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帮主》 序 人生最美的时候悠芙 这些日子,创作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生活里虽然没什么大阻碍,但是,却也觉得平淡无奇,直到我翻阅了多年前曾经看过的一套漫画后,看到了一些让我觉得很美的事物。 常常觉得自己是在虚度人生,写小说、画漫画,既不在意发不发表,也不在意完不完美,或能不能赚钱,总是开玩笑的对自己说:「人生,应当以玩乐为目的。」但是,当玩乐的机会来临时,一种莫名升起的警觉,又会让我在享受所谓「玩乐」的心情时,多了一份感慨和无奈。 唉!这样的日子过多了,不由得会常常检讨自己,今天所做的事,是不是又是虚度了光阴。就这样轻轻的晃过了二十五个年头,不上不下、不高不低的人生,虽然不至于被人唾骂,但也得不到几丝赞美;而在人生的学习过程中,我更是面试工作时的常败军。 但是,在我爱看的一本漫画书里的一句话,让我看了后不禁会心一笑,也暂时为自己的罪过找到了好托词。它里面有一个故事,说一个老妇人,因为误会了丈夫,在来不及道歉时,丈大便自杀身亡。从此,每逢星期一,妇人便开始永无止境的轮回,星期一的她是少女,星期二的她是少妇,星期三的她是快乐的妻子……直到星期五,却是她丈夫逝世的时候。 她的快乐和悲伤,在短短的一星期间,经历了一个人生的所有,几乎要媲美上帝造人的伟大了。而在这个老妇人的身边,出现的是男主角那个看来漫不经心的父亲对老妇人的陪伴,和男主角本身因为生活不顺遂而引发的犹疑。 最后,男主角那个漫不经心的父亲说了:他觉得他常常好管闲事,浪费时间,但有时候,这样子虚度人生,不也是很美吗? 于是,神奇的是,我发现了这的确很美,不论你选择的是什么方式。在我们能活著、在呼吸、在思考、在笑、在为自己的人生前进时,每一种方式,都有它一股往前冲刺的力量,而那股力量,正是可以引发人生中的光辉的一种动力。 即使只是努力的去谈一场明知道会失败的恋爱,即使是终其一生的学习研究,只要用了心,用了生活的心,那么无处不是美丽的。即使是你选择了「虚度人生」的方式,只要你的心用在上面,我想,你应该可以含笑步入棺材,你的人生中最后一丝芳香会永远绽放。 这样的说法,说的严肃些,其实就是,每个人的终点都是一样的,过程中尽兴与否,并不在于我们成就了别人心目中多少的价值观,而是在我们行将就木的那一刻,是不是敢笑著,是不是愿意坦坦然然的闭上你的双眼,迎接大自然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steepingforever? 悠芙在这里向各位读者说声谢谢,谢谢你们愿意陪伴著我笔下的生命,一起走过他们人生中,也许是最光辉的,也许是最热闹的,更也许,只是酝酿一个美丽未来的楔子,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我深深相信,他们的思想和快乐,也不曾忘记我们。 第一章 在寒气阵阵的强龙镇里,时辰是近正午。 但是,厚重的云雾依旧沉甸甸的压在这半山腰上的小镇顶上,灰蒙蒙的天空里,悬挂著苍白的太阳,寒气和湿气透过衣服传来的冰冷,让人觉得这冰寒的空气,仿佛都凝结在皮肤上。 小镇里一个月才一次的市集,也受到了这样灰暗的天气影响,市集里那些游走在小镇间的商人们,在未到正午的时候,便开始收拾这些从早开始就和天气一样,始终是冷冷清清的摊位。 然而,就在市集里的郁闷之气欲散未散之际,一间破庙的外面,正在上演著一出教人更不舒服的景象。 一个灰头上脸的小孩,他挡住了一个躲在墙角的身影。两个脏兮兮的人,被七、八个穿著厚厚冬衣的孩子围绕著、取笑著。 「我爹生病了,我们只想找一个地方歇歇。」 那个小男孩约莫八、九岁,可爱漂亮的五官,一脸的稚气,却掩不住双眼绽放出来炯炯有神的光芒。 他那件破旧泛白、满是补丁的蓝色长衫上,沾满了破烂的番茄和一些腐臭蔬菜的菜屑,但他的神情却倨傲不驯,完全无视眼前这几个个头都高过他,且满脸凶神恶霸样的孩子。 「我们镇里不准乞丐来,叫你爹快滚,还有你这个小乞丐。」为首的一个小孩,他穿著质料极好的绿色大衣,显示出他的家世不错,但此刻他满脸横肉,带领著其他小孩压霸的样子,显示他是这批孩子的头头。 「我爹受伤了,我要带他去看医生,你们不要挡我的路,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小男孩的神色认真而严肃,眉宇间有一丝怒气,但他显然是努力的在压抑著。 「医生?哈!你爹一定是得了乞丐病,被跳蚤咬伤了,活该!谁教你们是乞丐!乞……」 「乞你的头啦!张小霸。」 突然,一个不知道是哪里飞来的番茄,啪一声!正好塞进了那个为首的小孩嘴里。 「唔!」 小男孩对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只是微微的皱一皱眉,但依然不动声色。 「喂!小鬼,需不需要我帮忙呀?」 那个刚才伴随著番茄出现的声音,又一次出现。 「多谢好意,」小男孩的声音,虽然稚嫩但语气老成,「对付这些小鬼,我自己来就够了。」 「可是,」那个含糊不清的声音里有一种迟疑,「你父亲好像病得很重,我看我还是得路见不平……」 而这一群欺负人的小孩,显然对这个声音很敏感,每一个都开始在慢慢的退后,只有那为首的小孩,被叫做张小霸的,他瞪大了眼睛,把嘴里的番茄吐掉,他努力的不要让自己看起来是在发抖的样子。 「你这个小恶鬼,要是敢帮这种来路不明的乞丐,我就去告诉我爸爸,叫他把你们赶出强龙镇。」 「哼!」对张小霸的威胁,回答的是一声冷笑,还伴随著某种奇怪的嗡嗡声,「你敢打断本姑娘的话?!我数到三,若你们还不走,就休怪我不客气。」 小男孩抬头,他确定了声音是从他头顶上,那棵茂密的榕树里传出来的。 「一……」这个声音的主人,听来年纪并不大,但话里的语气,却让人不得不重视她的存在。 「老大……」小孩们此刻都看著张小霸,其中一个小孩更是紧张地拉著张小霸的衣角,显然是在要求他求饶。 「一个也不准走!」张小霸的声音也在发抖,但他努力的在维持他的威望。 小男孩并不知道那嗡嗡的声音代表著什么,但从那群小孩眼里惊慌失措的神色看来,显然是一种威吓力十足的武器。 「二……」 「救命呀!」终于,一个小孩忍下住了,一声凄厉的叫喊,「我要回家了,妈妈!」 随即引来一连串的反应,各种莫名其妙的词语,伴著他们越跑越远的身影,陆陆续续的传出,「饶命呀!虫姊姊。」、「妈妈,我下次不敢了。」、「我不要肿肿……以后不敢了,姊姊。」 「你们……你们……我……我也要回家了啦!哇!」张小霸眼看大势已去,他聪明的做了一个最明智的决定。 「张小霸,你给我站住。」 那声音止住了张小霸抖个不停的身影,他慢慢的回头,用怯生生的语气说:「还……还有什么吩咐?虫姊姊。」 「道歉!」 「什么?」张小霸眼睛一睁,瞪著小男孩。 小男孩这才渐渐从这场像梦一样的混乱中清醒过来。 「不必了。」他连忙说道,毕竟,他十分了解,他和他父亲现在身为一般人眼里的乞丐,是没有资格接受道歉的。 「不行!」那个声音里有著明显的不悦,「我要他向我道歉,你不必什么?」 知道自己会错意,小男孩的脸红了一红?张小霸更是一脸恍然大悟,连忙谄媚的道:「对不起,对不起,虫姊姊,我下次不敢了。」 「不敢什么?」 「不敢骂你了。」 「还有呢?」 「咦?」 「咦什么?问这位小哥准不准你走,不然,明天早上你等著脸上长个庖吧!」 「哎呀!」这威胁的效力强大到张小霸站不住脚,他猛然跪了下来,「小乞丐,不!乞丐先生,对不起!求你让我走吧!」 小男孩见到这一幕,讶异的抬头看了一眼,才连忙挥手,「你快回去吧!以后别拦著人家看病就是了。」 「多谢!多谢!」张小霸和前一刻那种欺人太甚的霸道模样,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一听到自己的赦免令,便拔腿就跑。 「多谢姑娘相救。」小男孩抬起头,对著那片浓密的枝哑说道。 「不客气!」 声音是从他的背后传来,吓了他一跳。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脸上挂著黑色面具、身高却比他矮许多的小女孩。那个黑色面具十分简单,只在一个简单的皮革上留了两个深邃的洞口,露出小女孩那两个笑意盈盈的大眼睛。 她在等著,带著莫测高深的笑意,静静的等著小男孩出现她意料中的反应。但他的眼睛只是眯了一下,没有她意想中的惊讶或惧怕,他只是专注的看著她那双眼睛。 「希望刚才的事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他诚意道。 「不会!」小女孩摇摇头,柔软的皮制面具贴著她整个脸庞,随著她的动作晃著,那个几乎将她的脸部完全包裹住的面具,让小男孩连她耳朵旁那一小块的脸颊都看不到。「他是你爹吗?」她指著墙角边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 「嗯!我要赶快带他去看医生,否则我怕会来不及了。」 「在强龙镇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什么城镇有医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小女孩看著他吃力的把那个高大的男人半扛在身上,然后放在旁边一个用破草席铺著的木板上时,她跟在旁边问。 「我爹在昏过去前,叫我要来强龙镇这里找一个叫做欧阳荒兰的女人,他说除非他死了,」小男孩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无法遮掩的恐惧和害怕,「我才可以带著他的尸体回老家……」 「欧阳荒兰?」小女孩顿了一顿,语气有些讶异,「那是我姑姑呀!」 「什么?」小男孩不敢相信的看著小女孩。 她欣然的点点头,小手一指,「我和姑姑住在镇外头的黑森林里,你到镇口随便一问,就会知道我们在哪里了。」 「那我……」小男孩的眼睛里闪著感激的泪光。 「跟我来吧!」 「嗯!」 **bbs.4yt****bbs.4yt****bbs.4yt** 「喔!所以说,你叫做沐剑真!难怪人会像个木头。」 一路上,小男孩越走越慢,但却不开口要求小女孩帮忙,两人渐行距离渐远,直到小女孩回头,看到他这样吃力,才跑回头帮忙。两人拉著托著男人的木板,一路上,小女孩的嘴巴吱吱喳喳的闭下起来。 她问东问西,但小男孩却什么也下告诉她,只是说出自己的名字。 当他听到小女孩对他名字的评语时,他终于有些动摇了,「那是沐浴的沐字,不是木头的木,你一定还不会认字吧!」 小女孩一听到他这么说,眉头在面具下皱了一皱,小嘴一嘟,使得面具出现了一个小山峰,「哼!反正木剑也是木头做的嘛!」 「是吗?」小男孩一直锁著忧郁沉重的眉问,舒展了一丝笑意,「我看你八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谁说我不会写?我那个镶字是……唔!三横一竖,一点,一横,再两个洞洞,一个下面三横的,两个、还是三个竖的……」 「应该有两个竖吧!听你这么说,你的镶字应该是玉字旁的镶,你真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哎呀!你闭嘴!我是你的九命恩人耶!」 「救命恩人。」 「你……」 沐剑真笑咪咪的看著她,他可以猜到面具下她气鼓鼓的样子。 两个小孩半拖半拉的,把那个昏迷的男人拖到了镇外头。他们才走到一条往森林小径的路口时,就看到了一个穿著朴实自然、束著头巾的女人朝他们走来。在她那美丽的面孔上,突兀地,有一道不相衬的丑陋赤红的刀疤,从右眼上方一直延伸到唇边。 「镶儿!你又拿我养的虫去吓人了……」 那女人一看到小女孩身旁的小男孩,和两个人吃力的拖著的男人时,她的话就断了尾,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忧心戒慎的神情。 她二话不说,走到那男人的身旁。两个小孩已自动放下木板,退了开去。 「这是……这好像是中了一种烙竹林里才有的蟾蜍毒,」她抬头看著沐剑真,「他什么时候昏迷的?」 「今天早上,在山脚的那间土地祠堂时,」沐剑真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我把祠堂的木门拆了下来,才能送他上这儿来的。」 「拆祠堂的门?」一听到看起来刻板呆愣的沐剑真竟然做出这种事,小女孩用不可思议、又赞许有加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神奇的是,沐剑真竟然脸红了。 但这两个小孩之间的举动,并没有落在那个叫做欧阳荒兰的女人眼里,她只是轻而易举的把那个男人拦腰抱起,往黑森林里面走去。 路上,她快速前进,沉默不语,而两个小孩为了跟上她的速度,也没有人开过口。 他们走入黑森林里,进入一栋破旧的小木屋里,欧阳荒兰将那个男人放入房里唯一的一张竹床上后,才走出木屋,对两个气喘吁吁正靠著树干休息的孩子,开口问道:「镶儿,这小孩和他爹是怎么来镇上的?」 「我不知道,他都没有说。」小女孩控诉的指向沐剑真,眼神得意的似在说:看吧!谁教你刚才都不说。 「欧阳前辈,在下沐剑真,我们是从君山沐氏王府来的,我爹是……」 「沐龙四,」欧阳荒兰截口道:「小鬼,我知道你爹的来历,我问的是他为什么会笨到中这个毒?」 「这……」从这样一个美丽--至少除去那道伤疤,是美丽的没话说又有气质的女人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还真让沐剑真顿时愣了一下。「这是因为爹想要拿到烙竹林里的稚雪竹,他说……他说那可以帮我……」沐剑真看了小女孩一眼,像是有难言之隐。 「帮你打通炽穴吗?小鬼!难道说,丐帮帮王的降龙功你已经练到第三重了?」 「我……」沐剑真一脸为难,显然他父亲必定再三叮咛过他,绝不可泄漏此事。 欧阳荒兰见到这样的情形,她摇摇头,一摆手,「罢了!等你爹醒来,我再问他好了。」 「你救得了我爹?」沐剑真的小脸上,霎时放出耀眼的光芒。 而小女孩却是一脸茫然,「姑姑,你会治病吗?」 「不会!」欧阳荒兰很酷的摇了摇头。直到沐剑真讶异的看著她,脸上的神情又慢慢转成一脸黯然时,她才又再度开口:「废话!我当然会治病,不然我一天到晚叫你去采这么多药草干嘛?」 「喔!」小女孩低下头,但沐剑真却疑惑的看著她们,他和爹爹出来这么久,他还没遇上过像她们这样奇怪的人。 随后,欧阳荒兰吩咐了一些事叫小女孩去办,并要求沐剑真一个人留在空地上等侯。 欧阳荒兰进屋时,并没叫他进去,他也不敢妄动。他知道在那破旧的小木屋里,有人准备替他爹疗伤。沐剑真幼小的心灵,此刻才慢慢放下平日惯有--尤其是他父亲受伤后,他心里一直有的沉重。 他看向周遭的环境,小木屋虽然简陋,但是却给人一种坚固沉稳的感觉,它那俭朴的外观,坐落在这片绵延数百里广大无尽的黑森林间,的确是再相称不过了。 在过去的一年间,他和父亲离开了在君山的家和丐帮总坛后,父子俩便一直往北走,一路上,爹爹耐心教授他帮里独传的降龙心法,并试图帮他打通各个辅以心法的练功穴道,为的是要他为将来成为丐帮帮主做准备。 同样是丐帮的弟子中,似乎只有他们家这一脉的人拥有和皇室相关的贵族血统,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家族在数百年前的一次灾难中,曾经得到丐帮的鼎力相助。因此,他们家族的人虽然没有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但从此却在每个孩子出生时,规定各个都必须加人丐帮,直到二十岁后,才能自行决定去留。 但特别的是,他们家族并不像一般弟子靠乞讨维生,相反的,数百年来,丐帮得以维持庞大的财源及权势,全都是靠他们家历代的祖先们精准独到的经营。 而家族里的人,在满二十岁后,几乎是各个都决定放弃丐帮身分,只是在暗地里和丐帮维持良好的关系。 而像他父亲这样可以在丐帮如此之久,甚至成为长老,并在江湖中出名的人,在他们家族里还是第一个。 而他,年仅七岁的沐剑真,被族里的长老们指定将来要继承丐帮帮主一职。在他们的家族中,他还是头一个这样被丐帮看重,也因此,从他慢慢懂事起,他的父亲就不断给他各种不同的磨练,而半年前开始的这一趟修炼之旅,更是对他最大的一种考验。 他必须学会将幼小心灵里难以负担的各种情绪隐藏起来,用理智而坚决的态度去承受所有的难题,更要学习以全然丐帮弟子的身分--也就是所谓的乞丐,来承受别人的嘲笑和辱骂。而这些磨难,以他在家族里的养尊处优的少爷身分来说,根本是不必经历的。 也因为如此,他练的武功要比一般人来得艰困,而且是帮主指定传承的独门武功。 「你想吃点东西吗?」 突然,耳畔传来小女孩的声音,让沐剑真渐渐放松的眉间,泛起了一种开怀和难得的天真。 「嗯!」他转过头看向小女孩,闻到了她手里传来那热呼呼的甜馒头香味,便猛力的点点头。 「喏!这给你吃,这是镇上最好吃的馒头了,我要给姑姑送药去,你在这儿等会,我带你去附近玩。」 「这是救我爹的药吗?」沐剑真讶异的看著她手里拎著那一大串红红的辣椒、青青的蒜头,还有一种像树根一样的东西。 「对!小木头,我一下就出来了。」 望著那小女孩走进木屋,沐剑真对她替他取的称号,非但没有一丝不悦,还满心欢喜,而在这同时,他才想到他还不知道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只知道她叫镶儿,还有,为何她的脸上会带著一个黑色面具。 他热切的看著小木屋的门,等著小女孩走出来,现在的他,已经全然忘记了父亲教导自己随时必须庄重和谨慎的身分,他只想问问这个小女孩,等一下要去哪里玩? 就在他等得下耐烦,想要上前敲门的同时,木门嘎吱的打开了,一张清丽绝伦、笑意盎然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讶异的睁著双眼看著眼前这个女孩的脸孔,他还不懂什么叫做美人,但是,这个小女孩却让他想起了曾经念过的诗词--形容姑娘家美丽高贵的形容词,诸如窈窕淑女……。 「记得呀!」屋里传来欧阳荒兰的声音,「不要到猎户附近玩,也别让村人看到你的脸。」 「知道了。」小女孩对沐剑真脸上的讶异神色丝毫不在意,她蹦蹦跳跳的走出木屋,一把拉起沐剑真的手。「走吧!」 「咦?」 「还有呀!」欧阳荒兰的声音又再度传出,「记得多采些龙涎果回来。」 「哎呀!好啦,好啦!」小女孩像逃难似的,一把关上门,拉著沐剑真的手就往森林鲍,「小木头,我们快走!」 「喔!」面对这个年纪小他约二、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毫无异议的让她牵著跑。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小女孩虽然小他许多,但是,她的功力却异常的高,沐剑真虽然已在父亲刻意的磨练下颇有功力,但还是有些追不上她。 他们一直到了一个断崖上,沐剑真才有得以喘息的机会。 「你行不行呀?」小女孩气定神闲,安然自若的坐在一棵扭曲盘旋在断崖上空的大松树枝头上,她笑咪咪的问著他。 「可……可以。」他在后面喘苦气。对他来说,不要说同年龄的小孩,就连二十几岁的一般大人,都不见得比得上天赋过人,又受过多项磨练的沐剑真,但是,她却可以。 所以,他更是打从心底佩眼这个年纪和个头都小他许多的小女孩。 「还是休息一下吧!因为,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接下来?」沐剑真选了一个距离她不远,但比她坐的那一根枝头更粗、也更安稳的树干坐下,他好奇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断崖的尽头,哪里还有路? 「是呀!」小女孩转过头,不再看他,「我们还有好多路要走,」她指著断崖下那一大片浓郁的森林,「今天先办好正事,等明儿个我再带你下去玩。」 「什么正事?」 「采果子吃呀!」小女孩指著自己下方那深邃高耸的崖壁,「刚刚姑姑要我去采的药,全都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崖壁里面。」 「什么?」沐剑真吞了一口口水,看了看脚下这一大片深邃、直接埋进云里的悬崖壁,「你……要我下去?」 小女孩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轻蔑,只有好奇,「是呀!姑姑说,你的功力很高,这段路应该难不倒你,不过,如果你不敢下去的话,我自己去好了。」 「不行!」沐剑真很自然而坚决的道:「我一定要保护你。」 小女孩点点头,赞许似的看著他,「嗯!难怪姑姑说我可以把面具拿掉。」 「面具?」沐剑真想起了在这小女孩美丽脸孔上曾戴著的面具,终于忍不住说出他的疑惑,「对呀!你为什么要戴著它呢?我是说……我是说……你长得又不像什么妖魔鬼怪。」 要一个七岁小男孩说出美丽这样的字眼,总是有些困难,所以沐剑真采取了最安全的说法。 「你错了!」小女孩摇摇头,故做严肃的说:「妖魔鬼怪都在人的心里,姑姑说,像我和我娘这样的长相,一定会让那些妖魔鬼怪都从他们心里跑出来,所以,为了他们好,我一定得戴上面具。」 沐剑真点点头,他知道她在指什么,以他受过的教育来说,那指的是人要懂得收敛自己的光芒,虽然他不太懂他爹爹说的那种光芒是什么,但这小女孩美丽的面孔,一定比那种光芒还伟大。 「可是,为什么现在就可以……我是说,现在不用戴面具呢?你不怕我变成妖魔鬼怪吗?」他故意张牙舞爪,想要吓吓小女孩,但却引起小女孩一连串咯咯的笑声。 「姑姑说你爹是好人,你一定也不差,要是你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我一定可以制伏的,就像镇上的王大妈可以制伏她那个比她强壮高大的老公一样,所以没关系,我可以把你当成我老公,就不会怕你了。」 「你是说你要嫁给我?」沐剑真一愣,他爹爹说过身为丐帮帮主,可能会一辈子都面对孤独一人的生活,「那你要跟我一起孤独?」 「孤独?」 「对呀!嫁给我就是要一起孤独,还睡在同一张床上呀!」隐隐约约的,沐剑真幼小的心灵有著丐帮弟子们打屁时提及的印象。 「羞羞脸,男生跟女生不能睡在一起的。」 「可以的,嫁给我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要!我喜欢一个人睡,」小女孩嘟起嘴,红嫩的脸颊气鼓鼓的胀了起来,「我要一个人睡一张床,我不要跟姑姑或是你睡。不然我就不嫁给你了。」 「好!好!好!」眼看那张美丽的小脸蛋上出现了要哭的神情,沐剑真顿时慌了手脚,「我让你一个人睡,一个人睡,好不好?」 「真的?」小女孩破涕为笑,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朝向沐剑真,「打勾勾。」 「打勾勾。我,沐剑真,发誓一定让……」突然想起不知道小女孩的全名叫什么,他询问似的看向她。 「我的名字是镶,欧阳镶。」 「让欧阳镶有自己的床可以睡。」接著,两个人的小手便有力的按下自己的印记和承诺。 按完了,沐剑真提出他的疑问,「那些镇上的小孩……」他突然想起上午的那一幕,里面有两件他一直觉得奇怪的事,「你的年纪明明不大嘛!他们为什么叫你虫姊姊?还有那个嗡嗡声又是什么?他们好像很怕哦!」 「哈!这你就不知道了。」欧阳镶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镇里的小孩看到我的面具,老是叫我『小虫子』。后来我一不高兴,就放出一些虫,从此,他们就改口叫我虫姊姊了。」 「那嗡嗡声是……」 「姑姑养来炼药的蜜蜂!」 「蜜蜂?你可以指挥它们吗?」沐剑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望著她,他从不知道有人可以操纵蜜蜂。 「对呀!」欧阳镶欣然的点点头,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她嘟起了小嘴,「你不会怕我吧?」她可不想失去第一个见到自己真面目的玩伴。 沐剑真爽快的摇摇头,「不会!我怕被蜜蜂叮到,可是不会怕你。」 「那就好!」欧阳镶偷偷的在心里吁了一口气,总算让她找到一个不怕她的玩伴。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她从树上一跃而下,抬头看著沐剑真,「等一下那段路你可要小心了,我可不希望失去你。」 「嗯!」 接下来的几天里,是沐剑真那段辛苦的童年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和欧阳镶在森林里百无禁忌的玩耍;在山洞里温暖的泉水中戏水;在寒冷冰凉的瀑布里跳水。 那小女孩老是在森林里的大树枝哑上,蹦蹦跳跳的,还一个劲儿的对他直叫道:「小木头,快一点,快一点,别像个木头似的。」 而他也总是不甘示弱,因为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输给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在第一天的下午,那样狼狈的攀著岩壁,才能追上轻得像燕子一样的欧阳镶。 第二章 十八年后 在洞庭湖君山的丐帮总坛,丐帮最有声望的九位长老,连同垂垂老矣的帮主,正在召开一次史无前例的会议。 而长老之一,正是沐剑真已届壮年的父亲,沐龙四。 这次史无前例的讨论主题是:沐剑真的终身大事。 「真儿说--」长老之一,也是丐帮总坛具有声望的长老里唯一的女性,江湖人称「狂雪婆婆」的姜雪青开口了,「他要等到帮主过世以后,才肯依规矩继承帮主之位?」她细小而布满皱纹的眼睛,询问著看著沐龙四,等他的回答。 「是的。」沐龙四恭敬的点点头?姜雪青今年九十六岁,是丐帮里年纪仅小于帮主的长辈,加上她那段轰轰烈烈的江湖闯荡史,和丐帮帮主红粉知己的身分,帮中没有一人--敢对她不敬包括帮主在内。 「你是怎么教他的?」姜雪青中气十足的声音,听来更是让人心生敬畏。 她这句话一出,大家先是习惯性的一起用责问的眼神看苦沐龙四,之后才又一起转头,看著姜雪青,因为她这责骂来得莫名其妙。 「晚辈已经竭尽所能的教导他了,但不知前辈指的是……」 「对呀!小青,真儿已经是历代帮主中最有潜力,受过的训练又最扎实的一个了,你怎么还责怪龙四呢?」丐帮帮主姚剑峰也开口了。 其实,在场的人除了姜雪青外,没有一个搞得清楚这次会议召开的目的,因为她是这次会议的召开人,也是长老里,除了沐龙四和帮主外,对沐剑真寄望最大的人。 姜雪青瞪了姚剑峰一眼,又环顾了一下在场其他的八位长老们,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唉!两年前,当我看到练功有成、从外地归来的真儿时,我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丐帮的旧帮规里,规定帮主不得结婚、不得有血脉相连的继承人一事,早在十年前就开会废掉了。」 她顿了一顿,看了看当年在场参与那次帮规改制大会的长老们,几个人认同的点点头。 「所以!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真儿赶紧结婚。」 大伙安静的看著她,在不知道她的用意何在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发表意见。 「而你!」她突然起身,速度之快,让人难以和她的年纪联想在一起,她冲到沐龙四面前,「竟然接受他迟迟不肯结婚的事,那次的改制大会,你们两人在外面修炼,说不知道还情有可原,可是,他都回来那么久了,竟然还一直认为他必须等到帮主这个老不修死掉……」 「喂!喂!」帮主开口了,「这儿有晚辈在,说话客气点嘛!」 「客气?你敢叫我客气?」姜雪青箭头一转,直指帮主,「都是你害的,你还敢说?选了一个忠心耿耿却一点也不风趣、不知变通的笨蛋来教他,害他也变成了笨蛋。」 「那是我儿子,前辈,当然该由我来教他。」沐龙四忍不住了。父子俩一起被骂笨蛋也就罢了,还被指控不风趣? 「你教他?」姜雪青头一转,箭头又回来了,「你是怎么教他的?你难道不知道敬老尊贤是:让老人们轻轻松松的在家里享受,而不是像我和帮主这样,都已经快百岁的人了,还要每天为帮里的事务操劳?」 「这……」 大家这时才抓住这次会议的重点,原来姜雪青想拉著帮主一起退休,可是,连续两任该继任的帮主都不幸过世,而新帮主却迟迟不肯上任。 一个长老突然插嘴道:「前辈,按规定,新任帮主如果尚未成家,就必须等到四十而立之年……」 「四十?」姜雪青瞪大了眼睛,将额头上的皱纹完全叠在一起,「你要帮主这把老骨头再等十六年?」 「晚辈不敢。」 「所以,」姜雪青转过身,再次面对沐龙四,「去叫你儿子快快成家,不要让我们再等了。」 「可是,前辈不是不知道,真儿他不会就这样轻易娶妻的,他说他还想再出去修炼几年……」 「他没得修炼了,要练,等当上帮主再练吧!包准他练不完的。」 一直没插话的帮主开口了,这一开口,明显的就是站在姜雪青那一边,「你说的对!我们是该让真儿早日成家好继承这帮主之位。」 「龙四!」一得到帮主的认可,姜雪青便名正言顺的对沐龙四下命令。 「属下在!」 「沐王府那边,可有帮真儿定下过什么婚约?」 「没有!」沐龙四的神情有些黯然。 自从沐王府的人知道他决定终身加入丐帮,还让儿子成为丐帮帮主继承人后,王府里的长辈们口里虽然没说什么,但却没像对待家里其他的晚辈们一样,帮沐剑真安排好婚配之事,他们显然已经认定了沐剑真的未来,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参与。 「那你心里有什么人选吗?」姜雪青问道。 「这……该问真儿本人,较为恰当吧?」 「我问过了。」 「咦?」大伙一起看她。 姜雪青耸耸肩:「我不过是问问他有没有见过心仪的女子,他说没有,又说他想一个人清静的修炼,不愿受到异性的打扰。唉!五年前送他去少林寺接受磨练的决定,显然是错得可以。」 到了没人可以怪的时候,姜雪青竟然怪起少林寺了。大伙儿面面相觑,唯有沐龙四手一摊,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那次的修炼以及后来的几次,他都没有参与。事实上,自从他儿子十四岁后,他们父子俩就不常在一起修炼了。 「但是,」姜雪青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她坚定的握著拳,枯老清瘦的手臂上冒出了一根根青筋,「我一定要让他赶快嫁人……我是说,娶个老婆好成家。」 「我想到了一个。」帮主又开口了。 「想到什么?」 「欧阳,东北的欧阳重霸府,不是有几个可爱的小丫头最近正要比武招亲吗?这可算是武林近几年来的大事了,不如,我们叫真儿去参加吧!」 沐龙四摇摇头,「他不会答应的,比武招亲这种事,我们在外修炼时见多了。他好像打小的时候起就看不惯这种事。」 「这又是你教的好榜样。」姜雪青恨恨的说了一句。 「唉!没关系,」帮主道:「我们找个借口,教他到太原分舵去帮我们做件事,顺便去欧阳家里请个安,如果说,正好让他遇上了心仪的姑娘,想必他就会动成亲的念头。」 「这主意不错!」其中一个长老附和著,「就算不参加招亲,看到那么多和自己同龄的武林好手在,也是给他一个磨练切磋的机会,多和一些武林中人交往。」 「说的也倒是!」 沐龙四看著都在点头附和的大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连帮主都这么说了,那我去叫真儿来便是。」 **bbs.4yt****bbs.4yt****bbs.4yt** 在东北的黑森林里,雾气沉重的掩盖著山头。 在那座半山腰的小木屋里,欧阳镶正恋恋不舍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在她成长的二十年间,这栋陪她一起哭过笑过又修修补补的老旧房屋,和俭朴耐用的老家具。 「还不走呀?虫姊。」木门外传来张小霸的声音,「再不走天色晚了,会赶不上到城里过夜的。」 只见身材壮硕、一脸精明干练的张小霸,正牵著一匹黑色的骏马,在距离小木屋约十尺外的空地上等著。 经过多年的岁月洗练,如今的他,已经承继父亲当年身为村长的职务,而在这同时,他也成了欧阳镶最忠心的属下之一。她这些自认忠心耿耿的属下们,还包括如今镇上大多数已成为青年的孩子,他们都站在小木屋外的空地上等著替她送行。 但是,没有人敢靠近屋子,他们只敢用声音来表达自己的关心和忠心。 因为,屋子附近非但有一大群蜜蜂飞来飞去,屋子里还有一个可怕且诡异的长辈在。 欧阳镶在屋里,看著坐在黯淡的光线中背对著她的欧阳荒兰。她那张美丽的脸上,轻蹙的峨眉显示了她内心的歉疚与不安。 「姑姑?」 欧阳荒兰手一挥,「要走快走。你听到小霸他们说的了。」 「可是,你确定吗?我可以不走的。」她放下了手中的小包袱,向前一步,站在养了她二十年?教导她二十年,比母亲还亲的姑姑身后,「难道你要我带著你对父亲的敌意回到欧阳重霸府?」 「反正我是不会原谅他们的,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欧阳荒兰猛一拍桌,霍地起身转头,「哼!那个无耻之徒,哪懂什么人伦亲情,他只会用武力来争权夺利罢了。」 欧阳镶毫不畏惧的面对她的怒气,「可是爹爹的信上说,说什么我也该回家去看看了,他老人家很想念我。」 「想念你?想你个屁!你爹那个混帐,他要是想你不会来东北看你吗?那根本是借口,你这个呆子!到底懂不懂?」欧阳荒兰拉起她的手,神色悲凄的对她说:「镶儿呀!那是他想利用你的借口,你根本不知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姑姑,放心吧!我回去看看,立刻就会回来的。」 「不!」欧阳荒兰摇摇头,一手抚上脸上那道令人?目心惊的伤痕,她眼里的犹豫,慢慢的成了一种决心,也许该是告诉镶儿真相的时候了。 「镶儿!你听好,不要太信任欧阳雄霸那个人,他会利用你,就像他当年利用我这个妹妹一样,你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可是爹爹他在每封信上都道过歉了呀!我相信他已经改了。」欧阳镶辩解著。她对这事几乎完全没有印象,只有每年在她过生日时,会收到父亲的礼物和信,因此,对父亲,她心底始终有著一丝尊敬。 「傻丫头。」欧阳荒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真不该让他写信给你的。」她美丽而沧桑的眼睛里,凄切动人的幽怨神色渐渐的散溢开来,只因为当年那段痛心的回忆逐渐在脑海中又重演一遍。「我当年带你离开欧阳重霸府的理由,你听我说过好几遍了,不是吗?」她叹道。 欧阳镶点点头,「爹爹在信上也说过,他很对不起你,他一直希望你能回去,好让他补偿你,又总是要我送你回去……可是,我是他的女儿呀!他希望看看我,这并不足为奇。虽然他……」欧阳镶的眼底流露出一丝黯然,因为她心底知道,她为她父亲辩解的理由薄弱,「他从没有来看过我。」 欧阳荒兰点点头,「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欧阳镶抬头了,这个问题她问过欧阳荒兰不下数百次,但从来没有答案,今天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 「因为他根本不想见你,一旦你回到了欧阳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呢!」 听到这样的话,欧阳镶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的大眼疑惑的看著姑姑。 「镶儿,当年我之所以要带你离开那个家,就是因为受你母亲蓝镶镶所托,因为她知道,如果让你在那个家里长大,总有一天,你会被你自己的父亲吃掉。」 她的话让欧阳镶的眉头皱得更紧,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你不知道,你身上那股天生的强大功力,并不是所谓的天赋异禀。」 「什么?」欧阳镶不懂。「你以前不是说,那种相当于一般人练了数十年的功力,是我一出生时就有的吗?」 「话是没错,可是,」欧阳荒兰的眼里流出恨意,「那不是上天给你的,而是你父亲给的。」 「什么?我不懂。他要怎么让我……又为什么要……」 她手一挥,制止了欧阳镶的话,「他听信算命的话,说他的下一代将会拥有颠覆江湖、当上武林盟主的命。」 「啥?」 「因此,他用尽心机,骗你母亲吃下许多寻常人不能吃的练功宝物,为的就是想让他的孩子在一出世,就能拥有常人数十年才能苦练出的功力,他完全没想到,镶镶的身体根本无法负荷这些神药,哼!」 她遥远飘忽的目光,出现了悲哀和讥讽共存的目光,「他吩咐助产婆杀了镶镶,就在你生下来不到一刻钟。他的目的是要让神药全部经由脐带流注到你身上,一丝都不浪费。」她顾不得欧阳镶越听越惊慌、越变越难看的脸色,迳自说著:「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牺牲了这么多神药,牺牲了老婆,换来的竟然是一个女婴。」 「不!爹不会……我是说,怎么可能?一个人会杀了自己的妻子,就为了……为了……我的天!是因为我……因为我,娘才会……」欧阳镶已经克制不住,她边摇头边退后,泪水从大眼里滥而出。 「不!不是你。这全都是你爹的错,你还是搞不懂吗?」欧阳荒兰拉住她的手,想要制止她内心那种将母亲的死归诸自己的想法。 欧阳荒兰继续说:「今天他要你回去,为的是什么我还不清楚。可是,一个可以为了要自己的孩子当上武林盟主,连妻子都肯牺牲的人,我敢说,他绝不会是因为想要见他多年未见的女儿。」 「我不相信爹会是这样……我是说,怎么……他要我回去难道是想害我?」 「你是他的女儿,如果今天我不对你说出那段过去的话,你对他是不可能有任何防备的心,再加上你现在身怀绝世武功,有近乎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没错!这正是我担心的,他为了你身上的功力,可能会有加害你之心。」 「但是重霸神功不只是我在练,欧阳家的每一个人不是都可以……」 「你练的不只是欧阳家的重霸神功。」 「什么?」欧阳镶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猛摇头。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本来以为只要承受分离的苦痛,和不被谅解的离去。但现在,她非但听到她母亲的死,是为她的父亲所害的,还听到自己二十年来苦练的神功,竟然不是自己以为的重霸神功。 「你母亲本身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她娘家却是出自武林里最诡异的天山雪蜂派,这一点,是在她发现你父亲想杀了她,在临盆前偷偷告诉我的,她要求我保护她的孩子,还给了我雪蜂派的雪冥神功秘笈。说来奇怪,她似乎早就知道你会是个女孩,而且……」她痛苦的陈述中,出现了一丝笑意,「还会是个绝世大美女。」 「姑姑!」 「好好!我不开玩笑就是了,镶儿,」欧阳荒兰脸上的回忆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严肃的神情。「你已经是个二十二岁的大人了,又同时练了重霸神功与雪冥神功,我知道你不但能保护自己,也聪明到会应付各种人,但是,如果你面对你的父亲,我伯你还不能保护自己。」 「是吗?」欧阳镶的脸上,此刻已恢复了平静,眼里也流露出了她一贯的淡然和自信神色。 她不否认,过去二十年来,父亲在她心里的好印象,已经因为今日这一段让人震惊不已的过去而消失,她知道她无法为自己的母亲,甚至为了躲开逼嫁而自毁容貌的姑姑报仇,但是,她至少清楚了该怎么应付她父亲,这个可能成为自己敌人的人。 欧阳荒兰看著她眼里的变化,先是点点头,后又跟著摇摇头。 「是啊!虽然我还是不希望你回那个家去,但是……唉!」她又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毕竟要自己亲眼见到了才会相信。其实,我又何尝不希望你爹爹变好呢?罢了!走吧,你快点动身好了,小霸他们应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姑姑,你愿意让我回去了?」 「我怎么拦得了你?」欧阳荒兰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无奈却又夹杂著骄傲的神情,「如果你今天正式踏入武林的话,凭你的武功和美貌,想必会引起举世震惊,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 「我希望你不要让人迷失在你的美丽中,红颜即是祸水,唉!凡是,麻烦和危险的事,能避则避吧!可以的话,先探探欧阳府里的消息,切记,不要贸贸然然的冲回家。知道吗?」 「嗯!我向你保证,这里,」欧阳镶环顾了破旧的小木屋四周,她的眼里流露出不舍,「才是我的家,我只是回去看看,看过后,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归来。」 「嗯!」欧阳荒兰欣慰的笑了笑,她替欧阳镶理了理身上那套--从十六岁起,就仅有的一套男用长衫,「这衣服都泛白了,到了镇上,记得给自己添套新衣。」 「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的,姑姑一个人在这儿可千万要保重。」 「我知道,你也千万要记得……」 「嗯?」 「如果被你爹爹逼嫁时,可别笨得跟我一样,自毁容貌。你的美丽在以前或许是一种危险,但是,加上你现在的武功,那可是一种最有力的武器!」 「姑姑!你刚才说那是祸水……说过我不该利用长相的。」 「对!但我可也没有叫你不要出嫁,去吧!去人多的地方找个好男人,找个能保护你免于被你爹欺负的好男人。」 「我有呀!」欧阳镶不知怎么地,回答得好顺口。 「什么?」欧阳荒兰呆了一呆,然后故意瞄了门外一眼,「该不会是张小霸吧!他已经结婚了,虽然说你要干掉他老婆轻而易举……」 「不是啦!你怎么这么说?」欧阳镶叫道。 然后,她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那个常常出现在她梦里的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再遇见? 「我早就找到了一个不像你老是把我踢下床的未婚夫了。再见!」 「什么?」欧阳荒兰还没反应过来,欧阳镶的人已经消失到屋外,她急急忙忙跑到门边,对著身形正落在马上的欧阳镶叫道:「说清楚嘛!话怎么可以说一半。」 欧阳镶对她皱一皱鼻子,又吐了吐舌头,然后一夹马腹、一挥手,便在大家的挥手和祝福中,往黑森林里那条唯一通往外界的小径奔去。 「虫姊,再见!」 「再见个头,帮我拦住她呀!」欧阳荒兰忙不迭的喊:「你给我回来,话说完了才准走。」 但身影早已经远去的欧阳镶,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回头来告诉她真相,因为,那段多年以前的甜蜜回忆,不过是她的一个小小的奢望和梦想罢了。 她脸上挂著甜甜的微笑,回想起那个叫做沐剑真的小男孩,他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至今她仍牢记在心中,他想必早结婚了吧! 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正常的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孩子可能都已经四、五个了。唉!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不是在恨自己的身世与众不同,可是,却也常在心底偷偷的盼著那个小乞丐。 那个一脸坚决保护父亲,又能平静的面对她脸上那副丑陋的面具的小乞丐。 那个要她陪著他一起孤独,要给她自己一张床睡,还很慎重发誓的小乞丐。 那个被她叫成小木头,被她欺负、被她推到深泉里,却一点也不生气,处处让著她的小乞丐--沐剑真。 沐剑真!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她? 听父亲的信上提到,最近正要给几个表妹,堂妹们比武招亲,顺便开个武林比武大会,不知道沐剑真是否会以丐帮弟子的身分到场,如果他们真的相遇了,是否还能认得彼此呢? 欧阳镶摇摇头,眼前还有一堆事要解决呢!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像镇上那些姑娘家一样,发花痴了。 前不久听来的那些关于自己的身世,推翻了她过去十多年来的想法,虽然让她震惊不已,使她为她的母亲感到悲伤,也为误解姑姑想保护她的做法感到抱歉,更为她自己的亲生父亲感到羞愧。但是,这些林林总总的坏事加起来,还是不能在她天性乐观开朗的心里造成解不开的结。不过,她要当心,她要小心谨慎的面对未来这一阵子将会发生的事。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想个方法探知父亲真正的想法和心意,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她虽然没意思要打败她的父亲,但是,她却必须保护她自己,这是她多年来在黑森林里生活,学到最重要的一点。 毕竟,她已经答应了姑姑,她要平平安安的归来,她绝不会拿自己的承诺开玩笑。 为了保护自己,必要时,她将不吝于给她那个「父亲」一点教训。 她的眼里泛著深沉的眸光,那个人,她恐怕不会叫他一声「爹」了。 顿时,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袭上了她的心头,第一次,她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孤儿。 第三章 在太原城的城门前,一个年轻的叫化子,从好几天前起,每天一大早就到门口报到,他总是著急的东张西望,像是在期盼什么贵人到来似的。 他的名字叫做张南山,大家伙儿都叫他小山,他虽然年纪轻轻,加入丐帮还不到两年,可是仗著人机灵又热情,办事迅速又妥当,所以不到一年,就被丐帮太原分舵的萧舵主--萧胜委以重任。 而他所有办过的事加起来,都没有一件比最近这件事来得重要--他被奉派来留意一位大人物的光临,而这位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大人物,正是近几年来来,江湖中的风云人物--丐帮的未来之星,人称「玉竹断风小丐鹰」的沐剑真。 就在他辛勤的东张西望时,一匹黑马,缓缓的踱向他。 「小乞丐!」 一声悦耳无比的声音传来,张南山猛然抬头,惊慌失措的看著发话的人。不会吧!丐帮除非大事,否则不会骑马行动的,难道他失职了?让未来的小帮主亲自来找他? 他看著眼前这个骑在马背上,英姿焕发、长相俊美、灵气逼人的年轻人,张著嘴呐呐的说不出话,「这……这……小的……小的……」 「这五两银子给你。」 「咦?」张南山讶异的看著手心里的银子,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温文有礼的大财主。 「请问,你知不知道这城里哪家客栈较好?我赶了好多天的路,想找个舒服一点的地方休息,我想地头上的人,尤其是你们,应该最会注意到这种事吧!」 「当然,当然!」张南山忙不迭的点头,再偷偷吁了一口气。庆幸这年轻人不是帮主的同时,他也很戚激这样一个高贵的年轻人对他的尊重。 「你可以去城西的宣化客栈,他们的客栈不是很华丽,但是小二和掌柜的人都很好,服务周到贴心,那厨子的手艺更是没话说。」 「是这样的吗?谢谢!我会去那儿的,再见!」这个年轻人正是穿著男装的欧阳镶,她对眼前的小乞丐感激的笑了笑,随即策马离去。 「再见!」张南山痴痴的望著欧阳镶离去的背影。他从来不知道,在有钱人中,会有这么大方有礼,还这么……俊美的人存在。 他痴痴的盯著他,直到见个到他的背影和黑马的踪影时,他才如梦似幻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呼!这种漂亮俊美的长相,我小山一辈子也没见过,这长相要是个女人的话,为了看她一眼,化成灰我也愿意。」 「你想化成灰我倒是不反对,不过,如果你在还没跟我说分舵在哪里前就化成灰的话,那我就伤脑筋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带著笑意传来。 「是吗?」他顺口答道。直到过了两秒,陶醉在刚才欧阳镶那张俊脸的张南山,才突然想起自己是谁,自己要做的是什么,还有…… 他苦著脸转过头,看著刚才发话的人,他该接的大人物--沐剑真,终于来了。 他还是失职了,没能在人来之前,就放出彩烟通知舵主准备。 「小……小的张南山,恭迎小丐鹰……我……我是说小帮主光临太原,这……我这讯号要……该放……」 「不要紧,你现在放好了。」沐剑真微笑的看著张南山。他知道规矩,也知道这小乞丐并非偷懒,不过是一时疏忽罢了。 其实他早到城门口了,只是,他虽然穿著乞丐装,却刻意躲开了张南山,因为他也看到了那个骑著黑马的身影。 那个骑马的人身上有股特殊且高贵的气质,会让人不由得注意到他,更甚者,她骑马时那种轻柔、近乎是服贴在马身上的姿势,和马行走时的律动浑然成为一体。这种情形,要不就是那个人从小就和那马生长在一起,要不就是「他」的轻功高得吓人。 而当他看到那个人向著张南山行去,并且问他话时,他突然有股冲动想要上前认识「他」。但他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个人和他之间,将会有种莫名的联系,他迟早会认识「他」。 所以,不要说是张南山,就连他这么个阅历丰富的人,也会著迷于「他」的气质。因此,他无法怪罪张南山的失职。 「谢……谢小帮主。」张南山连忙放出彩烟。通知太原城里的弟兄们,贵客终于来临了。 **bbs.4yt****bbs.4yt****bbs.4yt** 在太原城西,欧阳镶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张南山介缙的宣化客栈。 那间客栈外观简陋而朴实,但是,一走进门,店小二脸上和气的笑容和干净整洁的服装,就让人起了好感。 正如欧阳镶所想的,一间真正能让人放松的好客栈,是会对任何人--即使不是客人,就算是像乞丐一般,永远不会让他们赚钱的人--都很客气和善的,这种地方,如果连乞丐这一类的人都称赞的话,想必服务一定更贴心周到。 果然,她进客栈不到一刻钟,她的小房间里,已经有了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和一大盆热呼呼的水及干净的毛巾送到,让她得以卸下这沿路来的旅途劳顿。 她愉快的拿起热毛巾擦手、洗脸,然后将盆子端到桌子旁,脱了鞋袜,将两只白嫩的脚儿泡进水里。接苦,她边吃饭边享受从脚底传来的热气。 她这样做,对在山里从小就被规定,要用冷水洗澡,甚至连下雪时都用冷水洗澡的她来说,实在是再亨受不过的了,虽然那热气里没有山里洞中的温泉来得香热,但是,那温泉也只有她不在练功时期才能去玩,所以,她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这样真的已经很好了。 她吃著简单却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回想起昨晚刚到时,去欧阳重霸府里一探的情形。 她实在很难想像,人们可以搞出这么多奢华的玩意儿。 昨天她到太原城外的欧阳重霸府时,天色已晚。这样正好,她一点儿时间都不耽误的执行她的计画。 她的计画很简单,就是先溜进去,看看这个气派堂皇的老家会是什么样。如果运气好的话,搞不好还可以偷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或她父亲打算如何处理她的事。不过,昨晚她的运气平平,只见到一些家人和下人们在活动。 当她看到家里那些富丽堂皇的摆设,还有家人玩的游戏时,她更是讶异,听姑姑说,欧阳重霸府有好几间镖局,不过,生意再好,也不可能供得起这样的奢华。 她的那些堂、表姊妹们,在挂满丝巾,还有花瓣和热气的大泉子里泡著澡,还边吃水果边玩游戏,一些掉到水里的水果,则被她们丢来丢去地要弄。 当她看到厨房里那些被丢弃的食物时,她更是痛心。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认识了沐剑真,所以,她对乞丐和一般的穷人们都特别注意,见多了别人家的困苦,也养成了她爱物惜物的习惯。这就是为什么从她十六岁起,姑姑做来给她穿的女装都被她拿出去送给镇上需要的人家,而她只愿意,也只在天冷或外出时才穿上那件简单的蓝色长衫。 她在屋顶上的长梁,和园子里的大树间,轻易的来来去去,摸清楚部分欧阳重霸府的状况,并仔细的聆听下人们间的对话。那些对话,让她隐隐约约的了解了这一次的比武招亲,似乎不只是招亲这么简单的目的,隐藏在背后似乎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就因为这奇怪的目的,让欧阳镶决定暂时不要回家,她打算参加比武大会,看看她的父亲到底想搞什么鬼? 当然,她不否认,她也想见见江湖上人称玉竹断风小丐鹰的沐剑真,听说他也要来参加这一次的招亲比武大会,这么说来,他还没娶亲喽? 欧阳镶吞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擦干了泡得热呼呼的脚丫子,然后躺在床上,打了一个满足的嗝。 一想到就可以见到的沐剑真,她的心中不禁又期待又怕受伤害,她可不能希望他娶别人,至少,在确定他是否如同江湖中传言的那样不近女色前,她要弄清楚,他是不是还记得十几年前两人的相识,还有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如果他不记得,那就算了。果真如此,她至少可以确定那些甜美的回忆,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回忆而已。 就在她慢慢的沉浸回忆中,酒足饭饱的逐渐坠入梦境中时,在不远处的欧阳家里,正为了这次轰动的比武招亲,热热络络的展开各项准备工作--搭建擂台,迎接来自各地的贵宾…… 「有没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来过?」 重霸府的大厅里,有一个老管家,到处问著负责接待的小厮们。老管家随手问了半天总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心中正在忘忑不安。 「张财!」 一个威严的声音唤住了老管家,欧阳家的大当家--欧阳雄霸,正冷冷的看著他。 「是!」老管家张财,慢慢的定向高大威猛的欧阳雄霸,他垂垂老矣的身躯,像是承担了无限的苦难。 「我不是告诉过你,那丫头回来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小的知道,可是,大小姐还未嫁,就替几位小小姐招亲,这样于理不合,如果在比武之前,可以找到大小姐的话,那不就可以……」 「哼!」欧阳雄霸冷哼一声,「别傻了!这丫头都已经二十二了,要是被人家知道咱们欧阳家有这么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小姐,岂不是被人笑话?」 「可是,这江湖里,过了二十还未出嫁的武林世家子弟多的是,大小姐并不会……」 「闭嘴!这事轮不到你来多嘴,张财,你不要以为你服侍过我父亲就可倚老卖老,那丫头嫁不嫁人,和你没关系,轮不到你多事。」 「是!」见到欧阳雄霸发了火,老管家只得安静的退了开去。 但在他盯著欧阳雄霸的背影的眼睛里,却闪著深沉的光芒,那一点也不像是个下人望著主人的眼光,反而像是地狱判官眼里会有的阴沉冷静。好像他正拿著死生簿,在决定这个人的去留一般。 离开了忙碌热闹的欧阳重霸府后,老管家来到了太原城靠近城南门的一个巷子里,他走到巷子尽头:巷子尽头是一个普通的人家,唯一比较特别的是,他的大红门上贴著一副对联,上头写著: 敬老尊贤携老扶幼一手弯 饭来张口银来伸手一口完 横批还挂著: 有碗没碗讨个馒头好过年 没错!这里正是丐帮的太原分舵,老管家在看完那副对联后,摇摇头叹了口气,「丐帮哪一年才能写出像样的对联?!」他才刚步上台阶,门就咿呀的被打开了。 张南山探出了个头,笑咪咪的道:「张先生,您来得正好,今儿个舵里来了个超级贵客,好酒好菜难得一见,待会儿听说还要开个临时赌场,进来坐坐吧!」 「谢了,小山。」对于张南山脸上那永远热情愉快的笑容,张财他老人家也露出少见的笑容。他跨进门槛。「萧舵主在不在?我今儿个来,是有事相求的。」 「在呀!」张南山先是爽快的答道,但随即又顿了一顿,面露难色,「可是,他在忙著招待小帮主呢!有什么事,好不好先跟我说呢?」 「这……」 「小山呀!谁来了?」大厅里的人,看到了在前院门边的两个人,立刻喊叫道:「叫他一起来喝酒呀!」 「咱们先过去好了,舵主在后面厨房做他拿手的叫化子鸡,小帮主也在那儿学呢!」张南山扶著老管家走向大厅,「您要不要先告诉我,如果不急的话,也许等一下舵主会有空,我的意思是……嘿嘿!」 张南山露出一个奸笑,「如果他还够清醒,没把做叫化子鸡的酒都喝完的话。」 「小山呀!还请你带我去厨房,这事有些急呀!我会看情况不惊动你们的贵客的,好吗?」张财说完,立刻向他鞠了个躬。 「哎呀!」他这一鞠躬,让张南山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他扶住张财,「张先生,您别折煞我了,我这就带您去厨房,这就去。」 两人一到厨房,就听到里面传出豪迈潇洒的笑声。 「舵主!张先生来了。」 「喔,张管家呀!欢迎欢迎!」满脸酡红的太原分舵舵主萧胜,一看到张财,立刻从地上捡起一张草席,铺到一个石磨上,「来来!请坐。小帮王呀!这位是欧阳家的老管家,张财,张老先生,他呀!欧阳家好几代的工人,都是在他的眼下长大的哪!」 「张先生好!」沐剑真见到张财,立刻从地上起身,先恭恭敬敬的问了声好。 「这是我们丐帮最年轻有为的小帮主,人称玉竹断风小丐鹰的沐剑真。」萧胜脸上得意的神情,就好像是在称赞自己的儿子似的。 「沐剑真?可是贵帮江南丐狮沐龙四,沐长老的儿子。」张财的神情突然紧张了起来。 「正是在下!」 「那你……你们父子俩是唯一见过我们家大小姐,欧阳荒兰的人?」 「荒兰?」沐剑真先是一愣,随即会意过来,他方才乍听到欧阳这个姓时,心里泛起了一阵甜甜的回忆,只想起欧阳镶。「张先生指的应该是欧阳镶的姑姑吧!」 「是的,正是!你口中说的欧阳镶,指的可是我们老爷的大女儿?」 「我想是吧!」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张财朝他逼近,急切的问,好像沐剑真故意把她藏起来一样。 「这……」一想到如此多年都没见面,沐剑真就有想叹气的冲动,但他忍住了,「抱歉!在下与欧阳小姐多年未见,她应该还在东北的黑森林吧!」 「黑森林?」张财露出惊异的眼神,他喃喃的自语:「这二十几年来,兰儿那丫头竟然躲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躲?」一听到张财的话,沐剑真顿时严肃了起来。他为什么要说她们在躲?「张先生,请问您说的到底是……」 「小帮主,原来你认识欧阳家的人呀?啊,对了!十几年前,沐长老就是被欧阳荒兰治好的嘛!」已经有点醉意的萧胜连打断别人的话,说得都有些模糊。 「萧舵主!」张财道出来这里的目的,「我想请丐帮的子弟们帮我个很急的忙。」 「什么忙?」 「请你们帮我找大小姐,她已经从东北回来了。可是,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丐帮弟子人多,我想请你们帮我找到欧阳镶。」 「找欧阳镶?你是说,镶儿她也来到了太原吗?」 蓦地,沐剑真当年和欧阳镶在悬崖边的松树顶上所做的承诺,一下跳进了他的脑海中,「那我不是也得去参加比武招亲大会了吗?」 他这句话一出口,三个人都看著他,沐剑真的脸红了一红,「不!我是说,如果镶儿也是要招……唉呀!」发现自己越说越多,差点就要把自己承诺娶她的话说了出来,他连忙改口,「萧舵主,我们是不是该先召集弟兄,帮张先生找到欧阳小姐。」 「对,对!这欧阳小姐是……」萧胜的头晃了一晃,「慢著!这要怎么找?太原城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加上这次比武招亲大会,来的人又更多,如果没有画像发给弟兄们的话……」 「不用了,她长得很美,只要看到一个很美的女人……」沐剑真话一出口,又引来了三个人的侧目,其中又以张财的眼神最有敌意。 「咳!」张财重重的咳了一声,以示不悦,「沐少侠,如果老朽没记错的话,你见到她,那应该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你怎么会说……难道你后来还见过她?」 「没有!」沐剑真连忙摇头,他如鹰般锐利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蒙,「但是,我可以用我的玉竹打赌。」 那个小女孩戴著面具的样子,还有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以及她那张在阳光下、在树林间闪烁的笑脸。 「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会比她还要美丽。」 他这样如梦似幻的说词,并不能安抚老人家的心。张财依然瞪著他,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因为不怀好意的眯著,而显得更小。他的模样就像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发现自己的小孩被抢走一般。 但是,沐剑真却没有注意到张财的异样神情,他完全沉浸在回忆里,还有那段回忆引起的震荡。 这种感觉,似曾相似,而且,就在最近。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那种带给他阳光,带给他欢笑的气氛,他已经好久不曾碰触。但是,为什么他还觉得似曾相似呢? 「她真的很美,她美得……美得像……」 「美得让你为她烧成灰也愿意。我知道那种美得让人说不出的感觉,」一直没说话的张南山突然开口了,「就像我在早上遇到的那个……」 他的话戛然而止,他紧张的看著舵主,希望他没有从他的话里察觉他早上失职的事情。 但是,他的话却点醒了沐剑真,他的眉头一皱,英俊而略显刚毅的脸庞上,出现恍然大悟的神情。 对! 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就是在早上见到那个骑著黑马的男人时出现的。 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了那个「男人」的侧面,他不否认,那男人的确也有让他感受到「美」的气质。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同时,厨房里的讨论,在混乱中结束了。 丐帮在太原地区的弟子,在当天下午就出发寻人了,大街小巷的钻、大街小巷的问。可是,却没有人见过像他们口中形容的,那样美得不寻常的女人。 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那女人现在其实是个男人。二是那女人从早上到客栈吃饱饭,睡到那张有著软软棉被的床上后,她就一直没睁开眼过。 这也难怪,就算如过江之鲫这般众多的丐帮弟子们全员出动,从早晨找到黄昏,也找不到这样一个超级爱睡的大美人。 第四章 隔天一大早,睡得心满意足的欧阳镶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哪里有做衣裳的铺子。 昨晚她左思右想,认为自己不应该贸然的回到欧阳重霸府,最好是利用这比武招亲大会,先大大方方的进入自己的家里,然后再见机行事。 可是,她在进去前,得先替自己假造个身分,还有,打点一下行头。所以,她在吃过早餐、问到地方后,便兴匆匆的来到了位在城西一条巷子的布店。现在,她人还没踏进店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了两个大男人的争辩声。 「你说什么?长老他要我参加比武招亲大会?」沐剑真讶异的看著萧胜。 一听到事关欧阳家的比武招亲,欧阳镶便慢下了脚步,停在半掩著的店门口外。 「对呀!这一两年来,帮里的人都希望你早日安定下来,别再这么云游四海,尤其是长老门,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不知道。」沐剑真一脸茫然,看著眼前店老板捧在手上,萧胜在几天前就替他准备好的衣服。说实话,他真的以为长老们只是要他来这里观摩一下比武情形,并替他们向欧阳雄霸请个安的。 对于他的回答,萧胜只能暗笑在心里。丐帮小帮主沐剑真,对于女人这一类事所表现出来的迟钝,几乎已经是江湖上众所皆知的事了。 「不管如何,你还是先换上这身行头,再去欧阳重霸府请个安,不然长老们要是怪罪下来,兄弟我可就难为了。」 「可是……」沐剑真皱著眉头看著那一套湛蓝色的丝质长衫,「这东西不会太华丽吗?这衣服一穿上去,我要怎么带著我的打狗棒?」 一听到这个词儿,门外的欧阳镶脑里立即浮现出个小男孩的身影,她傻笑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她的手上了门板,正打算推门进去-- 「这……你可以拿它当成剑一样背在身后呀!你的墨竹是黑色的,和这衣服应该配得……」 「不了!我既然要以丐帮小帮主的身分去请安,就该像个丐帮的人,这衣服还是收起来吧!」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想穿那件衣服,更不想这么轻易的被人摆布。早知道长老们这一次的计画,是要他来参加比武招亲的话,他就不会来了。 丐帮小帮主?欧阳镶的手倏地收了回来。沐剑真? 「可是这样未免太难看……」 萧胜的话语传来,让门外的欧阳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衣服,那套经过多年洗涤、风尘仆仆的旧长衫。 没错!是太难看了。她心想,如果不难看的话,她也不会一大早就来布店里作新衣服了。 「难看?还好吧!我已经算是常常洗澡和洗衣服的乞丐了。」 沐剑真话里的坚持依旧,但气势却不再,他瞥了一眼门口。门口那个迟疑的人影,有点分散他的心神,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萧胜也看了一眼门口,但他显然不认为那个半掩著的门外,站了一个人有什么奇怪,他继续努力,「这……姑娘家总是比较在意外表,虽然小帮主你是英俊潇洒,又一表人才,但穿著乞丐装总是不太好看。」 沐剑真摇摇头,他的脚步移向门口。「我在意的是内涵,我可不打算找个只注重外在的女人……兄弟!你要听到何时……」他霍地打开了半开的门,金色阳光顿时流泄一地,昨日那个让他惊鸿一瞥,长相清秀、飘逸俊雅的男孩子,顿时出现在大家眼前。 「呃?」欧阳镶显得有些尴尬、不自然。 「是你?」一看清楚门外站著的人,沐剑真的眼神流露出惊喜的眼神,他没有想到会再见到昨天那个让他颇有好感的少年,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再见他一面。 「我……」欧阳镶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这个男人。她依然无法相信,眼前这个高大英挺的男人,会是当年那个笨手笨脚、老是被她叫做小木头的玩伴。 这真是当年那个连攀个悬崖都会发抖的小男孩吗? 她抬起头看他,他的脸上带著一丝惊讶后的欣喜,当年可爱却带点沧桑的五官,早被刚硬深刻的轮廓取代,他那略有所思的双眸越见深邃,薄薄的唇角轻扬著一丝不羁的狂妄。 在他高大英挺的身形上和线条刚毅的轮廓中,过去那个小男孩的影子几乎已经完全消失,只除了那双眼睛中的黝黑,仍是像她记忆中一样,那般的炯炯有神、认真果断。 「我昨天在街上看到你骑马进城,请进!」沐剑真有礼貌的请她进屋,虽然她看著他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在。 而她才一踏进店门,「客倌!需要什……」布店老板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任谁也看得出,欧阳镶那一身衣服要再不丢掉的话,很快就会被另外这两个丐帮人认成兄弟了。 看出老板的眼神,欧阳镶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需要一套衣服,这很明显,对不对?」 布店老板点点头,欧阳镶身上的衣服,不像眼前这两个丐帮里的重要人物,衣服虽破,但缝补的技术精良,她的衣服很明显因为穿了很久,布料泛白不说,有些地方几乎都磨成纱线了。 「这刚好!」一听到欧阳镶说出这样的话,沐剑真连忙拿起了台上那件湛蓝色的长衫,几乎是在自己也不自觉的情况下,像个亟欲讨好主人的小狗般,将衣服捧送到她面前。「兄弟,如果下介意,这衣服拿去穿好了。」 「小帮主,」一看到这样的情形,萧胜想不开口都不行,「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 「这……」 萧胜的话提醒了沐剑真,他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一面之缘,自己的表现就好像他们是兄弟一般。 「抱歉!小兄弟,看看我,只顾著摆脱这件衣服,我甚至还没请教你贵姓大名呢?」沐剑真一脸豪迈坦然的笑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这个俊俏青年的好感。 「我……在下姓杨,单名一个重阳的重字,刚从关外来。」她思念已久的沐剑真,竟然对她完全没印象,欧阳镶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会泛起小小的不悦,但转念之间,她原本要用来潜回欧阳重霸府里的谎言脱口而出。 「杨兄!在下乃丐帮沐剑真,昨日在大街上与你错身而过,正惋惜无缘再见兄台一面,想不到今日竟会在这布店相逢。」 「是吗?我倒是没看到沐兄。」 「那也难怪,那日你和我们丐帮的弟子正在谈话。当时,我便想认识杨兄了,说到这里,杨兄如果不嫌弃,这件衣服……」沐剑真几乎是双手捧上,求欧阳镶接受。 「这……不太好吧!」分隔这么多年,再见面时,她可不能这样理所当然的占人家的便宜,尤其是一个乞丐的便宜。 而看不过去的显然不只是她,「咳!」萧胜这时出声了,「小帮主,你这位朋友来这里是要办事的,你那件衣服真要送给这位小兄弟吗?」 「当然,我还想请他喝杯酒呢!」 沐剑真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向前一步,托著欧阳镶的手肘,像是个相识已久的老友般,将她推到萧胜面前,「替你介绍一下,杨兄,这位是我们丐帮太原分舵舵主,萧胜。」 「萧舵主!」欧阳镶一抱拳。 萧胜连忙回礼。「杨兄弟。」 他一回完礼,立刻拉著沐剑真的手到一边,小声的道:「小帮主,恕我无礼,可是,你就这样要把这衣服送给杨兄弟,恐怕太失礼了吧!杨兄弟毕竟是来这里做衣服的,这衣服莫说不合杨兄弟的体型,恐怕杨兄弟也不会喜欢。」 「这……我倒是没想到。」 被萧胜这样一提醒,沐剑真略微一愣,他看了看欧阳镶那略显瘦弱、清风道骨似的身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高大粗壮的身躯。 「我想,小帮主如果真想送一套衣服给杨兄弟,我们可以再做一件。」 「可是,再做一件,这衣服不就浪费了吗?我告诉过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穿这种东西的。」 听到这里,欧阳镶忍不住翻白眼了。这两个乞丐在干吗?讲来讲去,好像变得她是一个乞丐似的,尤其是沐剑真,竟然还把自己不要穿的衣物要施舍给她。 不只是她,旁边也有人受不了了。一直沉默的布店老板终于开口,「两位客倌,这位杨公子是来做衣服的,我看,不管你们这衣服要不要给他,还是先让我给他量量尺寸,不然,任你们这样说到天黑,这位杨先生还是白来了。」 「老板说的是!」一见到有机会可以先摆脱眼前这两个家伙时,欧阳镶忙不迭的附和著。 「什么?」 就在沐剑真和萧胜都还来不及反应的同时,老板和欧阳镶已经十分有默契的一起往里面走。 「客倌!请跟我进来。」 「好!」 一见到两个人消失在门后,沐剑真立刻紧张了起来,「你看你,有事没事说那什么话,杨兄弟一定觉得我们很不干脆……」 「小帮主!这位杨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头,你根本不知道,你对人家这样好,他才会觉得你有问题呢!」 「你说什么?他会觉得我有问题?!哈!我不过是觉得对他感觉很熟稔,才会对他这么友善罢了。啊,对了!这件衣服,我看也拿进去给他量量看好了,搞不好,只要把绳带绑紧一点,下摆缩一点就好了。」 「小帮主!」 眼看拦不住沐剑真,萧胜只好尾随著他进到后面的量衣间。 两人一进到量衣间,却只见到老板。 「那位杨兄弟呢?」沐剑真没来由的心一惊,「他走掉了吗?」 「不!」店老板的回答有气无力的,他方才和欧阳镶争辩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法说服她,让他替她量身。「他说他要自己量,到后面房间去了,你要找他,就自己过去吧!」 「好,谢谢!」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沐剑真就往老板说的方向走,经过一个短短的走廊,便来到了那间房间外,他边推开门边道: 「杨兄弟,你也许会想试试这一件……」 倏地--他后面该说出的话全梗在喉问,眼前的「杨兄弟」,此刻正穿著一件近乎透明的薄纱,和里面若隐若现的绿色肚兜,他,不!此刻应该是「她」,站在那个小房间的正中央,除了一张靠近门口的椅子外,房里空无一物。 而欧阳镶,她压根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她看著沐剑真那张写满讶异的脸上,泛起的红晕渐渐红到耳根。她清了清喉咙走向他,完全不顾他的张口结舌,她接过了他手上的那件大号长衫。 「你来得正好!老板没跟我说一声,就把我那件衣服拿去了!害我一个人在这里,一直考虑要不要叫救命。」 沐剑真根本听不进她说的任何一个字,他的眼睛紧盯著她的脸,像是溺水者攀著大海中的浮木一般,死巴著不放。 他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命令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个--在他眼角余光中出现的旖旎景象。可是,他的心就像擂鼓一样,无法克制的敲击著,他的理智,也像是节节溃败的军队一般,退得不见踪影。 「真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他虽然看不顺眼我那件破烂的衣服,但也用不著拿走呀!」 隐隐约约的,欧阳镶嘀嘀咕咕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脑海,替他叫回了最后一丝几乎要落胞的残兵,不!理智。 「对不起!」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人已经闪身离开了那一个房间。 「沐公子,杨公子量完身了吗?」沐剑真一出门,就遇到了店老板捧著欧阳镶的那件破烂衣服,「沐公子?」 「她……」沐剑真知道自己脸上的火热还没消,「这衣服……」 方才欧阳镶嘀咕的话,在这一刻才在他的脑海中反应过来。 「你怎么把她的衣服拿走了?」声音里带著连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怒气,沐剑真瞪著吓了一大跳的店老板,「你知不知道,你让我--」蓦然惊觉自己刚刚做的事,牵扯到她的一生的贞操和名誉,他的话顿时断掉。 「怎……怎么啦?沐公子。」店老板战战兢兢的问:「这衣服的衣带断了,我帮他拿到前面换了一条,这才拿来。小的做了什么让公子不高兴的事吗?」 「不,没有!你拿衣服去给她吧!」 不高兴?老天!沐剑真摇摇头,让开身,让店老板走向那间房间。他自己则向反方向快步走去,就像后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赶他一般。 他连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确定,更无从知道他那种心跳几乎为之停止的激动,应该叫做什么样的情绪。 情绪?老天!他刚刚毁了一个女人的贞节,而他此刻却只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 「小帮主!你还好吗?」一见沐剑真出现,萧胜便发现他的神情诡异。 「我没事!」 「那就好!你真的要把那件衣服送给他吗?」萧胜并不是不关心沐剑真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现在一心牵挂的是,如何将小帮主骗进欧阳家的比武招亲大会。 「送给她?」沐剑真吞了一口口水,「我是想送给她,但是,当然要看她的意思了。如果可以……」他在心底加上了一句,『我想把整个人都送给她。』 「当然不可以。」萧胜完全弄拧了他的意思,「你们两个身材差这么多,他怎么可能穿呢?」 他的立即反应,引来了沐剑真的白眼。 「是不能穿!」刚到前面的店老板跟著接口,他拿著沐剑真那件衣服,双手捧著递给了他,「这是杨公子拜托我交给你的。」 「她人呢?」没来由的,沐剑真的心莫名一紧,他紧张的看向里面的房间。 「他说换好衣服就出来。对了!这件衣服,你们到底是要不要?如果不要的话,我倒是可以半价买回……」 「当然要……」萧胜话还来不及说完。 「不要!」沐剑真断然的语气吓了萧胜一跳,他的声调听起来就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而不再像先前那样,只是纯然的想拒绝。 「小帮主!这……」 「我说什么也不去参加那个欧阳家的比武招亲大会,我已经找到我该娶的对……」 「你们要去那个比武招亲大会?」 欧阳镶清晰明亮的声音突然传来,让沐剑真到嘴边的话又硬吞了进去。他偷偷的吸了一大口气,才慢慢转身,面对著这个穿著男装,风流俊美,却在刚才深深的撼动他心弦,而且他该负责任的女人。 「是呀!杨公子,你也要去吗?」萧胜接著话头说。 「她不会去!」 「什么?」沐剑真的断然否定引起了萧胜的纳闷。 但在欧阳镶脸上,引起的却是一个神秘的笑容,「喔!」她美丽的大眼睛闪烁著挑衅的意味,「沐兄!你该不是怕输了比赛,丢了丐帮的面子吧!」 「你……」沐剑真顿时涨红了脸,心里直觉的想法脱口而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经过刚才那样的事情,我理当和你一起,怎么可以再去参加欧阳家的比武招亲……」 欧阳镶用淡淡的微笑掩饰心里还未平息的慌乱,她假装听不懂沐剑真口中说的「一起」的意思,还顺水推舟的道:「怎么不可以?我是一定要去的,只是,一个人恐怕不方便,沐兄若是愿意,我们不妨结个伴同行。」 「你……」沐剑真看著欧阳镶的笑,不敢相信的瞪著她,想看穿她。他遇上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第五章 他遇上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为什么刚才被他那样撞见……,此刻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而且,而且她还说要去参加比武招亲大会! 她难道不知道她自己是个女人吗? 「小帮主!既然杨公子有意作陪,你不妨过去看看吧!这次的大会,等于是武林新秀一次暖身的比试大会,不一定是要招亲,我想,杨公子这样一表人才,应该也是抱著这样的念头去参加的吧!」萧胜忙不迭的附和著欧阳镶。 「当然!沐兄,」欧阳镶当然是另有目的,她再一次看向沐剑真,眼里挂著让人怦然心动,几乎可以说是挑逗的挑战神情,「你怎么说?」 「去比试?」沐剑真实在是很想破口大骂,一个女孩子家去参加什么比武招亲大会,还这样…… 他看著欧阳镶,坦然无惧的眼神直直射向她的眼底,别说他对她的一切毫不知情,他甚至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已嫁为人妇。 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一紧,从没有过的渴望,突然就淹没了他的心,他想知道有关她--这个神秘却动人的女人的一切。 「是的!我是打算去欧阳府。沐兄!方才我进门之前,在门外听到,你也是要来参加欧阳重霸府的比武招亲大会,是吧?」 「这……」 「这当然!」萧胜连忙插嘴,断了沐剑真的话头,以他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他可以看得出,眼前这个俊逸高雅的青年,对沐剑真具有某种强大的影响力。 「想必杨兄弟这趟来太原,也应该是专为了此事吧?」 「萧舵主!我说过我不……」 「那太好了。」 「咦?」沐剑真原想否认,但一听到欧阳镶的话,却又硬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 蓦地,亟欲知道眼前这个「杨重」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底想做什么的念头,压过了他做人处事的原则。 沐剑真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知怎么地,眼前这个女孩,不!该说是女人,她那大胆妄为的行径,让他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更甚者,他很好奇,她怎么能在脸上那明显的酡红下,还这样镇定的对他微笑。 「好吧!既然如此,杨兄是否愿意和我同行?」不知不觉的,沐剑真话里流露出一股自己都浑然不觉的感性。 「当然,我求之不得呢!我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出远门,家父让我带著的介绍信及我的行李,全在路上被人偷走了,所以,有人肯介绍我进去,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欧阳镶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不知怎么地,沐剑真的话语让她有些许的不自在。可是,这并不影响她先前在心里编好的谎言。 虽然在她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沐剑真那直直地望著她的眼睛,像是挑衅一般地在审视著她,但她直视著沐剑真的眼中,没有一丝因为这样明显的谎言,而引起的羞愧。 对萧胜来说,有了这个天赐良机可以让沐剑真去欧阳府是在好不过了,「那实在是太好了,你能遇上我们小帮主,并且结伴去的话,以你们两人这样堂堂的相貌,必定会让欧阳雄霸那个老岳父乐得合不拢嘴。」 他的话让沐剑真立时有了反应,「等等!我说过我不想娶老婆,就算今天去了,也只是去会一会江湖上的高手罢了,萧舵主,你就别再这样一厢情愿了。」 「小帮主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看人家杨公子,年纪看来小你这么多,却也知道这个道理。」 「是吗?」沐剑真冷冷的看了欧阳镶一眼,她脸上那种有点幸灾乐祸的神情,让他报复似的脱口而出道:「如果是这样,那杨兄弟她早该待在某个地方抱小孩了,而不是在这里跟人家去凑什么比武招亲的热闹。」 「啥?你在说什么?」这段话萧胜完全听不懂。 「没有,没事!沐兄大既嫌我是个累赘吧!」听到沐剑真口气中明显的不悦,欧阳镶连忙引开话题。 「累赘?不!怎么会?」 沐剑真看著她,嘴角轻轻的上扬,笑容里泛著让人莫名心跳的温柔,「我还希望趁这个机会与杨兄弟亲近亲近呢!」 他话里挑逗的意味,让欧阳镶的脸又不自觉的红了一红,却没想到萧舵主在一旁大声附和,「对,对!你们两个人都是初到太原城,正好趁这个机会结伴去游山玩水一番,你们说可好?」 对他来说,只要小帮主愿意踏进欧阳府的大门,他就算是鞠躬尽瘁了。 「什么?」欧阳镶对他的提议大吃一惊,萧胜居然建议他们两人孤男寡女去约会? 但她的反应看在沐剑真的眼中,却让他没来由的不高兴起来,「怎么?杨兄弟不敢和我去逛逛太原吗?」 「不敢?」欧阳镶收到了他的挑战,但却强自压抑,「不!只是怕小弟扰了你原有的打算,我想,我们在比武招亲大会那一天再见会比较好……」 「那怎么行?如果我们连酒都没有喝过几杯的话,又怎么能以江湖朋友互称?」 「喝酒?」 「嗯!我是说,如果杨兄弟真心不嫌弃和我这种乞丐一起走的话……」他有些迷蒙的眼里,闪著老鹰才有的锐利神采,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他伸出了右手,「那理当让我敬你两杯。」 看到沐剑真那充满自信的笑容时,欧阳镶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这个沐剑真的脑筋比她想像中要精明多了,而他的眼睛,比起多年前那个纯真又有点沧桑的小男孩,更多了份让人无法忽视的潇洒从容。 「那……」她决定接下这个挑战。沐剑真已经知道她是女人了,就差不知道她是当年那个在黑森林的小女孩。她倒很希望当他知道她的身分时,笑容还会像现在这般自在吗? 「就这么说定了!」她一笑,伸手与他相握。 沐剑真手掌的温暖,就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让人震撼。但欧阳镶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除了在看到沐剑真脸上那突然疑惑的神情时,她美丽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紧张。 而对沐剑真来说,这微凉而柔润的手掌,被握在他的掌心时,引起了沐剑真心底一股很模糊的回忆,某种感觉在心底升起,他似乎遗漏了什么? **bbs.4yt****bbs.4yt****bbs.4yt** 「好了!说实话吧!」 萧胜离去之后,沐剑真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问出心底的疑惑,他甚至连请欧阳镶喝杯茶的意思都没有,就在布店旁的小巷子里,他看著欧阳镶,眼中流露出一股慑人的冷静目光。 「实话?」 欧阳镶面无表情的看著沐剑真的脸,但是,她心里却在暗叹,曾几何时,这个以前只会跟著她在森林里奔跑的人,如今已经是一个跺一脚而江湖动的人物,而他的威严气势,更是显现出他的不凡。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我去欧阳府?」沐剑真气势十足的说。还有,他心中暗忖:为什么你美得这么令人屏息,你可愿意嫁给我? 「我是谁?」欧阳镶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斜映著从屋檐旁流泄而入的阳光,宛如七色幻彩,美丽而细致的脸庞,正散发著凡人无法抵挡的魅力。 「你猜猜看呀!不过,我知道你最迟钝了,要你猜出我是谁可能很困难!」她看著沐剑真的眼神里闪著俏皮与淘气。 那双晶莹的眼,让沐剑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是的!他几乎遗忘了的可能,猜猜看?会这样对他说话的女孩只有…… 那个在大东北的黑森林里,那个小女孩的友善和淘气,那个在森林蓬顶,阳光的缝隙中,和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笑脸,和早上方才听到的,欧阳府里某个美丽的小姐,听说早该到家了…… 「你……你该不会是……」 沐剑真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那个偶然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美丽笑容,竟然就这么的从梦里蹦了出来,「欧阳镶?镶儿!该死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镶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猜出她是谁。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窃喜,让她有些恍惚。一时间,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沐剑真要用这种语气说话,他似乎在责备她?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回家去?还想去参加自己家的比武招亲?你到底在做什么?知不知道我们丐帮出动了所有的弟子,在太原城这个地方翻天覆地的找你?」 「你……你说什么?」欧阳镶回神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个家伙自以为他是谁?他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我……你……」 莫名地,不久前看到欧阳镶更衣的那一幕,突然跃进了沐剑真的脑海里,他的脸陡地红了起来,前一天他还在想著她,今天,他竟然就已经站在这里,和她面对面相望。看著她那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和亮丽耀眼宛如天上星辰的双眼,两瓣令人垂涎欲滴的红唇,老天! 他猛然摇了摇头,他在想什么? 「怎么样?」欧阳镶抬头看了看沐剑真那几乎高过自己一个头的身躯,「不要以为长得比我高,就可以对我发号施令,小木头。」 乍听到这个让他怀念了十余年的绰号时,沐剑真的脸又红了起来,「你……你家人到处找你呢!你却……女扮男装的想要进自己家凑那个比武招亲大会的热闹?」 「反正那是我家。」欧阳镶不以为她心里的疑虑可以告诉这个多年不见的朋友,「我高兴怎么回去是我的事情,不行吗?」她看著他的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担忧,她知道他不想去这个大会,「你决定不去了吗?」 「我……」沐剑真对著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庞,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更别提说话了,他抬头看了看逐渐炽热的阳光渐渐的晒到两个人。「我们找家茶馆谈吧!镶儿。」 对于自己毫无所觉的就叫出了她的别名,沐剑真知道,要再不问出这姑娘究竟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很快的,他又会像小时候一样,唯她是从。 **bbs.4yt****bbs.4yt****bbs.4yt** 「喂!你可真是木头耶!」 两个异常英俊、长相潇洒的年轻人,此刻正在太原城里的一个酒馆吃点心,这酒馆的位置正是在太原城里,唯一一条号称是烟花柳巷大本营的街口旁。 「这算是哪门子的茶馆?」 沐剑真站在门口甩了甩身上那件湿透了的斗篷,走到已经坐下的欧阳镶身旁,「你就将就将就吧!」 他望著窗外滂沱的大雨,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密,转瞬间,天空已经灰暗的彷如天黑般。 「也罢!」欧阳镶甩甩发辫,回头呼喊,「小二!」她虽然不太会喝酒,不过,比起茶馆里的小点心,她倒是比较喜欢酒馆里的下酒菜。 点完了菜,见到沐剑真一脸沉重的看著她,欧阳镶皱了皱眉,「等会再说吧!我今天没吃早餐,肚子饿到现在,先享受一下吧!反正,你也不是常常在这种酒馆里吃东西的,不是吗?」 沐剑真看著她,心里百感交集,她说得没错!他甚至还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对她说些他该说……不!也许是这些年来,他想说的事…… 大雨哩哗啦的下,雨打在屋檐的声响,荡的人心一片浮躁。 没多久,菜在欧阳镶望眼欲穿的期盼下上桌了。 正当沐剑真开始觉得心里较为平静,想开口说话时,酒馆里突然出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家。这十数个花枝招展的花姑娘们,是因为下雨天生意清淡,又没有客人上门,趁空听说附近来了两个器宇轩昂、长相非凡的年轻人,遂闻风而来。 久经江湖历练的沐剑真,一看这群饿虎扑羊似的女人,便知道是什么吸引她们过来的。他瞄了一眼身边的罪魁祸首,欧阳镶那美丽到男人、女人都躲不过的容貌,就算是此刻专注于食物上的这副模样,竟也是这般好看。 而那群女人,在小小的酒馆里拚命施展浑身解数,想要让这两个年轻人,尤其是欧阳镶的目光转到她们身上。 但是,当欧阳镶看到她们的第一眼时,她的反应竟然是对著那几个拚命朝他们挤眉弄眼的姑娘家们挥手。 「喂!大木头,这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你说谁是木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沐剑真没想到欧阳镶竟然会大大方方的对那些姑娘报以微笑,还想再度举起手,对她们热情的招手,他连忙将她举起的手按回桌面。 「做什么?」欧阳镶对沐剑真的举动先足一愣,随即理直气壮了起来,「回礼呀!她们这些人这么友善,又这么热情,我可不像你,像个木头一样呆呆的,装作没看到,我们本来就应该对别人友善的呀!」 「你……」 沐剑真看著欧阳镶一脸的纯真无邪,心中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在江湖打滚多年的他,这会儿竟成了「大木头」?也不知是谁没见过世面,迟钝得不知这女人的来头! 「我怎么样?」欧阳镶双手叉腰,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唉呀!这两位公子爷,这种大雨里,在这种破酒馆喝酒,多没情趣呀?」方才她热情回礼的后果是一个妖艳娇嗲的声音响起。 沐剑真翻了一个白眼,正打算对那个看来年纪虽是大了些,但风韵依然艳丽动人的女人说话时,却听到坐在身侧的欧阳镶冒出一句: 「是呀!大婶,你要不要也来喝一杯?」 她那句纯真无邪,没有半点矫饰的话一出口,那女人的表情顿时像是被人重重的捶了一拳似的。在馆里避雨的客人,以及其他的姑娘们也噗地冒出狂笑。 沐剑真表情不变,但心里却笑抽了肠。他冷静的说道:「我兄弟说得是,你如果想喝一杯,我们请客。」 「不必了!」那女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就差没有抽筋变形,扭身就走。 酒馆里的哄笑声更大了。倒是欧阳镶,她一脸讶异、不解的看著臀部一扭一扭的走出酒馆大门的女人。好一会儿,她的眼神从讶异渐渐转为疑惑,然后才转头看著沐剑真,沐剑真的脸上依然是百变不惊的冷静神情,他在等她这个小笨蛋问:为什么女人会掉头就走。 但是,没想到的是,她的问题却是-- 「她屁股扭到了吗?怎么会那样走路?」 「噗!」这次沐剑真忍不住了,「哈哈哈!我真服了你了!」他抱著肚子,趴向桌面拍打著桌子,笑得乐下可支。 他笑了好一阵子,却不见到欧阳镶有任何动静,他猛一抬起头,看向她,却看到她的视线落在大街上,一脸茫然的微笑,而她手里拿著的酒杯,则停在嘴边,完全没有要一饮而下,或是放下来的动作。 他顺著她的视线往大街上望去,看著那些撑著伞或披著蓑衣,来来往往的人们,雨滴滴答答的落下,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而在经过刚才那位姑娘碰到的超级大钉子后,其他的姑娘们虽然跃跃欲试,却也收敛了许多。 也因此,沐剑真知道谈真心话的时候到了…… 「镶儿!为什么不回家?」 默然中,沐剑真的笑容敛去,他的目光诚挚,他循著欧阳镶那显得有些茫然的视线中,搜寻著答案。 「回家?」欧阳镶在这样的雨里,想起了一年到头常常雾气蒙蒙的山里。「是呀!我好想回家。」 「东北大山?还是欧阳府?」欧阳镶如梦似幻的语调,让沐剑真想起那一片飘渺的山林雾气。 「什么?」欧阳镶这下才有些回神,她看著沐剑真,「你刚刚说什么?」 沐剑真一笑,他知道正事要紧。「我是说,欧阳府拜托了我们来找你,镶儿!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女扮男装偷偷溜回欧阳府呢?」 「我……我是为了想多了解一点他们。大木头,我有二十几年没有回过家了。」 「二十几年?」沐剑真皱了皱眉,他在想她应该有的年龄,「我今年也不过二十五,你是说……你从来没有回过欧阳府?」 「嗯!」欧阳镶有些心惊,她没有想到沐剑真这么敏锐,「所以我想先熟悉一下家里的环境,再光明正大的回家。」 她自己知道,这样的谎言真的是很离谱,可是,让人讶异的是,沐剑真那若有所思的目光,竟然显得有些疑虑。 「是这样的吗?」谁知道,沐剑真的心里想的根本是另外一回事,「你是不是怕你父亲会在这次的比武招亲大会上让你嫁出去?」 「什么?」欧阳镶讶异的看著沐剑真。 「不!我是说,你……你还没有……没有……」沐剑真就像是喉咙里梗著个大结,他不知道要问出这样的话竟有这般困难,「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没有嫁人吧!」 欧阳镶一愣,她非常疑惑的看著沐剑真,心想,这个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厉害,她在说什么?他又在说什么? 「我没有嫁人!」蓦地,小时候两人玩耍的戏言突然冒了出来。「我在等你呢!」 「什么?」 沐剑真的声音里,显现出来的惊恐不是很大,因为,他吓得从椅子上跌到地上的声音更大。 「哈哈!开你玩笑的。」欧阳镶单手支著下颔,看著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沐剑真,她脸上挂著浅浅的微笑,笑容里有一种绝望的凄美。 「说真的,如果今天换个地方,又换个好天气的话。」她望向窗外滴滴答答的细雨,整个人几乎就像是要融入雨里一般。「也许……」她看向他,望著他一脸的怔然,绽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我会考虑一下我们的未来也不一定。」 她说完话便霍地站起,「走吧!雨停了。」 她心里那哀伤情绪,像是一个诡异的梦意,突如其来的席卷了沐剑真,他追了上去,「等……等等!你在说什么?」 「什么?」欧阳镶一脸无辜的回头看他。一看到他身后的人,她樱桃般的小嘴顿时噘了起来,眉头也假意的皱了起来,「我以为,你要付帐的。」 「啥?」沐剑真一回头,才知道店小二气喘吁吁的追了出门,「唉!真抱歉!抱歉!」 他急急忙忙的掏了银子给店小二,再回头,欧阳镶已经跑了老远,躲在人家的雨篷下,正兴致盎然的玩著从雨棚裂缝中落下的水柱。 刹那间,沐剑真疑惑了。这样的欧阳镶,跟先前他所见到的欧阳镶,还有下午遇到萧胜的欧阳镶,仿佛不是同一个的人。 她是怎么办到的? 被他撞见几乎光溜的身子,还可以不慌不忙应对自如;对上酒馆里的女人时,她又是这么天真无邪的神情和作为;然而,她又有种成熟的凄美,仿佛生命走到尽头,想要融入雨中一般的苍凉和悲哀。 而更让他讶异和担心的是,为什么?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这么的让他的心感到慌乱不安、颤抖不已,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椎心刺痛。 第六章 丐帮分舵里。 「你说什么?杨重就是欧阳家的大小姐?」 当分舵王萧胜听到沐剑真说的话时,他十分讶异的看著他,「你怎么不早说?」他的声音里有著责备的意味。「你明明知道张财急著在找她。」 「我知道。」沐剑真的声音里有愧意,他和欧阳镶在外面闲逛了一整天,一直到回到帮里,他还陶醉在下午两个人在小雨中漫步,和欧阳镶那句玩笑话引起的心动中。要不是萧胜向他询问欧阳镶的底细的话,他恐怕早就将欧阳府里有人要找欧阳镶的事情抛在脑后。 「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了。」 「小帮主!你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你明明知道帮里的兄弟们找她找得焦头烂额,张财虽然没说是什么事,但想也知道一定是很重要,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呢?」 「抱歉!」 对于萧胜的疑问,沐剑真除了抱歉,还是抱歉。 萧胜明显责怪的语气,让沐剑真觉得有些不悦,他还想跟欧阳镶叙叙旧,而他也害怕一旦欧阳府找到欧阳镶后,事情会有难以预料的变化。 因为,下午的谈话中,很明显的可以知道欧阳镶现在不愿意回家。 「萧舵主,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在太原城里势力这么大的欧阳府,会要丐帮帮忙找人,而且找的人,还是他们家失落在外多年的大小姐,难道他们府里为了办其他的小姐们的婚事,就可以连欧阳镶都不管吗?」 「他们不是派老管家出来找人了吗?」 「哼!」不知哪里来的情绪,莫名地牵动著沐剑真的心,他用冷冷的语气道:「他们欧阳府在太原财大势大,如果真的有心要镶儿……我是说,欧阳小姐回去的话,早就派人出来找了,何苦找我们丐帮弟兄呢?」 「这……小帮主,也许是因为张财和大小姐熟吧!他才会……」 「才会怎么样?来拜托一个和他们家毫无关系的帮派找人?而不是叫自己府里的手下去找?」 「也许,他们真的太忙了,就连欧阳雄霸他都没空,要拜托老管家……」这么说太牵强,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哼!省省吧!如果事情真的这么容易,那欧阳镶也不用想跟著我们混入比武招亲大会了,不是吗?」 萧胜听了他的话,眉头都快皱成一堆了,「可是,这样要怎么办?张财他和我们帮里素有交情,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著他的要求不管呀!」 「这不是放著他的要求不管,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他到底想要怎么样?希望今天下午那样快乐的重逢会一直延续吗?让自己这种心悸的感觉一直持续,直到欧阳镶离去为止? 离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像是一把刀一样的划过他的心中。 「小帮主?」 「唉!也罢!」沐剑真叹了口气,「过些时候,我会去找镶儿……不!我是说,欧阳小姐,告诉她这件事,看她愿不愿意和张财见个面。」 「是,可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小帮主?」 见到沐剑真沉默不语,萧胜也不敢太过造次。「改天!我说改天!」沐剑真手一挥,不耐烦的示意要萧胜离开。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愿意,也不想让欧阳镶和欧阳府的人见面,也许是一种预感,更也许,只是一种单纯的害怕。怕一旦欧阳镶进了欧阳府的大门,就会像下午一样,她美丽的身影,看来几乎被雨融化,要消失在雨里一般。 **bbs.4yt****bbs.4yt****bbs.4yt** 这个改天,沐剑真本来没有打算拖这么久。 五天后,欧阳重霸府的比武招亲大会,正式开始。 在府外搭建的擂台旁,那一大片空地上,此刻挤满了人潮,这些人潮中,只有少部分是真正的武林人士,而其他的,绝大多数是前来凑热闹的。而在这其中-- 「我要那个!」 「哪个?」 「那个孙悟空,还有猪八戒,对对!就是那个,还有你左手边的那一个,不要拿错了!」 欧阳镶指著不远处那个挤得满满的人群的摊位上,东指西比的指示沐剑真。 堂堂的丐帮小帮主,这会儿,不要说给人家当成了买东西的凯子,更成了欧阳镶的仆人般,帮她在人群中奋力向前挤,就为了她想要那两个可以拿来玩的捏面人。 「这个是吗?」沐剑真高举著两个捏面人,焦急地询问在人群中只见一个头拚命在点的欧阳镶。 「对!对!就是他们,快!」欧阳镶一看到朝他们挤过来的萧胜,连忙叫沐剑真动作加快,「萧老头要来了,快点!我还有糖葫芦和炒栗子没买到。」 「知道了!」 沐剑真一到她身边,两个人立刻朝萧胜过来的另一边,挤进人群中。 「小帮主!杨兄弟!」萧胜见状,更是奋力的朝他们挤过来,「你们别闹了,要先进府里去呀!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知道了,马上就去!」 欧阳镶话一落,立刻拉著沐剑真消失在热闹的人群里,只剩急得满头大汗的萧胜,东张西望的不知该怎么办。 其实,欧阳镶并没有忘记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要进到欧阳重霸府里去。可是,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热闹了,尤其对欧阳镶来说,这一切都是第一次的新奇和体验,以往,在山上偶尔一次的市集中,只能吃到两、三种零食她就觉得很幸福了,而现在,竟然有数十种不同又新奇的零食和玩具摆在她面前,因此,她立刻决定秉持著「活在当下」的生活观--先玩再说。 而对沐剑真来说,既然连欧阳镶这个正主儿都不知道要担心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了,他又何苦一个人在这里担心个老半天,更何况,只要是陪著欧阳镶玩,一切都是新奇而有趣的。 再加上以往他见到这样的热闹场面时,总是碍于丐帮子弟的身分,往往只能当个旁观者,而今天,难得穿著那一身为了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体面衣服,就连头发都中规中矩的扎成了个丐帮子弟们绝对认不出的公子哥儿的型。 两个人,就像是极为亲密的兄弟一般,混在人群中,从一早来到这里开始,就玩得不亦乐乎。 但这一路上,却苦了萧胜,他一方面要叮咛著两人不要玩过头,一方面又担心小帮主,这次就这样贸然陷入欧阳重霸府的家务事中,对丐帮会有什么影响。但是他也看得出,欧阳镶深得沐剑真的喜爱,从沐剑真对她小心翼翼、呵护有加的情形看来,他不禁又有些庆幸,为他们的小帮主开心。这一趟来太原城,总算是对那些丐帮长老们有些交代。 他又是担心又是高兴的,弄得自己神经都快绷断了。 而这一会儿,看著他们堂堂的未来丐帮帮主,被欧阳镶呼来喝去的,就差没叫他弯下腰来,让她骑在他的背上。他只好又奋力的挤进人潮中,为了他们丐帮的小帮主,稍稍挽回一点颜面。 「你是木头呀!跟你说那个捏面人要拿高,这样会碰坏耶!」 「我拿高了呀!那只手是你自己刚刚吃掉的。」沐剑真是不吃零食的人,但这一会儿,他双手拿著的零食,大概比他这一辈子吃过的都多。 「乱讲!我才吃了它的尾巴而已,咦?我的糖葫芦呢?」 刚吞下一个绿豆糕的欧阳镶,嘴巴还没停,便又在沐剑真的怀里东翻西找她下一个目标,由于周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使得两个人的身体,数度以极为亲密的姿势碰撞到,而这对沐剑真来说,实在不啻为一种折磨。 比她高了一个头的他,不要说闻到她发上的香气就能让他心神浮动,当专心找零食的欧阳镶,将她的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只为了保护她在他怀里的零食不要被压坏时,他甚至可以在重重衣服的外面,感觉到欧阳镶那柔软冰凉的掌心。 「喂!」他努力的和她保持著距离,一边关心的提醒她,「你吃这么多,等一下会消化不良哟!」 「不会啦!」 就像一个唆的妈妈一样,沐剑真还是不死心,「可是,等一下我们进去后,可能会很费力费神,你这样吃太多待会儿会没力气的。」 「唉!你放心啦!我不多吃一点,等一下就没力气了。」 欧阳镶的话语显示了乐观无比的精神,可是,沐剑真他知道,欧阳镶有很重的心事,她那忧郁和不安的神情,常常不小心的流露在她那双烟波流转的眉眼之间。 而这让他的心,就像一个吊了十五个水桶的秤子,七上八下的好生不安。 「小帮主、杨兄弟,时间快到了,我们应该先到府里去向欧阳盟主请安。」数度想接近他们,提醒他们的萧胜,这次总算成功的进入他们能听到的范围了。 「好!我们马上过去。」 「我还没吃完呢!」一听到沐剑真的话,欧阳镶连忙抗议。 「等一下出来再吃嘛!如果我们太晚进去,那对主人很不礼貌,你不想这么快就引起他的注意吧!」沐剑真在人群中,努力的帮欧阳镶开出一条路,两人往欧阳家那座豪华大门的方向走去。 「嗯!」欧阳镶乖乖的应了一声,其实,她现在也不是这么吃得下了。 「你还好吗?」 「嗯!准备好迎接对手了吗?」 「对手?」 「嗯!打到前三名,才有幸能见到你的家人,欧阳雄霸和欧阳小姐他们,你还是……坚持用这种方式去见他们吗?」 欧阳镶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的目光环视著欧阳府的大门,那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高耸白墙,淹没在高耸的树林。这样的情景和气势,让人觉得一旦进了欧阳府,就好像是进入了一个永无天日的豪华监狱,而她,正是这个要勇闯豪华监狱的人。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一看到欧阳镶的神情,沐剑真的心整个都悬了起来。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欧阳镶不肯直接回家和家人相认,却要用这种掩护身分的方式进入自己家中,因此,担忧写满了他整个脸庞。 「我……我怎么了?」 发现沐剑真看著她的眼睛里,那种担心的眼神,让欧阳镶的心猛跳一下,她遮掩似的笑笑。「干嘛呀!你担心我等一下会被打伤吗?放心啦!放眼望去,这些三脚猫哪里是我的对手。」 她的话引起了一波带有敌意的眼光,本来嘛!她的男装扮相,走在大街上就可以威胁到一般男人了,更何况经过今天这样精心打扮,身边还站著一个和她相得益彰、充满男子气概的沐剑真。 「你……不会真的想打到第一名吧?」 沐剑真知道她有这个实力,但他依然有些迟疑,他小声的说:「打赢了,可是要娶欧阳家的小姐耶!」 他说的小声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不想引起众怒。在这大厅里挤满了渴望娶欧阳家小姐的人,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把当欧阳家女婿的事,说得好像什么恐怖的事一样。 「放心啦!反正你又不下场比,担心什么?不会有人逼你娶妻的啦!」 「那你为什么要下去比?难道不能……我是说,让欧阳府的人见你有这么困难吗?」沐剑真理直气壮的问,他实在没有办法对她这些仿佛不在乎的一举一动坐视不理。 「这……」欧阳镶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阴晴不定,她有选择吗? 没有! 因为她答应过姑姑,要好好的回到东北去的。 在过去几天夜里,她闲来无事就回这个豪华的欧阳府夜探,凭借著天生敏锐的直觉,她可以感受到家里的某些角落里,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弥漫著。 尤其是欧阳府后面,那个欧阳夫人宅院,那个围绕著美丽亭阁,远观鲜艳美丽,近探却让人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的美丽花园,更是弥漫著一股令人心寒的沉寂。 这花园和亭阁,她想进去好几次了,但都告失败。 而这些,正如她姑姑警告过她的,她要小心,很小心的才能确定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想……」沐剑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也下场吧!」 「什么?」欧阳镶讶异的看著他,顿时,一种陌生的情绪淹没了心头,她皱起眉头,怎么胸口会有这样难过的感觉? 「你……想做欧阳家的女婿?」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沐剑真转头对她翻了一个白眼,「你这个小白痴,我是想……想……」 「想干嘛?」 她不解的看著沐剑真脸上逐渐浮出的红影,还有他那个张了开来,却迟迟吐不出半点声音的嘴。 「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进去比赛。」 话一说完,沐剑真像个执拗的小孩偏过头去,但那抹红已经染上了他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欧阳镶心里好乐! **bbs.4yt****bbs.4yt****bbs.4yt** 比赛进行得很顺利。 但是因为参加的人过多,因此,赛程一天天的往后延,到了第五天,才慢慢淘汰出最后武功高强的三十二个人比赛。 他们分八个方位的场地,分别做淘汰赛。 「小姐!」 「什么事?雨春。」 「你看!那边有两个人,他们都好厉害!」 就在比赛场地的楼台前,一个在左侧屋檐旁的平台,上面垂著厚厚的珠帘,珠帘后,两个悄悄爬上来的身影,正是欧阳府的千金大小姐,欧阳瑜和她的随身丫鬟,雨春。 欧阳瑜闻言,眉头微皱,一脸没兴趣的样子,「唉!雨春!那些男人满身汗臭,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没有什么气质……」 「不会啦!小姐,不是我在说,你看看那两个男人,不但武功好,人也长得不错,你要知道,你现在不看,等到赛程结束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雨春的脸上洋溢著兴奋之情,看著在场上轻而易举的制伏对手的欧阳镶和沐剑真。 「你看,那两个人,真的好厉害,啊!尤其是那个……」 「好好好!在哪里?」欧阳瑜像是很不得已似的,她离开梯子口,走到珠帘旁,和雨春一样,偷偷的掀开了一角往外看。 「那里呀!西北的擂台上,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还有东南边,那个人呀!听说是丐帮未来的帮主哟!」 「丐帮帮主?」 欧阳瑜先看到东南方,看到沐剑真时,她眉头轻蹙,像是有些不以为然,「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会吗?」 雨春讶异的转过头看著小姐,发现她的眼光跟随著西北方擂台上的欧阳镶转来转去,「嗯!我比较喜欢这一个,你看,他看起来温文儒雅,长相比女人……」 欧阳瑜眯起了眼睛,企图看得清楚一点。 「我的天!他长得好好看哟!要是打扮成女人的话,我一定爱死他了……」 「小姐!」 一听到欧阳瑜又说出这种惊天动地的话时,雨春吓得放下珠帘,并把她拉进去,「小姐!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再这样做了。」 「怎么了吗?我又没有怎样……」 「小姐!上次阿福被你打扮成女人以后,老爷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你还想再玩吗?」 一听到雨春提起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欧阳瑜不高兴的撇撇嘴,「哎哟!那次要怪阿福自己泄了底,要不然,凭我这双巧手,像他那样有天分的人,要变成胡管事的侧室绝对不难……」 「小姐!」雨春就差没把白眼翻到后脑勺了,「阿福他们全家都因为你那一次的杰作被赶出去了,这一次,你还把主意打到你未来的夫婿人选上,天呀!我不敢想,下面那些人要是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世界等著他们,他们还会不会想比赛……」 「唉!那不重要。重点是,你知不知道那个男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欧阳瑜又一次的把头探了出去,盯著在场上的欧阳镶,所有的对手她都应付自如,进攻防守之间的举动,有如行云流水一般,她优雅愉快的神情,显现在她那张秀气中带著刚毅气质的脸庞上,在一群臭男人间,更是显得她的卓尔不凡。 「不知道!无名小卒吧!听说是跟丐帮的人一起来的。」 「喔?可是他的武功不像是无名小卒呀!」 欧阳瑜自己虽然碍于体质问题而无法练武,但自小跟著父亲,却能一眼视出武功高低之人会有何种表现。 「长相也不像,可是,我问过了,」雨春是欧阳府里的包打听,打听不到那个年轻人来自何方,对她来说,几乎是一次难以承认的挫败。「他叫杨重,来自东北,不属于任何一派。」 「喔?」欧阳瑜的声音有著明显的失望。既然如此,她似乎也不能有任何期待,她放下了珠帘,垂下了头,美丽而稚嫩的脸庞上浮现著不解世事的忧伤。 「唉!」一想到下面那些人,其中有一个将会跟她成为夫妻时,欧杨瑜的心里就不由自工的浮出悲哀的感觉。 她是多么渴望古人的爱情小说里,那种凄美哀怨的动人世界,和所有爱情的倍看,私奔!奔到某个地方,让她尽情地为别人,尤其是好看的男人妆扮。 「小姐!」 见到欧阳瑜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流露出的哀伤时,雨春不由得也跟著难过起来,但要是她真知道小姐心里的想法,她恐怕宁可吐血,也不为欧阳瑜难过半分。 「罢了!罢了!」 欧阳瑜的手轻轻一挥,人便走到平台后面的梯子口,「我们回房好了,越看越难过。」 「是!小姐。」 两个人静静的走下梯子,穿过长廊。 蓦地,一声大吼,让两个女孩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声音是从欧阳重霸府里,一个私密的小厅中传出来的。两个女孩如果不是要抄近路回房,也不会经过这儿,听到这些话。 「小……」 「嘘!」 欧阳瑜示意雨春不要出声音,她摆摆手要她先回房。 「可……」 「回去!」欧阳瑜瞪大了美丽的双眼,显示出她的命令不容许违抗, 雨春不得已,只好安静的离去。留下偷听的欧阳瑜,马上凑近了门缝去看。 在小厅里,欧阳雄霸正对著张财大吼,「没有我的命令?你竟然敢私自去拜托丐帮的人找大小姐?」 大小姐? 欧阳瑜听得眉头一皱,她不是大小姐吗?她没失踪呀! 「小的只是想帮忙……」张财一脸的漠然,平板的语气,一点儿也没受到欧阳雄霸的影响。 「张财!你终究不过是个奴才,不要以为你在这个家久了,我就会怕你,说什么我都是欧阳家现在的老爷,我随时可以叫你滚的。」 「对不起!小的知错了。」 「对不起?哼!」欧阳雄霸头一撇,用斜眼睨视著弯著腰、低著头的张财,「滚吧!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是!」 就这样?偷听的欧阳瑜不免有些失望,他们在说些什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全部对话里只有「大小姐」这三个字有些诡异,但是,又没有交代清楚。 这可不行! 转瞬间,她下了决定,一等老管家张财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便跟著出现了。 「爹!」娇滴滴的呼唤,发自那一张美得宛如天上仙子的娇柔面容,从小到大,欧阳瑜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自己的父亲,就会摆出这样一副特别优雅温柔、又虚伪的样子。 「瑜儿!你怎么来了?」 一看到穿著优雅华丽的欧阳瑜进到小厅时,方才在欧阳雄霸脸上,那恶狠狠的表情全部消失了。 他连忙起身迎向这个美丽却柔弱的女儿,就像是对待某种高级易碎的古董花瓶一样。 「我不是叫你好好的在房里休息吗?过两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你现在这身子不养好,到时怎么面对这么一大群江湖上的英雄豪杰?」 欧阳瑜脸上挂著轻轻浅浅的笑容。 这倒是真的!要是她天生体弱多病的身子不养好,到时候,想找机会逃婚都不成。 她柔顺的让欧阳雄霸扶著她坐到椅子上,「我不要紧!倒是爹,我看您这一阵子忙进忙出的,脾气也大了些,刚才张爷爷他……」 「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 一想到欧阳瑜可能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欧阳雄霸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欧阳瑜见状,眉头轻锁,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著疑惑,但她极力掩饰。 但一转念,「好吧!爹要孩儿不问,孩儿就不问。可是,张爷爷他年纪也太了,爹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未免太折煞他老人家了。」 听到这样的话,欧阳雄霸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和蔼笑容,他走到她身畔,执起了她柔弱无骨般的小手。 「呵呵!我可爱的小公主呀!不是爹说你,你这么善良美丽,实在不适合做这欧阳重霸府的继承人。不过,你放心,等过两天,爹一定会帮你物色一个好丈夫,不但可以保护你,还可以让我们欧阳重霸府风风光光……」 几乎要半年才会见到父亲笑一次的欧阳瑜,实在是不习惯父亲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是吗?爹过奖了。」欧阳瑜笑笑,「但是,爹,」欧阳瑜故意让自己的声音里,娇柔中带著些许埋怨,「人家不喜欢那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为什么就不能从来提亲的人家中选呢?您这样让大家一打起来,到时候,万一胜的人长得像钟馗,那女儿干脆嫁到阴曹地府去算了。」 「呸!这是什么不吉利的话?」欧阳雄霸一听,连忙摇头,脸上的神色立刻回到了平时的严肃深沉。「瑜儿,女大当嫁,你这次好好听爹的安排就是了,这次爹召集的比武招亲大会很重要,你可千万别搞砸了,知道吗?」 「是!」一见到欧阳雄霸脸上的神情,欧阳瑜的脸色黯了下来。她知道,今天还是没有办法解救自己了,她永远不了解父亲的心里在想什么,又为什么对她总是这样若即若离,还有,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神秘的事。 就像之前听到的「大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也是父亲众多事物中的一个新谜题罢了。 想到这里,她柔顺的点点头,也许她不该这么好奇。 「另外,也看好你那几个堂姊妹们,不要给我出任何事,知道吗?」欧阳雄霸指的是欧阳府里其他几个亲戚,这次打算一起卖掉,不!嫁掉的女孩。 「是!」 欧阳瑜才站起身,门口就进来了一个穿著黑衣、绑著银色腰带的男人,他一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将眼光从她身上瞥开,对著坐在一旁的欧阳雄霸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老爷!」 欧阳雄霸一儿到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他对欧阳瑜说:「瑜儿!先回房休息去吧!」 「是!」她假装柔顺的神情中闪过一丝无法遮掩的疑问,但她还是不忘优雅的行个礼:「孩儿告退。」 等欧阳瑜一走,欧阳雄霸立刻对那个黑衣人问道:「怎么样?打听出什么消息了吗?」 「是的!丐帮的弟子说,他来了好几天了,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是吗?」 欧阳雄霸的眉头一皱,「那年轻人真的让我很不安,再加上欧阳镶她一直没出现,你想,那个神秘的年轻人,会不会和欧阳镶有什么关系?」 「这属下还不清楚,不过,听说他也是从东北来的。」黑衣人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地回答著。 「东北?」欧阳雄霸的神色渐渐沉重了下来,「这……该下会吧!」 「什么?」 「没事!你现在还是小心的盯紧沐剑真,」他顿了一顿,嘴角起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另外,设法查明那个杨重的真正身分。还有,记得看看丐帮有没有把欧阳镶藏起来,必要的话,毁了他们都可以……」他的目光转向黑衣人,其中的光芒更形邪恶,「你知道该怎么办?」 「小的知道。」 「退下吧!」 「是!」 黑衣人一走,欧阳雄霸便拿起了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他轻轻的啜饮了一口,深沉的目光,转向小厅外的一片无垠蓝天,「姚剑峰呀姚剑峰,你丐帮一直自称天下第一大帮,哼!」他轻轻的笑了起来,「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对付我这个万无一失的计画?」 他的脸上浮出得意而邪恶的笑容,「你们这个天下第一大帮,很快就要听命于我了!哈!哈!哈!」 第七章 欧阳瑜离开了小厅,正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才转过一个长廊,就和站在那里等候多时的张财撞个正著。 「怎么了?张爷爷?」 欧阳瑜非常讶异,因为她先是以为自己不小心撞上他,但看张财的模样,显然是打算在那里等某人。 「小姐。」 「怎么啦?你身子不舒服呀?」 「谢谢小姐关心,我没事!」张财说完话,看著她的眼神却若有所思,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欧阳瑜水汪汪的大眼里闪著疑问,「真的没事吗?」 「这……」张财像之有难言之隐,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小姐,老奴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欧阳瑜纤细的柳眉挑了起来,这和他们刚刚在小厅吵的事情有关吗? 「什么事情这么严……」 不等欧阳瑜说完话,张财突然跪了下来,「还请小姐务必答应,要帮老奴这个忙。」 欧阳瑜一惊,急急忙忙的扶著张财,「张爷爷快起来!有什么事,我瑜儿一定做到就是,行这大礼是干什么呢?我消受不起呀!」 「小姐!」张财拾起头看著她,不肯起身,他小小的眼睛里隐约闪著泪光,「请你让我见见夫人,你不答应,老奴就不起来了。」 「什么?」 一听到张财口中说的夫人时,欧阳瑜想要扶起张财的手,突然间便没有这么肯定了。 「这……」欧阳瑜露出为难的神色,咬著下唇,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也难怪她了。她虽然可以说是欧阳雄霸的掌上明珠,在欧阳府里几乎是要风是风,要雨得雨。但是,一旦事关她的母亲--二十年前,那个号称是河北三大美人之一的梅瑜姬的事时,莫说是欧阳重霸府里的人,就连欧阳瑜小姐的贴身丫鬟,也被禁止去见欧阳夫人。 而欧阳瑜本身,从她有记忆起,每一次,她只能在父亲的监视下,才得以进去见终年躺在床上的苍白柔弱的母亲,向她老人家请个安,说两句话。 「小姐!我求求你。」 「张爷爷!您别这样。」慌了心神的欧阳瑜,扶不起张财,但又很难答应,「我不是不想答应,可是,父亲不会准的呀!您也知道,他每次都监视著我和娘谈话,您要怎么进去?」 「那你是答应要帮我?」张财一听到欧阳瑜的口气,慢慢站起身,苍老疲惫的眼神里带著期望看著她。 「我答应也没用呀!」 「不!」张财摇摇头,「只要有小姐的一声承诺,我自会想办法进去,小姐只要让我见到夫人,说两句话就行了。」 望著年纪几乎可以当自己曾祖父的张财这样跪著求她,欧阳瑜怎么可能忍心说不?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嗯!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 「不过什么?」 「你要告诉我,刚才你和爹爹说的『大小姐』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瑜话才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她没有想到会在张财的脸上看到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他的眼里闪著泪光,好像她说的是极其痛苦的回忆一般。 「小姐!这个……这个我……」 「唉!没关系!」一看到张财这么痛苦的神情,欧阳瑜也不敢再问下去,「你不能说就算了,这样吧!傍晚,在花园那儿等著吧!我会找机会放你进去,可是话先说在前头,要是你被困在花园里的话,我可没有把握救你出来哟!」 张财点点头,「老奴知道。」 望著张财蹒跚的身形离去,无数的疑惑,从欧阳瑜那个单纯而敏感的心里冒出。 **bbs.4yt****bbs.4yt****bbs.4yt** 傍晚,天色昏暗,欧阳重霸府偌大的前庭里,充满了忙著收拾善后的人们,有他们自己家里的家仆,也有暂时从外面请来的帮工。 而在欧阳重霸府的另一侧,有一座美丽而妖艳无比的大花园,这个花园里,种的都是欧阳雄霸几十年来从中原和关外各地搜集来的奇花异草,莫说大多数艳丽的花草都含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剧毒,就连花园里种植的形式,也是某种威力强大的神秘阵法。 而在花园的正中央,有一间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建筑物,它被包裹在重重的诡异阵法图中,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接近它。 在这一间华丽气派的阁楼中庭,有一间和整栋建筑里的华丽装饰,显得格格不入的小佛堂。 佛堂的门窗,一扇扇都用木板钉死,上面还装了铁条,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这里是某种关动物的牢笼,而不是佛堂。 但对在华丽的大阁楼中生活了十几年的欧阳夫人--梅瑜姬来说,这个装了铁条--美其名是防止外人打扰她的宁静,实际上却是预防她逃走的佛堂,却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她觉得有些许自由空气的地方。 佛堂里阴阴暗暗,只有袅袅的熏香和几盏小小的油灯,还有,从窗户缝隙透入的一点光芒。 只见美丽苍白、一脸神情淡然的近乎冷漠的欧阳夫人,穿著一袭白色的法衣,在那里轻轻的敲著木鱼,念诵著佛经,而在这小得近乎简陋的佛堂里,一切的陈设摆饰,让人感觉到朴实中带著精炼。 而和那些摆饰最格格不入的,莫过于两个小而典雅、雕工细致的牌位。 其中一个牌位,写著大夫人--在梅瑜姬被欧阳雄霸强行纳作妾前死去的夫人--魏镶君的名字。另一个牌位,写著是欧阳镶,一个据称出生半天后就夭折的女婴,一个……也该算是她女儿的牌位。 欧阳夫人供奉著她们的灵位,数十年如一日,为的是她心底深深的无力感,和那种--想必她们当年也曾有过的--一样痛苦的心情,因为她们的夫婿同样是欧阳雄霸。 「瑜姬!开门。」突然,小小的木门外传来欧阳雄霸的声音。 欧阳夫人的眉头皱了一皱,沉声道:「今天既非初一,又非十五,你来做什么?」 她全然不客气的话语,惹来门外一阵静默。好一会儿,才传出另外一个娇柔的声音,「娘,是瑜儿,过两天瑜儿招亲的事情就要定了,我想见娘一面,可以吗?」 「瑜儿?」 欧阳夫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凝视著黯淡的烛光,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坐垫上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打开了那扇小小的木门。 门外夕阳渐沉的红光透进,照得小佛堂一片祥和宁静。 她走出佛堂,反身关上木门,对欧阳雄霸看也不看一眼,只对著欧阳瑜轻轻的道:「跟我来吧!」 「是,娘!」 欧阳雄霸脸上有著明显的不悦神情,但是他没说什么,他也跟在两个人的身后,一起走向华丽阁楼的小厅。 「瑜儿!你找娘有什么事吗?」 「嗯!」欧阳瑜点点头,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词句,那些不会引起欧阳雄霸怀疑的事,「最近因为在做礼服,几个姊妹们对那些衣料的看法不一,给二堂妹的布料,三堂妹想要,给大堂姊的那翡翠首饰,又让二堂妹觉得我不公平。唉!我真的不知道该么办?」 「喔?这么严重呀?」 欧阳夫人淡淡的看了女儿一眼,眼里闪出了一丝精明的神色,她知道女儿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专程来问她。 「来。」这时,欧阳雄霸几乎是献殷勤般的说道:「尝尝看这刚从闽南一带送来的武夷茶,听说这是今年最好的一批茶叶。」 岂料,欧阳夫人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拉著欧阳瑜的手,坐到小厅的另一端。 「说吧!你希望娘给你什么样的建议呢?」她对欧阳瑜的友善,和对欧阳雄霸的淡漠,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面对这样的情形,欧阳雄霸只是沉著睑,而欧阳瑜更是不为所动,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希望娘能将上次给我做礼服的料子剩下的部分给我?我想,如果拿那块料子给她们各做一件披肩,她们应该会平静一些,因为,说来说去,她们最终嫉妒的还不都是我,娘这么宠我,每次爹送你什么好东西,你总是拿最好的送给我……」她边说边瞄著窗外。已经到了她和张财约定的时间了,算一算,她安排好的事情也该发生了,否则,再和母亲说这种愚蠢的话题,她自己都会受不了。 幸好-- 远处传来阵阵隐隐约约的惊叫声,表示她的方法成功了。欧阳雄霸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阁楼几乎终年被深锁著的大门旁,侧耳倾听。欧阳夫人和欧阳瑜的谈话也中断了。 那阵阵模糊不清的尖叫声,显示府里有某个地方失火了。 他转过头,看苦她,「瑜儿!我们该……」 「爹?」欧阳瑜看著欧阳雄霸,眼里露出了排练过上千遍的乞求神色,「让我再待一会儿吧!」 「不行!等我去看看情况,我再带你过来。」欧阳雄霸打开了厚重的锁头后,回头看著欧阳瑜,等著她过去。 他没想到的是,欧阳瑜不像往常那样听话,反而求助于欧阳夫人。 「娘!」 「哼!」欧阳夫人一声冷哼,「你爹是怕我告诉你他做过什么坏事,不过,」她那双犀利清冷的美眸转向欧阳雄霸,红艳的薄唇,不屑的扬起了一个向上的弧度。「说真的!你去看下一失火的时间,还不够我提起你的恶事万分之一呢!」 「娘!您怎么这么说爹?」欧阳瑜一听到母亲这么说,深怕她毁了她好不容易制造的机会,只好假意地抗议了起来。 「哼!你娘就是这样奇怪,」欧阳雄霸见欧阳瑜这样帮著自己,心中不觉有些欣慰,他说了句不轻不重的话后,停顿了一、两秒,「好吧!我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门我先从外面锁起来,等一下我再回来陪你们。」他一说完,人立刻出了大门,并从外面将阁楼大门锁了起来。 而在同时,花园的外面。 「失火了!」 欧阳镶和沐剑真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碰上这种事,今天的夜里显得比以往都要来得深沉,月黑风高的,不但树没了影子,就连建筑物都仿佛隐藏在黑夜的暗影里。 过去几天,她和沐剑真名正言顺的住在欧阳府里,两个人一直在找各种机会在欧阳重霸府里闲逛,当然,他们对于后面那个诡异的大花园,一直都保持苦高度的兴趣,两个人也一直偷偷的在研究。 终于,两个臭皮匠东摸摸、西摸摸的,总算让他们找出了那花园阵式中蕴含的五行八卦阵法,正准备偷偷一探的这天,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这么倒楣! 哪天不失火,今天偏有人叫失火! 两个人才偷偷摸摸的摸到花园的入口时,就听到了后面传出失火的声音。不假思索的,两个很有默契的人一闪身,躲进了附近的树丛里,才一躲进去,就看到欧阳雄霸速度极快的从里面出来。 「你看,我就说吧!这个花园里一定有秘密。」 「我没有否认呀!只是,你不觉得那个喊失火的声音很奇怪,那语调听来并不慌乱,这里可能有什么陷阱。我看,我们还是改天再进去好了。」 「唉呀!你怎么这么胆小?」 「我胆小?我是关心你耶!」沐剑真瞪著欧阳镶,「要不是我,你那样偷偷摸摸的上厕所,早就会被那个监视我们的家伙怀疑了。」他说的正是过去几天,欧阳雄霸派出来监视他们的黑衣人。 「哼!这种假扮男人的雕虫小技,本姑娘才不需要你来解救。」 「是吗?」 「本来就是……」 欧阳镶小嘴一嘟,沐剑真立刻投降了。 「好好好!算你对,可是,」他看著匆匆离去的欧阳雄霸,心里隐含著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今天的时机并不好,我们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要是让人逮到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是吗?可是……」 欧阳镶正想争辩时,就看到张财偷偷摸摸的进到花园里。 「你看!」 「咦?那是……」 那个蹒跚而行的苍老人影颇熟悉,沐剑真还来不及多想,手已被欧阳镶一把握住。冰凉柔嫩的触感,一如过去数天一样干脆而无所觉的握紧他的手,让他的心神顿时慌乱不已。 「快走啦!我们跟著他,就不用自己试验了嘛!」 没有选择的,沐剑真就这样硬是被拉了进去,两个人跟著张财,偷偷的学著他进去的方式,闯入了那个诡异的大花园里。 欧阳瑜一见到父亲走远,松了一口气,她走到门边。 「怎么了?」欧阳夫人见状,不觉有些奇怪。 「这……」欧阳瑜正在考虑要不要先说出张财会来的事时,门外已经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小姐!夫人!」张财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欧阳瑜还没来得及说半句话,欧阳夫人已经冲到门边。 「这是……这是……」她的神情在高兴中有著讶异不已的怀疑,「是张财,张伯伯吗?」 「是呀!」门外那个苍老的声音,也传出一丝欣慰,「夫人,十几年了,你身体还好吧?」 「嗯!多谢张伯伯的药,我没事,撑过来了。」 两人像是极为熟悉的对话,让一旁的欧阳瑜听得目瞪口呆。 「那就好!夫人呀!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重要的消息?」欧阳夫人皱了皱眉。是什么重要的事,会让张财不惜冒著生命危险,来到这座花园里。 「镶小姐还活者呢!」 「什么?她没死?」欧阳夫人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 她陡然睁大的双眼和脸上均写著不可置信的神情,更是让欧阳瑜惊讶万分,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这位几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母亲,出现了张大著嘴,惊愕万分的神情。 「是呀!老爷正在等她回来,可是,他没让人知道,我怕……」张财的声音顿了一顿,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我怕当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会再一次发生在她身上。」 「不!」欧阳夫人在渐渐消化这件事后,她的双眼里散发出了没有办法阻挡的恨意。 「娘?谁没死?你们在说什么?」欧阳瑜看到这样的神情出现在母亲脸上,不觉有些害怕。 但欧阳夫人对她的关怀声音恍若未闻,她依然一脸的恨意,「我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绝不会!」 「娘!你们在说什么?这到底是……」 欧阳瑜的话还没问出口,门外已经传来欧阳雄霸的怒喝声,「你不想活了!张财!」 「老爷!」张财的声音里没有畏惧,有的只是慷慨赴义的激昂。 接著,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一阵猛烈的打斗声和张财的哀嚎声从门外传来。 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出现,「爹,不要呀!住手!」欧阳瑜猛地敲著大门,希望那扇沉重的大门打开,能阻止欧阳雄霸对张财下毒手。 门里的母女俩对望著,没有人开口说话,蓦地-- 门外传来欧阳雄霸冷冷的声音,冰寒的几乎听不出一丝人气,「梅瑜姬!张财刚刚对你说了些什么?」 欧阳瑜望向母亲,却见她紧咬著下唇,眼角止不住的正汨汨的流出温热的泪水。 「娘?」 听到欧阳瑜的声音,欧阳雄霸的声音稍稍放软了些,「瑜儿!告诉我,刚才张财对你娘说了些什么?」 欧阳瑜听到父亲的话,求救似的目光看向母亲,希望她能给她一些提示,怎料,欧阳夫人却摇摇头,神情悲戚的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上,疲惫的坐了下来。 「到底说了些什么?」欧阳雄霸的声音不耐烦了。 欧阳瑜望向欧阳夫人,单纯而慌乱的心神,只求一个能应急的解释,「娘,您就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必问你娘了!」欧阳雄霸打开了门,大阔步的走进来,并迅速的关上门,好遮去门外一地的血迹。 「梅瑜姬!没想到你竟然和张财还有往来?你是利用什么让他进来的?」欧阳雄霸的双眼眯了起来,一脸深沉凶狠的模样。 欧阳夫人撇过头去不说话,她脸上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不见痕迹,现在的她,一脸的漠然和冰冷,就像过去十几年来,每次见到欧阳雄霸惯有的神情。 「哼!你不要给我装蒜!」 她这种时候还装出冷漠的模样,惹火了欧阳雄霸,他一大跨步向前,一巴掌就想挥下去。没想到,应声挨到他这夹带著怒气和冲动的巴掌的,竟然是自小就体弱多病的欧阳瑜。 只见她娇小柔软的身躯,轻轻的晃了一下,就住欧阳夫人的脚边倒去。 「瑜儿!」 欧阳夫人的动作比出手打人的欧阳雄霸快了一步,她脸上的冷漠随著欧阳瑜嘴角流出的血丝而消失。 「你够了没?」她抬起头,瞪著欧阳雄霸大叫,「你杀了妻子,赶走了妹妹和女儿,夺走了我的武功还不够,现在还想杀了她吗?」 「赶走?」欧阳雄霸本来想蹲下来看看欧阳瑜的伤势,但他庞大的身躯仅弯到一半即停,他的视线慢慢从欧阳瑜身上转到欧阳夫人身上。 「是谁告诉你我妹妹带走了镶儿?镶儿她早就死……」他话说到一半,霍然站起身。 此刻,倒在地上的女儿已经不再是他关心的重点,他的眼神带著恨意和傲然的不屑,望向大门的方向,仿佛他的视线可以透过那厚重的木门,到达外面那一摊血迹中躺卧的老朽躯体,再多打他几掌。 「张财?哼!那老鬼的话你也信?」 「信!」欧阳夫人突然狂笑起来,「为什么不信?」 她坐在地上,怀里抱著欧阳瑜已然昏迷的身躯,狂笑了一阵后,她脸上的神情渐渐转为怜悯、哀凄和不屑一顾。 「欧阳雄霸!」她有些哽咽的话语伴随著泪水一起流出。「我早在瑜儿被你夺走、我的武功被你废掉时,就知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泪水滚滚的滑落,滴在她怀中的欧阳瑜脸上,让欧阳瑜的眼皮动了一动。但她没有发现,站著的欧阳雄霸当然也没有注意到。 「张财当年对我的警告,到我生瑜儿的时候,全部成了事实。你根本不是人,为了夺取世上最高的武功和武林盟主的权力,你不惜利用妻子怀孕的身体,以各种补药企图孕育你的子嗣,还杀了刚生完孩子的妻子……最后你还骗我,让我以为你带我来,纯粹是因为你对妻子的思念,我不懂!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你这种怪物?」 「你说够了没有?」 欧阳夫人这一连串控诉般的话语,反而让欧阳雄霸完全冷静了下来,他的语气冰冷,脸上的神情更是不见半分喜怒哀乐。 「我会说得够吗?你关了我十几年,怎么?听我说几句话就让你这么不耐烦?」 这次,欧阳雄霸没有再答腔,他弯下腰,抱起欧阳夫人怀中的欧阳瑜,转身就走,他锁上了大门,走进了花园通往外界的诡异阵法中,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已然暗下的天色中,那片融入暗夜的血迹里,在张财几乎已经断了气的身影旁,有两个几乎已经融成暗夜一部分的人影。 而在他怀中,那好像昏迷的欧阳瑜紧闭的双眼中,泪水正不断的往外溢出。 第八章 「我就说是你走错路了吧!」 在花园里,两个迷失在八卦阵仗的人,还在乎辩不已。 「可是,走那条路会被发现,那里根本没有能遮掩的树丛。」 「但这种五行八卦,是不能乱走的,一旦乱走,就会……」欧阳镶话还没说完,一阵带著血腥味的掌风,倏地的扫向他们身边的茶花树丛。 「小心!」 沐剑真压下了欧阳镶的身体,却正好让她从树丛的间隙中,看到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残暴。 「呜!」欧阳镶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一个满脸是血的头,正跌在她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而那个头的主人,看来几乎是个弱不经风的老人,当他称呼那个打他的人一声「老爷!」时,欧阳镶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真的很想尖叫。 在阁楼前的空地上,那个满脸杀意,一身华服,过去几天对大家都笑颜以对,现在却对一个老人毫不留情的下手的男人会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她的父亲吗? 当她从惊愕中醒来的同时,打斗几乎已告结束。 一见到欧阳雄霸怒气冲冲去找那个美丽楼房中的人算帐,欧阳镶立刻想冲出去。 「慢著!」沐剑真抱住了她,制止著她想往外冲的动作。 欧阳雄霸的身手他们不是下知道,但从刚刚那个残暴有劲的掌风看来,欧阳雄霸的武功可能比传闻中要高出许多。 「那个人……快死了。」 「我知道。」 沐剑真心一紧,他可以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在颤抖。而欧阳镶的语气里,更是带著恐惧、惊讶与不信的慌乱。 当听到屋里传出欧阳雄霸与夫人间的对话,那个残忍的事实,更是让沐剑真心痛不已,他紧紧的抱著欧阳镶颤抖的身躯,就好像他可以让她不要听到一般。 可是,他知道他做不到。 欧阳镶在他的怀中颤抖,听著屋里传来的对话,她终于知道了姑姑说的全是事实,更知道她是不可能有天伦美梦实现的一天。 这一刻,她不但确确实实的感觉到她从小就没有母亲,更感觉到她孤独一人在世界上的悲哀,她的父亲,竟然真的和姑姑说的一样,是这样的残暴、邪恶、狠毒。 沐剑真抱著欧阳镶,动也不敢动,他深怕他一动,欧阳镶会完全崩溃,在这仿佛宇宙中全部的悲伤都聚集的一刻,沐剑真只希望这一幕不曾发生,不曾发生在他心爱的欧阳镶面前,他宁可用他一辈子来换,换她永远听不到这个世界对她如此残暴的这一面! 就这样,欧阳镶被沐剑真抱著,静静的隐藏在树丛下,仿佛已经成了树影的一部分,直到看到欧阳雄霸抱著欧阳瑜的身影出现时,欧阳镶才慢慢有了反应。 「救他!我们要救他!」 沐剑真知道她指的是张财,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救张财,别说他会不会活下来,就连他们能不能走出这个花园,都还是一个问题。 「求求你!我要问他,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看到这张近在咫尺、梨花带泪的脸庞时,沐剑真知道没有事情可以阻止他去做她要做的事。 「嗯!」 就这样,藉著夜色的掩护,沐剑真溜到了张财身边。毫不犹豫的,他抱起了张财几乎快要断气的身躯,带著欧阳镶就往回头路钻。 他们的运气好,因为刚才欧阳雄霸打断了几个阵式中的冲门,几乎让花园的阵式失了作用,使他们找到出路就像刚进来时那样的快。 两人一离开欧阳重霸府,便直奔丐帮太原分舵所在的堂口。 **bbs.4yt****bbs.4yt****bbs.4yt** 「张财?!」 两个人一进到太原分舵,就引起了大恐慌。当萧胜认出了这个已近垂危的身躯是谁时,他讶异的语气让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吓了一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去把供神桌搬来。」 等手忙脚乱的弟兄把拜神用的大供桌搬来后,沐剑真才放下张财,他衣服上满是血污。但是,他毫不在意,只见他慌忙回头找寻那个应该跟著他进来的身影。 「他说……说我死了?」一脸茫然的欧阳镶,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悲伤还是恍惚,她低声的喃喃自语,像是看不到周遭的人事物。 「镶儿!镶儿!你还好吗?」沐剑真走到她身边,旁若无人的扶住她的肩膀,就让她靠向自己的怀里。 在场的弟兄们看到这一幕,他们眼中的杨兄弟和小帮主像对情侣似的靠在一起,都不敢多话,只敢在心里猜想,小帮主何时有了断袖之癖?! 知道杨重其实就是欧阳镶的萧胜,他默默的看了沐剑真一眼,便走到桌旁。 略通医术的萧胜,执起了张财那只枯瘦的手腕把脉。 「怎么样?」 一看到萧胜的动作时,欧阳镶突然回神,她急切的推开沐剑真,走向躺在木桌上的张财,「他还好吗?你能不能救他?」 萧胜听到欧阳镶的问话,他回头看了看沐剑真,又看向欧阳镶,沉重的摇摇头,「他不行了。」 「不行?」沐剑真在这一刻,心里痛苦和懊悔的感觉益发严重。要不是他的私心,希望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再多些,而没有早点对欧阳镶提起张财要求见她的事,事情也不会弄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还有意识吗?」 「我不知道。」萧胜的声音非常沉痛,毕竟张财与他们丐帮在太原的弟兄有著深厚的交情。 「不知道?不能不知道,我有话要问他呀!」 欧阳镶急了,眼里几乎没有消失过的湿润,又再次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她回头,急切的想寻找沐剑真的身影。 「我刚刚听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她在依稀可以辨别人影的视线中,看到了沐剑真一脸的歉然。 「不是真的!」她转头对著张财,猛地的摇著他枯瘦的身躯,「告诉我,老爷爷!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大家看著欧阳镶疯了似的摇著张财随时都要断气的身躯时,每个人都倒抽了一口气,然而,想上前去劝阻的兄弟,却被沐剑真拦了下来。 「大家先出去。」 念及这些事顾及个人隐私,加上不愿让人见到欧阳镶脆弱的一面,更不想让兄弟们胡思乱想,沐剑真先将大伙遗了出去,才转头对萧胜说:「萧舵主,他当真没有救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著只有萧胜才懂的愧悔,是他害得张财和欧阳镶没见到面。 萧胜摇摇头,声音里带著苍老而无力的责备,「没救了!小帮主他的五脏俱碎,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行!」欧阳镶大声抗议,她敲著张财的身体,「他要活下去,我有话要问他呀!」 「住手!」沐剑真向前捉住了欧阳镶的双手,用自己的手紧紧的环住了她。 欧阳镶挣扎著,直到碰到了沐剑真温热而刚硬的身体,她才慢慢停下挣扎,在这一刻,沐剑真就像是这个崩溃的世界里,唯一没倒的一堵墙。 良久,沐剑真才放开了她。 看到两个人都比较冷静后,萧胜带著一丝遗憾的口吻,开口说出他的疑问。 「你们在哪里遇到他?他是怎么受伤的?」 「我们……」欧阳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比谁都急切的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被欧阳雄霸--她父视打伤成这样,而她的父亲是不是真像二十年前一样,一样的残酷、一样的狠心? 「你想,他这样的伤势,会是被谁打伤的呢?」 沐剑真用问题回答了萧胜。不知怎地,他现在恨不得冲出去,找欧阳雄霸一决死战,只因为他是让欧阳镶如此伤心的罪魁祸首。 「这……」萧胜不敢妄下断语,但是他看著欧阳镶的眼神,却已说出了答案。 同样的,当这样的视线,停到沐剑真的身上时,却成了无法制止的责备。 桌上摇曳的烛火在冷风飕飕的威胁下,几乎要熄灭,就像生命最后的挣扎一般,闪著火光,照耀著屋里几个沉默不语的身影,庞大而不安。 而躺在供桌上已近垂危的张财,更加重了这种气氛的诡谲。 「对不起!镶儿。」 「什么?」 「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我……」沐剑真从五岁以后,就没有觉得这么难以启齿过。 「到底怎么了?」欧阳镶含泪的大眼睛,定定的凝视著沐剑真的脸,不安的情绪在她好不容易从慌乱里逐渐平静的心里翻搅著,这一夜的黑暗,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我……他……张财他……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都怪我……」 「不……」欧阳镶的眼神再度出现了慌乱,她不喜欢,一点也不想在沐剑真的脸上看到这样愧疚的神情。 「我……我应该早点跟你提,欧阳府里那个要找你的人就是张财。」 「他?不可能!」 「是真的!」萧胜没有像沐剑真那么多的心结,讲起话来也直了些,「太原城里谁不知道,张财是欧阳府里唯一一个横跨三代的老管家,他前些天才来咱们帮里说要我们替他找到你呢!」 「找我?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找我?我爹……」一想到欧阳雄霸,她的泪又冒出,她猛地大喊:「我爹不是说我已经死了吗?」 欧阳镶忍不住的又哇哇大哭。 「镶儿!」现在的欧阳镶,分分秒秒的情绪都牵动著沐剑真的心,他朝她走近一步,就想抱住她。 「不!」 岂料,欧阳镶猛然推开他,先是退后一步,才又向前走近沐剑真,她无法控制的对沐剑真大吼大叫,并用拳如乍后雷雨般狂乱的攻击著他。 「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都是你……都是你害我的……害我……害我……」 她该怎么说? 沐剑真沉默不语,反而让她想起了,这一切的发生是为了什么?又是谁主导的? 蓦地,姑姑在她临走时说的一番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脑海中重演,她爹真的要害她?不但要害她,甚至还杀了在找自己的家仆,那个阁楼里关的人…… 是她的母亲吗? 不!那个女人知道她母亲已死的事实,她听到……那个女人,还有欧阳雄霸怀里抱著的女孩,应该是……应该是…… 「快逃!」 突然,濒临垂死边缘的张财冒出了声音。 「快逃,小姐!」苍老模糊的声音,像是在地狱边缘挣扎。 躺在桌上,虚弱的连一只手都举不起来的张财,像是认出了丐帮的萧舵主,他微弱的声音,像是在挣扎著吐出最后一口气般。 「叫大小姐……叫她不要回去。」 「你说什么?」一听到这句话,反应最激烈的是欧阳镶,她奔到了张财身旁,「为什么不要回去?爹爹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千万……千万不要回去。」 张财对外界的感应能力显然已经衰弱到了极点,他的眼里满是血雾,眼中的焦距茫茫的不知道落在何方、断断续续吐出的话语也模糊不清,只剩一句话尚可辨认,「救她们……求求你……救救她们。」 「救谁?到底要救谁?你说话呀!告诉我,爹爹到底做了什么事?」 但是,不等欧阳镶说完话,张财已咽下了他漫漫人生里的最后一口气。 三个人在他身旁面面相觑,欧阳镶看著张财渐渐青紫的面孔,眼睛眨了眨,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张财的死,反而让她混乱的心得到了平静。突然间,她好像变得不是她一样,就连眼里闪著的那薄薄一层泪雾,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唐突。 像是看出了欧阳镶的心事,沐剑真对她神情上突然的转变感到慌乱,他走到她身旁想替她拭去泪水。 「镶儿!」他的大手轻轻的伸了出来,在到达她的衣袖前,几乎是以停止般的方式在移动。 「不要这样。」欧阳镶十分冷静的推开他。 她脸上这种逐渐冷静下来的神情,让沐剑真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你……想做什么?」 沐剑真的手毫不迟疑的握住了她的双肩, 「告诉我!镶儿!不要这样,不要这么……」 他该怎么说?冷静?不!冷酷。 但是,面对他这样的温柔,欧阳镶唯一做得出的反应,只是看著他,冷冷的看著他。 她一直以为姑姑说的事,早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她也一心希望来到太原城里,可以见到这个在信里对她宠爱有加,一直说想念她的父亲。 可是,望著张财,这个本来唯一可以让她知道答案的尸体,她只感到满是寒意,眼前沐剑真那张充满著刚毅之气的脸庞,是因为歉疚才如此温柔吗? 毕竟,是因为他才让她错失了了解事情真相,才让她听到那一段对话。 对话! 想到那个住在阁楼里的女人说的话,想到父亲那时脸上的冷酷表情,欧阳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一直很理智的想要用另一种方式去看看欧阳府,想要确定欧阳府中并不像姑姑讲的一般邪恶。但是,她一直以为,这样的举动,只不过是让生性爱玩的她有个游戏唬人的理由罢了。 她没有想到这会是真的。 而更危险的是,她根本弄不懂,欧阳府里有什么在等著她。 见她不说话,沐剑真越来越慌了。 他心一慌,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在这里太危险了,我先派人送你回东北吧!」 「你说什么?」听到这句话,像是大梦初醒的欧阳镶,立刻抬起头来看著沐剑真。 「我是说,这里太危险了,张财出了这样的事,你爹又一直派人跟著我们,现在,他一定知道是我们把人救走的,到时候,你真正的身分要是被他发现了,你要逃都逃不了了。」 「我不逃!我为什么要逃?」 她看著沐剑真,两只眼睛燃烧著熊熊的火焰,散发著让人屏息的光芒,「我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张财要我逃走,还有,我的……亲生父亲,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 沐剑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焦急从何处而来,「我不会让你再回去,那分明是把你送入虎口。」 「如果你不去那就算了,我可以自己去。」欧阳镶冷冰冰的语气,显示了她有意和沐剑真画清界限。 「不行!你不能回去,该死的!你看不出那很危险吗?」 「那倒不一定!」欧阳镶瞪著沐剑真,「我敢说,凭我的本事和外貌,欧阳雄霸一定会舍不得杀了他的乘龙快婿。」 话落,她一转身,扭头就走。 木门砰然关上,在烛光的照映下,扬起了一片不小的尘埃。 「乘龙快婿?」沐剑真一愣,「可恶!」他一鼻子灰的追了出去,一走到她身后,便抓住她细致的手腕,「该死!我是关心你呀!你可不可以理智一点?」 「理智?」 欧阳镶回头,月光下的她,眼里映著月光柔柔的水波,但却满是恨意,「你要我理智的离去?我的父亲是一个杀人魔,他杀了我母亲,现在又杀了他的老管家,下一个是谁?可能就是你或是我,或是任何一个武功高强知道他的秘密的人。我现在不过是要去找寻事实的真相,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拦著我,不理智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可恶!我才没有不理智,我只是不能让你去送死……」 「你凭什么不让我去?就算我们是朋友,你也没权利拦著我去……」 「朋友?」 沐剑真猛然打断了她的话,他愤怒的抓住了她的双肩,经过这些天,她只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觉是朋友吗? 「我要的不只是做你的朋友。」 他的愤怒感染到了欧阳镶,她移开视线,不愿正视他的眼睛。 「可恶!镶儿!如果真要我看著你去送死,你不如现在一剑把我杀了。」 「好!你说的。」欧阳镶手比倍“看”小说的抽出了沐剑真背后的墨竹,直挺挺的往沐剑真的肩头抽了下去。 啪! 惊心动魄的一声,中庭里,在一旁的丐帮子弟们,全都吓呆了。 鲜红色的血,汨汨的从沐剑真的肩头流下,沐剑真的表情依然没变,好像这对一般人来说,足以致命的一击,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样。 「小帮主!」从房里跟出来的萧胜见状,立刻尖叫出来。但却在他的手势制止下,没有往前一步。 沐剑真凝视著欧阳镶,一句话也没说。 「你……」荧荧的月光,在欧阳镶的眼睛里流转,伴随著夜里的第一滴夜露,闪著月光,缓缓的流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躲?」她掏出了放在腰带里的手帕,并在泪水满溢的模糊视线中,将手帕按上了沐剑真那个让人怵目惊心的伤口上。 「为什么?」 伤口的疼痛,在沐剑真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迹象,「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他语气平静得宛如刚刚那些事都没发生过,「请你答应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冒险。我……绝不只把你当成朋友……」 他的话,是事实,也是一种承诺。 花瓣间的夜露,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的美,也比不上欧阳镶脸上这一刻楚楚动人的哀伤神惰。 她轻轻的点点头。「我也是……」 听到她在月光下轻轻的吐出这话时,沐剑真表情不变,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恍若飘在云端。 第九章 是夜,在欧阳府里。 「你说什么?张财的尸体不见了?」 「是的!」 「可恶!」欧阳雄霸重重的对椅子的扶手击下,檀木做的扶手顿时碎裂成块状。 而在他面前报告的黑衣人,对他这样的举动仿佛视而不见,他只是恭立著,静静的等待欧阳雄霸的指示。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雄霸才又开口,「除了那个假火灾以外,今天晚上还有什么奇怪的事。」 「没……」黑衣人话语中的迟疑,引起了欧阳雄霸的注意。 「怎么了?」 「那只是小事一桩。」 「到底什么事?」 「今天晚上,沐剑真和杨重两个人,比前几天更早睡,一吃完饭,两个人就回房休息了。」 「喔?你确定两个人都在房里睡觉吗?」 「是的!他们的呼吸声都很平稳,只是,属下不解,一般习武之人,应该很警觉的,但是,那两个武功这么高的人,却对有人喊失火一事毫无反应。」 「什么?」欧阳雄霸霍地站起。 「属下只是奇怪……」 「笨蛋!」 欧阳雄霸一掌挥了过去,打得黑衣人身体一晃,血丝转眼就从嘴角渗了出来。 「跟我来!」他站起身,就往东侧客人的厢房大步走去。 「是!」黑衣人低下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魁梧的身后,但是,他低垂的双眼中,却有一簇愤怒的火光,一闪而逝。 欧阳雄霸和黑衣人一来到沐剑真休息的厢房前,便猛然推门而入。 「什么事?」 让他们两人讶异不已的是,沐剑真竟然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他一看到是欧阳雄霸,立刻翻身下床,拱手敬礼: 「不知道这么晚了,欧阳先生和这位……有什么事吗?」 「这……」欧阳雄霸的脸色颇为难看,他转头狠狠的瞪了后面的黑衣人一眼,才又回头,对沐剑真客气的说道: 「没事!小帮主,你休息吧!我只是来看看这里的房间有没异状,今晚,应该不会太吵吧!」 「还好!听下人说,贵府素来训练有致,相信那点小火灾应早已扑灭了吧!」 「当然!承蒙小帮主关心了。」 「不敢!」 一送走了欧阳雄霸和那个黑衣人后,沐剑真立刻走到了床旁,「出来吧!」 只见床下面,爬出了欧阳镶,还有一个长得和沐剑真一个模样,却穿著满是血污的衣服的沐剑真。 「好了!」 那个穿著脏衣服的沐剑真,拍了拍睡眼惺忪的「沐剑真」的肩膀,对他说:「没事!辛苦你了,继续睡吧!」 「是的!小帮主,那……」他指著隔壁的房间,「要不要叫杨重……」 「不用了,欧阳他们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应该不会去找杨重。」他扶起了从床底爬出来的欧阳镶,然后对假的沐剑真说:「好了!我们走了。」 「是!」 「哇!」欧阳镶是第一次看到沐剑真的替身,这个替身是丐帮为了某些特别的状况而准备的,这些天来,他和另一个人,每天都来替两人睡觉,躲过监视,好让沐剑真和欧阳镶出去闲逛。「好像哦!」 「嗯!」 沐剑真笑了笑,假的沐剑真也因为她孩童一般的赞叹语气而笑了出声,两个人无论是在身形和外貌,或笑容上,都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替身也这么逼真吗?」 欧阳镶问,她只知道过去几天有人作他们的替身,替他们睡觉,但她却没有见过。 「那倒是没有。」假的沐剑真亲热的拍了拍欧阳镶的肩膀,回答道:「因为你身形娇小,我们只能找到一位小兄弟来替代你上床睡觉,但是要找到伪装成杨兄弟这样气质卓然又出众的脸孔,恐怕翻遍整个中原都找不到了。」 他一番恭维的话听得欧阳镶陶陶然,但沐剑真却一脸的不高兴,「快起吧!事不迟疑。」 「耶?」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怒意,欧阳镶有些莫名奇妙。 他是怎么了? 她一直坚持要在今天晚上再去花园一次,找那个阁楼里的女人,而他原本是不赞成他们就这样闯进来,他希望过两天,等丐帮的帮手到了后再去的。但他现在竟然反过来催促她? 沐剑真闷闷的领著她出来,两个人离开房问,翻身上屋顶。 「我去花园那里,你去找那个少女。」在他们返回欧阳重霸府之前,沐剑真坚持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那个花园显然是欧阳重霸比较重视的地方,危险性相对也增加不少。 欧阳镶对这样的决定,也不持反对意见,毕竟,一想到花园阁楼里的那个女人是取代她母亲地位的人,她觉得,还不如去找那个可能是她妹妹的人比较轻松。 和沐剑真分手后,欧阳镶凭借著这几天来的印象,摸到了仕女们住的西厢房。 她身上依然是那一身轻便男装打扮,一袭长衫被她轻巧的塞在身后,她藉著树影的掩护,溜到了西厢院的花园里,然而,才一到里面,她就呆住了。 整个西厢院不大,但是,却也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七,八座阁楼,并以设计精美的长廊互相连贯,每座长廊间都有不同的假山流水或花园,再加上每栋阁楼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房间,这里,显然可以住下数十人。 这下可好了! 欧阳镶呆呆的看著这数十间设计不同,但却一样精美的房间,她要去哪问?又要怎么找到欧阳雄霸抱著的那个少女? 那时天色如此黯淡,她的心神又如此混乱,能记得是一个少女就不错了。 更何况去认出她的长相? 正当她有些茫然的走在其中一座长廊上时,突然,她眼前的门倏地打开,一张美丽的脸孔带著慌乱和她迎面对上。 少女的那张脸,美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从小就习惯自己长相要比一般来得引人注目的欧阳镶,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一位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女孩。 而那女孩身上最特别的一点,让她无法不注意到的是,她脸上那种惹人疼惜,又带著忧伤和害怕的神情。 「你是……」 少女怔怔的望著她,好一会儿才回神。她的神情从方才的慌乱到不知所措,眼里原本闪著的泪光,立刻消失,「你是谁?」她问。 「谁?我?」 「哎呀!你是……」 「我走错地方了,小姐。」欧阳镶慌乱的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的认为这个女孩不会大叫,「你们府里的茅房真不好找。」不得已,她只来得及胡诌个借口。 「找茅房?这西厢房是不准男人进来的。」 「这……我……」 就在欧阳镶绞尽脑汁要想一个可以蒙得过去的借口时,长廊的另外一端,传来女人的嬉笑声。 「你先进来!」少女一拉她的手,就把她拉进了房间里。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欧阳镶同父异母的妹妹--欧阳瑜。 被拉进房间的欧阳镶莫名其妙,但这女孩很明显是想帮她掩饰,所以,她们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句话也没说,就在房里等著,等外面那群女人发出的嘈杂声音过去。 房间里没有烛光,只有黯淡的月色从半掩著的窗外流泄进来。 欧阳瑜小心的屏气凝神,专注的注意外面经过的人。而欧阳镶则在暗中偷偷的观察欧阳瑜。 她应该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的神情和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悲伤,却仿佛是她早已熟悉的样子。 她到底是谁呢?会让她感觉这么熟悉?她从小到大见过的人没有几个呀! 蓦地-- 欧阳镶的姑姑,欧阳荒兰的脸孔跃进了她的脑海,她在离开东北大森林时,她姑姑对她说出关于她父亲的事时,脸上的神情也是像这样……她甚至有些像她! 会是她吗? 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知道从哪来的灵感,欧阳镶几乎可以确定,一定是她没错! 她看著眼前的那张脸,视线渐渐的模糊了,她喉间哽咽起来,她没有想到,这么巧会遇上她,看著欧阳瑜那稚嫩的脸庞,她发现,挑今晚来没有错! 一等外面那些人经过,欧阳瑜立刻转头对她说,「你跟我来!我送你出去。记住,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了你来过西厢,见过我。」 「等等!我……」 欧阳镶话说到一半,欧阳瑜已经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一个身穿灰衣素裙的少女,拎著一个大布包,在看到欧阳镶时,她一脸的惶恐。 「小姐?他是……」 「他是误闯的。」不等欧阳镶说话,欧阳瑜就匆忙的说:「怎么样?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是好了。」那个少女依然满眼惊异的神情看著欧阳镶,但声调已经镇静许多了,「都在里面,可是,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你现在带著这位杨公子从边门出去,然后,再去老地方和我会合,知道吗?」 「等等!你们要去哪里?」 对于欧阳镶来说,她只觉得眼前的状况一片混乱,她是偷偷进来找她的,可是,此刻她似乎为了要去一个地方,现在正要偷偷的溜走。 「这……」欧阳瑜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责怪的意味,「杨公子,你乱闯进西厢,我已经不和你计较了,请你不要逾矩过问这些事,你还是乖乖闭上嘴回房间吧!」 「逾矩……我?」 「雨春,动作快,不要被发现了。」欧阳瑜根本不理欧阳镶,推著雨春便往外走。 但是,却被欧阳镶一把抓住她的手。 「慢著!我有话要问你。」懒得管欧阳瑜怎么会知道她的假身分,欧阳镶问道:「你是不是欧阳雄霸的女儿?」 「什么?」欧阳瑜讶异的转头看著欧阳镶,这个装扮普通、长相却异常俊美的年轻人,竟是个笨的不可思议的男人。 欧阳瑜意识到她得先赶走他,才能继续自己的逃家计画时,她立刻换了一种表情,只见她的眉头先是轻轻的蹙了一下,脸上也渐渐的红了起来。 「我是!杨公子……你……你为什么这么问呢?」欧阳瑜慌慌张张的拨弄著两颊垂落的发丝。 她知道,这种欲迎还拒的景象是很少男人可以抗拒的,而现下,她得赶快摆脱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杨重,她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 不过,她没有料到的是,她遇上的,不只是一个俊美的年轻人,还是一个一点也不会血气方刚的「女人」。 「我这么问很正常呀!」欧阳镶理所当然的回答,不到一秒,她又说:「你头发要不要重绑呀?」 「耶?」 一听到这句话,欧阳瑜和雨春都愣了一愣,这种招式对这个男人竟然没有用? 「小姐,这……」 「算了!」欧阳瑜放弃了装模作样的举动。「不要管这个神经病!我们走。」她拉起雨春的手,两个人就往外走,也不管欧阳镶就跟在她们身后。 三个人走到了西厢院后院的大花园时,欧阳瑜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头,瞪著欧阳镶问:「你到底想干嘛?」 「我只是有话想问你。」 「问我?」欧阳瑜怀疑的看著她,她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但是,在这个她亟欲离开这个家的时候,那显然不重要。 「嗯!」 「好吧!问吧!」 欧阳瑜叹了一口气,如果换了一个时间、地点,她是一点也不反对这个好看的男人跟著她,但是,现在她绝对没有帮他打扮成女人的闲情逸致。 「我只是想知道,今天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还有……我……我是说,欧阳雄霸他……到底在做什么?」 听了欧阳镶的问话,欧阳瑜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你是谁?」她的声音陡地尖锐了起来,随著她突然放大的声量,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欧阳镶面对这样的问题,感觉到心里一阵激动,她该怎么说?告诉她,说她是她同父异母的姊姊吗?说因为她们的父亲想对她下毒手,所以她才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我是……」欧阳镶话还没说出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 那些脚步声显示出来人的心急,和他们的身分,很明显是练家子,欧阳府里的保镖。 「槽了!小姐!我们得快走。」 可惜,雨春的提醒并没有到欧阳瑜的玎里。欧阳瑜只一迳看著欧阳镶,两个大眼里弥漫苦泪雾,「你到底是谁?说呀!」 看著这张和自己神似的脸露出这样的神情时,欧阳镶突然领悟到,对于这样的父亲,觉得痛苦的不只是她一个人,顿时,像是心灵有了依靠一般。 她灿烂的一笑,「我是你姊姊。」 「什么?」 欧阳瑜的讶异还来不及表现出来,后花园已经因为一群保镖的闯入而大乱。 「是谁闯进来?」随著阵阵的吆喝,欧阳镶在欧阳瑜讶异的注视下,和他们动起手来。 「小姐!我们怎么办?」雨春慌慌张张的拉著欧阳瑜的手,想带著她远离那片刀光剑影的混乱。 「不要紧!」 雨春听到这句话的语气时,她讶异的看向欧阳瑜,看到她脸上带著迷人而困惑的微笑。 「她是来救我的。」 美丽晶莹的泪珠串儿,滚落在欧阳瑜的双颊上,她看著欧阳镶轻而易举的制伏了那些保镖时,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头里冒出。 「小姐!」雨春递了手巾给她,却被她推开。 她摇摇头,一点儿也不想拭去脸上的泪水,因为,这是快乐的眼泪,这眼泪的流出,让她知道了自己心里的感觉,也确定了世界上不只是她孤单一人的眼泪。 她一直为她的母亲有和没有一样,因为父亲的专制和残忍,隔离了她们母女俩,虽然过著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从来没有享受过温情,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父母的呵护,她心底的感觉一直恍若飘在空中,无所依靠。 尤其是今天晚上,在花园发生了那件事后,她更是觉得未来一片黑暗,再也没有了希望,直到现在……遇上了眼前这个正在「保护」她的姊姊。 「混蛋!」在打斗中的欧阳镶,突然冒出了一句,「你们这些人,怎么跟蟑螂一样,越打越多,打不死呀!」 那些一直涌来的保镖越来越多,是因为她没有下重手打伤先前的人,而加上后来的人又加入战局,她才会觉得他们越来越多。 「老爷来了!」 混乱中,听到有人这样喊时,欧阳镶和欧阳瑜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糟了!」 「姊……」第一次说出这个陌生的字眼时,欧阳瑜显得有些迟疑,但是,她很快就适应了这个字眼,「姊!快逃!」 而在混战中的欧阳镶,一听到这个声音,她愣了一愣,转头看向欧阳瑜,而只是这么一看,一阵突如其来的强大掌风顿时打在她的背上。 「姊……」 顿时,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还有……还有那个叫她「姊姊」的好听的声音,缭绕在她的耳里。 **bbs.4yt****bbs.4yt****bbs.4yt** 沐剑真的心真的碎了。 当他远远看到欧阳镶遇难,但人却来不及赶到时,他的世界恍如在这一刻间全然崩溃。 他应该跟著她的。 看到欧阳雄霸就那样毫不留情的,对著欧阳镶背后出掌时,沐剑真只希望那个逐渐倒下来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接下来,他闯入了那场混战之中。 像个没有感觉的动物一样,他对著那群困住欧阳镶的保镖们,一个个毫不留情的打得他们头破血流。他避开了欧阳雄霸的重重攻击,直到他闯到了欧阳雄霸身边,想要夺回躺在他脚前的欧阳镶身躯时,才结结实实的挨了欧阳雄霸一掌。 但即使嘴角挂著血丝,对那些攻上来的人,他还是毫不留情的反击。 「哼!我道是什么宵小无耻之辈,原来是丐帮的大乞丐?」欧阳雄霸一看清楚被他打伤的人的同党是沐剑真后,他便出声制止手下再去送死。 「放开她!」见到身旁的攻击不再时,沐剑真迅速确实的说出自己的要求。 没想到欧阳雄霸非但没有让他上前带回欧阳镶,反而提起了她的衣领,并将他那双可以轻易取人性命的手,放在欧阳镶的天灵盖上。 「放开?哈哈哈!」见到沐剑真脸上那样紧张的神情时,欧阳雄霸大笑,「看不出来,我打伤的竟然是丐帮里的重要人物?」 直觉的,欧阳雄霸以为沐剑真会在意的人,应该是丐帮的人没错! 「她是很重要没错!」 沐剑真知道欧阳雄霸不是等闲之辈,他想要威胁他,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必须找机会让他分神。「你如果杀了她,你一定会后悔的。」 「喔?后悔?」欧阳雄霸的笑容渐渐沉了下来,他眼中的光芒闪出了邪恶,「那是什么样的滋味?我几乎快忘了,我想……试试看好了。」 他的手慢慢举了起来,眼看就要一举打死欧阳镶,但是,却因为一个扑上来覆住欧阳镶的人影而停止。 「瑜儿?!」欧阳雄霸的声音满是惊讶。 「爹!你不能杀她,求求你,不能。」 欧阳瑜慌乱的抱住欧阳镶,但却无法移动她昏迷的身躯分毫。 「你在做什么?这个人是谁?」眼见自己的女儿竟然这样抱著一个男人的身躯时,欧阳雄霸方才的惊讶化成怒气。 「她是……她是……」 欧阳瑜知道,如果在这一刻说出来她听到昨晚花园的对话,她就没有机会逃家了,但是,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她对这个谋面不到半个时辰的姊姊赌上她的下半辈子。 「她是姊姊呀!」 「姊姊?你胡说什么?」 「她没有胡说。」沐剑真藉著他的武器--墨竹拐杖,他撑著因为先前欧阳雄霸的那一掌,而快倒的身躯,「你想杀的人,就是二十年前你没杀成的女儿--欧阳镶,她不想打著你们欧阳重霸府的称号,才化名叫做杨重。怎样?」沐剑真带著血丝的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不带笑意的角度,「秘密被说出来了,反而不敢下手杀她?还是嫌浪费她的功力可惜,要等利用完了再杀她?」 沐剑真敢说这些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方才从花园到这里来以前,已经和欧阳夫人见过面,谈过一些话了,再加上今晚稍早听到的那段对话,他很轻易的就推想出这二十年来种种恩怨的大概状况。 因此,他一开口就想用激将法,希望欧阳雄霸有所忌讳,而不敢真的对欧阳镶下毒手。 欧阳雄霸被他的话气得全身颤抖,「好!好!」 他连说两个好字,下面的话还未出口时,欧阳瑜已经跪在他跟前,「爹!求求你,放了他们吧!」 「你……你……来人呀!」他一把提起欧阳瑜的领子,将她推向身旁的手下,「送她回房,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出。」 「是!」 「小姐!」 一听到这样的惩罚,雨春吓得当场哭了出来,而看到她追著架著小姐的两个大汉离去后,欧阳雄霸才面对著沐剑真,说: 「哼!没想到我百密一疏,还是被你们给耍了,丐帮果真是能人奇士汇集之所。来人呀!把他带回地牢。」 他甚至不屑跟沐剑真多讲一句话,他的手轻轻一挥,两个大汉便一左一右的上前,逼近因为欧阳镶而不敢动手的沐剑真身旁。 欧阳雄霸看得出沐剑真是在硬撑,他也知道,如果这个躺在地上的,真的是他苦口婆心才从东北骗回来的女儿的话,那他这一次,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一下,可能又平白的耗损了一个得到数十年功力的机会。 「还有她。」 他看了地上躺卧著的欧阳镶一眼,随即转过头,「把她抬进夫人房里去,叫人来医治她。」 「是!老爷!可是,这夫人房的钥匙……」一直跟在欧阳雄霸身边的一个管事,一听到他这么说,先是吃了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 毕竟,欧阳雄霸刚才要他开的是,他们欧阳府里唯一一间锁了二十个年头,未曾见过阳光的房间。 第十章 欧阳镶的心一直处于一种恍惚飘渺的状态,她觉得全身虚弱无力,昏昏沉沉,好像在梦里一样,又知觉到有人不断的来看她、服侍她,喂她吃药,还有一个陌生却温柔的男人声音,在鼓励著她,要她撑下去。 而就在这样如梦似幻的感觉中,欧阳镶挣扎著,她努力的想让自己清醒,但却一直没有真实的感觉。 而一直到夕阳的光芒斜映到她的眼皮上,刺痛她的眼睛时,她的头脑才渐渐清醒,接触到真实的世界。 她发现她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可是,她对于为什么自己会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却全然没有概念。 「你说什么?小姐的未婚夫决定了吗?」 耳畔传来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声音很小,似乎是房间外面的廊道上传来的。 「嘘!小声点,我只是听说而已。」这是两个人间的对话,逐渐唤起了欧阳镶的回忆。 对了!这里应该是欧阳重霸府,她和沐剑真一起比试进来的。 「哪一个?丐帮?不可能!老爷难道要让大小姐嫁给一个乞丐?」 丐帮?沐剑真?对了,他现在在哪里? 昨晚打斗的回忆冲上欧阳镶混乱的头脑里,但是,她不记得有看过沐剑真,他不是应该去花园那边吗? 「真是的。」另一个声音说得信誓旦旦,「丐帮的老帮主今天早上不是亲自登门了吗?早上来的那几个老乞丐,听说全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丐帮这百年来的基业,全靠他们扎下的根基。」 沐剑真要娶欧阳瑜? 当脑袋里消化过这个消息时,一阵莫名袭来的心痛,让欧阳镶几乎不能呼吸。 「嘘!别乱说话了,要是管家的知道我们在这里胡言乱语的话,我们铁定吃不了兜著走。」 听著两个下人扫地的声音,想到他们说出来的消息,使得屋里昏黄的阳光,显得刺眼异常,沐剑真要抛下她,去娶她的妹妹?不会吧! 她深深相信,她的「大木头」绝对不会是那种抛下她不顾的人,现在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哪来伤心难过的时间呢? 她实在不应该在这种危急的时候,心里还惦记著他的事。 她偷偷的瞄了瞄四周,确定没有人,她才偷偷的运功,测定自己的身体状况。然而,不测还好,这一测,她发现她的功力竟然已经损失了大半。 突然,有人推开了门。 「老爷!这最后一阶段的移功大法,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完成。属下认为。夫人的房里,并不是一个适宜的地方。」 说话的黑衣人,欧阳镶听得出他的脚步声,和过去几天晚上跟踪他们的一模一样,但是,诡异的是,她竟然觉得他的声音好熟悉,怎么会? 她不记得有跟他说过话呀!她甚至没有见过他的长相?! 「谁告诉你我今天要来完成最后的移功大法。」欧阳雄霸的声音里带著不悦,但却不是生气。 「可是,老爷!你说过,这同一个人的功力,如果不在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内转移完成的话,以后都不能再对同一个人下手了,不是吗?」 「嗯!这是没错。」欧阳雄霸的声音里有一点迟疑,「依你看,我现在的功力,能不能对付丐帮那四个老贼?」 「这……」黑衣人似乎在斟酌用语,「如果没有老帮主在,我想,老爷和另外三个人联手打成平手,应该没有问题。」 「那我一个人对付那个老帮主呢?」 「这……」 「罢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打不过他,这个成名超过一甲子的老怪物,武功之高,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欧阳雄霸走到欧阳镶的床前,高大的身材所形成的阴影,拦住了夕阳刺眼的光芒。 欧阳镶可以感觉到他在低头看她。 「如果我今天连她剩余的功力都取走的话,也不见得能赢得了那个老怪物的,不是吗?」 她的父亲果然真的要狠心的取走她的功力? 假装昏迷的欧阳镶,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让这个震惊和心痛的事实,显现在她伪装昏迷的外表上。 「嗯!更何况,就算治得了他,丐帮也未必会听命于老爷。」 「对!」就像是心里的重大决定终于有了结果一般,欧阳雄霸道:「叫醒她吧!」 「老爷!你打算……」「还是照原来的计画,只不过,现在我又多了一个有力的王牌。」他看著欧阳镶,就像在看著掌中的钓饵一般。 「我们软禁镶儿,让沐剑真听命于我。若他还是不听,让他看一下镶儿,哼!我相信,只要他看到镶儿被关在地牢的可怜样,一定会乖乖的答应和瑜儿举行婚礼,这样我控制丐帮的计画,就可以顺顺利利的实行了。」 「你休想!」 一听到这些话,欧阳镶再也忍不住了,她猛然睁开双眼,抓起了床边的布单,一把就对准了欧阳雄霸和那个黑衣人罩去。 「你……」 见到她竟然是清醒的时候,欧阳雄霸先是一愣,他斜过身子轻易的躲开布罩,「你不是应该还在昏迷中吗?」 他转向刚拿掉布罩的黑衣人,怒火熊熊的眼睛,直瞪著他,「迷药的量……」 「小的绝没弄错!」 黑衣人连忙辩驳,他抽出长剑,指向欧阳镶,「问题一定出在她身上。」 「你还对我下迷药?」欧阳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欧阳雄霸,这个应该是她亲生父亲的人。她丝毫不管长剑的威胁,走下床,一步步的走向欧阳雄霸,「你在信上和我说过的话,全都是假的!」 「不要太激动了,镶儿!」欧阳雄霸这一刻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轻易的点住了她的穴道,让她行动受制,才能让她坐回床上。「你受伤末愈……」 「胡说!姑姑说得对!你根本不可能变好。」欧阳镶激动的说,她止不住眼角那些不争气滚滚落下的泪水。 「你是个自私自利的大混蛋,为了自己,连女儿和老婆的命都可以不要,哼!笑死人了,就算你的武功盖世又怎么样?告诉你,只要姑姑放一只小蜜蜂过来,不到半天,你就会因神经麻痹而死。」 啪! 「闭嘴!不要提那个小贱人。」 伴随著一个火辣辣的手印后,欧阳镶美丽的脸顿时肿了起来,这个人真是她的父亲吗? 她狠狠的瞪著他,却没有注意到,欧阳雄霸身旁的黑衣人,正紧紧的握著拳,浑身颤抖者,像是在强忍著什么一样。 「呸!」 她吐掉嘴里一大口浓重的血腥味,现在,她连泪水都不屑流出了。她看著欧阳雄霸,「你怕死,不是吗?不管你偷了多少人的功力,武功再高强,你还是会死!」 「你……」欧阳雄霸被她犀利的话语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野丫头,当初我不该一时心软、让荒兰带你走。」 「那不正好!你不但省去了养一个小孩的麻烦,现在还可以暗中夺走我的功力,而不被天下人知道。」 欧阳镶睁著大眼看著欧阳雄霸,眼里那控诉的意味,和不怕死的神情,就跟二十多年前,欧阳镶的母亲和他争执时一模一样。 「可恶!」 欧阳雄霸猛然退后一步,二十多年来,这样的眼神在他的梦里不时的出现,那几乎已经成了他梦魇的代名词,也是因为对这样的眼神印象太过深刻,使他一直迟迟不敢对现在的欧阳夫人下手,免得恶梦成双。 「你……你就和你母亲一样,倔强!不怕死!哼!」他一转身,人就往外走,「关她进地牢!」 他声色俱厉的对著黑衣人下命令,「饿著她!半个时辰后,我要取走她全部的功力。」 「是!」黑衣人一送走欧阳雄霸,立刻走向欧阳镶,他小心翼翼的用沾湿的毛巾,擦去欧阳镶嘴角的血迹。 但是,情绪激动不已的欧阳镶因为穴道被困,心里又太过于愤恨,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黑衣人这样奇怪的举动,她闭上双眼,强忍者泪水,任凭黑衣人把她弄进了黑暗的地牢。 欧阳府这一个专门用来关人的地牢,是位在守卫森严的西厢外侧,一进了地牢,就是一片的黑暗,连夕阳的余光也看不到。 在黑暗的地牢里,欧阳镶一个人被关在厚厚的石牢内,她在等,也在心里细数,数著时间的流逝,和她武功即将被废的那一刻的到来,她知道那个狠心的欧阳雄霸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然而,不到一分钟,门被轻轻的推开,她以为她成为废人的时候就要来临,但进来竟然是黑衣人,而不是她父亲。 欧阳镶讶异的看著眼前的黑衣人,朝著她走来,他进来干什么?难道她父亲打算连武功都不抢了,而要直接送她下地狱吗? 但是,一个一闪而过的熟悉感,让她静静的看著他的举动,她不懂,她不懂为什么这个黑衣人要检查她的伤势,且在她身上用了一种莫名的手法点著她的穴道,而他的举动为什么会如此轻柔? 还有,透过地牢外晃进来的烛光,她看到黑衣人的脸上,竟然有反射的光芒,是泪吗?为什么…… 而只是这-刻短短的惊愕,黑衣人在她身上动的手脚,竟让她发现自己渐渐的沉入一种连她自己也不了解的状况,就好像是灵魂脱离了躯体,但又没有真的离去,只是,她再也没有指挥身体的能力了。 「话只说一逼。」 在黑暗中,黑衣人低沉的嗓音竟然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戚,这个声音,她现在想起来了,就和梦里要她撑下去的声音一样,「等到时机成熟,你自然可以慢慢恢复功力。」 你是谁? 欧阳镶想问,但是,她发现,那个声音,只能在自己的身体里回响著…… **bbs.4yt****bbs.4yt****bbs.4yt** 而此刻,在府里的另一头,沐剑真正在接受不停的游说轰炸。 「我不会娶她的,除非你们先放了欧阳镶。」 「别傻了,欧阳镶是我们的人质,我们放不放她,恰巧是控制你的关键,唉!你也不看看,这么太好的机会,可以救欧阳镶,又让你娶到那个美丽温柔的小姐,再外加这一大片产业,你若再拒绝这门亲事,岂不是很不智?」 沐剑真被关到地牢里后,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放了出来,紧接著,他被关进一个装饰华丽的小房间里,跟著每天以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对他疲劳轰炸,不断的有不同的人进到小房间里,用不同的方法要胁他娶欧阳瑜,但他始终不为所动。 「不智?哼!说到不智,你们那个真正不智的老爷怎么不敢出来和我说话?」 沐剑真这句话,还有他一直维持著那种过于冷静的眼神,正好都看在刚刚到达小房间,一心只想著如何让他就范的欧阳雄霸眼里,他知道,这些威胁利诱的方法恐怕都行不通了,他必须让沐剑真的心防崩溃。 「沐剑真,你想见我是吗?」 「老爷!」 这时,另一个匆匆前来的保镖,带著一脸紧张的神色,打断了他的话,「丐帮的人说,如果我们再不放人,他们就要进来找人了。」 「可恶!」欧阳雄霸气自己的话被打断,更气属下的无能,「你们没有好好的接待他们吗?」 「属下等都尽力了,可是,他们说没见到沐剑真,这桩亲事是万万定不得的。」 「该死的老家伙们。」 他瞪著沐剑真,「都是你害的,迟迟不答应这门婚事,现在可好,就连你家的那些老不死都搅和进来了。」 他对著依然冷静过人的沐剑真吼道:「沐剑真,我是看在你是一介小辈,才不与你计较,但是,如果你现在再不答应娶我女儿,就是死路一条,你自己选吧!」 「那我选死路!」 沐剑真的眼里没有一丝犹豫,他的目光清明澄澈,就像是他心里有一个目标要追随,而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豪不犹豫的用死来交换。 「哼!」 欧阳雄霸冷哼了一声,他知道沐剑真心里的那个目标是什么? 「我知道,你想见镶儿,对不对?」 沐剑真不说话,他努力的不要让眼里的渴望流泄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防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地步。 他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欧阳镶了,他甚至连她的死活都不知道,他这一生从来,从来没有,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害怕过,即使是小时候,多年前,他一个人被父亲遗弃在街头的日子,也都不曾这么害怕过。 害怕另外一个人,一个和自己刻骨铭心、心绪相牵的人的离去,竟然是这么让人畏惧,几乎可以畏惧到为了她而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这样的感觉,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相信也是唯一的一次。 「如果……」 欧阳雄霸的嘴角扬起了邪恶的弧度,「我告诉你说,她已经成了废人了呢?」 听了他的话,沐剑真的身体猛然一震,他咬紧双唇,握紧拳头,就是不敢开口发出半个音节。 「好,就把他关到地牢吧!」他的样子,就像在施舍某种慈悲似的。「就让他在爱人变成废人前,两人还能好好的叙一叙,相信,这样他就会改变心意,听命于我了。」 「是!」 任由旁人架著他往牢房定,沐剑真就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深怕在这重要的一刻,一句不小心的话语或动作,就会让他这一辈子再也看不到欧阳镶了。 镶儿!他的心底大声的呼喊: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望著牢房的木门打开,他毫不在意自己因为武功被制,像一只死狗一样被人丢了进来 「呜!」 他闷哼了一声,急急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来,在黯淡的几乎难以视物的情况下,他拚命搜索著欧阳镶的踪影。 「镶儿!」当他终于在角落看到欧阳镶半坐半躺的身影,他强忍著想欢呼的冲动,半跪半爬的到她身边。 但当他一看到欧阳镶的样子,几乎完全没有反应时,他顿时慌了起来,「镶儿!回答我,镶儿。」 刚才见到欧阳镶的狂喜,在此时,化成无数的恐惧。 无论他怎么放声大喊,怎么激烈的摇晃著欧阳镶,欧阳镶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她没有死,还有呼吸,但是,她的目光无神,整个人的脉搏和生气,都像死了一样,她已经被废了武功吗? 不!不会的。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镶儿的身上,他紧紧的搂著欧阳镶,发了疯似的,拚命的揉搓她柔软的身躯,好像这样做,就可以让欧阳镶再讲一句话,再看他一眼似的。 但是,良久,他终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绝望到极点的沐剑真,在好久好久的沉默后,那紧紧地抱著欧阳镶,像是一辈子也放不开的高大身躯,在轻轻的颤抖。 他哭了! 泪水,像是带著宇宙里最深沉的哀伤,默默的、静静的离开了他紧闭的双眼,顺著他憔悴的容颜,下滑到他满是胡碴的下巴。 轻轻的,泪水离开了他的脸,努力的将他的思念,滴落在欧阳镶面无表情的容颜上。 这是什么? 温温的、暖暖的,她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被召唤回来一般。 欧阳镶感到自己慢慢的恢复了知觉。 她原本无法感到外界的刺激,方才黑衣人在她身上用了那种奇怪的制穴手法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禁锢在躯壳里的灵魂一样。 不但没有办法动,就连感官,也只剩双眼有依稀可辨的视力,还有耳朵,静静的在观察著这阴暗的牢房。 她曾尝试著要动,可是,却都不成功,她几乎就像个活死人一样的无助,渐渐的,她就像掉入一种梦境一样,整个人仿佛脱离了躯壳,静静的在观察著这个阴暗的牢房。 当地发现沐剑真进来的时候,她依然处于那样的状态,只是,她心底莫名的多了一层恐惧,要是以后她永远都像这样,她再也不能呼唤沐剑真、感觉到沐剑真,那她要怎么办? 当她看到沐敛真脸上绝望的神情,她的心似在位血。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碎裂了,再也没有未来,再也没有希望。 在沐剑真将她拥入怀中,她丝毫感觉不到他的一丝体热,那种绝望,更让她希望她至少能有自杀的能方。 可惜她没有…… 然而,就在她的心在淌血时,却有一滴温热,就这么落在她本来毫无知觉的脸上,她的皮肤上所有的神经触感,仿佛都为了感受那一滴温热而重新复苏。 那是沐剑真的泪,让她的灵魂好像顿时又和身体连接了起来。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的想要看到他的笑容,想要听到他的声音,想要感觉到有他在的温暖,她渴望抬起手来擦去他脸上的湿润,她渴望回抱著他坚实温暖的身躯,但是她还是办不到! 她的手还是抬不起来,眼睛还是没有办法转移到他的脸上,她甚至连回应他的温暖都做不到。 只除了感觉到他的泪,和他心底那种强烈的悲哀和痛苦。 她真的不知道,也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出现,她只知道,如果可以,她愿意拿全世界来交换,在此刻,就在此刻,她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回他一个拥抱。 让他不再流泪! **bbs.4yt****bbs.4yt****bbs.4yt** 「你说什么?」 在欧阳府的大厅里,丐帮的四个人,包括帮主姚剑峰、狂雪婆婆姜雪青、沐剑真的父亲沐龙四,和太原分舵舵主萧胜,都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著满脸谄媚笑容的欧阳雄霸。 「是呀!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沐贤侄正在劝说我女儿,」他看向唯一见过欧阳镶的萧胜,「你也知道的,镶儿她个性倔强,从几天前我们父女相认过后,她就不知道怎么搞的,在生沐剑真的气,小俩口一直不愿意和好,这我们老一辈的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是这样的吗?」丐帮帮主沉吟了一会儿,「但我们只是想见真儿一面,毕竟,我们都大老远的过来了。」 「是呀!」沐龙四也开口了,「我不是不赞成他与贵府结亲,但是,说什么,他也该先来给我个交代,他就这样跑得不见踪影,实在不像是真儿的作风。」 「没错,我们今天非得见到真儿一面不可。欧阳雄霸,不论你再怎么说,去告诉真儿一声,就说婆婆要来看她的媳妇儿,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狂雪婆婆替大家表明了心意,没见到沐剑真他们绝对不走。 「这……」 欧阳雄霸沉默了一会儿,放沐剑真出来和他们见面,实在是很危险的举动,但是,这些老顽固,又不是他可以轻易打发走的,唯一的方法,似乎只有让他们亲眼看到沐剑真了。 幸好,沐剑真顾忌的欧阳镶在他手上,想必沐剑真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吧!」他抬头环视了众人一圈,「我这就去叫沐贤侄出来。」 在吩咐下人好好招待丐帮众人后,欧阳雄霸离开了大厅,走到了后面的屋子里,「哼!那几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在我欧阳府作威作福?」 「老爷!现在怎么办?」 听到欧阳雄霸这么埋怨著,黑衣人依然是面无表情,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怎么办?当然是先让沐剑真出来,应付过今天再说,可恶!」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只剩一个时辰不到,他要再不去行移功大法,就浪费了欧阳镶身上数十年的功力了。 「等一下你替我押著沐剑真去见那群老鬼,我要实行最后的移功大法,你帮我锁上地牢的门,记住!不准让任何人进到里面来妨碍我。」 「是!」 欧阳雄霸并没有注意到,黑衣人今天看著他的眼光里,特别大胆,里面不时闪过了各种情绪,有愤恨、有同情、有哀怜、还有愤怒! 他只顾著要得到欧阳镶身上的功力,为此,他的脚步更快、更急。 一到了地牢里,他便迫不急待开门进去。 没想到,他一进门,见到的竟然是这种情形,他看到沐剑真背对著他,半跪在地上抱著欧阳镶。 「放开她!」欧阳雄霸不悦的道,她毕竟是他的女儿,就算他不想认她,但乍见有人抱著她还是令他看不顺眼。 沐剑真并没有立刻反应他的话,他的沉默几乎到了欧阳雄霸开始生气时,沐剑真的声音才缓缓的发出来。「我不会放开她,这一辈子,永远不会,而你……」 沐剑真转头看著他,眼里冰冷无情的神色,竟然惊得连欧阳雄霸这样残忍的人也退了一步。沐剑真眼里的神色不愠不火,但却带著天底下他看过最有恨意的寒冷。 仿佛冷得连北方的狂风暴雪都抵不过这样的寒。 「我不会放过你,即使下了阿鼻地狱,我也会日日夜夜缠著你,你这个狠心到连自己的女儿武功都废掉的恶魔!」 「废掉?」欧阳雄霸一震,「我还没有废掉她……」 「没错!」 突然,一个好听的仿佛来自天籁,从美丽绝伦的天仙口中发出的声音,就在沐剑真耳畔响起。 「你……」沐剑真惊喜的低下头看著欧阳镶。 但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却不是看著他。 「低头!」 只见欧阳镶手一挥,一支几乎看不到的银针,咻地呈螺旋状往欧阳雄霸飞去。 那是她姑姑千交代、万交代,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用的暗器,也是她唯一救命的宝物,这东西强烈的毒性,只要沾到它的人,必将残废一辈子。 「哼!」欧阳雄霸猛然退后,掌风顿时化成一堵墙,「你姑姑这点雕虫小技,你也敢拿来这里献宝?」 可惜,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毒针因为它特殊的构造,非但能呈螺旋状飞行,还可以破所有气功形成的罩门,因此,冷不防地,毒针直驱而入欧阳雄霸的防护墙里,教他惊诧了一下,另击出一掌抵挡。虽然毒针因为掌风的强劲而偏离轨道,但是,还是轻轻的划过了他的手臂。 然而,这千分之一秒让欧阳雄霸短暂的麻痹,却产生了令他们全然意想不到的状况。 「呃?」 他整个身形都突然顿住了。 只见他的双眼睁的大大的,像是慢动作一样,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看到那里露出一小截熟悉的银白时,他又缓缓的转过头去看木门外,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异,让欧阳镶和沐剑真都讶异的看著门口。 「为什么?」 欧阳雄霸的声音里只有不可置信,完全没有恨意或生气的情绪,仿佛直到这一刻,他还不相信出剑的人会是黑衣人。 「没有为什么!」黑衣人的眼里,流露出深沉的悲哀,「只是救我女儿的时机刚好。」 「什么?」欧阳雄霸的眼里,终于绽于出恨意的光芒,「就是你!该死的!就是你!」 黑衣人缓缓的点头,「没错!我一直不敢为镶镶报仇,就是因为不确定镶儿是否仍活在你的魔掌下,现在,一切终于解脱了。」 「镶镶?」黑衣人口里吐出的这个名字,还有两人之间的对话,终于让欧阳镶有了反应,蓝镶镶是她的母亲呀!黑衣人说…… 难道,她的父亲不是欧阳雄霸? 「你才是我爹?我真正的爹?」 她冲向门口,想看看那个身形掩在木门后的黑衣人,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躯几乎已经呈半跪姿态的欧阳雄霸,眼里散发出狂乱而暴怒的光芒瞪著她。 他怒含著一口鲜血,手掌向上一翻。 「镶儿!」沐剑真大吼,再一次的恶梦重演,他尽全力的扑向前去,但却因为先前遭欧阳雄霸一击,受伤武功没办法施展开来,而让他心惊胆跳,这一次,真的来不及了吗? 「不要过来!」 只见黑衣人大喝一声,人也同时冲向她,就在这一刻,一阵强大的掌风带著千军万马的气势席卷而来,那是生命走向尽头的欧阳雄霸最后的一击。 「呃?」 只见黑衣人气血逆袭,「哇!」的一声,吐出来的血溅了满屋子都是。 「爹!」 「镶儿!不要!」 欧阳镶一声大叫,武功被制的沐剑真,终于跟上她的身形抱住她,阻止她接近欧阳雄霸,他深怕刚刚的事会再度上演一次。 「放开我!」无奈,欧阳镶身上的功力已经恢复不少,而沐剑真因为武功被制,根本毫无阻止之力,他只好跟著欧阳镶到了黑衣人的身旁。 「爹!你才是我爹,是不是?」 欧阳镶扶起黑衣人,她满眼的泪水,看著眼中这个对她来说,几乎是全然陌生的中年男子。 黑衣人带著满口的血,他的脸上泛著满足的笑容,「是……真的!」 他的话里带著满足的叹息,「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和镶镶的宝贝女儿。替我……呃!替我……谢谢荒兰……谢谢……」 连「她」字都还来不及说出口,黑衣人的生命便消逝无踪了。 「爹!」欧阳镶放声大叫,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和自己亲生的父亲,竟然就只有这么短短一刻相会的缘分。 她花了这么多时间,从信件里去崇拜欧阳雄霸,在比武大会里静静的观察著欧阳雄霸,却没能正眼看过自己亲生的爹一眼。 看著地上两个都是她「父亲」的尸体,在一瞬间里,欧阳镶失去了知觉。 「镶儿!」 在欧阳镶的整个宇宙里,只剩沐剑真的声音和温暖回绕著。 **bbs.4yt****bbs.4yt****bbs.4yt** 在欧阳重霸府的大门外,红色的字明目张胆的四处张贴,高高的白墙,满满都是。 「你真的要和我姊姊结婚?」 「嗯!」 沐剑真点点头,他对著他未来的小姑笑道:「怎么?你也想结婚吗?」 「才不呢!」欧阳瑜翘起她的小鼻子,「我有这么一大片的产业要管理,哪来的时间再去搞什么比武招亲大会?」 「唔!说的也是。」 沐剑真点点头,他和欧阳镶决定,牢里的事情,就到他们两个人为止,除了需要对欧阳荒兰交代一声外,说出来给别人听,只怕会引起更多的伤痛和麻烦,他们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为了一圆他们两人编出来的谎言,也为了顾全还要在欧阳重霸府生活的欧阳母女,还有其他的好人,他们甚至故意将欧阳镶真正的父亲说成坏人。 他们这么苦心安排,所为的,只是想让欧阳瑜可以安心的在欧阳府里,和多年来不曾相聚的母亲,好好的聚一聚,也让母女俩好好管理这片庞大的产业。 劈哩叭啦!劈哩叭啦! 大门外面传来了震天价响的锣鼓喧声,显示新娘子准备出阁了。 「喂!我姊姊交给你了,你如果不想要,随时可以退货哟!」 给人印象一向是温柔可人的欧阳瑜,在父亲的压制消失后,放肆张狂的本性就越来越明显了。 「是!」沐剑真轻笑道,但后脑勺却挨了一记小珍珠的突击。 「你敢说是?」原本就美若天仙的欧阳镶,掀开了轿帘的一角,露出了她那个经过妆点后,更形高贵脱俗、气质不凡的脸庞。 她带著笑意的责骂,「我不把你丢回土地公庙,你就要偷笑了,还敢退货?」 「不敢!不敢!」 在一群人的嬉笑间,热热闹闹的婚礼举行著。 是夜-- 「喂!你真的要我睡床底下呀?」沐剑真看著欧阳镶一脚将床上的棉被踢到自己跟前,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她。 而在床上的欧阳镶,则是耸耸肩,一脸「就是这样啦!」的神情。 「你别想!」沐剑真摇摇头,就往床上爬去。 「你打过勾勾的!」欧阳镶猛然伸出她细致白嫩的手臂,做出两个人在十五年前,那个断崖边许下约定时的手势。 这个天真无邪的动作,让沐剑真顿时止住了他的身形。 「唔!」 他迟疑了一下,但不久,他又向她靠了过来。 他露出了一个邪气而英俊的笑容,「是呀!」他放慢的声音,有著低沉却柔滑的性感。 「不过,我可没有说晚上不睡觉时,我也不待在床上哟!」 「什么?」 欧阳镶露出狐疑的神色,他到底在说什么?他为什么不求她?其实,她也舍不得让他一个人睡在地上呀! 她只是想跟他玩一玩,他怎么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还有,「晚上不睡觉能干嘛?」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最后一个想法竟然脱口而出。 「你不知道……」沐剑真走到床边,单膝跪到她身旁,高大的身躯,带著令人炫惑的性感,对欧阳镶直逼而来。 「你……」 欧阳镶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感觉?她甚至不用抬头看沐剑真脸上那个性感的笑容,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儿就扑通扑通的直跳。 更别提他这样靠近她了。 她努力的将身子往后挪了几,脸上的神情也颇为不自在,然后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想干嘛?」 她脸上那性感的纯真,透露出独有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蠢话。 「我的天!」沐剑真笑叹了一口气,「难怪你妹妹建议我退货。」 「什么!你……唔!」 欧阳镶到口边的抗议话语,硬生生的被沐剑真逼了回去,没有多久,她终于、大概、应该是了解要做什么了。 约两个时辰后,昏暗的洞房里,传来沐剑真得意的声音,「怎么样?你还希望我睡床底下吗?」 欧阳镶的静默不语,让原以为会很快得到回应的沐剑真开始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 他的眼神,从得意转变成关心,深邃的眼眸里包含著无限的柔情,他凝视著欧阳镶在皎洁月光下,那个沉静得让人发慌的姣好背影。 「到底怎么了?我弄痛你了吗?」他的手,轻而坚定的握住欧阳镶的肩膀,并缓缓翻过她的身子,想看清楚她脸上的神情…… 「你在笑?」 当他发现有一个很的笑容挂在欧阳镶的脸上时,他讶异不已。 「怎样?你想和我一起睡是吗?求我呀!」 「求你什么?」沐剑真挑起一边的眉毛看著她。 「求我让你上床睡嘛!你这个大木头,怎么这么笨!你不求我,我怎么跟你继续玩这个游戏嘛!笨蛋木头!」 「耶?」 看来,这两个在某些地方都有些笨得不可思议的人,会有一辈子的光阴好玩游戏了。 尾声 欧阳雄霸生前的愿望终于得偿,因为,大家看在天下第一帮与中原第一大府的结合下,为他追加了个武林盟主的头衔。 而且,他的亲生女儿,欧阳瑜,更是成为中原最有权力的女人。 相信这一切让他应该在地狱里汪笑了。 只是,还有一件要是他知道后,可能会让他在地狱里又死好几次,吐好多口血的是,他女儿为了自己的兴趣,将府里的男人都化妆成女人,而欧阳重「爸」府,竟变成欧阳重「母」府。 **bbs.4yt****bbs.4yt****bbs.4yt** 婚礼的这一天,除了这对心心相印,有著刻骨铭心爱恋过程的新人很快乐外,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只觉得心想事成的各位丐帮长老更是快乐无比。 反正,就算丐帮的人,大家心里都有不少的疑惑,但也没有人会询问沐剑真,因为,这一刻,站在欧阳镶身旁的沐剑真,他的气势看起来仿佛可以扛起整个丐帮的重责大任了。 至于没在婚礼上出现的欧阳荒兰呢?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在地牢里发生什么事的人,不只是因为欧阳镶在信中全都禀明,更因为,那个黑衣人,曾经是她爱慕过的对象。 当年凭借著女人天生的敏感,她曾对于蓝镶镶与他之间的事,还有欧阳镶的身世,一直抱著怀疑的态度,直到今天,好不容易,在二十多年后,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但是,却永远解不了她心里的憾恨。 如果当年她能多注意一点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愫,她就不会替她哥哥「欧阳雄霸」介绍这个号称中原第一大美人的蓝镶镶认识,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恩怨情仇。 唉! 人世间的一切,也许就是不能尽如人意。 她看著随著那封信寄来,滑落在桌上的那张红色喜帖,眼前浮现出十多年前,那对可爱的小孩在屋外玩要的景象。 真爱是可贵的,而她有幸,见到了这份自十多年前开始,始终如一的珍贵真爱开花结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