思,又如何?” 雪儿深深地看了一眼罗妙思,微笑道:“国师大人为南平操劳,已经十分辛苦,若有闲暇,不妨去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居所,如今却在这里插手凌王府的事务中,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沈衣雪——”罗妙思一想到自己被放跑的蟒蛇,满地地虫尸,好像爆炸了一般的食人花……成了一片废墟的居所,就恨不得将雪儿大卸八块,扒皮抽筋。 对于罗妙思像是要杀人一样的目光,雪儿视而不见,依旧保持着微笑,甚至就连目光都没有从闵素素脸上移开过;“只有凌王妃,才可以代表凌王钟离陌,不是吗?” 闵素素的脸色更加苍白,目光游移不定,始终不敢同雪儿对视,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是。” 这个字模糊不清,飘忽不定,刚一出口,就好像被晨风吹散,消散在天地之间。 听竹轩门前,影月神宫的人,加上凌王府的侍卫,少说也有二三百人的样子,此刻却是鸦雀无声,让这一个“是”字躲无处躲,避无可避! “呵……” 女子的轻笑响起,带着不屑和嘲弄,在这一片安静当中,十分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雪儿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女子,从人群之外的围墙转角出,探出了半个身子,正用讥诮地看向闵素素的方向,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她也好不畏惧,只是挑衅似的再一次望了闵素素一眼,在众人或惊讶,或诧异的目光当中,施施然,转身离去。 闵素素苍白的俏脸瞬间充血,殷红欲滴,随后转青又转白,变换不定,死死咬住的下嘴唇甚至都渗出了血珠来! 雪儿的目光,如同一片雪花,轻盈,沁凉,安静地落在闵素素的脸上。 即使不回头,闵素素都感觉到了那目光中冰凉的气息,这一刻是所有的人都在嘲笑着她这个凌王妃的言不由衷,口不对心。 她可是堂堂的凌王妃,是整个南平,不!全天下最幸福的那个女子! 凤姬那个贱人又凭什么,凭什么质疑的说出口的话,她就是能代表钟离陌做决定,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凌王妃! 何况她这样做,全都是为了王爷,想必他必定会理解她的苦衷的! 这样想着,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迎上了雪儿的清冷的目光:“对,就是王爷的意思,你知道……” 她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是要强调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又好像是刻意说给自己听:“他一向对我……宠信有加。” “宠信”,宠爱和信任,她斟酌了许久,才说出这样两个字来。 旁边的罗妙思撇了撇嘴,终于是没有开口,只是扯着嘴角,不屑地冷笑着。 雪儿无声地一笑,这些人将听竹轩团团围住,如临大敌,竟然没有留意到围墙转角处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可是她却看得清楚。虽然只能看到一半,她却依稀还有些印象,就是当日自己初次随着钟离陌到了凌王府之后,遇到的那个凤姬,据说是二皇子塞进凌王府来的。 大皇子巴结国师罗妙思,相当于站在了影月神宫一边,二皇子和大皇子不和,不论是大皇子塞进来的尹侧妃,还是二皇子塞进来的凤姬,又都不满闵素素的“专宠”,自然无时无刻不想着抓闵素素的把柄。 今日之事,怎么看怎么像是闵素素瞒着钟离陌做的,只要这个凤姬能将今日闵素素的话扩散开来,就是她的转机。 雪儿倒也不想挑拨闵素素与钟离陌之间的关系,只是希望能够让消息传递出去,至于钟离陌到底会不会为了自己得罪影月神宫,她反正是不抱希望的。 想到这里,雪儿再次轻轻一笑,看着闵素素,还没有开口,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戏”的影月宫主突然再次开口:“你问也问了,可以将那块可以压制毒物的玉牌交出来了么?”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几乎所有影月神宫的女子,全都朝前踏出了一步,动作难得整齐划一,瞬间形成了一种铺天盖地的威压,似乎只要雪儿说出一个“不”字,下一刻她们就会上前,一人一脚,将雪儿踏成肉泥,齑粉! 然而,这样的气势,却仍不足以让雪儿有一丝畏惧之心,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哪里来的勇气,仿佛比这更加壮阔的场面,她都见过无数次。 “好。” 雪儿镇定的神情让周围的人心头一怯,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畏惧来,就连影月宫主心头都禁不住一震,竟有些色厉内荏起来。 “快交出来,我的耐心有限!” 说这话的时候,她再次扬了扬手中的黑鹰,语气中满是威胁。 雪儿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斯条慢理地从怀中将玉简摸了出来,伸出手臂,遥遥朝着影月宫主递了过去。 她动作不快,流畅优美,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吸引了再次所有人的目光,自始至终竟是一言不发,就连同影月宫主讨价还价都没有,甚至没有要求对方松开黑鹰什么的。 这让影月宫主也有些疑惑,然而在看到那块一尺多长的玉简之后,兜帽下面的眼睛还是禁不住流露出一丝贪婪之色来。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影月宫主威胁了一句,却不敢松开掐着黑鹰的两只手,只得示意另一边的宝蓝衣衫的中年美妇上前。 宝蓝衣衫的中年美妇低敛的眉目掩饰不知激动和欣喜,轻轻说一声“是”,就越众而出,走到离雪儿两臂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伸手去抓玉简的另一端。 洁白的玉简,在对面少女比羊脂美玉更加白嫩的手中,无比安静,阳光下微微泛着莹润的光泽,好像笼罩了一层彩虹一般。 中年美妇抑制住心中激动,伸手就抓住了那玉简的另一端,嘴角已经忍不住弯了起来,准备好了微笑。 可惜还没有等她笑出来,掌心中的玉简突然传来一阵灼热! 那种灼热凝聚成了细细的针,瞬间就透过她掌心的皮肤,传遍了她的整个手掌,甚至还朝着手臂蔓延而去! 中间美妇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几乎是瞬间,如同触电一般松开了手,同时朝后退了两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影月神宫的人瞬间紧张起来,几乎是同时朝着雪儿的方向再次欺进了一步。 “臭丫头,你使诈!” 影月宫主首先反应过来,怒喝一声,同时再次用力一掐黑鹰的脖子! 雪儿连忙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来,一甩手将玉简扔到地上,朝着影月宫主道:“不要!” 另一边的罗妙思,目光一直都随着雪儿手中的玉简移动,本来对于影月宫主让宝蓝衣裙的中年美妇去接雪儿手中玉简的举动,心中还有一丝不满。 此刻不满直接就化作了庆幸,想必是方才沈衣雪手中拿着玉简,动了手脚,此刻玉简落在地上,对方自然无法继续掌控,中年美妇又跌坐在地,不正是自己的机会?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一个箭步上前,弯下腰就去抢那个玉简:“大公主养尊处优,竟连个玉牌都拿不动么?” 眼看着罗妙思的手指也触到了玉简,雪儿装作视而不见,只看向影月宫主手中的黑鹰:“我没有使诈!” 影月宫主自然是不信,只是威胁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见蹲下身子的罗妙思,也如同方才宝蓝衣裙的中年美妇一般,惨叫一声,捂着摸过玉简的手掌,踉跄倒退! 她诧异地抬头,目光紧紧盯着雪儿:“怎么回事?” 这话好像是问雪儿,又好像是问罗妙思和那中年美妇,就听罗妙思和那中年美妇几乎是同时开口:“宫主,这个玉牌有古怪!” “什么古怪?”影月宫主沉声问了一句,随后再次看向雪儿,本来遮住大半张脸的兜帽一晃,几乎瞬间将她的整个面容都露了出来。 然而也只是一瞬,兜帽落回去,就再一次遮住了她苍老地满是细碎皱纹的脸庞。 雪儿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撇了撇嘴,嘲讽道:“玉简神奇,会认主的!” 影月宫主也不傻,刚才罗妙思和中年美妇的情形全都落在眼里,如果说中年美妇从雪儿手中拿玉简,那玉简另一头在雪儿手里,对方还有可能暗算中年美妇,可是罗妙思却是直接从地上捡的,怎么反应和和中年美妇一模一样呢? 这样一想,对于雪儿所说的“认主”的话,竟不由自主地信了三分。 她皱了皱眉,一转身将黑鹰递给刚刚被人扶起来的中年美妇,又警告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才亲自上前,弯腰去捡安静地躺在地上的玉简。 第四百一十九章 形势比人强 随即,影月宫主也如同罗妙思和中年美妇一般,捂着手腕踉跄后退,就连头上的兜帽也脱落下来,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顿时一张苍老的,布满褶皱的脸庞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雪白的发丝在阳光下近乎半透明。 “混账!” 随着影月宫主的一声气急败坏地怒吼,众人诧异的神色尚未收敛起,就都连忙别开头,再不敢多看一眼。 她迅速将兜帽再次扯到头上,遮住苍老的面容,这才朝着雪儿喝道:“该死!” 雪儿也只是仓促地看了一眼,对方就再次恢复了带着兜帽,遮掩住大半脸庞的模样。 眼看着影月宫主恼羞成怒,暴跳如雷,雪儿也不禁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听竹轩大门的时候,竟已经惊出一身冷汗来! 影月宫主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张牙舞爪地朝着雪儿扑了过来,枯瘦苍白的双手青筋毕露,三寸多长的,尖锐的指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动间,让雪儿瞬间就想到了颜如魅的指甲剑! 电光火石间,眼看着那十根指甲到了自己眼前,雪儿自是不肯坐以待毙,心念动处,那安静地躺在地上的玉简上面,七彩光芒大盛,转眼飞入雪儿张开的手心当中! 雪儿毫不迟疑地握住,随手就将玉简朝着迎面而来的影月宫主当头就拍了下去! 七彩光芒瞬间大盛,如同彩虹般夺目,就连天上的太阳也瞬间黯淡下去,影月宫主万没有想到雪儿竟然还敢反抗她,竟是一下被拍到了手背上! 就听“啪”地一声脆响,瞬间传遍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顿时,所有的人都楞住了,所有的眼睛,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朝着雪儿的方向看了过来…… 这一下并没有多大的力道,可更像是打到了影月宫主的脸上! 传说中,无比神秘的影月宫主,竟然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打了手背,就好像私塾先生打学生一样地打了手背! 一瞬间,影月宫主唯一露在外面的下巴都涨的通红起来,怔怔地看着自己带着红痕的手背,半天没有动作。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 所有影月神宫的人,包括凌王府的那些侍卫,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停下了动作,收敛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也不知道影月宫主盯着手背看了多久,最后在一片诡异的安静当中,突然就狂笑了出来;“啊哈哈哈,原来如此……” 所有的人都被她笑得莫名其毛,包括握着玉简,全身防备的雪儿,也被影月宫主突如其来的狂笑吓了一跳。 被打了手背,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雪儿心头疑惑,然而也只是一瞬,随即就朝着那宝蓝衣裙的中年美妇的方向悄悄挪了挪脚步…… 却不料对方早有防备,一件雪儿脚步移动,立即警告道:“站住,你再走一步,我便将它撕成两半!” 说话的时候,中年美妇竟然一手扯住黑鹰的一条腿,作势欲撕! 如果是罗妙思,可能还会因为黑鹰能够号令百鸟的神奇而心中犹豫,可是这个中年美妇,却和黑鹰有一段解不开的仇! 当初黑鹰可是抓着那只癞蛤蟆,尿了她一头一脸的,这样的奇耻大辱她能咬牙忍下来,完全都是因为影月宫主的压制! 而此刻,影月宫主似乎被手背上玉简打出来的红痕迷住了,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 而事后,哪怕就是影月宫主追究起来,中年美妇完全可以推说是一时情急失手,影月宫主就是不相信,也总要给南平的大公主一点面子吧? ——之前,罗妙思可是清清楚楚地管这个中年美妇叫过一声“大公主”的! 所以,对方的话一出口,雪儿还真的不敢再动弹,举着玉简僵在了原地。 影月宫主也回过了神,兜帽下面射出来的两道目光带着探究,忌惮和浓厚的贪婪。 “将玉简放到地上,”她直起了身子,一瞬间就恢复了影月宫主的神秘威严,“退后!” 影月宫主深深地看了一眼中年美妇,也就是南平大公主,伸出手来。 大公主垂下眼睑,将黑鹰恭敬地交到影月宫主手中,随即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两步。 “盯着她,不要让她有任何动作!” 这个命令显然是朝着罗妙思和大公主下的,随后影月宫主又朝着影月神宫的那些女子下了一个让人莫名其妙的命令。 所有的人,依次上前,去捡雪儿放在地上的玉简。 结果自然是毫不意外,没有一个人能够将玉简捡起来,只要有一个指尖触到,就会有那种灼热的,如同针刺一般的感觉传来,根本就无法握住。 雪儿冷眼看着,这个结果完全在她的意料当中,当初在空濛山谷的时候,卿雨涵就因为心中好奇,争在她前面去捡玉简,最后吃了亏。从那个时候起,雪儿就知道,这个玉简古怪,除了她自己,就只有历劫可以安然无恙地拿着。 所以,当影月宫主说出,让她交出玉简,并且放在地上的时候,她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当玉简顺从她的心意,直接从地上飞到她手中的时候,她的心中就更加有数了。 只是,这个结果似乎也在影月宫主的意料当中,当所有影月神宫的女子全都从地上的玉简面前经过一遍之后,影月宫主竟然让凌王府的那些侍卫也一一上前。 有了前车之鉴,这些侍卫相当小心,然而结果却仍旧难免重蹈影月神宫众多女子的覆辙。 自始至终,影月宫主都是安静地观察着,直到在场的所有人,依次试着捡起玉简失败之后,她才再次朝着雪儿开口;“你这个玉牌的确是神奇,别人就算是想要抢,都无法抢走,只是……” 她顿了一顿,扬了扬手中的黑鹰:“你也无法从我手中,带走这只神鸟!” 雪儿叹了口气,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她的那些工夫逃命还行,救人,哦不,救鸟却是完全不够看了,何况对方人多势众,她就是想要离开,只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这样一件神奇的玉牌,我影月神宫却又是志在必得,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影月宫主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沈衣雪是吧,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那和蔼的语气听上去好像真是在向雪儿求教一般,雪儿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还没有那么天真地相信对方突然转变的嘴脸,不过,给对方添点儿堵却是在所难免。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你的人都撤下去,让放我离开算了,反正你们也没有本事拿走这个玉简。”雪儿俏皮地一笑,毫不迟疑地挑衅着影月宫主的耐心。 “你肯留下这只神鸟?”影月宫主问。 “自然是不肯,”雪儿道,“要不然,你将黑鹰也还给我,瞬间将它身上的毒也解了?” “哈哈哈……”影月宫主怒极反笑,半天才道,“现在还是白天,难道你还没有睡醒么?” 雪儿挑眉:“我和你不同,从不做白日梦,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哼!”影月宫主的声音骤然转冷,“小丫头牙尖嘴利,迟早是要吃大亏的!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难道就没有人教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雪儿一笑:“的确是没有人教过我,不过作为一宫之主,你又知道这天高几何,地厚几何?若是知道,不妨告诉我啊!”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只怕是还不及你的脸皮厚吧?” “你!”影月宫主终于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同眼前这个小丫头斗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兜帽下的眼睛瞪着雪儿,几乎要喷出火来。 然而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平复下了心中的火气,不再拐弯抹角;“带着你的玉简,跟我去影月神宫!” 雪儿翻翻眼皮;“理由呢?” 影月宫主扬了扬手中的黑鹰:“这就是理由!” 雪儿点点头,无奈道:“这个理由的确是不错,不过我倒是好奇了,你连我的玉简都拿不住,留我在影月神宫又有什么用处?” 影月宫主开口,却还是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意思就是说,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有人能够做到,只是,总不能是历劫吧? 雪儿在心中胡乱猜测着,不过目前她人在屋檐下,也只有依着对方的意思去做了,何况也只有跟着影月神宫的人走,才有可能将黑鹰救出来。 不过,就算是心中认同了,面上却依旧要讨价还价一番,直到将影月宫主的耐心消磨得所剩无几,雪儿才不情不愿地弯腰捡起了玉简,答应了影月宫主的要求。 可影月宫主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在雪儿答应之后,立刻就拿出了一颗黑糊糊的,散发着腥气的黄豆粒大小的药丸递给雪儿:“吃下去!” “什么东西?” 雪儿自然是不肯,却不料对方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黑鹰:“别想着能够半路能带着这只神鸟离开!” “若是我不吃呢?”雪儿皱眉,瞪着那药丸,胃内几乎都要翻江倒海起来。 影月宫主冷声道:“那就一拍两散,本宫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本宫还不舍得毒死你!” 形势真的比人强! 雪儿无奈,只得接过药丸,闭着气,囫囵吞下,没好气地瞪着对方:“这下可以了吧?” 影月宫主点了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将雪儿围在中央,几乎是插翅难飞了,这才从听竹轩门前离开。 一直苍白着脸,默不作声的闵素素见状,突然上前,扯住了罗妙思的衣袖,咬着嘴唇一脸哀求。 第四百二十章 他累了 雪儿看着罗妙思从怀中摸出一个好黑色的小瓶,撇着嘴交到闵素素手中,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大公主推了一把,随着影月宫主一同出了凌王府。 她回头,深深地看了闵素素一眼。 闵素素正紧紧握着那只小瓶,似乎只要力气稍微小一些,那小瓶就会不翼而飞一般,对于雪儿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察觉。 原本就偏僻幽静的听竹轩,在突然热闹了片刻之后,突然就再次安静下来,闵素素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凌王府的侍卫退下,瞬间就只剩下了闵素素主仆二人。 闵素素怔然看着最后一个人的背影从转角处消失,突然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一般,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身边的绮罗连忙跪下去扶她,却发现闵素素不知何时竟是泪雨滂沱! 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双手死死抓着绮罗的手臂,指甲隔着布料,直接掐进了对方的肌肤当中。 “绮罗,我是不是做错了?”闵素素双目无神,喃喃自语,似乎是在问绮罗,更好像是在问她自己。 “王妃也是为了王爷,是迫不得已的!”绮罗忍着手臂传来的疼痛,连忙安慰她,同时用力将她搀扶起来。 闵素素整个人都倚在绮罗的身上,任由对方扶着她,转身离开听竹轩去,却不料刚刚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而来! 那人的身后还跟着方才离开的凤姬,追在后面声音关切:“王爷,身子要紧!” 钟离陌一把推开凤姬,身子晃了一晃,直接摔倒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 他痛苦地*了一声,口鼻间有泛黑的血溢出来,滴滴落在身下雪白的鹅卵石上,如同绽开在雪地上的殷红梅花,看得人触目惊心。 凤姬终于追了上来,声音中带着哭腔:“王爷,王爷……” 闵素素也看到了狼狈不堪的钟离陌,顿时变了脸色,被抽走的力气瞬间恢复,两步就冲到钟离陌跟前,伸手去扶,却被钟离陌一把推开! “王爷……” 闵素素慌了神,钟离陌的眼神冰冷而陌生,推开自己就好像推开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厌恶之情毫不掩饰!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他对她,一向都是温和敬重的,何曾如此这般过? 她的心好像被匕首狠狠刺中,瞬间痛得无法呼吸。 钟离陌的身体似乎极度虚弱,摔到之后根本就爬不起来,他干脆屈起手臂,用手肘往前爬,朝着听竹轩的方向爬! 凤姬哭的梨花带雨,看也不看闵素素,跪下身子去扶钟离陌:“王爷,保重身体!” 闵素素似乎这才看到凤姬,瞬间想到了之前情形,声音顿时尖锐起来:“贱人,你对王爷说了什么?!” 然后又呵斥身边的绮罗:“绮罗,去掌她的嘴!” 钟离陌朝着听竹轩爬的身形一顿,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闵素素,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黑血来。 闵素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收敛起狰狞的脸色,再也顾不得凤姬,连忙将之前罗妙思交给她的黑色小瓶拿出来,拔开塞子,到处一粒淡红色的药丸,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散开来。 “王爷……”闵素素跪在钟离陌面前,颤抖着手掌,将那颗药丸递到钟离陌面前,抽泣着道“这是解药,赶紧服下吧!” 钟离陌用手肘撑着身子,只冷冷地盯着那颗药丸,却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沈姑娘人呢?” 闵素素咬着嘴唇不说话,只将那药丸又朝着钟离陌递了递。 钟离陌偏开头,不去看那药丸,避开闵素素,继续朝前爬,冷冷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不说,我不吃!” 这话让闵素素的脸色再一次失去血色,跪着的身中晃了一晃,看向钟离陌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王爷这是在同她赌气,为了一个叫做沈衣雪的女子,拿他的性命,同她赌气! 眼看着钟离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伴着口鼻间的黑血往下低落,闵素素将嘴唇都咬出了血来,很快就做了决定:“绮罗,凤姬,将王爷扶起来!” 绮罗立即丢下凤姬跑了过来,凤姬则愣愣地看着闵素素,闵素素寒声喝道:“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于你有和何好处?!” 凤姬如梦初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和绮罗一左一右,不顾钟离陌的挣扎怒斥,将他从地上架了起来。 闵素素颤抖着上前,一手捏住钟离陌的布满青色胡茬的下巴,另一只手飞快地将那颗药丸塞进了对方口中,再朝上一托他的下巴。 钟离陌愤怒地瞪着闵素素,然而终究是身子虚弱,没有反抗的力气,本能地就将药丸吞了下去。 药丸很快就发作起来,钟离陌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完全靠绮罗和凤姬两个女子搀扶着。 凤姬惊疑不定,一边使出全身的力气扶住钟离陌,一边朝闵素素道:“王妃,你给王爷吃的什么?” 闵素素咬着牙:“解药!” 随后三个女子就近,直接将钟离陌扶进了听竹轩,手忙脚乱地扶到床上躺好,又盖上被子,这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昏迷的钟离陌腹中如同擂鼓一般响了起来,随后如同虾子一般弓起身子,“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若是细看,那黑血中似乎还有东西在轻轻地蠕动,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乍看上去,好像凝固的血块。 如此上吐下泻地折腾了两三次,钟离陌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痛苦之色却逐渐消退,就连呼吸也恢复了正常,闵素素看在眼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闵素素想要将凤姬打发走,奈何对方死活不肯离开,就算是被绮罗硬推出门外,也要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最后闵素素也就由着她去了。 于是绮罗忙前忙后,凤姬和闵素素守在钟离陌床前,衣不解带地收拾他吐出来的秽物,擦汗,盖被子等等,即使疲倦困乏,也不肯合眼休息一下。 钟离陌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闵素素和凤姬两个女子守在床头,几乎是同时察觉,然后又同时出声。 “王爷你醒了?臣妾都要担心死了!” “王爷……” 前一句话是凤姬说的,说话的同时她长长地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带着疲惫的微笑来,两只柔荑捧住了钟离陌一只大手。 后一句却是闵素素的声音,却是欲言又止,只是泫然欲泣地望着钟离陌。 闵素素刚刚伸出手,想要去握钟离陌的另一只手,却不料对方竟然抬起手来,像是赶苍蝇般地挥了挥,同时闭起了眼睛,显然是不愿看到自己! 她心中酸涩,视线瞬间被泪水糊住,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王爷……” “让凤姬留下,王妃去休息吧!” 钟离陌的声音还很虚弱,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好像重锤一般,打击得闵素素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一旁的绮罗连忙上前扶住她,同时朝着钟离陌道:“王爷!王妃为了您衣不解带,食不知味,您不能这么对她!” 凤姬撇了撇嘴:“王妃*出来的丫头,果然与众不同,眼里竟只有王妃一个主子!” “凤姬!” 闵素素想要摆出王妃的威严,然而却立即被钟离陌打断:“出去!” 这话也不知道是对绮罗,还是对闵素素说的,只是却让闵素素再一次苍白了脸,整个人都软在了绮罗的身上,无神的眼睛中已经带了一丝绝望之色。 绮罗还要开口,却在闵素素的严厉的眼神之下缩了缩脖子,到了嘴边的话也没有再说出来。 闵素素没有动,只是怔怔地看着被凤姬搀扶着,半坐起来的钟离陌:“王爷,素素此举,也是无奈……” 钟离陌脸色铁青,冷冷地看着她,终究是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抿唇沉默了许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为我一个人,你赔上了整个南平!” 对方没有再提让她出去的话,闵素素的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钟离陌的话却再一次让她迷惑起来:“在素素的心中,王爷就是天,不能出任何意外,其他的人和事,都不重要……” 钟离陌又是沉默了许久,看向闵素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失望:“我一直以为,素素你不但是凌王府的女主人,也是最懂我心思的女子。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这句话再次将闵素素的心刺得鲜血淋漓,她不明白,为何随着这个叫做沈衣雪的女子的突然出现,她的整个人生都生出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钟离陌疲惫地挥了挥手,闭起了眼睛,嘴唇微动:“凤姬,若是你对于这个凌王府还有一分感情,就想法子劝说二哥,让他不要再和大哥争斗,全力守卫好我南平的每一寸土地!” 这句话说完,钟离陌抽出了被凤姬握住的手,缓缓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两个女子,再不发一言。 只看一眼,钟离陌就知道,这里是听竹轩,是雪儿曾经短暂停留的地方。对于那样一个遥不可及的女子,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够感受和亲近她的方式了。 罗妙思在到了凌王府之后,发现没有雪儿的踪影,最后竟然狠心给他下了毒。他知道自己中毒的这几日,闵素素一直在不停地奔走,多方求助,却仍旧无果。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为了求得解药,竟然将雪儿交给了影月神宫。 凤姬听了消息,跑去告诉他,只是他身体虚弱,来的太迟,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切。 罢了,既然闵素素愿意做这个凌王府的主,就让她做吧! 至于凤姬,他已经将话挑明,到底该何去何从,也就由着她去吧,他累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山庄安危要紧 雪儿肯答应前往影月神宫,一来是黑鹰落在对方的手中,只有跟上去,才有机会将它救出来;二来就是,对方实在是人多势众,若是硬碰硬,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有影月宫主在,有凌王府的侍卫在,她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除非是立刻逃出南平去! 所以她最终选择了暂时的妥协,黑鹰被影月神宫的人视为神鸟,就算是给它下毒,必然也只是权宜之计,甚至只是为了威胁自己,否则她们带这样一只病恹恹的鸟回去,有什么用?所以,那些人给黑鹰解毒,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玉简,历劫说过,这不是属于人界的东西,这是她前世的东西,谁都抢不走。之前与罗妙思,与影月神宫的人对峙,她已经不止一次地验证了这一点! 玉简可以随着她的心意,自发飞到她的手中,只凭着一点,雪儿就不担心影月神宫的人,真能将她的玉简抢走。 就算是影月宫主说能够找到人对付玉简不让人靠近,还会主动攻击的古怪特性,她也不担心。 现在雪儿唯一担心的,就是单天鹰兄妹,凌王妃闵素素的态度突然转变,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钟离陌的意思,但是却也意味着,对于她,对于单天鹰兄妹来说,凌王府已经成了龙潭虎须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单天鹰和单钰到瑞阳城找郎中,然后又跑到凌王府等她会合,那后果简直就是不堪设想! 雪儿甚至希望,单天鹰能够带着单钰,直接离开南平,而不要跑到瑞阳城的凌王府来找她。 而实际上,单钰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并且用天意山庄可能存在的危机,成功让单天鹰默许下来。 只是,没有了能够飞到高出辨别方向的黑鹰,也没有了雪儿可以驱赶毒虫的玉简,两个人想要离开这片深山密林,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单钰的身体,在雪儿离开自后,很快就”恢复“过来,独自行动完全不成问题,至少不用单天鹰再一直背着她。 而此刻的单天鹰,浑身脏污,无比狼狈,再也不复最初如同流云一般的恣意悠闲,沉默地如同一块山石,亘古默立,任凭风雨侵蚀。 “哥,咱们还要在这个鬼地方走多久?”单钰的声音中带着三分埋怨,“我真的受够了!” 此刻的单钰,鬓发散乱,满身污泥不说,身上的衣衫更是潮乎乎地粘在身上,是从来就没有干爽的时候! 单天鹰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听完单钰的话之后,也只是顿了顿脚步,看了对方一眼,又继续朝前走,同时涌手中长剑劈砍这拦路的藤萝树枝。 “你又不是哑巴,难道就不能说句话?!”单钰再一次抱怨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哑巴都得憋成哑巴了!” 这一次单天鹰却是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沉默着挑开一段拦路的树枝,回头示意单钰继续朝前走。 单钰急了,三步两步冲到单天鹰面前,挡在他的面前:“哥,我在同你说话呢!” 被拦住了去路,单天鹰也只是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了单钰一眼,低下头,就从单钰一侧绕了过去。 单钰气得直跺脚,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转身追了上去,再次叫道:“哥!” 单天鹰依旧沉默,仿佛眼前的单钰是透明的空气一般,低着头,看着脚下腐败的枝叶往前走。 “为了沈衣雪,你连我这个亲妹妹也不认了吗?”单钰的声音气急败坏起来,对着单天鹰的背影吼了一句。 单天鹰前行的脚步再次一顿,平静到近乎呆板的表情有一瞬间龟裂,随即再一次恢复了古井无波。 在单钰一次次的气急败坏和单天鹰死一般的沉默当中,两个人在几乎不见天日的深山密林中,避过无数毒虫猛兽,兜兜转转中,至少有大半个月过去,才终于看到周遭的树木逐渐稀疏起来。 两个人几乎都成了“野人”,单天鹰看不出原本的潇洒俊逸,单钰更看不出原本的妩媚英气,只有一个沉默似水,一个歇斯底里。 只是,随着树木的逐渐稀疏,温度竟然开始降低,不复南平的燠热潮湿,变得干燥寒冷起来,常绿的树木更是稀少起来,换成了光秃秃的落叶乔木。 早就没有了影月神宫的人追他们,他们的所有精力都可以用在辨别方向和赶路上。 沉默的单天鹰脸色逐渐凝重起来,这不但意味着他们走出了深山密林,也意味着他们远离了南平,远离了……雪儿。 没有一丝走出来的惊喜,更多的反而的沉重的失落。 或许,这就是天意。 注定单天鹰与雪儿之间的缘分,就如同他们所走的路,兜兜转转,越绕越远。 单钰早已习惯了单天鹰的沉默,整个人也变得沉默,就好像南平充斥着毒虫猛兽的深林一样,阴沉地可怕。 终于走了出来,迎接他们的是料峭的春寒,嫩黄的草芽娇嫩柔软,不肯直面早春的寒气,躲在去年的枯草下面不肯探出头来。 又走了两日,二人终于是遇到了人家,虽然简陋,但是给他们提供一些粗陋的衣物还是不成问题的。 洗去了满身污泥和湿热的腥气,单钰总算是感觉到了一丝神清气爽,只是单天鹰的沉默却依旧让她心中不悦。 打听之下才知道,他们竟然不知不觉中穿过了落霞山脉,目前所处的是西漠,东灵和南平三国交界的一个小村落,只要朝着东北方向再走上半日,就能进入东灵的境内。 两个人谢过借给他们衣物的人家,认准了方向继续赶路,只是还没有走出半日,迎面就有一对人马走来。 说是一队人马,其实是长长的一队,只是因为山路狭窄,只能容许最多三个人并排而行,队伍拉得太长,逶迤蜿蜒,一眼看不到头。 鲜明的铠甲映着日光,迎风招展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东灵”两个字是如此的显眼。 兄妹两个,自从在南平的深山密林中与雪儿分开之后,第一次有了眼神的交换。 谁都知道轩辕昰带着东灵的军队攻打了西漠,势如破竹,不足半月就攻占了西漠的半壁江山。 如今,在东灵通往南平的路上,出现了东灵的军队,这意味着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轩辕昰攻打下了西漠,下一个目标就是南平! 一想到轩辕昰,单钰的心头就如同小鹿乱撞,双眼冒光,完全忘记了此刻的形势! 单天鹰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只是他行事更加谨慎,所以并未如同单钰一般,直接迎上前去,反而是退到了一边,让出了路来。 原本,他是想要拉单钰一把的,可是等他伸手的时候,却已经太迟了,单钰已经与最前头的两个东灵士兵迎头碰上! 这里好歹也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外,突然出现两个人自然要引起那些东灵士兵的警惕,单钰一到近前,最前面的几排士兵就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眼看着那些士兵手中尖锐的长矛抵到单钰的身前,单天鹰也只好折身返回来,挡在单钰的面前。 “轩辕昰可在这支队伍当中?”单天鹰开门见山,这也是大半个月来,单钰第一次听到他开口,“就说有故人前来。” 单钰楞了一下,看向单天鹰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不过还默默地垂着头,竖着耳朵听着,等着对方的答案。 对方自然是不肯信,皱着眉头打量单天鹰和单钰;“你们是什么人,三殿下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多日的沉默让单天鹰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不影响他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天意山庄,单天鹰,从南平而来,有他想要知道的消息!” 然后他又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信,不去向轩辕昰通报,只是后果却要自负。” 那士兵还在犹豫着,此刻同队伍后面匆匆走来一个同样是士兵打扮的人,朝着排头的士兵斥责询问起来:“大白天的就要躲懒么,怎么突然不走了?” 拦着单天鹰兄妹的士兵将情况说了一遍,后来的士兵皱眉上下打量了单天鹰兄妹一眼,冷着脸呵斥那个士兵道:“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傻子么?立即把人赶走!” 就这样,两个东灵的士兵就做出了决定,天意山庄的少庄主和大小姐,就这样被人当做普通百姓驱赶开来,眼睁睁地看着东灵的队伍从他们的眼前经过。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却也不肯就此离开,就立在旁边的草丛中,眼睁睁地看着一列列士兵从眼前经过,之后是轻骑,重骑,辎重,粮草…… 单钰还有些不甘心,还想要再冲上前去,却被单天鹰一把拉住,对她说了唯一的一句话:“走吧,山庄的安危要紧!” 这句话乍听十分正常,然而在单钰的耳中却成了尖锐的讽刺,当初她就是以天意山庄可能出事,心中担忧为借口,逼着单天鹰放弃了与雪儿在瑞阳城会和的约定。 如今,单天鹰竟以同样的理由,逼着她放弃去见轩辕昰的机会。 单钰的心一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单天鹰,自己的哥哥向来温和,是难得的侠义君子,如今竟然会尖刻如斯? 回应她的,却是单天鹰冷漠的,嘲讽的眼神,转身离去的背影…… 她的心没由来地一慌,看了一眼缓缓前进的东灵军队,又看了看单天鹰的背影,一咬牙,再次朝着东灵的军队冲了过去! 第四百二十二章 意外之喜 对于士兵的禀报,轩辕昰其实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不要说事情不会如此巧合,就是明知道对方真的是单天鹰和单钰,他也懒得见这两个人,或者说,压根就不想见! 他厌恶单钰,同样对于单天鹰也没有什么好感。单钰心机深重,单天鹰却让他从心底忌惮。 只是没有想到,队伍竟然再一次混乱起来,吵吵嚷嚷,被人冲了进来,位置离他还不算远。 轩辕昰皱眉,心中暗道了一句“还真是阴魂不散”,最终还是示意一直跟在身边的颜如魅;“去看看,顺便将人带来!” 只是心中,却已经准备好了羞辱对方的言辞。 雪儿是他的,没有人能和他抢,就算是天意山庄的少庄主也是一样! 若是他真肯顾念天意山庄曾经的迎接护送之情,也就不会为了报复单正挟持雪儿,让人暗中给天意山庄使绊子,削弱其对于江湖门派的影响力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颜如魅去不多时,带回来的竟然是单钰! 一群盔甲鲜明的士兵队伍当中,轩辕昰仍旧是不着铠甲,镌刻着轩辕战天的古剑背在背上。一袭黑衣如同撕扯了一大片夜色在身,衬得他愈发神秘幽远。黑色的长发散落肩头,在马上不羁地随风飞扬开来,漆黑的长眉入鬓,狭长的眸子透着邪魅的光芒,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颜如魅身后,粗布衣裙的女子。 看到是单钰,他的眉头微皱,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不是天意山庄的少庄主么,怎么是你?” 简短的两句话,如冰似雪,比早春的风更冷,只是一瞬间就让人从初春的阳光照耀下,变成了置身于冰冷的暗夜中。 在他的目光之下,单钰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原本满腹的话,全都被堵在腔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连声音似乎都跟着消失不见。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马上的男子,目中流露出一丝痴迷之色,蠕动了一下嘴唇,却听到一声轻轻地嗤笑从面前传来! 紧接着颜如魅的轻笑响起:“当真是巧啊,轩辕昰,人都追到南平来了,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融化了吧?” 轩辕昰沉下了脸来,冷冷瞪了颜如魅一眼,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将目转向单钰,嘲讽道:“故人?你有我想知道的消息?” 单钰咬着嘴唇,一张苍白的脸瞬间充血涨红,两根手指使劲绞着衣襟的下摆,却不说话。 只是突然之间,她就想明白了自己的兄长,单天鹰说“有轩辕昰想要知道的消息”是什么意思了! 轩辕昰想知道的,无非就是雪儿的消息,雪儿的下落! 她却不想说,一个字也不想说! 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对方冷漠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让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凝成了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众目睽睽,她总不能朝着眼前这个让她思之如狂的男子一诉衷肠吧? 单钰思索良久,权衡了半天,终于抬起头来:“我有雪儿真正的下落” “雪儿!”轩辕昰的瞳孔骤然紧缩,锐利如针,让单钰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你知道雪儿在哪里?” 单钰的嘴唇咬出了血来,怎么一听到雪儿这个名字,不管是她喜欢的男人,还是她的兄长,都是如此地紧张在意?! “说!” 虽然外表依旧冷漠镇定,但是一颗心却是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起来! 雪儿的下落! 只要他有了雪儿的真正的下落,他就可以想法子从东灵的军队中脱身去救她,到时候就不用受承天教的掌控,更不用迫不得已让历劫去暗中救人! 然而,单钰却只是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倔强地迎上了轩辕昰的目光:“带着我去!” 这个要求,让轩辕昰心中十分不快,语气也更加冰冷:“你在威胁我?” “不!”单钰心中一颤,连忙开口,“只有我能够……”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打断:“雪儿人在南平,影月神宫的人觊觎她身上一块神奇的玉简,和那只会说话的黑鹰,正在全力追杀她!” 单钰的脸色一白,回过头来,怨毒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单天鹰,自己的哥哥,怎么总要给给自己拆台?! 然而,对于单钰几乎要吃人一样的目光,单天鹰却是视而不见,径自分开周围的士兵,走到轩辕昰的马前,抬头望着对方:“我和阿钰从南平而来,就是因为影月神宫的追杀,迫不得已才与雪儿失散!” 说这话的时候,单天鹰深深地看了单钰一眼,他能替这个妹妹隐瞒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轩辕昰的心头狂跳,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雪儿为何会在南平?” 单天鹰道:“慕容远大婚当夜,她被承天教的赵金花娘人劫持,其中还有一个叫做若若的女子。之后在快到落霞山的时候,她身体恢复,从赵金等人的手中逃了出来。” 为了让轩辕昰相信,单天鹰说的十分详细,当然这些都是他和雪儿在躲避影月神宫过程当中,偶尔提及:“逃跑的途中遇到了南平的使者队伍,钟离陌混在其中,还带着在西漠所救中了巫蛊之毒的黑鹰,雪儿为了救黑鹰,因此决定随着钟离陌前往南平。” “结果南平的国师,影月神宫的一个长老,叫做罗妙思的,却觊觎雪儿那只会说话的黑鹰,还有能够驱除毒虫的玉简,不但不肯出手救黑鹰看,反而发动了整个影月神宫的人,追杀雪儿,只为了得到玉简和黑鹰。” “或许,你要问,为何我要将消息告诉你,自己不去救雪儿。”单天鹰一口气说完,看也不看旁边单钰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最后抬头看向轩辕昰,“我当然想去救她,只是一来在影月神宫追杀的过程当中失散了,二来听说天意山庄出了问题,我和阿钰必须尽快赶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单天鹰再次深深地看了一旁的单钰一眼:“所以,在半路上看到东灵的队伍,想到你可能会在其中,就决定将雪儿的下落告知于你,希望你能救她出来。” 轩辕昰冷哼一声:“那是自然!” 他如此地兴师动众,不就是为了救他的雪儿么,哪里用得着单天鹰来提醒? 单钰只觉得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全身都抑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她不敢接触轩辕昰的目光,只扭头怨毒地望向单天鹰,却不料后者的眼睛中,淡漠中带着嘲讽地回望了过来,没有一丝的畏惧。 当初她用天意山庄有麻烦,逼迫单天鹰放弃雪儿,赶回东灵,如今单天鹰也用同样的理由,将雪儿的所有消息一股脑地告诉轩辕昰,戳破她跟随在轩辕昰身边的美梦。 这算是报应么? 却不料与旁边一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目光风情万种地在三个人中流连的颜如魅突然一笑,红唇轻启:“这么说,不用单钰姑娘亲自带路?” 单钰几乎吐血,正不知说什么才好,却听单天鹰再次斩钉截铁地开口:“不用,我们还要尽快赶回天意山庄去!” 说完这话,单天鹰竟是一把扯住单钰手臂,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单钰开口的余地! 单钰很想说一句;“我与雪儿是好姐妹,对于她的安危十分惦记,所以想要跟随三殿下的大军一同进入南平。” 可是,在单天鹰坚持的目光当中,最终竟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眼看着这一对兄妹的身影分开人群,越走越远至最终不见,轩辕昰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在雪儿的问题上,单天鹰不会骗我。轩辕恨……”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磨出来的,恨不得直接碾成齑粉。 知道了雪儿的确切消息,轩辕昰心中大定,然而此次进攻南平,却因为轩辕昰的锋芒毕露,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命令大军继续前行,同时加快行军速度,毕竟单天鹰提供的,至少已经是二十天之前的消息了,这二十天之内发生了多少变故,谁也说不清。 轩辕昰心急如焚,恨不得将大军丢下只身前往,然而又想到轩辕恨的老奸巨猾,又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方才他让颜如魅去带单钰的时候,已经不动声色地将周围换成了可以信任的人,但是难保轩辕恨不从他的举动中察觉到端倪。 因为走的的山路,四周有丛林,也就有飞鸟。 一只红嘴黄羽,也就比人的拇指稍微大上一圈的小鸟飞了过来,落在颜如魅的肩头,仿佛多年未见的挚友,叽叽喳喳地好像在说着悄悄话一般。 颜如魅的脸上,绽放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侧耳倾听,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刚才,那位单少庄主说,是影月神宫?”颜如魅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终于忍不住朝着轩辕昰问了一句。 轩辕昰满腹心思被打断,十分不悦,冷冷地看了颜如魅一眼,还是回答了对方:“不错!” 颜如魅眼珠子转了转,露出她一贯的,如同狐狸一般的狡黠来:“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啊!若是影月神宫,我这里还真有个意外之喜呢!” 她也不管轩辕昰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皱起眉头,露出一副冥思苦想的神情来:“只是,我好像找不到帮你的理由,这可如何是好呢?” 第四百二十三章 影月宫主指甲剑 不知不觉间,雪儿被影月宫主胁迫着,已经来到影月神宫十余日。 影月神宫是一大片古怪的彩色建筑,建在深山密林当中,周围的树木暗含着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再加上各种毒虫猛兽,可以说是机关重重,寸步难行。 至于内部,就更是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一般。 雪儿来了十余日,也就被软禁了十余日,每日的活动范围只限于所在的小房间以及院子四周,再往外围走,就开始有影月神宫的女子把守。 黑鹰直接被影月宫主抱走,就连雪儿身上的玉牌,也被影月宫主逼迫着放置到了其寝殿当中。 同时因为暂时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接触玉牌,所以影月宫主对她倒还算客气。至于影月神宫的其他人,对于影月宫主更是奉若神明,所以倒也没有为难雪儿。 雪儿问影月宫主:“玉牌已经交给了你,你准备什么时候解开黑鹰的毒?”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雪儿也就刚到,才将玉牌放在影月宫主的寝殿中,影月宫主正准备让人带她离开。 影月宫主苍老的脸始终隐藏在兜帽下面,看不清喜怒,声音也是缥缈莫测:“如果我说一直不解呢?” 雪儿翻了个白眼:“那你要一只中了毒的鸟有什么用?就算是它能够口吐人言,能够沟通百鸟也不能为你所用啊!” 影月宫主轻轻摇头,伸手抚摸了一下怀中黑鹰的羽毛,讥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哄骗么?三言两语就上当?” 黑鹰蔫头耷脑,虽然不情不愿,可是没有办法,连开口也懒得开,看得雪儿一阵心疼。 “若是我现在就解开了它的毒,还拿什么来要挟你?”影月宫主又道,“你会不趁机拿着玉简逃走?” 雪儿道;“可是玉简现在不是在你的手里么?” 影月宫主道:“之前在凌王府的时候,别以为我没有看到,这个玉简会主动飞到你的手里!” 雪儿垂下眼睑,心中却是暗暗诧异这个影月宫主心细如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撇嘴讽刺道:“难道你影月宫里这么多人,都是废物,饭桶,连我一个人都拦不住?” 她直接骂影月神宫的人是废物,饭桶,影月宫主身后侍立的两个少女顿时变了脸色,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前去,却被影月宫主摆手制止。 影月宫主也不动怒;“小心驶得万年船,而我向来小心。” 然后她又扬起下巴,目光从殿中一个个面露不忿的女子脸上扫过,最后却依旧落想雪儿脸上:“你之前的表现,实在不能不让人忌惮。” 这句话让那些女子的脸上顿时都不自然起来,罗妙思的居所是怎么毁的,她们这么多人追人家一个,那么多天却被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时不时地还要遭到戏弄的经历,她们怎么能忘记? 只是碍于影月宫主,一个个不敢放肆,否则只怕要冲上前来,一人咬上雪儿一口! 影月宫主桀桀怪笑:“看来,你还真得罪了不少的人哪,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要小心咯!” 雪儿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就自己这点小心思,在对方的眼里只能是幼稚可笑。她未能说动影月宫主,反而三言两语就挑起了影月宫里的人对于自己的仇视。 “新仇”与“旧恨”加在一起,接下来自己的日子只怕是不会好过了。 对方将自己的底细摸了个透,想要通过言辞哄骗的法子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可是,自己也不能一直这样被动吧? 这样下去的话,只要影月宫主口中那个神秘人出现,能够接触玉简,甚至改变玉简的属性,那么自己作为黑鹰和玉简的“前主人”,也离死不远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让影月宫主如此笃信不疑呢? 玉简是历劫交给自己的,历劫本人也能接触,可历劫却是活了好几百年,据他说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人界! 玉简神奇,也就只是普通人不能接触,影月宫主如此笃定,难道邀请来的人也不是普通人,而是和历劫一样不属于这个人界的人? 雪儿突然就想到了颜如魅! 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影月宫主的手上,三寸上的指甲正散发着微微的光泽,让雪儿突然就想到了颜如魅的十根指甲剑。 只是因为极北之地一别之后,她就再没有见到过对方使用,一时竟然没有想起来! 然而,指甲剑虽然是颜如魅的标识,但是懂得指甲剑的却未必只有颜如魅一个,历劫和颜如魅都能活上好几百年滞留在人界,难保其他人不会! 想到这里,雪儿眨了眨眼睛,再次开口:“既然你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恨不得咬我一口,那么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呢?到时候黑鹰也好,玉简也好,都成了无主之物,你还不是为所欲为?” 不等影月宫主开口,她话锋一转,又道:“对于你邀请的人,你又有几分把握她能够让玉简认你为主?你就不怕玉简神奇,对方也会生出据为己有的想法?” 影月宫主闻言,抚摸黑鹰羽毛的手一顿,青筋都暴露了出来,半天才开口,只是语气中却多了一丝不确定:“她不会,一定不会!” 雪儿挑眉:“你就这么有把握?” “万一呢,岂非竹篮打水,鸡飞蛋打了?” 影月宫主的脸大半隐藏在兜帽之下,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从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判断出此刻她的情绪已经不复开始时候的镇静。 雪儿见状,于是又加了一把火:“毕竟人心难测啊,不然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影月宫主难得没有理会雪儿话中嘲讽,反而的沉默下来,陷入了思索当中。 “退一步说,就算你邀请的那人愿意全力帮你,就一定能够让玉简改认你为主么?”雪儿继续,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之意,“万一她也做不到呢?你最终只不过是得到一块质地不错的白玉而已,或许……能卖上几两银子?” 可影月神宫会缺几两银子么?兴师动众,最后就为了几两银子?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她这几句话,也的确是说到了影月宫主的心里,她与所邀请那人,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影月神宫一个毫不起眼的门人,不要说现在的人面蚁,就连最基本的毒蚁也不曾养出来,心中还存这一丝良善与单纯。 自己也只是一时好奇加冲动,给受了伤的那人一块干饼,那人一时兴起,指导了自己指甲剑的工夫,还训了一只小小的蜂鸟给自己。 那只蜂鸟,当时并无特殊之处,可是一晃六十年过去了,足够普通的蜂鸟死个七八次有余,可那只蜂鸟却依旧如故,甚至都不曾衰老! 这就足以说明当时那人并非普通人,如今遇到了这不能触碰的玉简,影月宫主就想了了那人来。 当然,倒也不是她真的忘记了,只是当时那人曾经警告过她:“老娘忙得很,不是生死存亡事情,不要来烦我!” 不但如此,对方更是告诉她,即使是有这只蜂鸟,她也只有一次机会。那只蜂鸟,只要她放出去,对方就会收回去! 所以,这么多年来,影月宫主始终不曾放出过这只蜂鸟。 在之后就没有任何联系,若非雪儿的玉牌神奇,只怕是影月宫主还不肯动用那只蜂鸟。 影月宫主相信,那人脾气虽然古怪,却未必会看得上雪儿手中的玉牌。 雪儿见对方始终不为所动,便知道自己想要挑拨离间的想法又失败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还是不甘心,目光落在影月宫主三寸多长的指甲剑上,决定再赌一次。 其时,影月宫主已经摆手,示意门外的少女将雪儿带走。 雪儿躲开两个少女抓向自己的手掌,又急急向着影月宫主说了一句:“你说的那人,是不是就是教你指甲剑的人?” 这句话让影月宫主整个身子都是一僵,就连声音也变了。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怀中的黑鹰险些被她揪下两根羽毛来,发出不满地叫声。 影月宫主朝着雪儿走了两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顿住脚步,只是抬起头,用藏在兜帽中的眼睛死死盯着雪儿:“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的态度让雪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知道这一次自己总算是赌对了。 这个时候那两个少女再次上前,准备押送雪儿离开。 雪儿成功地引起了影月宫主的好奇,也就不再反抗,顺从地由着两个少女将自己的双臂反剪在背后,准备随着那两个少女离开。 影月宫主的声音都变了:“站住!” 那两个少女自然是听影月宫主的,雪儿露出一个无奈地表情,却没有转身,眼睛看着大门的方向。 影月宫主终于动了,缓缓走到雪儿面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雪儿自然不会再回答她:“什么问题?” 她举起双手,亮出十根三寸长的指甲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指甲剑是那人传授的?” “乱说的!” 雪儿自然不会告诉对方真正的原因,甚至不会提起颜如魅来,只是心中却已经猜到了五六分。 然而,对付影月宫主这样狡诈如狐的人,言多必失,她决定闭起嘴巴,不再同对方交谈。 只要对方心中好奇,忌惮,她在影月神宫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而实际上也的确如雪儿所料,影月宫主从雪儿口中,再问不出有用的信息,可又害怕雪儿真的和自己邀请的那人有关,到时候不好交代,也只得交代下去,不让影月神宫的人为难雪儿。 影月神宫的人自然是听影月宫主的,只是这其中却不包括罗妙思和大公主。 第四百二十四章 哪里来的深仇大恨 好在罗妙思并未长时间逗留在影月神宫,只是向着影月宫主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匆匆返回了瑞阳城去了。看她那忧虑的神色,似乎有什么人,什么事,在让她牵肠挂肚一般。 大公主,也就是当日被黑鹰抓着大个儿癞蛤蟆尿了一头一脸的,宝蓝衣裙的中年美妇,虽然跟随着她的几个影月神宫女子不敢声张,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奇耻大辱,因此不管对黑鹰,还是对雪儿,都没有好脸色。 而黑鹰又因为能够口吐人言,还能够号令百鸟,格外得影月宫主的看重,根本就不给其他人接触的机会,所以雪儿就沦为了倒霉的出气筒。 影月神宫的两个女子,将雪儿押送到一个不大的房间,前脚离开,大公主后脚就闯了进来! 影月宫主只是吩咐不能为难雪儿,不能让雪儿逃跑,可却没有说要她们保护雪儿。所以,对于铁青着脸闯进来的大公主,看守着雪儿的女子,直接选择了视而不见! 房间不大,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因为长久无人居住,泛着霉潮的味道。 雪儿皱着眉头,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再次见到影月宫主,好让她给自己换个地方。 不过指望着看守自己的那两个女子给影月宫主传话,影月宫主欣然来见自己,恐怕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是另作打算。 雪儿没有洁癖,但是却也不想太过委屈自己,所以简单收拾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影月宫主派来看守她的女子,只是闻声进来看了一眼,也就由着雪儿去了。 安静的日子只过了三天,影月宫主应该是忙于寻找接触玉简的方法,也可能是还在思考雪儿与她邀请的那人之间的联系,还没有回过神来,总之是暂时没有来找雪儿麻烦的意思。 因为雪儿不喜房间内霉潮的气息,所以能不在房间里,就不在房间里,很多的时候都是在外面晒太阳。 当然,她心里也不是没有盘算过逃离,只是外面看守的女子,实十分警醒,稍微有一点异常都要过来查看。至于晚上休息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在雪儿床头盯着,但是各种各样的小爬虫却是少不了的。 雪儿虽然心中厌恶,也知道只要她心意稍动,就能将玉简召来,然后将这些惹人心烦的虫虫蚁蚁赶走,但是为了不引起影月宫主的忌惮,还是强行忍着。 毕竟,那就相当于同影月宫主完全撕破了脸,在她没有完全的把握从对方手中抢回黑鹰并安然离开之前,她也不想轻举妄动。 这里再补充一句,虽然影月神宫处于深山密林当中,人迹罕至,但却是自从雪儿进入南平以后,天地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只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影月宫主有意为之。 明目张胆地吸收天地灵气雪儿是不敢,怕影月宫主加重对于她的防备。但是每天晒着太阳,让身体自发地吸收却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表面看起来,雪儿还是十分老实待在影月神宫的。 偏偏第四天的时候,又一次下起了绵绵细雨,雪儿也只得回到了房间里避雨。 她皱着眉头,忍着如同长出野蘑菇一样的味道,不情不愿地刚走进来,大公主就冲了进来! 南平的人,包括影月神宫,大多数人的武器都是弯刀,大约是因为这种武器不但适合对敌杀人,还适合在密林中劈砍树藤开路的缘故。 偏偏大公主是个例外,用了一种特殊蚕丝编织的彩带,可惜之前被雪儿与单天鹰破坏,所以这一次前来,带的是一条鞭子。 那鞭子应该也不是普通的鞭子,通体乌黑还带着细小的倒刺,编织的时候应该是加了乌金丝在里面,泛着幽幽的光泽。 也不知道大公主哪里来的火气,闯进来之后,只狠狠地喝了一声“贱人”,鞭子就当头劈了下来! 雪儿吃了一惊,本能地一扭身子,那鞭子便贴着她的身子,劈在了身前的床上。 一床棉被能有多结实? 顿时就被劈碎,露出里面雪白的棉絮来,纷纷扬扬地好像下了一场雪儿。 雪儿楞了一下,虽然对方的鞭子上看着不像淬毒的样子,但是这一下若是打在自己身上,不伤筋动骨也得血肉翻卷! 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瘟神?不就是看到了黑鹰抓着那只癞蛤蟆尿她一头的狼狈样子吗! 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一副苦大仇深,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表情! 她顿时心中微恼,但是对方的鞭子在狭小的房间里甩地密不透风,她连躲避都困难,几次都险些被打中,就是被鞭子带起的劲风扫中,也能感觉到皮肤的战栗。 不得已只得悄悄运转起体内的混沌之气,身子顿时轻盈如同羽毛,随着那鞭子飞舞起来,同时嘴上也开始不饶人。 “大公主洗澡的时候,不妨顺便漱漱口,”雪儿一边躲,一边道,“本来就一身癞蛤蟆的尿骚气,再一开口就臭气熏天可就不好了!” 大公主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就醒悟过来雪儿话中的意思,气得几乎要发疯,手中的长鞭比起方才更加凌厉地劈了过来! 雪儿不敢硬接,也没那个本身接,只能是不停地躲,可惜对方一鞭快似一鞭,如同狂风乱卷,三两下就将雪儿房中仅有的一床,一桌,一椅劈成了一堆木屑。 就连房间里唯一的窗户都被她的鞭子劈开,顿时雨丝夹杂着冷风就扑了进来,让不停躲避的雪儿都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咔嚓”一声,整个窗框在大公主的这一鞭之下都有了裂纹,本来就是多年未曾有人住过的房间,那窗户虽然不能说的鼠咬虫蛀破烂不堪,却也结实不到哪里去,顿时断成了两截,挂在墙上摇摇欲坠! 雪儿眼前一亮,随即就有了主意,于是接下来,身子有意无意地就朝着窗户的位置躲,大公主的鞭子如影随影,自然是紧咬着不放,只是总在最后关头被雪儿躲开,因此三鞭倒有两鞭都是劈在那窗棂子上! 那窗棂终于承受不住,又是“咔嚓”“咔嚓”两声,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声音,终于是从墙壁上脱落下来! 冷风细雨从失去了窗棂的洞里钻进来,不过转眼间,就将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只是拆了一个窗户哪里够? 雪儿可是想着让大公主将这件屋子拆得连屋顶都不剩,最好成一堆瓦砾木石,再也不能住人! 所以,雪儿不但往窗户的位置躲,也往屋顶的横梁上飞,大公主的鞭子一下就缠住了房梁! 雪儿趁机喘了口气,同时不忘继续挖苦嘲讽,激怒对方。 大公主的性子本来就烈如火,在影月神宫的地位又仅次于影月宫主和罗妙思,在南平的皇室中更是人人追捧,地位崇高,眼高于顶,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恨不得立刻将长鞭收回,好将这个丫头的嘴巴抽成一堆碎肉! 于是手下用力一扯,那鞭子倒是扯了下来,只是也让那房梁一阵晃动,落下无数尘土来! 猝不及防之下,落了一头一脸,再加上外面的细雨,顿时就成了一个泥人,与当初被癞蛤蟆尿一头一脸的情形简直就是异曲同工! 反而是雪儿,因为早有准备,在大公主往回撤鞭子的时候就躲到了旁边,没有沾染到丝毫尘土,干干净净。 大公主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又是一鞭子劈过来! 雪儿再退,一只脚就要退出门槛去了,却不料门外看守她的两个女子突然伸手,在她背上一推:“进去!” 随着这一掌而来的,还有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宫主交代,你不得擅自离开!” 雪儿根本没有料到这两个人竟然会如此落井下石,之前她跑到门口院子里晒太阳,也没有见这两个人说什么不能从屋子里出去的话,现在分明就是要逼得她进去挨大公主的鞭子! 然而根本就没有时间让她思考对策,整个人已经朝着屋子里面扑了进去! 大公主的鞭子也跟着到眼前,雪儿本能地一弯腰,护住头脸就朝前滚了过去! “啪”地一声,那鞭子就贴着雪儿的后背扫过去,虽然没有被打中,但是扫到背上的劲风却让她的后背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雪儿冷汗都冒了出来,加上此刻屋子里的地面一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她这一滚之下,顿时沾了满身的泥水,无比狼狈。 于是,雪儿也和大公主一样,成了一个“泥人”。 大公主根本就不给她喘息的时间,眼看着雪儿这一滚,从她身侧滚到背后,一回手,就又是一鞭! 雪儿连忙躲避,却仍旧不可避免地被鞭鞘扫中的肩头,顿时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同时好像有无数地尖刺刺入血肉当中! 这一下力道极大,几可见骨。大公主往回一收那鞭子,上面的倒刺勾住血肉,雪儿顿时觉得,有种血肉被撕扯下来的感觉。 雪儿痛得闷哼一僧,只觉得眼前一黑,回头怒瞪着大公主:“你来真的?!” 大公主看着鞭子末梢丝丝血肉,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快意,扬眉看着雪儿:“我没有心思逗你玩儿!” 雪儿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她本以为对方不过是因为癞蛤蟆尿到头上的事情心中怨恨,之前又没有过交集,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顶多吓唬吓唬自己,出出心中闷气罢了,可是眼下这形势,竟分明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肩头鲜血汩汩,几乎是瞬间就洇湿了大半衣衫,她不假思索地从头上拔下两根银针,飞速刺下,血流速度这才缓了下来,可大公主的鞭子却再一次跟着到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大公主的禁地 雪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和这位大公主,哪里来的深仇大恨,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对方的鞭子再一次裹挟着劲风,劈头盖脸地就再次朝着自己劈了过来。 那鞭子的末梢,自己的血肉还在上面,有两滴血直接就随着那鞭子甩到了她的脸上! 雪儿的头发早就乱了,此刻更显得狰狞,眼看着鞭子劈到眼前,她不敢怠慢,体内的混沌之气疯狂运转,顿时连同窗洞外的风雨都一同吸引了过来,水濛濛雾蒙蒙地笼罩了全身。 她的身子如同一片羽毛般,随着鞭子的劲风就飞了一起来,双足在那鞭鞘一踏,人就再次窜到了屋顶的大梁上。 大公主一鞭落空,紧跟着又是一鞭,如影随形,紧跟着雪儿的身子,在一次抽到了大梁上! 雪儿也就刚刚在大梁上站定,见状双足再次用力一蹬,整个人就再次飞了下去。 可惜那大梁,经过大公主前后两鞭子,再加上雪儿有意地这一蹬,终于是到了极限。 就听一阵细微的“咔咔”声响起,随后越来越大,无数的灰尘紧跟着就落了下来,正落在雪儿和大公主之间的位置,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 只是因为雪儿在从大梁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准了方位,直接落在那窗洞之前,细雨冷风顿时将灰尘吹散,反而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方才一番动作,雪儿的肩头鲜血再次大量渗出来,不得已她只好再次用银针给自己止血,同时趁着灰尘遮挡了对方的视线,集中了全身五成的混沌之气到指尖,朝着屋顶的大梁就遥遥劈了过去! 若有似无的七彩光芒凝成了一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就落在了那大梁上,带得二人之间的灰尘都一阵乱舞。 大公主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片凌乱飞舞的灰尘,和不断落下的细小木屑瓦块。 随着一块拇指大的瓦砾落下,正砸到大公主的手背,这间屋子的房顶终于开始了微微的晃动。 这轻微的晃动只有片刻,随即就剧烈起来,更大的木头,瓦块如同下了一场冰雹一般,稀里哗啦地就落了下来,整个房间内顿时连站立的地方都没有了。 大公主再也顾不得拿鞭子抽打雪儿,抱着自己的头脸就朝着门口的方向冲了出去! 雪儿还算是有所准备,直接就从窗洞子里钻了出去。 好在这一次,外面看守的两个人也被这屋子的情景震惊到了,一时没顾得上拦她,再加上大公主又是从门口冲出去的,灰头土脸地看不清面目,两个人少不得上前仔细查看,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雪儿已经从窗洞子里钻了出去,顶着细密的雨珠,一飞冲天! 只是对于这两个看守的女子,她心中恼恨,因此在冲出来的时候,蹬在墙壁上的力道故意大了不少! 于是,这个少了窗框支撑,本来就变得不太结实的墙壁,在摇晃了几下之后,终于是轰然倒塌! 紧跟着就听“轰”地一声,摇摇欲坠地房子再也禁不住折腾,整个地塌了下去! 无数的尘土,刚刚飞扬起来,就被细密的雨水压了下去,一堆残砖碎瓦转眼就出现在了两个看守雪儿的女子的视线当中! 只因为这两个人,在房子倒塌下去的时候,正面对着房子的方向,所以成了第一个看到的人! 大公主被两个人盘问,心中烦躁,忍不住发作,呵斥了两句,就听到了背后的声音,转过身就看到了飞扬的尘土,和雨水混合一处,成了一层薄薄的泥一样东西,覆盖了那一堆残砖碎瓦。 雪儿刚从窗洞子里冲出去,雨水就落了下来,不但湿了头发衣裳,也淋湿了肩头的伤透,顿时一阵彻骨的寒意透过伤口就渗了进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就算背后天塌地陷,雪儿也不管,她本来就抱着让大公主替她将房子拆了的目的,这下就算是影月宫主来了,也不能说她什么。 当然,她也不会傻得等着那两个看守她的女子和大公主再追上来抓她,忍着肩头钻心的剧痛,她在半空中一扭身子,顶着风,冒着雨,朝着三个人相反的方向就跑。 看守她的两个女子和大公主也反应过来,三个人对视一眼,紧跟着顶风冒雨地也追了上来。 因为雪儿的轻功是依靠混沌之气运转,和一般的轻功大不相同,虽然速度不快,当是持续的时间长,甚至可以和鸟儿一样,一口气飞出好几里地去。 所以基本上就没有从屋顶上下来过,不停地飞高掠低,在屋脊房檐间纵跃,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在飞。 大公主和那两个女子自然也能够飞檐走壁,可是因为现在还下着雨,脚踩到屋脊上难免打滑,脚下竟是慢了不少,追了半天虽然没有将人追丢,却也没有追上。 雪儿一边跑,一边打量着脚下影月神宫的各种建筑,也不由心中惊叹这一片建筑的宏大精美,她跑了半天,竟是连最外围的墙头都没有看到! 当然,也多亏了她是在屋顶上飞掠,否则下面的机关埋伏她就吃不消,根本就寸步难行。 不过,这四个人,三个追,一个跑,难免惊动影月宫的其他人,看清之后,顿时就派人去向影月宫主报告,同时跟在大公主等三人的背后追。 毕竟,雪儿若是真的逃了,她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在一片细雨朦胧当中,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肩头还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在屋顶上“欢快”地飞着。 她的身后不远处,是越来越多的人,黑压压地一大片,如同天上的一大片乌云落到地上,紧跟着她的脚步追,场面十分壮观! 其实雪儿并没有想过这一次可以从影月神宫逃走,不要说身后这么多的追兵,就是黑鹰还在影月宫主的手中,她就是逃了出去也得再返回来救它,现在逃出去就没有什么意义。 毕竟,没有黑鹰传信,不管是历劫还是轩辕昰,都无法知道她的确切消息。而凭着她这点本事,就算是能逃出影月神宫,也逃不出南平国去。 现在她只是趁机观察一下影月神宫的布局,为接下来真正的逃跑规划路线。 所以,雪儿“带着”背后那一大伙子人,几乎是和兜圈子一样,几乎将影月神宫的屋顶都踩了一个遍! 肩头渗出来的血水混合着雨水,剧痛,冰冷,到最后竟至麻木,只是她也根本顾不得,只是拼命地运转体内的混沌之气朝前跑。 五颜六色的屋顶,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愈发鲜艳,她也不知道哪一处是谁的居所,总之踏着屋顶跑就是了。 其中有处,屋顶高耸,杏黄色的琉璃瓦在雨水中也分外醒目,这也是雪儿在众多影月神宫的建筑中,看到的唯一一处使用琉璃瓦的屋顶。 她身上早已湿透,雨水落下来更是冷得让她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雪儿从脚下的屋脊飞掠过去,却正好落在那杏黄色建筑上面的一层,眼看着有个窗户像是虚掩,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冲了进去。 至于冲进去之后有什么在等着她,一时却是顾不得了。 背后追的人群中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大公主!那个丫头跑进了大公主的地方!” “天哪,那里是大公主的禁地!” 领头的大公主脸色更是无比难看,眼睛紧紧盯着被雪儿踹开的窗户,目光复杂无比,一时竟连追赶都忘记了。 她只是稍微楞了一下,就有了决定,双臂一伸,拦住背后还要继续朝前冲的众人:“站住” 众人一愣,纷纷将目光转向大公主,一个个屏息敛声,大气也不敢出,等着大公主发话。 因为大公主影月宫长老和南平公主的双重身份,让她不但在南平的皇室中地位超然,就是在影月宫中的地位,也就仅次于影月宫主,说是和罗妙思平起平坐,却隐隐地有压制对方的势头。 所以,她一声令下,众多影月神宫的女子还真的就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一步。 谁都知道,大公主所在的院子里,有一处禁地,就在这杏黄色建筑的二楼,哪怕就是影月宫主,也不会轻易涉足,就怕引得大公主翻脸。 至于禁地中到底有什么,因为没有人敢进去,所以就连猜测也无从猜测。她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大公主经常会一个人独自待在里面,只是每次时间似乎都不会太久,而且基本上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是怒气冲冲,第一个遇到的人,被她劈头盖脸地训斥都是最轻的结果。 大公主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就连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就连雨水都冲刷不掉。 她的目光透过雨帘看了过去,如同利刃一般,似乎穿过那敞开的窗户,透过几道墙壁,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一般。 “包围起来!” 她吩咐了一句,双足一踏,脚下的屋顶上的瓦片就已经四分五裂,同时整个人已经如同离弦的弓箭一般,冲过雨幕,从窗户中冲了进去。 希望这只是个巧合! 大公主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然而心中却开始泛起一丝不安,并且越来越大,根本就不受她的控制。 窗外的雨,似乎也比起方才大了不少,风也更急,吹得窗扇都剧烈地晃动起来…… 除了从窗户里钻进来的雨水打湿了窗户下面的一小块地板,就是一行湿漉漉的脚印,朝着房间的深处而去,让大公主的脸色再一次阴沉起来,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沁出血来! 那个方向! 第四百二十六章 影月神宫里的男人 雪儿根本就不知道事情会这么巧合,自己误打误撞地闯到了大公主在影月神宫的居所,如果她知道,可能就不会冲进来,而是“等一等”后面的那些人,顺便引着那些人再劈,砍,砸,剁到这座阁楼的围墙上来。 从窗户里进来,双足落在地板上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发出轻微地“咕咚”一声,随即竟传来一阵回音,将她吓了一跳! 这个房间空旷地厉害,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除了窗子所在的这一面墙壁,其余的三面墙壁上,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地,每一面墙上都至少有三个紧闭的铁门! 九个铁门,除了正对着窗户的一个还算正常之外,其余的最高的也只有多半人高,人想要通过,就得弓下身子,低下头。 甚至还有两扇门,只到人的膝盖那么高,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够通过。 难道是为了让人爬着钻进去? 雪儿猜度着,知道身后还有无数追兵,时间不多,因此立即就朝着那唯一一扇正常的铁门走了过去。 没有门栓,没有花纹,很平常地一扇铁门,雪儿走上前,伸手一推,那铁门就朝后退去,无声地裂开了一条缝隙,黑洞洞地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 外面风雨如晦,天色阴沉,然而这铁门之后,却似乎更加让人感觉阴冷暗沉。 雪儿好奇心起,此刻就算是虎穴龙潭也要闯一闯了。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袭来,瞬间吹过雪儿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肩头的伤口再一次传来剧烈的疼痛。 随手关起那扇铁门,雪儿发现这门的背面竟然有个铸铁的门栓,完全可以将门插起来。 她只是略一思索,就回身栓住了这扇铁门。想必大公主还有其他的渠道进来,就让她饶个路也是好的,谁让她那么闲,那么有闲情逸致去找雪儿的麻烦呢? 铁门后,是迷宫一样的曲折走廊,雪儿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开始摸索着墙壁前行。 随着雪儿的前行,光线也逐渐明亮起来,只是却让雪儿心中更觉得古怪,因为下雨的缘故,外面的天色阴暗,哪里会有如此明亮的光线? 她心中猜测着,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纯白的房间! 整个房间全部用上好的白色大理石砌成,上面还雕刻了繁复精美的花纹,美奂美轮,夺人眼目。 雪儿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五颜六色的影月神宫中,竟然还别有洞天! 她的心中愈发好奇,拾级而上,走到近前,伸手推开了禁闭的大门,顿时传来轻轻地“吱呀”一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着。 透过门缝,雪儿可以看到,里面的布置同样是精美绝伦,处处透着精致,仿佛是一座宫殿,或者说,着本来就是一座宫殿。 她自然不知道这里是大公主的禁地,就连影月宫主,出于对大公主的尊重,只要不危及影月神宫的利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干涉。 雪儿心中暗暗惊奇,在好奇心地驱使下,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脚下的地砖同样是白色的,一尘不染,光可鉴人,走在上面没有一丝声音,无数白色的帷幔垂下来,将屋顶的夜明珠光芒掩映地更加迷离朦胧。 雪儿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会觉得光线不正常了,不是日光,不是烛光,竟然是镶嵌的无数夜明珠!一开始时候的甬道中应该也是,只是镶嵌的位置巧妙,自己一时没有察觉而已。现在却是光明正大的镶嵌在屋顶,雪儿自然也就看的分明。 再仔细打量,空旷的房间中,仅有的桌台竟然也是镶嵌着黄金美玉珍珠,这简直都不能用精致来形容了,分明就是奢靡! 影月宫好大的手笔! 雪儿如是想着,脚下却是不停,继续朝着宫殿深处走,转过白玉雕琢的隔扇,眼前竟有是一番天地。 一扇巨大的大理石屏风,上面天然的纹路行成了一副大气磅礴的水墨画,让人眼前一亮! 只是,她也就刚刚走到屏风跟前,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你越界了!” 声音清冷,缥缈中带着神社的疲惫,让人突然就想到雪后的月夜,银白的光泽朦胧如梦,寒意却是透彻肌骨。同时又让人觉得,这个声音是来自九霄云外的谪仙,听着好像就在耳畔,却又遥远到不可触及。 雪儿被吓了一跳,迈出去的脚步也生生顿住,目光落在屏风上面,似乎要透过屏风看清后面的一切。 “你既然知道界限,为何不知道我并非影月宫的人?”雪儿歪着头,盯着那屏风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又是什么人?我听说,影月宫中都是女子,可是你的声音……” “如果你是钟离秀派来的,我劝你不要枉费心机。”听到雪儿的声音之后,屏风后面的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若是误闯进来的,就速速离去,省得遭到连累。” “钟离秀?”雪儿一愣,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公主,那个疯婆子?” 这句话出口,里面的人又是沉默了许久:“你这样说,就不怕她听到了之后惩罚于你?” 雪儿翻了个白眼:“她本来就看我不顺眼,莫名其妙就拿鞭子抽我,一副恨不得除之后快的表情,要不然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对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总说钟离秀,难道这里是钟离秀的居所?” 屏风后面的人,又是沉默了下来,雪儿道:“你不说就不说吧,既然是钟离秀的地方,那我得赶紧离开了,等下万一她追上来,我就惨了!” 然后她又朝着屏风问:“我是从那个有许多大门小门的房间里闯到这里来的,想必那个疯婆子很快就要追过来,你知不知道什么密道……” 话未说完就被突然打断,大公主,也就是钟离秀怒气冲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沈衣雪,你给我滚出来!” 随着这声怒喝一同而来的,就是凌厉的长鞭破空之声! 雪儿心中一惊,再也不顾的同屏风后面的男子对话,身子一侧,一扭,一弓,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钟离秀的长鞭堪堪贴着她的头皮扫过,她只觉得头皮一紧,竟被那长鞭上的倒刺挂走了两缕头发! 她动作一滞,钟离秀的长鞭一抖,随即竟是贴地横扫而来! 此刻的雪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想要避开的钟离秀这横扫的一鞭,她就得直起身子,可直起身却又免不了要被对方扫中,电光火石之间,雪儿只能是踉跄后退! 可惜人都退到了那大理石屏风跟前,却依旧未能摆脱那长鞭的笼罩范围! 雪儿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屏风,咬紧牙关,已经做好了那长鞭抽中腰身的心理准备,就连眼睛也闭了起来! 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长鞭带起来的劲风……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却久久未曾从身体的某处传来,耳畔反而传来钟离秀气急败坏的声音:“沈傲!” 沈傲! 雪儿瞬间如同被闪电劈中,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 那只大手紧握住长鞭的末端,青筋毕露,只余三寸左右在外面,如同一条死蛇垂下的尾巴。 长鞭上有倒刺,有殷红的血顺着长鞭洇了出来,触目惊心,也让那只大手显得更加苍白。 顺着这只手,雪儿的目光缓缓移动,从手臂到肩头,上移,终于看到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这张脸相当英俊,苍白,瘦削,微微泛着青色,憔悴却不狼狈,尤其是一双眼睛,幽深如墨,深不见底,仿佛汇聚了漫天星光,让人只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沉沦其中! 男子看上去将近不惑之年,一头黑发中掺杂着丝丝银色的发丝,自然地垂落下来,眼角的鱼尾纹更是为他平添了三分沧桑的成熟气息。只是那眉眼,却让雪儿从心底涌现出一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 然而,她却知道,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甚至在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大公主钟离秀的地方,更不知道这里会有一个男人。 影月神宫都是女子,可钟离秀的房间里,却有一个男人! 令雪儿震撼的,还是从钟离秀口中脱出的那两个字。 沈傲! 雪儿的目光中,有震惊,有疑惑,有诧异,复杂莫名,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嘴唇蠕动,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叫,沈傲?” 中年男子,沈傲也楞了一下,微微有些动容,目光却是转向鞭子的另一头。 在另一头,钟离秀握住鞭子的手剧烈颤抖着,连带整条鞭字都跟着晃动起来,目光痴痴地望着眼前男子,恋慕,失落,委屈,愤懑之情,难以言表。 “方才,你叫她,”沈傲的目光如星光闪烁,也如星光般寒冷,“沈衣雪?” 钟离秀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在沈傲和雪儿之间来回扫视,脸色苍白的厉害,整个人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他们都姓沈! 这一刻,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陷入了各自的心思当中,钟离秀瞪着雪儿和沈傲,手中的鞭子剧烈颤抖着,整个人也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当中。 沈傲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雪儿身上,不肯错过一丝一毫,又好像透过雪儿,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雪儿也怔怔望着沈傲,不知何时泪水模糊了视线。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宁静到近乎诡异的地步,华丽奢靡的房间里,寂静到能够听到呼吸的声音,也让影月宫主的声音,异常清晰! “钟离长老,可需本宫派人援手?” 第四百二十七章 往事 雪儿怎么也没有想到,骄横如大公主,竟然会有软肋,而这个软肋,还是她的亲爹! 就在方才,影月宫主灌注了内力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沈傲首先反应过来,一把将雪儿扯到自己身后,同时抬头盯着大公主,握住鞭子末梢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我要留下她!”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态度异常坚决,如同汇聚了漫天星光一样的眼睛熠熠生辉,昭示这寸步不让的决心。 钟离秀的脸色十分难看,目光在雪儿和沈傲之间来回犹疑不定,最后竟然一咬牙,道:“我会帮你们尽量多争取时间,但是,影月宫主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说完这话,她收回鞭子,转身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了沈傲和雪儿。 其实都不用互相试探,血脉相承,眉目间的相似早已说明一切。 本来,雪儿以为,她盼了这么久的父女重逢,必定会抱头痛哭一场。然而,沈傲只是凝视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不肯放过每一个细微之处,最后轻声叹道:“像,你们,真的很像!” 雪儿虽然知道他指的应该是自己的生母秦姿仙,但还是忍不住问:“像谁?” 沈傲温和地一笑:“傻孩子,自然是像你娘了。” 雪儿等的就是这一句,于是紧跟着追问:“那我娘现在在何处?” 这句话让沈傲沉默了许久,沉默到雪儿都要以为他成了一座雕像,才听沈傲淡淡地道:“她已经不在了。” 他努力说的云淡风轻,也努力让自己云淡风轻,然而那闪烁着星光的眸子,终于还是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 于是沉默的人变成了雪儿。 沈傲告诉雪儿,当年秦姿仙在天意山庄,早产诞下雪儿之后不久,二人就决定离开,结果离开天意山庄之后不久,就发觉有人暗中跟随自己。 因为当时有许多女婴失踪,他们夫妇二人带着当时尚在襁褓当中的雪儿离开,也有以自身为饵,引诱对方出手,进而追查下去的意思。 结果两个人离开天意山庄五六天之后,果然察觉到身后有人故意追踪。二人不动神色,与暗中追踪那人斗智斗勇,最后竟然走到了三国交界的落霞山中! 结果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十分厉害,十根指甲剑鲜红如血,锋利异常,沈傲和秦姿仙最后都身负重伤,秦姿仙更是为了夺回雪儿,被对方的指甲剑连续刺了十来下,其中还有两下正刺中胸口位置,鲜血染红了身上衣衫。 雪儿终于是被来人带走,沈傲虽然心中急切,但是爱妻身负重伤,也只好先行照顾秦姿仙,暂时放弃了雪儿。 沈傲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照应秦姿仙也是勉强,再加上秦姿仙思念女儿心切,身上的伤势非但不见减轻,反而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两个人被困在茫茫丛林当中,最后遇到了前来寻找合适的毒虫豢养的大公主钟离秀,双方再次发生冲突,期间沈傲为了护住秦姿仙再次受伤,反而放钟离秀因此对沈傲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于是钟离秀也不急着寻找毒虫了,准备将沈傲带回影月神宫,只是沈傲不舍秦姿仙,双方再次争吵。 而这次争吵的结果,妥协的人仍旧是钟离秀。从一开始准备带着沈傲离开,变成了与沈傲一同带着秦姿仙返回影月神宫。 秦姿仙也是一个女人,自然知道这位自称是影月神宫弟子的女子对于自己丈夫的别样心思。只是她生性高傲,既不愿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又无法忽视钟离秀的救命之恩,最后选择了不辞而别。 沈傲想明白其中前因后果,立即对钟离秀说明心意,对其只有感激之心,毫无男女之情,结果却引得钟离秀恼羞成怒,竟然一边假意同意沈傲离开影月神宫,一边暗中对其下了蛊! 雪儿问沈傲:“她下的什么蛊,竟然让你十几年都不曾离开此地一步,连自己的妻女都不闻不问了?” 沈傲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道:“*!” 雪儿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钟离秀的用意,但也不得不承认,一个骄傲到近乎偏执的女子,对于自己喜欢却又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这的确是最好的蛊毒。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地留在了影月神宫?”雪儿瞪着沈傲,质问。 “当然不!”沈傲叹了口气,“一开始的时候,因为我思念你娘,蛊毒发作频繁,几乎要了命。我当时就想着,干脆就这样死了也不错。可是,钟离秀却拿你来刺激我,问我还想不想去将你寻找回来,一家团聚。我说当然想,可是我中了你的蛊毒,就算是一家团聚了,无法……”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毕竟这是一个父亲面对自己的女儿,有些话还是难以启齿的。不过在看到雪儿质疑的眼神之后,终于还是一咬牙,接着道:“无法对动男女之思,肯定会让她伤心不已……” “于是我求钟离秀给我解开*的毒,结果她却说,她下的*根本就无解!”沈傲叹了口气,这才继续道,“一开始我自然是不肯相信,同钟离秀争吵过一次,同时也开始观察影月宫的地形,有意接近宫内其他的人……” 而这件事情的结果就是,钟离秀以为沈傲喜欢上了影月宫中的其他女子,一怒之下将沈傲关了起来! 于是这一关就是十几年,哪怕最后知道是一场误会,也没有再让沈傲走出这个房子。 同时,也因为影月神宫的人活动范围大多都在南平,很少出现在江湖中,钟离秀又是特意隐藏,因此竟是一直未曾被人知晓,不要说单正夫妇没有追查出个结果来,就是影月宫中的人,知道的也不多! 这些事情,沈傲说的简单轻松,然而这十几年来,却未必有他讲述地这般轻松。 沈傲告诉雪儿,她走过来的那个有很多大门小门的古怪房间,除了她进来的这一道门,其他的每一个门的后面,都关这一种毒虫或者毒兽,只要他走出从那个铁门走出去,就会从铁门后跑出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不甘心就此被困,自然也曾经硬闯过,而硬闯的结果就是在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无数伤疤,还是多亏了钟离秀,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被困的时间久了之后,有许多事情他也就逐渐想通了,就算是没有了男女之情,能够一家三口相守也是一件好事。然而那个时候的钟离秀,却早就改变了主意,不肯再放他离开,甚至以自杀相威胁! 同秦姿仙一样,沈傲对于当初钟离秀的救命之恩,也是心中感激,要不然也不会任由钟离秀各种威胁而始终没有真正地翻脸。 所以沈傲最后也只能是无奈妥协,被迫留在了影月神宫,留在了钟离秀的居所。 雪儿终于知道,大公主钟离秀,对于自己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她问沈傲:“我和我娘是不是长得很像?” 沈傲的目光慈爱中带着宠溺;“当然!” 于是雪儿看着自己肩头的鞭痕不说话了,沈傲这才惊觉雪儿的肩头还有鲜血缓缓渗出,于是找来药草纱布,想要替她上药包扎伤口,却又觉雪儿已经是个大姑娘,多有不便,又楞在了那里。 雪儿心中多少也有些不自在,虽然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毕竟是没有任何印象,就是此刻相认,也是仗着各种机缘巧合,根本就没有相处过。 此刻让沈傲替她包扎伤口,心中也是难免别扭。 最后还是沈傲找了个借口离开:“纱布不太多,我再去找找。” 于是雪儿趁机飞速地撕开自己的肩头的衣衫,血肉连着衣衫,一扯分外地疼,再加上雨水洇湿,分外难受,不过一时也顾不得了。咬牙硬忍着,三下两下将粘在伤口的布料扯下来,简单清洗一番,赶紧上了药,又包扎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沈傲恰到时机地回来:“既然纱布勉强够用,我就不再找了。” 经过这件事情,两个人之间难免生出一丝尴尬来,各自沉默不语,最后还是雪儿打破了沉默。 她问沈傲:“当初追踪你们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叫颜如魅,长得十分妖娆美艳?” 沈傲点头:“不错,你知道这人?” 雪儿道:“我是被她带走的,还跟着她生活了十几年,又怎么会不知道?” 沈傲沉默地看着眼前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少女,心绪却是复杂难平,知道这些年来,她只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心中怜惜,自然是难免要唏嘘一番。沉默了片刻之后,好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问道:“你的身上,应该有一块凤纹玉佩的,现在还在吗?” 虽然早已认定了雪儿的身份,但是最后确认一下还是必要的。 雪儿楞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初自己在天意山庄早产出世之后,沈傲和单正可是结过娃娃亲的! 可是,那凤纹玉佩早就被轩辕昰捏成了齑粉,她又去哪里找来给沈傲检查? 见雪儿犹豫,沈傲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自己被困在此地十几年,爱妻现在下落不明,对于男女之情早已看淡,看到长大成人的女儿之后,心中激动过后,自然就想到了龙凤玉佩的盟约。 江湖中人讲究一诺千金,何况对方还是他义结金兰的兄长,这件事情自然是忽视不得,此刻免不了要提出来,也是为了能让雪儿有一个好的归宿。 眼看着雪儿半天不言语,沈傲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丢了,还是被人抢走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无所遁形 在那一双如同星光般深沉璀璨的目光下,雪儿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想了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碎了……” 沈傲皱起眉头:“碎了?” 雪儿不知道,如果告诉沈傲,自己做为定情信物的凤纹玉佩,被人用内力碾成了齑粉,沈傲会不会气的跳脚,然而想到自己在天意山庄时候发生的种种,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被人碾成了粉。” 沈傲果然变了脸色:“是什么人?” 雪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傲的问题,好在沈傲心中也明白,自己对于这个女儿十几年来的生活没有任何印象,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大约雪儿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此刻钟离秀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如何应付影月宫主的,也未必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他们父女叙旧,于是话锋一转,道:“雪儿,你听我说。” 他神色无比郑重,让雪儿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脸色一肃,正襟危坐起来。 却不料沈傲开口就是:“雪儿,你身上的那块凤纹玉佩,是一个信物,代表着你与天意山庄长子单天骄之间有婚约在身。我那义兄单正为人最是豪侠仗义,想必也不会太过计较这些身外之物的,我给他修书一封……” 眼看着沈傲起身,雪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爹,你不用写信了……” 沈傲一愣:“为何?” 雪儿想了想,又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单天骄……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简直就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就将沈傲劈得楞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雪儿,久久回不过神来! 雪儿叹了口气:“是,死了,就死在我眼前。” “怎么回事?”自始至终都是平静无波的表情,沈傲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天骄那孩子,死了?” 他的脸色一下铁青,一下苍白,目光也是阴晴不定,整个人也突然变得不安起来。紧抿着嘴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半天没有开口。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最后颓然叹息一声:“十几年了,影月神宫之外,恐怕早已是天翻地覆,截然不同了!” 叹息之后,沈傲整个人又开始失落起来,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既然如此,你可知,天骄那孩子身上的龙纹玉佩,可曾被收回去?又是被何人收去?” 沈傲如此执着于龙凤玉佩的下落,雪儿也是无奈,然而又不得不回答对方,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单天骄临死前拖我转交到天意山庄,最后……” 眼看着沈傲的脸色更加难看,雪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才硬着头皮道:“被单庄主转交给了单天鹰……” 沈傲瞪大了眼睛,对于这个回答显然十分诧异,一时竟连呼吸都忘记了,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兄终弟及”这样的事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而单正最终却将龙纹玉佩转交给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就由不得沈傲一时无法接受。 “也罢,那凤纹玉佩碎了也好。” 他沉默了许久,才苦笑着叹息一声:“看来,我是真的与世隔绝了太久,许多事情都不知道,还是和我讲讲你的事吧!还有你身上的凤纹玉佩,是什么人破坏的?” 此刻的雪儿,面对沈傲却是难免有些心虚起来,于是接下来的话也就难免遮掩一部分,比如轩辕昰对于自己的心意,可沈傲是什么人,一眼就看穿了雪儿的心事。 然而他也不拆穿,只是含着慈祥和蔼的微笑,等着雪儿的下文。 雪儿只觉得在沈傲的目光之下,自己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额头上几乎都要冒出冷汗来! 好在这个时候,钟离秀冷着脸走了进来,打断了二人之间的父女相认的温馨气氛,声音也同外面的细雨一样冰冷。 她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雪儿:“你该离开了!” 沈傲也跟着皱起眉头,还没有开口,就被钟离秀打断:“她与影月宫主之间的事情,等下我会告诉你,只是——” 她的目光中有一丝嘲讽:“现在你真的想要暴露你们之间的关系?” 沈傲心头一震,目光从雪儿的身上移到钟离秀身上,目光闪动,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将雪儿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转身,走进屏风之后,消失不见。 钟离秀不耐烦地看了雪儿一眼,声音中也满是厌恶:“走吧!” 雪儿自然不肯:“方才你打了我两鞭,现在就这么算了?还让我跟你走,去哪里?” 钟离秀冷笑:“自然是去见宫主。” 见雪儿不动,钟离秀又道:“或者,你希望现在宫主能多一个威胁你的筹码?” “你!” 虽然心中明白钟离秀一定不会不顾沈傲的安危,然而对于其如此直白的威胁,雪儿却仍旧无可奈何。 只是,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瞟向背后的屏风:“只是,恐怕更不愿其他人知道我和我爹关系的人,应该是你吧?” 沈傲与雪儿之间的关系,若是被影月宫主知道,对方必然要用沈傲来威胁雪儿,也就必然要将沈傲从此处带走,到时候不要说雪儿,就是钟离秀,要再见到沈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况且,一向骄傲的大公主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不说,对方还有个十七大八的女儿! 这让钟离秀根本就不敢想象,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钟离秀更不愿意雪儿与沈傲之间的关系暴露。 雪儿这话显然戳到了钟离秀的痛脚,她脸色一变,恨恨地瞪了雪儿一眼:“闭嘴!” 这两个字已经有恼羞成怒的迹象,钟离秀一张俏脸顿时成了猪肝颜色,一伸手就抓住了雪儿受伤的肩膀! 雪儿疼得冒出一身冷汗来,然而在钟离秀威胁的眼神之下,还是乖乖妥协了,毕竟她也不希望影月宫主拿沈傲来威胁自己。 钟离秀拿出了一方丝巾,十分粗暴地蒙住了雪儿的眼睛,又随手丢给她一根布条让她拉住,这才带着她离开。 虽然被蒙住了眼睛,无法看清楚眼前的路,但是雪儿却能明显感觉到,钟离秀带着她走的,并不是她进来的那条路! 路上的时候,雪儿朝着钟离秀道:“这个地方,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起初钟离秀不搭理她,雪儿就又说了一次,然后就觉得前面的人脚步一顿:“那也得你有那个实力才行。” 雪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 她顿了顿,下一句话险些将钟离秀气的吐血:“虽然我没有这个实力,可是某个人有啊!他出去找我也是一样的,你说对不对?” “沈衣雪!”钟离秀咬牙切齿地声音传来,雪儿只觉得一阵凉风从眼前掠过,身上的汗毛因为感觉到了危机,瞬时就根根竖了起来! 即使是看不到,她也能感觉到钟离秀几乎要贴到自己头皮的手掌。 她耸耸肩,扯得肩头的鞭上伤又是一疼! 雪儿龇牙咧嘴了半天,才道:“你说,等下我爹,会不会问你,我肩头上的伤口是从何而来?” 因为环境特别,情况紧急,雪儿与沈傲这一对父女即使重逢,也没有抱头痛哭的时间,甚至雪儿连郑重地叫一声“爹”都没有,只是二人心知肚明罢了。 可她此刻却刻意将“我爹”二字咬得极重,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语气中甚至有一丝得意和炫耀的意味在里面,就不能不让钟离秀妒火中烧! “沈衣雪!” 钟离秀咬着牙威胁道:“在影月神宫里,我像要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人,还是非常简单的!” 雪儿撇了撇嘴:“我知道,不过前提应该是影月宫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究才行,你说呢?” 钟离秀气得说不出话来,猛地一个转身,死死瞪着雪儿,一瞬间真的生出了就此掐死对方的冲动! 然而,她要忌惮影月宫主,还要顾虑沈傲的感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换不定,最后没好气地用力一扯手中布条:“赶紧走!” 雪儿被扯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松开自己手中的一头,钟离秀走了两步发现人没有跟上,只得再次气急败坏地返回来。 她质问雪儿为何不走,雪儿反问:“你蒙住眼睛能走路?” 钟离秀气得不说话了,两个人这才别别扭扭,七拐八绕地走到一个好像客厅一样的房间中,雪儿蒙眼的丝巾还没有摘下来,就听到了影月宫主的声音。 “钟离长老,这里不是皇宫,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来。”影月宫主道,“既然原来的时候房屋不够结实,暂时委屈沈姑娘到本宫的寝殿下榻吧。” 雪儿也不知道钟离秀是如何向影月宫主解释的,更不知道影月宫主有没有相信钟离秀的解释。 影月宫主的一张脸,始终隐藏在兜帽之下,看不清喜怒,只是从她不容置疑的语气中,雪儿总觉得,影月宫主对于钟离秀,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信任。 不过影月宫主是否信任钟离秀,与雪儿关系不大,雪儿也就懒得多想,她现在头痛的是,影月宫主将她留在眼皮子底下,她再想要见沈傲,就不太容易吗。 雪儿在影月神宫,其实和阶下囚也差不多,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同样更没有留在钟离秀住处的理由。 所以,她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影月宫主身后往对方的寝殿走。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细细密密,交织在天地之间,冲刷着南平自有的燠热之气…… 第四百二十九章 十万火急的大事 南平气候湿热,多雨,尤其是冬春交接之际,那种细密缠绵的雨,就更多! 来到影月宫主的寝殿已经三日有余,这场雨似乎就没有停过。 虽然是在影月宫主的寝殿中,然而对方却是防备地紧,始终也没有给黑鹰解开人面蚁毒素的意思。 雪儿无法接触到黑鹰,也就无从判断玉简是否能解毒。 至于玉简,她倒是丝毫不担心,只要心底一丝感应不断,雪儿有自信,随时都能依着她的心意回来。 又是细雨蒙蒙的一天,外面的天色晦暗阴沉,安静地都能听到雨打树叶的声音。 雪儿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三天了,她来到影月宫主的寝殿中已经三天了,沈傲始终没有动静,她反而是无意中听影月宫主说,若是万一不能将玉简据为己有,就一定要逼着雪儿加入影月神宫,哪怕是用强硬手段! 所以,这三日来,雪儿对于端到自己面前的饭菜,格外留心!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三天来她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做个样子,回头将饭菜偷偷倒掉。 对于她的这些小动作,影月宫主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是没有找她的麻烦。 不过雪儿稍微一想,心中也就释然:给她下蛊,逼着她加入影月神宫,只能是最后的无奈之举,保证玉简留在影月神宫罢了,影月宫主未必就甘心。 她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关了窗户,起身走到床前。 因为怕影月宫主察觉,这三天,她连主动吸收天地灵气都不敢,只能是放任身体自发缓慢地吸收。 雪儿也就刚刚坐到床边,就听一阵纷沓杂乱的脚步声急匆匆地传来,紧跟着就听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宫主已经安歇,任何人不得擅闯!” 她吓了一跳,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跑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悄悄朝外看去! 就见有五六个人影,黑暗中也看不分明,正朝着影月宫主的房间冲过去,寝殿门前的两个女子正在出言阻拦。 雪儿心中疑惑,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放肆,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向宫主汇报,你们两个让开!” 这个声音,不是钟离秀又是哪个? 雪儿心中更加疑惑,钟离秀虽然在影月宫身份地位特殊,但也不敢凌驾到影月宫主之上,如今怎么竟然如此直接地硬闯? 寝殿门前的两个影月宫女子显然不买钟离秀的账,双方争执,僵持不下。两个女子不肯将钟离秀放进去,钟离秀也不肯将具体的事情告诉这两个人。 雪儿从窗户缝里也看不真切,只能听出钟离秀的声音来,双方一直争执,僵持不下,甚至都隐隐地都有要动手的架势,*味逐渐浓重起来。 “让开!” 钟离秀心急火燎,最后竟然踢了影月宫主门前的女装一脚,同时从腰间解下了当日抽雪儿的鞭子,就听“啪”地一声,那鞭子一声脆响,所有的人瞬间安静,就连动作一时都僵住了。 影月宫主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警告的意味明显;“钟离长老……” 钟离秀的手臂一僵,握住鞭子的手臂终于一软,缓缓垂下,就连声音也不由低了三度:“宫主,瑞阳城有信传来,十万火急!” “那你进来吧!” 影月宫主终于放了话,两个守在门口的女子也将大门的台阶让了出来,钟离秀以及身后的四个人,抬脚就走,却听影月宫主又道:“钟离长老,当真都将影月宫的规矩忘光了么?” 正急匆匆低朝前走的钟离秀脚下一顿,随即示意身后的人停下,然后一个人朝着影月宫主的寝殿大门走了进去。 寝殿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烛光泻了出来,却很快被外面的夜色吞没。 钟离秀的身影一闪而入,大门再次轻轻关了起来。 外面再一次安静起来,雨声再次清晰起来,雪儿屏住了呼吸,从窗户的缝隙中往窥视着,心中猜度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瑞阳城的消息,想必是南平皇宫传来的,而且应该是十分紧急,要不然钟离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闯进影月宫主的寝殿来。 只是,到底生什么事情呢? 钟离秀进去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影月宫主寝殿的大门就再一次被打开,只是这一次却生两扇大门完全打开,里面明亮的烛光顿时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前一大片范围,就连门外的雨丝,也被那烛光照得纤毫毕现。 雪儿仔细打量了跟随着钟离秀前来的四个人,这才发现那四个人虽然也都是女子,但是看那打扮却绝对不是影月神宫的人,想必应该就生从瑞阳城前来送信的四个人了。 因为离得远,雪儿也看不太清楚几个人的神色表情,就见那四个人朝着影月宫主郑重地施了一礼,然后就跟随着钟离秀的身后,一行人竟然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影月宫主离开之前,还不忘吩咐两个守门的女子:“你们两个,将沈衣雪看好,若有任何差错,就等着喂我的人面蚁!” 说完这话之后,留下两个守门的女子,一行人急匆匆地冒着小雨就离开了,转眼消失不见。 那两个守门的女子连忙应声,着目送影月宫主等人离开之后,对视一眼,朝着雪儿所在的房间就走了过来。 雪儿连忙将窗户放下,轻手轻脚地跳到床上,扯过被子盖好,随即几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她心中明白,却偏偏不肯出声,等对方又敲了两三次,失去耐心的时候,才做出装作被吵醒的样子,不耐烦地道;“三更半夜,也不让让人睡觉么?还是你的贵客这个时候到了?” 门外传来其中一个女仔的声音:“你以为那是谁哪?宫主怎么会纡尊降贵,来敲你的房门?” 雪儿撇了撇嘴,拥着被子坐了起来:“看来是喂睡迷糊了,讨人嫌的事情,影月宫主一般都是让手下的让去做的,又怎么会亲自上阵?” “沈衣雪!” 门外传来守门女子咬牙切齿的声音,显然是被雪儿这话气得不轻:“等下宫主回来……” 这却只说了一半就没了下文,想必是被另一个女子阻止:“夜深雨凉,沈姑娘好好休息吧,我姐妹二人为姑娘守门。” 说是守门,无非就是警告雪儿,让她老实待着的意思。雪儿的心思飞快地转动着:“想不到我竟然能享受影月宫主的待遇,那你们可要打起精神,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省得扰人清梦。” 说完这话,也不管外面的两个女仔是什么表情,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让门外的人都能听清楚,再翻了个身,让木床咯吱咯吱响了两下,也好让外面的让放心。 那两个女子果然没有再敲门的打算,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响动,最后再窗户前面停下来,虽然没有推开窗户往里看,但是明显不遮掩的脚步声却是明白地告诉雪儿:想要逃跑,不但没门,也没窗户! 一个守门,一个守窗,因此雪儿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安静地待在房间里。 然而,经过这个小插曲,雪儿却是睡意全消,即使躺再床上,也是睁大了两只眼睛,盯着帷幔的布顶出神。 瑞阳城,或者说钟离氏的人来给大公主钟离秀送信,十万火急,燃火钟离秀来找影月宫主,两个人一同离开,想必事情是真的非同小可了。 此刻影月宫主的寝殿里,影月宫主不在,钟离秀的居所中,钟离秀不在,雪儿心中猜度着,沈傲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前来寻找自己。 然而这一夜沈傲并未前来,雪儿都不直到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醒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天光大亮,就连久违的太阳也露了面,一扫连日雨水雨的暗沉阴霾。 后来等她再次见到沈傲,才知道这一夜沈傲虽然没有前来,却是暗中查证了不少事情,因此足足耽搁了整整一天。 影月宫主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站站寝殿的大门口抱着黑鹰出神,看到雪儿之后神色竟然一缓,却也没有来找雪儿的麻烦,而是转身进了寝殿大门。 阳光出来了,然而整个影月宫中的气氛却是悄然紧张起来,傍晚的时候钟离秀再一次来找影月宫主,两个人在一次进了寝殿,关起了大门,不久之后出来的时候,没有抱着黑影,却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雪儿依旧躲找窗户后面偷看着,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时,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商量了什么。只是这一次,影月宫主随着钟离秀离开,一直到深夜也没有回来。 因为雪儿的安静,两个守门的女子明显比昨夜放松了警惕,虽然依旧是一个守门一个守窗,神情间却是松懈了不少,也不再是不是地推门探头进来查看。 雪儿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开始盘算着要如何避开着两个人悄悄离开,最好能摸到钟离秀到居所去找沈傲。 可是,她向来路盲,那日跟着影月宫主从钟离秀的住所来到这里,被蒙住来眼睛不说,一路上还上七拐八绕的,根本就记不住路,而想要再一次误打误撞地找到钟离秀的居所,还不如让她直接从影月神宫里冲出去。 雪儿努力地回忆着,然而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就连帷帐的布顶微微颤动了两下也没有察觉。 似乎是又轻微的尘土落下来,紧接着竟然是一小块碎石,落着布顶上,发出轻微的“啪”地一声! 雪儿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见布顶一阵晃动,似乎有更多的灰尘落落下来! “雪儿?” 第四百三十章 计划逃离 声音很轻,却足够雪儿听到,她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身子一翻,从床上弹了下来,一转身朝着屋顶看去。 就见一个人半截身子倒挂在屋顶上,显然是另外半截还没有钻进来! “嘘……” 那人头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放到唇边,示意雪儿不要出声。 雪儿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才稳下心神,仔细打量。 然后她看清这个从屋顶钻进来的人,竟然是沈傲! 就见他如同如同一只轻盈的狸猫般,双臂一伸,攀住屋顶的横梁,身子一缩一伸,整个人就挂在了横梁上,再轻轻一荡,就落到了雪儿身边。 雪儿目瞪口呆,看着沈傲钻进来的那个洞,也就比她的手掌大上一圈,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钻进来的。 沈傲简短地告诉她,他会一些能够改变身形的缩骨功法,所以才能从那么小的一个洞中钻进来。 然后不等雪儿继续追问,又压低了声音,急匆匆地道:“影月宫似乎有大事发生,许多门人弟子都被派了出去,此刻留在影月宫中的,不足平日一成……” 一成! 也就是说,如果影月宫原本有一千个人的话,现在最多有一百个! 只一瞬间,雪儿就明白过来沈傲的用意,不趁着现在逃跑,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时机! 沈傲告诉雪儿,昨日傍晚时分,有四个自称从瑞阳而来的女子来见钟离秀,之后钟离秀就一直六神无主,最后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居所,连困住他的机关竟也忘记了开启。 他心中奇怪,直觉离开影月神宫的机会到了,于是悄然离开那所纯白色的大房子,在影月神宫的各处建筑中寻找钟离秀。 影月宫中的一草一木,每一处建筑,沈傲都可以说是无比熟悉,很快就找到了钟离秀的身影,却见她正跟在影月宫主身后,几乎将整个影月宫中的门人弟子都召集了起来。 因为怕影月宫主察觉,所以沈傲并未离得太近,远远地只能看到那些人的动作,却完全听不清对方说的什么。 他唯一听到的一句,就是众多影月宫门人一齐应的那一声:“谨遵宫主之命”,随后众人散去。 沈傲心中疑惑,于是放弃跟踪钟离秀,转而跟踪了一个普通的门人,却见对方回到住处之后,没有休息,直接就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装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再加上随身的兵刃,豢养的毒虫毒兽,然后就出了门。 这个门人出门之后,很快就再次与其他同样收拾妥当的门人汇合,最后组成了一只庞大的队伍,跟在四个人的身后,冒着小雨就离开了影月神宫。 沈傲在影月神宫这许多年,虽然无法离开,然而却从未放弃过离开此地的念头,所以暗中做了不少的准备,对于影月宫的一切,更是可以用了如指掌来形容。 这一次,随着那几个人离开的影月宫门人,至少也得一半以上! 为了避免被钟离秀察觉,沈傲在看到那些人离开之后,就再一次返回了自己所是的纯白房间之内。 他前脚回来,钟离秀后脚就到,看到他依旧还在房中,也就放了心。 那个时候的沈傲,刚刚将自己留下的脚印擦干净,就连身上被细雨打湿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只是因为隔着屏风,钟离秀不好进来,这才没有被发觉。 如此过了一日,到黄昏时分,又有两个瑞阳城派来的人来到钟离秀的居所,一身狼狈,神色恍然,给钟离秀送来了一封信。 钟离秀看完之后,直接就变了脸色,丢下两个人,再次急匆匆地离开。 沈傲再次追踪,发现钟离秀竟然再次去了影月宫主的寝殿,两个人在房间之内不知道说了什么,再出来的时候,钟离秀的脸色十分难看,就连影月宫主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急切的情绪来。 然后,影月宫主再一次着急了剩下的门人弟子,那些门人收拾好兵器和毒药毒虫毒兽之后,再一次跟随着瑞阳城前来送信的人离去。 这一次,影月神宫的人,走了剩下的八成,就连钟离秀也跟着那些人,一同急匆匆地离开了影月宫。 留在影月神宫的人,最多也就还有全部人数的一成左右。 偌大的影月神宫,一眼看不到头的一片建筑,此刻竟是空房无数,人手稀少! 虽然沈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绝对是天塌地陷般的大事,不然不会到连影月神宫的门人弟子也几乎到了倾巢出动的地步! 他心中清楚,离开影月神宫的时机,到了! 于是在钟离秀前脚离开,他后脚就从自己是居所离开,乘着夜色掩映,摸到了影月宫主的寝殿,找到了雪儿所在的房间。 门前和窗户下面看守的两个女子还在,为了不惊动对方,他这才选择了掀开屋顶上的瓦片,用锁骨功钻了进来。 随后沈傲又皱着眉头看着雪儿:“孩子,你的警惕心实在是太差了,方才我掀起屋顶上的瓦片,肯定会有尘土落下,难道你始终就没有察觉?” 雪儿只好低下头,装出一出虚心受教的模样,然而沈傲只说了不到三句,她就抬起头来,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那个……爹,你相好怎么离开这里了么?” 沈傲一顿,被那一声“爹”震撼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看向雪儿的目光中,竟隐隐地带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眼前的少女是他的血脉,虽然十六年未见,然而暗中血脉相连的亲切熟悉,却不是时间和空间可以隔断的。 十六年,这却只是第二次自己见到她,可却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自然地叫自己“爹”! 他怎么能不激动?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沈傲就冷静过来,毕竟,现在他们只是有了一个逃离影月神宫的机会,还没有从影月神宫中逃出去! “虽然说现在的影月神宫人数只剩下原本的一成,可就是这一成也足足又三四百人,而且影月宫主还在,所以我们想要离开,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冷静下来的沈傲,开始给雪儿比划影月宫的地形,讲解守卫的分布,巡逻人员的时间和顺序,规划离开的路线。 他们尽量压低了声音,好在外面的看守的两个女子今夜的警惕性也不高,一时竟没有察觉到雪儿的房间中多出了一个人来。 在沈傲看来,整个影月宫中,剩下的三四百人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影月宫主的威胁性大,所以他们逃出去最大的变数,就是这个影月宫主。 黑鹰虽然只是一只鸟,但是雪儿实在是不忍心就此放弃。何况她之所以会来到影月宫,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黑鹰落在了影月宫主的手中! 另一半的愿意自然是,当中在凌王府中的情形,雪儿根本就打不过那么多人,也只能低头认输。 沈傲目瞪口呆,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这个女儿,除了轻功特殊一些,逃跑没有什么问题,竟然可以用一无是处来形容! 雪儿不服:“哪有当爹的这么嫌弃自己的女儿的?我还会……” 她“会”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能用玉简抵御那些毒虫毒兽!” 沈傲一头黑线,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击她:“雪儿,那只是你借助了外物而已,并非你自己的真实本领……” “爹……”雪儿一时语塞,但也不得不承认,沈傲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 这个神情落在沈傲的眼中,却是小女儿撒娇的情态,心中顿时一阵柔软,下面要苛责的话也就说不出来,最后强行板着脸道说:“等离开这里之后,我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 雪儿本想告诉对方自己身中散功圣女毒素,空有内力不能运用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眼见沈傲认真的神情中隐隐的心疼与愧疚,她就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等他们离开了影月神宫再说应该也不迟吧?何必现在就让他失望呢? 于是雪儿收起嬉皮笑脸,郑重地朝着沈傲点头:“只要爹爹所教,雪儿一定认真学。” 这一声“爹”她叫得自然,沈傲也应得自然。他伸出手来,揉了揉雪儿的头,欣慰地一笑,十几年来父女间的陌生感,这一刻终于完全地冰消雪融。 接下来,雪儿盘膝坐在了床上,将自己的神念释放了出去,寻找黑鹰的位置。 “神念”这个词自然还是黑鹰在西漠的时候呀告诉她的,让当时还不能口吐人言的黑鹰通过脑海中的意识于人交流。 一瞬间,雪儿所在房间周围的情形,清晰无比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两个看守她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影月宫主寝殿门口的台阶柱子旁边,互相依偎在一起,似乎已经睡着的样子。 透过紧闭的大门,雪儿一路感应过去,不但没有发现黑鹰,就连玉简似乎也被换了地方。 那玉简虽然雪儿只有雪儿无法碰触,但是自从被放在专门的一个托盘上之后,影月宫主端着托盘将其带走却是完全可能的。 最奇怪的是黑鹰,雪儿明明看到影月宫主的空着手出去的,可却她的寝殿中却根本没有黑鹰的影子,倒是让雪儿发现了两个遗落的翎羽,一看就是黑鹰脱落下来的! 雪儿的心中开始有些焦躁起来,然而她所能感应的范围十分有限,一旦到了寝殿之外,连十丈都不到,她的脑海中就是一片模糊,什么也感应不出来! 对于雪儿能够在脑海中看到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人和事物的能力,沈傲也有些好奇,但也知道时间紧迫,因此只是安心守在雪儿身边,什么也没有问。 他的这个女儿,身上似乎还有不少的秘密呢! 第四百三十一章 兽群 沈傲的专注地地打量着眼睑微阖,眉头紧皱的少女,一时心中竟有些恍惚起来,仿佛他们并非置身与影月宫的龙潭虎穴当中,而是一个安静温馨地房间,他看着她,守护着她,安然入睡…… 却不料下一个少女就突然睁开了眼睛,沉声道:“影月宫主回来了!” 雪儿的感应范围有限,能够感应到影月宫主回来,说明对方离寝殿已经不远了。 沈傲的脸色一变,瞬间做出决定:“走!” 话音未落,沈傲一拉雪儿,两步冲到门前,伸手轻轻拨开门栓,悄无声息地就拉开了房门! 他的脚步极轻,竟是一丝声音也无,反倒是雪儿猝不及防,走的太急,又停地太急,一头撞到了沈傲的后背上。 她揉了揉额头,沈傲却是身子一闪,出现在门口! 夜色中也看不分明,雪儿只觉得他手腕一抬,两块碎瓦就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朝着那两个女子电射而去,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雪儿之所以知道那是两块碎瓦,完全凭借的是自己的感应。若是单纯地以肉眼看,却是根本就看不清楚。 那两个女子几乎是瞬间身子一软,随即顺着那根柱子就滑到了地上去。 沈傲随手关住房门,一拉雪儿,两个人就隐没入黑暗当中。 虽然雪儿打架不济,但是轻功特殊,所以沈傲速度虽然快,她竟也能跟上,倒是让沈傲有些刮目相看。 沈傲早已提前计划好,所以这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遇到影月神宫的人,直到背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啸! 想必是影月宫主回来之后,发现雪儿消失,急怒之下发出来的。 沈傲的脸色不变,脚步也不停,两个人继续朝前走,面前很快出现一堵高大的围墙。 “翻出那面墙,就出了影月宫!” 沈傲话音未落,就觉得四周,包括围墙的另一面,地面都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各种各样动物的声音,咕咕呱呱,吱吱喳喳……千百中声音混杂在一起,反而分不清具体到底是哪种动物的声音了。 “不好!”沈傲的脸色终于变了,沉声道,“影月宫主的御兽之音!” 说话的工夫,雪儿回头,已经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 老实说,雪儿并不畏惧这些蛇虫鼠蚁,只要心念一动,将玉简召唤来就能应付,可同时也必然会暴露她和沈傲的行踪。 沈傲略一沉吟,一拉雪儿,两个人飞身而起,转眼落在了那堵高高的外墙上,朝外一看,同样是黑压压的一片,其间虎啸,狼嚎,狮吼……已经不是单纯的蛇虫鼠蚁了! 离得近了,野兽身上那种臭烘烘的腥臊之气也传入了他们鼻端,中人欲呕! “雪儿,靠你了!” 沈傲几乎瞬间就有了决断,随后又朝着雪儿道:“等下若是影月宫主循迹而来,你只管用你的玉简开路,剩下的都交给我!” 眼看着围墙内的那些蛇虫鼠蚁已经离墙根越来越近,雪儿只来得及点头答应,手臂轻轻一挥,带起一片蒙蒙的七彩虹光,在夜空中,简直比雨后的彩虹更加绚丽。 随即就尖一道白色的光芒自远处破空而来,一转眼落入雪儿手中! 雪儿伸手握住,体内的混沌之气灌注进去,随即那玉简就幻出一片七彩光芒,将沈傲和雪儿完全笼罩了起来。 惊恐的气息顿时在毒虫毒兽间蔓延开来,一个个吱吱乱叫地朝着相反方向退去,试图远离那一片七彩光芒。 然而却也只是减少了一少部分,仍旧有不少无毒的虫兽继续朝着他们围拢过来。 沈傲问她:“怎么回事?” 雪儿有些无奈:“这玉简,只对有毒的虫兽有用,对于无毒的无法震慑,加上方才那些毒虫们退得太快,玉简没有收集到足够的毒素,所以无法作用到它们身上……” 沈傲连责备雪儿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一伸手揽住她,低声叮嘱:“等下跟在我后面!” 说话的时候,他双足用力一蹬,再次带着雪儿腾空而起,朝着外墙之外最近的一棵大树飞掠过去。 可惜,影月宫主驱动的,几乎是四周所有的动物,不止包括地上跑的,还包括天生飞的。 无数只蝙蝠飞鸟振翅而起,用喙啄,用爪子抓,扑棱着翅膀,沈傲带着雪儿还离那大树还有一丈多远,就团团将二人围在半空中,顿时间各种唧唧啾啾的声音不绝于耳,各种颜色的羽毛纷纷而落! 沈傲身形受阻,眼看无法冲破那些蝙蝠飞鸟的包围,当机立断,一手搂紧雪儿,另一只手朝着地面的方向就劈了下去! 瞬时间野兽怒吼之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愤怒,恐惧的情绪。脚下泥土草屑飞溅而起,地面顿时出现了一道半尺多深的裂缝。 此刻沈傲在半空中力竭,就在下方野兽散开的一瞬落地,同时将雪儿护在背后,又是一掌劈出! 他这一掌的威力非同小可,那些野兽纷纷嘶吼着后退,随后又再一次冲了上来! 钟离秀给沈傲下的,是*,只要他心如止水,不去想钟离秀之外的任何女子就能安然无恙,所以对于他的功力发挥反而没有太大的影响。 甚至这十几年来,因为几乎与世隔绝,心无旁骛,内力还精进了不少。只是此刻多了雪儿这个累赘,再加上没有趁手的兵器,虽然每一劈出一掌都能让那些野兽畏惧后退,但是想要杀死其中一头却并不容易。 何况,他的内力就是再充沛,也有耗尽的时候,若是不能将包围在四周的野兽斩杀,就算是影月宫主不循着玉简追来,他们早晚也得葬身兽口。 一头野猪横冲直撞而来,沈傲看准时机,一掌拍在它的头顶,顿时笔名当场,可他也被斜刺里扑过来的一头狼在后背狠狠地抓了一下,鲜血渗出,引得四周的那些野兽更加疯狂! 可是此刻的雪儿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一开始玉简并未能杀死那些毒虫毒兽,所以也没有毒素可以反转出来,玉简就和个稍微结实的木板没有什么区别。 可那些野兽也不会傻得等她拿玉简去拍,就是让她拍,凭她的力气,也未必一下拍的死! 虽然她的头上的四根银针一直还在,可是银针只适合贴身的时候刺中穴道,别说那些猛兽的“穴道”不好找,就是容易找,雪儿也未必能够近得了它们的身! 所以,此刻的雪儿除了被沈傲保护,根本就插不上手! 两个人陷入包围当中,眼看着周围的大大小小的野兽越聚越多,冲出包围的机会越来越小,沈傲一抹脸上的混杂着鲜血的汗水,顿时红呼呼的一片,夜色中看着竟有些狰狞。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兽群,不敢有丝毫放松,同时低声向雪儿道:“雪儿,你不是轻功特殊,现在就冲出去,我帮你殿后!” “爹……” 雪儿心知肚明,沈傲此举,分明是想要留在此地给自己断后! 她心中自然是不忍,还没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愤怒嘶哑的声音:“该死的,忘恩负义的畜生,给我滚回来!” 雪儿和沈傲几乎同时变了脸色:影月宫主追了上来! 只是,他们还没有看到影月宫主,就先看到一个黑影从半空中,朝着雪儿斜冲而来! 沈傲下意识地伸手替雪儿去挡,雪儿却推开了他的手,声音中充满惊喜:“黑影,我在这里!” 黑鹰一下冲进雪儿怀里,又拱又蹭,十分亲热,雪儿只得救揪住两只翅膀将它拽了出来:“赶紧的!” “衣雪……” 黑鹰委屈地叫了一声,却让一旁的沈傲目瞪口呆,虽然雪儿之前告诉过他,有一只会说话的黑鹰被影月宫主抓走,雪儿不想丢下它不管,可是因为雪儿感应的范围有限,数次搜寻无果,影月宫主又赶了回来,所以无奈只得暂时放弃。 此刻看到女儿口中的这只大鸟冲过来,沈傲还不觉得什么,可是一旦开口说出人话来,却仍旧感觉说不出的古怪。 尤其是对方明明只是一只鸟,可是拱在雪儿怀里撒娇的神情,让沈傲怎么看怎么别扭! 雪儿却不管黑鹰委屈不委屈,揪着它的两只翅膀,朝着面前的兽群一扔:“赶紧的!” 黑鹰在半空中一扑棱翅膀,终于稳住身形,“哀怨”地看了雪儿一眼,这才一张嘴,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 一瞬间万马齐喑,不管是土狼老虎,还是松鼠狐狸,所有野兽的嘶吼瞬间静止,就连动作也停了下来,许多还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好像突然被点了穴道一般。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雪儿和沈傲一时难以适应,尤其是沈傲,一脸的震惊,怎么也不敢相信,让他无比忌惮的兽群,突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让接下来黑鹰的鸣叫更加清晰响亮。 声音一贯地粗噶难听,却好像在陈述着某种道理一般,让人,哦不,让野兽也禁不止想要静心聆听。 安静了片刻的兽群,在黑鹰的鸣叫之下,开始逐渐有了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交头接耳,就好像人与人之间遇到了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彼此之间,小声地商量一样。 终于开始有野兽缓缓退去,先是一些灵智较高的狐狸,猴子和体型较小的松鼠,老鼠以及各类飞鸟,最后是像老虎犀牛狮子等体型较大的…… 随着四周的兽群逐渐稀疏,沈傲终于松了口气,而半空中的黑鹰身子晃了晃,顿时险些掉到地上。 雪儿一伸手将它捞了起来,同时与沈傲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就好像是心意相通一般,几乎是同时腾身而起,飞掠而出。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两个人依靠这轻功,还没有飞掠出超过十丈去,就听背后破空之声传来! 黑鹰大叫一声:“衣雪小心!” 第四百三十二章 宅心仁厚的前提 雪儿和沈傲几乎是同时侧身避让,就见一团小小的黑影,几乎是贴着二人的脸庞飞掠过去! 那两团“事物”只有人的拇指大小,正是影月宫主肩头那两只人面蚁,只是想不到她竟然会将其当做暗器打出来。 一击不中,就见那两只人面蚁的身形在半空中一顿,随即各自展开带着黑白人面的翅膀,嗡嗡作响,朝着雪儿和沈傲就飞了过来! 离得近了,雪儿甚至都能看到它们乌黑发亮的复眼,还有比起一般蚂蚁大上许多的双腭,微微地开合,随时都准备从人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将手中的玉简朝着那两只蚂蚁拍了过去,就听“啪”地一声,其中一只蚂蚁被玉简拍中,直接就掉到了地上,生死不知! 另一只见机地快,半空中身形一顿,随即改换了方向,这才堪堪躲过雪儿手中的玉简! 雪儿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影月宫主森冷的声音传来:“果然神奇!” 抬头看时,影月宫主已经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双手屈指成爪,朝着雪儿的方向就扑了过来! 一旁的沈傲见到兽群散去,两只人面蚁又被雪儿直接用玉简废了一只,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正留意着另一只远遁的人面蚁,就听到了影月宫主的话。 “指甲剑?!” 远远看到影月宫主的双手,沈傲神色一变,终于忍不住失声道。 影月宫主桀桀怪笑:“算你识货!” 话音未落,她的人已经扑到近前,朝着雪儿就抓了过去! 她的身后,黑压压地一片都是影月宫留下来的门人弟子,手中火把弯刀高高举起,跟在影月宫主的身后追了上来! 沈傲的脸色再次一变:“不好!” 虽然这两日影月宫主将大部分的门人弟子都派遣了出去,留在影月宫中的,不足一成,但是就这一成也足足又四五百人,想要包围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是颜如魅传给你的?” 雪儿看到的影月宫主的双手,也听到了沈傲的话,心念一转,朝着影月宫主扬声道。 果然,影月宫主的身形明显一顿:“你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雪儿道,“你之前一直想要邀请前来的人,就是她吧?” 这个时候,那些影月宫的门人终于都追到近前,影月宫主一摆手,示意那些人暂时停住,然后抬头看向雪儿:“姓沈的丫头,若是你真认识颜如魅,或者与她老人家之间有渊源的话,咱们不妨坐下来……” “好好谈谈”几个字还没说出来,雪儿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老人家?颜如魅居然是老人家,你这么称呼她,也不怕她同你翻脸么?” 影月宫主被雪儿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雪儿看了身边神色凝重的沈傲一眼,朝他微不可查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看向影月宫主:“颜如魅喜欢自称老娘,难道你不知道么?” “老娘?”影月宫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老娘?” 她依稀记得,当年那个无比美艳,风情万种的女子,好像的确总是说“老娘”如何如何。 “什么‘她’老娘?是你的吧?” 雪儿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得足够影月宫主身后那些人都能够听到,然后一扯沈傲! 沈傲会意,二人几乎是同时冲天而起,身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转身飞掠而去! “追!” 影月宫主这才反应过来,即使是夜色和兜帽的双重遮掩,也挡不住她铁青的脸色,同时双手一扬,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幽蓝的光芒闪烁,朝着雪儿和沈傲的方向就激射而去! 身后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沈傲身形一顿,手臂在半空中一转,浑厚的内力,透过指尖汹涌而出,几乎要凝聚成形。 就听一阵“叮叮铮铮”的声音传来,不绝于耳,影月宫主射出来的那些毒针在沈傲内力作用下,多少掉落在地,剩下的也被迫改变方向,朝着雪儿和沈傲的两侧弹开。 只是这一顿,影月宫主以及身后的门人弟子却再一次追了上来,转眼就将这两个人包围在了中央! 雪儿对于影月宫主已经无话可说,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根银针,手腕一翻,就朝着身边的一个影月宫门人刺了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被雪儿刺中肩膀,登时一条手臂酥麻无力,就连手中的弯刀也从手中脱了出来! 旁边的沈傲不等那弯刀落地,伸手一捞,就将那弯刀接到手中,还不忘朝那人道一声:“多谢!” 那个女子气的脸色铁青,伸手朝怀中一摸,就摸出来一个短小的竹笛,尚未放到唇边,就听影月宫主喝道:“住手!” 雪儿和沈傲都不会听她的,所以这话只能是同那个影月宫的门人说的。那女子一愣,不解地抬头望向影月宫主。 影月宫主不看她,直接将目光转向了雪儿手中的玉简:“所有影月宫主的弟子,进入全部不准动用御兽之音!” 雪儿手中的玉简,简直就是毒虫猛兽的克星! 影月宫的人驱使来毒虫直接被吓走都是好的,若是挨到那玉简的光芒,被抽走了体内毒素,回头让雪儿手中蕴含了毒素的玉简拍到身上,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所以,只要雪儿的玉简在,影月宫的御兽之音简直比鸡肋更加鸡肋! 雪儿楞了一下,心中有些不甘,但还是说了一句:“算你识相!” 影月宫主却几乎被气歪了鼻子,这话若是从与她身份地位年纪相仿,势均力敌的人口中说出倒也没有什么,可偏偏是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片子嘴里说了出来,怎么能不让她恼羞成怒? “别把他们弄死了!” 这是影月宫主站在包围圈外,朝着那些影月宫的门人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一时间,雪儿和沈傲就陷入了弯刀,匕首,短剑,分水峨嵋刺等短兵刃的包围当中! 一把弯刀砍过来,沈傲手中弯刀架住,身形一转,那人的弯刀就偏了方向,朝着旁边的一个同伴砍了过去! 对方连忙用短剑格挡,沈傲手中弯刀倒转,刀柄就已经点上了对方的穴道! 影月宫的人都是女子,沈傲宅心仁厚,也不想伤害无辜,一般也只是点住对方穴道,让其暂时无法动弹。 只是,包围他们的人实在的太多了,几乎是水泄不通,沈傲刚刚点住其中一个穴道,就被后面冲上来的人将缺口堵住,同时有人帮着同伴解开穴道,然后继续围攻! 雪儿手中银针,抽冷子暗算还行,一旦对方有了防备,基本上就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到来她就帮不上什么帮,只能是沈傲护着她。 双拳难敌四手,沈傲一个疏忽,雪儿就被其中一个人的分水峨嵋刺刺中! 可巧刺中的位置,正是前几日钟离秀拿鞭子抽伤的位置,一时间新伤加上旧伤,当场疼得雪儿冷哼一声,脸色都苍白了来! 沈傲闻声回头,就看到雪儿肩头渗出来的鲜血! 他心中一疼,突然就记起了当日雪儿被钟离秀打伤之后,冒着雨闯进他所在纯白房间中的情景。 他向来君子,不愿与女人动手,也向来宅心仁厚,不愿伤及无辜性命,可是前提是雪儿,他的女儿安然无恙! 如果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住,对外人君子,对外人宅心仁厚,那就是迂腐! 沈傲手中的弯刀,几乎是瞬间就朝着那个手持分水峨嵋刺的女子就劈了过去! 刀光一闪,血光飞溅! 分水峨嵋刺随着女子的手臂一同飞出,只留下失去一条手臂的女子惨叫不断! 那血溅到了雪儿的身上,也溅到了沈傲的脸上,他连擦也不擦,手臂一曲,手肘撞向背后女子的肩膀,就听“咔嚓”一声,对方的肩胛骨已然粉碎! 他手中的弯刀带着鲜血再次挥出,甩出一串血珠在半空中,让影月宫的那些女子心中一寒,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雪儿,忍一下!” 此刻他们深陷重围,根本就没有包扎的机会,他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只能眼睁睁地自己女儿的肩头被鲜血染红,恨不得以身相替,却也只能是苍白无力的安抚一句。 沈傲一旦横下心来,那些影月宫的人还真不是对手,不过转眼间,他就用弯刀开路,带着雪儿冲出了三四步远。 站在外围观战的影月宫主这才察觉情形不对,眼看着沈傲丢下手中已经有了豁口的弯刀,夺过一把短剑来,一瞬间漫天剑影飞舞,影月宫的门人惨叫连连,竟是又被他前进了两步! 沈傲擅长用剑,即使是短剑,也比弯刀更加趁手! 影月宫主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知道钟离秀藏在影月宫居所的男人,沈傲的身份,对于雪儿与沈傲的关系,虽然钟离秀守口如瓶,但是影月宫怎么可能有她这个一宫之主不知道的事情,只是不曾拆穿罢了。 甚至,影月宫主还知道沈傲是个仁厚君子,轻易不会伤人性命,所以才敢让手下的门人去围攻他和雪儿。 可是,她却低估了一位父亲对于女儿的回护之心! 什么规矩道义,什么谦厚仁德,统统都没有他的女儿重要! 影月宫主望着重重包围中的沈傲,兜帽之下的神色变幻不定,最后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雪儿跟在沈傲背后,一步一步地朝前挪,不知道从哪个手中夺过来的弯刀被她双手握住,随着准备劈向离她最近的影月宫门人。 虽然她打架不行,帮不了沈傲的忙,但是最起码不能拖累他! 眼看着一个影月宫门人的弯刀斜劈过来,雪儿身子一侧,手中的弯刀就格挡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影月宫主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沈傲,你看看这是什么?” 第四百三十三章 她的遗体呢 影月宫主开口的时候,就已经示意周围那些影月宫的们人停了下来。 沈傲护住雪儿,也不追赶,只是警惕地抬头看向包围圈之外的影月宫主。 就见影月宫主手腕一扬,一个泛着柔和光泽,玎玲作响的东西,就朝着沈傲的方向飞了过来。 因为对方是有意让沈傲看清楚,所以来势十分缓慢,等到了沈傲眼前的时候,力道用尽,直直地就朝下落了下去。 离得近了,雪儿才看清,那竟然是一个女子的耳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成了一朵半开的兰花,在夜色中泛着莹润的光芒。 雪儿不解地抬头,看向影月宫主,实在想不明白,对方突然朝着自己和沈傲扔过来这么一个耳环的目的是什么! 可身前的沈傲却是瞬间脊背僵硬,目光直直盯着那只耳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随即竟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声音也在微微地颤抖着:“这个耳环……这个耳环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影月宫主对于沈傲的反应十分满意,就连声音中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当然!本宫主的手中,不但有玉兰耳环,还有耳环的主人,你有没有兴趣见一见呢?” 沈傲突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在哪里?” 影月宫主冷笑一声:“好啊,拿你身后的臭丫头来交换!” 这一次,沈傲沉默了下来,雪儿不但能够看到他僵硬的脊背,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内心的震惊和纠结! 雪儿探头朝着那耳环看去:“这是什么?” 沈傲脸色铁青,眼睛死死盯着逐渐走过来的影月宫主,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娘的耳环……” 雪儿一愣,难怪沈傲的反应这么大,突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若是影月宫主手中有秦姿仙的东西,或者说秦姿仙在她手里,那么沈傲被钟离秀藏在影月宫中这么多年,为何她直到现在才拿出来威胁沈傲? 沈傲低声道;“之前她一直不拿出来,也许是因为,她觉得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吧?” 雪儿没有见过秦姿仙,就是与沈傲重逢也不过短短五六日光景,所以此刻还能冷静地分析:“也就是说,影月宫主从一开始就知道钟离秀居所的禁地中,藏着的人是你,也知道你和……娘的关系?” “可是,你不说,娘是不辞而别的吗?” 雪儿从未见过生母秦姿仙,也从未叫过这个“娘”字,此刻却偏偏不得不一口一个“娘”。虽然生涩拗口,但是当着沈傲这个亲爹的面,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开口。 不过也到底是血脉相连,所以在第一个“娘”字硬挤出来之后,后面也就流畅了不少。 沈傲的眉头微皱,声音中说不出是失落还是疑惑:“当年,她的确是不辞而别,可惜我……” 他咬着牙,语气变得遗憾自责:“我竟没有能前去追她,要不然……” 话未说完,他的脸色突然由青转红,随即又变得苍白,眼角竟然渗出两行血泪来! 雪儿被吓了一跳:“爹?” “我……” 沈傲刚一开口,就有黑血涌了出来,顺着嘴角滴滴落在胸前白色的衣衫上面,看着触目惊心。 雪儿心中一慌,不知道沈傲为何突然就成了这般模样,正要开口询问,脚步声响起,影月宫主已经分开人群走到近前。 “真想不到啊,钟离秀守了你十六年,竟然还不如一个死人——” “死人”二字一出口,影月宫主就自知失言,然而想要改口已经迟了,沈傲“噗”地一声,鲜血混合着黑色的血液一同喷了出来,雪儿连忙扶住他,就想要用银针替他疏导经脉。 却不料沈傲虚弱地一抬手,阻止了雪儿,转头望着影月宫主,目光冷漠中透着绝望,一字一顿:“你说,这个,玉兰耳环,的主人,是个,死人?” 雪儿觉得,身边的男子突然就好像便成了一截腐朽的枯木,浑身散发出来的都是冰冷,绝望的气息,让她的心底不由一慌。 折腾了大半夜,此刻天色已经微微放亮,也不知是鲜血浸染还是蛊毒发作的缘故,雪儿看到,沈傲的双唇都紫得发黑,整个人似乎也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原本黑色中掺杂着丝丝银发,此刻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然后再变成一种如同死灰一样的颜色! 雪儿看得心惊,声音中带了一丝关切:“爹……” 沈傲没动,只是他的脸上的表情却明白地告诉雪儿自己听到了雪儿的呼唤。 他抬头,死死盯着影月宫主:“仙儿,她,是如何,死的?” 沈傲每说出一个字,就吐出一口血来,一开始是黑色的,后来干脆就是鲜红的颜色,在初初升起的阳光照耀下,每一颗都红得妖艳,却又晶莹剔透,如同世间最为纯净的玛瑙。 已经出口是话,自然是覆水难收,影月宫主心中雪亮,此刻的沈傲,被钟离秀下的*之毒,因为秦姿仙的玉兰耳环完全发作出来,身体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全屏一股意志在支持! 她沉吟了片刻,道:“病死的,就在影月神宫中!” 这个答案,每一个字都沉重如巨石,砸的沈傲呼吸困难,又如同尖锐的细针,转瞬间将他的心刺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秦姿仙死了,这个答案本来就让他备受打击,如今影月宫主又说她是死在影月宫的,沈傲的心情哀恸绝望之中,又多了愧疚自责,! 若是当初自己能少一丝犹豫顾忌,直接去追秦姿仙,这十几年来又何至于落得咫尺天涯,阴阳两隔的下场? 影月宫主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影月神宫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哪里有那么容易?” “当初,钟离秀将你夫妇二人带进来,自觉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我怎么可能让影月宫中出现不受我掌控的情况?” “何况秦姿仙当时重伤未愈,又是心神大乱,怎么可能走得远?可笑你竟然在钟离秀的以死相逼之下,没有立即追上去!” 影月宫主的声音仿佛能够渗透进人的心神深处,掌控住人的所有思想:“生无可恋,说的应该就是当时的秦姿仙吧?我本来打算让她养好伤之后,哄她加入我影月神宫,以防将来,万一钟离秀不受我掌控的时候多一张底牌,却想不到她早已是哀莫大于心死,在我的寝殿旁边……” “也就是这个臭丫头现在住的地方,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先后住在那里的人,竟然是一对母女。”影月宫主的声音充满嘲讽,“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秦姿仙,不思饮食,日渐消瘦,更不要说吃药,就是伤口化脓,她都不愿换药,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而你,”影月宫主又朝前走了一步,兜帽下射出的两道目光如同恶毒的蛇,“竟然任由她就这么消沉下去,直到绝望死去!“ “秦姿仙死的时候,整个人都脱了像,蜡黄的皮肤紧贴着骨头,也就是比骷髅多了一层皮而已。她的伤口溃烂化脓,浑身都散发着腥臭的味道,比黄豆粒还大的绿头苍蝇围着她嗡嗡地乱飞,数日不散……” 影月宫主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将秦姿仙临死之前的凄凉以及咽气之后的悲惨描述地清晰可见,让人眼前不由就浮现出一个骨瘦如柴,神色憔悴,周身苍蝇乱飞的可怜女子形象来。 沈傲一开始吐血还是因为*发作,到后来却完全被影月宫主的描述控制了心神,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悔恨,自责,懊恼,愧疚种种复杂的情绪交错纠缠在一起,直逼得胸中气血翻腾,鲜血一口接着一口地喷了出来! 雪儿眼见他身形摇摇欲坠,手腕一翻,连忙将手中银针刺向他后背的几处穴道,却不料竟是收效甚微!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银针疏导经脉失灵的时候,一时间线心中也有些发慌,就连声音也哽咽颤抖起来,唤道:“爹……”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见过生母秦姿仙,虽然此刻从影月宫主的口中听到秦姿仙的死讯难免心中失落悲伤,却终究不抵眼前所见沈傲的落寞绝望,那大口大口的鲜血,触目惊心,让她的心跟着颤抖。 不过短短片刻,沈傲的头发全都白了,就连皮肤上也突然多出了许多褶皱来,好像一瞬间就苍老到了百年之后! 她孤身一人十六年,无时无刻不渴望父母的宠溺疼爱,如今好不容易与亲爹重逢,又怎么舍得他突然就苍老下去? 那种苍老让她心慌,只觉得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化为尘土,消散在天地之间! 她手中的银针纷飞,然而闭上眼睛却竟然感应不到沈傲的经脉! 这样的情形,只在单钰的身上出现过,却也只限于太阴内府的位置,如今的沈傲,却是全身的经脉都无法感应到! 雪儿也不管历劫所说的,自己无法感应到,是因为天意。她不要管天意,她只想要自己多一个亲人! 上一世她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养父,这一世她不想再做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雪儿的动作,沈傲恍如未觉,只是愣愣地,如同一截木桩一般听着影月宫主讲述,讲述秦姿仙的种种凄凉悲惨,然后不停地吐血。 黑色的,红色的血珠一滴滴落下,他整个人也迅速地衰老枯败下去,如同一株萎缩的青松。 影月宫主身后,那些影月宫的门人,全都是女子,最后一个个都开始面露不忍之色。 沈傲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她的遗体呢?” 第四百三十四章 血路 影月宫主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有像想到沈傲受到如此打击,竟然还没有心神打乱。她略一沉吟,道:“那样一具尸体,你觉得我还会替你保留着么?不丢给我的人面蚁都算我仁慈!” 沈傲手中的分水峨眉刺当啷一声落地,双手紧握成拳,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可见情绪波动之大。 他盯着影月宫主,咬牙追问:“那她的遗体,现在何处?” 影月宫主淡淡道:“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 “她的遗体,现在何处?”沈傲再问,语气僵硬。 影月宫主斯条慢理,声音拉长:“你真想知道?” 沈傲不说话了,发作起来的*,加上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备受打击,全凭一股意志坚持。 雪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实在不适和插嘴,然而她又不忍心沈傲就此被影月宫主牵着鼻子走,于是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朝着影月宫主道:“到底是你不记得,还是我娘根本就没死?” 影月宫主一愣,显然没有料到雪儿会开口质疑。然而也只是一个瞬间,她就微笑着开口:“你当然可以不信!” 雪儿道:“除了一只白玉耳环,你还有其他证据么?再说只是一只白玉耳环,也只能说明你见过我娘,仅此而已!” “果然伶牙俐齿!”影月宫主突然笑了出来,“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一个字也不必相信,哪怕我回头将她挫骨扬灰,你也不必掉一滴眼泪!” 雪儿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我无父无母,任人欺凌,掉的眼泪还少么?” 影月宫主突然醒悟过来,雪儿的一番话看似在质疑自己,实则是说给沈傲听的! 秦姿仙下落不明,可雪儿却是活生生站在他身边!沈傲因为秦姿仙的死讯倍受打击,意志消沉,却忽略了身边的女儿! 为了妻子殉情,还是为了女儿活着? 何况,话从影月宫主口中说出,也未必就是真的,完全有可能是她在信口开河,为的就是扰乱沈傲的心神,打击他的意志,让他自责懊悔,进而一心求死! 果然,沈傲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消沉绝望的气息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决然毅然! 影月宫主心中暗暗懊恼,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我当然还有证据,只是你根本就不会相信,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雪儿道:“你的证据,是有条件的吧?” 影月宫主皮笑肉不笑,兜帽下面布满褶子的脸,如同菊花绽放,让人禁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冰雪聪明!”她说,“还是那句话,我要你手中的玉简和黑鹰。” “你也不要忙着拒绝,”不等雪儿开口,影月宫主又道,“本来,我是准备再拖一段时间,等这只黑鹰完全屈服之后再给它解人面蚁的毒素,只可惜事出突然,我急着离开影月神宫,所以昨夜才在密室中给黑鹰解了毒,却不想竟被你们父女钻了空子……” 雪儿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找不到黑鹰,竟是因为影月宫主带着黑鹰跑到什么密室解毒去了,而影月宫的人又突然减少,自己和沈傲这才轻松逃了出来。 影月宫主突然决定给黑鹰解毒,原因她也能猜到,肯定是因为之前瑞阳城两次派人前来,影月宫主几乎将宫中的大部分门人弟子都派遣出去有关。 如果雪儿猜的不错,影月宫主应当也是准备前往的,只是为了解黑鹰的蚁毒,这才耽误了一天。 当然,此刻她给黑鹰解毒,也绝对不是因为良心发现,应该是为了多一个助力。只是没有想到,黑鹰白跟了她这些日子,没有感情依旧是没有感情。 这些问题,雪儿几乎是瞬间就想通,只是,她影月宫有事,瑞阳城有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雪儿挑了挑眉:“如果我不肯定答应你,是不是就算不孝?连亲娘的遗骨都不管不顾?” 影月宫主一愣,显然没有像想到雪儿竟然将自己接下来准备好的话给说出来,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 雪儿接着道;“最好,我还能带着玉简随着你一同上路,在必要的时候助你们一臂之力,最后等颜如魅到来,再将玉简献给你?” 饶是有兜帽遮掩,饶是影月宫主老脸皮厚,此刻也有些挂不住,张了张嘴,正要反驳,雪儿的话却是又快又急:“若你说不是,可敢以你整个影月神宫的存亡,来发个毒誓?” “臭丫头,你——” 影月宫主浑身乱抖,三寸长的指甲剑指着雪儿,哆嗦了半天,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刻沈傲也冷静了下来,虽然顷刻之间,头发全白,就连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多了不少,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如同汇聚漫天星光一般灿烂深邃。 因为身中*的原因,他又不愿对钟离秀动情,所以这些年来,多数时候他都是保持着心如止水,无念无欲的心境,此刻恢复起来倒是也快,只是当他在听雪儿提起“颜如魅”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激动! 当初,就是这个叫做颜如魅的美艳女子,追踪他和秦姿仙,最后打伤自己二人,抢走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女儿,让自己一家三口天各一方,不得团聚! “雪儿,颜如魅?”沈傲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嘶哑,话也简短,雪儿却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轻轻地点头,雪儿的目光落在影月宫主的指甲剑上,其含义不言自明! 偏在这个时候,影月宫主终于摆脱了尴尬再次开口:“你知道我邀请的人,是颜如魅?” “你们的指甲剑如出一辙,她的将近一尺长,你的只有三寸,也只能是你承袭的她的!”雪儿伸出一根手指,看着自己的指甲,“不然谁留那么长的指甲?” 沈傲再次将雪儿护到身后,同时低声道;“我护住你,冲出去!” “什么?”雪儿楞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前的沈傲已经朝着影月宫主扑了过去! 他的左手一把分水峨嵋刺,右手一把短剑,都是从影月宫门人手中抢过来的,此刻更是幻起漫天光影,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道道寒光! 围在两侧的影月宫门人没有想到沈傲说动手就留动手,连个招呼都不打,一时猝不及防,纷纷被削中,刺中,顿时惊叫连连! 这一次,沈傲没有了任何顾忌,不再顾忌对方是女子,也不再顾忌什么江湖道义! 他一路冲过去,一路血花飞溅,真正地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影月宫主也楞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叫道:“沈傲,你不管秦姿仙的遗骨了么?信不信我将她刨出来挫骨扬灰!” 沈傲长啸一声,冷笑道:“前提是,你得有那个命!” 他说话的时候,左手中的分水峨嵋刺不知何时丢下,抢了一把弯刀过来,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地朝着挡路的影月宫门人就砍了过去! 一刀,一剑,配合得滴水不漏,与影月宫主的距离又近了三步,就连背后的雪儿也被他牢牢护住! 这三步,女子的惊叫怒喝惨呼不绝于耳,甚至还有残肢断臂飞出,鲜血染红脚下的土地,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影月宫的门人终于反应过来,再次将雪儿和沈傲团团围在中央! 沈傲大喝一声:“雪儿,看好了!” 手中的弯刀崩了豁口,他手腕一转,随后抛出,那弯刀带着凄厉的呼啸就飞了出去,所过之处,影月宫的门人凡是被削中的,轻则断臂,重则断头! 鲜血喷洒,糊住了雪儿的视线,然而她却连惊慌失措的时间都没有。 沈傲的意思,她明白。 手中银针就近刺中其中一人的手腕,雪儿一伸手将对方的弯刀抢了过来,学着沈傲的架势就劈了出去! 她没有内力可用,就用混沌之气,普通的弯刀顿时锋利无匹,只是在她劈出三刀之后,也终于承受不住,寸寸断裂,连将弯刀当暗器打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沈傲一边朝前冲,竟还能分心留意雪儿的情况,见状也是一愣:“你这是什么内力,如此古怪?” 雪儿一边又抢,这才离她最近的女子手中却是一把短剑,她如法炮制,用银针刺中对方肩头,捏着剑尖就夺了过来! 她将剑交到左手,握住剑柄,一剑刺出,对方避开,直接就刺了个空! “不是内力,是混沌之气!”雪儿抽空答道,“爹,说来话长,等咱们离开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雪儿岂能看不出来,此时的沈傲,看似恢复了冷静,却终究是因为秦姿仙的死讯受到了打击,心存死志。此刻看似出手狠辣,无非是想要激怒影月宫主,甚至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沈傲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女儿如此剔透,竟将自己的心思看穿,一时默然不语,只是手中的短剑用力一刺,又将面前的一个影月宫门人一剑刺了个对穿! 雪儿放柔了声音,又道:“爹,这十几年来,在雪儿身上,发生了许多神奇古怪的事情,等咱们离开影月宫,我再一一详细讲给你听,然后你指导我功夫,咱们一起去……” 她本想说“一起去找我娘”,只是话到嘴边,有想到秦姿仙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正是沈傲心存死志的源头,因此又生生顿住,只是声音却难免哽咽起来。 想到此处,雪儿对于生生将自己一家人拆开的钟离秀和影月宫主,也是心中怨恨,对于整个影月神宫,就更是示弱仇敌,下手也就毫不留情起来! 她手中的短剑所到之处,同样是鲜血飞溅,以至于在一段时间之内,她的面前,除了断背残肢,连一个活人都不敢靠近! 也许是血脉延续,父女两个相处虽短,然而配合却是天衣无缝,一步一步,冲杀出一条腥气冲天,横尸遍野的血路。 眼看着自己手下仅剩的四五百人如今转眼就少了将尽百人,影月宫主终于沉不住气了;“都退下!” 第四百三十五章 还不快走 影月宫的门人,对于影月宫主可以说是绝对忠诚,对于影月宫主的命令,更是绝对服从。 如同潮水退却一般,影月宫的女子退了开去,并且从中间留出一条路来! 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飞,脚步声低沉,仿佛踏在人的心上一般,上位者的威压扑面而来。 雪儿撇了撇嘴,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来。只是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对于影月宫主如同君临天下一般的气势竟然毫无感觉,更不要说心生畏惧了。 沈傲对于雪儿的表现十分满意,只是心中却又难免敢到奇怪,不明白她小小年纪,为何竟然会如此沉稳,面对着影月宫主气势上的威压,竟然能够抗得住! 在沈傲看来,雪儿应该是全力抗衡,可是只有雪儿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一丝想要抗衡影月宫主威压的意思! 她只是觉得,影月宫主在故作姿态,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 或者说,雪儿根本就觉得,自己曾经见过比影月宫主更厉害更大的人物和场面! 在离沈傲和雪儿还有五步作呕的地方,影月宫主终于停了下来,声音中带着一时嘲讽失望:“我还以为,沈傲对于亡妻真的是情深似海,原来也不过如此!” 眼看着沈傲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雪儿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用更加不屑的语气道:“我爹对我娘感情如何,用不着外人来评价,倒是你们影月宫的人,莫非一个个都只会横刀夺爱,抢夺有妇之夫么?” 虽然这话说的是大公主钟离秀,但是影月宫主还知道,自己手下的另一个长老罗妙思,同样是钟情与已经正妃侧妃齐全的钟离陌,几乎都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自己的两个手下都喜欢有妇之夫,所以这话听在影月宫主的耳中,就好像是在嘲讽她一样! 她怒极反笑:“伶牙俐齿!” 影月宫主的阴毒的目光,如同一条毒蛇,湿滑冰冷,从雪儿移到沈傲的脸上:“本宫主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叫出黑鹰和玉简,饶你们不死……” 黑鹰自从震慑兽群散去之后,体力不支,直接飞去附近的树上休息,此刻刚缓过来,落在雪儿肩头,闻言顿时尖尖的喙一张一合:“老巫婆,本大爷才不要跟着你!” 影月宫主的脸色终于变了,就算是都兜帽都遮掩不住的难看! 如果说这话的是雪儿,沈傲或者其他的人,她都可以勉强忍受,可对方竟然是一只鸟! 她竟然被一只鸟骂做老巫婆! 影月宫主露出来的半截脸都是铁青的,指着黑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偏雪儿在这个时候轻笑出声;“原来,你都不是人神共愤,就连一只鸟都不待见你!” 影月宫主被气得浑身哆嗦,就好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就连她身边的影月宫门人,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生怕被她的怒火波及。 “你们,给我包围这个丫头,务必生擒活捉!”影月宫主的声音几乎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沈傲交给我来对付,将他们两个人,各个击破!” 雪儿一开口激怒影月宫主,沈傲就知道了她的打算,反正已经是撕破了脸皮,也就没有必要给对方留什么面子。 只是当影月宫主的话出口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叮嘱道:“雪儿,等下我拖住影月宫主,你能逃多远,就逃多远,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去找你!” “可是……”雪儿有些犹豫,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傲低声打断;“放心,爹爹好不容易与你重逢,怎么舍得再次丢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只是就算是离开,我也一定要找到你娘的尸骨,好让……我们一家三口团圆。” “爹……” 雪儿的声音有些哽咽,沈傲要找回秦姿仙的尸骨,她无话可说,可说周围这么多的影月宫门人,再加上一个始终看不透深浅的影月宫主,雪儿怎么能放心将沈傲独自留下? 可说,留下又能如何,她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知道,留下来也不过是个累赘,还要沈傲分心照应! 因为虽然心中千般不忍万般不舍,也只好含泪点头:“是,雪儿一定听爹的话,等着爹带着娘的尸骨来一家团聚。” “雪儿一个人,在这世间孤苦伶仃了十六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亲爹,实在不愿继续如此孤独下去,所以,爹你要……” “说话算数”四个字还没有出口,影月宫的门人已经在影月宫主的指挥下,朝着二人再次冲了过来! 人潮瞬间将二人吞没,影月宫主十根指甲剑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金属光泽,朝沈傲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剩下的那只人面蚁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从影月宫主的肩头飞起,被雪儿眼疾手快,一玉简拍飞了出去,落了个和上一只一样的下场! 这一次影月宫中是动了真怒,几乎是不管不顾,不但命令手下驱使了毒虫毒兽,一时间,毒虫遍地爬,毒兽嘶吼此起彼伏,天上飞的更是遮天蔽日,如同一朵朵的乌云,几乎连天上的太阳都被遮了起来! 雪儿严重怀疑,影月宫内外,附近山林中,所有的毒虫猛兽们,都被影月宫的人,驱使了一个遍! 黑鹰自觉地飞到了半空中,冲着那些飞禽就是一通猛抓猛啄,一时间,各色羽毛伴随着血珠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鸟毛大雪一般,几乎每一个人的头上都粘了几根,就连影月宫主都不例外,雪白的羽毛,落在她黑色的兜帽上,分外显眼! 癞蛤蟆在地上乱跳,各种颜色的鲜艳的毒蛇在人们的脚下钻来钻去,没有咬到雪儿,先咬住了一直四处乱窜的大个儿老鼠! 蝎子蜈蚣壁虎蜘蛛……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一时间四处乱钻乱拱,顺着人的裤腿就往上爬,爬进去就咬上一口! 影月宫的人几乎人人都有驱虫药粉,而且大多都是独门秘制,各不相同,一时间,红的绿的紫的蓝的黄的黑的各种颜色的药粉药水挥洒而去,空气都跟着变了颜色,各种辛辣的,刺鼻的,腥臭的,甜腻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直钻人的鼻孔。 “阿嚏!” “阿嚏——” 打喷嚏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雪儿眼看毒虫爬来,体内的混沌之气流转,身子就已经腾空而起,如同一片花瓣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朝着沈傲的方向就飞了过去。 毕竟,沈傲可没有雪儿的玉简,是那些毒虫毒兽天生的克星。 沈傲与影月宫主交手她帮不上忙,但是帮助他驱散周围的毒虫还是能做到的! 而此刻的沈傲,整个人就好像疯狂了一般,同影月宫主缠斗在一起。 他的心中,有对于秦姿仙的愧疚,有对于影月神宫的恨,还有对于雪儿的回护之心,掺杂交织在一起,组成了支撑他身体的全部力量! 应对影月宫主这样的人物,普通的刀剑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所以沈傲干脆弃之不用,直接化掌为剑,凌厉无匹的掌风朝着对方劈了过去! 雪儿第一次看到了沈傲全力出手的情景,只觉得当初单正所描述的,连沈傲真正实力的一半都没有! 那一掌劈出,凌厉的掌风犹如实质,内力更是源源不断,铺天盖地地就朝着影月宫主劈了过去! 影月宫主身上的黑袍猎猎,十根指甲剑寒光闪烁,带起一片残影! 两个人都快,顷刻之间交手不下百次,周围激荡的劲风,让雪儿根本就无法靠近! 雪儿只觉得那劲风刮到脸上,犹如刀割一般地疼,同时一颗心也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这样的沈傲,自己一时都靠近不得,更不要说小小的毒虫了! 影月宫的门人也有反应过来的,顿时也冲天而起,朝着雪儿直追而来! 一瞬间,刀光剑影无数,将雪儿完全笼罩起来! 雪儿的身子在半空中一顿,一折,如同随风飘舞,又如同刀剑丛林中一只轻灵的鸟儿,飞速穿梭而过,随即身子竟然再次拔高! 底下众人一愣,纷纷抬头,诧异地望向半空中的女子。 一般的轻功,能够瞬间凭空拔起三五丈,就已经算是高手。如今雪儿却是在半空中不得借力的情况下,再次纵身跃起,怎么能不让人惊讶? 惊讶至于,加上气力衰竭,底下影月宫的人见机得快,顿时就有五六把短剑弯刀,如同暗器一般打了出去,只要雪儿一个躲避不及,就要被那些弯刀短剑大卸八块! 沈傲眼见雪儿情况危急,又担心她无法一只在空中借力,几乎是不假思索,抬腿就向对面的影月宫主连踢了三脚! 砰砰砰! 劲风带起的气浪让周遭的人一阵东倒西歪,无数无数只蝎子工程又小只蝎子蜈蚣等体型较小的毒虫也纷纷飞了出去,就如同暗器一般! 他随手又是一挥,可怜半空中的毒虫们就再一次改变了方向,朝着雪儿四周的兵刃撞了过去! 一阵噼里啪啦,虫子撞击金铁的声音过后,雪儿脚下,一片虫尸如雨。 扁平扭曲的虫尸夹杂着各种颜色气味的体液,纷纷落下,顿时掉了众人一头一脸! 被抛出去袭击雪儿的弯刀短剑也跟着纷纷落地,有的落在人头上,躲闪不及的直接被砸了个血头血脸! “雪儿,还不快走?!” 沈傲暴喝一声,再次避开影月宫主的攻击,内力透过掌心汹涌而出,如同惊涛拍岸,身上的衣衫鼓荡,迎风飒飒! 第三百四十六章 瑞阳城外 在沈傲那一掌之下,众多影月神宫的门人就好像风中枯草一般,被吹得东倒西歪,一时间哀嚎遍野! 影月宫主头上的兜帽不知何时被掀了起来,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来,只是脸色却是难看地厉害。 “一群废物!” 她气急败坏地喝道,再次朝着沈傲的方向飞扑而去,肥大的袖口飞扬如同蝙蝠的双翼,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闪着幽蓝的光芒,朝着沈傲就笼罩了过去! 沈傲也不含糊,再次催促雪儿一声,身形一转,如同陀螺一般直冲突天际,带得那银针也如同有灵性一般,随着他的旋转的力道顺势改变了方向。 乍一看上去,沈傲的周身,就好像有无数条细细的银色鱼儿,成群的游动着,再加上阳光照耀,更是让他整个人都如同天神一般! 雪儿楞了一下,眼看着沈傲的双手虚空划了个圆,那些银针就乖顺地随着他的手势游动,最后聚拢成一团! 影月宫主的脸色一变,就见沈傲的双手在那一团银针的后边轻轻一推…… 只是轻轻地,温柔无比的,好像在推一片虚无的空气,那团银针在半空中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就在沈傲的手中调转了方向,瞬间朝着四面八方炸了开来! 影月宫的门人顿时一片惊呼,再也顾不上围攻雪儿,如同受惊的鸟兽般散开! “走!” 沈傲趁机又朝着雪儿低吼一声,一掌拍出,力道柔和却不容雪儿抗拒,直接将她送出了三五丈远! 而他的人却是跟在那银针后面,朝着影月宫主的方向扑了过去! 雪儿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温柔地将自己包裹,却又根本挣扎不得,直接就将自己推到了包围圈外! 沈傲这是一定要让她离开! 雪儿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成了两爿,感动中带着痛楚,然而理智却告诉她,她继续留下来,也只能是成为他的累赘! 只是瞬间她就做出了决定,扭头朝着沈傲的方向大喊了一声“爹,雪儿等你来传授武功”,随即体内的混沌之气流转,身子轻盈如同羽毛,顺着沈傲推送自己的力道,转身再次朝前飘了出去! 身后传来影月宫门人的惊叫惨呼,影月宫主的怒喝,内力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她一时竟分出不,这其中那个声音才是沈傲的。 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再没有离开的勇气! 眼泪不知何时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她用衣袖胡乱地擦了一把,不顾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全力朝前飞掠。 她不能辜负沈傲的一片苦心。 黑鹰追了来,扑棱着翅膀叫她“衣雪”,她也懒得回应,一掌将其挥开,没好气地道:“谁让你跟上来的?” 不料黑鹰竟然被她这一挥,直接就掉了下去,反而将雪儿吓了一跳,连忙收敛情绪,伸手将它捞了起来。 “我还没有恢复……”黑鹰委屈巴巴。 雪儿一时也没了脾气,却还是忍不住数落道:“你说说你,都多久了,还一直没有恢复,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一点忙也帮不上!” 黑鹰也委屈:“那个老巫婆才刚刚解了我的蚂蚁毒,我身体虚弱不是很正常的吗?衣雪……” 雪儿心中烦躁,懒得听它絮叨,数落了两句之后,心中的无名火也消了不少,于是也就不再理会它诉苦,只一手抱着它,全力赶路。 毕竟,她现在刚刚离开影月神宫不到半个时辰,身后还有追兵无数,就连影月神宫周围的密林都还没有走出去,哪里敢耽搁时间。 万一被对方追了上来,她打又打不过,沈傲的苦心就都白费了。 不过,有黑鹰在的好处是,雪儿基本不用担心会走错方向。虽然她自己方向感不强,但是黑鹰对于方向敏感啊,而且作为一只“神奇”的鸟儿,能够和其它飞禽沟通,问个路啥的,也方便。 雪儿只用了三天,就走出了密林,却发现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影月宫主带着她离开瑞阳城之后,是一路向南走的,所以雪儿在认准了方向之后,是向北走的。 瑞阳城她是不想再回去,可是想到和单天鹰兄妹之间的约定,终究是心中不安,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大不了易容成普通人的模样,不进凌王府。 雪儿又走了两天,又靠着黑鹰的帮忙,这才走出了迷宫一样的山林,看到了人烟。 这几日黑鹰也恢复了不少,就算是飞不太远,十来里地还是不成问题的。 影月宫的人始终也没有追上来,雪儿心中也安定不少。她不放心沈傲,特意让黑鹰通过飞鸟打探情况,又过了两日才有了消息,却说影月神宫一片狼藉,并没有发现沈傲的踪迹。 雪儿心中稍安,只道沈傲已经摆脱影月宫主,只是暂时没有找到自己,也或者是不想将影月宫的人再次引来,所以没有立即来找自己。 只是整个影月神宫似乎都成一片废墟,可以想见在雪儿离开之后,沈傲与影月宫主那一战的激烈程度。 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拿黑鹰当出气筒,只全力朝着瑞阳城的方向赶路。 雪儿找了一身南平女子常穿的那种对襟衣衫,打扮成了一个普通的南平女子朝北走。 这样又走了两日,就看到了许多南平百姓,大多是老弱妇孺,一个个携儿带女,满面风尘地从北方赶来。 雪儿心中疑惑,却因为自身难保,后有追兵,所以也不敢停顿下来去打听。毕竟人家是往南走,而她却是往北走。 在影月神宫的时候,瑞阳城两次派人,钟离秀带走了影月神宫的大部分门人,南平肯定是有大事发生,如今又出现这许多好像逃难一样的百姓,由不得雪儿多想。 黑鹰每日里在雪儿周围的飞来飞去,打听来的消息却是含糊不清,毕竟这不是打听一个具体的人或者事,笼统地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于那些灵智未开的鸟儿阿里说,还真不太容易。 “许多人,有兵器,马匹,一把剑,很厉害,一扫一大片,人都死了。” 黑鹰打听了一天,打听来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消息,雪儿皱着眉头,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兵器马匹,自然是军队,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是南平在调动军队,还是轩辕昰真的带着东灵的队伍打进了南平来? 至于“一把剑横扫一片”的话,雪儿自然就联想到了轩辕昰,当初,钟离陌和钟离扬也曾向她形容过,轩辕昰手中的战天剑,三剑便破了西漠的一座城池! 若是后者,对于雪儿还说也算是个好消息了,于是她迎着那些逃难的百姓,继续北上。 再走了三日,黑鹰终于是完全恢复,于是雪儿就让它飞回瑞阳城去打听消息。如果能找到轩辕昰自然是最好,若是不然找到历劫也行。 雪儿又成了一个人赶路。 一路北上,简直就是兵荒马乱!她看到了更多逃难的百姓,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好在现在已经是初春十分,南平的冬季短促,虽然只是初春天气,却已经十分温暖,倒也不至于挨冻。 只是吃食稀少,就连野果也不常见,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 这一次黑鹰飞走就一直没有飞回来,雪儿又是从影月神宫逃出来的,可以说是身无长物,更不曾随身携带干粮,黑鹰在的时候还能帮着她抓个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离开之后雪儿就只能完全靠自己,她又没有黑鹰的利爪,也没有时间去挖什么陷阱抓小动物,有时候甚至还不如那些难民。 而她又容易心软,好不容易靠着玉简找到个能吃的花朵树叶,看到那些面黄肌瘦的逃难百姓,又忍不住让给对方。 就这样一路忍饥挨饿地赶到瑞阳城,已经是离开影月神宫一个月之后。 远远地,雪儿就看到瑞阳城的城门不见了,连同城墙一起,被劈开了一个大豁口,如同被欺凌的女子撕裂的衣衫,袒露出里面美好的玉体,又好像那些逃难百姓的眼睛,无声地控诉着! 破碎的瓦砾堆积在豁口两侧,不知道是何人清理出了一条可容四人并行的临时道路来,静悄悄地也看不到人。 不管是来往的人,还是把守的人,都看不到一个,只有一个豁口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隐隐地能看到城内的一些建筑以及冷清的街道。 看不到一个人,雪儿的心中有些迟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一转身躲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榕树背后,探出头朝着瑞阳城豁口出打量着。 其时已经是春季,南平四季如春气候温润。所以春天的时候,除了气候比冬日时候温暖一些,绿色开花的植物更多一些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 雪儿不知道那城墙裂开的豁口后面有什么,也不知道瑞阳城的四周是否有埋伏,承天教,影月神宫,甚至凌王府,都有人在盯着她! 她从单天鹰的口中,知道承天教的赵金花娘等人已经到了南平,而影月神宫的人,跟着钟离秀,也很可能还在瑞阳城,这些人哪一个看到自己,也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所以她也不敢轻易露面,只是躲在树后,屏息敛气地观望着。 这样观察了盏茶时间,不见任何动静,她的心中也就稍微松了口气,本想着用神念感应,只是因为距离的原因,根本感应不到什么,尤其的城内,根本就是一片模糊。 也不知道黑鹰到底飞去了哪里,这一路上都在她神念能够感应的范围之外,因为雪儿也联系不上它,此刻也就无法让黑鹰提前去打探情况。 可是,不进瑞阳城去打听一下单天鹰兄妹的消息,她又实在是不放心。 雪儿纠结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先进去再说,就算是她大不多,随之做好逃跑的准备就是了。 她拿定主意,深吸一口气,正要抬脚往外走,冷不防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巴! 第四百三十七章 国破?休妻 雪儿心中一惊,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去摸头上的莲花银针,随后手腕一翻,就朝着背后狠狠刺了过去! 背后那人一躲,雪儿手腕一抬,就刺到了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那人冷哼一声,连忙压低了声音:“小嫂子,是我!”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然而雪儿一时却又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人,于是手中也不由一顿,第二针就没有再刺下去,心中却是开始不断思索着。 “是我,钟离扬。”那人见雪儿发愣,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出声,我才敢松开你。” 雪儿楞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这么一号人物。当初随着钟离陌,翻过落霞山脉,离瑞阳城还有一天的路程时,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个人,之后一路同行到了瑞阳城,自己在进了凌王府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因为接触不多,所以只是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小嫂子”这三个字,还是这个钟离扬创出来的,当时他还以为雪儿和钟离陌之间有什么暧昧不明的关系! 一旦确认的对方的身份,雪儿也就松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自己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捂住嘴巴的那只手这才被挪开,雪儿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转身,然后又是一愣,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究竟是不是那个口无遮拦,飞扬跳脱的钟离扬! 记得一开始见到的钟离扬,肤色比起钟离陌要白皙不少,同样的细长的眉眼,却比钟离陌多了一丝俊逸飘洒的神采,整个人就好像刚刚升起的太阳,明亮灿烂却不刺眼。 可是如今眼前这个人,除了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几乎就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白色的长衫上面,沾满了黑色的泥土,绿色的草屑,以及分辨不出来的各色污渍,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彩色的! 原本梳理地整齐的头发,此刻乱蓬蓬地披散下来,遮住了瘦削苍白的脸。而脸上也满是污垢,看上去和街头的乞丐没什么两样1 雪儿楞了一下,忍不住又问:“你是……钟离扬?” 钟离扬如同乍然见到亲人的孩子一般,点头如同小鸡啄米:“是我,小……沈姑娘,是我,钟离扬!” 他本来应该是想要叫“小嫂子”的,但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沈姑娘”,神色间更是泫然欲泣,一脸委屈的模样。 雪儿也懒得计较一个称呼,再次将钟离扬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皱眉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钟离扬叹了口气,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又左右查看一番,见四周无人,这才松了口气:“沈姑娘,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只是现在似乎并不是慢慢讲述的好时候,所以钟离扬也就只好是长话短说了。 “东灵的军队打进来了!” 一句话涵盖了所有,钟离扬说:”大皇兄和二皇兄一直忙着争权夺势,谁也不管。六皇兄一出面,却又遭到了他们的联手打压,前段时间更是被罗妙思那个女人下了毒,四肢乏力,连爬都爬不起来!“ “我六皇嫂,也就是凌王妃,”说到这里,钟离扬顿了顿,觑了一眼雪儿的脸色,却见对方正一脸平静地聆听,不由叹了口气,“一个妇道人家,却要四处奔走,好不容易求了解药回来,只是等六皇兄恢复过来后,一切已经无力回天,东灵的军队,已经翻过了落霞山!” 雪儿楞了一下,罗妙思不是钟情与钟离陌吗,怎么会给他下毒?难道是因为自己捣毁了罗妙思的居所,迁怒钟离陌? 她的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当日闵素素冒着大雨赶回凌王府的马车,憔悴的神情,难道当时她是在为钟离陌奔走? 还有罗妙思给闵素素的那个黑色小瓶,难道就是解药? 雪儿突然就将这些事情串联了起来! 钟离扬自然不知道雪儿一瞬间脑子里就转了这么多念头,还在继续:“那个人……” 他顿了一顿,苦笑这解释了一句:“也就是东灵的三皇子轩辕昰,先前听说他三剑破了西漠一座城池,我还以为是世人夸张,西漠无能。直到他进了南平,我才知道,所谓‘三剑破一城’不但不夸张,反而是小看了他!” 这里面的道理,就是此刻的雪儿也不明白,南平地域独特,天地灵气比起南平西漠来说,相对比较充沛一些,所以轩辕昰的战天剑也是如鱼得水,发挥的威力自然要胜于在西漠和东灵的时候。 钟离扬叹了口气,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神色:“我亲眼看到,他一剑下去,南平的军队就好像被风吹倒的稻草一般,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一剑啊,只是一剑!” 他的声音中有心疼,又恐惧,还有后怕:“这仗根本就没法子打下去,我们的军队本来就是仓促迎战,简直就是兵败如山倒,一触即溃!” “如果不是南平险恶的地势和山林中的瘴气,拖延了东灵军队的脚步,恐怕我南平早在一月之前就被整个攻占下来,连苟延残喘的时间都没有!” 叙述到后来,钟离陌的声音都有些麻木,只是机械地讲述:“不得已之下,大皇兄只得派人前往影月神宫找大皇姐求救,影月神宫是我南平的国教,这个时候自然也是要全力以赴,先后将宫中的大部分弟子派出,可也只是阻了一阻东灵军队的脚步……” “什么巫蛊之毒,驱虫御兽之之术,在那个轩辕昰的剑下都是不堪一击!”钟离扬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都是虚无’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他一剑下去,所有的毒虫猛兽都成了肉泥,就是有让人谈之色变的毒素,也根本就释放不出来!” “至于巫蛊之毒?”他冷笑一声,有些嘲讽之意在里面,“前提是你得有那个机会才行!” “你的蛊虫还灭有爬出竹筒,人家的剑气已经横扫而来,连人带竹筒都成齑粉,你还有什么机会?”钟离扬道,“还有什么销魂之音,轩辕昰的那把剑直接将红粉变作骷髅,比骷髅更加恐怖,还谈什么销魂!” 雪儿心中一凛,之前在影月宫中钟离秀两次匆匆找影月宫主的举动也有了解释,当时她只道南平有大事发生,却不想一切猜测竟然成了真! 根据钟离扬的说法,再加上之前沈傲所查到的,影月神宫的门人应该大部分都到了对抗东灵的战场上,而在这一边倒的形势之下,恐怕现在的影月神宫,也只剩下最后在影月宫的不足一成人,还不包括被沈傲和雪儿杀掉的! 换言之,现在的影月神宫,其实已经相当于名存实亡了! 怪不得影月宫主甘心冒着放走黑鹰的危险,也要给它解毒,为的不过是在应对东灵的战场中,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可惜当夜又遇到了雪儿和沈傲逃离影月神宫的事情,黑鹰直接就跑到了雪儿一边,影月宫主竹篮打水,成了一场空。 只是,到了现在雪儿也无从猜测,影月神宫最后剩下的那些人,到底是也去了战场,还是死在了沈傲手中,亦或者如同鸟兽散去? 想到沈傲,她的心肠再一次强硬了起来,对于一个害得自己骨肉分离,孤苦伶仃的教派,不管是钟离秀还是影月宫主,她都无法同情! 钟离扬越说,声音就越低,最后竟然只剩下了低低的啜泣,可想而知这些时日他所受到的打击! 国破家亡! 雪儿等他哭够了,这才开口问:“那现在瑞阳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钟离扬呆呆地好像一截木头,又楞了半晌,雪儿几乎都要以为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的问题,正准备再问一次,就听钟离扬道:“已经被东灵的军队占领了!” 被东灵占领了,也就意味着轩辕昰可能在城里! 雪儿心中一动,然而想到此刻钟离扬的身份,也就不好开口说要进城去找轩辕昰的话来。 何况,这样的话若是出口,难保因为立场不同而翻脸。 所以,如果她想要进城去找轩辕昰,就不得不先摆脱眼前这个钟离扬。 可是要如何摆脱对方呢? 雪儿心软,钟离扬又是无奈而悲愤,她一时也想不出好的主意来。思来想去,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瑞阳城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钟离扬面上的神色愈发凄苦,“你说的应该是我六哥吧?其余的人,包括我六皇嫂,也是得罪了你,你未必肯放在心上的。” 雪儿无语了,她也就是随口一问,好打破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顺便打听一下瑞阳城内的情形,怎么就扯到钟离陌的身上去了? 还有,钟离扬说闵素素得罪了她,也就是说他们都已经知道闵素素将她交给影月神宫的事情了? 钟离扬的目光中浮现出一抹歉意:“沈姑娘,我六皇嫂此举也是为了我六哥,所以还请你心里不要介意……” 雪儿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不介意,人家算计到自己头上,竟然还要让自己不介意? 可是仔细一想,若是她站在闵素素的立场,又呢个比闵素素强到哪里去? 一个陌生女子,是无论如何也无非同自己的夫君相提并论的! “何况,”钟离扬又补充了一句,“六皇嫂她已经收到了惩罚,瑞阳城破的当日,六哥已经给她写了休书!” 休书? 雪儿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闵素素为了钟离陌才将雪儿交给影月神宫,而钟离陌竟然给闵素素写休书? 钟离扬点头,叹道:“就差最后落款了!” 也就是说,休到最后还是没有休成,闵素素还是她的凌王妃。 雪儿一时也不知道给说什么才好了,只好沉默下来,却不了钟离扬话锋一转,哀求道:“沈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东灵士兵 雪儿从那城墙的豁口中,进了瑞阳城。 就在刚才,钟离扬说:“七日之前,东灵的轩辕昰攻进瑞阳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你!” 雪儿一愣:“找我?” 随即,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瞪着钟离扬后退了两步,与对方拉开距离,警惕的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拿我去交换瑞阳城去吧?” 说话的时候,雪儿左右打量着,心中盘算着等下万一动起手来,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跑最合适。 钟离扬苦笑:“我倒是想,可惜实在没有那个胆量!” “我倒也不是畏惧东灵的轩辕昰,国破家亡,我钟离扬一个人,一条命,大不了一死,拼了也值得!”钟离扬的目光有些复杂,“可是,我不能不估计我六哥,我六皇嫂的下场,还摆在那里!” 钟离扬的神色复杂,雪儿一时竟有些看不明白了,只是对方再一次提到闵素素被休弃的事情,她一时也不只该说什么好了。 雪儿不知道说什么好,钟离扬也沉默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时竟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那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为了打破沉默,雪儿最后只得又将这问题问了一次。 钟离扬的目光轻轻落在少女的脸上,神色间说不尽的凄苦无奈:“我说出战场上的死人堆里侥幸逃过,回到瑞阳程就已经是现在这番光景。瑞阳城表面看似松懈实则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他长出了一口气,目光投向瑞阳城的方向:“我进不去,也无法打听到我的皇兄们的消息。” 钟离扬道:“沈姑娘,我只求你进去之后,能够打听一下他们的下落,若是能救出我六哥,最好……” 雪儿愣了一下,不解道:“打听所有人的消息,只救钟离陌一个?” 钟离扬没想到雪儿竟如此直白,一时有些尴尬,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难道要他承认,自己竟然想借轩辕昰这个外人的手,除掉自己的兄弟姐妹? 看钟离扬的表情,雪儿这才醒悟到自己竟不自觉地真相了! 皇室内斗,兄弟阋墙的戏码,似乎在哪一个国家都有,可国破家亡之际,生死存亡关头,竟然还想着借助外人的手来达到目的的,也还真是少见。 气氛一时间更加诡异尴尬,钟离扬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沈姑娘,我这不是觉得,你起码和我六哥还算有些交情嘛!其余的人,就算是我开口了,也只是让你为难……” 雪儿动了动嘴唇,决定还是“相信”对方的解释算了!不然接下来钟离扬只怕会越描越黑,将南平皇族之间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一不小心抖出来! 然而,听钟离扬说,别看现在的瑞阳城乍看上去好像一座空城一般,可是他试探了两次,竟然都没有能进去! 雪儿说:“你不能进去,我就能?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钟离扬“嘿嘿”地讪笑了两声;“沈姑娘,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雪儿突然就沉下脸来,冷声打断了对方。 这是将自己和轩辕昰之间的关系看了个透,或者说从一开始就知道,现在拿出来利用? 钟离扬有讪讪地笑了两声:“沈姑娘,算我刚才说错了话。只是东灵轩辕昰对于你的心思,几乎是天下皆知,我知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他深深地看了雪儿一眼,目光复杂:“我知道,你不算是我南平的子民,我无权命令你什么。沈姑娘,就算是看在我六哥的份上,想必你也不愿看着他……” 其实雪儿对于钟离陌也没有什么恶感,何况还有单天鹰兄妹下落的问题,所以这瑞阳城她是一定要去的,而且也一定要再去凌王府一趟。 只是,雪儿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十分顺利地就从那豁口走了进去! 街道冷清,两旁的商铺紧闭,看不到一个人,甚至连巡逻的人都没有看到。 这让雪儿心中说不出的古怪,但是没有遇到人,她也不会去自找麻烦,于是凭着印象朝着凌王府的方向走去。 简直就是一路畅通无阻,包括凌王府的大门都是大敞四开,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凌王府规制建筑一般,但是也够她徒步走上半日的,有的地方一片狼藉,想必是有东灵的士兵进来过。 可是却没有人,不要说凌王钟离陌和王妃闵素素,就是家丁护院也没有一个,就好像一座空宅子,雪儿就是想要打听都找不到人! 出了凌王府,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上,现在一片清冷,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西漠莲城被攻破的时候她没有看到,只在半路上见到了逃难的百姓,如今却是亲眼所见,一座城池被破之后的种种破败,肃杀,紧张,恐慌。 雪儿终于看到了东灵的士兵,十来个人一队地在街上巡逻着,也搜寻着残余的南平的散兵游勇,不肯投降的大小官员。 甚至有一队,直接就奔着雪儿的方向而来,让雪儿一度怀疑,自己之前的“好运气”根本就是偷来的。 此刻的雪儿,还穿着南平国少女特有的服饰,容颜倾城,又是明目张胆的从凌王府走出来,所以那些士兵便将她当成了南平顽固派官员的家眷! 或者说,将她当成了凌王府的人! 雪儿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只怕是一进瑞阳城就被人给盯上了,只是对方付一直没有露面,知道自己进了凌王府又出来,这才突然跳出来,将自己当成凌王府的余孽! 这罪名,多么明显! 有人说:“她是从凌王府的大门走了出来!” “肯定是凌王府的家眷!”又有人说,“听说凌王钟离陌在狱中宁死不降,就连三殿下都没有办法……” 说话的工夫,又有七八个东灵的士兵围了过来,将雪儿团团围住,气势咄咄,大有直接抓人的气势,只是,抓了人之后要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雪儿心中雪亮,这些人是故意的,根本就是别有用心,也知道落入这些士兵手中的结果,当下不敢怠慢,故意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伸出双手去挡其中一个东灵士兵朝自己伸出来的咸猪手,顺势将头上的四根莲花银针拔下了两根来! 她手腕一翻,手中银针飞舞,转眼刺中了其中两名士兵的手腕,就听其中一人惨叫一声:“大家小心,她有武器!” 几个士兵本来还当雪儿是个软柿子,结果看到两个同伴突然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也是齐齐吃了一惊,又听到同伴示警,于是不敢大意,几乎是同时后退了一步,与雪儿拉开了距离。 雪儿伸出另一只手,将手中的莲花银针亮到众人面前,神色笃定自若:“拿着这个莲花银针,交给你们的三殿下,是立功还是杀头,你们自己看着办!” 少女的声音清冷,却又有种凛然不可侵犯地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臣服,下意识地就想要依照她的意思去做。 几个人同时一愣,目光都盯着那如冰雕玉琢一般的手指间的那一根精巧细致的莲花银针,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来。 雪儿趁机运转体内的混沌之气,身子轻飘飘地如同一片羽毛,从众人的包围圈中就脱离了出来,她在半空中身子一转,因为衣衫短小,瞬时现出一种轻灵的俏丽来,让脚下的几个士兵的眼睛几乎都看指了。 她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落在旁边房舍的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是来个士兵:“让轩辕昰来见我!” 说话间,她便将那根银针朝着其中一个士兵遥遥地掷了过去,到了对方眼前的时候才缓缓落下。 那个人眼睁睁地看着,精致的莲花银针在眼前缓缓飘落,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再抬头看时,就见雪儿气定神闲地做了了屋脊上:“你们大可怀疑我在虚张声势,只是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她警告完这些士兵,又补充了一句:“我就在这里等着。” 几个人面面相觑,各自惊疑不定,终于有两个人紧紧攥着那银针,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 雪儿也就真的没有离开,她是有求与轩辕昰,自然不会离开,只是安静看着那剩下的几个士兵。 她也就刚出凌王府没多久,所以这里离南平的皇宫并不太远,不多时,就见一队人马匆匆而来,为首一人,熟悉的黑衣黑发,仿佛提前带来了夜的气息,瞬间让天上的太阳都黯淡了下去! 远远地看到坐在屋顶上的少女,他张开双臂,就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展开双翼,撇下时候的随从,急速飞掠而起,转眼来到雪儿面前,轻轻地落了下来。 雪儿垂下眼睑,只盯着对方刚刚落下的双足,不语。心中却有些感慨,命运果真是无常,自己千方百计地想要见到轩辕昰,阻止这场战争,结果却还是在战争当中,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了轩辕昰。 “雪儿?”轩辕昰试探地唤了一声,“真的是你?” 雪儿依旧没有抬头看他,目光却是转向之前留下来的几个士兵,就见那几个人的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白,很快就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 她知道这几个人心中在恐惧什么,却故意迟迟不肯开口,最后才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那还要多亏了你手下这几个士兵发现了我……” 那几个士兵几乎是同时双膝一软,瘫跪在地,却连抬头的求饶的勇气都提不起来。他们的三殿下为了什么突然改道攻打南平,军中几乎是人人皆知,可是他们方才却起了那样龌龊的心思! 这后果……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有多久没见 好在轩辕昰此刻的心思都在雪儿身上,完全没有留意这几个人的神色异常,只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根莲花银针,手心几乎要沁出汗来,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深沉冷静。 “雪儿,跟我回东灵。”轩辕昰依旧任性霸道,不由分说伸手去拉坐在屋脊上的雪儿,“我找了你好久,再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离开!” 男子的神情激动,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狭长幽深的眼睛,目光无比坚定! 雪儿摇摇头,避开了轩辕昰伸过来的手,同时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拉开与轩辕昰之间的距离,同时心中纳闷,怎么轩辕昰突然就称呼自己“雪儿”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介意一个称呼,只是在听到轩辕昰叫自己雪儿的时候,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淡淡的痛楚在心底弥漫。 丫头,但愿来世你还记得我…… 丫头,既然不能护你周全,就让我陪你一同赴死吧! 丫头?丫头!丫头…… 宠溺的,霸道的,任性的,稚气的,傲娇的……各种各样不同的口吻,同一个声音:丫头。 雪儿不知道“雪儿”和“丫头”到底有何区别,然而心底却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是不一样的! 可她又想不明白,不管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然而现在却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轩辕昰,犹豫了许久,才道:“轩辕,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轩辕昰楞了一下,对于雪儿避开他的举动微皱了下眉,却又很快恢复了和颜悦色,宠溺道,“说吧,但凡我能做到,都依你。” 然而他神色间这细微的变化,却未能逃过雪儿的眼睛,或者说,雪儿看轩辕昰,用心看的时候,比用眼睛看的时候要多! 她明显感觉到了轩辕昰突然爆发出来的不悦’这让她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就生出一丝畏怯之意来,同时身体就做出了反应,后退了两步…… 轩辕昰的眉头皱得更紧:“雪儿,你……躲我?” 雪儿的心中又是一惊,自己表现的,就那么明显吗? 而且,自己真的怕他吗? 雪儿很想否认,然而眼前却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最初在大海上的时候,轩辕昰命人将那个误闯入她房间的手下丢入海中的场景! 本来,经过后来的许多事,雪儿早已淡忘了这件事,只是,随着轩辕昰这个皱眉的动作,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对于轩辕昰心中畏惧而忐忑,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眼前女子的深藏在眼底的畏怯之意,让轩辕昰心疼的同时又有些疑惑,随之而来的还有说不出的愤怒。 心疼她的娇柔怯弱,只是相识这么久,她为何竟还对他如此畏惧?她就那样怕他么,似乎他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轩辕昰握住雪儿手腕的手掌,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 雪儿只觉得手腕好像被一双铁钳箍住,就连骨头几乎都要寸寸碎裂一般! “轩辕……” 雪儿疼得眼泪都涌了出来,终于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 轩辕昰的心里又是一疼,然而却怎么也不愿放开她的手,生怕自己的力道一小,她就会再一次从自己的身边消失! “我不想你再离开我,”他定定的看着雪儿,“雪儿,你明白的!” 她应该明白,她不在自己身边的这些时日,自己是如何的难捱,思念入骨,就算寸寸成灰,也无法磨灭,何况这是从前世就带来的相思。 轩辕昰坚定的眼神,让雪儿不知该如何拒绝,却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沉默着,垂下眼睑,避开了他逐渐灼热起来的眼神。 然而,这样的珠泪盈盈的表情落在轩辕昰眼里,却是畏怯而又不敢表现出来,一如最初时候她对他的畏惧。这让轩辕昰的心中突然一阵烦闷,心一横,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分说便将雪儿拦腰抱起,一纵身跳从屋脊上跳了下来,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径直转身就走! 许是这些时日的征战杀伐,他的怀里,原本清凉的薄荷气息似淡薄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肃杀冰冷的铁血气息,陌生中透着熟悉。 然而雪儿却不不喜欢这样的熟悉,当然也不至于厌恶。或者说,原本薄荷气息的消失,让她的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种怅然若失,就好像他突然又叫她“雪儿”的感觉一样!让她总感觉,他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不见! 轩辕昰,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了呢! 可是哪里不同呢? 雪儿被他毫不顾忌地抱在怀里,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别扭,不过想到他素来的张狂,她也就习惯了。 雪儿抬头去打量轩辕昰,却只能看到他略带着青色胡茬的坚毅下巴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轩辕昰正看向前方,却随即感觉到了怀中女子的目光,于是低下头来,却正看到了怀中女子逐渐变得陌生的目光。 她看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轩辕昰只觉得心中一痛,就连呼吸也跟着一滞,脚下的步伐却是更快,很快就带着她来到南平的皇宫。 底下的几个士兵,闻言却是终于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搀扶着,想要站起身来,结果试了两次,竟然没有成功,最后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跟随这轩辕昰一同前来的那些人。 却不料那些人根本就目不斜视,或者是故意视而不见,对于他们哀求的目光,无动于衷! 本来,他们以为,只要暂时不用承受轩辕昰的怒火,等以后再找个机会,去求这位被三殿下捧在手心里的雪儿姑娘,向她认个错,女人总是心软,也许就还能放过自己呢。 可是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轩辕昰临走的时候,对他带来的那几个士兵说:“把这几个人带走,说实话的,留个全尸!” 这话,当然也落入了雪儿的耳中,她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因此一路上犹豫再三,也没有开口。 就算是要打听钟离陌的消息,至少也应该等他的火气消了再说吧。 雪儿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南平的皇宫比不上东灵皇宫的雄浑大气,也比不上西漠皇宫的奢侈华丽,甚至就连格局都比不上。 雪儿这是第一次看到,却仍然无法将其同皇宫联系在一起。 轩辕昰攻占下了南平的都城瑞阳之后,皇宫自然就成了他临时驻扎兵马的地方。 东灵的士兵已经把守着这座皇宫的每一处,身上的盔甲折射出森冷的光芒,面色肃然,在看到轩辕昰的时候,一个个却是露出了崇拜到近乎狂热的表情来! 对于轩辕昰怀中的雪儿,没有一个人的露出质疑的眼神,好像不管轩辕昰做什么,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正确的,英明的! 可是这样的众目睽睽却让雪儿浑身不自在起来,终于忍不住小声对轩辕昰道:“轩辕,放我下来。” 轩辕昰目不斜视,回答的十分干脆:“不!” 雪儿气结,可又无可奈何,不死心的又道:“我会走。” “我喜欢抱着你!”轩辕昰低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孩子气,小声嚷到。 “可是好多人看着呢!”雪儿恨不得找地缝钻。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轩辕昰十分无赖地答道,甚至刻意放慢了脚步,气的雪儿说不出话来。 他低下头,将嘴巴凑到她耳畔,温热的气息落了下来,似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攻打南平的目的是什么……” 雪儿一愣:“是什么?” “是你。”轩辕昰的声音伴着温热的呼吸一直停留在她耳畔,钻进她的耳孔,似要将她熔化一般。 “我?” 雪儿瞪大了眼睛,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轩辕昰已经抱着她,大步走进了一座高大的建筑当中! 进去之后,雪儿才知道轩辕昰带她进的,是南平皇帝日常批阅奏章的地方! 这是轩辕昰思虑再三才决定的,毕竟不管是南平皇帝会见朝臣的勤政殿,还是日常起居的寝宫,都不适合。 ——寝宫,他倒是很想,只怕是这个丫头要尴尬,还会多心,甚至还有可能远远逃离! 轩辕昰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丫头”? 直到这个时候,轩辕昰才将她放了下来,只是目光却始终从她身上离开过。 “雪儿,”因为方才心中的那一声“丫头”,轩辕昰的脸色并不太好看,甚至还带着些冷峻,就连语气也有些生硬,“方才你说,找我有事?” 雪儿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然而在看到轩辕昰的表情之后,突然就犹豫了起来。 对于轩辕昰,雪儿还算了解,看那表情分明就是隐忍着怒火,这个时候自己突然说要打听钟离陌的消息,后果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激怒对方! 何况事到如今,雪儿更想知道的,是西漠那些人的下落! 轩辕昰带兵攻占下了南平,也就意味着西漠已经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甚至已经归降了东灵,那么,他会怎么对待慕容远那些人? 对于西漠慕容氏的人,雪儿的印象不坏,再加上她在西漠莲城的时日不短,终归的有些感情在里面的。 然而这样的犹豫落在轩辕昰的眼中,却让他更加觉得,眼前的女子,在刻意地疏远他! 当初,在东灵时候,她对于他的那种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终究是一去不返! 就好像汹涌的岩浆急于找到宣泄的出口,无数次左冲右突无果下的焦躁,轩辕昰望着雪儿,眉头终于是越皱越紧。 他说:“雪儿,我们有多久没见?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你何时也学会对我吞吞吐吐起来?” 第四百四十章 夜流觞,不要走 雪儿一愣,有些不解轩辕昰这话中的深意,口中却是一五一十的答道:“自从慕容远大婚当夜我被赵金和花娘等人掳走,就一直没有见过。大略算来,应该也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了吧?” 也就是这四五个月的时间,轩辕昰带着东灵的军队,占领了西漠,如今又攻打下了南平都城瑞阳,外面那些东灵士兵眼中的带着敬畏的崇拜,也就是由此而来。 轩辕昰在东灵军队中的威望,怕是已经无人可及! “不,整整五个月零十三天!”轩辕昰看着她,目光无比认真地纠正道,“自从我和历劫在莲城城东的景福山见到被人冒充的你,一路追踪一路错过之后,到现在,已经五个月零十三天!”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五个月,落霞山脉以北,都已经春暖花开,你知道么?” “你可又知道,这五个月零十三天都每一刻,我又是如何煎熬过来的?”轩辕昰的语气中渗出一丝无助,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此刻再见,却突然发现,你我之间,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变得如此生疏……” 他的心意,从来都是真切炽烈,从不遮掩的,此时语气中浓重的失落,让雪儿的心瞬间一疼,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雪儿咬着嘴唇,犹豫了许久,心中终究是不忍轩辕昰的目光由哀求逐渐变得失望。 “轩辕,”她的声音轻轻细细,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显得无比空灵,甚至有些不可捉摸,“我……” 雪儿斟酌着措辞:“我觉得,你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可是我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轩辕,我……” 一瞬间,雪儿只觉得,对面男子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如海,仿佛下一刻就会掀起毁灭一切的惊涛骇浪! “哪里不一样?”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沉入了无底深渊,不停的坠落,坠落……将心口扯得生生的疼! 哪里不一样?他当然知道哪里不一样! 原来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什么一体双魂,全然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沉寂的残魂突然冒出来,占据了自己的意志! 她喜欢的,依赖的,是那个残魂!不是他! 轩辕昰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胸口如同被巨石砸中,钝钝闷闷的疼了起来! 他嫉妒那个叫做“夜流觞”的残魂,可却是唯一无可奈何的一个!他可以和同为雪儿天命注定的历劫大打出手,也可以算计对雪儿痴心一片的单天鹰,可却偏偏对那个残魂无可奈何! 杀不得,打不得,更算计不得! 可是雪儿,她竟然因为那残魂的沉寂,对于他都疏远起来!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痛,整个人几乎都要战栗起来! 眼前的少女,在他开口之后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垂下了眼睑,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两片鸦青色的阴影里。 雪儿又感觉到了轩辕昰身上那股狂躁的,几乎都要暴动起来的情绪,因此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小声道:“大约是许久不见,我的错觉吧?”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甚至有些飘忽:“轩辕,现在的你高高在上,我……” 话为说完就被轩辕昰打断:“是这样吗?” 雪儿一滞,知道自己胡乱扯出来理由,对方根本就不信,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只是头垂地更加厉害!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跑来找轩辕昰,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的身份成迷,他的性格霸道,他的脾气狂暴易怒,他……一切都是如此地不确定,她根本就捉摸不透! 轩辕昰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原本带着一丝病态苍白的手背,因为这几个月的戎马生涯,变得粗糙起来,甚至还能看到细小的伤口。 这只手,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她对视:“雪儿,你没有说真话。” 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如同暗潮汹涌的大海,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的身份,从未变过,变的人是你!” 雪儿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却不想腰肢已经被他另一只手牢牢禁锢。 他说:“雪儿,你在躲着我!” 雪儿心中一慌,眼见轩辕昰的脸在自己面前倏然放大,粗重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引起身体一阵阵颤栗。 他的唇突然压了下来,雪儿本能的偏头避开,顿时换来腰间更紧的禁锢,整个人几乎都贴到了他的身上。 “你还不承认?”眼前放大的轩辕昰的面容微微有些狰狞,他咬牙看着雪儿,“以前你从未如此抗拒过!” 雪儿沉默着,挣扎半天无果,无奈之下,倔强的抬起头来,“轩辕,那是因为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我不还是我吗?”轩辕昰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雪儿,是你在疏远我!你可知不知道……” 话没有说完,雪儿已经用力在他胸口一推,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轩辕昰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一个箭步,欺身上前,一只大掌紧紧掐住雪儿双手手腕,另一只手再一次禁锢住雪儿的腰肢。 雪儿一时动弹不得,他的唇突然就压了下来,微凉的唇却裹挟着愤怒的气息,一同落在雪儿唇上! 眼前的男子状若疯狂,雪儿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用力去推搡他,然而却如同推到了一堵坚实的墙壁上! 他腾出来的双手,扣住了她的后脑,让她避无可避,想要如同他掌中的战天剑一般攻城略地。 雪儿牙关紧咬,眼泪却不知何时泛滥成灾。 原来,她终究是逃不过去的,逃得过一时,却逃不过一世…… 泪水漫过脸颊,湿凉的触感传来,让轩辕昰的心头有一瞬间的清明。他终于看到了怀中女子无助的泪颜。 他的心中倏然一阵剧痛,身体就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送来了手臂。 雪儿趁机张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鲜血的腥气顿时在唇齿间弥漫,轩辕昰一下将雪儿推开,殷红的鲜血在他的唇间,更衬得脸色苍白。 “以前的你,从不会如此于强迫我。”她后退了两步,失望的看着轩辕昰,与对方拉开距离,一直到后背贴到冰冷的墙壁才停下。 她的眼里不知不觉蒙了一丝泪光:“轩辕,我还记得,你说等东灵的事情结束,再无牵挂之后,就带着我离开,去寻求解除散功圣女毒素的方法,现在你都忘记了吗?” 突然滚落下来的泪珠让轩辕昰的心中没有来一慌,眼前女子失望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那些话不是他说的,是那个叫做夜流觞的残魂说的! 轩辕昰的脸上现出一丝挣扎,他突然好像疯了一般,一下拉开房门,就将雪儿推了出去! 雪儿心中一阵恍惚,不知道轩辕昰又要发什么疯,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门已经被对方再次大力关起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轩辕昰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痛苦,雪儿楞了一下,正想开口,却听他的声音再次从房门后传来,只是语气却是截然不同:“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害她……” “我没有伤害她!”轩辕昰的声音陡然转厉,将门外的雪儿吓了一跳,“她是我的,现在却躲着我!” “那是因为你逼她太紧!你不该强迫!她她有多么敏感,难道你不知道?!”突然转换成另一个语气,就好像在自言自语,更好像是一种指责。 “我不知道,你知道?雪儿是我的娘子,当初你又是自愿的,难道现在要反悔了吗?”轩辕昰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疯狂的恨意。 “我从来不曾想过要反悔,可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伤害她!”还是那个声音,语气却是再次转换。 “我都说了我没有!” “可是她哭了不是吗?她流泪了!” 雪儿愣愣地听着,一时就连方才轩辕昰突然强吻她的羞恼尴尬也忘记了。 明明只有轩辕昰一个声音,却两种截然不同的语气,就好像是两个人在对话一般。 两个轩辕昰,一个叫她“雪儿”,一个却叫她“丫头”,一个说她是他的娘子,许多事情都是应当,另一个却又不肯看到自己的一滴眼泪,不肯丝毫违拗她的心意。 “就是她哭了,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雪儿她是我的娘子,我是他天命注定的人,你不是!”叫她“雪儿”的那个轩辕昰再次开口,却是毫不相让。 雪儿心头却是一震,天命注定?历劫也曾说他是她天命注定的人,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一个? 难道老天爷嫌她活的太轻松,一个不够,直接给她注定了两个? 心中正疑惑,却听里面的轩辕昰再次开口:“你说是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你也不要忘记,当初你也曾答应过我,要好好爱护那个丫头,若是一个人只有一份爱,那你便要加倍爱护她,因为还有我的一份!” 这句话让雪儿心中莫名一疼,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 丫头,但愿来世你还记得我…… 丫头,既然不能护你周全,便让我陪你一同赴死吧! 夜流觞…… 雪儿不知道心头为何会浮现出这样一个名字来,只是在听到最后轩辕昰那句话之后,原本隐隐的愧疚与疼惜,此刻竟突然无比清晰起来。 她欠他的,欠夜流觞的! 房门之后,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地让雪儿的心开慌乱了起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去推那房门,同时哭喊道;“夜流觞,不要走!” 第四百四十一章 除非同归于尽 在推门的那一瞬,雪儿就后悔了! 然而已经晚了,轩辕昰根本就没有心思栓门,顿时被她推开冲了进去!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轩辕昰一个人,闻声转身,脸色却是说不出的古怪,一时欣慰,一时愤恨,好像哪一个都不是他,又好像哪一个都是他。 雪儿顿了一下,房间内轩辕昰的身影迎着光线,显得脸色分外苍白,只有一双眸子漆黑幽深,仿佛暴风雨前夕的大海。 四目相对,视线在半空交汇,碰撞,似有无形的火花,如同电光火石。 雪儿深吸了口气,还是抬起脚,从高高的门槛上迈了过去。 房间里回荡着雪儿踩在地毯上发出的轻微沙沙声,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对面轩辕昰的心上,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紧抿着双唇,没有开口。 “夜流觞,还在吗?” 轩辕昰冷着脸,不与雪儿的目光接触,沉默了半晌,才哼道:“夜流觞是谁?” “轩辕,不要再瞒我,我都听到了。”雪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哀求,“求你,让我见夜流觞。” “夜流觞是谁?”轩辕昰脸上的表情不变,语气不变,问题也不变。 雪儿叹了口气:“就是总叫我‘丫头’的那个人。” 轩辕昰冷笑:“一个称呼而已,‘丫头’和‘雪儿’,有何区别,不都是你么?” 雪儿垂下眼眸:“不一样的。” 轩辕昰:“哪里不一样?” 雪儿默然半晌,没有回答轩辕昰的这个问题,垂下的眼睑再也挂不住涌出的泪珠,顺着双颊滚落到下巴,晶莹剔透,触目惊心。 轩辕昰的目光落在她洁白小巧的下巴上,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指痕,隐隐约约的一片淤青。 再次伸出的手,在触到那一片淤青之后,终于是无力地垂落下来,只是咬牙坚持问:“哪里不一样?” 这个问题,雪儿也在心里问自己,然而答案却是更多,更加汹涌滚烫的眼泪。 她不知道为何会心疼,不知道为何会流泪,甚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为何会如此坚持! 轩辕昰沉默着,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一遍又一遍描摹,似要将眼前的女子完全看透。 房间里,再一次静默下来,安静地,似乎能够听到眼泪堙没在脚下地毯中的声音。 不过片刻的沉默,却好像有一生一世那么长久。 不过半步的距离,却好像比天涯海角更加遥远。 冷漠如同冰川雕琢的轩辕昰,突然伸手手臂,轻轻地将眼前女子拥入怀中,轻轻低喃:“丫头……” 雪儿一怔,将近干涸的眼泪瞬间再次决堤,任由眼前男子轻轻拥住自己,小心翼翼,如同面对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似乎,这一刻,轩辕昰怀中的薄荷清香也分外清晰起来。 “丫头,不要哭。”他说,一边腾出手来,笨拙地给她胡乱擦拭着,一边到,“我喜欢看你笑。” 于是雪儿就笑,一边流泪一边笑,于泪光晶莹中,透过眼前的男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说,丫头,但愿来世你能记得我…… 他说,丫头,既然不能护你周全,就让我陪你一同赴死吧! 她的眼泪,洇湿了他的袖口,洇湿了他胸前的衣衫,他轻轻叹息一声:“丫头,我记得,你是不会流泪的,也宁愿你如前世一般,没有眼泪。” 或许,正是因为前世不会流泪,那眼泪便积攒到了今生,所以格外的汹涌,格外地泛滥了些。 雪儿不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他,听他的声音,透过胸腔嗡嗡地传入自己的耳中。 “你还能记得我,我就分外知足了。”他说,“只是,若是记得我,会让你流泪,我宁愿你忘记,永远地,彻底的忘记。” 他话锋突然一转:“多谢你给我这次机会,我会按照约定,再不出现。” 雪儿一愣,突然就明白过来,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想要去抓住什么,去见眼前的男子,神色变幻不定,最后全都化作浓地化不开的失落。 她知道,夜流觞再次沉默了下去,也许,这一次便是永远! 心在这一刻疼得无以复加,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雪儿的身子剧烈颤抖着,摇摇欲坠。 夜流觞…… 他松开了手臂,沉默地看着雪儿,神色晦暗不明,目光更好像是笼罩在一层迷雾当中,让人无从看透。 “雪儿,”他说,笑容分外苦涩,“我嫉妒他了,恨不得杀了他!” 雪儿沉默着,不开口,眼泪似乎已经干涸,只在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一如她此刻的心。 轩辕昰又道:“原本,我以为既然是你天命注定的那个人,又先于历劫遇到你,你就一定是我的,可是我错了,天命注定,也抵不过倾心相付……” 夜流觞消失了,雪儿的眼泪也逐渐止住,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既然他不愿她流泪,她微笑就是,只是想不到一个微笑会如此沉重! 她打断了轩辕昰的话:“历劫说,他是我天命注定的人,你说,你是,那么,到底谁是?” “总不能是天命同我开了个玩笑,同时给我‘注定’了两个人吧?”雪儿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还是,‘天命注定’,我该被分成两半?” 她也不管轩辕昰的脸色如何难看,自顾自地含笑道:“听说,你的战天剑,三剑破一城,无往不利,大约将我劈开也是不成问题的吧?你的战天剑呢?” “雪儿!”轩辕昰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状若疯癫的言辞,“不要胡说!” 雪儿垂下眼睑,不想与他的目光对视:“我没有胡说,我是认真的。” “你——”轩辕昰咬牙,瞪着眼前的女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赖?”雪儿继续道,“或许,我本来就是如此吧?天命注定,天命注定!” 她的一连重复了两次,似乎要将这四个字嚼烂咬碎一般:“天命注定我要一分为二是不是?” “雪儿,你听我说!”轩辕昰终于忍不住,上前扶住她柔弱中带着颤抖的双肩,“你听我说……” 轩辕昰告诉雪儿,慕容远大婚当日,他与历劫在景福山发生的种种,包括颜如魅托历劫查证他身世秘密的事情,以至于后来引起了原铭真魂的警觉,与夜流觞的残魂争夺主次权力,最后陷入昏迷的事情。 昏迷之后的轩辕昰,发现自己真魂竟然脱离了身体!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看到自己的真魂,大约因为是双魂共生的关系,所以他才能看清出自己真魂的真实状态,一道半透明的,看上去十分羸弱的人影,周遭缠绕这强大的紫色气息,将他紧紧裹缠在其中! 那个历劫的手中,散发出金色的气流,却仍旧无法将其分离开来。 无奈之下,历劫带着他这个古怪的真魂,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阴冷暗沉,灰蒙蒙的天地,却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甚至与后来出现的那个“人”,也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历劫对那人说;“这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来解决吧!” 再然后,那个人是手中多了一道青灰色的气流,将自己真魂外面所包裹的一层紫色气息压制下去,对着历劫道:“我已经尽力了,或许,夜流觞真的是命不该绝吧。” 然后又对着轩辕昰道:“我将掌控的权利交给你,只是你也要注意,不要过于违拗他的意愿……” 轩辕昰很想问:“若是那样,我还是我吗?”可因为历劫的缘故,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夜流觞的意愿,只有一个…… 历劫沉默着,却让轩辕昰有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再然后,轩辕昰就再也无法看清楚自己的真魂状态,只知道历劫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古怪的地方,开辟了一条金色的通道,只是在快要从中走出来的时候,那通道,突然崩塌! 历劫为了护住轩辕昰的真魂,拼尽全力,甚至连吐了三口血,那血都带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这才勉强冲出了通道。 之后的事情,轩辕昰没有印象,等他恢复了神智之后,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身体中,慕容川带着人追了上来。 雪儿瞪着轩辕昰:“历劫受伤了?那你还朝他出手?” 轩辕昰倒是不回避雪儿的目光:“当时段启水等人带着‘你’从莲城逃了出来,我怎么也要维护他们,阻止慕容川的人追上来将‘你’抢走吧?只是我却没有像想到,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那个‘你’,是假的!” 雪儿点了点头:“怪不得,当初我被赵金和花娘掳走了那么久,你和历劫都没有前来寻找。” 轩辕昰一滞,总感觉雪儿这话中有话,似乎在埋怨自己伤了历劫,只是顾忌着刚刚沉默下去的夜流觞,终于是忍住没有发作。 就在方才,夜流觞对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沉默下去之前,还对他说了一句话:“原铭,我会一直盯着你!” 他知道夜流觞口中的“原铭”指的就是自己,虽然这句充满威胁的话心中不满,可是天下所有的人他都能杀,却唯独对于这个与他共生的真魂无可奈可! 除非同归于尽。 轩辕昰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对于雪儿指责的话也就没有反驳,只是道:“等我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何况那个冒充你的女人头上,还有我送给你的莲花银针……”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似乎这才发现雪儿的头上,八根银针只剩下了四根:“怎么回事?” 第四百四十二章 未必肯答应 雪儿道:“在莲城时候,一次遇到刺客,被当成暗器打了出去四根,后来那些刺客三死一逃,却没有找回另外四根来。“ 轩辕昰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过来,那些刺客,必定也是承天教派出去的,哪怕只拿到了雪儿头上的四个银针,用来威胁他已经足够。 经过夜流觞出现,两个人之间的隔阂总算是消减了一些,轩辕昰追问了雪儿被赵金等人掳走之后发生的事情,雪儿倒也没有隐瞒,只是在提到若若的时候,轩辕昰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 雪儿自然也要追问轩辕昰,追问历劫,轩辕昰本不想回答,但是却架不住雪儿的一再追问,只好含糊道:“在进攻莲城的时候,我见过他,他去了承天教。” 雪儿吓了一跳:“承天教?” 轩辕昰道:“我不喜欢被人威胁,更不希望你身心险境。” 其中的经过,雪儿也能猜到,不管轩辕昰和历劫如何敌对,对于自己安危的担忧却是如出一辙。 恐怕也只有自己的安危,能让这两个人,尤其是轩辕昰,暂时放下心中的敌意,与历劫“合作”。 历劫的身上,本来就有太多的秘密,所以雪儿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话说到这里,她总算是能将话题转到钟离陌的下落上去了。 西漠慕容氏的下落,雪儿曾经从钟离陌和钟离扬的口中,听到过一些,此刻不过是从轩辕昰口中得到证实罢了。 不过对于慕容远和林曼蓉这两个人的失踪,还是难免担忧。轩辕昰道:“我派人追查过,他们应该不愿归降东灵,所以一路向西,大约是进入了蛮荒之地……” 看着雪儿一脸忧心,轩辕昰叹了口气:“放心,我没有想要赶尽杀绝,只要西漠归入东灵版图,不影响我救你,我也就不会追杀下去。” 雪儿这才松了口气,轩辕昰又追问她,她被赵金花娘等人带着离开莲城,辗转到达南平的经过,雪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那么,南平呢?” 雪儿问,事到如今,她再说找到轩辕昰,阻止战争都没有了任何意义,如今瑞阳城都被占领了下来。战争,也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结束了。 她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道:“你准备如何对付南平皇室中的人?” 轩辕昰立刻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雪儿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轩辕昰竟然将问题踢给了自己:“我哪里知道怎么办?这是东灵与南平的事情……” 却不想轩辕昰打断了她:“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雪儿没有想到轩辕昰如此坚持,一时有些无语,无奈地瞪着对方:“轩辕……” 轩辕昰叹了口气:“雪儿,当初我之所以会攻打西漠,继而转到南平,就是因为……承天教威胁我,要我拿整个天下来交换你,此刻你又岂能置身事外?” 雪儿更加无奈:“可是,我并没有落在承天教手中,轩辕……” “承天教”这三个字,还是轩辕昰第一次主动在雪儿面前提起,气氛顿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妙变化。 雪儿很想问轩辕昰,你和承天教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她更想问,承天教主和东灵皇帝,到底哪一个才是你亲爹?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退缩了,她突然有些不想知道答案了! 她沉默了半天,才道:“现在整个天下已经归入东灵,你……还会用来……交换么?” 轩辕昰的面色一冷:“不会!” “不过,”还没等雪儿送一口气,轩辕昰又继续道,“我也不会放过南平的人!” 雪儿一愣:“为什么?” 轩辕昰沉声道:“虽然南平不及西漠地域广大,但是在翻越落霞山脉的一路上,瘴气毒虫,让东灵损兵折将,我总该给那些将士一个交代!” 雪儿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她当然知道,轩辕昰的这个“交代”到底是要做什么,可一想到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她就忍不住心生悲悯。 犹豫了许久,雪儿才再次开口:“轩辕……” “既然南平已经归入东灵版图,那么原本南平的百姓,如今也已经是东灵的子民,你……” 她想说,哪里有君王对自己的子民大开杀戒的?只是还没有说出来,轩辕昰已经点头:“那你说应当如何?” 雪儿突然就醒悟过来,轩辕昰绕了半天,还是逼着自己决定整个南平的命运! 他只是不再明着逼她,却不知不觉地逼着她站到他的身边! 雪儿沉默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轩辕……” 她的心思,她何尝不明白?只是因为夜流觞,再加上他扑朔迷离的身份,总让她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从当初在刘家村的时候,颜如魅揭开轩辕昰承天教少主的身份开始,她和轩辕昰之间,已经不知不觉地多出了一层隔阂来。此刻想要再次完全消除,却是千难万难! 何况还有单钰,还有龙之钧的事情,当初在莲蕊宫中,因为历劫突然的返回,她根本就没有得到答案。 他们之间的许多问题都没有答案,以至于越积越多,如同一座山般横亘在二人之间! 然而,轩辕昰却不给她犹豫的时间:“南平的天牢里,还有几个冥顽不灵,不肯归降的。来人——” 最后一句他却已经不足在同雪儿说,而是抬起头,朝着房门的方向提高了声音。 门外立即就有脚步声响起,很快就有人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轩辕昰道:“将天牢里的人……” 雪儿心知肚明轩辕昰此刻的威胁,可偏偏她又不得不接受他的威胁,毕竟,若是她再不开口阻止,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的局面,她就成了始作俑者。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始作俑者! 若非承天教的人拿了自己头上的莲花银针去威胁轩辕昰,轩辕昰根本就不会带着东灵的军队攻打西漠和南平! 此刻,她所能做的,也不过阻止轩辕昰少杀一些人罢了。 可她还不得不去做! 狠狠地瞪了轩辕昰一眼,雪儿压低了声音,不想被外面等候的士兵听到:“不要再杀人了!” 轩辕昰满意地一笑,这才继续朝着门外道:“十二个时辰轮流看守,不得有丝毫懈怠!同时告诉他们,只要归顺我东灵,本王保他此生衣食无忧!” “是!” 脚步声逐渐远去,门外的人再次离开,于是又只剩下了雪儿和轩辕昰。 雪儿这才松了口气:“轩辕,你这是何苦?” 轩辕昰定定的看着她:“雪儿,你明白的。” 雪儿低下头,不想回应对方逐渐变得炽热的目光:“我宁愿自己不明白。轩辕,我们之间,横亘了太多太多!” “那我就将它们一一翦除!”轩辕昰立即道,态度坚决,神色间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你是我的娘子,这一世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雪儿叹了口气:“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只是简短的五个字,却让轩辕昰再一次沉默下来,他皱起眉头,紧抿着薄薄的唇,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我会查清楚的!” 雪儿垂下眼睑:“你就等你查清楚再说吧。” “不!”轩辕昰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与雪儿脸对着脸,“查清楚是一回事,你跟着我,是另一回事!” 雪儿终于抬起头,迎上了轩辕昰的近乎执拗的目光:“你知道,我的身上,还有散功圣女的毒素,是不可能跟承天教的……少主……在一起。” 最后三个字,雪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却让轩辕昰握住她肩头的双手陡然一松,无力地垂落下去。 “等我。” 轩辕昰的叹息似乎分外沉重,一直落在雪儿心上,却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出来。 既然已经开口,也就没有必要再顾忌下去。 雪儿沉默片刻,盯着对方的眼睛,继续道:“阿钰的事情你又怎么说?还有龙之钧和……” 她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然后又加上一个名字:“若若!” “若若”两个字让轩辕昰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甚至有些无奈,然而雪儿却不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毕竟那可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不是吗?“ “雪儿!”轩辕昰顿时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一脸无奈:“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雪儿道:“该说的,都说了!” “你!”这句话让轩辕昰气结,对于眼前的女子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叹道,“给我时间。” 雪儿垂下了眼睑,不置可否。 轩辕昰只好转移话题:“你还没有说,你准备要如何处置南平的百姓呢。” 雪儿想了想,依旧是那句话:“他们现在算是东灵的百姓,也算是你的子民了。” 轩辕昰点点头:“这点我明白,我想问的,是南平皇室中,不肯归降的那些顽固分子,比如……凌王和他的王妃?” 雪儿心头一跳,直觉得轩辕昰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来意,顿时就连呼吸也微微紧张起来:“你想怎么样?” 轩辕昰道:“若是别的人,或者我还有些耐心劝降,可是那个凌王妃千不该,万不该,将你交给影月神宫!” 雪儿的脸色变来变去,落在轩辕昰的眼中却成了别有深意,他也不拆穿,只是声音陡然转冷:“所以,就算是他们肯归降,我也未必肯答应!” 第四百四十三章 勇气的问题 雪儿楞了一下,一瞬间心中无数念头闪过,最后看着轩辕昰,问:“这件事情,你知道?” “在我还翻过落霞山之前,我遇到了单天鹰兄妹。”轩辕昰微微颔首,同时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单天鹰告诉我,说你被影月神宫的人追杀,求我去救你……” “求你,救我?”雪儿疑惑道,“你确定?” 轩辕昰冷笑:“我有必要说谎么?” “可是……”雪儿皱起眉头,“我与少庄主原本是约定在瑞阳城会合的,他们怎么会……” 轩辕昰道:“当时他们已经出了南平的国境,算是在东灵的境内,正急着赶回天意山庄去!” 一瞬间雪儿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失落,单天鹰兄妹没有按照约定来瑞阳城,更没有去凌王府,自然也就不会有危险,只是,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没有来呢? 是途中出了变故,还是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来? 雪儿一时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突然就回想起当时,单钰怎么看怎么正常的脉象,却又怎么也减轻不了的疼痛。 她想问轩辕昰,当时遇到单天鹰兄妹的时候,单钰的身体状况,然而终究是没有勇气。 轩辕昰却好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本来我也没有想到会遇到他们兄妹,毕竟我是在军队中央,若非单钰冲进来,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会出现在那里。” “单钰,冲进来?”雪儿喃喃地重复道,“这么说,她的身体很好?” 轩辕昰道:“若是不好,又怎么会坚持要跟着我的队伍前来南平?” 雪儿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钰要来南平?她人呢?” 轩辕昰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在她额头中央:“真是个傻丫头!” 这句略显宠溺的话,让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雪儿的脸没由来地一红,就连轩辕昰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难道,夜流觞的意志再一次冒了出来?不然自己怎么会……? 他的心中惊疑不定,然而却又察觉不出任何不妥来,也只得用微笑掩饰过去:“单天鹰说她身体不适,又说她应该以天意山庄为重,带着她回天意山庄去了。” “单天鹰说?” 因为那句“真是个傻丫头”的话,让雪儿的心中也是怦然而动,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容颜未改,但是内里却早已物是人非,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轻轻地叹了口气。 轩辕昰将她的表情变化都收入眼中,知道“丫头”两个字又触动了她的思绪,然而却又不愿拆穿:“是,单天鹰说的。” 雪儿垂下眼睑,却不愿再去想单天鹰和单钰着一对兄妹没有按照约定来瑞阳城会和,却赶回天意山庄的原因。或者说,她怕再想下去,再让轩辕昰说下去,会出现一个她根本不愿面对的结果。 她又不是真的傻,怎么会让人耍得团团转? 然而,她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忍不住心中的失落委屈,强笑着道:“那我就放心了。” 这样的雪儿,让轩辕昰心中一疼,仿佛再说下去,打击她都成了一种罪过。可是,若非如此,她又如何看清单钰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所以,轩辕昰一咬牙,又道:“单钰说,你是主动要求引开影月神宫的人,好让她离开的。” 雪儿的心中一颤,声音也发颤,咬牙道:“是。” “你……” 轩辕昰无奈地看着雪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如此坚持,如同鸵鸟一般地不愿面对单钰的险恶,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雪儿已经转了话题:“还是说说凌王府的事情吧。” “你呀!”轩辕昰叹了口气,突然很想如同那个让他厌恶的残魂夜流觞一般,宠溺地叫她一声“丫头”,可却又强自忍住,只是语气中的无奈和心疼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既然她不愿意面对,他另外再寻机会便是。 想到这里,轩辕昰便也顺着她的话题道:“你被影月神宫的人追杀,我自然要加快行军速度,结果还没有进入南平,颜如魅就收到了影月宫主的邀请。” 说到这里,轩辕昰忍不住问雪儿:“你是如何从影月神宫逃出来的,可曾遇到颜如魅?” 他不提颜如魅还好,一提到颜如魅,雪儿的神色瞬间转冷,语气变淡:“没有遇到,也不想遇到!” “雪儿,怎么了?”轩辕昰将她每一个细微的神色变化都收进眼底,顿时皱起眉头,不悦道,“颜如魅得罪了你?” 雪儿沉默着,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与轩辕昰拉开距离,目光中已经带了一丝迷茫:“轩辕,你告诉我,你……” 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只是神色却是愈发凄惶茫然,刺得轩辕昰的心,生生的疼。 “雪儿……” 她再一次与他疏离,只因为“颜如魅”这三个字,轩辕昰心中有些懊恼,同时又有些迷惑,然而此刻雪儿的表情,却又让他不敢开口询问。 他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跟着疼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雪儿沉默着,知道门外夕阳金色的阳光照进来,温暖的金红色的光芒,却驱不散此刻二人之间突如其来的寒凉。 “颜如魅,去了影月神宫?”雪儿问。 轩辕昰楞了楞,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咬牙道:“是。” 雪儿又问:“那她……现在回来了没有?” 轩辕昰摇头:“还没有。” 然后雪儿就又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让轩辕昰的心中没由来的慌张起来,他不怕她哭,也不怕她闹,可是这样的沉默,却让他觉得,她正在从他的生命中远离! 却不想雪儿又说了一句;“若是颜如魅回来了,可否让我见她一面,我有话要问她。” 轩辕昰只觉得心中一沉,那种不安愈发强烈,然而最终却只是轻轻点头:“好。” 雪儿要见颜如魅,自然是要问颜如魅当年的真相,同时打听沈傲的下落,只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涉及到承天教,而轩辕昰这个承天教的少主,她自然不能不防备。 轩辕昰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将那个夜流觞的残魂完全压制的同时,也将雪儿从他的生命中剥离。 他,似乎是错了。 轩辕昰攻下了瑞阳城,自然是要打听雪儿的下落以及影月神宫的事情,却无意中得知,雪儿曾经回到过瑞阳城,还进过凌王府,然后被凌王妃闵素素交给了影月宫主,然后就一去不返。 虽然知道颜如魅去了影月神宫,雪儿应该不会有危险,可是对于凌王妃闵素素的做法,他还是怒气难消,再加上凌王钟离陌又坚持不肯归降,所以直接被他关进了南平的天牢! 雪儿得知前因后果,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想了想,道:“我能去去看看他们么?” 轩辕昰皱眉:“你要去看钟离陌?” 雪儿点头:“还有凌王妃,不管怎么说,我能安然摆脱赵金和花娘,也是多亏了钟离陌。” 轩辕昰的眉头皱得更紧:“可是,若非钟离陌,也许你根本就不会到南平来,平添了这许多波折,还招惹了影月神宫。” 雪儿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跟着赵金和花娘去承天教?” 她这样说,轩辕昰立刻就闭嘴了,他心里也清楚,“承天教”这三个字,对于现在的她和他来说,就好像一道不能碰触的禁区。 轩辕昰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 两个人出了南平的皇宫,在瑞阳的街道上飞速穿行,很快就来到了天牢所在,此刻所有不肯归降的南平皇室和官员,暂时全部关押在此。 轩辕昰要进去,自然是没人敢拦,哪怕他还带着一个雪儿,现在的南平他就是主宰一切的天,谁敢拦他? 雪儿跟着轩辕昰,畅行无阻地穿过一间间囚室,里面关押的人却并不多,因为,大部分的官员和皇室成员,在南平的皇帝钟离成驾崩之后,都随着大皇子一同归降了东灵。 所以,此刻关押在天牢的,只是少数。 越往里走,关押的人越是重要。各国的天牢皆是如此,南平自然也不例外。 雪儿跟着轩辕昰,最后竟然一直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囚室。 远远地看着那厚重地铁门,鼻端全都是血腥腐臭的气息,雪儿的心却是不禁悬了起来,不知道此刻的钟离陌到底如何,同时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向轩辕昰开口,让他放人。 然而,还为等到她走近那扇铁门,就听到一声哀恸至极的声音响起:“六哥——” 厚重的铁门都掩藏不住这其中的悲愤,似乎要撕裂每一个听到的人是心肺。 只是,这个声音却是如此耳熟,不是钟离扬又是谁? 可就在雪儿进瑞阳城之前,她还见到过钟离扬,他请求她进入瑞阳城,见到轩辕昰之后,最好能救一就他的六哥钟离陌。 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天牢当中? 事出突然,再加上轩辕昰还在身边,雪儿也无暇细想,只是却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哀痛的男子声音响起的同时,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王爷,王爷……” 雪儿的心一沉,心中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脑海中竟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钟离陌飞刀劈马的情景来,当时他说,不管是一匹马,还是一个人,都应该有它(他)该有的血性!何况它还是我钟离陌的马! 此时此刻,雪儿的脑子里回响的,全都是钟离陌那句“玉碎瓦全”! 雪儿几乎是冲到那扇铁门前面的,只是指尖在触及到那一片冰冷的时候,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不是钥匙的问题,而是勇气的问题。 第四百四十四章 再见到你真好 雪儿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面对铁门背后情景的勇气。 她会看到什么,钟离陌的尸体,悲痛欲绝的闵素素,还是哭的撕心裂肺的钟离扬? 她迟疑了,伸出来手,迟迟不敢落在那一扇厚重的铁门上。 可是,雪儿迟疑,跟在雪儿和钟离陌身后的人却不敢迟疑,这间牢房里,明明只关押了南平的凌王钟离陌和凌王妃闵素素,怎么此刻听着,好像多出一个人来? 这个责任,他们可承担不起! 哗啦啦,跟在轩辕昰身后的人已经翻出了钥匙,颤抖着双手开了锁,推开了房门。 一瞬间,包括轩辕昰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将雪儿护在身后,只有雪儿的目光,紧张地盯着逐渐被推开的铁门,好像看着一头巨兽逐渐张开的巨口。 牢房不大,没有窗户,只有在接近屋顶的位置,有一个巴掌大的气窗,也是唯一的光线来源。 因为轩辕昰带着雪儿从南平皇宫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所以此刻投射进来的的光线,根本就是聊胜于无。 牢房内一片昏暗,乍一看,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 有人递过来火把,借着火光,雪儿这才看清楚牢房内的情形,就见一个人影,正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的乱草上,另外一男一女,分别在他的两侧跪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悲恸之意,就连房门被开启的声音也不能让他们回头看上一眼,仿佛地上的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全部! 雪儿看了轩辕昰一眼,却见后者正皱着眉头,朝身边举着火把的那个兵卒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兵卒的脸色在火把光芒的映衬下却分外苍白,就连嘴唇也在微微颤抖:“回殿下,多……多了一个。” 天牢这种地方,有人逃跑,有人劫狱,所以很多时候会出现“少”一个人的情况,可是这“多”一个人,难道是嫌自己命长,活得太自由了想尝尝天牢的滋味? 轩辕昰的面色紧绷,看不出表情变化,雪儿却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多”出来的那个人。 方才牢门还没有被打开的时候,她就觉得那声音熟悉,如今看到人影,就更觉得眼熟。 钟离扬,他不应该是在瑞阳城外等自己的消息吗? 雪儿这里一头雾水,轩辕昰却是再次压低了声音问:“我是问你,钟离陌怎么了?” 铁门被打开,早有人冲进去,分别将钟离扬和闵素素控制起来,同时检查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钟离陌,此刻回道:“回殿下,这人,自戕了!” 雪儿的心终于完全沉了下去,自己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想不到钟离陌竟然刚烈至此,宁死也不愿归降! 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钟离扬和闵素素,从牢房的铁门被打开,自始至终,这两个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地上的钟离陌,就算有人上前反剪双手将他们押住,也是如同行尸走肉一样。 轩辕昰吩咐道:“去看看那个人,能救则救……” 若是不能就自然,也就不必白费力气了。 这句话轩辕昰虽然没有说出来,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是心中明了。 雪儿上前一步:“让我去吧。” 轩辕昰微微皱眉,正要开口阻止,被押住的钟离扬和闵素素闻声,已经同时朝着雪儿的方向看了过来。 “是你……” 闵素素的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嗓子也十分嘶哑难听,甚至还带着恶毒:“沈衣雪,你这个灾星,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非要跟着王爷到我南平来,又怎么会引来东灵的军队,瑞阳又怎么会破,南平又怎么会亡?” 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突然开始剧烈挣扎,似乎想要从押着她的两个手中,冲到雪儿面前,将雪儿撕成碎片! 然而闵素素终究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挣扎半天也是徒劳,只能用一双怨毒的,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雪儿,嘶哑的声音犹如裂帛:王爷,王爷他也就不会死!你这个贱人,沈衣雪,你这个贱人……” 轩辕昰的眉头皱得更紧,冷声道:“堵住她的嘴!” 那声音立即戛然而止,只余下女子歇斯底里的挣扎和带着恨意的目光。 雪儿看得心中不忍:“轩辕……” 轩辕昰面无表情:“放心,我暂时不为难她就是了!” 雪儿垂下头,从闵素素身前经过的时候,发现她面色憔悴,神情狼狈,鬓发散乱,因为大力挣扎的缘故,衣襟都敞了开来,露出胸前一抹雪白。 然而她根本就不管不顾,只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雪儿,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前来,狠狠地从雪儿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一旁的钟离扬,则是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神色茫然,眼神空洞,如同朽木死灰一般,扭着脖子,好像在看着地上的钟离陌,又好像在看着钟离陌背后的虚空。 “我利用了你。”雪儿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钟离扬突然低低地说道:“不过,抱歉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雪儿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钟离扬,然而后者却已经将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就连嘴巴也紧紧抿起。 他这是不愿再同自己说话了。 雪儿叹了口气,面对着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也的确是无话可说,而她,也是无话可说。 “对不起”这三个字,在雪儿唇齿间徘徊许久,终究是没能脱口而出,国已破,家已亡,就连最为敬爱的兄长也自戕了,一句“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挽不回南平的败局,挽不回钟离陌的性命。 雪儿咬着嘴唇,又深深地看了钟离扬一眼,抬脚正要往里走,钟离扬却又突然大声道:“沈姑娘,看在六哥曾经帮过你的份声,求你给他留个全尸!” “钟离扬——” 闵素素“呸”地一声,竟然将堵住嘴巴的破布吐了出来,尖锐却又嘶哑变形的声音立即打断了钟离扬:“求她做什么,我不准你求这个贱人!” 雪儿的脚步再次顿住,再回头看时,轩辕昰已经吩咐人将闵素素押了下去! 闵素素的嘴巴,也被重新牢牢堵住,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雪儿将目光转向轩辕昰,轩辕昰冷着脸,目光却是望向牢房之内,一言不发。 钟离扬也被押了下去。 雪儿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轩辕昰的心意,于是在心中深深地叹息一声,终于是走进了关押这钟离陌和闵素素的这间牢房。 牢房内光线昏暗,雪儿蹲下身子,才看到了钟离陌身上的伤口。 他被关进来的时候,身上应该是没有兵刃的,所以自戕用的,是一根金簪,想必是从闵素素头上取下来的,此刻正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早已被鲜血浸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应该是用金簪刺中心脏之后,趁着最后一口气还未消散,立刻就用力的拔了出来,鲜血随着伤口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胸口的已经更是完全浸透,一片冰冷黏腻濡湿。 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中人欲呕。 然而雪儿却恍若未觉,她的眼前,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钟离陌飞刀劈马的情景来,还有那句“宁为玉碎”的话来。 这四个字,他做到了,以满地鲜血为证。 只是,南平啊,这个他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国家,终究还是逃不过覆亡的命运! 想必他的心中还是有遗憾的吧?要不然为何此刻他的眼睛依旧瞪得这样大?是不放心南平接下来的命运,还是不放心南平的百姓? 雪儿蹲下身子,伸出手,从钟离陌的眼前抚过。她很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不管是在心里,还是嘴里,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她的手腕竟然被一直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攥住,微弱的声音传来:“沈姑娘……” 雪儿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回缩,却不料下一刻竟然带得躺在地上的钟离陌身子一动! 她这才醒悟过来,钟离陌还没有完全咽气! 雪儿一时不知该应对,门口的轩辕昰察觉到异样,已经准备冲进来。 钟离陌的嘴巴一动,顿时又有鲜血顺着嘴角溢出,他用力地张了张,如同一条离开水的鱼儿,发出微弱的声音:“能见到你,真好……” 简短的六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还没等雪儿回味过来其中的含义,他的手就无力地松开,“扑通”一下,垂到地上,就连眼睛也缓缓阖了起来。 他的脸上,被鲜血糊住了大半,只是嘴角却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微笑来。 轩辕昰冲进来的时候,钟离陌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真正地咽了气,那个浅浅的微笑,就这样永远地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雪儿的手,保持着蒙住钟离陌眼睛的动作没变,却清晰地感应到了他脸上的温度流逝,逐渐冰冷了下来。 轩辕昰见雪儿无恙,也就松了口气。 他蹲下身子,将雪儿扶起来:“这样也好,对于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雪儿任由轩辕昰将自己扶起来,直到走出牢房的铁门,她的脑子里回荡的,全都是钟离陌那一句“玉碎瓦全”…… 至于钟离陌临死前最后一句话,雪儿觉得,应该是他失血过多,神志不清之下的胡言乱语吧。 雪儿叹了口气,朝轩辕昰道:“轩辕,人既然已经死了,就给他留个全尸吧!” 她做不到救出钟离陌,对于钟离扬这最后的要求,自然要竭尽全力。 轩辕昰神色间难得出现一丝波动,他回头看了牢房中已经只剩下轮廓的钟离陌的尸体:“他是南平的英雄,值得厚葬!” 第四百四十五章 亡国不冤 轩辕昰说到做到,竟真的要为钟离陌风光大葬,不但允许整个南平的百姓送葬,还勒令归降的南平皇室成员,文武百官必须为其披麻戴孝。 其中大皇子更是执幡扶灵,披麻戴孝,做了本该是钟离陌儿子所做的一切事情。 有人不服,难免跳出来反对:“士可杀不可辱,钟离陌虽然贵为凌王,可我们这些人哪个身份地位比他低,凭什么去为他送葬?” 轩辕是看着下面如同跳梁小丑般的一群人,冷笑:“钟离陌在,你们南平就还有复国的机会!钟离陌不在,就你们这一群废物,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你们。”他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不是为钟离陌送葬,而是为南平送葬!” 这话自然更加让人不服气,于是七嘴八舌地再次争论起来,轩辕昰一只脚蹬着大殿的龙椅,歪着身子斜倚着扶手,冷眼看着,等那些人说够了,吵够了,才缓缓再次开口:“不想送葬?可以!那就去给钟离陌陪葬吧!” 能够在轩辕昰刚一攻占瑞阳城就归降的人,能有多少骨气?除了贪生怕死的,就是怕死贪生的,此刻硬着头皮站出来争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或者说是因为钟离陌一个不肯归降的死人竟会有如此待遇,心中不服。 轩辕昰这话一出,所有的人立刻老实了,包括闹得最凶的大皇子,一个个顿时噤若寒蝉。 “谁想去陪葬,”轩辕昰冷冷扫了脚下南平皇室的人们一眼,“站出来!” “送葬就送葬,”这一次说话的是大皇子,他四十多岁,矮矮胖胖的好像一个大冬瓜,偏偏还留了两撇小胡子,长着一双老鼠眼,觑着轩辕昰的神色,声音却小了许多,“可我是堂堂南平太子,钟离陌的大皇兄,替他执幡扶灵,披麻戴孝,执哀子礼,实在是有违孝道!” “是么?”轩辕昰的目光如同两道冷锐的剑,似乎要直接刺进大皇子的心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本王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一个如此孝义的人啊,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厉:“南平的皇帝,你的父皇,都死了将近一个月,尸体在寝殿里都快臭了,怎么也没有见你为他披麻戴孝过!” 一石激起千层浪,又好像沸油锅里倒进去一瓢冷水,一下就在人群中炸开了! 怪不得这些时日都是大皇子处理朝政,怪不得他们怎么也见不到南平的皇帝,原来南平的皇帝早在一个月之前,就骤然离世,甚至连遗诏都没有来得及写,让大皇子这个太子继位,都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偏偏还有个二皇子一直盯着大皇子不放,让他迫不得已之下,只好秘不发丧,继续打着南平皇帝的旗号发号施令! 二皇子比大皇子看起来要年轻一些,一张容长脸,此刻更是拉得堪比毛驴,瞪着一双三角眼阴森森地盯着大皇子:“大皇兄?” 大皇子登时乱了阵脚,头上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轩辕昰冷笑一声,懒得再看南平皇室中那些人的丑陋嘴脸,径自起身从侧门离去。 大殿里鸡飞狗跳的声音顿时被关在门后,轩辕昰抬眼,看着被人押住的钟离扬,道:“你们南平,败的真不算冤枉!” 钟离扬显然是听到了轩辕昰方才与大皇子等人的对话,脸色苍白中透着灰败,浑身都被绝望的气息笼罩。 轩辕昰有一句话说的,连钟离扬也不得不承认:钟离陌不在,南平,连复国的希望都跟着一并不在了。 在应对东灵的这一场战争当中,只有钟离陌是力主抗争的,也是钟离陌竭尽全力的调兵遣将,其余的人,先前全都在忙着争权夺势,后来全都在忙着保命! 三日之后,攻占了瑞阳城的东灵三皇子轩辕昰,为南平凌王钟离陌,举行了有史以来最为隆重的葬礼! 大皇子和二皇子披麻戴孝,举哀子之礼,整个南平皇族,文武百官送葬,再加上赶来的南平百姓,送葬队伍长达十里! 走在最前头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经到了下葬的陵墓跟前,最后送葬的百姓还没有走出瑞阳城去! 关于钟离陌的事迹,雪儿还是从钟离扬和闵素素的口中听说的。 ——轩辕昰勒令了全部南平皇族去为钟离陌送葬,可唯独不允许钟离扬前往。 而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就是闵素素。 闵素素本来也是要去为钟离陌送葬的,甚至闹着要陪葬,轩辕昰不得不派人将她牢牢看住。同时雪儿也不放心,一直都跟在闵素素的身边。 只是在临出发的前一刻,她突然晕倒过去,而后被轩辕昰派去诊治的东灵军医得出的结论是:“启禀殿下,这个女人,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个结论让刚刚苏醒过来的闵素素一时悲喜交加,怔楞在床上半晌都是默然不语。 轩辕昰听到军医的禀报之后,也是眉头紧皱,半天没有说话。 他自己也说,没有了钟离陌,南平就没有了复国的希望,这也是他肯为钟离陌风光大葬的原因,一是顺从了雪儿,二来收买了南平的人心。可是这突然多出来一个钟离陌的遗腹子,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雪儿回头看了一眼兀自在床上发愣的闵素素,又抬头看向轩辕昰,自然明白他神情变化背后的心思,忍不住哀求道:“轩辕,稚子无辜……” 轩辕昰不说话,雪儿也不动,就挡在门口,不让轩辕昰进去,也不让轩辕昰派人进去。 她说:“给钟离陌送葬,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守着她。” 雪儿一指背后床上的闵素素,又朝着轩辕昰道:“这世上已经再无南平,她们也不过是一对孤儿寡母,不会影响到东灵的江山。” 轩辕昰咬着牙,不语。 雪儿只觉得自己的嘴皮都要磨破了,轩辕昰这才勉强点头,然而雪儿并不能完全放行,而是道:“轩辕,你能不能将钟离扬叫来?” “雪儿,你……” 轩辕昰的眉头皱得更紧,雪儿此举,显然是依旧对他的话并不完全信任,这让他的心中微微有些不快,然而对上那一双清澈得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眸子之后,他终于是再一次败下阵来:“好吧!” 钟离扬是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破口大骂着被人带来的:“我要去送我六哥最后一程,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那些个平日里和六哥不睦的糊涂蛋都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 然后他就被押到了雪儿面前,一看到雪儿,钟离扬几乎是涕泪横流:“沈姑娘,求求你,让我去送我六哥最后一程,求求你……” 雪儿心中叹息一声,整个南平钟离氏的人,或许也就只有一个钟离扬是真正能理解钟离陌的人了。 她示意押着钟离扬的人将人推到房内,然后直接关起了房门:“这里已经没你们的事,你们可以回去向三殿下复命了。” 当时轩辕昰就站在门口,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一伸腿脚抵住房门:“雪儿,你……” 他皱着眉头,对于雪儿的举动显然十分不满。 雪儿叹了口气;“轩辕,你觉得你进来,能做什么?” 轩辕昰盯着她半晌,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是收回了抵着房门的脚,朝着那两个押送钟离扬前来的士兵道;“看好了,若是沈姑娘少了一根头发,就唯你们二人是问!” 听到轩辕昰的脚步声远去,雪儿这才松了口气,走到钟离扬面前,直接就将闵素素有孕的消息说了出来,然后道:“你想去送钟离陌最后一程的心情,我当然明白,只是,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钟离扬如同死灰一般的眼睛,终于慢慢地恢复了一丝神采:“你说,六哥他,有后了?” 雪儿点头:“是,就在方才东灵的军医诊断出来的。” 一时间,钟离扬又哭又笑,搓着双手原地转了两圈,毫不避嫌地冲到闵素素床前,叫道:“六皇嫂,你听到了么?你有了六哥的孩子……”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无非是劝闵素素保重身体之类,雪儿等他说够了,这才再次开口:“钟离扬……” 钟离扬如同最唠叨的妇人,几乎将能想到的话都说了出来,闻言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雪儿。 雪儿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未能救了钟离陌的性命,能为你,你们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从此以后,南平归入东灵版图,也就没有了这个国家,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南平的六皇子凌王殿下,”她顿了一顿,真诚地看着钟离扬,“我希望接下来,你能好好打算,为你,也为了钟离陌的孩子。” 钟离扬怔楞了半天,突然苦笑出来:“沈姑娘,多谢你为六哥所做的一切,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这些日子,我经历太多,也看到了太多。就好像轩辕昰说的,有大皇兄和二皇兄那样的人,南平亡国,真的不冤!”钟离扬的笑容愈发苦涩,雪儿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看到当初的阳光和洒脱,“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的,我只希望六哥不要断了血脉……” “王爷他为了南平操劳一生,最后不惜以身相殉,他给了南平那么多,可南平却连个葬礼也给不了他!”一直斜倚着被褥发愣的闵素素不知何时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我宁愿自己的孩儿,只是一个普通人!最好永远都不知道他父王的事迹,更不要效仿一丝一毫!” 她抬眼看着雪儿:“沈姑娘,有些话,我能不能单独同你谈谈?”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共同推波助澜的结果 房间中再一次剩下了雪儿和闵素素。 钟离扬找了个借口,其实也不算借口,既然闵素素怀着钟离陌遗腹子的事情轩辕昰也知道,他想要从对方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自然是要费一番周折的。 轩辕昰的实力摆在那里,来硬的显然不行,他也就只有去求对方,至于会付出什么代价,就另当别论了。 雪儿心里也明白,然而她为钟离陌做到这一步,越算是仁至义尽了,所以也就由着钟离扬去了。 只是,她不明白,闵素素和她,有什么好单独谈的。 钟离陌不在,她们之间,可以说没有任何交集。 眼看着钟离扬离开,雪儿的目光依旧落在被再次关起的房门上,垂下眼睑:“你想说什么?” 闵素素低着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楞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雪儿:“我赢了,用整个南平赢了!” 雪儿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闵素素,不知道她为何会出此言。 闵素素的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苦涩中带着嘲讽:“王爷他,不近女色,可偏偏将你从西漠带会凌王府。王爷他,为了南平倾尽心力,可却偏偏放弃了用你换取整个南平平安的机会。” 雪儿还是听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闵素素动了动身子,缓缓坐起身来,好让自己不再仰视雪儿:“意思就是,凌王妃的位子,是我的,王爷的孩子,也还是我的。” “本来就是你的呀。”雪儿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都是你的。” 闵素素苦笑:“本来,我也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自从你出现之后,我才明白,这些年来,我活得多么天真,多么可笑!沈衣雪,你知道之前我有多么恨你吗?” 雪儿一愣,自己怎么就招惹到这位凌王妃了? 也许是雪儿无辜而茫然的表情刺激到了闵素素,她的脸色突然就狰狞起来,声音陡然一厉:“从我嫁给王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王爷他,谁都不爱!” “他的心里,根本就灭有任何一个女人的位置,只有南平江山!”闵素素低下头,目光轻柔地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因为他心思根本就不在后宅,所以不管尹侧妃和凤姬如何地兴风作浪,我反而能坐稳凌王妃的位子。” “本来,我也不奢望什么,只要我能陪在他身边,王爷他迟早会发现我的好。可是——”闵素素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雪儿,那阴森恶毒的目光,让雪儿禁不住心中一颤,倒退了两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你出现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闵素素的声音,愤怒中夹杂着悲哀:“沈衣雪,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王爷他将你带到南平的初衷,其实是为了南平。” “他知道,东灵的军队迟早会打进来,也知道东灵那个三皇子对你的在意,所以……”闵素素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嘲讽,“他将你带到南平的本意,是为了有备无患,必要的时候用来威逼那位三皇子退兵,可是,还没有走到瑞阳城,他就改变了主意!” 雪儿一愣,钟离陌已经不在,可是现在回想遇到钟离陌,以及后来一路同行的情形,她突然就发现,闵素素说的,并不是不可能! 至少,如果他真的只是出于好意,大可以在雪儿到达南平以后,另外派人去将雪儿下落告知轩辕昰,可实际上钟离陌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直接就出了罗妙思的事情,所以当时雪儿并未多想,可是此刻经闵素素提醒,似乎,钟离陌还是有很多机会派人去通知轩辕昰的。 可是,钟离陌怎么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呢? 雪儿百思不得其解,却听闵素素又继续道:“因为他不忍心!” 不忍心?雪儿听得莫名其妙,只要瞪大了眼睛,等着闵素素的下文。 闵素素道:“王爷带着你去找国师,却和国师一同回来,还没到王府,就被国师下了毒。罗妙思的意思是,要他用你身上的两样东西去交换解药,可他宁愿忍受着蛊毒发作的痛苦,也不愿派人去找你,甚至不让我将他中毒的消息扩散出去!” 雪儿一愣,她还真不知道,罗妙思为了玉简和黑鹰,竟然能对钟离陌下毒。 “还好,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闵素素又继续道,“你知道当日我乘坐马车,去了哪里么?我去求罗妙思,又去求大皇兄,希望他们能给王爷解药,哪怕先减轻他的痛苦也好……” 雪儿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你将我交给影月宫主之后,罗妙思的确是曾经交给你过一个黑色的小瓶。” “对,那就是解药。”闵素素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我拿了解药,迫不及待地给王爷服下,结果却换来他的一纸休书。” “凤姬那个贱人,眼看着我用你换了解药来,竟然跑去给王爷通风报信,王爷他竟然不顾身体虚弱冲了出来。”闵素素道,“在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直接就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要写休书给我!” 闵素素的眼泪不知何时流了出来:“休书啊,我跟着王爷这几年,他虽然不爱我,却也是相敬如宾,从未落过我的面子,可是那一次,竟然直接当着凤姬的面就给我写休书啊……” “如果不是钟离扬赶了来,如果不是东灵的军队翻过了落霞山,如果不是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他凌王的大印,就要按在那一张决定我命运纸上了!” 闵素素笑得凄凉:“所以,我还得多谢东灵的军队,保住了我凌王妃的位子……” 雪儿有些瞠目结舌,在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她并不怪闵素素,毕竟她也是迫不得已,为了钟离陌,也算是情有可原,若是换做自己处于她的位置,轩辕昰或者历劫中了毒,想必自己也会不择手段的吧。 可是,她实在无法理解钟离陌的举动,闵素素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他,他“过了河”也就罢了,怎么还非得“拆桥”?为了自己一个外人,将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妻子休掉,这是什么道理? 闵素素冷笑一声:“还不算因为他在意你?” “王爷他不爱任何女子,只爱南平的江山,可惜却为了你,不惜将南平的江山也放弃了。” 雪儿楞了一下,不解道:“可是……” “没有可是,”闵素素打断了雪儿的话,闭起了眼睛,苍白的脸上泪痕斑驳,“曾经我也以为王爷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可惜我,尹侧妃,包括凤姬,我们都错了。他不是不爱,只是你还没有出现而已……” 她说的如此直白,顿时让雪儿无比尴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钟离陌临死前,好像回光返照的那一句“再见到你,真好”的话来。 闵素素似乎十分疲惫,声音中也满是疲惫:“王爷他说,因为我将你交给了影月神宫,所以才断送了整个南平。可是我倒觉得,是他为了你,宁愿将整个南平葬送……” “南平的败亡是一个必然,并非全都因为东灵那位三皇子的神勇,这背后还有南平本身,影月神宫,以及影月神宫背后的黑手,共同的推波助澜……”闵素素的声音越来越低,“王爷他,根本就是螳臂当车,独木难支!” “你说什么?!” 雪儿却是心中一沉,轩辕昰带着东灵军队攻打进来,南平皇室的不作为的确是南平败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可是影月神宫,将近九成的门人,都投身到了战场,怎么反而成了促进南平败亡的原因? 闵素素说影月神宫还有背后黑手,难道还有人在掌控影月神宫不成? 但是不可否认,影月神宫虽然将门人弟子都派到了战场上抵抗东灵的军队,但实际上却并未能改变整个战局,反而因为影月神宫的人数大减,加速了南平的覆亡。 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雪儿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当初单天鹰曾经说过的,在影月神宫的外围曾经看到了承天教徒的情形! 还有,当初在西漠给黑鹰下毒的人,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但是钟离陌却说,黑鹰中的巫蛊之毒,很可能是出自影月神宫。 影月神宫的巫蛊之毒,让黑鹰昏迷,然后“恰好”承天教的人就劫持了自己? 天下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想到这里,雪儿忍不住再次看向闵素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影月神宫背后的黑手,是不是承天教?” 这句话问得笼统,而闵素素似乎也没有回答的意思,雪儿于是又问了一遍,但是闵素素却好像是睡着了一般,依旧没有开口。 她无奈地低头一看,却发现对方竟是真的睡着了! 虽然雪儿有些无奈,却也不忍心叫醒她,不过短短几日,这个女子先后经历了国破,家亡,丧夫的沉重,此刻能还够睡去,焉知不是一种幸福?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非要惊扰她? 只是闵素素的最后一句话,却不能不让雪儿多想,如果承天教真的在背后操纵着影月神宫,而影月神宫作为南平的国教,在南平地位非同一般,承天教大可直通过影月神宫让南平归降东灵,何必还非得让轩辕昰带兵攻打? 怀着重重的心事,雪儿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再转身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心里的疑团,也许她直接去问轩辕昰更加合适。 雪儿如是想着,一转身却撞到了一堵肉墙上! 第四百四十七章 有事要问 “你们,谈完了?” 还没等雪儿抬起头来抱怨,轩辕昰冷冷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冰冷中夹杂的怒火,让雪儿禁不住一个激灵,不解的抬头望着轩辕昰,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刚一从房间出来就得罪了他? 然而轩辕昰却没有要为她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的道:“颜如魅回来了!” 雪儿立即忘记了轩辕昰冷淡的态度,一时就连被撞得发酸的鼻子也顾不得发作:“她在哪里?” 轩辕昰却站着没动,不但没有让路带路的意思,甚至就没有回答雪儿的问题。 雪儿的鼻子几乎再一次撞到对方的胸膛,好在她收势及时,这才没有再次撞上去。她愣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不解地抬头看着对方:“轩辕?” 轩辕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只是却依旧绷着脸,神色没有丝毫缓和。 雪儿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对方,于是只得开口,用询问的口气再次唤道:“轩辕?” 轩辕昰低头,审视地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道:“以后,不要再见他们!” 他们?他们指的是谁? 雪儿不解地瞪大了眼睛,一头雾水刚落下,如今又是一头雾水。 对于她的一脸茫然,轩辕昰满心都是无奈,最后只得又哼了一句:“以后,莫要再见那个钟离扬和闵素素了!” 雪儿又是一愣:闵素素有了身孕,钟离扬自然是要想法子带人离开,最不济也是个隐姓埋名,自己还去哪里见他们?轩辕昰没头没脑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解地瞪着轩辕昰,然而对方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只是闷哼了一声:“我已经答应钟离扬,放闵素素母子一条生路,让他们隐姓埋名,从此不再过问南平之事,希望你不要让我再改变主意。” 雪儿听完前半句,感激地话还没有说出来,轩辕昰后面半是威胁的话就说了出来,她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冷冷地看着对方,实在不明白轩辕昰到底是怎么想的。 轩辕昰这才带着她去见颜如魅,只是路上却不再发一言,让雪儿更加莫名其妙。 却不料两个人也就刚走出闵素素房间所在的园子,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颜如魅! 轩辕昰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雪儿也有些奇怪地看了轩辕昰一眼,不是说带她去找颜如魅,怎么颜如魅主动跑到这里来了? 颜如魅依旧是桃红色的衣裙,胸口的大片雪白毫不顾忌地展露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晕,身子婀娜妖娆地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不过这么几步,少主竟然走了这么久?”她如水一样的目光瞟了过来,揶揄道,“难道是被什么好风景绊住了脚?” 轩辕昰本来就对于颜如魅没有太多好感,何况在雪儿面前又极力回避着“少主”这个身份,如今却被颜如魅毫不客气地挑了出来,顿时就冷下了脸来:“颜如魅!” 颜如魅好不以为意,将目光转向旁边的雪儿:“你找我?” 雪儿的目光,从轩辕昰的身上,转到了颜如魅的脸上,若有所思:“轩辕,你一直都在门外?” 轩辕昰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不过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冷着脸,十分别扭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和闵素素的对话,你都听到了?”雪儿又问。 轩辕昰只好再次点头,却不了颜如魅红唇一勾,揶揄之色更加明显:“原来,少主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是为了听墙角?” “听墙角”这三个字让轩辕昰的脸色再一次难看起来:“颜如魅!” 可惜颜如魅不吃他这一套,更不畏惧他的怒火,从前她还没有叛出承天教的时候就不怕,何况是现在? “少主”这个两个字,对于颜如魅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敬称,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雪儿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轩辕昰怎么听了她和闵素素的对话就突然开始发脾气,不过现在她也没有心思追究这件小事,心思全都放到了对面的颜如魅身上。 她问颜如魅:“你从影月宫来?” 颜如魅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出言揶揄戏弄,而是看了轩辕昰一眼,正色道:“是。” “你看到了什么?”雪儿又问,虽然乍一听没头没脑,可是颜如魅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颜如魅眼珠子转了转:“你想问沈傲?” 雪儿点了点头,双手却是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就连身子也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她迫切想要知道沈傲的消息,可是又害怕听到沈傲的消息,雪儿在害怕,毕竟沈傲一个人,要面对那么多影月宫的人。 他让自己先离开,可是始终没有追上雪儿的脚步,这不能不让雪儿心中隐隐担忧。 从影月宫主的口中,雪儿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生母秦姿仙早已不在人世,她也就只剩下了沈傲一个亲人,若是沈傲再不在…… 她孤苦伶仃了十六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生父的下落,终于知道这世间不是自己一个人形影相吊,又怎么甘心再次失去? 却不料颜如魅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的道:“死了。” “死了?” 雪儿重复过后,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实在想象不出,对于她来说,沉重地几乎能压得她无法呼吸的两个字,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从颜如魅口中说了出来。 再下一刻,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身边的轩辕昰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如此突然如此直接,本能地一伸手,将软倒下去的雪儿一把抄住,一弯腰抱起来,这才狠狠瞪了颜如魅一眼。 颜如魅耸了耸肩,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低头看了一怀中昏迷的女子,轩辕昰也没有心思同对方计较,只是冷声说了一句:“你就不能稍微婉转一些吗?” 颜如魅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死了就是死,难道凭我一张嘴还能说活不成?若我有这个本事,一定先将宗主唤醒,省的还要一直看你的脸色!” 轩辕昰的脸色又是一沉,瞬间散发出来的暴戾之气,让周遭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下来,似乎一瞬间就由初春回到的冬日。 他抱紧了怀中的女子,眸色深沉不见底:“你死了这条心吧,他答应我,永远都不会再清醒过来。” “你说什么?!”颜如魅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宗主他答应你?不可能!” 轩辕昰冷哼一声;“信不信,由你!” 说完这话,他抱着雪儿转身就走,只留下颜如魅一个人站在原地,半天一动不动,好像成了一尊雕像。 雪儿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轩辕昰正守在床边,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周围布置得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到耀眼的地步,让她一时间竟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轩辕昰终于松了口气:“雪儿,你醒了?” 雪儿只觉得脑海中有一片空白,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她从闵素素的房间走出来的一瞬。她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这是在哪里?” 轩辕昰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温柔和关切来:“南平皇帝的寝宫,我暂时下榻的地方。” “你说,颜如魅回来了?”雪儿又问,然后又露出一个嗔责的神情来,“你为什么站在门外不立即进去,两个女人的谈话,也值得你偷听?” 轩辕昰一愣:“雪儿?” 他总觉得雪儿的话又些颠三倒四,于是接下来又顺着她的话询问了两句,最后不得不承认,雪儿将见到颜如魅的经过,全都忘记了! 或者,她从心里抗拒沈傲的死讯! 想到这里,轩辕昰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心底最为柔软的部分,让他对眼前的女子,心中的怜惜之情更甚,同时愧疚之情也更甚,对于他承天教少主的身份竟是愈发痛恨起来。 他无数次地努力,想要摆脱这个身份,可是…… 轩辕昰叹了口气,心中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否认颜如魅已经回来的事实,却不料雪儿已经道:“你让颜如魅进来,我有事情要问她。” “你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颜如魅回来了么?”雪儿道,“只是却又站在门外听墙角。轩辕……” 雪儿的面色诚恳:“我与闵素素,钟离扬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因为他们一个是钟离陌的王妃,一个他的兄弟,这才有了交集,本来今后就不会再见,根本就不用你开口……” 她一提到“钟离陌”,轩辕昰又不禁皱起眉头来,他当时之所以说出不让雪儿与闵素素再见的话来,无非是因为闵素素话中,钟离陌对于雪儿的心意,让他心中不安。 如今雪儿竟然再次提起,他自然心中恼火,可是想到她现在的状况,也就不忍心再刺激她,于是也就只好顺着她的话道;“是我多心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答应钟离扬,只要他从此隐姓埋名,不做任何威胁到东灵江山的举动来,就让他带着闵素素一同离开。” 雪儿面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轩辕,多谢你,我知道,你肯答应钟离扬的要求,也是因为我。” 这一点,轩辕昰倒是没有否认,只是温柔地看着她:“你心里明白就好。雪儿,不管我以前身份如何,只希望我在你的心里,不是一个残暴弑杀的人。” 雪儿点了点头,却是不置可否,毕竟现在的轩辕昰,从未否认过他与承天教之间的关系,她的心中,还存着无数的疑虑。 不过现在,只要她不提见颜如魅,不问沈傲的事,轩辕昰也就暂时松了口气,也就不计较她对于自己可以疏离才态度。 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他早晚能感动她。 轩辕昰如是想着,却不料下一刻雪儿突然开口:“轩辕,既然你听到了我和闵素素的谈话,那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第四百四十八章 扑朔迷离的身世(上) 这句话不知为何,让轩辕昰竟是一阵头皮发麻,直觉她接下来的问题,并不是那么简单,但是又不好回避,只要沉默着点了点头。 只要她不去想颜如魅,不去追问沈傲的下落,他也就暂时能松口气。 至于到底该如何交代,轩辕昰心里盘算着,只要能拖上一时半刻,他再同颜如魅沟通一下,最好能够徐徐图之。 雪儿的倒也不客气:“轩辕,你和颜如魅,是何时得知我落入影月宫主的手中这个消息的?” 轩辕昰楞了一下,不过还是照实答道:“在走到落霞山的山脚下时。” “也就是说,在你还没有攻打南平之前,就已经知道我的人并没有在承天教了?”雪儿又问。 轩辕昰似乎有些猜到了雪儿要问什么,叹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所以,”雪儿垂下眼睑,“你攻打南平,并非全都是为了救我。” 她语气淡然,好像在陈述一件与自身无关的事情,却让轩辕昰没由来地心中一慌:“雪儿,我……” 他漆黑的眸子愈发深沉,似要将眼前的女子看个通透:“我有我的苦衷。” 雪儿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什么苦衷,想要一统天下的野心么?” “雪儿!”轩辕昰的声音陡然提高,打断了雪儿的话,然而随即却又软了下来,“你真的误会我了。” 他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伸手想要握住她露在薄被外面的双手,却被雪儿不动声色的躲开。 轩辕昰的目光又是一沉,心也跟着一沉,半天才深吸了口气,道:“就算是我放过了钟离扬和闵素素,在你的心里,我依旧是个残忍弑杀的人,对不对?” “因为我是承天教的少主?”他不等雪儿回答,就再次开口,语气黯然中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雪儿,这一次,你是真的错了!” 他好像受伤的语气,在雪儿心头狠狠地刺了一下,让她的心蓦地一疼,终于是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等着他的下文。 轩辕昰叹了口气:“想要我一统天下的人,并非只有一个承天教主。” 雪儿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轩辕昰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陷入了对于往事的追忆当中:“关于承天教少主的身份,我承认。当初颜如魅在刘家村的时候,揭露我身份时候所说的那些话,我也都承认。可是……” 雪儿避开了他的双手,却避不开双肩,他紧紧握住对面少女单薄的双肩,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我对你的心,却是真的!”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自己了。”轩辕昰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似乎生怕雪儿不肯相信他一般,眼睛一直都盯着她的眼睛,“从你割腕,投海的那一刻开始,你在我的心里,就拔也拔不出来!” “第一眼看到你眉心的点额砂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对你动心,不能!”轩辕昰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可是,我第一次知道了,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足够理智,就能够掌控的!” 雪儿愣愣地听着,思绪似乎也会到了最初那个神奇的七色莲花小岛上。 她当然还记得他当时的防备与冷漠,还记得他故意称赞自己头上的“花钿”的情景。 可她也记得,在七色莲花小岛下沉之后,轩辕昰不肯放弃她,一步步,艰难地带着她,攀到断崖顶上的情景! 心中一时有些茫然,雪儿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而轩辕昰的声音却还在继续:“直到颜如魅出现,逼得你最终割腕投海,我当时心想,你活着的时候,我要顾及你散功圣女的身份,不能对你动心。可是你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一个散功圣女的身份还有什么意义?我放任自己的感情,让自己无所顾忌的去想你……” 他似乎又回到了雪儿投海的那一刻,胸口突然爆裂,那如同玛瑙一般,喷到半空中的血珠…… 轩辕昰当然不会告诉雪儿,他为她吐的那一口血,更不会告诉她,自从那时开始,只要他想到她,心口就会痛,痛得不能呼吸,不可自抑! 再后来,他救了单钰,只因为她们相似的衣着,然后在将单钰送回天意山庄的时候,再一次看到了雪儿的背影。 轩辕昰问雪儿:“你还记得影离么?” 雪儿点点头,思绪却还没有从单钰的身上收回来,她在想单钰初次回到天意山庄时候的情景,然而一转念,又是单钰身下那一滩触目惊心的殷红,于是她再次沉默下来。 “我告诉过你,影离是看着我长大的,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亦师亦父般的存在,可就是这样一个让我尊敬了二十五年的人,最后却利用了我!”轩辕昰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茫然失措,同时又有说不出的愤怒无奈,“或者说,利用了我对你的感情!” “他说,只要我能换一个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就能接受我,我就信了,由着他安排一切,当时我是如此地信任和依赖他呵……”轩辕昰的笑容讽刺而苦涩,声音也讽刺而苦涩,“他不但骗了我,也骗了……” “于是我摇身一变,成了东灵的三皇子,”轩辕昰顿了一顿,“也骗了”谁,就没有了下文,“后面的事情,其实你也都知道了。而一直到跟随轩辕德回到东灵皇宫之前,我都一直是信任他的。可是,这一切在我坐稳了三皇子的位置之后,就变了!” 这一点,其实就是轩辕昰不说,雪儿也是能够察觉到一些的,毕竟,东灵皇帝轩辕德和影离对于她态度的变化,都摆在了那里。 “他,他们,只是想要利用我对于你的感情,让我抛开承天教少主的身份,完全接受东灵三皇子的身份,这一点,就连老头子也被他蒙在了鼓里!” 雪儿楞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那个……轩辕,老头子就是承天教主,对不对?” 轩辕昰点点头:“不错,后来我才知道,影离对老头子说的是,让我冒名顶替东灵三皇子的身份,继承东灵的皇位,等帝位稳固之后,再将皇位禅让给他这个‘亲爹’!” 最后说到“亲爹”两个字的时候,轩辕昰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延时不足的疑惑,显然是对于承天教主这个“亲爹”心中已经存了一丝疑惑。 不但轩辕昰疑惑,就是雪儿也想不明白:“皇室的血统,岂是那么容易混淆的?东灵的皇帝又不是傻子!” “你能想到的问题,我如何想不到,老头子自然也想得到。”轩辕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可是你别忘了影离曾经的身份,他与轩辕德的关系!” 雪儿楞了一下,影离曾经的身份,就如同后来的杨进,皇帝身边的护卫总管而已。 轩辕昰轻轻摇头:“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影离与轩辕德之间,是过命的交情!轩辕德对于影离的信任,远超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子女!” “那……照你这么说,”雪儿瞪大了眼睛,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来,“你这个三皇子是真是假,只是影离一句话的事?” 轩辕昰点头,神色有些难看:“当初经过颜如魅的点星,我从极北之地返回东灵以后,就开始着手调查我的身世,结果……” 雪儿的心也随着轩辕昰的叙述悬了起来:“结果如何?” “结果就是我在湘影县,找不到任何一丝关于若芷凝和若秀才的线索!”轩辕昰的脸色有些难看,“我怀疑,这一切根本就是他们杜撰出来的!” 雪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轩辕昰叹了口气:“就是表面的意思,当初影离说,让我冒充轩辕德与若芷凝的私生子,顶替滟妃的三皇子进宫,将来好继承皇位。” 这样也行? 雪儿如同听天方夜谭一样,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可是,东灵皇帝也就相信了?” 轩辕昰叹了口气:“当时东灵皇室的情形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一个不成器的英王,三个虎视眈眈的侄子。轩辕德没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雪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就算是自己的侄子,也好过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吧?” 轩辕昰轻轻地摇了摇头:“若是换作普通人家,自然是如你所说,侄子再不济也好过外人,可现在说的是皇室,情况虽然又有所不同。” 雪儿还是想不明白:”哪里不同了?” 轩辕昰道:“不管是这三个郡王当中的任何一个登基做了皇帝,你觉得,就算是一无是处的轩辕旻会不会甘心?” 雪儿愣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当然不会甘心!本来属于自己的位置,却要让给自己的堂兄弟,怎么会甘心? “可英王轩辕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心里也有数。”轩辕昰道,“这样的情形下,不管他能不能继位,都只有死路一条!” 轩辕昰冷笑了一下:“轩辕德怎么会忍心断送自己唯一的血脉?” 可是,这一切换做轩辕昰这个外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轩辕昰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这一点,只要这一点始终被轩辕旻牢牢抓住,他就不敢动对方! 一旦想通,雪儿对于轩辕昰目前的处境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同情来。 不过是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挣扎求生罢了。 “这些也是我后来才想通的,当时我心中迷惑,于是又去见了老头子。”轩辕昰的话锋突然一转,“我想向老头子打听我的身世,结果……” 第四百四十九章 扑朔迷离的身世(下) 雪儿的心也禁不住跟着他的话悬了起来:“结果如何?” 轩辕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突然返回承天教的轩辕昰,不但让影离不满,也让承天教主不满。或者说,从轩辕昰成为三皇子之后的种种作为,就已经让承天教主开始不满了。 两个人爆发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争吵,结果不欢而散,轩辕昰想要调查自己身世的目的也没有达成,只是带他别有用心的旁敲侧击中得知,承天教主这一生,身边从未出现过女人! 当然前提是不算那些被颜如魅送来的散功剩女,和颜如魅本身,因为这些女子,不管哪一个也不可能给他生一个孩子出来! 整个承天教中,唯一特别存在的少女若若,倒是和承天教主的关系有些特别,却让轩辕昰一时无法看透。 再加上后来与承天教主争吵的原因,他一怒之下离开,也就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雪儿瞪大了眼睛盯着,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如果,如果那个承天教主的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那你……” 她眨了眨眼睛,声音中有些迷惑和迟疑:“你的生母又是谁?” 轩辕昰说了这么多,她唯一能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轩辕昰也很可能不是承天教主的儿子! 然而,一个人总不可能是凭空在这个世间出现,雪儿如是,轩辕昰也不例外,他总得有自己的生身父母,哪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也一定会在这世间存在过,只是轩辕昰不知道而已。 可是轩辕昰不知道,并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也不知道! 想了想,雪儿才斟酌着开口道:“或许……你应该去问一下,影先生。” 雪儿能够想到的事情,轩辕昰自然也能够想到。毕竟从她有记忆开始,他跟随影离的时间,比跟随他所谓的“生父”承天教主的时间还要更久! 而影离,对于他的感情也似乎比对承天教主更深! 雪儿能够想到的,轩辕昰自然也能够想到。只可惜,那个时候的轩辕昰与影离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复最初时候的亲密和信任。 而这隔阂的产生,自然是因为雪儿。 一开始的时候,影离之所以会选择处心积虑地支持轩辕昰改换身份,出现在雪儿面前,并非完全出于对轩辕昰的关心和爱护,更不是多么希望轩辕昰能和雪儿走到一起,他的目的,只是想利用轩辕昰与雪儿身份的对立,让轩辕昰主动将自己的身份摆到明面上来! 而一旦轩辕昰坐稳了三皇子的位置,他们之间的目标自然也就发生了分歧。 轩辕昰初衷不改,在他看来三皇子的身份,只是为了让他更好的接近雪儿,同时让雪儿接受他。而影离却开始热衷于让轩辕昰争权夺势,继承东灵的皇位! 所以当初轩辕昰才会对雪儿说,除了他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影离! 二人之间,已经再难恢复到当初那种亦师徒亦父子的无间信任,所以轩辕昰也只能是旁敲侧击。 可影离是什么人?轩辕昰今年二十五岁,他便守护在他身边二十五年,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于轩辕昰的秉性脾气,简直比轩辕昰更加了解! 所以,轩辕昰想要从影离出得到关于自己身世的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也是难如登天! 影离直言:“殿下若想知道,不妨自己亲自去查证。” 轩辕昰的看向影离的目光中带着无比的失望,第一次直呼其名:“影离!” 影离却只是淡淡垂眸:“属下在。” 轩辕昰咬牙,恨不得拿手中的战天剑将影离的嘴巴撬开,或者直接将对方的头颅劈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当然他也只能是想想,最后只能是紧握着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告诉我真相?” 影离依旧垂着眼眸,双手也肃然垂在身体两侧,如同一个最恭敬,最忠诚的属下:“殿下人中之龙,岂能久居人下,就是一个小小的东灵,又怎么够让殿下一展所长,实现胸中抱负?” 轩辕昰皱眉,语气却终于是软了下来:“影先生,你从小看我长大,是知道我的,我只想能与雪儿并辔天涯,别无所求!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影离不说话,即使低着头,也好不影响他的魁梧伟岸,让轩辕昰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对峙了许久,最后影离直接离开:“殿下若无他事,属下告退。” 然后也不等轩辕昰开头,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之后就是西漠慕容远大婚,轩辕昰乘机混入使者队伍当中,跑到西漠去见雪儿。 雪儿问:“既然从影离那里问不出什么来,你为何不去问颜如魅?颜如魅活了好几百年,知道的事情,应该比影离更多吧?” 轩辕昰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就连嘴唇也绷成了一条直线。 雪儿能够想到的问题,他如何又能想不到,只是,颜如魅更加直接:“我加入承天教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少主了。” 她如同狐狸一般的大眼睛转了转:“少主若是想知道,追查起来也容易,只是……” 颜如魅不管轩辕昰的脸色如何难看:“老娘凭什么听你的?” 轩辕昰皱眉,就听颜如魅道:“不要说老娘已经不是承天教的人了,就算还是,也是听老头子的,凭什么听你这个少主的?” 这一点,轩辕昰不可否认,毕竟这些年来,颜如魅就一直不曾将他这条狗少主放在眼里,有时候甚至连最表面的尊敬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去听轩辕昰的命令? 轩辕昰无奈:“那你要如何?” 颜如魅突然笑得狡诈,让她看起来更像一直狐狸:“老娘现在只听一个人的。” “谁?” “一个我找了几百年的人!” 然后轩辕昰就没有再问,颜如魅辗转人界几百年,不就是为了寻找她的什么宗主,也就是那个夜流觞么? 换言之,轩辕昰若想让颜如魅为他所用,就只能将夜流觞的真魂放出来占据主动! 所以这一个条件,轩辕昰更加无法答应。 之后发生的事情,西漠与东灵发生冲突,将轩辕昰逼得,也就只剩下了一统天下来交换雪儿的地步,同承天教主交换雪儿,也同影离交换自己身世的秘密。 也所以,轩辕昰在明知道雪儿没有落入承天教主手中,却还是依旧选择了继续攻打南平 同颜如魅之间的交涉对话,轩辕昰是不会告诉雪儿的,因为雪儿对于那个残魂夜流觞的在意,他不愿在她的面前提起这个残魂的只言片语。 所以,雪儿提出颜如魅来的时候,轩辕昰只能是沉默。 雪儿自然也知道,颜如魅与轩辕昰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所以眼看着轩辕昰沉默,她也就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当雪儿再看向轩辕昰的时候,目中却难免带了一丝怜悯和心疼。 她是从小没有在亲生父母在身边,可轩辕昰,活了二十多年,竟是不知道亲生父母是何人! 想到父母,雪儿自然又难免想到沈傲,想到沈傲最后一刻将自己送出影月宫门人包围时候的情景。 既然颜如魅到过影月宫,那么,想必应该会知道后续的一些情况吧? 想到这里,雪儿只觉得好像有无数钢针瞬间刺入,头痛欲裂,心中蓦然涌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哀恸之情,竟连眼泪何时落下都不知道。 轩辕昰被雪儿的神情吓了一跳:“雪儿?” 雪儿恍若未觉,只觉得,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自己也就刚刚得到,就突然再次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一个人,面对几百人,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影月宫主…… “你想问沈傲?死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心底想起,让她有些恍惚,刚刚不愿面对的记忆,这一个突然就涌现出来。 颜如魅勾着红唇,一脸无所谓:“死了!” 颜如魅说,沈傲死了! 简单的几个字,一句话,却让雪儿如遭重击,浑身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沈傲,自己的生父,他还说要传授自己武功,怎么会死? 雪儿的眼泪不自觉地流,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突然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影月宫主说,秦姿仙就死在自己曾在影月宫主的那个房间里,入境颜如魅又说,沈傲死了。自己的生身父亲,母亲,也不过刚刚重逢,竟然就这么死了! 她自责,若是当时自己不离开,或许,还能多留在沈傲的身边一刻! 哪怕多一刻也好! 可惜,如今就是这样第一刻,她也不可再得! 从今以后,她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的! 从今以后,她就连找寻家人,都没有了借口! 日落,夜幕降临,夜色渐深。 不知不觉,一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雪儿坐在床上,愣愣地如同一具雕塑。轩辕昰就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守了她一夜。 直到太阳的光芒再一次透过雕花窗棂投射进来,金灿灿地铺了一地,竟然映得雪儿有些睁不开眼,她才沉沉睡去。 脸上,斑驳的泪痕,似乎从未干涸过。 轩辕昰起身,扯过薄被,轻轻地盖在雪儿身上,又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然后再次做回原来的位置,守着她。 除了守着她,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沉睡中的雪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沈傲,丰神俊朗,意气风发,身边一个清丽雅致的女子,二人携手而立,即使一个眼神,也能够传递出对彼此的爱恋,就如同神仙眷侣一般,同样含笑望着自己。 沈傲的笑容温和慈爱:“雪儿,我要陪你的母亲离开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第四百五十章 属下颜如魅 南平几乎是四季如初,从冬季到春季的过渡十分不明显,几乎就在不知不觉间,柔软中透着慵懒的春风就完全吹散了冬日湿冷的气息。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欣欣向荣的草木,突然在一夕之间枯黄萎败下去,不但让气温骤降,就连春日的气息也跟着减少了不少。 东灵军队攻打进瑞阳城,已经有二十一日,在东灵三皇子的怀柔政策下,一切又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许多时候,百姓不会管他们的头上究竟是谁做皇帝,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就好。 瑞阳城的城墙被修葺一新,新建成的城门似乎更加宏伟高大,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两匹马,三个人,在出了瑞阳城之后,控马的男子一手搂紧怀中女子,另一只手一抖缰绳,那马儿便如同飞一般,绝尘而去! 马上的人,正是雪儿和轩辕昰,跟在后面的一人一马,却是颜如魅。 当日,雪儿沉浸在悲痛当中,不知何时睡去,最后却因为梦境中沈傲和秦姿仙的离去惊醒过来:“爹,娘,不要走——” 一声悲呼过后,她猛地做起身来,这才发觉不知何时竟已是汗透重衣。 轩辕昰闻声冲了进来,就连一直没有露面的颜如魅也从门外探头望进来。 雪儿仍旧沉浸梦中,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什么:“不要丢下雪儿一个人,不要……” 声声泣血,听得轩辕昰心疼,一把捉住她的双手,将她紧紧搂进怀中,柔声轻唤:“雪儿,雪儿!” 雪儿终于渐渐安静下来,缩在轩辕昰怀中轻轻颤抖,如同被抛弃的小兽般不安,然而眼角却又瞥见了门外的颜如魅。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雪儿几乎是疯了一般,推开轩辕昰,同床上跳了下来,朝着颜如魅就扑了过去:“颜如魅,我要杀了你——” 颜如魅先是一怔,随即勾唇一笑,身子如同一条曼妙的鱼儿,一下就从雪儿的面前滑开:“想杀我,好啊,只要你又那个本事!” 如果不是颜如魅当年打伤沈傲和秦姿仙,又将她抢走,她也不会骨肉分离十六年,父亲只见过一面,母亲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只能从林若婵的只言片语中想象? 如果不是颜如魅,她现在还是一个承欢父母膝下的天真少女,又怎么会中散功圣女的毒,又怎会漂泊流离,孤苦伶仃?! 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雪儿从未如此地恨一个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恨不得将对方生撕成一片又一片! 即使不懂武功招式,有些事情,雪儿也可以无师自通。 体内的混沌之气疯狂流转,她的全身都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七彩光晕,玉简被她当成了剑,朝着颜如魅就拍了过去! 颜如魅的眼睛一亮,眼中的惊喜之色掩饰都掩饰不住,一边闪身避让,一边斯条慢理地道:“沈傲死了,死的很惨很惨,全身都是血肉模糊……” 她极力地描述这沈傲死后的惨状,挑起雪儿的仇恨,却从未主动攻击,只是一味地闪避。雪儿却偏偏无法碰到她一片衣角。 旁边的轩辕昰眉头紧皱,急声怒喝;“颜如魅!住口!” 颜如魅挑眉微笑:“这不正是她想知道的么?老娘为何要住口?” 然后继续挑拨雪儿的怒火和仇恨,引得雪儿更加疯狂的攻击! 轩辕昰咬着牙,犹豫着,眼看着雪儿状若疯狂,泪水混合着汗水,发丝粘在额头上,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难免怜惜心疼,然而却又不敢轻易出手上前相助。 雪儿与颜如魅之间,是家破人亡的仇恨,他以什么身份插手? 再说,就算他不顾江湖道义,以多欺少地出手了,雪儿也未必领情。 所以,明明战天剑就在手中,他却站在那里犹豫了。 却不料,雪儿如同一阵风般,竟从轩辕昰身边掠过,一伸手,就将他手中的战天剑夺了过去! 轩辕昰还在愣神的工夫,那战天剑上,已经耀出一层七彩光芒,宛如雨后彩虹一般划过天际,朝着颜如魅的方向就刺了过去! 颜如魅脸上的微笑还没有消失,就被震惊和畏惧取代。 同样震惊的还有轩辕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雪儿不但能握住与他心意相通的战天剑,还能够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威力来! 战天剑,在雪儿手中的那一刻,不再服从轩辕昰的意志,竟然没有脱手而出,飞回轩辕昰手中。 轩辕昰震惊地看着半空,身姿飘逸的少女,高高举起他的战天剑,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浑身都笼罩在七彩光芒当中。 这一刻,整个天地,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只有这一剑,气势恢宏,似要毁天灭地一般! 电光火石间,轩辕昰根本就来不及去想其中的道理,而颜如魅也变了脸色,惊恐地转身,不要命地逃窜,试图逃出战天剑的笼罩范围。 轰隆隆! 分明是春日的天气,半空中竟然响起了一道惊雷,雪儿的周身,似有无数透明的气旋,搅动着空气,甚至……连空间都开始扭曲! 四周花木在一瞬间开始凋零枯萎,并且以雪儿为中心开始向四周蔓延,一直蔓延出了整个瑞阳城…… 颜如魅突然就不逃了,这样的威压,这样的气势,只会让人觉得自身无比渺小,根本就无力抗衡。 雪儿手持着战天剑,就这么朝着颜如魅劈了下去。 颜如魅转身,迎着战天剑,微微闭起了眼睛,嘴角却是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微笑,遗憾中带着欣慰。 她遗憾自己虽然找到了宗主夜流觞的残魂转身,却终究未能够唤醒他,更未能将他带回修真界去重振天魔宗。 她欣慰的是,自己终于是看到了天魔女开始崭露头角,回复实力,哪怕是被她逼得,哪怕是此刻要杀的人,是她。 轩辕昰在一旁看着,不知道是否该阻止,却不料脑海中竟再一次有声音响起:“借你身体一用!” 再下一刻,轩辕昰突然身形暴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淡紫色的痕迹,将颜如魅挡在身后。 那淡淡的紫色气息迅速凝聚在他的双掌,好像一双手套,轩辕昰的双掌,立刻就朝着雪儿手中的战天剑托了过去。 “丫头,住手!” 轩辕昰的双掌还没有挨到战天剑,就已经急急开口:“算我求你,不要杀她!” 一声“丫头”,再次唤回了雪儿的神智,她楞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轩辕昰,在那双透着焦急的眼中中,看到了一丝熟悉。 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在一瞬间收敛下去,只有淡淡的七彩光芒笼罩在她周身,让她不依旧能够浮在半空中,看着对面的轩辕昰。 “你是……夜流觞?”雪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神色复杂,“你让我放过她?可是她……” 轩辕昰背后的颜如魅早已准备好了承受雪儿这毁天灭地的一剑,却不料竟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牢牢护住,她心中正自诧异,就听到了雪儿与轩辕昰之间的对话。 别人不明白,可对于一个心心念念寻找旧主的人来说这个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尤其是雪儿还叫出了“夜流觞”三个字! “宗主,宗主……” 颜如魅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一下就落会地面,转身跪在雪儿与轩辕昰之间,不住地朝着轩辕昰叩下头去,就连额头渗出血来也不管不顾:“宗主,你终于又回来了!” 轩辕昰却是看都没有看地上的颜如魅,只是温柔地盯着眼前的雪儿,目光中充满了贪恋和不舍:“是我。” 在颜如魅开口的一瞬间,雪儿的心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你突然再次出现,就是为了阻止我杀颜如魅?” 轩辕昰轻轻摇头:“不,颜如魅只是天魔宗的一个小小护法,而是你凌驾与宗主之上的天魔妃,若要她死,只要一句话,根本就不用亲自动手……” “那你为何还要阻止我?”雪儿依旧冷眼相对,“她还得我家破人亡,骨肉分离,我杀她,错了吗?” 轩辕昰轻轻摇头:“你当然没有错,可是……” “可是”二字后面的内容还没有说出来,轩辕昰的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他急急朝颜如魅道:“几乎她还有一个天魔妃的身份!” 说完这句话,轩辕昰身子突然一阵巨震,原本朝着雪儿遥遥伸出来的双手,同时捂住额头,同时痛苦地*了一声! 颜如魅连应声“是”的时间都没有,立即起身上前关切地询问:“宗主……” 却不料轩辕昰一抬脚就朝着她踹了过去:“滚!” 颜如魅猝不及防,被踹得踉跄后退,不过总算是反应过来,此刻眼前的轩辕昰皮囊依旧,只夜流觞的残魂却是再一次被压制了下去! 她眼中含泪,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心中失落,只是朝着轩辕昰的侧影,低低地,几乎是啜泣着说了一句:“属下,多谢宗主救命之恩……” 这句话说的极轻,只有她一个人听到,随即颜如魅就走到雪儿面前,郑重地再一次跪了下去:“属下颜如魅,见过天魔妃。” 雪儿呆呆地看着轩辕昰,见他的动作就知道,夜流觞的残魂,怕是再一次被他压制下去。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再看向颜如魅的时候,心情更是复杂,只是那杀意,却因为夜流觞残魂的突然出现,消弭了不少。 握住战天剑的手终于是无力地垂了下来,雪儿又看了地上的颜如魅一眼,楞了半天神,终于是道:“你起来吧。” 颜如魅再次郑重地叩头:“属下遵命。” 对此,雪儿也十分无奈,只是想要再举着剑杀人却是不能了,她又沉默了许久,终于是朝着颜如魅道:“告诉我,你在影月神宫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四百五十一章 前面有人 颜如魅告诉雪儿,她去的时候,整个影月神宫除了尸体就是废墟,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至于邀请她前去的影月宫主,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活人,也就放弃了,在离开影月神宫废墟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小小的坟丘被人刨出了个大坑,一具全身腐烂的男子尸体头朝下地栽在里面,散发着阵阵臭气。 好在男子脸部的肌肉还算完整,不妨碍颜如魅认出对方的身份来。 尽管颜如魅不愿承认,但是不可否认,沈傲和秦姿仙,的确是雪儿这一世的生身父母,自从颜如魅知道雪儿天魔女的身份之后,也就难免多留心,是以一下就认了出来。 在听颜如魅说,已经将沈傲的尸骨顺手掩埋在了那个被刨出来的大坑中之后,雪儿终于是冲着颜如魅深深一拜,算是感激对方未曾眼睁睁地看着沈傲暴尸荒野的的举动。 颜如魅苦笑了一下:“事情皆是因我而起,我也不想同你闹得太僵,就算是为自己的来日留个余地吧。” 她这样说,雪儿也就更加不好揪着件事情不放,毕竟沈傲与秦姿仙之间十六年的生离,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最终起因还是因为南平的大公主,对于沈傲的恋慕之心,再加上影月宫主的刻意。 想到南平的大公主,雪儿又忍不住问轩辕昰:“对于南平钟离氏的人,你是如何打算的?” 是时,轩辕昰放慢了马速,双臂环住雪儿,闻言答道:“在出瑞阳城的前一日,钟离扬已经带着闵素素离开。至于其他人,我总归需要几个战俘交差。” 这倒也是,雪儿想了一想,又问:“那么南平的大公主呢?” 轩辕昰皱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战俘当中,似乎并无此人。” “并无此人?” 雪儿诧异地一扭身子,就要面对着轩辕昰,几乎从马背上跌下去,多亏轩辕昰从背后将她拦腰抱住:“当心!” “不过你放心,”轩辕昰连忙安抚道,“等拜祭你的父亲回来之后,我立即着手安排人追查此人。” 雪儿顿时不再言语,毕竟在他看来,到公主的下落固然重要,去沈傲坟前拜祭,对于她来说却更加重要! 这是当日雪儿在收回那一剑之后,最终做出的决定。 这三个人当中,雪儿虽然去过影月神宫,然而却是被影月宫主胁迫而去,所以并不记得路。轩辕昰则从未去过,也就只剩下了曾经受影月宫主邀请前往过的颜如魅来带路。 此时的颜如魅,自然也不敢违拗雪儿的意思,只能是乖乖带路。 当日发生的一切,轩辕昰也都看在眼里,对于颜如魅态度的转变十分不屑:”既然你奉雪儿为主,那么总该将她身上散功圣女的毒解了吧?” 雪儿心中一动,这也是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却不料颜如魅淡淡道:“此毒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有解,但是放在天魔妃的身上……”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然而其话中的含义却是让雪儿和轩辕昰的心同时一沉。 轩辕昰不肯死心:“这怎么可能?” 颜如魅勾了勾红唇:“当初在天意山庄的时候,你们不就已经验证过了吗?” 当初单天骄带人海外孤岛救出那些散功圣女之后,雪儿的确是曾经配出过解药,然而她的解药救了所有的人,却唯独成了她的毒药! 为此,当时的轩辕是还带着谈惜的三种毒药,将颜如魅逼的狼狈不堪,最后不得不跟着轩辕昰到天意山庄去救人,甚至还因此引来历劫。 轩辕昰沉默了许久,还是有些不死心:“为什么会这样?” 颜如魅难得叹了口气:“我说按照上一世天魔妃的情况来刻意塑造,上一世天魔妃就是天生的桃花醉骨……” 她顿了顿:“就像现在的雪儿,有内力不能动用,阴阳交合,则必定被剥夺。不过——” 雪儿和轩辕昰的心,随着颜如魅的话一下沉落谷底,却又被她最后一句“不过”勾起了心中希望,异口同声地问道:“不过什么?” “我记得,”颜如魅皱眉,陷入回忆当中,“当时历劫曾经为了此事还带着天魔妃去了二界,最终用了什么法子解决,却是不知。或许,你们可以去问问他。” 此言一出,轩辕昰和雪儿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前者一脸的不自在,就连周身的气温似乎也跟着下降了不少,雪儿却是眼前一亮:“历劫?” “雪儿!”轩辕昰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不悦。 颜如魅才不管轩辕昰的脸色,挑着眉毛,又是狡黠一笑:“这件事情,我家宗主也是知情的呢……” 轩辕昰的脸色于是更加难看。 雪儿楞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轩辕昰对于历劫的敌意,甚至对于体内的残魂夜流殇的敌意,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若非历劫隐忍退让,只怕是见一次就要动一次手,永无宁日! 她有些头疼地扶额,将去找历劫的想法暂时吞了回去,毕竟眼下她最想去做的事情,就是去拜祭沈傲。 三个人,两匹马,颜如魅指路,一路向南,朝着影月神宫所在的方向而去。 轩辕昰也曾追问颜如魅:“当初在天意山庄的时候,你到底是如何救了雪儿性命的?当时我守在门外,为何总会有一种房间内空无一人的感觉?” 颜如魅狡黠一笑,露出狐狸一样的妩媚和狡猾来:“那是因为,我和天魔妃,真的没有在房间里……” “这怎么可能?”轩辕昰显然不信,“那里是天意山庄,不是你所熟悉的环境,而且我还将那房间四周都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就没有见到你们离开过!” 颜如魅道:“谁说要离开那个房间,就一定要走门,走窗,走密道?” 轩辕昰楞了一下:“那你是如何出去的?” 颜如魅勾起红唇,笑得别有深意;“当时天魔妃的情况,已经不是人界可以解决的了,所以我临时开辟了一条通往修真界的通道,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你要不要试试?” 她浪费唇舌说了半天,显然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若是轩辕昰真的到了修真界,是夜流觞的真魂为主,还是原铭的真魂为主,恐怕就由不得现在的轩辕昰了。 换句话说,颜如魅,从未放弃过要唤醒夜流觞的真魂过。 轩辕昰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就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大海,随时都有可能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又好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怒气汹涌,随时准备焚烧所触及的一切事物! 就连在他身前的雪儿,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寻常,禁不住扭过头来:“轩辕?” 少女清澈如水的目光,让轩辕昰的心头一震,怒气瞬间消减不少。他冷冷看了颜如魅一眼:“带路!” 颜如魅撇了撇嘴,一副“我就知道是这结果”的神情,一抖缰绳,跑到了二人前面去了。 轩辕昰的眸光沉了又沉,突然用力搂进怀中的少女,双腿一夹马腹,也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路程,除了雪儿偶尔和轩辕昰交谈之外,三个人基本上就是沉默的赶路。 好在这一次路上十分顺利,又是骑马而来,节约了不少时间,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就到影月宫所在的密林跟前。 直到这里,三个人才再一次看到了葱茏的草木,气温似乎也回升了不少。 只是,却不知道究竟是气温回升,春回大地,还是雪儿之前吸收天地中的灵气,草木中的精华,没有波及到此处。 不过在雪儿看来,却是后者的成分居多,因为自从当日她在瑞阳城的皇宫中,用混沌之气灌注战天剑之后,就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天地灵气的稀少,基本上已经与落霞山外无异。 而到了这里,她却是再一次感觉到了天地灵气,但也正在不停地朝着四周消散,比起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淡薄了不少。 ——雪儿那几乎要毁天灭地的一剑,虽然没有真正地劈下来,没有伤人性命,房倒屋塌,但是那一刻她所疯狂吸收的天地灵气,却是再也无法恢复。 也就是说,南平,这一次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穷山恶水! 当然,现在的三个人,谁也没有心思管这些,直接弃了马匹,开始步行进入深林当中。 当初颜如魅留给影月宫中的那只蜂鸟,在翻过落霞山,传递完信息之后就死了,所以现在的三个人,只能是靠着颜如魅来领路。 她带着雪儿和轩辕昰,在密林里钻了来钻去,竟然让雪儿发现了当初她离开时候,不经意留下的痕迹! 于是,循着那些痕迹,三个人终于是再一次来到了影月宫的所在地。 触目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一看就是有人在此交手的时候,内力激荡造的后果。 只是却没有颜如魅所说的尸横遍野,一具都没有。 这让三个人的心里都有些奇怪,同时提高了警惕:尸体不会凭消失,就是腐烂也没有这么快,所以只能是有人在颜如魅之后,还来过这里,将那些尸体收敛了起来。 轩辕昰和颜如魅这一次竟是难得的魔气,颜如魅在前头带路,轩辕昰在后,将雪儿牢牢护在中间,从那些凌乱残破的建筑当中穿过,继续前行。 原本各色的建筑,此刻就是各色的瓦砾,没有几个地方是完整的。再加上不少的藤蔓爬过来,看上去竟有中满目疮痍的感觉。 一转眼沧海桑田,世事如烟,雪儿突然有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来,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上一次来,遇到沈傲是一场梦,还是此刻的旧地重游,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一个父母双全的孩子,哪怕仍旧需要找寻下去。 走着走着,颜如魅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前面有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大公主的不甘心 雪儿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颜如魅话中含义,身后的轩辕昰已经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护在怀中! “什么人?”轩辕昰沉声问。 颜如魅没有回头,显然还在观察着:“有树木遮挡,看不分明,只能看到身上紫色的衣衫。” 雪儿这才回了神,收敛了思绪,挣了挣没有摆脱轩辕昰的手臂,只得无奈翻个白眼由着他去了,然后从颜如魅的身后探出头去看。 密密麻麻的树木枝叶,遮挡的大部分视线,也让满眼的绿意当中,那一抹紫色愈发显眼。 那紫色的绸布应该是十分上乘的料子,微微泛着柔和的光泽,只是却斑斑点点,沾染了不少褐色的脏污。 三个人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又往前走了几步,那紫色的衣衫愈发明显地出现在视线当中,并且还轻轻地晃动起来。 轩辕昰看了颜如魅一眼,以眼神无声询问。 颜如魅轻轻颔首,那意思是,前面那一片紫色绸布所在,就是她掩埋沈傲的所在。 轩辕昰的脸色凝重起来,他皱眉思索了一下,凑到雪儿耳畔:“雪儿,你想怎么办?” 雪儿自然是不会转身离开的,她盯着那紫色的绸布,又朝前走了两步,颜如魅和轩辕昰对视一眼,也只好跟了上去。 再离得近了,视线也更加清晰,那紫色的绸布已经可以看出来,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她正低着头,弯着腰,不知道在做什么,只有轻轻的沙沙声传来。 那沙沙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用双手翻动着脚下的泥土。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好是瞬间反应过来:那个紫色背影的女子,在挖土! 更确切地说,是在颜如魅埋葬沈傲的地方! 雪儿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这是当着她的面,挖她父亲的坟啊! 心头火气,雪儿忍不住就要朝着那紫色的背影冲过去,耳畔却传来一声低低的,若有似无的呜咽声! “沈傲啊沈傲!你是故意放任*发作,也要和秦姿仙死在一起是么?”女子的声音中带着怨毒,手中不停,“那我就偏不让你如愿,现在就将你们分开,哈哈哈……你就是死也只能和我在一起!” “我要让秦姿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和你埋在同一个坟墓里……”女子的声音时高时低,一时怨毒一时愤怒,状若疯癫。 她双手的指甲,早已残破不堪,鲜血也渗了出来,混合着脚下的泥土,糊满了十根手指。 她的手一抬,一捧带着细小青草的湿润泥土,就被扬到一边,不多时竟然堆了不小的一堆。 眼看着从那泥土当中露出一片不料来,雪儿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用力一推轩辕昰,从颜如魅的身边就冲了出去:“住手!” 不管是什么人,挖她父母的坟,总是不能忍受的,何况对方竟然还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 那紫色的背影一颤,手中也停顿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再次弯下腰,拼命地去刨土。 顿时漫天泥土飞扬,落了雪儿一头一身,几乎要迷住眼睛。 雪儿下意识地拿衣袖挡住脸,那紫色的背影头也不回,双手直插入土中,再一用力,竟然如同拔萝卜一般,将沈傲的尸体给从土里拔了出来,甩到了半空当中! “你住手啊!” 雪儿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也不知道是命令还是哀求,只是疯了一般地朝着那紫色的背影冲了过去! 那紫色的背影后退半步,再一伸手臂,就将沈傲的尸体牢牢接住。 雪儿这才冲到那女子面前,却听对方冷喝一声:“站住,否则我先将他的头拧下来,连个全尸也不给他留!” 她说话的时候,人已经缓缓转过身来,顿时将雪儿吓了一跳。 就连刚刚回过神来,跑到雪儿身边的轩辕昰和颜如魅,一时也忍不住楞了一下,几乎都要呕吐出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皱纹密布,如同深深的沟壑一般,粘到脸上的土屑都能被那皱纹夹住,形成的黑色的泥垢纹路。 苍老,憔悴,脏污。 这也就罢了,更可怖的是,这样一张脸上,竟然还密布着无数细小的伤口,就好像被无数只蚂蚁咬过一般,不时伸出红红黄黄的浓水来。 看到雪儿,那人似乎也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变得怨毒起来,那目光,恨不得直接将雪儿身上的血肉,一口一口地咬下来! 雪儿被对方的目光吓得一颤,轩辕昰连忙上前一步,将那人的视线挡住,同时开口:“放下那具尸体,饶你不死!” 那紫色衣衫的女子疯狂大笑:“不死?你们以为,我还稀罕活着么?” “南平亡了,亡在你东灵的铁骑之下,沈傲死了,宁愿蛊毒发作,也要思念秦姿仙,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女子疯狂大笑,笑得讽刺,笑的苍凉,笑得无奈。 她的目光直直盯着轩辕昰背后的战天剑:“你就是东灵的三皇子?” 轩辕昰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一下道破自己的身份,他略一犹豫,点头道:“正是。” 雪儿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从轩辕昰头顶飞出去,却不料对方虽然将她护在身后,一只手却是牢牢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轩辕,她手里,是我爹的遗体!”雪儿急得左突右冲,奈何轩辕昰就是不肯放手,她也只好哀求道,“你放开我,让我去……” 轩辕昰叹了口气:“放开你,你就能抢回令尊的遗体么?” 与此同时,对面的紫衣女子后退了一步,一只手已经放到了沈傲尸体的脖子上:“沈衣雪,你可以试试,到底是你跑的快,还是我的手快!” 到了现在,雪儿已经完全可以全订眼前紫衣女子的身份,不是那个一直爱慕着沈傲,甚至不惜给沈傲下*的南平大公主,又是哪个? 她是影月神宫的长老,自然知道影月神宫的位置,找到这里并不奇怪,唯一费周折的想必就是沈傲与秦姿仙坟墓的所在。 不过因为沈傲身中她的蛊毒,找上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只是不知道,大公主也就四十许的年纪,保养地却是极好,虽是半老徐娘,风韵却是相当动人,怎么会在一夕之间,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轩辕昰没有回头,小声向雪儿道:“雪儿,你冷静些!”然后又看向大公主,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这个问题竟然问得大公主楞了一下,她身子晃了晃,笑容逐渐变得苦涩,只是在她那张如同蚂蚁咬过的脸上展开,却是更加地瘆人。 “一对三,你觉得你今日还能全身而退么?”说话的时候,轩辕昰已经将战天剑握在手中,同时示意雪儿稍安勿躁,“我劝你,还是放下那具尸骨,就此离去,我不杀你便是。” 大公主冷哼一声:“我都不想活着了,还会在意你是否追杀?” 轩辕昰道:“那么,钟离氏的人呢,你也不在意么?” 这句话终于让大公主微微动容,不过看上去也就是无数被咬噬的伤口在颤动着:“钟离氏?” 轩辕昰点头,面色一冷,声音更冷:“你当然可以破坏掉你手中的这具尸骨,只是,我却能让你的父亲,你的兄弟,你的妹妹们,全都死无全尸,你大可一试!”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却也是最为直接有效的。大公主楞了楞,神色终于是缓和了不少,只是放在沈傲遗体脖颈处的手却是依旧没有松懈。 “我答应你,不会破坏他的遗体。”大公主的目光,从沈傲的遗体上滑过,带着留恋和不舍,“只是,给是一个时辰的时间,让我同他话别,可好?” 说话的时候,她的嘴角有一滴黑色的液体溢出:“我给沈傲下的,是连心*,他蛊毒发作而死,我也活不了多久……” “在东灵攻破瑞阳城之前,我身上的连心蛊毒就开已经开始发作了。我抛下南平的一切,跑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他最后一眼,路上为了躲避东灵的军队,又耽误了不少时日,”她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光影斑驳的树冠:“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 “正午时分,就我的最后一刻!”说到后来,大公主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凄然,“我只想再多看他一眼,同他说几句话,可以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颜如魅突然冷笑一声撇嘴道:“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要了,至于么?” 雪儿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沈傲的遗体上离开,不过因为被轩辕昰攥着手腕,时间一久也就逐渐冷静下来,只是对于大公主的要求却是不能理解,更无法接受。 “你也知道现在将近正午了么?”她愤怒地质问,“你口口声声喜欢我爹,可是却连让他入土为安都不肯!还要让他曝晒在正午的阳光下,这就是你对他的倾慕之情?” 她浑身都在颤抖着,指责着对方:“若我的我爹,这样的倾慕喜爱,真的是消受不起!” 这句话让大公主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抱着沈傲遗体的手臂也是一紧,顿时就将一具沾满了泥土,半腐烂的尸体紧紧搂进了怀中。 她说;“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一个死人!” 说话的时候,她的嘴角再一次溢出了黑色的血来,就连眼角也有黑色的血泪渗出,看上起十分恐怖。 她抱着沈傲的尸体,时候根本闻不出上面散发的淡淡尸臭气息,甚至将脸都贴了上去,以额头相抵,神情却是无比温柔。 “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如秦姿仙了?”大公主喃喃道,“是不如她好看,还是不如她有权势,或者武功不如对方?” 第四百五十三章 宁愿蛊毒发作死 在雪儿没有危险颜如魅撇了撇嘴,也就懒得理会这个将儿女情长看得比国仇家恨更加重要的女人,独自走到了一旁。 既然雪儿不开口,她也懒得出头管这种破事。 大公主整个人都崩溃了,抱着沈傲的尸骨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雪儿握着拳头,死死地瞪着对面的大公主,想要冲过去将沈傲的尸骨抢回来,却又出于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硬生生的忍着。 轩辕昰站在她身边,一手握住战天剑,防备着对面疯疯癫癫的女子,另一只手扶住雪儿的肩膀,沉默的注视着。 从大公主颠三倒四的言语中可以知道,沈傲应该是自杀的! 他在知道爱妻秦姿仙早亡的事实之后,怕是就已经存了必死之志,最后选择了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 中了*又能如何?该爱的是什么人,又岂会因为畏惧痛苦与死亡而改变初衷? 你让我中了*不得相思,我偏要相思,宁愿*发作。 这对于下了不择手段的大公主来说,也许是这世间最大的讽刺了。所以对于这样的结果,大公主完全无法面对。 当然,若是冷静下来分析,也不排除是影月宫主不敌沈傲,无奈之下将沈傲引到了此地,然后故意告诉沈傲,这里是秦姿仙的埋骨之地。 沈傲思念心切,蛊毒发作的同时又被扰乱了心神,终于落了下风,不敌影月宫主,用最后的力气刨了这个坑,想要与自己的妻子死后同穴。 当然,不管是哪种,结果都只能是几个人的猜测,当时真正的情况,也许只剩下了一个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影月宫主还知情。 阳光透过树冠中的空隙,斑驳的投射进来,大公主的哭声时断时续,黑色的血开始从她的耳朵,鼻孔,嘴巴,眼角同时流出,混合着眼泪,这一看上去就好像用墨汁涂了一脸,反倒将之前如同虫蚁咬噬过的痕迹遮掩了不少。 不知何时,她抱着沈傲的尸骨瘫坐了下来,口中絮絮的说着什么,夹杂着啜泣的声音,让人听得并不分明,不过想来,应当是这些年来与沈傲相处的点点滴滴。 雪儿的心里,此刻想像的,却是沈傲蛊毒发作时候的情景,必定是不停挣扎,痛苦不堪的吧? 只是,中了*,还有比这更好的解脱方式吗?想必沈傲临死前,心中是欣慰和满足的,至少,他还能够和最爱的妻子,死在一处。至少,他还见过了他们的女儿,哪怕相处日短。 只是,雪儿却难免委屈,甚至觉得不公,她痴长了十六年,却只见过自己的生父一面,母亲更是见都没有见过! ——像大公主这样,为了见沈傲最后一眼不惜刨坟的疯狂举动,,如此近乎病态的偏执,恐怕一般人也是做不出来的。 雪儿不会,也不想惊扰自己的母亲长眠,也就只有在梦中想象她的模样了。想必,她应该说极其温柔和美丽的吧? 对于大公主,雪儿也说不清到底该说怨恨还是同情。对方毕竟也害得她骨肉分离十几年,她又如何能不怨不恨? 可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一爱就是一辈子,甚至不顾国仇家恨,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也许是这世间最痛苦和无奈的事情了吧? 至于大公主口口声声说的,要与沈傲死在一起,有雪儿这个沈傲和秦姿仙的亲生女儿在,这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雪儿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沈傲和秦姿仙,或者是为大公主:“既然是爱而不得,为何就不肯放手成全?那样岂非对三个人都好……” 她本是无心,旁边的轩辕昰却是神色莫名变得复杂起来。 他的眸光沉了沉,却没有接雪儿的话:“有些情意,就算是*,也无法改变。有些人,宁愿痛苦地死,也不愿改变自己的初衷。” 这话似是说给他自己听,又好像是说给雪儿听,更似在诉说自己的心意。 雪儿心头一震,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了轩辕昰一眼,却见他的目光正宁静地望向自己,与平日的邪肆霸道不同,竟是难得的温柔坚持。 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目光更是被那目光所吸引,久久无法移开。 这一刻的凝视,仿佛从今生回到了前世,又仿佛从前世穿越到今生,曾经温润如玉的男子,轻挑盖头,温柔低唤:“雪儿,娘子……” 密林中,被刨开的土坟前,空气再一次静默下来,大公主的声音也越来越地,最后完全消失。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收缩,只是转眼间,竟然成了皮包着骨头,皱缩成一团,竟与那些散功圣女去夺走内力之后剩下的人皮有些类似,只是没有那种浓烈的桃花香气,反而弥散这一种腥臭的气息。 褶皱的人皮下,骨架当中,一个指甲大小的东西急切的蠕动着,左冲右突,却始终未能冲破那人皮的束缚,动作逐渐地慢了下来,最后一动不动,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大公主,就这样消失在了时间,只余下一具枯骨,一副皮囊。 天地寂静,天大地大,落落孤寂,孑然一身。 雪儿,从这一刻,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女,就连寻找都失去了目标。 “若是你不放心,直接将他们的遗骨火化,另行寻地方下葬便是。”颜如魅不合时宜地开口,“也算是报答了他们这一世对你的恩德。” 雪儿垂眸,沉默许久,最后终于是点了点头。 于是三个人寻了干柴,堆到影月神宫的废墟中,又将土坟中的另一句白骨也挖了出来,与沈傲的遗体一同放到那柴堆上。 只是在将沈傲的遗体从大公主的怀中搬出来的时候,却出现了一点小麻烦。 当时的大公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着沈傲的遗体,哪怕最后只剩下了皮包骨头,雪儿一时竟然没有掰开。 轩辕昰见状,手中战天剑一挥,直接就砍下了她的一只手臂,雪儿只才得以将沈傲的遗体从中拖出来。 雪儿不同情大公主,对于她的遗体自然也没有什么尊重,对于轩辕昰的举动,也算是默认了。 最后还是颜如魅,一脚将大公主包着皮的骨头提到了之前埋着秦姿仙和沈傲的土坑里;“既然她这么喜欢这个地方,就遂了她的心意好了。” 如果不是沉浸在丧父的悲恸当中,雪儿几乎要忍不住为颜如魅的腹黑喝彩了,大公主是喜欢这个土坑,可前提土坑里有她喜欢的人。入境颜如魅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土坑里,还有什么意义。 转念想到大公主的爱而不得,到最后变成了病态的偏执和疯狂,雪儿又不禁有些唏嘘。 爱而不得,却又不肯放手成全。 轩辕昰身上有火折子,很快就将干柴引着,转眼火光熊熊,就两两句尸骨吞没。 雪儿在废墟中翻捡许久,找到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坛子,将沈傲和秦姿仙的骨灰一同装了起来,让两个人的骨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既然生未能同衾,死后能够同椁也好。 只是心中却又无端生出一丝茫然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既同衾,死亦同学固然值得向往,只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她不自觉地望了身边的轩辕昰一眼,眼前却又浮现出他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来,宁愿蛊毒发作死,不肯思卿少一分。 似乎是感觉到了雪儿的目光,轩辕昰转过头来,二人的眼神再一在半空中交汇,瞬间情愫暗生,胜过千言万语。 雪儿将盛着沈傲和秦姿仙骨灰的坛子抱在怀里,始终不肯假手他人,三个人就这样离开了影月神宫的废墟,再辗转出了密林。 当时因为不知道进了密林之后多久才会出来,所以并未将两匹马儿拴住,而是放任它们自己去觅食,所以早就不在了原地,三个人也只好步行。 在瑞阳城的时候,雪儿那一剑几乎夺取了整个南平的天地灵气,所以现在的南平和西漠东灵也没有什么区别。好在雪儿体内的混沌之气,因此增长了不少,倒是足够支持她的赶路,不至于拖了颜如魅和轩辕昰的后腿。 其实就算她不会轻功,轩辕昰和颜如魅也不会丢下她不管,两个人架着一个,也慢不到哪里去。 回到瑞阳城的时候,一切平静,井然有序,轩辕昰也就松了口气。 三个人再次到南平的皇宫,才知道钟离扬已经带着闵素素离开。轩辕昰自然也不会再派人去追,只是装聋作哑,并不放在心上。 同时轩辕昰也开始准备着班师回东灵的事宜,整日里忙着与手下的将领商量事情,雪儿一天也未必能见他一面。 这个时候的雪儿,反而成了最为清闲自在的一个人,就连颜如魅也成了她寸步不离的“保镖”,只是却免不了被其催促这修炼,都被雪儿以心情不好推辞了。 颜如魅也没有办法,只好威胁道:“中了桃花醉骨丹,你就只剩下继续修炼一途,否则只能是终身不嫁……” 雪儿道:“不嫁就不嫁!” 颜如魅不说话,只是瞟向了轩辕昰正与手下将领议事的房间所在方向,撇嘴道:“就怕有人不同意。” 雪儿顿时觉得头皮开始发麻,无力地反驳道:“你不是说,历劫能解开么?” 颜如魅道:“那是你前世身为天魔妃时候的事情,现在不一定管用不说,就算真的管用,你觉得……” 她又瞟了一眼轩辕昰议事房间所在的房间,挑了挑眉毛,其意不言自明。 雪儿觉得,她除了妥协,似乎没有路走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圣旨·密信 春回大地,气温回暖,突然枯萎下去的草木再一次悄悄泛起了绿意,春暖花开的时节,东灵与曾经的南平都城瑞阳之间,驿马络绎不绝,传递这东灵皇帝的一道道圣旨。 其中有嘉奖三皇子轩辕昰的,也有对于南平钟离氏众人安置的旨意,不一而足。轩辕昰留下了部分军队驻守,终于是带着南平钟离氏的人,浩浩荡荡地,出了瑞阳城,一路向北,翻过落霞山脉,指望东灵而去。 曾经的南平,再不复四季如春的温润,除了更南端的少部分无人涉足的原始密林,气候已经与落霞山以北,没有任何区别。 自从五百年前的天照帝国之后,这一片大陆再次实现了同意,其中东灵三皇子轩辕昰战功赫赫,彪炳史册,被人各种歌颂奉承,与天照大帝齐名。 东灵皇帝轩辕德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一道圣旨昭告天下,直接册封轩辕昰为太子,同时大理寺卿玖子林的侄女玖华樱为太子妃,只等轩辕昰回京之后,大婚过后禅位! 一时间,轩辕昰风头无两,他多带领的军队过往之处,不论大小官员,一律出城相迎,极尽奉承之能时,有女儿的,有妹妹的,有侄女的,有……只要是有未婚女性亲眷的,一个个也都想费尽心思带在身边,万一被那位马上就能继位的太子殿下看上眼了呢。 就连平民百姓中,一些自认为貌美如花,必定会飞上枝头,心高气傲的少女,也纷纷抛头露面,跻身在夹道欢迎的百姓人群中,只为了一万中都未必能有的那一个“一”。 更有胆大的女子,直接就将手帕,香囊之类的小玩意朝着马上的轩辕昰抛了过去,掷果盈车都不足以形容!那秋波,都不是“暗”送,根本就是明显地不要不要的! 轩辕昰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离京城还至少有一半的路程,他当即站起身来,冲到传旨太监面前,一把将圣旨抢过来撕成两半,甩手扔到那太监脸上,面色铁青到近乎狰狞:“你回去告诉轩辕德,这旨意,我不接!” 传旨太监本以为得了个好差事,心里还想着这一趟跑的,赏银肯定是少不了。最不济能和这位太子殿下混个脸熟,将来继位之后,自己也能高升一步,根本就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直接吓得面如土色,双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殿下,这个……这……”他哆嗦了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皇上,皇上已经昭告天下了……” “你说什么?” 轩辕昰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上前一步,伸手揪住对方的衣领,目光都要杀人:“你说什么?” 没有等来传旨太监的回答,一股尿骚气却弥散开来,那太监的下身不知何时竟是湿漉漉一片,嘴唇哆嗦着,一脸的欲哭无泪:“老奴,老奴说……” 轩辕昰哪里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心中怒气难消,揪住对方衣领的手用力一掼,再次将那太监扔到地上。 那太监疼得呲牙咧嘴,却是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怯怯地看着轩辕昰。 轩辕昰又踢了他一脚:“现在,立刻滚回去告诉轩辕德,让他收回昭告天下的那道圣旨,否则——” 他的脸色冷的瘆人:“我就直接叛出东灵!” 传旨太监屁滚尿流地跑了,轩辕昰的脸色却是仍旧难看。他看了一眼身旁做小兵卒打扮的雪儿,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做兵卒打扮,是雪儿的意思,毕竟这军营当中,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就和一块香喷喷的肉出现在饿狼群中没什么区别,为了不给轩辕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雪儿便让轩辕昰给她找了一套小号的兵卒服装,扮作随身侍卫跟在轩辕昰身边。 传旨太监的一番话,雪儿自然也都听到了,只是她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轩辕昰怒气难消,几乎将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个遍,好在这个时候他们是驻扎在城外,行军大帐当中,也没有太多的东西让他砸,只是大帐中的人,却都被他赶了出去,只剩下了雪儿一个。 他一把将雪儿搂进怀中,语无伦次:“雪儿,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雪儿的脑子里,却还想着“玖华樱”这三个字,当初自己随着杨进单正单钰等人进京的时候,在城门口被赶出队伍,就遇到了叫做玖华樱的女子,那个如同明月一般温柔皎洁的女子。 之后的一段日子,自己更是多亏了她的照应,才能顺利进入长公主的品香会,见到灵馨。 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若是被轩辕昰如此直白的拒绝,那么以后还怎么见人? 她依稀还记得,当时玖华樱伯父的身份,是大理寺少卿,入境圣旨上说的,却是大理寺卿,职位和品阶都有所提升,只是不知道这为了配合玖华樱未来的太子妃身份,还是其他原因。 轩辕昰又说了许多,各种保证,却是半天没有得到雪儿的回应。他终于是察觉到有些不对,这才扳住雪儿双肩,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雪儿,你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担心,太子之位我并不稀罕,我只要……” “你”字没有出库,帐外就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尖细的声音还在颤抖着:“殿下,老奴还有书信一封,影离大总管说,若是殿下不肯接旨,就命老奴拿出来。” 只是方才,轩辕昰突然暴怒,将他吓得不轻,一时只想着赶紧从这魔神一般恐怖的人物身边逃离,跑出去之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后手。 轩辕昰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神色变换不定,迟迟没有开口。 似乎是知道帐篷中的轩辕昰在犹豫,那传旨太监又颤抖着声音补充道;“影离大总管还说,若是殿下不肯看信,就说……就说两个字。” “身世。” 这两个字出口之后,轩辕昰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当场,就连脸上的怒气都僵硬了起来,整个人好像瞬间成了一尊冰冷的石像。 轩辕昰的所有变化,雪儿都看在眼里,也能明白他此刻的犹豫和纠结。 影离将轩辕昰从小看到大,无比熟悉,自然能知道什么才是他的软肋,也自然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让轩辕昰按照他的意愿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身世,这是轩辕昰一直想要查清楚,却始终没有头绪的事情,又怎么会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只是,方才他的话说的太满,此刻突然服软,以后恐怕也就难以让人信服。 雪儿想了一下,心中轻叹一声,轻轻走到帐篷门口,掀开门帘,从那传旨太监的手中接过了那个暗黄色的信封,查看了一下上面的火漆,这才颔首,示意那太监离去。 那太监早没了讨赏的心思,见雪儿出来,本来还有些犹豫,待雪儿说自己出是太子殿下轩辕昰身边的亲兵之后,他这才忙不迭地将信封交了出去,然后逃跑一般地转身离开,回京复命去了。 雪儿拿了那信封,挑帘进来,看到轩辕昰依旧怔楞在原地,神色复杂,对于眼前的男子顿时又生出无限的同情来。 都知道他名动一时,风头无两,谁又看到了他背后的无奈? 轻轻地叹了口气,雪儿走到轩辕昰身边,用双手捏着信封的两边,柔声道:“轩辕,你……要不要看?” 轩辕昰又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雪儿之后,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只是却没有去接那封信,反而定定地看着雪儿:“你希望我看么?” 他漆黑深沉的眸子中,此刻一片无助和茫然,看得雪儿的的心不禁又是一疼。 可是,这个问题,让雪儿怎么回答呢? 就算她不看,也能明白,手中的这封信,必然是和轩辕昰的身世有关。写信的人又是影离,再加上方才传旨太监的话,哪怕她不看这信,也能猜到,里面肯定会要求轩辕昰接受东灵皇帝的那一道圣旨。 接受太子之位,接受玖华樱为太子妃,然后才会告诉他身世的秘密。 从南平这一路行来,自己与他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对于他的心意自然是无比明了,也从心底开始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男子。可是,自己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让他放弃查明真正身世的机会? 而他的身世,或者说轩辕昰是否与承天教主有关系,不也正是她想知道的吗? 所以,雪儿也犹豫。 她垂下眼睑,有些不敢与轩辕昰的目光接触,因为,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轩辕昰的事情,她怎么能替他做主? 何况是涉及到他身世的大事? 轩辕昰看着眼前沉默的女子,久久不语,神色变幻不定,终于是长长地叹息一声,伸手接过了那个信封。 有时候,沉默的态度,也足以表明一切。 在轩辕昰看来,雪儿不语,就是希望他能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也就是说她对于自己的身世,自己与承天教的关系,还是十分在意的。 这一路的相处,不能说耳鬓厮磨,却也是寸步不离的,却终究是抵不过身份的对立! 一瞬间心中说不出是无奈还是失落,既然她想,那便如她所愿吧。 雪儿只觉得手中一空,心中也跟着好像被掏空了一般,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接下来,两个人都沉默了。 传旨太监来的时候,正是清晨时分,轩辕昰开拔的命令还没有下达,于是这一天也就没有下达。 大军,原地休息一天。 是夜,万籁俱寂,除了夜间巡逻的士兵,整个军营驻地,一片宁静。 两个人也几乎沉默了一天,轩辕昰始终没有将那封信拿出来看,雪儿也没有再提。 他们之间,似乎同时遗忘了那封关于轩辕昰身世的密信。 第四百五十五章 雪儿人呢 连日的赶路,雪儿似乎十分疲倦,尤其是今日沉默了一天,更是倦怠地厉害,早早地“睡下”。 轩辕昰看着“熟睡”中的女子,轻叹了一声,他又不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与他身世有关的秘密,都在这一封薄薄的信中,只要他打开就能知道一切。只是也就意味着,他同意回京,接受轩辕德那一道已经昭告天下的圣旨。 而接受了那样一道圣旨,就等于接受了那个不知所谓的玖华樱的太子妃身份。那么,眼前的女子,他该置于何地? 轩辕昰心里清楚,雪儿是在装睡,只是想要找个借口,给他一个单独去看那信的机会,同时也是将最终选择的权力,交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一个何其艰难的选择! 轩辕昰怔怔地看着女子娇美的睡颜,突然有种将她强行“唤醒”的冲动,然后问问她,究竟是他的身世重要,还是他重要? 可是,他又怎能将这样一个艰难的选择交给她,让她去左右为难? 轩辕昰叹了口气,眼前女子的面容在烛光下,愈发迷离朦胧起来,明明近在眼前,却让他有种遥不可及的恍惚感。 手指从她的额头,顺着挺直的鼻梁,一直落在她柔软温热的红唇上,细细地描摹,细细地勾勒。他能感觉到她肌肤的细腻,似乎能将他整个人,整颗心都柔软成一滩春水。 指尖下的红唇有一瞬间的僵硬,就连睫毛都开始轻轻地颤抖,昭示着那红唇主人心中的紧张。 轩辕昰的手指一顿,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站起身来,一挥手,熄灭了帐篷内的蜡烛。 帐篷内顿时一片漆黑,他顿了顿,这才缓缓走了出去。 外面依旧是漆黑暗沉,浓稠的黑暗,将月亮与星星同时淹没其中,看不到一丝光亮。 有巡逻的士兵过来,向轩辕昰行礼,轩辕昰点点头,叮嘱他们专心巡逻,这才信不走出了营地。 这里已是东灵境内,雪儿又根本就没有睡着,四周又有无数士兵巡逻保护,再加上颜如魅也在附近暗中保护,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才对。 补充一句,当初在从南平离开的时候,雪儿是换了东灵兵卒的服装,跟在了轩辕昰身边。 颜如魅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只是回程的时候,多了南平钟离氏的一众战俘,又有雪儿在其中,轩辕昰最为担心的就是承天教的人乘机制造混乱,对雪儿不利。 毕竟,虽然现在他已经按照承天教主的要求,攻占下了西漠和南平,雪儿却是已经不在承天教中。 承天教主若是想要继续威胁他,让他在将来继位之后再禅位,就一定要再动手将雪儿抓走。 而在赶路途中掳走一个人,总要比他到了京城之后再动手要方便许多。 何况轩辕昰始终怀疑,身边的人当中,有承天教安插的眼线,只是却一直都找不出来! 这让他心中十分不安,尤其是在攻占了南平都城瑞阳之后,到轩辕昰班师回朝的这一路上,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承天教的人,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可越是如此,轩辕昰越是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最终颜如魅就找了个借口,在军队中制造了一场小混乱,然后借机与轩辕昰争吵,离去,进而变成了暗中保护。 轩辕昰紧紧攥着那封信,就好像攥着自己的命脉一般。只是心中却是一直在纠结,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打开看,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出了营地而不自知。 有草木清香随着夜风传来,分外沁人心脾,轩辕昰皱眉,苦笑:自己就算是走出来又能怎么样,黑灯瞎火的,就算他目力再好,也不可能在这么黑的情况下,看清出一封信的内容吧? 夜色掩映了苦涩的笑容,只是心中却是更加苦涩,他何尝不知雪儿在装睡,他又何尝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她来的重要! 或者,自己从营帐中走出来,并不是那么想要看信的内容,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清楚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他的掌心一直都是温暖干燥的,这样才能更好地握剑。可竟然在这个时候,破天荒地渗出汗来,让攥在手中的密信都变得潮湿起来。 轩辕昰的手掌,再次握紧。 他沉默了一天,也想了一天,只是在走出营帐的这一刻,才突然明白过来,他之所以在乎自己的身份,只是因为雪儿在乎。 若是雪儿不在乎他承天教少主的身份,他自己还会在乎么?再或者,若是他能够完全抛弃这个身份,雪儿应该也能够接受吧? 他问自己,然而却迟迟给不了自己答案。他不敢猜测她的心意,那么便只好去直接问她了! 放弃自己承天教少主的身份,也放弃追查自己的身世,只要她! 一念至此,轩辕昰掌心内力轻吐,那封密信便成了一堆碎屑,他张开手,顿时就纷纷扬扬地飘散而落,如同下了一场小小的雪。 他拿定主意,立刻便转身,原路返回,很快就看到了营地中星星点点的火把。 一切平静。 轩辕昰急匆匆地走到自己的帐篷跟前,心中警兆顿生,就连抬起的脚也突然顿住。 轩辕昰明明记得,他离开之前,是熄灭了蜡烛的! 可现在,里面的蜡烛却是被点燃的,甚至在帐篷上,映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影一看就是个男子的身影,即使端坐,也能看出其高大魁梧来,与雪儿的身影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轩辕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有颜如魅暗中保护,还有十几万的大军,怎么还能让人潜进来不说,明目张胆地点亮蜡烛等着他? 轩辕昰猜测着,伸出去的手迟迟没有触到帐篷门前垂下来的帘子,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猜测。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雪儿都应该已经在对方的掌控当中,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帐篷里等着自己! 等着自己,自然是要谈条件。 一想到雪儿可能身陷险境,轩辕昰连懊恼的时间都没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掌朝着帘子就劈了过去。 同时身子一闪,到了帐篷的侧面,一伸手,虚空就是一抓。 因为心事重重,又不打算走太远太久,所以战天剑是被轩辕昰留在帐篷里的,此刻这一举动,自然是要将战天剑先拿到手中再说。 就见帐篷中的烛光一阵跳动,晃了几下,几乎都要熄灭,随后就是一声裂帛之音,战天剑刺破帐篷,稳稳落在他的手中。 轩辕昰心中一定,随后又是两剑,眼前的帐篷就被她他划破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口子来! 令他诧异的是,四周那些巡逻的士兵,在听到他这里的动静之后,竟然只是稍微转头,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连走过来询问都没有! “来人!” 轩辕昰不及细想,不满地朝着身后怒吼了一声,这才有一小队巡逻的士兵小跑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你们先下去吧……”轩辕昰还没有开口,帐篷中的人却是先开口了,“殿下暂时没有吩咐,你们尽心巡逻便是。” 这个声音一出,轩辕昰的脸色顿时又变了。 其实方才他召出战天剑,破开帐篷的时候,心中就有些奇怪,就算是承天教的人,就算雪儿已经落入他们的手里,自己又是劈帘子,又是划帐篷,里面的人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帐篷破口处的高大身影,半晌才喃喃道:“影先生?” 影离点点头,示意那些巡逻的士兵离开,之后,他才再次开口,一双眼睛精光内敛,态度恭敬:“殿下是否想要怪那些人疏于职守?” 说话的时候,他侧开了身子,轩辕昰就直接从那破口出钻进了帐篷,什么也不说,先环视了帐篷里面一圈。 帐篷里面东西不多,一目了然,除了影离,就是轩辕昰,再没有第三个人。 轩辕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冷盯着影离,问:“雪儿人呢?” 影离垂首肃立在轩辕昰身后,态度看似恭敬,却是答非所问:“殿下当真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么?” 轩辕昰的目光一沉,瞬间想到了什么,声音更冷:“你监视我?” 方才他心乱如麻,对于周围的警惕心不自觉地就下降了,想必影离就是这样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将那封密信毁掉的情景。 影离垂着眼睑,声音平淡,波澜不惊:“属下不敢,只是担心殿下安危。” 轩辕昰脸色铁青,咬着牙,腮帮子几乎都鼓了起来,冷锐的目光盯着影离,然而影离却并不与他的目光对视,始终都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态度,让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来。 帐篷的破洞中,又带着草木清香的夜风温柔地吹进来,然而帐篷内的气氛却是压抑无比,让人好像有种沉入泥沼的感觉,似乎下一个就会被烂泥侵入口鼻,窒息而死。 轩辕昰恨不得用目光将影离瞪出两个透明窟窿,咬着牙又问;“雪儿人呢?” 影离依旧答非所问:“属下的密信,殿下可曾看过?” 轩辕昰:“雪儿人呢?” 影离;“密信殿下可曾看过?” 两个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态度同样执拗,只执着与自己的问题,却不肯回答对方。 轩辕昰握住战天剑的手背上,青筋都凸了出来,可见他此刻的愤怒和压抑。 影离始终面色不变,态度恭敬,如同一个最忠诚的属下。 轩辕昰盯着眼前的影离,脑海中不知为何,竟然再一次浮现出当初在大船上,雪儿当着自己的面,割腕跳海的情景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被人用极其锋利的刀子切下,整个胸腔空落落地疼得厉害! 他是再一次失去雪儿了吗? 轩辕昰的身子晃了晃,只觉得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翻涌地厉害,然后就喷出一口血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无法否认 影离楞了一下,终于是维持不住淡漠恭谨的态度,急忙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殿下,快把剑放下!” 却不料轩辕昰后退两步,直接与影离拉开距离,同时手腕一转,手中的战天剑就已经横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的目光中一片决然之色:“雪儿人呢?” 影离万没想到,轩辕昰竟然会以死相逼,一时楞在原地,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回答,轩辕昰手中的战天剑竟然向下一压! 一道血线顿时出现在他苍白的脖颈上,如同玛瑙一般地血珠渗出,在烛光的照耀下,分外晶莹剔透。 影离大惊失色,终于惊慌失措起来:“殿下,快住手……” 他还想要劝说对方,轩辕昰却是再次后退,直接就退到了帐篷的破洞处,同时剑锋又是朝下一压,连问了三句:“雪儿人呢?!” 轩辕昰直视着影离的眼睛,不容许他有丝毫回避,眼看着影离要上前,他再次后退出了帐篷:“站住!” 影离顿时不敢再向前一步,摊开双手有些无奈的看着轩辕昰:“殿下,你先把剑放下,有话慢慢说,好吗?” 帐篷中的烛光透出来,证照在轩辕昰的脸上,他的背后是漆黑的夜空,更显得脸色苍白,脖子上的鲜血也愈发触目惊心。 “不好!”轩辕昰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只是死死盯着影离,“你先告诉我,雪儿人在何处?” 影离无奈叹气,却也不敢再犹豫下去:“沈姑娘,她走了。” “走了?”轩辕昰的手一颤,战天剑锋利的剑刃立刻又在它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她去了哪里?” 影离沉默了片刻:“殿下放心,颜如魅在跟着沈姑娘,她应该不会有危险……” 轩辕昰手中一动,战天剑再次朝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削下,同时大声朝着影离吼道,如同一只困兽:“我问你,雪儿去了哪里?” 眼看着轩辕昰的脖子上又有血流出,影离心急如焚,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真将自己的颈动脉切断:“殿下,你先放下剑,给伤口止血,我们在慢慢说好吗?” “不好!”轩辕昰再次低吼一声,“还要我再说一次吗?” 他手中的剑颤抖的厉害,脖子上的血也流得更欢,看得影离都变了脸色。 “好好,我说,”影离无奈,只好软下语气,“沈姑娘她去了……” 他的声音充满无奈,因为背着烛光,所以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出影离为难和犹豫来:“去了……” 换做平时,轩辕昰定然是会保持着警惕之心的,可是对方是影离,失踪的人又是雪儿,关心则乱,轩辕昰终于是忍不住追问到:“去了哪里?” 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影离的手一扬,银色的光芒一闪,一物便直奔轩辕昰的手腕而去! 轩辕昰下意识地挥剑去挡,就听“铮”地一声,一锭小元宝已经被劈成了整齐的两半,“啪嗒”“啪嗒”两声,落在轩辕昰脚下。 与此同时,影离手臂朝后一挥,帐篷中的蜡烛再次被他挥出的袖风拍灭,光线顿时就是一暗。 轩辕昰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暗,心中就已经知道上了当,然而想要收回战天剑已然太迟,影离身形如电,趁着他晃神的工夫,人就已经到了他身边。 影离的并指如刀,朝着轩辕昰的肩膀就是一劈,被轩辕昰侧身躲过,却又如影随形,顺着他的手臂,就朝着他的手腕叼了过去。 轩辕昰只觉得手腕一麻,竟是再也握不住剑柄,好在战天剑随他心意,并未如影离所料那般当啷落地,他用力一挣,拧身撤步,再次与影离拉开了三步的距离。 影离万没料到自己方才一击,竟未为能如愿让轩辕昰长剑脱手,也是禁不住惊讶地“咦”了一声。 轩辕昰趁机将战天剑交到左手,顿时又是一阵如同狂风暴雨般地狂劈乱削,直逼的影离连连后退! 影离的背后就是轩辕昰的营帐,他猝不及防之下,竟是直接退进了营帐当中。 轩辕昰的战天剑剑气锋利,两下便将那营帐削成了丝丝缕缕,条条片片,纷纷扬扬地又好像下了一场雪。 他只觉得周身好像有无数把锋利的剑同时袭来,几乎要将他凌迟一般,就连空气都被削得支离破碎起来,他终于是忍不住变了脸色:“殿下!” 影离只是想要阻止轩辕昰自残的举动,并不想伤人,所用力道不大,所以轩辕昰只是片刻工夫,右手就已经恢复了直觉。 战天剑再次回到右手,动作逐渐顺畅,轩辕昰面色狰狞如同地狱恶鬼,又是一剑狠狠劈来! 影离终于有些慌了神。 现在的轩辕昰,再也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对他完全信任和依赖的孩子,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也让影离愈发看不透。 就连他的实力,影离都发现自己无法看透了。 当初在海上的时候,影离只用了三掌,就阻止了颜如魅全力前行的大船,实力可见一斑。可是如今此刻,他拼尽全力的一掌,竟然无法阻止轩辕昰的一剑! 影离连连暴退,无数营帐被轩辕昰的剑气劈成两半,支离破碎,地面上泥土夹杂着青草翻了起来,一道道深深的沟壑纵横交错,好像无数狰狞的伤口。 二人之间的动静,早已惊动了轩辕昰带领的东灵大军,只是更令影离想不到的是,哪怕他拿出皇帝轩辕德交给他的令牌,高喊“快阻止三殿下”,竟是没有一个人听从他的命令。 明晃晃的刀兵,折射着春寒料峭的寒意,几乎是同时围拢过来,刀尖,剑尖,枪尖……一阵盔甲的响动之后,全都朝着他的方向指了过来! 这些东灵士兵,自然是认得影离手中的令牌,可是他们更认得轩辕昰! 现在的轩辕昰,哪怕没有准太子的身份,哪怕不是东灵的三皇子,也只得他们所有人信服! 打西漠,攻南平,这其中的哪一场仗,轩辕昰不是身先士卒,最后却又将功劳分摊到他们身上的?就凭着一点,他们这些人,就认准了轩辕昰! 影离的背后,突然多了一片刀剑丛林,再一步,怕是直接就要成了刺猬! 他急得大叫:“殿下,住手!” 轩辕昰哪里肯听他的?一剑又是一剑地朝着影离劈过去,力道却又控制的极好,不伤及下面的东灵将士。 毕竟是跟着他一路从西漠打到南平的人,此刻又都站在了他这一方,他自然还是要善待的。 影离被迫飘身而起,在半空中躲避这轩辕昰劈过来的剑气,却又狼狈地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那些刀剑丛林,随时都等着给他身上刺出无数透明窟窿来! 影离冷汗都下来了,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狼狈,尤其的将他逼入如此境地的人,还是他从小看到大,几乎是倾注了毕生心血的轩辕昰! 一时间竟然有些心寒,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这个他从小看大的孩子,竟然与他反目成仇! 暗沉的夜色被战天剑分割成无处片,轩辕昰与影离转眼交手数百此,让影离心惊的是,哪怕是他使出十成内力,也只是能勉强保持不败! 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包括轩辕昰。 眼看着影离的汗透重衣,半空中身形摇摇欲坠,轩辕昰心中有数,于是收住战天剑,喝道:“留活口!” 随着轩辕昰话音落下,影离也终于支持不住,号线突然被折断翅膀的鸟儿,重重地朝着下面的刀剑丛林,一头栽了下去。 刀剑乍分即合,在影离跌落在地的一瞬,数不清的刀尖压下,将他压得几乎再次趴到地上! 轩辕昰飘然落下,自然有士兵上前,为他捧上金疮药等物,他一掌推开,只是淡淡吩咐:“将人带上来。” 原来的营帐碎了,自然有人去收拾,同时给轩辕昰准备新的营帐,安排一切。 很快,在新的营帐中,影离就被人押了上来。 好歹影离还亮出了皇帝的令牌,那些士兵倒也不敢为难他,只是刀剑出鞘,不肯丝毫松懈。 “影先生,”轩辕昰看着略显狼狈的影离,目光幽冷,“现在,我们能好好谈了吗?” 影离神色复杂,叹了口气:“属下遵命。” 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年,他的声音中满是无奈和失落,看向轩辕昰的目光也分外复杂:“殿下武功突飞猛进,属下心中慰,就算是死亦可瞑目了。” 轩辕昰冷哼了一声:“你不必拿话激我,我也不会杀你。我只问你,雪儿去了哪里?” 影离长长地出了口气,诚恳地看着轩辕昰:“从此刻开始,所有的事情,属下都不再有任何隐瞒,只是,还请殿下先去包扎伤口。” “你!”轩辕昰一时发怒不是,不发怒也不是,瞪着影离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影离垂眸:“在属下看来,殿下身体安康,比什么都重要……” “是么?”轩辕昰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嘲讽。他伸手,擦了擦嘴角方才喷出的血渍,这才发现那血渍不知何时竟已经干涸,只擦下两片暗红色的,凝固后的血痂来。 他说;“那你可知道,雪儿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然后不等影离开口,他又讽刺道:“你当然知道,当初在海上的时候,因为雪儿的投海,我急怒之下,气息紊乱喷血的情景,你可是亲眼所见!” “我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不都是因为你的有心,利用我对雪儿的在意在引导么?” 轩辕昰这话出口之后,影离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如水的表象,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轩辕昰,张了张嘴,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无法否认。 第四百五十七章 她不会见你 无法否认,就只能承认。影离深深地看了轩辕昰一眼,垂下头,无声默认。 沉默了片刻,他又抬起头来,说:“殿下,还请屏退左右,属下有话要说。” 轩辕昰又盯着他看了半晌,冷锐的目光如剑一般,似乎要直接刺进他的心底深处。 这一次影离迎上了他的目光,坦荡平静,如同晴朗天空下的平静湖面。 “此事,还是要从殿下的身世说起。” 这是影离开口的第一句话,他知道轩辕昰曾去过湘影县城,打听过关于若芷凝和若秀才。他告诉轩辕昰:“这一切,都是杜撰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若芷凝,更没有什么若秀才!” 轩辕昰的神色终于是缓和下来,原本只是猜测,此刻不过是得到了证实。 然而,影离接下来的话,却还是让他禁不住为之动容。 没有若芷凝,若秀才,自然也就没有轩辕德的那一场艳遇,更没有什么私生子,受尽世人诟病的女子托孤的戏码,一切的一切,都是出于对轩辕昰的保护。 轩辕昰的生母,本来就是盛宠一时的滟妃,只是后宫争斗,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当时的“夭折”也不过是阴谋和手段罢了。 当时的影离,还只是一个侍卫总管,也是十分巧合地在一次离宫办差中,无意发现了,只是当时的已经被送出宫去的三皇子,也就是轩辕昰,早已辗转了好几个人的手,连源头是什么人,都找不出来! 影离出手,救下了当时尚在襁褓当中的轩辕昰,只是滟妃发疯,无力保护幼子,再加上后宫当中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轩辕德一时也找不到让轩辕昰回宫的时机。 无奈之下,影离只能带着尚在襁褓当中的轩辕昰流浪民间,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尚在襁褓当中的婴孩,这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只是影离不愿多提,轩辕昰也就没有多问,各自心中有数罢了。 而轩辕德不知因何缘故,自始至终竟没有再传达回宫的命令给影离,影离也只得带着幼小的轩辕昰,不停地流浪。影离武功不低,在外面时间久了,难免也就引起了一些江湖门派的注意和忌惮,期间一度带着轩辕昰疲于奔命,最终竟是离京城越来越远。 也就是远离京城之后,当初对付滟妃母子的人终于是察觉到了轩辕昰的存在,于是暗中雇佣江湖中人追杀二人,影离带着轩辕昰多次被人围攻,最后一次竟然多达百人! 影离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好保护幼小的轩辕昰,最后身负重伤不说,就连轩辕昰也受了伤。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承天教主轩辕恨出现了,他惊讶于影离的勇猛,出手帮了影离和轩辕昰一把,又积极地命人给寻医问药,对于影离刻意拉拢。 影离心中难免感动,也为了保护好轩辕昰,再加上轩辕昰受伤急需两种特殊的草药,他万般无奈之下,这才隐藏了轩辕昰的真实身份,加入了承天教。 也许是出于对轩辕昰的喜爱,当然更多是为了牵制影离,轩辕恨在轩辕昰还也就刚刚会走路的时候,想影离提出了,要将轩辕昰收为义子的要求。 影离找不到推辞的理由,也为了更好地隐藏轩辕昰的身份,于是轩辕昰就从影离的“外甥”,成了承天教主的义子。 讲述完一切之后,影离突然朝着轩辕昰缓缓跪了下来:“属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证殿下安全回归!殿下在承天教的这些年,属下不敢开口,委屈求全,眼看着殿下认贼作父,就是怕引起轩辕恨的疑心,对你痛下杀手……” 轩辕昰的脸色由开始时候的震惊,逐渐到愤怒,最后完全平静下来。 他深深的看着影离,其实有些事情都不用再解释,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迟迟不肯召下令召回他们的皇帝,来自深宫的追杀,心怀叵测的轩辕恨,这一切只能让影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连让他回归皇宫,也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思。 轩辕恨养了他这多么年,自然不会轻易放手,所以再拖的羽翼尚未丰满之前,不能让轩辕恨疑心。 而他自己,因为自幼生活在承天将,又加上轩辕恨的刻意得忽略养父前面的“养”字,让轩辕昰一直都将其当做亲生父亲一样敬重爱戴! 影离多少次欲言又止,却都因为轩辕恨的警惕防备和轩辕昰的是非不分,最终不得不选择缄口不言。 所以他想要让轩辕昰回归皇室,认祖归宗,不但要提防着轩辕,恨起疑心,就连轩辕昰本人也要隐瞒! 这一切的契机,自然就是雪儿的出现。 然而雪儿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出身低微,没有任何权势背景,在影离看来是完全配不上轩辕昰身份的,所以也只能是利用,等轩辕昰顺利回归之后,再一脚踢开。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轩辕昰竟会对雪儿情根深种,几乎都到了要走火入魔的地步! 最初的时候,提出这个主意的人是影离,而皇帝轩辕德也是赞成这个主意的,所以这两个人对于雪儿的态度,才会前后转变如此之大。 影离跪在地上的身子依旧疼得笔直,他恳切的看着轩辕昰,目光中满是真诚:“殿下,属下此举也实属无奈。殿下若是不足以自保,属下又怎敢将实情和盘托出?” 轩辕昰沉默许久:“你是意思是说,你逼着我去攻打西漠南平,统一天下,还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有足够能力自保?” 这话他说的讽刺,然而影离回答地却是异常认真:“是,这些年来,留在承天教,属下愈发觉得,轩辕恨那个人,深不可测,根本就无法以常理来衡量……” “殿下你可不要忘了,这些年来,颜如魅所培养的散功圣女,有多是是送进了轩辕恨的寝宫!”影离的眼睛中竟难得出现一丝畏惧之色,“那么多的内力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只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提到“散功圣女”,轩辕昰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不过看向影离的目光却是带了一丝嘲讽:“那你现在怎么又肯说了?难道现在就不怕轩辕恨报复了么?” 影离神色一肃垂下眼眸:“那是因为,殿下方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 轩辕昰的嘴角还带着血迹,脖子上的血珠还在缓慢地渗着,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直直盯着面前的影离,丝毫要一直看进他的心底。 “我又怎么知道,”他缓缓开口,声音讽刺,“方才你所说的这些,不是为了让我顺利回京,接受轩辕德的旨意,而再次杜撰出来的故事?” 影离猛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全身都是微微颤抖:“殿下……” 然而,迎上他的,却是轩辕昰嘲讽中带着不屑的眼神。 影离的脸色更加苍白,目光中竟似有水光晶莹:“属下带着殿下流落民间,先后遭受大小三十多个门派的暗杀追剿,身上的每一处伤痕,皆可作证!那些门派,属下也都一一记在心间,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一一查证,二十五年前……” 轩辕昰挥了挥手,阻止影离继续说下去:“陈年往事,多少证据都已堙灭。何况我又怎知你不是与那些门派串通一气?” 影离的身子晃了晃,若有所思起来,看先轩辕昰的眼神突然失去了所有光芒,变得无比黯淡起来,抿着嘴唇没有再开口解释一个字。 对于一个刻意选择怀疑的人来说,任何一个字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殿下,”他深深地看着对方,直等到轩辕昰找不到话说以后,才疲惫不堪地开口,“直说吧,殿下到底想要怎么样?” 轩辕昰一顿,瞬间反应过来,随即倔强道:“不想怎么样!” 影离的目光更加深邃:“若是没有任何条件,又何必如此急着否定,属下方才所言,回京去求证一番,总比此刻断然否定要更好不是吗?” 轩辕昰被说中心事,也不急着否认,反而只是一笑:“最了解我的人,果然只能是影先生……” 影离垂下头去,深深的叹了口气,疲惫与苍老,再一次在他身上显露无疑,就连那高大魁梧的身影也变得佝偻起来。 他又问了一句:“殿下,你的条件,或者说要求,到底是什么?” 轩辕昰直直盯着他:“这一点,从一开始你就明白,我心里清楚,你心里也很清楚!” 影离又沉默了,沉默了许久才道:“沈姑娘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一个蓝色花布包裹的坛子。” 轩辕昰道:“那是他父母的骨灰。” 然而影离却不接他的话,继续道:“刚才在殿下回来之前,属下只是将殿下身世的真相,简单告诉了沈姑娘。” 轩辕昰的瞳孔骤然一缩,目光锐利如针的盯着面前的影离,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在那目光之下,影离竟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道:“沈姑娘临走之前说,子欲养而亲不在,是最为儿女最大的痛苦和不幸,她自己已经是孑然一身,希望殿下莫要如她一般……” 孑然一身! 轩辕昰只觉得胸口一窒,无比心疼那个女子,同时心中又有怒火升起。 孑然一身,她孑然一身!那么将他置于何地?她这是不肯信他,不信他的真心,还是不信他陪伴她的决心? 说不清的失落和愤怒瞬间席卷而来,轩辕昰浑身颤抖着,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影离的声音还在缓缓继续:“沈姑娘还说,她不想成为天下的罪人,所以,不希望你抛下肩上的责任去找她。即使你去了,她也不会见你” 她也不会见你! 这几个字如同千钧大锤,直接落到轩辕昰胸前,扔胸中的鲜血再次喷涌而出,眼前一黑,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何去何从 明明是两个人,在漆黑的山路上一前一后地缓缓移动却,天地间却仿佛只剩下了一个人。 雪儿重新往上背了背包着沈傲和秦姿仙骨灰坛的包袱,嘴角流露出一个苦笑,这天地之间,可不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么? 轩辕昰从营帐中出去的时候,她知道;影离潜入营帐中的时候,她也知道;只是,她离开的时候,轩辕昰却是不知道。 这对他不公平吗? 也许吧!只是,他那样一个执拗的人,就算知道真相,又怎么肯放任自己离开? 可是她能留下吗? 曾经她以为,轩辕昰承天教少主的身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然而在从影离的口中得知他真正的身世之后,她却是真的望而却步了! 他并不什么私生子,更不是什么冒名顶替者!他是真正的三皇子,东灵皇帝轩辕德的亲生儿子,虽然不是唯一,但却是整个东灵,或者说整个天下最合适的继承者。 轩辕昰肩上的担子,太重! 影离说,轩辕昰的身份,需要娶一个身份地位能够匹配得上他的女子,这样才能让他更快地适应肩上的重任。 是啊,她没有身份,更没有地位,不过一介孤女,无父无母,哪怕是父母在世,也不过是江湖草莽,又怎么能成够与一统天下的东灵皇子并肩? 何况就算是轩辕昰肯为了她放弃玖华樱,放弃三皇子的身份,放弃整个天下,可是玖华樱又何其无辜?那样一个纯真美好的女子,若是轩辕昰公然拒婚,她以后又还有何面目面对世人? 雪儿同样不愿将那个清澈皎洁如同月华,纯真干净如同水晶般的美好女子,面对天下人指责。 至于放弃三皇子的身份,放弃整个天下,那么整个东灵接下来必将因为皇位的争夺而动乱!不成器的英王轩辕旻,虎视眈眈的昭睿贤三郡王,整个东灵恐怕就要面临着刚刚统一,就再次分崩离析的动荡当中,而她,便成了整个天下的罪人! 所以,除了离开,她想不出更好的选择。 夜渐深,露渐重,打湿了脚上的鞋子和裙角,贴在小腿上有种侵入骨髓的凉意,雪儿终于是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缩了缩身子,打量四周,准备找个背风的地方落脚。 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颜如魅突然开口了:“我还以为,你不知疲倦不知寒冷不知饥饿,就准备这么木愣愣地走下去呢!” 雪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颜如魅的话,因为她在听影离讲述完一切,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至于往哪里走,走多久,却是根本就没有想过。 颜如魅问她:“你可有想过,接下来要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 简单的四个字,却将雪儿问住了。她楞了半天,才茫然摇头。又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不是说要让我修炼吗?再找个空濛山一样的地方吧。” 颜如魅撇嘴,没好气地道:“你以为,人界天地灵气浓郁的地方,有那么多吗?空濛山被轩辕昰给毁了,就是南平,虽然比不上空濛山,可是比起东灵西漠来也要好得多,却又被你给毁了,你让我再去哪里找?” 雪儿道:“你在人界游荡了几百年,知道的事情,肯定要比我多啊。” 颜如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老娘在人界待得有那么安逸?天地灵气稀薄,再加上天道规则的制约,老娘没直接死在这里都是万幸!” 雪儿想了想,又道:“那……圣女岛呢?你一心想要认为培养出一个天魔妃来,想必那里应该是适合修炼的吧?” 颜如魅无奈了:“你跟着轩辕昰离开的那里,难道你不知道我派人炸岛的事情?” “轩辕昰”三个字,如同细长的针,一下刺入雪儿心底,没有鲜血淋漓,却是痛入骨髓,不可言说。 雪儿觉得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有些苦难,她咬着嘴唇,垂下头,沉默着继续往前走,却是再也不提找地方落脚的话题。 仿佛只有不停往前地走,远离轩辕昰,才能忘记和他有关的一切。 这一次颜如魅没有继续跟在她身后,而是跟了上来,与雪儿并肩,却又扭着头,一直看着雪儿:“你告诉我,你真打算就这么放弃了么?” 雪儿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忍不住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颜如魅眨了眨眼睛:“就是字面的意思,你真的准备离开轩辕昰?” 雪儿楞了一下,随即苦笑:“若是你想跟着轩辕昰,那便回去吧。不必非得跟着我。” 她本来就是孤独的,又何必强留一个颜如魅在身边?对方那一脸的不情愿,就是瞎子也能看到! 颜如魅真正想追随的是夜流觞,从来不是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天魔女! 就是现在跟在她身后,也不过是因为夜流觞最后的命令罢了。 颜如魅摇了摇头:“这是宗主的意思,我必须过保护你。何况,我本来就应该奉你为主。” 雪儿道:“可是我并不需要你这样一个属下。” 颜如魅又走了一步,挡在雪儿面前:“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先在问的是,你当真要离开轩辕昰身边,让他去当什么三皇子,再去娶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 雪儿前行不得,只好停下脚步,黯然垂下眼睑,不愿与颜如魅的目光接触:“影离的话,你都听到了。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这一次轮到颜如魅楞住了,她想了半天,才道:“其实,哪怕已经在这个人界流浪了五百年多年,有些事情我还是无法看透。” “就好像现在,整个天下都是轩辕昰打下来的。三国统一,完全都是轩辕昰一个人的功劳,为何还非得要找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辅佐?难道没有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这个天下,就要易主吗?“颜如魅撇撇嘴,“不过是让你离开的借口罢了!” 雪儿愣愣地看着颜如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对方口中说出。 就听颜如魅又道:“因为他们从心底,忌惮你!” 雪儿一愣:“忌惮我?” “不错!”颜如魅眯起眼睛,郑重点头,“就是忌惮,甚至是畏惧你!” “理由呢?”雪儿道,“我会威胁他们的利益,还是我会对轩辕昰不利?” 颜如魅叹了口气:“你想一想,轩辕昰会去攻打西漠和南平的原因就明白了!他的体内有宗主的残魂,所以,不管是曾经的夜流觞,还是现在的轩辕昰,都是会为了你,不顾一切的人!” “现在的轩辕昰,能为了你去统一天下,焉知将来不会为了你而放弃整个江山?”颜如魅的声音凉幽幽传来,似乎比夜风更冷。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嘲讽:“对于一心想要让轩辕昰上位的影离来说,你是一把双刃剑,就因为那可以左右轩辕昰的每一个决定!” 颜如魅的话,让雪儿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她陈默了许久,才问:“那你呢?” 颜如魅勾起红唇:“从某种程度来说,我和影离,其实是同一类人!” “一方面我希望你能唤醒宗主的残魂,让他占据主导地位,最好能回归天魔宗。”颜如魅的回答十分坦率,“可是,一方面我又担心,宗主会因为你,再一次将宗门丢下不管……” 雪儿又沉默了许久:“那……你……” 她斟酌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继续缄口不言。 颜如魅道:“你想说什么就痛快些,趁着现在我还愿意回答你的问题!” 雪儿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茫茫夜色,就和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寂寥茫然,辨不清方向。 二人之间的对话,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雪儿对于颜如魅的态度和立场,也看得更清楚。 然而,不管是轩辕昰也好,夜流觞也罢,自己的存在,都会让他们为难,让他们身边的人不安,却是实实在在的。 雪儿心中苦笑,自己的存在,似乎是让每一个存在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为难了! 她突然有些找不到自己存在于这世间的理由了,既然让每个人都为难,那还不如为难她一个。 夜风寒凉,仿佛一夜就从仲春十分回到了严寒冬日,一直冷到人心里,让她不得不运转体内的混沌之气来抵抗。 不知不觉,两个人又走了不短的一段距离,前面影影绰绰,看建筑高大宏伟,竟是一座不小的城市。 雪儿并不想进城,因为轩辕昰所带领的军队,虽然不进城,总在城外驻扎,但是难免会和城中的官员打交道,若是他再有心,很容易就能打听道雪儿和颜如魅的行踪。 所以,两个人最终绕开了这座城,在晨曦微露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小村子投宿。 过程当中,雪儿一直都很沉默,一切都是颜如魅出面,她说雪儿说她的妹妹,投奔亲戚赶路错过了宿头云云,谎言编了一大通,最终让一户中年夫妇收留了她们。 两个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再次起身,吃了东西,又留给了那对付夫妇一些银子,这才再次开始赶路。 雪儿曾经问过影离,可知道当年沈傲夫妇家乡何处,然而影离对此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也问过颜如魅,颜如魅撇着嘴:“这我哪里知道,当年这两个人在江湖中横空出世,若非因为我需要寻找天魔妃转世的你,根本就不会同这两个人有交集!” 她又想了一下:“不过,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雪儿问:“是谁?” 第四百五十九章 人去楼空 雪儿决定去天意山庄,虽然知道可能十分不欢迎她的单钰。 毕竟,当年沈傲夫妇唯一交好的人,就是现在天意山庄的庄主单正,所以,对于沈傲的底细,想必单正应该是知道的。 于是,雪儿和颜如魅改道向东而行。 一路上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好在有颜如魅打理一切,雪儿倒也没有吃太多的苦头。 逢州过县的时候,偶尔也能听到轩辕昰大军的一些消息,雪儿知道他加快了回京的进程,比起原来的速度快了不少。 而让雪儿心中有些失落的是,自始至终,她没有听到过任何轩辕昰派人寻找她的消息。 自己这一次,应该是将他的心伤透了吧?雪儿如是想着,叹了口气,然后和颜如魅继续朝着天意山庄的方向走。 颜如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撇着嘴,不屑道:“既然心里在意,为何不会去找他,整日愁眉苦脸地,给谁看呢?” 雪儿早已习惯了颜如魅的说话方式,因此也不气恼,只是黯然垂眸,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颜如魅翻了个白眼,追了上去,继续与雪儿并排而行,同时扭头看着看着她:“只要自己痛快就好,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雪儿停下脚步,正色看着颜如魅:“若是我不顾你的意愿,留在夜流觞的身边,你还会不会这么说?” 颜如魅楞了一下,思索了片刻,难得认真道:“认真地说,我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即使我心中不情愿,也不会违背宗主的决定!就好像是现在,虽然我并不情愿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可是我还是一直跟着你……” 雪儿道:“你对夜流觞的忠心,他知道么?” 颜如魅叹了口气,又是沉默许久:“我忠心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天魔宗!” 对此,雪儿深表怀疑:“是吗?” 然后不等颜如魅回答,她就接着道:“可是,难道在夜流觞之后,你的天魔宗就没有宗主了吗?” 颜如魅又楞了一下,才回答了一个字:“有。” “难道继任的宗主没有作为?” “不,继任的宗主夜天隐还曾得你亲自传授,体内的混沌之气与你一脉相承,论修为并不低,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在你心里,终究不及夜流觞,是么?” 颜如魅沉默下来,没有回答雪儿的问题,而雪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 何况,不管颜如魅心中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她其实并不想知道。她只是想要同颜如魅说话,说什么都好,只要能过抵消在听到轩辕昰大军消息之后,心中的难过。 颜如魅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再一次抬头看着雪儿:“宗主已经不在,再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也跟着一疼,然而随即就开始茫然起来,面对轩辕昰,她也分不清楚,自己心底接受的到底是谁。 对此,颜如魅道:“其实,若是你一定会留在轩辕昰身边,我私心里更希望那个人是宗主,而不是那个原铭的真魂……” 雪儿问:“为什么?” 颜如魅就给雪儿将当初的事情,当然,她知道的并不全面,许多都是从夜流觞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的。 当雪儿听说,夜流觞手中,竟然还有自己的卖身契的时候,也是震惊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然后就是更加惶惑和茫然。 她亏欠了原铭,也亏欠了夜流觞,甚至历劫也是为了她,才会滞留人界整整五百年,她也不敢说,不亏欠对方。 可是,她一己之身,又怎么能同时不辜负三个人? 颜如魅似乎看透了雪儿的心事,再一次撇着嘴不屑道:“人生在世,自当随心所欲!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你活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雪儿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做人怎么能忘恩负义?” 颜如魅无奈地瞪着她:“谁说让你忘恩负义了?只是,对于别人的恩情,没有必要非得以身相还吧?再说,有些‘恩情”本来就是强加到你头上的,难道你也要还?“ 雪儿就再一次沉默下来,不语。 这样的对话,几乎在每一次听到轩辕昰大军的消息之后,就会进行一次。两个人就在这样的对话当中,一路向东,直奔天意山庄的方向而去。 在快到天意山庄的时候,两个人再次在一个小镇子上落脚。颜如魅告诉雪儿,这里离天意山庄,也就百十里的的样子。 然后告诉雪儿,当初轩辕昰就是用谈惜的毒药,一路追着她到了这里,最终逼着她去天意山庄救雪儿。 这件事情雪儿自然还记得,当时她耿耿于怀的,就是颜如魅身上抓出来的血道子,竟然从轩辕昰的口中说出来,还因此对轩辕昰和颜如魅之间,误会颇深。 颜如魅失笑,同时又有一丝得意:“如此看来,你心里还是在意轩辕昰的咯?” 雪儿红了脸,默认,然后道:“可是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的确是十分可笑。不但可笑,而且别扭,宁愿赌气,也不肯当面质问出来。不过……” 她神色骤然一肃,话锋一转,看着颜如魅:“你说,当时的轩辕昰,到底是应该是谁呢?” 颜如魅一怔,思索片刻,才道:“应该是二者皆有吧?” 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当中:“就在慕容远大婚当日,历劫将查证的这个结果告诉了我,关于轩辕昰一体双魂,双魂共生的事情。而又因为我急于求成,结果导致原铭的真魂不满,从而完全压制了宗主的真魂……”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原铭和宗主的真魂,应该都是清醒的,只是原铭一直不曾察觉罢了。”颜如魅又补充了一句,神色间却是难免有些懊恼,“若是那个时候,我能想到轩辕昰就是宗主,该多好!” 当然,这话她也只能是说说罢了,让时光倒流,也只能是人一厢情愿罢了。 对于颜如魅的这个观点,雪儿倒也是认同,毕竟那个时候的轩辕昰,一会儿叫她“雪儿”,一会儿又叫她“丫头”,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似乎除了一开始与轩辕昰相遇的时候,后来轩辕昰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叫自己“丫头”,那是否说明,其实那个时候,夜流觞的真魂已经在无意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呢? 雪儿无言苦笑,不管是谁的真魂占据主导地位,轩辕昰都是轩辕昰,都是东灵的三皇子,这是不可更改的! 所以,她想的这些,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然而颜如魅却不这样认为,她说:“当然不一样,若是宗主的真魂占据主动地位,那么这东灵的天下,他必然不会放在眼里,现在恐怕已经抛下一切来找你了……” 这句话让雪儿的心中莫名一疼,顿时就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几乎是瞬间沉默如同海边的顽石。 颜如魅从来不管雪儿的情绪是否低落,或者说,她觉得雪儿这样的伤感根本就是无病*,没事找事,所以还是继续道:“何况,若是宗主的真魂占据主导地位,就代表着轩辕昰是宗主的转世,天魔宗就又有了希望……” 雪儿只觉得心乱如麻,突然就很想逃离这一切,闻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开口:“难道我这个天魔妃就不能给天魔宗希望?” 颜如魅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楞楞地看了雪儿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着话,是什么意思?” 雪儿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让颜如魅反应如此之大,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我说,我能不能跟你去天魔宗?” 颜如魅又眨了眨眼睛,目光只能怪露出一丝惊喜来:“你要跟我会回天魔宗?” 雪儿又点了点头:“可以吗?等我将双亲的骨灰送回故乡之后,就跟你回天魔宗。” “你愿意做回天魔妃来?”颜如魅的眼睛一亮,随即竟蒙上了一层水雾,“此话当真?” 雪儿叹了口气,心中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当初自己要拿战天剑劈颜如魅的时候,夜流觞的真魂为何要突然冒出来阻止。颜如魅或许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对于天魔宗来说,却真的是一个无比忠心的下属。 在得到雪儿的保证之后,颜如魅突然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就连走路的脚步似乎都变得轻盈了不少。 接下来的路上,颜如魅对于雪儿的态度,才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如果是原来跟着雪儿,保护雪儿,是受命于夜流觞,不得不为之,现在却是完全出于真心实意,态度更是恭敬了许多。 百十里的路程,对于两个人来说,根本用不了多久,只是不想太惊世骇俗,所以二人都未施展轻功,只是慢慢地赶路罢了。 自从与轩辕昰一别,到现在都已经是入夏时分,昼长夜短,所以在黄昏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远远地看到了天意山庄的轮廓。 雪儿依稀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来天意山庄的时候,也正是入夏时候,在海边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俊逸闲适,如同天边一抹流云的男子。 时隔一年,却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落日的余晖下,天意山庄似乎被镀上了一层血红色的光芒,然而却怎么也这样不住那种日薄西山的荒凉与颓败感。 原本,雪儿还以为只是自己心事过重的错觉,待走到近前,才发现,那竟然是真的! 偌大的天意山庄门前,杂草从铺路的青石板缝隙中顽强地钻了出来,去岁冬日的落叶还在,堆积了满地,无人清扫,看上去异常萧索荒凉。 大门上的封条在风雨的侵蚀下,颜色已经有些黯淡,然而却依旧无人敢忽略所代表的含义。 雪儿眼前的天意山庄,再不复车水马龙,竟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座荒宅! 第四百六十章 普天同庆 不等雪儿开口,颜如魅已经纵身而起,蹬着门前的石狮子就斜斜窜到了墙头上,双足一顿,几个起落急消失在了雪儿的视线当中。 不过片刻工夫,颜如魅就如同一只红色的大鸟,再次飞掠而来,转眼落在雪儿面前,神色古怪:“一个人都没有!” 雪儿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自己离开此地,最多不过一年,怎么就成了一座空宅?单正呢,林若婵呢?提前赶回来的单天鹰兄妹呢?他们都去了哪里? 天意山庄并非建筑在闹市人群当中,周围连个邻家都没有,离这里最近的玉城,也在五十里外。 面对着一座空宅,荒宅,又没有街坊邻居,雪儿就是有心打听,也找不到人。 对于颜如魅的话,雪儿倒是不怀疑,因为现在的颜如魅,比她更心急见到单正夫妇。不然怎么打听沈傲夫妇的故乡然后将骨灰送回去,又怎么带着雪儿回归天魔宗?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最后决定先里开这里,先去玉城找个客栈落脚再说。 同时,因为玉城是离天意山庄最近的城市,说不定还能打听出来,天意山庄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 从天意山庄前往玉城的路上,竟也是荒草丛生,像是很久没有人走过的样子。 其实也不奇怪,这条路只连接天意山庄和玉城,如今天意山庄没了人,自然也就没有人走了。 雪儿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单正一家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不然也不会将偌大的天意山庄都丢下不管,甚至连个看门的仆人都不留。 因为路上没了人,所以也就没了估计,从天意山庄到玉城,只不过是片刻时间,雪儿和颜如魅赶到的时候,城门竟然还没有落锁。 待进了城才知道,倒不是她们走的快,而是因为十日之后太子大婚,从今日开始,整整一个月免除宵禁,也好让万民同乐,普天同庆。 看着街道上新搭起来的各种颜色装饰的牌楼,雪儿心中一阵恍惚,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太子,指的就是轩辕昰! 原来,轩辕昰已经回了京城,也接受了皇帝的那道圣旨,成为了太子,马上就要娶玖华樱为太子妃。 也许,在迎娶玖华樱为妃之后,马上就是轩辕德禅让,轩辕昰继位了吧? 他很快就会成为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而她却依旧是个如同浮萍一般飘零的孤女,并且用不了多久,就要随着颜如魅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此生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一时间心中失落酸涩,百感交集,竟是说不清到底是何种滋味。雪儿看着牌楼上那“普天同庆”四个大字,竟是觉得异常刺目。 颜如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眉头紧皱,对行人投过来的不怀好意的眼神,她也失去了挑逗的兴致,不耐烦地狠狠瞪了回去,完全没有了平日的轻佻放浪。 雪儿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被颜如魅推着,这才勉强走进了一家客栈投宿。 时隔一年,这家祥福客栈的格局变了,就连伙计换了,可是掌柜却是还是原来那一个,在看到雪儿的时候登时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怎么能忘记,一年前,就是因为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女,在客栈中引发了一场大战,三个男人,包括天意山庄那位少庄主,几乎将整个客栈都给掀了!如果不是后来单天鹰前来赔了银子,他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哭呢! 这些往事,颜如魅自然是不知,只是掌柜的态度让她心中不悦,见对方直直盯着雪儿,眼睛连眨都不眨,顿时沉下脸来,柳眉倒竖:“看什么看,赶紧收起你的贼眼,否则当心老娘将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掌柜地被颜如魅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也不叫伙计,直接堆起一脸假笑,哆嗦着双手就亲自迎了出来。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哭。不过也就是这客栈掌柜,若是换做别,恐怕是假笑都笑不出来。 眼前的少女,可是纯正的瘟神体质,招灾啊! 可是颜如魅他更加不敢得罪,只得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直接将二人引到了客房。 颜如魅一句“赶紧滚,没老娘吩咐不准打扰”,让掌柜的如蒙大赦,几乎连最起码的客套都不顾,忙不迭地“逃”了开去。 颜如魅关起房门,又打开窗子四下看看,这才皱眉道:“还普天同庆?等下就淋湿牌楼,庆无可庆!” 雪儿愣愣地,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脑海中如同浮光掠影一般,浮过许多往事,却又恍然如梦,仿佛昨日种种,都只是男款一梦。 只是她却突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此刻她在做梦,还是之前种种是梦,此刻到了梦醒时候。 仿佛是为了印证颜如魅的话,也仿佛为了向雪儿证明这一刻的真实,轰隆隆地一声雷响,伴随着青色的闪电都划破了夜空! 即使隔着窗子,也能听到外面人群的纷乱,一个个高喊“下雨啦,快找地方避雨!” 其间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脚步声,惊叫声,乱成一团,原本接踵摩肩的人群,顿时作鸟兽散。 颜如魅撇着嘴,皱着眉,“啪”地一下关住窗户,这才走到失魂落魄的雪儿身边,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后悔了?现在赶去京城阻止如何?” 随着她话音落下,外面“哗哗”的雨声骤然响起,来势汹汹。 雪儿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颜如魅:“下雨了吗?” 颜如魅点点头,又问:“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雪儿又愣了一下:“后悔?” “后悔当初的不辞而别,”颜如魅道,“要不然轩辕昰也不会这么快,就改变心意,答应娶那个什么玖华樱了!” 雪儿这才明白颜如魅话中含义,一时间心中又变得黯然起来,垂下头去:“我……我不知道。” 颜如魅径自在雪儿身边坐下,这才继续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宗主的真魂在占据主导地位!他为了你宁愿魂飞魄散,又怎么会突然屈服?” “嗯。” 雪儿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声,心底蓦然回响的,却是那句“丫头,既然不能护你周全,就让我陪你一同赴死”的话。 她当然知道,此刻占据主导地位的是原铭的真魂,可不管是原铭,还是夜流觞的真魂,不都是轩辕昰? 轩辕昰成为了东灵的太子,要娶玖华樱为他的太子妃! 颜如魅叹了口气,突然又道:“那你现在有何打算?进京?阻止他们?” 雪儿又是一愣:“阻止谁?” 颜如魅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当然是阻止轩辕昰,阻止他们的婚礼!” 雪儿摇了摇头:“我有什么立场阻止他们?何况这是整个东灵的大事……” 要不然怎么会“普天同庆”呢? “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颜如魅道,“十日的时间,应该足够你赶到京城的吧?” 雪儿下意识地点头:“足够。” 当初她跟着伪装成暗血卫的轩辕昰,被他搂在怀里,骑马赶到京城,也没有用了十天工夫,何况现在她还有混沌之气可以用,飘然飞起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却不比颜如魅坚持的时间短。 只是,时间足够又如何?她能够赶到京城又如何?当初是她主动离开,此刻又怎么能反悔? 颜如魅一脸无奈:“反悔又怎么了?反悔的女人的权利!何况,不管轩辕昰体内的真魂到底是哪个,他最在意的人,都只有你!” 说话的功夫,外面吵吵嚷嚷,脚步纷乱,想必应该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来客栈避雨投宿的人骤然增加,伙计一时忙不过来,这才乱成一团。 “虽然我不愿让你离宗主太近,可更不愿他去娶一个不知所谓的人界女子!”颜如魅站起身来,“你自己好好想想,趁着现在人多,我去打听一下天意山庄的事情,也好早日找到单正。” 雪儿心头一震,自从进入玉城以来,因为突然听到轩辕昰大婚的消息,自己的心乱如麻,竟然连如此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自己父母的骨灰尚未能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自己的散功圣女毒素始终存在,根本就无法如正常女子一般嫁人生子,就算是留在轩辕昰的身边又有何意义? 恐怕连血脉都无法为他延续,除了给他带来无尽的困扰,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颜如魅也不等她表态,径自起身出了房间,并随手掩上房门。 雪儿这才觉得肩头沉甸甸的,原来自己竟然直到此刻还将那骨灰坛子背在身上,就连包袱上的结都没有解开。 更解不开的,是心里的结。 雪儿苦笑了一下,反正房间里暂时只有她一个人,不妨歇下坚强的外壳,让真实的自己放一下风。 只是,心为何竟会突然痛得那么厉害,就连视线都模糊起来,好像笼罩了一层水雾,让她看不清四周的景象,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她将背上的骨灰坛轻轻放到靠近墙壁的一张长桌上,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听到房门再一次被推开。 雪儿有些惊讶,显然没有想到颜如魅回来的如此之快。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此刻的眼泪,于是没有转头,直接问道:“事情怎么样了,你打听到了什么?” “咦?” 颜如魅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人或事物,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雪儿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就见颜如魅双手扶着房门,猛地一下拉开,人就窜了出去! 第四百六十一章 自有主张 雪儿楞了一下,下意识地追了出去,出了门口一看,颜如魅正沿着走廊扶栏往前走,目光正紧紧盯着前面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女子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正准备推开一间写着地字一号的客房大门,似乎也感觉到了颜如魅的目光,正扭头看了过来,却正好与雪儿四目相对! 若若! 雪儿惊讶地站在了原地,连追赶颜如魅都忘记了,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同样震惊的若若。 若若自然也看到了雪儿和颜如魅,目光一闪,竟然快速推门而入,连带店小二也一同关在了门外面! 店小二险些被突然关起来的房门撞了鼻子,懵着一张脸,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得罪了这位客人。 颜如魅一个箭步冲到门前,伸手一推,那门却早已被从里面拴住,竟然纹丝不动。 当然,一道门栓还难不住颜如魅,只是当着人家店小二的面,破坏人家客栈房间的门,实在是有打人打脸的嫌疑,所以颜如魅微微一笑,朝着那店小二抛了个媚眼:“小二哥,里面这人是我一个旧识,你不介意我推开房门吧?” 颜如魅笑起来的时候娇媚如花,仿佛能够勾魂摄魄一般,登时就让那店小二失了魂,落了魄,眼里除了这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再无其他。就连嘴角口水流出都察觉不到,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 一个“好”字话音未落,颜如魅手上发力,就听“咔嚓”一声,木头被折断的声音响起,那紧闭的房门,竟然硬生生被颜如魅推开了一条缝隙! 店小二被吓了一跳,这才如大梦初醒,再看看被暴力推开的房门,登时欲哭无泪,哭丧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方才说“好”的那个人,可是他自己! 门栓坏了,掌柜的肯定是要从自己的工钱里扣钱修门,估计整个房门都得修! 颜如魅才不管他什么表情,一只手伸进被强行推开的门缝,一挑,一拨,那门栓就脱落下来,两扇木门瞬间洞开。 雪儿也跟着走上来,颜如魅的心神都放在房间内的若若身上,因此并没有回头,不过也没有开口阻止她。 木门敞开的一瞬,一道劲风扑面而来,颜如魅一推雪儿,同时侧身一躲,两个人几乎同时躲开。 若若一掌劈空,收势不及,眼见就要劈到门口苦着一张脸的店小二身上。她心中一惊,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人命来,于是身子一扭,这一掌就结结实实地劈在了门框上! 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咔嚓”声,随即是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就见那门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侧断成两截,连带其中一扇木门也跟着摇摇欲坠。 店小二被吓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待看清了被破坏的房门以后,更是几乎要哭出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跟着冲进了房间,直奔若若:“房门坏了,你赔,你赔!” 再说颜如魅,再推开雪儿,躲过若若的一掌之后,立刻闪身退到如若所在房间的窗户下,防止若若跳窗逃走。 “这不是若若姑娘吗?”颜如魅先开口,一贯轻佻嘲讽的语气,一双水波荡漾的眸子却只不停地左顾右盼,“怎么不认识我了么,一见面就要打要杀的,花娘人呢?” 若若的脸色十分难看,却又好像在顾忌着什么,左右看看,正要开口,那店小二已经扑了上来,哭闹着要她赔门,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大有若若如果开口说一个“不”字,就直接拼命的架势。 “滚开!”若若皱眉后退,躲开店小二的来势,对方扑空,“扑通”一下趴到地上。他楞了一下,竟然如同市井妇人一般,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起来。 “你闭嘴!”若若十分紧张,连忙从怀中摸出一定约有十两的小银锭子扔过去,“拿了银子赶紧滚!” 店小二顿时眼前一亮,如同一只大蛤蟆一般,朝着那银子就扑了过去,然后双手捧着银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若若点头哈腰:“多谢姑娘!” 若若的脸色更加难看,挥了挥手,好像赶走一只苍蝇一般:“赶紧滚!” 店小二自然也不愿在这个房间留逗留,连忙躬身退了出去,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还不小心撞了一下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几乎要将那门直接撞下来,吓得他便了脸色,再也不敢倒退着走,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扇门钻了出去。 颜如魅看着店小二的背影,笑道:“若若姑娘已经赔了你们银子,记得等下派人来修门啊!” 店小二的身影早已消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颜如魅的话。颜如魅转回头来,就看到若若踮着脚尖,正朝着房门口的方向移动着身体。 颜如魅身形一转,整个人已经如同鬼魅一般,拦到若若面前:“外面风雨交加,若若姑娘不安心待在房里,这是准备要去哪里?” 若若急得小脸一阵青一阵红,左冲右突,颜如魅却总是能恰如其分地将她拦住。 “颜如魅,你到底想怎么样?”眼见无法从房门出去,若若也只好放弃,没好气地瞪着颜如魅,低声嚷道。 颜如魅一笑:“想和你聊聊天,不行吗?” 若若似乎很急切:“我和你没有什么可以聊的,现在你也不再是我承天教的人,赶紧离开我的房间!” “我不欢迎你们,你们赶紧走!”若若镇定下来,深吸了口气,一指敞开的房门,“门在那里,不送!” 颜如魅的目光闪了闪,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一边示意雪儿守好窗户,一边直直盯着若若,直到后者心虚地低下头去,才道:“这一次,你们出来的多少人?” “多少人……”若若喃喃地重复着,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颜如魅的问题,看看雪儿站立的位置,又看看颜如魅,最后索性心一横,大声道,“只有我自己,怎么样?” 颜如魅若有所思:“你从未单独行动过,说吧,花娘在哪里?” 若若更加心虚,又是半晌不语,眼珠子转来转去,咬牙道:“你都已经叛出了承天教,管不着!” 说话的时候竟然要上前来推颜如魅,颜如魅一躲:“我自然是管不着,不过……” 她拖长了声音,突然凑到若若面前:“你说,若是我将你送回承天教去,老头子会不会感激我?” 若若的脸色又是一变,看看颜如魅,又愤愤地看了雪儿一眼,咬着嘴唇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就连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着,缓缓地后退着,直到后背抵到墙壁。 颜如魅又道:“你是一个人出来的?”然后不等若若回答,又紧跟着追问了一句:“这是要赶往京城吗?” 若若的眼圈顿时一红,小脸顿时涌出不少委屈来,然后又狠狠瞪了雪儿一眼:“昰哥哥不会娶你的!” 雪儿心头一震,同时也明白过来,轩辕昰大婚的消息,让若若再也沉不住气,于是偷偷从承天教跑了出来,意图到京城去找轩辕昰! 然后,方才颜如魅回来之后,正关房门的时候,发现了若若的背影,然后以为承天教的人追了上来。 她怕雪儿有危险,又知道若若在承天教中地位特别,承天教主轩辕恨对于若若,反倒更像是亲生女儿一般,这才立即追上了,一来为了试探若若的虚实,另一方面则是抱着活捉了若若,拿来做挡箭牌的想法。 只是,承天教这一次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古怪:雪儿跟在轩辕昰身边,承天教主没有了威胁轩辕昰的筹码,竟然眼看着轩辕昰成为太子,大婚,竟然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他不想要轩辕昰禅位给自己了?还是另有打算? 雪儿心中疑惑,突然就觉得,这一次轩辕昰的大婚,恐怕不会那么顺利,可是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会出错。 她看了颜如魅一眼,后者朝她耸了耸肩,一副“你自己拿主意”的神情。 雪儿有些无奈,只得看向若若。若若虽然是在承天教长大,可是心机却没有那么深沉,整个人就好像一碗清水,一眼就能看到底。 若若察觉到雪儿的目光,小脸一绷:“沈衣雪,你最好离昰哥哥远远的,再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否则,我现在就将你的消息,汇报给教主!” 颜如魅接口:“好啊,那你就等着一同被带回去吧!” 若若的脸色又变,咬着嘴唇不说话,颜如魅笑得好像一只狐狸,无比狡黠:“轩辕昰大婚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想必承天教也不例外。老头子竟然还能沉得住气不说,竟然不肯让你去找轩辕昰,真是奇怪!” “教主他老人家明明答应我的……”果然一提轩辕昰,若若就上当,眼泪顿时涌出来,带着哭腔嚷道,“可是,昰哥哥突然要和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大婚,教主却不去阻止,还不肯让我去!” “所以你就偷偷溜了出来?”颜如魅接口道,“可是,你就不怕老头子有什么计划,被你这么偷偷溜出来给破坏了?” 若若怒道:“要你管?我再不出面,昰哥哥就要娶别的女人了!我不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她又哭哭啼啼地说了许多,什么“沈衣雪明明没有在承天教,教主却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准备拿沈衣雪来威胁轩辕昰禅位”之类的话,颜如魅听得皱眉,雪儿则是一脸莫名其妙。 她明明不受承天教的控制,承天教主又怎么拿自己来威胁轩辕昰?何况,自从自己悄然离开之后,轩辕昰连找都没有派人找过自己,就算是拿自己要挟,只怕是也没什么用处。 若若道:“教主说,他自有主张。” 第四百六十二章 属下遵命 雪儿很想问“什么主张”,可是看若若对自己一副深恶痛绝,却又处处小心防备的表情,恐怕问了也是白问,于是也就打消了念头,只是不断思索着,自己是否有什么把柄落在承天教主的手中,可是思来想去,除了那四根莲花银针之外,一时间什么头绪都没有! 沉默了半天的颜如魅,看了看若若,突然又问:“你确定老头子还没有发现你偷溜出来的事情,没有派人来追你?” 若若的脸色变换不定,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思索犹豫之色来,最后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得知轩辕昰即将大婚的消息,她满脑子都是赶到京城,阻止对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颜如魅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一向狡黠的目光中竟难得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她看了看若若,又看了看雪儿,一时眼色,两个人就出了若若的房间。 若若长长地松了口气,不过看到残破的房门,小脸再一次气的鼓了起来,一扭身子,自去找店小二换房间去了。 都被颜如魅发现了踪迹,还让她继续待在这里,怎么可能? 颜如魅拉着雪儿匆匆返回房间,一进去颜如魅就关紧了房门,看着雪儿:“这一次京城之行,怕是要多生出不少是非来!” 雪儿还没有从见到若若的震惊失落中回过神来,闻言楞了一下:“谁说我要去京城了?” 她的神色随即变得黯然起来:“我去了能做什么,难道还要阻止轩辕昰不成?本来就是我主动离开的……” 话没说完就被颜如魅打断:“单正夫妇被从京城来的神秘人物带走,而从店小二对于那神秘人物服侍打扮的描述来看,似乎应该是皇家的人,极有可能是暗血卫。” 雪儿又是一愣:“暗血卫?” 颜如魅忙道:“只是我的猜测,未必就一定是,不过被带到京城的却是一定的了。因为前些日子,还有一对年轻男女,看上去好像是兄妹的,也来玉城打听过天意山庄众人的下落。” “那一对年轻男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单天鹰和单钰。”颜如魅继续道,“他们回来的时候,天意山庄已经是空无一人!” 雪儿心里也清楚,在这件事情上,颜如魅没有欺骗她的必要,因为只有找到单正夫妇,才有可能打听出来沈傲和秦姿仙的故乡,才能了却雪儿的心事,从而跟随颜如魅回归天魔宗。 只是,让雪儿心中不安的是,若是真如颜如魅推测的那般,暗血卫带走了单正和林若婵,还遣散了天意山庄的仆人,并封了天意山庄,那么目的又是什么? 再说暗血卫,对于一般人来说也算是十分神秘了,只是轩辕昰曾经冒充暗血卫护送雪儿去京城,许多事情又不瞒着雪儿,所以雪儿反而知道一些。 据说,暗血卫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命令,替皇帝暗中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如今,抓走单正和林若婵,又是为了什么? 雪儿想不通,然而京城之行却因此成了势在必行,除非她不再执着于打听沈傲和秦姿仙故乡的消息,不再执着于让这两个人落叶归根。 只是,因为同样急着赶往京城的人,多出了一个若若,还是偷偷从承天教跑出来的若若,就算是她们不同行,这一路上,遇到承天教的人的几率,也大大增加! 而颜如魅所担心的,就是这个。 至于和若若结伴同行赴京,更是完全行不通,颜如魅说:“先不说若若对你怀有敌意,不会答应。就是答应了,难道你要帮着她应付承天教追上来寻找她的人?还是你准备自己被抓回承天教去?” 所以,雪儿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事实上,在两个人交谈的时候,若若直接就去找了店掌柜,退了房间不说,还另外给了店掌柜一大笔银子,然后冒着倾盆大雨就离开了这间祥福客栈。 颜如魅心中始终不安,在发现若若不在那间破了房门的客房之后,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她甚至跑到楼下去向店掌柜打听。 店掌柜的回答是:“房门坏了,那位姑娘想要换个房间。” 颜如魅又追问:“她去了哪个房间?” 店掌柜一脸为难道:“那位姑娘吩咐了,不准小人再次透露她的房间给人知道,尤其是……” 看着颜如魅越来越冷的脸,店掌柜越说越心虚,到最后干脆没了声音。 他不说颜如魅也能明白,不过这也的确符合若若的一贯作风,她也就没有疑心,在重重地冷哼一声之后,就扭着身子上楼去找雪儿。 她当然能一间一间的找,只是那样惊动的人太多,颜如魅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招惹是非,于是也就只得作罢,只是心中开始盘算这接下来的路上,该如何防备若若可能引来的承天教的人。 这个雨夜就在颜如魅的忐忑不安中悄然过去,雪儿也是满腹心事,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轩辕昰带着她在这个客栈中投宿时候的种种,恍如昨日,却又物是人非。 在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同时醒了过来,一来是心事重重,难以安眠,另一方面是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总觉得下一刻好像要有事情发生。 偏在这个时候—— 踏踏踏…… 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中回荡着,没有刻意减轻,只是不停地与地板摩擦着,由远及近,在雪儿与颜如魅所在的房间停顿了一下,然后竟然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 雪儿也察觉到了不对,皱着眉头看了颜如魅一眼,却见后者也是目露疑惑之色,显然也在陷入了思索当中。 她们所在的客房,是祥福客栈二楼的天字号,还有一扇临街的窗户,可以从中看到街道上搭起来的各色牌楼,来往的行人。 此刻天色微亮,除了被雨水打湿的牌楼,街道上竟然开始有了行人! 说是行人,不过是一个挑着挑子,买早点的小贩,还有一个身材臃肿肥胖的妇人,手中拿着一块大红色绣着牡丹花的帕子,正在小贩的摊子前说着什么,似乎是要买早点的样子。 颜如魅的脸色却变得不太好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这个思索间,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门外响起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昨夜就定下的八宝鸭饭已经送到,需要送进去么?” 雪儿一愣,也开始觉得事情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定过什么八宝鸭饭,还是这一大清早? 正疑惑间,颜如魅的脸色就变了,压低了声音道:“若若最爱吃八宝鸭饭!” 雪儿一愣:“那应该送到若若的房间……” 话未说完,颜如魅神色一变,伸手一扯她衣袖,两步冲到临街的窗户跟前,纵身就跃了出去,同时喝道:“走!” 雪儿下意识地跟着颜如魅冲窗户中跃出去,身子在半空中一顿,随即再次浮起,朝着对面的屋脊飞掠而去! 背后,传来“咔嚓”一声,两扇房门被人硬生生从那个外面推开,有人破门而入! “人跑了!” 隐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还有些熟悉,雪儿在半空中不及回头,却也不由得思索,身边的颜如魅已经道:“赵金!” 雪儿一愣,好像破门而入的那人已经追到了窗边,看到雪儿和颜如魅,似乎也有些惊讶:“不是若若那丫头,咱们上当了!” 与此同时,那个小贩和胖妇人也动了,见到雪儿和颜如魅两个人的时候,竟然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就一跃而起,如同流星赶月一般,朝着雪儿和颜如魅的方向就追了过来! 那肥胖妇人看着身形臃肿,然而却是异常灵活,手中的红帕子更是如同暗器一般,朝着雪儿的方向就甩了过来! 颜如魅手臂一挥,那帕子就改变了方向,裹挟的劲风也跟着消失,飘飘荡荡落在她摊开的手掌中。 “花娘,你找错人了!帕子还你!” 说话的时候,颜如魅手一扬,那帕子蓦地展开,随着她的手指旋转起来,最火越来越快,朝着胖妇人——花娘的面门就飞了回去! 花娘吃了一惊:“颜护法,怎么是你?” 她说话的时候,手中不停,随着那帕子旋转的方向,跟着一圈一圈的绕着,终于是化解了帕子上的力道,再次将帕子收在了手中! 颜如魅拉着雪儿朝前飞窜,头也不回;“昨夜若若的确是出现在了祥福客栈,不过——” 她顿了一顿,还没有开口,花娘肥胖的身子已经犹豫着停了下来,赵金也从窗户中跟着跃了出来,与那小贩打扮的人会合到一处,齐齐抬头望着在屋脊上居高临下的雪儿和颜如魅。 颜如魅一直祥福客栈的大门:“你们几个笨蛋,被人耍了都不知道么?” 她说:“昨日我的确是看到了若若,只是那丫头机灵地很,竟然冒着雨离开,还买通了客栈掌柜替她说谎,将你——” 颜如魅一指赵金:“故意引到我和雪儿的房间门口,然后你们一个个就都反应不过来么?” 她一通斥责辱骂,毫不留情面,饶是赵金花娘修养再好,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一个个面红耳赤,神色尴尬,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你们几个都傻了吗,还不赶紧去客栈对那掌柜严刑逼供?”颜如魅吼得三个人一愣一愣的,“否则找不到若若,到时候看你们如何交差!” 颜如魅在承天教多年,积威仍在,三个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齐齐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第四百六十三章 怎么就不长记性 雪儿都替颜如魅捏了把汗,眼见赵金花娘等三人如蒙大赦,转身朝着祥福客栈的大门走去,总算是松了口气。 还不等她一口气喘上来,颜如魅就再次一扯她衣袖:“还不走?等他们反应过来你想走都走不了!” 于是,趁着赵金花娘转身的一瞬间,雪儿和颜如魅悄无声息地飞身而起,转眼消失在那屋脊之后。 高高的屋脊,将双方视线隔断,谁也看不到谁。 雪儿和颜如魅不敢有丝毫停顿,也仗着一大清早的时候,玉城中的行人还不算多,蹿房越脊,飞纵跳跃,朝着玉城的城门方向而去。 两个人一路向北,一口气飞掠出去了将近百十里地,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二人这才停下脚步。 颜如魅问雪儿:“你想好了吗,到底要不要去京城?” 雪儿没想到颜如魅会突然问她这个,一时竟犹豫起来:“我……我不知道。” 颜如魅瞪着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那你还知道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顾忌那么多有什么用?” 雪儿几乎咬破了嘴唇,却依旧是拿不定主意。 她要去京城找单正一家,就不可避免地要与轩辕昰碰见,可是轩辕昰……早已不再是她的轩辕,他成了东灵的三皇子,听说轩辕德马上就要禅位给他! 当初她不辞而别,如今却又找上门去,她要如何面对他? 颜如魅一脸不耐烦:“要我说,你的父母只能是战天剑神和幻如魔帝,至于什么沈傲,秦姿仙,根本就不配!你不去找单正打听也好,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将你背上的骨灰坛子就地掩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怎么行?”雪儿本能地反对,“不管你怎么看,毕竟我这一世的生命是他们给的,我怎么能如此不孝?” 颜如魅大蛇随棍:“那你就去京城找单正打听啊!” “我……”雪儿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纠结了半晌,雪儿还是决定去京城一趟,东灵的京城那么大,只要她有心,避开轩辕昰应该还是不难的。 实在不行,她路上就走慢一些,等过了十日之后轩辕昰的大婚之期再进京。 颜如魅翻着白眼,心中却在暗暗怀疑,不知道自己将这样一个天魔妃带回天魔宗,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么一件小事都要犹豫好久,还怎么指望她统领整个天魔宗? 所以,颜如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进京之后,寻个机会去找轩辕昰,最好能将夜流觞的真魂唤醒。 毕竟,杀伐决断的夜流觞,才是更加适合统领整个天魔宗的人选! 于是两个人怀着各自的心事,一同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从玉城前往京城,一路上都有官道,行人也多,两个人想要施展轻功,飞一般地赶路也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所以颜如魅趁着路上行人稀少的时候,直接抢了一辆马车。 其实也不算是抢,她就是将马车中那个白胖地好像刚出笼的包子一样的男人,一只手从车厢里拖了出来,然后朝着对方说:“这辆马车连同车夫,老娘暂时征用了,你是自己去后面的马车继续赶路,还是让我将你扔过去?” 那胖子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地道:我自己走,自己走。“ 然后颜如魅松开他,他就连跪带爬地好像个肉球一般,朝着后面那一辆坐着他妻女的马车爬了过去,三个人挤在一辆马车上,急急离开。 颜如魅这才转身看着那个吓得几乎要尿了裤子的车夫,却是难得露出一个笑脸来:“老娘喜欢听话,还不多嘴的,明白吗?你最好当自己是个哑巴,否则我不介意将你变成真正的哑巴!” 那车夫点头如同小鸡啄米,却又紧紧闭着嘴巴,不敢吱声。 颜如魅满意地点点头,又随手摸出一锭银子:“若是你做的好,等到了京城之后,我再给你十个这么大的银锭子,若是你敢半路逃跑……” 她的拇指和食指一对,轻轻一掐,那银锭子就一分为二,看上去竟是分毫不差! 车夫这才是真的吓得说不出话来,浑身抖如筛糠,连看都不敢看颜如魅一眼,就听颜如魅斯条慢理地继续道:“老娘的手,掐断银子很容易,掐断人的骨头,更容易!” 于是,雪儿跟着颜如魅上了这辆劫来的马车,由一个被胁迫的车夫驾车,一路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雪儿也曾问颜如魅:“为何我们不自己找一辆马车,非得要半路劫一辆?你给车夫的银子,都够买三辆马车了吧?” 颜如魅道:“这样的车夫,比雇来的车夫更听话!” 雪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于颜如魅的这个理论实在不敢苟同,只是这种问题,实在是没有计较的必要,也就默认了。 只是,接下来在赶路的问题上,雪儿和颜如魅再一次意见相左! 颜如魅急着赶路,一直不停地催促着车夫快走,很明显是想要在轩辕昰大婚之前赶到,然而雪儿却不是想要放慢行程,意图在轩辕昰大婚之后赶到。 雪儿道:“我只想找到单正一家,并不想去破坏轩辕昰的大婚。” 颜如魅撇嘴:“矫情!你说不想破坏就不会破坏?轩辕昰心里装的人是谁,你比我清楚!从你决定赴京的那一刻,你觉得破坏不破坏轩辕昰的大婚,还由得你么?” “何况,若是你真的是为了那个玖华樱好,”颜如魅顿了一顿,又不补充道,“就最好是赶在他们大婚之前赶到,如果她逃不开被轩辕昰抛弃的命运,那么在大婚之前,总要好过在大婚之后,你自己想象吧!” 颜如魅这番话让雪儿沉默了很久,也思索了很久,最后竟也不得不承认,颜如魅的话,还是有她的道理的。 只是雪儿的心中,还是难免对那个皎洁如同天边明月的女子,心存愧疚。 “再说!”颜如魅看不得雪儿这幅一脸愧疚的表情,又道,“你觉得你会破坏轩辕昰和玖华樱的大婚,也要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虽然轩辕昰心中有你,但是他肯答应娶玖华樱,也必定有他的权衡和打算,未必就会因为你的出现而改变!” 这话再次将雪儿打击的不轻,几乎是面子里子一齐都被扯下来扔到九霄云外,然而却又发作不得,只得一个人生闷气,最后整整三天没有同颜如魅说话。 只是却也让颜如魅心中愈发怀疑,雪儿这个转世的天魔妃,是否真有带领天魔宗走出困境的能力。 然而,实际上赶路这件事情,却不是颜如魅想要快就能快的。毕竟还有一个能引来大批承天教徒的若若也在赶往京城,就算是通往京城的路不止一条,也难免会遭遇上! 好在当初颜如魅在承天教中也算颇有威望,因为培育散功圣女的事情,许多人都不敢得罪她,再加上那些人的目标又是若若,武功也不及她,所以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因此却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再加上车夫被层出不穷的江湖人物几乎吓破了胆,颜如魅又费了好大心思威逼利诱,这才总算是能够继续顺利赶路。 一来二去,若若也发现了,于是竟死乞白赖地跟了上来,非要与颜如魅和雪儿同行,最后被颜如魅一通呵斥给赶了下去。 可是从马车上赶下去容易,让若若不跟着她们的马车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若就跟在马车后面,马车快她也快,马车慢她也慢,让颜如魅也没辙! 更为可气的,在若若成功地将赵金花娘等“追兵”引来之后,竟然趁着颜如魅同对方交涉的时候,再次趁机溜走! 颜如魅能哄赵金和花娘一次,哄第二次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花娘更是阴阳怪气地道:“颜护法早已不是颜护法了,就不必对教中事务指手画脚了吧?” 一旁的赵金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紧跟着道:“不过,若是你肯带沈衣雪回去,将功折罪,我再帮你你求一求教主,说不定教主就肯再次收留你呢?我手下还正缺一个暖床的女奴……” 然后,雪儿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找死。 颜如魅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小的赵金调戏,就听“咔嚓”一声脆响,颜如魅手指一弹,一点猩红就直奔这赵金大张的嘴巴而去! 那点猩红也就指甲盖大小,实际上就是颜如魅新留起来的指甲,连半寸都不到,又快又疾,一下就射入了赵金的嗓子眼里。 赵金猥琐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脸不可置信,死死瞪着对面的颜如魅,一双眼睛吐出来,好像死去的金鱼眼睛。 颜如魅拍了拍手掌,惋惜地看着被掰断的小指甲:“就算老娘不是颜护法,也不是你这头猪能随便调戏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金花娘和身后的几个承天教徒都有些措手不及,赵金一只手伸进喉咙中,却怎么也抠不出一块小小的指甲,干呕了几声之后,脸色突然就变得狰狞起来! 颜如魅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老娘指甲上的毒,好像也不是什么秘密吧,你们一个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眼看着赵金白白胖胖的脸色迅速变紫,然后干瘪萎缩下去,整个人也瘫软在地,花娘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咬牙,朝着身后的承天教徒喝道:“教主派咱们出来,是找若若姑娘的,对不对?” 谁敢说不对? 只是,这些人回过身来,朝着原本若若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哪里还有若若的影子? 第四百六十四章 阻止他们洞房还来得及 花娘带着承天教的人去追若若,留下赵金的尸体孤零零地横陈在那里,颜如魅才懒得管他,径自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经过这个插曲,承天教的人总算是老实了不少,只是也的确耽误了她们不少的时间。她们的马车在离京城还有五六百里,最快也得再走两天的时候,轩辕昰大婚的日期,到了! 虽然雪儿口口声声说要等着轩辕昰大婚之后再赶到京城,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无法面对! 雪儿在脑海中想象着此刻京城的盛况,必定的到处披红挂彩吧,玖华樱的十里红妆蜿蜒铺成,耀眼夺目。大红的花轿上金色的凤凰熠熠生辉,锦绣灿烂! 至于里面的玖华樱,必定的凤冠霞帔,满面娇羞地躲在盖头下面,憧憬的目光,嘴角勾起,流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来吧。 街道两旁观礼的百姓,也必定是接踵摩肩,人山人海,更兼无数羡慕的眼神。不论如何,他们肯定都在羡慕这花轿中的女子——玖华樱。 这个时候的轩辕昰会怎么样呢?是高头大马,兴高采烈,还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这个时候,他还会想起自己吗? 雪儿的心里,一会儿冒出一个念头,一下是轩辕昰,一下是玖华樱,乱成一团,好像一团纠结缠绕的麻绳,理不出头绪来。却又将一颗心紧紧缠绕其中,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时候,什么寻找单正,什么打听沈傲的故乡,都被她统统抛在脑后,脑子里只有一副又一副想象出来的,轩辕昰大婚的画面。 对于颜如魅递到她眼前的干粮,她视而不见,对于颜如魅递给她的水囊,也是恍如味觉,对于颜如魅开口说的话,更是充耳不闻,整个人完全都陷入了自己的心事当中。 颜如魅一脸无奈,用力推搡了一下雪儿肩膀,雪儿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被她推得一下撞到了另一侧的车厢上。 额头上剧痛传来,雪儿这才回了神,一边揉着额头,一般不满地看向颜如魅,颜如魅撇着嘴道:“终于回魂了么?” 雪儿楞了一下,一时就连额头上的剧痛也忘记了,一只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中,眼泪却是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颜如魅皱眉,不耐烦道:“哭有什么用!” “继续坐马车的话,最快还的要走两天,到时候真的是黄花菜都凉了。”她不给雪儿开口的机会,“不过若是你我全力以赴,施展轻功的话,也许能在傍晚时候赶到,最起码……” 她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阻止他们洞房还来得及!” 这句话让雪儿原本苍白憔悴的小脸瞬间一红,愣愣地看着颜如魅,一时间点头不是摇头不甘心,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颜如魅从车窗处探头看了看天色:“你最好早点决定,犹豫的越久,时间就越紧,阻止他们拜堂成亲的希望就越渺茫。” 雪儿低下头去,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在想轩辕昰,也在想玖华樱,在想着若是自己真的突然出现在京城,出现在轩辕昰的婚礼上,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玖华樱会怨恨自己吗?轩辕昰还会再接受自己吗?皇帝轩辕德会不会勃然大怒,影离又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眼看着雪儿还在犹豫不决,颜如魅无奈皱眉:“最多半个时辰,若是你不能做决定,就用不着做决定了!” “你问问自己的心,到底想要怎么做,顾虑重重,最后后悔的人是你,痛苦的人也是你,承受一切的人也是你,而不是让你顾虑的任何一个人。” 颜如魅眼看着雪儿的表情似有些松动,于是又添了一把柴,“想想宗主吧,想想他为你所做的一切,你觉得他会愿意娶除你之外的任何女子吗?若是他看到你此刻还在为了那个玖华樱犹豫,也不不知道会如何伤心!” 颜如魅口中的“宗主”自然指的就是夜流觞,一想到这三个字,雪儿的心就是微微地一疼,那句“丫头,但愿来世你能记得我”,那句“丫头,若是不能护你周全,就让我陪你一同赴死”的话,突然之间竟是如此清晰地在耳畔响起。 “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颜如魅又说了一句。 仿佛一瞬间,身体中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雪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我去!” 可惜此刻她忘记了此刻人还在车厢中,车厢的高度,怎么也容不下一个人直起身子,好巧不巧,雪儿方才就撞过一次车厢的额头,登时结结实实地再次撞到了车顶上! 剧痛再一次传来,疼得她惊呼一声,连忙再次坐下,就听身边的颜如魅道:“这次总算是恢复知觉了么?” 雪儿脸一红,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颜如魅的调侃,一躬身子就从车厢中钻了出去。 车夫还在“尽忠职守”地往前赶着车,雪儿几乎是从车辕上跳下来的,一下来就转身看向颜如魅,结果颜如魅道:“你看我干什么?我总得将这车夫给打发了!” 于是雪儿在跳下马车之后,立刻就运转体内的混沌之气,人便如同大鸟一般朝前飞掠而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颜如魅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车夫,淡淡道:“好了,用不着你了,这是你的工钱……” 车夫一开始被劫持而来的时候,也只以为这两个女子只是彪悍了一些,根本就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会“飞”,一时吓得连手掌的鞭子也给丢了,哪里还敢要颜如魅的银子,直接从车辕子上滚下来,口中连称“不敢不敢”,然后转身就跑。 不料他刚一转身,就撞到了一堵柔软的“红墙”上,他吓了一跳,这才定下神抬头去看,就剑那红衣的美艳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如玉般莹白的手指,正捏着一个钱袋子:“接着!” 车夫根本就不知道颜如魅怎么跑到自己面前的,却也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于是也不敢不接,哆哆嗦嗦着伸手接过,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句感激的话,就觉得眼前一花,那美艳的红衣女子竟然已经消失在眼前。 他一下就瘫在地上,久久动弹不得,只有两只手,死死地抓着那钱袋,生怕掉到地上,惹得对方再冒出来。 只是颜如魅没有想到,不过片刻工夫,她竟然没有追上雪儿! 也不知道是雪儿心急,还是她的混沌之气更胜一筹,总而言之,颜如魅拼尽全力,竟然没有看到雪儿的影子,让她一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了方向。 不过方向错了也不要紧,毕竟她还知道雪儿最终要去的地方,只要赶到轩辕昰大婚的府邸,肯定就能找到那个心急的丫头。 雪儿的脑子里全都是颜如魅的那句“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的话,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去得晚了,轩辕昰于玖华樱已经拜完堂,她该如何自处。所以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尽快赶到,阻止他们。 玖华樱,就算自己对不起她吧! 雪儿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胡思乱想,几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赶路上。 一路上,她尽量避开村庄和行人,无数草木从脚下掠过,如同风驰电掣一般,比起坐马车,不知快了多少。 至于颜如魅,雪儿则是完全不担心他的生存能力,比起他来,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就算是一时追不上,迟早也能找到自己。 雪儿,这个向来方向感不强的人,第一次认准了自己的方向。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用了多长时间飞出去了多少里地,又离京城的大门还剩多少里。 太阳从东方一路传到头顶的方向,逐渐炽热起来,她连额头上的汗珠也顾不得擦一下,更不敢有丝毫停顿。 雪儿只觉得时间真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太阳竟然已经从头顶再次滑到西方的天空,不知不觉,竟然消整个沉了下去。 夜幕降临! 风中已经带了丝丝夜的凉意,却驱不散雪儿心中的焦躁,一直到她在夜色中远远的看在那座高大宏伟城池的轮廓。 即使离得老远,雪儿也能看到城墙上星星点点的火把,晃动的人影,一切都昭示这今夜的不平凡。 体内的混沌之气终于将近枯竭,雪儿被迫从半空落下身形,却又急得一路小跑地朝着京城城门的方向而去。 她不敢想,就是在这条路上,她曾经遇到过玖华樱,上了玖华樱的马车,进而结识了那个皎洁如月的女子。 她也不敢想,此时此刻,轩辕昰的大婚仪式,进行到了哪一步,自己赶去,是否还来得及。 她只知道朝前跑,拼命一样朝着那座城池跑。 前面人影晃动,似乎在有人推搡争吵着什么,雪儿也无心理会,径自从那几个人的身边经过。 其中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你们放开我,我要进城去找昰哥哥!” 雪儿脚步不由一顿,这个声音不是若若又是哪个? 当下这才凝神看过去,原来竟是赵金花娘带着承天教的几个人,将若若团团围在中央,不让她往城门的方向前进一步! 若若的声音带着哭腔:“花娘,我求求你!若是再不进城,恐怕……恐怕……”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雪儿的心却是一沉,再也无心听他们争吵,急匆匆地就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雪儿知道若若哽咽着说不出来的下文,也正是她所担心和不愿看到的。 却不料也就走出了百十步,还没有完全看清出大门上的铆钉,就有五六根雪亮锋利的长枪从两旁斜刺出来,紧跟着一群盔甲鲜明的士兵,一下拦住了雪儿的去路! 第四百六十五章 信物加了料 雪儿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停下脚步,皱眉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那些士兵:“你们是什么人?” “我还问你呢,小姑娘,你又是什么人?三更半夜地这是要去哪里?”为首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粗声大气地道,“不知道京城已经戒严了么?” “戒严?” 雪儿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可是,今日不是太子大婚,民间都解除宵禁十余日了呀。” “京城戒严是从今日下午开始的。”那人好心地解释了一句,“进城之前要全身搜查,许进不许出,你可想好了?” 雪儿又是一愣:“为什么?” “咱们只是听命行事,哪里知道为什么。”那人又道,只是指向雪儿的五六杆长枪却是依旧纹丝不动,牢牢封住雪儿的去路。并且在说话的工夫,又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好在那些士兵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只是站在原地,全身戒备着雪儿,为首的那个汉子扬了扬下巴,正是若若等人的方向:“瞧见了没,你也不是第一个,之前还有个小姑娘,也是想进城,却又不想被搜身,正犹豫的时候,出来一大家子的人,将她给拦了回去。” 雪儿闻言朝着若若等人的方向看过去,却见赵金和花娘已经一左一右,将若若给架了起来,朝着背离城门的方向就走。 若若应该是被制住了软麻穴之类,根本就无力挣扎,只能是一下咒骂一下哀求,却被赵金和花娘完全无视,后来干脆变成了嚎啕大哭,随着赵金花娘等人的离去,逐渐在夜空中消散。 雪儿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若若从承天教偷溜出来,为的就是阻止轩辕昰大婚,怎么会因为搜身就犹豫起来? 再说,就算是她不愿被搜身,难道凭她的工夫,还打不过眼前这二三十个士兵?在承天教长大的人,雪儿不相信若若会没有点防身的手段。 就算是对方人多势众,硬闯也好,下毒也罢,连带着暗器一起招呼,难道还闯不进去? 当然,雪儿自然为武功并不出众,所以也就只好老老实实地问:“那位姑娘,为何会不愿搜身?” 那人嘴角抽了抽,似乎觉得雪儿的问题有些脑残,只是旁边的却有两个士兵对视一眼,再看向雪儿的时候,目光中同时露出萎缩的笑容来,嘻嘻地几乎笑出了声。 雪儿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同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然而她的目光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那两个小兵笑的更加大声,就连为首那个一直同雪儿交谈的汉子也不禁皱眉,扭头呵斥道;“闭嘴!” 那两个小兵自然是不肯服气,却也不敢反驳,只是缩了缩肩膀,同时将手中长枪朝着雪儿一晃:“喂,你到底要不要进城?” 矮壮汉子皱眉,再次呵斥:“不要惹事!” 然后才朝着雪儿道:“上面的命令,不论男女,若是此时想要进城,无比要脱光衣服,拆散发髻,仔细搜查……” 雪儿这才明白过来,那两个小兵为何会笑的如此猥琐,这样的搜身,不要说一个女子,就是男子恐怕也不愿接受! 这哪里是搜身,分明就是羞辱! 眼前为首那矮壮汉子还算实在,又是真心相劝,雪儿也就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样搜身,恐怕没有人能够接受吧?这分明就是不想让人进城嘛!” 矮壮汉子点点头:“姑娘说的没错,可越是如此,不越是能看出那些人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来么?连这样的羞辱都能接受,进京的目的肯定不简单。” 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雪儿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可是……今日不是轩……太子殿下大婚的喜日子么,这样做合适吗?” “姑娘你不要打听了,”矮壮汉子也不傻,自然听得出来雪儿是想要套他的话,所以并不顺着雪儿的话往下说,反而是劝道,“实话告诉你,京城的四个城门,现在都有重兵把守,不分男女地搜身。我劝你,若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他叹了口气,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守城的士兵,可没有一个女子。” 言下之意,就算是给女子搜身,也是身后这些壮年男子的事情,雪儿又是孤身一个女子,会发生什么事情,简直都不用想下去。 雪儿自问也没有本事能从这密密麻麻的人堆里闯进去,再说就算是侥幸闯进去了,接下来肯定会面对更多士兵的围追堵截,她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心中却是愈发疑惑,东灵的太子大婚,普天同庆,怎么在天子脚下,反而闹出这样扰民的举动来? 然而就此离开她却是心中不甘,站在原地思来想去,知道那矮壮汉子脸上都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才再次开口,先向那人道谢,然后又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不料对方根本不接:“你收回去,上面的严令,不可能因为你一锭银子就放你过去。” 雪儿忙道:“不不,军爷误会了。小女子只是想要再问个问题。” 那人叹了口气,却依旧没有接那锭银子,只是道;“若是你问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恕我无可奉告。” “不是,”雪儿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行贿”竟然如此失败,一时间连尴尬在那里,那银子收回来不是,递出去也不是。 不过她好歹也还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收回来,恐怕就真的将人得罪了,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将身上多有的银子都掏了出来。 她本来身上就没有什么银子,之前与颜如魅一起,也都是颜如魅打点一切,她身上装的也不过五六个小银锭子,还是颜如魅塞给她的。 用颜如魅的话说,就是万一她们分开行动了呢,以备不时之需。却不想竟然真的用上来。 雪儿急得面红耳赤,手忙脚乱,那五六个银锭子一下全都散落在地,她又连忙弯腰去捡,半天才捡完。然后全都捧在手中,递到那矮壮汉子面前,问:“军爷,我就是想问问,若是人不能进城,那么传递个消息,让城中的人出来迎接可以么?” “这恐怕也不行,现在的京城许进不许出,”那矮壮汉子这次总算是接过了雪儿手中的银锭子,语气中有些为难,随即又变得不耐烦,“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为难我们了!” 什么许进不许出,这样的进城条件,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接受,和明令禁止不许进城有什么区别? 可惜这话雪儿不能说出来,那矮壮汉子已经后退了两步,与雪儿拉开距离,只剩下森寒的枪尖依旧指着雪儿。 雪儿被那枪尖指着,一时也不敢追上去,她咬着嘴唇想了想,从领口扯出那颗魔妃之泪来,高高举起:“凭这个信物,我可以进城吗?” “凭什么……” 那矮壮汉子不耐烦地转身,“也不行”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看到了雪儿手中那颗淡蓝色的,晶莹剔透,好像一颗随时都会滴落的水滴一般的魔妃之泪。 轩辕昰这个三皇子,当初出生的时候伴随有一颗泪滴一样的水晶,这件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所以那矮壮汉子在看到雪儿手中的魔妃之泪时,着实楞了一下,剩下的话也就生生吞了回去。 不过,这个多事之秋,小心无大错,他虽然不敢冒着风险放人进去,却也不愿轻易得罪人。所以那矮壮汉子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又走到雪儿面前,开始仔细打量雪儿手中的水晶。 “姑娘,你手中这东西……”矮壮汉子打量了半天,欲言又止。 雪儿道:“正是魔妃之泪!” 那矮壮汉子得到雪儿的答案,眉头不但美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看向雪儿的目光也带了一丝审视:“姑娘还是不要乱开玩笑了,昔日的三皇子,当今的太子殿下,有魔妃之泪伴生,非同寻常。咱们这些人虽然地位低微,不曾亲见,却也听说过,那颗魔妃之泪只有少女的指甲盖大小。可姑娘手中这一颗……” 他戏谑地一笑:“莫非是加了料的?” 雪儿一愣,似乎,自己手中的这颗魔妃之泪,的确是加了料的!在西漠莲城城东的景福山上,历劫曾经将三滴晶莹剔透的眼泪,加了进去,从而导致这颗魔妃之泪比起原来,足足大了一圈! 这样的结果…… 雪儿都觉得头皮开始发麻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想起来,轩辕昰曾经给自己留过这样一个信物,或者可以能被允许进京,结果……竟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她愣神的工夫,那矮壮汉子以及身后的那些士兵已经变得戒备起来,其中先前调戏过雪儿的两个小兵,其中的一个更是笑着大声道:“我看姑娘你是真的很‘急’着进京呀,不如让咱们大伙儿搜一下身如何?也省的你在这里绞尽脑汁的编造,浪费时间……” 说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而这一次,为首的那矮壮汉子竟然没有再次出言呵斥对方,而是选择了默许。 眼看着这二三十个士兵再一次将自己团团你为主,其中两个的枪尖还故意朝着自己的胸襟挑了过来,雪儿也只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一侧身,护住要害。 同时,脑子里开始飞速转动,除了魔妃之泪,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 眼见雪儿躲闪,那些士兵更加无所顾忌,只剩下矮壮汉子一个站在原地没动,其余的小兵,不是用枪尖来挑雪儿的衣服,就是直接准备上手! 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向头上的莲花银针,手腕一翻,就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咸猪手,飞快地刺了下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 帝星陨落的真相 那个人惊呼一声,本能地想要缩手,不料手腕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疼,随即蔓延向全身,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扑通”一下瘫软在地。 剩下的人几乎同时一愣,后退半步,与雪儿拉开距离,手中的长枪朝着雪儿的方向就刺了过来。 一瞬间,雪儿的眼前至少有十五六柄森寒的长枪直指鼻尖,她手中的银针长度有限,只得回身撤步,避开那些锋利的枪尖! 矮壮汉子眼看着势头不对,回身大吼一声:“快来人,有人要硬闯!”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这兵器碰撞发出的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呼啦啦地一大队人围了上来,将雪儿团团围在中央! 雪儿只觉得无数长短兵器,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而来,瞬间将眼前都是黑压压的人,明晃晃的刀剑,就连呼吸都找不到空隙! 此刻她再想要出言解释已经太迟,那矮壮汉子混迹在人群当中,一样的盔甲,根本就看不出来,再加上呐喊声,兵器碰撞声,混杂的脚步声,她的声音,瞬间就被完全掩盖! 眼看着那些兵器铺天盖地,哪怕一人一刀一剑,只怕自己也要被剁成肉泥,雪儿的心中也是一惊。 这样的场景竟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倒也不至于因为恐惧而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脑中在飞速地思索着脱身之策,然而那四面八方的人墙刀山,一时还真让人无计可施。 若是战天剑在,就好了! 雪儿不知道自己脑海中为何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更不知道这样危机的时刻,自己为何会想到自己只握住过一次的战天剑。 可那明明应该是轩辕昰的东西! 几乎就在雪儿心中念头动起的时候,城墙之内,皇宫之中,某个隐秘的房间当中,浑身染血,伤痕累累的男子,手中死死抓住的长剑铿然而鸣,随着剑身的剧烈震颤,深度昏迷的男子,竟然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张了张嘴,气息奄奄,有鲜血从口中溢出,瞬间糊满了半张脸,声音细弱,几不可闻。 他说:“去吧!” 这两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剩余生命中全部的力量,说完之后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生机,握剑的手也是一松。 也几乎就在同时,守在男子身侧,还穿着繁复华丽嫁衣的女子猛然察觉到男子的异样。她抬起头来,拂去鬓边乱蓬蓬的头发,试探地叫了一声:“殿下?” 然而男子却是再无反应,整个身体也逐渐松弛,了无生机的模样好像一截枯木。女子又叫了两声,却始终不敢去触碰男子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那畏怯的模样,似乎生怕引起对方的反感似的。 她几乎都要以为方才是自己的错觉,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紧紧咬着的嘴唇沁出血珠也不自知。 女子犹豫了许久,终于是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那手指在大红色绣金线的袖口映衬下,苍白地近乎半透明,却迟迟不敢放到男子的鼻子下方。 不料此刻,男子手中那把宝剑竟然微微震颤着从男子松开的手掌中脱出,又是一声铿然悲鸣,那种悲切直透人心底,让人觉得,那并不是一块冰冷的金属,而是有着自己独特思绪的活物。 这个念头将女子吓了一跳,就见那宝剑微微震颤着,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又好像自己长了翅膀一般,直朝着窗户的方向而去。 此时门窗紧闭,那宝剑直接刺破窗棂,发出一阵短促的咔嚓声,待女子追到窗前,拉开窗户去看时,竟然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当中。 “出什么事了?” 随着焦急中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高大的人影推门而入,看到女子站在窗前,又看了看床上浑身是血的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来,语气中已经带了三分不满:“太子妃与太子殿下大礼已成,有天地为证,有众多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为证,此刻就是如此‘尽心’地照顾自己夫君的么?” 女子的身子一晃,就连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三分,看向高大男子的目光有些许苦涩,有些许无奈,终究是没有开口辩解,只是再次咬住了沁着血珠的嘴唇。 高大的男子眉头皱得更紧,目光中又带着一丝疑惑:“窗户怎么了?” 女子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将目光从窗户处收回,移到了床上浑身是血的男子空空如也的手中。 身形高大的男子着才发现床上男子手中的剑已不在,脸上的肌肉也不禁一颤,沉声问:“怎么回事?” 女子好像受到了惊吓,半天才说出几个字来:“殿下手中的剑,离开了……” 这句话她说的十分犹豫,没有底气,哪怕她说有人闯入,抢走了那把剑,都比说剑自己离开更让人容易相信。然而她却又不擅说谎,尤其是眼前这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目光锐利,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撒谎,她还没那个胆量。 身形高大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破损的窗户,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只是目光中的疑惑之色更重。 女子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去,眼看着高大的男子急匆匆走到床前,蹲下身子去探床上男子的手腕。 房间中,血腥气冲天,高大男子恍若未觉,只是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他突然抬头看向一直瑟缩着身子立在一旁的女子,问道:“那把剑离开之前,殿下可有何异常?” 女子楞了楞,终于是将自己恍惚听到一声“去吧”,以及男子手中的剑嗡鸣不止的情况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高大男子的目光再次落在床上浑身是血的男子身上,目光复杂,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下一句话他说的异常艰难:“属下,马上去!” 他朝着床上的男子微微躬身,然后又再次转向一侧的女子:“劳烦王妃尽快替殿下包扎伤口……” “可是……”女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和为难,眼看着高大男子转身离开,终于是哭着开口,“殿下他根本就不肯让我近身!” 高大的男子脚步一顿,终究是没有回头:“他现在肯了。” 留下这句话,和尴尬委屈混合,表情复杂的女子,身形高大的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是走出了房间。 暗沉的剑身恍若一道寒光,又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京城的夜空,直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本来应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却因为突然的变故,整个京城都被暗血卫,御林军等等属于皇帝的亲信部队把守,空旷的充满血腥气的大街上,没有一个百姓走动。所以,看到夜空中那一闪而逝的寒光的,也就只有那些分成小队四处搜查巡逻的士兵。 而他们大多数的心思都是放在搜查巡逻上,也就只有少部分人抬头,看了一眼,却又因为速度太快,而误以为是暗色的流星划过。以至于后来,在东灵的国史上,关于这一夜的记载都是:帝星陨落! 这一切当然都是后话,现在的雪儿,身处兵器丛中,几乎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也从未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手中银针完全成了摆设,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和杀伤力! 试想,人家一把长枪刺过来,你的银针是能去格挡,还是能够反击,就算是想要刺对方的穴道,那也得先够得着人家才行! 可现在的情况是,哪怕是只隔着一把刀的距离,雪儿的银针也够不着对方! 何时又是四面八方,水泄不通,就是站着不动,她也挤不出去! 雪儿也曾想过要运转混沌之气,先摆脱这些兵器在说,然而那些长枪几乎将她上方的空间也给封住了! 第一次,雪儿觉得自己无计可施。 如果一开始她不刺伤那个小兵,或许现在仍然有解释的机会,可现在却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轩辕昰——”她大叫一声,却被淹没在各种兵器不经意碰撞所发出的金铁交鸣声当中。 眼看着那些刺过来的兵器,雪儿觉得,自己最好的下乘就是成为一只刺猬,也许连刺猬都做不成,直接就是一滩肉泥! 不过,这些士兵听不到她的声音,轩辕昰也听不到她的呼唤,却是有人能听到。 就在雪儿都开始想象,自己到底会成为一只刺猬,还是一滩肉泥的时候,就听一声娇叱传来,就算是在一片刀兵声中,也是异常清晰! 紧接着,铛啷啷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传来,就见眼前那些兵器,突然就断做两截,断头的枪,折断的刀,只余剑柄的剑,一起出现在眼前士兵的手中! 同时,枪头,刀尖,剑尖……“扑通扑通”落在脚下的土地上,“丁零当啷”地撞在一起,几乎围着雪儿落了一圈! 惊诧的表情还没有从那些士兵的脸上蔓延开来,一道红色的身影骤然从天而降,飞速地踏在那些士兵的胸膛上,头顶上,肩膀上,手臂上! 顿时一片惨嚎声此起彼伏,还没等雪儿反应过来,那红色的身影就已经落在雪儿身边,一扶她肩膀,喝道:“走!” 一红一白两道人影,趁着那些士兵鬼哭狼嚎,东倒西歪的工夫,瞬间冲天而起,脱离了包围圈! 雪儿拿眼角的余光看了身侧眉头紧皱,一脸冷若冰霜的颜如魅,总算是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告诉对方,京城当中可能发生了变故,就觉得眼前寒光一闪! 第四百六十七章 狗急跳墙的叛乱 不但雪儿,这次就连颜如魅也被惊出一身冷汗来! 此刻两个人都是身在半空,没有任何遮挡,若是对方的暗器袭来,根本就是活靶子! 然而,还不等二人的冷汗完全从身上冒出来,那寒光突然在半空中一顿,来势骤然就是一缓。 战天剑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圈,剑尖与剑柄方向一换,就变成了剑柄朝向雪儿,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着剑尖递到雪儿手中一般。 雪儿不禁楞了一下,还是颜如魅反应快,“咦”了一声之后,顾不得心中疑惑惊讶,立刻用手肘碰了碰雪儿。她这才回了神,伸手握住,只是心中却已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自己不过的心念方动,战天剑就跑到自己手中,到底是巧合,还是轩辕昰刻意为之?只是他自己为何不来?京城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好端端的大婚,突然变成了重兵把守? 这个时候,二人脚下的士兵才纷纷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一个个顾不得手中折断的兵器,抬头就朝着半空中的两个女子看了过去。 在看到雪儿手中突然出现的那把剑时,这些人顿时目瞪口呆,目光全都直直地盯着雪儿手中的剑,张大了嘴巴,仿佛成了泥塑木雕一般。 雪儿手中的魔妃之泪变了形,他们不认识;雪儿头上的莲花银针是轩辕昰私下所赠,他们不知道;可是轩辕昰手中的战天剑,却是每一个跟随着轩辕昰征西漠,攻南平的士兵都认识的。 就算是不认识,在士兵的口口相传中,他们也听到过无数关于三殿下的剑的传说! 所以,这些人只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他们认定图谋不轨的少女手中,突然多出来的,正是他们心中奉若神明的三皇子殿下手中,那把一把所向披靡,无往不利,三剑破一城的战天剑! 只是这些人更不明白,为何他们奉若神明一般的三皇子手中的宝剑,竟然会突然飞到这个少女的手中! 这是殿下的意思吗?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怔怔地望着半空中的少女和她手中的宝剑,下巴几乎都要脱臼。 纷乱的场面,竟然出现了一丝难得的,诡异的寂静。除了轻重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于是颜如魅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分外清晰:“滚出来个会喘气儿的,去告诉轩辕昰,他姨母大驾光临,让他前来迎接!” 此言一出,顿时跌落一地下巴,众人不顾脖子僵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半空中口出狂言的红衣美艳女子,一时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是什么人,一上来竟然敢……自称他们最为尊崇的三殿下的姨母? 颜如魅眼波流转,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又是一声大喝:“糊涂东西,若非看在轩辕昰的面子上,你们以为你们这些人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吗?还不快去!” 说话的工夫,颜如魅向雪儿一使眼色,两个人再次轻飘飘地落在众人中间。颜如魅脚尖一勾,挑起地上半截刀尖,双手接住,随意地扭了两下,那半截刀尖就好像面团一般,被她拧成了麻花状。 众人看向颜如魅的目光再变,充满了畏惧与后怕,都在想着自己的骨头是否比这半截刀尖更坚硬。 颜如魅黛眉一竖,不耐烦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否则老娘就亲自进去找他,我看你们谁能拦得住?” 眼前的美艳女子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们谁也不敢质疑她这句略显狂妄的话,竟然真的有人悄悄挪动脚步,准备返回去报信。 至于是向轩辕昰报信,还是搬救兵,那就不得而知了。 颜如魅却依旧是一脸无所谓,也不在乎离开那人到底想要去做什么,挑着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离开。 只是那人还没有走出多远就退了回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分开众人,急匆匆地大步走来,一直在雪儿和颜如魅的面前站定,却是看都没有看颜如魅一眼,只是朝着一直沉默的雪儿躬身抱拳:“沈姑娘。” 雪儿这才看清来人竟是影离,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却又有些尴尬,毕竟在不久之前,她可是刚刚答应了眼前这人,在轩辕昰江山稳固之前,她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是,不过一转眼的时间,她竟然再次出现在京城的城门外,还与守卫京城的军队起了冲突。 影离却丝毫没有提及往事的意思,只是看向雪儿的目光分外复杂,最后一侧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吧。” 简单的两个字,雪儿却是明白了影离的意思,正要抬脚,却被一旁的颜如魅伸手拦住:“等一等。” 影离转身,不解地看着颜如魅,就听颜如魅道:“你说离开别人就得赶紧走,你说请进别人就得赶紧去,凭什么?” 然后不等影离开口,又瞪了雪儿一眼:“虽然我应当奉你为主,不过你好歹也应该有些骨气才是!否则岂非要连带我一同被人瞧不起?!” 她如此直言,让雪儿顿时也尴尬起来,一时间抬起的脚往前迈不是,落下也不是。她当然也明白颜如魅的意思,只是心中更加挂怀轩辕昰的情况,所以不愿在影离前倨后恭的态度上多加计较。 然而,影离对于颜如魅的了解却要远超过她,就听他叹了口气,朝着颜如魅道:“说吧,你想要知道什么?” 颜如魅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来:“今日不应该是轩辕昰大婚的日子,你们不是要普天同庆么,怎么突然一下成了重兵把守,全城戒严?” 影离的脸色一沉,目光透过夜色遥遥落在京城高大的城墙上,似乎要穿过城墙看清楚城墙背后的一切。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边走边说吧!” 颜如魅自然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只是看不惯影离对于雪儿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罢了。 再说,毕竟夜流觞的残魂还在轩辕昰的身上,她也不想看到轩辕昰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与雪儿一左一右,跟在影离身后,从众多的士兵当中穿过。 影离显然十分急切,就连脚步也不复平日的稳健,只是故作镇定罢了。结果颜如魅一句话拆穿他:“着急赶紧走,装什么装?若是真耽误了时间,哭都找不到地方!” 雪儿却更关心轩辕昰的情况,然而想到轩辕昰今日大婚,心中又有些黯然,犹豫了半天才问道:“影先生,轩辕……昰呢?” 影离的脚步一顿,左右看了看,空旷的街道上,不时出现的巡逻的官兵,并无他人,这才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贤郡王联合英王,谋反!”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极轻,却让雪儿的脚步生生一顿,几乎都要惊叫出声。 颜如魅虽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无所谓表情,却也不得不随着雪儿停下脚步,一同等着影离的下文。 这个贤郡王雪儿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轩辕昰带着她在京城中给英王轩辕旻和昭睿贤三位郡王送“礼”的情景,如今想来还是历历在目。 她还记得,当时轩辕昰交给了贤郡王一个红木箱子,里面是没头没尾的一部分账册,据说上面记载的是贤郡王与边关将领私下往来的账目。这件事情之后就赶上慕容远和钟离陌出使,求娶东灵公主的事情。而她又被单正父子带出了京城,最后结果如何,她也就不得而知。 只是她从进入极北之地,辗转到西漠,也没有再听到过这个贤郡王的消息,或者说,英王轩辕旻和昭睿贤三郡王,都再无消息传出,好像成了透明人一般。 影离眯起眼睛:“当时,皇上已经命殿下警告过三位郡王,之后也一直都在派人严密地监视,却不料最后还是出了这么大纰漏。” 他说的“三位郡王”,这其中自然是不包括同样被轩辕昰以杀猪来警告过的英王轩辕旻的,毕竟那只是一个酒囊饭袋,谁都以为他掀不起风浪来,自然也就不会放在心上。 谁能料到,轩辕昰锋芒太露,竟然到了要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让轩辕德萌生出禅位之心来? 再怎么说,论长幼之序轩辕昰排在轩辕旻的后面,何况轩辕昰的身世又始终遭到质疑,怎么能不引起轩辕旻的嫉妒来? 所以,贤郡王想要鼓动这样一个脑满肠肥,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长脑子的人来造反,实在是简单不过的事情。 再加上贤郡王在军队中始终有着不小的势力,就算是轩辕昰一次攻西漠,伐南平战功赫赫,收服人心无数,也不可能是收服全部,始终有那么一部分人,还质疑着他的身份,同时还保持着对贤郡王的忠心。 而贤郡王自从被警告过之后,又一直在韬光养晦,轩辕德也逐渐放下了防备,监视的也就没有那么严格了,这也是此次谋反的一个重要条件。 总而言之,种种因素,最终促成了这一场叛乱,当然也可以说是轩辕旻的狗急跳墙。因为等过了今日轩辕昰大婚,马上就是轩辕德禅位的事情! 没有人能料到,包括影离。 也不知道是贤郡王还是轩辕旻,从何处得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通过多年培植的心腹,下在了大婚当日宴客的酒水当中,这其中,竟包括轩辕昰和玖华樱的合卺酒! 雪儿的心一沉,顾不得追问那毒药到底从何而来,只颤声打断影离的叙述,问:“那轩辕呢,也中了毒?”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一心求死 她问的忐忑,却不料影离竟然呆愣半晌,露出一个自责且苦涩的笑来:“是我害了殿下……” “怎么可能?”雪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一直都是默默聆听的颜如魅竟也说了一句和雪儿同样的话来,只是语气中却是质疑的成分居多,“轩辕昰从小杀人什么手段没使过?那直觉比野兽更加灵敏,就算是无色无味的毒药,也不应该没有任何察觉吧?” “你说的不错,不过——”影离的脚步一顿,整个人都是一僵,深深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你说的是以前的他,不是现在的他。” 颜如魅一怔:“有何不同?” “是我错了,竟不知他对沈姑娘用情如此之深!”影离又沉默了很久,才喃喃开口,只是却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自从沈姑娘离开之后,他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明明吐着血,却还要以酒度日,整个人醉生梦死,萎靡不振……” 雪儿楞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之后,轩辕昰不曾寻找,竟然是因为他自己备受打击,消沉到了如此地步。 她以为他会好好地做他的三皇子,太子,以至于好好地做这天下的皇帝,却不知道她才是他的魂,失了魂的人,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一具行尸走肉,又如何分辨酒中是否有毒,就算是味觉尚在,舔舐到的恐怕也只有苦涩的味道。何况,既然活着与死去已经只有一口气息的分别,他又何必在意生死? 不在意生死,就更不必在意入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酒。 就算是毒酒,或许也好过一生的苦酒吧? 影离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根尖锐的针,刺在她的心上,痛得无法呼吸。 颜如魅撇了撇嘴:“既然放不下,还不赶紧去找,喝什么酒?” 这话她本是讽刺轩辕昰的,却让影离的脸色更加痛苦自责:“是我,不让他离开,逼着他直接回京……” 影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雪儿的心,也随着他的声音颤抖着,心疼着那个时候的轩辕昰,也无比担忧此刻的轩辕昰。 颜如魅张了张嘴,下面准备好要讽刺轩辕昰的话也被堵得说不出来了,无奈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闭口不言。 若是不是自己离开,轩辕昰又怎么如此消沉?若是自己当时选择相信轩辕昰,也不会出现今日的局面。 一想到此,雪儿心中的自责并不比影离少,她咬着牙,犹豫了半天,才试探地问了出来:“这么说,轩辕他……” “也中了毒”四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仿佛只要她不说,轩辕昰就依旧会生龙活虎一般。 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手中的战天剑也在此刻发出了低沉的嗡鸣,似乎在诉说着心中的悲恸。 在雪儿看来,战天剑是一把拥有自主的意识和灵魂的宝剑,有自己的情绪和意志,对于她更是有着莫名的亲切和熟悉感。 然而现在她满心都是轩辕昰的情况,也根本就没有心思多想,只是随着影离变得仓促的脚步,加快了脚步。 越走就越接近皇宫,血腥气由浅淡也逐渐浓重起来,雪儿甚至还能看到拿着水桶清洗地面的宫人,只是脚下水中,那淡淡的一抹猩红,却是因为夜色浓重而看不分明。 影离还安然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这场谋反的结果,只是却不知道这谋反的过程当中,到底有多少人,流了多少的血,又需要多少清水才能洗净。更不知道这空气中弥散的血腥气,要过多久才能完全消散。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影离是整个婚礼过程中,唯一个个滴酒不沾的人,也是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的人。 只是,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有半数以上参加婚宴的人倒地不起,这其中竟然还包括昭睿两位郡王! 影离察觉到了不对,立刻就将暗血卫的人掉了过来,随后还是御林军中自己信得过的人,这才将一场危机由大化小,最火消弭于无形。 只是,这一次中毒的人实在是太多,就连轩辕德也因为心情好,喝了小半杯那带着毒药的酒,所幸中毒不深,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最后唯一让影离头痛的就是,因为婚礼当时,轩辕昰一直不停喝酒,好像变成了一直酒坛子,根本就是在往里倒,所以喝的比任何一个人都多,中毒也最深。 本来只是中毒的话,影离也不至于无力回天,可偏偏轩辕昰在贤郡王冲上前来试图控制他的时候,又与对方交手,加剧了毒素在体内的运行,最后虽然一剑刺中了贤郡王的心脏,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贤郡王的血加上轩辕昰的血,将他大红的新郎礼服,再一次染了颜色。 而贤郡王一死,英王轩辕旻根本就不成气候,直接被影离的兵马吓得一滩烂泥,屎尿齐出,涕泪横流地开始求饶,并且将罪责都推到了贤郡王的身上。说都是贤郡王蛊惑,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云云。 不管怎么说,英王轩辕旻好歹也是轩辕德的亲子,就算是不成器,父子亲情仍在,所以影离在请示过轩辕德之后,便将其暂时软禁起来,等事态稳定之后再做处置。 雪儿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终于是忍不住插嘴问道:“那现在呢,轩辕的伤势如何,鲜血可曾制住?” 影离的脚步一顿,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回答:“殿下他……不肯让任何人近身,包括我,也包括新晋的太子妃……” 雪儿的脸色一白,身子一晃:不肯让人近身,也就是不肯让人包扎伤口的意思了? 轩辕昰这是一心求死吗? 她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整个心都紧紧攥住,此刻还在不断加大着力道,让她心疼,也让她无法呼吸。 “所以,你就想起她来了?”一直安静充当背景的颜如魅突然开口,语气嘲讽,“想让她去唤起轩辕昰的求生欲望?” 然后也不等影离开口,颜如就又继续道:“然后呢?然后等轩辕昰解了毒,包扎了伤口,顺利继位之后,再将人赶走?“ 这几句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心,可在场三人,谁都知道她指的是谁。影离顿时有些讪讪,尴尬在那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雪儿心中也有些黯然,就算她再关心,轩辕昰和她,已经遥远地好像是天与地的距离了。 不过,既然自己终究还是决定随着颜如魅离开,在离开之前,让轩辕昰安好,也算是了却一桩牵挂了。 影离与颜如魅,同为承天教的左右护法多年,对于彼此的脾性可以说是十分了解。因此影离也只是尴尬了一下,立刻就再次开口:“说吧,你的条件。” 颜如魅妩媚一笑,勾起的红唇似乎比地上未曾清洗的鲜血更加娇艳,目光更是带着撩人的风情,一只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搭上了影离的肩,在他耳畔吐气如兰:“还是你了解我……” 影离眉头一皱,肩膀一沉,便躲开了那只手,冷声道:“你若不说,我就当你没有条件。” “雪儿,走!”颜如魅的手搭了个空不恼,可是影离的话却让她瞬间翻脸,搭空的手一扯雪儿衣袖,转身朝着来路欲走。 影离没有想到颜如魅说翻脸就翻脸,雪儿也没反应过来被颜如魅拉着,顿时就转了方向。 她心中惦记轩辕昰的情况,正要开口,却见颜如魅微不可查地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指她肩上的包袱。 雪儿的心一冷,突然就醒悟过来,自己跑到京城来,本来就不是为轩辕昰而来,只是因为他的大婚而乱了方寸,竟连初衷都忘记了。 一时间心绪复杂,惶惑茫然,左右为难,摇摆不定。 转了方向的身子,竟不知道是该朝着来路去,还是朝着去路走,是该依从自己的心去到轩辕昰面前,目送他平安,还是该以此来威胁影离,追问单正一家的下落。 她犹豫的时候,颜如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手肘状似无意地一碰雪儿,朝影离道:“单正一家,是被你的暗血卫带走了么?” 影离楞了一下,看向颜如魅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你来京城,是为了找单正?” 颜如魅不置可否,挑了挑眉,等着影离回答。 影离沉吟了片刻,苦笑道:“单正和林若婵夫妇,的确是被我派暗血卫的人带到京城来的……”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看了雪儿一眼,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毕竟天不可二日,对吧?” 这话似乎是在忌讳雪儿,又好像是对雪儿解释,雪儿楞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影离的意思,天意山庄在江湖中的威望和地位,直接影响到了东灵皇族的利益!若是不能为他们所用,就只能将权力叫出来。 颜如魅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道:“原来,这个道理你也明白,只是你不觉得,你的方向错了么?” 这话让影离的气息一窒,又是半天默然不语,许久才道:“你说的,我心里有数。” “但愿如此吧!”颜如魅有数不置可否,语带嘲讽,最火话锋一转,“不过,事后我要见单正。” 影离想也不想就应道:“好。” 然而三个人却并未停留,而是直接经过又继续往前走去,脚步急促。路上的把守重重,影离拿出一块令牌,这一路上几乎可以说的畅行无阻,没有了丝毫停顿。 这座府邸应该的新建起来的,至少雪儿之前在京城个时候并未见过,想必应该是专门为轩辕昰大婚所建的。 这里的血腥气更重,把守的人更多,刀出鞘,箭在弦,气氛紧张。 影离带着二人进了大门,一路前行,位置逐渐偏僻,越往里走,越是重兵把守。 一道月洞门出现在眼前,里面似乎是个不小的园子,只是雪儿的脚步还没有跨过那门,就听到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声音;“殿下——”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又见单钰 那声音如同突然绷断的弦,凄厉中带着哀怨,委屈中带着不甘,悲哀却又夹杂着无奈,将人的心瞬间紧紧揪了起来。 三个人的脚步几乎同时一顿,也几乎同时朝着声音的来源出冲了过去! 月洞门之后,花木扶疏,雕梁绣户,碧瓦朱檐,在夜色中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却依旧让人觉得恢弘大气。 雪儿的目光禁不住落在那幢建筑上,心中却只猜测着,那是否就是今日轩辕大婚的洞房。 可惜因为之前一场谋反,事情急转直下,为了不引人注意,影离命人将原本布置的宫灯熄灭了不少,此刻在夜色中也看不太分明。 只是,看着看着,雪儿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起初雪儿怀疑那是风吹动了房子四周悬挂的彩绸之类的装饰,可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因为现在根本就没有风! 她心中一凛,连忙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不断蠕动的黑影,越看越像是一个人! 就见那人影如同壁虎一般,无声无息地游动到二楼,伸手一攀栏杆,人就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翻了上去! 紧接着那人影急速走动到一扇窗户前,伸手一推,那窗户便应手而开! 因为离得远,竟是连声音都没有听到,那人影几乎是毫不犹豫,双手一撑,就要从窗户上翻进去! 三更半夜,又是叛乱未平的时候,突然有人鬼鬼祟祟地往轩辕昰所在的房间里钻,雪儿不敢再想下去,急忙伸手一指,同时低声道:“影先生!” 影离顺着雪儿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此刻那房子里面只有一个中毒负伤的轩辕昰,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妃玖华樱! 此刻颜如魅也看到了那人影,三个人几乎同时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收住脚步,影离更是不假思索,方向一转,就朝着那身影的方向追了过去! 同时大声喝道:“抓刺客!” 这一声立刻惊动了外面的无数官兵守卫,一阵呼喝之声响起,无数火把亮起,从那月洞门中冲了进来。 影离一指那人影的方向,那些冲进来的官兵立即冲了过去,几十支火把的映照下,那人影顿时无所遁形! 桃红色的衣裙在火把的光芒中略显的暗沉,金色的绣线折射出迷离的光芒,细看之下,那衣裳竟是异常的繁复华丽! 影离的眉头一皱,目中露出一抹沉思:这件衣裳,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一时又想不出到底在那里见过这样一件女子的衣裳,只是手下的动作却是不慢,眼见那人就要翻进去,随手折下身边一片竹叶,朝着那身影就掷了过去! 不论那人是谁,那衣裳又为何熟悉,这个时候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进轩辕昰的房间,不是刺客也成了刺客! 那片竹叶毫不起眼,却是后发先至,一下击中那女子正撑着窗沿的手臂上! 就听一声闷哼传来,那女子手臂一软,再也无力支撑身体,“扑通”一下跌了下来,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滚,就撞到了栏杆上! 影离随手又是七八枚竹叶,那人影左躲右闪,却不料撞到了栏杆,而那栏杆又被影离的竹叶扫中,竟是咔嚓嚓应声而断,那人影猝不及防之下,闷哼一声,一头就栽了下来! 同时外面守卫的官兵赶到,瞬间将人团团围住,无数的兵器落下,瞬间形成一座刀兵牢笼,让人动弹不得。 雪儿只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心中不免疑惑,于是也就停下了脚步,和颜如魅一同朝着那女子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女子随即被押送到影离的面前,就听影离惊讶地“咦”了一声,失声道:“怎么是你?” 雪儿心中的疑惑更甚,再看颜如魅,竟然也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来。 她眼珠子转了转,略一思索,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朝着雪儿一挑眉毛:“过去看看?” 雪儿看了一眼被影离挡住大半个身子的女子,又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一时又有些犹豫。 一个声音熟悉的刺客固然让她心中好奇,可是轩辕昰的状况却更是让她担心。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就听影离道:“单钰姑娘,你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还是觉得,你们天意山庄还不够让朝廷忌惮?” 单钰? 雪儿恍然,怪不得她觉得那女子的声音熟悉,单钰的声音,她怎么可能不熟悉? 只是单钰怎么会跑到轩辕昰新建的府邸来?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两步走到影离身边,果然见地上的女子,秀眉英挺,漆黑的大眼睛中英气逼人,不是单钰又是哪个? 只是,单钰的身上的衣裙,双孔雀绣云,袖口的鸳鸯石榴图,裙子上的百子百福,她怎么越看越像是嫁衣呢? 当然,除了颜色。 单钰身上的衣裙,颜色不是正红,而是桃红的颜色,看上去比正红浅了不少。 就连单钰的头上,也是一个繁杂的牡丹髻,上面不少精致的钗环只是现在看着似乎有些凌乱,狼狈不堪。 雪儿有些惊讶,几乎不敢认她,犹豫了半天才试探地叫道:“阿钰,真的是你?” 单钰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只手臂被影离的竹叶击中,然后又就地翻滚,此刻看着无比狼狈,在听到雪儿的声音之后,这才抬起头来,只是目光中更多的却是怨毒愤恨:“沈衣雪,你怎么如此地阴魂不散呢?” 雪儿一愣,不知道单钰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她明明记得,在南平的时候,对方明明有想要和自己重归于好的意思,怎么再一转眼,就又发生了变化? 这个时候,颜如魅也如同风摆杨柳一般地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被官兵押住的单钰,立刻就冷笑了出来:“单钰,你这是要给谁做妾呢,也不怕堕了你天意山庄大小姐的名头?!” 雪儿又是一愣,突然就醒悟过来,单钰的这一身装扮,明明是嫁衣,却不是正红的颜色,可不就给妾室进门时候的打扮么? “太子妃的那个陪嫁丫鬟,竟然是你!” 颜如魅的话却是正提醒了影离,他总算是想起来,自己为何会觉得这个女刺客,哦不,单钰身上的衣衫为何眼熟了,因为之前在轩辕昰大婚的仪式上,他还真的见过! 不过当时影离只看到了衣裳,却因为对方蒙着盖头的缘故,看不到脸,所以也就不知道单钰竟然成了玖华樱的陪嫁! 当然,影离的身份,也不可能看到单钰的真颜,毕竟是玖华樱的陪嫁,也算是轩辕昰的侍妾,他一个属下,怎么可能先轩辕昰看到? 若是当时影离知道的话,恐怕是想尽办法也要出言阻拦的! 跟在太子妃玖华樱的身后,不就是陪嫁来的侍妾? 只是,这天意山庄的大小姐,怎么就成了玖华樱的随身丫鬟,还跟着嫁过来做了侍妾?现在更是从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的寝殿做贼似的跑了出来?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有一齐将目光投向单钰。 数十支火把的光芒之下,单钰的神色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却又随着火光的跳跃明灭而变换不定,最后却是再一次镇定下来,抬起头看着影离:“既然知道我是太子府的陪嫁,那是不是应该放开我了?要不然丢人的可不是我一个!” 影离的眉头一皱,单钰的态度,太嚣张! 雪儿心中瞬间转了无数念头,心乱如麻,将整个人都包裹成茧,呼吸都困难起来。 许多事情,她觉得她可以不在乎,然而等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比任何人都在乎! 就算只是侍妾,单钰与轩辕昰,也算是名分已定! 原来,他娶玖华樱,并不像影离所说的那般不情愿,要不然怎么还会愿意多接受一个单钰? 在雪儿看来,玖华樱与单钰,一个是朝廷大员的远房侄女,一个是江湖世家的大小姐,根本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轩辕昰。 换言之,单钰能够成为玖华樱的陪嫁,很可能就是轩辕昰的意思。 只要一想到这里,雪儿心中就怅然若失,空落落地好像被撕扯下一大块来! 她心中不由一阵恍惚,耳畔却突然传来颜如魅的声音:“现在知道后悔了?早知今日连单钰那种货色都有机会,当初为何要当个缩头乌龟?” 额,缩头,还乌龟,雪儿心中竟是一阵无语,颜如魅这比喻,简直绝了,让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才好。 那边影离却是没有让人将她松开的意思,只是冷冷盯着她:“凭你也敢威胁我?不过是太子妃的一个陪嫁,说白了就是一个物件!你觉得你有那个资格么?” 他一字一顿:“太子妃能将你带来,就能将你赶走,你觉得呢?” 单钰的脸色终于变了,身子一晃,却被押着她的两个官兵死死按住肩膀,扯动了手臂上的伤,疼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嘴硬道:“太子妃?那也得看轩辕昰的脸色!” 雪儿没想到单钰态度如此强硬,虽然有心劝阻两句,但是想到单钰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管是单钰这个陪嫁,还是玖华樱这个太子妃,那都是轩辕昰后宅里的事,别说她一个外人,就是影离一个属下都不好插手。 却不料影离却不吃这一套,皱着眉头瞪着单钰,突然就提高了声音:“来人,去请太子妃出来!” 第四百七十章 无息是他给的 这句话一出,场面顿时又一瞬间的安静,只是雪儿的心中却禁不住有些疑惑:外面的动静这么大,房间内的人竟然是毫无反应! 不过,虽然影离口中所“去请太子妃”,那目光却是一直落在雪儿的身上,毕竟,这里除了单钰,就只有雪儿和颜如魅两个女子,其他的人,都不是适合进去。 影离与颜如魅在承天教就是多年的对头,自然不愿去求对方,也就只有让雪儿进去。 雪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朝着那始终紧闭的房门走了过去。 只是,也就刚刚走到门口,那紧闭的房门,竟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大红嫁衣,发髻钗环微微有些凌乱的女子,苍白着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身上的衣衫,锦绣辉煌,在火把的映照之下更是夺目,只是却也衬得她更加憔悴,双目无神。 “影先生,”女子看到雪儿,却只是点一点头,随即就越过雪儿,看向影离,“你进来吧。” 然后才再次看向雪儿:“雪儿,好久不见。” 她语气平淡,毫无波澜,说完之火也不等雪儿开口回应,只是微微颔首,示意雪儿也跟着进来。 当日一别,如今算来已经将近一年,玖华樱的声音对于她来说都变得陌生,然而却在这一刻突然又熟悉起来。 她怎么能忘了,现在的玖华樱,身份是太子府,已经是轩辕昰明媒正娶的妻子! 雪儿的心中有一瞬间的犹豫与畏怯,然而想到轩辕昰,她也只有硬着头皮紧跟在影离身后进了房间。 颜如魅毫不犹豫,跟在雪儿的身后,也挤了进来。 影离皱了皱眉,正要发作,颜如魅却是挑衅似地一眨眼睛,随手就掩了房门。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房间中却只点着一根蜡烛,光线并不甚明亮,想来应该是影离在处理完叛乱的事情之前,也不敢轻易暴露轩辕昰此刻的位置。 玖华樱径径自在前面带路,始终没有再回头,对于多出来的颜如魅似乎毫无察觉。当然,也可能是不曾放在心上。 她身上大红的嫁衣因为光线的缘故,恍惚间竟好像成了凝固的鲜血一样的殷红颜色,却反而显出一种羸弱的美来。 然而,雪儿的目光,更多的却是落在床上那一动不动的人身上,却只觉得那人全身僵硬冰冷,竟是感觉不到一丝生机。 她的心一沉,几乎就要不受控制地冲过去,却见前面的玖华樱突然转过身来,目光淡淡,却又似隐藏着深沉的哀恸,从三人身上一一掠过。 玖华樱的声音有些嘶哑:“阿钰的事情,稍后我会解释,现在,你们……你们,还是先看看殿下……” 这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说完之后就让开了床前的位置,却好像已经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影离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只是心中愈发担心轩辕昰的情况,两步就冲了过去。 同样冲过去的人,还有颜如魅,她不在乎轩辕昰,却不能不因为夜流觞的真魂而在意轩辕昰的这具身体。 雪儿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同时心中的不安开始扩散。 床上的男子,浑身血污,就连脸上也被溅了不少,看着有些狰狞。只是,喧闹声,脚步声,几个人的说话声,轩辕昰竟好像是完全地无知无觉,不要说睁开眼睛,就连手指都没有动弹一下! 玖华樱的目光也落在床上的轩辕昰身上,咬着嘴唇,眼泪不受控制般地,如同天河水般决堤而下,瞬间将一张小脸都冲刷地雪白。 雪儿的心却是一沉再沉,而颜如魅却是直接伸手去探轩辕昰的鼻息,然后就突然变了脸色,身子一晃,后退两步,一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 影离的脸色也变了,他不敢去探轩辕昰的鼻息,却是直接去抓轩辕昰垂下的手腕! 雪儿心中愈发不安,影离和颜如魅的反应更是让她的心如坠冰窟,然而心底却始终是不愿相信,于是也弯下腰,伸手去摸轩辕昰那张还带着干涸血渍的脸。 “轩辕,我来了。”雪儿说,指尖所触,却是渗入骨髓一样的僵硬和冰冷! “殿下他……他……” 玖华樱将三个人的举动和表情都看在眼里,泣不成声,嘴唇都咬出血来,半天才哽咽着说出一句话来:“殿下他……薨了!” 薨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影离身子一晃,厉声喝道:“胡说!” 颜如魅依旧一脸的不可置信:“轩辕昰怎么可能是个短命鬼?” 雪儿愣愣地,只觉得玖华樱这两个字就如同锋利的刀,一转眼的工夫就将她的心凌迟了千百遍。 轩辕昰,他怎么可能会死? 这一次前来京城,她想过会遇到他,也想过他会消沉,会伤神,会怨恨自己,与自己形同陌路对面不识,也想过他会在自己求他放过单正一家时,盛气凌人地刁难自己,唯独没有想过他会死! 而且还是身中剧毒,浑身是伤却不肯包扎,自己将自己折磨地死! 若是他肯听从影离的安排,肯让玖华樱近身替他包扎,他应该是可以不死的。 可他却偏偏要选择死! 雪儿以为自己会如同玖华樱一般嚎啕大哭,或者泪如倾盆。然而实际上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胸口的魔妃之泪冰凉润泽,将沉重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悲伤,蔓延到她全身的每一处。 “不,我没有胡说!”玖华樱突然提高了声音,与影离的目光对视,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心中对于影离的畏惧,却又强自攥紧拳头,不肯退却。 “殿下临去前,有话留下,”玖华樱直视着影离,带泪的眼睛在烛光下莹莹,柔亮却又异常坚定,“殿下嘱我,一定要转告影先生!” 影离的神色变换不定,目光复杂,似乎是在沉吟,又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却听玖华樱骤然抬高了声音,同时加重了语气:“殿下吩咐,一定要在处理他的遗体之前,将话原封不动转告于影先生!” 她素来温柔中略带着怯懦,然而此刻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决,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俨然已经有了太子妃的威仪和气度。 “王妃请讲。”影离一时竟然被玖华樱的气势所慑,神色变了又变,态度也比之前恭敬了许多,最终微微弓下身子,垂首肃立。 雪儿的目光,本来是落在床上的轩辕昰身上,思绪翻滚,无比复杂,此刻也不由被玖华樱的目光所吸引,扭头看了过来。 就连一脸无所谓,将目光中的忧虑深深隐藏的颜如魅,也是眼睛突然一亮! 她直觉的,玖华樱接下来要说的话,与轩辕昰的生死有着很大的关系。 突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让一向娇柔怯弱的女子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然而眼角的余光在看到床上的轩辕昰之后,就再一次坚定起来。 她的目光,一一从影离,雪儿和颜如魅的脸上扫过,最后回到影离的身上,一字一顿地开口:“殿下让我告诉你,他在西漠时,曾听到西漠慕容氏中流传的一个八字预言——” 玖华樱顿了一顿,神情愈发郑重:“天照之后,女主天下。” 这八个字,雪儿在西漠莲城的时候,没少听慕容定祖孙提起,简直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所以也只是楞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望着玖华樱。 她当然相信这话是出自轩辕昰之口,毕竟玖华樱只是一个规格女子,对于流传在西漠皇族中的预言,自然是无从得知。 令雪儿赶到奇怪的是,轩辕昰通过玖华樱之后,将这句话告诉影离是为了什么? 现在的轩辕昰当然不可能给她答案,于是她也只好将目光转向了影离。 影离原本镇定平淡的神色第一次发生了变化,就连目光中也多了一丝不可置信,楞楞地半天没有言语,只是目光复杂地望着床上的轩辕昰。 玖华樱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床上的轩辕昰,神色凄然,却又带着无奈,下一句出口的话,已经充满了浓浓的疲惫之情:“殿下说,今日之事,是他送你的一份大礼。” “大礼?!” 这两个字再次让影离的身子一震,就连瞳孔也开始微微收缩,脸上的震惊诧异之色怎么也掩藏不住。 颜如魅眼珠子转了转,看看影离,又看看雪儿,最后看向玖华樱:“你就是轩辕昰不情不愿娶的那个王妃?” 玖华樱没想到眼前的美艳女子开口如此直接,如此不给人留颜面,但是想到自己这个太子妃本来留是硬塞给轩辕昰的,如今轩辕昰又已经不在,她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犹豫了一下,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 颜如魅也没想到玖华樱竟然承认地如此直接,诧异至于,目中竟多了一丝赞赏之色:“除了这两句话,轩辕昰还说什么了没有?” 玖华樱还没有开口,影离的眼睛却是一亮,带着些许希冀地望向玖华樱。 却不料玖华樱并不与这二人的目光对视,反而是看向了旁边安静地注视着轩辕昰的雪儿,轻唤了一声:“雪儿……” 雪儿似乎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心思依旧沉浸在往日与轩辕昰相处的点滴回忆当中。 玖华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才将目光收回,看向影离:“殿下还说,若是影先生不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就让我再告诉你:贤郡王手中的‘无息’,是他给的!” 第四百七十一章 拿性命去证明 “什么?” 最后这句话让影离好像在瞬间抽走了所有的血液,脸色苍白地可怕,整个人再也无法维持一向的镇定从容。 他一个箭步冲到玖华樱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却被颜如魅伸手一抓,在手背上抓出了五道血痕来。 顿时皮肉翻卷来开,鲜血弥漫,然而影离却好像感觉不到疼,只是瞪大了眼睛,双手颤抖,声音也颤抖着失声叫道:“你再说一遍!” 玖华樱垂下眼眸,看着影离手背上的血,不语。 影离的眼神都有些涣散,只是一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少主,不不,殿下……” 影离抓着玖华樱衣襟的手早不知何时松开,双眼发直地走到床前,看着浑身浴血的轩辕昰,浑身哆嗦着。 颜如魅的目光闪动了两下,看向轩辕昰的目光若有所思。若是细看就能看出她此刻的目光中竟有一丝隐隐的喜色,只是完全都掩藏在她无所谓的表情之下。 雪儿和玖华樱,都没有想到最后一句话,影离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无息’是什么?” 影离好像丢了魂,并不回答雪儿和玖华樱的问题,只是目光发直地盯着床上的轩辕昰,似乎他下一刻就会从床上跳起来,然后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他同他开的一个玩笑,只是想要…… 等等,轩辕昰想要什么? 影离猛地扭头,看向雪儿的方向,赤红的双眼将雪儿和玖华樱同时吓了一跳! 下一刻,影离“腾”地一下直起身子,朝着雪儿的方向就扑了过来:“沈姑娘,少主心中念念不忘地都是你,如今你就去陪他吧!” 说话的时候,两只大手如同鹰爪一般,朝着雪儿就抓了过来! 玖华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推开,铁钩一般的手指就掐向了雪儿的咽喉。 雪儿吃了一惊,没想到影离突然暴起伤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侧身,同时从头上摸下一根莲花银针来,朝着影离的手腕就刺了过去。 莲花银针的寒芒一闪,影离一愣,雪儿趁机一扭身子,从对方的眼前逃脱,同时叫道:“你疯了么?”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颜如魅也回了神,眼见影离疯了一般地攻击雪儿,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上前来,双手鲜红的指甲朝着影离的脸上就挠了过来,同时喝道:“影离,她若少了一根毫毛,轩辕昰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你信不信!” 影离一怔,再次伸出去的手终于的一缓,迟迟没有落下来,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惨然一笑,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他又看了床上的轩辕昰一眼,突然就仰天悲呼:“少主,属下自问忠心耿耿,所作所为,皆以为少主前途筹谋,难道最后竟然是错的?” 只是一瞬间,他就涕泪横流,“扑通”一下跪到床前,朝着轩辕昰悲呼:“少主,就算是属下做错了,你又何必拿自己性命来证明?要用,也是用属下的性命啊!” 声声悲泣,让雪儿和玖华樱不禁有些动容,对于这个忠心耿耿,此刻又悲痛欲绝的男子,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敬意来,让人一时也就忘记了他方才的无礼。 偏偏颜如魅撇了撇嘴,嘲讽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自觉一心为轩辕昰着想,可曾想过他是否想要?他想要的又是什么!入境生生将人逼死,这才痛哭流涕,追悔莫及,有什么意义?” 字字尖锐入心,却让影离嚎啕大哭的声音为之一顿,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脸,瞪着颜如魅:“那你说,应当如何?” 将人逼死? 雪儿心中一动,将前后影离的话,再加上玖华樱最后所转达的轩辕的三句话,再将事情前后一串连,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一瞬间心痛到无法呼吸,自责与懊恼同时涌上心头,可就如一安入门所说,追悔莫及,又有什么意义? 玖华樱只是闺阁女子,自然不知道“无息”是什么,所以也只能是轩辕昰告诉她的。 如今想来,那“无息”,应该就是贤郡王联合英王轩辕旻谋反,在大婚当日酒水中所下的那种无色无味的毒药! 轩辕昰不愿娶玖华樱,也不愿继承东灵的皇位,却又因为父子亲情,血脉相连,再加上雪儿的不辞而别,无力拒绝。 所以,他就将“无息”这种毒药送熬贤郡王的面前,再让人一番鼓动,激起贤郡王的野心,趁着他大婚当日疏于防范,孤注一掷地谋反! 这样一番排除下来,不管是贤郡王还是英王轩辕旻,再无继位可能。东灵皇帝轩辕德的嫡亲血脉,也就只剩下了几个公主。 而这些公主当中,灵馨又曾在他征伐西漠和南平的时候,代为处理朝政,有着一定的威望和经验,甚至可能已经在朝中积累了部分人脉,只是碍于公主的身份,不好公开罢了。 同时,因为这一场谋反,贤郡王最好的下场也得落个监禁终身,至于另外两位郡王也难免受到牵连,被削减职权的肯定的,弄不好也是个软禁,毕竟谁也不想身边一直有人对自己的位子虎视眈眈。 而英王轩辕旻,直接参与谋反,就算轩辕德喝的毒酒少,也不是他亲手下的毒,只是这篡位,弑父的罪名,却是一个也少不了,自然也就没了继位的可能。 换言之,轩辕昰通过这一场“谋反”,不但为东灵选定了合适的继承人,还为灵馨清扫了所有潜在的威胁和障碍! 而他自己,则是以死脱身,不娶玖华樱,也不继承皇位,甚至是摆脱影离和轩辕德从某种程度上对他的制约。 自始至终,影离都错估了轩辕昰对于雪儿的感情,只以为一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却不料这一次的轩辕昰倔强如斯,宁可堵上性命! 玖华樱一说出“无息”是轩辕昰给贤郡王的,影离就明白了一切,震惊自责只余,只剩下了深深的无奈,这才会一急之下,想要抓雪儿去给轩辕昰去陪葬,好在及时被颜如魅喝醒。 一旦想通,雪儿心中的自责更甚,若是她能多相信轩辕昰一些,若是她愿意留在他身边,等他为他们的未来扫清障碍,或许轩辕昰就不用处心积虑地筹谋今日的一切,并赔上一条性命来证明他对她的心。 最无辜的人只有玖华樱,她承认她从第一眼见到这位三皇子的时候,就对他的风华气度倾心。可她也知道,对方并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仅有的几次交集也全是因为雪儿,所以从来不曾奢望过有朝一日能够站在他身边。 只是想不到世事无常,或者说因缘际会,最终皇帝竟下了那样一道圣旨,将她的命运与轩辕昰再起栓在一起。 她也曾想过,这样对轩辕昰不公平,对雪儿也不公平,可终究是架不住心中对于那个男子的倾慕,欢欢喜喜地绣起了自己的嫁衣。 然而,世事难料,人心更难料,她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轩辕昰竟然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拒绝了自己。 如今的她,除了一个太子妃的名头,什么也没有。 三个人之间的对话,她也听不明白,而雪儿在想明白其中的关联之后,更是不愿将真相告诉对方。 玖华樱大婚即守寡,以后也只有孤独一生,再无嫁人的道理,命运不可谓不悲苦,又何必再让她知道,她所倾慕的男子,宁愿死,也不愿意娶她? 所以,关于“无息”的问题,雪儿再没有开口追问。 玖华樱是坚强的,也是柔弱的,在强忍着心中的惶恐悲痛,将轩辕昰的原话转告给影离之后,她的眼泪才再次决堤。 影离再也不复平日的自信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本来是跪在轩辕昰的床前,最后整个人都瘫软在地,眼神彷徨中透着迷惑,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雪儿仔细一听,原来他竟然是如同一个老妇人般絮絮叨叨地在回忆这轩辕昰从小到大的种种。 轩辕昰曾说过,影离是从小将他看到大的人,亦师亦父,让他真正地愿意从心底尊重。 只可惜他辜负了轩辕昰的尊重,最终将他的意志,强加到了轩辕昰的头上。 如今轩辕昰突然薨逝,也不知道接下来整个天下要引起怎样的动荡,只是那都和眼前的几个人无关。 玖华樱泪如雨下,看向轩辕昰的目光带着复杂的心疼。影离如同痴了一般,只是絮絮这轩辕昰过往的种种。 颜如魅是最奇怪的一个,神色难得肃穆,眉头微皱,目光闪动,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雪儿的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她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轩辕昰会死,可他偏偏就死了。死在他大婚的当日,中了他自己下的毒,再加上不肯包扎,失血过多而死。 她回忆着与轩辕昰相识的点点滴滴,只是没有如同影离一般絮叨出来,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僵硬,冰冷,脸色苍白。 他的脸色,似乎一直都是苍白的,只是这一次,苍白的太多厉害了些。 悲伤到了一定的程度,眼泪也不能冲刷。 雪儿没有眼泪,只是轻轻地将颈间那颗魔妃之泪,连同上面的红绳一起扯了出来。挪到床前,掰开那只同样冰冷僵硬的手,放进了轩辕昰的掌心,再用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合起来。 历劫曾说,魔妃之泪,其实就是她前世的眼泪所凝。这一刻她想要将轩辕昰看得更加清楚,不愿让昂眼泪模糊了视线,所以就让这颗魔妃之泪再次陪伴着他吧。 玖华樱抬起头,默默地看着雪儿的动作,神色黯然,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名分·资格 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如今又如何去强求? 自始至终她都知道,轩辕昰喜欢的人是雪儿,所以她也从未奢望过能,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心思掩埋。她以为会永远埋葬,却不料竟突然就被一道圣旨暴露在了日光之下。 这是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和嫉妒的吧?然而她却心中不安。 这种不安,让她愈发地卑微怯懦。所以,才会在遇到单钰之后,就被对方的几句话所感动,所蛊惑。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世间的人心,竟是如此复杂呢? 玖华樱又看了一眼神态各异的三个人,最后越过三个人,落在床上那个一动不动的男人身上,无奈中带着深深的眷恋,深深叹息一声,走出了房间。 门前,因为影离并未来得及处置单钰,所以单钰只是被人五花大绑起来,留了十来个人看守,其余的又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去了。 之前发生的事情,玖华樱隔着房门,其实是隐隐地听到,只是心思都是轩辕昰的身上,所以并未现身。 此刻,玖华樱挺直了脊背,虽然依旧穿着精美的嫁衣,却早已除下了累赘的凤冠。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具备太子妃应有的气度威仪,那几个看守单钰的官兵也低头躬身,算是对她这个太子妃行了礼。 玖华樱的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的单钰身上,皎洁清远天边的月,却是分外苍白。 “阿钰,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犹豫到最后,只问了这么一句出来。 单钰的发髻凌乱,神色狼狈,垂下眼睑回避了玖华樱的目光,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必假惺惺地装什么姐妹情深了吧?” 玖华樱楞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哼!”单钰冷哼一声,“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是在利用你吗?” 她的语气骤然一转,变得有些尖锐起来:“影离知道我的身份,我与轩辕昰相识在你之前,只是你太蠢,一厢情愿地相信的我谎言罢了!” 然后也不等玖华樱开口,单钰就径自讲了开来,声音又快又疾:“当日在太和楼,那几个小混混本来就是我买通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反正最后你上了当,不是么?“ 玖华樱没有料到单钰如此开门见山,连一丝缓冲的余地都不留,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我说父母含屈入狱倒是真的,我与兄长进京营救倒也不假,”单钰继续道,“只是要救人,却不一定非得找轩辕昰,你明不明白?可笑啊,你竟然连犹豫都不犹豫,就同意了我的要求!” 玖华樱身子晃了晃,被单钰几乎华打击地几乎要体无完肤:“阿钰,为什么?” “为什么?”单钰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还能为什么!为了轩辕昰啊,我做梦都想嫁给他你不知道么?” “哦,你不知道,若是你知道的话,就不会信我鬼扯的那一番话了,”单钰脸上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什么‘只要见到殿下,陈明冤情,就抽身离开’,也就是你蠢,鬼都不信的话你信!也不想想,轩辕昰那样一个人,怎么会让人甘愿抽身离开?!” 玖华樱的脸色愈发苍白,身子晃了又晃,是瞬间只觉得那些看守单钰的官兵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这个太子妃,大约是有史以来最狼狈,最可笑的一个了吧? 单钰垂下眼睑,不看摇摇欲坠的玖华樱,继续道:“今日的主角是你,也没有人会留意我一个小小的陪嫁,所以我就趁着突然混乱的时候,从房间里溜了出来,结果想不到事情越闹越大,最后不得不找了个地方暂时藏身……” 她本想着,只要避过了这一阵混乱,然后摸进玖华樱哈轩辕昰大婚的洞房,再制住玖华樱,自己再顶上去,过了这一夜,轩辕昰就成了她的。 结果不成想轩辕昰最后竟是浑身是血的被抬进去的,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影离又在,竟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进去。 等好不容易影离离开,外面又多了无数把守的官兵,她想要再偷偷摸进来,多费了不少工夫! 最可气的是最后影离竟然带了雪儿进来,而雪儿眼尖,竟然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当然,单钰只是心中认定,却不知道真的是雪儿首先发现轩辕昰所在房间的墙壁不对劲的,否则只怕方才见到雪儿,就不会如此地“心平气和”,只是说一句“阴魂不散”了。 只是,在看到影离和雪儿的一瞬,单钰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再没有了余地,所幸也就无所顾忌,哪怕是用着话来刺痛一下轩辕昰明媒正娶的玖华樱也好。 至少,她心里痛快了不是吗? 玖华樱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愤怒,再到失望,最后变得麻木,只是安静地听着,知道单钰的声音越来越小,找不到话来刺激她,她才深吸了口气,淡淡开口。 看了一眼十来个官兵,玖华樱的目光最后落在单钰的脸上:“我知道,我这个太子妃,在你们的眼里也没有什么分量,所以,我也不会让你们现在放了她。只望你们不要太过为难她,至于接下来要如何处置……” 她顿了一顿,又看了单钰一眼:“一切听从影先生的吩咐吧!” 说完这句,玖华樱有些意兴萧索,默默地转身,随即房门再次被关住,单钰只是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形,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就如同她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到底会如何。 她单天鹰本来是为了营救单正夫妇而来,结果在听到轩辕昰大婚,要娶一个叫玖华樱的女子之后,单钰的心思就变了! 为此,兄妹两个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至此她不知道自己的兄长人在何处,单天鹰自然也懒得再理会自己这个妹妹疯狂的举动。 单钰处心积虑,先后买通了玖华樱身边的侍女,和几个小混混,让侍女撺掇玖华樱去了太和楼,然后那几个小混混上前调戏,她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就此与玖华樱结识。 接下来再告诉玖华樱她要救双亲,想要见风头正盛的太子轩辕昰一面却苦无机会,让玖华樱生出同情心来,再一步步引导,利用了对方的同情心,让对方同意她跟着陪嫁过来。 这门婚姻,虽然是皇帝所赐,但轩辕昰却是完全地心不在焉,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就无所谓,最后竟真的被单钰成功地钻了空子,陪嫁了进来。 不过她也知足了,就算最终没有能够如愿替代玖华樱爬上轩辕昰的床,可她毕竟也有了一个名分不是么? 就这一点,她就比沈衣雪强! 至于最后的结果,影离会如何处置自己,轩辕昰又会如何,她不在乎,也不想去想了。 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却总是会知道什么时候天会亮。 一场谋反,不知道有多少人的鲜血染红了皇宫和这座新建的太子府,冲天的血腥气,让每日报晓的雄鸡都畏惧起来,迟迟不肯啼鸣。 然而这依旧阻止不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 金灿灿的阳光照了进来,却无法驱散房间里悲哀的冰凉。 影离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絮叨,只是瞪着通红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床上的轩辕昰。 玖华樱默默地走回来,就好像她不曾出去过一般,与床上的轩辕昰中间,隔着雪儿,影离和轩辕昰,只是再看向轩辕昰的时候,目光已经分外复杂。 雪儿痴痴地望着轩辕昰出神,无数的如果,也抵不过眼前已经变得冰冷僵硬的轩辕昰。 颜如魅一开始还把握着分寸,不肯惊扰悲伤出神的三个人,只是到了后来却是开始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时地走到轩辕昰的床前去看上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躺在床上的轩辕昰,依旧冰冷,僵硬,直挺挺地一动不动。 如果非得说他有变化,那就是身上伤口渗出来的血逐渐风干,成了大片大片硬硬的血痂,颜色也更加暗沉。 各人想着个人的心事,没有人听到敲门声,结果就是,房门“砰”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将在场的四个人都吓了一跳,影离终有回了神,条件反射般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身形一闪,将来人拦到门前。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新晋太子的寝宫,在影离的吩咐下更是重兵把守,能走到门前的就不会是一般人,有胆量应闯进来的,身份就更加不一般。 在他还没有想好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处理之前,他不愿让人发现轩辕昰已经薨逝的事实。 然而,来的人却不是他能阻止的。 或者说,开门的人他能阻止,站在门口正准备抬脚迈过门槛的,却不是他能阻拦的。 “影离,阿昰他的伤势如何?” 时隔一年,雪儿再次听到轩辕德的声音,却只觉得他好像苍老的十年。 不但他的声音,包括他的人,也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许多。 头发在一夜间全白,脸上的皱眉更深,苍老,衰弱,驼背弓腰,步履维艰,在两个宫人的搀扶下,这才勉强迈过了门槛。 影离的脸色一变,本来看到推门的杨进还想着掩饰,结果在看到轩辕德的时候,直接呆愣当场。 只是一愣神的工夫,足够轩辕德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房间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玖华樱的身上,语带不满:“太子妃,你也太大意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太子的寝殿的,明白么?” 第四百七十三章 你会选择谁 这话明着是在斥责玖华樱,实际上针对的自然是雪儿和颜如魅。 雪儿心中苦涩,不过想到对方的身份,还是准备行礼,只是也就刚转过身来,颜如魅已经两步走到轩辕德面前:“你以为老娘愿意来,若是不影离苦苦哀求,老娘才懒得进这种地方,没得脏了自己的鞋!” 影离,杨进,包括满脸泪痕斑驳的玖华樱,都被颜如魅这一番惊人之语惊讶地变了脸色,轩辕德气的胡子几乎都要翘起来:“你说什么?无礼!影离,杨进,将这个无知妇人给朕拿下——” 不等轩辕德说完,颜如魅已经挑眉打断对方,同时一拉雪儿:“我们走,只希望你们不要后悔才好!” 她张狂一笑,却是朝着影离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老娘手里有后悔药,你要不要?” 说完这句,也不等雪儿开口,直接扯得雪儿一个踉跄,两个人直接从轩辕德的身边经过,其间杨进还想要动手阻拦,被颜如魅一伸手,在手背上挠出了五个血道子。 他下意识地缩手的时候,颜如魅已经带着雪儿冲出了房间。 经过轩辕德身边的时候,雪儿本能地想要停下脚步,毕竟对方马上就要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她忍不住想要出言安慰。 却不料颜如魅根本不撒手,沉声道:“难道真要等人家通知大队人马前来围捕就好?” 雪儿一愣,然而实在不想就此离去,毕竟轩辕昰还在那里。 她已经不辞而别了一次,又怎么能再次丢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颜如魅扯了雪儿两次,见雪儿不动,只得停下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觉得,轩辕昰是那么容易死的一个人么?” 雪儿一愣:“什么意思?” 颜如魅再次一扯雪儿衣袖:“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你。” 雪儿总觉得,颜如魅话中有话,突然就又想到,方才她对影离说的那句“有后悔药”的话来。如果说现在的影离有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必然是关于轩辕昰的,可是轩辕昰都已经…… 只是一瞬间,雪儿心中就转过无数念头,心中有什么念头冒出来,却又一闪而逝,抓之不住。 雪儿正要细想,颜如魅却已经扯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带着冲了出去,三下两下将门外那十来个看守单钰的官兵撞开,直接纵身飞掠到对面高高的屋脊上。 无数的人从那月洞门冲了进来,杨进一指雪儿和颜如魅离去的方向,喝道:“将那两个女人拿下,生死勿论!” 却不料立刻被影离打断:“留活口,否则你们等着以命相抵!” 于是当着皇帝轩辕德,和无数官兵的面,杨进和影离,这前后两任总管,终于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冲突。 结果就是,这两个人一言不合,最终动起手来,无数的官兵大眼瞪小眼,等着最终的命令下达,反而让颜如魅和雪儿几个纵跃,离开了这座新建的府邸。 至于后来之情如何解决,轩辕德又是如何面对轩辕昰的骤然身亡,如何处置想要偷梁换柱的单钰,雪儿就不得而知了。 影离带着雪儿和颜如魅进去的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又是匆匆而过,如今那些守卫的官兵,只见两个女子从里面冲出来,而里面的人却迟迟没有任何命令下达,一时间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该拦,还是该追。 颜如魅带着她,完全不顾城中搜查巡逻的官兵,一路上飞檐走壁,纵横跳跃,外加在街巷中横冲直撞,朝着城门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想必轩辕德在得知轩辕昰死亡的消息之后,也就顾不得雪儿和颜如魅这两个他看不顺眼的女子,直接晕过去都不一定,毕竟之前他也中了微量的“无息”的毒,身体虚弱,若非实在惦记轩辕昰,也不会强撑着身体跑到太子府去。 至于影离和杨进,从一开始就不合,若是没有了轩辕德从中调停,怕更是水火不容,所以也就迟迟无法给下面的人下达命令,反而让雪儿和颜如魅钻了空子。 雪儿觉得,自己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中马不停蹄地跑到京城去,就为了见证轩辕昰的身亡,然后现在的梦醒了过来。 只是梦醒后的人,总是会难免觉得心中空虚,就如此刻的雪儿。 哪怕是亲眼所见,她也依旧不愿相信轩辕昰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更愿意一厢情愿地认为,轩辕昰大婚过后,不愿让玖华樱那样一个皎洁美好的女子失落,故意与他断了联系。 只有空旷的颈子,失去的魔妃之泪偶尔会提醒她,她的眼泪,已经随着轩辕昰的不在,而不在了。 然后她又会忍不住想,现在的影离和轩辕德,可以说对自己深恶痛绝,会眼看着自己的东西一直陪着轩辕昰吗?还有玖华樱,毕竟是轩辕昰明媒正娶的妻子,会允许自己的夫君,带着另一个女子贴身的信物,离开这个尘世么? 不过也不对,那颗魔妃之泪本来就是轩辕昰的东西,他生而带来,如今不过再带走罢了。 想得越多,心中就越发黯然,人也更加沉默。 官兵忙着守卫京城,严格盘查每一个进出京城的行人,不论贩夫走卒还是王公大臣,所以在分出一部分人,追了一段没有追上二人之后,也就作罢。 两个人发现并无追兵,这才得以喘息,脚步才放缓了下来,雪儿更是直接挣脱颜如魅的手:“我自己能走。” 颜如魅轻笑:“我怕你再返回去给轩辕昰陪葬。” 雪儿被她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随即就再次变得黯然起来:轩辕昰毕竟是一国的太子,就算是陪葬,她也没有那个资格。 只是,因为太子轩辕昰的突然薨逝,接下来的后事,再加上新的继承人的问题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接下来的京城,必然免不了一番纷乱,甚至很有可能动摇到东灵的根基,雪儿想要找单正一家的事情,恐怕也不得不往后放又放了。 想到这里,雪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一直以为进京的是单正一家四口,可是当时影离说的,却好像是单正夫妇,并不包括单天鹰和单钰这一对兄妹。而她也在太子府见到了疑心鸠占鹊巢的单钰,自然也就愈发肯定,当时暗血卫多带走的,只有单正和林若婵夫妇。 只是单钰处心积虑地忙着嫁给轩辕昰,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单天鹰,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筹谋着营救单正夫妇的事。 好在,颜如魅也没有催促雪儿的意思,更没有再说让她随便找个地方将沈傲夫妇的骨灰埋葬的话,只是一直默默地思索着什么。 只是,因为单正夫妇仍旧在京城的缘故,二人也不敢离京城太远,因此便一路向西,准备寻个离京城比较近的地方落脚。 颜如魅不再开口,雪儿的心思却逐渐开始活跃,不管怎么说,轩辕昰的体内,还有夜流觞的残魂存在,如今轩辕昰身亡,那么夜流觞的真魂是否也会一并受到牵连? 这样的情况下,颜如魅怎么还能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就一点也不担心夜流觞的残魂么? 然而,雪儿终究不是一个会朝他人伤口撒盐的人,所以这个问题,自觉问得十分婉转而隐晦。却不料颜如魅听到她的问题之后,竟然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来,含笑不语! 雪儿被她笑得心虚,终于是忍不住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颜如魅轻轻摇头“:“当然没有,我只是……” 她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只是替宗主赶到欣慰,原来你还不是完全忘了他,在轩辕昰出事以后,还知道关心他的下落!” 然而这话听在雪儿耳中,却不乏嘲讽意味,逼近从昨夜到现在,都已经过了足足六七个时辰。 雪儿的神色再次变得黯然起来,让颜如魅顿觉无趣,她无奈地撇了撇嘴:“你能不能拿出些天魔妃应该有的气势来,不要一直这样,总觉得亏欠这个,亏欠那个的?我告诉你,你除了我家宗主,谁都不欠!” 这话让雪儿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又是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对方的话。 好在颜如魅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逼问她的意思,反而话题一转:“天魔妃,问你一个问题,可否如实回答我?” 雪儿一愣,随即本能地要点头,可随即又想到,颜如魅如此郑重问出来的问题,必然不会简单,甚至还会让自己左右为难,因此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才道:“什么问题?” 颜如魅停下脚步,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敢保证一定如实回答么?” “我……”雪儿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逼视之下,竟然有些心虚起来,眼看着颜如魅的目光变得失望不屑,她想了想才郑重回答道:“若是我知道真实答案,一定如实回答你,可以了吗?” 颜如魅又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世间,或者说整个六界,也不会找出后悔药这种东西来的,你明白么?” 雪儿一怔,本能地想要点头承认,却突然想到颜如魅在离开轩辕昰的轩辕昰新建的那做府邸时,最后对影离说的那句“老娘手里有后悔药,你要不要?”的话来,突然之间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心中一动,如同海风掠过大海,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在心中翻腾不休,瞪大了眼睛看着颜如魅,话不成句:“你……轩辕昰……夜流觞……” 然而,颜如魅却并未接雪儿的话,反而是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问:“若是,让你在原铭和我家宗主之间选择一个人,你会选择谁?”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不要挡了客人 雪儿楞了一下:“原铭?” 颜如魅点头:“你不会不知道我口中的原铭是什么人吧?” 雪儿真的很想说不知道,若是不知道,也就不会为难,她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颜如魅的问题,而是道:“不管是原铭,还是夜流觞,不都是现在的轩辕昰,他们,并无区别……” 然而这话她自己说的也有些底气不足,随即又被颜如魅打断:“当然有区别!” 雪儿被颜如魅的话吓了一跳,却听颜如魅又继续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 雪儿只觉得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舌头似乎都要打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颜如魅这一次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反而道:“若是所有的事情,你都如此优柔寡断,还如何能够带领天魔宗走出低谷?!” “可是这样的选择,是否太过强人所难?”雪儿忍不住反驳道,“你让我怎么选?若你是我——” 雪儿本想说“若你是我,你能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吗”,然而话到嘴边,又突然想到,颜如魅肯定会回答选择夜流觞,毕竟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找到夜流觞真魂的转世。 所以,这样的反问,对于颜如魅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 然而就算雪儿即使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话,颜如魅依旧接了下去,不过却不是雪儿心中所想的答案:“若我是你,就不会考虑这两个人对我有多少恩情,而是会选择一个对我最为有利的结果,或者说,让自己的心做决定!” 雪儿一愣,看着颜如魅,久久不语。 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这一番简单的争论之后,雪儿却觉得自己的心,更乱! 两个人继续沉默地往前走,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却不想颜如魅却又突然转身,朝着雪儿说了一句:“你总是难以决断,最后两个人也许全都要被你的优柔寡断所拖累!” 然后她就继续往前走,然而雪儿却是心中一震,突然莫名地就想起当初被赵金和花娘劫持着,半路遇到的那个老和尚说的那句“二者皆求,便如二者皆放”的话来。 然而到了现在,雪儿却突然发现,二者选其一,竟是如此艰难。 颜如魅走了一段,见雪儿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见她还站兀自站在原地发愣,不由叹了口气,转身又走了回来,道:“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再从长计议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找单正夫妇的事情,不想拖延也得拖延一段时间了!” 最后却又补了一句:“许多事情,不是我要逼你,而是你不得不做出选择,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再之后,颜如魅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雪儿却总觉得,她们之间,似乎突然多了一层无形透明的隔阂。 于是两个人就都不再说话,颜如魅始终是一副深思的表情。将近正午的时候,两个人到了路边一间简陋的客栈,终于是停下了脚步。 远远的,雪儿也只看到了客栈悬挂着的脏兮兮的招牌,因为被路过的飞鸟落下不少的鸟屎,大大小小,斑驳不一,就连原本的字迹都看不清楚。 颜如魅突然停下脚步,一直到客栈,朝着雪儿道:“你在那里等我。” 雪儿也是满腹心事,猝不及防之下,险些一头撞上对方的后背,闻言愣了半晌:”那你呢?” “我?”颜如魅没有立即回答,皱眉思索片刻,郑重看着雪儿,目中精光闪动,回头望向京城的方向,“我有事要去处理!” 雪儿心中一动:“你要回京城?” 颜如魅点头,默认。雪儿不解:“既然你还要回去,那么刚才何必要跑出来?” “还不是为了安顿你?”颜如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带着你,不论做什么都碍手碍脚的!” 这话说的无比直接,雪儿也不禁有些讪讪,但是心中却又想着,若是颜如魅要返回京城,自己是否就有机会,能够再去看一眼轩辕昰,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颜如魅却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拒绝道:“你别指望我会带着你,我是要去——” “去做什么?”对方的欲言又止,反而更激起了雪儿心中的好奇,急急追问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有手有脚,你不告诉我,也能偷偷跟着你!” 颜如魅有些无奈,皱眉看着雪儿:“当初影离要你离开轩辕昰,怎么不见你如此坚持?” 这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因为雪儿的神色突然就黯淡下去:“我知道我错了,所以才想着要去送轩辕最后一程……” “不行!”颜如魅态度坚决,立即打断。 “为什么不行?”雪儿不依不饶,“那我自己去!” 两个人争执半晌,终究是僵持不下,最后颜如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真的不能带你去,因为……”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了出来:“我要去偷尸体!” “偷尸体?” 雪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声音也陡然提高,却被颜如魅一把捂住嘴巴,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不要这么惊讶。”颜如魅压低了声音,看看左右无人,这才放下心来,“当心隔墙有耳。” 雪儿总算慢慢从震惊中恢复,顿时也醒悟过来,这样的问题,实在是不宜在人来人往的道路旁谈论,于是拉着颜如魅往路旁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问,“什么尸体,谁的尸体?” 颜如魅耸耸肩:“自然是刚刚‘死’的那个。” “轩辕昰?” 雪儿几乎又要叫出来,随即看到颜如魅警告的目光,吓得连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半天才回了神:“为什么?” 她的神色变来变去,心中更是冒出无数猜测来,最后却又都一一否定。 “你真要知道?”颜如魅紧抿着红唇,更显得冷艳绝伦,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郑重到了严肃的地步,“答应我两个条件!” 颜如魅说出这话来,顿时让雪儿心中有种古怪的错觉,那就是:轩辕昰根本就没死! 要不然为何自始至终,雪儿都没有见到她流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来,就算是她厌恶原铭的真魂,可一同被牵连的,不还有夜流觞的真魂么? 一想到轩辕昰可能是诈死,雪儿的心几乎都要同腔子里跳出来! 只要轩辕昰还没死,她就还有机会,弥补她之前不辞而别对他的伤害! 这样一想,雪儿连忙点头:“什么条件,你说!” 颜如魅道:“既然我要去偷轩辕昰的尸体,自然是怀疑他的死有问题。但是在我确定真相之前,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此刻的猜测。” 轩辕昰若真是诈死,就必然有他的理由,若是被人就此拆穿,许多事情和计划可能都会功亏一篑。所以,颜如魅让雪儿不向任何人透露,实则是站在轩辕昰的立场考虑,雪儿也明白这一点,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还有一个是什么?”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随即又问。 “还有就是,我需要你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中,找一辆马车和一个可靠的车夫,就在那间客栈乔装等我,随时准备离开,然后去找历劫。”颜如魅一直那简陋的客栈,“至于你如何找,怎么找,然后打听历劫的下落,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这个条件,雪儿自然也明白,是为了她偷出轩辕昰的尸体之后跑路,毕竟两个人带着一具尸体,不是那么容易走的,所以,寻找马车,变换装束容貌就变得十分必要。 虽然雪儿也想要随同颜如魅一起返回京城,亲眼见证轩辕昰的“尸体”,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尸体”,但是考虑到自己的战斗力,似乎真要对上影离,杨进,暗血卫和皇城的禁军等等,除了逃跑之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还有可能让颜如魅分心照顾她,所以尽管不情愿,最终还是同意了留在客栈接应颜如魅。 于是接下来,颜如魅带着雪儿,寻了个树木茂密的无人之所,变戏法一般取出一个精致小包,从中取出了不少瓶瓶罐罐,在雪儿的脸上一阵涂抹之后,再出来的时候,雪儿已经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中年妇人。 “衣服你自己想办法,”颜如魅道,将那小包以及其中的瓶瓶罐罐都留给了雪儿,“我易容的手法,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在我回来之前,自己看着办。” 交代完毕之后,颜如魅看也不看雪儿,急走几步,也不再走官道,直接从一片密林穿过,三转两转,就不见了人影。 雪儿收好颜如魅交给自己的小包,思索片刻,蹲下身子,将地上的青草混合着泥土抓了几把洒在身上,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这才朝着那间简陋的客栈走去。 走得越近,她就越发现那客栈简陋。只是,如此简陋的客栈,生意却似乎十分兴隆,至少有将近五匹马停在门口。 客栈一进门的大堂也兼卖一些简单的饭食,此刻将近正午时候,五六张乌黑油腻的桌子,竟然坐满了人! 雪儿本来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已经十分不起眼,然而一走进去,却仍旧吸引了不少目光! 毕竟,自从离开圣女岛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独自面对着这么多奇形怪状的江湖中人,那些打量的目光,淡漠中有探究,有戒备,好在多数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专心看着自己面前的粗瓷大碗里面的阳春面。 雪儿被那些目光看得头皮都开始发麻,抬起来的脚竟迟迟没有迈过门槛,还是一个伙计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姑娘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不要挡了后面的客人!” 第四百七十五章 客栈·明抢·粉蝶儿 一瞬间,雪儿只觉得,店内所有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扭头看了过来,却被对面一个黄脸妇人伸手,揪住耳朵扯了回去,然后那妇人狠狠瞪了雪儿一眼,又警惕地左右看看,同时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雪儿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素未蒙面的妇人,却仍旧被那目光看得心中一颤! 她只觉得自己的腿发软,头皮发麻,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有故作着镇定,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见她进来,伙计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听说雪儿要住店之后,直接就伸出手来:“十两银子的定金。” 雪儿楞了一下,她也知道住店一般都会先付一部分定金,可是这连房间都没有见到,住多久也不问,就直接要银子的,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何况,就算是顶尖儿的客栈,一天最多也不过一两银子,何况这间客栈还是如此简陋! “这……”雪儿心中盘算着,做出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十两银子的定钱,是不是太多些?” 伙计的白眼都要翻到了房顶上:“本店就这个规矩,爱住不住!” 雪儿有问:“那……十两银子能住几天?” 伙计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定钱不算房钱,这你都不知道,还敢跑到这里来住店?” 雪儿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又争论了两句,自认为表现得还像个涉世不深的妇人,又见那伙计的逐渐失去耐心,也就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取了银子出来。 那伙计这才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沿着青砖铺就的小路,一直走到后院的一排平房前,指着其中一个房间:“喏,就是那里,你自己进去吧!” “可是……”雪儿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欺客的店,只是这店,怎么看怎么不算大,更看不出这家客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伙计的态度如此恶劣懈怠,竟然还有客人上门! 雪儿就纳闷了,这家客栈门前的客人,怎么就还能络绎不绝? 因为就在雪儿愣神的工夫,又一个伙计,带着三五个大汉从他们身边经过,直奔客房的方向。 最为古怪的是,那几个大汉,明明五大三粗,一脸凶狠狡诈之相,却只那个十五六岁,身材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伙计面前,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 甚至,就当着雪儿的面,将一张银票递了出去,然后就听那小伙计略显稚嫩就,却故意做出一副老气横秋之态的声音:“几位既然来到这里,就应当明白这里的规矩,请吧!” 然后,雪儿就眼看着那个小伙计将几个人带到一处房前:“就是这里了。” 虽然那房间看起来比雪儿正要进去的房间大了不少,可那足足有五六个大汉,又出了那么多房钱,最后竟然只安排了一间客房! 雪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给她带路的那个伙计又撇着嘴道:“看到了没,你不住,有的是人排队等着,谁敢像你这样挑三拣四?” 然后又催促雪儿:“你到底住不住?不住的话让给后面的人!” 雪儿无奈,想到颜如魅的交代,最终也只得将颜如魅交给她的银票掏了出来。眼看着伙计接了银票就要离开,雪儿只得再次出声叫住对方:“等一下。” 那伙计本不想回头,雪儿无奈,只得追了上去,讨好地又拿出银子来,向其打听马车的事情,结果对方一翻白眼:“本店只提供基本的吃食和住宿的地方,其余的一概不管。” 然后趁着雪儿愣神的工夫,又补充了一句:“你的银子,只够住三天的啊,记得到时候自行离开,或者补交房钱……” 雪儿几乎要跳起来,她记得刚才她交给那个伙计的银票虽然面额不算大,可却也足有三百两之多,对方却说只能住三天? 就算是京城最好的客栈,也不敢要一百两银子一天吧? 那伙计对于雪儿大惊小怪的表情见怪不怪,又说了一句让雪儿目瞪口呆的话:“本店规矩,十日之内的,每日一百两银子,十日之后到一个月的,每日二百两,一个月之后,每日三百两……” 后面的话,雪儿根本就听不进去了,也懒得再听。黑店都没这家店黑,就差直接抢劫了! 她几乎是离开就转身,准备离开这家客栈,却不料刚迈出一只脚去,就听那伙计冷冷道:“你若离开,没有人拦你,只是你要想想离开这里的后果……” “后果,什么后果?”雪儿一愣,不自觉地收住脚步,不解地瞪着那伙计,“难道你们还能把人抓回来强住不成?” “那当然不会!”伙计站在原地也不动弹,用手一指方才那五六个大汉进去的房间,“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这里的房间有多么紧俏么?” 雪儿很想说,是那些人的脑子有问题,纯粹的人傻钱多,否则怎么会花那么冤枉的银子,跑到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客栈来?只是碍于自己就在那房间不远处,不想被里面的人听到,徒惹口舌是非,这才忍住了没说,只是暗暗腹诽。 那伙计像是能看穿雪儿的想法,叹了口气,道:“唉,我也是看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才好心提点你几句,你若不领情,还是直接走吧。” 好心?提点? 雪儿简直要无语了,这算什么提点,说敲诈勒索都是好听的,抢劫都没这么明目张胆的! 然而那伙计却不再多说,对于雪儿忿忿的表情更是视而不见,只是再次一指雪儿身后的房间,告诉雪儿去留随意,然后转身离去。 如果不是和颜如魅约定要在此处会和,雪儿真的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尤其的当她推开伙计指给她的房间的房门之后,就更加想要离开! 雪儿自认为不算是个特别挑剔的人,当初被颜如魅强行带往极北之地的途中,荒郊野外露宿过,冰天雪地找个山洞也能过一夜。可是,这客栈的房间,真的是…… 狭窄也就算了,窗户太小没有阳光照射也就罢了,房间内发霉的气味直冲鼻孔她也忍,可脚下那一滩又一滩黑糊糊的东西是什么,她的脚该往哪里放? 还有屋顶上,难道是嫌弃窗户太小,阳光照不进来,特意给开了五六个天窗?这要是下起雨来,屋子里岂不是也要跟着下? 房间里的陈设更是简陋,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床上胡乱铺着的东西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材质,深浅不一的污渍和霉斑发出刺鼻的味道,能忍着还没吐出来,雪儿自己都禁不住要佩服自己。 一天一百两银子的房间,竟然就是这样…… 雪儿站在门口,半天楞是鼓不起勇气走进去,最后一咬牙,一转身,真要抬起脚来,准备转身离开。 大不了她就在这附近找个能容身的地方算了,反正只要等到颜如魅带着轩辕昰回来就可。 ——既然颜如魅说了,雪儿也就从心里觉得,轩辕昰很可能是诈死,那么自然也就不能算是“尸体”了。 偏就在这个时候,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枯瘦如柴的人影来,跌跌撞撞,连跪带爬,一下冲到雪儿面前! 那人蓬头垢面,满脸脏污,比起房间中床铺上铺着的被褥也不遑多让,浑身都散发着霉烂的味道。 雪儿先是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躲开了对方朝着自己伸出来的双手,同时喝道:“住手!” 她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被这样一双满是黑泥污霉的双手,不要说保住自己,就算是轻轻蹭一下,恐怕也要恶心地好今天吃不下饭去! 那人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停下了双手,随即却朝着雪儿重重地一躬身子,额头触地,砸得雪儿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颤抖起来。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人的额头上已经的红肿一片,就算是满脸的污垢都遮掩不住。 眼看着那人还要朝自己磕头,雪儿连忙阻止:“停!” 那人被雪儿的话吓了一个激灵,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向雪儿的目光只能怪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喜色:“姑娘,你答应了?” 雪儿顿时一头雾水:自己不过开口阻止了对方冲到自己眼前,让对方停下磕头的动作,怎么就成了答应了对方,她答应什么了? 再说,她也没有听到这个形如乞丐一样的男子,对自己提什么要求啊? “你先起来!”雪儿皱着眉,低头又看了对方一眼,却只见对方巴巴的眼神,心中竟是一阵不忍,似乎只要拒绝对方,就是天大的罪过一般。 她晃了晃头,强迫自己将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晃出去,毕竟她现在孤身一人,涉世又不深,能够自保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来同情别人? “你是什么人?为何突然冲出来,想要我做什么?”眼见对方赖在地上不起来,雪儿也不愿伸手去扶,于是再次退后了两步,与对方拉开距离,然后才开口问道。 “在下……” 那人犹豫了半天,又抬眼偷偷觑着雪儿的神色变化,在雪儿逐渐变得不耐烦的眼神之下,这才开口道:“粉蝶儿。” 粉蝶儿?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竟然叫了这样一个娘里娘气的名字? 雪儿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费了很大劲才忍住没有笑出来,然而心底却又说不出的古怪,总觉得“粉蝶儿”这三个字,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一般,然而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第四百七十六章 保命客栈的规矩 粉蝶儿这个名字,雪儿没有了印象,可是有个人却是毕生难忘。并且就因为这个名字,动用了自己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必欲除之而后快! 这个人就是杨进。 当初雪儿初到天意山庄,为了引出轩辕昰,在皇帝的默许和单正的回避之下,杨进污蔑雪儿偷盗皇帝的魔妃之泪,游行示众,大肆羞辱,结果最后反而被轩辕昰制住,扒得只剩一条内裤,塞住嘴巴,绑在天意山庄通往玉城的半路上,还故意在杨进脚下写了几个字,说杨进是采花大盗凤蝶儿,让杨进被绑住的时候没少受口水和白眼。 之后轩辕昰摇身一变,成了三皇子,杨进不敢明着报复,更不敢抱怨皇帝轩辕德。只能偶尔暗中使个小绊子,但终究是意难平,于是就将怒火统统撒到了真正的粉蝶儿身上! 杨进虽然只是皇帝身边的侍卫总管,但也不是没有一个江湖朋友,只对付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粉蝶儿几乎都是在莫名其妙的追杀中度过,不要说四处采花留情,就是露个头都不敢,最后迫不得已,躲到了这间保命客栈来。 雪儿这才知道,客栈门前那面满的鸟屎的招牌上面写的,竟然是“保命客栈”四个字。怪不得这里的客房如此破旧简陋,房钱高得离谱,伙计态度恶劣,仍旧有无数的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甚至赖着不想走。 他们哪里是来住店的,分明就是求保命的! 听到这里,雪儿大概也就明白了,颜如魅让她暂时住到这个客栈的原因,无非就是在她身边无人保护的这段时间里,保证安全。 毕竟,追着若若前来的赵金花娘等人,在发现雪儿孤身一人的时候,很难保证不因为立功心切,将人给抓回去。 客栈之内,保性命无忧,这就是保命客栈的正真意义。 雪儿追问:“若是有深仇大恨的双方都住进了客栈里来呢?不还是难逃追杀么?” 粉蝶儿并没有向雪儿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在这间保命客栈里,就算你面对一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也不必畏惧,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敢伤人,更不要说杀人,甚至就连动你一个指头都不敢! “客栈之内,严谨任何争斗,哪怕伤人一丝一毫也要受到严惩!”粉蝶儿说着话的时候,脸色苍白,目中流露出强烈的恐惧之色来,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雪儿不解:“一见客栈,惩罚能有多么严重?” 粉蝶儿的目光越过雪儿,落在雪儿背后被推开了一半的房门上,雪儿会意,让开了身子,两个人一齐走进了这间满是霉烂腐败汗臭脚臭味道混合的房间。粉蝶儿还想关门,被雪儿阻止。 因为保命客栈的规矩,再加上这一年来粉蝶儿的收敛,雪儿对于此人到处采花的恶行并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倒也不曾畏惧,不肯关上房门,实在是因为房间里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让她从门口走进来都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何况再关起门窗,那味道,不等被人杀死,自己先把自己熏死在里面了! “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罔顾保命客栈的规矩,住进了客栈里追杀自己的仇人,结果……”雪儿不肯关门窗,粉蝶儿也不好强求,左右看看无人,这才继续白着一张脸,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下去,“结果那两个人,被客栈的伙计强行分开,那伙计功夫之高明,反正我是前所未见!” 粉蝶儿道:“本来,先动手的一方,抱着的想法是,破坏了客栈的规矩,被一同赶出去。离开客栈的范围,他想怎么样,也就无人干涉了。最不济只将他一个人赶出去,他继续守在客栈门口等着也就是了。结果那客栈的伙计却根本没有将他赶走,而是带去了……” “咳咳!” 雪儿正竖起耳朵听着,冷不防被一声咳嗽打断,紧接着先前带她前来的伙计就出现在门口,说中端着个还算干净的托盘,问:“客官需要茶水么?小店免费赠送的。” 粉蝶儿的嘴巴保持着说话时候的口型,却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伙计走进来,将下面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这位客官了解小店的规矩,给这位新来的客官讲解这许多,小人代掌柜谢过了。” “我,啊,不……”粉蝶儿语无伦次,半天只说了三个字,语不成句,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伙计将托盘放在房中唯一的桌子上,最后又说了一句:“客官说了这许多,想必已经口干舌燥,还请喝杯茶,润润喉咙。” 他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却没有倒茶:“小人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呼,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 店小二说完就离开了,然而粉蝶儿下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他也不敢再说下去,终于向雪儿说明了来意。 粉蝶儿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所以在莫名其妙的被追上了一段时日之后,总算是想起来溯本追源,辗转打听之下也就知道了,朝廷当中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在打听出背后追杀自己的人的具体身份之后,粉蝶儿整颗心都凉了,他只是比较“喜欢”美丽的少女而已,自认为风流倜傥,哪里有与官府中人抗衡的勇气? 提到被追杀的原因,粉蝶儿一脸茫然的委屈,因为就是到了现在,他都没有想通,自己到底是如何得罪了皇帝身边的人。 甚至,粉蝶儿将杨进的七大姑八大姨,堂妹表妹等等女性亲属调查了一个遍,结果却并没有发现这些女子中有被自己“采”过的花! 可他同杨进对不了话,对方也不肯搭理他,只是一味地找人追杀。于是,在逃亡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听说了这间保命客栈,并且住了进来。 起初的时候,粉蝶儿也只是走投无路之下的病急乱投医,结果那些人,在交过一次银子,确定他就在客栈当中之后,竟然真的放过了他! 更确切地说,是在客栈当中放过了他,却还是守在客栈范围之外的某个地方,等着他没银子交房钱之后,自动乖乖地离开。 就如同雪儿一开始知道的那般,这客栈的房钱,不是一般地高,粉蝶儿几乎是倾尽了所有,这才堪堪住到了现在,只是却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多还有五日,只怕就要被客栈中的伙计给强行赶出去。 他在客栈当中安逸惯了,实在不想再过逃亡的日子,今日又看到雪儿交了银子又不太情愿住进去,于是就动了心思,想着求雪儿将自己的客房,让给自己。 雪儿这才明白过来对方的用意,加上她自己也不是因为仇家追杀住进来的,也不会长住此地,虽然对于这人并无好感,好在也没有什么恶感,看在对方同自己解释了这么多的份上,也就准备答应下来。 然而又想到这保命客栈的种种古怪,于是又问:“我订的房间,转交给你居住,客栈的掌柜,能同意么?” “能,能,能!” 眼看着雪儿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粉蝶儿一连说了三个“能”字,以肯定自己的想法行得通:“这客栈虽然能保命,却也不是人人能住得起的,所以好几个人挤一个房间,是常有的事情,方才在你之后进来的那五六个人,不就是同住了一个房间么?” 雪儿一愣,似乎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当时自己还有些奇怪,心里说这些人挤一个房间得多憋屈,却原来是为了省下银子能多住一段时间。 不过,让她和一个采花大盗同住一个房间,她的同情心就是再泛滥,一时还是无法接受。粉蝶儿是同她讲了许多,可这实在也算不得多大的恩情,还犯不上让她以身试险。 ——毕竟,她还只是个孤身少女,而对方在这方面的名声又实在是太过恶劣。 像是看穿了雪儿的心思,粉蝶儿露出一个苦笑:“姑娘你实在多虑了,在这客栈里面,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抢劫杀人,嗯……”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当着雪儿说下面两个字十分不好意思一般:“奸淫偷盗等作奸犯科的恶行,你一样都不会遇到!毕竟谁都没有胆子挑战客栈的规矩不是?” “要不然我又何必来低声下气地哀求,直接抢劫杀人不是更好?”说到这里粉蝶儿一脸无奈,“那些急需银子住店的人,哪一个不是刀头舔血穷凶极恶,为了多住些日子,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到时候你抢我的房间,我偷你的银子,这客栈还能安静得了?” 雪儿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毕竟人为了保命,很多时候都是不择手段的。若是保命客栈没有些规矩手段,只怕早就乱了套。 所以,粉蝶儿除了低三下四地求人,就只能等着钱袋子光了之后被赶出去。 雪儿也曾问,既然这间保命客栈,不论什么江洋大盗,亡命之徒的命都可以保,那么朝廷怎么会对此坐视不理,任由客栈明目张胆地维护那些逃犯,任由客栈开下去? 毕竟,这已经相当于和官府叫板,和朝廷对立。 可惜这个问题粉蝶儿也无法回答,毕竟粉蝶儿住进来的时间也不算太长,虽然见过一些被海捕文书通缉的逃犯,却从未见过一个捕快官兵上门。至于其中缘由,恐怕也只有客栈真正的主人才能知道了。 不过,就算是有客栈的规矩能够保证雪儿的安全,让她同一个采花大盗同住一个房间,她也还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粉蝶儿求到最后,雪儿也只是同意在自己离开之后,若是这客房还不到期,就将房间让给对方。 粉蝶儿就是委屈,无奈,也只能接受,谁让他莫名其妙就得罪了杨进呢? 第四百七十七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但粉蝶儿对于杨进心中又怕又恨,就是影离对其也是十分头疼。 杨进一向与影离不和,这一点影离心知肚明,毕竟影离一回来,不但抢了杨进侍卫总管的位置,就连皇帝的信任也分走了不少,再加上对轩辕昰的怀恨在心,这些日子以来,杨进没少在暗处和影离作对。 对此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二人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就行。可惜,这一次在对雪儿和颜如魅到底是务必生擒,还是生死勿论的问题上,杨进却是难得的固执。 固执得好像一条疯狗。 这是影离心里的想法,表情都已经表露无遗,就差当面直言了。 杨进当然看到了影离的神情,所以出手更狠更凶更猛,一把将身边一个侍卫推开。那人身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还是旁边的同伴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 同时他已经将对方的腰刀抽了出来,红着眼就朝着影离劈了过去,同时吼道:“影离,你处心积虑维护两个刺客,到底居心何在?” 影离一边躲开,一边寒声道:“恐怕是你想要公报私仇吧!” 杨进的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刀光如同雪片般落下,再次将影离罩了个密不透风! 影离到底还是有所顾忌,只是一味躲避,并未出手还击,只是却更加激怒了杨进。他这样的举动,落在杨进眼里,是不屑,是瞧不起! 于是,周遭无数的侍卫官兵,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们的正副两位总管为了一个命令的下达,大打出手,就好像看戏一般。 眼看着杨进的刀又砍了过来,影离皱眉,出手如电,两个手指已经夹住那刀身,再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脆响,紧跟着“铛啷啷”一声,刀尖落地,杨进的手中已经只剩下了半截刀柄! 杨进只觉得手中一轻,不由一愣,总算是没有劈出去,只是脸色却是涨红如同滴血一般,羞愤交加,低低怒吼一声:“影离!” 影离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就听一个女子慌慌张张的声音响起:“影先生,杨总管,你们先住手,皇上他——” 玖华樱不过昨夜刚刚拜堂,一时还没有适应自己太子妃的身上,再加上今日也未曾跟随轩辕昰进宫,更没有进行今日的新妇敬茶等事宜。再加上心里慌张,一时也忘记了改口城轩辕德为“父皇”。 “凭你也……” 杨进的脸狰狞扭曲,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只是是一个“配”字尚未出口,就生生地咽了回去,手中的半截刀柄也停在半空,如同静止了一般。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刚刚与轩辕昰拜过堂的玖华樱,新晋的太子妃。 不管昨夜发生了多少变故,玖华樱的太子妃身份却是皇帝钦定的,早就入了宗族玉牒,不可更改。所以还真不是没有资格让这两个人住手。 杨进一时尴尬在那里,影离眼角的余光一扫,整个人脸色就已经变了。 他们两个,可是陪着皇帝轩辕德前来探望轩辕昰的情况的! 如今,因为一个命令的下达,杨进如同疯狗一般咬着他不放,他也只好分心应付,却忘记了还有皇帝在旁边! 可现在皇帝轩辕德却已经不见了! 杨进也发现失去了轩辕德的踪影,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人也总算是冷静了下来,然后冷汗就又冒出了一层,几乎湿透了全身的衣衫。 当着皇帝的面,同影离这个正总管大打出手,完全不将皇帝放在眼里,还不敬太子妃,这些罪名,不管哪一条都够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影离的目光落在玖华樱的身后半掩的房门上,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身子一闪,人就已经到了玖华樱面前,匆匆躬身抱拳,也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冲了进去。 杨进如梦初醒,也紧跟着冲了进去! 房间内,轩辕昰所在的床上空空如也,皇帝轩辕德竟然跪在床前的脚踏上,大半个身子伏着,花白的头发深深地埋在双臂间,乍一看上去竟好像死了一般。 影离心中大吃一惊,再也没有了争强好胜的心思,和杨进几乎是同时冲到床前,伸手去扶半伏在床上的轩辕德。 好在轩辕德只是昏迷了过去,影离和杨进又是掐人中,又是忙着顺气,后进来的玖华樱则连忙去吩咐人传太医,不消片刻,轩辕德才悠悠醒来。 “儿啊!” 他的眼睛尚未完全睁开,口中就发出一声悲呼,一瞬间老泪纵横,浑浊的眼泪混杂着鼻涕一同流下来,与凌乱的花白头发粘在一起,毫无一国之君的风度! 轩辕德就这么半闭着眼睛,张着大嘴,如同一个孩子般地哭嚎着,杨进和影离对视一眼,后者叹了口气,默默站起身来,吩咐门外守卫的官兵撤退到月洞门外,同时暂时将单钰收押起来。 毕竟,轩辕德现在还是一国之君,如此失态的行为,还是不应该让外面守卫的人听到的。 轩辕德涕泪横流,捶胸顿足,一副悔不当初,追悔莫及的模样。 他有些有些后悔,为何非要如此坚持逼轩辕昰去娶一个不爱的女子,同时也有些怨恨轩辕昰,竟然为了一个女子置整个家国天下,置他这个白发苍苍的老父不顾,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当然,轩辕德更加怨恨的是那个叫做“雪儿”的女子,狐媚如斯,让自己的儿子为了她抛弃一切! 当杨进说要将雪儿和颜如魅格杀当场的时候,轩辕德其实是默许和纵容的,甚至心中还隐隐对于影离的做法有些不满。只是碍于影离多年来对于轩辕昰的守护之情,这才没有当面驳斥对方而已。 所以,当影离试图开口劝说的时候,轩辕德突然停下嚎啕,用力一甩手臂,躲开了影离伸过来的手。 影离楞了一下,再看杨进略显得意的神色,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然而,现在却不是他与杨进明争暗斗的时候,也不是轩辕德悲伤的时候。 轩辕德一进门就看到了轩辕昰冰冷的遗体,心中痛悔交加,再加上昨夜中的“无息”刚刚解开,身体虚弱,激怒之下,直接就晕死过去,所以方才杨进和影离进来,才看到了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轩辕德。 虽然现在轩辕德醒了过来,但却不能算是完全清醒,因此竟始终没有留意到轩辕昰的身体已经消失不见。 这里,影离用了“身体”而不是“遗体”这个词,而是因为他突然觉得,事情蹊跷,非常蹊跷。 轩辕昰是他自幼看着长大的,可以说是相当了解,怎么看怎么不像为情所困,能够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杀的性子。 所以,影离才一度怀疑,轩辕昰跟着就是假死脱身,想要金蝉脱壳来摆脱现在的所有身份,不论是承天教的少主身份,还是马上就要继承皇位的太子身份,一并统统摒弃,只为了能够和雪儿在一起。 这也是为何影离在明知道叛乱尚未完全平息,局势不稳的情况下,仍然选择带着雪儿和颜如魅来见轩辕昰的原因。 只是,在雪儿出现之后,轩辕昰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这让影离再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再加上玖华樱转述的轩辕昰的几句话,更是让他心神大乱,险些乱了方寸。 这也让影离并没有来得及多想颜如魅临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是本能地觉得颜如魅话中又话,想要将人留下问清楚,却又因为杨进的作对,最终眼睁睁地看着颜如魅带着雪儿离去,失去了先机。 如今,轩辕昰的“遗体”失踪,再一次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所以哪怕是明知道此刻轩辕德对自己不满,影离还是硬着头皮再次上前,垂首躬身:“皇上请节哀……” 话未说完被一旁的杨进冷冷打断:“影离总管此言差矣,太子殿下薨逝,陛下心中悲痛,也是人之常情……” “胡说!”影离说这两个字的语气相当粗暴,让沉浸在悲痛当中的轩辕德也不禁皱眉,只是影离不等轩辕德开口,就急忙一指身后的空床,“杨总管这是要咒太子殿下么?” 杨进和轩辕德几乎同时被影离暴怒的语气吓了一跳,轩辕德到底是一国之君,影离的态度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于是暂时收敛起悲伤,沉下脸来:“影先生……” 然而也只开口说了这三个字,杨进和轩辕德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随着影离手指的方向,落到了背后的空床上。 杨进跟随着皇帝前来,又因为和影离斗气,没有及时跟随轩辕德进房间,有些情况也就不太明了,比如轩辕昰的“遗体”到死在何处,可是轩辕德却是亲眼所见,这才一时无法接受,昏死过去。 可是,不过是他眼前一黑的工夫,自己儿子的“遗体”怎么就有消失不见了? 鼻涕和眼泪还挂在轩辕德的脸上,凌乱苍白的头发无力地顺着额头垂下,脸上哀恸的表情还为消失,就被突如其来的巨大震惊和诧异取代。 轩辕德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冲到床前,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在床上摸过来摸过去,准备好斥责影离的话完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杨进只觉得自己扶住轩辕德的双手一空,眼前突然就失去了轩辕德的踪影,等他回过神来再看时,轩辕德已经来来回回地摸了四五遍,口中更是神经质一般地喃喃道:“阿昰,阿昰人呢?” 轩辕德不死心地又摸了两遍,却发现除了被褥上轩辕昰遗留下来的几根头发,和伤口流出来的血浸染的斑痕之外,就只剩下了坚硬的檀木床板。 “影离!”轩辕德总算是想起了首先发现问题的影离,声音中不知是震惊还是愤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七十八章 后悔药 影离将轩辕昰所在的房间,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翻了个底朝天! 从他闻声到门口迎接皇帝的时候,轩辕昰的身体还安静地躺在那里。到皇帝朝着雪儿和颜如魅发作,杨进和他起争执,皇帝独自走到轩辕昰所在的床榻前,看到尸体昏倒,这中间,一直是有人守在轩辕昰的身体面前的。 也就只有玖华樱看到皇帝急怒攻心昏迷过去,急匆匆跑出去通知杨进和他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一个昏迷的皇帝轩辕德。 所以,轩辕昰的身体,只能是在这个间隙失踪的。 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轩辕德一时也忘记了悔恨悲伤,又恢复了他一国之君的威严和镇定。 本来与影离生出的嫌隙,因为轩辕昰身体的突然失踪,再一次消弭于无形,反而是因为那句“太子已经薨逝”,让轩辕德对于杨进再次不满起来。 毕竟,轩辕德最不希望自己唯一能够倚重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他宁愿相信是轩辕昰诈死脱身欺骗了自己,也不愿相信对方已经不在人世。 影离本来就心存疑虑,此刻因为轩辕昰身体的失踪,心中愈发笃定自己最初的想法。 然而他也只是有所怀疑,找不到轩辕昰的身体,一切都是白说。 床榻没有任何机关,墙壁也没有,若是有人趁着这个短暂的时间将轩辕昰的身体带走,必然也只能是走他们的视线之外的窗户,并且这么短的时间,也自然是走不远的。 再加上外面还有那么多的官兵守卫,很可能人就藏在这寝殿周围的某个角落。 这一次影离下命令,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质疑了,杨进更是老老实实,当自己是透明的背景,不想再引起轩辕德的丝毫注意。 整整一天的的时间,以轩辕昰丢失的建筑为中心,向着四周地毯式搜索,甚至就连树上的鸟窝,墙角的狗洞,假山中的孔洞都不放过,却依旧没有发现轩辕昰的踪迹。 因为无从猜测轩辕德的心思,又不知轩辕昰的生死,所以影离的命令也下得有些含糊其辞,让搜寻的官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是一点一点地扩大着搜索范围。 转眼间,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轩辕德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白发也似乎多出了不少。就连因为轩辕昰可能并没有死而生出的激动兴奋之情也消减下去。 他不肯再离开轩辕昰的寝殿,端坐如同雕像。玖华樱这个新晋太子妃就如同个小丫鬟般地在旁边侍立。 关于轩辕昰中毒之后的情形,轩辕德翻过来覆过去,向影离和玖华樱问了至少二十遍以上,然而却依旧是没有头绪。 对于轩辕昰曾经要玖华樱转告影离的话,影离在之后就叮嘱过玖华樱,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皇帝轩辕德。 玖华樱心中也明白,若是轩辕德知道了“无息”之毒竟是出自轩辕昰之手,以英王轩辕旻和贤郡王为首的这场叛乱,整个性质都要发生变幻,对于轩辕昰可以说的大大的不利! 不管轩辕昰娶她是否情愿,好歹她名义上也成了轩辕昰的正妃,自然要维护轩辕昰,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所以,轩辕德从玖华樱口中知道的,只有中毒受伤之后的轩辕昰,不肯服解药,也不肯让人近身,似乎是一心求死的事实! 轩辕德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长吁短叹,心中对于轩辕昰的愧疚之情更甚。 夜色降临,影离和杨进再一次进来,轩辕德都不用问,只看二人的脸色就知道,搜索的结果,依旧是没有结果! 影离劝轩辕德先回皇宫,宽慰对方轩辕昰很可能没有死,轩辕德自然不肯答应:“若非朕昨日早早回宫,恐怕阿昰也不会一心求死,不肯让人近身!最起码也应该也会看在朕这把老骨头的份上,服用解药,包扎伤口……” 说话的时候,轩辕德再一次老泪纵横,早知如此,他就是答应了轩辕昰娶了那个叫做雪儿的女子又如何,大不了给个侧妃的位子,最起码他不会如现在这般,连这个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儿子都失去! 影离和杨进垂眸,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是沉默。 轩辕德又落了半天泪,突然就冲着二人吼道:“没找到就继续找,找不到阿昰,就将那个沈衣雪的女子给抓来,朕就不信,若是阿昰知道这个消息,还不肯回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玖华樱的身子晃了晃,脸色一阵苍白,几乎就要软倒在地。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轩辕昰喜欢的人是雪儿,却仍旧不免在皇帝下旨之后心生向往,幻想着轩辕昰哪怕肯与自己相敬如宾也好,却不知道他宁愿死也不愿娶她。 她本也是聪明通透的女子,怎么能听不出轩辕德话中之意?只是她却也知道,此时此刻,根本就不容她置喙。 若是真如轩辕德所言,将雪儿寻来,想必自己就更没有地位了吧? 她心中一阵苦涩,然而杨进竟已经先影离一步,躬身应声:“属下遵命,这就去办!” 影离动了动嘴唇,想要阻拦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随即听到有人高叫:“快抓刺客!” 影离和杨进面面相觑,直觉得来人和轩辕昰的失踪有关。二人几乎是同时冲了出去,循声而去。 轩辕德也站起身来,朝着旁边的玖华樱吩咐道:“扶朕过去!” 二人刚到门口,就见无数火把刀光中,一团红衣如同烈火一般扑面而来! 正是颜如魅! 杨进和影离紧随其后,眼看那人就要冲到轩辕德面前,玖华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用自己柔弱的身子挡在了轩辕德面前。 三寸长的指甲殷红如血,在看清眼前的玖华樱之后,终究是偏了偏,从胸口位置转到了肩膀。 玖华樱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传来,整个身子一轻,就已经被来人如同抓小鸡一般抓起,在空中一甩,就被扯到了颜如魅的面前。 轩辕德跌跌撞撞,后退了五六步,后背直接撞到了刚刚关起的房门,就听“哐当”一声,房门再次洞开,轩辕德背后失去依靠,顿时跌了个仰面朝天! 杨进和影离见状,一时也顾不得钳制住玖华樱的颜如魅,分别从左右两侧冲过,将轩辕德扶了起来。 轩辕德这才看清楚颜如魅,顿时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对方:“你,你竟然还敢回来!” 颜如魅一手抓着玖华樱,朝着包围过来的那些官兵吼道:“你们再敢上前,我杀了你们的太子妃!” 这话对轩辕德影离杨进等人或许不管用,可是对于那些官兵来说却不得不顾虑一下,毕竟对方手中抓着的,的确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玖华樱也看清了颜如魅,心中的恐惧之情大减,甚至轻声向颜如魅道:“你不是今日陪雪儿前来的那位大姐姐么?” 颜如魅一愣,随即“格格”娇笑:“你竟然还记得我?” 玖华樱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你用我威胁他们,算是找错人了。我这个太子妃,本来就有名无实,他们也只是表面尊重罢了。” 却不料前一刻还笑得如同春风拂面的颜如魅,下一个突然沉下脸来,顿时如同寒冬腊月一般冷若冰霜:“这已经是你天大的福分,就不要再痴心妄想其他!” 玖华樱的眼睛黯淡下去,神色黯然,声音更低:“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颜如魅撇了撇嘴不再看她,转而看向影离,“影离,老娘这一次来,是想要同你做一笔交易,你肯定有兴趣!” 影离看了一眼依旧怒视着颜如魅的轩辕德,淡淡垂眸:“什么交易?” 颜如魅道:“自然是你想要的‘后悔药’!” “我现在就后悔一件事情,”影离叹道,“只是现在……” 话未说完被轩辕德突然打断:“大胆民女,休得再次胡言乱语,这世间哪里有‘后悔药’这种东西?来人,将这个夜闯太子府的刺客拿下!” 周围的官兵面面相觑,最后几乎全都将目光集中到了玖华樱的身上。 玖华樱叹息一声,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只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迷离的光芒。 颜如魅见状,也是无奈,竟不由对这个女子生出一声同情来,手一松,就将玖华樱朝着影离的方向推了过去。 影离下意识地接住,伸手一扶再连忙松开,抬眼看着颜如魅:“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本来,老娘是想要偷偷带走轩辕昰!”她也不管这话说出来有多么惊世骇俗,更不管周围多少官兵掉了一地的下巴,继续道,“不过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就算了。” 她双手叉着腰,自顾自地说着:“这样,你将轩辕昰的遗体交给我,我还你一个活的轩辕昰,如何?” 这句话一出口,影离还好些,毕竟关于“后悔药”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只是一直不敢相信人死能够复生,所以一直对颜如魅的话持怀疑态度,只此刻得到了证实。 而周围的官兵却是炸开了锅,他们竟不知道,太子殿下竟然重伤不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眼看着场面要失控,影离忙吼了一句:“颜如魅,你不要胡说,太子殿下只是重伤昏迷,无法动弹,性命却是无碍!” 轩辕德和杨进的反应就不一样了,轩辕德的身子再一次颤抖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颜如魅撇了撇嘴:“老娘说——” 然而不等颜如魅说完,就听一直不曾开口的杨进突然阴恻恻道:“不要听这歌女人在这里胡扯,我看分明她是盗走了太子殿下,还没有来得及转运出去被发现了,这才扯出这一个弥天大谎来意图脱身!” 第四百七十九章 她醒了 颜如魅显然没想到杨进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竟被气得笑出声来:“你是老娘见过的,最无耻的一个!” 杨进的面皮子一抖,目光闪动:“狡辩!否则你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太子殿下失踪之后出现?” 他只说轩辕昰失踪,却不说是轩辕昰的遗体失踪,自然也在因为看到轩辕德的脸色不好看,不敢将轩辕昰真正的情况说出来。 轩辕德的面色阴晴不定,最后朝着影离淡淡吩咐道:“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抓起来!” 这话看似对着影离说,实则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影离想要违背都不能! 影离自然清楚轩辕德这个主子心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然而慑于对方的威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深深叹了口气。 却听杨进又大声道:“你们都没有听到么,皇上要你们拿下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 然后又故意朝着影离道:“难道影总管离皇上这么近都听不清楚,还要皇上再重复一遍么?” 颜如魅将一切看在眼里,朝着影离冷笑:“影离,老娘还当你混得多么风生水起,原本竟是如此窝囊!” 这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周围的官兵已经在杨进的带领下,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如同潮水一般,将颜如魅淹没其中! 轩辕德眯起眼睛看着仍旧僵立在原地的影离,声音中充满警告意味:“影先生……” 影离身子一颤,终于是回了神,思索再三,缓缓开口:“皇上,颜如魅很可能知道……” 却不想轩辕德立刻打断了他:“你想要说什么,朕现在统统不想知道,一切等拿下那个女子再说!” 然后又补了一句:“还是,你想抗命?” 影离咬了咬牙:“属下,遵命!” 然而那脚步就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地几乎要抬不起来,从轩辕德身边,一直走到人群外围,十来步的距离,将好像走了一生一世那般久远。 伴君如伴虎。 影离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在他重新回到皇帝身边,做回他侍卫总管的位置之后,一切看似没有变,然而,皇帝对于自己的信任,终究是发生了某种变化。 轩辕德对于影离慢吞吞的脚步自然不满,不过却也没有再出言催促,只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数不清的刀剑在眼前晃动,颜如魅面上仍旧镇定自若,手中的三寸多长的红指甲毫不留情地划过,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颜如魅的指甲中藏有剧毒,凡是被刮破皮肤的,不消片刻,伤口就高高肿起,呈现出恐怖的青紫颜色,继而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再也无力站起。 杨进处于外围,倒是始终不曾被颜如魅的指甲挨到,不过眼看着手底下的人被对方割稻子一般地放到一大片,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一声令下,顿时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颜如魅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指甲中的毒药再厉害,也有用尽的时候。 渐渐地,地上东倒西歪的官兵越来越多,都快能堆起一堵墙来,杨进不得已只要吩咐一部分人将伤员抬下去,这才没有占满整个园子。 好在这么多的人,总算是将颜如魅指甲中的毒药消耗殆尽,她的指甲后来伤到的人,伤口总算是不再肿胀,不再青紫,与普通的伤口无异。 可惜颜如魅偏偏还跑不了! 按理说,她的轻功足够她一口气飞出好几里地,就算出不来京城,摆脱这些官兵总是不成问题的。可每每她刚刚想要腾身而起的时候,杨进就毫不犹豫地朝着她掷出三四把短刀来! 先前被抬走的官兵伤员,留下的刀剑倒是不少,杨进一时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又一直在外围保存着体力,颜如魅也莫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应付这些人。 中间轩辕德又催促了影离两次,再加上杨进言辞相激,影离迫不得已出手,更是让颜如魅压力倍增。 颜如魅手中不停,口中也不停:“好一条忠实的走狗,只是不知道你到底忠心的是轩辕昰,还是这个老不死?你当真不在意那人的性命了么?” 即使颜如魅没有点名,影离也知道她口中的“那人”指的就是轩辕昰。 他当然在意,可现在轩辕德和杨进,却根本没有公布轩辕昰死讯的意思,他又怎么在意? 就好像在说,明明他们的太子殿下只是重伤昏迷,根本就没有死,谈什么起死回生? 夜色渐深,颜如魅体力逐渐不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伤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反正她的眼前一直有人影晃动,耳畔一直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到后来根本就是本能地挥动手臂,用脚踹,用手肘顶,用指甲挠。 她长长的头发也是武器,甩起来比堪比钢丝,柔韧坚硬,打到人的身上,直接就是皮开肉绽! 可是人太多了,轩辕德铁了心要抓她,不惜人命地往上填,她的内力总有消耗一空的时候! 太阳升起,再落下,颜如魅也不过从太子府,闯到了大街上。太阳再升起落下,颜如魅连京城的大门在哪里都没有看到。 眼前明晃晃的刀剑却是无穷无尽,如同刀山剑林,永远都看不到尽头。 眼看着颜如魅出手越来越慢,杨进终于抓住了机会,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般冲了上去。 影离也不敢怠慢,颜如魅被他抓住,总要好过被杨进抓住,于是喝退众人,也冲了上去,不偏不倚,正挡在杨进和颜如魅中间! 杨进大怒,还没有来得及发作,影离已经出手如电,连续攻击了颜如魅的五六处穴道! 颜如魅早就疲惫不堪,然而心思却依旧清明,眼见出手的人是影离,干脆放弃了抵抗,束手就请。 再然后,她只觉得自己又困又累,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影离看也不看身后杨进难看至极的脸色,一把将人捞起,就准备回去向轩辕德复命。 杨进在后面气得跳脚,几乎要破口大骂出来,脸色铁青,狰狞扭曲得可怕。 颜如魅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狭小的没有床铺的屋子里,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手足发麻地厉害,几乎都要失去知觉。不过既然清醒过来,她就不会坐以待毙。 她努力蜷缩起双腿,再用力一挺,身子就朝前移动了一下,如是再三,后背就靠到了墙壁上。然后再沿着墙壁慢慢地坐起来,开始运功调息。 颜如魅本身并没有受太多是伤,只是体力消耗严重,经过这番昏睡倒是恢复了不少。 她的双腿都被捆住,无法盘膝而坐,因此只要跪着,后背倚在冰冷的墙上,并不太适合调息,不过片刻之后,仍旧是恢复了过来。 房间中只有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还是开在接近屋顶的地方,此刻有淡淡的,微弱的光芒照进来,却一时让人分不清是什么时候。 颜如魅重新闭起眼睛,脑子却是一刻不停,她的双臂也同样被反剪到背后,就连手腕也被捆住。 她试着活动了几下,待绳索稍微松动,便开始用力屈起自己的手指,试图用指甲去感受捆住自己手腕的绳索的材质。 颜如魅的指甲是能够当做武器来用的,自然要比一般的指甲更为锋利,哪怕现在只有三寸长,却丝毫不影响其锋利性。 她不动声色地慢慢磨着,只是那绳子不细,半天功夫也不过才磨开上面的一小缕。 颜如魅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处的小窗,发现透进来的光线已经黯淡下去,显然过去了不少时间,也不禁有些着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人,又会如何对待她,所以一定要尽快摆脱束缚,否则接下来恐怕就要任人摆布了。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她颜如魅的行事作风。 就在她感觉捆住手腕的绳索只剩下了最后一缕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心中一惊,几乎是立刻一歪身子,恢复成蜷缩着身子,背靠墙壁昏迷不醒的姿势。 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阵稀里哗啦开锁的声音,随即厚重的房门被缓缓推开。 “这都一天一夜了,她还没有醒么?”声音中带着不满,似乎在怀疑着什么。 颜如魅不知道杨进的名字,然而却记得他的声音,知道他就是那个时时处处总想和影离作对的男人。 若是来的人是杨进,对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轩辕昰的生死,她也就了没有了谈判的资本,除了拼命,只有拼命。 甚至,颜如魅觉得,杨进根本就会为了否定轩辕昰的生机,直接找个罪名杀了她! 不过好在影离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与近三千的官兵,还有一部分暗血卫,大战了两天两夜,体力透支,昏睡不醒有什么奇怪?” “或者,”影离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杨兄自认为比这女子体力强健,就算经历血战,依旧能够生龙活虎?” “影离!”杨进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恼羞成怒,“你不要含血喷人!” 拿他和一个女人比,他就算是体力胜过对方,又有什么光彩的?若是体力比不过对方,就更是等于给他架难堪,说他不如女人! 颜如魅也从未想到影离还有如此毒舌的一面,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势不允许,只有就要当场大笑出声! 可就这样,她也因为忍得辛苦,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了两下。 “她醒了!”杨进的声音陡然提高,异常尖锐地叫了出来! 第四百八十章 总管大人需要衣物 颜如魅明白已经装不下去,干脆也不再装,身子一屈,一个鲤鱼打挺,摇摇晃晃地就站了起来! 也就在同时,她将手腕上的最后一缕麻绳挣开,一伸手,做出一个赶苍蝇的手势:“老娘不过身子有些倦怠,想要小憩一下,哪里来的苍蝇嗡嗡乱叫,扰人清梦!” 杨进的脸色更加难看,却不料颜如魅突然妩媚一笑,顿时让这阴暗的小屋子中满室生辉:“不过是想要审问老娘,犯得上两个人都来么?是怕老娘会吃人,还是……” 她眼珠子一转,狡黠中带着一丝促狭,却如同春日荡漾的湖水:“没有信心?” 影离皱眉不语,总觉得颜如魅现在这个状态,似乎有什么阴谋的样子。 可是她也只是双臂挣脱了束缚,双腿双足却还被牢牢捆住,在他和杨进的眼皮子地下,想要解开绳子逃跑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影离虽然厌恶颜如魅的为人,然而此刻却只想知道颜如魅会认定轩辕昰假死的原因,毕竟当时他是曾检查了不止一次,每次得出的结论都一样。 何况在雪儿出现的时候,轩辕昰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到后来整个身子都是僵硬冰冷的。在影离的认知当中,没有任何一种假死药能够有这样的效果。 如果不是轩辕昰的突然消失,影离也许根本就不会怀疑他是诈死脱身。 然而颜如魅的话却成功激起了杨进的怒火:“胡说!” 颜如魅双足动弹不得,干脆朝后斜倚着墙壁,好整以暇:“胡说?好吧,就算老娘胡说了又怎么样?” 她话锋突然一转:“不过今日老娘也将话放在这儿,老娘的消息,只能告诉你们其中一个,至于是谁,你们自己决定!” 影离心道不好,知道颜如魅这是准备要离间他和一杨进之间的关系! 他与杨进之间本来就是明争暗斗,水火不容,之前更是已经撕破了脸皮。此次他强自将颜如魅关押在此,杨进已经是心中不满,所以在他前来的时候,才寸步不离地跟了上来,明显是怀疑他与颜如魅之间会有事情隐瞒着他。 只是,还不等影离开口,杨进就已经抢先说话,不过却是朝着影离的:“影总管,你还说和这个女之间没有特殊的关系,要不然她为何只肯告诉你一个人?” 影离苦笑:“杨进,她只说要将所知道的,告诉你我其中一人,又没有说一定会告诉我……” 话未说完就被杨进打断:“既然不是告诉你,那自然是要告诉我了?影离总管,还请你委屈一下,暂时替我在门外把守片刻?” 影离自然不肯:“不可能,我必须要亲自审问这个女子!” 杨进冷哼一声:“还说你们之间没有特殊关系?” 影离一时语塞却,却不料一直看着二人如同乌眼鸡般斗嘴的颜如魅,突然再次开口:“影离,你还真说对了,其实老娘还真没有准备让你来审问。” 她不顾影离愕然而又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毕竟,该你做的事情,你还没有做,我不可能告诉你一个字!” 影离一愣:“该我做的?我该做什么?” 颜如魅撇了撇嘴:“轩辕昰新娶的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 影离犹豫了一下,才道:太子妃的闺名,为我等臣子讳……” 颜如魅再次撇嘴,一脸不屑:“矫情,虚伪!” 然后紧接着又道:“其实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转述的那几句话,你都做到了么?” “转述?”影离似乎明白了什么,“做到?” 颜如魅讽刺道:“你跟了轩辕昰二十多年,难道还不了解他么?你以为只是为了说给你听?” 杨进听得一头雾水,脸色却是愈发难看,只是却自觉抓住了影离的把柄:“影离,太子殿下既然有遗言,为何你不肯向皇上如实回禀,难道是想要欺君么?” 不料这话却点醒了影离,让他如梦初醒,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然而随即却又犹豫起来:“可是……” 颜如魅直接打断了他:“若你还要继续犹豫下去的话,我也帮不了你!这世间怎么可能真有什么后悔药?到底是什么重要,你自己想吧,我言尽于此。” 影离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颜如魅也就真的不再开口,只是用略带着挑衅的目光望向杨进,目光暧昧不明。 杨进只觉得脑子一热,几乎忘记了思考,再次朝着影离大声道:“影离,你当真要欺君不成?” 说完这话他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颜如魅,虽然眼前的女子依旧被捆缚这双腿双足,相容狼狈,然而那略显凌乱的发丝,竟然似乎带着别样的风情。 她的衣衫不少地方被划破,露出里面白嫩柔腻的肌肤来,在这个昏暗的小房间里,散发出玉石一样柔和的光泽来,看着分外诱人。 再看向那被捆缚的双腿,曲线玲珑却又不是丰腴,让人一时都有些移不开眼睛。 杨进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影离第一次觉得心乱如麻,也就没有留意到杨进神情的变化,至于颜如魅,向来妖娆妩媚,随时随地都准备着引诱男人犯罪,影离早已习惯了视而不见,自然也就没有多想。 颜如魅果然没再开口,只是如春水一般的目光却是若有若无地再次瞟向了杨进,于是杨进又催促了影离一次。 甚至,还将玖华樱搬了出来:“既然是太子殿下的话是通过太子妃转告的,那么就不是你一个人知道!你不说,还有太子妃会说!” 影离身子一震,眼前突然就浮现出,轩辕德在离开太子府的时候,看向自己的别有深意的眼神。 还有,轩辕德故意将玖华樱带走,难道就是因为知道了轩辕昰最后转告给自己的话? 这样一想,影离身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再次看了颜如魅一眼:“你说话算数?” 颜如魅勾唇一笑,又一挑眉,算是回答。 影离心急火燎,得到颜如魅的保证,转身就走,只将杨进一个人留在了门口。 现在的颜如魅,在杨进眼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充满诱人的风情,让他浑身燥热。 眼看着影离离开,颜如魅总算是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了杨进,勾起红唇又是一笑。 “奴家现在双腿都动弹不得,还不算你想怎样便怎样,难道竟然还是害怕得不敢进来么?”颜如魅的声音中似乎能滴出水来,如同一双无形的手,轻轻地撩拨,却是无穷的涟漪。 杨进一时连思考都忘记了,下意识地朝里面走了两步,似乎总算是清醒了些,伸出头去吩咐道:“本总管要审问女犯,事涉机密,不准放任何人进来!还有你们,都将耳朵给我揣起来,明白了么?” 然后不等外面的人应声,他就一把将厚重的房门再次关了起来,朝着颜如魅走了过去。 颜如魅不动弹也不闪避,实际上她身后的就是墙壁,根本就是退无可退,又没有机会解开双腿绳索,也只能斜倚着墙壁不动,目光慵懒,仿佛春日午后小憩初初醒来,透着慵懒的风情。 杨进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在那一片如水的目光中,全部心神都沉沦下去。 一间狭窄,昏暗,连最简单的床榻都没有的小房间,或者直接说就一间囚牢,骤然之间,风光无限旖旎起来。 最原始,也最撩动人心的声音,在门外长长的走廊间,浅吟低唱,传入远处门外把守的汉子们耳中,然后几乎同时都露出一种只可意会的猥琐表情来…… 虽然杨进成了副总管,可是,这些侍卫还没有胆子去打扰他的“好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好像能够销魂蚀骨一般的声音渐不可闻,只留给门外看守众人无限遐想,一个个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一个个支起耳朵,恨不得直接穿过走廊,贴到声音传出来的房门上。 走廊中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略显虚扶,甚至还有些踉跄,几个人再次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来,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好努力绷起,尽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 几个人也就刚刚站好,其中一个汉子脸上猥琐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收起,眼角的余光就见到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那手又白,又小,指甲上还涂满鲜红的蔻丹,虽然长了一些,但却分外修长好看,只看了一眼,就几乎勾去了他的整个魂儿! 他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通身如同触电一般,半天不敢回头。 “你们家大人吩咐,要你们进去两个人伺候呢……”伴着细细的,香甜的呼吸,女子娇软的声音传来,让人骨头好像在美酒中浸泡过一般,顿时酥软起来。 颜如魅娇软柔媚,好像将人的魂魄都摄去一般,那些人竟是丝毫不疑,竟然真的乖乖分出了两个人,跟在她的身后,朝着那间小小的囚室走去。 那些人见她扭动着腰肢,竟然真的再次踏进了囚室,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心中更是大定,再次守在门口。 只是一颗心却是不由飞到了囚室再次紧闭起来的门口,魂不守舍,一个个脑子里全都在想象着,们扩到底是怎样一副旖旎的风光…… 进去的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另一个身材瘦小,却同样成了众人眼中最幸运的两个人。 不多时,那身材瘦小的再次低着头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含糊地扔给众人一句“总管大人……需要衣物”就冲了出去。 众人会心一笑,倒也不拦他,由着他离去,毕竟,总管大人的衣服比较重要。只是,这房间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连衣服都需要换了? 却不料那个瘦小各自的看守竟是一去不返,众人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商量半天决定派两个人到门口去察看情况。 那两个人穿过走廊,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囚室内的三个人,却不料房门竟然是大开的! 两个人心中一惊,连忙冲到门前,几乎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尿了裤子! 第四百八十一章 执念难放 自从颜如魅一手创建的圣女岛破坏之后,这一年多以来,她觉得,自己不是忙着轩辕昰的事情,就是忙着雪儿的事情,四处奔波,连自己的双修功法都没怎么动用过,竟然生疏了不少。这一次不过是要对付一个杨进,竟然浪费了她如此大的功夫! 颜如魅走出囚室,眼见并无追兵,于是也就松了一口气,乘着夜色避开了巡逻的士兵,总算是出了京城,急匆匆朝着她与雪儿约定的保命客栈而去。 至于囚室离遗留下的那干瘪的尸体,想必影离一眼就能看明白是她的手笔。 如今她更担心雪儿,说好的三天为期,如今早就过去约定期限,也不知道那个蠢丫头是否还安然无恙,但愿那间保命客栈能保证她离开的这几日,她不被承天教的人抓走。 毕竟,很快就要重新回归她所熟悉的域界和宗门,颜如魅也不愿再节外生枝了。 至于那个杨进,她与官兵大战了两天两夜,消耗自然是不少,总得想法子补回来,谁让这个时候他偏撞了上来? 倒也不是她与影离在承天教相处多年,心中不忍,实在作对对多年,影离对她的魅惑之术相当了解,再加上心神坚定,很难上钩,她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颜如魅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许是心理作用,总感觉不如往日娇嫩了。 她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魅惑之术,双修功法,自己在人界一日,恐怕就要用到一日,还真不能生疏了! “杀了人,就想这么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淡淡地从她背后传来。 颜如魅脚步一顿,再转回身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不屑和嘲弄,一贯娇艳如花的笑,只是笑意却从不曾到达眼底:“不然呢,难道还要我多谢你?” 影离在她十步之外的地方站定,语气依旧淡然:“那倒不必。” ” 颜如魅说出这话来,就表示心中明白,她之所以没有遭到追捕,能够安然出城,一定是影离将她对杨进做的事情压了下来,虽然化解到了何种程度不知,但却足以不牵连到她身上。 影离也知道眼前女子心思通透却又狡诈如狐,所以很多话也只是点到为止,只是道:“这一次,你做的有些过了。不但吸取了他的内力,就连散布在血肉中的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 “过?”颜如魅耸了耸肩,挑起眉毛,笑继续道:“许是太久没有动用,生疏了,所以一时才没有把握住火候,将他吸成了人干。不过我也算为你铲除了异己,你说我做的过分了?” 影离一怔,苦笑:“如此说来,应当我谢你才是?” 颜如魅摆摆手,有些不耐烦:“你也不必那么虚伪,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咱们算是扯平了,谁也不必谢谁,告辞,后会……无期!” 本想如同一般人分别时说一句“后会有期”,然而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人界,“有期”自然是不能,也就只好改成了“无期”。 影离却是不知颜如魅此言真正的含义,只当她是厌恶了自己,不愿再有任何牵扯。自从离开承天教,他们两个一个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另一个却依旧是江湖漂泊的女子,身份地位悬殊,自然是很难再有交集。 “且慢!”眼看着颜如魅说走就走,影离心中一急,身形一晃就拦住了对方去路,“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颜如魅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来:“我答应你什么了?” 影离一愣,仔细想想,似乎她还真的没有答应过自己什么,然而他该做的已经做了,怎么可能任由颜如魅带着他心中的疑问离去。 他瞪着她:“关于……少主。” “少主?”颜如魅重复了一遍,然后轻轻地嗤笑一声,“现在还有少主么?轩辕昰就是轩辕昰!” 影离懒得同她计较一个称谓,直接问道:“当时,你是如何判断出他并没有死的?” “谁说他没有死?”颜如魅摇了摇头,这才继续道,“呼吸,心跳,脉搏,哪个不是你亲自检查的?甚至还特意将雪儿接到轩辕昰面前试探,所以应该比我更清楚,当时轩辕昰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你——”颜如魅说的这些,全都是影离做过的,他一时竟无法反驳,只瞪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然而却依旧不肯让颜如魅离去,影离伸出双臂拦住对方去路,颜如魅道:“好狗不挡路。” 影离不动:“我不是好狗,难道你是?” 颜如魅一怔,翻了个白眼,又审视了影离半晌:“你真想知道?” 影离点头:“当然!” 颜如魅收敛起脸上一贯的玩世不恭,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影离几乎吐血:“猜的。” “猜的?”影离瞪大了眼睛,显然是不信。 颜如魅却点头,一脸认真严肃:“我觉得,轩辕昰虽然厌恶他的身份,也不愿娶那个太子妃,但是却还不足以让他厌世轻生。” 她话锋一转:“你将他从小看到大,想必应该更了解他的心性,应该不至于如此懦弱吧?” 影离点头,算是默认的颜如魅的话:轩辕昰从小性格执拗倔强,认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更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他有些迷惑,“那你还说他死的不能再死?” 颜如魅翻了个白眼:“这是事实。” “能不能有话直说,不要如此拐弯抹角!”影离皱眉,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颜如魅背后隐隐的城墙,“这里离京城,还不足一里地,你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 颜如魅一怔,神色终于是变了,目光闪了闪:“轩辕昰死是真死了,我只是觉得他有复生的可能……” 影离听得有些糊涂:“人死,复生?” “别人或许不能,但是轩辕昰不同。”颜如魅道,“本来,我偷偷折返回去,就是想要将他的‘尸体’偷出来,进而印证我的想法,可惜……” “可惜他的‘尸体’突然消失,“影离接了她的话,“你也就无从查证?” “不过这也更加说明,轩辕昰的死有问题。当时他的身体都已经开始僵硬,所以肯定是有人帮他。”颜如魅点了点头,露出深思的表情,“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他转移走的,想必不是一般人。” 影离的眉头皱得更深:“可是,当时四周那么多的官兵,明卫暗卫,就是我也没有把握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一个大活人转移走。何况事后我已经命人,搜遍了整个太子府,连墙砖瓦缝都没有放过。” 颜如魅目光闪动:“那……那些官兵可靠么?” 影离一愣:“什么意思?” “万一,帮着轩辕昰转移的人,就混在官兵当中呢?”颜如魅道,“我还记得,因为叛乱,太子府中还有不少未曾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吧?” 影离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他突然就知道自己疏忽了什么! 他再也顾不得颜如魅,绕开对方就要往回走,却不料被颜如魅一把扯住:“你要去哪里?” 影离从未如此焦灼失态过:“自然是要去查那些官兵侍卫。” “太迟了!”颜如魅道,“且不说事情过去了好几天,轩辕昰的尸体很可能早就被转移,你早已无从查起,就是能查到,” 她顿了顿;“还是那句话,轩辕昰又会愿意继续做回他的太子么?” 影离一愣,整个人好像被天雷击中,久久不语。 颜如魅又道;“你也说他性子执拗,认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这一次他诈死脱身,下一次呢?倒不如顺了他的心意,由着他去……” “可是……” 影离还想说什么,却被颜如魅打断:“不必可是,轩辕昰转告给你的那几句话,说的还不够明白么?影离,你应该不至于蠢笨到如此地步吧?‘天照之后,女主天下’的预言,的确是在西漠慕容氏中流传了很久,我不信你,或者皇帝会丝毫不知情!” 影离又沉默下来,僵在原地,不知道是否该走回去。 颜如魅绕开他,继续朝前走,声音远远传来:“毕竟他是你一手带大的,感情就连亲生父子都比不过。放下你心中的执念,还他自由,或许来日你们还有相见的可能……” 人渐远,声音也随风消散,只剩下影离,如同泥塑木桩一般,站在那里陷入沉思。 两个人背道而行,终于是越来越远,颜如魅心中轻叹,寻找夜流觞真魂转世,拯救天魔宗,何尝又不是她无法放下的执念? 既然称之为执念,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要不然,夜流觞也就不会抛下整个天魔宗,宁愿忍受真魂被吞噬的痛楚,也要同历劫争那一丝天命。而她,也不会在人界辗转流离五百多年,依靠着双修功法维持生机。 如今,她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动用双修功法来吸取男子体内的一丝灵气,鬓边就出现了几根银色的发丝,就连眼角也多出了不少细纹来! 与官兵大战两日两夜,体内灵气将近油尽灯枯,光靠修炼恢复太慢,她根本就等不及,也就只要将杨进和那两个守卫,直接吸成了人干。 然而,还是不够! 三日之后,贤郡王谋反,被太子轩辕昰当场诛杀,英王同谋,念其蒙昧愚钝,遭奸人蒙蔽蛊惑,免于死罪,终身圈禁于英王府不得出。 同日,太子轩辕昰在贤郡王谋反当日,中毒之后尚拼死护驾,重伤不治,追封哀烈太子。太子妃玖华樱自请出家,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为东皇国祚,为枉故哀烈太子祈福。 又,侍卫复总管杨进拼死护驾,却因中毒而不敌,最终身亡,下令予以厚葬。 第四百八十二章 需要你帮我 皇帝历经丧子之痛,病体沉珂,无力主持朝政,又因英王被圈禁,皇室人丁凋零,无皇子以继承大统,决定禅位与灵馨公主,定与次年元月登基,由侍卫总管影离辅政,同时改国号为天命。 一连串的消旨意,让东灵的百姓有些迎接不暇,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有一个,就是一统三国,再续天照帝国辉煌的太子轩辕昰,死于一场叛乱,皇帝悲痛欲绝,缠绵病榻,传位给了其中一位公主。 这位公主其实也是十分传奇的,与那位哀烈太子一母同胞,却在幼年时被拐出宫,与哀烈太子同时回归,至今不过一年多,在哀烈太子轩辕昰攻打西漠南平的时候,主持朝政公私分明,十分井井有条,不能说万民称颂,也是人人钦敬。 百姓所求,不过是安居乐业,至于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上,到底是什么人,是男是女,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甚至,有一部分在灵馨公主主持朝政期间受益匪浅的百姓,拍手称快,恨不得弹冠相庆。只是碍于太子丧事期间,不得不收敛起欣喜庆幸之色来。 皇帝轩辕德这道旨意一出,首先沸腾的是东灵的京城,只是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始为哀烈太子服丧。 动乱平息了,一切安稳下来,东灵的京城也总算是正常了起来。 新建的太子府前,一片雪白肃穆,这座宏大的建筑,在刚刚建成,迎来它的主人不足一个月之后,就再一次永远失去了它的主人。 太子府的后门是一条小巷,平时鲜少人走,此刻却有一辆平板牛车安静地停在门前,上面堆放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想必是太子府中清理出来不要的。 不多时,那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侍卫打扮的人,扛着一个粗大的麻袋探头走了出来…… 那侍卫一脸警惕,左右看看无人,先将身上的侍卫服色扒了下去,露出里面一身普通百姓的衣衫来。然后直接将那麻袋放了上去,用那些杂物遮掩得严严实实,这才关了后门,跳上车辕,驱赶着那头老黄牛慢吞吞地离开。 这辆毫不起眼的平板牛车不多时就离开了小巷,转入大街,在一路肃穆的白色中,慢慢地晃悠到了城门口。 叛乱早已肃清,灵馨公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解除京城的戒严,恢复百姓的正常生活,除了为太子服丧,不得婚嫁等喜庆之事,不得着鲜艳色彩的衣物之外,一切与平日无异,所以也只是简单的盘查,那个*袋也只是被当做普通的杂物看了一眼,就将这两平板牛车放了出去。 牛车晃晃悠悠地出了京城,沿着官道而行,赶车的“侍卫”回头望了一眼,眼中已经看不到京城巍峨的城门,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马车赶上了一条小路,此刻正是夏季,草木茂盛,又加上少又人走,两旁的杂草几乎将整条路都遮住。 又走了一段,前面来拿路都看不到了,只有密密匝匝的树木,不远处一跳小溪潺潺,四周除了肆虐的蚊虫,就只剩下了这一人一车,赶车的“侍卫”终于是停了车,一股脑地将车上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推了下去,只剩下了那个*袋。 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动作似乎也轻柔了不少,修长的双手飞快地解开了捆住麻袋的绳子,一缕凌乱的黑发就露了出来。再继续往下扒那麻袋,很快就露出一具僵硬无比的尸体。 尸体的脸上脏兮兮的,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东西,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口子,有的甚至露出里面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来,周遭的血迹都板结成了黑红的颜色。 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具尸体看着僵硬无比,也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那伤口竟然一直没有溃烂化脓,而且也没有尸臭散溢出来。 赶车的“侍卫”抬头看了看天色,皱了皱眉,从推到地上的一堆杂物中,翻出了布巾,跑到溪边将布巾湿透拧干,简单拢了拢尸体乱糟糟的头发,开始擦拭那张脏污的脸庞。 一张瘦削,苍白,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很快就显露了出来,若是影离或者轩辕德在此,竟然会大吃一惊,因为板车上的这具尸体,正是他们翻遍了整个京城,遍寻不至的轩辕昰! 待这赶车的人也洗了两把脸之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来,不是别人,正是天意山庄的那位少庄主——单天鹰! 事情还要从单天鹰带着单钰回到天意山庄说起。 两个人回到天意山庄,一路上单钰自然是各种不情愿,不过因为她假装肚子疼,将雪儿独自一个人留在南平的深山密林中应对影月神宫追杀的事情,也让她有些心虚,因此并不敢太过忤逆单天鹰,两个人总算是回到了天意山庄。 当时的天意山庄,已经没有了人。 兄妹两个打听之下,知道了单正夫妇在被暗血卫的人带走,心中也就明白了过来,于是也就留直奔了京城。 两个人在到了京城之后,才听到皇帝轩辕德颁布的那道圣旨,单钰自然又动了心思,结果遭到单天鹰的强烈反对,兄妹两个大吵一架,单钰负气出走,不知所踪。 剩下单天鹰一个人,既要打探单正夫妇的具体下落,还要寻找单钰,再加上轩辕昰要娶玖华樱的消息也让他无法接受,心中替雪儿不平,恨不得去找轩辕昰理论一番。 可惜当时的轩辕昰还没有到京城,所以他也只能是将怒火与不满都压在心里,直到轩辕昰回到京城。 轩辕昰为东灵立下不世之功,凯旋而归,进城的时候自然是万人空巷,争相迎接,就算有了皇帝赐婚的旨意,掷果盈车的局面也是空前盛大! 毕竟,京城中的贵女,绝大多数都自认为比玖华樱更有姿色,更有才华,更有地位,自然也就更能胜任太子妃之位! 单天鹰也在人群当中,想要当面质问轩辕昰,娶了玖华樱将雪儿置于何地,结果人太多,周围的官兵更多,他也只得作罢,却不料轩辕昰竟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轩辕昰回来的当日,轩辕德自然免不了要接风洗尘,结果后半夜的时候,轩辕昰竟然带着一身的寒意和酒气,找到了单天鹰! 对于轩辕昰的到来,单天鹰并不意外,他到底是一国皇子,就算是身份遭到质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手段和势力,何况只是找一个人,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破头要去替他跑腿办事。 何况单天鹰所在的客栈在京城中也算是有名,为的就是带走单正夫妇的暗血卫轻而易举能找到自己,那样他才能同暗血卫的人对话,进而才有可能救出单正夫妇。 所以,当时的单天鹰,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的。 只是还没有等来暗血卫的人,他就先等到了轩辕昰! 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再闻着对方一身的酒气,单天鹰直接冷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大胜归来的太子殿下,要不要草民提前恭喜一声?” “恭喜?”轩辕昰随即就明白过来单天鹰的意思,顿时也沉下脸来,“我来,不是为了听你的冷嘲热讽!” 单天鹰道:“那就是来听草民恭喜殿下大婚的了?不过不好意思,草民身上可没有给殿下准备大婚的礼物……” “单天鹰,你够了!”轩辕昰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打断了单天鹰,“你知道那并非我的本意!” 轩辕昰显然是被单天鹰的话气得不轻,浑身的散发出来的酒气都带着寒意:“我不会娶玖华樱。” 单天鹰淡淡道:“可惜,圣旨已下。” “不然今夜我为何找你来?”轩辕昰被气得不轻,酒意也泛了上来,身子晃了一晃,踉跄了两步,大马金刀地做到了单天鹰对面的椅子上,“我是装作酒醉,直接从酒宴上来的,时间不多,所以也就长话短说了。” 他面色一沉,抬眼看着单天鹰:“我不会娶雪儿之外的任何一个女子。” 这句话让单天鹰在放下一颗心的同时,又泛起隐隐的黯然失落来,在对方将雪儿手中的凤纹玉佩捏成齑粉的一刻,在单钰因为嫉妒一次次针对她之后,他与雪儿之间,就已经再无走到一起的可能。 雪儿,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女子,此生,他也只有高高地,远远地仰望的份,也只能是祝福她,希望她安好幸福,平安喜乐。 然而思绪很快就被拉回了现实,轩辕昰继续道:“皇帝的旨意,是针对着我太子的身份下的,只要我不再是太子,他的旨意,也就落不到我的头上。” 单天鹰一楞,有些不解:“你无法改变你的身份。” 说到这里又不禁有些黯然,他不也是一样,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以至于无时无刻,都不得不为整个天意山庄的利益考虑,不能全身心地去爱自己喜爱的女子? 轩辕昰冷笑:“是,我无法改变,但是我能摆脱!” 他顿了一顿,目中露出一丝嘲讽之色:“他们能利用雪儿让我心甘情愿地摆脱承天教少主的身份,叛出承天教。我就能为了雪儿,再一次放弃我的太子身份!” 单天鹰心中一动:“你想要怎么做?” 他在京城日久,对于京城中的各个势力也是了如指掌,自然知道,现在的轩辕昰,是最合适,也几乎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要不然轩辕德也不会不顾一切地将轩辕昰推到风口浪尖上来,毕竟,他的权势与地位,只要有儿子,就绝对不会愿意传给侄子,而英王又不成器,轩辕昰继位,总能留他一条性命,可那三位郡王可就不一定了。 这其中,轩辕昰的为难和责任,单天鹰也看得很清。所以,在口头发泄了心中对于轩辕昰的不满之后,他对于轩辕昰其实是同情的成分居多。 轩辕昰黑眸幽深中藏着锐利,似乎要将单天鹰看穿:“我需要你帮我……” 第四百八十三章 借尸还魂? 单天鹰觉得,轩辕昰一定是疯了,因为不得不娶雪儿之外的女子,被逼疯了。否则他怎么能想出这么疯狂的主意来呢? 他这可是在堵,堵自己的性命!他怎么能保证自己就一定会复活过来?万一不能呢?连雪儿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更不知道他为了她,所舍弃的有多少,就这么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地离开这个世界? 对于这个问题,轩辕昰并不回答:“放心,我不会轻易放弃那个丫头的!” 单天鹰也就不再问,他只能相信轩辕昰当真有某种他所不知道的手段,只是不愿告诉他而已。而他,显然还不足以让对方彻底信任。 之所以现在会找上他,也不过是因为雪儿,轩辕昰相信单天鹰会为了雪儿,答应他所有无理的,稀奇古怪的要求。 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你真能保证不被影先生看出来?” 轩辕昰道:“若是假死,他自然瞒不住他,可我是真死。” 单天鹰愕然:“真死?可是……” 轩辕昰道:“你只要在影离确定我没有了生机之后,在丧礼之前,将我的‘尸体’偷运出来就行,其余的,我自己解决。还有……” 他沉思了片刻,又补充道;“如果是颜如魅想要接近我的‘尸体’,或者当着影离的面想要拆穿我,不论是否到了入敛的时候,你都要想法子将我的‘尸体“转移走。换句话说,就是不要让颜如魅当着影离的面,接近我的‘尸体’。” 提到颜如魅,单天鹰的脑海中禁不住再次浮现出艳红的衣裙映衬下,那一具无比曼妙的胴体,一时竟禁不住脸热心跳起来,好在有夜色掩映,看不分明。 轩辕昰也没时间追究单天鹰逐渐变得古怪的表情,继续解释道:“她是唯一有可能看穿我诈死,知道我有可能会复活的人。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会复生,否则……” 他顿了顿,沉声道;“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单天鹰没有再追问下去,又沉默了半晌,抬头,似乎要看进轩辕昰的心底,然而却只能看到一团幽深,比夜色更加暗沉。 “此事听来,十分荒诞,”他问:“为何会找我?” 轩辕昰道:“天意山庄的少庄主,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单天鹰一顿,再次凝眸看向对方,却正撞上轩辕昰锐利中带着挑衅的目光。他有些不服气:“暗血卫的人带走是家父家母,我来京城是为了营救他们,而不是为了帮你做这样一件荒诞至极的事情。” 轩辕昰道:“关于单正和林若婵,我保证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只是天意山庄树大招风,被人忌惮终究不是好事,这一点,想必你也明白。” 单天鹰垂下头,叹了口气,默认。 轩辕昰又道:“待我再次复活之后,我会将他们被关押的详细地点,告知于你。” 这个条件,单天鹰无法,也不能拒绝。 而后他才想到单钰,然而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其实,我不是一个人前来京城的。” 轩辕昰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这让单天鹰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与我同来的,还有阿钰。” 轩辕昰继续不语,然而单天鹰却有些说不下去了:“不过,她却为了你,同我大吵了一架,然后……” 这一次轩辕昰终于开口打断了他:“不止你有妹妹。” 单天鹰一愣,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张了张嘴,终究是说不下去了,甚至有些心虚,只能垂下头去,回避了轩辕昰的目光。 然而轩辕昰却不让他回避下去:“可她却选择了终身不嫁。” 单天鹰身子一震,他只道皇帝最终决定让灵馨继位是迫不得已,别无选择,却不知道这背后竟然是赔上了灵馨身为女子的一生幸福。 他的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何种滋味,只觉得莫名复杂,却又心虚地不敢再抬头面对轩辕昰。 于是,关于单钰的下落的问题,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两个人又沉默了片刻,轩辕昰才再次开口:“我从雪儿不辞而别之后,想了一路,只有完全摆脱现在所有的身份,才有可能和她继续下去。所以,我不得不走这一步。” 他看着单天鹰:“而且,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 单天鹰苦笑:“我倒宁愿我不是。” “可惜你就是。”轩辕昰道几乎是立刻就打断了他,“所以,也只有你,会为了雪儿,尽心帮我。” 单天鹰就不说话了,对方的目光太毒,早就将他看得透彻,他还说什么? 他对自己说,他不是在帮轩辕昰,而是在帮雪儿,因为也只有轩辕昰这样一个为了雪儿不顾一切的人,才会全心全意将她牢牢护住,不让她承受这世间的风雨。 为了雪儿! 然后,轩辕昰将新建太子府中的布局详细告诉了单天鹰,因为他自己也是刚刚归来,所知不多,所以是拿着太子府的地图前来的。 单天鹰看过之后,牢牢记在脑海中,轩辕昰这才收了回去,与单天鹰开始商定,在何处藏匿他的“尸体”,然后又到何时再将他的“尸体”转运出京城去等等细节问题。 轩辕昰说:“因为我会是一具真正的尸体,所以,不论你将我放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不被人为破坏就可以。” 结果,事有凑巧,当时的太子府,一场叛乱下来,无数的尸体尚未来得及转运出去,颜如魅就带着雪儿出现了,易容扮作侍卫的单天鹰,不得不提前轩辕昰的“尸体”偷了出来,就藏在大堆的尸体当中! 当时的影离,只当是有人偷走了轩辕昰的遗体,却从未想到人就在那些侍卫当中,再加上当时尚未决定是否公布轩辕昰的死讯,所以,影离让人搜查的,是两个“人”! 这就给了单天鹰机会,他继续混在侍卫当中,装模作样地随着那些人从太子府一直搜遍整个京城。 而轩辕昰的身体,却被他藏在了太子府侍卫所在的房间的床铺下面。 直到轩辕德公布太子轩辕昰薨逝,灵馨公主继位,京城解除了戒严,事态逐渐平息之后,他才偷偷地将轩辕昰转移出了京城。 单天鹰只是简单替轩辕昰清洗了一下脸上的脏污,就停下了手,至于替对方换衣服什么的,他觉得轩辕昰未必就愿意让自己代劳,所有还是等轩辕昰自己动手比较好。 若是…… 单天鹰心里想着,若是过了今夜,轩辕昰依旧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再动手替他整理遗容也不迟。只是,将来若再见到雪儿,该如何向他开口呢? 难道要他告诉她,轩辕昰为了摆脱太子的身份,不娶玖华樱,将性命都赌了进去,而他就是那个推波助澜的人? 想到这里,单天鹰苦笑:哪怕轩辕昰最终并不能如愿复活,他也终究是比不上轩辕昰的,至少轩辕昰肯为了雪儿放弃身份地位,甚至性命,可是他呢?他在意天意山庄,在意父母,在意胞妹,在意……他在意的太多太多,顾忌也就太多太多。 也许,就如轩辕昰替雪儿捏碎凤纹玉佩的一刻所说,他不配,他不配站在那个美丽高贵,风华绝代的女子身边,就连仰望,都失去了资格。 板车上的杂物也当真是杂物,不过却是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至少能够单天鹰寻找出一些陈旧的被褥之类,铺在地上,将轩辕昰从板车上搬了下来。 “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暮色渐浓,单天鹰简单吃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喝了几口水,盯着地上依旧直挺挺的轩辕昰,像是对轩辕昰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虽然我不知道你会用何种方法复活,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我还是希望你能早日醒来,早日……” 他顿了一顿,声音中带了一丝苦涩:“找到雪儿,莫要让她为了你的死,伤心。” 有些话,出口之前觉得无比艰难,然而在出口之后,却又能让人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就如此刻的单天鹰。 板车上几乎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可唯独没有酒。然而此刻的单天鹰,却是如此渴望能够大醉一场! 醉了,就什么都不用去想了。单天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不知觉中,夜色渐深,渐浓,他的眼前也是一阵模糊朦胧。 咻——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似有金铁的味道传来,让单天鹰心中一凛,本能地惊醒过来! 就见一道暗沉的光芒,折射着夜色的寒意,如同划破天际的闪电一般,只奔他眼前的轩辕昰而去! 他心中再次一惊,几乎是立刻冲上前去,却见原本僵硬地躺在地上的轩辕昰,不知何时做竟坐起身来,随手一招,那暗沉的光芒就落入了他苍白的掌心。 “你……” 单天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本想问“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又想问“你是人是鬼”,就算之前轩辕昰同他打过招呼,但是此刻亲眼见所见死去十几日的轩辕昰突然醒过来,一时间仍旧有些难以接受,因此楞了半晌,最终又咽了回去。 他直觉得,眼前的男子,虽然眉眼依旧,却好像换了一个灵魂一般! 就好像借尸还魂! 单天鹰不知道该如何相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却见那轩辕昰的掌心,突然多出了一把剑来。 这把剑,单天鹰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在空濛山谷中,轩辕昰就是用这把剑,将整个四季如春的山谷,毁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他真是轩辕昰?不是轩辕昰? 单天鹰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对面的轩辕昰却是皱起眉头,突然一跃而起:“雪儿有危险!” 第四百八十四章 易容术与半路故友 雪儿在保命客栈等了三天,并没有等到颜如魅如约前来,更不要说带会轩辕昰的“尸体”。 她的心中开始有些不安,再加上保命客栈除了能保证安全之外,吃无好吃,住无好住,她也就愈发心不在焉起来。 雪儿和其他住店的客人不同,至少她不是被仇家追杀,不得不住进来,外面也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圣地仇敌在等着要她的命。 所以,她随时可以离去。 不过,为了防止再次遇到承天教的人,她决定还是乔装打扮一番再离开。 一开始进保命客栈的时候,雪儿也算是乔装过的,只可惜被粉蝶儿一眼看穿:“你觉得你瞒得了谁?从你一进来,店伙计就一口一个‘姑娘’,可曾有过别的称呼?” 雪儿一愣,她自打走进这保命客栈,就一直在同对方纠结住宿费用的问题,还真没仔细想过称呼的问题,不过,如今想来,就是粉蝶儿,不也一直称呼她“姑娘”,而没有因为自己的打扮把自己当成过大婶么? 她瞠目结舌的模样,让粉蝶儿生出一丝得意来:“我粉蝶儿阅女无数,只一眼就看出来,你绝对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就算是你抹了满头满脸的灰土也改变不了!真正的美人儿,是美在骨子里的!” 雪儿有些无奈:“那中你这么说,我应该怎么办?” 粉蝶儿道:“你付了几天的房租?” 雪儿老老实实地道:“三日。” 粉蝶儿点点头:“那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要不,你再续几天?” “不,”雪儿摇头,“约定的时间到了,该来的人没有来,我得出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再交十日的房租给我住,我帮你易容,保证没有人能认得出来,如何?”粉蝶儿道,“我粉蝶儿的易容术若是自称第二,天下没有人敢称第一……” 话未说完就被雪儿打断:“若真如你所言,何必还要处心积虑躲在保命客栈,直接易了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呀!” “我……”粉蝶儿一时语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过,饶是如此说,粉蝶儿的易容术还真不是吹嘘出来的,至少雪儿在扮成一个五短身材的矮壮大汉,走到客栈的前门时,那客栈的伙计着实楞了半天! 可也只是片刻的工夫,那伙计就开口了:“姑娘这是要离开么?” 雪儿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也不朝门外走了,气冲冲地返回客房找粉蝶儿:“你这什么易容术,我还没有走出客栈就被认了出来!” 粉蝶儿对雪儿的怒火视而不见,懒洋洋地斜倚在床上,好像他身下不是保命客栈脏兮兮,潮湿中散发着霉味的被褥,而是堪比皇宫的高床软枕。 见到雪儿冲进来,他连动都没动,只是掀了掀眼皮,淡淡道;“哦,忘了告诉你了,这客栈里的人,不论是掌柜还是伙计,看人的眼光都十分妖孽。我的易容术,瞒不了他们,否则进来一个就改头换面出去一个,他们还怎么做生意?” 雪儿不信,冲进去一把揪住粉蝶儿的衣襟,将人给拎了起来:“证明给我看!” 粉蝶儿被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姑奶奶,你不要动手啊,保命客栈里是不能动手的!” 雪儿不管他:“反正我都已经决定离开,还会怕这里的规矩么?” 不过令粉蝶儿无比郁闷的是,他扯着嗓子鬼哭狼嚎了半天,只有一个伙计从门口经过,看了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让粉蝶儿十分不解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向雪儿哀求:“姑奶奶,你先放开我,放开,我重新给你易容行不行?” 雪儿这才作罢,粉蝶儿关起房门,等雪儿在从房间中走出来之后,赫然变成了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身材臃肿的富商模样。 最让雪儿感觉到奇怪的是,那店伙计竟然在门口等着她,在她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姑娘,你易容成这样离开,为何不继续留在我们客栈里?那样岂不是更加安全?” 雪儿自然不会向一个店伙计解释,只是问了一句,“我这样出去,可还会被人认出来?” 那店伙计摇了摇头:“莫要说外面的人,就是小人若非守在门外,恐怕也认不出来是姑娘了。” 雪儿这才满意,又将身上的全部银子都掏了出来,算是替粉蝶儿续交了房钱,急匆匆的就出了保命客栈的大门。 出门之前,她向店伙计打听,清了京城的方向,此刻顺着官道就往前走,渐渐的也就脱离了保命客栈的范围。 因为是官道的缘故,陆陆续续总有人来往,一个个行色匆匆,竟是真的没有多看雪儿一眼。 雪儿这才放下心来,心中知道大约是粉蝶儿的易容术当真起了作用,将自己变成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因为担心颜如魅的情况,雪儿走得很急,却不料一辆马车竟突然停在她旁边,随后一个如同枣核一样的头颅就从车窗中探了出来,见到雪儿,嘴巴几乎咧到了耳后跟,大笑着招呼:“这不是钱老兄么,这是遇到了什么情况,为何竟是独自徒步赶路?” 雪儿一愣,自己这张易容脸,竟然还有熟人? 就在她愣神儿的功夫,那“枣核脑袋”已经让人停了马车,自己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小跑着到了雪儿面前,伸出一双鸡爪子似的手,朝着雪儿就抓了过来! 同时口中还在不停地寒暄着,仿佛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 雪儿很想说对方认错了人,却不料那人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钱老兄,怎么,你不认识我了么?当初在湘影的时候,你我有缘,同住一家客栈,结果我在出去采办货物途中,被人偷了钱袋子,还是你看在同乡的份上,资助了兄弟一百两银子……” 提起往事,“枣核脑袋”不胜唏嘘,一脸感激,甚至眼泪都涌了出来,感激的话就好像是不要钱一般,滔滔不绝地往外冒,砸得雪儿无力招架。 后面更是跟着无数感激的话,不过雪儿总算是听明白了,粉蝶儿给自己易容的这个面孔,竟是真有其人,如今自己竟然好巧不巧地遇到了人家的故交! 只是,这也未免太巧合了些吧? 雪儿不动神色地后退了两步,与那“枣核脑袋”拉开距离,正盘算着如何开口套话,那人已经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自己说了开来,大意是因为听说开在京城的分号,被一家名为灵宝斋的铺子打压的厉害,因此不跑到京城来打听一下具体情况,以图应对危机。 这样的说辞,雪儿一时还真挑不出什么疑点来,只是心中总觉得事情过于巧合,怎么自己刚刚走出保命客栈没有多久,对方就在半路上“偶遇”到了自己? 就算是真如这个“枣核脑袋”所言,难道他一直都盯着车窗外,“等”着遇到自己? 不过这个“枣核脑袋”的话实在不是一般的多,几乎是滔滔不绝,唾沫星子四处乱飞,让雪儿应接不暇,根本就无暇细想。最后被对方连推带搡,无比热情地让到了马车前,那意思,竟是当雪儿这个“钱老兄”半路遇到麻烦,非要雪儿上他的马车,一同前往京城。 “枣核脑袋”问:“钱老兄这也是要往京城么?正是兄弟报答你的好时机,你可不能推辞啊!” 雪儿只觉得头大如斗,很想说不去京城,却不料还没开口,“枣核脑袋”的话就接着砸了过来:“不去京城也没关系,你先跟我进京,也去开一开眼界,虽然说太子凯旋当日的盛况咱们没有赶上,不过想必现在更加繁华,看一看也是好的。等兄弟忙完了铺子里的事情,钱老兄说去哪里,兄弟派人送你!” 一番话下来,雪儿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就被那“枣核脑袋”半推着上了马车。 雪儿怎么也想不到,粉蝶儿给自己易的容,虽然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可也给自己带来了这样一个乌龙。无奈之下,为了不露出破绽来,也就只好顺从了对方的意思,蹬上了马车。 这让她不禁想起当初从天意山庄前往京城,在离城门不远处遇到玖华樱的情形。只是,想到玖华樱,她就禁不住想到轩辕昰。 一想到轩辕昰,她的心就乱了,不由自主地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战天剑。 当初她在京城外,遇到盘查的官兵,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颜如魅赶来也是没用,最后战天剑凌空飞来,后面跟着影离,雪儿和颜如魅这才得以跟着进入京城,见到了轩辕昰的“尸体”。 只是随后颜如魅与影离一言不合,两个人再次冲了出来,雪儿只想着将魔妃之泪放进轩辕昰手中,竟然将战天剑给忘了,一直拿到了现在。 也不知道颜如魅再次折返京城到底遇到了什么,说好的三日之期,为何都过了两日,仍旧没有丝毫动静,更没有丝毫消息传来? 轩辕昰到底是生是死,颜如魅下落又遇到了什么? 不过,既然自己遇到了现在顶着的这一张脸孔的故友,又推辞不得,让对方看出破绽来只怕还有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在权衡了片刻之后,也就半推半就,随着那“枣核脑袋”上了马车。 那“枣核脑袋”就在雪儿身后,几乎紧贴上来,雪儿虽然心中厌恶,也知道男女有别,奈何此刻自己是一个五十多岁身材臃肿的老男人,对方的举动还真挑不出毛病来,最多也就算是热情过头了些。 雪儿只好赶紧登上马车,尽量避开对方接触到自己的后背。却不料也就刚钻进车厢,还没有来得及抬起头来,一直白嫩地像豆腐,胖得好像出锅漫头一样的手指,就朝着她胸前的大穴疾点而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 地下宫殿 雪儿一惊,心中暗道不好,奈何正是一只脚踏进车厢,弓着身子,行动不便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一拧身子,手中的战天剑就挥了出去! 可惜事出突然,雪儿根本来不及将剑尖对准那手,只得用剑柄撞了上去,却不料背后的“枣核脑袋”如影随形,立刻伸手在她背上一推。 雪儿猝不及防,一下就朝前趴了过去,正迎着那根手指! 还未等那个肥胖的手指点中她的穴道,另一侧竟又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来,一把扣住雪儿扶着车厢门框的手腕,随即就是用力朝里面一扯! 雪儿只觉得手腕一麻,几乎就在同时被那个肥胖的手指点中胸前穴道,身子一软,手上的力气再也使不出来,战天剑“当啷”一声落下,却在还没有落到车厢的地板上是,被身后的“枣核脑袋”从背后一伸手抄住。 “枣核脑袋”再用力一推,雪儿整个人就跌进了马车当中,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肥一瘦两条裙子,裙子下面,一双肥胖的大脚和一双纤瘦的小脚,几乎同时迎面踢了过来。 雪儿身子发软,动弹不得,几乎是立刻被那一胖一瘦两只脚体重左右肩膀,疼得她闷哼一声,就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你们……” 她想问“你们是什么人”,结果只开口说了两个字,就看清楚了那两条裙子主人的面目,正是花娘和若若! 于是也就没有什么可问的了,这两个人的身份,就足以说明他们算计她的原因了。 那“枣核脑袋”也紧跟着上了马车,在脸上一阵揉搓之后,再看时,那脸竟然明显地白了一层,也胖了一圈,就连身上的衣裳也突然被撑得紧绷绷的,几乎马上就要裂开。 原来,这一个也算是“老熟人”了,赵金! 赵金将战天剑拿在手中细看了半天,最后道:“这不是少主的剑么,看来是没错了!” 只一句话,让雪儿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自己的破绽在哪里,粉蝶儿的易容术的确是高超,只是手中的战天剑却足以出卖她的身份! 无话可说,雪儿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任凭花娘和若若将她架起来,再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两边防止她逃跑,雪儿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可惜她沉默,若若却不肯闲着,伸手就朝着她的脸上摸了过来! 雪儿躲了躲,奈何力气不济,再加上另一边的花娘死死掐住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最终若若两只冰冷纤细的手,也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略微摸索了片刻,若若就发现了雪儿脸上易容的地方,三下两下就将雪儿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同时冷笑道:“果然是你!” 她出手如电,几乎是瞬间将雪儿头上剩下的四根莲花银针拔了下来,又从赵金手中抢过了战天剑来:“这是昰哥哥的东西,谁都不准碰!” 赵金面皮子抖了抖,看了若若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赵金上来之后,马车急突然改变了方向,背离京城而行,通过时间和外面的太阳,似乎是在在向东而行。 接下来的几日,雪儿全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期间夹杂着若若的各种刁难,不过好在只是在她的吃食中放只虫子,青菜中夹杂着草叶子之类,倒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赵金和花娘一个在她身侧,一个在她对面,就算是需要下车,也肯定会留一个人在车上,不要说给雪儿单独在留在车厢里的时间,就连若若单独看押的时候都没有! 这样一连走了三日,雪儿被点中的穴道早就自动就解开,三个人找来无数麻绳,将雪儿捆得好像一只大粽子,更确切的说,好像一只刚刚从蚕茧中钻出个头的飞蛾,全身密密层层,几乎都可以当做衣裳来御寒了。 第四天的时候,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若若冷着一张脸,从花娘的手中接过一条黑色的布带,不由分说就将雪儿的双眼蒙了个严严实实,一丝光亮也透不进去。 雪儿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人就被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下了马车,也不知道抬向了何处。 凭她的感觉,抬着她肩膀的应该是花娘,赵金则是抬着她的两只脚,若若在旁边跟着往前走。因为看不见,所以听觉变得格外敏锐起来,她甚至能听到若若逐渐变得紧张起来的呼吸声。 虽然雪儿看不到,但是基本上不用想,也能猜到,赵金等人,必然是将她带回了承天教,交给承天教主来邀功。 四周一直都很安静,听不到任何交谈的声音,雪儿只能在赵金和花娘偶尔停顿的时候,偶尔感觉到周围多出来的呼吸声,想必应该是承天教在某处的守卫。 又走了一段时间,雪儿只觉得自己被抬着转来转去,几乎都有些晕头转向,似乎是绕了不少的圈子,抬着她的赵金和花娘终于是停下了脚步来。 紧跟着她眼前一亮,蒙眼的黑布终于被若若扯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处于黑暗中的雪儿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她皱起眉头,本能地闭起眼睛,然后在再缓缓睁开。 眼前的情景,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 一幢高大,宏伟的建筑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雄伟壮观,壮丽巍峨,偏偏那雕梁画栋,每一处又无比精致,独具匠心,更兼被无数的灯笼火把点缀,看上去更显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再往上看去,目力所及无星无月,只有一片深邃中透着狰狞的黑暗。 那建筑高高在上,前面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头,雪儿心里估摸着至少也有百十阶的样子,乍一眼看去,竟好像比皇帝的金銮殿更加恢弘气派。 只是那正中间的牌匾上,写的却是“承天教”三个大字,提醒着她这栋建筑真正的名称。 雪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承天教,一个她终其一生都不愿踏足一步的地方。 台阶的两侧,每隔三步就有一个身黑色皮甲的侍卫,手执长戟,神色肃穆地站在那里透出一股神圣*的气息来。 台阶之下,站着一个蓝色绸布衣衫的少年,雪儿乍看只觉得那衣衫有些眼熟,再一细想,竟然好像和东灵皇宫中那些小太监的服色一样! 她心中一动,再仔细去看那两旁的侍卫,果然的服色也与东灵皇宫的侍卫十分相似! 如果不是两旁的赵金花娘,还有高高在上的“承天教”三个字,雪儿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再一次来到了东灵的皇宫,此刻正等着东灵皇帝的召见。 只是,这承天教主,为何要将承天教布置得和东灵皇宫如此类似? 没有容雪儿多想,那个小太监模样的少年已经走上前来,用尖细的嗓音开口:“赵堂主一路辛苦,人就交给杂家吧。” 这口气,如果不是“赵堂主”三个字还带着一丝江湖气,简直和小太监没有了任何区别。 而且,听那说话的语气,雪儿怀疑,眼前这个太监服色的少年,真的是和皇宫中的那些小太监们一样,都是净了身的! 赵金似乎有些犹豫,小小的眼睛眯了起来,陪着笑:“小陆公公,这个女子狡诈的很,也危险的很,还是让属下和花娘一同押进去吧,万一中间出了纰漏可就无法向教主交代了。” 那小陆公公皱起眉头,显然对赵金的举动十分不满:“教主并未传你等进去,你们还是候在这里比较好,万一惹恼了教主,杂家可救不了你们!” 两个人谁都不肯让步,一时竟然僵在了那里。 雪儿心中有些诧异,照理说,不论是出于威胁轩辕昰,还是自己淡紫色点额砂的散功圣女身份,那承天教主应该十分迫切想要见到自己才是,怎么竟然还弄了这个么小太监似的人物在这里摆谱,不让直接进去? 可诧异归诧异,这里却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她心里也有自知之明,于是也就只能是静观其变。 就听小陆公公冷笑一声:“赵堂主真是多虑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是飞进来一只苍蝇,想要全身而退,没有人带路恐怕也难!” 雪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合着自己就是只苍蝇?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出来,赵金和那小陆公公你来我往地互相扯皮,到后来花娘也加了进来,可惜就算是二对一,赵金和花娘似乎也不是那小陆公公的对手,依旧未能说服对方同意跟着一同进去。 雪儿懒得听三个人的言辞交锋,将目光再次投向了眼前雄壮的宫殿,越看越觉得和东灵的皇宫相似,甚至某些地方更为精致华丽。 时间一久,她的眼睛也就逐渐适应了四周的黑暗和闪烁明灭不定的火把,渐渐也就看清了宫殿上空的那一片深浅不一的黑暗。 那哪里是什么夜空,根本就是人工开凿出来的,高低坑洼不平的穹顶! 怪不得四周一片漆黑,怪不得宫殿要用无数的火把,那不是为了装饰,而是为了照明! 也就是说,现在的雪儿,很可能是在地下的某个巨大空间,或者被凿空的山腹当中,而这个被凿空的巨大空间当中,有着一座美轮美奂,金碧辉煌更甚于皇宫的建筑。 这个建筑,就叫承天教! 反应过来的雪儿,由一开始时候的震撼转为震惊,在震惊当中,一直在旁边一眼不发的若若用力一推她肩膀,喝道:“发什么楞,快走!” 于是,雪儿跟在那个小陆公公的身后,若若一个人在后面押着她,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通往这座巨型宫殿的大门…… 第四百八十六章 再见影月宫主 越往上走,离那穹顶越近,雪儿就越肯定自己的推断。 将近百阶的台阶走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快就到了宫殿的门前,同样的气势宏伟,精致华丽,却也同样地与东灵皇宫类似,就连窗棂上的花纹,都是一模一样! 小陆公公站在门前,扯着尖细的嗓子向着紧闭的殿门回报,里面很快就传出另一个同样尖细的声音来:“传——” 于是小陆公公这才推开了门,雪儿也就在若若的推搡下,迈进了几乎到到膝盖高的门槛。 简直就和觐见皇帝差不多! 雪儿如是想着,可不论是东灵的皇帝轩辕德,还是西漠的慕容定,似乎都没有这个承天教主这么大的架子! 可惜了,大殿中虽然也高悬着“正大光明”的牌匾,却空旷地吓人,没有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只有小陆公公带领和雪儿和若若两个女子,就连细微的脚步声都穿来了回音。 雪儿只能看到小陆公公的后背,却觉得自从踏进这大殿之后,躬得越发厉害。背后的若若她虽然看不到,但是从背后突然收敛起来的气息也可以想见,此刻的若若必然也是大气不敢出的恭敬肃穆。 三个人中为其轻松的反而是雪儿,她不是承天教的人,自然也不用陪着对方玩这种臣子拜见皇帝的把戏。反正从她被带到承天教的一刻,命运就是注定了的,讨好谁都没有用! 所以,她也就不必讨好任何人。 大殿空旷,却也同样是按照东灵皇宫的规制而建,里面的每一处摆设也是同样,让雪儿觉得,自己此刻身处的,不是承天教,而是东灵皇宫。 正在四处打量着,突然觉得双肩一沉,两个膝盖的后面同时有剧痛传来,原来不知何时小陆公公已经站到了她的左侧,若若在右,两个人同时伸脚,踹在雪儿的膝盖处。 雪儿猝不及防,“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她自然是不肯的,然而若若和小陆公公一左一右,将她的肩膀按得死死的。雪儿挣扎半晌无果,也只得认命地跪下来。 “你就是沈衣雪?”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想必就是承天教主了。 雪儿动弹不得,挣扎无果,却终究不似若若和小陆公公那般屏息敛气,毕恭毕敬,梗着脖子,抬着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一来离得太远,二来大殿中的光线实在是昏暗,根本就看不清楚。 对于承天教主的问题,她也懒得回答,人都被带来了,还要问她是不是沈衣雪,不是沈衣雪带她来干什么?难道还能放她出去不成? 雪儿的态度再次让左边的小陆公公不满,用力一搡她肩膀:“教主问你话呢?” 雪儿翻了个白眼:“我能说不是么?” “胡说!”不等那位高高在上的承天教主开口,小陆公公就低声叱道,“你不是沈衣雪是谁?!” 雪儿道:“知道还问?是你眼瞎还是你们教主眼瞎?” “放肆——” 小陆公公的声音陡然提高,随即又察觉不妥,连忙噤声,抬头看看承天教主的方向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训斥道:“教主问话,你只管老实回答!” 雪儿不吃他这一套,继续抬头看“天”:“那是你的教主,又不是我的?” 小陆公公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恨恨地瞪着雪儿,伸出他的兰花指:“你……你……” “如果我不是沈衣雪,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雪儿才不管小陆公公被气得花容失色,径自站起身来,小陆公公的兰花指来不及收回,若若没有反应过来,竟都没来得及再次按住她,被她站起身来。 眼看着雪儿抬脚就朝着承天教主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小陆公公和若若吓得同时变了脸色,正要起身阻拦,却听承天教主的声音再次传来:“让她过来吧!” 这五个字说完的时候,雪儿已经走出七八步,却没有如愿看到与这酷似东灵皇宫的大殿相匹配的龙椅,反而看到了一面明黄色的布帘垂下。 那布帘应该是分左右两片,上面各自用金线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沉沉的一动不动,承天教主的声音就是从那布帘后面传出来的。 雪儿在离布帘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一边四下打量,一般轻笑道:“我还以为,承天教主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竟是连人都不敢见!” 她不等承天教主开口,就继续道:“你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费尽心思,事无巨细地模仿东灵皇宫的建筑,却在本该放置龙椅的地方挂起布帘子?” 承天教主也不恼怒,只是苍老的声音淡淡的,依旧充满威严:“你说,这是地下?” “难道不是么?”这次轮到雪儿发愣了,“若非地下,又岂会需要如此多的火把照明,难道下面的人偷懒疏忽,一不小心化为灰烬?” “那又如何?”承天教主道,“一把火烧了又如何,本尊再重建一个就是!” 雪儿点点头,懒得同对方争论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问题,直接道:“说吧,你处心积虑地将我抓来,想要怎么对付我?” 承天教主突然大笑起来:“小丫头,自作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雪儿冷笑:“难道你抓我来,是为了将我当祖宗供起来?” “放肆——” 小陆公公闻言,在下面尖声喝道,却再次被承天教主打断:“你们两个,先退下去!” “教主……” 小陆公公还想说什么,换来的却是明黄色布帘后面重重的一声冷哼,他打了个哆嗦,连忙与若若一起,行礼,再躬身退出,一切竟与宫中太监对皇帝的态度别无二致。 大殿的门被打开,然后再次重重关起,空旷中带着寂寥,只剩下了隔着布帘相对的雪儿和承天教主。 “你的确是放肆了!” 承天教主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看在阿昰的面子上,我暂时就不同你计较了。” 雪儿翻了个白眼:“不必,你还是给我个痛快比较好!” “给你个痛快?”承天教主又是一阵大笑,这一次那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明黄色布帘终于有了动静,一起一伏的如同大海上的波涛。 “故弄玄虚,转身弄鬼么?”雪儿毫不客气地又给了他一句。 “不如,我连它也一齐给个痛快,如何?” 说出这话的时候,那明黄色的布帘被从中间缓缓分开,随即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袍中的人,手中拖着一只被黑布罩住的大个鸟笼走了出来,同时将那鸟笼举到雪儿面前。 明黄色的布帘随即再次落下,雪儿连布帘后面的陈设都没有看清,就被眼前蒙着黑布的鸟笼给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承天教主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自己打开看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雪儿的心中蓦然升起一丝不安,又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个托着鸟笼的黑袍人,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然而一时却又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疑惑之中,雪儿还是伸手将那黑布扯了下来,却又在黑布落下的一瞬,拧身后退了三步,这才再次朝着那鸟笼看了过去! “黑鹰?” 一直黑色的大鸟出现在笼中,原本油黑发亮的羽毛,此刻无比黯淡,原本锐利如电的目光,现在更是萎靡不振,整只鸟蔫在笼子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雪儿却是一眼就认出,同时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一瞬间心中无数念头闪过。 黑鹰,她记得,当初在离开了影月神宫之后,她曾让黑鹰去寻找历劫和轩辕昰其中的一个,结果在到了南平的都城瑞阳之后,遇到了已经攻占了瑞阳的轩辕昰,但却没有看到被她派出去的黑鹰。 当时她只以为黑鹰不想去找轩辕昰,所以才去找了历劫,或者是贪玩的缘故,所以才迟迟未归。到后来轩辕德的赐婚的旨意一出,影离又出现给她陈明利害,之后又经历轩辕昰大婚,贤郡王兵变,轩辕昰中毒等一系列的事情,雪儿心神大乱,完全将黑鹰给抛到了脑后,却不料竟会在承天教出现! 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伸手就去抢那笼子,却不料那黑衣人根本就不反抗,就任由这她将笼子夺过去,甚至还后退了两步,与雪儿拉开了距离。 笼中的黑鹰,听到雪儿的声音,总算是抬了抬眼皮,看了雪儿一眼,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雪儿只觉得心急如风,连忙打开笼子,将黑鹰从里面掏出来,抱在自己怀中,不断地问:“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黑鹰却只是半睁着眼睛看着她,再将头朝着雪儿怀中拱了拱以示亲昵,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雪儿问了半天得不到回应,终于忍不住冲着那黑袍人怒道:“你们对它做了什么?它为什么一言不发?” 却听明黄色布帘后面再次传来承天教主略带讽刺的声音:“原来本尊还以为沈衣雪冰雪聪明,原来竟然是蠢到了一定地步!” 他说:“一只鸟,你还指望它给你说人话不成?” 雪儿紧紧抱着黑鹰,正要争辩,就听那黑袍人阴恻恻的声音传来:“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 这个声音! 雪儿的心中似有闪电划过,蓦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对面的黑袍人,一脸震惊:“你……你是影月宫主?” 第四百八十七章 眉心的曼珠沙华 说话的时候,雪儿终于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黑袍人来。 她与影月宫主本来交集就不算多,哪怕是被对方掳进影月宫中,很快就赶上东灵攻打南平,战事爆发,影月宫主忙着调遣宫中弟子的同时,还要收服黑鹰和想办法将玉简占据,与雪儿见面的机会其实并不算多。 而雪儿当时也因为突然在大公主的房间中突然遇到沈傲,心思都放到了自己的父亲身上,所以影月宫主不理她,她也就懒得理会对方。因此竟然没又一眼将对方认出来。 此刻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毕竟等她再回到影月宫的时候,只看到了沈傲蛊毒发作之后的尸体和都快化作枯骨的秦姿仙之后,就沉浸在了失去双钱的悲恸当中,所以对于影月宫主的下落,反而没有太过追究。 可现在想来,最终与沈傲交手的人,必然是影月宫主,结果沈傲蛊毒发作了,可影月宫主竟然好端端地出现在承天教,雪儿就算是用膝盖想都能知道,影月宫主就是杀死沈傲的元凶!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轰轰作响,就连黑鹰也不顾了,随手扔下,如同一头疯狂的小兽,朝着影月宫主就扑了过去! 可惜,雪儿被赵金和花娘带来的这一路上,多数的时间穴道被制,就算是后来时辰到了自动解开,血脉运行仍旧不是十分流畅。所以这一扑,气势有余,力量却是不足,被影月宫主轻描淡写地就躲了开去! 雪儿自是不肯服气,看准了影月宫主的方向,再次扑了过去,誓要将影月宫主撕成两半。 于是一个追,一个躲,围绕着大殿中的十二根红漆大柱子绕着圈就躲起了迷藏。 也幸好这大殿空旷无人,足够这两个人施展身形。 雪儿追了片刻,发现自己根本就挨不到影月宫主的衣角,于是也就逐渐冷静下来,不再一味盲目地猛追。 她试着调动体内的混沌之气,却发现在这大殿当中竟然异常活跃,甚至都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这里,似乎也是个天地灵气充沛的地方! 雪儿对于自己的这个发现有些惊讶,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追上影月宫主,所以也就不再多想,只是将混沌之气在体内运转到极致,身形顿时就成了一片急速飞行的羽毛,轻盈地绕过那同样雕着金龙的红漆柱子,身后就搭在了影月宫主的肩膀上。 “站住,还我爹命来!” 雪儿娇喝一声,另一只手就朝着影月宫主的后心拍了过去! 这是雪儿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杀心,也是第一次想要倚仗着混沌之气杀人而非逃命。 影月宫主被雪儿按住肩膀出的穴道,顿时半边身子一麻,动弹不得,她心中一凉,身子前冲,头上的兜帽再一次落下,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来! 雪儿一愣,她记得不久之前见过影月宫主的时候,对方的头上,并没有那么多的白发的。 也就在这一愣神的时候,那沉沉不动的明黄色布帘突然剧烈地摆动起来,同时一阵“咔咔咔”的机关发动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雪儿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那明黄色的布帘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高高掀起,一个形状古怪的椅子从中滑了出来! 那椅子也不知道是何种材料制作,通身幽黑,散发着幽幽的寒光,偏偏下面两侧椅子腿的位置,被两个巨大的轮子取代。 椅子的上面,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男子端坐,满头花白的头发高高束起,纹丝不乱,头戴冕旒,上面的白玉珠串遮住了半张脸,此刻正不停地晃荡着。 雪儿大概数了一下,那冕旒上垂下的珠串竟然是十二之数! 他的身上同样是明黄色的衣袍,上面绣着的九条五爪金龙栩栩如生,下摆的渭水脚和海水江涯猎猎而动,不是被掀起来,却露出一双空空如也的裤管来。 这位承天教主大约是想当皇帝想疯了,乍一看穿着打扮,竟然比东灵皇帝轩辕德,西漠皇帝慕容定等人,更像是一个皇帝。 他的双手在椅子两侧的扶手处一按,就听“嗖嗖”破空之声传来,两侧扶手处半张的龙口当中,竟然各自又一枚珠子弹了出来,在半空中急速划过,一颗奔向雪儿手腕,另一颗却是直袭腰眼位置! 雪儿心中大惊,再也顾不得眼前的影月宫主,身子一拧,顿时柔软如同一条灵蛇,那颗打向她腰眼的珠子,便贴着她的衣衫划过。 带起的劲风让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不敢大意,连忙侧身飘出一丈伛远,避免自己正面对上承天教主身下的那把椅子。 承天教主身下的椅子十分灵活,在半空中去势已尽,立刻稳稳落下。他双手一拨那两侧的轮子,就再一次朝着雪儿冲了过来。 同时,那椅背陡然升高,一张银丝大网“咻”地一声射出,在半空中倏然展开,朝着雪儿当头罩下。 雪儿根本没想到承天教主身下的这把椅子机巧如此之多,见状连忙双足一顿,整个人就朝后飘去,避开了银丝大网的范围。 却不料她打量承天教主的工夫,那影月宫主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她身后,封住了她的去路! 于是,雪儿这一退,后背就直直撞向了影月宫主。 影月宫主守株待兔一般,如同鸡爪子一般的枯瘦双手疾点,一转眼就封了雪儿背上五六处穴道! 雪儿只觉得身子一麻,气息一阵凝滞,再也无法飘身后退,“扑通”一下跌落在地。 同时,承天教主也坐着他那把满是机关的椅子,到了雪儿面前,声音中满是嘲弄:“这下,你可该服气了?” “服气?”雪儿一边运转体内的混沌之气冲击被影月宫主制住的穴道,一边倔强地抬起头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是一个‘服气’与不‘服气’的问题?” “杀父之仇?”承天教主重复了一遍,转向一旁的影月宫主,“葛灵月,那个男人,是她父亲?” 这还是雪儿第一次听到有人直呼影月宫主的名讳,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想到沈傲死后的惨状,心中瞬间又被仇恨充满,狠狠地瞪着影月宫主葛灵月。 若是雪儿的目光有威力的话,只怕葛灵月早已被凌迟了无数次。 影月宫主葛灵月将兜帽重新戴上,这才回道:“是。” 承天教主又问:“你杀了他?” 影月宫主撇了撇嘴,顿时嘴角的皱纹更加深重:“其实也不算,毕竟沈傲的实力在那里,若非钟离秀的*,根本就不可能将其困在影月宫多年。” “我不过是,”葛灵月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不屑,“将沈傲引到了秦姿仙的坟前,告诉他里面埋的是他的亡妻。然后就什么都没有做!” 葛灵月突然上前一步,欺到雪儿面前:“你还应当感谢我,若非是我,你的父母又怎么能这么快就团聚?” 雪儿只觉得胸中一团怒火几乎要将自己炸裂,脑子里也是嗡嗡作响。 沈傲中了钟离秀的*,不能对除了钟离秀之外的任何女子动相思之念。偏葛灵月将他引到秦姿仙坟前告知真相,必然要引得他体内蛊毒发作。 接下来葛灵月只要眼睁睁地看着沈傲蛊毒发作便可,的确是用不着做什么! 当时她只道沈傲死状惨烈,也知道是*发作,却不知道竟然是影月宫主葛灵月刻意所为! 一想到此,她胸中怒火更甚,体内的混沌之气如同不受控制一般,疯狂肆虐过体内的每一条经脉,最后汇集到眉心的点额砂处。 雪儿眉心处的点额砂,最初是粉红色的,后来被颜如魅一手促成,转变为淡紫色,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化。然而此刻,却因为雪儿心中的愤怒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那紫色逐渐加深,最终变成一种通透的暗紫色,其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鲜红颜如,如同半凝固的鲜血一般! 被封住的穴道早已冲开,雪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五指如钩,朝着面前的影月宫主就抓了过去! 头上的莲花银针,手中的战天剑早救被若若和赵金等人搜走,此刻她身上除了那块贴身收藏的玉简,再无他物。 可就算没有能伤人的武器,雪儿也不肯罢休。她从未如此刻般想要杀死一个人过,不惜动用一切手段! 没有武器,她还有手,有脚,有牙齿!就算是用脚踢,用手抓,用牙咬,她也要踢断,抓断,咬断葛灵月的喉咙! 葛灵月根本没有想到雪儿会如此快地冲开穴道,一时猝不及防,竟然被雪儿的指甲扫中脸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传来! 不用照镜子葛灵月也知道自己被挠的不轻,她心中大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与雪儿拉开距离。 也就刚抬起头来,正要朝着雪儿发作,却见雪儿眉心出的点额砂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所有散功圣女的点额砂都是一个圆润的,如同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形状,雪儿的除了颜色不同之外,也是如此。 然而此刻,那圆润的珠子里,却突然散溢出十五六条小小的,却又肉眼可见的触手来! 那触手和人手臂上的汗毛差不多长短,只要粗上不少,末端微微蜷曲,颜色更是如同在鲜血中浸润过一般。乍看之下,雪儿眉心的点额砂就好像一朵骤然盛放的曼珠沙华,散发着妖异,诡异而又神秘的的气息。 第四百八十八章 恩仇两难全 只是看了一眼,葛灵月就感觉自己如同坠入一片粘稠而冰冷的血海中一般,那寒意瞬间渗透骨髓,侵蚀着她的灵魂,却又令她无力躲避,无力挣脱。 恐惧,愤怒,懦弱,畏惧…… 所有的负面情绪似乎在一瞬间全面爆发出来,融入那一片血海当中,好像随时都会将她淹没吞噬,沉沦入无底的深渊。 一瞬间,葛灵月身上的冷汗湿透了后背,阴冷的恐惧如同毒蛇一般将她紧紧缠绕,几乎窒息! 就连承天教主似乎也被雪儿眉心的点额砂蛊惑,一时竟然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雪儿的心中,此刻只剩下了对于葛灵月的恨!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一弯腰,身子朝前一滚,就将之前承天教主椅子种射出来的银丝大网捡了起来! 雪儿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双手一抖,那银丝大网就被她展开了大半,兜头就朝着葛灵月的方向罩了过去! 银色的大网,也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成,柔软坚韧中还带着隐隐的锋利,此刻被展开,就如同漫天星光一般,熠熠生辉,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葛灵月的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想躲,却不料全身早已被冷汗湿透,四肢冰冷僵硬,根本就来不及! 情急之下,她只得身子一矮,就地一滚,形象十分狼狈。 承天教主也总算回了神,一手在椅子的扶手某处重重一拍,顿时一阵机关轧轧之声传来,雪儿顿时就觉得手中的银丝大网一紧,就如同一条灵活的小蛇般从自己的手中滑了出去! 他的另一只手动作也很快,不知按动了椅子上的什么机关,嗖嗖两声破空之声传来,就见两半巴掌长短的匕首,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一只朝着雪儿的手腕,另一只朝着雪儿的脚踝而去! 雪儿手中的银丝大网已经被承天教主的椅背完全收回,眼看着两把匕首飞至,雪儿只得一抬手,再撤身暴退三步,避开了那两把匕首。 其中一把几乎贴着她的眼睛飞过,雪儿看到,那匕首的尾端,还系着一根细细的乌金丝! 承天教主的双手再次按动椅子上的机关,那匕首上的黑线瞬间绷直,瞬间改换方向,再次朝着雪儿的眼睛刺来! 雪儿只得再退,却不料开始时候刺向她脚踝的那把匕首竟也转了方向,此刻恰好绕着她的小腿一圈。 承天教主再收回那匕首,绕着雪儿小腿的乌金丝瞬间受尽,雪儿的两条腿顿时被紧紧束起,随着惯性仰面朝天地跌了下去! 自然不会有人来扶她,这下顿时跌了个结结实实,疼得她呲牙咧嘴。 只是还不等她来得及有所应对,那乌金丝就再次开始收缩,一直将雪儿拖到了承天教主的脚下才停了下来。 “你的内力,果然很不一般!”承天教主的声音从雪儿头顶传来,竟是不带丝毫情绪,“葛灵月的点穴手法,我自问都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完全冲破,看来高阶的散功圣女,内力也更加精纯……” 雪儿仰面朝天地被拖到承天教主面前,双腿还被那乌金丝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此刻好不容易停下来,她连忙一个鲤鱼打挺,虽然没有能够站起来,依旧是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但是好歹不用在仰面朝天地躺在承天教主面前,少了许多尴尬。 听到承天教主的话,她的心中一惊,瞬间凉了下来,自己被赵金花娘带回了承天教,本来是一心求死,所以一切也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了,激怒承天教主也毫不在意。可是她却忽略了她作为散功圣女所存储的内力,正是承天教人所梦寐以求的! 她不怕死,可实在不想死前还将自己的一身内力都“贡献”出去,最后只落个散发着浓郁桃花香气的皮囊。 然而,此刻束缚住双腿的乌金丝柔韧结实,根本就挣脱不得! 雪儿只觉得自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砧板上的鱼肉,连一丝反抗的几乎都没有了! 却听耳畔再次传来机簧转动的声音,承天教主椅子的踏板上,再次伸出一只飞虎爪,雪儿心中一惊,却又避无可避,却不料那飞虎爪竟然绕开了她,直接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雪儿下意识的顺着那飞虎爪的绳索看过去,这才猛然想起,在影月宫主开口之后,她就将怀中的黑鹰扔到了一边! 此刻,那飞虎爪正是朝着黑鹰的方向而去! 于是黑鹰再次被抓到了承天教主的手中,他用两根苍白的手指,捏着黑鹰的脖子,斯条慢理地道:“人人都道沈衣雪冰雪聪明,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顿了一段,这才继续道:“冲动起来照样的不管不顾。” 雪儿撇了撇嘴,心中开始懊恼起来,同时也明白了承天教主话中的嘲讽之意:她一听到影月宫主葛灵月的声音,整个人就失了分寸,只顾着追杀葛灵月,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和黑鹰会突然出现在承天教的原因! 黑鹰是被她派出去找历劫的! 而历劫,却是因为轩辕昰的委托,跑到承天教来找她的! 结果历劫一去不返,黑鹰也一去不返。 如今黑鹰出现在了承天教主手中,那么,历劫呢? 原本,雪儿对于历劫有着谜一样的信心,毕竟他身份神秘古怪,甚至可以说就不属于这个世间,自然也就应该超脱与这个世间之外,不会被任何人打败才对。 可是,入境看来,历劫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的无敌。 若是历劫不在承天教,想必也不会将黑鹰独自留下。反过来说,既然黑鹰落入了承天教,那么想必历劫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旦想明白,雪儿身上的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就连一张小脸也瞬间失去了血色。 不管是历劫留在了承天教,还是被承天教主抓住囚禁,她都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见雪儿盯着自己手中的黑鹰,神色却变幻不定,承天教主终于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看来,你还不是太笨。” 雪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人……在这里?” 承天教主却突然紧紧闭起嘴巴,雪儿甚至都能清晰地看到他嘴角下垂的纹路。 他朝着一旁还在整理身上衣衫的葛灵月招了招手,后者立刻会意,,默默地将扔在地上的鸟笼子捡起来,双手捧到承天教主面前。 那架势,哪里还有一宫之主的威仪,分明就是承天教主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一看到葛灵月,雪儿心中仇恨的怒火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虽然此刻双腿被束缚,却不妨碍她双手的行动。 只可惜她的肩膀也就刚刚一动,腿上的乌金丝就再次一收,又将她朝向承天教主的方向拖近了些。 雪儿猝不及防,几乎再次仰面朝天跌倒,吓得她连忙用双手去撑地,也就顾不得再对付葛灵月。 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承天教主已经在斯条慢理地关鸟笼子的门。而黑鹰,自然是被他再次塞了进去。 雪儿怒瞪着承天教主:“影月宫主逼死我父母双亲,此仇不共戴天!” “你最好一直这样束缚着我,否则只要一有机会,我必定拼上自己的性命报仇,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雪儿咬牙切齿,目光直直盯着承天教主的眼睛。却不料后者根本就没当回事,依旧一派的云淡风轻,对于雪儿眼中射出来的愤怒仇恨的目光完全视而不见! 承天教主将装着黑鹰的笼子转身交给葛灵月,挥了挥手,后者便带着那笼子退了出去,大殿中再一次只剩下了雪儿和承天教主。 雪儿的目光,紧紧随着葛灵月的背影,直到她的视线被大殿的大门完全阻挡,也不曾收回。 承天教主又等了片刻,见她仍旧没有要收回目光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咳了一声。 雪儿不耐烦地收回目光,没好气地看着承天教主:“影月宫主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料承天教主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那个神秘的银发僧衣男子的下落。” 只凭这一句话,雪儿就能断定,就算历劫没有失手被承天教主所擒,二人也必然打过照面,否则承天教主不会说的如此贴切。 雪儿几乎就要叫出历劫的名字,却在最后关头收住,紧握双手故作镇定:“有区别么?” 承天教主道:“一个单枪匹马跑到承天教来救你的人,和一个害了你父母双亲的人,这就是区别。” “前者是恩,后者是仇,”承天教主的语气淡漠,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先问后问,只不过是看你为仇负恩,还是为恩放仇……” “哼!”雪儿冷哼一声打断对方,“我既不负恩,也不放仇!” 她说的斩钉截铁,可惜落在承天教主眼中却是不自量力的可笑:“若是我说,葛灵月活,历劫才有一线生机;葛灵月死,历劫必死无疑。你还会如此笃定自己恩仇两不忘么?” 历劫! 承天教主能够说出“历劫”二字来,还能说出历劫的形象来,就更加说明,这两个人必然是见过面的,而且很可能还交过手! 只是结果却是不得而知。 想到此处雪儿的心禁不住沉了下去,如坠冰窟,瞬间凉透四肢百骸。恍惚中,一种似曾相识的,被冰封到无处容身,无法呼吸的感觉突然就涌了上来,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雪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历劫身份特别,他的生死,岂是你能决定的?” 却不想承天教主竟然点了点头,对于雪儿的话竟好像十分认同:“你说的不错,历劫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只可惜……” 他缓缓地笑,雪儿的心却是急速地沉! 第四百八十九章 往事·逼宫 雪儿终于沉不住气了:“只可惜什么?” 承天教主的笑声渐渐高亢起来,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久久不绝。 雪儿却是愈发心烦意乱,于是又追问了一句:“到底可惜什么,历劫怎么了?” 承天教主的笑声更大:“你终于承认你认识那个银发僧衣的男人了?” “认识又能怎么样?”雪儿被承天教主笑得心慌意乱,强自镇定着,“笑得那么大声,就不怕闪了舌头!” 承天教主的笑声终于收敛起来:“现在,你还口口声声飞要找葛灵月报仇么?” 雪儿道:“葛灵月?影月宫主?她到底是你什么人,竟值得你如此维护?轩辕昰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念过什么父子情分……” “父子情分”四个字她突然有些说不出来,毕竟自始至终轩辕昰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并非情愿,这两个字没得让轩辕昰自降了身份。 却不料承天教主冷哼一声:“父子情分?简直太便宜了他,他做我孙子还差不多!” 雪儿一愣,几乎要跳起来,奈何双腿被束缚,于是这一跳也就没有跳起来。她瞪大了眼睛,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指着承天教主:“你,你你,这不是侮辱人么?” “侮辱?”承天教主道,“我还觉得让轩辕昰叫了我这么多年的义父,是侮辱了我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 雪儿心思飞快地转动,总觉得有什么马上就能抓住,却又总差那么一点。 却不料承天教主并没有再多说的意思,反而是低头看着雪儿:“你想知道?” 雪儿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不过随即又想到,对方是什么人,难道她想知道,他就肯开口告诉自己? 然而事情再一次出乎了雪儿的意料,承天教主沉默了许久,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本尊复姓轩辕,单名一个恨字。” 雪儿又是一愣,感觉自己的思路有些跟不上,承天教主的名讳,关她什么事? 她依稀记得,似乎是从颜如魅,还是轩辕昰的口中,听到过这三个字,当时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轩辕昰这个承天教的少主姓轩辕,所以承天教主也姓轩辕实在太正常不过了。难不成父子两个还能不同姓? 可是,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轩辕昰的身份,却是真正的东灵三皇子,是皇帝轩辕德与那个红颜早逝的滟妃所生,和承天教主没什么太大关系。 等等! 雪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想到眼前这位心心念念的想要让轩辕昰登基,禅位给他,说白了也就是一心想当皇帝,最好还是三国统一之后的皇帝,而他竟然是与东灵皇室同一个姓氏! 他还说轩辕昰是他孙子,还单名一个“恨”字! 将这一切都联系起来,雪儿终于明白过来。只是这消息,也未免太过震撼。她张大了嘴巴,指着轩辕恨,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少女震惊的表情,让轩辕恨十分满意,不过随即就陷入了对于往事的回忆和怨恨当中。 许是多年的隐忍沉默,终究有承受不住的时候,许是承天教主觉得,雪儿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就算知道也无妨,更也许是因为轩辕昰对于雪儿的特使感情,让他想要将这个少女真正地拉下水,也许是…… 总而言之,种种莫名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承天教主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 于是,在这个空旷的大殿里,一个头戴十二冕旒,身穿九龙袍,面目总是不自觉地带着阴冷的仇恨,双腿膝盖以下眼中萎缩,两条裤管空空荡荡的老人,向一个双腿被乌金丝束缚,一脸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半坐在地上的少女,讲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轩辕恨曾说,轩辕昰做他的孙子还差不多,倒还真不是愤恨之下的赌气之语。他告诉雪儿,他本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兄弟,却是子凭母贵,深得轩辕昰的曾祖父喜爱,甚至一度想要废去当时的太子,也就是轩辕昰的祖父,重新立轩辕恨为太子。 当时轩辕昰的曾祖已经在位四十五年,轩辕昰的祖父都已经在太子的位子上坐了三十七年,本就心中不甘,在得知自己父亲有意废储,并且还是立一个还未断奶的小儿为储君的时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甘愤懑,于是联合了七十六位朝中大臣,还有二十多位边关将领,趁着当时的皇帝为幼子轩辕恨举办周岁礼的时候,直接逼了宫。 哦,当时的轩辕恨,还不叫轩辕恨,当时他的名字是皇帝亲笔题写,单名一个“照”字,意为希望他能够如同西漠的天照大帝一般,一统天下。 轩辕昰的曾祖二十六岁继位,在位四十五年,当时已经是古稀老人,精力自然是比不得正当壮年的儿子,何况当时的太子,轩辕昰的祖父已经在太子的位子上坐了三十七年,自然暗中经营了不小的势力,随从者众。 何况当时轩辕照,或者叫他轩辕恨的母亲虽然得宠,但是因为其出身并不算高,还有个狐媚惑主的名声,自然也就让朝中大臣分外不满,只是不好太过干涉皇帝后宫事务,敢怒不敢言罢了。 只是,朝臣不敢逾越,干涉皇帝的后宫,却不代表在易储另立的问题上妥协。 一方是古稀老人和未曾断奶的幼儿,还失尽人心,另一边却年富力强,正当壮年,从者云集,所以这一场逼宫,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 轩辕昰的曾祖禅位,成了太上皇,当了三十七年的太子,也就是轩辕昰的祖父继位,如愿坐上了皇帝宝座。 即位之初,为了笼络人心,再加上头上还有个太上皇制约,轩辕昰的祖父终究是留了轩辕恨母子的性命,命其终身陪伴服侍太上皇。 轩辕昰的曾祖被迫禅位,心中郁郁寡欢,结果不出两年就病逝了,轩辕昰的祖父经过这两年,权势地位都已稳固,也就开始计划着除掉自己的这一对眼中钉,肉中刺。 轩辕恨的母亲比较好处理,既然太上皇喜爱,那就继续去地下陪伴太上皇也就是了。可宠妃陪葬名正言顺,幼子陪葬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在太上皇的葬礼之后,轩辕恨也因为“丧父之痛”而心神备受打击。当时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幼儿,身体孱弱自然也说的过去,再加上心智尚不完全,被骤然出现的太上皇的“鬼魂”惊吓也就十分正常了。 反正太上皇在世的时候喜欢这个幼子,如今割舍不下,回来看看也很平常。 受到惊吓的轩辕恨高烧不退,几乎陷入昏迷,然后他所在的宫殿闹鬼,太上皇阴魂不散的消息也就逐渐传播开来。 轩辕昰的祖父故作关心,却又“不忍”幼弟陪葬,最后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就是让轩辕恨去为太上皇守陵。 于是一个五岁的小儿,身边跟着一个老太监,老得走路都颤颤巍巍,一个小太监,小得连拎桶水都脸红脖子粗,就这么到了一个除了冰冷的翁仲,冷清地终日都看不到一个人影,鬼气森森的地方。 这一待,就又是三年,八岁的小儿已经开始懂事,老太监已经垂垂老矣,到了等死的年纪,小太监成了孱弱少年,终于能够拎起一大桶水不气喘吁吁了。 老太监将太上皇曾经的旨意,当时皇帝逼宫的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轩辕恨,然后将一道尚未来得及盖上皇帝玉玺的圣旨交给了轩辕恨,就咽了最后一口气。 那圣旨,是轩辕恨的父亲,轩辕昰的曾祖,准备在轩辕恨周岁当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手盖上玉玺的,只为了博轩辕恨的母亲,佳人一笑,只可惜等到最后竟然连拿出玉玺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轩辕恨的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孱弱的小太监在陪着他。 之后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轩辕恨,并且始终认为,是轩辕昰的祖父抢走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皇位,他要再抢回来。 可惜当时轩辕昰的祖父帝位已经完全稳固,他一个在皇陵守了三年多的黄口小儿,无凭无据,又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朝中官员,手中一道圣旨还没有玉玺,想要逼着轩辕昰的祖父退位,简直比登天还难! 更让轩辕恨感到恐惧的是,当时的皇帝,根本就不曾真正地忘记他,周围从来都不曾断过监视的人。 所以,老太监藏起来一道没有玉玺的圣旨的事情,也就传到了当时皇帝的耳朵里。 轩辕恨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就是惶惶不可终日,只能用惊心动魄,寝食难安来形容,每日送来的吃食也他们也不敢再吃,就连他和那小太监自给自足,种的那些青菜上面,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撒了毒药。 每天吃饭都成了问题,暗杀行刺反而成了家常便饭,一次两次……那个一直陪着轩辕昰长大的小太监,终于在一次拦截刺客的时候,中了带毒的暗器,不消片刻竟然化成了一滩浓水,连具尸体都没有能留下! 轩辕恨成了正真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不过,也因为那个小太监的忠心护主,他终于是得以从皇陵中逃了出来! 逃出来的轩辕恨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更无处容身。同时因为他自幼就开始守皇陵,从未与外面接触过,所以对于外面的世界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在经历过与狗抢食,与乞丐争破庙容身,无数次地被白眼歧视之后,轩辕昰终于是苦尽甘来,加入了一个江湖中的小门派。 而他之所以会被这门派的掌门人看中,是因为他在同一个老乞丐争夺地盘的时候,够狠,用一块粗瓷碗的碎片,硬是将那老乞丐割了个面目全非,甚至还生生地咬下了对方的鼻子来! 第四百九十章 往事·江湖 轩辕恨自然是求之不得,其实当时他的心思很简单,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行,对于江湖门派心中并没有什么概念。 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了江湖,就有了争斗。 这一个小门派也不例外,势力竟然还分成了三股,互相倾轧,也互相掣肘,只为了争夺门主的位子。 当时的轩辕恨,已经经历过一些事情,心智又比一般少年早熟,更兼懂得隐忍,出手又狠辣,最后竟然在三股势力的争斗中,渔翁得利,坐上了门主的位子。 这个小门派,就是承天教的前身。 有了立足之所,也逐渐又了自己的势力,轩辕恨终于一步步开始了自己的夺位复仇之路。 这个小门派在逐渐地发展,却始终不显山不露水,根本不与底蕴传承深厚的世家大派抗衡,甚至一度是收敛锋芒,夹着尾巴做人。 他开始将触手伸向东灵的朝廷和后宫,同时也伸向西漠和南平,开始四处培养自己的势力。 结果,在轩辕恨一次前往南平的过程中,结识了他这一生唯一心动的女子。 即使身上的仇恨沉甸甸地压在肩上,轩辕恨也总归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情窦初开的年纪。 就好像春天到了小草一定会破土而出一样,无非就是晚上一些时候,头顶的土层厚实一些,周遭的瓦砾多一些,却终究是无法阻挡的。 轩辕恨是个沉默的少年,周身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森冷的气息,而葛灵月人如其名,好像一轮中秋的圆月,孤洁清冷,却一点一点地融化了轩辕恨心中的坚冰。 可惜,那个时候的葛灵月,已经是影月神宫内定的继承人,他们之间的感情,注定要无疾而终。 影月神宫全都是女子,成为宫主不但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有着无数的制约,其中第一条就是,宫主必须是处子之身,终身不得下嫁。 ——南平的大公主钟离秀,虽然身为影月神宫的长老,却一心爱慕沈傲,出来沈傲的优秀之外,也未必就没有表明无意宫主之位的意思。 毕竟,作为一国的公主,若是再掌控南平的国教影月神宫,如此庞大的实力,足以让所有的人都心生忌惮了。 轩辕恨自然是不甘心的,他的双腿膝盖以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影月神宫的机关生生斩断,只剩下了上面的大腿部分! 他以为他会死,结果却是葛灵月的师父,上一任影月宫的宫主出手,为了敷了影月神宫不传的止血秘药,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而代价就是,葛灵月终身不再与轩辕恨相见。 雪儿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丝同情之色,不过随即就转为疑惑:这个轩辕恨的身世,不可谓不悲惨,也不可谓不曲折,只是,作为承天教曾经的左右护法,还有轩辕昰这个少主,按理说他们都应该十分了解轩辕恨才是,为何竟从未有一个人提到过承天教主是一个断腿的残废? 只是还没等她想要如何开口询问,轩辕恨就主动揭开了谜题。 离开南平之后的轩辕恨,心中恨意更添了一层,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若是他以现在的状态回到承天教,不要说教主的位子能不能保住,就是性命恐怕都有危险! 所以,他并没有立刻返回承天教,甚至没有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东灵! 他用易容是改换了容貌,联系了两个自己完全信得过的心腹,一个为他去找了江湖中据说能做出木牛流马的巧匠鲁信,另一个则是去替他找了一个身材样貌与他至少有五分相似的人来。 再之后,轩辕恨就易着容,跟在那个替身的身边,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承天教。 他谨小慎微,不让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同时开始了自己的复仇夺位之路。 轩辕昰的祖父,也就是轩辕恨的兄长,太子做的时间不短,在位时间却不算长,不过才十几年的工夫就染了恶疾,最终不治身亡,轩辕德继位。 当时的轩辕德继位时间还不算长,就连权力都还没有完全收拢回来,也就给了轩辕恨可乘之机,在皇宫内外安插了不少眼线。 他当时的确是想要趁机找到玉玺重新给手中的那道圣旨盖上,可惜轩辕德的身边有个特别忠心的影离,让轩辕恨一时竟找不到机会! 等轩辕恨再想要重新安排人手的时候,轩辕德的帝位已经稳固了下来。 于是他又打起了轩辕昰的主意。 不论是内宅,还是后宫,女人之间都不缺争斗,当时的轩辕恨又安插了不少人手,想要制造一场意外,偷出一个孩子来,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影离竟然一直护在那个孩子,也就是轩辕昰的身边,寸步不离。而影离的武功又高,当时的轩辕恨也没有把握一击将其制服,无奈之下,好一面暗中鼓动江湖门派追杀这两个人,另一边让自己的替身出面营救,笼络人心,最终让影离带着轩辕昰加入了承天教。 轩辕恨自始至终,都知道轩辕昰和影离的真正身份,所以自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出现在影离和轩辕昰面前的,始终都是他的替身,而他就躲在旁边,暗中指挥一切! 而颜如魅与轩辕恨的相识,则更像是一场意外。 轩辕恨的替身做的时间长了,逐渐也就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没什么真本事,又对于轩辕恨有着深重的畏惧。争权夺利,取而代之的事情自然是不敢,但是不利用一下身份的便利,在外面捞些小小的好处还是敢的。 大的动作他有贼心没贼胆儿,但是寻个花,问个柳,调戏个良家妇女,引诱个怀春少女什么的,无伤大雅,就算是被轩辕恨知道了,顶多也就是训斥两句的事情。 结果就调戏到了颜如魅的头上。 当时的颜如魅,靠着吸收男子体内的一丝灵气保持容颜不老,魅惑之术简直就是炉火纯青,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风情万种,自然就被轩辕恨的替身一眼看中,继而穷追不舍。 对于送上门来的肥羊,颜如魅自然来者不拒,结果一连几次的颠鸾倒凤下来,就算颜如魅刻意收敛,那替身也那年头昏眼花,四肢乏力,将近虚脱。 于是也就引起了轩辕恨的注意,一番询问下来,那替身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就差将自己风流快活时候的每一个动作都事无巨细地交待了。 轩辕恨的心思转得很快,知道替身口中那个叫做颜如魅的女子,必然非同一般,于是在斥责了那替身几句之后,就要他戴罪立功。 在那个替身的有意引导,和轩辕恨另外派人多番打探之后,终于粗略地了解了颜如魅的一些情况,也就动了将颜如魅拉拢进承天教的心思。 当时的颜如魅,早已感觉到一个人的势单力孤,于是也就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加入了承天教。 至于她后来培育的那些散功圣女,一开始轩辕恨并不相信,所以第一个散功圣女,是被轩辕恨随便赏赐给了一个属下。结果那个属下的内力只是一夕之间就增加了将尽三成,顿时让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 轩辕恨这才相信了颜如魅关于阴阳采补的一些说辞,并且也开始接受颜如魅送来的散功圣女,甚至一度不再赏赐给下属。 所以说,自始至终,颜如魅虽然与“承天教主”有过最亲密的接触,见到的也不过是一个替身。 这也就是轩辕昰,影离,颜如魅三个人,始终都不知道轩辕恨是个断腿残疾人的原因。 只是,此刻他却如此毫不忌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然是与信任无关,控诉是早就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 死人,才不会泄露轩辕恨的秘密,譬如那些成为了人皮的散功圣女。 想到这里,雪儿心中突然一阵恶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轩辕恨赤身露体,趴在无数散发着浓郁桃花香气的人皮上的情景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与对方拉开距离,可惜小腿上的乌金丝长度有限,就算她将自己的双腿勒得生疼,也不过与对方保持了三尺左右的距离。 轩辕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嘲讽地一笑:“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这句话不但让雪儿心中一冷,鸡皮疙瘩也跟着掉了一地,再次下意识地后退,可惜早已是退无可退。 对于雪儿厌恶,恶心却又畏惧无奈的表情,轩辕恨十分满意,于是又加了一句:“我已经让人给轩辕昰传话,告诉他,我只给他三天时间……” 雪儿的心中一沉:“你什么意思?” 轩辕恨道:“那些低阶的散功圣女已经让本尊受益无穷,想必你这个不一般的散功圣女,能够带给本尊更多……” 雪儿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起了一层,几乎快要将她淹没。 轩辕恨的意思她当然能明白,她这个高阶的散功圣女虽然让对方心痒难耐,但是相较来说,显然还是皇位更有吸引力,所以轩辕恨才会说出给轩辕昰三天时间的话来。 给轩辕昰三天时间,将皇位拱手奉上,或者三天之后,他吸取自己这个高阶散功圣女体内贮存的内力,送给轩辕昰一句散发着桃花香的人皮。 她瞪着轩辕恨,飞快地转动着心思,最后憋出了一句:“可惜轩辕昰已经死了,你就是给他三十天的时间也没用!” 轩辕恨双手一推那两个轮子,那椅子猛地就冲到了雪儿面前,轩辕恨一躬身子,凑到雪儿面前:“那你的意思……” 浑浊腐朽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盯着雪儿皎白的小脸,邪恶一笑:“是这三天也不必等了么?” 第四百九十一章 你的价值 雪儿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再次后退,结果刚退了两步,轩辕恨就已经将乌金丝完全收回,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眼前一张充满仇恨的,狰狞的老男人的脸,让她无比恶心,可偏偏却又想不出脱身之计来。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成熟的果子,而对方,就是那个漫不经心地摘果子的人! 轩辕恨的脸近在咫尺,冕旒上面冰冷的珠子几乎碰到了雪儿的额头,寒意去是瞬间蔓延全身,僵硬到连眼珠转动都不太灵活起来。 雪儿的心都在打颤,无数个念头闪过,竟然没有一个能让她化解此刻的危机。 除非,轩辕昰还活着,还有利用的价值,或许轩辕恨才会为了他梦寐以求的皇位,等上几天。 没有几天,轩辕恨说了,只有三天! 眼看着轩辕恨朝着自己伸出了“爪子”,雪儿的眼珠子快速地转动了两下,急忙大声叫了一句:“等一下!” 轩辕恨的手,就听在离她娇嫩脸蛋不足一寸的地方,淡漠地望着她,雪儿感觉他看自己的目光,就好像自己成了一具人皮。 “是你想通了,还是轩辕昰又活了?”轩辕恨不动,冕旒上的珠串微微晃动着,发出轻微的脆响。 那目光冰冷如同毒蛇,让雪儿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吞了吞口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来。 “你你你,”因为紧张,雪儿说话第一次紧张起来,“你这样,葛灵月会乐意?” 轩辕恨楞了一下,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望着她:“关葛灵月什么事?” “可是……” 雪儿想要争辩,却突然想到,自己同一个老男人讨论阴阳和合的问题,实在是太过于尴尬,同时也过于危险,因此只开口说了两个字,就再也找不出合适的措辞来。 轩辕恨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斯条慢理地将手收了回去,继续用他高高在上的神情冷漠地看着雪儿,就好像在看着一只蝼蚁:“吸收散功圣女的内力,对于我来说,就和吃饭睡觉没有什么区别,吃饭是为了饱腹,睡觉是为了更好的休养生息,而吸收散功圣女的内力,则是为了补充自己的内力……” 雪儿瞪大了眼睛,对于轩辕恨的理论一时无法理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知道对方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她才忍不住小声争辩道:“可是人命关天……” 轩辕恨冷哼一声打断了她:“你吃鸡鸭鱼肉么?” 雪儿楞了一下,才道:“吃。” 轩辕恨道:“难道那就不是性命了?” “可是……”雪儿还想分辩,却再次被轩辕恨打断,“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证明你的价值,否则你的价值就只剩下了为我提供内力。” 雪儿道:“什么价值?” 轩辕恨道:“当然是要比作为散功圣女提供内力更为重要才行。” 比起提升自身内力,轩辕恨更为在意的,自然是东灵的皇位。也就是说,除非雪儿能够在轩辕恨成功当上东灵皇帝的事情上起到作用,否则就要…… 一想到那些散发着浓郁桃花香气的人皮,雪儿心中就是一阵恶寒,再想到散功圣女被吸取内力的方式,就更是浑身直掉鸡皮疙瘩! 她实在不敢想象那样的情景,然而此刻她头上的银针和战天剑全都被若若拿走,除了一块只对毒虫毒物起作用的玉简,根本就没有任何防身的武器,就好像一条被拔了毒牙的毒蛇,一只被剁了爪子的老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雪儿甚至想,自己要不要趁着轩辕恨给她的这一盏茶思考的时间,直接咬舌自尽什么的,也好过接下来要承受的侮辱。 却不料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轩辕恨一眼看穿:“你大概还不知道,散功圣女就算是死了,只要尸身不遭到严重破坏,全身的内力至少还能保存三个时辰……” 呃…… 雪儿觉得自己当真要吐出来了,死了之后,难不成要奸?尸? 她自问做不到在自杀的同时还要严重破坏自己的尸身,所以更不想自己在死后还要惨遭羞辱,那样的情形,她连想都不敢想! 逃不掉,还不能自杀,似乎除了妥协,她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深吸了一口气,雪儿有些无奈地看着轩辕恨:“你想要我做什么?” 轩辕恨反问:“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然后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斯条慢理地道:“也就是轩辕昰那个傻子拿你当个宝贝,愿意为了你向我低头!想必他也会愿意为了你将东灵的皇位让给我。” 雪儿有些无奈:“可是……轩辕昰已经死了!” “你信么?”轩辕恨道,“你觉得他真有那么傻,为了不娶一个女人,为了不当皇帝,直接把自己毒死?” 雪儿翻了个白眼:“既然你对于轩辕昰所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又何必明知故问?” 轩辕恨突然咧嘴一笑:“这么说,你也觉得他还活着,只是和所有的人都用了一招金蝉脱壳?”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雪儿叹了口气,“我只能说,当时我所见到的,的的确确的轩辕昰的……” “尸体,”说着两个字的时候雪儿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又变得坚定起来,“不过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保命客栈,想必你也知道!” 轩辕恨没有否认:“赵金和花娘,在保命客栈外,足足等了你三天。” 不过他随即话锋一转,伸手捏住雪儿的下巴,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盯着雪儿的眼睛:“不过,你说,到底要怎样,才能再一次将轩辕昰逼出来呢?” 对方的手指冰冷,坚硬,让雪儿想到死去多日的人的手指,只可惜力道却是大得出奇,几乎要见她的骨头捏碎。 她一扭头,用力挣开那只手,然后就听轩辕恨桀桀怪笑:“这么讨厌我的手?想一想如果这只手撕开你的衣衫,落在你如同温软的肌肤上面……” 雪儿几乎要吐出来,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那样的情景,她真的不敢想象。 目光再一次落在缠住双腿的乌金丝上,雪儿又有些无奈:“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轩辕恨道:“一开始本尊就说的很清楚了!” 可惜现在雪儿也不知道轩辕昰的具体情况和下落,又不愿成为人皮,也只能是沉默不语,却不料轩辕恨又道:“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雪儿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绷直了身子,不顾乌金丝在小腿上越勒越紧,拼尽全身的离去朝后挪去! 同时心中想着,若是轩辕恨松开自己腿上的乌金丝,她就立刻用双手的指甲去挠对方的脸,最好能直接将其从那带着轮子的椅子上推下来。 她心中盘算着,却不料轩辕恨却只是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雪儿就警惕地瞪着对方,全身紧绷如同拉开到了极致的弓弦,就这样和对方僵持着。 空旷的大殿中有一瞬间的安静,落针可闻,雪儿甚至能听到轩辕恨略带着兴奋的呼吸声! 大门厚重,然而门外纷乱杂沓的脚步声却是异常清晰,想必是轩辕恨为了更好地听到外面的动静,特意设计了某种机关,让声音可以清晰地传进来。 轩辕恨的脸色一般,双手再次按动椅子上的机关,就见那乌金丝又弹出来好几条,瞬间将雪儿捆成了蚕茧,只露出一颗头来。 雪儿尚未反应过来,轩辕恨就已经拖着她,飞快地转动轮椅,进入那明黄色绣金龙的布幔之后! 那布幔还在微微地晃动,雪儿就听到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纷乱的脚步声顿时传入耳中,紧接着一个女子嚣张的声音响起:“老头子,你给老娘滚出来!” 这个声音,让雪儿的心几乎漏跳了一拍! 颜如魅竟然找到了这里来! 几乎就在同时,雪儿觉得一缕劲风袭来,可怜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顿时就被轩辕恨遥遥弹出的指风扫中咽喉下的穴道,半张着小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雪儿恨恨地瞪着轩辕恨,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用口型无声地咒骂了两句。 轩辕恨才不管雪儿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径自拖着如同蚕茧一般的雪儿,无声地挪动到一面墙壁跟前,不知又按动了哪里的机关,顿时一个隐蔽的小窗口出现,外面大殿中的情景顿时一览无余。 雪儿被拖着躺在轩辕恨的脚下,自然是看不到大殿中的情形,因此也只能是凭借声音猜测。 却不料轩辕恨只朝着那小窗看了一眼,就略带惊讶地望向地上的雪儿,他目光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道:“想必你应该也有兴趣,看一看冒险前来救你的,到底是什么人?” 雪儿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她都听到了颜如魅的声音,还有什么可好奇的? 轩辕恨却是连连按动轮椅上的机关,将原本躺在地上的雪儿硬生生是地架了起来,同时低声道:“真没想到,最先来的,竟然是颜如魅,还真是可惜了!” 雪儿一愣,不知道对方的“可惜”从何而来。 莫不是因为来的不舍轩辕昰,一个颜如魅的能力实在有限,就算是将她在颜如魅面前凌迟了,颜如魅也没那个本事将轩辕恨推上东灵皇帝的宝座。 说话的时候,轩辕恨已经伸出一只手臂,将雪儿搡到了窗口跟前:“现在,本尊让你看一看,背叛我承天教的下场!” 第四百九十二章 教主排场 雪儿心中一惊,连忙透过那窗口看了出去,就见大殿当中,原本空无一人的明黄色的布帘前面,突然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凛然不可侵犯,一脸高高在上的老者出来。 那眉眼之间,至少也与自己身边的轩辕恨有八分相似,只是那威仪,比起轩辕恨来,更像是承天教的教主! 想必那就是轩辕恨口中的替身了。 此刻那替身威严十足,看向被几乎被包围在人群当中的颜如魅,眉头微皱:“本尊养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闲饭的么?竟然不如一条看门狗,连个人都看不住?” 包围在颜如魅周围的承天教徒一个个顿时低下头去,面露惶恐之色,个个都是一脸惴惴不安。 颜如魅十指箕张,三寸长的指甲殷红如血,竟似在鲜血中浸染过一般,她斯条慢理地扫了四周的人一眼,又转到那替身的身上,最后落到自己的指甲上:“老娘的指甲剑,指甲剑里淬的毒,想必在场的人,就算没有听过,也有所耳闻!怎么,如今一个个都不怕死了么?” 指甲剑和胭脂醉,几乎是颜如魅的招牌,作为一名合格的承天教徒,断然是没有不了解自家曾经的护法之一的道理,其威力,更是心知肚明。 顿时就有人畏缩起来,开始悄悄地朝着包围圈外挪。 轩辕恨的替身见状,立刻即使冷哼一声:“颜如魅,你早已不是我承天教之人,此刻潜入我教,意欲何为?” 颜如魅这才将目光从自己的指甲移到那替身的身上,红唇轻启:“一开始老娘就说了,来找人!怎么,难道你这么多属下,竟然一个尽忠职守的都没有,老娘进来,竟然都不肯通传给你这教主?” 轩辕恨的替身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不过随即还是缓缓开口:“承天教的人是否尽忠职守,恐怕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颜如魅“格格”一笑,露出她一贯妩媚有人的微笑来:“这话说的,就算老娘放弃了承天教护法一职,一日夫妻呢还百日恩呢,你在老娘身上风流快活的时候……” 教主与护法颜如魅关系暧昧,这在承天教是人人皆知的“秘密”,如今被颜如魅如此毫不避忌地宣扬了出来,饶是那人做了多年轩辕恨的替身,也难免心虚脸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颜如魅又道:“说吧,你们将沈衣雪藏到了哪里去了?老娘给你们培育那么多的散功圣女,想必也不差着一个!” 那替身好不容易平复了在属下面前被揭穿的尴尬,连忙道:“谁说不一样!你也不看看,被天意山庄那么一搅和,天底下现在还有几个散功圣女?” 同时心中却在嘀咕,这沈衣雪赵金花娘等人送进来之后,自己一眼也没有见过,而轩辕恨也没有对他有过任何交代,就突然杀出来个颜如魅,这让他一时有些慌乱,只能凭借这平时的经验来应对。 “那你去找单正算账啊!”颜如魅撇嘴,“若是你肯等,老娘大不了再给你培育一些便是,何必非得揪住一个沈衣雪不放?” 那替身反应倒是也快:“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非要揪住一个沈衣雪不放?” 这句话让颜如魅一愣,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雪儿身世的秘密,实在是不适合被承天教的人知道,否则就不是用来威胁一个轩辕昰那么简单了,恐怕整个修真界的天魔宗,都会被这个贪得无厌的老头子纳入觊觎的范围之内! 不知道如何回答,颜如魅就不回答,直接动手就好了。 她是女子,又不是君子,所以事先连招呼都不必打,手臂一挥,皓腕翻转,鲜红的指甲剑就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承天教徒抓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颜如魅招呼不打一声就动手,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抓下了半边脸皮来! “啊——” 那人惨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围攻颜如魅,双手痉挛着想要去捂自己的脸,不但摸了一脸的血,反而是那失去皮肤的肌肉被手指触及,疼痛难忍,让他整个身子都躬了起来! 这间大殿,颜如魅进来的次数比周围这些承天教的教徒还要多,对于其中的一梁一柱,甚至是每一处陈设都是无比熟悉。她一抓得手,双足一顿,整个身子便冲天而起,朝着其中一根金龙盘附的柱子而去,身子一扭,翩然如同血*,然后双足再次踏中那柱子,身子朝下斜飞,从众人头顶飞掠而过,顿时又是一片惨叫连连。 眼看着颜如魅越过众人,身形翩然灵动中透着诡异,轩辕恨的替身一时吓得双腿发软,竟然一屁股跌坐下去:“你,你要干什么?” 他本身也有武功,甚至在轩辕恨心情好的时候,还曾暗中奖赏过两个散功圣女给他提升内力,根本就没有想到颜如魅会突然冲过来,一时猝不及防,竟然手忙脚乱起来! 下面还有不少的承天教徒都在看着! 轩辕恨暗道一声“不好”,双手急速按动轮椅扶手上面的机关,将雪儿缠成蚕茧一般的乌金丝就完全脱了出来。他双臂扳动轮子,一眨眼到了那明黄色布帘背后,然后又是一阵按动机关的声音。 十来根透明却又细如牛毛的长针从轩辕恨的椅背处激射而出,却又无一丝破空之声,悄无声音地刺破明黄色的布幔,朝着外面大殿中的颜如魅而去! 轩辕恨替身的反应,让颜如魅也是一愣,眼前这个老头子再怎么说也是承天教的教主,怎么会如此地胆小怕事? 再加上方才对方的应答,似乎跟本就不知道雪儿这个散功圣女的特别之处,也让颜如魅心中疑惑,如今再加上对方手忙脚乱,无比狼狈形象,更是加重了她心中的疑惑。 心中疑惑,颜如魅手中却是没有丝毫停顿,鲜红的,还带着鲜血的指甲剑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轩辕恨的替身就抓了过去,同时喝道:“你……” 她本想说“你到底是谁”,却不料只说了一个自己,就感觉肩头一麻,整条手臂顿时都酥麻起来,绵软无力,再也抓不下去! 颜如魅心中大惊,再也顾不得质问轩辕恨替身的身份,身子一矮,就地一滚,就脱离了那十来根长针的笼罩返回。 她转身的时候,正看到那透明的,细如牛毛的长针透过明黄色的布幔而出,在半空中急速划过,带起一道银线一样的寒光! 只是一眼,颜如魅就能感觉地出来,布幔之后,另有玄机! 她心中震惊无比,不过反应也是极快,几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放弃了眼前轩辕恨的替身,一躬身子,从对方的腋下钻过,就地一滚,就滚到了那布幔面前! 明黄色的布幔之后,轩辕恨也感觉到了不妙,双手再次按动轮椅上的机关,铁链长鞭飞刀袖箭,各种各样小巧的兵器暗器层出不穷,却未能阻挡颜如魅一探究竟的脚步! “自寻死路!” 轩辕恨冷哼一声,知道今日怕是无法阻拦颜如魅发现布幔之后的自己,心中杀意大盛。他不再动用轮椅上的机关,反而急速后退,离开了明黄色的布幔,与滚进来的颜如魅拉开了五六步的距离。 颜如魅全身绷紧,左躲右闪,总算的冲过了布幔,就地一顿,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身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轩辕恨,忍不住轻轻地“咦”了一声,本想问“你是谁”,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你才是真正的轩辕恨!” 这句话说的声音极大,就连布幔之外的大殿当中乱做一团的承天教徒也听得真切,顿时又是一阵骚动! 就听轩辕恨那替身的声音传来:“都退下!” “不必了!”话音未落就被轩辕恨出言阻止,“事到如今,你这个替身也该功成身退了!” 那替身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轩辕恨话中含义,一柄带细长铁链的匕首就透过布幔而出,正中心脏! 于是,在众多承天教徒的目瞪口呆中,他们的“教主”胸前,突然炸出一朵鲜红妖异的血花来,漫天飞溅,如同下雨一般地落在了他们的面前,甚至还落在了离得最近的两个人的脸上! 明黄色的布幔同样被鲜血染红,斑斑点点,让那金龙的眼睛猩红一片,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威严,看上去就好像是刚从地狱动爬出来的恶鬼。 还不等大殿中的承天教徒反应过来,随着那匕首的收回,明黄色的布幔就被一同带着扯了下来,露出后面的空间。 轩辕恨的轮椅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明黄色布幔被扯下来的一瞬就冲了出去,在众人头顶竟是凌空而过,绕了一圈之后才回到原本布幔所在的位置之前,声音中灌注了内力,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本尊才是真正的轩辕恨,是一手创立承天教的教主,你们还不叩拜,更待何时?” 雪儿的白眼几乎翻到了天上,这个轩辕恨想要当皇帝的心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强烈,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不忘记他教主的排场! 不过这也给了颜如魅机会,这个时候颜如魅已经看到了被缠得如同蚕茧一般地雪儿,趁着轩辕恨腾手对付那替身的时候,避开对方的暗器,就冲到了雪儿面前。 雪儿也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没有想到轩辕恨竟是如此残忍,十几年的替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然说丢就丢,连个全尸都不给对方留下。 眼看着颜如魅冲过来,她急忙开口:“那个残废才是真正的轩辕恨,外面那个是替身!” 说完之后,她才蓦然警觉,被轩辕恨制住的哑穴,不知何时竟自动解开了。 雪儿一时也有些意外,却听轩辕恨的声音骤然传来:“高阶散功圣女,果然非同一般!” 第四百九十三章 天魔舞再出 颜如魅皱眉,不满地瞪着雪儿:“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何现在才开口?”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开始动手,想要解开缠在雪儿身上的乌金丝,却发现那乌金丝不但细,而且十分结实,一时半刻又找不到头绪,根本无法解开。 雪儿道:“我被轩辕恨点了哑穴。” “那你……”颜如魅直说了两个字,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轩辕恨的点穴手法再刁钻古怪,也只是人界的功法,架不住雪儿经脉中是混沌之气,就算在修者当中都属罕见,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所修炼的内力,自然也就起不到太大作用。 而轩辕恨,也是因为发现雪儿的穴道自动解开,才以为高阶散功圣女的内力,比起一般的散功圣女更为神奇! 这也更加坚定了他想要得到雪儿体内贮存的内力的想法。 此刻大殿内的承天教徒还都处于巨大的震惊当中,一个个呆若木鸡,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好在轩辕恨杀了人,也立了威,那些人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一时却也没有人敢跳出来质疑,更何况,轩辕恨出现的地方,展现出来的实力,以及八成相似的相貌,让这些人已经从心底认同了他的话,只是一时接受自己长期跪拜的只是一个替身的事实罢了。 轩辕恨自然也知道此刻并非自己从幕后出现到前台的最好时机,毕竟还有一个没有完全摆平的沈衣雪,何况还有一个不好对付的颜如魅。 不过既然颜如魅能够找来,想必轩辕昰应该也不会让他等太久,之后还有不少的事情,已经不适合让替身再出面了,比如,将来登基为帝的事情,他怎么也不可能继续躲在替身的背后吧? ——哪怕消息已经传出来,轩辕恨自始至终都不相信,轩辕昰会真的放下不惜放下一切去追寻的少女去死。 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他养了二十多年的“义子”,他自然是了解的。也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笃定轩辕昰绝对用的是金蝉脱壳之计! 轩辕恨简单解释了几句,大殿中那些人也就如梦初醒,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呼三声“教主万岁”着才作罢。 此刻颜如魅总算是找到了雪儿身上缠绕的那些乌金丝末端,正一圈一圈地从雪儿身上往下松。 雪儿眼看着就要从中脱出,轩辕恨一声令下,那些承天教的人就再一次冲了上来,顿时将雪儿和颜如魅围在了中央。 颜如魅反应极快,一把抓起雪儿加下的乌金丝,同时朝雪儿喝道:“不想死就不要手软!” 她一抖那乌金丝,雪儿立刻就反应过来,连忙一弯腰,就捡起了乌金丝的另一头,不等颜如魅的眼神扫过来,用力就是一扯。 乱成一团的乌金丝,雪儿和颜如魅每个人的手中至少有十几缕,却又因为互相纠扯着,竟是形成了一张乌金丝的网,只是这“网眼”又大有小,疏密不一罢了。 淡淡的紫色气息从颜如魅手中的乌金丝上,急速地蔓延开来,雪儿一怔,瞬间就明白了颜如魅的意思。 她也知道自己犹豫不得,毕竟落入轩辕恨手中的下场之悲惨,是可以预见,却是她完全不愿意接受的。 于是,雪儿也将自己体内的混沌之气,从掌心透出,渗入手中的乌金丝上,顿时就有淡淡的七彩光芒弥漫开来,同样笼罩在那乌金丝上面,转眼就与颜如魅的紫色气息交汇在一处! 混沌之气,可以包容一切其他的真气,不论是魔修,佛修,还是道修的真气。 雪儿不知道是谁曾经告诉过自己,只是这一刻突然就想了起来,仿佛福至心灵一般,与颜如魅的紫色真气配合着。 “走!” 颜如魅暴喝一声,两个人再次后退,将手中乌金丝绷紧,朝着迎面而来的承天教徒就兜了过去! 那乌金丝本是轩辕恨的东西,主要是用来束缚,生擒离他的轮椅二十丈之内的敌人,虽然结实无比,却并不锋利,所以看到雪儿和颜如魅竟然将乌金丝当做暗器向着手下的承天教徒兜过去,轩辕恨不但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嘲笑了出来:“你们以为……” 可惜他还没有“以为”出后面的话来,就看到了一片鲜血织成网! 那乌金丝到了雪儿和颜如魅的手中,竟然变得好像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只是轻轻地碰到人的身上,就能勒紧肉里去,再连骨头一同勒断! 一时间,断肢残臂齐飞,有的人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倒霉地被勒断了脖子,整颗人头都飞了起来,随即鲜血从颈腔中喷溅而出,洒下漫天血雨来! 猝不及防之下,雪儿和颜如魅这一“网”下去,竟然如同收割庄稼一般,至少收割了十来个人的性命! 轩辕恨的脸色顿时无比难看,长大了嘴巴,下面“以为”的内容,就更加“以为”不出来了。 只可惜,这乌金丝锻造地再结实,再柔韧,也只是人界平凡之物,无法承受属于修者的真气,所以雪儿和颜如魅这一番横扫过去之后,那乌金丝也断了个七七八八,再也无法组成“网”,更不要说用来勒人。 颜如魅一甩手,将手中残余的乌金丝扔出去,同时躬身,抄起地上血肉碎块当中的一柄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长剑,在手中一转,剑柄就朝着雪儿掷了过去! 雪儿还处于乌金丝的巨大威力当中,一时竟楞在了原地,猛地听到颜如魅吼道:“接住” 她猛地回神,就见一柄剑,剑柄朝着自己飞速而来! 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同情敌人的时候! 雪儿连忙收敛起心神,正要伸手去接,却不料斜刺里竟然又有一把短匕飞来,“叮”地一声,正撞到了那长剑的剑身上。 长剑顿时偏了方向,下一刻直接就从被击中的地方,一折为二! 同时,就听轩辕恨吼道:“各个击破!” 那些承天教徒本是追着骤然闯入的颜如魅而来,本来也就二三十个人,方才又被雪儿和颜如魅一“网”下去,现在也就只剩下了十三四个的样子,如今轩辕恨下令要分开二人,这些人就再次一分,等于雪儿和颜如魅的身边个,各自围了七八个人的样子。 七八个,说多还真不多,可惜雪儿却还是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颜如魅拳打脚踢,举手投足间,妩媚诱惑的姿态尽显,那七八个人不消片刻便心旌神摇,不能自已,就连动作也不由慢了下来。 雪儿却是手忙脚乱地应付着,虽然没有接住颜如魅掷过来的长剑,但是颜如魅的举动却是提醒了她,趁着那长剑一折为二,那七八个人还没有完全冲到她面前的时候,狼狈地一弯腰,从地上胡乱地摸了一件。 抓在手中之后她才看清楚那是一把刀,不过刀就刀吧,反正对她来说,什么兵器都不熟悉,能伤人,能防身就行了。 只可惜她连仅有的几招花拳绣腿也是当初在天意山庄的时候,与单钰一同跟着单正学的,只是一些皮毛而已,似是而非,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威力! 无奈之下,她只得如同方用乌金丝的那样,再次将体内的混沌之气灌注到刀身上。 于是,在刀身寸寸碎裂之前,竟然也被她劈中了两个,另外几个见势不妙,同时后退,离开了雪儿掌中刀的笼罩范围,这才幸免于难。 没有了包围的人,雪儿终于看清楚了颜如魅的动作,不由又是一愣。 当初在圣女岛,颜如魅让她学习银针之术,也让她研习药草之方,还曾允许她习舞,原本她只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取悦于人用的,却不想此刻在颜如魅身上施展开来,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威力! 雪儿心中一动,突然就想到了她与历劫,随着慕容川父子从极北之地前往西漠新都莲城的途中,经过西漠旧都,自己在旧都青苔斑驳的屋顶上,临时起意却又是情不自禁的那一舞来。 突然之间,她竟然再一次福至心灵,明白了颜如魅那舞的精髓! 甚至,她都能看出来,颜如魅的舞,已经失去了这舞最初的真谛! 这舞,应当叫做天魔舞! 几乎是如同梦游一般,每一个动作随心而出,却又如此地浑然天成。看着好像是雪儿在随着颜如魅起舞,然而却似乎比颜如魅的动作更加魅惑人心。 魅惑到了一定境界,自成天地。 让雪儿觉得有些可惜和遗憾的是,她体内的混沌之气非常有限,先后作用到乌金丝和刀上之后,已经所剩无几,根本就不足以支撑起她创造出一片独属于她的天地来。 旁边的颜如魅见状,眼睛一亮,激动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一时都忘记了身处险境,只顾痴痴地望着在一片血腥当中,飘然独舞的少女! 她等这一天,等的太久! “天魔妃,天魔舞……” 没有人注意她激动之下的喃喃自语,只有颜如魅自己知道,自己期盼天魔妃的觉醒,期盼了多久! 颜如魅也算是歪打正着,找不到夜流觞的残魂转世,也找不到天魔妃,只要找了一个天资不错的少女,准备照着她所认为的天魔妃来;培养,却不想她所选中的,竟然就是真正的天魔妃转世的雪儿! 至于同名同姓的问题,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在人界这五百多年,还曾遇到过七八个叫做“颜如魅”的女子呢! 所以,她从未因为“沈衣雪“三个字,就将雪儿联想到她一直追寻的天魔妃的身上去! 可是现在,混沌之气出现了,天魔妃所创的天魔舞,再一次完美地回到了天魔妃的身上! 大殿当中,一时人人痴迷,都只顾看着这个沉浸在自己的天地当中的少女,痴痴呆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可惜还有一个人,是清醒的,哪怕是雪儿的天魔舞,也只是让他晃神了片刻! 第四百九十四章 迟了半步 许是因为轩辕恨吸收了太多散功圣女的内力,虽然不同于修者的真气,但与一般人的身体想比,也已经有了很高的提升,所以虽然也受到雪儿的天魔舞的影响,却是远没有其他人来的强烈。 眼看着自己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硕果仅存的几个还是一副痴痴呆呆,好像没有见过女子跳舞似的表情,轩辕恨心中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下重重地冷哼一声,身下的轮椅急速转动,朝向雪儿的方向直撞了过去,那速度,几乎赶上方才他凌空飞起的那一瞬! 雪儿还沉浸在天魔舞的玄妙境界当中,根本不知道避让! 颜如魅自是不肯让轩辕恨打断雪儿体会天魔舞的精妙,冷哼一声,随*了一把大刀,朝着轩辕恨的方向就掷了过去! 那刀自然不可能近得轩辕恨的身,在半空中就被其轮椅中弹出的暗器击中,立时折断,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剩下的那几个承天教徒如梦初醒,却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迎面就看到了颜如魅的指甲剑,顿时又是一片惨叫! 轩辕恨大怒:“来人!来人!” 盛怒之下,轩辕恨的轮椅转变方向,改为朝着颜如魅冲撞过去! 只要制住了颜如魅,雪儿就是一直被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虑! 他身下的轮椅中,各种暗器层出不穷,再加上他掌风凌厉,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瞬间朝着颜如魅笼罩了过去! 颜如魅压力顿生,只觉得自己瞬间就成了惊涛骇浪当中的一叶小舟,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轩辕恨的内力强劲,既在她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散功圣女是颜如魅一手培育出来的,多数都交给了承天教主,只是没想到她一直看到的“承天教主”只是一个替身,根本就没有吸收过多少散功圣女的内力。 这让颜如魅一度以为,依靠吸收散功圣女存储的内力来提升,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却不想这“效果”却是实实在在地体现在了真正的承天教主的身上。 颜如魅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那么多的散功圣女所储存起来的内力,全部都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个人竟然还完全承受,并且在此刻作用到了始作俑者的身上,很真的是一个让人无法笑出来的笑话。 此刻的轩辕恨,就好像当初她还在修真界的时候,曾经遇到的那个双修门的修者,虽然驳杂不纯,却胜在源源不断,让人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偏偏现在的颜如魅,已经一年多没有动用过双修功法去吸收男子体内的那一丝灵气,也就是今日才吸收了一个杨进和两个无名小卒的。 就算杨进的内力淳厚,但也毕竟只是一个人,另外两个无名小卒更是不值一提,那点灵气还不够让一根白发变黑。 两相比较之下,颜如魅一时竟然还落了下风! 在加上轩辕恨特制轮椅中层出不穷的各种暗器,不多时颜如魅竟然左支右绌,陷入了完全地被动当中,甚至还一度挂了彩! 她整个后背被轩辕恨一掌扫中,若非躲避及时,只怕着一掌下去能要她半条命。可饶是如此,她也是觉得自己后背的骨头好像要碎裂了一般,胸中气血翻涌,喉头腥甜,几乎不受控制! 肩膀处被轩辕恨轮椅当中探出来的飞刀刺中,伤口深可见骨,鲜血直流,止都止不住。 鲜血从她的就肩头,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很快就由温热变得黏腻冰冷,如同一条缠绕在手臂上的毒蛇。 最后,那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脚下凝成小小的一团,很快又被她自己踩踏,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颜如魅从未如此刻般狼狈过。 发髻也散乱了,肩头的血溅到了脸上几滴,让一向妖娆妩媚的她看起来竟多了三分狰狞。 雪儿从天魔舞的玄妙境界中退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无比狼狈的颜如魅。 “颜如魅!” 雪儿虽然一向对颜如魅并无好感,甚至因为沈傲和秦姿仙的事情,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然而从理智上却也明白,颜如魅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处于对自家宗门的忠心,从来对错勿论。 而这一次她被掳到承天教来,第一个赶来救她的人,竟然是颜如魅,这让雪儿心中对于颜如魅的情绪更加复杂。无法原谅,却偏偏又恨不起来。 可是,此刻见到颜如魅形容狼狈,她的心却好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几乎连呼吸都停顿下来,实在不愿看到眼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轩辕恨桀桀怪笑:“很快就轮到你了!” 这话自然是对雪儿说的,也让雪儿瞬间清醒,若是颜如魅遭遇不测,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 可是她能做什么? 清醒只余,雪儿心中却又一片茫然,她没有内力,基本不懂武功,唯一能用的混沌之气十分稀薄不说,还只能用来逃命! 可她现在需要的是帮着颜如魅抵挡轩辕恨的进攻,进而逃出承天教去! 对于雪儿的呼唤,颜如魅充耳不闻,或者说,就算进是听到了也无暇回应。她的心思,全都放到了应对轩辕恨的攻击上。 她的体内真气虽然比不得在修真界的时候充沛,但是比起人界的一般武者却不知道要强悍许多,一向都是无往不利,却在轩辕恨的手里处处受制,十分憋屈! 轩辕恨的内力,就好像没有穷尽的时候,饶是颜如魅打了消耗对方内力的主意,却不料她自己体内的真气都消耗了大半,对方的内力却还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颜如魅的头上渗出了汗来,与鲜血混合在一起,黏腻得难受,偏偏对方根本就不给她喘息的时间。 刚刚避开对方凌厉的掌风,那轮椅中的暗器就弹射出来,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弹不出来的,填补了每一次轩辕恨出掌的空隙,让她应接不暇。 眼看着颜如魅左支右绌,越来越狼狈,雪儿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弯腰从地上随便抄起了一把兵器,也不管是刀还是剑,直接灌注了混沌之气在里面,朝着轩辕恨就掷了过去! 却不料轩辕恨早有防备,身下轮椅急速滑动,滴溜溜一阵乱转,竟完全避开了雪儿掷过来的兵器。 那投掷的手法也没有什么花巧,更没有准头,在失去轩辕恨这个目标之后,倒是余势不减,在空旷的大殿中,一下撞到了其中一根雕着金龙的柱子上! 就听“咔嚓”地一声巨响,那柱子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随后竟然从兵器嵌入的地方,炸裂开来! 一时间木屑纷飞,四散飞扬,迷住了在场几个人的眼睛。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根柱子便轰然倒塌,重重砸在了大殿的地板上。 那地板都是上好的水磨方砖,却顿时被砸出无数的细纹来,如同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轩辕恨也被雪儿这一击的威力惊呆了,看向雪儿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诧异来,轮椅又是一转,朝着雪儿的方向就冲了过去:“看来,还的先对付你……” 说话的时候,他的轮椅前端,再次弹出两条细细的银色锁链,锁链的末端各有一个拳头大小,满是尖刺的铁球,空隙处还有无数细孔,在空中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摄人心神! 雪儿只觉得那声音异常刺耳,似乎要直接透过耳膜钻入大脑中一般,让人心烦意乱,几乎都要发疯! 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就连一旁的颜如魅也变了脸色,连忙提醒她:“捂住耳朵,抱元守一!” 雪儿无奈地翻个白眼,她倒是想,可惜轩辕恨都冲到了眼前来了,她还怎么能稳住心神,对那两个大铁球视而不见? 颜如魅自然也知道雪儿的情况危急,揉身而进,朝着雪儿的方向直扑过去,想要在轩辕恨的铁球到达之前赶到雪儿面前。 短短不过数步,中间却还有那五六个回过神来的承天教徒拦路,颜如魅毫不手软,随手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大刀,照着对方就劈了过去,动作刁钻,犹如鬼魅一般。 那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被颜如魅劈了个正着,顿时如同一口盛满面粉的布布袋般软倒下去。 颜如魅连看都不看那人一眼,一路前冲,手起刀落,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地朝着雪儿的方向冲过去。 轩辕恨的轮椅,在弹出银链的同时,也在朝着雪儿的方向冲,准备一击不中之后,直接出手擒拿。 所以,颜如魅还没有冲到雪儿面前的时候,先与从另一个方向冲过来的轩辕恨遭遇了。 其时,轩辕恨的轮椅,正对着雪儿的方向,颜如魅所面对的,不过是一个他轮椅侧面的一个轮子。 谁也没有料到,轩辕恨的轮椅一顿,突然就停在了原地,连方向都没有来得及转,颜如魅就到了。 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颜如魅主动朝着轩辕恨的轮椅撞上去一般。 一阵细微的机簧响动之声响起,那轮椅侧面,正对着颜如魅的轮子,上面一圈铆钉突然就弹了出来! 颜如魅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面前的雪儿身上,轩辕恨又是侧对着自己,何曾料到对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她心中大惊,急忙收回脚步,然而却已经迟了半步,那铆钉探出来足足有三寸长,顶端尖锐锋利,泛着惨绿的光泽,一看就是淬了某种毒! 于是,颜如魅就撞了上去,门户大开,只来得及收回双臂护住胸前……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一瞬苍老成尘 眼看着轩辕恨的轮椅冲过来,雪儿的心也悬了起来,无数念头从脑子里一齐冒了出来,却连一个应对之策都没有! 她急得鼻尖都渗出了汗来,简直恨透了自己的一事无成,一无是处,每一次危急关头都只能等着别人来救自己却束手无策! 轩辕恨的身影越来越近,雪儿心中更急,本能地想要躲开,身子一转,就见到了轩辕恨轮椅的一侧,寒光骤现! 一声闷哼过后,颜如魅的胸前突然就炸开了一片殷红,美艳到近乎妖异的地步,却又如此地触目惊心。 那一瞬间,雪儿眼前浮现的,却是圣女岛被炸毁的那一刻,冲天而起的红色火焰。 此刻颜如魅的胸前,比那火焰更为瑰丽夺目。 盛开的地狱之花——曼珠沙华。 机簧声再响,刺入颜如魅胸腹间的铆钉骤然缩回,带的颜如魅的身子都向前一趴,几乎都要扑到那轮椅上面。 也几乎就在同时,颜如魅原本收回的,护住胸口的双臂,猛地朝着近在眼前的轩辕恨一抓。 这一抓已经用尽了颜如魅的全力,锐利的指甲完全掐进了轩辕恨手臂的血肉当中,若是再长一些,恐怕就要直接将其手臂洞穿! 她的目光漆黑幽深,坚定无比,即使胸腹被铆钉洞穿,竟也看不到一丝痛苦之色,只有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的执着! 在她的目光之下,轩辕恨的心中不由一慌,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他连忙身子一扭,另一只手臂五指并拢,一掌就劈向了颜如魅的天灵盖,再也不敢与那女子的目光接触。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空荡杂乱的大殿中异常清晰,又好像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底,让人心生战栗。 颜如魅的头,随着轩辕恨的那一掌朝后扬起,似乎连带着颈骨都一同断裂。她整个人就好像一只断线的纸鸢倒飞了出去,直到后背撞上其中一个红木柱子。 “别忘了,你答应我……“ 一张嘴就是一口血,瞬间糊满了胸前整片细腻洁白的肌肤。气息微弱却又异常执着,一双原本如同春水荡漾的眼睛,此刻正用一种无比执拗,无比坚定的眼神望着雪儿。 在艰难地说完这几个字之后,颜如魅的身子开始顺着那红木柱子下滑,鲜血将那柱子浸染地,更加鲜红。 趁着身子还没有完全滑下去,她的双手开始飞快地结印,手势繁杂,看得人眼花缭乱,也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做出来的动作。 一团妖异的紫色光芒缓缓出现在了颜如魅的指尖,将她的苍白的脸映衬地如同鬼魅一般。 她抬头,目光直直地望着雪儿,修长白皙的手指顿时如同一朵盛开的百合,十指微微曲起,又急速弹开,那一团紫色的光芒便离开了她的指尖,朝着雪儿的方向,悠悠荡荡而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雪儿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了颜如魅被鲜血糊满的下巴,胸腹间十来个冒血的大洞,一张一合的嘴巴,以及无比坚定中带着乞求的眼神。 雪儿知道,她一直想要她去做的的事情,只有一件。颜如魅流落人间五百年,所作所为,也全都是为了一个目标, 她无法不答应! 视线不知何时模糊起来,只剩下了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当那紫色的光芒倏然而至,直奔她眉心的时候,雪儿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在那紫色的光芒离开颜如魅手指的一瞬,柱子上的丰腴妖娆的女子,骤然之间就被抽中了所有的生机和灵气,迅速地衰老下去,一头黑发迅速变白,一转眼如雪,再一转眼零落成尘。 原本光洁细腻的肌肤,也在一瞬间沟壑密布,迅速干瘪下去,透出里面已经开始变得青黑的骨头颜色。 她整个人下滑的速度,甚至比不上她衰老的速度,人还没有落到地面,就已经如同尘土般四散,连尸骸都没有! 就好像一瞬间的时间,颜如魅的身体已经过了几百年,从失去生机,到干瘪,风化,最后化为尘土,一转眼就全部完成。 轩辕恨也愣住了,发生在颜如魅身上的情形,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一个好端端的女人,就算是被他轮椅上弹出来的尖锐铆钉刺中要害,放干了全身的血,也不至于直接老成几百年之后的模样?他的铆钉就算是淬了毒,可也没有这样的功效! 然而,这一刻的雪儿却突然无比清醒起来,她好像一下就知道了,那一团紫色的光芒,就是颜如魅在人界着几百年来,所积攒的全部灵气! 她自知再无生理,干脆全都转交给了雪儿,只希望雪儿能保全自身,离开此地。这样,雪儿才有可能回归修真界,重振天魔宗! 一时间,心绪纷乱复杂到无以复加,雪儿不知道是应该为害得自己孤苦无依的罪魁祸首烟消云散而快意,还是因为拼上性命,在最后一刻仍不忘自己安危的女子从世间消散而悲伤。 她只是怔怔地,被动地接受了那一团紫色光芒,眼看着其透过肌肤渗入自己体内,与自己体内的混沌之气融合。 原本七彩的混沌之气依旧是七彩颜色,只是其中那一道紫色的光芒,似乎粗壮了不少。 随着颜如魅所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缕粉尘消散,空气中只余下她身上的红衣飘飘荡荡,如同一曲哀烈的挽歌,也是颜如魅在这世间存在过是,唯一的证据。 悲伤,雪儿没有时间悲伤。 虎视眈眈的轩辕恨,从未放弃过吸取她体内内力的念头。现在又没有了颜如魅,就只剩下了她孤军奋战。 颜如魅要她回归修真界,重振天魔宗,她不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留在这里,更不能成为轩辕恨提升内力,蹬上东灵皇帝宝座的踏脚石! 雪儿的心,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无比清明起来。 大殿的大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无数的承天教徒蜂拥而至,瞬间将大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其中,雪儿还看到了花娘和若若。 原因是,若若手中的战天剑,实在是太过明显,于是雪儿也就顺带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花娘。 这些一窝蜂地冲进来,看到大殿中的情形,不由楞在了当场。 他们的“教主”胸前衣襟被鲜血染红,陈尸当场,一个和他们“教主”几乎一模一样,却偏偏坐在轮椅里面的人却在那里发号施令。 轩辕恨又将替身的事情再次向新进来的承天教徒宣布了一遍,那些人倒是接受的也容易,反而是若若提出了质疑:“为什么?” 轩辕恨对于若若的态度似乎十分与众不同,因为颜如魅培育散功圣女的缘故,承天教中女子本来就稀少,正当妙龄的少女急更少,若若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个。 甚至,用若若的话说,“承天教主”还是将她许配给作为“少主”的轩辕昰的。 所以对于若若的质疑,轩辕恨还是很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当年,承天教初创,劲敌环伺,身为教主又岂能出现一丝纰漏?本尊此举,也实属无奈。” 这个解释之后,再加上那替身的尸体,就更加没有人敢质疑一个字,原本如何听从那替身的命令,现在就如何听轩辕恨的。 拿着战天剑的若若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大殿当中的雪儿,当轩辕恨说出那句,“抓住这个女子,阿昰才会现身”的话之后,她更是不由分说,举着战天剑急朝着雪儿劈了过来。 早在雪儿被带进承天教的前一日,轩辕昰在叛乱中重伤,不治身亡,灵馨继位的消息就已经颁布,只是不管是轩辕恨,还是抓雪儿回来的若若,都不相信这个消息。 不是不相信灵馨继位的圣旨,而是不信轩辕昰身亡的消息。 ——只要轩辕昰还受他们的控制,就算是灵馨顺利继位,他们也有法子将人从皇位上拉下来! 何况若若对雪儿的敌意,可以说的天生的,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形容都不为过,甚至对于轩辕恨只让生擒的命令,若若的心中,是十分不满的。 只是说要抓活的,可没说不能毁容,不能弄成残废,那么只要还没咽气,就都算活着。 所以,若若举着战天剑,虽然是避开了要害,却是直奔雪儿肩膀,看那架势,恨不得下一个就卸下雪儿一只手臂来! 她要把这个勾走她的昰哥哥的心的少女,做成人彘,看她还如何勾引人! 轩辕恨自然乐见其成,甚至还刻意暗示其他的人暂时观望,让若若去试探一下雪儿的虚实,毕竟,雪儿神奇的“内力”,还有颜如魅最后打入雪儿体内的那一道紫色光芒都让他心中充满好奇。 眼看着若若举着战天剑朝自己冲了过来,雪儿心中突然之间无比清明,既然没有人让她依靠,那她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只是,那战天剑…… 既然在京城的大门外,它能从轩辕昰的身边飞到自己身边,这次想必也能! 雪儿心念一动,眉心出的点额砂不自觉地闪过一抹幽幽的紫色光华来,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那只是错觉。 若若只觉得手中的战天剑,突然之间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剧烈地震颤,扭动如同毒蛇的身体,竟是再也无法握住! 铿! 一声低沉的嗡鸣之声响起,战天剑自发脱离了若若的手掌! 若若失声惊叫,纵身去追,那速度竟比不得一把失去控制的剑,一伸手,竟然握了空! 然而,这一次的战天剑,也并未如同雪儿所预料的那般,飞落到她的掌心,反而是冲天而起!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多少把握 接下来,所有的人,包括正准备伸手迎接战天剑的雪儿,都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一把厚重,古朴,透着沧桑悠远气息的宝剑,如同有灵性一般,从一个红衣少女的手中脱出,冲天而起,直接将那大殿的穹顶,刺了个窟窿! 无数细碎的灰尘落下之后,一个碗口大小的破空突兀地出现,而那战天剑,却是依旧朝上直冲,刺入黑暗当中! 继续有碎石,细土落下,纷纷扬扬,似乎整个空间都微微的震颤了起来! 有轻微的“隆隆”之声从头顶传来,也不知多过了多久,竟然有一缕阳光,透过那穹顶被刺出来的破洞,照射了进来! 金色的阳光,如同利剑一般,在昏沉不见天日的宫殿当中,十分刺目,却又好巧不巧地落到了轩辕恨的面前。 几乎所有的人,都因为那一道阳光的出现眯起了眼睛。 轩辕恨也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这一座他苦心孤诣地经营了几十年,从未见过阳光的地下宫殿,第一次迎来的阳光! 就好像是一直长期居于地下的老鼠见到太阳一般,充满惊奇,敬畏,同时也充满不安。 轩辕恨猛地醒悟过来:战天剑冲天而起,刺穿了此刻他身处的大殿的屋顶,同时也破坏了他凿空的山腹的穹顶,直接从下到上刺了个窟窿出来! 若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雪儿也是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战天剑脱离若若的掌心在她意料当中,没有按照她的意志飞到她手中,也只能是受到了轩辕昰的召唤。毕竟,轩辕昰与战天剑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非同一般。 换言之,也就是说,轩辕昰还活着! 同时得出这个结论的还有轩辕恨,利剑一样的阳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地几近透明,脸色也是异常难看,目光惊疑不定,不过很快就涌出一层疯狂地兴奋之意来。 “轩辕昰还活着,肯定还活着!那把剑,只认轩辕昰一个!” 苍白的脸孔扭曲到狰狞,轩辕恨大吼:“活捉沈衣雪!轩辕昰就一定会出现!到时候,你们都是开国功臣!” 众人楞了楞,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轩辕恨不得不又怒喝了一嗓子:“活捉沈衣雪,重重有赏!” 雪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来得及弯腰捡了一把之前承天教徒留下的兵器,就已经有人冲到了她面前。 因为是随手捡的,所以也由不得她挑挑拣拣,只是那兵器分外古怪了些,说是剑,通身却又弯曲如蛇,尖端还如同蛇的信子一般分着叉,因为沾染了不少血迹,也看不出个颜色来。 好在不管什么兵器,对雪儿来说都是一样,一样地不熟悉,所以也就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也正因为她不会太多的武功招式,所以反而少了七分拘泥,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怎么趁手怎么用。 就好像一张描绘了大半的宣纸画,想要接着画下去,就不免要费尽心思去考虑其中的浓淡疏密错落。而一张空白的宣纸,却能够随心所欲,想怎么落笔就怎么落笔! 雪儿就是这样,怎么顺手怎么来! 反正她的也不依赖那些武功招式,灌注一时混沌之力进去,那如同蛇一般的剑身上就笼罩了一层淡淡的七彩光芒,其中紫色的光芒稍盛,然后趁着那兵器还能承受,朝前一刺,再往回一带,顿时就是一片鬼哭狼嚎。 承天教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知道,散功圣女没有内力可用的,所以并未将眼前的少女放在心上。 就算是相貌不俗,风华绝代,散功圣女的身上就注定了她没有内力可用,他们应该考虑的问题是,怎样才能防止这个少女突然自戕,让他们无法“生擒”的问题。 轻敌的后果,就是雪儿这一“剑”下去,刺中了一个人的咽喉,顺便划过了三个人的肩膀,最后还捎带这勾住了一个人的耳朵! 于是就有了这一连串的惨叫,她的面前也终于出现了一小片空隙。 也不知道这把蛇一样的剑到底是谁留下来的,更不知道是何人锻造,材质竟是十分特殊,竟然承受住了雪儿灌注进去的这一丝混沌之气,收回之后并未如同之前的刀尖一般寸寸碎裂。 雪儿也就总算是暂时有了一件能防身的武器。 可惜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还是在大殿中,空间有限,不允许太多人同时施展。否则的话,雪儿就是有三头六臂,怕是也无法应付。 战天剑刺出来的,直通地表的窟窿也不知道有多深,那一缕金色利剑一般的阳光很快就消失不见,大殿再一次陷入了昏昏的暗沉当中。 暗沉当中,火把的光芒摇曳着,映照的范围有限,让看到过阳光的人,心中竟莫名生出一股绝望来。 雪儿手中的蛇形剑,承受了七次混沌之力的灌注,就到了极限,顿时也如同其他的兵器一般,寸寸碎裂。 无奈之下,雪儿只得再次将混沌之气在体内流转,再一次施展了她保命的本事——逃跑! 此刻没有了颜如魅,围攻的人又多,她不跑,总不能等着人家将她的力气消耗殆尽之后束手就擒吧? 可惜她的身子也就刚刚从人潮当中飞出,轩辕恨轮椅中的暗器就到了! 她在人群当中的时候暗器不易打中,可一旦从人群中脱离出来,那就是活动的靶子! 嗖嗖两把匕首飞来,雪儿被迫再次落在了人潮当中,唯一的好处就是落在了另一处位置,离大殿的大门也近了些,还有十来步的距离!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黑鹰,哪里还顾得上历劫,更顾不上将黑鹰抱走的葛灵月,自己先从此处脱身,不再次落入轩辕恨的手中才在第一位的。 雪儿身子一扭,带起身上的衣裙飞扬,堪堪避过两把匕首,再一弯腰,就大头朝下,朝着脚下的人潮中就冲了过去! 情急之下,她将混沌之气灌注进了双臂当中,将双手当做了武器,朝着其中一个人的头颅就抓了过去! 雪儿觉得,自己的双手就抓到了豆腐上面,温热黏腻的触感瞬间从指尖传来。 下面传来一声闷哼和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雪儿这才惊觉,适才只那随后一抓,竟然直接抓进了对方的颅骨当中,那温热的触感…… 是*和血液! 不管那些承天教徒是何反应,雪儿自己先被自己恶心到了,下意识地将手抽了回来,顿时带出了不少白白红红之物,让她几乎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她再也不敢照着人的脑袋去抓,一挥手,改为去抓对方的肩膀,手臂等位置,所到之处,顿时一阵惨叫,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音。 人群之外的轩辕恨,眼中的兴奋之色却是越来越明显,他不知道颜如魅最后传给雪儿的那一道紫色的光芒到底是什么,可是能够让一个不能动用内力的散功圣女变得如此强悍的,必然是好东西! 轩辕恨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望着在人群中的少女左冲右突,兴奋地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同时也刚接渴望能够吸取雪儿的内力。 雪儿实在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杀人,可惜周围的承天教徒太多,她根本就腾不出时间再去夺一把趁手的兵器,又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她实在不想再去体验一把手指是人的*中搅动的感觉,因此也只好尽量控制着力道和位置,尽量朝着那些人的肩膀,手臂和下肢等位置打,避开了脑袋,胸腔腹腔等位置。 所以,雪儿一路所到之处,一片惨叫夹杂着肩胛骨,臂骨,腿骨折断的咔嚓声,竟被她一路从大殿内冲到了门口的位置。 被她打中的承天教徒,断手的,断腿的,东倒西歪了一片。 若若没有在这些人当中,在战天剑骤然失控,直接穿透山腹穹顶离开之后,楞了许久,才想起来朝人群围攻的雪儿冲过去,却被轩辕恨制止:“若若!” 若若楞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丝迷茫之色,方才她满脑子里都是抓住雪儿,轩辕昰重新回归她身边的念头,根本没有时间想太多。然而此刻,她却突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她不知道,在承天教中,纵容了自己这许多年的,到底是眼前真正的轩辕恨,还是轩辕恨的那个替身,所以一时竟不知是否还该如同从前一般同“承天教主”相处。 又呆愣了一下,若若收起心神,朝着轩辕恨一拱手:“教主有何吩咐?” 轩辕恨略显凌厉的目光,让若若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如同透明一般,一举一动,甚至一个小心思都无法隐瞒。 “本尊面前,不需如此拘束。”轩辕恨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轻轻叹息一声,“若是本尊登基,将你许配给阿昰的诺言,依旧作数!” 若若眼睛一亮,只凭这一句话,她就能明白,在承天教中,真正纵容自己的人,是眼前的轩辕恨,而不是那个替身! 虽然还有许多疑惑,但心里还是轻松了不少,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惯有的顽皮来。 轩辕恨将一切看在眼里,并不多言,只是朝着若若招了招手,慈祥地如同邻家老伯:“你来,我有话要说。” 若若彻底放下了心来,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依言上前,就听轩辕恨吩咐道:“推着我去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若若一愣,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如同无数苍蝇般包围着雪儿的承天教徒。 这个时候,丢下一堆承天教徒,丢下抓沈衣雪的大事,离开? 轩辕恨点头,目光深邃,如雾如幻,让人无从看清:“那里有一个人,只要一出现,沈衣雪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可是……”若若还想说什么,轩辕恨就打断了她,反问道:“你觉得,你有多少把握,能够制服那个银发僧因的男子?” 第四百九十七章 人血引子 若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轩辕恨一个人。 而轩辕恨,虽然依旧是坐在轮椅上回来的,然而却那空荡荡的裤管,却突然多出来一双小腿,两只脚,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 就在轩辕恨断腿,替身出面,他幕后操纵的第二年,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找上了他。 不是找上了那个替身,而是直接找到了断腿的轩辕恨。 那个人普通到什么程度呢,若是将他放在人群中,一眼扫过去根本就不会留意到。就算是你一个个地仔细观察,转眼也能将他的相貌忘记个七七八八。 但是,只要他站在你的面前,你又会不由自主地信任他,至少不会生出危机感和敌意来。 他只对轩辕恨说了一句话:“你的断腿,可以再续。” 断腿再续? 自己的腿都断了一年多,就算是再精心保存,只怕也早上失去生机,又如何能够接续? 何况,轩辕恨的双腿是在影月神宫受创,又哪里会有人好心替他保存? 轩辕恨自是不肯信,冷冷盯着对方:“若是想要招摇撞骗,你恐怕走错了地方,也找错了人。” 那个人摇了摇头,似乎是知道轩辕恨心中所想:“不必非得用你的腿,何况你的腿恐怕也早已不能用了。” 轩辕恨的目光冰冷锐利,似乎要透过面前中年男人的皮囊,看清楚其心中真正的想法,最后却发现完全是徒劳无功! 他竟然无法看透一个无比普通,看起来不会让任何人感觉到威胁的男人! 而且,对方竟然能说出自己的双腿损坏的时间,地点,想必对于自己的过往是下了不少工夫了解。 那个时候的轩辕恨,还处于收敛锋芒,积蓄力量的时候,自然是不愿意有这么一个了解自己,而自己却又无法看透的人出现,于是也就难免动了杀机。 却不料那人就好像能看穿他的每一个想法,再次开口:“我若是你,至少也要抓住机会一试,总好过终身都无法离开你身下的‘随心椅’!” 随心椅! 这三个字一出口,轩辕恨再也无法镇定自若。 自从双腿在影月神宫的机关中被绞断之后,他费尽无数心思,才找到一个无名巧匠,穷尽心力才制造出这么一把椅子来,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继续“随心所欲”,所以也就取了个“随心椅”的名字。 这个名字,也只有他和那个无名巧匠知道,就连寻找巧匠的那个心腹都不知道随心椅这三个字,眼前这个普通的中年男子,又是如何得知? 轩辕恨终于强迫自己开始正视眼前这个看起来无比普通的男子,也开始认真地对待对方的接下来的话。 男子的话很简单,轩辕恨的的小腿部分早就被绞烂成泥,自然是无法接续下去,但是他可以另外再找一双腿!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的都那么容易接续的,这其中还需要一个人血引子。 这个人血引子的要求,说简单非常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体质特殊,血液能够与其他所有人的血液相融,同时还必须养在轩辕恨的身边,对轩辕恨只有亲近之意,没有敌对怨恨才能用。 有了这个人血引子,轩辕恨才有可能将另一个人的小腿部分,完美无缺地接续到自己身上。 一番话分析下来,轩辕恨也不禁有些心动,或者说,残疾的人,就没有一个是不希望自己能够再次恢复正常的,只是有没有机会的问题。 可是,经历过重重磨难的轩辕恨,太明白一个道理了,那就是,没有人是完全只得信任的,也没有人会没有任何目的地来帮你。 所以他问:“那么你呢,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中年男子露出了自从出现在轩辕恨面前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轩辕教主,果然爽快!” “太和楼,保命栈,灵宝斋,丹药坊。”那个人道,“凡是挂着这几个名字的地方,还望承天教能够照应一二,至少要井水不犯河水。” 这几个名字,轩辕恨当时连听都没有听过,不过出于慎重,他还是让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只是得出来的结果却是让他啼笑皆非。 普通的小酒馆,简陋的小客栈,就是那所谓的灵宝斋,里面的“珍宝”也大多是鱼目混珠,以次充好! 至于那丹药坊,据说就是个卖假药的! 这么几个地方,就算是承天教强夺过来,也不够塞牙缝的! 对于轩辕恨查证的消息,那个人不置可否,甚至轩辕恨让他等一天,他就真的老老实实在轩辕恨为他安排的地方等了一天。 到了这一步,对方如果不是高明无比的骗子,就是真正有可能让枯木逢春,断肢重续能力的世外高人。 轩辕恨权衡再三,终于是答应了下来。 谁知道,这答应下来并非只是口头答应,那人还郑重其事地拿出来一张写好的契约,让轩辕恨咬破食指按了手印! 都到了这一步,轩辕恨自然也没有因为一个手印就翻脸的道理,于是也就按了下来。 接下来那人倒也算“尽心尽力”,于是在不久之后就抱来了尚在襁褓当中的若若。 再接下来,就是轩辕恨养育若若的问题了,那人离开之前,告诉轩辕恨,等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再次前来,为轩辕恨重续断腿。 只是,轩辕恨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选了这个一个不是时候的时候! 大殿里,自己的手下围攻雪儿,正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十几年前出现过的那个人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十几年的光阴,那个人竟然好像没有一点变化,让轩辕和都不用想,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依旧是轩辕恨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甚至连发髻的样式,束发布带的颜色都没有任何改变。 轩辕恨甚至怀疑,那个人束发的布带根本就还是原来那一条,要不然怎么能连其中一根布带末端的污渍行传,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好像,轩辕恨在这承天教中已经过了十几年,而那个人不过只是出去了一个时辰。 他对轩辕恨说:“时机已经到了!”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能再次吸取了外面大殿中那个女子的内力,就能完全恢复如初。” 轩辕恨楞了一下,似乎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太对,然而一时又想不明白,只是那人也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径自转身就走。 他好像对大殿后面的布局无比熟悉,就如闲庭信步一般,直接就进了轩辕恨长住的密室。 之所以是密室,是因为轩辕恨还没有从幕后走到人前,出面的都是那个替身。 轩辕恨又唤来了仍旧处于呆滞状态的若若,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若若就推着他,走进了密室当中。 之后的事情,轩辕恨并不清楚,他只觉得一个恍惚的时间,仿佛有一个天那么就,又好像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到。 总之,当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恢复如初,只是那个人却再一次不见了。 若若成了一具尸体,全身冰冷僵硬,被抽干了全部的血液,诧异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双无神的眼睛死死瞪着轩辕恨的方向。 轩辕恨简直就是欣喜若狂,甚至不顾形象地挽起裤管,仔细打量着自己双腿膝盖处断开的部分。 除了淡淡的红痕,什么都没有! 简直就是神乎其技!华佗在世也不过如此,不不,就连神医华佗恐怕也做不到这一步。他轩辕恨根本就是遇到了一个神仙! 简直就是天助他轩辕恨,老天爷也要他轩辕恨一雪前耻,报仇雪恨,扬眉吐气! 一个断腿的残疾帝王,就算是在强势,再有手段,那也是残疾,也是要受到世人的诟病的。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的! 轩辕恨来不及去想那个人是何时离开,又是如何离开的,也懒得去处理若若的尸体,内心被疯狂地喜悦剧烈地撞击着。 他试探着走了两步,发现一切完全正常,双腿灵活自如,脚步稳健有力,就好像这双腿根本就没有断过一般。 轩辕恨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 因为双腿突然恢复了正常,自然也就不用再坐那把随心椅,他也就没有利害那把椅子去了何处,反正他能走了! 他又成了三十年前那个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轩辕恨! 唯一不同的是,三十年前,他就如同生活在黑暗当中,不敢见天日的老鼠一般,夹着尾巴做人。可现在却坐拥一个势力无比庞大的承天教。 只要再抓住外面的沈衣雪,让轩辕昰不得不出面来救。他再趁机要挟,让轩辕昰打出个灵馨公主谋朝篡位的旗号,想必能够一呼百应,轩辕昰的这个皇帝,依旧有很大的希望。 然后,只要那个沈衣雪在他的手中,轩辕昰就算再倔强,也得乖乖就范,禅位给他! 只要轩辕昰禅位给了他,一切就再由不得轩辕昰那个黄口小儿! 到时候他再吸取了那个沈衣雪的内力,功力大增,几乎就哟啊天下无敌了! 一想到这些,轩辕恨就无比兴奋,兴奋地好像此刻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无数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俯首称称。 天下统一,武林统一,他轩辕恨,将成为这世间第一人! 一时间,轩辕恨整个人似乎都焕发出了无穷的光彩,再看着光线沉沉的地下宫殿,竟也顺眼了不少。 他已经不再需要替身,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躲在密室里,那么着密室也就无所谓“密”了,被人发现自然也无所谓。 至于若若,此刻谁还会顾得上她的尸体,反正不少他轩辕恨动的手。他养了她十几年,也该是她回报的时候了。 于是轩辕恨走出了密室,门也不关,径自就朝着大殿走,越走越快,脚上几乎要生出风来! 第四百九十八章 保证最后一次 此刻大殿中,雪儿已经冲出了大门,只是全身的混沌之气也完全消耗殆尽。可惜四周的承天教徒却是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反而越聚越多! 她完全靠着一股不肯屈服的意志在支撑,举手投足间的力气,都是越来越小。 这样的情景,让轩辕恨心中的狂喜之意,再一次泛滥起来! “都退下!” 轩辕恨大喝一声,大步流星地就朝着大殿中,众多承天教徒围成的一圈人走了过去。 众人再一次愣住,几乎在一瞬间目光都集中到了轩辕恨的身上,然后在同时落在他完好的双腿上! 饶是轩辕恨习惯于万众瞩目,此刻竟也有些微的不自然起来,忍不住清咳了一声。 短短不足两个时辰的工夫,他们就经历了替身教主身死,断腿真教主现身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一切,此刻他们那个断腿的教主竟然又恢复了正常! 看那两条腿走路,虎虎生风,哪里像是个断腿二十多年的人? 他们的教主到底是要唱那一出? 然而没有人敢问出口,这些年来,虽然轩辕恨一直都在幕后,只由替身出面,然而积威甚重,就算是心中存有疑虑,也没有人敢质疑一个字。 所以,轩辕恨只是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本尊自有天助”,那些人就开始山呼“教主英明,自有天助!” 轩辕恨让众人住手的命令一出,雪儿压力顿减,也就刚刚长出了口气,气息还没有完全调匀,耳畔就突然传来这一连串“教主英明”的声音来。 这些人都疯了! 这是雪儿的第一个想法。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是雪儿接下来的想法。 随着她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体内最后的一丝混沌之气就再次在经脉中运转开来,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轩辕恨身上的时候,如同一道离弦的箭,蹭地一跃而起,朝着大殿门前的台阶就直冲而去。 大殿外面,仍旧是无数的火把如同漫天星辰一般,为这个巨大的空间提供着照明,却终究不及阳光的浩然明亮,视线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雪儿本来就不习惯这样的光线,又不熟悉四周的环境,再加上后有追兵,慌不择路,自然是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地到处乱冲乱撞,哪里人少往哪里跑。 大殿中的轩辕恨反应了过来,顾不得对他那一堆手下多做解释,直接就下了命令,无比将雪儿生擒活捉。 出了大殿之后,又有不少人围了上来,再加上各处的守卫,雪儿一下陷入了四面楚歌一样的境地当中。 轩辕恨身上明黄色的龙袍,上面的金线折射着火把的光芒,本该熠熠生辉,却因为整个空间的光线暗沉,灰蒙蒙地,竟好似透着沉沉的死气。 他如同一只大鸟凌空而起,直接从众多承天教徒的头顶上掠过,直朝着雪儿的方向而来。 雪儿惊出了一身冷汗来,若是自己再次落入对方手中,轩辕恨肯定不会再对自己有半分松懈,恐怕是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这样一想,她越发脚下生风,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不肯有丝毫停顿。 中间又从挡路的承天教徒手中夺了两次兵器,有刀有剑,只是也只能是胡乱挥舞着,不敢(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了)再次将混沌之气灌注,威力一般。 至于对方是否被她砍中刺中,是否断手断脚,她根本就顾不得去看,也顾不得去想! 雪儿第一次伤人,也许还杀了人而不自知,却是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 四周的光线一直都是昏昏沉沉,分不清东南西北,身后追兵无数,眼前也不时地冒出几个来,雪儿只觉得全身的气力迅速流逝,却又不敢丝毫停顿,机械地迈动着两条腿,跑,跑! 她不知道承天教所在的山腹中,空间到底有多大,只是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要跑断了,却仍旧无法看到尽头,只是身后的追兵却是越来越近。 尤其是轩辕恨,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二十步,并且还在不断地拉近当中! 雪儿不禁有些绝望,可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就这样被轩辕恨抓住,然后被吸取了内力变成人皮,她又不甘心,何况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每一个少女的心中,都有一个无比憧憬的美梦,那本应该是十里红妆,大红花轿,郑重地拜过天地之后,无比美好的一件事情! 就算是自己真的无法避免散功圣女最终成为人皮的命运,她也希望那个人是历劫或者轩辕昰,而不是这个在地下生活了几十年,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疯狂执拗的轩辕恨! 雪儿不知道自己都到了这个时候,为何竟然还有心思想这种问题,她只是不甘心,很不甘心。 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一片山壁,也许是这巨大的地下空间终于到了尽头,雪儿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绝望之意,或者,这真是她逃不开的命! 颜如魅一心想要培育一个天魔妃出来,想要重振天魔宗,可曾想过最终害了雪儿这个天魔妃的,竟也是因为她一心想要培育天魔妃的桃花醉骨丹? 可如今颜如魅都已经灰飞烟灭,雪儿又能埋怨谁? 在颜如魅一瞬间好像是经历过几百年般,直接衰老,腐败成尘之后,雪儿除了惶惑的复杂清晰,还有一句话:修炼双修功法的修者,在死亡的一刻,真魂消散的速度也是极快,看得都让人来不及收拢! 所以说,颜如魅不仅是身体腐败成尘,就连真魂也跟着消散在了天地间,再无轮回的可能! 已经到了这一步,雪儿还能怨她什么? 为了天魔宗,颜如魅付出了她能够付出的一切。 看着越来越近的山壁,雪儿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悔意,自己方才,就不该将那一把从承天教徒手中夺过来的短剑给丢掉,就算是折了剑尖,无法杀人,但是用来自杀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死了总能一了百了,不用面对着面目丑陋的轩辕恨了吧? 雪儿心中一阵恍惚,又带着说不出的凄凉,眼看着山壁越来越精,她突然用尽全身的所有力气,一头朝着那山壁撞了过去! 没有兵器,想必头撞到山壁上,也能死。 雪儿默默地闭起了眼睛。 却不料她的额头还没有触到坚硬冰冷的山壁,就觉得手臂一紧,一只枯瘦得似乎只剩下了骨头的手突然就抓住了她,将她拽得一个趔趄,几乎要跌倒在地! 雪儿连忙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身穿黑袍,头戴兜帽的女子正站在自己身边,不由又是一愣。 那兜帽遮住了对方半张脸,可是下面的半张脸却是露在外面的,上面那沟壑一般的细纹,微微下垂的嘴角,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可是,影月宫主葛灵月,为什么要救她? 雪儿心中正自诧异,只是还没有开口就被对方阻止:“我不是救你,只是想要你换一种死法,你可愿意?” 她依旧不给雪儿开口的机会,压低了声音又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死。” 只是一瞬间,雪儿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之前她曾问轩辕恨,既然与影月宫主葛灵月两情相悦多年,他如此大肆用双修之法来吸取少女体内的内力,就不怕葛灵月不悦?结果轩辕恨却说吸收散功圣女的内力和人吃饭喝水一样,只是进食的方式不同,进食的内容不同罢了,同时也说葛灵月并无异议。 可如今看来,并非那么回事! 葛灵月心里很介意,而且是非常介意,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曾对轩辕恨直说过! 或许,原来轩辕恨通过所谓的“阴阳双修”吸收散功圣女的内力的时候,葛灵月只是耳闻,因为处于影月宫主的位子上,不曾亲见,所以也不能说什么。可是如今影月神宫覆灭,这件事却是要发生在她的眼皮子地下,她自然是不乐意看到的。 只是一瞬间,雪儿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毕竟她也是个女子,若是换做她喜欢的男子,如此“双修”来提升内力,怕是也要无数次打翻醋坛的,甚至直接翻脸大脑了。 虽然对方并不肯救自己,但是换一种死法也好过被破身吸成人皮,雪儿几乎是不用权衡,直接就朝着葛灵月大力点了点头。 葛灵月也不含糊,当下扯着雪儿一转,两个人就转过了之前雪儿准备撞的那一面山壁。 雪儿没有了混沌之气支持,又硬撑着跑了一段时间,早已四肢发软,此刻全凭着葛灵月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臂,带着她整个人往前跑。 葛灵月也说是并不是救她,所以那动作极其粗鲁,雪儿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几乎要被对方拽断,可就算是被拽断了手臂她也认了,至少要好过变成人皮。 轩辕恨和雪儿的距离不过十几步,就眼看着她一头撞向山壁,然后身子一晃就突然从山壁前消失,他便知道有人出手,不禁也加快了速度,等赶到山壁之前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两个背影。 只是一眼,轩辕恨就认了出来,禁不住怒喝:“葛灵月,你给本尊站住!” 葛灵月脚步一顿,雪儿明显地感觉到了攥住自己的那只手臂一抖,随即整个人身子就被对方带得几乎都要飞起来! 轩辕恨的声音远远从背后传来:“葛灵月,那个卿雨涵,是不是也你暗中放跑的?” “葛灵月,赶紧将沈衣雪交给本尊。” 见前面的葛灵月不为所动,轩辕恨又道,不过随即像是想打搜了什么,语气一转,“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月儿……”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天真的女人 虽然只是简短的两句话,却让雪儿瞬间想到了许多,可惜此刻她被葛灵月带着,根本就没有机会开口询问,也只能将一肚子的疑问都憋在肚子里。 葛灵月带着她一路狂奔,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作为照明的火把逐渐消失,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暗,路也越来越狭窄,人工开凿的痕迹也越来越少。 不过葛灵月却是轻车熟路,拉着雪儿不停的在其中穿梭,速度不减,丝毫不管雪儿不时被突出来的岩石左撞一下右撞一下。 雪儿觉得自己全身几乎都要被撞散了架,不过也只能咬牙硬撑。 这个时候,她宁肯被撞个全身淤青,骨头散架,也不愿叫出一声痛来。毕竟眼前这个葛灵月的脾性她并不了解,万一因此惹恼了对方,突然翻脸,只要葛灵月一松手,她落入轩辕恨的手中,只会比现在更惨! 雪儿拿定了主意,紧咬着嘴唇,任凭葛灵月粗鲁地攥着她纤细的手臂往前疾走,只是也不知道如此黑暗的环境当中,葛灵月是依靠什么来辨别方向的,竟然一次也没有走错。 脚步声在耳畔回响,身后轩辕恨的声音因为在山洞中的缘故,忽远忽近,听不真切,然而其中的怒气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感觉得到。 雪儿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才发现此刻葛灵月带着自己身处的,竟然已经是一个微微向下倾斜的溶洞。 有水滴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刺骨的寒意,雪儿也不禁缩了缩身子打了个冷战。 再往前走,那些水滴逐渐凝结成了冰柱,光怪陆离,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 雪儿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不过也只能是躲过一时算一时。只是葛灵月始终绷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嘴巴也抿得紧紧的,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雪儿也就只好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把所有的疑问都憋在了肚子里。 前面出现了一个岔口,葛灵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左边较为低矮,已经被冰晶覆盖了大部分的溶洞,只走了没有两步,就好像撞在一堵无形的透明壁障上面! 葛灵月似乎也有些猝不及防,“砰”地一声,一头就撞了上去,就连一直紧紧攥住雪儿手臂的手都不禁松了一下。 雪儿顿时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被葛灵月一下甩了出去,撞到了那溶洞光滑无比的冰壁上! 她几乎都听到了自己骨头被撞碎的声音,这葛灵月是自己撞了墙不甘心,还非得让她也跟着一起撞啊! 雪儿只觉得眼冒金星,耳朵里都嗡嗡作响,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缓不过劲来。 葛灵月虽然狼狈,整个人都被反弹了回来,四脚朝天地跌在地上。却是一个鲤鱼打挺,飞快地站起了身子,也不管眼前好像被封住了山洞,一闪身,再次掐住了雪儿的手腕! 这一次,葛灵月掐的是雪儿手腕上的两处大穴,看那架势,不像是要带着雪儿继续躲避轩辕恨,反倒好像是随时准备将人置于死地! 雪儿楞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葛灵月突然开口,朝着那山洞开口:“一个换一个,怎么样?” 什么一个换一个? 雪儿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对着满是坚冰覆盖的山洞自言自语的葛灵月,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换一个?谁换谁,她又要和谁做交换? 冰雪覆盖的山洞传来了回音:“怎么样,怎么样,么样,样……” 葛灵月一手仍旧扣着雪儿脉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山洞:“我时间不多,轩辕恨用不了多久就能追来,你若一直沉默,我就将沈衣雪再交给轩辕恨!” “你本是为救沈衣雪而来,却守着冰冷的山洞不出,”葛灵月又道,“如今沈衣雪就在我手中,你反而不救了么?” 雪儿的心中一动,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历劫! 历劫为救她而来,进入承天教之后却是一直下落不明,之前她见到葛灵月手中的黑鹰,就怀疑过历劫被困在了承天教的某处,只是黑鹰精神萎靡,又被葛灵月匆忙带走,她也根本没有机会询问历劫的下落,却不想此刻竟被葛灵月带了过来。 只是,葛灵月的一个换一个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历劫用他自己来换取她的平安?可是轩辕恨随时有可能追上来,就算是历劫真答应葛灵月交换,凭自己这内力全无,再加上半吊子不伦不类的武功,她同样不是逃不出去? 历劫会出来吗? 雪儿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忐忑与期待来,理智上自然是不希望历劫理会此刻的葛灵月,可是去又不敢想象,若是历劫自始至终都不出现,她会不会觉得失落。 他是在意她的吧? 明明四周冰冷彻骨,她却突然心乱如麻,对于葛灵月扣住自己手腕上的脉门都置若罔闻,心里竟然全都是历劫下一刻会不会突然出现的猜测。 葛灵月的声音在回荡,回音一阵阵地传来,然而却是只有回音。 “葛灵月,你这个贱人——” 没有听到历劫开口的声音,脚步声也没有一丝,雪儿反而是先听到了轩辕恨的声音,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转折,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于是,葛灵月又加了一句:“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你就算想换,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雪儿的心,突然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一攥,一揪,就如同被从腔子里扯了出来,悬到了茫无边际的虚空当中。 历劫,难道竟然真的不打算管她了么? 雪儿突然觉得空气就变得浓稠起来,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雾气似乎都要从眼底涌出,却因为四周的寒冷,似乎在一瞬间也凝结成了冰晶。 葛灵月冷哼一声,声音中说不出的嘲讽:“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为了救沈衣雪,而来,如今却为了另一个女子,竟然连初衷都一并放弃了么?” “还是,”她顿了一顿,兜帽下的眼睛却是阴恻恻地望向雪儿,“这些日子以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雪儿又是一愣,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这山洞里,不是一个人?” 葛灵月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讽:“是啊,那个银发白衣的男人,救你不成,却误救了另一个被抓回来的散功圣女,最后就遁逃到了此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封住了洞口,明明空无一物,却让人无法前进一步……” 雪儿一动,却再次沉入无底深渊:“那你方才说一个换一个,是……” 葛灵月道:“自然是让历劫拿那个女人来交换你呀,那个女子虽然也是散功圣女,不过因为擅自服用解药,又不完全,所以还需要费些周折才能用。” “那……”雪儿本想说,既然都是散功圣女,那你一个换一个还有什么意义,岂非同样都是为了让轩辕恨用双修功法来吸取内力。可话未出口,却突然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历劫不出面,不是因为在权衡厉害,而是因为……另一个散功圣女! 他不愿用另一个女子来交换她! 雪儿当然知道此刻被历劫救下的散功圣女也是一样的无辜,可是一想到历劫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了自己,心中还是好想被挖空了一般,只剩下了空荡荡的疼痛。 轩辕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葛灵月,你这个贱女人,将沈衣雪交给我!” 这一次,那声音比之前大了不少,想必也已经离得不太远了。 若是此刻能有镜子,雪儿就会发现,此刻自己的脸色,比满目的冰晶更为雪白剔透,似乎连最后一丝血色也已经失去。 她的身子晃了晃,几乎都要站立不稳,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寒的气息,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还是让我换一种死法算了!” 雪儿笑得有些心酸,就连眼泪何时流出也不自觉,在冰凉的脸蛋上滑过,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却抵不过心中突然生出的寒凉。 “我知道你不希望轩辕恨吸取散功圣女的内力,”雪儿笑得有些凄凉,“不过我也知道,你也只是介意这一件事情,其他的事情,你都还会全力支持的,对么?” “怎么?”葛灵月嘲讽地一笑,“这一点打击就承受不住了?” 对于此刻雪儿的表情,葛灵月似乎是十分满意,她勾起唇角,不知是得意还是嘲讽,或者二者兼有:“我早就说过,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东西!我为了轩辕恨,放弃了影月神宫,放弃了南平国,可是你看看轩辕恨又是如何对我的?还不算将我当做一个属下来使唤?!” 雪儿楞了一下:“你,放弃了南平?” “不然呢?“葛灵月道,”你以为我影月神宫的门人,当真如此不堪一击么?只是为了轩辕恨能够早日统一天下,我给整个影月神宫派往战场的毒兽毒虫都下了药,就连她们的兵器,我都动了手脚!” 给毒虫毒兽下药,挺起来匪夷所思,可是葛灵月多年与毒虫毒兽打交道,对于自己宫中弟子的东西自然也十分了解,动个手脚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 雪儿瞪大了眼睛,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那是你的国家,你的教派啊……” “哼!”葛灵月冷笑着打断,“你当我没有犹豫过?可是轩辕恨说,只要我能让南平早日被东灵攻占,他就许我皇后之位!” “皇后之位?”雪儿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葛灵月说的是什么,只是真想不到看似老辣的影月宫主,竟然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 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再次开口,就听背后一阵劲风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轩辕恨怒不可遏的声音:“葛灵月,你这贱人!快将沈衣雪交给本尊!” 第五百章 福至心灵的媚功 冰洞深处,一片冰晶的世界,晶莹剔透,光怪陆离,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形状,从头顶垂下的犹如根根倒刺,拔地而起的又好像一座座山峰直耸入云,更有形似巨兽的,各种器物的,甚至有的乍一看好似曼妙的女体,十分神奇。 不知何处的光线折射,因此这里虽然没有光源,却并不显得黑暗,只有直透骨髓的奇寒遍布整个空间。 一个银发白衣的男子其中,闭目盘坐。他的身下,同样是一块巨大的冰晶,竟然是天然的莲花形态,周围十七八片尖尖的花瓣围绕,十分形似。 他好像入定了一般,又好像已经与周遭的冰晶世界融为一体,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在他的对面七八步远的地方,一个浅蓝色衣裙的少女,脸色苍白如雪,嘴唇也被冻得乌青,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却仍旧忍不住在瑟瑟发抖。 “历劫大哥,我……冷。” 少女的声音如同她的身子一般瑟瑟发抖,在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之后,伸手扶住身边一块如同跃起的鱼儿般的冰晶,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银发僧衣的历劫走过来。 他们被困在此地已经三月余,全靠历劫依靠体内真气挡住洞口,同时也用真气帮她御寒,才没有被冻饿而死。 她还没有走到历劫身前的三步之内,就见一直处于入定当中的历劫,突然一抬手,一缕极其淡薄的金色光芒就从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渗出,幻化成一团淡淡的雾气,直接将少女笼罩起来,转瞬堙没在其体内不见。 少女的脸色似乎瞬间红润了不少,也不再冷的浑身哆嗦,周围彻骨的奇寒似乎被暂时挡在了她的体外。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银发男子,微微阖起的眼眸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清秀的五官因为瘦削而深邃起来,薄厚适中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整张脸都显得古井无波,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影响到他一般。 少女的眼中浮现出一抹不甘,于是再次缓缓开口道:“历劫大哥,咱们被困在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难道要一直坐以待毙下去?” 面前银发的历劫依旧如同一尊雕塑一般,又安静地好像一汪深潭,对于少女的话,更是无动于衷。 少女眼中的不甘愈发强烈,灼灼地落在历劫被银发遮住两侧的清秀脸庞上,似能融化冬日三尺坚冰,却不能在历劫的脸上激起一丝波澜。 她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再次开口:“我知道你能听到,只是不肯回答。” “我一心想要如同单钰那般保存住内力,却不料谈惜的解药终究是差了一步,就算是有紫血莲蕊襄助,也依旧无力回天。”少女叹了口气,“卿雨涵自知蒲柳之质,也无意与雪儿一争高下,只是此情此境下,与其落入承天教徒手中被玷辱,倒不如……” 她的脸上浮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将嘴唇咬得如同花瓣一般,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倒不如将这一身内力留给你,也许能助你脱困也未可知……” 这话说完,卿雨涵清丽的小脸已经是一片通红,声音更是如蚊呐一般,细不可闻。 她本就对历劫一见倾心,在西漠的时候被其父卿尘看出端倪,只是卿尘早年曾因为误入空濛山中,被历劫所救,知道历劫并非普通人,所以也就强行带着卿雨涵离开,希望息了女儿的这份心思。 却不料卿雨涵心中不甘,竟然再次半路从卿尘夫妇身边逃离,想要返回西漠去找历劫。 结果赶上东灵与西漠交战,到处兵荒马乱,卿雨涵没有找到历劫,反而落入了承天教徒的手中,被辗转送回到了承天教中。 卿雨涵体内散功圣女毒素的解药,完全出自谈惜之手,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总之在被抓进承天教,被喂了不知道多少中药草之后,卿雨涵发现,自己再一次无法动用体内的贮存的内力,与之前在圣女岛上的时候一般无二! 散功圣女落入承天教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进献给承天教主,最后散去内力,成为一具散发着桃花香的人皮! 当时的卿雨涵,都已经被迫沐浴,裹着锦被抬进了教主的寝宫,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结果还没等承天教主进来,历劫留先到了。 当初在西漠莲城城下,轩辕昰向历劫说明苦衷,最后由历劫暗中潜回了承天教去救雪儿,他依旧带领着东灵的军队,继续攻打西漠,做出不得不屈从承天教主的样子一麻痹对方。 结果历劫进入了承天教之后,没有找到雪儿,反而给救下了卿雨涵。 不过虽然是救了人,但是那轩辕恨的内力实在是太过奇特,历劫所有的压制又更加明显,竟是未能成功逃离,最终不得不逃进了山腹深处的溶洞中。 历劫用仅剩的真气封住了洞口,又不时渡一缕真气给卿雨涵御寒,二人这才堪堪支撑到了现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况又是这样奇寒的环境。 初时卿雨涵还心存幻想,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二人迟早都得发生些什么,却不料历劫自从进来之后,除了维系洞口处的封禁,然后不时渡真气给自己外,其余的时间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简直就成了泥塑木胎,对于卿雨涵的各种暗示,根本就充耳不闻! 这让卿雨涵十分沮丧,然而却又无可奈何,每日里只能是缩在一边瞪着眼睛看着历劫入定,无聊透顶的时候就对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冰晶说话。 可是,此刻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让她直觉,若是她再不做些什么,只怕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卿雨涵自觉说话的语气神情已经足够情真意切,然而历劫依旧不为所动,哪怕是她打着只为助历劫脱困的旗号,说是别无他求,然而心中却是明白,眼前的男子,若是一旦真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又怎么会置自己不理? 洞外的声音似乎更清晰的了一些,卿雨涵情不自禁地朝着洞口方向望了一眼,虽然因为山洞曲折,离得又远,并不能一眼看到,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她再次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了勇气,颤颤地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襟。 万事开口难。 然而一旦开了头,后面的一切也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解开第一个衣衫带子的时候,卿雨涵的心还在打颤,但是等她将上身衣衫的衣带全都解开之后,动作竟然已经无比流畅而自然起来,就连神情也由之前的紧张变成了一种坦然的虔诚。 所以的散功圣女,都有一种天然的媚态,一举手一投足就是诱惑的风情,只是能够达到的程度因人而异。 卿雨涵本非其中的佼佼者,然而这一刻却福至心灵,好像茅塞顿开一般,突然就领悟了其中的精髓。 她的眸子波光潋滟,似是一汪刚刚融化的春水,双颊娇艳如春花,粉嫩的樱唇微微抿起,却更加诱人遐想。 身上的衣衫似是不堪重负,终于滑落了下来,露少女瘦削圆润的肩头,在四周冰晶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莹白如玉,曲线玲珑。 卿雨涵的上身,只剩下了一件肚兜,淡淡的紫色绸布,鹅黄色的镶边,瞬间让这一片只有白色的冰雪天地中,增加了一抹明丽的颜色。 起伏的山峦被遮掩在清雅孤洁的素色兰花当中,却是分外诱人遐想。 眼看着面前的男子,依旧不为所动,波澜不惊,卿雨涵咬了咬嘴唇,一只手缓缓伸向了肚兜的系带。 另一只手如同一朵微绽的兰花,朝着历劫的方向伸出,似乎想要拨开遮住他侧脸的银色长发。 卿雨涵的手,再一次被一道无形的透明壁障拦住,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她愣了一下,似乎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嘴角瞬间勾起一抹窃窃的喜意来,就连目光也分外明亮了起来。 卿雨涵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消片刻,一具曼妙诱人的少女胴体,就呈现在了历劫的面前! 这一刻,她不再需要开口,她身体的每一处都会替说话,替她诱惑着眼前这个让她倾慕已久的银发男子。 卿雨涵再一次朝着历劫的方向伸出了双臂,不出意料,她的手指竟然再次前进了半尺,离历劫的脸也只剩下了不足半尺的距离! 她心中大喜,身子动作幅度更大,此刻若是历劫睁开眼睛,必然会看到少女肤光胜雪,曲线玲珑的身子,引人遐想的妙处,恰到好处地若隐若现,既不门户大开,却又足够吸引人的心神。 这样的情景已经足够让人心荡神驰,卿雨涵抿了抿嘴唇,再次开口,声音却似比她的身子更加柔软:“历劫大哥……” 历劫身边似乎有一层无形的透明壁障,将他与卿雨涵完全隔绝开来,然而却在不断地缩小着范围,卿雨涵再次上前一步,柔软的手臂如同灵蛇般缠绕上来,竟然隔着那一层透明壁障将历劫环了起来! 她觉得,是历劫的心神在逐渐不受控制,她只要再坚持一刻,历劫就能完全卸下防备,撤下二人之间的那一层透明壁障来。 然而卿雨涵却不知道,坚持了三个多月,历劫体内的真气已经将近衰竭,就快要坚持不住,方才又渡了了一丝真气给她,剩下的还要全力维持洞口的防守,这才不得已将身边的真气撤消了下去。 在卿雨涵的双臂,终于成功地环住历劫脖子的时候,她还没有来得及欣喜,怀中的银发男子,竟是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卿雨涵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个人影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第五百零一章 阿真…… 洞内一片寂静,让轩辕恨的脚步声愈发清晰起来,由远及近,很快就出现在雪儿和葛灵月的视线当中。 “葛灵月,你这贱人!”轩辕恨如同一头狂怒的狮子,只是一声怒吼就让整个山洞都微微震颤起来,甚至一些细小的冰晶已经开始簌簌而落! 葛灵月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当然知道从轩辕恨手中劫走雪儿的后果,只是心中的不甘作祟,同时又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在轩辕恨心中位置,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可惜,眼前狂暴愤怒的男子,狰狞的脸庞,让她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如同梦幻泡影般破碎! 轩辕恨想要得到力量,想要得到权势的心,已经占据了所有的理智,当初少年时候的情分,早已在权势利益面前,荡然无存! 人还没有到,轩辕恨的掌风就已经先到,他恼恨葛灵月带走雪儿与他作对,更甚于雪儿的逃跑,所有这一掌竟是先朝着葛灵月劈过来的! 只是一瞬间,就足够让一个人心如死灰。 葛灵月眼睁睁地看着面目狰狞的男人越来越近,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或者说,此刻的葛灵月,活着和死了,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没有区别,那么还躲避什么,反抗什么? 轩辕恨不过是想要身边这个少女的内力,只是方式让人有些无法接受,既然她无法接受,那就不要面对好了。 葛灵月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不动,雪儿却还不想死。 雪儿心里当然清楚,轩辕恨才不会一掌劈死她,他要的是她作为散功圣女贮存在体内的内力,她的性命还是其次。 只是那样的死法,她实在是不愿接受。 所以,轩辕恨的掌风凌空劈来,无数倒垂下来的尖锐冰晶纷纷掉落,葛灵月如同泥塑木偶般一动不动等死的时候,雪儿下意识地挣扎,想要挣脱葛灵月钳制住自己的手腕。 就算不能挣脱,葛灵月一怒之下,给她个痛快也是好的。 却不料这一下挣脱地却是异常轻松,雪儿还没有用力,手腕就已经摆脱了葛灵月的钳制! 其实也不难理解,葛灵月都哀莫大于心死了,哪里还会在意是否钳制了雪儿的脉门? 雪儿却是因为用力过猛,收势不住,身子一晃,几乎是四脚朝天地就跌在了地上! 因为她与葛灵月所处的位置,她这一跌,恰好是跌向山洞的深处。 她顾不得多想,一个骨碌爬起来,本能地就朝着轩辕恨相反的方向跑去,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撞碎了多少冰晶,清脆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木楞在原地的葛灵月却是一愣,雪儿竟然穿过了那一道透明的无形壁障! 倒是是那壁障消失,还是那壁障对这个少女不起作用? 没有思索的时间,轩辕恨的掌风就已经到来,葛灵月只觉得胸口一滞,无边钝痛传来,眼前发黑,意识跟着逐渐模糊起来。 “阿真……” 她开口,轻唤,声音却是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只是那个名字在心中却是愈发清晰起来。 “记住,我的本命叫做轩辕真,这世间,除了我,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了。” 当年的少年,有着不属于他年纪的阴郁和压抑,却在见到她的时候,露出了一个久违且难得的微笑来。 就是那样的一个微笑,在她十六年的青葱岁月当中,绽开了第一朵烟花。然后又用尽了整个余生来记取。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该多好,只是他们都早已不复最初的模样…… 没有人能体会此刻葛灵月的心情和感受,不论是轩辕恨还是雪儿。 不避不让,不言不语的葛灵月,多少让轩辕恨意外了一下,随后又被那个高阶散功圣女的诱惑所取代,多少年的情分,最后都未能轩辕恨在葛灵月的尸体前,多驻足一刻。 一开始的时候,葛灵月撞到那透明壁障上面,是雪儿亲眼所见的,此刻却突然消失,让雪儿畅行无阻起来。可惜此刻轩辕恨如同疯狗一样,眼看着就要追上来,她也不顾得去想其中的缘由。 山洞中的冰晶越来越厚实,光怪陆离,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同时气温也越来越低,无处不在的寒意,无孔不入,透骨的冷。饶是雪儿全力奔跑,也不由打了个冷战。 山洞曲折,时左时右,时上时下,雪儿跌跌撞撞,一路撞碎了不少冰晶,身上也落了不少冰屑,整个人如同被一层霜雪覆盖。 不过也因为山洞曲折,冰晶无数,给后面的轩辕恨造成了不小的障碍,雪儿虽然未能摆脱,却也未曾被对方追上来。 实际上,摆脱是不可能的,毕竟山洞只有这么一条,追上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脚下的路本就崎岖不平,偏偏还有冰晶覆盖,让人脚底打滑,一跌上去,冰冷,坚硬的冰面,几乎能撞碎人的骨头。 雪儿心中也开始有些疑惑,这样一个地方,历劫怎么可能待了三个多月? 再或者,是她现在走的这条山洞,并非历劫无意中进入的那一个? 这个念头也就刚冒出来,她就觉得四周的空间骤然空旷起来,无数冰晶,组成了一个冰雪的世界,折射着七彩迷离的光线,看得人眼花缭乱。 雪儿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抬眼四处打量着,然后整个人就冷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路上,她见过了无数奇形怪状的冰晶,像狮子老虎的,像星辰月亮的,像山峦峰岭的,可却第一次见到酷似*少女胴体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的少女,竟然还如同常春藤一般地攀附在一个银发男子的身上! 银发,白色僧衣,不是历劫又是谁? 雪儿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那个如同入定一般,盘坐在冰晶凝结成的莲花上的男子,就是历劫! 可是,那个与他如此亲密无间的少女…… 从雪儿的方向,只能看到少女细腻光滑的后背,那曲线蔓延下来,挡住了历劫的大半个身子,令雪儿只能看到历劫银色的长发和上半张脸。 只是一瞬间,雪儿觉得自己全身冰冷,僵硬,仿佛也成了周遭这些形态各异的冰晶当中的一个,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耳畔,葛灵月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看那少女脚下散落的衣物,难道,这便是历劫自始至终未曾回应葛灵月的原因? 雪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情景,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是误入了幻境当中,所看到的的一切都是虚妄。 那*的少女也听到了雪儿的脚步声,“恰”到好处地转过头来,顿时流露出一丝惊慌之意:“不,雪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她想的那样,那是哪样?她想的有是哪样? 雪儿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转身回避,还是无视眼前的情景,冲上前去找历劫质问。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去质问历劫? 一时间心乱如麻,就连背后的轩辕恨也忘记了,只顾怔怔地站在那里发呆。 历劫吐出一口鲜血,又深吸了口气,堪堪稳住心神,这才看到了脸色苍白如雪,近乎透明的雪儿。 他的心猛然一沉,然而却也顾不得解释,因为轩辕恨已经从那些冰晶当中,横冲直撞而来! “丫头!” 历劫大吼一声,完全不顾口中鲜血再次顺着嘴角溢出,手臂一伸,手掌已经从正装模作样地去捡地上散落衣衫的卿雨涵头上掠过,将一直发钗拔了下来! 他强忍着胸中气血翻涌,将那发钗用力一掷,那发钗发出一声厉啸,直奔雪儿背后的轩辕恨! “雕虫小技!” 轩辕恨冷笑一声,大袖翻飞,劲风激荡,便将那发钗震得偏开。同时身子一扭,抬脚正中那发钗,一下就踢了回来,比历劫刚才的一掷,更快,更疾,更凌厉! 发钗一来一回,雪儿总算是回过神来,眼见轩辕恨如同一只恶虎,双手箕张,再次朝着自己抓过来,也不由变了脸色! “丫头,过来!” 历劫再喝一声,同时从冰晶莲花台上站起,如同一只大鸟般跃起,也朝着雪儿的方向扑了过来! 雪儿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头顶传来“轰”的一声,轩辕恨与历劫双掌已经对撞在了一起! 一阵强烈的劲风激荡开来,雪儿在那气劲的冲击之下,几乎趴到了地上! 也就在同时,历劫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若是有人细看,就能发现,半空中那艳丽浓稠的血珠,竟然隐隐地带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那些血珠不偏不倚,几乎全部洒落到了雪儿刚刚抬起的脸上! 温热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雪儿只觉得双颊上点点温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透过眉心渗入自己体内。 然而根本来不及体会,更来不及细想,因为历劫在与轩辕恨对了那一掌之后,半空中的身子,突然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道,“扑通”一声,朝着雪儿就砸落了下来! 她心中一惊,哪里还顾得上卿雨涵与历劫暧昧不清的事情,就地一滚,拼命运转体内残存的混沌之气,伸出双手便去托历劫落下的身子。 雪儿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块石头直接砸中,随着历劫的下落之势,不由也跟着跌坐在地。 历劫全身的重量几乎全都压到了雪儿身上,饶是她运转了残余的混沌之气,也只是让那历劫的下坠之势稍微缓了一缓。 至于说让雪儿凭借双臂的力道接住历劫,那纯属痴人说梦。 雪儿整个被历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目光却是越过历劫的肩膀,眼看着轩辕恨单掌并拢成手刀,朝着历劫的后背就劈了下来! 第五百零二章 前世今生头一遭 雪儿心中大惊,正要出言提醒,只觉得身子一紧,就已经被历劫牢牢抱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背后再次传来“砰”地一声巨响,轩辕恨那一掌便再次落空。 此刻的卿雨涵,抖抖索索,总算是胡乱裹了两件衣裳在身遮羞,眼看着轩辕恨手起掌落,兵兵乓乓之声顿时不绝于耳,无数的冰晶被他掌风扫中,碎成了无数细小的冰屑,溅落在了雪儿满脸,历劫满身。 地面上无数凸起的冰晶,撞到人的身上生疼,好在雪儿被历劫牢牢护住,竟是一下也没有被撞到,只是时不时要承受历劫的体重。 历劫带着她再次朝前滚,避开轩辕恨接踵而来的掌风,同时嘴角又有鲜血溢出,全都滴落在了雪儿的脸上,身上。 雪儿心中急切,知道历劫的状态似乎不太对,然而二人相见之后,却是连交谈的机会都没有,她根本就不知道历劫身上到底发生了是怎么。 正焦灼间,她突然觉得掌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物来,手掌长短,一头尖锐,上面似乎还雕琢了不少的花纹。 “丫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历劫带着温热呼吸的声音就在耳畔响了起来,他说,“金针可伤人,亦可救人。” 这句话,让雪儿莫名有些熟悉,似乎在久远的从前,立即就曾经这样说过一般。 至于为何自己的银针,屡屡都成了历劫口中的金针,却是不得而知。 只是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雪儿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历劫的意思,同时也明白了手中之物为何,竟是方才历劫从卿雨涵头上拔下的那一根发钗! 历劫要她用手中的发钗,当做金针来使用,疏导他的经脉! 还是在轩辕恨不停地追,历劫抱着她不停翻滚的情况下! 可是轩辕恨恨不得现在就将雪儿生擒活捉,哪里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所以雪儿不行也得行了! 她将整个人都交给了历劫的双臂,她也信任他能保护她。随即将那只发钗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开始在历劫摸索着。 雪儿从历劫的胸前一直摸索下去,很快找准了一个穴道,历劫手臂微微一松,雪儿另一只手中的发钗就刺了下去! 此事叙述的虽然简单,然而实际上两个人的感觉却都很微妙,甚至有些暧昧。 那样一直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虽然是为了寻找穴位经脉,却总能让历劫感觉到一种被挑逗的意味,何况这手的主人,还是他从前世追随到了今生都无法放弃的女子。 历劫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微不可查,恐怕也只有与他紧密贴合在一起的雪儿有所察觉,就连他的呼吸也粗重了不少。 男子身体的一切微妙变化,雪儿都感应得清清楚楚,虽然是未经人事,却仍旧难免脸热心跳,紧张地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样的亲密,这样的契合,在两个人目光交汇的一瞬,同时在二人心中如同烟花般炸裂开来! 整片天地有一刹那的安静,他们眼中只剩下了彼此,没有步步紧逼的轩辕恨,只有紧紧相拥,呼吸交融的彼此。 陌生中偏又带着熟悉的感觉再次再心底泛起,让雪儿的心头如同小鹿乱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曾与历劫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 她与历劫相识时间不算长,相处也只限于在西漠的日子,说是陌生,却又总有种莫名的熟悉,两个人在莲蕊宫中,日日相守的时候也是有的,只是像这样自己的手指隔着衣物肆意地触及男子坚实的肌肤,却还是头一遭。 嗯,前世今生加在一起的头一遭。 雪儿心头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来,砰砰地几乎要跳出腔子,却又不敢表现出丝毫地不自在来,强自镇定着,又扎了历劫身上的几处穴道。 因为现在的情况危急,她无法真正地静下心来去感受对方体内经脉中的真气流动,又因为两个人一直都在不停地翻滚,根本无法静止下来,所以雪儿也只有凭着感觉扎了几个穴道,还是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拿发钗去扎的那种。 她也就刚停下手来,就感觉紧贴着自己的男子身体突然用力绷直,紧跟着一个旋转,历劫就抱着她从地上一跃而起! 历劫腾出了一只手臂,白色的袍袖轻摆,凌厉的劲风激荡而出,如同怒海狂涛一般,汹涌而出,几乎是瞬间就朝着紧随而来的轩辕恨而去。 轩辕恨猝不及防,一下被那劲风击中,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五六步才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对面的雪儿和历劫。 对于眼前银发男子的实力,轩辕恨自认还是了解的,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古怪法门,封锁了山洞,让他一时也无法打破,但是两个人交手数次,轩辕恨被对方的掌风打得连连后退,却还是第一次!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地在历劫和雪儿之间来回游移,似乎想要探究些什么,因此反而没有立刻攻击过来。 历劫趁机将雪儿护到了身后,变成了独自面对着轩辕恨,目光凛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碰撞,激射出一连串无形的火花来,然后再同时抬起了手臂,又同时出手。 打架雪儿从来都不在行,所以雪儿并没有非得追着历劫,反而是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置于一个相对安全之所,这才朝着历劫与轩辕恨交手的方向看了过去。 历劫突然之间及好像换了一人,虽然之前胸口的血渍仍然触目惊心,白色的衣袖翻飞间却是劲风激荡,甚至引得山洞中都是一阵一阵地轻微嗡鸣声。 雪儿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的银针之术,真的有那么神奇? 等历劫再一次将轩辕恨赶出,封闭了这个山洞的空间之后,雪儿才知道,自己的银针刺穴之术,在她前世的时候,用的的确是金针,而且那效用也是非比寻常,甚至能够直接提升一个修者的境界! 这让雪儿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在刘家村的时候,自己为单天鹰用银针疏导经脉之后,单天鹰突然展现出来的实力,还有单正当时掩饰不住的贪婪眼神。 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提升人实力的少女,值得所有人觊觎。 历劫就轻轻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再之后,雪儿就忙着再次用卿雨涵的发钗当做银针疏导历劫身上的穴道经脉,再没有时间多想着八个字的含义。 不过现在的雪儿,心思更多的还是放在了在冰洞中交手的二人身上,同时忍不住想,轩辕恨到底是如何对待葛灵月的。 在轩辕恨的眼中,葛灵月的举动可以算的上的背叛了,只是他会念及少年时候的情分么? ——因为当时的情况紧急,雪儿只顾着挣脱葛灵月的钳制,同时忙着往山洞深处冲,对于葛灵月的下落,反而并没有太过留意。 她与葛灵月之间也有不少宿怨,因此也并不在意对方的生死,只是同为女子,却难免为轩辕恨的冷血薄情所齿冷心寒。 雪儿无非就是好奇,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轩辕恨到底是否回顾念当初年少时候的那一段纯真美好的情分。 情分…… 一时间竟有些心神恍惚起来,眼前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自己方才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一幕。方才情况危急,无暇去想,如今轩辕恨自有历劫应对,顿时就觉得心头如同扎了一根刺般, ,却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雪儿……” 雪儿一愣,似乎着才想起,这个冰洞当中,除了正在同轩辕恨交手的历劫和自己之外,还有一个卿雨涵。 “雨……” 她本想唤对方一声“雨涵”,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话到嘴边,突然就改成了“卿姑娘”,应了一声之后,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时竟然尴尬在了那里。 卿雨涵已经将身上的衣衫穿了大半,保证不至于春光大泄,只是一个肩膀却还是裸露在外,两条如藕般的手臂整紧紧抱在胸前,神情分外娇怯,只是面上的红潮却还未曾褪尽,还带着三分春日桃花的艳丽。 女子轻轻咬着嘴唇的神情分外动人,令人赏心悦目,可惜却怎么也吸引不了雪儿的目光。 此刻的雪儿,满脑子都是自己刚闯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句白花花地,如同美女蛇一般缠绕的胴体,让她眼前一阵一阵的恍惚。 然而卿雨涵却不管这些,她说:“雪儿,你不要误会,我只是……” “也不知道的当初谈惜大哥配制出来的解药有问题,还是承天教主本领太过高强,我,”她顿了一顿,神色哀伤,“又恢复成了散功圣女,所以……” 她迟疑片刻,似乎在犹豫着:“我和历劫大哥被困在此地多日,历劫大哥似乎受了伤,又带着我这个拖累,一直都被承天教主压制,无法从此地冲出。他心中又一直惦记着你的安危,所以我才想着牺牲自己,将内力给他,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这个理由,雪儿还真不好说什么,不过卿雨涵既然说她散功圣女的毒素死灰复燃,雪儿也少不得要替她把脉一番。 结果还真如卿雨涵所言,她又恢复了那种空有内力而不能动用的状态,只不过现在所处的幻境,也根本不允许雪儿去给对方配制解药。 那么多中稀奇古怪的药材自不必说,就是之后需要的疏导经脉用的银针她也无处去寻,何况还有个,所以最后只能轻轻摇头,叹了口气,表示只爱莫能助。 对于雪儿的摇头叹息,卿雨涵竟是毫不以为意,甚至还面露一丝喜色:“没关系,这样我就能帮到历劫大哥了!” 第五百零三章 衣服白脱了 这话,让雪儿的脸色顿时一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于是气氛再一次尴尬起来,或者说,是雪儿觉得气氛尴尬起来,而卿雨涵却好不自知,继续道:“既然无法改变,若是那个人是历劫大哥,我就算最终难逃成为人皮的命运,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雪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清卿雨涵接下来的话,脑子里更是翻来覆去都是之前不经意看到的那个场景:卿雨涵不着寸缕,如同美女蛇一般地缠绕着历劫的情形! 她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只好将目光投向正在同轩辕恨交手的历劫身上,二人在冰洞当中,你来我往,身形交错,撞碎了无数冰晶,散落一地碎冰碴子,一道一道的的气劲散溢开始,回音在山洞当中不绝于耳。 雪儿觉得,历劫的实力似乎打了很大的折扣,就算是有她用卿雨涵的发钗为其疏导经脉,竟也只能勉强保持不落败而已。 这让她的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担忧来,也不知道历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在六界连通之地生活了五百多年的人,竟然会不敌一个人界普通武者。 她正想着要不要询问一下身边的卿雨涵,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历劫暴喝一声,全身突然暴起一成金色的光芒,瞬间将整个冰冻都映照得五光十色,熠熠生辉! 而历劫,更是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那金色的光芒随着他的手掌起落,一下将轩辕恨逼出去了五六丈远。 还不等轩辕恨反应过来,一层金色的光芒再次将轩辕恨隔绝开来,任凭轩辕恨左冲右突,也是无法通过那透明的壁障。 “缩头乌龟!”轩辕恨气的大吼,一脸愤愤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又发泄似的朝着那透明壁障劈了两三掌,终究是奈何不得,也只好放弃。 再看历劫,脸色竟比方才更加苍白了三分,就连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似要站立不住,雪儿正要上前相扶,却不料身边的卿雨涵比她还快,竟然已经冲到历劫身侧,一把将其扶住,同时关切地问道:“历劫大哥,你还好吧?” 雪儿楞了一下,悄悄将自己抬起来的脚放了回去,站在原地没动,眼睁睁地看着卿雨涵扶着历劫从自己面前经过,似乎瞬间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丫头!”历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十分虚弱疲惫,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过来!” 雪儿站着没动,或者说此刻她根本就不愿回头去看二人,有一个卿雨涵对历劫体贴入微就够了,她没必要再去掺上一脚。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一时间又有些莫名的委屈,不知不觉视线竟然有些模糊起来。 雪儿抬起头,用力睁大眼睛,似乎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她也就刚刚深吸了口气,就听背后再次出来“哇”地一声! 紧接着就是卿雨涵失声惊叫:“历劫大哥……” 雪儿的心猛地悬揪起,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就见历劫面色惨白,一口鲜血喷出,几乎全都洒落在了的衣襟上! 而卿雨涵,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想要伸手去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却被历劫抬手轻轻推开,只是目不转睛地望向雪儿的方向:“丫头,过来……” 这一声已经显得有气无力,雪儿楞了一下,不敢怠慢,连忙走到历劫面前,却又不由自主地朝着卿雨涵看了一眼,后者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却也只是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历劫抬头,目光温和,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她方才赌气一般的小举动,只是问道:“那根发钗呢?” 雪儿又楞了一下,这才发现之前被历劫从清誉哈头上拔下来的发钗,还被自己牢牢无意识地牢牢握在手中。 他这是急着要将卿雨涵的发钗要回去吗? 雪儿的脸顿时一沉,正想要要不要说句什么讽刺对方一下,却听历劫又道:“丫头,这一次我布置的结界阻止不了那个人太久,你要抓紧时间,帮我疏导一下经脉,否则只怕等下我无法护你们二人周全……” 历劫再说了什么,雪儿已经听不进去了,知道自己对于历劫误会大了,一时心中又有些心虚,竟是不敢与对方的目光接触,只是低着头,走到对方身边,伸手搭上了对方的手腕,开始闭目凝神,仔细感应历劫经脉内真气的流动。 雪儿的眼前,第一次浮现出了历劫体内的经络图。 因为一直都是用的卿雨涵的发钗,所以并不是特别趁手,还是历劫又提醒了她一句:“丫头,你可以试着用你的混沌之气。” 雪儿很想问“为什么”,可又见历劫一脸的疲惫,于是也就只好先忍住了心中疑问,将全部心神都放到了历劫经脉中的真气流动上面。 而卿雨涵,自从历劫推开她的手臂之后,就默默地站在一旁,做了一个透明的背景。 时间流逝,这一次雪儿施针的过程似乎分外漫长,心神也格外地投入。也许是因为历劫的引导,她整个人完全都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地当中。 两个人的身上,逐渐有白色的雾气氤氲开来,不多时竟然将两个人完全笼罩其中。 卿雨涵楞了一下,忍不住心中好奇,想要近前,却发现那白雾竟然好像有灵性一般,她也就刚踏入了一步,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当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明明近在咫尺,可不论她往那个方向走,都无法找到雪儿和历劫二人的踪迹! 不得已,她只好后退了一步,然而只是这一步,她就脱离了白雾的范围。 她心中惊讶不已,对于父亲说过的历劫并非常人的话终于是相信了八分,然而却是依旧不愿就此放弃。 当白雾散尽的时候,卿雨涵看到的是,在那座晶莹剔透的莲花台上,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神色同样地安宁祥和,似乎同时入定了一般。 她咬了咬嘴唇,正要开口,那银发的男子却倏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晦暗不明,却在看到对面的女子时,露出无尽的温柔之意来。 对面的少女,微微阖起的双眸,睫毛轻颤,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瞬间整个冰洞似乎都流光溢彩起来,却又似乎令这一片天地都失去了色彩。 银发的男子声音低沉温柔,充满磁性:“丫头,你看到了什么?” 少女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迷惑,轻轻摇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片雾气。” 历劫皱了皱眉,正要再次开口,卿雨涵已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妒意。她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雪儿,历劫大哥……” 她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不定,最后却是落在雪儿的脸上,一双纤纤素手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放在了胸前尚未完全整理好的衣襟上,目光闪了闪,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历劫大哥他,是否完全恢复了过来?” “没有,”雪儿闻言,再起皱起眉头,目光迷惑中带着忧虑:“似乎冥冥当中有一种力量在阻止着我施针,不肯让他恢复过来,我……” 她看了看历劫,又看了看卿雨涵,这才咬牙说了几个字出来:“恐怕是力有不逮!” 卿雨涵的眼睛一亮,随即被担忧覆盖,她转头,迟疑地望向历劫:“那……历劫大哥,你可还需要我用体内所贮存的内力帮你?” 历劫一愣,似乎没有听明白对方的话:“你说什么?” 卿雨涵的脸一红,付出一生羞涩的小女儿神态来,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却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雪儿。 雪儿猝不及防,本来因为卿雨涵的旧事重提而心生烦闷,此刻竟然收到卿雨涵求助的眼神,那意思竟然是要自己替她开口? 眼前不由再次浮现出那一句曲线玲珑,曼妙无比的*背影来,心中愈发烦闷却又无处发作,思来想去,沉下脸来,没好气地朝着历劫道:“之前轩辕恨出现的时候,你睁开眼睛看到了什么?” 历劫一脸茫然,不解地看向雪儿:“丫头,我看到了你被承天教主追赶,怎么了?” 雪儿一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角的余光却见卿雨涵正朝自己露出哀求之色,又关切地望向历劫,神色中带着一丝凄凉。 不管怎么说,雪儿亲眼所见,卿雨涵也算是与历劫有了肌肤之亲,历劫恐怕是推拖不得。她又突然想到了被轩辕恨利用之后抛弃的葛灵月,若是历劫当真不承认,又与负心薄情的轩辕恨有何区别? 可是心中到底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受,雪儿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心中的委屈愤怒不发作出来:“还有呢?” 历劫依旧一脸茫然:“没有了。” 他似乎是看出了雪儿情绪不对,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丫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雪儿心中一急,就要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开不了口,一时竟然结巴起来,“你……” 历劫更加莫名其妙:“丫头,方才你用卿姑娘的发钗帮我疏导经脉中的真气流动,应当知道,这些时日以来,我似乎时时处处都受到了天道的某种压制,所以被困在此处的三个多月来,几乎所有的真气都用来维持洞口处的结界,偶尔还要分一缕维持卿姑娘的生机,根本无暇分身,你进来的时候,我的承受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承受到了极限?”雪儿心中一动,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为何那道将葛灵月撞得四脚朝天的透明壁障,突然就消失不见,原来竟然是历劫维持不下去了! 历劫的目光清澈坦然:“我体内真气将近衰竭,不得已只能入定,对于外界的一切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他每说一个字,卿雨涵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似乎比身边的冰晶都要透明。 她的衣服,白脱了! 第五百零四章 就是现在 卿雨涵全身都忍不住微微发抖,再看向历劫的目中就忍不住带了一丝质疑。历劫似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疑惑地看了过来,神色坦然自若,她竟看不出一丝心虚说谎的意味来! 雪儿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她不的不承认,在听到历劫说整个人都是入定状态,对于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心中其实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的。 此刻的卿雨涵,羞愤交加,之前的举动全都成了笑话,尤其是这些笑话,还完全都落在了了雪儿的眼中! 她的本意是想要雪儿知难而退的,结果自己却成了跳梁小丑! 这样的结果,她怎么能甘心? 深深地吸了口气,卿雨涵咬牙开口:“历劫大哥,我现在被恢复成散功圣女之身,拖累你们不说,最终落入承天教主的手中,下场凄惨不说,还要助长对方的实力,实在非雨涵所愿。所以,倒不如……” 她再次红了脸,一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欲言又止偏偏目光勾人,壮着胆子迎向历劫的目光。 她都已经说的如此露骨,就不信历劫会不明白!如果他还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就该替她将下文接下去! 历劫的确是接了她的话,然而却不是她想要:“卿姑娘,多谢你一番好意,只是这吸收内力的功法,却是属于双修门所有,我不曾修炼过,所有恐怕无法做到了。” 卿雨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变幻不定,目光中的绝望之色却是越来越明显。 她都已经说的如此露骨,历劫竟然还是拒绝,而且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她! 卿雨涵觉得,自己好像一条突然被从水中捕捞上岸的鱼,周身失去了水流的保护,呼吸困难,裸裎在了人前。 雪儿垂下眼眸,这样的时候,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继续顺着卿雨涵的心意去劝说历劫?她没那么傻,自己的心也不被允许。可是卿雨涵的种种不甘,却又一丝不差地落在她的眼中,让人觉得可怜的同时,又觉得可笑。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微妙而尴尬起来,两个女子都沉默了下来。 历劫的目光,带着一丝疑惑落到卿雨涵匆匆穿上,尚未完全整理好的衣衫上面,又看了看雪儿,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过明白归明白,他却是决计不肯说破的。 “这一次的我结界维持不了太久,最多也就十二个时辰。”历劫开口,转移了话题,“到时候我们与承天教主之间,再无屏障可依,所以,我们必须在这十二个时辰之内,各自提升到自己的最佳状态,全力突围!丫头,你听我说……” 历劫的话换回了雪儿胡思乱想的神智,她抬起头;“啊?” “你专心一下,莫要继续懒散懈怠,天道对我的压制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重,等下若是我不能护你们二人周全,一切就都要靠你了!” “我?”雪儿一愣,瞪大了眼睛,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可置信。 她太知道自己的战斗力了,除了能抽个冷子用银针刺人的穴道,也就只剩下了用混沌之气逃跑,如今听历劫话中的意思,竟是要让她来保护他和卿雨涵的意思? 再说,轩辕昰所赠的莲花银针早就被若若搜走,体内的混沌之气在到此处之前就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方才为了替历劫疏导经脉内真气的消耗,几乎已经干涸见底,现在就是让她运转混沌之气逃都不一定能逃得远了,还谈什么保护别人? 历劫像是知道她所有的心思,突然轻轻一笑,手臂一伸,突然就将她朝怀中一带! 雪儿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想到历劫会有此举动,何况还有一个卿雨涵就在旁边,再加上方才的一出尴尬,雪儿几乎是立刻就僵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朝着卿雨涵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一见二人的举动如此亲密,而且还是历劫主动,卿雨涵的脸色瞬间极度地不自然起来! 雪儿只觉得心中一惊,本能地想要挣开历劫的怀抱,却不料那银色的发丝突然就从自己的脸上滑过,蹭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微微的痒意传来,让她整个人瞬间犹如触电一般,瞬间竟是酥麻了半边身子。 也就在同时,温暖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幽幽地钻入鼻孔,又让雪儿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熟悉。 “丫头,有些话,不适合让卿雨涵听到。”随着历劫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他低沉的声音也幽幽在她耳畔响起,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不想害她的话。” 雪儿瞪大了眼睛,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让卿雨涵听到就会害了对方。 在她看来,卿雨涵对于历劫的心意,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而历劫如此对自己如此亲昵的举动,才会伤了卿雨涵的心。 不过雪儿却又难得地没有反驳历劫,甚至心中还隐隐有一丝窃喜在心底泛起,与她对卿雨涵的愧疚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复杂莫名。 再加上历劫的手臂有力,也根本不允许她挣脱,雪儿也就只好乖乖地缩在历劫怀中,听他用这样一种无比暧昧又刺激卿雨涵的方式,在她耳畔低语。 如果历劫说的,不是关于护天道人的职责,规矩,以及一些秘辛,雪儿觉得,两个人此刻的姿势,更好像是一对情人在呢喃细语。 历劫说,雪儿听,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将一旁的卿雨涵视若无物。 那些内容,也的确是如历劫所言,并不适合卿雨涵这个普通人听到。至少,卿雨涵听到,还真的是没有任何好处。 说到最后,历劫双臂突然用力,突然就将雪儿搂进怀中,二人之间再无一丝空隙,温暖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完全包裹其中。 雪儿心中一惊,双颊顿时火热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去推对方,却不料双手也就刚刚放到历劫胸前,还没有来得及发力,历劫的吻就突如其来地落到了她的额头上! 温暖,柔软的双唇,传递着独属于历劫的气息,让雪儿有一瞬间的怔忪与痴迷,只是眉心随之而来的一丝异样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历劫,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她传递着什么! 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都非得要吻她的眉心! 雪儿有些纳闷,自己的眉心不过就是比普通人多了一颗所谓的点额砂,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对此,历劫的解释是,雪儿前世的时候,眉心处有一颗混沌天魔珠,想必颜如魅培养散功圣女的时候,创造出点额砂来也是暗含此意。这混沌天魔珠又曾经融合过鬼界幽冥气,魔界的真魔气,就连神界的灵气也吸收过不少,简直就是能够包容六界的一切不同气息。 而历劫渡给她的,则是独属于护天道人的一丝气息。不过因为现在的雪儿眉心并非真正的混沌天魔珠,所以具体能够承受多少,又能够达到何种效果,就是历劫也说不清楚。 “丫头,”历劫深深地叹息一声,目光中有掩藏不住的忧虑和不安,“许多事情,现在都已经不在我的掌控当中了……”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似乎要融入他的骨血当中,又好像力道稍微轻一些,就再也无法将她牢牢抓在掌心一般。 然而,从心底历劫却又不得不承认,从他逆天而行,直接将她残余的真魂送入人界开始,许多的事情,就已经不是他所能够预料。 比如,原铭与夜流觞的真魂合二为一,早就了现在的轩辕昰,既拥有原铭身上的那一丝天命,又拥有夜流觞的真挚坚持,让历劫的心也不由跟着慌乱起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这个丫头唯一天命注定的那个人,雪儿因此多了一个徐选择的机会,而他却多了十成的危机。 这些话,历劫自然是不会对雪儿说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感受她的存在。 而旁边的卿雨涵,也就真的成了这两个人的背景。 不甘,却又无奈。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直到轩辕恨的声音再一次从外面响起,他就站在那泛着微弱光芒的透明壁障之外,一只手掐着黑鹰的脖子,好像拎死狗一般,挑衅似地望着里面的三个人。 “民间传说,黑狗血可破一切邪祟,也不知道同样是黑色,这鹰血有没有效果。”轩辕恨的声音阴冷,透过历劫凝聚的结界传入三人的耳中,“不若此刻就让本尊来试验一番。” 说着话的时候,他改为两只手各抓住黑鹰的一条腿,双臂猛地一分! “不要!” 雪儿自然是认得黑鹰,之前还曾被葛灵月装在鸟笼当中拿出来,为的就是拿黑鹰背后的历劫威胁她,结果现在她找到了历劫,黑鹰却还依旧还是落在对方的手中1 当初在西漠莲城无比傲娇的“黑鹰大爷”,如今就好像一只死鸟,对于轩辕恨的举动似乎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动弹都不动弹一下,看得雪儿心疼。 “轩辕恨,你卑鄙,它只是一只鸟!” 雪儿想要冲过去,却被历劫一把拉住,同时朝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可是……” 雪儿与黑鹰相处的时日并不算长,可它一直说从前世的时候就跟在她的身边,自然也是有些情分的,雪儿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轩辕恨一撕两半,如此残忍! 历劫的神色有些凝重,去依旧牢牢抓住雪儿的手臂,不肯让她上前:“结界马上就要消散,你现在冲上去,只能是羊入虎口。” “那也不能……” 雪儿想说,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撕了黑鹰,也就才开口,就被轩辕恨背后一个声音打断:“教主不好了!” 轩辕恨皱起眉头朝身后看过去,就听历劫在雪儿耳畔低声道:“就是现在!” 第五百零五章 不要让我白死 话音未落,历劫整个人已经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朝着轩辕恨就扑了过去! 那边,轩辕恨正在听属下汇报:“不好了,教主!好多人,有官兵,还有江湖中人,正在从不同方向围攻山门!守门的几个堂主都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赵堂主更是受了重伤!” 轩辕恨心中一惊:“官兵?” 哪怕是轩辕恨刚杀了替身,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的时间还不长,那人对于眼前的轩辕恨也是显而易见的畏惧,不但大气不敢出,就连头也不敢抬,只是低着头回答道:“是官兵,而且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穿着黑色皮甲,暗红镶边,出手比一般江湖人都要狠辣!” “暗血卫?”轩辕恨的脸色明显一变,失声道;“你们看到了影离护法么?” 还未等那属下答言,历劫就已经趁机扑到他面前,一拳朝着轩辕恨的双肩就打了过去! 轩辕恨猝不及防,一只手松开黑鹰的腿,却不料这个时候雪儿也随着历劫冲了上来,手中卿雨涵的发钗朝着他另一只手腕就刺了过去! 雪儿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轩辕恨手上的黑鹰。 不料轩辕恨反应极快,眼看着历劫的拳头到来,身子一侧让开,同时一扬手,竟然避开了雪儿手中的发钗,同时一脚揣向历劫,另一只手则朝着雪儿抓来! 历劫脸色一变,身子不进反退,避开轩辕恨踢过来的脚,同时将雪儿朝后一扯,总算是将雪儿从轩辕恨的手中抢了过来! 轩辕恨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倒是魔气,可惜……” 可惜他还没有“可惜”出来,一只死气沉沉挺尸一样的黑鹰,突然厉声尖叫出来,双翅一展就拍在了轩辕恨的手腕上,尖锐的鹰嘴和爪子,同时朝着轩辕恨的脸上攻击过去! 这下轩辕恨却是完全没有防备,不得已收回双臂抵挡,总算是给了雪儿和历劫一个空档。 历劫一扯雪儿,同时朝着亦步亦趋,失魂落魄的卿雨涵喝道:“走!” 话出同时,历劫又是一拳,一脚,正中轩辕恨,打得对方一个趔趄,历劫趁机从他让开的空隙中,将雪儿推到了来时的通道当中。 这冰洞到了此地已经算是尽头,若是再往里,只有一些十分细小的溶洞,也只有一个小型动物能够通过,人就算是爬都未必能通过,所以也只能是往回走才有脱身的可能。 卿雨涵如大梦初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历劫无奈,只得翻身回来,一扯她衣袖,再次喝道:“跟着雪儿离开!” “历劫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雨涵不管的对不对……” 卿雨涵痴痴望着历劫,对于眼前的危机时若不见,满心满眼,只有眼前银发白衣的男子。 此刻情况危急,历劫哪里有心思多想卿雨涵的小女儿情绪,拉住她就要从轩辕恨的身边通过,却不料就算是突然清醒过来的黑鹰,也只能制约轩辕恨片刻,就被轩辕恨将尾巴上的羽毛给拔下了大半,变成了秃尾巴鹰,飞在半空中全靠两只翅膀维持平衡。 放跑了一个雪儿,轩辕恨自然是不肯再放过这两个人,手掌一抬一挥,黑鹰尾巴上的那些还飘荡着往下落的黑鹰尾巴毛突然就在半空一个停顿,随后几乎同时调转方向,朝着历劫和卿雨涵的方向激射而去! 历劫被迫顿住脚步,袍袖轻甩,顿时将那黑羽纷纷震落,同时用力一推卿雨涵:“走!” 卿雨涵被历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趴到满是冰屑的地上,等她稳住身子往回看时,历劫却已经再次与轩辕恨缠斗在一起,明黄色的衣袍和如雪的白衣交错纷飞,一时看得人眼花缭乱,分不清谁是谁! 先冲出来的雪儿,被前来向轩辕恨禀报情况的那人给拦住,她想也不想就用手中发钗刺了过去! 那人自然没有轩辕恨身手,一时没有防备,洞中狭窄,擦身而过的时候直接被刺中肩膀,登时半边身子发麻,动弹不得,被雪儿一脚踹到,绕了过去! 后面的卿雨涵眼见历劫与轩辕恨缠斗,一时难分高下,竟然停下脚步,转身返回,弯腰捡起一颗手臂长的尖锐冰锥,朝着轩辕恨的方向就狠狠刺了过去! 轩辕恨哪里能让她刺中?身形晃动间,竟然在电光火石间与历劫交换了位置! 待卿雨涵的冰刺刺到,眼前的人已经由轩辕恨换成了历劫! 她脸色一变,硬生生收住脚步,然而想要改变方向已然太迟,不得已只要松开双手,将那冰锥丢下,变成整个身子扑向了历劫! 历劫根本没有想到卿雨涵会去而复返,猝不及防竟被她整个人都扑到身上,不由身子一晃,眼看着轩辕恨再次攻到,不得已咬牙硬接了对方一掌! 这一掌下去,历劫带着卿雨涵踉跄后退了七八步,终于是只撑不住跌倒在地,又顺着冰面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二人还没有来得及起身,轩辕恨的双掌就再一次到了面前! 卿雨涵一咬牙,身子轻盈地一翻,就从历劫的背后到了身前,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般将历劫牢牢护住! “砰!” 一声闷响,随即竟是数根骨头同时断裂发出的咔嚓声,卿雨涵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落了历劫满头满身。 历劫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终于为之动容,然而却已然太迟,卿雨涵一张嘴,被震碎的内脏顺着鲜血就涌了出来。她说:“历劫大哥,你去找雪儿,我来拖住他。” 卿雨涵口中的“他”自然说的是轩辕恨,然后也不等历劫回应,竟然再次一拧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整个人硬着轩辕恨就扑了过去! 这一次,卿雨涵再次变成了八爪鱼,用她的双臂缠住了轩辕恨的双臂,用她的双腿,缠住了轩辕恨的双腿。 可惜她早已失去内力,双臂力气有限,被轩辕恨一挣,立刻就挣脱了一条手臂,揪着她的衣领就要从身上扯下来,好像在扯一件破旧的衣裳。 实际上,轩辕恨扯下来的,也的确只有一件衣裳。 之前卿雨涵一心想要引诱历劫,壮着胆子脱了全身的衣裳,却因为雪儿的突然出现和历劫的长期入定,落了个无果而终,羞涩急切之下,后来的衣裳都是匆匆穿上的,许多地方的带子都没有来得及系,松松垮垮,所以轩辕恨这一扯,竟是再次将她上身的一件外裳给扯了下来! 大片雪白的肌肤再次暴露出来,因为方才随着历劫跌倒,撞到了不少冰柱而形成了大片的青紫也一并露出,看上去分外触目惊心。 轩辕恨也没想到着一扯竟会扯下卿雨涵的衣裳来,不由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丢掉手中的衣裳,不过总算是给了历劫喘息的时间。 就趁着轩辕恨往下扯卿雨涵,结过却扯下一件衣裳发愣,随后又随手扔衣裳的工夫,历劫终于是再次站起身来。 卿雨涵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出乎历劫的所料,也同样出乎雪儿的所料,她眼看着卿雨涵转身冲了回去,拦住不及,结果等她完全摆脱了那个承天教徒之后,就看到了卿雨涵扒在轩辕恨的身上,满是鲜血的脸朝着后方用力的扭着,目光决然。 “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可是你的眼里只有雪儿!”卿雨涵的眼泪不知何时落下,从姣好的脸蛋滑落,与下巴上的鲜血掺杂混合在一起,却冲不散鲜血的艳丽,“我知道你和雪儿两情相悦,也从不敢奢望你能移情于我,只是没有你我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倒不如用我这条命,来换取你和雪儿的一线生机!我是真心的!” “历劫大哥,你走啊!”因为急切,卿雨涵的声音有些尖锐,甚至有些破音,鲜血糊满了她的下巴,随着嘴巴一张一合,滴滴答答地滑落,“不要让我白死,也要想着抢回我的尸体,赶紧走!” “走啊!” 见雪儿和历劫不动,卿雨涵再次大吼,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清雅动人,如同疯妇,面目狰狞,头发蓬乱。 轩辕恨听得明白,自然是不会让卿雨涵拖住自己的脚步,见扯不下来,扬起手掌,重重地朝着她的后背就拍了过去! 卿雨涵不躲不避,实际上也避无可避,反而一张嘴,朝着轩辕恨的脖子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轩辕恨的手掌落下的时候,卿雨涵的牙齿也紧紧地咬合在一起,上下牙齿间,是轩辕恨脖子上的一大块肉! “嘶!”轩辕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见卿雨涵的身子逐渐失去力气,另一只手臂也抽了出来,双掌交替地大力拍想卿雨涵的后心,头颅! 卿雨涵如同一口破布袋一般,任凭轩辕恨击打毫不反抗,只是死死地咬住轩辕恨脖子上的肉,双臂无意识地缠住对方,轩辕恨挣开一次,她就再缠一次,似乎不知道疼痛,不知道气馁一般。 轩辕恨一时也是无奈,眼看着历劫与雪儿再次并肩站到一处,心中大急,干脆不再用掌,改为用抓,就听“噗”地一声,他的五根手指竟全部从卿雨涵的后背没入,简直比刀剑更为锋利! 卿雨涵的双眼,已经翻起了白眼,两排牙齿却已经生生地,从轩辕恨脖子上连皮带肉地咬下来一大块! 轩辕恨疼得脸都扭曲起来,另一只手抓住卿雨涵一条手臂,就如同方才扯住黑鹰的两条腿一般,一手扯住卿雨涵后背的伤口,用力一分! 那场面,已经不是惨烈可以形容的。 第五百零六章 达成共识 谁都想不到,其实承天教的总部,就在离东灵京城三百里外,历代皇陵的旁边。 因为谁都想不到,轩辕恨竟然会如此大胆,竟然还敢回到那个将他软禁了十几年的地方,并且将那个地方经营和利用了起来! 轩辕昰初一醒来,战天剑就突然飞至,他就从其剧烈的嗡鸣当中,感应到了雪儿的危机。 这一次,那个丫头是真的落入了轩辕恨的手中! 轩辕昰当时就变了脸色,旁边的单天鹰也察觉到了不寻常,就好像有某种预感一样,问:“雪儿出事了?” 轩辕昰的脸色十分难看,却难得地没有因为单天鹰那句“雪儿”发怒,反而是十分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丫头,这次真的是落入了老头子手中……”轩辕昰道,“虽然‘我’的死讯已经昭告天下,恐怕还是没有瞒住老头子!” “老头子,”单天鹰道,“承天教主?” 轩辕昰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单天鹰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凌厉:“是你连累了雪儿!” 轩辕昰并不否认,却也没有承认,反而说了一句:“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单天鹰的眉头皱起,对于轩辕昰的回答十分不满,“轩辕昰,你就这点儿担当么?” 轩辕昰叹了口气,却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同单天鹰争论下去,一翻手腕,将战天剑贴到手臂后:“有些事情,不是你所能够理解的,我也没有解释的必要。那个丫头的情况恐怕不太妙,我必须要赶去承天教……” 他说话的时候就准备抬脚离去,却被单天鹰闪身拦住:“等一等!” 轩辕昰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中已经带出三分不满:“你还要如何?” 单天鹰盯着他,目光炯炯:“就算那承天教主对你有些养育之恩,难道你就要一直放任,甚至维护下去?承天教不但是江湖的一颗毒瘤,更是东灵的一颗毒瘤!” 他顿了一下,目光却是更加咄咄:“还是,你依旧放不下你承天教少主的身份?” 轩辕昰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要跟你去救雪儿!”单天鹰上前一步,神色郑重坚定,“不但我要去,我更要带着我天意山庄能够动用的一切势力前往!” 轩辕昰神色一动:“你是……” “彻底铲除承天教!”单天鹰神色一肃,“永绝后患,为雪儿,为你,也为了整个江湖!” “还为了东灵江山!” 单天鹰话音刚落,就又一个声音响起,二人同时一惊,朝着声音的来源出齐齐望去,就见影离只身孤影,施施然走来。 轩辕昰立刻变了脸色,手腕一翻,寒光一闪,战天剑的剑尖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影离! 影离楞了一下,随即叹息一声,面露萧瑟之意:“诏书已出,公主为帝,殿……”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将“殿下”二字含混掠过:“你……与东灵轩辕,再无纠葛……而我,也不会再阻拦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 轩辕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沉声道:“我的确与东灵轩辕毫无瓜葛,既然诏书已出,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对于影离能够找来,轩辕昰并不意外,只是心中不安,唯恐对方会要求自己回归东灵皇宫,继续做回三皇子,更担心他会阻止自己去救雪儿,因此一开始才不惜拔剑相向,如今影离如此言语,他才略略放松了些,只是对于影离的到来,依旧难消敌意。 影离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轩辕昰:“为东灵的江山社稷,铲除祸患!” 他一向自诩对轩辕昰忠心耿耿,胜过自身性命,却不料最终却让轩辕昰为了躲开他,为了逃避身份,竟不惜诈死。虽然最终颜如魅的一番话提醒了他,也最终下定了决心,劝说轩辕德改变主意,然而在见到轩辕昰的时候,仍旧不免心中黯然。 此时的轩辕昰早已非之前的轩辕昰,体内真魂原本是原铭为主,夜流觞共生,只是因为影离一心釜底抽薪,劝说雪儿为了东灵江山离开轩辕昰,刺激了原铭真魂。何况原铭心中也明白,自己虽然身具天命,然而雪儿心中的天平却更倾向于夜流觞,思索再三,于是作了这个决定。 原铭的真魂自杀,夜流觞真魂暂时潜隐,让轩辕昰“死”在叛乱当中,借机铲除贤郡王和英王势力,为灵馨扫清障碍,也算是最后对于影离和轩辕德的回报。 轩辕昰一“死”,自然也就摆脱了三皇子和承天教少主的身份。之后夜流觞潜隐的真魂再寻找合适的机会回归,于是单天鹰也就看到了轩辕昰复活的那一幕,然后就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再去寻找雪儿。 也就是说,原本的轩辕昰体内,是原铭为主,夜流觞真魂伴生的状态,而现在,却完全成了夜流觞一个! 于是性情自然也就有所不同,因此对于影离的黯然失落也就不会有太多愧疚。 只是落在影离的眼中,却又成了轩辕昰对于雪儿的固执与坚持,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有所改变。 再说影离与轩辕恨,在承天教多年,他自然对于轩辕恨的底细不会一无所知,所以就算是对方有意隐瞒防备,在他的有心之下,也知道不少有用的信息,此刻却是正好用上。 对于承天教的具体所在,影离自然是心中有数的,甚至比轩辕昰更心知肚明。 ——尽管轩辕恨对影离和轩辕昰拉拢的同时又深深忌惮防备,但影离也不傻,又是一心为轩辕昰筹谋,自然不会真心为轩辕恨卖命。 三个男人,这一次真正达成了共识。 于是接下来,因为轩辕昰担心雪儿,所以是带着战天剑,只身先行,赶往承天教。 而影离与单天鹰则是返回京城,释放单正夫妇,再由单正出面去号召江湖中人,而影离则是暗中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势力,其中自然是以暗血卫为主,潜踪隐迹,摸向承天教的所在。 三个人全都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一切都进行地紧锣密鼓。 也好在承天教其实是离京城不算太远,否则只怕光是赶路的时间,就足够轩辕恨准备好一切。 只是,让影离意想不到的是,在他带着暗血卫,悄悄赶路的途中,竟然遇到了一支将近万人的军队! 带领军队的将领,影离还是有些印象的,是跟随着轩辕昰攻打西漠的时候提拔上来的,对于轩辕昰的忠诚几乎到了狂热的地步。 影离起先也吃了一惊,却不料对方竟然直接上前施礼,并且告诉影离:“属下奉公主殿下之命前来,听候影总管吩咐!” “公主吩咐,要属下等人,不闻,不问,不言,绝对听从影总管调度!” 都是聪明人,影离便知道,自己调动暗血卫的举动,自觉无比隐秘,却是完全落在灵馨的眼中,可她却非得不派人问罪,反而派遣了一支将近万人的队伍供自己调遣! 绕是影离见惯了上位者各种拉拢人心的手段,此刻竟也不由对灵馨这个女子的睿智与大度生出三分钦敬与畏惧来! 于是,在遥遥朝着东灵皇城的方向拱手谢恩的时候,心底也就不由自主地多了三分真诚。 而轩辕恨自然也不是全无防备的,只是他认定了轩辕昰忌惮自己手中的雪儿,定然会为了雪儿完全受制于自己,所以当轩辕昰出现在承天教的大门口的时候,不但没有受到阻拦,甚至还被承天教徒再次敬称了一声“少主”。 轩辕恨此举的用意,自然是告诉轩辕昰,他永远都摆脱不了承天教少主的命运,更摆脱不了为他轩辕恨卖命的下场! 可惜轩辕恨没有想到,虽然是终于成功地将雪儿抓了来,各种事情却又纷至沓来,先是他临时决定踢开替身,再次站到人前,需要他再一次收服和震慑人心,接着是当年许诺帮他恢复双腿的人竟非要选这么个时候,若若事小,可却延误了不少时间。 他更算错了灵月这个意外,根本没有想到葛灵月对于自己利用双修功法吸收散功圣女内力的做法心怀怨恨,竟然“帮”了雪儿一把,将雪儿送到历劫身边,让这二人成功会合! 也因此,轩辕恨在那冰洞当中逗留的时间长了些,而教内的左右护法先后叛离,替身被他杀死,导致一时间群龙无首,竟是无一人能够发号施令,指挥众多的承天教徒作战,让轩辕昰一剑劈开了大门。 轩辕昰手中的战天剑,曾有三剑破一城的传言,一个承天教就是再大,能大得过西漠的一座城池? 所以,只是一剑下去,承天教的大门就成了无数的木屑,铁片,四下纷飞,如同无数暗器,围上来的承天教徒,来不及逃走的,跟着那大门一同成了血肉齑粉,连个骨头渣滓都没剩下。 机灵一些,反应快的,见势不妙脚底抹油的,躲开了轩辕昰的战天剑,却没有快过大门飞溅的木屑! 不少人直接就就成了刺猬,一片的鬼哭狼嚎! 轩辕昰就踏着这一地狼藉,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承天教。幸存的承天教徒战战兢兢,不敢离他太近,只敢远远地包围着,随着他的前进,小碎步地后退着,一个个畏惧地看着他手中的战天剑。 “让老头子出来见我。” 轩辕昰的声音森冷,手中的战天剑寒气逼人,让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的温度在一瞬间似乎都下降了不少。 “怎么?”见那些人不动,轩辕昰又冷冷地道,“这是一定要我硬闯了?” 第五百零七章 死的那个是假的 一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畏惧,最后还是赵金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不过他也不敢近前,和轩辕昰隔着十来步就远远站住,依旧是一副点头哈腰地市侩商人模样:“小人见过少主!” 轩辕昰冷哼一声:“你算哪个葱,让老头子出来见我!” “你们处心积虑地将那丫头抓来,不就是为了逼我出面么?”轩辕昰道,“如今我来了,难道老头子反而不敢出现了?” “这个……”赵金嘬着牙花子,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少主您心里应该也清楚,上一次您是如何从这里离开的。小人如今再称一声‘少主’,不过是客气而已。教主他……日理万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轩辕昰不耐烦地打断他:“将人抓来,不就是想要同我谈条件么?若是不谈,就直接将人交出来!” “这个,少主实在是太为难小人了……” 赵金一边说,一边向身边一个承天教徒悄悄使个眼色,却不料完全落入了轩辕昰眼中。 轩辕昰自然是看出来这些人不过是拖延,只是想到雪儿的身份,还有轩辕恨对于强大实力的渴望,他怕轩辕恨在见到雪儿之后,立刻就会改变主意,不再用雪儿来要挟他,而是直接夺取她的内力! 所以,他不能再等下去! 手中的战天剑再次握紧,轩辕昰面色一寒,又是一剑劈出! 顿时一片血色雾气涌现,没有鬼哭狼嚎,哭爹娇娘的,只有一张张煞白的脸,和无数打摆子一样的腿。 “退!” 赵金躲在人群之后,总算是没有被轩辕昰的战天剑波及,见状立刻吼了一声,那些承天教徒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纷纷后退,一转眼竟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了轩辕昰一个。 轩辕昰也不追赶,大步穿过被他劈出来的废墟,也跟着朝里面走 轩辕昰再勇猛,也只有一个人,而他要面对的,却是一个处心积虑经营了几十年的江湖教派,何况轩辕恨从一开始对他就是利用防备,所以轩辕昰在闯进去之后,很快就陷入了机关埋伏当中。 明明是他熟悉无比,走过无数遍的通道,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就是一翻,若非他反应得快,一脚踩空坠下去,就会被下面一尺多长,翻着幽幽蓝光的倒刺刺中。 又或者,明明是无比光滑的墙壁,突然就探出来五六根长枪,同样是淬了剧毒,一看颜色就与寻常的长枪不同。 仗着反应够快,轩辕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关,然而那通道却突然变得无比曲折,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如此大的动静,轩辕恨竟始终没有露面,这让轩辕昰的心中不禁有些急切和慌乱起来。 他倒是不惧这些人的围攻,一剑下去,神挡杀神,佛挡*。就算是人多,也未必就能势众,毕竟轩辕昰所面对的,不过是一群没有任何人指挥的乌合之众。 轩辕昰怕的,是时间不够,让他来不及在轩辕恨对雪儿动手之前赶到。他不想自己找到她的时候,只是一具散发着浓郁桃花香气的人皮。 他觉得,若是那样他会发狂,就算是将轩辕恨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他心头的痛楚与愤怒。 他为了她,宁愿忍受如同万蚁噬心一般的痛苦,宁愿魂飞魄散,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能够陪在她身边,怎么能因为一个轩辕恨,而最终功亏一篑?! 那些机关,不一定能伤得了他,却拖慢了他的脚程! 轩辕恨心中愈发急躁起来,手腕一翻,战天剑就留被他当成大刀抡了出去,随即铛啷啷一声金铁交鸣,那从墙壁中伸出来的长枪已经被齐根削断,随后叮铃铛啷的落了一地。 那些承天教徒几乎是一个也不看不见,只是随着轩辕昰的前进在他看不见的某个地方跟着后退,同时,似乎……还在控制着通道中的机关。 原来,自己这个少主,不过是一枚工具,一颗棋子,要不然怎么连人人皆知的机关,他却都丝毫不知? 承天教建在山腹当中,露在外面的建筑并不多,还被轩辕昰的战天劈开,剩下的大部分建筑,全都位于巨大的山洞内部,天然的,再加上人工开凿,空间并不小,只是想要到达,却还要经过无数迷宫一样的通道。 轩辕昰选了一条他平时常走的,只是也就刚刚踏进去,就听背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光线瞬间黯淡下去。 回头看时,竟是是一块无比巨大的石头落下,死死地封住了他的来路! 他本就没有想过后退,只是却难免分神。不过扭头回看的工夫,背后竟然再次轰然一声巨响,又是一块巨石落下! 四周顿时一片黑暗,两侧是通道的石壁,前后的巨大的石头,头顶和脚下同样是坚硬的岩石。轩辕昰顿时被困在了一个石头形成的空间里! 还好,没有人趁机抽冷子发个暗器什么的,想来是轩辕恨留着他的性命还有用,所以这些人也不敢当真对他下杀手,只是不断地阻拦他前进罢了。 轩辕昰愈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同时也愈发急切,所幸心一横,将全身的内力都灌注到战天剑中,一剑就朝着面前的巨石劈了出去! 轰!轰轰!轰轰轰! 一时间碎石纷飞,整个狭小的空间烟尘弥漫,什么也看不清。 轩辕昰手中战天剑再转,剑尖朝上,同时身形暴起,整个人如同陀螺一般旋转着,冲天而起! 头顶的石壁被战天剑直接刺出了个透明窟窿,轩辕昰就随着着窟窿,从那石头空间中脱身而出! 他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然而赵金等人的行为已经完全地激怒了他! 身在半空,手中的战天剑,又是全力一劈! 战天剑不但能三剑破一城,还能劈开一座山! 一瞬间,暴戾和愤怒占据了轩辕昰的脑海,同时又在他体内化作力量,让他这一剑下去,整座山都被劈下了一大块来! 无数的通道,机关,都在这一劈当中化为了齑粉,方圆三五丈的大洞如同怪兽巨口,露出里面中空的山腹来。 烟尘弥漫,阳光一时还照不进来,却足够让里面众多的承天教徒惊慌失措! 也就在同时,影离带领的暗血卫和那一万人马,单正号召,单天鹰带领的一些江湖中人,也在同时赶到,不待烟尘散尽,立刻蜂拥而入! 那些承天教徒也就刚刚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就立刻陷入了暗血卫,官兵,江湖人士的包围当中。 一时间,呐喊声,嘶吼声,刀剑交击声,其间再夹杂着有人受伤的惨叫声,混作一团! 有两个官兵对一个承天教徒的,也有三个承天教徒对两个江湖中人的,暗血卫更是出手狠辣,每一个人,每一次出手,都必然要见血! 突然涌入了数以万计的人,这个山腹中间就是再大,此刻也变得拥挤不堪起来,只要脚步一个不稳,倒下之后就很可能被好几只脚踩中,再也站不起来。 轩辕恨到了现在还未露面,承天教徒群龙无首,逐渐地开始失去了斗志,于是被刀剑砍中的人,也就更多。 鲜血的腥气也开始逐渐充斥了这片巨大的山腹空间,历久不散。 “只诛首恶,胁从不杀!” 影离灌注了内力的声音在这个已经不再完全封闭的空间中回荡,“前一百放下武器者,免刑狱!” 这话一出,整个人群再次陷入了混乱当中! 负隅顽抗者固有之,可被出手狠辣的暗血卫杀怕了,被同伴的凄惨模样吓破了苦胆的更多,想要争当这一百人中的一员的,自然也就不在少数! 于是,缠斗的人群更加纷乱复杂,刚有一个承天教徒放下了手中大刀,还没有来得及朝影离的方向迈出一步,就被赶上来的赵金一剑将头颅削下:“胆敢叛教者,格杀勿论!” 场面更加混乱起来,无数的承天教徒,死在江湖中人刀下的有之,伤在官兵枪下的有之,死在暗血卫兵器下的也有,还有许多死在了昔日的伙伴,朋友手中! 无数残肢断臂,尸体横陈,然后又被践踏入尘泥当中。鲜血肆意横流,悄无声息地朝着地势低洼出汇聚,转眼成了小河。 残刀断剑,折戟沉沙,一片修罗地狱的景象。 轩辕昰自然不会在其中,倒不是他有多么的仁慈和悲天悯人,更不是对这些承天教徒还有多么深厚的旧情。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雪儿。 至于影离对于承天教的教徒们,是清剿得一个不剩还是招降,轩辕昰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他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连山都劈下了一块,让从不见天日的地下宫殿的一部分都沐浴在了阳光之下,数年来赖以照明的火把都黯淡了吸取。可轩辕恨那个老头子,竟然连面都不露! 在轩辕昰看来,能够让轩辕恨连承天教的地下宫殿都丢下不闻不问的,也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雪儿。 想必雪儿高阶散功圣女的体质,能够更大程度地提高轩辕恨的实力,让他真正地天下无敌,再不用与任何人妥协。 这样的推断让轩辕昰的心都悬了起来。 混战当中,有不长眼的看到轩辕昰,被他随手一剑劈过去,至于对方的拦腰成为两段,还是从头到脚成为两爿,他才根本就懒得理会。 三步并作两步,轩辕昰急匆匆地跨过台阶,踏入承天教辉煌*堪比皇宫的大殿,于是又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当他看到那明黄色的布帘不远处,轩辕恨那个替身的尸体时候,整个人不由愣在了原地。 轩辕恨自始至终都防备着轩辕昰,一直出面的都是替身,所以,轩辕昰下意识地以为,那个替身就是真正的轩辕恨。 如今看到“轩辕恨”的尸体,虽然尚未僵硬,但是气息已绝,他自然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且不论到底是何人杀了“轩辕恨”,既然“轩辕恨”已死,那么雪儿的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他找到她,也只剩下了时间的问题。 可是那个丫头能去了哪里? 轩辕昰皱眉思索片刻,还是拎起了地上“轩辕恨”的尸体,两步走到大殿门口,一扬手,“轩辕恨”的遗体就好像一个破布袋一般被他高高扔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下面混战的人群中坠落下去。 “教主”都死了,这些人再负隅顽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这也算是他最后再帮影离一把了。 只是不管是轩辕昰,还是依旧在招降众多承天教徒的影离,都没有想到,那些承天教徒,在看到“轩辕恨”的尸体之后,一个个竟然都无动于衷! 不但没有因此而缴械投降,甚至连那一部分本来准备他放下兵器归降的,也缩回了脚步,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刀剑,加入了战团当中! 影离心中奇怪,轩辕昰却在将“轩辕恨”的尸体抛出去之后径自转身回了大殿,所以也就没有看到后面众多承天教徒的异样。 他看到了明黄色帷幔后的空间,一片狼藉,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继续朝里深入。 一阵女子悲痛欲绝的哭声隐隐传来,似乎是哭了很久,已经十分嘶哑难听,然而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我养了你这许多年,,却不想最后却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将你扼杀在襁褓当中,也好过如今这般如同被屠宰的羔羊,下场如此凄惨……” “若若啊,若若,你张开眼睛,再看一看花娘,告诉花娘,到底是不是教主他……”花娘的声音茫然悲痛,如同失去幼崽的母狼一般哀嚎,“可是,除了教主,还能有谁?还能有谁!” 轩辕昰走到了那间房门敞开的密室,也看到了房间连悲痛欲绝的花娘,和被方干了全身血液,冰冷僵硬的若若。 他的目光,落在了若若头上那八根莲花银针上面。 那是他,或者说原铭,送给那个丫头的东西,为了让她防身自保,然而却不止一次被若若抢走,被轩辕恨派出去的人抢走,这一次更是全都落入了若若手中。 也所以,那个丫头被抓到承天教,也绝对和若若脱不了干系! 这样一想,轩辕昰心中便有些微冷,对于若若的同情,也就瞬间烟消云散。若非他对着密室心中好奇,花娘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他甚至根本不想出现在这一人一尸的面前,直接就要转身离去。 毕竟现在没有任何人和事比找到雪儿更加重要。 “这是什么地方?”轩辕昰问。 花娘睁着一双核桃般红肿的眼睛,胖胖的脸更显浮肿,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答非所问:“少主,你是来看若若的么?想必她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话未说完,花娘已经是泣不成声,再一次搂紧怀中若若苍白僵硬的尸体,眼泪如同天河决堤,和鼻涕一同糊了一脸,又落了若若一头一身。 轩辕昰眉头微皱,沉默了许久才道:“不是。” “不是?”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花娘几乎跳了起来:“少主,若若她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知道么?” 轩辕昰也答非所问:“我是为了找……雪儿而来。” 他习惯性地想说“丫头”,却又突然想到,花娘并不知道他的丫头到底是谁,因此也就只好拗口地说了“雪儿”两个字。 “沈衣雪么?”花娘又问。 轩辕昰点头:“是,你若知道她的下落,不妨现在就告诉我,我不想对你出手。” 花娘苦笑:“你当真就不肯多看若若一眼么?” 轩辕昰道:“看又如何,不看又如何?她有今日下场,恐怕也是咎由自取吧?” 说话的时候,轩辕昰上前两步,一伸手,再次将若若头上的八根银针拔了出来,用力一握,再次摊开掌心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了一团银疙瘩,再也看不到那精细无比的莲花银针的模样。 花娘的脸色变得无比那看:“你就如此嫌弃若若?” 轩辕昰的脸色也是一沉:“雪儿是被谁抓回来的?” “是我,赵金,还有若若。”花娘的声音骤然尖利起来,弯腰将若若放下,突然就发疯一般地朝着轩辕昰扑了过来! 轩辕昰一抬脚,正中花娘胸口,就听花娘闷哼一声,身子朝后倒飞出去,然后再重重地落在地上。 “不要再叫我什么‘少主’,我也不是轩辕昰!”轩辕昰的声音如同寒冬朔风,冷锐地飘入花娘耳中,“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雪儿。我来到这个世间,也只是为了追寻雪儿!” “沈衣雪被教主带走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一具人皮!”花娘好像疯了一般,“你去找呀,去呀!” 她也不再攻击轩辕昰,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连推带搡地将轩辕昰推出了密室。 轩辕昰也不恼,躲开花娘肥胖的手掌,身子一转与对方拉开了距离,一字一顿正色道:“死的,是轩辕恨那个老头子!” “死的那个是假的,假的,哈哈哈……”花娘大笑,状若疯癫,最后一句话却让轩辕昰的心再次猛地悬了起来,“教主躲在幕后多年,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替身?” 轩辕昰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将“轩辕恨的尸体丢到混战的人群当中,那些承天教的人,反应似乎不太正常,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原来自己看到的,竟然只是一个替身! 真正的轩辕恨带走了雪儿? 轩辕昰正要再次追问,却见花娘已经收住狂笑,返回密室当中,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若若抱在了怀里,看也不看轩辕昰一眼,径直离开,走过轩辕昰身边的时候,还不避不让,径自撞向轩辕昰的肩膀,好像轩辕昰挡了她的路一般! 刺身一让,眼看着花娘抱着若若的尸体越走越远,轩辕昰也就没有继续去追,即便追了上去又能如何,花娘恨他不肯回应若若的感情,必然不肯据实已告,甚至还可能故意误导他,耽误时间,最终他才真的会错过救雪儿的时机。 不过花娘告诉他,外面死的那个只是轩辕恨的替身,真正的轩辕恨依旧挟持着雪儿,让轩辕昰瞬间想通了许多东西,同时心也再一次跟着悬了起来。 这里是轩辕恨的密室,自然有轩辕恨留下的不少痕迹,轩辕昰也就开始有迹可循。 他继续顺着轩辕恨留下的痕迹继续寻找,终于发现了许多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轩辕昰越走越心惊,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当时影离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那还是在轩辕昰随着轩辕德回归东灵皇宫之后的不久…… 第五百零八章 唇枪舌战中的心疼 影离当时的神情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还是犹豫着开口:“少主,都说耳听为虚,其实眼见也未必一定为实,有些事情,你要用心去体会……” 当时的轩辕昰,对于影离的一些做法,已经十分反感,因此十分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人非草木,术能无情,何况是多年的养育情分?” 再然后,这谈话便没有继续下去,如今想来,那个时候的影离,应该就是有心点破自己与轩辕恨之间的真正关系。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轩辕昰,依旧是原铭的真魂为主,许多事情,并不如此刻只剩下夜流觞一个真魂的时候看得透彻。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回想往回,轩辕昰也只是略微失神,随即就再次循着踪迹往前追寻过去。 也因为不是原铭的真魂为主,所以对于许多人,许多事的感情也十分淡薄,印象自然也就不算深。 轩辕昰也就刚刚找到雪儿想要撞壁自杀,却被葛灵月一把拽住的那个洞口转折处,就听到了里面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他一愣神的工夫,就见两道如雪般的白色人影已经一前一后地冲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闪身避开,却见那两道人影之后,又是一道明黄色的人影,却又被浑身大片的斑斑血迹染作褐色,头发散乱,因为身形太快,全都朝后飞扬而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狰狞凌厉! “护住丫头!”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让轩辕昰一阵恍惚,然而却非常清楚地听到了“丫头”两个字,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一转身,终于看到了那张在他脑海中萦绕过无数次的脸。 “丫头!” 轩辕昰轻唤,声音因为激动甚至都微微颤抖起来,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一伸手臂,便将迎面而来的雪儿接住。 回头再看时,银发白衣的历劫已经再次朝着轩辕恨迎了上去! 对面的轩辕恨也已经看到了轩辕昰,目光一亮,一阵桀桀怪笑如同夜枭啼鸣:“好儿子,好孙子!你果然是没有死!” 轩辕昰正低头打量怀中的女子,见她鬓发散乱,身上的衣衫也是多出破损,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面满是细细的血色细纹,似乎曾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过,密密麻麻,看着分外触目惊心! 他心中一疼,这个丫头自己都舍不得她一根头发受损,如今竟是狼狈成如此模样,可想而知吃了多少苦头,又听轩辕恨“好儿子,好孙子”地一叫,心中的怒气更甚。 看来一切果然如同之前影离告诉自己的那般,这轩辕恨的身份,同东灵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自幼离开皇宫,成为承天教的少主,成为轩辕恨杀人的工具,都是轩辕恨一手促成! 一念至此,轩辕昰用力狠狠地抱了一下怀中女子,轻唤一声“丫头”,抬眼见历劫已经险象环生,于是猛地松开,将雪儿挡到了自己身后朝着轩辕恨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雪儿与历劫,眼见轩辕恨将卿雨涵的一条手臂硬拽下来,后背的皮肉也被撕开,鲜血飞溅,耳畔却是卿雨涵用尽最后的力气叫出来的声音:“你们,快走,不要让我白死!” 只是一瞬间,所有的恩怨消散,卿雨涵这个人也从世间消散,只剩下了漫天的血肉,纷纷如雨落下,染了轩辕恨一身。 轩辕恨一伸舌头,舔走落在嘴角的一大滴鲜血,叹息一声:“可惜了一个散功圣女!” 然后就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历劫身后的雪儿!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雪儿和历劫,就连动容的时间都没有,轩辕恨就带着一身鲜血,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朝着二人猛扑过去! 历劫一推雪儿:“丫头,快走!”同时就朝着轩辕恨迎了上去。 那轩辕恨内力极为谷怪,历劫一时竟也奈何不得,也只仗着溶洞当中过于狭窄,轩辕恨施展不开,历劫在拼死挡在雪儿与轩辕恨之间,这才没有让雪儿再次落入轩辕恨手中。 而轩辕昰那一声“丫头”,让雪儿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之下,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异样,总觉得方才这个重重地拥抱了自己一下的男人,与之前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呢? 似乎是他身上的薄荷气息更加清晰,又好像,轩辕昰已经很久没有唤过她“丫头”这两个字了。 雪儿的心中突然隐隐地有了猜测,那就是夜流觞又回来了! 自从颜如魅加入承天教,为轩辕恨培养散功圣女一来,那轩辕恨也不知道到底吸收了多少散功圣女的内力,内力源源不断滔滔不绝,若非顾忌着身在山洞当中,害怕一掌下去将山体震塌,自己也被殃及池鱼活埋,怕是历劫根本就支撑不到现在! 当初历劫受轩辕昰委托,只身前来营救雪儿,却不想与轩辕恨甫一交手就落了下风,又遇到了卿雨涵,最后被迫在冰冻当中躲了三个月。 如今虽然成功脱离了冰洞,但是轩辕恨的内力却似乎是有增无减,如今虽然没有了随心椅层不出穷的机关,但是其一拳一脚,威力也是更胜从前! 历劫甚至从轩辕恨突然变得完好无损的双腿上,感应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不属于这个人界的气息。 轩辕恨的武功极其复杂多变,忽而拳,忽而掌,忽而爪,变换不定,令人防不胜防,再辅以强大雄厚的内力,历劫一时疏忽,竟也吃了个闷亏,被轩辕恨正中胸口,倒飞了出去! 此刻的轩辕昰已经迎了上去,正好替代历劫的位置,手中战天剑毫不犹豫,当头就朝着轩辕恨劈了过去! 强大,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轩辕恨的动作也不由一滞,心中竟不由生出三分警兆来! 他停下脚步,身形暴退三步,正好转了个弯,又回到那溶洞的洞口处,同时朝轩辕昰叫道:“好孙子你这是想要所有人都埋在这山底下么?” 轩辕昰心中一凛,蓦然想起此刻尚在山腹当中,若是着一剑劈下,就算是成功杀了轩辕恨,可自己和雪儿历劫等三人怕是也无法逃过被活埋的命运。 不得已之下,只要硬生生将手中战天剑收回,同时也急速倒退,直退到雪儿身边,又看了一眼已经被雪儿扶起来的历劫,问:“你还能走么?” 历劫闻言楞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却是答非所问:“你是……” 轩辕昰难得解释了一句:“原铭死了!” 历劫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只是因为轩辕恨随时可能追上来,也不便多问,于是轻轻点一点头,便由雪儿扶着他,轩辕昰断后,朝着山洞外退去。 躲如转角处的轩辕恨自然也是不肯罢休,但是在这样一个环境当中他也同样不敢施展,要不然也不会给历劫机会带走雪儿,因此几乎是立刻就追了上来,与三人也只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 四个人,三前一后,很快出了溶洞,回到大殿当中。 此刻大殿当中的混战却是已经接近尾声,暗血卫都是杀人的工具,不能说武功多高,却都是杀人的好手,官兵同样不公不高,但胜在人多势众,而跟随在单天鹰而来的江湖中人,却是源源不断,还有陆续赶来的,不减反增。又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哪怕是各自为战,威力依旧不容小觑。 反观承天教的人,轩辕恨用了替身多年,此刻突然冒出来,就算是众人口中畏惧服从了,可心中却仍旧难免惊疑不定,再加上轩辕昰与影离单天鹰的人都打了进来,轩辕恨却始终不露面,时间一长,人心也就不免涣散起来。 再加上影离那“只诛首恶,胁从不杀”的话始终在巨大的山腹空间中回荡,就更是搅得人心惶惶,眼看着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而对方的人数不减反增,一时间就更是斗志全无。 轩辕恨返回大殿的密室的时候,正听到大殿门口的影离在鼓动着人心:“前一百名归降者,免刑狱!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株连九族!” 随后是“八十六,七十九,五十三……”的倒数声音,显示着那一百个免死的名额越来越少,甚至有的承天教徒已经开始阻拦想要朝着影离所在方向走过去的同伴,一刀劈下,对方身子软软倒下,挥刀的人上前一步,再被后面另一个人刺中后心,如是反复,半晌竟是无一人能走到影离面前! 饶是轩辕恨冷血无情,也被影离的手段激起心中怒火,对方着是要他手下的承天教徒自相残杀! “都住手!” 眼前的情景让轩辕恨大怒,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一时也顾不得先退出来的轩辕昰等三人,急匆匆大步踏入殿内,朝着已经完全被围困起来的承天教徒大喝一声。 这一声好像平地惊雷,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轩辕恨心中顿时生出莫名的满足感来。 他却不管已经开始准备自相残杀的承天教徒,反而傲慢地扫了一眼依旧站在大殿们门口的影离,缓缓开口:“原来,有些狗,始终是喂不熟,影离护法,你说是不是?” 影离神色如常,淡淡开口:“喂不熟的,那是白眼狼。影某又该如何称呼阁下呢?太上皇叔!” 轩辕恨一顿,猛地狂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影离轻轻摇头:“不算早,只能说为时不晚罢了。” “好歹这些人也曾经尊称你一声‘护法’,此刻你竟然能够下得去手?”轩辕恨又道,声音中已经带了咄咄逼人之意。 影离依旧波澜不惊;“机会,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给过他们了。” 轩辕恨紧接着开口,看似在指责影离,实际上更是在点醒众多的承天教徒:“你那哪里是给他们机会,分明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是机会,还是挑拨,那得看人心如何了。”影离反唇相讥,“人心自私,便是我全都赦免他们,甚至给他们升官发财,他们也会因为官职大小,财务多少而向同伴举起手中刀剑!” 轩辕恨一时无语,默然半晌,才道:“那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分配清楚,他们又何至于起争夺之心?” 影离轻笑:“若是他们听我指挥,那么现在的承天教主,还会是你么?” “你——” 轩辕恨一时语塞,瞪着影离久久不语,不过还是很快就再次开口:“那你将这个权利交给本尊,如何?” 影离:“凭什么?” 二人之间的唇枪舌战大有愈演愈烈之势,雪儿扶着历劫,与轩辕昰三个人,本来是在轩辕恨之前,只是因为大殿中还有不少承天徒在负隅顽抗,再加上轩辕恨突然发声,因此也就走到旁边,尽量降低存在感。 影离那句“太上皇叔”,还是让轩辕昰有一丝不自在起来,转头去看身边的雪儿,却见她神色自然,竟是连一丝惊讶之色也无,心中不由有些奇怪起来,终于忍不住小声道:“丫头……” 雪儿没想到轩辕昰会突然叫自己,影离的一番话,不过是印证了之前轩辕很痛自己讲述的往事而已,自然不会觉得多么惊讶,反倒是轩辕昰突然开口,让她楞了一下才回神。 轩辕昰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你知道?” 雪儿一怔:“知道什么?” “轩辕恨的身份。” “他曾向我讲述过。” 雪儿老实回答,同时看向轩辕昰:“方才你说‘原铭死了’,是什么意思?” 轩辕昰每想到她竟然会耳尖地听到自己与历劫的这句对话,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问了出来,楞了一下之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然而雪儿却是不肯罢休,于是又追问了一遍:“原铭死了?” 轩辕昰一时有些无奈,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这才继续道:“是。” “那你现在是……” “夜流觞。” 夜流觞这三个字让雪儿有一瞬间的失神,一时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沉默了半晌才问:“他,是怎么死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雪儿的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只是一时不敢面对,想要从轩辕昰的口中不一样的说法。 轩辕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默然半晌,才叹道:“现在的我,只是轩辕昰,不是东灵的三皇子,也不是承天教的少主,你明白吗?” 雪儿心头一颤,几乎有些不敢与轩辕昰的眼睛对视:“你诈死脱身,为的就是这个?” 轩辕昰点头,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丫头,你既然知道当初的轩辕昰一体双魂,不管是原铭,还是夜流觞的真魂,都是因为你才会来到人界,当初为何还要因为影离的一番话就不辞而别?” 男人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受伤:“你怎么忍心?” “我……” 雪儿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轩辕昰这个问题了,不管是原铭,还是夜流觞,他们都是为了追随她而来,而她却应为他所谓承天教少主的身份而始终不肯敞开心扉,更因为他东灵皇子,最合适的继承人的身份,不辞而别! 若是她的不辞而别当真管用,他们又何必如此费尽心力,受尽苦难,从前世追随而来。 想到前世,她又不由看了身边的历劫一眼,银发的白衣男子安静而沉默,对于轩辕昰与雪儿的对话仿佛是充耳不闻,雪儿却知道,他是全都听进了心里去的。 而轩辕恨所言,其实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他们,都是从她的前世追随而来,她又怎么可以拿今世的身份当借口,再次远离? 可是那些感情的纠葛,听起来更像是别人的故事,她如何能够感同身受? 雪儿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很乱,却是许久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对于轩辕昰的指责也就只好默默接受,却听轩辕昰又接着道:“其实,轩辕昰也不算是诈死。” “不算诈死?”雪儿一愣,正要追问“不算诈死难道是真死”,可真死的话,那她眼前看到的,完全是夜流觞真魂转世的轩辕昰,又该如何解释?” 只是尚未开口,却听一直沉默的银发男子道:“你当真要告诉这个丫头?” 雪儿又是一愣,禁不住转头望向历劫:“为什么不应该告诉我?” 轩辕昰却真的沉默下来,不过也只是片刻,目光便再次坚定下来,望着历劫:“其实原铭也算是死得其所,这个丫头应当知道!” “你一定要让这丫头承受这些无法承受的东西么?”历劫的眉头微微皱起。 轩辕昰冷笑:“若是你当真担心她无力承受,为何还要告诉她,你们之间曾经的那些过往?”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雪儿颈下,衣衫的布料下面,正是那颗魔妃之泪:“为何又要将你前世保存的,她的三滴眼里,融入她留给我的那一滴眼泪当中?” 历劫一时说不出话来,雪儿有些迷惑地看着两个人,不知道这两个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轩辕昰道:“一体双魂,其实也不知没有好处的,至少一个真魂消亡,另一个真魂还能接替下去!” 雪儿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当初轩辕昰的那一场“薨逝”,的的确确也算是死了,只不过死的只有原铭的真魂,而夜流觞的真魂,却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苏醒,并且永远地成为了现在她眼前的轩辕昰。 “所以,我,是轩辕昰!” 这是轩辕昰最后说的一句话,雪儿很想知道,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原因,让无比固执的原铭选择了放弃,可轩辕昰这一句话,让她连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想必,当初自己求着他,要见夜流觞一面的时候,他的心底是绝望的吧? 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轩辕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抱一抱她,却因为历劫在旁边,最终又放了下来,只是说:“放心,我答应过原铭,会替他活着,也会将他对你的执念延续下去……” 原铭,这一次应该是真正地,彻底地,永远地,从这世间消失了! 一时间心竟有些隐隐作痛起来,连带着后背都跟着冰冷尖锐地开始疼了起来。待雪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觉,不知何时,竟然有一个身材还算高大,却偏偏佝偻着身子的人出现在了自己背后,正用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后心…… 第五百零上九章 大结局 而这个时候,轩辕恨的声音正得意而嚣张地响起:“轩辕昰,你以为,你们救下了沈衣雪,本尊就拿你无可奈何了么?” 那声音阴恻恻地如同淬了毒一般:“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去拜祭过你的生母滟妃?你应该见过她的画像吧?” 所谓若芷凝与若秀才,不过是当初影离无奈之下杜撰出来的,轩辕昰自然也就只能是皇帝轩辕德与滟妃所生,名副其实的三皇子。 所以,滟妃自然就是轩辕昰的生母。 只是此刻轩辕恨突然提轩辕德的滟妃,轩辕昰的生母做什么? 轩辕昰的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来,因此一时也就没有察觉到雪儿的异样,雪儿则是沉浸在原铭自愿消亡,好让轩辕昰彻底摆脱各种恼人身份的茫然悲痛当中,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其他? 好不容易回了神,就听轩辕恨的突然提出滟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身后一个阴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雪儿,好久不见啊!” 这个声音!龙之钧! 雪儿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只觉得一个尖锐而冰冷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后心,几乎马上就要刺破皮肉,料想应该是十分锋利的匕首。 “龙之钧,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雪儿不敢转身,只好微微侧头,用眼角地余光朝后看过去,就见龙之钧穿着一身东灵官兵的服装,正用阴鸷的目光狠狠地盯着自己! 那目光,让雪儿瞬间就想到了毒蛇的信子。 同时也明白了过来,为何自己和轩辕昰没有察觉,就连一旁的历劫也没有察觉,一切原因都处置那一身衣服上! 历劫以为,一个东灵的士兵走过来,是为了找轩辕昰,龙之钧又是一直都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历劫自然不疑有他,带反应过来事情不对的时候,龙之钧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了雪儿的后心处! “我是阴魂不散又如何?”龙之钧凑到雪儿耳畔,气息温热,“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的魂就跟着你走了,又怎么会散得了?” “你想怎么样?”雪儿问,同时脑子不停地转着各种念头,然而一时却也没有脱身之策,也只好与对方开始周旋,“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承天教?” 龙之钧倒也不隐瞒:“在被轩辕昰抓住之后。不过可惜他这个少主却脱离了教门,还真是让人遗憾哪。” 说这话的时候,龙之钧挑衅似的朝着轩辕昰的方向看了一眼,此刻的轩辕昰正在向轩辕恨问:“你什么意思?” 轩辕恨笑得无比阴险:“你真想知道?” 问完轩辕昰之后,轩辕恨又将目光转向依旧站在大殿门口的影离:“影离护法,你呢?想不想知道?” 然后也不等这两个人回答,就自顾自地接着道:“若是你们都想知道,那就让轩辕德来见我吧,顺便问问他,还想不想要他最爱的女人的遗体了?” 这句话让轩辕昰和影离顿时变了脸色,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轩辕恨,你什么意思?” 轩辕恨冷哼一声:“让轩辕德来见我!” 影离自知失态,很快就回了神:“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信,不过就是不知道轩辕德肯不肯相信。还有你——”轩辕恨挑眉,阴阳怪气地道,然后将目光转向轩辕昰,突然话锋一转:“做得好!” 轩辕昰一愣,顺着轩辕恨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了雪儿背后的龙之钧,不由变了脸色:“龙之钧,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龙之钧的目光充满挑衅,“我都为承天教卖命这么久了,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的么?” 这个时候历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仔细打量了龙之钧半晌:“是你?” 龙之钧道:“是我,好久不见!哈哈哈……” 轩辕昰再也顾不得轩辕恨,历劫也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龙之钧一手扣住雪儿肩膀,另一只手中的匕首抵住雪儿后心,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看看,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只是这一句话,便让轩辕昰和历劫的脸色无比难看起来,对视一眼之后,却同样地无可奈何,毕竟雪儿在对方的手中。 见轩辕昰和历劫一时不说话,龙之钧这才抬头迎上轩辕恨的目光,缓缓开口;“我要这个女人!” “好,你先将她带到本尊面前,带轩辕昰答应了本尊的条件之后,自然将这女子赏赐于你……” 却不料龙之钧却皱起眉头,否定道:“教主,属下还不瞎,自然知道这样一个散功圣女,对于提升实力的莫大好处。教主你敢说自己就不曾动心么?所以呢,你想让属下暂时将她交给你,总得让属下放心才是。” 轩辕恨暗中恨得咬牙,然而面上却不得不堆起和蔼的微笑,只是语气中却是带了一丝威胁:“方才本尊说的清楚,沈衣雪并非本尊手中唯一的筹码,你将她交给本尊,不过是又增加了一个筹码,却也并非非她不可!若是你想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两个男人的怒火,大可不必将沈衣雪交出来!” 他刻意将“一个人”“独自面对”这几个字咬得极重,果然见龙之钧的面皮抽搐了两下,“哈哈”干笑两声:“教主吩咐,属下自当从命!” 同时还不忘看一眼历劫和轩辕昰:“你们二位,最好里远些,更不要动不该动的念头,否则……” “我这个人胆子很小,容易紧张,一紧张手就容易发抖,就会失去控制……” 他明目张胆地威胁,让轩辕昰和历劫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然而却也当真如同龙之钧吩咐的那般不敢稍有动作。 此刻历劫和轩辕昰谁也顾不得埋怨对方,两颗心全部都悬了起来,目光几乎同时落在龙之钧抵在雪儿后背的那一把匕首上面。 轩辕昰望着历劫,侧身,咬牙,压低了声音:“你不是护天道人么,难道竟没有扭转局面的办法?稍微动用一下你的天道之力,哪怕让时间停顿一息也好!” 历劫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天道现在对我的压制越来越重,现在不要说动用天道之力,就是自身的实力都发挥不出十之一二来!”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龙之钧:“若非如此,我又如何会不敌那个承天教主,被困在此地三月有余?” 若非如此,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卿雨涵香消玉殒,无力回天,无可奈何? 想到卿雨涵,历劫的心中也不禁有些黯然,就算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雪儿身上,却也不能不记得她为了掩护他与雪儿离开所做出的牺牲。 这一牺牲,便是一条性命,或许,连转世为人的机会都不会再有,毕竟卿雨涵还有个散功圣女的身份在那里。(所有双修功法者,死后真魂消散极快,无法存留于天地间,详见第一部。而卿雨涵,虽然名为散功圣女,实则颜如魅按照双修门的功法刻意培养出来的,所以也算是双修功法的修者,只不过实力非常弱小) 雪儿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冒出来的龙之钧,毕竟自从他在西漠莲城被人救走依旧,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可如今背后的匕首是实实在在的,轩辕昰和历劫投鼠忌器,她也只得一步一步地按照对方的意思,朝着轩辕恨的方向走。 然而终究是心中不甘的。 她转了转眼珠子,用只有她和龙之钧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当真相信轩辕恨的话?” 龙之钧不答,只用匕首朝前顶了一顶,顿时有锐同传来,雪儿便知道自己的后背必然是被刺破的最外层的皮肤,甚至鲜血都冒了出来。 轩辕昰和历劫在侧后方看得清楚,几乎是同时开口:“龙之钧,你干什么?” 龙之钧头也不回:“你们两个,难道没有长眼睛么?” 轩辕昰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龙之钧,不要以为雪儿在你手上,我就当真不敢懂你,若是雪儿损伤了一根头发,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龙之钧不屑地撇了撇嘴,掐住雪儿肩膀的手松开,一伸手,从雪儿头上揪下两根细长柔软的秀发来,阴阳怪气地道:“好,我等着你!” 轩辕昰恨得咬牙,可却因为龙之钧手中的匕首不敢轻举妄动,紧紧握住的拳头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历劫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心疼,可同样也是无可奈何,毕竟那把匕首离雪儿的心脏,只隔着后背的一层皮肉。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初战天剑刺入她心口那一刻时心中的痛楚,那是宁愿死也不愿再体会一次的心痛! 雪儿一时无法,也只得顺从地朝着轩辕恨的方向走。 其时,轩辕恨依旧在当初的曾经挂着明黄色布幔的几案前,也就是这个大殿当中最尊崇的位置。只可惜此时那明黄色的布幔在意被扯成了条缕,残破不全,前面的几案也歪倒在一边,不复雪儿初次看到时候的尊贵崇高。 而雪儿和历劫轩辕昰,早轩辕恨一步从密室冲出来,却因为大殿中满是互相厮杀的人群,无奈之下只得走向一侧人少的地方,也就是此刻轩辕恨所在位置的左下方,一根巨大的红木柱子旁边,大约又三十多不远。 此刻,雪儿在龙之钧匕首的胁迫下,再一次缓缓朝着轩辕恨的方向走,同样的绕过大殿当中的承天教徒和影离单天鹰带来的人马。 龙之钧全身充满戒备,不但防备这轩辕昰和历劫突然出手,还要防备着雪儿出什么幺蛾子,而对于轩辕恨,也是同样不能完全放行,因此走的并不快,一盏茶的时间都过去了,也就走了不到十步的距离。 轩辕恨也不催促,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龙之钧,目光看似诚恳无比,实则满是不屑。 龙之钧不由开始心虚起来,握着匕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而另一只手,指甲完全掐进了雪儿的肌肤当中,疼得雪儿不禁皱眉。 不过因为是龙之钧,她也就咬着牙强忍着,不肯示弱。 又走了五步,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了人心上。 整个大殿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悬起,目光几乎全都集中到雪儿与龙之钧的身上,空气开始变得沉重,让人呼吸困难。 只有轩辕恨,高高在上,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来,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 安静,无比安静。只有压抑的呼吸,和抑制不住的心跳声。 “龙之钧,你这个禽兽!”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在一片安静当中陡然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个声音,不但让正全神贯注的龙之钧一愣神,就连雪儿也不禁循声望了过去,面露惊讶之色。而同样诧异无比的,还有大殿当中,正与一个承天教徒对峙的单天鹰。 单钰! 当初在东灵京城二人发声争执,之后就赌气离开的单钰1 当初在轩辕昰新建的太子府中,夜半偷偷潜入轩辕昰与玖华樱的洞房,意图李代桃僵的单钰! 当初被影离抓住,即使太子轩辕昰薨逝的消息传出,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的单钰! 就连大殿门口的影离脸色也不禁变了。 单钰的下落,别人可能不知,可他却是清清楚楚,当时轩辕德在听他陈述完各种厉害关系,以及轩辕昰的执着与坚持之后,似乎一瞬间就苍老无比:“既如此,那就由他去吧!” “至于灵馨,”苍老的轩辕德,只有在提到这个女儿的时候,眼睛中才多了一丝神采,“也的确是很适合那个位置,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儿。不过既然说的天意如此,也就这样吧!” 在小心翼翼地问完了轩辕德对于英王轩辕旻,贤郡王,杨进,太子府玖华樱等人的处置结果之后,影离才问起了单钰。 然而轩辕德已经十分疲乏了,苍老无奈爬上了他的脸:“既然太子妃要青灯古佛,总该有人殉葬才是。” 于是着一句话,就决定了单钰的命运。甚至,连单钰的名字,轩辕德都没有问。 一个小小的陪嫁侧妃而已,不足挂齿。 而影离,在轩辕德做出决定之后,除了分出一部分精力筹备关于太子葬礼的事情,剩下的就都放到了关于筹备灵馨将来登基的事情上。 自然也就没有再理会单钰陪葬这件事情。 而真正执行的那些人,根本没想到他们看似柔弱苍白的侧妃娘娘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制服了,再眼睁睁地看着她扬长而去。 单钰虽然喜欢轩辕昰喜欢地发狂,然而却还不想为他陪葬,自然要找机会逃跑,走之前还不忘“叮嘱”那几个人:“你们最好放聪明些,我走了,你们也脱不了干系,怎么做,想必你们心里有数。” 于是那几个给单钰送去鸩酒白绫的人,也只好偷偷另外找了个身材样貌与单钰相似的女尸来替代。 所以,这件事情,除了几个当事人,就连影离都不知道! 此刻看到单钰被一个粗布蓝衫,样貌平淡的中年男子半押半推出来,也不禁是一愣。 反而是轩辕昰,当初连他要去的太子妃都不在意,哪里会去关注一个陪嫁?对于整件事情反而是完全不知情! 在看到轩辕昰的一刻,单钰的脸色也是变的无比古怪,长大了嘴巴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你,你怎么没死?” 轩辕昰的心思,全都在雪儿的身上,对于单钰的问话,自然是充耳不闻。 单钰的目光,顺着轩辕昰的目光,落在了雪儿的身上,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她目光闪了闪,突然猛地朝着龙之钧的方向扑了过去,同时大声叫道:“你这个禽兽,害了我不够,难道还要害死雪儿吗?!” 除了轩辕恨,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想到单钰一上来,竟然会做出如此举动! 轩辕昰和历劫,包括人群当中的单天鹰,几乎是同时纵身而起,用尽全力朝着雪儿的方向冲过去。 单钰着不是要救人,分明是要借龙之钧的手,杀人! 龙之钧也是始料不及,握住匕首的手一个哆嗦,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朝前捅了出去! 雪儿还没有从见到单钰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就感觉背后一阵刺痛,一直疼到心尖上,冰冷的感觉袭来,瞬间蔓延全身!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瞬间染红她背后的衣衫,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色曼珠沙华。 历劫只觉得自己的也也好像被人瞬间掏空,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嘶吼:“丫头——” 轩辕昰也不慢,几乎与历劫同时赶到,一脚飞出,将龙之钧就踹得飞了出去! 紧随而来的单天鹰,人在半空当中,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一挺,直朝着迎面飞来的龙之钧而去! 二人之间的交情,因为那一片乍然绽放的殷红,彻底烟消云散,从惺惺相惜的知交,到形同陌路,再到此刻不共戴天的仇敌! “噗”地一声,锐器刺破皮肉骨骼的声音响起,龙之钧被单天鹰着一剑,直接洞穿了胸腔! 剑尖,透过他的后背,再从胸前穿了出来,带着鲜红的血迹,依旧寒光逼人! 单天鹰的眼睛,不知是被雪儿后背的鲜血,还是被半空中龙之钧狂洒而出的鲜血染红,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却是死死地瞪着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他的同胞妹妹——单钰! 失望,冰冷,陌生,仇恨! 在那目光之下,单钰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去,不敢与单天鹰的目光接触。 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虽然单天鹰没有说一个字,可他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传递了这个信息出去,让单钰忍不住心惊肉跳。 单钰咬牙,垂下眼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头不去看单天鹰的眼睛,转而看向了轩辕昰,做出一副无辜委屈状:“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手中有刀……” 轩辕昰一颗心全都因为雪儿悬了起来,哪里顾得上单钰的分辩,正要去看已经被历劫托在怀中的女子,却不料就听轩辕恨竟然再次开口:“轩辕昰,你看看这个人,你可认识?” 第五百一十章 大结局中 轩辕恨虽然口中说是“人”,然而接下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口棺材,被一个同样粗布蓝衫的男子一只手就托了出来。 只是那棺材并非一般的木材,而是水晶打磨,十分晶莹透,里面的女尸更是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那水晶棺到底有何神奇玄妙,那美丽的女尸在里面栩栩如生,仿佛睡着了一般,粉嫩的香腮竟然还透着丝丝红晕,根本没有一般尸体的苍白僵硬。 只是一眼,一向镇定的影离就变了脸色,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滟妃娘娘?” 他声音不算大,然而因为这大殿实在太过安静,所以几乎再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轩辕昰突然就明白过来,之前轩辕恨为何会突然起到他的生母滟妃,因为滟妃的尸体,竟然落在了轩辕恨的手中! 就算从小未曾蒙面,但好歹也是自己的生身母亲,轩辕昰的动作也禁不住一顿,目光也终于从雪儿的身上,移到了那个粗布蓝衫男子单掌托起的水晶棺当中。 只有历劫,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怀中的女子。这个丫头虽然被龙之钧的匕首刺入,但毕竟是龙之钧因为单钰的突然扑来失手造成,虽然血流的不少,却也不是必死无疑。 他一连动用了好几种手法,试图止住雪儿后背渗出来的鲜血。 眼看着雪儿伤口中的鲜血流出来的速度缓和下来,不再喷涌,历劫刚想松一口气,就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了! 是的,就从那个托着水晶棺材的粗布蓝衫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如同泥塑木胎一般,无法动弹! 他吃了一惊,只能转动眼珠去看四周的情况,却突然发现,并不是他一个人,似乎大殿中的多数人都没有动弹,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 时间静止? 这个发现让历劫第一次慌乱起来,时间,那可是属于天道的范畴! 时间静止,也就是有人在掌控天道! 联想到自己这些时日以来受到的种种压制,再加上现在时间静止地如此明显,作为护天道人的他,怎么能不心惊? 可这时间静止竟也好像不是针对大殿中所有的人,至少,轩辕恨和那两个突然出现的粗布蓝衫人,就没有受到影响。 甚至,先前押着单钰出来的那个蓝衫人,还走到轩辕恨身边,小声说了什么,就见轩辕恨眼睛一亮,突然仰天狂笑出来:“三息,三息的时间足矣!” 他的小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见轩辕恨大踏步而下,径直到了历劫面前,一把将雪儿从对方怀中抢了过来! 轩辕昰心急如焚,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竟不能动弹! 他记得大吼:“历劫,你是个死人吗?” 历劫也急,急得全身都冷汗如瀑,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轩辕恨将雪儿从自己怀中抢走! 轩辕昰骂完之后才醒悟过来,历劫恐怕是也同自己一样,突然就无法动弹了。眼看着轩辕恨抱着雪儿,又缓缓走回原地,他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动。 既然历劫不能动,他也不能动,许多人都不能动,那么战天剑呢? 那可是一把十分神奇的剑! 一念至此,轩辕昰几乎是立即去感应自己手中的战天剑。战天剑果然不负所望,“嗡”地一声轻响,便从轩辕昰手中脱离了出来,朝着轩辕恨直射而去。 却不料轩辕恨背后却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猛地一转身,同时将雪儿挡在身前:“这把剑果然够锋利!” 轩辕昰心中一惊,战天剑猛地一顿,离雪儿不足半寸! 轩辕恨又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这一动作,雪儿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并且越流越多,甚至比一开始时候流得更欢实! 他一抬手,往露在外面的匕首柄上重重一按,雪儿只觉得冰冷的刺痛再次传来,几乎要透入骨髓一般,终于是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也跟着溢出鲜血来。 轩辕昰看得目眦尽裂:“轩辕恨,你放了雪儿,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放了她,快给她止血!” 轩辕恨不为所动,斯条慢理地道:“滟妃的尸体,再加上一个沈衣雪,换东灵天下,如何?” “好,我答应,我都答应!”说这话的时候,轩辕昰终于发现自己恢复了正常,可惜却已经无力回天。 而历劫却是死死地盯着那两个突然出现的粗布蓝衫男子,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锐利,似乎能将那二人洞穿一般。 雪儿只觉得那匕首整个都没入了自己的身体,搅动地内脏都碎成了一片一片,鲜血不断地从口鼻当中溢出来,就连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丫头,你不要睡,不要!” 眼看着雪儿的眼皮开始下沉,轩辕昰的心也跟着沉入冰冷黑暗的谷底,又朝着轩辕恨大吼;“你快替她止血,快啊!” “不急,”轩辕恨依旧斯条慢理,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许多事情呢,口说无凭,否则若是你前脚答应了,后脚本尊刚给沈衣雪止了血,你再弄一出自杀啊,薨逝啊什么的,本尊难道要将沈衣雪的伤口再撕开一次么?” “不,我不会了。”轩辕昰几乎是在哀求,“求你,快点给丫头止血,否则她当真会没命的!” “好,果然够痴情!”轩辕恨这个时候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朝着轩辕昰挑了一下大拇指,“那你现在,只要杀了影离,我立刻就给沈衣雪止血,如何?” 轩辕昰楞了一下:“可是……若我杀了影离,谁来证明我没死?” 轩辕恨一指单钰:“不是还有一个太子侧妃么?” “太子侧妃?”轩辕昰一头雾水,“什么太子侧妃?” 单钰见提到自己,连忙上前一步,看向轩辕昰的目光满满都是羞涩的情义:“回殿下,阿钰便是你的侧妃啊。” “你?”轩辕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然而单钰的表情却是让他几欲作呕,下意识地回避了对方热情似火的目光,却不料影离的声音突然幽幽响起:“太子侧妃,已经为先太子殉葬,又哪里来的太子侧妃?” 影离如此直接,单钰的脸色一白,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难道她要说她根本不想为轩辕昰殉葬? 轩辕昰却没有心思再看单钰,只直直地望着轩辕恨:“只要我杀了影离,你便为雪儿止血?” “当然!”轩辕恨答道,同时不忘看一眼雪儿的伤口,“好心”地提醒轩辕昰,“沈衣雪的伤口,恐怕等不了太长的时间哦。” “你——” 轩辕昰几乎吐血,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再次握住战天剑,深深地看了影离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影先生,我……” 他想说“得罪了”,可惜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心中发虚,却也只能不看对方的眼睛,举起手中的战天剑就劈了过去! 影离苦笑,自己虽然只是个属下,然而这些年来可以说是看着轩辕昰长大的,又苦心孤诣为他筹谋一切,却不想到了最后竟然不如一个女子来得重要。 然而无奈归无奈,不愿主动出手归不愿出手,却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 雪儿先是觉得自己的后背一片温热,更多温热的液体正从自己的体内快速流逝,带走了体内的热量,也带走了她的生机,让她全身开始冰冷僵硬起来。 依稀,仿佛,似乎也曾经有过那么一次,自己被冰封在一个黑暗的湖底,眼睁睁地看着那冰一层一层地朝着自己压来却无能为力。 此刻的自己,好像再一次陷入了那样的状态当中。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然而轩辕昰的声音却是那样清晰,他在哀求,哀求轩辕恨为她止血,甚至为了能让轩辕恨早些为她止血,朝着一手将他带大的影离出手。 影离,对于轩辕昰来说,可是亦师亦父的人物啊! 自己,终究是又一次拖累了他。 雪儿心里这样想着,同时觉得身上越来越冷,眼前也越来越黑…… 她不知道轩辕昰与影离交手高下如何,然而两个人怕是谁的心里也不好过,而这一切,皆是是因自己而起…… 历劫呢? 雪儿不知道,因为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可却还不是完全不能动弹。 她的手中,还握着卿雨涵那一根发钗。 轩辕昰被胁迫,历劫也同样是不敢轻举妄动,唯一能动的,怕也只有自己了。 雪儿一动不动,积蓄着力量,终于—— 她猛地吸了口气,连同比鼻腔,口腔中的鲜血一同吸了回去,手腕一翻,用尽去全身的力气,朝着轩辕恨的身上就狠狠地刺了过去! 轩辕恨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影离和轩辕昰这一对如同师徒,如同父子,感情深厚的两个人自相残杀,却不料被钳制在怀中的少女突然就动了一下。 一个比刺中心脏的女子,还能有多大的力气? 所以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 轩辕恨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本能地一掌拍了下去,再将怀中的少女朝外一扔,扔出去之后才突然醒悟过来。 然而已经迟了! 一直都盯着轩辕恨的历劫,几乎是立刻就飞身而上,身子凌空而起,电射而至,一身双臂,便将雪儿接在了怀里! “丫头?” 接住雪儿身子的一刹那,历劫的身子就在半空中一转,将自己的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了轩辕恨的面前,同时紧紧护住了怀中的女子,一连点了她身上的好几处穴道! 然而,雪儿本来受伤的位置就是心脏,再加上轩辕恨那一松,她自己的动作又猛烈,轩辕恨将她扔出来的时候力道也不小,此刻伤口就如同喷泉一般,将那一直插在后背上的匕首,都冲了出来! 血,无数的血,历劫只是接住雪儿的工夫,双手,双臂,前胸衣襟上面,就被她的鲜血浸满! 他心中没由来地一慌,知道自己方才点穴的手段完全无效。又眼见女子的意识模糊,连眼睛都快完全闭上,眼白也翻了出来,急切之下,再次将身上的真气凝聚,试图渡入雪儿体内。 然而,那金色的真气也就刚刚凝聚到他的掌心,就一闪而没,消失不见! 历劫不甘心,于是再次凝聚真气,却发现自己凝聚真气竟是相当困难,久久得不到回应! 他心中大惊,不由自主地想到方才时间静止的那三息时间,心中雪亮,怕是有人在针对自己护天道人的身份,刻意地打压和制约自己! 雪儿的感觉已经开始迟钝起来,然而还是努力地睁开眼睛,虽然眼前已经是一偏模糊。 她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来,上面几乎被她自己的鲜血糊满,历劫毫不犹豫地握住,轻唤:“丫头……” 雪儿努力地露出一个微笑来,声音断断续续:“不要……白费……力气了,匕首……刺破心脏,还,还震碎了……我……” 她的意识再次模糊,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历劫的脸。 轩辕昰与影离,本来就不是真心交手,一见轩辕恨将雪儿扔出来,几乎是立刻顿住身形,改为朝轩辕恨扑了过去,手中战天剑,更是毫不犹豫地劈下! 轩辕恨不禁有些懊恼起来,然而为时已晚,也只好迎上轩辕昰劈过来的战天剑。 影离也不含糊,一声令下,再也不说“胁从不问”“降者不杀”的话,就是一个字:“杀!” 顿时间,又是刀光剑影,鲜血飞溅,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偶尔,有几个实在坚持不住的承天教徒高喊“投降”的声音响起,影离也是充耳不闻,所以他带领下的暗血卫,和那一万官兵,就也跟着充耳不闻。 单天鹰早已经红了眼,除了挥剑,砍,刺,削,剁之外,再无其他! 反而是随同他前来的那些江湖中人,心中不忍,手下稍稍容情,没有直接要了对方的性命。 大殿中再次乱成一团,多数人都杀红了眼,只要靠近自己身边三尺之内,看也不看,先攻击再说! 轩辕昰一剑过去,劲风激荡,轩辕恨一时也不敢直撄其锋,一转身,竟将那粗布蓝衫人手中的水晶棺材夺了过来,托在身前当成了盾牌! 就算此刻的轩辕昰,只有夜流觞一个真魂,可到底水晶棺中的滟妃也是轩辕昰的生身母亲,不可改变更不可否认! 所以,轩辕昰也只得硬生生将战天剑挪开,劈向了旁边的一根红木大柱子! “咔嚓”一声,那柱子应声而断,紧跟着倒了下去,几个躲避不及的倒霉蛋,立刻被压在了下面。 同时,大殿也跟着轻微地震颤了一下,细小的尘土纷纷落下,离得近的,没有被砸中,尚未来得及躲开是人,被迷了眼睛。 剑气纵横不断,一剑下去,最终十二根柱子倒下了三根,整个大殿都开始微微地倾斜起来。 纷乱当中,就在轩辕恨夺过水晶棺的那一瞬,抱着雪儿的历劫,突然觉得自己的真气瞬间回归! 来不及细想其中原因,他连忙凝聚了真气朝雪儿渡了过去。 金色的光芒瞬间耀出,轩辕恨身后的两个粗布蓝衫男子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再次将那水晶棺从轩辕恨的手中夺了过来! 历劫的真气再次消散,怀中的雪儿身子骤然失去真气之气,突然就是一僵! 他只觉得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然而却是不肯死心的,想要再次凝聚真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又恢复到了一开始受压制时候的状态。 几乎是一瞬间,历劫就反应了过来! “夜流觞,杀了那两个人!” 历经几百年的岁月,“杀”这个人还是第一次出自历劫口中,然而却是如此真切而自然。 他叫的是,夜流觞! 轩辕昰楞了一下,手中的战天剑在轩辕恨失去水晶棺的一刻,再次裹挟着凌厉无匹的气势刺了出去,这一愣,便给了轩辕恨机会。 然而历劫顾不得,又补充了一句:“我要救丫头!” 看似毫不相干的两句话,轩辕昰却是瞬间明白过来,然而下一刻耳畔却突然安静下来! 时间,再一次静止。 轩辕昰虽然不受影响,但是却眼睁睁地看着雪儿的伤口处的鲜血也不受影响,喷涌而出! 她的脸色,是那样苍白,白得透明,白地得惊心动魄。 轩辕昰不敢怠慢,手中战天剑一转,放弃轩辕昰,朝着抬着水晶棺的两个粗布蓝衫人就挥了过去! “轰!” 一声巨响,那两个人所站立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跳狭长的裂痕,只是却看不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带尘土消散,轩辕昰就见那两个人,依旧抬着水晶棺,人却已经到了左侧十步之外的地方。 他又是一剑劈出,同时人也跟着冲了上去。 那两个人虽然抬着轩辕昰生母滟妃所在的水晶棺,然而却只是一味躲避,并不肯如同轩辕恨一般,将那水晶棺当做盾牌来抵挡轩辕昰的攻击。 历劫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快,丫头快要坚持不住了!” 轩辕昰心中一紧,手中不停,战天剑连连挥出,威力竟然,整个地下宫殿的墙壁都受到波及,出现了无数如同蛛网一样的裂痕。 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地方,就这样被轩辕昰毁于一旦,轩辕恨的脸色要多难看就多难看,眼见轩辕昰追着自己的两个最隐秘心腹(也就是当初帮着他寻找随心椅和替身的两个心腹),他索性心一横,再次朝着历劫与雪儿的方向冲了过去! 既然一个滟妃威胁不了轩辕昰,他就再抓一次沈衣雪! 轩辕昰心中更加急切,既想要阻止轩辕恨,又不敢放弃追杀两个粗布蓝衫人,生怕耽误了历劫救雪儿的时机。 历劫心中比轩辕昰更急,那两个粗布蓝衫人,看似寻常,然而手中的水晶棺却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似乎可以与天道抗衡来压制自己,自己想要恢复原本的状态去救这个丫头,就只有先压制住这两个人! 一剑,又一剑,轩辕昰终究是暂时放弃了轩辕恨,追着那两个粗布蓝衫人劈过去,不消片刻,整个大殿的十二根柱子已经十不存一,整个大殿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轩辕恨逼到眼前,然而雪儿的情况却又实在不适宜挪动,历劫无奈之下,只得准备硬接对方一掌,却不料也一把剑闪着寒光飞至,迫得轩辕恨不由一顿。 与此同时,单天鹰赶到,手中长剑如同漫天泼雨,凌厉却又密不透风,挡在历劫与轩辕恨之间! 影离在掷出那一剑之后也赶了过来,迎着轩辕恨,连拍三掌! 当初三掌逼停一艘急速行驶大船的影离,同样全力以赴的三掌,竟然也只是阻了一阻轩辕恨。 好在还有一个被雪儿以银针疏导过经脉的单天鹰,二人互相配合,以二敌一,这才堪堪牵制住了轩辕恨。 轩辕恨冲影离道:“影离,轩辕昰为了一个女人,连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都可以罔顾,哪里还值得你出手帮他?!” 影离抽空答道:“若是沈衣雪当真落入教主手中,属下只怕是性命难保,还拿什么来计较恩情不恩情的?” 轩辕恨一时语塞,知道影离指的是自己方才以沈衣雪威胁轩辕昰对影离出手的事情,只得冷哼一声,同时手中不停,继续以一敌二。 轩辕昰暂时没了后顾之忧,得以全力以赴追杀那两个粗布蓝衫人,终于是将这二人逼入了角落,避无可避。 眼见手中战天剑就要刺破其中一人的喉咙,背后却猛的传来历劫撕心裂肺的一声:“丫头——” 第五百一十一章 大结局下 刀剑声,厮杀声,在雪儿的耳中从清晰逐渐开始模糊,她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身体越来越冷,就连历劫渡给她的那一丝温暖祥和的金色气息,也无法驱散身体的那种寒冷。 更何况,那种温暖祥和的气息也只是一瞬,还不曾传遍她的全身,就倏然撤离! 是她太贪心了吗? 意识越来越模糊,看不见,听不清,然而那一声撕心裂肺的“丫头”,其中懊丧痛惜无奈悲愤种种复杂的情绪,感受却是如此清晰。 雪儿觉得,自己好像沉入了又黑,又冷的湖底,看不到光亮,周身冰冷,僵硬,麻木。 突然,好像一块巨石当头砸了下来,她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动了动,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当中…… 轩辕昰的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却见单天鹰手中长剑被轩辕恨震碎,余势不减,正中胸口,正如同破布袋一般地倒飞出去! 影离顿时处于下风,自顾不暇,轩辕恨乘机,竟然朝着雪儿的方向打出了一掌! 因为雪儿的伤口一直流血不止,根本不适合移动,所以历劫是将其平放在地的,此刻根本来不及躲避! 情急之下,历劫猛地向前一扑,便将雪儿整个护在身下,竟是想要以自身当成肉盾,挡下轩辕恨这一击! 轩辕昰再也顾不得追杀那两个抬着水晶棺的粗布蓝衫人,侧身拧腰,人未至,剑先到,朝着轩辕恨探出的手掌就是一剑! 却不料轩辕恨这一掌竟然只是虚招,为的就是引轩辕昰分神! 那两个粗布蓝衫男子手中抬着的水晶棺,在轩辕昰转身的一瞬,竟然脱手而出,朝着雪儿的方向,狠狠砸下! 不管是历劫还是轩辕昰,注意都全都集中在了轩辕恨的身上,何况历劫又推测,那两个粗布蓝衫人就是依靠着那具水晶棺来压制自己身上的天道力量,根本就不会离手。 所以,等二人察觉身后声音异常,回身去看的时候,已然太迟! 那水晶棺材早已到了雪儿上空,正轰然而落。 历劫急忙转身,完全不顾轩辕恨的攻击,轩辕昰手中的战天剑,眼看就要刺入轩辕恨肩膀,也立刻放弃,全都冲着那水晶棺材而去!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就听“轰”地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闷声传来,却如同擂鼓一般地捶在二人心头。 晶莹剔透的水晶棺,瞬间被鲜血染红,殷殷地,顺着棺底与地面之间的缝隙,渗了出来。 历劫与轩辕昰的心,似乎也随着那水晶棺的下坠而落下,又好像如同水晶棺地下的少女一般,被碾成了血肉齑粉…… 两个人的动作僵住,表情也僵住,就连时间,声音,似乎也跟着他们一同僵硬起来,心被掏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时间,似乎极快又极慢,极短又极长…… 轩辕恨从前,两个粗布蓝衫人在后,几乎同时再次出手。只不过,轩辕恨的目标是轩辕昰,而那两个粗布蓝衫人的目标,却是那水晶棺! 一旁的影离只来得及叫了一声:“殿下小心!” 历劫蓦的回神,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倏然之间,双手变换了七八种姿势,动作极快,几乎都要带出残影来。 紧跟着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历劫目光一冷,朝轩辕昰喝道:“杀人!” 轩辕昰如大梦初醒,眼见轩辕恨五指如钩,朝着自己面门抓来,想也不想,手中的战天剑就劈了出去。 他心中悲愤,这一剑威力更是惊人,轩辕恨就算反应够快,退避也即使,然而那速度终究是不及剑气速度快,最后关头,若非他偏了身子,堪堪避过要害,只怕就要被轩辕昰那一剑,从头到脚一劈两半! 而这一侧身的结果,就是躲开的头颅,却没有躲开肩膀。 一条满是血迹的手臂凌空飞出,紧随其后就是喷溅而出的血色喷泉! 饶是轩辕恨心智毅力远胜常人,这一下仍然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在巨大的山腹当中久久回荡。 轩辕恨却是一个转身,再不看轩辕恨,高举起手中战天剑,朝着那两个粗布蓝衫人就劈了过去! “轰!” 一声巨响,剑气凌厉无匹,迅若奔雷闪电,那两个粗布蓝衫人躲避不及,连一声惨呼也来不及发出,就被轩辕昰战天剑的剑气扫中腰腹,顿时一分为二! 又是漫天血雨洒落! 晶莹剔透的水晶棺被鲜血染成了一种透明的,妖异的血红色,若是此刻有人细看,就会发现那并非是单纯的血红色,而是隐隐地泛着一中黯淡的灰黑色微弱光芒。 几乎就在同时,历劫身上金光大盛,双手十指如同花瓣绽放,层层叠叠仿佛有无数重影,那金色的光芒也就被分成了一缕一缕地,紧紧地缠绕住了那具血色的水晶棺。 轰!轰轰!轰隆隆! 剑气在山腹内纵横,引得四周山壁,脚下的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一开始的时候还极其轻微,不消片刻便开始剧烈起来。 无数大的,小的,各种各样的石块落下,尘土飞扬,几乎弥漫了整个山腹。 “快走,山洞要塌了!” 也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随即那些混战的人们,也不分是官兵还是承天教徒了,就如同有默契一般,同时停下攻击,抱着头,争先恐后,开始朝着一开始时候,轩辕昰劈出来的那个大洞蜂拥而出! 轩辕昰已经杀红了眼,早就将此刻伸出的环境抛诸脑后,只顾追着轩辕恨猛追猛砍,一把战天剑,硬生生被他使出的大刀的雄浑感觉来! 不管是承天教的人,还是影离带来的暗血卫和官兵,包括那些江湖中人,只要挡了他去追杀轩辕恨的路,他根本就是看也不看,直接拿战天剑招呼。 战天剑上面那些古朴神秘的纹路被鲜血浸染,通身泛着血色光华,轩辕昰一剑挥出,就是带起一片红得发紫的光芒来!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殿,顷刻之间,就被战天剑的剑气又划了十几道,震颤地更加猛烈。 轩辕恨从未想到,这个在自己一手掌控之下的轩辕昰,竟然因为一个少女的死,爆发出根本不受他掌控的威力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吸收那那么多散功圣女的内力,比起这世间其他人来,就不知道高出多少,却不想此刻轩辕昰所爆发出来的力量,竟好像已经超出了这世间的极限! 他也不敢直撄其锋,只好全力躲闪,只待轩辕昰内力耗尽再做反击,不不料那大殿的穹顶早已脆弱不堪,竟然掉下来比人头还大的一块石头来! 轩辕恨躲过了轩辕昰的战天剑,正退到这石头之下,他听得头顶风声不善,侧身一偏却终究是迟了一步,被那石头重重地砸到了右肩上。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轩辕恨只觉得剧痛从肩头传来,整条右臂好像都跟着瘫痪了一般,软软地如同面条垂下。 右肩骨头碎裂,轩辕恨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于是轩辕昰接下来的一剑竟然没有避开。 轩辕恨也是情急,眼见战天剑横扫而来,一咬牙,一横心,左手举着右臂就迎了上去! 战天剑削铁如泥,锋利无匹,直接将轩辕恨右臂连骨头一同削断,顿时鲜血泉涌而出! 轩辕恨身子一晃,趁着轩辕昰战天剑挥出,收势不及,仅剩下的一只手就朝着轩辕昰的肋下拍了过去! 轩辕昰根本不躲,战天剑却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着轩辕恨试图偷袭的左掌就刺了过去! 他就是要比一比,是他的战天剑快,还是轩辕恨的掌快! 他承受这一掌未必会死,可轩辕恨若是再废一条手臂,他倒要看看只剩下双腿的轩辕恨,还怎么躲他的剑! 总之,哪怕就是拼着他这条命不要,他也要杀了这个害死雪儿的罪魁祸首! 轩辕恨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叫做畏惧的情绪。 不,那不是畏惧,对上轩辕昰那一双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睛,他的心中剩下的,竟然是恐惧! 他在害怕! 害怕的结果就是迟疑,迟疑的结果就是动作一缓,而动作一缓…… 轩辕昰的战天剑,在轩辕恨的左掌,离他肋下的要害不足一寸的时候,先一步刺入了轩辕恨的掌心! 轩辕昰面色一冷,身子一侧,手中的战天剑就在他的掌心中转了半圈。 这半圈,挑断轩辕恨的手筋,足矣! 轩辕恨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战天剑如影随形,化作漫天剑影,再一次将轩辕恨整个笼罩其中。 双臂不能动弹,轩辕恨还有双腿! 轩辕昰也没有料到,双臂基本完全被废的轩辕恨,情急当中,竟然拼尽全力朝着自己踢了一脚! 轰! 这一脚正中轩辕昰小腹,让他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撞到了大殿当红,最后幸存的两个红木柱子中的一根。 咔嚓! 轩辕昰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几乎移了位,后背更是疼得如同骨折了一般,而那柱子,竟因为自己这一撞,再次断为两截! 无数的尘土,石块掉落,最后一根柱子终于也无力支撑下去,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烟尘弥漫当中,轩辕昰一时间根本找不到轩辕恨的位置,却感觉一双手臂从自己腋下探出,将自己拦腰抱住,拖着就走! 轩辕昰正要出声,却听那人急切道:“大殿马上要塌了!” 是影离的声音! 原来影离发现轩辕昰迟迟不从大殿出去,又眼见整个巨大的山腹空间开始摇晃,随时可能崩塌,冒死又返了回来,却正看到轩辕昰被轩辕恨一脚踢飞出去。 轩辕昰只觉得腹内翻江倒海,剧痛难当,一时竟挣扎不脱,只得任由影离拖着自己,飞速离开大殿,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得:“丫头,丫头还在里面!” 影离却只当听不到,只拖着轩辕昰往前走。 轩辕恨虽然一时被头顶掉落的尘土石块迷了眼睛,挡了视线,然而心中却是十分清醒,在听到影离那一声“大殿马上要塌”的话之后,也是不顾一切地往外冲! 他的内力就是再异于常人,可是同整个大自然的力量比起来,还是渺小无比。 一座山压下来,是个轩辕恨也得成为肉泥。 却不料还没有走出多远,就听背后恶风袭来,他一低头,身子往前一趴,就感觉一把大刀贴着自己的脖颈,“嗖”地一声飞了过去,同时小腿一疼…… 轩辕恨始料未及,再加上双臂被废,身子终于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摔了个饿狗抢食。 他心中大惊,下意识地挺起上身,扭头看过去,就见烟尘弥漫当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正从容走来。 是那个银发白衣的历劫! 他的身上,好像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技术在烟尘当中,也是格外醒目,通身透着祥和悲悯的气息,让轩辕恨一瞬间突然想到了佛寺当中,普度众生的佛祖塑像。 不,佛祖塑像都没有眼前这个叫做历劫的男子来得慈悲!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浑身充满祥和悲悯气息的男子,手中却拿着一把刀。 那刀刃上已经有了豁口,血迹斑斑,再沾染着落下来的烟尘,灰扑扑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然而在轩辕恨的眼中,却是夺命的力气。 轩辕恨也看不出他如何动作,只觉得在一片烟尘弥漫当中,他的姿势异常安静悠闲,却是转眼间就到了他身边。 此刻的轩辕恨,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历劫垂下眼睑,淡淡地看着地上的老人,悲悯的目光深处却是一片冷漠。 手握刀柄,刀尖正朝着轩辕恨唯一完好的一条腿上,用力,戳下。 轩辕恨发出一声惨叫,再抬起头来,却见那泛着淡淡金色光晕的白色人影,已经飘然远去……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尾声 眼看着那一座山轰然倒塌,轩辕昰整个人也好像突然被定格住一般,忘记了挣扎,也忘记了悲愤不甘,只是瞪大了眼睛,双目无神地望着那轰然塌陷的山峰。 他最爱的女子,他不惜忍受真魂万蚁噬心一般的痛苦,不惜魂飞魄散,也要追随的女子,就这样在他的眼前,被埋葬! 虽然已经退到了安全的距离,然而脚下的大地依旧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微微地颤抖着,一如此刻的轩辕昰,片刻的空白之后,就是全身剧烈地,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影离的手臂,依然不敢松开他,生怕他冲动之下,钻进废墟当中殉葬。 所有的承天教徒,在山腹开始崩塌的时候就跟着往外跑,结果自然是被人多势众的官兵和暗血卫抓个正着,和自投罗网也没什么区别。 此刻见山腹崩塌,而轩辕恨始终没有出来,也就没有了抵抗的心思,影离一边要看顾着轩辕昰,一边还要安排下去,将那些承天教徒收押。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队的官兵,终于押送这那些承天教徒离开,只剩下了一部分的暗血卫,仍旧留在影离的身边。 随同单天鹰前来的那些江湖中人,很多其实并不愿同官府打交道,所以一看到重托的承天教徒束手就擒,一个个也就悄无声息的离开,只有少数人,离开之前,悄悄地同单天鹰打了个招呼。 单天鹰闻言,也只是点一点头,目光却一直都落在单钰的身上。 虽然做了不少错事,但单钰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妹妹,所以在山腹崩塌的一刻,单天鹰终究是心中不忍,最后关头拉了她一把,将她带了出来。 只可惜,单天鹰看着单钰,单钰却只是痴痴地望着轩辕昰,就如同轩辕昰痴痴地望着崩坍的山峰一般。 深深地叹了口气,单天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正想着要不要转身悄然离开。却见影离松开轩辕昰,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庄主就这么走了么?”影离开口,声音高深莫测。 单天鹰一愣,不解地望着影离,思索了片刻,又看了单钰一眼,正要开口,就听影离继续道:“令妹之事,已成定局。” 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只是,单庄主夫妇二人在京城中休养多时,想不到却仍旧有如此巨大的号召力,实在是让人钦佩。” 影离口中说着钦佩,脸上却没有一丝钦佩的表情,单天鹰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脸色一变,看向影离的目光中已经多了三分防备和警惕。 “少庄主大可不必如此如临大敌,”影离的声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话锋却是一转,“自从杨进副总管殉职之后,这副总管的位子,一直都悬而未决,虽然只是一个副总管是位置,可也不算什么人都有这个能力的,少庄主你说是不是?” 单天鹰瞬间就明白了影离的意思,心中苦笑,默然半晌:“只希望影总管,可以保舍妹一条性命。” 能够步入朝堂,封官进爵,荫庇后人,这不正视单正梦寐以求的么?只可惜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也只可惜,单钰永远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痴痴地看着痴痴呆呆的轩辕昰,单钰的目光闪了闪,摇晃着身子站起来,走到对方身边,轻轻地福了一福,恭声道:“殿下……” 沈衣雪葬身山底,玖华樱更是早已剪断青丝,从此常伴青灯古佛,甚至根本不知道轩辕昰依旧尚在人世的消息,只有她,虽然只是一个侧妃,一个妾,但到底是明媒正娶,是他无法推诿的! 轩辕昰充耳不闻,依旧怔怔地望着整个塌陷下几十丈的山峰,喃喃道:“丫头,莫非这便是天意,当真是强求不得?” 他垂下眼睑,似乎终于下了某个决心:“不行,丫头,我不能让历劫一个人陪着你!太便宜他了,不是么?”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好像是在笑,眼泪却是不知不觉涌了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模糊不了眼前的画面。 那水晶棺下不断渗出的殷红,就如同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一点一滴地加重着他心底的绝望! 雪儿死了,他留在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影离总算是松开了他,去拦单天鹰。在影离的心里,自己虽然重要,却终究是无法比得过东灵的江山社稷。 轩辕昰缓缓站起身来,正要朝着那一堆废墟走过去,就被一双纤纤素手拉住了手臂。 他厌恶地皱眉,这才看到了单钰,就见那女子轻颤着声音低唤:“殿下……” 轩辕昰终于是回了神,面色却是一冷,目光更是冷锐如刀:“你?” 单钰的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却听轩辕昰冷冷又道:“你不是应该为轩辕昰殉葬了么?” “我……”单钰一愣,待回过神来的时候,轩辕昰已经大步走出去了五六步远。 她心中一慌,急急追了上去,正要开口解释,轩辕昰却又再次开口:“东灵太子轩辕昰已然薨逝,侧妃已然殉葬!” 最后“殉葬”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单钰瞬间明白了他话中含义,脸色顿时一白,手中也是不由自主的一松。 影离终于是发现了轩辕昰的不对劲,好在单天鹰已然点头答应,他也就放下心来,正要追过去,前面的轩辕昰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幽幽的声音传来;“影先生,多谢你!看在你我之间,仅存的一丝情分上,不要拦我!” 相处多年,影离了解轩辕昰,轩辕昰自然也是了解影离的,他头也不回地继续道:“所谓轩辕昰,我与原铭可以说是各占一半,只不过是以原铭为主,所以,他才是真正的轩辕昰。只可惜,他和我同样,不愿自己费尽周折,最终却要因为身份,地位等原因,无法与雪儿长相厮守。” “所以,我和他之间,必须要有一个牺牲,从而摆脱所谓三皇子,承天教少主的身份……”轩辕昰的声音淡淡地,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轩辕昰翦除了贤郡王的势力,轩辕旻也成了没牙的老虎,你们该满意了!“ 影离一震,看着轩辕昰的背影,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很想开口问“若你不是轩辕昰,那你是谁”,可惜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崩塌过后,一片废墟,该埋葬的,不该埋葬的,都已埋葬。 不管身后还有多少人,轩辕昰的心中,却是天地萧条肃杀,万籁俱寂,唯有他一个人,只身孤影。 他握紧了手中的战天剑,一步一步走向残破的废墟,寻找着,哪里才是雪儿的位置呢? 他知道,影离不论如何也不会看着他自刎,所以在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便纵身而起,飞掠到了那废墟的上空,心中却在不断地盘算着那水晶棺最后的位置。 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许多暗处的机关在轩辕恨的刻意隐瞒下并不知情,可是那大殿的位置却是不会记错。 很快,轩辕昰就找到了记忆中,水晶棺的位置,他正想着,要不要用手中的战天剑挖开一条通道,好让自己到达雪儿身边,就听一个声音在背后淡淡响起: “若是,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自刎殉情,也不知那丫头来日是否会怪我?” (全书完) 沈衣雪到底命运如何,轩辕昰又是否殉情,一切将在魔妃曲终章《魔妃曲之来世了尘缘》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