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姑爷》 作品相关 新书《拜天地》求支持 四两又开新书啦,希望新老朋友继续捧场。

这是一个一对一的爱情故事,总之不离不弃奔向美好生活。

链接在此:[bookid=1812082,bookname=《拜天地》]

【下面是文案.】:

穿越醒来,发现自己正手持皮鞭,虐待美男,这事闹的!未来的公公婆婆快别跪,小叔子你也快起来,瞧他也是一身细皮嫩肉,端得俊美无双,郡主我呀也是怜香惜玉的主儿,所以,都莫怕!

良人你且听我说一句,打你非我本意,虐你非我本心,我呀,其实只想着和你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然后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试读篇】:

“嘶……嘶……”

“啊……啊……”

“求求你……求求……”

皮肉被烙焦的声音,加上男人女人痛苦的哀嚎,与那悲怆不已的哭喊求饶声,交织成一片杂乱的乐章,在阴森恐怖的地牢里来回的激荡碰撞。而那手持烙铁的刽子手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执行着最严厉的刑罚。

就是在这么一片混乱中,方颜撑着无比疼痛的头,醒了过来。她记得她……喝醉了。唉,果然头好痛。

“郡主,郡主……我求求你放过我父母和大哥吧,我答应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也不恨你了,我原谅你,我父母都原谅你了……”

方颜甩了甩不太清醒的头,不明就以的朝那哭喊之声的来源处看去,谁在求饶?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这么一望过去,方颜‘啊’了一声,惊恐的睁大眼。天哪,她看见了什么?!

四个人——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人、一个年约四十岁的女人、另外两名看不出年纪但都十分年轻的男子,都被铁镣铐住了双手双脚。除了那满脸泪痕不停求饶的美貌男子之外,其他三人都被吊在了半空中,被三个面目可憎、手持烙铁的男人不停的烙着胸膛。

那三具身体裸露之处,无不鞭痕交错,血迹斑斑,触目惊心。垂直于三人的地上黑血一片,有的竟早已凝固,上头又添新血。唯独那名哭喊着挣扎着的男子浑身干净,一身白衣,与这阴暗之处格格不入。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方颜忍不住大叫,连连后退至铁栏边。天哪,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在做梦吗?

方颜颤抖着双手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痛!真的痛!她急忙伸手摸自己的脸,再摸自己的手、腰,最后低头检查自己一身衣裳——上头是碧绿似乎还透着青草气息的翠烟衫,下头是墨青色百褶裙,提开裙摆则是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不不不,这不是她的衣裳!不是她的身体!

“郡主,我求求你放过我父母和大哥……我愿意上门为婿,我愿意上门为婿……”那白衣男子又求饶起来,声嘶力竭地冲她喊着:“我不恨你,我原谅你,我父母大哥都不恨你,都原谅你,你放过他们,放过他们吧……”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方颜慌乱的看着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尽管那三个手持烙铁的男人已经住了手,但她仍然受不了这视觉上的刺激。为什么这白衣男子要向她求饶,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那三个男人会听她的话‘住手’,为什么她会是什么‘郡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方颜转身,用力的摇着铁栏,她不要在这里,这里太血腥了!这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不能再呆下去,她一定会疯掉的!

正在方颜竭力大喊的时候,有一男一女攸地出现在她面前,再度吓到了她。她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为什么这两人像鬼一样出现?

“方之成(曦禾)见过郡主,请郡主示下。”那一男一女同时开口,并同时跪倒在她面前。

方颜呆愣当场,她真的是什么郡主?耳边又传来那凄厉哭喊声,她吓得赶紧朝两人伸出手:“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听见没有?!”

方之成和曦禾同时侧头对望一眼,也是同时开口道:“启禀郡主,密牢机关只有王爷与郡主才能打开,属下二人不知。”

机关?方颜颤颤抖抖地转身,在看见那被刑囚的三人后又忍不住想吐了。她怎么知道机关在哪里?极度冲击之下,她竟晕了过去。

“郡主,郡主!”外头两人大惊,但却又束手无策。

方之成对曦禾说道:“你在这里看着郡主,先让他们将郡主扶到椅子上坐下,我这就去禀报王爷。”

“速去速回。”曦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转头对那铁栏内的三个刽子手命令起来。

方之成身形一晃便消失了,而铁栏内的三个刽子手也将晕过去的方颜扶到了宽大的太师椅上坐下,用曦禾递来的醒神玉露放在方颜鼻子下让她闻着。

方颜很快就清醒了,但她紧紧闭着双眼不肯睁开,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她的手脚冰凉,到现在为止还接受不了方才所见那血淋淋的一幕。她就是贪杯了一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白衣男子见方颜晕了过去,也停止了声嘶力竭的叫喊,只是看着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亲人,不停的呼唤着亲人的名字。

“王爷现在正在见客,怕是要稍后才能过来。曦禾,有办法打开密牢么?”铁栏外攸地出现了方之成的身影,只是紧皱眉头对那名叫曦禾的冷面女子问道。

曦禾觉得有几分怪异,但她却不泄露心中所想,只冷冷地道:“这密牢是天下第一匠师严希所建,只有王爷与郡主才知机关所在与打开机关之方法。”

“看样子,只有等王爷前来打开机关了。”方之成蹙眉,却只能等。

方颜心中一颤,那王爷必定就是这个郡主的爹,万一他过来发觉他女儿已经不是原来的女儿了,要杀了她怎么办?想到这间密牢里的血腥程度她就不寒而栗,若那王爷要刑囚她,她立刻咬舌自尽!

短暂的平静过后,方颜终于猜到那一男一女不是鬼,只是有传说中的武功而已,便不再装昏。只是她依旧紧闭着眼不愿看那些血腥场景,慢慢的摸索着太师椅的扶手,想将身子坐直,以免那王爷来了,她却因手脚酸麻而起不了身。

突然太师椅转了个向,方颜‘啊’了一声,左手被吸了进去按上一个近似于手掌的凹陷里,吓得她慌忙撤手,生怕手掌被切断了。但与此同时,她看见密牢的门被打开了,她顿时欣喜若狂。

无意间触动机关了!

方颜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急急的冲往门口,想要逃离这密牢。但她顺着光亮之处逃到了出口,在即将重见天日的时候,愣住了——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方颜转过身来,又‘啊’了一声,往后退着差点跌倒。那个方之成和曦禾,紧紧的跟随着她,好像要寸步不离的样子。

“郡主小心!”方之成喊了一声,而曦禾则没有男女之别的顾忌,身形一晃便上前扶住了方颜的腰,使方颜稳稳的站定了。

方颜呆呆的看了曦禾那美艳的脸庞很久,终于吐出一句:“曦、曦禾……我要回房间休息……”赌一次吧,赌这曦禾是郡主的贴身侍卫,必然知道郡主住在哪间房。

“是,郡主。”曦禾眼里再次闪过一丝异样,伸手便将方颜抱了起来,放轻脚步转身朝方颜的房间走去。

方颜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抱起,虽然感觉有些尴尬,但也不敢随便开口拒绝。她心想那郡主可能也经常被曦禾抱吧,所以曦禾的动作才这么自然。等到她被曦禾放在了房间门口,她才一句话也没说的闪身进了房间,急急的往里边冲去了。

屡屡回头,方颜没见那曦禾跟进来,才轻吁了口气,打量起这郡主的房间来。

这屋里子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四目转视之下,所见之处皆呈复古之风,轻纱罗帐,铜镜明晃。看去的确是间女子闺房,只是略嫌香艳奢侈了些。不过依照这郡主的高贵身份,也的确是要有这样的闺房才对的。

方颜慢慢坐了下来,尽管比起之前要稍稍平静些了,但她心头仍然是一片纷乱。

但现实没有给方颜喘息的机会,门‘吱嘎’一声开了,之前在密牢里的三名刽子手,拖着那两名年轻男子进房了,后头还跟着一个嘴唇发白的丫鬟。

“你们做什么?!”方颜几乎是尖叫着出了声,她还没从之前的事情恢复过来,他们又想做什么了?

三名刽子手一愣,其中一名便答道:“启禀郡主,按照郡主的吩咐,每日刑罚完毕后都要将柳名欢送回郡主房间,绑在那木架上继续鞭笞。今日多了柳可君,属下等人便一同带来了。”

“出去!出去!都出去!”方颜尖叫,那名白衣男子还能看,可是那黑衣男子是满身血迹,让她心尖儿颤抖。

“是,郡主。”三名刽子手面面相觑,只得依她的命令再度将两名男子往外拖。

方颜咬了咬唇,见那名嘴唇发白的丫鬟跪在地上清理血迹,终于忍不住站起身说道:“等等。”虽然她受不了,可是让那两名男子被拖来拖去的,她更受不了。如果她不开口,他们肯定还会再被打的。

三名刽子手转了身,恭敬的低头听令。

“把、把他们扶到床上去吧。”方颜只敢看着那没受伤的白衣男子,低声说道。

“是,郡主。”三名刽子手心中尽管诧异,但还是依照她的吩咐将两名男子从地上扶了起来,往那大床走去。

第一章:小姑爷入选 在一排排男童出现在钱安娘眼前时,钱安娘眼花了。几乎有那么一刻,她认为自己是大魔头,然后要五百个童男童女做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引,剖心挖肺什么的,好练成绝世武功。

“安娘,好好选,选好了姨娘们给你参考参考。”银铃般的笑声夹杂着好听的嗓音,那是钱安娘的二姨娘水淑云,一位美丽温柔又‘贤淑’的员外千金。不过现在,只是个死了丈夫的小妾。

钱安娘舒服的眯了眼,哎——最是喜欢听她们叫她‘安娘’。叫得多了,就成了‘阿娘阿娘阿娘’……没结婚就多了这么多儿子女儿,多惬意啊。

钱安娘,二十六岁,还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剩女,突然莫名穿越到了这个根本不存在于中国历史上的朝代,然后摇身一变成了巨富的钱家大小姐。偏偏等她一睁眼,发现自己的‘爹娘’在前****就嗝屁了,留下好多的家产,还有……刚满十岁的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这不,当家的一去,钱家剩下的人就打起来了。为什么打?当然不可能是真为钱财打,毕竟还有当朝陈尚书给钱家做主呢!陈尚书言明:钱安娘归谁抚养,那钱家就归谁掌权;如果钱安娘有了什么意外,那么钱家所有家产充公——这一条自然是防止钱家人丧心病狂害死钱安娘才吓唬他们的。所以整个儿钱家,都为了争夺钱安娘的抚养权而吵了起来,最后发展为打了起来。

可钱家也不止钱安娘一个女儿啊,为啥就要谁抚养她谁掌权呢?简单,因为她是嫡女呗。说起这个,钱安娘还挺佩服她那个‘娘’的。她的那位‘爹’啊,一共生了五个女儿,四个儿子。不过五个女儿都还在,姨太太生的四个儿子却都早早嗝屁了。

钱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是钱安娘,所以这里头的猫腻肯定跟钱夫人有关了。她也还真够狠的,为了嫡出的女儿,把其他庶子都给灭了。不过要不是这样,钱安娘现在的身份就大不如今喽!

但是现在,谁抚养钱安娘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钱安娘从哭昏之后醒来,就很坚决的要见陈尚书。而见了陈尚书之后呢,她发现这个陈尚书很可能跟钱老爷钱夫人关系很铁,所以才一直帮着她。她就趁机发言,要自己当家作主。

可惜她才十岁,所以钱家人一听这,都不干了。十岁小女娃能懂个啥?这么大份儿家业,万一将来被哪个男人骗了身心,再连家产都赔进去了呢?所以这一次,钱家人倒是众志成城的坚决反对起来。

后来还是陈尚书出了个主意,说钱家人既然怕钱财被别家男人骗走,那就不如给钱安娘招个上门女婿。大婚之前定下协议,这位姑爷往后不得插手钱家任何家业,而若对钱安娘不好,钱家也有权利在任何时候将他赶出钱家。这样一来,钱安娘就可以自己当家作主了。

所有人哑口无言了,毕竟,钱家还有个忠心的老管家范成子呢。不过,他们也很快有了另外的想法。这既然是招上门女婿,那就得通过他们这一关。太好太精明有点家世的,他们肯定不给通过。总之呢,钱家这个上门女婿得没财没势,最好连人才也不是一个,那他们就高枕无忧了。范成子都五十岁的人了,操劳过度总会死的,而且到时候,这陈尚书说不定也告老还乡了呢,那他们就有机会分羹了。

所以今天,是十岁的钱安娘小萝莉挑老公的日子。她看着这阵仗,实在是惊叹。其实她心里也超级没底儿,万一找个德行不好的,亏大了。而且她是美男帅哥控,这么小的孩子哪儿知道将来长什么样儿啊?呜呜呜,总得找个对得起她再世为人的老公吧?

钱安娘在一百来名男童面前走来走去,这些都是看见钱家告示后,愿意将自家儿子送来上门的人家,带来的男童。他们都超过十岁以上,因为此地风俗不接受女比男大。她在心里盘算着四位姨娘和两位叔叔叔母的心思,略想了想后,便随便指了几个男童去试探他们的反应。

三姨娘马蓉丹一看其中一名男童的家世,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个不行,你们瞧瞧他家里还有三个兄弟四个姐妹,万一将来带着自家人欺负到钱家来怎么办?不行不行,换一个。”

钱安娘面上仍是嘻嘻的笑,她的这位好三姨娘不是怕人家欺负,而是怕人家有这么多人撑腰日后谋夺钱家财产。

“这一个……嗯,听说是小有名气的小才子呢。”四姨娘花宜艳瞅了瞅那眉清目秀的少年,再一看手中的名单,‘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家可好,只有他一个男丁,上头还有双亲。试问大家,将来谁给他双亲养老呀?这上门女婿,可不就是个摆设了吗?他想回去孝顺父母,那就回去了呢。”

钱安娘再次腹诽,好四姨娘不是怕那少年将来两头跑,而是怕他小小年纪便已经学富五车的,将来是个抢家产的劲敌。所以她算是明白了,有家世不行,有才学不行,看来她得找个叫花子才行了?

说来也巧,钱安娘小小的身子站在选拔台上,远远的便瞧见场外有个小乞丐被揍了。啧啧,还真是痛呐。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她是最怕疼的,谁要敢这么打她,她不让那人后悔一辈子才怪呢!

那小乞丐奋力挣脱,爬起来便往前跑,片刻功夫便钻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中。不过钱安娘站的高,很容易的便瞧见了他的藏身之处。她转过身,朝有家丁的方向走去,笑眯眯的对那两名家丁吩咐了几句,而后重新回到台上,看着那小乞丐躲避的地方直笑。也许……真让她捡个宝呢?且先看看再说吧。

两名钱府家丁听了钱安娘的吩咐,立刻拨开人群将那小乞丐给提了出来,直接扔到了台上。

此刻,下边传来了惊叫声:“快看,那小杂种在台上呢!”而紧接着,那几名先前追打小乞丐的人便虎视眈眈的在台下看着,只是因为钱家选上门女婿的擂台在此,不敢放肆罢了。

钱家的大人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这位越来越调皮的大小姐又想玩什么花样了。

“你,叫什么名字?”钱安娘板着脸儿问道,第一回见面,可不能落下气势去。

小乞丐明显的一愣,接着便不自觉地答道:“卫闻。”很久没人问过他的姓名了,他都差点忘了自己姓卫了,别人都称呼他‘臭乞丐’。

“偷过东西没?杀过人没?放过火没?”钱安娘见他真被自己给唬住了,不由得在心里偷偷发笑。看来,小孩子果然很好骗。只不过这当口,她也稍微打量清楚了,这小子长得还不错。最起码往后不管怎么变,那眉那眼那鼻那嘴,是没法儿再变了的吧?所以,丑不到哪里去。

“没有,我行得正坐得端,就是……”卫闻顿时声音小了下去,不知为何在这衣裳干净的小姑娘面前失了气势,“就是捡过地上的东西吃……”

哟呵,还知道‘行得正坐得端’呢!钱安娘放下了叉着腰的手,从袖口里拿出干净的手帕,笑眯眯地走过去,一边给他擦着脸上的尘土,一边振振有词:“一摸摸成我的夫,二摸摸成上门婿,三摸摸成帅小伙,四摸摸成状元郎……”

三两下的,卫闻总算脱离了‘泥娃娃’行列,好歹能清晰的看见他的面容了——确实挺漂亮的小正太。

哎……这眼光太犀利,连自己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啊。钱安娘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不停的以手拍着卫闻的肩膀,表示着对两国未来日子无比友好的祝福。

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钱安娘赶紧合拢了嘴,很严肃很严肃很正经很正经地问道:“卫闻,今年多大了?”

“十岁。”卫闻从来没被一个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不由得乖乖听话了许多。

跟她同年?钱安娘不死心的再问:“几月出生的?”

“我娘临死前说,是三月。”卫闻声音有点默。

小孩子嘛,还没脱奶,是该思念娘的年纪。钱安娘了解极了,又露出了大灰狼看小红帽的笑容:“三月初几?”他要是初一初二,她就要定他了!

“初一。”卫闻不知道面前的小姑娘为什么要问他这么多问题,他只是一个孤儿,连家都没有的孤儿。他从不承认自己是乞丐,因为他不曾伸手找人讨要过。

“哈哈哈,我初三!”钱安娘笑完之后发现很是不矜持,赶紧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咳嗽了两声,瞬间恢复了大小姐的面孔。她不紧不慢地转身对四位姨娘和两位叔叔叔母宣布道:“我选好了,就要卫闻吧。”

没财没势没读过书的孤儿乞丐……所有人的眼睛,在瞬间亮了!

“通过!”四位姨太太,两位叔叔叔母,同时站起身,同时表决。

只有那傻乎乎被钱安娘骗上选拔擂台的卫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更不知道,从此以后就、就……就要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落入女魔头手中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嘻嘻。】

第二章:正太挨打 钱府下人们一边装作扫地啊扫啊扫啊,一边偷偷看那大小姐的傻劲儿。没想到,大小姐这一选夫,选了个乞丐回来,还一直这么傻笑,难不成大小姐因为双亲去世,脑子也傻掉了?

钱安娘的确站在大树下扶着树干偷笑,但却不是下人们以为的‘傻笑’,她是得意的笑,自豪的笑。

从卫闻被带回钱府之后,老管家范成子就让下人领他去沐浴,换了套干净的衣裳。结果卫闻干干净净儿的出来之后……钱安娘的眼睛都直了:活脱脱一个漂亮俊秀迷死人不偿命的小正太啊!

钱安娘再一次扶着树干笑起来,既为选了个漂亮小正太,也为往后精彩的斗法日子。这群各怀鬼胎的钱家人,她要好好的玩玩她们。说她当家作主不行?说她可爱老公是‘三无’?她要让她们后悔死今天的决定!

“什么是‘三无’?”卫闻此时已经被钱家人炮轰完毕,被老管家范成子领着出来见钱安娘了。然而他一走过来,就听见钱安娘一个劲儿的傻笑着,还不断的自言自语。

“吓!”钱安娘一下子转过身来,看清楚是卫闻后,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还没成亲呢,你就盼着我死啊?”

范成子很严肃地提醒道:“大小姐慎言。”

“管家说的是。”钱安娘见范成子也在,一下子就矜持了。老管家可是她在钱府里唯一能依靠的人,而且以后钱府的事情还需要他指点她,所以这个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最重要的是,她看出他对钱老爷钱夫人忠心不二,对其他居心叵测的人不屑一顾。

卫闻突然就见她变了一个人,还有些不习惯。

“三无,就是无才无财无势。”钱安娘笑的好不温柔,替卫闻解答了之前的疑惑。

“谢谢。”卫闻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觉得先前的她让他没有压力。一旦她露出千金小姐的架势,他就不知该怎么应付了,因为她是他遇见的第一位千金小姐。

范成子从怀里掏出卖身契递给钱安娘,说道:“大小姐,这是卫闻的卖身契,请大小姐过目后让卫闻按手印吧。”

还有卖身契?钱安娘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仔细的看,见这只是纯粹的卖身契,并不是之前陈尚书所说的婚前契约。她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卫闻,问范成子道:“管家,签卖身契是谁出的主意?”

其实不必问,钱安娘也知道定然是她那些好姨娘们的馊主意。她们是想着有卖身契在手,就不怕卫闻将来卷钱跑路。因为卖身契可是具有天大约束力的,就算卫闻跑到天涯海角,那钱家也可以凭着这一纸卖身契将他告上官府,官府自会派兵捉拿他。

“回大小姐,是二老爷出的主意,姨太太们都同意了。”范成子所说的‘二老爷’,也就是钱安娘的叔叔,钱老爷的弟弟——钱山宝了。

这钱山宝视财如命,在钱老爷生前也捞了不少好处了,按理说够他一辈子花了。只可惜这钱山宝有一大痛处,那就是唯一的儿子是个傻子。偏偏他的正室夫人从生下这个儿子之后再也没办法生了,所以他就不断的纳妾,希望有个女人能给他生个正常儿子。这小妾一多,花销自然也就大了,他也就只得不断敛财了。

“卖身契不必签了,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是我的决定,不容再议。”钱安娘哼哼唧唧地将卖身契给撕了,接着便捉住卫闻粗糙的手,往自个儿房间走去。她还有话跟卫闻说清楚,免得将来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这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她房间里得有一个能说上体己话,而且还能给她出点主意的人。

范成子看着两个小孩儿远去的背影,不可察觉的笑了。这大小姐……有意思。兴许是经历了丧父丧母的痛,长大了吧。

钱安娘此时已经将卫闻带入了自己的闺房,反正她是不在乎谁嚼舌根子的。两小家伙都才十岁,谁那么无聊乱嚼啊?再说了,卫闻本来就是她——的人。钱安娘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将这个‘她’字拖了很长的音。

“卖身契还是签了的好,大小姐……可以更放心。”卫闻在她太直接的注视下,不自然地撇开了脸。相形见绌,大概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了。

钱安娘突然从桌下抽出了一根藤条,‘唰’的一声抽在卫闻面前的桌上,一双喷火的眼睛盯着他的:“你识字?”

卫闻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不是因为她吓着他了,而是因为他刚刚说谎了。娘从小就教他读过书识过字,但钱家那些姨太太们问他的时候,他说没有。

“哼,随口一问就露馅了,看来你说谎的本事不怎么样嘛。说吧,为什么骗人?”钱安娘对于他识字一事其实是欢喜的,这说明他有一定的底子,不至于让她这个古文白痴再教白痴。那么——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卫闻觉得瞒不下去了,于是选择了老实交代:“因为她们问我的时候,眼里有着很奇怪的光芒,我觉得她们可能不希望我识字,所以……我骗了她们。”

钱安娘又一藤条抽上了桌子,顺便在心中对桌子说了声抱歉:“入我钱家门须遵守的第一条:骗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许骗我!”要是连她都骗,他一定不是个好孩子,不是个好老爷,也不是个好丈夫。

卫闻面不改色地应道:“我知道了。”

再一‘唰’:“入我钱家门须遵守的第二条:用功读书,做个状元郎!”她要做奸商,他只能当官了,不然有商无官的大家也会死的很惨。

“我知道了。”卫闻发现她只是吓唬他,却并不是真的伤害他。

第三‘唰’,唰上了卫闻的手背:“入我钱家门须遵守的第三条:你若做错了事情,我有权责罚你,不许心生怨忿!”与其让钱家其他人找他的茬儿,不如自家相公自己打,总比给别人打要强。

卫闻疼的身子一颤,立刻收回了之前的想法:“我……知道了。”

“为什么停顿了一下?”钱安娘心都痛了,她的小正太啊。不疼不疼,姐姐教你长大成人。

卫闻忍着疼,垂下长睫毛:“疼的。”一时没忍住,其实这点疼算不了什么,比起其他人狠狠的揍他,要轻得多了。只不过他以为遇到了好人,谁知道一样会伤害他,也许是心疼。

钱安娘立刻转身,翻箱倒柜找出了老管家给她的那瓶上等创伤药膏,急急的奔到卫闻身前,轻柔的替他抹药,一边吹气一边心疼的看着他。唉,我打你,总比那些豺狼虎豹打你要好啊。钱家的规矩,你还有得学呢。

卫闻没敢动,只觉得手背一下子就减轻了疼痛。心中有奇怪的感觉,淡淡的化开来,让他鼻子好酸。从娘去世之后,就没人这么温柔的对他了,可是眼前这个钱家大小姐,为什么会打了他之后又给他上药呢?

“别哭喔,哭鼻子很糗的。”钱安娘自责是否下手太重了,慌慌张张的替他擦眼泪。人家还是小孩子,她没事也不该在他没犯错的时候打他嘛。忘了自己也是十岁小身板,她下意识的将卫闻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

卫闻鼻间全是她好闻的香味,不由得迷惑了:难道女儿家都是这么香的吗?娘抱着他的时候,也是香香的。除了娘之外,她是第二个抱他的女儿家呢。

钱安娘见门缝中有一只眼睛,便不动声色的拿起了藤条,轻柔的说:“我的男人,不许哭——”话音一落她便将手中的藤条狠狠的往门上抽去。

钱安娘和卫闻所站的位置离房门不远,藤条也够长,力道不重,却也能将门外偷窥的人吓一跳了。但门外不止一个人,却是两个,所以后边一个惊吓过度,将前边一个推了一把。

门开了,跌进来的是钱安娘的贴身丫鬟小翠,后边站着二姨娘水淑云的丫鬟阿巧。一个趴着,一个站着,愣愣的看着仍旧抱着卫闻的钱安娘出神。

“小翠从今儿起去厨房干活,阿巧是二姨娘的人,我就看在二姨娘的份上不罚你。不过你回去告诉二姨娘:我钱安娘的男人,我自己****,不需要她操心。”钱安娘将藤条在空中舞了舞,补充了一句:“若有下次,这藤条打的就是你。”

小翠只求饶了两句,便挨了两藤条,最终被钱安娘的狠劲儿吓得乖乖去厨房干活了。她真是后悔,不该听二姨娘的啊,伺候大小姐多好,现在却要受厨房婆子们的气。

而阿巧看见连小翠都挨了打,立刻赔着笑脸转身离开了,临走前还乖乖的带好了门。

钱安娘依旧吃着卫闻的豆腐没松手,感觉他身子似乎有点轻颤,于是趁机吓唬加****他道:“乖乖听话,不然我就藤条伺候你。不过你要是早一点当上状元,那咱俩就反过来,你随时可以用藤条伺候我。”

卫闻不敢不答:“好。”

好你个鬼!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钱安娘笑眯眯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想得给他多补补身子了,他们同样年岁,她却还比他高。只不过她忘了,男孩子冲起个头来,很快的。

第三章:增进感情 钱安娘并不急着掌握钱家经济大权,她看出老管家范成子是个忠仆,心想在她和卫闻年纪小的时候,范成子必然会将钱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所以她目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将自己的小相公给****好,将来他成了大器才能帮助她。

因为钱安娘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所以她更能体会一个女人在无法依靠男人的情况下会有多么艰难。她记得母亲去世前曾说过——就算是一个没有用的男人,也能让女人不至于受到太多明目张胆的欺负。

而以她以往的经验来看,商家官家必勾结,她一个女人又不好去跟官家沟通,摆明了吃亏的份儿。虽然暂时还有陈尚书帮着钱家,但总得未雨绸缪啊,只有培养自己的人进入官场,背后再有她做军师,才能官商结合,如鱼得水。

所以她打算五年内都将生活重心定为‘培养卫闻’上,在他能够替钱家遮风挡雨的时候,她才会真正踏上经商一途,那是她的长项。

“卫闻,你真的想好要考状元了?我可事先说好,不许反悔的!”钱安娘的性子就是这般恶劣,就算占尽了人家便宜,还得对方承认是心甘情愿的。她甚至准备了字据,打算让卫闻画押,免得以后他赖账。

不光是外边人认为卫闻将来是没出息的男人,就连钱安娘自己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一个小乞丐真能考中状元,成为天子门生吗?不过她已经贸然出手了,而她又是从不服输的人,所以她要下重本,不管卫闻如何叫苦叫累,都得给她埋头苦读,直到考中状元为止。

卫闻露出与年纪十分符合的一抹浅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他很诚实地说道:“不瞒大小姐,其实我娘一直都希望我能高中状元,只可惜我娘在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而我娘留下的一点银两被小人所夺,我才沦落至此。”

虽然生活窘迫沦为人人鄙视的小乞丐,他也不曾落下娘教的功课半分,因为那是娘的遗愿。如今有机会完成娘的遗愿,也是大小姐所期望的,他何乐而不为呢?

太、太可爱了……

钱安娘擦了擦嘴角,确定没有口水流出才恢复正经神色问道:“你确定不是穿越来的咩?”怎么想,十岁的小家伙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吧?莫非他跟她一样,也是穿越人士?不过他刚才那个浅笑,实在是太可爱了啊,不知跟她混熟后,会不会偶尔也非常可爱。

“穿……穿什么?”卫闻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大小姐这话有点奇怪。

“不穿什么。”钱安娘摆手,也看出他是不懂‘穿越’为何物的了。她以指关节不轻不重的敲着桌面儿,半晌后才说道:“卫闻,下月初八便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从此以后你就是钱家的姑爷了。你不仅代表了你自己,更代表了我,你的一言一行很可能给我造成困扰,所以……你明白?”

话说白了就很简单,她要在钱家立威,就得让人挑不出错处。而她能够做到的事情,卫闻不一定能够做到,那些豺狼虎豹要挑她的错,必定会首先将注意力集中到卫闻的身上。故,卫闻得有这种心理准备,与她一同对付存心找茬儿的人。

卫闻不假思索地点头:“我明白,我不会出错让大小姐被人为难的。”他从一进门就看出来了,大小姐的日子很难过,那么多姨太太、姐姐妹妹、叔叔叔母都虎视眈眈的,想必就是为了钱家的财产吧。当初娘留给他的那些银两,不是也被舅舅舅母给夺走了么?

“很好,关于你考状元的事情,就麻烦你在这上头画押。倘若你半途而废的话,就得赔偿我白银五千两,如果你拿不出,我是有权将你送官论罪的。明白吗?”钱安娘将白纸黑字摊平在桌上,证明她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白银五千两……卫闻想都不敢想那个数字,娘说过,除非皇室中人,否则就只有贪官和奸商才能赚到很多很多钱。他简单的扫了几眼纸上的条款,而后乖乖的画押。大小姐是不可能拿到他这笔赔偿的,因为他一定会考上状元——为了娘,也为了大小姐!

钱安娘满意的将白纸黑字收好,锁在柜子里。她再度转身走到卫闻面前,说道:“钱家规矩你也得学,不过依我看没什么大规矩,最主要的就是下跪、吃饭、走路。来,我先教你下跪,大婚时要用到的。”

说完,她微微提起裙摆,先屈右膝,再屈左膝,而后将裙摆放下,躬身,右手先出,放平在膝前三寸处,再左手出去,让左手五指重叠着压在右手五指上,规规矩矩的磕头在十指重叠处。

而后,她站起身来,挑眉道:“看清楚了?女子是先右后左,你身为男子调换顺序便可。”她给未曾谋面的‘爹娘’守灵了三个月,见到过无数次下跪,姿势也是烂熟于心。并且,她十分厌恶这种下跪方式,真他……麻烦!

卫闻默默的重复她方才的动作,并且姿势十分自然。他没敢告诉她,他会应付这种正式场合的礼节问题。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他那温柔的娘,从小便是以大户人家的规矩教导于他,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钱安娘暗暗不平,卫闻做的真好看,难道真是人好看就做什么也好看?不由自主的摸摸脸,她更加忿然了。人家穿越了好歹是倾国倾城大美女,她穿越了姿色平平,真让人气馁——好歹,也能让人眼睛稍微亮一亮?

接着便是吃饭,钱安娘命下人上了一桌好菜,然后与他一同坐下,刚要在下人递来的金盆中净手,卫闻却说话了。

“大小姐,这些规矩……其实可以让下人来教我,大小姐不必这么辛苦的。”卫闻其实是很不自在,他总觉得大小姐太聪明了,再这么教下去,大小姐一定会发现他本身就懂这些规矩,那他是不是又要因为骗人而挨打了?他不是想要故意欺骗大小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敢太过锋芒毕露。

其实卫闻很聪明,他一早就发现钱家要的就是一个什么也没有,如同钱安娘自己所说的无才无财无势的‘三无’姑爷。所以他不自觉的藏住了自己的锋芒,希望能留在钱家,留住这份温馨。

对于一个小小年纪便流浪街头任人欺侮的孩子来说,这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因为他有一颗渴望温情的心,所以他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他知道谁喜欢他做什么,谁不喜欢他做什么。谈不上虚伪,只是自我保护,而他真实的一面,恐怕只有面对他愿意亲近之人的时候,才会呈现。

钱安娘嘻嘻一笑,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她得不遗余力的跟他增加感情,又怎会将对凡事都陌生的他交给下人呢?人在陌生环境遇到的第一个待他好的人,总会成为他内心深处无法磨灭的记忆,即使他将来飞黄腾达,也不能忘记曾经最美好的温情。

陈世美啊,已经给她留下了男人负心的最深刻印象,这就是她为什么二十几岁没恋爱的真相。到这个世界了反而不得不有个另一半,不过卫闻年纪小,长相又可爱,她内心竟一点抗拒也没有的便接受了。

她长得又不美,将来他享有高官厚禄之后想摆脱她怎么办?她钱安娘可以休夫,但绝不准他休妻!只有,借助他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够在察觉到他异常时先下手为强。

然后钱安娘自己心里便有些汗颜,她二十几岁的人对一个十岁的小孩用心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不过她随即又坦然,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只是未雨绸缪罢了。如果他长大成人后,好好的呆在钱家做他的姑爷,别想着给她带来什么身为女人的羞辱,她自然是不会对他用什么心机的。

“交给下人?我不放心。”钱安娘笑眯眯地说道:“卫闻啊,你记住:在这个钱家只有我对你最好,其他人都会想尽办法欺侮你、找你的茬儿。所以有可能的话,我是不会让你落单在他们手中的。”

哄人是钱安娘的拿手好戏,她总会若有似无的让人感觉到她的好,但这种好的背后却带有更大的目的。说她是两面派,一点都不为过,在她手中吃过亏的同事,都称她为‘笑面虎’。

但此时钱安娘却抬头看了卫闻一眼,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说话时的认真。所以说人之初性本善,面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可爱孩子,她终究有她善良的一面。她,是真的想要保护他。

卫闻跟随着她的动作,很自然的净手,而后聆听她对各种菜式的解释,以及饭桌上必须做的、不能做的事情。恍恍惚惚地,在这种轻轻柔柔的嗓音中,他仿佛看见了娘,然后冷硬的心中打开了一道缺口。

那是……久违的温情。

第四章:送上门的丫鬟 【求票票,亲们米有票票咩?::>_<::】

自从那日钱安娘将钱府的规矩给卫闻通通教了一遍之后,卫闻便都会了,其中当然也故意出了一两次小差错。不过,一个十岁小孩到底没有钱安娘二十多年的道行深,最终钱安娘还是看出了些蹊跷。

只是木已成舟——还没大婚?虽然没大婚,可风声已经放出去了呀,钱安娘才不会自打嘴巴,让那些叔叔叔母姨娘姐姐笑话她出尔反尔。

所以既然木已成舟,钱安娘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个小原因改变与卫闻成亲的主意。她倒是联想过卫闻所说的话,心想最有可能的是:她那无缘谋面的婆婆望子成龙,因此教导卫闻的都是官家礼仪,毕竟婆婆唯一的心愿就是让卫闻考上状元嘛。

刚开始,钱安娘也因卫闻的隐瞒而皱了眉,几次都想开口教训他,并以藤条伺候之,不过最终她还是忍下了。她是想起了当时卫闻可怜兮兮的说,他隐瞒他识字的事情,是因为各位姨太太似乎不喜欢他识字的缘故。所以……唉!

总之她是能理解卫闻的啦,这么一屁大小孩流落街头,日子必然悲惨之极——她见到他那日,他还被几个小****追着打呢!所以他若为了要留在钱府,故意装傻充愣的,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一大早,钱安娘就自己动手梳妆了,她可不要钱府的丫头,都是些两面派、奸细、卖主求荣的……

“大小姐。”正在她恨恨骂着钱府的丫头时,门被轻轻叩响,传来了熟悉的苍老声。

她手一顿,听出那是老管家范成子的声音,便就这么披散着齐腰的长发,走过去开了门,却见除了范成子之外,还有一个模样俊俏眼神明亮但神情有些胆怯的小姑娘,年岁也就约莫十三四岁,正值豆蔻年华。

“大小姐,这是老奴的女儿,范柔。”范成子将范柔推往前边两步,刚好能让钱安娘看清楚范柔的模样,却又不至于让钱安娘觉得他的动作失礼。

钱安娘的眼神很好,之前便已经简单两眼将那范柔的模样瞧了个清楚,长得是很俊俏,可她怎么觉得被威胁了呢?

范成子既然将自己的女儿带到她面前,又刚好与她年岁相差无几,总不可能是来认姐妹的吧?这里上下尊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范成子也不会做出这样不体统的事情来。所以,这范柔必定是范成子要派给她的丫鬟了。小翠被她打了两下罚去了厨房,府里的丫鬟她也不放心,想来想去都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钱安娘微微皱眉的动作没能逃过范成子那锐利的眼睛,他轻咳了一声后说道:“大小姐,柔儿她已经许了人家,便是那街西角的林秀才。林秀才此人固执得很,偏要等谋个一官半职后再娶柔儿,所以柔儿才至今仍然待字闺中。”

啊,许了人家啊……钱安娘立马露出笑容,拉过范柔的手又仔细的瞧。她本就没什么可炫耀的,还得给钱家当牛做马,身边儿再多个耀眼的俏丫头,她这钱家大小姐就不必做了,说不定连状元小老公的视线也转移到俏丫头身上去了。不过若是范柔许了人家,那她就可以少操心一些了。有了婚约的束缚,就是卫闻那小子日后对范柔起了心思,也得防着人言可畏,总不可能有将范柔收房的念头的。

“老奴是为大小姐效力不了几年了,这几年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也就有这么一个女儿放心不下。”范成子似乎有些感伤,看着逐渐红了眼眶的女儿,又恳求钱安娘道:“大小姐与姑爷日后必是人中龙凤,老奴将柔儿交给大小姐,就是万一……老奴也安心啊。”

因为钱安娘与卫闻的大婚在即,范成子倒是没有口无遮拦的,连一个‘死’字也没有说出口。不过他的意思还是在这里,范柔不仅是给钱安娘当丫鬟的,还是要被钱安娘所保护的。

敢情……是托孤啊……钱安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她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脸庞,有些疑惑的想着:难道人长得不美,就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吗?虽然她是要靠范成子没错啦,不过突然之间就要保护好一个陌生人,她倒不是怎么愿意。这纯粹,就是闲着没事做了,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她既不拒绝——免得开罪范成子,也不答应——免得揽上大**烦。就算是最后逼不得已答应,那也得约法三章,先讲明保护范畴。不然,得保护这个小姑娘到死的那一天呢!而且这范柔现在看来柔柔弱弱乖巧胆怯像只小白兔,谁知道她某天会不会突然变身坏女人第三者插足或是惹出什么其他麻烦来?

“老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将柔儿送给大小姐差遣,她从小便习得她娘的全部本事,是绝对能够伺候好大小姐的。”范成子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娘,以往便是伺候夫人的,只不过后来患病早早的去了,就留给老奴这么一个女儿。”

钱安娘沉吟片刻,顿觉此时再不开口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便笑了笑道:“管家请节哀,柔儿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聪明乖巧,管家应该开心才是。不过……既然管家只有柔儿一个女儿,应当好好爱护才是,又怎会将她送来我这里,当一个小小的丫鬟?”

范成子轻轻一笑:“大小姐有所不知,那林秀才心比天高,在其父母灵位前立下重誓:不中状元绝不娶妻!但这朝堂变幻又岂是他一酸秀才能够懂得的?奈何婚约不可弃,柔儿是林家的人,这在本地早已是家喻户晓,所以她只能等。但这个‘等’,却不知是猴年马月,老奴心知是看不见了。所以,既然柔儿以前也曾跟她娘一同伺候过夫人,便也做得好伺候大小姐的事情,老奴便让她在嫁人前有个去处,有点活儿干。”

状元?吓!潜在对手!钱安娘立刻警觉起来,不管是白马黑马,她都得打听清楚敌情后,将对方给制约住。此时她倒忘了范柔得等林秀才考取状元之后,才能嫁进林家之事了,她的心思全在能够威胁到卫闻的对手上。

“大小姐?”范成子见她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不由得疑惑唤道。

“啊我是在想啊,那林秀才怎会如此耽误柔儿的终身呢?多标致一个姑娘,这年纪是该成亲做娘的了。”钱安娘说着自己便汗颜了,十三四岁……不过在这里的确是可以做娘啦。她可得防着点,不知卫闻那小子有没有一肚子坏水儿,别给她弄个早婚还早孕,她就抽的他满屁股开花!

毫不害臊的想到色色的地方去,她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不过若她的对象是那林秀才,她就天天咒他考不上状元,那她就不用嫁啦,还可以折磨那不知道珍惜女人的臭男人,多好。

范柔一听便脸红了,不过眼眶虽红,至少没掉泪。这让钱安娘在心中大呼侥幸,万一收了个比她还娇贵的‘大小姐’,那到底是她伺候她?还是她伺候她啊?于是,她自己也被‘她’郁闷了。

“好啦,柔儿我收下了,反正偌大一个钱府,也是没有一个称我心的丫鬟。我这时看到柔儿,喜欢的紧,便帮管家带着她,到她嫁人为止。”钱安娘知道自己是骑虎难下的,便将范柔给收了下来。万一不合心意,再换便是,钱府也不怕多养一只米虫,钱府的米虫多了去了,她在心中翻白眼想道。

“多谢大小姐,老奴告退。”范成子眼睛一眯,状似满意之极,而后便告退。从始至终,他连房门口都没踏进一步,且离房门口还有四五步之遥,倒是讲究规矩得很。而且他也听懂了钱安娘话里的意思——范柔嫁人之后,可就不归她管了。他自然不会妄想其他的什么,毕竟女儿嫁人后,也就会以夫家为重,凡是都由夫家做主了。

钱安娘转身坐回梳妆台前去,口里叨念道:“这一头长发烦人的紧,方才我忙活许久也没能理顺,披头散发倒不合我这年纪。”也不知这范柔到底有没有范成子自己吹嘘的那般好,且试她几回便清楚了。

范柔早已顺手关上门,再快速跟着她的脚步走到了离她不远处站着听吩咐,此时一听她这般说道,便急忙上前取过木梳,轻柔的替她理顺长发,又轻声说道:“大小姐的头发又黑又亮,只须轻轻搭下去,便能顺了。奴婢往后给大小姐梳头,大小姐就不必为这漂亮的长发而烦恼了。”

钱安娘注意看着镜子里的范柔,却也同时感觉到范柔手里动作的小心翼翼及熟练,心下倒是满意了几分。许多规矩若身边丫头懂得,她也就少操心一些。她向来认为人活在世上是享福的,可不能变着法儿给自己找罪受。

这时外头又响起敲门声,钱安娘算算时辰也知道是卫闻了,本来今日她说好要带他去认人的。所以她便问也没问,直接让门外人进来了。

“大小姐,对不起,我起晚了。”卫闻有些羞愧,声音便有点小——他睡过头了。今日没人叫他起床,他便因床铺太过舒服,腹中又不再饥饿,便这么睡过了头……

钱安娘瞥见他的窘状,倒是觉得好笑。是她吩咐下去,不让人叫他起床的,他却因这事感到如此羞愧,真是个老实的乖宝宝。

随即她眼珠子一转,趁范柔第一次出现在卫闻面前,不如就试试这小家伙心思如何?据说这样社会下的男男女女都早熟,她倒想看看是否为真。

第五章:忍不住的亲近 心念一定,钱安娘便发出一串说无意又刻意的笑声,直到她用眼角余光瞧见卫闻的脸愈发白里透红了,她才止了笑,轻轻咳了一声。

“卫闻,这是管家的女儿,范柔。往后她会担任伺候我们的工作,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她去办。”她满意的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顿觉这范柔的确手艺不错。原本她的头发太过厚重,将这颗略嫌大了些的头衬托得更大了,现在头发都像是听范柔的话似的,乖乖的贴在头皮上,再配以几件简单的亮色头饰,头不大不小的好看,人也显得清爽了许多。

卫闻一听,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不用了,让她伺候大小姐一个人就行了,我不用人伺候。”

男女有别,他怕范柔伺候他,会惹来闲话,给大小姐添麻烦。大小姐不是说,那些姨太太们都在瞅准机会找她麻烦吗?再说了,他也不习惯有人干涉他的生活。当然,他未来的妻子除外。

“这样啊……”钱安娘起身,看看这个,再瞄瞄那个,一脸无害。

卫闻有些忐忑,范柔则是有点惊慌,两人都不知大小姐这般将他们看着,是什么意思。

不过范柔到底是待嫁的姑娘了,懂的要比卫闻多,所以惊慌是必然的。她深知自己相貌比大小姐好看,大小姐心里介意着呢。于是她暗暗想道:明日开始便逐步的打扮自己,不能将大小姐给比下去。但这种改变也不能太快,否则大小姐心中也会不悦,认为她是在谦让,反而会伤了大小姐的自尊心。

范柔心思太细腻,却是高估了钱安娘。钱安娘虽说是有些介意自己没有范柔好看,但也只是未雨绸缪的怕卫闻给自己戴了‘女式绿帽’,并非真的不喜范柔这般标致。

“柔儿长的真是标致,连我这个小姑娘看了都心动。”钱安娘轻移至范柔跟前,牵住范柔的手,笑着道。本来她是想搭肩,只可惜……这身板太小了,够不着。

接着她便转向卫闻道:“你说……是吧?”她那充满了温暖笑意的眼睛,很自然的看着卫闻,她以最开心的笑容,表明着她别无他意。

范柔心里一颤,难怪爹爹说大小姐厉害的紧,却原来……果真如此。若非她有着身为女子的一颗敏感之心,怕是也难发现大小姐如此温柔无害的笑容下,隐藏的却是让人防不胜防的心机。大小姐才、才十岁啊……

卫闻倒是从进门开始便没有望向范柔,即便是钱安娘给他介绍范柔的时候。此时听钱安娘这么一问,他蓦地一怔,然后眸子里那点因晚起而一直没有消退的羞意变成了——纯净的坦然与清澈。

他很腼腆的笑:“除了我娘,我没有见过什么标致的姑娘,不过我觉得钱府的姑娘都一样标致。”他说的是老实话,因为钱安娘说过不许骗她,他还记着。

昨晚他做梦,梦见隐瞒自己会规矩的事情被发现了,然后钱安娘拿着藤条责打他。可是,让他刺痛的是钱安娘在梦中如同娘那般痛心的眼神,故而他起床后决定往后再也不骗她。

钱安娘应该庆幸,没有在发现了第二件他骗她的事情后,戳穿他并再度罚他。否则,她很可能在他心中留下很坏的印象。不过钱安娘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才刚认识呢,她连续打他便会将他打的远离了自己。至于规矩什么的,先让两人的感情培养起来,再教导就是了。

于是听了卫闻回答的钱安娘笑了起来,被她牵着的范柔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范柔暗自想道:这准姑爷怎么一点也不会哄大小姐开心呢?当着大小姐的面儿,竟说钱府的姑娘一样标致,那大小姐岂非是与钱府的下人平起平坐了?看来,还是年岁太小了,不懂得人情世故。

随即她又想通:钱府其他人不就是想要这么一个无用的姑爷吗?看来大小姐往后有的头疼了,她微微叹气。

“卫闻,钱府里的人明个儿我再带你认认。可不能……全都称呼‘姑娘’呢。”钱安娘一边笑的乐不可支,一边半正经半取笑的纠正道。果然还是个天然的小正太,她还就担心他骗她说……她比范柔好看呢。

不过看样子,他是苦日子过多了,长年流浪在大街上,使得他也的确只对他最亲近的娘有印象了。所以他才会说自己没见过标致的姑娘,一入钱府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了。她暗笑:她会让他往后看到许多标致姑娘的,他还有选择。

至于后果……往后再说吧,她一脸贼笑。

“是,大小姐,我记住了。”卫闻的视线不断飘往不远处的小圆桌上,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不过他依旧在用心听着钱安娘的话,并一一记在了心里。

钱安娘疑惑地看过去,见那桌上除了堆了一些她并不爱吃的甜点之外——再无其他了。她心里蓦地一动,莫非……他喜欢吃甜点?

卫闻见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所在了,急忙将视线撤了回来,硬生生的撤了,不准自己再多看一眼。但他的局促及太过明显的掩饰,还是出卖了他。

“柔儿,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再叫你。”钱安娘开口赶人,若卫闻是不适应范柔在,所以才掩饰住自己的渴望呢?所以她决定试试,同时心里又为可能的另眼相待而感到丝丝窃喜。

“是,奴婢告退。”范柔便微一倾身,行了个礼后快步走出房外,轻轻带上房门。急急的走到院中迎着丝丝凉爽之风后,她才发现自己被这个十岁的大小姐可能的妒意——吓出了一身汗。

屋内,钱安娘慢条斯理的走到小圆桌边上,轻轻一扶桌,坐上了圆凳。身高有些困难,让她的优雅打了折扣,她暗恼。

“这个……”她取过桌上的巾帕擦了擦手,而后捏起一块色泽晶亮、梅花形状的透明圆糕点,放在鼻尖闻了闻,顿时皱眉:“糯米呀……不爱吃。”

卫闻吞了吞口水,他有很久……没吃过甜点了。这两日在钱府,饭菜虽丰盛,但却因为他毕竟还不是钱家姑爷的原因,没有那些富贵人家的上等待遇。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就算真的是钱家姑爷了,旁人也未必瞧得起他。

“你喜欢吃甜点吗?”钱安娘甜蜜的微笑,顺便再用举起的糕点****卫闻——不仅笑容甜蜜,糕点也是甜甜的喔。

卫闻双手捏紧了衣角,困难的摇头:“不……喜欢。”不行的,娘说过……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喜欢吃甜点呢?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你也不喜欢啊?那算了。”钱安娘随意将手中糕点丢在桌上,一边擦手,一边没所谓的说道:“既然我们都不喜欢,那就叫柔儿将这甜点端去扔了吧。”

啊?扔了?卫闻顿时开始拼命在心中挣扎,之前所谓的要避锋芒投其所好的想法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见钱安娘已经丢了巾帕,要起身唤柔儿了……

“嗳,大小姐……”他再度瞟了那盘甜点一眼,声如蚊吟地道:“其实……我不是很讨厌的。扔掉太浪费了,还是、还是给我吃吧。”这个理由成立吧?他只是不想浪费,大小姐应该能理解。

钱安娘知道他窘迫,便很大方的招手道:“那快过来呀,我以为你也很讨厌这种东西,所以才想要扔掉的。不过你说的没错,浪费是可耻的。”嗯,乖宝宝终于忍不住****了。看来在她面前,他还是有一定程度能够放开的,她窃喜。

卫闻迟疑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过去,规矩的坐在她对面,手在桌下绞着,不敢表现得太过随意。

“吃吧。”钱安娘笑眯眯的看着他,看小正太吃甜点,很不错的体验啦。假如她往后会有一个小鬼头,就要这样的,否则免谈!

卫闻便开始慢慢吃了起来,起先还拿着甜点矜持的吃,然后……或许是因为钱安娘的笑容太过温和,他便逐渐放开了,不再拘束的大吃特吃,直到……

钱安娘忍不住了,他虽然吃的速度越来越快,可动作还是那么可爱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瞧他嘴角沾有的晶莹糕粒,让她好生嫉妒,然后他可爱的小舌头不时伸出来一下,呜呜,好诱人。

看着,想着,她终于忍不住移了过去,近乎讨好的说道:“我喂你好不好?我怕你吃太快会噎着呢。”

理由充分极了,一箭正中卫闻痛处。

卫闻唰的一下红了脸,真、真的露出马脚了?他再度声如蚊吟:“好、好吧……”

于是,钱安娘得偿所愿的拿起盘中一块糕点,心情激动的朝那红润的小嘴递了过去。张嘴、张嘴……

卫闻张嘴咬下一小块,速度果然比之前慢了许多,但是……他心中有点忐忑,他果然是看错大小姐眼里那抹异常耀眼的星光了吗?

第六章:善良还是阴险【节日快乐,求冲榜】 【大家国庆节快乐!红包拿到爽歪歪,嘻嘻,继续求票求关注。】

昨日发现了卫闻小秘密的钱安娘,心情十分愉悦。她不得不警觉到,她对他似乎太好了,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要与他培养感情、降低他日后背叛她的几率吗?想想,不仅如此。

在看着他吃到还想吃之后,她第一次罔顾了规矩,到门外再让范柔去端了一盘甜点过来。其实……她不应该这么做的,一是对他牙齿有伤害,二是她这般纵容,可能会让他沉溺在安逸坏境中,不愿刻苦用功了。

虽然心中还是清楚,但还是忍不住那般做了。后来在看他满足后的害羞眼神,以及他离开甜点后的尴尬表情后,她近乎宠溺地对他说了一句:“在我面前不必掩饰你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告诉我。”

幸好只是半句话,后面一句‘不管任何事情,我都会为你办到’,没说出来。不然,她钱安娘可就真的在短短几天中,被一个小孩子给征服了。

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她在心中对镜子中的小姑娘说道:钱安娘,你的心变柔软了吗?你可别想着以姐姐的身份去照顾他,疼宠他。他是你的夫婿,是你未来日子中唯一的帮手,你得让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明白?

然后她好多了,她确信自己只是有一点点喜欢这个孩子而已,几乎是以大龄姐姐疼爱小学弟弟的方式。如此,尚不足为虑。

而此时正在朝钱安娘房间走近的卫闻,心里也是甜甜蜜蜜的。大小姐人真好,不仅答应替他保密这件羞人的事情,而且还让他想要什么都告诉她。虽然她没有说什么承诺,可他知道只要不过分而她又能办到,她是一定不会拒绝他的。

他想要的……就是一辈子呆在钱府,和她在一起。

卫闻红了脸,娘说如果有这种一辈子和对方在一起的念头,就代表他对那个女子很在意了,也就千万不能伤害她、离开她。在意她什么呢?搞不懂呢……不过他最喜欢看她笑,虽然每回她笑的越开心,他就会在喜欢之余——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娘只教了他如何对待妻子,却没教过他怎么做好一个姑爷呢。他揉了揉眼睛,又感觉酸酸的了,不过还好没哭。以前他有娘,现在他有安娘啊,比娘对他还好呢。而且这种感觉跟娘是不同的,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钱安娘正在奇怪为何卫闻还没有来敲门,便隐约见到有人影在门外晃动。她微诧,是卫闻吗?若是,却又为何不进呢?这个小家伙……

她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一眼便瞧见揉着眼睛以至于眼睛有些发红的卫闻站在门口。

“别乱揉眼睛!”她轻斥,拉开他的手却见似有泪光,便心里一缩,皱眉道:“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欺负我呢。”卫闻愣了愣后,自然如实答道。

“还骗我?眼眶都红了,明明是想哭的样子。”钱安娘轻哼,眼睛被刻意揉红与自然落泪而红,她还能看不出来吗?

“突然想到娘了,所以……”卫闻不好意思地笑,为她如此担心自己而感到窝心。随即他望进她灵动的眼睛,问道:“大小姐,今日不是要教我认人吗?”

其实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认人如此简单的事情,大小姐却对此表现得如此慎重。钱府除了那些下人之外,几位姨太太他都有些印象了,姨太太们各自身边的丫鬟他也识得。至于那几位二小姐、三小姐等等,他倒是没特别注意过。

不过很快,他就会明白了。

钱安娘听他回答后便仔细打量了他两眼,确实不曾发现有被人欺负过的痕迹,便放心了。她钱安娘的老公,只能给她自个儿欺负,别人是万万不行的!

“嗯,确是今日教你,现在便走吧。”钱安娘想到精彩的认人大戏即将开始,不由得眉开眼笑。昨晚可是辛苦范柔了,不过这也是她对范柔的第一道实验,范柔最好不要背叛她,否则……

一丝冷笑滑下她的嘴角,紧接着她便带头走在了前边,听着后边动静也知道卫闻跟了上来,她便径直奔往钱府一所特殊的院子中。很快地,她与卫闻便双双爬去了院子里的一棵高到出奇、粗到出奇的树上。

卫闻知道自己爬树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从娘去世后他挨打次数多了,没少为了躲避追打而爬上树去躲避。但他没想到看似娇弱的大小姐……爬树的动作也如此麻利,颇让他目瞪口呆。

“这所院子叫高疃院,是我娘生前居住的,这棵大树尤为奇特,它高到有些不可思议。听管家说,是我娘在嫁进钱府后不久,从遥远的西域买过来的。它生长速度极快,不到五年便已经是如今这种高度,后来便越长越粗。你看,在这树上,你是否可以纵观钱府全景?”钱安娘眼中闪着光芒,声音虽刻意压低了,但仍旧略嫌兴奋。

从越来越了解钱府后,她的兴趣也越来越浓。特别——想见她那‘娘’一面,想知道‘娘’是如何处心积虑对付四位姨太太,却又能不被‘爹’发现,让四位姨太太也抓不到把柄。起码,从现在的形势看来,钱府里似乎没什么人是‘娘’的心腹啊。

卫闻听后轻轻拨开一点茂密的枝叶,果然转身从不同方向可以看见不同院落中的人。他顿时有种做贼的心虚感,这不是……在偷窥么?

钱安娘此时倒没发现他的异常,因为她接下来的工作十分繁重,幸好这大树已经被她弄的比较舒服了,夜晚时分她偷偷的砍掉了要站立的地方一些横出来的多余枝丫,现在就算是坐坐,也行的。

“卫闻,看见那穿纯白纱裙的女子没有?”她见她那位二姐钱菲菲出了房间,便摇了摇卫闻手臂,问道。

卫闻的视力极好,她一说,他便瞧见了,顿时点头:“看见了。”好像……那日见过一次,那女子温婉的紧。

“她叫钱菲菲,是二姨娘水淑云的女儿。”钱安娘盯着钱菲菲所去的方向,嘴角的笑有些诡异,她不消问,也知道卫闻心里如何认为这个钱菲菲。然后,她一语戳破:“你觉得,她很温柔胆怯如善良小白兔一般是不是?”

卫闻一怔,她怎么知道他心中对钱菲菲的看法?但随即,他瞪大了眼。

“接着看下去,要仔细。我不是单纯来教你认人的,而是要你看清楚——钱府什么人可以靠近,什么人不能靠近。”钱安娘回头瞟了他一眼,她这么久的实验成果,可是很轻易的就传授给他了,避免了他走不该走的弯路,惹上不该惹的人。小老公,感谢你姐姐我吧!

卫闻嘴巴微张,吃惊的看着钱菲菲走到院子中,一脚踢开了横在她面前的可爱小狗,满脸不耐烦与嫌恶。而后,她命她身边的丫鬟将小狗用一个两头空的竹筐给圈了起来,接着便用小石块去砸那小狗。并且,依稀可以看见她正在骂着什么,那嘴型好像是——小畜生,落在我手里你就等死吧!

“那是钱菲菲的贴身丫鬟,珠怜。别看她名字如她家小姐一样惹人怜爱,却也是个厉害角色。前不久钱菲菲和五姨娘的女儿钱正柔发生争执,珠怜是二话没说便将钱正柔的丫鬟给打得没有招架之力,所以说你没事别惹这两人。最主要的,这种人是典型两面派,对着你一副温柔模样,却不知背地里会使手段如何害你。”钱安娘说完瞟了他一眼,凉凉地道:“书呆子应该斗不过坏女人的,所以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是……”卫闻初被惊吓,还是有点无法适应这么标致的温柔女子,真实面目竟是这样。

钱安娘于是贼贼地笑道:“那只小狗,是昨日钱菲菲的娘——二姨娘水淑云刚从娘家带回来的,宝贝的紧。至于水淑云的事情,待会儿再跟你解释。”可是有好戏看了,嘿嘿。

卫闻‘啊’了一声,心想女儿把娘的宝贝小狗给折腾了,看来这钱菲菲是要挨罚了的。而且,钱菲菲的性子不就全****了?紧接着,他又明白了这件事情是谁一手操纵的,于是轻轻‘嗯’了一声,似反对似无奈。

钱安娘也不管他,便换了个方向,轻戳他脑袋说道:“好了,看这边。这是三姨娘的女儿,钱红佩。”没想到她这小老公还没一门心思去考状元,现在便已经是个书呆子了。这大宅院里,难不成还有什么干净的事儿?一只又不会死的小狗,一场小小的挑拨离间,也能让他这般打抱不平。真是书生迂腐,她嗤笑。

卫闻应了一声,揣回心中小小的不苟同,转头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他未来的妻子,是一个整日勾心斗角、以玩弄别人为乐趣的女子吗?可是娘说,善良女子为佳人,他到底是该相信娘——还是相信心中喜欢和安娘在一起的感觉呢……

第七章:不同性格的姐姐们 【谢谢清水酌茗的评价票,抱住亲亲。嗯,国庆编辑放假了,没有人改状态,悲剧哇,所以大家多给点推荐票吧,嘻嘻。】

说到这个钱红佩,钱安娘其实是有几分喜欢的,感觉她这位三姐的性子与她有几分相似,大有惺惺相惜之意。此刻,她便脸上带了些笑容,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里正埋头看书的钱红佩。

“她似乎很爱看书,这么久了连头也没抬一下。”卫闻不禁有些佩服,听说大户人家的女儿都娇贵的很,因为家底丰厚便也没有什么上进心。这三小姐钱红佩,倒是让他开了眼界,想必这三小姐也是出口成章的才女了。

钱安娘嗤笑:“她当然不会抬头,因为她看的是账册,所以必须得用心去看,以便弄清楚这其中的奥妙。”

“账册?”卫闻愕然,他还以为……

钱安娘又笑眯眯的了:“这位三小姐呀,跟三姨娘一个样儿,都喜欢商道。不过我偷偷看过她那本账册,发现她许多标注之处的确有问题,她的心思极为细腻,实在是个经商的人才。”

此时,卫闻发现一条蛇正在朝钱红佩靠近,似乎是从那墙角爬出来的,不由得要张嘴惊呼,却被钱安娘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没使得这声惊呼传进别人耳里去。

他惶惶然的看着那蛇逐渐朝钱红佩的脚裸处爬去,心想这蛇莫非也是大小姐去放的?这、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啊……不过,他正在挣扎是否要跟大小姐说清楚利害关系时,那钱红佩却突然移开了书本,往脚下望去。看样子,钱红佩是发现了那条蛇。

说时迟那时快,钱红佩迅速捏住了蛇的七寸,然后叫来了一名丫鬟。她不知跟那丫鬟说了什么,那丫鬟脸色惨白的离开了,不一会儿返回到钱红佩面前时,手里多了条麻袋。钱红佩便将蛇丢进了麻袋,将口子给系好,摆摆手让丫鬟去了。

钱安娘此时才放开捂住卫闻嘴的手,还意犹未尽的看了看手掌心——他呼吸可真急促的,她手掌心都起了一层水雾。她轻笑道:“如何?临危不惧,颇有巾帼之风吧?不过那条蛇在未拔牙前是我抓的,所以我应该比她还要厉害一筹。”

听出她语气中的洋洋得意,卫闻冷汗直冒。他嘴里应着,心中却有点奇怪的感觉。她似乎……不需要别人保护啊……看着钱红佩的镇定,他还真想不出以后这个三小姐会遇上什么样的男人才肯下嫁。

“还有,那丫鬟叫小羊,人如其名温顺的像只羊。她们主仆顺序有些颠倒,每回都是钱红佩出面解决小羊被其他丫鬟欺负的事儿,真是让人啼笑皆非。”钱安娘又说道,“钱红佩胆儿极大,这小羊胆儿却极小,我有时真怀疑是否小羊才是三姨娘亲生而钱红佩只是个丫鬟。”

“大小姐,三小姐品性如何?”卫闻想起二小姐钱菲菲,便想知道这个三小姐钱红佩究竟是否也为两面派,因为听起来倒是不错的,毕竟对下人好的人,极少。安娘不是说,这次并非认人,而是要看清楚钱府各人的本性吗?

钱安娘微一沉吟,不好直接说出自己对钱红佩的欣赏,便含糊地道:“目前没发现她有什么坏心,似乎只对经商有兴趣,且再观察一段时日吧。”

卫闻听得她言下之意就是——钱红佩不坏,不过她还要再确定,方能当作自己人看待。他便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对这个钱红佩有了一点印象——热衷经商,好坏暂时不明。

“这个身穿五颜六色花裙的小姑娘,就是四小姐钱香亚了。”钱安娘的视线离开了钱红佩,紧接着给卫闻介绍四姨娘的女儿钱香亚。

卫闻倒是第一回见到这钱香亚,不由得吃了一惊,口里已经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看她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却为何如此爱打扮?”真担得起‘花枝招展’一词,她不仅是身上衣裙五颜六色的,连一颗小脑袋上也插满了头饰,他几乎可以预见她走路时旁人听见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钱安娘‘噗哧’一声笑了:“说的没错,她的确超爱打扮的。四姨娘出身**楼,所以这位四小姐性子自卑的很,凡是其他小姐们穿过的衣裳,她都要一一仿制一件儿。而且,其他小姐们的料子颜色,她也都要用。四姨娘被她烦着了,便建议她不如用花布,那样什么颜色都有了。没想到……”

卫闻有些滴汗,世上还真是千奇百怪的人都有。他接过话道:“没想到四姨娘一句戏言,四小姐却真的采纳着用了。”

钱安娘但笑不语,接着便拍拍卫闻的脑袋,让他去注意那钱香亚的一举一动。

卫闻看过去,只见钱香亚鬼鬼祟祟地不知在跟四五个丫鬟说着什么,随后那些丫鬟都离开了钱香亚的院子,看样子是接到了钱香亚什么指示。随即他有些不解:“大小姐,她为何有这么多丫鬟?”

钱安娘便又笑:“既然衣裳要比,丫鬟自然也要比的。钱府里,这位四小姐的丫鬟是最多的,这五位分别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柏心,五人都是同年出生的,柏心最大,所以也是五人之首。但这五个丫鬟的存在是很特殊的,她们对钱府的意义非凡,担任着****各房丫鬟的职责,是我爹生前吩咐的,谁也不能动摇她们五人的地位。”

卫闻讶然,不禁有些奇怪为何钱老爷会对这四小姐钱香亚独独如此宠爱,连四小姐身边的五个丫鬟都赋予了此等地位。他小声问道:“难道岳父大人最喜爱的是四小姐?”

问罢他眼神有些闪烁不定的,但一颗稚心毕竟好奇,忍不了想探寻答案。

钱安娘没所谓的一笑:“你猜错了。管家说爹最疼的还是我,就是跟娘之前矛盾挺大的。至于钱香亚为何会有这样特殊的五个丫鬟,你想想她的娘——四姨娘是做什么的,你就会明白了。”

卫闻仔细一想,她方才似有提到过,四小姐的娘是**楼出身——啊,莫非……

“若你现在还不明白,等你将来大了,我也让你试试**楼女子吹枕边风的功夫。”钱安娘不怀好意地凑近他,在他耳边吹着气说道。

卫闻突地伸手抱住了钱安娘的腰,他差点摔下去了……然后他的脸红了,一半因为钱安娘故意的暗示,一半因为他第二次靠她如此近。但这一次,是他先主动的,而且比上回她抱他的姿势要贴近得多了。

“想抱我就直说嘛,我不会介意的。”钱安娘嘻嘻的笑,伸手将他捞了起来。她已经瞧见他双脚悬空了,脸上虽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心里其实也被吓了一跳。她暗恼自己打趣他也不注意地方,万一这么摔下去,那下月的大婚可就……

卫闻站定,慌忙松了手,低头道歉:“对不起,大小姐我……”

“嗯,我知道的。”钱安娘倒不喜欢他太过拘束,心想唯有用甜点****他的时候,他才会肆无忌惮的露出本性了。她决定待会儿回房就这么做,要让他一点一点的习惯在她面前的这种独一无二的自在感。

她转过头去,又解释道:“方才那钱香亚与五个丫鬟低语,应该是让她们去打听各院的情况。钱香亚有这个习惯,爱打听人的隐私,然后加以威胁。她虽然才十一岁,但却对钱府当家人的位置十分热衷。”

“那她就是大小姐最大的威胁者了?”卫闻既替钱安娘担心,又替钱香亚担心,不知这二虎相争,伤的到底是谁。

钱安娘轻哼:“她还不够格!”

卫闻微愕,但是她方才不是说……钱香亚想要钱府当家人的位置、而那五个丫鬟又在钱府很特殊?

“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使我将位置让给她,她也无法掌控钱府,只会让钱家生意衰败下去。”钱安娘神态有些轻蔑:“不是我歧视她出身,而是她实在将四姨娘的气质学了个九成,试问这样的人如何让这一大家子信服?况且,最高的自尊背后,便是最深的自卑。她心底是自卑的,为她有一个那样的娘,这样的人自然也就心中有阴影,脾气会时喜时怒,阴晴不定。”

她可是见过那五个丫鬟被钱香亚骂到狗血喷头的情景,实在为那五个丫鬟感到不值,若她能有这么五个得力助手……唉,可惜那五个丫鬟倔强得很,对钱香亚死心塌地的,挖不过来。

随即她笑,若挖得过来,她也就不会如此看重这五个丫鬟了。

“原来如此,看来她也就是虚荣罢了,心性倒跟三小姐一样,不坏。”卫闻想到钱红佩,便如此下了论断。

钱安娘微一蹙眉,纠正道:“非也,善恶本就在一念之间。她未做坏事,不代表她不会做,只是没有机会罢了。总之,你离她远点。”

钱红佩是性子有些傲,有些事绝对不屑去做,但钱香亚不同,钱香亚只是没有找到机会,而那五个丫鬟也不会让钱香亚踏上一条不归路罢了。她微叹,再一次觉得柏心五人实在可遇不可求。

卫闻似懂非懂,但已然将钱安娘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并点头代表他会做到。

第八章:小羊羔本性 接下来的时间里,钱安娘和卫闻便是‘等’字方针,等那五小姐出房间来。两人不停的变换着姿势,以求能让身体舒服一点,此时日头正上,两人颇有些苦不堪言之意。

“架子最大的便是她了,平日里唤她吃饭都不肯出门。”钱安娘咕哝,索性找了一处够粗的枝干坐了下来,又对卫闻道:“你是男子汉你多辛苦些,盯着靠大门口你右手边的第三所院子,若有红衣打扮的女子出来,便叫我一声。”

卫闻虽也觉得辛苦,但毕竟比起他往常的日子来,却是微不足道的了。他应了一声,便一眨不眨的盯着钱安娘所说的院子,心里对钱安娘的话有了认同——五小姐果然架子最大,不轻易出门。

又过了许久,那五小姐还是没有出来,于是钱安娘有点后悔,后悔没带把圆扇过来,好歹能扇扇风,凉快凉快。她抬头见卫闻颊边已有汗流淌下,像上头有蓬蓬头在洒水似的,便有些过意不去。

“累不累?”钱安娘身上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便只有将那手帕掏出来,替他擦着汗。然后,她有了一丝想离开的念头——反正只有钱正柔一人了,索性抽个空带卫闻去拜访一下,也就认识了。

卫闻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关心,只是刚巧在她问完之后开心地道:“大小姐,快看,那个红衣女子出来了!”

钱安娘转头看过去,果然见钱正柔出来了。她心中叹气,看来老天爷不怜悯卫闻,这一解说又得许久。不过既然卫闻已经见到了钱正柔,她便还是解说一下吧。

“这就是五姨娘所生的五小姐了,名钱正柔。她喜欢穿红色衣裳,跟她如火般的烈性子一样,刺的很。不过红色刺眼,性子却刺人,你要小心别被她给刺了。也许你不经意一句话便能让她勃然大怒,总之她这个人最好敬而远之,连话也不要多说。”她便慢慢说道。

卫闻此时倒是觉得很乐,明明名字这么‘柔’,可性子却那般‘烈’,真是相差太大了。

“五姨娘是平民出身,却比四姨娘还少了些手段,所以二姨娘三姨娘还有二姐三姐她们说什么话儿总爱拿五姨娘开刀。这五小姐钱正柔,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养成了一副刺猬性子,即使最后受到伤害的是她自己,她也一定要先伤了别人。所以说你若惹了她,她会时刻给你难堪,让你吃饭时都会被噎着。”钱安娘叹气,这钱府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定时炸弹,不知往后她们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她呢!

也许,就是她和卫闻不去主动招惹她们,她们也会无聊到上门挑衅。毕竟在这深宅之中,她们还能做些什么呢?也只能——没事陷害人,没事谋点钱,没事斗斗法了。

卫闻喃喃道:“不娶这么多……不就没事了吗……”说完后他急忙捂住嘴,不敢回头看钱安娘的眼睛。他这可是明目张胆的批评岳父大人呢,大小姐也不知会不会……

钱安娘却‘噗哧’一下笑了:“我想我爹也不想娶这么多的,只不过钱家一直没有子嗣,连我叔叔都没有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男丁,我爹不得不纳妾。按照朝廷律法,他这也是合规矩的。不过可惜啊,钱家最后还是落入了我这个女儿的手中。”

不过她有几回听得下人谈论,说是钱老爷生前还在谈论着将一在远方的堂兄的儿子给要过来当钱家少主子,将来这家业也必定是钱家这位少主子的。于是,她心里有点怀疑……怀疑什么,她现在也不好说。但是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跟她无关——她既不当官,也不做贼,她去管这件事情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卫闻恍悟,不孝有三无后乃大,也的确是如此的。

“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乃大,不过你是入赘到我们钱家的,你莫非还想着要个儿子姓卫?”钱安娘眯了眼,看穿他的想法后问道。

卫闻还颇为认真的想了想,而后抿着唇笑:“我好像没有想过那么多呢,不过如果在钱府出生的小少爷会姓卫……似乎有点奇怪。我看,还是姓钱好了,反正都是我的孩子嘛。”

再者还有一点,‘卫’也不是他原本的姓。爹姓什么,娘从来不说,只说爹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不值得挂念。所以,他是从了母姓的,跟舅舅和小表弟他们一个姓。既然如此,他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义务。

钱安娘已经再度忍不住笑开了,这才多大的孩子啊,就在想着他的孩子了。早先她试探卫闻对范柔的态度,还以为他不早熟呢,谁知道他早熟的一面是没让她瞧见……

卫闻一阵呆愣,以为他又说错什么话了。谁想钱安娘一把拉了他,往下溜:“我们下去吧,今儿个就认到这儿了。”

很快地,两人滑下了大树,从底下往上望,竟只是密密麻麻的枝叶,什么也看不见,果然是能藏人的好地儿。

两人又若无其事的像是午后散步似的慢悠悠朝钱安娘的院子走回去,一路上下人都点头哈腰的:“大小姐,卫公子。”弄得卫闻不好意思,刚开始还应了两声,后来便被钱安娘禁止答话了。

钱安娘见他不习惯被下人这般对待,挺拘束的,便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屋子。进屋后她不管不顾他了,径直走到桌边,跳坐上凳子托腮看着桌上的甜点发呆。她往后的日子,恐怕都要对着一盘甜点了。不过很快会有人一扫而光的,她也不担心会放很久的时间。

卫闻的心早就飞去甜点旁边了,但他心里还记着正事儿,便一边走去她旁边一边心不在焉的问道:“大小姐,认识四位小姐就可以了吗?”

“四位姨娘你都认识了,明日我再给你将她们与她们的女儿对号入座,一下子给你灌输太多,你也记不住。还有,大婚后你要称‘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可不能再叫什么‘小姐’了。”钱安娘更正道,愉悦的准备开始围观正太扫食盘里的糕点。

“姐姐?”卫闻吃惊的张大小嘴,正朝糕点伸出去的手也顿在了半空中。不、不是妹妹吗?大小姐可是‘大小姐’啊,那二小姐三小姐什么的,不应该是妹妹吗?

钱安娘笑眯眯的:“对啊,因为我是嫡女,所以都叫我‘大小姐’,其实我是老五,你没看出来她们都比我大吗?”还是她真的有这么显老?她顿时轻哼,对卫闻的眼力表示怀疑了起来。

卫闻突地绽开一抹甜蜜的笑容,魔爪继续朝盘中糕点伸去。当糕点塞进他嘴里时,钱安娘便听得他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一直不愿相信,因为我不想当弟弟嘛……”

好、好可爱的咕哝声……钱安娘被雷击中,呆呆看着卫闻回不了神。而卫闻正忙着对付宿敌,也没有空来看她的木偶表演了。

空气中似乎有翅膀扑腾声,钱安娘三魂七魄归了位,却见是一只苍蝇在飞舞。她轻咳了一声,不愿让正在享受美食的正太被打扰到,便悄悄伸手一把逮捕了扰乱的苍蝇。

随即她得意,读书时太多苍蝇在饭堂,她可是练就了捉蝇神功的。她滑下地,对一脸甜蜜笑容的卫闻说道:“我出去一下,你先吃着。”

“呃?好……”卫闻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却更加可爱了。

钱安娘忍不住再看了一眼,才转身出去将手中苍蝇给用手帕包裹着灭了,又将手帕丢去一旁。她转身之际突然凝住视线看着那脏了的手帕,再度怔忡,如被雷击中——她何时,竟愿意做这微小的事情了?

半晌后她再度召回三魂七魄,紧紧的锁着眉进入房中。但一见那可爱的小人儿,她却连谴责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有什么错呢?是她母性泛滥而已……抵挡不了他此刻的可爱,不跟他抵挡不了她刻意准备的甜点一样吗?他是天然的,她却是刻意的,谁更可恶?

突然地,她,有点害怕他长大。

现在,还能将他当成小孩子宠爱,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好像……也要跟他圆房的吧?可是好难,怎么看他也就是个孩子,没甜点时安静沉默的孩子,有甜点时可爱贪吃的孩子。她怎么能……哎呀呀,真是老牛吃嫩草了。

钱安娘逼自己打住这些色迷迷的想法,然后决定学一学乌龟,暂时先躲进壳里,什么也不想了,等五年、十年之后再说吧。她就不信五年、十年之后,卫闻还跟现在一样可爱到让她难以抵挡!

一想通,她再度笑眯眯的走过去,上下其手的****卫闻。然后她发现,这一回卫闻似乎放开了许多,愿意在她面前流露出真实的一面了。偶尔地,会说上一两句可爱到爆的话来。她想,那才是藏在他身体里的卫闻的真正灵魂。

于是就不得不得意洋洋了——她的确是教导有方啊……

【求票啦,狠狠砸我吧……】

第九章:四份礼物 【谢谢大家支持,打滚求票票,希望上榜前好看一点,嘻嘻。】

夏末过了,这个秋天却仍然如夏日一样炎热无比,丝毫没有转凉的迹象。知了依旧在秋日阳光最盛之时声嘶力竭,犹然不知酷热已过,很快便无它们展露歌喉的机会了。忙碌的人们在这焦金烁石的天气下,为即将到来的钱府大喜日子而准备着一切相关事宜。偶尔,还可见到几名嘴角噙着不屑冷笑的女人,那正是看好戏的钱府姨太太们。

已是八月初二的日子了,钱安娘也知道离她和卫闻的大婚就只有六日之遥,有些事情是要着手去办了。她便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精致礼盒,让卫闻一一给认清楚,看好哪些是给哪位姨太太的。而这些名贵首饰,都是她命范成子去钱家的死对头宁家玉器店买来的。

说起这宁家,她倒是感兴趣。听说宁老爷子在七十大寿那日突然猝死,而宁老爷子的嫡子早已夭折,如此便留下了十个儿子争夺家产。最后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胜出的竟然是小儿子、也就是宁老爷子的十子宁白轩!要知道,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岁年纪,当年掌权时也就十七岁。虽说这里头有当时的钱老爷参与,不过说到底还是得他自己有真本事。

短短三年时间,宁家就有超过钱家之势,不得不让钱老爷紧张起来。随后,宁白轩其他兄长因记恨钱老爷帮了宁白轩的忙,便数次挑衅钱家人,致使两家关系越来越紧张。虽说宁家也还是宁白轩做主,不过他那些个兄长也是有参与宁家生意的,如此便更是利用生意之便挤兑钱家,钱老爷后来大呼帮了白眼狼,即使宁白轩也是颇有苦衷。

“总之这宁白轩扩张的意图太过明显,我从他最近三年的动作便知道他野心不小,也许京师还不是他的那盘菜。”钱安娘一边打乱着首饰与礼盒,一边对卫闻说道,“当年我爹为何帮他,我也知道了个大概——据管家透露,应该是我爹将哪位小姐许配给宁白轩了,因此才帮婿不帮理。按照辈分,那是怎么也轮不到宁白轩当家作主的。”

卫闻此刻有些分心,既要听她说话,还得记清楚哪样首饰是哪个礼盒中的。不过,他虽一心二用,却也有自信不会出错。听到钱安娘后边的话,他微微吃惊:不会……不会是大小姐吧?

然后小小的心中,有了一丝担忧——他这个一穷二白的乞丐,自然是比不上宁家少主子的。虽然大婚在即,却也仍旧有六日之期,也许到时候终究只是南柯一梦?若真是这样……他已经习惯了大小姐对他的好,乍一离开,可怎么办才好?

钱安娘浑然不知他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道弯,她此刻终于认为已经完全打乱了,便冲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上前将首饰放回原来的礼盒中去。

卫闻上得前去,却已然不知如何动作,心中只是在惊慌大小姐其实是有婚约的,然后他就要离开大小姐,不能再与她朝夕相对了。鼻子蓦然有些酸,他好不容易……才找着娘在世时的温情呵……

“你可看好了选,不然我是要罚你的。”钱安娘吓唬他道,随即坐下看着他摆弄首饰,又再度说起那宁白轩来:“其实我设想过很多可能,后来我觉得爹最有可能将四姐许配给宁白轩。毕竟我爹生前最喜欢的便是四姨娘,所以也只可能先考虑到四姐。至于二姐和三姐,那都是有婚约的人了,所以钱府其实只有五姐和我没有许配人家。”

突然她察觉到卫闻在发愣,伸手便拧了他软软的耳垂一下,斥道:“心思不专,往后可怎么用功读书?你别说这样一件小事,就把你给难住了!今日你若放错了一样,大婚那日你便去睡柴房。”

卫闻怔了一下,随后泪意消散无踪,一颗心也定了下来。原来那个宁家少主子跟她没有婚约,所以他还是可以做她的夫婿,当钱家姑爷的。而且她说……大婚。他低头浅笑,嘴里不知应了一声什么,双手便麻利的动了起来,认真的将那些首饰放回原来的礼盒中去,并且整整齐齐。

现在可没有甜点呢,笑的这般甜蜜做什么?钱安娘也怔了一下,随后托腮看他浅笑。哎,最是那浅浅一笑啊……勾魂啊……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定了神,又将视线移往其他地方,才说道:“这四日内我们会去各位姨太太房里,我同她们说两句话,你在一旁听了,便能将她们同我那四位姐姐对号入座了。”

“嗯。”卫闻此时已经放好,便有些雀跃地道:“大小姐请看看,我是否放对了?”然后他退至一旁,一脸期待的等她夸奖。

钱安娘检查了一遍,果然是一件儿也没错,心下便有些高兴。既然是决定要跟他成婚的了,那么在这古代她便只能以他为荣。他越聪明,往后越爬得高,她在这里便也越如鱼得水。毫不吝啬地,她笑着赞道:“很好,若你往后真成为状元郎,我便率领钱家上上下下敲锣打鼓的去迎接你。”

“我会努力的。”卫闻自然不敢夸下海口说一定能中,但却一脸郑重的许诺。而他嘴中的‘努力’,却不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能概括的,他会努力到让钱安娘心疼的地步。

钱安娘点点头,便吩咐他将桌上的礼盒给放进一长托盘里,又以红布盖住,从外无法窥探到这托盘里放的是什么。接着,她让卫闻把托盘放在了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随后让他每日拿出一样,此事她就不关心了。

卫闻听的很认真,就怕漏听了一句吩咐而做错事。做错事挨罚不打紧,他却怕给她添麻烦,毕竟钱府里还有那么多人对她不满呢。随后他便依她的吩咐取出了今日要用的——给二姨娘的礼盒。

“今日我们就去二姨娘那儿,明日再去见三姨娘,如此刚好在大婚前能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出。”钱安娘眯着眼直笑,语气极为轻松愉快,却也让卫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因何这般高兴。

卫闻自然不知道,他这一回,又当了一次帮凶。

钱安娘将这四份礼物送给四位姨太太的理由是——父母双亡,高堂自然还是摆设父母灵位,但这交给卫闻的见面礼嘛……那就要有劳四位姨太太来给卫闻了。而她体谅四位姨太太平日里省吃俭用之风,便从钱家帐房取了银两,买了名贵首饰,放在礼盒中,到时候四位姨太太便能献他人之礼了。

既玩了面子,又不用花一文钱,何乐而不为呢?钱安娘相信,四位姨太太是一定肯给她这个面子的。

而她之所以每日拜访一位、送一次礼,并非一次拜访四位、送四次礼,却是因为她要分开告诉每位姨娘——可千万别让其他三位姨娘知道这是她给的,不然到时候另三位姨娘就会觉得她偏心了。

至于用意……她微微一笑,却也不告诉卫闻,免得他又露出那日一副不苟同模样,让她看了瘮得慌。不知不觉地,她竟也害怕他讨厌她了呢。因为,小孩子心性是最能反映一个人好坏的。若他讨厌她,她在他心中岂不是就一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

她暗笑,往后做手脚可不能都让他发现。其实,她也是无奈,他以为她爱做手脚呢?她不过是想个法子让她们各自去斗,免得在她和他都没准备好之前来闹腾他们罢了。

四位姨太太再精,可谁也没想到两个十岁的小娃娃设什么高明的圈套把她们给骗着钻进去。

起初是二姨太水淑云接了礼,后来等钱安娘和卫闻走之后,偷偷打开来一看,直呼好东西!那是数十块相互碰撞着声音清脆、油脂光泽的剔透玉佩组成的杂佩,旁边还有玉璜、玉璧等相衬着,是女子最喜爱佩戴之物。

看了爱不释手的水淑云心中暗骂:钱安娘选购了这上品,让她送给卫闻,岂非又是通过她与卫闻之手交回到原主处?看来这小娃娃心思也够深的,她却被这上等杂佩给吸引了眼球,竟有些不舍得将此物真的作为‘见面礼’在几日后送与那穷乞丐了。

钱安娘不仅给她这位二姨娘水淑云送去了这上品杂佩,更是给其他几位姨娘送去了各自的心爱之物。譬如说三姨娘马蓉丹喜爱头饰,她便选了做工极精致的翡翠玉簪——这就不能不说她恶劣了。想引起她们斗殴便也罢了,她却又偏偏按照各自的嗜好选了上好的首饰,让她们各自心里疼痛不舍。

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跟二姨太一样,都曾私下有过以物换物的想法。不过又考虑到这东西是钱安娘亲手选的,若真给换了去,只怕钱安娘会叫嚷着要把贼给抓出来。从那钱安娘将小翠赶到厨房,还下手打了小翠的这种不依不饶的性子来看,这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最终,几位姨太太便都忍了,还是下了决心要把原物送给卫闻做‘见面礼’去。

第十章:定情之吻 今天是八月初五,钱安娘刚好带着卫闻将五姨娘安燕的礼盒送去,回到屋里头便直扇扇子喘气。这天儿……可真够热的,总给她春天刚过即将入夏的错觉。秋天,本就该是转凉的嘛,真是见了鬼了。

“过来坐下吧。”她用扇子朝他招手,尽管内心无比‘思念’她小窝里的空调——可这里有可爱的卫闻,还有重新年轻一次的机会,她就还是不要回去了。最重要的是,她不要再回到过去那种孤独的日子啊,这里虽然有不怀好心的亲戚,可好歹也是亲戚,好歹也都围在她身边陪着她嘛!

没事儿逗逗,日子就不会无聊了。

卫闻之前要替她摇扇子,被拒绝了,此刻正蔫着呢。此时见她招呼他过去,他急忙跑过去在她面前站好,挺委屈的问她:“大小姐,我有哪里做错了吗?”不然,她为何不要他帮她摇扇子?而且,他看过太多这种不耐烦的神情了,那代表不想与他说话。

钱安娘一愣,拼命挥舞扇子的手也忘了继续,半晌她才疑惑地看着他道:“我没说你做错什么啊,你怎么会这样问?”太热了,要命啊……

她继续挥舞起扇子来,又想起曾听管家说钱老爷和钱夫人的院子是用昂贵罕见的石料制成的,非常的冬暖夏凉。本来也想过住去那儿,不过她转念一想——她可是占据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呢,别人不知道,那两鬼还不知道吗?穿越时空的事情都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她可不要……莫名其妙被鬼缠上,那样不好,不好。

不过,等她赚到第一笔钱,她一定得把她和卫闻的新婚院落用那什么罕见的石料重新砌一遍,也好‘冬暖夏凉’一番嘛。她既怕冷,又怕热,属于非常难伺候的型儿,所以在过去,她是绝对无法离开她的空调小宝宝的。

“我想替大小姐扇扇子,大小姐斥责我……”卫闻的鼻子动了动,却不是抽噎,而是闻到了哪里有好香好香的味儿,他不禁转头朝那散发着香味儿的柜子望去。那里会藏着什么呢?总觉得……好像是娘曾给他买过一次的和源记的……酥糕?!!

钱安娘见他眼珠子蓦地一亮,盯着她的藏宝柜就再也移不开视线,她是又好气又好笑。他那堪比小狗的鼻子呐,她藏一点东西便也瞒不住他。她便起身,去打开柜子,取出特地让范柔去买的和源记酥糕,再走到桌边摊开来,望着他笑。

“吃吧,至于扇扇子——那不是你该做的事。”她见他怔怔的,不禁莞尔着开口解释,他可真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呢。

卫闻看着她脸颊上滴下的汗,突然就认定这酥糕是她特地出门去给他买的。可是她怎么知道他爱吃和源记的呢?

笨,随便想想也知道和源记的最好吃啊,它在京城最有名嘛!尤其是酥糕。

“大小姐……这是大小姐特地去和源记给我买的吗?”卫闻也不觉得之前被她吼很委屈了,眼里晶莹晶莹的闪动,诱人极了。

钱安娘的笑容僵在脸上,终于看懂了他的感动所为何来。咳咳,就算是她恋慕的男人,也还不够格她在这么热的天儿里,亲自跑去大街上买呢。她将酥糕往他面前一推,懒懒地说道:“我这么怕热,何况又大婚在即,我怎么可能出府去?柔儿给你买的。”

眸子霎时黯淡下来,卫闻顿时没了兴趣,原来是那个丫鬟。突然觉得,和源记的酥糕也不是那么好吃。他兴趣缺缺的在她身边坐下来,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拿,眼睛也不再盯着香气扑鼻的地方。而他的心中始终固执的认为——不是娘和大小姐买的,他就不喜欢了。

钱安娘微讶的看着他犹如霜打的茄子一样,想了半晌后确定他逐渐开始对她依赖起来了。心情顿时大好,看来受影响的也不是她一个人嘛,于是她很慷慨的摸摸他滑溜溜的小脸,笑道:“是我让柔儿去买的,否则你认为她可以随便出府吗?快吃吧,吃完我还要考你。”

一语既毕,某小孩可爱的吃相重出江湖,风采丝毫不减‘当年’。风卷残云之际,他还意犹未尽舔了一下唇,随即被人轻柔的擦唇边残留的糕渣。霎时清醒,他脸儿红红的看着她含笑的眸子逼近,心跳蓦地加快了。

这对钱安娘来说没什么,她始终还将卫闻当成一个孩子,而她则如大姐姐一般照顾着卫闻。至于两人即成夫妻的事实,她选择暂搁一旁,毕竟她不会与一十岁的孩子圆房,所以现在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即使受着他强烈的吸引,她也纯当是喜欢小孩了。

但卫闻则不同,他所受的教育是男女授受不亲,若亲则是夫妻。而他也确实即将和面前这个小姑娘结成夫妻,从此以后便要像娘说的那样——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所以从一开始,卫闻的起步便比钱安娘要高得多,所领略到的情感也与钱安娘的‘姐弟情’不同。

‘****’一词的确不适合两个孩子,但就目前的氛围和某人的表情来说,又只能用‘****’一词来形容。

钱安娘拼命的心中警告自己忍住,忍住,再忍住!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她亲他一下没什么,最多算是姐姐亲弟弟一下罢了。可是……他总归会成为她的丈夫的,即使他在她眼里是如此的小。要是她现在亲了他,是不是一辈子就定了?她知道这里的很多男人即使冒着被官府罚重金或打板子的风险,也要三妻四妾的,但‘上门女婿’纳妾却还要经过正房同意。那么,若她亲了他,又不同意他纳妾,他是否一辈子都只能呆在她身边了?

其实……亲不亲都没关系的吧?难道不亲,他就不是她替钱家招的女婿了吗?只要大婚一过,不管亲不亲都是夫妻。所以这个所谓的‘亲了之后就如何如何的’,只是她替自己找个亲的借口罢了。

于是,钱安娘第一次发现她还有害羞的时候。

很不凑巧的,因她捏着手帕一角的手老在那嫣红唇边擦啊擦的不走,故而她对面的小男子汉太紧张了,忍不住再度伸舌舔了一下唇。当听见那吞咽口水的可爱声音时,她没理智了:不管了,一辈子就一辈子吧!

飞快的抬起他的下巴,她得意洋洋的闭上眼睛在他小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离开时又睁开眼睛,看着他蓦然放大的瞳孔,以及迅速窜红的脸蛋,她开心不已。原来他比她更害羞呢!

“我说……”钱安娘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却见卫闻慌慌张张的站起,撞了手又带翻了凳子,却连凳子也不扶了,逃命似的逃出了房间,让她目瞪口呆。

那个……她又没有舌吻他……就是亲了一口嘛,有什么好逃的?

舌、舌吻!!!

钱安娘听见耳边轰隆隆一声巨雷,响彻晴空。汗如雨下,她被自己给吓到了——话说刚刚她似乎真的有很想很想……像那、那什么这样那样的跟他那什么什么……呢!天呐,人家、人家才十岁啊,她在想些什么???

阿弥陀佛,上帝,阿门,哈利路亚……原谅她吧,原谅她吧……

钱安娘喘息着去将卫闻逃走时没关上的门给大力关上,接着便像蔫了一样呈大字型躺去了床上,连鞋子都没有脱。

“太****了,太暴力了,太神经质了!”她狠狠骂自己,然后委屈极了:“不,我本来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我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乖巧的小正太啊,受他吸引是很自然的。”

她默默在心中念叨:人人心中都有一颗邪恶的种子,不知何时它就冒出来了,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而她正处在危险的边缘,好想****那副可爱无辜的脸蛋……她要抑制这种邪恶生长,总不可能在心里想着杀人,就真的去杀人吧?她替自己汗颜,何时自制力这般差劲了?

她猛地坐起身来,宣誓般的对自己说道:“好吧,钱安娘,给你五年时间,若五年后你还抵挡不了他的吸引,那么你就去将他抢过来占为己有吧!”

十五岁,在这个世界已经是很能接受的年纪了。除了钱府的一堆怪胎之外,听说女子十三四岁便都做娘了呢。这是她的最低限度了,而或许五年后卫闻已经……是状元郎了呢。也许……不会如现在这般令人怜爱了。

而当了逃兵的卫闻,却在出门看见下人后恢复了镇定的神态,一路在下人的问好声中不失体统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期间,他还碰到了范柔。

“卫公子,大小姐呢?”范柔觉得奇怪,明明……大小姐说今日不需她伺候,要和卫公子在房里谈事情直到天黑的。为何卫公子这般早就出来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神情,却又不像呢。

卫闻看了她一眼,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起伏:“大小姐累了,正在休息,我待会儿再来找大小姐。你若没有其他事情,也不要去打扰大小姐了。”他见范柔应了一声之后躬身立在一旁,便踏着平稳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关上门之后,他才微微喘气,手放在胸口上,还能感受到那剧烈的心跳。娘说过——他是男子汉,不可以将本性露给外人看,否则会招人看不起。

他吐了吐舌:娘,大小姐……不是外人吧?她……亲了他呢。

他又低头浅笑,使得空气也蓦地甜蜜起来。

【继续求票票,到100票,四两加更,嘻嘻。】

第十一章:落水致病 一大一小一日多没见面,钱安娘总觉得是自己把卫闻给吓到了,一时又没脸去见他。而卫闻却是胡思乱想着,感觉他的落荒而逃惹她生气了,故而没有她的命令,不敢前去见她。

初七,五更时分,天还未亮。下人们倒是早就起了,而各位姨太太和小姐们平日都是五更过了才陆续起床,因此钱府里还很宁静,偶尔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从院落的主房溜了出来,随后奔往另一间房。下人们自是在院子中打扫,不敢靠近房门口,免得吵醒了还在熟睡的大小姐。因此,谁也没有发现有人趁着黑暗‘会情郎’。

床上的人睡得正熟,太舒适的环境让他在睡梦中都挂着甜蜜的笑,又似乎被房里的动静所打扰到而微微侧身,随即又沉沉睡去。

“卫……”一听声音,便是钱安娘了。她刚唤了个‘卫’字,便打住了,实在是因为看见他睡的太熟,嘴里还在呓语着什么,她下意识的吞下了后边的话。虽然——她这趟来是想确认一下之前没能确认的事情,免得明日大婚他出错。

“娘……是您吗?”卫闻却突然睁开了眼,眼里并不如平日那般清明。他明明看着钱安娘,却让钱安娘觉得他并不是在看她。

下一刻,他紧紧的抱住了钱安娘,在她怀里哭泣:“娘,闻儿好想您……您终于来看闻儿了,闻儿被好多好多人欺负……”

这下子,钱安娘才发觉他的身体烫得吓人,温度直达她内心,灼烧得生疼。糟了,他发烧了!一股怒气在她心里滋生,范柔究竟是怎么照顾卫闻的?!竟然连他发烧都不知道,也没禀告她——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了!

“闻儿乖了,我去叫大夫来,你在这里躺一下。”她心急如焚,一方面是因为大婚日不可因新郎缺席而闹笑话,另一方面也是对卫闻的状况感到忧心。是啊,小孩子很难养的,病痛少不了,这点她倒是疏忽了。

然而她推开他的举动并没有获得成效,反而是被卫闻抱的更紧,只听他又开始哭喊:“娘,闻儿求您了,别再离开闻儿了……闻儿好好读书,考状元,闻儿也不要爹爹了,只要娘一个人……”

心中一动,钱安娘隐隐觉得自己捡了个麻烦。听他一直说话的口气,他该是只见过他娘,没见过他爹的。那么……他爹呢?看来他娘并不愿提起他爹,并且他问起他爹的时候,他娘会生气。

脑门滴下汗来,日后会不会来个老爹抢儿子,她钱安娘还得跟自己的公公也斗斗法?随即她又乐了,这样也不错啊,看谁抢得过她!

“我不会离开你的,不过你病了,我得叫大夫来给你治病啊。你忘了吗?明日你就要大婚了,跟……”钱安娘原本想说‘跟我’,后来转念一想她扮演的是他娘的角色呢,便改口道:“你要跟钱家大小姐成亲了,不是吗?”

卫闻的哭泣停顿了一小下,然后又继续哭:“虽然大小姐对闻儿很好,可是闻儿还是好想娘……要是……要是娘不走了……闻儿就不跟大小姐成亲了……”

喂,没良心的小鬼!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要娘不要姐姐?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钱安娘正欲拧他耳朵训斥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怒气来的莫名其妙——人家小弟弟病了好不好?发高烧错认娘说胡话呢!

抬起的手改而去拍他的背,她轻哼道:“卫闻,你确定不跟大小姐成亲了吗?娘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你放弃大小姐的地步?”

钱安娘的另一个灵魂在仰天长叹:天哪,竟然沦落到跟一个死人吃醋的份儿了……

“我很喜欢……大小姐的……”卫闻的眉头蹙起,边哭边纠结:“可是……可是大小姐不能代替娘在闻儿心中的位置啊……闻儿还是最喜欢娘……”

那不行,我也不要求你有一天会觉得我比你娘重要,但起码你得把我和你娘放在同一个位置。钱安娘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怜悯他了,用力的将他从身上扒拉下来,放回床上去,不管他哭喊挣扎的转身走到门口叫了一声。

范柔很快就现身了,却见大小姐在准姑爷房里,不禁愕然——大婚前一日,最起码也得避嫌,大小姐和准姑爷不可以见面的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钱安娘要偷偷摸摸趁天未亮跑来见卫闻的原因了。不过她也庆幸,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知道卫闻病的这么厉害。

“你怎么照顾卫公子的?他烧成这样你竟然不知道?!”钱安娘声音有些严厉,再次觉得钱香亚那五个丫鬟真是给力,范柔到底还是差了些。

“对不起,大小姐,奴婢……奴婢昨晚见卫公子还是好好……”范柔惶惶然的解释,但没说完,已被钱安娘打断。

“赶紧去请大夫来!明日大婚若闹了什么笑话,不是你承担得起的!”钱安娘很头疼,摆摆手便让范柔下去了。宾客都是管家请的,那些姨太太们连娘家人都请了,大约也就是要瞧他们两个小孩子‘家家酒婚姻’的笑话。

然而,她怎么会允许?

她转身回到卫闻床前,轻声安抚他的胡言乱语,心里却在叹气:可别……真的连明天拜堂都拜不了了……

不一会儿,范柔气喘吁吁的带着大夫前来,幸好医馆离钱府很近,她是一路小跑着去的。而大夫给卫闻诊脉之后,皱了眉头,想必还有些个严重。

“大小姐,卫公子落水后没有及时换衣,湿淋淋的睡了****没盖被子,所以才会导致高烧不退、说胡话的症状。老夫替卫公子开了个方子,大小姐便让下人按这方子抓药,熬了给卫公子服下吧。”大夫离开床边到桌前坐下开方,开完方子后又将开好的药方递与钱安娘,如是说道。

钱安娘接过药方,自然不看,因为看不懂。但她却因大夫的话而蹙起了眉头:“落水?大夫何出此言?”

大夫奇道:“大小姐难道不知?”他见钱安娘的神情确实像是不知,心下便已经明白了一大半——看来这个乞丐姑爷在钱府过得并不好呢。他转头往床上一指,说道:“大小姐仔细一看便知,床上有被水浸过后再干的痕迹,而卫公子发间也有水池中的一些浮物,所以卫公子昨晚必定落了水。”

钱安娘眸子顿射寒星,一语不发的走过去检查了一遍,果然与大夫所说如出一辙。卫闻居然落了水……却没有任何人知道……钱府他并不熟,怎么会跑到花园的池边去?看来,一定是有人引他前去,然后下了手。

心中顿时有点慌,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刚好昨日开始天气凉了,今日她都穿了两件衣裳,所以那下手的人必定也就是要将卫闻给弄病。

“范柔,送大夫出去,然后好好查查。”她看着范柔,表情没有一丝温度。这么大的事情,她的院落里却没有一个下人向她禀告,看来果然是要逼她大换血了!

“是,大小姐。”范柔急忙将大夫请了出去,然后便匆匆去找下人问明情况了。她心里还对方才的情形心有余悸,大小姐那模样……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要做什么事一样,让她既担心又害怕。不过她是真不知这件事情,就算大小姐要查,她也最多是失职之罪。这么想着,她心中又好受了很多。

钱安娘唤来两个下人,给卫闻洗了个热水澡,又将床上重新铺换了一下。而大夫开的药也已经由下人去抓了、熬了,端进了屋。

她挥退下人,亲自端了药去喂卫闻。不过卫闻很不配合,嫌药太苦。她莞尔,卫闻那般喜欢甜点,想必也是最讨厌苦的东西了。她便只好骗他说‘若不乖乖喝药,娘就走了’诸如此类的话,好歹才将苦药给他灌了下去。

后来见他实在苦的没办法,她忍不住又去外头叫范柔拿了蜜饯进来。当她将蜜饯塞进他嘴里时,方才看见了他潮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也松了口气,心想照顾小孩子果然是费力之极的事情。

卫闻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不肯松,时不时的还往她身上蹭,十分害怕她离开。

她边笑边摇头,也只有他病了,才敢这样放肆吧。看来平日里他将自己束缚的很深呐。十岁的年纪……她不禁想起自己十岁时,还在和孤儿院的小朋友们打水仗、偷玉米呢!

傍晚时分范柔进来过一次,不过钱安娘冲她摇头,让她先出去了。

钱安娘自然知道范柔是查清楚了,不过她现在并不想知道答案。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她不想在这时候算什么账,免得闹得人尽皆知。

在服下第二碗药之后,快二更的时候,卫闻终于清醒了。他烧红的脸蛋此时褪去了一些艳色,睁开的眼睛也比较清明了。他见钱安娘在他床前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由得讷讷地问道:“大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生病了,我陪着你。”钱安娘简单解释,随即又杏眼一瞪:“快点好起来,不然我会押你去拜堂!”

卫闻刚迈进‘娘不在这里’的失落中,现在又被‘大小姐在这里’的满足给拉了出来,心里顿时不空落落的了。他连连点头:“嗯,我不会让大小姐失望的。”

小小的羞涩在他心里升起,他偷偷瞄了她一眼,心想原来大小姐没有生他的气,而且还肯这么温柔的照顾他呢……

【国庆长假放完了,大家玩的开心吧?嘿嘿,不要忘了砸票喔。】

第十二章:杂七杂八 月落乌啼,郎朗书声逸出窗牖,直飘各家。

卫闻慢慢睁开了昏睡整晚的眼,却觉精神好了许多。他轻摇托腮瞌睡的钱安娘:“大小姐,谁在读书?”

钱安娘被他摇醒,一见他精神好转、脸色红润,顿时心喜。这样的话,总算不至于连堂都拜不了了。记起他的问话,她侧耳一听,却果然是有稚嫩的声音在郎朗读书,但那内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

钱安娘眉一扬,她再对古文无知,却也知道这是三字经啊。她吃惊的站起,不由自主的喃喃问道:“三字经……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却不知要问谁,之前她闲话家常似的找一下人打听过,现在的朝廷由顺明皇帝统治,国号宁。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她所生长的中国历史上某个朝代,可是这三字经——又怎么解释?

冥思苦想了许久,无所收获,她却也不敢随便去问人。她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躯壳,是荒唐而诡异的,若被人发现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她从未打算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看来,只有自己慢慢找机会去寻出答案了。

“大小姐怎么了?”卫闻不解地问道。

未等钱安娘回答,此刻房门外却传来了轻声叫唤,像是范柔的声音。钱安娘便没理会卫闻,应声让范柔进来,便见她进来时后边还跟着几名丫鬟,心想时间是不能再拖了。

“大小姐,奴婢们伺候大小姐与卫公子换衣吧。”范柔轻轻一福,柔声说道。眼光朝卫闻瞄去,见他精神好转,她心下也吁了口气。

“钱府后边是否为一私塾?”钱安娘听闻读书声渐弱,便问范柔道。

范柔忙答道:“是的,大小姐。此私塾为一老秀才所开,名望十分之高,不知是否这读书声将大小姐给打扰到了?”对此她也不知听过姨太太和小姐们多少回抱怨了,不过谁也拿那私塾没法子。据说那老秀才朝中有许多人是他学生,资格便也老起来,根本不会为金钱所动,搬迁私塾。

钱安娘笑道:“那倒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正好,大婚一月后便将卫闻送去这私塾,每日她却也能知道他的动静。应该……在大树上也能瞧见私塾里头动静的。

她又转身问卫闻道:“可能对号入座了?待会儿不会弄错吧?”她问的,是卫闻对于四位姨太太和四位小姐的身份混淆问题,不知他是否搞清楚谁是谁了。本来这事情昨日前日便要叮嘱他,却不想因为两次意外而被搁浅,她心里头也是没底的。

卫闻此刻正在咳嗽,好一会儿才止住咳,期间迅速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便肯定地答道:“大小姐放心,我不会弄错的。”

见他脸上神情坚毅无比,钱安娘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经过他被害落水一事,她这心里总觉得今日大婚不会那般顺利,也不知那些人究竟要搞什么鬼。但她是完全无法帮上卫闻的,因为她整个过程就会被大红盖头给盖住,也不可以随便说话。万一出现什么情况,就只能靠卫闻自己了。

“嗯,我相信你。”钱安娘转念一想还有范柔呢,万一不成还可以当个传话筒,心里便安定下来。她便如往常一般给了卫闻一句鼓励,接着转身回自己屋去打扮了。

卫闻怔然半晌,直到下人叫他,他才回过神来坐下让下人帮他换衣打扮。然而他的心思却飘往另一人身上去了,她说‘我相信你’——好温柔的调子,就跟娘一模一样。娘每回叮嘱他长大后不可薄幸,他答应之后,娘便会说‘我相信你’。

脸上是淡漠稳重的神情,心中却是如斯温暖,他闭目养神,打算在拜堂之前好好养足精神,不闹一点笑话。

而此刻钱安娘回了房,也是任由喜婆带着的丫头来为她梳妆。待到好不容易折腾完毕,换上特制的小嫁衣,再戴上小凤冠后,她便挥退了那喜婆和那些丫头。

“可是大小姐,还有一些规矩……”喜婆似乎是受了谁的指使,不甘离去。

钱安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突地露出一个顽皮的笑:“不用了,我娘生前教过我了。还是你认为……你教的比我娘好?”她就是自个儿琢磨,也不会听这喜婆的。从这喜婆一进屋就开始打量她来看,必是一肚子坏水儿。

喜婆语塞,但脚步却未挪动。

范柔脸一沉:“大小姐叫你下去,你还不走?!”

那喜婆这才唯唯诺诺的走了,临出门,还回头将屋里打量了一番,让钱安娘直觉得好笑:她这屋里,可什么秘密也没有。不过方才范柔的脸色,倒是让她小小的诧异了一番——原来范柔发起脾气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她侧目看着,颇觉有几分厉寒之气。

“柔儿,你是待嫁女子,应该懂得女子出阁的规矩吧?”钱安娘弹弹指甲,嘴里说着,心思却在另一件事儿上,但却暂时压着不说,“就不知这入赘婚礼跟正常迎娶,有何不同?”

范柔脸上一红,随即讷讷地道:“倒没什么不同……就像大小姐和姑爷,不过是钱府这边操办婚礼,姑爷不必管事罢了。另外,姑爷大婚后要随大小姐姓的,不过若大小姐不愿,也可以让他保留原名。”

钱安娘心中暗笑范柔对卫闻的称呼改得这般快,嘴上却说:“不必了,钱闻钱闻的多难听,还不如叫‘文钱’呢!”她撇撇嘴,不想让卫闻长大后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她自然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上门女婿有多惹人笑话了,所以他的自尊,只能靠她一点一点的弥补上去。

想着想着,她便叹气。现在卫闻还小,自然不会考虑太多男人的自尊问题。可他日后若真的考上了状元,恐怕就不是那般简单的事了——也许一点小事便能伤到他的自尊,从而对这段婚姻产生厌倦。

“还是让他保留这个名儿吧,也许日后……”她喃喃自语,却没将话说完了去。她是在想,若他日后要走的话,她便让他走。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儿待多久。

“大小姐?”范柔见她有些恍惚,便唤了一声。眼看这时间便不多了,大小姐难道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她吗?不知为何,她不信。

“嗯……对了,”钱安娘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暗自埋怨不该不偷吃点东西果腹,以至于起码要饿到太阳下山去了。她叹了口气,看向范柔道:“说说姑爷落水的事儿吧。”

范柔心中一喜,爹说大小姐不会这么算了,所以她就盼着大小姐出手呢。她的想法跟爹一样,这人呐,就该守本分。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儿,超出身份之外的事儿做了,就得受到惩罚。否则,一个大家没有规矩,便也不成方圆了。

“回大小姐,初六的晚上,姑爷被二姨太叫去了,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没人听见。这事儿,怕是只有二姨太的丫鬟阿巧才最清楚,虽然奴婢不能去问阿巧,不过大小姐可以问姑爷的。”范柔缓缓叙述着事情始末,“后来,姑爷从外头回来,不知怎么地就落了水。奴婢向当晚在花园里做事的下人打听了下,塞了些银子才知道是二小姐做的。”

“哪个下人?为何瞧见了不来禀告?还有咱们自个儿院子里的下人,就没一个瞧见姑爷湿淋淋回房的?!”钱安娘隐隐怒气上升,那钱菲菲真是想嫁人的着急了,无聊到了这一步。她绝对会多留钱菲菲在钱府几年——这是必须的!

范柔安抚道:“大小姐不必着急,日后大小姐掌了权,下人们的心自然便靠拢大小姐了。奴婢心想,下人们也是怕惹祸上身呐。”同为下人,她怎不知如履薄冰的卑微感?也许这一句,只是她有感而发的吧。

钱安娘却如范柔所愿的熄了怒火,倒觉得范柔的话有几分道理,毕竟她才一个十岁的孩子,下人们哪敢为了她和二姨娘作对呢?随便被挑两个错儿,二姨娘都可以罚他们个半死。

她便点头道:“柔儿你说得对,我不与这帮下人计较。这样吧,你待会儿机灵点儿,看看是否有人要出什么花招来为难姑爷,若是姑爷应付不来的,你便帮他一把。”

“是,大小姐。”范柔因那语中的信任而受到鼓舞,心下欢喜。顿了顿后,她显得有些迷惑地问道:“大小姐喜欢姑爷吗?”问完她又觉得自己可笑,大小姐才十岁,纵然是有些当家人的气势,可对男女之事也不比她清楚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喜欢,大小姐又怎么知道呢?

钱安娘睇了她一会儿,心知范柔是自个儿迷糊了,借着她问自个儿的事呢。她便拿起大红盖头在手上把玩,半晌没有开口。

那大红盖头很快便像二人转里头的手绢花一样转动起来,在范柔快要眼花的时候,只见钱安娘如梦幻般的笑容在脸上浮现,伴随着她梦中呢喃般的声音:“喜欢,不喜欢,可以嫁,可以不嫁么……”

范柔怔忡住了,是啊,就算她不喜欢秀才,可婚约是早定下的,她能说不嫁么?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于喜欢还是不喜欢呢?猛然间清醒,她在心中无奈的叹气。宿命如此,还是学着去喜欢吧。

“我演的像不像现在的你?”钱安娘恢复常态,斜眼睇范柔。啧啧,古代女子就是多愁善感呢。只要活得好,其他事情有那么重要么?感情,也不过是时间里的产物而已。除非错到离谱,否则一定会幸福。

范柔猛然醒悟过来大小姐是在取笑她,顿时脸红如艳阳,嗔道:“大小姐……”不由得嘟起嘴来,就知道大小姐不会有与她同样的烦恼的啦……

钱安娘咯咯的笑了一会儿,接着便又让范柔对她说起待会儿的注意事项来。

【生理期……郁闷。昨天没更,抱歉啊大家。】

第十三章:大婚也斗 钱府昨晚便已开始张灯结彩,此刻完全呈现出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虽然不至于太过张扬,却也能让人瞧出这是要办喜事了的。

钱安娘和卫闻算得上是行了个顺孝婚,即在钱老爷和钱夫人去世不满一月时简单的举行婚礼,否则依照习俗便要等三年。这顺孝婚原本是要与钱老爷和钱夫人的丧礼一同办,好让送葬的队伍中多出卫闻这个上门女婿。只可惜钱安娘是后来才招的卫闻,于是在钱府各人商议之后,决定将这个顺孝婚延时,想必也无人多嘴。

但对于此事,钱安娘起初是惴惴不安的,总觉得像是个套儿。据她所知,父母死,儿女要守孝三年,是不能婚配的。‘居父母丧而嫁娶’往往被人列为‘不孝’,而不孝则属于‘十恶之条’,是十恶不赦之罪。

后来还是范成子上言,说是在三朝之前有这个先例,让她不必担心,她这才镇定了下来,接受了这个所谓的‘顺孝婚’。

宾客众多,却算不上热闹,大概是因为钱府刚办过丧事,宾客们还不敢随意的喧哗,只在静静的喝酒,等待那对儿小夫妻登堂。约莫宾客心里都在叹惋:两个十岁大的幼童,只怕是日后要被钱府各人欺压的不成样儿了。更有几人心知肚明的,知道今日这喜宴有戏看。

不多时,喜婆迎着钱安娘和卫闻进了喜堂。

宾客们自动让出道儿来,只是看向新郎官的眼光略有惊讶。听说这新郎官是名乞丐,却不想打扮一番后如此眉清目秀,颇有大家之风。不过,也只怕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毕竟一名乞丐,还不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吗?一时之间,又都替钱家大小姐不值起来。

吉时一到,婚礼便开始了:“一拜天地……二拜……”

钱安娘和卫闻很快的就行完了礼,随后钱安娘便由喜婆扶着,站立一旁。按照规矩,这时便要由卫闻这个上门女婿去给钱老爷钱夫人,还有各位姨娘、姐姐们敬茶。所以入赘对男人来说是很伤自尊的,幸好卫闻现在也并不太懂得——温饱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卫闻开始敬茶,给死去的钱老爷和钱夫人敬茶自然是不会遭到拒绝,而后给几位姨娘敬茶倒也进行的顺利,但到了几位姐姐面前的时候,却没有轻松过关。

“二姐请喝茶。”卫闻半跪,端着茶杯的手尽量维持不颤,虽然他的双手因病而不是非常有劲儿。

钱菲菲柳眉一竖:“妹婿叫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你什么二姐。你二姐——穿着白色衣裳坐在那儿呢!”说话间,众人便见她纤纤手指指向坐在第二张椅子上的小姐,果然是一袭白衣。

被大红盖头遮住容颜的钱安娘闻言,嘴唇紧抿。原来是玩了移花接木的招数,想让卫闻认错人。不过按照卫闻没认错钱菲菲的程度来看,应该不会认错。虽说几位小姑娘模样是有些相似,但神韵是完全不同的,她真希望卫闻能熬过这几位‘姐姐’的戏弄。

卫闻没有四位小姐想象的那般慌乱,反而是按照钱菲菲所说,往那穿白衣的四小姐钱香亚走去,半跪后又端起茶杯道:“二姐请喝茶。”

钱香亚‘噗哧’一声笑了,这小子真是傻帽。她挥舞了一下五颜六色的小手绢,嗔道:“我也不是你二姐,她才是。”

众人一看,这四小姐又把球踢给二小姐了,心里总算明白两位小姐是故意要整这位新姑爷的了。

“二姐请喝茶。”卫闻又站起来,往二小姐钱菲菲面前半跪下,又说道。

钱菲菲却继续装蒜:“都说了我不是你二姐了,怎么还叫个不停呢?快去那边吧。”说罢,她又朝钱香亚一指。

钱安娘紧攥衣角,心想卫闻怎么会认错?他怎么会被钱菲菲和钱香亚玩弄于股掌之间?心中的愤怒隐隐升起,这不仅是卫闻的难堪,更是她的难堪!钱菲菲和钱香亚是故意的,早就合谋好了!

而这边,卫闻依旧是两边跪着叫‘二姐’,脸色一直未改。

也不知过了多久,宾客中开始议论纷纷,连几位姨娘的脸色也有些变了。而此时陈尚书到了,原本以为婚礼已经过去的他,却见此情景,不禁大吃一惊。

陈尚书观看了一会儿,便明白了事情始末。他上前一步,将正欲再度半跪下请‘二姐’喝茶的卫闻给扶了起来。他打量了卫闻两眼,问道:“你可认得谁是你二姐?”

卫闻抬眼看向他的官服,瞥见周围人都是一脸敬畏巴结,不由得心生向往。他答道:“认得。”

“既然认得,又为何摇摆不定,不敢确认?”陈尚书却是问出了钱安娘此刻最想问的话,当然众人也都心中不解。原本,都以为这位新姑爷根本不认得谁是二姐,故而被耍的团团转。

卫闻身子微微靠向了陈尚书的手,搭了些力道,实在是他有些撑不住了。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微笑道:“姐姐自有姐姐的道理,我只有听着的份儿。何况接茶代表接受,如果二姐不肯接了我这杯茶,说明二姐并不接受我。为了让二姐接受,我便只能做到二姐满意为止。”

一旁的钱安娘突然松开了拳头,心中豁然明朗。卫闻并没丢她的面子,相反他若执意认定钱菲菲就是他的‘二姐’,反而会让钱菲菲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导致事态升级,那时倒是卫闻的错了。现在虽然事情也有些大,但明眼人一瞧便是卫闻受委屈,自然不会对他有其他看法,只认为他是一个没多大用处的上门女婿。

卫闻的‘敛’,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她和他,都只能收敛锋芒,伺机行动而已。

“那好,你再去敬茶,我看看你的二姐是否被你的诚意所感动。”陈尚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倒觉得这孩子能忍,而且眉眼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他有点感兴趣了。

卫闻点点头,转身再朝钱菲菲半跪下,举起茶杯在额前:“二姐请喝茶。”

钱菲菲也是没想到这个妹婿脾气这么好,被她和四妹耍弄了这么久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禁心中有些忐忑感。若非陈尚书来了,逼卫闻说出了这番话,她还真不知怎样收场。原本她打算,让卫闻先执拗起来认定她是‘二姐’,或是认错四妹为‘二姐’,她便好借题发挥说这新姑爷比钱府人脾气还大、没规没矩的。

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意刁难这个妹婿了。钱菲菲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茶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却巧笑嫣然地说道:“妹婿莫怪,二姐只是怕安娘受了欺负,这才要试探妹婿脾性的。如今一试,却知安娘往后不会受妹婿所欺了,呵……”

卫闻站起身:“二姐教训的是。”他转身,不着痕迹地冲陈尚书投去了感激的一眼,接着便往其他姐姐面前走去敬茶了。他知道,若非陈尚书的解围,他恐怕还得在两个‘二姐’面前敬茶数次。

陈尚书看着他中规中矩的给钱家姐妹敬茶,又收到那感激的一眼,不禁转头往钱安娘所在的地方看去。凭他阅人无数的经历来看,这对小新人可似乎不简单呐。那日钱安娘自己提出要招婿一事,还将他吓了一跳,没想到今日她招的这个婿又再让他刮目相看。

入赘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婚礼布置的也极为简单。这拜完堂、敬完茶,也就差不多,该进洞房算礼成了。

不过未等高喊声响起,水淑云便笑道:“既是钱府的新姑爷了,那这见面礼儿总是少不了的。二姨娘这儿没准备什么好的,也就是薄礼一份,就代表安娘她那过世的爹娘赠予新姑爷罢。”

说罢她挥手道:“阿巧,拿上来。”

阿巧这边上来了,其余三位姨娘却也都心里一惊,没想到水淑云竟比她们先!不过想到自己手上的可是好东西,便又对水淑云准备的东西不屑一顾。依照她们的想法儿,水淑云是绝对出不了大手笔给这乞丐姑爷的。

不过气势上,却不能落下去。于是另三位姨娘也都纷纷叫唤起了自己的丫鬟,也都分别对卫闻说准备了见面礼,倒教卫闻忙着应付道谢,一时不可开交。众宾客却也都知道钱府里的勾心斗角,更是好奇这四位姨太太中到底谁准备的礼物要拿不出手遭人笑话一些,便都伸长了脖子翘望着。

卫闻依旧半跪着等见面礼,头却是一阵阵晕眩,但还强撑着。他只希望,收下这四份礼物之后,便能回房去了。否则,他只怕真要给大小姐添麻烦了。

钱安娘在一旁静静的待着,随着几位姨娘的丫鬟脚步声渐近,她也勾起了唇角。都想做钱府能说上话的人是么?那么,就先看看是否能对付得了同辈儿的敌人,再来考虑对付下辈儿的她吧。

水淑云笑容可掬的从阿巧手上的托盘中取过礼物,亲手交与卫闻,说道:“新姑爷可拿好了,贵重的很。”却在等卫闻伸手来接的时候,她故意打翻了礼盒——而那礼盒早已被她做了手脚,稍微倾斜便能使那串杂佩掉出。

果不其然,卫闻即使眼疾手快,也仍旧只从离地一尺处捧住了那串耀眼的杂佩,却也使得众宾客都瞧见了那成色,均识货的发出了赞叹声。

第十四章:鱼目混珠 “果然是上品。”

“是啊,而且这串功也颇为讲究。”

“听说这位二姨太便是喜爱收集玉佩之人,也难怪能送出如此厚礼了。”

……

……

水淑云听见不同的赞美声从宾客群中传来,眉眼间便尽是得意之色。她温柔的一笑,说道:“新姑爷不必慌张,收好便是。”她一句话,便将礼盒掉落的事情归咎到了卫闻的头上,表明是因卫闻看见好东西而慌里慌张,差点摔碎了这串杂佩。

“是,多谢二姨娘。”卫闻将杂佩收好放在礼盒中,原模原样,转身放进范柔端着的托盘中。接着,他又被其他三位姨太太叫过去了,分别也都露了礼。

宾客们这才大开了眼界,只见这四位姨太太分别送的是佩、簪、镯、环,均是上品,价值千金。而一时之间,他们却对这佩、簪、镯、环的价值感到好奇起来——究竟是哪一样最为昂贵、哪一样最为便宜呢?

就在议论迭起的时候,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站了起来,极不屑的发出一声冷笑,而后说道:“没想到钱家四位姨太太如此看重我们宁家,竟同时在我们玉器店订购了这四样东西。其实钱家与宁家,本来就颇有渊源,何必要花重金去买呢?只要四位姨太太吩咐我一声,我宁白慕自然双手奉上,绝不取钱家分毫的。”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谁人不知钱家与宁家如今势同水火?自从宁家老十宁白轩掌权宁家之后,生意是蒸蒸日上,反观钱家,却因钱老爷膝下无子而日渐衰败。如今钱老爷钱夫人双双归西,更使得钱家雪上加霜。好不容易名正言顺的让钱家大小姐钱安娘当家作主了,却又招了个乞丐女婿上门,这是完全让人看不见未来的希望呐!

而现在这个开口说话的,正是宁家老三宁白慕。此人精明厉害,别看他才三十岁,却是宁家除了宁白轩之外,唯一能让其他人信服的人了。不过今日他会来参加钱家大小姐的婚宴,倒是令人生出兴趣,不知为何会劳动了他的大驾。

四位姨太太早已变了脸色,心里暗自恼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应付。她们平日里虽说也勾心斗角,互不往来,但在一致对外的问题上还是绝不含糊的。她们憎恨宁家,就如同钱老爷在世时一样。

还是老管家范成子谦谦开口了:“宁三少大驾光临,我在此替大小姐与姑爷谢过宁三少。不过这四份礼物……却是我亲自去钱家玉器店订制的,都是四位姨太太对新姑爷的一番心意。如果宁三少错认了这四样物什是出自宁家玉器店,恐怕会伤了四位姨太太对新姑爷的心呐。”

众宾客纷纷点头,这钱家也是大家,虽然这几年宁家发展迅速,但钱家在京城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的。如果说钱家大小姐年纪小不懂事还罢了,可四位姨太太那都是跟随钱老爷多年的老人了,怎么会犯下这等错误,去宁家玉器店买礼物送给自家新姑爷呢?这不是帮了宁家,打钱家的脸吗?

宁白慕却冷哼道:“我们宁家玉器店出的货,都有一种特殊的记号,这在业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若要确认这四件物什是宁家所出,还是钱家所出,只须让我认上一认,便真相大白了。”

众宾客又觉得好奇——想看看这四件玉器是否真为宁家玉器店所出,又觉得不妥——这到底是钱家的喜宴,搞得硝烟四起不太好吧?毕竟,陈尚书可还在这儿呢。听说陈尚书和钱府的关系,那是好得很呢!

如此一说,范成子便明白了。敢情这宁白慕是打听到了这事儿,才专程不请自来的参加大小姐的婚宴呢。而宁白慕的目的便很明确了:揭露此事,给钱家一个重击,让钱家这场婚礼笑话上再添笑话。

范成子微微一咳,笑道:“宁三少说笑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而不是开堂审讯。不过这事,我可以禀告我们家大小姐,若大小姐同意验货,我作为钱府管家自然也就没有异议。”

宁白慕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如今钱府中唯一能支撑起梁柱的老管家范成子,却如此尊敬钱府大小姐,竟将这么荣辱相关的事情交给一个十岁的女娃娃来处理。不过他随即恢复常态,轻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原本,他也是不打算强求的。只不过就算钱家人不同意,他也占了个‘理’字,日后京城百姓茶余饭后议论起此事,便会说是钱家人心虚不敢验货。那么,他验货与否也都成次要的事情了。

“大小姐,老奴恭请大小姐示下。”范成子转身,面朝盖着红盖头的钱安娘躬身,恭恭敬敬地说道。

红盖头下沉默了一会儿,待宾客们都安静下来之后,才传来一声软软懒懒的同意:“让他查吧。”

让他查吧——很平淡,很无奈的口气。就仿佛……一个面对小孩儿无理取闹要求时的母亲,无可奈何却又勉强同意纵容一回的口气。平白让人生气,让人心中觉得不平,窝火。

宁白慕极少生气,但此刻他竟发现自己生气了,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竟被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如此对待?!!但此刻不是他生气的时候,他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怒气,等待着范成子将玉器给他验。

“是,大小姐。”范成子挥手,让范柔将托盘上那四件玉器拿去宁白慕面前。

范柔便嘴角噙着笑,一步步慢慢朝宁白慕走过去了。她心里是欢喜的,因为即将有人要羞愧无地了。大小姐这一招真是高明,既让四位姨太太难堪,又让宁家的三少爷难堪,笑到最后的是一直没出手的大小姐。她暗暗心惊,假以时日……不知大小姐还会露出什么样的惊喜给她……

宁白慕却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范柔一到他面前,他便打开礼盒检查起来。但直到佩、簪、镯、环都被他检查完了,他先前的不耐烦和急切便通通转成了不相信和惊愕。这、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可却没有宁家玉器店的记号……

谁也没有开口催促宁白慕,只是他一个人拿起这个,再拿起那个,慌慌乱乱的仔细看而已。但最后,终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了,是宾客等得不耐烦了。

“管家,有问题么?”钱安娘发话了,此刻也只能由她发话,虽然她是新娘子。她那四位姨娘早已不知所措,她那四位姐姐也都乖巧无比,不再胡闹。这一点让她很是满意,最起码这些人的心还是在钱府里的,没有向着外人。

范成子微笑:“回大小姐的话,依老奴看——该是没有问题。宁三少说过,宁家玉器店出的玉器,有记号,很好认。”

“那么,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吧。”红盖头不动了,仿佛也不准备再开口说话。

范成子道:“是,老奴明白。”接着他便转身朝宁白慕说道:“如果宁三少检查完了,那么是否可以将东西还给我们姑爷,不再耽误我们大小姐与姑爷礼成了呢?”

宁白慕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却是不明白,这个套儿到底是谁给他下的。难道是范成子?不,范成子虽然是钱府的管家,但却守本分的很,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挑衅钱宁两家的事情来。那么……

但宁白慕飞快的停止了转动的脑筋,从怀里掏出一份精美的礼盒,双手奉与卫闻道:“钱家姑爷,此乃宁家所献薄礼一份,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卫闻默默的接过,颔首道:“多谢了。”

宁白慕的怒火瞬间高涨,一个小乞丐罢了,竟敢这般蔑视于他!但碍于礼貌,他忍了下来,悻悻的让范成子领他到一旁去坐下了。不急,他一点也不急,将来有的是时间将钱家整垮。

钱安娘几乎要忍不住笑了,早就听说宁家三少宁白慕是自诩最不轻易动怒的人了。不过范成子却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莫要相信听见的,要相信看到的。方才她偷偷通过盖头一角窥视那宁白慕,果然是如范成子所说——明明很容易动怒,只是拼命压抑罢了。

不过范成子也说这宁白慕还是有些手段的,生意场上尤其精明。她自然不会小觑于他,但她也不会高估于他,更不会忌惮于他。这一回她便利用他达到了她的目的,不仅顺利,而且很爽。她想,足够这个‘白目大叔’气上好几天的了。

“礼成,送入洞房……”

卫闻走在钱安娘身后,钱安娘在前头走着,往他们的新婚房间而去。但在经过宁白慕身边时,有一个极低极低的声音响起:“白慕,果然白目呵……”

卫闻一愣,脚步顿了顿,随后被红绸扯动才继续前行。而他临走时瞥了一旁的宁白慕一眼,却有点奇怪的发现,那宁白慕似乎连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第十五章:冰火煎熬 【泪求票票……看着如此cj的份上……】

两个十岁的小家伙在洞房能干什么?

答案很快便现了。

钱安娘和卫闻进了新房,在喜婆的指引下掀盖头、喝交杯酒,又听喜婆唠唠叨叨说了些什么,才算是得了清静。喜婆一离去,钱安娘顿时松了口气,瘫软下来。这一整天僵直着身子,可把她累坏了。

想到之前的几场闹剧,她脸色阴沉了几分。欺负她和她小老公?日后她定当在钱菲菲和钱香亚两人身上,讨回来!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年她们便要出阁了,只怕她们还要求她做主呢。

“大小姐,我……”卫闻头晕目眩的,实在是陪她坐不住了。刚想开口说出不适,他却已经往后倒去,幸好身后是软软的大床。

钱安娘吓一跳,急忙摘掉头上的小凤冠,也扯去了外层霞帔,方便她轻盈的去探卫闻的额头,并将他扶起。一探之下她才知晓,这小家伙在喜宴上一直强撑呢。心中顿时被感动和心疼所涨满,她将星眸半睁的他放平在床上,接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早准备的药根,塞进他嘴里让他嚼着吃下了。

一早她便担心他身子虚弱,这才去找大夫未雨绸缪。大夫给了她这新鲜药根,说若热症再起,便将药根给他嚼,吞下汁液很快便能退热了。现在看来果然准备的及时,不然这会儿又要去请大夫,人多嘴杂的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她蹙眉微叹:“卫闻,委屈你了。待明日再开几副好药熬了服下,便会痊愈了。”今日,却是不行。

卫闻虽然头重脚轻的,但神智还清醒,只是身子虚,使不上力。听得她这般说,他歉然的道:“我不委屈,就是给大小姐添麻烦了。”听人说……女子一生中最注重的便是新婚夜,他却这般生病着让她蹙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她不怪他就好了,他又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这样傻傻愣愣的,真好。”钱安娘忍不住舒眉而笑,伸手去碰他烫烫的脸颊。现在是不委屈,可总有一天呐……她几乎想象得到,将来他男人自尊心膨胀的时候,有多难伺候了。

不过没关系,再硬的刺,她都有信心给捋软了去。

她笑眯眯的爬****,侧身挨着他躺下,拍着他的背想哄他入睡。只可惜卫闻的脸怎么却越来越红,让她愈发担忧了。虽说面子重要,可也不能让他病情加重的呢。病来如山倒,何况只是一个小孩子?

终于在钱安娘忍不住要问卫闻哪儿不舒服的时候,卫闻先开口了:“大小姐睡床上,我去地上睡就好。”说着他便要挣扎起身,脸蛋红扑扑的,并一直避免着跟钱安娘接触。

钱安娘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卫闻都下了床,她才醒悟过来,急忙反手握住他的小手。她睇着他,好笑地问道:“不是发烧,而是害羞?”话说回来了,卫闻好像懂的挺多,不知是不是他娘教过。她本以为,十岁的他应该不知男女有别,会逐渐将她当成两小无猜的玩伴呢。

卫闻底气有些不足的看着两人交握的左手与右手,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娘说……男女授受不亲……”他怕冒犯了大小姐,大小姐会生气的。娘说好人家的女子都洁身自好,不喜欢别人随便碰她们,不然就会生气。

“可是我们抱都抱过了,亲也亲过了,牵也牵过了,还不亲吗?”钱安娘故意逗他,发觉他手心隐隐出汗,竟心下欢喜。让他多出点汗,病好的快,她还打算多抱几床被子将他给裹住呢!

卫闻一呆:“那……那……”

钱安娘朝他眨眼:“还不上来休息了?你当你身体健壮如牛么?”他以为她想跟他睡呢,还不都是因为昨晚照顾他的时候发现他特爱踢被子。所以她若不在他身边睡着,他病情只有加重的份儿。

顿时又哀怨起来,为何好像变成他的老妈子了?

见他还在迟疑,她忍不住点了他的鼻尖一下:“你娘有没有告诉你:夫妻可以不用遵守‘男女授受不亲’这条规矩?我们成亲了,理所当然要睡一张床。还是说……你想跟柔儿一起睡,然后让大家笑话我被新姑爷嫌弃?”

卫闻连连摇头:“没、没,我没想过跟范柔睡。”怕她不相信似的,他忙不迭爬****,在离她一段距离的地方躺好,规规矩矩不敢移动半分。

也许并不是因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就纯粹是害羞而已。从来都是一个人睡,身边的空位就连娘都没有涉足过,这种亲密的感觉让他很不习惯。而且,她刚刚靠他太近,那股香气又迎面扑来,让他好想抱着她睡。他觉得那样一定很安稳,可是他……不敢。

钱安娘累了,她昨晚便只在卫闻床前打了一会儿盹,今天又顶着这么一身过了一整天,自然精疲力尽。很快地,她便在仔细给卫闻盖好被子之后,坠入了梦乡。浅浅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在床幔间传递,传递到另一人耳中。

卫闻不由自主的转头去看她,刚开始只是假装侧身躺着,眼睛紧闭。待没发现她有动静之后,他才微微睁眼去看她的五官。小小的羞涩在他心底升起,原来已经渐渐熟悉了的大小姐……其实真正模样是这样子的……

弯弯的月牙儿眉,不算太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脸蛋有点圆,却少了一些红润。忆起那双眼睛,他怔了怔。那双眼睛并不美,不是大大的圆眼,也不是小小的凤眼,但是却很亮,亮到让他总想抓住点什么。

他要把大小姐记住,以后不管在哪里,都能认得出她。因为有一回娘和他走散了,他没能认出娘,娘很伤心很伤心呢。同样的错,他不犯第二次了。

眼睛看着,心里记着,他却逐渐感觉到冷意,这才发觉身体早已经僵硬了,不知为何那般寒冷。明明……盖着两床被子呢……

哆哆嗦嗦牙齿打架的声音,终于还是惊醒了一向浅眠的钱安娘。她睁眼一看,神智顿时清醒,慌忙坐起身将卫闻给拍了拍:“卫闻,你怎么了?啊……”她惊呼了一声,他的脸怎么这么凉?

“好、好冷……”卫闻哆嗦着回答,眼里满是歉意。他好像……又给大小姐添麻烦了。

冷?一道闪电劈中钱安娘,顿时让她傻愣当场。她她她……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大小姐,这新鲜药根嚼烂后只能咽其汁液,吐其残渣,否则会骤降病人体温,通体寒冷约四个时辰。”大夫的话,猛然在她耳边再度响起。

钱安娘重重一拍前额,惨了,之前只顾着心疼他,却忘了大夫的嘱咐。她歉然的看着他,认错的话却说不出口。小孩子也挺记仇的,万一被他知道她害他这么难受,会不会从此讨厌她?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算了。于是转身去抱棉被,通通盖到卫闻身上去,又不停的搓着他的两只手,但仍未感觉到他有转热的迹象。她满心愧疚的看着卫闻冷到缩成一团,心想自己实在是虐待儿童的罪魁祸首。

“卫闻,很冷哦?”问完她自己鄙视自己,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见卫闻困难的点头,她手中的小手又还是那么冰凉,她只能硬着头皮爬****,钻进那冰冰凉的被窝中。顿时她感叹:这到底是在睡什么嘛,凉的跟冰窖似的……

“我帮你暖和暖和。”小相公。她笑眯眯的说着,心底还加了句****的称呼。

卫闻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从她紧贴的胸脯,还有环抱着他的双手,以及交缠的四条腿。他低低的哼了一声,好暖和……

钱安娘却也乐得舒服,她有这么多被子是不会怕冷的啦。至于今日的天气,也并不冷,反而倒有点热。正好,卫闻给她当了避暑的免费空调。她不停的在他背上摩擦着,给他制造热度,同时也往他颈项里呵气,身体更是紧紧的缠住他,直到两人挨着的地方不再那么冰冷,她才再换一换姿势。

卫闻到底还是个孩子,温暖与寒冷的两相驱使下,他自然选择了温暖的她。所以很快地,他便毫不客气的紧紧抱住她,汲取温暖,让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导致四肢酸痛不已。

“卫闻,以后不要再生病了。”到最后,她终于哀嚎出声。她不能不照顾他,因为她太母爱泛滥了啦,面对一个乖巧听话又可爱的小家伙,哪儿能不疼不宠?所以他一旦生病,受折磨的就是她自个儿。

不过果然如大夫所说,四个时辰后卫闻的体温恢复正常,而卫闻早已呼呼大睡去也。即使如此,此刻也已经是五更天了,没多少休息的时间了。钱安娘顾不得让卫闻放开她,赶紧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便进入梦乡,要趁天还未亮之前多睡一会儿。

卫闻体温正常后清醒过一回,可他却没有跟钱安娘分开,即使他心底小小怀疑了一下——为何跟记忆中娘抱他的感觉一样,却又不一样?

可他却隐隐察觉到,大小姐在他心中的位置,不同了。

第十六章:状元娘子愿望 钱安娘与卫闻勉强算是平静的新婚夜,却是他们四位姨娘与四位姐姐不平静的一晚,各院落中的窃窃私语乃至于破口大骂,直至天明方才停歇了。

钱安娘聪明的选了四位姨娘各自喜爱的首饰作为给卫闻的见面礼,所以如钱安娘一开始所料的,四位姨娘之间并没有通气,反而是各自憎恶,各自防备。四位姨娘都以为其他三人是选了最宝贝的东西要去讨好新姑爷,任谁也没有直接将这四份礼物与钱安娘联想到一起。

不过三姨娘马蓉丹到底是商贾之家出身,短暂的愤怒之后,她对此事隐隐还是有些怀疑的。而就在她停了破口大骂的时候,三小姐钱红佩翻着无用的账册,凉凉的说了一句:“三姨娘就不对大小姐的无端托付感到奇怪么……”

那一刻,马蓉丹突然就清醒了,莫非女儿也怀疑——其实她们是通通着了钱安娘的道儿?随即她摇头,钱安娘不过才十岁,哪里能有这般心机?但回头一看也才十二岁的女儿,她猛然否定了自己对钱安娘的蔑视。

有的时候,她甚至看不透这个女儿的心思,何况是只比女儿小个两岁的钱安娘呢?她随即决定去见见另三位姐妹,要打听一下那四件礼物的出处。如果能证实那三件礼物其实跟她的一样,都是出自钱安娘之手,那么她可不得不防了。小小年纪竟懂得一箭双雕,怕是将来大了,要将她们这些闲杂人等都折了翅膀的。

马蓉丹笑容可掬的去,怒容满面的回,而从头到尾钱红佩没有问她一句话。

钱红佩也不管耳边有人唠叨,自顾自的钻研着经商之道,心思完全不在钱府的斗争上。她早就猜到结果了,那三位姨娘是绝对不会跟三姨娘站在同一阵线的。她们会怀疑其他人捣鬼,却不会怀疑到钱安娘的身上,因为她们自己智商就不够,只会小打小闹。

这个五妹不是省油的灯,对钱府当家人的位置,看来是势在必得的。而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那个新姑爷——也不是众望所归的好吃懒做的无用之人呢。其实她还蛮感兴趣的,不知这样两个极端份子,将来会给钱府制造什么样的灾难。莫非……就像母亲那样?

她轻笑,继续埋头到账册中,将未来之事抛在了脑后。

马蓉丹一个人兴不起风,作不起浪,只得依了女儿钱红佩的一句劝,忍下了。而另三位姨娘便已经决定要找机会压制其他姨娘了,不然到时候钱安娘没扳倒她们,倒先被所谓的‘姐妹’给扳倒了。

大婚后的钱安娘,顿时觉得钱府无比的宁静,似乎极少有人来找她麻烦,倒是不断听说几位姨娘还有姐姐发生争吵。不过这都是小事情,令她真正有些头疼的,是老管家范成子。

“管家身体怎么样了?”钱安娘早就将卫闻赶到床上去偷吃糕点了,拉下了床幔才让范柔端水进来洗漱。漱完口,她顺便就问起了范成子的身体状况。

范柔眼圈一红,似有悲伤但却又有些喜悦。她将巾帕放进盆中浸湿,答道:“大夫说暂时控制住了,不过还要休养半月。”这是令她喜悦的,但令她悲伤的是:“大小姐,大夫还说这种病拖不了几年了。也许三两年,顶多四五年……”

钱安娘刚吁了口气,眉头却又皱了起来。三两年的话她才十三岁左右,四五年的话她也才十四五岁,要想顶起钱府的担子……只怕还有些难。更重要的是,范成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忠心管家,对她也极好,若要她在习惯了他之后再换管家,实在是让她心里疼痛不舍。

“柔儿不必担心,我看管家身子还很硬朗,大夫兴许只是瞎说的而已。”钱安娘想了想,说的话却是认真的:“等姑爷高中状元了,便让他求皇上借御医一用,给管家瞧瞧,保准药到病除。”

范柔心里一喜,皇宫里的御医,是替皇上和娘娘们诊病的,医术自然高不可言。若能请得御医来替爹看病,说不定真的……随即她眼眸一黯,那怎么可能呢?而且还要姑爷高中状元,想想下次科举就在两年后,纵使爹能撑到那时候,也必须得让姑爷一次高中,否则就……

“多谢大小姐。”虽然心中不抱希望,范柔仍然是谢过了钱安娘的好意。接着,她将巾帕递了过去。

“你先下去照顾管家吧,这里我自己就行了。”钱安娘将巾帕捏在手里,眼睛却看着微动的床幔,便将范柔催促了出去。她心里清楚的很,卫闻是噎着了。

范柔愣了愣,原本想伺候完再出去的,但随即似是明白了什么,应了一声便低头躬身退了出去。大小姐眼里写的明明白白呢,肯定又是跟姑爷的事情有关了。因此,她还是莫要打扰的好,不过她还真讶异大小姐对姑爷的好呢。

门一关上,钱安娘便将巾帕随手一丢,端起身旁的水杯朝床边走去。她掀开床幔,果不其然见到一张憋红的小脸。她暗骂一声‘笨蛋’,手里的水杯却不由自主的递了过去。

卫闻如获大赦,赶紧将水灌了下去,这才算是让不上不下的糕点顺水而下去了肚中。手里握着杯子,他腼腆的笑。虽然被她看到很多回了,可还是会觉得难为情呢。不过她从不责备他,又让他觉得心安,好像在她面前就可以做他自己一样。

“下来吧,小少爷,该洗漱了。”钱安娘将他的鞋子摆正,做了个‘请’的姿势。

卫闻眨了眨眼,跳下床来,左瞄右瞄没发现有人,便一溜烟跑到桌边先漱口,然后又拾起钱安娘丢弃的巾帕跑到盆边给打湿,稍微拧了拧。屁颠屁颠的又跑回钱安娘面前,他一本正经的给她擦脸,动作十分的轻柔。

钱安娘习惯了这样的早晨,便由着他。等到他来回跑了三趟之后,她才坐下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一月之期很快便满了,我可要将你送去私塾了。卫闻,你准备好了没?”她早已说过,从捧着书本开始,他就不能再放下了,必须到考中状元为止。

卫闻洗脸的手顿了顿,‘嗯’了一声,然后他将巾帕丢进水盆里,转身走到钱安娘身边也坐下了。他搓了搓手,似有心事的问道:“大小姐,我想问一个问题,不知道……”

“我说过你在外面不可以忘了自己是谁,但在我面前,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所以,想问什么就问,不必吞吞吐吐。”钱安娘打断他的犹豫,轻微蹙眉。他要摆正自己的第一课,就是学会自信。也许是太多人给了他难堪的记忆,导致他极度自卑,总是小心翼翼在乎着别人的态度,这样不好。

卫闻约莫也察觉到她的不悦了,便直接问道:“我想知道大小姐为何一定要我考上状元?”娘也只说要考状元,他却不知原因。他想来想去,也只有光耀门楣一说,却不知大小姐是为了哪般。他直觉里认为,钱府并不需要一个太出色的姑爷。

这个问题啊……钱安娘看着他,托腮思索了一会儿。半晌之后,她说道:“其实很简单啊,婚约上有规定:你是不可以插手钱家生意的。你看你又不能做生意,那还能做什么?你只有考上状元,然后去做官了。人这一辈子,总要做些什么的对吧?还是说,你想在钱府当一只蛀虫,整天让人看笑话?”

她总不能说,因为她要做奸商,所以背靠大树好乘凉吧?所以呢,这一番理由很是冠冕堂皇,也很能说服人。

“可是当官也不一定非要中状元?”卫闻不解的眨眼:“榜眼、探花,都可以的。”

钱安娘脸色一沉:“那不行,非得状元!”状元娘子和榜眼娘子、探花娘子,差得远了。她承认,她就是想试试亲自去迎接状元的滋味儿……反正都是一考,何不做到最好?何况她刚许诺了范柔,关于请御医的事情呢!

“好,状元!”卫闻见她生气,很容易的便妥协了。他会努力,拿个状元回来给她。

钱安娘顿时又笑眯眯的了,本来就是吓唬他的,她确信他不会惹她生气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严正通知:“从去私塾那日开始,你不许再在临睡前与起床时吃甜点!”

卫闻瞪大眼,小脸瞬间惨兮兮的:“大小姐……为什么?”

钱安娘‘慈爱’的摸摸他的小脸,实则心里快笑翻了。她用同情的口吻对他说道:“因为,这对正在长身体的你,不好。我可不希望堂堂状元郎,满口蛀牙。”

“蛀牙?”卫闻眨眼,不解。

“就是牙齿里长了很多很多小虫子,让你日也痛,夜也痛。所以,我是为你好呢。”钱安娘忍不住将他的下巴捏住,仔细的看了他洁白牙齿一圈,才放下心来。她自己,也被自己说的吓住了呢。她从来没长过蛀牙,也不知那是个什么滋味儿,不过听说是很痛苦的就是了。

卫闻勉强接受解释,可还是怏怏不乐:“这个月都可以的……”

他小声的咕哝被钱安娘听见,她大笑:“因为这个月是蜜月,蜜月你懂吗?在蜜月里,我是绝对会迁就你的,哈哈哈……”

卫闻沉浸在失去两项重要福利的悲痛中,暂时没将她的解释听进耳去。等到发现她笑的前俯后仰的时候,他却已经一头雾水了,只听得她边笑边说什么‘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第十七章:冬季暖意 【谢谢大家的票票,加更的一章明天补上喔。】

转眼至寒冬,落寞的季节在欢乐无比的钱府却是找不到偷袭的机会。钱府在老管家范成子的操持下,仍旧一片祥和。钱安娘跟着范成子学习当家之道,而卫闻也老老实实的在钱府后边的私塾用功读书,两人的感情更是日益增进。

“大小姐,其实这些东西让奴婢送去给几位姨娘就好了,何必要姑爷亲自……”范柔看着挑选冬袍的钱安娘,忍不住开口说道。

因为快过年了,钱安娘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要表示表示的。这月的月例双倍,她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这冬袍……她决定让卫闻出面送去给各位姨娘。冬袍都是钱府的往来客商从远方带回来的试用货物,跟京城当地的料子不同,十分暖和,她非常喜欢。她挑了一些最爱的,又给钱府各人挑了一两件儿,剩下的便拿去铺子里试着卖,看看反响。

“姑爷送去的话,自然不一样的,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钱安娘随口说道,心思并不在范柔的话上。她挑完冬袍,眼皮便往拿着书本啃的卫闻抬了抬,见他两耳不闻书外事,有时小嘴动两下念着什么,竟觉得有些美感。

其实很难想象,一个私底下越来越没规矩的孩子,在人前却是这样正经淡然的模样。可是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自豪且满足的。大概……是因为他只在她一个人面前才会露出那种德行吧。

她咳嗽了一声,试图唤起卫闻的注意,不过看样子成效并不大。她只得推推范柔道:“去让姑爷过来一下。”虽说读书很重要,可他除了吃甜点时会将书本抛到脑后之外,几乎就离不开书本了,这有点矫枉过正了。她觉得,她得让他节制点儿。

“是,大小姐。”范柔就走了过去,抽掉了卫闻手中的书本——她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让姑爷回神。迎上卫闻疑问且有几分恼色的眼神,她恭敬的躬身:“姑爷,大小姐有请。”

不知为何,钱安娘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刺眼。卫闻在钱府自然没有受到如她这般待遇,所以就连范柔对他的态度,也随性了些。她不知他有没有敏感的觉察到,可一个十岁的孩子,其实应该懂了察言观色的。他眼里的恼色,莫非就是为范柔的不尊重?

卫闻转头一看,果然见钱安娘笑脸盈盈的瞧着他,便赶紧起身走到她面前,顺便眨了疲惫的眼睛几下。他忍下了那个呵欠,轻问:“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每到这个时候,钱安娘就有一股冲动,想撕掉他伪装的外皮。哦……不不,他只是一个孩子,她怎么能有这么暴力的想法?她面带笑容的看着他,其实心里快抓狂了,因为只有她知道他晚上有多能闹腾。

“这些冬袍,我分了类,你把它们送去给四位姨娘。四位姐姐的,你也一并送到姨娘屋里就好了,不必专程送去给四位姐姐。”她拍拍桌上的冬袍,说道。赶在他答应之前,她解释:“虽然我们的身份,不必每日去给她们请安,不过你……还是适当对她们示示好,日子会比较舒坦一点。”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卫闻应该也能懂。这并不是钱安娘有意提醒卫闻‘上门女婿’的身份,而是真心为他着想。自从钱安娘所谓的‘蜜月’过了,卫闻进入私塾读书之后,四位姨娘便很少跟他们碰面。一是钱安娘的身份根本不必与几位姨娘碰面,二是几位姨娘有了什么事情也都不会找钱安娘而是找老管家范成子,三则是卫闻白日都在私塾,夜晚才回来。如此,便没有什么机会碰面。

但现在,要过年了。

私塾会放一段时间假,卫闻总会出现在团年饭的桌上,也总会与四位姨娘四位姐姐碰面了。钱安娘不去示好,没人敢说她半个字,本来姨娘们小姐们见到她便还是要行个礼的。但卫闻——却是不行。若他不适当弯腰,就是钱安娘也帮不了他,因为他在钱府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好的。”卫闻答应的很爽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钱安娘语气中的解释意味。其实大小姐不说,他也懂的啦。要是他得罪了四位姨娘和那四位姐姐,这个年恐怕不是很好过。既然大小姐希望能借着礼物让她们对他好一点,他又怎么会不接受大小姐的好意呢?

虽然,他不认为送几件衣袍过去,她们就会让他好过了。不过大小姐的关心,却也暖了他的心。

钱安娘有些懊恼,感觉自己似乎解释的太直接了。她最担心的,就是伤了卫闻的自尊心。别说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就是以他的身份来说,她也不允许他和她以一种让人笑话的模式相处。

“柔儿,你下去吧。”她打了个呵欠,示意自己累了。方才已经沐浴过了,只是卫闻还在看书,她便让范柔将冬袍给拿出来选了。白天范成子带她去巡视铺子,一整天下来她有些累,现在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范柔应了,低头退出去,却是在门外不远处候着。要屋里的灯熄了之后一个时辰,她才敢去睡的。

门一关,卫闻顿时松懈下来,小狗似的趴在桌上瞪着空空如也的……糕点盘。

钱安娘抚额,在他身边坐下,低低的问道:“卫闻,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她实在很难想象,有人会爱吃一种东西到如此地步。和源记的甜点是出了名的好吃,可也并非绝顶美味,实在到不了‘不吃就会死’的地步。最起码,她吃了几次也不觉得好吃。

卫闻有气无力地哼哼声:“我说过了嘛……会死人的……”从小到大,娘也是偷偷的给他买了吃,绝不允许他在人前吃甜点,因为那会让他原形毕露。娘去世后,他有三年没有沾染甜点,最开始的时候疯了一样想,身体里每滴血液都在怂恿他去偷。最终好不容易忍住,再也没有思考过‘甜点’二字,因为已经没有资格。

只是他没想到,阴差阳错进了钱府,钱安娘却再次赋予了他这种权利,让他好不容易戒掉的甜瘾又犯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不过还好,她不嫌弃他,只是不许他在外头吃甜点,跟娘一样。

“我有点怀疑,和源记的甜点是不是有问题。”钱安娘看着手中的小包,眼里真的浮现了怀疑。不会是这里头有毒品一类的控制性药物吧?不然,怎么会让卫闻这样迷恋?

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卫闻已经兴奋的抢走了她手上的小包,三两下拆开就往嘴里丢。钱安娘回过神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如****的猫一样,既得意又无辜。喂,他那眼神好像是在说……谁让你拿出来****我的?可不能怪我兽性大发来抢。

然后她‘噗哧’一声笑了,近乎宠溺的揉着他的头发说道:“抢什么抢?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卫闻愣了愣,小脸开始沮丧:“为什么?早说啊……我刚刚怕你来抢,急急的就吞下去了。”都没来得及好好尝尝味道,真冤!

钱安娘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桌上闷笑起来。好一会儿她才在卫闻的咕哝声中抬起通红的脸,颤抖着夹杂了笑意的声音说道:“我看你最近读书太辛苦了,打算每晚奖赏你一个小的,刚刚拿出来还没说呢,谁知道你那么猴急就抢走了。”

随即她正经起来,叮嘱道:“不过你要记得,吃完后要漱口,最好多喝两杯水。”真要命,她总觉得……不管她怎么替他防范,吃那么多甜点是一定会长蛀牙的……

“好。”卫闻眼睛亮晶晶:“再给我一个吧,我喝四杯水。”

不行!钱安娘想也不想就拒绝,但却自动消音了,后来才发现她没说出口。

“安娘……安娘……”卫闻抱住她又亲又摇,完全已经脱离了往日的疏远感。如果这时候钱安娘能想的到‘不为五斗米折腰’这句话的话,卫闻也许会羞愧死的。也许……压根不会感到羞愧。

钱安娘头一次发现自己也竟然是没骨气的,被他迷魂汤灌了两下就缴械投降了,乖乖拿出本来是第二天早上才给他的那一小包。她看着他这一次算是‘细嚼慢咽’的品尝,忍不住弯起了唇。其实,生活里有这么一个小麻烦,还挺不错的。

卫闻果真在漱口后灌下了四杯水,然后屁颠屁颠的哄着钱安娘去床上睡了。两人早已没了间隙,特别是在严寒的冬季,每晚都是互相搂抱着入睡,直让钱安娘感叹:再过三四年的,卫闻长大了,她万一不习惯没他xx,可怎么办呐……

贪吃的后遗症是——卫闻半夜在严寒中瑟缩着从温暖的怀抱里爬起过六次。

水喝太多了,小解。

第十八章:姐妹面对面 【封面漂亮不?哇咔咔,论坛一位大大做的,求票奖励。满足的继续爬去码第二更。】

别人家张灯结彩的了,钱府却与少数人家一样,只是里里外外的被下人打扫干净了一遍,没有大肆换上喜庆装束。原因无它,刚办完丧事,钱府得有三年低调日子。

钱安娘借着跟范成子出去的功夫,暗自将外头情形打量了个遍。只有离开了钱府,她才觉得真是到了过年的时候了。每个人身上似乎都多了些喜庆的味道,只有她感觉莫名其妙。

春节么?她冷嗤,不好玩的节日。

回到府里之后,钱安娘打算回房去看看卫闻,却刚好在转角处碰上哭的惨兮兮的小羊羔。她倒没有闲情逸致去管一个丫鬟的事情,更何况这个丫鬟天性就爱哭,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她视若无睹的打算从小羊面前走过去,只可惜……

“小羊犯了什么错,大小姐要责骂于她?”两只绣花鞋出现在她面前,她抬头一看:钱红佩。

钱红佩眉头紧蹙,右手依旧拿着那本破烂账册,只是账册被抓的有些变形,透露了主人隐忍的怒气。她听说小羊被骂哭了,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小羊抱腿在地哭泣、而钱安娘一副气势凌人模样站在小羊面前的景象。除了那个不知死活的钱正柔,还没有第二个人欺负过小羊。

“三姐觉得——我为何会骂她?”钱安娘知道被误会了,不过她也不急于解释,倒想看看钱红佩会做出什么事来。

“三小姐,奴婢……”小羊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根本……根本不是大小姐骂她的呀!三小姐、三小姐怪错人了。只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没机会再说下去了。

钱红佩抿唇,吐出威胁之语:“我以为大小姐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从小到大,大小姐该知道我就护小羊一人,大小姐就是去挑衅三姨娘,我也不会吭一声。但是小羊,大小姐最好不要碰,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其实,钱红佩一直不愿跟这个妹妹对上。从小一起长大,看惯了钱府的明争暗斗,她非常清楚这个妹妹遗传了母亲的特质——狠。偏生她不是个狠性子的人,她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个妹妹,所以她一早就放弃与钱安娘斗法。

但是小羊……她心里更清楚,如果钱安娘打算用小羊来达到打击她的目的的话,她纵然一试也会与钱安娘斗上一斗!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护着小羊,只有她自己清楚。

****裸的威胁呵……钱安娘心里一动,她总觉得钱红佩的话语不情不愿还有些决绝的意味,仿佛是迫不得已才会与她冲突一样。她快速的转动了一下心思,了然的一笑,伸手拍上钱红佩的肩:“如果我说我被冤枉了呢?三姐可会相信?”

钱红佩为她突如其来的亲近而一愣,更为她笑吟吟的神态和诚恳恳的语气而僵住了身体。从小到大,这个自以为嫡女身份而高傲不可亲近的大小姐……说起来,自从父亲母亲过世之后,安娘还真的变化不少,她心里暗暗想道。

“小羊,到底怎么回事?说吧。”钱安娘忍住因发现钱红佩瞬间僵硬而快要迸发出来的笑意,很镇定的转身看着一脸糨糊的小羊问话。而她的手,则一直没有离开过钱红佩的肩。其实一直都想跟钱红佩套套近乎,没想到今天是天赐良机,让钱红佩自己找上她了。

小羊慌慌张张的要跪下去,却同时被钱安娘和钱红佩伸手给阻止了。她羞怯的看了两人一眼,飞快的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没有人骂奴婢……”

钱红佩心里一紧,顿时感觉肩上那只手有千万斤重。她定了定神,淡淡开口:“小羊,不要怕,只管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就是了。”小羊也许会为了不让她触怒名义上为一家之主的钱安娘,而捏造事实。

小羊的脸更红了,小小声地道:“三小姐,其实就是奴婢被猫追着跑,然后不小心跑到大小姐院子里去了。然后……”声音愈来愈小:“然后奴婢不知道姑爷在院子里看书,将姑爷的茶壶碰倒了……结果……”

“结果怎样?”钱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眼里不知不觉有了另外的情愫。她怎么猜,也没猜到是这么回事儿。原本以为最多不过是钱正柔或者钱菲菲她们栽赃嫁祸,或是阴差阳错的。

钱红佩此刻也有些无语了,她知道小羊一向莽撞又糊涂,但没想到会惹到了那位姑爷头上去。她悄悄侧眼看了钱安娘一眼,果然见到钱安娘神色凝重,与之前的笑眯眯神态完全不同。她头皮顿时有些发麻,几乎已经猜到‘结果’如何了,否则小羊不会无缘无故在这儿哭泣的。

小羊又哭了起来:“结果茶壶里是刚加上的热茶,把、把姑爷给烫到了……三小姐,姑爷真的没有骂奴婢,只是声音大了一些,奴婢吓到而已……”

“所以,一定没有请大夫,姑爷也一定回了自个儿房里,不肯出来,对吧?”钱安娘话是这么说着,眼睛却看向了钱红佩。稍后,她慢条斯理的收回手,悠然转身,踱步朝自己院子走去。

钱红佩彻底呆掉,原本的愠怒和冷冽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那位姑爷……应该也不是骂小羊,任谁被烫了,当时也会声音大一些的说点什么的。她瞪了小羊一眼,责怪的话却说不出口,只能认命的跟着钱安娘的脚步追了上去。

“三小姐……”小羊又要哭了,可是真的是二小姐的猫太凶了啊,一直追着她抓,现在她全身都是猫爪印呢。赶紧的抹干眼泪,她也小跑步的追上去,万一大小姐要怪,就还是怪她好了,跟三小姐无关啊。

三人之中,自然还是钱安娘的速度最快,首先踢开了房门。院外的下人都有些被吓到,不知道大小姐因何失了风度。

卫闻正拿着书本在啃,突听房门被踹开,又被大力关上,紧接着便瞧见一个暗青色的影子冲到面前,劈头盖脸问了他一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怔了一下,站起身来正好看见她微微冒汗的额头,于是便伸手以衣袖去拭,一边埋怨:“安娘怎么了?吓我一跳呢。”

是有点疼,不过过几天就应该没事了,只是一点热茶而已。

钱安娘狐疑的看着他,却不见他异常,心想莫非没烫到?额上的感觉突然消去,卫闻的表情瞬间公式化,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心里便一恼。仍然还是堆起笑容,她转过身去:“怎么?三姐和小羊要来兴师问罪?”

钱红佩一怔,没想到之前好不容易的示好转变如此之快。她暗忖:她一直不觉得五妹轻视这个姑爷呢,看来她的感觉是真的。这姑爷对五妹有点重要的话……她随即抬头,也微笑:“我是想来看看妹婿,并代我这小丫头赔个不是。小羊一向莽撞,还望妹婿不要放在心上,也给我这三姐一个薄面。”

说实话,钱安娘就是看重钱红佩这一点。明明也才十二岁的年纪,可却稳重,像个大人一样十分知晓分寸。其他三位小姐吧,虽然也爱玩点小手段,性子却都带了点小姐味道,不知分寸不知身份。

如果不是钱府没有男丁,除了嫡女之外其他这些小姐可以说与下人无异。这也正是钱安娘不屑与这些小姐去斗的原因,她们再怎么闹,不敢明目张胆闹到她头上来。今日,她却知道她们敢闹到她小相公头上去,这算是杀鸡给猴看?

她钱安娘,可不愿当一只被人耍弄的猴!

卫闻轻轻颔首:“三姐不必如此,我知道的。我并没有怪责小羊,相信小羊也很清楚。”他只不过是突受惊吓而扬高声音喝了一下,并没有其他逾矩举动,应该是被人挑不出错儿来。

“请三姐带着小羊离开,我有私事要处理。至于这件事情,我明日自会查个清楚。”钱安娘冷笑,无缘无故的,小羊怎么会被猫追?这一次,她可不会像落水一事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钱红佩约莫也明白了,卫闻必然受了伤但却隐忍没说,于是便点点头带着小羊离开了房间。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瞧见钱安娘没忍住的一把将卫闻推向了榻上,而卫闻则是一脸惊愕。她顿时觉得很奇怪,这个妹妹……怎么会对一个乞丐这么上心?

一路回屋,钱红佩都不是很明白,总觉得以她对这个妹妹的了解,是不可能和卫闻发展成如今这模样的。她一直以为,钱安娘招卫闻进来,只是想多一个欺负的对象罢了。

小羊则愁眉苦脸的在钱红佩身边念叨道:“原来大小姐也有想保护的人呢,看来这一次奴婢很难逃过大小姐的责罚了。”

钱红佩突然就恍然大悟了,就跟……她要保护小羊一样吗?她微笑着将小羊推进院里,不知第几千次叮嘱她要记住的东西。

真的一样吗?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吧。

第十九章:伤在哪里 【第二更,手持放大镜张望:票喔,票喔。】

羞啊羞,月亮悄悄躲进云里了。

不啊不,卫闻死活不让她验伤。

“我说,你这臭小子干嘛那么死犟死犟的?”钱安娘气喘吁吁,怎么也不是卫闻的对手。奈何这副小身板未满十一,再者想要以女儿身赢过男孩子的气力,那是以卵击石天方夜谭。

卫闻涨红着一张脸,可爱的晕红更是让他整个人显得秀色可餐。虽然钱安娘知道这个词语是很邪恶的,但对着这么一副脸蛋她没办法想到别的词语去。如果可以吃人的话,她毫不怀疑卫闻是第一个被吃掉的,前提是有人见识过他的可爱。

“我都说不用看了,你才死犟死犟的。”卫闻气鼓鼓的,反驳道。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死犟死犟的不让钱安娘检查,那自然是有他的原因了。

钱安娘眉一竖,这臭小子,竟然敢跟她顶嘴了!不过她这会儿终于稍微冷静下来,细想一下卫闻没道理不让她知道他受伤的。除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他干嘛一副被人用强的模样?

话说回来,她的确是用强的,谁让他不肯告诉她他的伤势?这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她在为他担心啊?怎么说,她也是他的监护人吧?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往后他要怪罪她,那她可有理说不清了。

想想卫闻一副怨毒的模样,她就不寒而栗。抖了抖本来就没有的鸡皮,她扑上前去,也不脱他衣服了,就着一双手在他身上逐渐的用力按。只要他哪里痛,她就不信他还能忍住表情不变。

“安娘……”卫闻终于变了脸,在她的手按到他腹部的时候。他不敢太过强烈的反抗,怕挂在他身上的她摔倒。他便只有忍着痛,以眼神央求她不要太用力。

“伤、伤在这儿?”钱安娘很聪明的联想到了一个场景——热茶洒下,从小男孩的肚子开始,烫到了他身前一大块。然后,她不按了,也顿时明白卫闻为何死命的不让她检查他的伤势了。原来,是伤在了让他难以启齿的地方,难怪怎么也坚持着不让人请大夫。

卫闻赶紧爬开,颤抖着手扯开了方才被她按的贴紧肌肤的布料,那样会磨的他很痛。他不敢看她,双颊如火,但仍然是央求着:“安娘,不要去请大夫啦,很丢人……”

钱安娘无言的看着他,她当然比他更清楚这事的确丢人,搞不好往后被人传啊传的,变成卫闻不举啊,没有生育能力啦等等的。谣言的杀伤力,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可是……就这样是不行的吧?

想到此她放柔了声音:“卫闻,我让管家偷偷请一个保密的大夫好不好?如果不治疗的话,落下什么病,以后你就完了。”她可不是吓唬他,所以卫闻该庆幸碰上了她钱安娘,否则一般小女孩哪里会知道这些知识。还不就是忍痛算了,日后真落下毛病,痛苦的也就是卫闻而已。

“不,不要!”卫闻激烈的反对,更是往墙角退去了。他见钱安娘脸色沉下了,便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我有用书挡住的啦……只是、只是伤了周围皮肤而已……”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啊,他真的只是皮肉伤。可如果要给肌肤擦药的话,那就必须脱裤子,太糗了,他不要。

钱安娘愣了一下,继而忍住笑,没说话。虽然他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可她真的还是担心呢。万一他只是逞强,撒谎骗她的话……事情也许真的会大条呢。说起来小孩子都是任性的,所以她其实不该任由他这么任性胡为的吧?可是,叫下人来帮忙检查,她又觉得真的会将他的自尊心踩在脚下。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她终于想起了他的弱点,决定一试。她慢吞吞的打开柜门的锁,拿了一包东西在手里,转身使出了必杀绝招:“卫闻,你要是让我看看的话,这些都给你吃喔——”

音节拖的老长,无限****,无限****。卫闻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随即脸蛋更红了,陷入了漫长的挣扎之中。一边是挡不住的****,一边是忍不住的羞意,何去何从?顿时委屈起来:她干嘛非要看嘛……

钱安娘汗颜,总觉得有隐隐的犯罪感,可她明明是因为关心所以想确认他伤势来着,为何突然变身为想占他便宜的大灰狼了?虽然心里无比的坚定,但一看见他脸上那么明晃晃的写着‘你要欺负我’,她就禁不住的腿软。

失败啊失败,二十几岁的大姐竟然会看一个毛没长齐的臭小子到腿软的地步……

“那你不准笑我。”在钱安娘投降之前,卫闻先投降了。他自我安慰的想着:是大小姐啊,安娘啊,就算不穿衣服给她看看也没关系的吧?她是他的娘子呢,所以没事的。

钱安娘有种想流鼻血的冲动,她笑他?笑他啥啊?难不成还真笑他毛没长齐?自我鄙视了两下,她笑吟吟的走过去,一把抓住他就往榻上摁。与此同时她将手里的糕点放在了软塌另一边,借此引开他的注意力。

卫闻果真侧脸看向糕点去了,暂时没对她宽衣解带的动作发出抗议。

待到真的看到了她想看的,钱安娘一下子就绿了脸。嫩嫩的皮肤上,起了好多水泡了,他却还说没事?还整天穿着衣服磨来磨去,他难道不会痛吗?

“你、你看好了没有啊?”卫闻再受糕点吸引,可在这严寒的冬天,肌肤****在空气中也会冷到不行,他偏过头来见她怔怔看着他下边,一张脸顿时更加红的不正常了。

钱安娘不声不响的拿来剪刀,将卫闻吓了一跳直觉性想躲,不过却被她抓住,将那裤子剪了个稀巴烂。随后,她握住他的手便将冻得瑟瑟发抖的他拉往床边,霸道的命令:“从现在开始给我呆在床上,哪儿也不许去。尤其,不准穿裤子!”

卫闻呆呆的看着她用软绵绵的被褥将他身体裹住,又听她嘱咐说不要碰到被烫伤的肌肤,整个人都呈现了痴呆状。不过说实话,这样好像是减轻了好多痛苦,也不是很冷了。他小小害羞的想着:被窝很温暖,却还是没有夜晚有她的时候那么温暖。

钱安娘走出去了,一会儿又从外头回来,手里拿了药膏。她就知道范成子给力,所以径直去找范成子说明了情况,得到了这专治烫伤烧伤的药膏。范成子的嘴紧得很,对她也忠心,她只有告诉他,此事才不会外泄。

“安娘,我自己来……”卫闻脸蛋红红的去夺药膏,却被她避过。

钱安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斥道:“你怕我玷污你清白啊?你打算留给谁去玷污?”看他眼睛猛地睁大,似乎在控诉她冤枉他了,她才失笑道:“你手里沾了药膏,待会儿怎么洗?我可不会伺候你洗手的。”

说着,她的手伸向被褥里头,仔仔细细轻轻柔柔的给他抹了一层药。她极满意,这药膏清凉滑腻,想必他会很舒服的。

话又说回来了,钱安娘避免了又避免,却还是偶尔碰到了卫闻难为情的地方。只不过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纯粹将卫闻当个病人,而卫闻却不尽然。卫闻开年便是十一岁的小子了,而生理因素促使了某些变化,让他自己惊讶不已,也惶恐不已。

“我、我想……”卫闻难以启齿,想了好久终于低头:“如厕。”可是大小姐不让他穿裤子,教他如何如厕?

钱安娘白了他一眼,便出去让范柔拿夜壶去伺候卫闻。结果,范柔也被卫闻赶出来了,让钱安娘直叹气,这臭小子也太害羞了吧?

范柔便宽慰钱安娘:“大小姐不必忧心,姑爷是以往不讲规矩惯了,才会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大户人家生活。假以时日的话,姑爷会让奴婢等伺候的。”

范柔以为,钱安娘是在为卫闻抗拒下人伺候而心烦。毕竟一个主子要有主子的范儿,该让下人动手的时候就是要让下人动手的。像姑爷的话……换衣、沐浴等等的都不让下人插手,确实是有些不太恰当。有几个下人,都说姑爷是穷日子过惯了,不适应这种富贵生活呢。

钱安娘听了这话,心里却不是非常舒服。她感觉连身边的范柔都如此轻视卫闻,只怕非得要卫闻考取功名后才能被钱府各人尊重了。轻叹了声,她也对这种状况无能为力,便抬脚往外走:“你就在门外候着,姑爷这儿有什么异动就通知我,我去三小姐房里瞧瞧。”

“是,大小姐。”范柔应了声,将她送出院门外,方才返回到卫闻房前,原地待命。她知道,大小姐这一次是要追查始作俑者了。她一见到二小姐的猫在追三小姐最宝贝的丫鬟,她就知道又有事要发生了。

范柔抬头看向不断有鸟被惊到而传来扑腾不止之声的树木,心里竟隐隐有几分快意。她希望,日子能紧凑一些,别让她觉得活着毫无意义……

第二十章:猫和老鼠 说到小羊这个丫鬟,钱府上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性子柔弱好欺负,遇事慌张超爱哭,而且大部分时候做什么错什么,可以说是最能给主子惹麻烦的丫鬟了。只是她运气超好的遇到了钱红佩这个主子,因此才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得到了身为丫鬟不可能享受到的待遇。

小羊是钱红佩从外头带回来的,当时只有钱老爷在场,连管家范成子也不知道小羊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至于到底为什么钱老爷也对小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钱府是只有钱红佩一人才知晓其中缘故。她不说,便无人得知,小羊却整日拜佛烧香,认为是老天爷眷顾。

钱安娘来到钱红佩的房间门口时,正好看见钱菲菲矜持的从另一间房走出来。但她脚步未作停留,直接进了钱红佩的房间,并让小羊将房门给关上了。她知道猫是钱菲菲养的,但她要弄清楚事实真相后,再作定夺。

本来除了钱安娘住在主院之外,其他四位小姐是都被分配在瑜院的,各有雅致房间准备。但从钱老爷钱夫人过世后,四位小姐便被四位姨娘接到了身边住着,美名其曰‘就近照顾’,实则是为了与女儿联手对付外人。不过,钱安娘大婚之后,四位小姐倒是经常的在瑜院出现,也不知是谁教唆的。

“大小姐,妹婿可安好?”钱红佩自己这话一出口,也觉得颇有不妥。她既要自持身份尊重钱安娘称一声‘大小姐’,又不能自贬身份抬高卫闻如下人般称他为‘姑爷’,所以她只能如此别扭的称呼两人。只是不知为何,她在钱安娘面前称呼卫闻为‘妹婿’,自觉与钱安娘亲近了几分。

简简单单一个称呼,把钱安娘和卫闻划分开来,中间隔着一道坎儿,任谁迟钝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也能感觉出来不妥。

钱安娘微怔了一会儿,方才笑着坐下,说道:“他倒没什么大碍,就是腿上起了些水泡。我已让他安心休养几天,也敷了药,想必很快会好,三姐就不必担心了。”说着,她有意无意的瞟了小羊一眼,果然见小羊又快哭了。

‘扑通’一声,小羊跪下‘咚咚’的磕头。

“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大小姐责罚奴婢吧,奴婢认罚,绝无怨言……”小羊心里难受极了,而因为抱着一颗认真赎罪的心,她磕头的力道也十分重。她当然知道被人欺负的难受滋味儿,所以这一回她竟然当了坏人,欺负了小姑爷,她实在是心里难受啊。

赶在钱红佩心疼之前,钱安娘抢先一步拉起了小羊,忍住快要抓狂的脾气,安抚道:“别伤心了,我知道你并非有意。不过,我需要你将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那只猫——为何会追着抓你?”

她是个爱才的人,看着没用的人就特别的气愤和抓狂,所以小羊这种人是极易惹她生气的类型。她实在不明白,精明如钱红佩,怎么会揽了这么一个麻烦在手里?若有人疼钱府那五个特殊的丫鬟到骨子里,她双手赞成也双脚理解,但小羊……她实在左看右看不知其优点在哪里。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现在应该思考的是如何抓住钱菲菲的小辫子。那只猫,据她所知不很温顺但也绝不会无故伤人,还是那般凶猛的追着小羊跑。猫不像狗乱咬人,除非——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发生。

小羊在钱红佩的眼神鼓励下,终于平静下来,将猫追她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奴婢也不知道二小姐的猫为何要追赶奴婢……之前奴婢将三小姐换下的衣裳拿去给了洗衣嬷嬷,然后在回院子的路上碰见了二小姐的猫。二小姐的猫一直朝奴婢弓身,好像随时要扑上来一样。奴婢心里一害怕,拔腿便跑。谁知道二小姐的猫就追赶起来了,奴婢被抓伤之后六神无主,边哭边跑就不小心冲到姑爷面前去了……”

钱红佩皱了皱眉,问道:“小羊,后来那只猫怎么样了?”

“被二小姐带回去了呀。”小羊瘪瘪嘴,仿佛有些不满:“奴婢将姑爷冲撞了之后,二小姐的猫还不肯放过奴婢,奴婢只好继续跑。结果姑爷把那只猫给抓住了,在还没有决定怎么处置二小姐的猫的时候,二小姐就来了。后来,姑爷什么也没说,就让二小姐把猫给带回去了。”

钱安娘轻声哼了出来,看来她这位二姐还真是不肯放过她的小相公呢。她伸手抚着太阳穴,思忖着该怎样还击,才能既让钱菲菲知道她是在护卫闻,而又不会让其他人看出她是在护卫闻呢……

钱红佩见钱安娘陷入了沉思中,便继续问道:“小羊,之前你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她倒是发觉了之前钱安娘的想法,心中也颇为同意。那只猫不会无缘无故追着小羊跑,必定是小羊之前未曾察觉的时候已经惹怒了那只猫,而之前小羊所做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别人设的套。

“奇怪的事情……”小羊苦苦思索,而后一脸无辜:“没有啊,奴婢一整天都在忙三小姐的事,没有做奇怪的事情呢!”

钱红佩哭笑不得,伸手点点小羊的脑袋,重申:“我是问你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而不是问你有没有做过奇怪的事。小羊,好好想想,到底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平日里不会发生的事?”

小羊又喃喃重复了一遍自家小姐的话,歪头思索了很久,突然蹦了起来,满脸惊慌:“奴婢想起来了!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呢!”

钱安娘终于回神,紧盯着小羊惊异的脸,期待着那张小嘴里吐出令她满意的话语。

“厨房里的赵嬷嬷让奴婢去柴房帮她取些柴火,然后奴婢到了柴房见到好多老鼠。奴婢看到六七只……不对,八九只……也不对,也许有十几只吧。总之奴婢看到那么多老鼠,自然是要打的了。于是奴婢关上柴房门将老鼠全部打死了,最后才把老鼠的尸体交给赵嬷嬷处理,再回房去伺候三小姐了。”小羊得意洋洋的说道,甚至有些挺胸抬头,仿佛打老鼠是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老鼠——猫?

钱安娘脑海中快速闪过了什么,但又快得让她抓不住。她微一沉吟,随即抬头看向小羊,上下打量加怀疑:“我听说……小羊胆子很小的吧?按照常理推断的话,你应该被吓哭才对,为何会冷静如常的一个人将那么多老鼠打死?”

如果是钱菲菲杀老鼠,她甚至不必人证物证就无条件相信,但小羊……她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爱哭的胆小鬼会敢杀老鼠。譬如说她,看到那些东西也还是会全身发麻的。

这时候倒是钱红佩站出来作证了:“大小姐,小羊说的是真话。她虽然遇事爱哭,但老鼠蟑螂一类的东西,她是真不害怕的。”见钱安娘还是一脸怀疑,她只得说了点小羊以往的事情:“小羊在进府之前,住在义庄,那里什么东西都有,她习惯了。所以她只是天生这样糊涂又爱哭的性子,并非胆小怕事。”

钱安娘这时候才感觉头皮发麻了,义庄呵……她知道,就是古时候放死人的地方,阴森森的。她不禁多看了小羊几眼,心想义庄可怎么住人?

不过这时候她也不怀疑小羊了,心思倒是往猫和老鼠的关联上去了。她敲着桌面,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小羊打死了老鼠,那只猫也不可能因此而要去跟小羊拼命吧?她还真没听说过,猫有这样的癖好。

“大小姐,有线索了吗?”钱红佩也细细想了一遍,想不出什么证据来,便去问钱安娘。若没有证据,二姐一定会矢口否认的。不过这一次,看安娘的样子不肯轻易的罢手呢……

钱安娘松开眉头,起身:“多谢三姐,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三姐和小羊以后莫要再提。”而她心里却还在想着猫和老鼠的关系,打算再暗地里查查钱菲菲和那只猫,看能否以牙还牙的让钱菲菲打消为难卫闻的念头。

“可是大小姐……”钱红佩有些讶异,竟然就这么算了?难道说,之前她所看见的‘不可原谅’都是错觉?

“都是一家人嘛,要以和为贵。”钱安娘看出她的讶异,便微笑着说道,不想让她看出一丝一毫的报复心,随即又拍她肩膀道:“三姐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见钱安娘都这么说了,钱红佩也只能将疑惑吞进肚里,送钱安娘到了门口。年纪太小的她,纵使再精明,也无法理解真正勾心斗角的反击。

钱安娘回到自个儿院里,见守在房门口的范柔冲她摇头,知道卫闻没有什么异常,心里便轻松了些。她走进房里,来到床边却见卫闻微嘟着嘴侧身躺着睡着了,不由得轻轻一笑。这孩子,实在是可爱让人心怜的紧,却不知为了何事不满而嘟着嘴。

她坐了下来,随即愕然——之前留在房里的那一大包甜点,此刻只剩一层皮,还静静的躺在枕边,散发出某种甜香。

钱安娘总算知道卫闻为何嘟着嘴了,于是忍不住的伏在床边闷声笑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实验 是夜,一个别有意图的身影潜入沉寂的院落中。

“喵——”猫儿在夜里十分敏锐,已经觉察到危险逼近,弓起身子紧盯着前来打扰的不速之客。然而未来得及如箭般冲出去,它便软绵绵的倒下了,没再发出愤怒的叫声。

来人明显的松了口气,急匆匆的提起猫儿,四下张望着离开了院落。中途碰上两个认识的下人,她堆起笑容打了招呼,这才脱了身到约定的僻静地,将猫儿交给另一人。

“小翠,你做的很好,没惊动什么人吧?”却是范柔的低语声。

小翠也压低声音道:“范姐姐放心,不会有人怀疑小翠的。”

“那行,你且先回去看着点儿,天亮之前在这里等我,把猫儿送回去。”范柔满意的点点头,又吩咐了两句,这才提着装有猫儿的布袋转身朝柴房走去。这三更的天儿,柴房是决计无人了的,更何况她有意让爹将那几个婆子放了假。

柴房外却有两人早在暗处等候了,一个是钱安娘,一个是三十出头的男人,下人打扮。范柔到了柴房门口便将布袋往地上一扔,目光熠熠的看着钱安娘,伸出了一根手指。

钱安娘见状便对男人低声吩咐了几句,男人听的连连点头,随即拾起地上的猫袋,往柴房内走去。在他转身之际,方才能够看见除了猫袋之外,他左手还拿着另外一个袋子,而且里头像是有活物在动,如果隔得够近便能听见袋子里头的吱吱声。

柴房门关上了,一切都静止了,就剩刚被点上的烛火透过门缝散发出微弱的光。

“大小姐为何要将此事交给小翠?大小姐不是……”范柔在这黑夜里感到有些心悸,又想到那袋中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便更是手脚冰凉,不由得找话打破诡异的沉默。

钱安娘看着紧闭的门板,听得范柔语气中的微颤,便笑了笑:“她吃了苦头,自然不敢再痴心妄想。你许她一个甜头,她会为了回到我身边而做任何事的。”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只有小翠那样的丫鬟才能做的天衣无缝。既然身在钱府,身边自然要有这样一个帮衬才行的了。

不过,她倒还真是没想到,小翠会想出用迷药对付猫儿的方法。看样子她是托付对了人,这样一来便减少了许多麻烦,至少不担心那只发春的猫儿破坏她的大计。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柴房里传来了猫叫声。钱安娘和范柔心中均是一凛,知道迷药已过,猫儿转醒,随即便走近柴房门口,透过那并不严密的缝隙往里观察情形。

柴房内,猫儿受到惊吓似的躲在木柴堆里,一双发亮的眼睛随着男人的动作而左右转动。待到男人手中布袋散落,十几只老鼠纷涌而出的时候,猫儿兴奋的‘喵’了几声。它弓起身子,锋利的爪子在木柴上抓了两抓,开始有些蠢蠢****。

然而,男人拿出了一截不长不短的木棍,开始疯狂的击打老鼠。片刻之后老鼠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几只便躲在木柴堆里不肯现身。男人仿佛没看见猫儿似的,敲打着木柴堆,迫使剩余几只老鼠受惊吓的逃窜出来,然后继续残杀。

范柔看的有些毛骨悚然,虽然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但毕竟流的是鲜血,红红的很刺眼。鲜血混合着毛发残骸,更是让人有些作呕。她忍住胃部的翻涌,悄悄的撇开了视线,却见钱安娘一脸镇静的看着门内发生的一切毫无惧意,她心中便有了些异样感。大小姐还真是……

此时柴房内的猫儿却发出了咆哮声,不停的‘呜呜’低叫,像是处于愤怒的边缘了。果不其然,在男人不注意的时候,猫儿猛扑上去,对其又抓又咬。纵使男人手里有着木棍,但猫儿的身体十分灵活,男人一时半刻却也奈何不了它。

不一会儿,男人身上便已经被抓咬多处,抵挡不住猫儿愤怒的凌厉攻势。再者,男人不能伤了猫儿,以免让二小姐察觉猫儿被人伤过。终于在钱安娘一声低咳之后,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猫儿洒了一把迷药,这才使得猫儿软倒在了地上。

男人松了口气,忍住身上的痛将柴房门打开来,看着钱安娘躬身道:“大小姐。”剩下的话便不用说了,他已经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这么做了,至于大小姐的目的他是一点也不知道,只等大小姐接下来的吩咐。

“你做的很好,这是你的赏银。”钱安娘笑吟吟的递了五两银子过去,她知道这对一个穷苦下人来说,已经够他们过一个奢侈的好年了。见他颤抖着手接过去,她便又说道:“从现在开始我放你回家,薪给照领,好好过个年去,暂时不要在钱府露面。”

男人捏了银子在手,顿时也明白他这一身猫抓之伤不适宜出现在钱府,免得被二小姐给发现了,便点点头,感激的说道:“大小姐放心,小人一定呆在家中不出门半步。”

“那倒也不必。离钱府远一些,等伤好之后再回就行了。”钱安娘见他憨厚的模样,忍不住的就笑,随即又换上正经的面孔说道:“我对你的表现极为满意,这样吧……你现在是帮忙给厨房送菜,是吗?那么等你回钱府之后,就去管家那儿见他,说是我的吩咐让你在钱府谋个正职,你看可好?”

男人瞪大眼,好半晌之后才欣喜若狂的跪下,连连磕头:“谢大小姐,谢大小姐!小人刘富,往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请大小姐尽管吩咐。”天知道,他做这个送菜的差事已经五年多了,一直没能入得钱府做个打杂下人,心里是忧心不已。眼看第二个孩子又要出世了,他正在发愁未来的油米钱呢。没想到被猫抓了几下,就能换得一份薪给丰厚的差事,他怎能不欣喜若狂感恩戴德?

钱安娘自是从范柔口里得知了刘富的一切,正是要利用他急需银两的弱点,让他为她效力不至于走漏风声。小翠那样的心机丫鬟她要用,刘富这样的憨厚汉子她也得用上几个。

“快起来吧,收拾完死耗子,这会儿就可以跟着我离开了,大小姐还有事情呢。”范柔见钱安娘只是笑,知道她是该说的都说完了,便开口赶着刘富。

刘富欢天喜地的又连声道谢,这才进柴房去三两下收拾干净了柴房,随即提着那恶心的东西在范柔的带领下趁夜离开了钱府。

钱安娘在柴房外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闻那血腥味儿。宁静夜色的遮掩下,她的脸上扬起了算计的笑容。原来如此,所以小羊会突然被拜托去柴房取物不是巧合,柴房出现那么多老鼠也不是巧合,猫儿发狂似的追咬小羊更不是巧合。

这一切,都是人为的。

顺利将刘富送出大门外的范柔回到柴房前,见到的便是钱安娘一脸算计的笑容,不禁身子一颤——大小姐果然不比夫人心慈多少。她暗暗想着父亲叮嘱她的话,便下定了决心不会隐瞒钱安娘任何事情,更不会背叛。否则只怕……她叹气,就像当年夫人身边的阿兰一样了。

“大小姐,奴婢把这猫儿送回去,天就快亮了。”范柔走到钱安娘面前,低头请示道。

钱安娘颔首,临走前便吩咐了句:“这柴房没收拾干净,就辛苦你再收拾一下了,不要让人发现异常。”说完,她便抬脚往自己房间走去,也顺便想借这夜风缓解一下翻涌的酸味。其实,她也受不了那恶心的场面,只不过钱菲菲的恶心程度比她想象的要高。

“是,大小姐。”范柔轻声应了,目送钱安娘离开柴房后方才急急的转身去将猫儿送回给小翠。然后,她还要将柴房里弄干净,时间紧迫的很。

钱安娘一边往自己房间走去,一边想着:那猫儿,必定是后天训练而成的。只怕是钱菲菲将猫儿训练成了这般——无法接受自己的猎物被其他人杀死,一旦看见这种情景,便会暴怒着抓咬惹怒它的人。

她又想道:这钱菲菲该是有多么的心理阴暗才能达到这种境界?不过才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呵……

叹着气将门给关上,她说不清对这钱府里的小姐们是个什么想法。若以她的年纪来说,这些她所谓的‘姐姐们’,还真只够格叫她一声‘阿姨’的。任她怎么思考,也无法真的做出伤害她们的事情来,心里头总觉得她们不过是一群孩子罢了。所以这一次钱菲菲的事情……看来也只有小惩大诫了。

“你去哪儿了?”委委屈屈的声音响起,而钱安娘刚好坐着床沿在脱鞋,胳膊也同时被人抓住了。她知道是卫闻那小家伙,转过头想笑着逗弄他一句,看见的却是泛着泪光的大眼睛,水汪水汪的,好惹人心怜。

喉咙一下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她突然想起自从大婚之后,她这还是第一个晚上没与他‘同床共枕’呢。

所以他的委屈,由此而来?

第二十二章:有人抢先 钱安娘是在卫闻熟睡后离开的,本来也是要趁三更半夜无人之时才好行事。她不想让卫闻看见这些血腥,便没打算将她的计划告诉他,所以卫闻是如往常一样抱着她入睡的,并不知道她在半夜会离开。

原本钱安娘以为她回来时都能神不知鬼不觉,谁想到这小家伙竟醒了,把她逮了个正着。在那双含着委屈的眸子面前,她莫名其妙觉得心虚,像个偷人被丈夫抓住的妻子,而且这个‘丈夫’采取的还是柔情攻势。

“我……睡不着,所以,嘿嘿,出去溜达了一圈儿。”钱安娘自认为天衣无缝了,毕竟她还是老大,出去逛一圈儿再回来,很正常啊。

可惜这蹩脚谎言有点失算,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钱安娘在没弄清楚卫闻知道多少的情况下,就先撒了谎,不符合她的作风,也瞒不过去。

“你、你说过我不能骗你的,可是你却先骗我……”卫闻松开了抓着她胳膊的手,缩回被褥里暖和着,嘴上则不停的控诉:“二更过后我便醒了一回,那时你还在床上,可不到三更你就不见了。现在……五更天了吧?溜达……你能溜达三两个时辰吗?”

钱安娘微微汗颜,犯错了,应该先问他什么时候醒的才对。不过紧接着她觉得莫名其妙,她心虚个什么劲啊?她可是为了他去打探敌情,好借机报仇的。再说了,她才老大,干嘛要被他管制着?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就算整夜不回都跟这小鬼头没关系!

“你……我……”肚子里的话是完整的,钱安娘确定。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吞吞吐吐,断断续续的,她被卫闻那委屈的神情影响了。

卫闻则继续控诉:“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你去哪儿也先跟我说一声呀,为什么要趁我睡着的时候走呢?姨娘们、姐姐们都想着要整垮你,你就不怕深更半夜的出什么事吗?”

也不怪卫闻如此惊惶,他有过类似的经历。他娘死后,他沦落成小乞丐,整日住在破庙,还得受人欺负。在此期间他交了个叫小胜的朋友,两人一同挨打一同挨饿,算是他生平第一个患难之交了。

两人吃住都在一块儿,不过某天小胜在半夜突然不见了。卫闻在破庙外头找遍了,也没瞧见小胜。第二日,他才从其他人嘴里知道,小胜挨受不住饥饿去王员外家偷东西吃,被王员外送官了。后来,他跑到衙门去问,被毒打了一顿还得到了小胜早被打死的消息。

所以说,钱安娘在如今这种形势下半夜三更外出,他怎能不担心呢?他并非不知道大户人家的黑暗,他也就更害怕那些人心一狠,便要下毒手的。

钱安娘瞪了卫闻好半晌,终于还是妥协了。算了,他也是担心她嘛,没想到小家伙心里装的事情挺多,还怕她遭了钱府各人的暗算。不过,这一回他却是多虑了。

她钻进被窝里,顿时觉得暖乎乎的,连心里头也被暖和了。贼笑着将冰凉的手脚贴近卫闻,感觉到他先一阵哆嗦然后自动的把她给抱紧了,她又是一阵偷笑。暖和了一下之后,她才说道:“别担心,她们不敢对我下手的。尚书大人早就对钱家人言明——若我出了意外,钱家财产便充公。所以你看她们总是拿你出气,却不敢来动我。”

卫闻心里陡然落下大石,但仍旧有些不放心:“就怕尚书大人也只是随口说说,其实根本做不了主的。万一你出了事,钱家财产真会充公吗?”

“其实这个说法,是我娘生前对尚书大人交代的,而且尚书大人那里还有爹和娘按过手印的字据呢。所以如果我出了事情,钱家人谁也拿不到好处。”钱安娘嘴里说着,心思却飘到了钱老爷和钱夫人身上。总觉得……他们的死有些蹊跷,而且似乎给‘钱安娘’的路子已经铺好了。

“尚书大人已经四十有五了……”卫闻感觉困意袭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安娘,我会努力考上状元,帮你守护钱家的……”

钱安娘听得他均匀的呼吸声,心知他自发现她不在床上之后便一直没有入睡等着她回来,顿时感觉有些歉疚。又想起他方才直暖她心的话语,她勾唇而笑。原来这小家伙不傻,知道钱家现在就一个尚书大人罩着,远远不足,这才想着要考上状元,顶替尚书大人在钱家的位置呢。

“小可爱,你错了,不是守护钱家,而是——守护我们的家。”她吻了吻那长长的睫毛,引起他一阵梦呓般的咕哝,便轻笑了下也闭上眼睛,打算补一会儿眠。

从决定要卫闻做钱家姑爷那一天开始,钱安娘便视这个小家伙为自己人了。应该……卫闻不放弃她,她的‘家’便一直有卫闻。对从小独来独往的钱安娘来说,十分不易了。

第二日卫闻依旧被勒令不准下床,主要是他的烫伤还没有好彻底,而且水泡已经鼓起来了,套上衣物也的确是件折磨人的事情。他便依了钱安娘的意思,在床上看书,倒也安安静静的。

钱安娘在房里练毛笔字,因为一旦她接管钱家大小事务,她就得写字。可偏偏她那几个钢笔字都无法见人,更不说毛笔字了。这不,她便每日临摹往日‘钱安娘’所写的书帖,以期能相似几分。

屋里这对小夫妻,一个靠着被褥认真看书,一个坐在案前专心练字,画面十分的温馨雅致。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两人都乐此不疲,只剩书页纸张的翻动声与平稳的呼吸声。

‘叩叩叩’!

卫闻被惊,书本掉落在床上;钱安娘被惊,毛笔掉落在案上。两人同时抬起头来,讶异的发现自己因为知道房里就只有彼此而致使心境特别平和,现在突然被人打破这种平和,这才受了惊。

钱安娘迅速镇定下来,咳了一声后将毛笔拾起来放在一旁,说道:“进来。”能在这时候打扰她的,也就只有范柔了,而且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门被推开,果然是范柔。只见她反手关上房门,疾步走到书案前躬身道:“大小姐,二小姐被猫抓伤了!就是——二小姐自己养的那只猫。”她无比的佩服自家大小姐,实在是太神速了,甚至连她这个贴身丫鬟都不知道。昨夜,大小姐不过才刚试探了那只猫而已,这么早却已经教训过二小姐了,实在让她感到惊讶。

卫闻也重新拿起书本,但此刻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耳朵竖起来去听那两人的对话。他可不会相信,昨晚安娘出去真的只是溜达了一圈儿。虽然安娘不说,可他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这下子一听范柔说,卫闻就明白了。敢情……安娘是去整钱菲菲了?他心里顿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好像酸酸的,又暖暖的。除了娘之外,安娘可是第一个为他出头的人了……原本烫伤的肌肤不怎么痛的,这会儿却突然痛了起来,让他的眼眶都痛红了。

“嗯?二姐会被自己养的猫给抓伤?”钱安娘心里一惊,面上却没流露出什么,平平淡淡的反问了一句。然后她将已经揉在手中的练字纸丢入一旁的盆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了那些废纸——即使是范柔,也不可以见到她练字。

看着纸团全部燃尽,她才站起身来,离开书案,看着范柔道:“二姐她知道什么?譬如说——猫为何要抓伤她?”奇怪了,这件事是巧合,还是有谁借机做的?她还没想出妥当的办法将钱菲菲小惩大诫,却已经有人先下手为强了?

范柔摇摇头:“大小姐,奴婢是从管家口里得知此事的,管家刚派了大夫去给二小姐诊治。因为二小姐被抓伤的有些严重,所以管家让奴婢来通知大小姐。至于其中内情……听小翠说,二小姐的猫一出现,便疯了似的去抓咬二小姐,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范柔以为,钱安娘是想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她早就去打听了——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只猫为何要疯了似的去抓咬自己的主人。而因为这样,她也很好奇,大小姐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使得那只猫抓狂的。

“我知道了。你留在门外,我去看看。”钱安娘抬脚便往外走,不管怎样也要先去看看情况,才能进一步查明真相。她自然知道范柔以为是她做的,不过……她苦笑,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她倒还真是没有想到的。

范柔瞥了一眼仍在埋头看书似乎事不关己的姑爷,应了一声便随钱安娘出了房,站在门口守着。她心里不平极了,姑爷总是这么一副冷漠样,他到底知不知道大小姐为了他的事情忙进忙出劳神费心啊?

范柔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心想现在姑爷年纪小便算了,要是将来长大了还对大小姐这么不理不睬的,她就……

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冷却下来,她能怎样?

若大小姐喜欢,谁都得奉他为姑爷。

【有票咩?票票好少喔……亲们帮四两冲新书榜嘛,送飞吻——muma~~!】

第二十三章:黑锅好背 早饭刚过一会儿,二姨太的院落就传来了凄惨的叫声,那阵势不比遭人毒打要小多少。随后也传来了二姨太慌里慌张的叫嚷声,这才引去了下人去保护主子。结果,下人们见到的却是二小姐的猫疯了似的抓咬着二小姐,丝毫不念主畜之情。

二小姐平日里将自个儿的猫看得跟宝贝儿似的,谁敢上前去把猫制服呐?在半晌无人动作之后,钱家二小姐终于在凄惨叫嚷之余下令:“你们这群混蛋!快把这该死的猫给我往死里打!”

对于钱菲菲来说,这猫没了利用价值自然就是要死的了。更何况这猫还欺负到她这个主人头上去了,那就更是该死。

这一下子,原本不敢动作的下人们全都动了起来,谁知那猫到死之前还把钱菲菲的手臂死死咬住不松口。那情景,也实在让人看了害怕,不知这猫是中邪了还是怎么地。不过好歹猫死了,二小姐也得救了,大夫请来了,伤势也控制住了,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钱安娘踏进二姨太院子时,瞧见水淑云正一脸厉色的跟钱菲菲的丫鬟珠怜说着什么,但见她一进来便缓和了神情不再说话了。她便也装作不知,上前去一脸关心地问道:“二姨娘,我听说二姐被猫给咬伤了,不知道伤势严重不严重?”

水淑云心里暗骂还不都是你使的怪,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并且柔声细语:“真是有劳大小姐费心了,大夫开了药,二小姐现在已经好多了。”

“这样便好,二姨娘有事便去忙吧,我进去看看二姐。”钱安娘自然从那略微有些抽筋的笑容中知道水淑云也是认定了此事由她而起,便也不多说什么,抬脚便往里屋去了。虽说背了黑锅有些不爽,不过能让她们忌惮一下也是好的,至于这黑锅到底是谁让她背的,她自然要查清楚。帮了她忙的便要感激,存了坏心的便要留心眼。

水淑云暗啐了一口,转过头来便狠狠的瞪了珠怜一眼,低声道:“再让二小姐弄这些玩意儿,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珠怜虽然不甘,但却无可奈何的接受责骂。二小姐带着这只猫三年了,一直没有出过问题,却不知这一回大小姐用了什么手段把猫给惹的发了狂,竟咬起自己主人来了。

听说姑爷因为二小姐的猫抓咬丫鬟小羊而被热茶烫伤,几天都出不了房。所以她们这些下人都清楚,大小姐这是在为姑爷报仇呢!

水淑云原本想回自个儿房里,却转念一想要听听钱安娘跟自己女儿说了些什么,便撵退了珠怜,自己将耳朵贴在窗户纸上听屋里的动静。

这会儿钱安娘刚走到床前,见钱菲菲侧身****着,便轻声唤道:“二姐,你觉得怎么样?”这样让一只抓狂的猫给弄伤,想必很是折磨吧?那么她可曾想到,小羊当时又有多痛?唉,不知钱菲菲反省过了没有,她轻叹。

随即被一双含着怒火的眸子给瞪住,钱安娘顿时明白这床上的小姑娘字典里压根没有‘反省’两字儿。她索性坐了下来,脸上笑容不再,也一瞬不瞬的盯着钱菲菲那满含怒火的眸子,与钱菲菲较起劲儿来。

不多时,钱菲菲败下阵来,到底不习惯跟一个人这么四目相对着如此之久。她闷声闷气地说道:“我好多了,不劳大小姐费心。大小姐千金之躯,还是不要在我这房里逗留,赶紧回屋去照顾小妹婿吧。”

钱安娘挑了挑眉,有些被自己的感觉所吓到——因为她竟觉得钱菲菲话语中有些醋意?她摇了摇头,这实在是荒谬的,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感觉来。

强制性将思绪拉了回来,她看着钱菲菲略微有些鼓的腮帮,笑道:“二姐不要怄气了,听说那只猫已经被下人埋了,往后也不会再有猫来伤害二姐了。不过我还是要多一句嘴——二姐不要再养猫了。”

钱菲菲怒气冲冲的坐起身来,也不顾身上的疼痛,瞪着钱安娘就是劈头盖脸一阵低吼:“够了,钱安娘!拿出你以往的本事来,别在这儿假惺惺的!明人不说暗话,你倒是跟我说清楚,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我的猫连主人都不认了?!!”

敢情,‘钱安娘’以往还挺能欺负人、还跟这四个小姑娘斗上一斗?钱安娘搓着双手,看着钱菲菲难得一见的愤怒模样,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如果我说这事儿不是我做的,二姐也不会信吧?”她换上笑眯眯的脸孔,然后无可奈何双手一摊:“所以我无可奉告,因为我也不知道二姐的猫为何突然袭击二姐。”

看来钱菲菲也不知道内情,钱安娘脑中却闪过一个人名,顿时有了想法。这件事情跟小羊有关,她第一个怀疑的应该是钱红佩才对!她真是被这消息冲昏了脑子,连这么简单的逻辑都想不透彻了。

于是她站起身来,有些急切的想去三姨太院落见钱红佩,了解这来龙去脉。她替钱菲菲拉了拉下滑的被褥,说道:“二姐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二姐。”

钱菲菲眼见钱安娘就要踏出房门,不由得愤怒大吼:“钱安娘,你不要得意!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去破坏的!我告诉你,你把你的小相公看好了,我会再想办法的!”她不甘心,不甘心总是被这个妹妹耍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钱安娘转头,却见钱菲菲脸上竟有两道泪痕,不由得一愣。姐妹么……干嘛弄得要死要活喊打喊杀的?她依旧笑眯眯的朝钱菲菲挥手:“二姐,太早对敌人亮出底牌,很失败喔。”说完她便快速溜出了门,却若有所思的朝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奇怪,这钱菲菲对‘钱安娘’存了好深刻的敌意,不知以前发生了什么事。

钱菲菲还在屋里生气,水淑云却幽灵般的闪了进来。

“二小姐怎么可以对大小姐说出那样的话呢?就像大小姐说的一样,二小姐太快表现自己的愤怒了,这会让大小姐提高防范意识的!”水淑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但却只能将愤怒隐在心里,不敢对女儿大呼小叫。

钱菲菲轻哼了一声,用不屑的眼光看着水淑云,凉凉地道:“我的事情,与二姨娘何干?”

“二小姐……”水淑云心里一痛,原本以为二小姐越大会越理解她,可没想到二小姐反而是越来越仇视她了。这教她……这教她情何以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小姐啊……

“我要休息了,二姨娘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离开吧。”说完,钱菲菲重重的将自己摔在床上,眼眶又有点发酸。这个该死的钱安娘,竟然敢用‘以牙还牙’的方式来对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还是钱安娘第一次用伤害她的方式还手,实在教她难以接受。想着想着,她心里又恨起卫闻来——都是那该死的什么上门女婿!要不是因为他,钱安娘能这么对她吗?

紧紧的握着小拳头,钱菲菲决定要不遗余力的破坏这两人的关系,绝对绝对不要这个臭小子在钱家有任何地位!

水淑云看着转过身躺着不再理会她的女儿,鼻子也是一阵发酸,但只能默默的退出房去。一出了房门,她的表情又温柔起来,仿佛也没了之前那种心酸的委屈。然后,她决定去拜访一下四姨太,毕竟这几位姨太太之中,钱安娘唯一不敢惹的或许只有四姨太了。

虽然四姨太没什么权势,但四小姐身边那五位丫鬟还在钱府把持着内务,在钱府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看样子她只能选择和四姨太联手,以防将来有一天真的被钱安娘扫地出门了。

这会儿,让钱菲菲伤心透顶,然后又导致二姨太水淑云伤心透顶的罪魁祸首,正在三姨太马蓉丹的院落里与人闲聊。

钱安娘自是不知惹了人伤心,还笑意盎然的看着钱红佩给小羊上药。她方才进屋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原本小羊要出去,她却制止了,就让钱红佩好事做到底。顺便,她也好更加拉近与钱红佩的关系嘛。

钱府里最受宠的丫鬟就是小羊,这是人尽皆知也颇受其他下人羡慕的事情,她自然也早已听说。只不过,她没想到钱红佩会呵护小羊到亲自给小羊上药的地步,在这主仆界限分明的时代,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这样,她就对小羊的身份更感到好奇了。总觉得,钱红佩带回小羊之前,也是发生了一段故事的。

“大小姐这趟来,是想知道二姐那边的来龙去脉吧?”钱红佩将药膏递给小羊去放好,转身在钱安娘面前坐下便道破钱安娘的来意。从钱安娘一进门,她就在那笑吟吟的脸上看出了端倪。本来,钱安娘极易怀疑到她,她也就没打算隐瞒什么。

钱安娘看着小羊假装忙碌的身影,什么也不说,就是嘿嘿的笑。这个四姐,她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了。这也还是她第一次觉得——黑锅好背。

【谢谢大家,请多多支持啦。】

第二十四章:无敌把柄 其实不消钱安娘说什么,钱红佩心里头也很清楚她的来意,再加上她这般无庸赘述的笑容,钱红佩便更是不会再明知故问了。

“猫生性凉薄,不比狗那般对主人忠心。”钱红佩亲自奉了茶给钱安娘,而后坐下缓缓叙说:“既然那猫被训练的见杀老鼠者便发狂,那么它的主人也不例外。倘若它见着它的主人这般做,它必定会如对待其他人那般,疯狂抓咬。”

钱安娘挑眉,她没养过宠,所以对这点她倒不是十分清楚。不过就算是这样,那钱菲菲也不会傻到自犯错误,在自己养的猫面前杀老鼠。何况是在这种时期,钱菲菲就更不可能如此粗心大意了。

钱红佩笑了起来,看出她的怀疑便继续说道:“今日一早,小羊嘻笑着说了一件趣事儿。她说是二小姐与四小姐撞了衣,偏生二小姐与四小姐长的有些像,弄得下人差点分辨不清谁是谁了,也导致了二小姐与四小姐的一场争执。直到四小姐做出让步回屋将衣裳给换了,这场风波才平息下来。”

说罢,钱红佩含笑带乐的看着钱安娘,却是不肯再往下说。

“嗯?四姐肯做出让步?她……”钱安娘先惊讶的是这个,然后猛地坐直了腰板,瞪着钱红佩半晌便再说不出话来。原来如此!好个钱红佩,果然深谋远虑,竟从一件小事想出了让钱菲菲有苦难言的法子!

想必,她是将猫儿抓到隐蔽之地,然后穿上了仿似钱菲菲的衣裳背对着猫儿击打老鼠,让猫儿误以为击打老鼠的人是钱菲菲。当猫儿被放回二姨太院落之后,猫儿自然会追着钱菲菲又抓又咬不肯放过手了。本来这猫儿在长期的血腥训练下,已经变得不再人性化,而那时猫儿正处于盛怒之中,哪里还顾得上主畜之情?自然,就是疯狂的要报复钱菲菲了。

这事儿,完了之后说起来容易极了,当时做起来要顾虑的细节可是多之又多。不论是将猫儿安安静静的带到目的地,还是得到与钱菲菲今日所穿一模一样的衣裳,亦或是在过程中让猫儿无法发声也无法察觉击打老鼠之人的真实身份,都需要很巧妙的安排,而钱红佩在短短半日就全搞定了。更何况,钱安娘试探出猫儿的习性不过才几个时辰,钱红佩又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的?

所以钱安娘真心喜欢钱红佩的玲珑心,但却又实在讨厌钱红佩的算计心——主要是连她也被算计进去了。现在整个钱府的人都以为这事儿是她做的,虽说这感觉也还不错,但到底心里梗着根刺,不爽极了。

“四妹是没办法,她们都是去找管家拿银子的。管家见这吵起来了,还能不管么?一管,管家自然是管四妹了,因为二姐的性子要泼一些,大小姐应该也明白的。既然是要找管家拿银子,四妹最能懂得进退,自然不会将管家的话当作耳边风。”钱红佩见她明白过来,便一边答着她之前的问题,一边说着未尽之语:“至于这栽赃嫁祸之事,倒不是我聪明绝顶,而是管家授意的。”

纵然钱红佩自认聪明,但也到底只是个孩子,想不到如此巧妙的计策,也做不了这等周密的事儿。之前范成子找上她,对她如此耳语一番,她自然只有听着的份儿。别说将来这钱家是钱安娘做主,就是现在,她也得看着范成子是钱府顶梁柱的面儿上帮钱安娘这一把。

听了这话的钱安娘又是一惊,管家授意钱红佩对付钱菲菲的?可这又是为什么?若管家真要帮着她,直接将这方法告诉她不就成了?又何必通过钱红佩来对付钱菲菲,还让她欠下钱红佩一个大人情呢?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我也算是帮了大小姐的忙,我家丫鬟对妹婿不敬那事儿……”钱红佩轻轻的笑,似央求似自语:“就这么算了吧……”她侧目看了小羊一眼,才又转回来看着钱安娘,此时已敛了笑容,脸色凝重。

钱安娘突然间就明白了,明白管家为何要借钱红佩之手去对付钱菲菲了。管家是想斩断钱菲菲与钱红佩之间联手的可能性,甚至是直接的让钱红佩倒向她这一边儿来。而钱红佩唯一的弱点似乎就是小羊,只要她对小羊客客气气的,想必钱红佩也就算是一半她钱安娘的自己人了。

想到此她笑眯眯地说道:“三姐,我并没有将那事放在心上,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嘛。而且三姐这一次帮了我和相公的忙,我心里感激的很,往后自然当三姐和小羊都是自己人了。”

钱红佩看着她也笑:“大小姐要快快长大才好,管家那身子骨怕是也拖不了几年了。之前管家还在忧愁,怕大小姐孤身一人难管钱府。”早在三姨娘要拿毕生积蓄去收买范成子的时候,她便料到范成子有他自己的计量,不会被几位姨太太给收买去。她敢肯定——范成子就是到死的那一天,也不会背叛钱夫人的。

“谁说我孤身一人,不是还有三姐么?”钱安娘狡猾一笑,顺着钱红佩的话便说了下去。

然后,两‘姐妹’相视而笑,半真半假的感情在彼此的视线中打转。

“大小姐,姑爷、姑爷他……”门突然被推开了,范柔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冲到钱安娘面前三四尺处才停下来,一口气说完整了去:“刚刚姑爷他在房里大叫了一声,奴婢进去查看却被姑爷往外赶。奴婢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特地赶来跟大小姐禀告。”

本来范柔也是知道钱安娘今日有正事,不过鉴于上回卫闻落水后钱安娘冷着脸骂了她一顿的教训,她还是决定前来禀告一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算她这个做丫鬟的没有再失职了。

钱安娘乍一看之下,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让范柔等候一旁,再与钱红佩继续聊着。

“现在妹婿身上还有伤,大小姐还是该去看看,我正好也还要去管家那拿点东西,不如就跟大小姐一同前去吧。”钱红佩以为钱安娘是害臊不好意思立刻赶回去,便主动开口说道。

钱安娘本来还想打听一下小羊的来头,此刻见对话被打断也不好再继续,便只得在钱红佩的这番话语下站起身来,笑道:“这样也好,那我就与三姐在前边凉亭分手各行。”

其实她是压根不担心的,因为她觉得只要没人闯进房里去,那卫闻就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卫闻在房里大叫一声,最多不过是——看到什么令他惊讶或不能接受的事情罢了。对了,他不是在看书么?也许是在书上看到什么言论事情让他无法接受,然后见范柔跑进去打扰他,他才将范柔赶出房间的。

走了一段路,两人便在凉亭前边分了手,钱红佩往账房那边去了,钱安娘则在范柔的陪同下回了自个儿院子。钱安娘进屋后,范柔便还是知趣儿的在门口守好,并替主子将门关好。

钱安娘慢吞吞的走向床幔被放下的大床,轻松一跳就坐上了床沿。她将脑袋伸进去,看着那满脸尴尬的小人儿,皮笑肉不笑地笑着问道:“相公,您哪儿不舒服呐?”这小家伙,一看他脸色就没出什么大事,就不知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尴尬难以启齿了。

卫闻那张本就因尴尬而有些微红的脸此刻更是红彤彤的了,他不敢说被褥下已经湿了一大块,就这么低头坐着动也不动,更不言语。

“不说是吗?那我可要动手检查了。”钱安娘鼻子动了动,隐隐的像是嗅到什么味道了,于是心里的怀疑在一点一点扩大。她作势要去扯卫闻的被褥,结果被卫闻死命的揪住,并再次听到了传说中的大叫。

“啊!不要!放手!”卫闻的反抗异常激烈,然后在钱安娘愕然松手后,他羞愤难当地将头垂得低低的,声如蚊吟:“我……我……我尿……尿……”然后,两个大眼睛里委屈的快要滴水了,只可惜钱安娘看不见。

钱安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久好久之后才将他含糊不清的话语拼凑成了一个事实。这个、这个……她可以笑么?

她毫不怀疑她此刻若笑出来,会被这小家伙记恨一辈子。难怪他死也不肯让范柔检查,还将范柔赶出房间去了。她怀疑若非这钱府就她一个人值得他信任,他会不会连她也不告诉。

领悟到他信任她的事实,她心里又高兴起来,便也不将他羞愤的快要自杀的表情放在眼里了,也压根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她问过他肌肤上的烫伤情况后给他找了裤子穿上,算是准许他下了地。然后,她开始忙前忙后帮他消灭证据。

卫闻如果以为就这么轻松过关的话,那他就真的太天真了。当他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便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大笑声。他气极的看着她不顾形象的大笑,他眼泪都被她笑的涌出来了,可她还是什么也不顾的笑着。

钱安娘知道自己很过分,可是……

事情都过了,笑笑没所谓的吧?她、她真的忍不住呀……

不过,某个没良心的伪萝莉还是在大笑之余用甜点安慰了泪眼汪汪的小可怜一把。总算是,让某小可怜破涕为笑,稍感安慰了。但如今的小可怜又怎么会想得到,这一件事会成为他日后落在那伪萝莉手中的无敌把柄呢……

【不好意思晚了,本月实在是偷懒啊……叹气,自我抽打一百鞭。】

第二十五章:‘热闹\\’团年饭 年底的最后一天是二十九,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洒扫门间,去尘秽,净门户等等,当然还有祭祀祖宗。然后到了正午时分,便是合家团圆共吃年饭的时辰。因此钱府下人今日特别忙碌,只因平日里分食而伺的规矩要改为一道儿共餐,下人们便得将正堂里收拾干净,圆桌凳椅摆放整齐,等待主子们来食。

钱府这个腊月可是一点都不平静,小姑爷卫闻卧床半月不说,二小姐钱菲菲又浑身是伤。最后不知何故二姨太水淑云和四姨太花宜艳也吵上了,不过当然是温温柔柔的二姨太水淑云落了下风,三姨太马蓉丹又出面劝解,总算是平息了风波。至于三姨太马蓉丹之后又为何跟三小姐钱红佩之间发生了冲突,那就真是无人得知了。

总之钱府下人们规规矩矩的做事,但还免不了有被罚了的,哭哭啼啼暗地咒骂,也多次被大小姐钱安娘给瞧见了,却也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钱安娘心里自有她的盘算,毕竟十岁的年纪也不是她来逞威风的最佳时机。她想等,等着卫闻一道儿将这钱府给收服了。

团年饭上,一切都由钱安娘的叔叔钱山宝和钱府管家范成子两人主持,钱安娘则一直静默不语,与卫闻一道儿如孩童般乖巧听话的坐着。后来钱山宝让众人坐下开始吃团年饭,钱家人便开始闹哄哄起来。到底都是一帮小孩子,哪里有不爱过年的,便再也顾不得平日的争端,抢食并且闲聊。

只不过五位小姐和那痴儿挨着坐着有些热闹,四位姨太太以及钱山宝夫妇却并没放开心结。虽是满桌的丰盛年菜,阖家团聚,却完全没有一家子团结的充实感。以往有钱老爷和钱夫人坐阵,众人多少有了巴结奉承的对象,倒不至于如今日这般沉默。

饭到中途,钱安娘突然狠狠打掉了钱香亚的筷子,因钱香亚频频抢夺痴儿钱大中瞄准的食物,只是钱大中傻乎乎的并不知钱香亚是有意的罢了。她看不过眼,总觉得一正常人去欺负一痴儿,多少有些不光彩。

筷子掉落的那一刹那,全场安静下来,饭桌上的钱家人都将钱安娘给看着,钱香亚更是怒容满面。钱安娘一时倒不好解释什么,毕竟这事儿做的太明显了。

卫闻坐在钱安娘身边,早已将这一幕瞧在了眼里,此刻见众人都盯着钱安娘,便不慌不忙地道:“四姐若给大中哥道歉的话,想必大小姐也是会给四姐道歉的。”

钱安娘一下子就坦然了,笑眯眯的看着钱香亚重复了卫闻的话:“我家相公说的不错,若四姐给大中哥道歉,我便给四姐道歉。”好个小家伙,脑子转的真快——这的确是要比她沉默好得多了。直接挑明了钱香亚是在欺负大中,而她只是给大中撑腰而已,多少也能让叔叔叔母日后少针对她一些。

钱山宝和陶莲两夫妻这时才明白,他们的儿子大中受了欺负,只是他们没注意那边动静,便没发现。两人虽说气恼儿子不成器,但也是怎么不肯让别人欺负的,便一同将恶狠狠的视线投向了钱香亚。

钱香亚绝对没想到这点小动作会被钱安娘给抖落出来,她到底认为她们算一家人,而叔叔叔母还有中弟又算一家人了。一时之间她的脸色青白交加,但不得已之下只得道歉:“中弟,对不起,四姐跟你闹着玩儿呢!”

想当然的,这一笔账算在了卫闻头上,钱香亚瞟了卫闻一眼,刻意的。

钱大中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乐呵呵的继续夹菜到嘴里吃。这情景看的钱山宝夫妻又是一阵叹气,伤心事都勾了出来。

钱安娘放下筷子,冲钱香亚笑道:“四姐莫要介意,我也是想闹着玩儿来的,并非有意打掉四姐的筷子。”说罢她转头吩咐范柔:“添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四小姐,另外将酒水端上来。”

“是,大小姐。”范柔说完便退下了,带了另两名下人。

钱香亚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是觉得叔叔叔母那目光让她颇不自在。往常偷偷欺负大中,从来没被叔叔叔母发现过,她也隐藏的很好,最主要的是钱家人不会告密。谁知道这一回钱安娘和卫闻当面抖落了她,她实在是不解之极。

不一会儿范柔带着下人进来了,恭敬的给钱香亚上了干净筷子,那两名下人也按照钱安娘的指示将酒水倒进了各人的酒杯中。

待到各自有了一杯酒在手中,钱山宝立时就要端酒品尝,却被范成子给挡住了。钱山宝不解,却见范成子朝钱安娘努嘴,他便只得将酒杯放回原处,看着面带笑容的钱安娘,思忖她的想法。

一般团年饭上的酒水,十分注重品质,大抵就是葡萄醅、兰尾酒、宜春酒、梅花酒等等,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屠苏酒。另外,喝酒的顺序由长到幼,往年都是钱老爷端杯品尝,接着是钱夫人,再是钱山宝,依次这般轮流下去,算是一顿完整的团年饭了。

不过今日,酒水却改为了屠苏酒,当然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屠苏酒在民间还是有着很普遍的喜爱。而钱安娘之所以改了酒水,也有另外的用意,但她只会暗喻,不会挑明。

钱安娘先端杯,站起身后冲众人说道:“管家说这屠苏酒能预防疾病,是除夕团年饭上最适合饮用的酒水,我便让管家准备了这两坛酒,好让大家一同在来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然后她晃动了一下酒杯,笑了笑:“只不过饮这屠苏酒有另外的规矩,我事先倒是没有想到。不过大家都是一家人,也实在不必讲这许多规矩,我便先饮了。”

说罢,她轻啜少许。而后她放下酒杯,坐下后示意卫闻接着补上。

“我希望年年都能与大家共饮屠苏。”卫闻站起,冲钱家人巡酒一番,而后饮尽,规矩的坐下了。他倒是瞧见了钱山宝一脸青筋直冒,只不过安娘本就要突出她在钱家的地位,自然不能事事在钱家落后于人,让下人们看了笑话。

暂且的不争是一回事儿,身份的宣示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在此地,屠苏酒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这还得追溯到唐代时候,名医孙思邈制酒那会儿。每年腊月孙思邈都要分送给周围乡邻一包屠苏,让乡邻们制成屠苏酒,在除夕时进饮,可以预防瘟疫。

而引用屠苏酒又有一特点,那就是传到后来变成了‘贺少得岁,罚老失岁’的规矩。即合家欢聚饮用屠苏酒时,先从年少的小儿开始,年纪较长的在后,逐人饮用。因此现在以钱家来说,最小的便是钱安娘,其次是卫闻,然后是钱大中,再是几位小姐,到最后才是钱山宝。

钱安娘看着众人依次饮用了屠苏酒,而钱山宝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心里便十分快意。她早料到钱山宝会在团年饭上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以突出他是钱家掌权者的事实,但她却偏偏要反客为主!

虽说十岁的年纪不太适合与他们大人斗法,但她也不会允许他们抹杀她在钱府的地位,以免让钱府下人们逐渐形成一个意识——大小姐在钱府没地位。倘若真被他们逐渐得逞,那她和卫闻可就四面楚歌了。她越是不让位,钱山宝反而拿她无法,他总不可能一刀宰了她的。

各人心思不一间,已经轮到最后一个钱家主子钱山宝了。钱安娘淡淡的笑着,一脸无害的看着这位叔叔,在他苍老的脸上寻找着屠苏酒的意义。

“大小姐是想让我‘年年最后饮屠苏’,而后有着与苏辙一样的感叹么?”钱山宝堆起有了些皱纹的笑脸,尾指轻轻勾着酒杯边缘,看着钱安娘问道。

钱安娘回以一笑,摇头道:“不呢,‘不觉年来七十余’的感叹,叔叔还要等上好些年头。安娘一直觉得叔叔五十岁的年纪才四十来岁的模样,哪里会有七十余的感叹?叔叔莫要多心了。”说罢她嘻嘻的笑,说出的话语似真似假。

卫闻垂下眼,又一次觉得钱安娘心思深如海。苏辙曾感叹说:“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余。”而她这一回却把这苏辙年迈的伤感加诸在了钱山宝的身上,似乎在暗示他年纪已老,不必再存着什么痴心妄想了。

钱山宝却笑了,端着酒杯凑近了闻,赞道:“好酒,好酒!就冲着大小姐这面子,叔叔怎么也得陪大小姐喝上个四五十年!”

看着钱山宝将酒饮下,又坐回位置,钱安娘便轻笑了下,重新拿起筷子,再一次打掉一个人的筷子,劝着说道:“大中哥,这盘鱼是不可以动的喔。”她早就瞧见钱大中想去吃那盘无人动筷的鱼了,只不过这里的习俗怎么容许?

“不,我要吃,我就要吃!”钱大中却不依不饶起来,也不管其他的,就哭闹起来,一旁伺候着的下人们赶紧上前去哄,这便让钱山宝夫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钱安娘转头看着卫闻笑,这顿团年饭好歹也算是热闹的,对吧?

只可惜卫闻还是一脸正经,面对她故意挑逗的笑容也无动于衷。

第二十六章:状元之争 光阴似箭,第四个冬去春来,钱家在各自为营的状态下度过了较为平静的三年。期间钱府掀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风波,但都被钱安娘及范成子等人巧妙的平息了下来。并且,值得钱安娘高兴以及钱家其他人惊讶的事情是——卫闻在两年内便通过了院试与乡试,先后成了秀才与举人。

今年,卫闻已经够资格去参加会试了。倘若他在二月的三场会试中夺得贡生之名,那么他便可以接着参加本年的殿试,与众多贡生一较高下,拼搏状元之位。只不过,他的年岁在同级举人中较小,又是顺利连过两试夺得第一名,便三番四次遇着居心****者的阻碍。幸得钱安娘暗中让范成子以钱财通路,再加上卫闻本身便有真才实学,这便才避免了横生枝节。

钱老爷钱夫人过世三年了,各位小姐的孝期也过了,这个春节便比起往常要热闹许多。钱府难得迎来这一个欢喜年,因此元宵节虽已过了三四日,但府里闹腾的春节气氛还没停歇下来。

小姐们还在纷纷数着压岁钱,那是钱安娘依照当地习俗,以彩绳穿钱,编作龙形,置于各小姐床脚的。这三年来,钱安娘终于在钱府树立了当家人的形象,虽然钱府生意还没有完全由她接手,但至少在钱府里,她那些姨娘与姐姐们都对她恭恭敬敬的了。

然而还有弊端,那就是所有人的狐狸尾巴逐渐收起来了。随着年岁的增长,钱安娘头上四个姐姐也不像往常那般息怒形于色了。她们越是待钱安娘好,钱安娘却越是提防着她们,这不得不说是钱安娘一个惯病。如此情形下,其实钱安娘的担子要更加重了一些,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过让钱安娘有些啼笑皆非的是,她那叔叔叔母唯一的痴儿钱大中,却是整日要闹着与她还有卫闻在一块儿,并乱了辈分的称呼他们‘哥哥姐姐’。特别是春节前后,简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这种情况她始料未及,也让钱山宝和陶莲无可奈何。

“安娘姐姐,安娘姐姐你看,风筝飞的好高啊……”钱大中兴高采烈的扯着风筝线,用无比佩服的眼光看着钱安娘,时不时的有口水从嘴角流下,一旁的下人便赶紧的替他擦干。

钱安娘踢着草地上的小石子,百无聊赖的看了看风筝,随口应付道:“是啊,大中哥好厉害。”笑话,当年孤儿院所有小朋友的风筝都是她做的,没有一个人的风筝飞的不高。当然了,这跟放风筝的技术也有关。方才要不是她帮钱大中的风筝飞上了天,此刻钱大中也不会这般开心了。

她挠了挠头,实在是沮丧她会被这么个大家伙给缠上。更要命的是,这个家伙是钱山宝和陶莲的儿子啊……要不是他有些呆呆傻傻的,只怕这钱家生意就要落入他的手中了。

虽说心里忿忿不平着,但她抬头看了看钱大中,又有些心软了。其实钱大中并不是绝对的痴儿,只不过头脑要比其他人笨一些,生活自理能力比较差而已。她觉得他也需要关心,不然他不会这么喜欢来找她和卫闻玩乐。也许在其他人身上得不到的,他在她和卫闻两人身上找到了。

一块手帕出现在她面前,她微微一愣后接了过来,毫无顾忌的擦着额上的汗珠。虽然还不算步入了春天,但方才一阵忙活,她也还是累了。至于这个时辰会来找她和大中的人,自然就只有卫闻这家伙了。

“半月后的会试,有把握吗?”这是钱安娘第一次问起卫闻的学业,之前她并不想给他压力,因为他已经够自觉了。然而这一次会试不比平常,只要通过了就离状元差一步之遥。

她打听了目前朝廷的状况,朝政还是很清明的,清官居多,佞臣较少,她很满意。在如此朝局下,只要卫闻靠自己的本事通过了会试,那么接下来的殿试便只看皇帝老儿的意思了。凭卫闻在京城的名气,她觉得考取状元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陈尚书曾说过——若卫闻中不了状元,国必出蛀虫。卫闻一十三岁的小子,能得陈尚书这般断言,她即使不懂什么古文,也该明白卫闻多有才气了。但是这一次她还是担心,因为卫闻有一个对手。

卫闻看着她有些累了的模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接过她擦毕的手帕,说道:“我会尽最大努力,但时与命,我无法预料。”前两次他有绝对把握,但这一次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不知为何。或许他该告诉安娘的,只不过他不想让她平白无故的担心,再说这只是他的直觉,便没有开口。

“闻哥哥!”钱大中笑跳着跑过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卫闻,充满了欣喜。

卫闻微微颔首,实在不明白他既不多笑,也不温言,钱大中为何这般喜欢他。不过他跟安娘一样,还是有些疼爱这个被众人遗忘且讨厌的孩子的。也许,正如安娘所说——这不过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同情弱者心理罢了。

“大小姐,听说今年的元宵节很热闹,大小姐为何没带范柔一同去赏灯?”卫闻等钱大中又去玩乐了,才转向钱安娘,问道。元宵节那日他是听钱安娘说了的,她会带着范柔一同去赏灯,他也一直以为她去了。不过刚刚他才从范柔口里得知,那日钱安娘带着范柔一同出门,只走了几步便又折回了,不知为何。

钱安娘想起了那日的情景,稍稍停顿了下,没回答卫闻。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瞧见宁家浩浩荡荡的队伍迎着宁家老九宁白旭从钱府经过,也是去赏灯的,她便不愿去了。

宁白旭,二十五岁,也是与卫闻同科的举人,在京城享有很高的赞誉。据说,此人才高八斗,温文尔雅,是各界公认的今年状元人选。连陈尚书也说,这个宁白旭,很可能是卫闻最大的对手。

才高八斗?钱安娘想起这公认的‘赞誉’,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若真是才高八斗,何须等到二十五岁才中上举人?她早已打听过了,前些年宁白旭参加科举,每一回都是输在这乡试上。一个乡试竟考了三次的才高八斗者,也值得众人这般赞誉?

不过,管家说得对,就怕其中有什么特殊原因,毕竟宁白旭这些年来在京城积累的赞誉不是假的。她多方打听过,这宁白旭的确在民间有着很高的地位,或者是因为他的才气,或者是因为他平日里总为百姓们做些善事,总之百姓们对他做状元一事确实抱着很大期望。

反观卫闻的话……钱安娘眉头微蹙,心想卫闻的确年纪小了些,虽然因吟诗作对在京城也小有名气,甚至有人称赞他为‘神童’,但这与宁白旭比起来还远远不够。皇帝择状元之前,必定也先对各贡生的情况进行详细了解,这在民间的声名也不得不说是一番考量。更何况,这会试还不一定能通过呢。

想了许久之后,钱安娘微微叹了口气,对陪她沉默着的卫闻说道:“你见过宁白旭么?据说,今年的庄家全都下注在他一人身上,似乎算准了他就是金科状元。”同为举人,上一回的筵席他也参加过,应该不至于不认识宁白旭。

卫闻抬眼,竟觉她什么事都了如指掌,便有些不安地道:“认识,他是为数不多与我攀谈的人之一。若说这一科我尚有佩服之人,便是这宁白旭了。”他不会骗她,自然要将这最真实的想法说与她听,尽管他察觉到她并不喜欢宁白旭此人。然而他还有话没说,如果这一次他是败在宁白旭手上,他心服口服。

不过,钱家和宁家如今已成水火不容之势,他只敢在心中这般想着,却是不敢对着钱安娘说出这番话。他知道,当她掌握钱家大权之后,第一个想要对付的就是宁家。这跟他想与宁白旭一较高下的心思,是无出左右的。

“柔儿,将中少爷送回二老爷那儿去。”钱安娘便不与卫闻谈宁白旭了,转身朝范柔吩咐道。既然连卫闻自己都那般佩服宁白旭,看来这一回科举的确希望不大。她在心里叹着气。

然而范柔领命走过去,钱大中却是不肯。

于是在钱大中又哭又闹的情况下,钱安娘哄了好一阵子才使得钱大中乖乖跟范柔走了。这一番折腾下来,钱安娘身心俱疲,心里又装着卫闻之前那番话,便怏怏不乐的回屋去休息了。

卫闻跟着钱安娘回到屋里,看着钱安娘沉默寡言的爬****去休息,却是头一回不敢去闹腾她。他站了好半晌,觉得她睡着之后才敢悄悄走到床沿坐下,看着她的睡颜出神。

三年了,他却还不算是她的相公……

他知道,他如今还配不上她。尽管她在无人时对他那般亲近,那般好,但他感觉到的却不是夫妻般的感情。这让他始终处于惶惶然的状态,千般万般的讨好她,却无比明白唯有成为状元郎,才能博得她真正欢心一笑。

第二十七章:我要圆房 一个舒服的美梦过后,钱安娘醒了过来。她睁眼便对上了‘含情脉脉’看着她的卫闻,然后有了刹那间的迷惑——她没看错吧?总觉得,今天这家伙似乎有点不一样?

她起身,一边套鞋一边斜眼瞥他,心想这一觉醒来气氛咋这么怪异了呢?不过经过这美美的一觉,她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她想通了,不管卫闻这次会试能否通过,她也不需要太在意。毕竟卫闻才十三岁,即使这次不中再等三年,他也能在十六岁时拿下状元。想到自己的急切她又有些好笑,毕竟十三岁的状元郎,要他去当什么官儿呢?也许她真的是对他太抱期望了,连这一次热闹的春节也没能让他轻松玩乐一下。

钱安娘下了地,拉着卫闻来到桌边,然后瞟了瞟卫闻,开始第无数次哀叹自己的身高。她没想到卫闻冲起个头来如此之快,他现在整整比她高了一个头。

“我觉得,我最近有些急功近利。”钱安娘坐了下来,开始自我检讨:“你才十三岁而已,今年不行便再等三年。至于那宁白旭,看在他二十有五的份上,这一科的状元便不跟他抢了吧。”

其实钱安娘心里比卫闻更加清楚,宁白旭不是个坏人。至于他之前为何在乡试上屡战屡败而今年却破天荒的有了拿下状元之势,其中必定还有什么内情。她觉得,这可能跟宁家内部矛盾有关。

“所以呢,我想好了。”钱安娘如往常一样温和的笑起来,看着有些异色的卫闻说道:“我带你出去赏灯,外头没有彩灯,我们便自己做几个,只是回味一下元宵气氛也好。你说好不好?”她是很心疼卫闻的,自从他明白她想当个状元娘子的心愿之后,便比常人多出百倍努力的用功读书。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是一直安慰自己‘古人都是十年寒窗’罢了。

钱安娘半晌得不到回答,于是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盖儿,感觉还是烫的便倒了杯茶给自己润着喉咙。她极满意范柔的贴心,只要她在房里头,范柔每隔一会儿便要给房里送来热茶,方便她随时饮用。她有些自得,谁说她身边的丫鬟比不上那五个宝的?也得看看是谁在****。

不过卫闻呢,他的心思不在赏灯上,而是在……

“安娘。”卫闻突然走到钱安娘身后,双手抱住她腰,头凑近她耳,在她香肩上磨蹭低语:“咱们啥时候圆房呐?”

‘噗’!

钱安娘一口热茶就喷了出去,握着茶杯的手一下子就松了,整片茶水沿着桌沿流淌。她慌忙站起身,避免了被茶水袭击,也离开了卫闻的熊抱。

不可抑制的用手挖了挖耳朵,她简直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她刚刚……没听错吧?卫闻刚刚是在问她——什么时候圆房?她抬眼看向卫闻,见他双颊绯红却神情坚定,似乎想了很久才敢问出口这问题的模样,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响。他来真的?

“你……我……”钱安娘欲说什么出口,却觉得有些困难。她当然懂得男女之事,但是她没尝试过啊,而且叫她如何跟一个十三岁的小弟弟说这种事嘛!深呼吸了好几次,她终于在卫闻灼灼的视线中完整的说出了心里话:“卫闻,我们俩都才十三岁,讨论这种事情是不是太早了?”

没错,就是太早了。虽然她也早想到古代都是早婚早育,但是卫闻在她眼里始终只有十岁的年纪,还是当初那个小可爱,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这么早接受跟他这个那个的。她甚至有些怀疑,他懂这些事吗?总不可能,还要她教他如何轻薄她吧?是循序渐进还是一杆进洞?

想入非非的结果,就是脸红如霞。

卫闻见她开始有些不自在了,并不知她是想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而如此,反倒是以为她对洞房之事害羞了。他突然心情又好了起来,神态也大方起来。他有些期待的看着她说道:“我娘十四岁就生下了我,安娘,我们并不小。而且我们没有圆房,所以也不算是真正的夫妻,对吧?”他有些害怕,也许有一天她就不是他的了。

呃……如果她说她接受不了跟他做那种事,他会不会哭啊?钱安娘绞着手指冥思苦想,总觉得以私底下两人的相处模式来说,是有这个可能性的。不过再三思量,她还是舍不得以言语伤了他。她第一次慎重的开始明白,十岁的小家伙已经长大了。而且这里的男女本来就比较早熟,十三岁似乎也是可以入洞房了的。

只不过,他怎么会突然想起这种事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最终确定有人教过他,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夫妻间一定要圆房之后才算名副其实的夫妻呢?坏了,他该不会中了举人之后在外参加过几次宴会,被什么人给带坏了吧?

思及此,钱安娘郑重其事的将卫闻拉到床边坐下,一本正经地问道:“我们先把这事儿放下,现在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谁告诉你夫妻必须圆房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卫闻汗颜了一下,没想到她如此敏锐,竟开始挖他身后之人了,于是他开始耍赖:“安娘,圆房的事情还是等我考完会试再说吧。对了,酥糕还有没有?这几日我都没有吃过,你说过每天都给我吃的。”他拉着她的手,又摸又搓,垂下的眼儿里满是顽皮。

钱安娘也微笑着反握住他的手,狠劲的捏了一把,故作轻佻的用另一只手去抬起他的下巴,轻哼道:“嗯?不许骗我?”就说卫闻很纯洁的嘛,敢情是有人要把她的纯洁小绵羊给带坏了。所以这种事情,她怎么能被蒙在鼓里呢?

卫闻嘟了嘟嘴,心知是逃脱不了,便上前去不顾脸儿红红地挨近她,低声道:“我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许出卖我。”他顿了一下,很是喜欢这般闻着她香气的感觉,微微有些迷醉后方才说道:“就是宁白旭啦。”

“什么?宁白旭?!”钱安娘惊叫了一声,她想过范柔想过几位钱家小姐甚至想过范成子,就是没想过宁白旭此人。

卫闻吐了吐舌头,再回忆起宁白旭醉酒后说与他听的话,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愈说愈低下了头去:“安娘,他是醉酒了,方才关心起我们的事情。然后我对圆房一事存有疑惑,见他醉酒便知他不会记得酒后之言,这才大胆问了他。他……他说的很详细,而且、而且他还带我去**楼见识了一下……我……我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知安娘知晓不知晓……”

她、她当然知道!钱安娘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心里对宁白旭恨得是咬牙切齿。她纯洁的小相公啊,就这么被一个醉鬼给带坏了……她早说过那宁白旭是伪君子了,现在一切都证明他果然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读书人头脑里尽想着此等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去读什么圣贤书?

当然了,如果现在正打着喷嚏的宁白旭知道钱安娘如此看待他的话,他可要大呼冤枉了。君子交而不欺,即使宁白旭相交的只是十三岁的卫闻,那他也是真心相待这位好友的。更何况他当时已经醉了酒,哪里还记得自己说过甚么话?作为已经花天酒地过的二十五岁男人来说,宁白旭自然对这方面了解得比卫闻要深了。

在此地,去**楼并不是什么丑闻,反而历朝都会传出几段才子佳人的佳话来。只不过,要想将**楼女子以正妻身份娶回家,那又是万万不行的了。这只能当作****才子的趣事,也可以说是一种消遣,所以宁白旭并未犯下什么大错。

但这在钱安娘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大错了,何况宁白旭还将卫闻带去了**楼?她现在愤怒的可以将宁白旭碎尸万段了,所以握着卫闻的那只手也愈来愈用力。

“安娘?”卫闻吃痛,皱着小脸抬头看她,脸上红晕未消,但比之先前却是好很多了。

钱安娘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他的手,扳正他的脑袋,谆谆告诫道:“你听清楚了:以后离那个宁白旭远点!还有,以后不准去**楼!另外,不可以再问任何人这种夫妻之事。”

“也包括安娘你吗?”卫闻狡黠一笑,眼里却是满满的天真。

“这……”钱安娘语塞了几秒,然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妥协:“要真是有不懂的,就来问我好了。”说完她有些心虚,他来问她的话,她多半也会打马虎眼过去。

“噢,我知道了。”卫闻并不笨,也算是看出了她的如意算盘。不过他也不戳破,心中自有好办法对付。默了一会儿后他笑道:“安娘,在会试之前给我一个答复:何时圆房。你好好考虑喔,我去看书了。”

说罢,卫闻起了身,心情愉悦的去书案前用功了。

啥?啥?他拿会试来压她?钱安娘看着卫闻拿起了书本开始两耳不闻书外事,惊愕加气愤之余却又无可奈何。

等气慢慢消了,她心底又开始有些不安:她的小宝贝,开始懵懵懂懂了吗……

第二十八章:三小姐的担忧 趁着卫闻读书的空闲儿时候,钱安娘蹑手蹑脚出了房门,错过了卫闻抬头后那个狡黠的笑容。她是想去找几位姐姐,将前些日子她们在外头买回府的花灯借用一下,还卫闻一个元宵节。

钱安娘那把如意算盘打的贼响,她是想借糖衣炮弹将‘圆房’一事给蒙混过去。不过她未免也太小看卫闻也太小看男人了,她的脑子如果稍微还有点空隙,那么她就该想起她最喜欢的清朝皇帝康熙,是十三岁便有了第一个儿子的。所以在当地来说,卫闻和她都已十三岁却还没有圆房,说出去是有些让人笑话的。

如果卫闻不是听了宁白旭的酒后取笑之言,恐怕也没有这般忐忑不安。只因宁白旭那一句‘未得之而不占之,迟早失之’,他心里便一方面对洞房有了好奇与期待,另一方面也对钱安娘有了本能的占有欲。一个好不容易得到温暖的人,是不会轻易对温暖撒手的,他也会更加敏感的护着这份温暖。

俗话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倒不是要逼钱安娘立刻答应与他圆房,却也不想等太久,就在他拿下状元之时吧,安娘总要给他一个承诺。

不过钱安娘却是完全在心中还未转化这种情愫,她对卫闻始终还只是大姐姐对小弟弟的爱护,因为卫闻的可怜可爱,让她最柔软的一面只展现在他面前。所以说卫闻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机,但要将钱安娘对他的姐弟情转化为夫妻情却十分困难。

“柔儿,把这些花灯都摆放到街西角去,假如不够的话你便想办法弄多一些,看看是否能置办成一个灯谜会的样子。”钱安娘面前有十几盏花灯,都是钱家人在元宵节时从外头带回来的。她将它们全都借了来,知道卫闻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便让范柔去挂了书有灯谜的锦帛在下边,拿去外头置办一个灯谜会。

“是,大小姐。”范柔很快便带着下人将花灯搬走,出去办事去了。上回大小姐出门又转回来了,却不想到了今日还将元宵节放在心上,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毕竟,大小姐不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呢。猜灯谜这种活动,她从来不认为大小姐会喜欢。

钱安娘这一忙活,也是日落黄昏之时了,算算时间范柔要准备完毕,差不多会过了酉时,她便决定先去钱红佩那儿问候一下。听说钱红佩昨日开始有些不舒服,她想去看一看,平日里甚少听见钱红佩身体有恙的。

到了三姨太院里,钱安娘见到的却是钱红佩在小羊的眉飞色舞下怔怔出神,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她走近了几步,伸手制止了小羊欲摇晃钱红佩的动作,这才直接到了钱红佩面前,弯下腰去与那呆滞的视线平齐,笑吟吟地:“三姐,魂魄归来。”

钱红佩猛然后退,有些被吓到,等看清钱安娘的脸孔后,便恢复了常态。她站起身来,歉然地说道:“让大小姐见笑了。”

“我听说三姐身体微恙,特来探望。不过现下一见,我却觉得三姐是心病啊。”钱安娘坏坏的一笑,很自然的便联想到了‘少女怀春’四字上去了。想当年她也梦想过白马王子去孤儿院拯救她啊,只可惜,唯有‘自救’方为正道。

钱红佩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接着便将钱安娘请到了屋里去坐。对于钱安娘所说的‘心病’一事,并不想多作解释。这件事情关系到她的闺誉,她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的。

喝了小羊奉上的好茶,钱安娘再次打量钱红佩,总还是觉得那满腹心事太过明显,或者也是她自己观察太入微所致。她便笑道:“我一向视三姐为自己人,三姐若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对我说上一二。也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能替三姐拿个好主意。”

“大小姐言重了,不说我,便是其他姐妹,也都是自己人的。”钱红佩不是不明白钱安娘的有意示好,这些年来她和三姨娘也的确受到了诸多照顾,不过钱家内斗她从来不想参与,即使三姨娘那边她也一直限制着,所以她一直没有按照管家的意愿与钱安娘靠近,反而是尽力的独善其身着。

小羊却在此时插了嘴,因为她是很喜欢这位大小姐的。只听她说道:“还不都是因为王家公子……”

“小羊,你先下去。”钱红佩笑容一敛,转头便喝退了自己的丫鬟。她早该想到,单纯的小羊会为她抱不平,即使能在其他人面前守口如瓶,却无法抵挡钱安娘的魅力。她不得不承认,钱安娘爱屋及乌疼爱她身边丫鬟的方法是对的,她早看出来了。

钱安娘却是心中一动,王家公子?那不是钱红佩被许出去的那户王员外家的大公子吗?钱老爷钱夫人丧礼上她曾见过,倒也玉树临风,后来春节也见过两回,与王员外夫妇一道儿。不过现在想起来,她倒是发现最近这个春节,王家人没有现身,却不知是为何。

看来钱红佩这回反常跟王家公子有莫大关联,钱安娘暗自忖道。她又瞥见房内梳妆台上一个小盒微微打开,原因是金钗坠儿露在了盒角外导致盒盖没有完全闭合,心里便更是确定钱红佩心神不宁的是为了王家公子。她有一回听二姨太说起过,王家公子第一回上钱家,送给三小姐的便是一只金钗。

“三姐,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用来换取你的秘密,如何?”看出钱红佩抵死不说的决心,她转而改变策略,打算用诚意换得有利情报。钱红佩是个不可多得的助手,最主要的是钱红佩也是钱家人,背后还有世代为商的马家,她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对她有利的机会。

钱红佩一愣,难得好奇了一回:“大小姐有什么秘密?”奇了,看钱安娘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忸怩,不知是什么秘密让一向稳沉的钱家大小姐露出如此神态。至于是否要交换……她还得先听听钱安娘的秘密,再作考虑。

“嘿嘿……”钱安娘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看,然后迅速的附耳过去对钱红佩如此这般说了一番。等她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座位时,便已经很严肃正经了:“三姐,这可是天大的秘密,我只告诉了你一人。若是传了出去,那必定是三姐你泄露了我的秘密无疑。”

钱红佩愣愣的点头了再点头,脸颊也是绯红如霞。她也不过是十五岁待字闺中的钱家小姐,乍一听这种夫妻间的闺房事到底还有些不自在。但同时她也在心中讶异起来,因为她是决计想不到钱安娘与卫闻压根还没圆房的。

拜三姨娘所赐,她知道的女子密事自然许多,便知道有些人家的子女是在七八岁就大婚然后在十一二岁圆房的。所以按照钱安娘和卫闻的年纪,应该是可以圆房了。不过现在听钱安娘这么一说,她大概明白了钱安娘兴许对此事还不好意思,而卫闻一直处于劣势,自然也不敢硬来。

想到卫闻给钱安娘的难题,钱红佩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三年来不论在大事小事上都表现得十分出色的钱家大小姐,却在夫妻之事上这般忸怩,这般不知所措。

钱安娘是故意露出这一面让钱红佩放下心防的,此时见效果达到便佯怒道:“三姐,你笑话我!”

“不敢,不敢。”钱红佩只得忍住笑意,轻咳了一声后说道:“大小姐这个秘密果然非同一般,若非大小姐信任我,也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我。既然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便将元宵节发生之事告诉大小姐吧。”

她叹了口气,将扰乱她心神的事情对着钱安娘娓娓道来。

原来,宁朝最是流行赏灯,也只有在元宵节和法定的花灯节这两个特殊日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才会露面去赏灯,却也不会离开自家府邸太远。所以,元宵节那晚,钱红佩也在小羊以及两名家丁的陪同下去了钱府前边不远处观灯。

钱红佩没想到小小一个赏灯点,也会有那般多的男男女女。在拥挤之中,她不小心跌倒,而后被一人伸手扶起。后来她转身才发现,扶她的似乎是宁家的人,因为那扶她的男子身后站着钱安娘和卫闻大婚之日曾出现过的宁家老三宁白慕。也就是在她站稳之后,她瞧见了不远处一脸复杂神情的王家公子,她有婚约的夫婿。

事情便是这样,之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钱红佩泰然自若的回了钱府,也未与宁家人以及王家公子说上半句话,因为于礼不合。

“三姐是在担心——王家公子当时有了其他想法?”钱安娘见钱红佩停了叙说,便讶然问道。她也是在听了此事,看了钱红佩神情之后,才恍然大悟过来:这里未婚女子跟陌生男人接触一下,都是于礼不合的,更遑论是在未婚夫面前了。

谁知,钱红佩淡淡地说了句钱安娘有些不懂的话:“我只不过是在担心……这件事情太巧了……”

第二十九章:率众迎敌 虽说钱红佩说的这话让人觉得十分蹊跷,但这种事情却是不好先下定论。钱安娘便瞧着钱红佩淡然的神情,仔细的揣摩着她这句话的意思。

“王家公子与宁家人同时出现,还是在钱府外不足十丈之处……”钱红佩没往下说,但却轻笑了两声。

钱红佩的一句话,猛然在钱安娘心中惊起了千层浪!她微微瞠目,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开口,便又被钱红佩接下来的话给震住了。

“元宵节前夕,小羊出府替我买胭脂,无意间看见四小姐背着柏心那五名丫鬟,让四姨太身边的阿巧外出送信。小羊好奇心起了,便偷偷跟了上去,结果——她见到阿巧与一名陌生男子碰面,并交给对方一封信。当时小羊并未放在心上,不过在元宵节之后,小羊对我禀告了此事,因为她认出那名陌生男子就是宁白慕身边的小厮。”钱红佩看着钱安娘笑,继续往下说道。既然她的事情已被钱安娘知道了,那么钱安娘就得趟进这浑水之中了,她心中的不安告诉她:她被人盯上了。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钱香亚避过了身边最贴身的五名丫鬟,直接交给四姨太的丫鬟去办?那封信里头,又有着什么样的秘密?那名陌生男子既是宁家的下人,却又为何与钱府小姐通信?而这些事情,又跟钱红佩遇见宁家人还有王家公子之间有什么关联?

想必,这些事情的联系,钱安娘会比她更容易想通。而她有预感,这些事情很快就会出现一个结果了。这几日她正为此事感到有些忐忑不安,却不想钱安娘主动找上她,令她不得不和盘托出这一切。另外,她心里也有一些期许——也许,钱安娘能帮她度过这次危机。

钱安娘看着她慢条斯理的端茶轻抿,脑筋迅速转动,随即将钱红佩传递给她的信息理清了。

这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便是四小姐钱香亚与宁家三公子宁白慕勾结,透露了三小姐钱红佩元宵节当晚的去处,然后宁家派人制造了钱府外赏灯点的混乱,并将王家公子引去了现场。最后理所当然的,钱红佩跌倒,陌生男人上前扶起,王家公子瞧见,钱红佩闺誉受损。

钱安娘沉思半晌,开口道:“我有二事不解,他们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而四姐又为何会跟宁家的人勾结。”

就算钱红佩闺誉受损,王家公子会对她有些看法,但这能带给钱香亚以及宁家什么好处?何况,钱府各人一直都是同仇敌忾的,纵使内斗不断却不至于出卖自己人,那么钱香亚这一次为何会帮着宁家对付钱家?

钱红佩淡淡的笑了笑,并未将钱安娘的问题放在心上。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也许我最不能接受的是……是这件事情跟四妹有关吧。”

钱安娘心中蓦地一疼,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浑浑噩噩的无法开口。她能感受到这句话中的难受及失望,同时也对钱红佩这个女子有了新的认识。虽说钱红佩平日里不与任何人交好,一直想要在钱府内斗中置身事外,但她从来不信钱红佩会真正与钱家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她一直想要拉拢钱红佩,不过是因为钱红佩本身有着经商意愿以及才能,而身后又是商贾世家马家而已。

没想到钱红佩虽然对钱家人甚至三姨娘都冷冷淡淡的,却在内心深处将身边各怀心思的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当亲人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时,她会有被背叛的感觉,会伤心会难过。

钱安娘刹那间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她自己无法融入钱家的原因。她心中是没有‘亲人’这个概念的,也就根本不可能将钱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来看待。她防备着她们,却忘了在她们心中,她钱安娘就是她们的亲人,纵然家财诱人,却也不至于拿命相拼。

但是这一次钱香亚,却打破了这个‘一家人’的概念,联合了钱家以外的人来对付自己的亲人,这让钱红佩始料未及,也让钱安娘感觉意外。

“大小姐,也许王家会给我们出一个难题,但现在我还不知道是什么。这要看……”钱红佩恢复了常态,笑道:“要看宁家如何煽动王家了。”

钱安娘心里又是一凛,她方才也是想到了,但却没想到那般严重的地步去。依钱红佩的意思,难不成宁家会怂恿王家对钱家退婚?她顿觉事态升级了,毕竟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被原定夫家退婚,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轻者被退婚则已,重者被谣言中伤,各种流言蜚语纷沓而至,譬如婚前失贞等等,会影响女子一生,也会对女子娘家造成莫大影响。

“如果四姐真的做出了这等伤害三姐的事情,我钱安娘必不饶她!”钱安娘心下有些恼怒,毕竟若钱红佩真的被王家退婚,那么受影响的不仅仅是钱红佩一人,而且整个钱家也会被此事影响。到时候钱家沦落为京城上层社会的笑柄,生意上也定然遭受波及。她作为钱家当家人,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钱红佩一怔,心中有淡淡的暖流涌过。如果她真的被王家退婚,她最担心的是钱家受到影响,至于她自己,她倒不是非常担心。本身她对王家公子也没有丝毫感情,甚至一度讨厌见到他,所以婚约的事情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但钱家的声誉若因她受到影响,她便不能容忍。

这就是为何她愿意将除了元宵节那日发生的事情告诉钱安娘之外,还愿意将其他事情以及她的担忧告诉钱安娘的原因。她现在一筹莫展,但不知为何她却相信钱安娘能处理这件事情,不让宁家及钱家内奸阴谋得逞。

“谢谢大小姐的好意,不过我更希望大小姐维护钱家,而非惩罚四妹。”钱红佩说完便转过头,看着被推开一丝缝隙的门,视线对上那颗小脑袋上的眼睛。她唤道:“小羊,有事就进来吧。”

钱安娘也望了过去,见门此刻完全开了,进来的却不止小羊,还有范柔。她放下了手中茶杯,心想此刻酉时未到,范柔前来必然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便问道:“柔儿,发生什么事了?”

范柔急忙上前道:“回大小姐的话:灯谜会准备好了,可是……”她吞了吞口水,心想大小姐最近十分憎恶那人,谁想到这回却偏生遇上了那人,她可真不知大小姐会有何反应了。她忙接着禀告道:“可是宁家九公子宁白旭路经灯谜会,滞留不走,而且已经提笔写出了大部分灯谜谜底。”

宁白旭!又是宁家的人!钱安娘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拳头不知不觉握紧了。但她旋即松开了,若无其事的侧头对钱红佩说道:“前些日子元宵节错过了,我这才重新办了一个灯谜会。不知——三姐有无兴趣随我们一同去观赏?”

末了,她笑着补充了一句:“也好让宁家的人瞧瞧,我们钱家人可是不曾被他们的阴谋影响半分。”更重要的是,她要探一探宁白旭看见钱红佩会有什么样的表情,由此推测钱香亚到底跟宁家勾结了什么,他们的最终目的又是怎样。

钱红佩来回看了几眼,心里明白卫闻必定同行,便点了点头应下了:“如此也好,就请大小姐前边带路吧。”卫闻和宁白旭是同科举人,此行必然会有碰撞,她正好看看小姑爷的气势。而钱安娘开口将她带上,必然也是想利用她探探宁白旭的口风,事情既与她有关,她便去会会宁家人也无妨。

钱安娘见钱红佩答应,便让范柔前去请姑爷出来,她则和钱红佩一同出了三姨太院落,去到正厅等卫闻一同出府。一路上她和钱红佩有说有笑的,似乎压根没被范柔带来的消息影响,途中也遇见钱香亚,虚与委蛇了一番实际则牙痒痒。

卫闻得到范柔相请,很快便随范柔到了正厅,听钱安娘说了事情原委后便有些惊讶。他虽说也对元宵节存着希冀之心,但眼下毕竟是考取功名重要,所以他压根没有想到玩乐事情上去。没想到,钱安娘还特地补办了元宵节给他,实在让他有些惊喜。

虽然她没说灯谜会是为他而办,可他就是从她云淡风轻的话语中听出了这个意思。因此他微微笑了笑,说道:“难得大小姐对猜灯谜有兴趣,我自是陪着大小姐前去了。”

钱安娘看着他不同于私底下的模样,心中便暗笑他这小大人之风也腻明显了,难怪其他人总觉得卫闻少年老成,却只有她一人才知道,他实则有多么的顽皮可爱。她收敛了心神,吩咐管家在前打点一切,她则带着卫闻与钱红佩往灯谜会地点走去。

原本是夫妻二人之行,却因为宁白旭的突然介入,变成了钱家浩浩荡荡一行人往灯谜会杀去,只为钱宁两家莫名其妙逐渐加深的‘仇恨’。

第三十章:胳膊肘外拐 宁白旭是富家子弟中难得的大好人,这在京城是众口一词的。他不仅才学出众,为许多名门淑媛所倾慕,而且他对富贵贫贱者一视同仁,并时常帮助有困难的人,在百姓中有很高的口碑。他时常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故而他虽出身商家,却有着浓烈的书香气息,因为他本身就有着‘成为君子’之心。

宁白旭还有一大特点,就是酷爱交友。他从小因用功读书而受到宁家各人的疼爱,因为商贾之家能出个有墨水的人不容易,何况他还不是一般的有才学。因此他的行为通常不受限制,他游遍了大江南北,朋友自然也遍布天下。

自从认识卫闻这个少年老成的小神童后,宁白旭就有了新的兴趣——他想做卫闻的知己。

其实钱安娘不知道,卫闻参加任何一个文人的聚会,遭受的白眼都比她想象的多。根本原因自然还是因为卫闻的出身,他只是一个小乞丐而已。其次便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钱家的姑爷,这本来就是身为男人的耻辱。再者他年纪小却连续夺得院试与乡试头名,若再取得会元与状元之名,便是连中三元,享有无上荣耀,这岂非让天下莘莘学子颜面扫地?

所以宁白旭的主动结交于卫闻而言,是让他非常欣喜的。但碍于钱家与宁家久结的矛盾,卫闻始终对宁白旭不冷不热,既不得罪也不交心。这完全,是因为钱安娘。

今日宁白旭之所以到了钱安娘准备的灯谜会,实在是因为他四处游玩觉得寂寞,不知不觉便往钱府方向而来,约莫是心里想着卫闻那才高八斗的神童。谁想他正好碰上了灯谜会,一时兴趣来了,便不注意这是谁办的,提笔写下了大半灯谜谜底,弄得范柔是又急又气,这才赶紧的跑回府给钱安娘禀告。

说到底吧,范柔出面跟宁白旭说一声就成了。那宁白旭听说这灯谜会是钱家大小姐专门给她相公办了观赏的,他还会将灯谜一个个解开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范柔也不好自作主张去跟宁白旭说清楚,万一传扬出去还成钱家小气了,所以她没这个做主的权利。

等钱安娘和卫闻他们一行人来到灯谜会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宁白旭玩的不亦乐乎并且全部灯谜都被他猜出谜底的情景。这些灯谜本就难不住人,但玩的就是这猜灯谜的乐趣,宁白旭自然将之前的寂寞心情一扫而光了。

宁白旭脸上神情是神采奕奕,不过钱安娘的心情却不怎么好。她特地为卫闻准备的乐子就这么被人给破坏掉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带坏卫闻的罪魁祸首也是处心积虑对付钱家的宁家人!!!

此情此景,教她如何不气?

“宁九公子好兴致,不知这灯谜会是否还能入宁九公子的眼?”钱安娘十分友善的笑着,开口打断了宁白旭拨弄花灯的动作。

宁白旭听见声音一愣,转过身来一看,心情更好了:“原来是闻弟和弟妹,真是相逢不如偶遇啊。弟妹,在下宁白旭,幸会,幸会。”自我介绍完后他再度一愣,方才钱家大小姐似乎称呼他‘宁九公子’,也就是说她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他可以确定,虽然他见过她,但她却没有见过他,那么她现在眼里的敌意从何而来?

难道是因为,钱家和宁家那莫名其妙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对立?他看了卫闻一眼,见卫闻脸上没有笑容,心里顿时一阵无奈。

钱安娘的笑容有一刹那差点挂不住了。闻弟?弟妹?亏他叫得出来?她想起上回给了她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份‘见面礼’的宁家老三宁白慕,心里顿时不齿极了。看来这宁家人是唱红脸唱白脸的都有,比她钱家可团结多了。

不过她依旧笑吟吟的拿出了当家人的镇定:“我听我家相公提起过宁九公子的大名,听说——宁九公子连中乡试会试两场第二,对吧?”

出乎钱安娘意料的,宁白旭很爽快的承认了:“是啊,闻弟连续拿下案首与解元两个头名,要是再拿下会元与状元之位,那可就是连中三元的神童、天下闻名了。”说罢他转向卫闻,笑道:“闻弟,不知今日你们怎会……”

宁白旭的手,冲着钱家一大群人比划了几下,脸上有些不解。

卫闻轻咳了一声,努力遏制着快要泛滥开来的笑意,十分正经地说道:“宁兄有所不知,这灯谜会……是钱家办的,而我们这么多人来此,正是要参加猜灯谜活动。不过宁兄好兴致,将这里的灯谜全都给解了,看来我们是不必再费神了。”

啊?什么?这?他……宁白旭张口结舌,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那些全被他一时兴起解了的灯谜,顿时明白钱安娘为何看着他明显充满了敌意了。糟了糟了,他可真不是有意的啊,他在钱宁两家的斗争中从来没掺和,但这一次看来是要遭人误解了。

“闻弟,弟妹,我实在不知这灯谜会是……”他讷讷开口解释,但见钱家众人皆是不信之色,只得噤了声。说不如做,还是用行动表示的好。他转身便去将之前写下的谜底全都揭了下来,纷纷揉成团,忙不迭的往宽大袍袖中塞去。

钱安娘正因卫闻称呼宁白旭的那声‘宁兄’而心中不悦,却突见宁白旭夸张的举动,一时也怔然出神,便看着宁白旭的举动没有开口阻止。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宁白旭不是应该借机得意他的才学么?钱府出的灯谜,全被他给猜中了,他却为何没有借机嘲讽?这宁白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然钱安娘都没有开口阻止,那么其他人更是不会开口了。这片刻功夫下来,宁白旭已经将自己的失误给抹杀了,不过他那袍袖却鼓鼓胀胀的,看着十分滑稽。钱安娘身后有几个下人,已经忍不住掩嘴而笑了。

“闻弟,弟妹,我这算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吧?”宁白旭很歉然的说道,笑容里带了些讨好的味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钱安娘纵然对宁白旭有着成见,但实在无法对着这么一副狗腿的讨好脸孔再说出什么含沙射影的话来。她只得也笑了笑,道:“宁九公子言重了,既然我办了这灯谜会,那么宁九公子来参加,我也是欢迎的。早就听说宁九公子才高八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实在让我敬佩的很。”

“那都是以讹传讹罢了,要论到才气,假以时日闻弟才是当之无愧京城第一才子。”宁白旭想到那日卫闻独自在亭边对着碧波粼粼的水面发出‘娉娉婷婷一抹影,朦朦胧胧少年情’的感慨,便不禁多看了钱安娘几眼。若他没猜错的话,卫闻是心系钱安娘却苦于无法得到她的心吧?

他并不觉得钱安娘有配得上卫闻的资本,但他对钱安娘当初选中卫闻作为钱家女婿、作为她一生相伴的人,表示钦佩。不管她姿色才情如何,卫闻都是因她而命运突变,才有了今日之名。就这一点上,他还是欣赏她的。

不过钱安娘既然能拿下钱家这一干人等,还是要些本事的。像他们这种文弱书生,要想和商人比心机,实在是难如登天。所以他相信钱安娘能治住卫闻,却不信卫闻能治住钱安娘。就凭钱安娘敢将卫闻推上官途这一点,他就敢肯定——卫闻被钱安娘算计并利用了,却还甘之如饴。

“大小姐,正是那句话——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便与宁兄一同赏灯,如何?”卫闻并不觉得宁白旭跟宁家其他人一样,反而对宁白旭有几分欣赏,特别是他在外头见了宁白旭帮助一些贫穷百姓之后。所以这会儿,他见钱安娘对宁白旭敌意消退了些,便帮宁白旭说了两句好话。

在众人面前,钱安娘还能怎么说?但不可否认地,她为卫闻帮了宁白旭而更加感到不满了。她此刻的心情,就犹如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眼睁睁看着孩子跟坏人亲近并且有可能随之变坏。她担忧,焦虑,并且恨坏人恨孩子。

“那好,大家都过去赏灯吧。”她依旧维持着笑容,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钱红佩,却见钱红佩轻轻摇头,顿时明白宁白旭那日在元宵节并未出现,心里又有了点不乐意。这趟本来就是要确认一下宁白旭看到钱红佩的反应如何,是否惊讶是否心虚是否会加以嘲讽,谁知宁白旭却完全不懂似的,一个书呆子的好人形象让她发作不得。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白旭悄悄对卫闻竖了一个大拇指,代表感谢。虽然闻弟对他不够交心,不过关键时刻也还是护着他的嘛,他心里高兴。

卫闻心里忐忑,总觉得他家娘子的笑容愈看愈有些不对劲了,不过面对宁白旭的作怪,他又有些无可奈何。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逃过钱安娘的法眼。她抑制着自己瞪卫闻的冲动,暗暗咬牙:臭小子,回家再收拾你!

第三十一章:背叛之因 赏灯,赏的就是个兴致。当兴致没了,人也就从心底里对赏灯这事儿丧失兴趣了,特别是眼前还有兴致勃勃的讨厌对象。

钱安娘不时的与钱红佩交谈,却只不过是碍于宁白旭在场的客套话,幸而钱红佩了解目前状况,也十分配合她。至于同为举人的一大一小,则信步走在前头,穿梭在花灯之中。

“闻弟,此灯谜,不如交给弟妹去猜,你看如何?”宁白旭突地拨动一花灯,在花灯前停驻了脚步,侧头看着卫闻笑道。他那笑容里,夹杂了一点点不怀好意,以及取笑。

卫闻抬头一看,眸子里顿时闪现出异色。那花灯下的灯谜是——一见钟情,至于谜底……他看着宁白旭兴味的笑容,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又想起宁白旭上回取笑他胆小的话来。

“也许宁兄说得对,不过大小姐擅长经商。”他笑了笑,泰然自若的摘下了灯谜条,转身对刚好走上前来的钱安娘说道:“大小姐,这是宁兄为大小姐选的灯谜,大小姐就稍稍露一手给宁兄看看吧。”

钱安娘面目含笑,实则抽筋,这该死的卫闻搞什么鬼?她哪里会猜什么灯谜?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灯谜条来看,见那上边写着:一见钟情,打一五言唐句。

她微微笑了笑,面不改色的抬头问道:“宁九公子好兴致呢,不知这谜底是要现在写出,还是……嗯?”如果可以用眼光杀人的话,她就用眼光将这宁白旭给杀了。

宁白旭早已在卫闻说出那一句‘不过大小姐擅长经商’时就懂了卫闻的意思,卫闻是在含蓄的表明钱安娘根本猜不出这灯谜,所以警告他不能为难钱安娘呢。再说了,这谜底本就是他用来点破他们夫妻关系的,他又哪里会逼迫钱安娘当众说出谜底呢?

“这谜底,还是弟妹回家后再告诉闻弟比较好……对了闻弟,我突然想起会试……”宁白旭打着马虎眼混过去,而后便再度与卫闻在前边谈论起会试之事来了。他料想钱安娘也没有那么不知分寸,在他们谈论正事的时候上前打岔,说到底卫闻现在也还是举人身份嘛,钱家因此也颇有面子的。

钱安娘看着两人转过身去讨论男人的事情,牙齿便有些痒痒的感觉。她再低头看着手里的灯谜,不禁冥思苦想起来。一见钟情,一见钟情……谁知道这谜底是哪句唐诗啊?还是五言的。

她可是堂堂理科生,从未对经济学以外的任何专业生出过兴趣,因为她要改变命运就得挣很多很多的钱,所以高中语文成绩就不好的她,哪里还会懂得古代诗文?现代语言考试她都靠死记硬背才能及格,更不说是这种附庸风雅的猜谜活动了。

咦?她不知道,钱红佩也许会知道啊。钱安娘心里一喜,忙将手中灯谜条往一旁偏去,使之能被钱红佩瞧见,然后侧目看向钱红佩,希望能得到个答案。

“我不知道……”见钱安娘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自己,钱红佩急忙红着脸摇头,悄声说道。她只对商场有兴趣,没有熟读四书五经,再说像她们这种商贾之家的女儿,本身也不会被教以诗文。正因为这样,她才对连取两场第一的姑爷感觉到有些好奇,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钱安娘顿时气馁,心里又暗自庆幸宁白旭没有让她当场写出谜底,不然这笔帐她又得好好记在宁家头上了。她将灯谜条塞进袖口中,打算如宁白旭所说,回去再问卫闻。虽然有些小小的挫败感,不过她随即就释然了,她本身就不懂嘛,有什么好觉得羞耻的?孔子那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她可还是知道的呢!

“大小姐,我觉得他似乎并不知道那晚的事情。”钱红佩见宁白旭和卫闻走的远了些,便压低声音对钱安娘说道。她方才不顾礼节的盯着宁白旭,但却只见宁白旭望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并且那一眼并无不妥,只是纯粹的扫了她一眼罢了。如果宁白旭知道元宵节那晚的事情,应该不会仅仅是这样的态度才对。眼里……多多少少有些异样之色的吧?

钱安娘这是第一次见到卫闻的对手宁白旭,心里也有些没底。说实话她有些看不懂这个宁白旭,因为这个人不按牌理出牌,让她几次措手不及,也更加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了。不过天性多疑的她,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毕竟宁家人不可小觑。这一次他们既然开始动钱家人而且头一个就是她想拉拢的钱红佩,那她就不能掉以轻心,以免真的被他们得逞。

正在钱安娘沉思的时候,范柔突然‘呀’了一声,随后有些慌张的道:“大小姐,那宁家当家人宁白轩来了。”

这一下,以钱安娘为首,包括跟在钱安娘身后的所有钱家人都抬起了头,往范柔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宁家老十宁白轩踏着悠闲的步子朝他们这边走来,视线便是盯着钱安娘的。

“白轩?你怎么来了?”和卫闻在一起的宁白旭也瞧见了,立刻质问出声。

没错,宁白旭就是以质问的口气对宁白轩说话的,众人都听出了这种感觉,也都在心中暗讶。不过听宁白旭这一声‘白轩’,众人也都知道宁白旭在宁家的地位了,因为他见了当家人宁白轩也不恭恭敬敬的,说明传言中宁白旭是宁家至宝的说法是空穴来风的。

宁白轩一身剪裁的十分得体的束紧深青色长袍,外头罩着一件米色葛纱褂,腰间束着汉白玉马尾丝带,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持有白扇。略显清癯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但两道浓眉却压在深黑到不见底的眼睛上,显得十分深沉。

与宁白旭相同的是,宁白轩也喜欢笑——但又与宁白旭不同的是,宁白轩笑的让人不知所以,感觉随时都会被他算计了去。宁白旭则笑的狂放,整个一****才子的形象,任谁高贵卑贱他也能纳为知己。

“钱大小姐——”宁白轩的声音有些拖长,颇有深意的看了钱安娘身旁的钱红佩一眼后,方才再转向了钱安娘:“在下宁白轩,初次见面,实感荣幸。”

向钱安娘打完招呼,宁白轩才瞥向宁白旭,笑容里增添了一些纵容:“我听说九哥外出闲逛,便来寻九哥一道喝酒,谁想到一路问着百姓追来,却发现九哥与钱大小姐在一起,还有——”他眸子转动了一圈,接着道:“还有这么多钱家人陪同,真是好兴致。”

“我是陪闻弟赏灯,不是……”宁白旭语气有些不悦,似乎并不是个容易收敛情绪的人。这让钱安娘想起了大婚当日所见过的宁家三公子,宁白慕。那也是个极易被挑起怒气的人,但宁白旭跟那人也有些不同,他是不悦,却还不至于气到咬牙切齿。

“我知道九哥不是来陪钱家人的,不过九哥后面的话可不能说出口。”宁白轩瞟了钱安娘一眼,又看向卫闻,依旧是礼貌的笑:“因为卫举人早已是钱家的姑爷了,九哥若说卫举人不是钱家人,那钱大小姐可是会生气的。卫举人,你说对吧?”

卫闻倒是波澜不惊的,面对宁白轩的刺激,他坦然一笑:“我的确是钱家人,这点毋庸置疑。大小姐对我恩重如山,不管日后卫某身居何位,都始终还是钱家姑爷,做任何事也都是为了大小姐,为了钱家。”

“不管日后……身、居、何、位?”宁白轩似乎在反复咀嚼这句话,他以扇头抵着下颚,沉思许久后放才在众人的注视下说道:“卫举人,你这这‘位’字,指的是状元之位么?”

卫闻看着宁白轩,没答话。他是不会轻易被宁白轩挑起怒气的,他不会给大小姐惹麻烦。

“呵呵……”宁白轩改而用扇身敲着自己的肩头,微微抬起他那比卫闻高出很多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卫闻,说道:“卫举人可知,我这个九哥,从来没有认真答卷过?”

钱安娘及其他人闻言均是一震,唯有卫闻静静的听着,因为他的不安正是来源于此,所以他早已清楚——宁白旭的才学不止第二。

“白轩,如果你还想要我继续考下去,最好懂得适可而止。”宁白旭一下下的将手中灯谜条扯碎,神情也变得玩世不恭起来。他可以在答卷时有所保留,也可以彻底保留。反正,他从未将功名利禄放在眼中。

宁白轩也不以为忤,唇角勾了勾,扇子唰的一声打开了:“九哥,跟钱家小姐有婚约的是我,九哥怎么表现的比我还急呢?”

一言既出,钱家人都是再次一震,因为谁也想不到堂堂宁家当家人,竟会说出这等不负责任的话来。钱老爷在世时,钱宁两家便是死对头,何来联姻之说?而宁白轩又是和钱家哪位小姐有婚约?

或者唯有钱安娘和卫闻,才在当初猜测了一番钱老爷会支持宁白轩作为宁家当家人的原因。如今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明白了当日的猜测是正确的——宁白轩果然跟钱家小姐有婚约。

如果钱安娘当初猜的没错,和宁白轩有婚约的,便是四小姐钱香亚。而这,也正是为何钱香亚会帮着宁家对付钱红佩的根本原因……

第三十二章:大水冲了龙王庙 宁朝沿袭明制,共有四个承宣布政使司,分别为东承宣布政使司、西承宣布政使司、南承宣布政使司、北承宣布政使司。而宁朝中央政权集结于京城,京城则位于南承宣布政使司与北承宣布政使司之间。奇怪的是,东承宣布政使司与西承宣布政使司却逐渐被划分为西域,而宁朝商贸也被切割为二,东西与南北风土人情不一,各有秋色。

对于主要活动地在京城一带的商贾大家来说,西域的东西承宣布政使司是他们最好的贸易对象——他们有的,东西承宣布政使司没有;东西承宣布政使司有的,他们没有。

在钱老爷和钱夫人未过世之前,东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大部分商贸就靠钱家掌控,其根本原因是钱夫人来自西域。也是在钱夫人与钱老爷辛苦经营几十年之后,钱家才在西域站稳了脚跟,也因东西与南北的风土人情差异而稳赚不赔。

人,总是容易对自己没有的东西产生浓厚的兴趣。

不过如今,钱家却逐渐在西域失势了,取而代之的宁家。宁家当家人宁白轩虽然没有他九哥宁白旭那般博学多才,但他一早便盯上了西域这块肥肉,狠下苦功学会了西域的本土语言,并只身前往西域打探敌情。

在钱老爷和钱夫人在世时,宁家的生意便已经扩张到了西域。这正是钱老爷痛恨宁白轩的根本原因,也是钱宁两家交恶的开始。

当然,在那个时候宁白轩并不能使宁家扩张西域的计划在钱家的打压下茁壮成长。不过自从钱老爷与钱夫人去世之后,宁白轩便大肆扩张,钱家一时之间也没人能与之抗衡。如今钱家已经退居二线,在钱家二老爷钱山宝与钱府老管家范成子的共同商议下,避开了宁家的锋芒,暂时不与其争西域这块肥肉。所以,宁家如今在西域已经逐渐取代了钱家,掌控了商贸趋势。

这些情况,钱安娘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早已了如指掌,也从未小觑宁白轩的能力,及手段。但如今宁家已经扩张成功,钱家已经失势,她也莫可奈何。她的年岁小,就是出去与人谈生意怕是也难以取信于人,更何况钱家如今还缺一株大树。就如同钱夫人以往的大树是陈尚书一样——后来她无意间得知,陈尚书原来与钱夫人来自同一个地方,两人是同乡,且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

在这权势大过天的时代,商离了官,怕是寸步难行。因此她才希望卫闻求取功名,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便是不帮着钱家什么,至少也能让人忌惮三分。只不过她的这点意图似乎有人破坏,从二十二岁为止连乡试也不曾过关的宁白旭突然认真参加科考,并且选择与卫闻同科考取功名一事,她就已经预感到了。

而今,却又蹦出钱宁两家有婚约这个晴天霹雳,她不得不重新考虑宁白轩到底安了什么心了。原本,她只是以为宁白轩野心大,想扩张宁家势力而已。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止她猜想的这样。

头一个震惊出声的,却不是钱家人,而是宁白旭:“什么?你、你和钱家小姐有婚约?”

而暗暗担心着的,是卫闻。他在一听说宁白轩这番话之后,就担心与宁白轩有婚约的会是他的娘子钱安娘,不过随后他想起当初钱安娘的猜测,又稍稍放松下来。如果按照安娘的猜测,还是四小姐钱香亚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宁白轩看着众人一个个都惊讶不已,脸上笑容便更深了:“也许我忘了跟九哥说,不过现在也还没到说的时候,九哥只要知道——钱家、宁家,其实是一家,就行了。”

“宁白轩,事关钱家小姐闺誉,只怕有些话不能乱说。”钱安娘想到如今钱家唯有她一人有了夫婿,而钱菲菲和钱红佩都有了婚约在身,就只有钱香亚和钱正柔没有指定夫家了,便拿出了当家人的严厉,不许宁白轩胡乱污蔑未出阁小姐的名声。

“钱大小姐不必生气,此事乃是我与钱大小姐之父钱老爷的约定。如果钱大小姐有疑问的话,可以问问范管家,想必钱老爷另有交代。”宁白轩看着钱安娘敛去了笑容,便也正经起来。他虽要达到目的,但却不会欺人太甚,毕竟钱家现在遗留下来的也就是一群女子而已。若非迫不得已,他堂堂男儿也不愿去与这群女子过招。

钱安娘见他瞬间诚恳起来,便朝范成子望去,问道:“管家,可有此事?”

范成子思忖了一下,说道:“回大小姐,老爷生前的确说过‘有朝一日宁家当家人宁白轩公子登门造访,便以礼相待’的话,不过老爷后来又说——‘如果宁白轩公子二十八未至,那么他便不会来了,钱家也要另想他法’。”

“不错,我与钱老爷约定的时限还有五年,所以在这之前我不会拿出婚约书。当然,我也不会娶妻,至少在此事了断之前。”笑容又重回了宁白轩脸上,他神色自若的看着钱安娘,表明了自己的另一种态度。而这,也正是他要传递给钱安娘的深意。

钱安娘突然间就明白了宁白轩所为何来,然后她也笑了:“宁十公子好心思,不过——既然是先父与宁十公子的约定,那么钱家再等五年也无妨。我那几位姐姐还正值花样年华,不急于在这五年内嫁人。”

钱老爷不会做亏本的生意,所以当初钱老爷暗中打点,让宁白轩坐上了宁家当家人之位,想必双方有一个协定。按照宁白轩如今的动作看来,必定是钱老爷以宁家当家人为饵,讨了宁白轩这个女婿。而且跟卫闻一样——是上门女婿。

如今宁家日益扩大,宁白轩自是不肯放弃手中财势,更加不可能入钱家做姑爷,那么他必定要想办法打压钱家,逼钱家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只有自动放弃婚约。依照宁白轩方才所说,这件事情不止是口头约定,还有婚约书为证的。至于钱老爷为何到死都没有将这件事情公布开来,想必其中还另有内情。

不过宁白轩找错了人,也打错了算盘——她钱安娘岂是轻易被要挟之人?他既然不愿做这钱家姑爷,她却偏偏要让他做!五年时间,足够她想办法扭转乾坤了,到时候宁白轩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原本她还想讥讽他对付钱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过想想,她还是忍住没说。毕竟宁家与钱家的恩怨说不清谁对谁错,何况宁白轩也还没有真的与钱香亚成婚,现在这么讥讽宁白轩,太早了。不过,她是一定会让宁白轩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五年内与钱家联姻的!想想那钱香亚折腾人的本事,她就想笑,宁白轩这辈子都会被折磨得很惨很惨……

宁白轩莫名其妙见到钱安娘眼里有着很诡异的光芒,不禁微愣了下。随即他恢复常态,轻笑道:“钱大小姐要等,白某自然奉陪到底。”他早已打听过,这钱安娘还算是个聪明人,想必方才她那般笑容满面的,是听懂他话中意思了。不过她明摆着拒绝妥协,那么她撂下的战书,他便是不得不接了。

钱红佩忍耐了许久,此刻终于是忍不住了。她略上前一步,冷笑道:“上回元宵节承蒙公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今日一见,却原来是宁家十公子,真是让小女子好生惊讶。那日——十公子出现的可真巧呢……”

原来在宁白轩出现的时候,钱红佩便隐约认出他就是元宵节那晚伸手扶了她一把的陌生男人。再一想当时他身后就站着宁家老三宁白慕,便确定了他就是陷害她的罪魁祸首,一股怒气是怎么也忍不下了。

宁白轩笑的好不含蓄,说实话那日并没有安排他亲自出手,只不过他临时起意,这才抢了事先安排之人的饭碗。他见钱红佩脸颊微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便更觉有趣:“钱三小姐的感激之情,在下心领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说到巧嘛……实在是缘分,缘分。”

钱红佩美目一瞪,身躯直颤,谁跟他有缘分?他……

“三姐,时候也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钱安娘也知道钱红佩恨这宁白轩入骨,毕竟元宵节的事情是宁白轩一手策划的,也是宁白轩正式向钱家宣战的序幕开端。不过眼下却是不宜将那事给闹大,免得人尽皆知,她便先拦了钱红佩的怒气,至于如何对付宁白轩,还是稍后再议。

钱红佩稍稍冷静下来,心知有些失态,旋即恢复了镇定,笑道:“大小姐说的是,我也正觉有些累了。”说罢她退回到钱安娘身边,不再看向那宁白轩一眼。

“相公,我们走。”钱安娘看向卫闻,唤道,而后才转向宁白轩与宁白旭:“宁十公子与宁九公子难得兄弟相聚,我们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钱家人自觉的跟在钱安娘身后,打道回府,仅留下了三两个下人在灯谜会场地收拾东西。而宁白轩一脸笑意,视线在钱安娘与钱红佩的背影上来回打转。

“哎,闻弟……”宁白旭追上前两步,却只看见卫闻冷冰冰的侧脸,顿时大失所望。好不容易这一回闻弟与他多说了两句话……

宁白旭转过身,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二话没说便离开了灯谜会。赏灯,猜谜,那是要与志同道合之人一道儿,才有乐趣的!他不悦的想道,随即决定去**楼喝喝小酒解闷。

宁白轩刚想跟他九哥说点什么,却见宁白旭已经快速离去了,只得无奈耸肩。这九哥啊,真是书呆子一个,也不想想他能那般****快活,也是他这个苦命的十弟在撑着宁家呢!

看着钱家人离去的方向,他轻哼了声,转身慢悠悠的朝宁府走去。钱家?想要他宁白轩卑躬屈膝如那卫闻一般入赘钱府,给宁家丢脸——等下辈子吧!

第三十三章:臭小孩 钱安娘带着一群人回到钱府时,天正渐黑。她问过府里下人后才知道,就在她们前脚出了钱府之后,四姨太花宜艳和四小姐钱香亚后脚便离开了,缘由是花宜艳带着钱香亚去云隐寺上香,替钱家众人祈福。

好个钱香亚!钱安娘嗤笑,明知未婚女子不可随意出门,而现在也过了元宵节的特殊节日,却找了这借口与四姨太一同出去。莫非她以为这样,就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了么?她恐怕还不知道,她的准夫婿宁白轩早已将她出卖了吧?

就算不是小羊瞧见了钱香亚那点事儿,就凭宁白轩说出他与钱家小姐有婚约一事,那也不难猜出宁白轩有婚约的对象是哪位小姐。钱安娘、钱菲菲以及钱红佩自然是可以排除在外的了,剩下钱香亚与钱正柔——钱正柔的生母安燕不过是一个平民女子,娘家已无人,在钱老爷生前就备受冷落,钱老爷自是不可能如此费尽心思的为她所生的女儿觅得如此佳婿。

如此情况下,结果自然分晓。

“三姐,此次事情不可等闲视之,必然要弄个清楚明白。不过既然四姐尚未归府,我们便各自回房休息一会儿。倘若四姐回来府里,三姐便派小羊过来通知我一声,我再来处理这事儿。”钱安娘转身,对钱红佩说道。

在钱府三年多,这还是钱安娘第一次下决心要对钱家人说上几句重话,但以钱香亚所做之事来说,就算钱安娘搬出家法,那也是不为过的了。

“大小姐放心,我明白。”钱红佩也看出钱安娘是在隐忍怒气,便不再多言,应声后带着小羊先行告退了。虽然她不希望安娘因为她的事情和四妹闹出什么大事儿来,但她也认为这一次给四妹一点言语上的教训是应该的。最起码,四妹不该与外人联手对付自家人,并且损害钱家的利益。

待钱红佩离开后,钱安娘又分别遣退了管家及其他随行下人。甚至连范柔,她也让其不要跟来。然后,她看了一眼神色间已经有些惴惴不安的卫闻,没说什么便往自个儿院落走去。

卫闻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生气,但碍于两人周围还有府里干活儿的下人,他也只好跟了上去,暂且不问。虽然周围气氛好像越来越紧张了,不过他还是镇定的随钱安娘以龟速回到了两人的房间。

卫闻轻手关上了房门,转身则见钱安娘已经在桌前坐下了,而那桌上花花绿绿的漂亮东西俨然是……

“安娘,你对我太好了!”卫闻瞬间将钱安娘正在生气一事忘得一干二净,喜笑颜开的扑了过去一屁股坐上凳子,然后趴在桌上如小狗般的伸手去取糕点,眼里满是星星点点。

‘砰’!

一声巨响震回了卫闻伸出去的手,那是钱安娘不顾疼痛以手掌拍向了桌面,导致木桌发出的响声。甚至,连那装着糕点的瓷盘,也跳动了一下。可想而知她有多用力——然后,她的手有多痛了。

卫闻呆呆的看着钱安娘,而钱安娘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前方,完全没有去看他。至于钱安娘生气的原因,自然还是因为卫闻和宁白旭走的太近了。去**楼喝花酒,浪费满腹才学,故意考得一塌糊涂,这些都是她认为卫闻绝对不能去学习的东西。因此在她眼里,宁白旭就是洪水猛兽,绝对绝对不能跟她的小正太靠的太近。

钱安娘更生气的是,那宁白旭居然是故意只考第二!也就是说,宁白旭的才学在卫闻之上,而他是故意侮辱卫闻的——这比侮辱她自己,还更让她觉得愤怒、羞耻、难受!

下一刻,卫闻就回过神来,赶紧的上前翻开钱安娘的手掌查看。一见她右掌心已经红了,他便心疼不已:“很痛吧?我吹吹就不痛了。”说完他便赶紧的吹气呼呼,一边用担心的眼神看着钱安娘。

钱安娘的心刹那间柔软了,但她随即又想起卫闻今日的表现,于是忿忿不平的抽回了手,自己双手搓着,缓解那隐隐的疼痛。她咬着牙问道:“卫闻,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和宁白旭狼狈为奸了?”

“狼狈为奸?”卫闻愣愣的重复,然后垮下小脸:“安娘,你是不是用错词了?我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哪里来的‘狼狈为奸’一说?”此时他方才明白,她原来是为他与宁白旭结交而生气。但,他真的从来没有视宁白旭为友,只是宁白旭爱与他说话,他出于礼貌不得不搭理一两句而已。

看着他笑容顿失,钱安娘缓和了些神情,她承认她是不该以大欺小,可是她真的很担心他跟着宁白旭学坏了。她叹了口气,心情有些烦闷地说道:“你还小,不知人心险恶。宁家现在是冲着钱家来的,而你又是钱家最容易对付的人,他们自然将目标对准了你。宁家人都不简单,我是怕你中了他们的圈套。你知道吗?”

卫闻静静的看着她,突然露出一抹甜笑:“我知道,但是安娘——我不小。”她越是认真的告诉他她担心他,他就越是觉得气恼。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是有了功名在身的举人,并不是她眼里当初那个十岁小儿了。

他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的保持距离,是因为他只想将最真实的一面留给她一个人。

“嗯?你真的不小吗?”钱安娘还未发觉他的异样,继续念叨着说道:“你当着我的面都能和宁白旭卿卿我我的,更别说背着我时是什么样了。”

卿卿我我?钱安娘恐怕还没察觉自己用了何等荒谬的形容词吧?

“像你这样轻易就被人哄骗,我怎么会放心呢?宁白旭连好处都没有给你,你就被他给收买了,甚至在我面前也帮着他说话。”钱安娘越想越不放心,说着说着便连续叹了好几回气:“卫闻,你可别忘了宁白旭是你这一次科考最大的对手。他故意放水输给你两场,难保他不是为了在会试和殿试上给你难堪。声名正盛时再跌落,才跌落的剧痛无比啊……”

可实际上,钱安娘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二十二岁之前都没有通过一场考试的宁白旭,突然转了性要与卫闻一同参加科考,并且又故意两场保持第二,将第一让给了卫闻。这岂非太过蹊跷?假如钱安娘料想得不错,宁白旭在会试中又是如此,然后殿试中却一举夺魁,那么卫闻才是落了个笑话,毕竟谁都知道卫闻志在状元。从天堂掉落地狱,才是最痛苦的。

正在钱安娘喋喋不休时,突然感觉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唇。她微微瞠目,见卫闻的动作是让她闭嘴的意思。奇怪的是,看见他脸上的认真,她竟真的不由自主停止了说教。

卫闻漆黑的眼睛紧紧的锁住她,脸上甜笑依旧未变:“我会在你面前与他说话,是因为我是钱家人。我会称呼他一声‘宁兄’,是因为我们同为举人,这是基本的礼节。既然他开了口与我攀谈,我若置之不理便是给钱府丢脸,你说对吧?”

当然,卫闻很聪明的隐瞒了他对宁白旭的真正感觉。就钱宁两家如今的状况来说,即使他欣赏宁白旭,他也不会与之结交。而在钱安娘面前,他更是不可能流露出对宁白旭的欣赏,那无疑是火上浇油。

钱安娘逐渐呈现出痴呆状,对于卫闻的话则是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哇塞,小家伙这样好帅耶……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简直就是克制她怒气的必杀技嘛。她虽然表情痴呆,可理智还在的,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怒火平息了。

卫闻见她不说话,心里微微雀跃起来,便问道:“安娘,我是你的什么人?”

弟弟?不,她觉得哪里怪怪的。儿子?抹汗,她还没结婚哪来的儿子?钱安娘不停的在心里思索着,嘴里却已经不自觉的答了出来:“小相公。”

“去掉那个‘小’字!”卫闻声音高了一点点,但对她的答案还是非常满意的。于是他的笑容扩大了,脸蛋也微微红了,语气夹杂了几分羞涩:“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相公,那你就得和我过上常人一样的夫妻生活。”

他最觉得怪异的,便是她对他的态度。如果说当年十岁的他入赘钱家,她与他的确是小了,他能理解。但如今他们已成大人,她却依旧待他如孩童,却忘了她自己也不过是十三岁女儿家,甚至还比他小两日了。

钱安娘此刻还处在她方才下意识答出的‘小相公’三个字的震惊之中,尚未回过神来,紧接着就感觉眼前突然一暗,唇上似乎多了什么温润的软软的东西。当她刚刚反应过来那是卫闻的唇时,唇瓣便被卫闻的小舌头触碰到了。

她顿时花容失色,如触电般将卫闻猛地推开,惊跳着离开了座位,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这、这个家伙……竟、竟敢舔她……

卫闻双颊似火,却还得意的笑看脸儿红彤彤的她:“上一回是你亲我,这一次我不过是讨回来而已。就算是……”他的舌头再次伸出,舔了一下唇,看着桌上那盘糕点,嘻嘻笑道:“就算是感谢你给我买了这么多糕点吧。”

钱安娘看着他半晌,讷讷的蹦出一句:“臭、臭小孩!”说罢她飞奔似的冲出了房间,连门也忘了关上。

事后钱安娘想起来,最痛恨的就是自己为何要落荒而逃,却不是上前揪住他耳朵一顿臭骂……

第三十四章:初摆架势(万圣节打劫啦!) 【好晚了,正好万圣节打劫,不给糖的都要被我捣乱,嘿嘿!】

钱安娘一路羞惭,好不容易进了三姨太的院落,她才拾回了一些冷静。她实在不愿承认,她被卫闻那臭小孩给轻薄了!她更不愿承认的是,她事后……很没骨气的逃跑了……

当她在小羊的带领下进了钱红佩的屋子后,她彻底冷静下来,方才能以平日的姿态出现在钱红佩面前。只不过,小羊的频频奇怪侧目观看,已经把她的异样出卖给钱红佩了。

“大小姐似乎……有心事?”钱红佩看着她走近,还是从那平静带笑的面孔上寻找到了一丝不对劲,便试探着问道。

钱安娘背脊一僵,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在奇怪为何他人还能从她伪装到无懈可击的脸上察觉出异样。她努力镇定的一笑,说道:“没事,就是想起四姐的事情,心头有些烦闷。”

要她说出卫闻亲了她的嘴,舔了她的唇,然后将她吓得落荒而逃这些事——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对钱红佩说出这等重大机密的。毕竟之前她还在对钱红佩说着,她与卫闻清清白白没有逾矩没有圆房的话。

钱红佩自然想不到那等对她来说是非常羞人的事上去,见钱安娘如此解释倒也接受了。照她所想,钱香亚的事情也的确够钱安娘头疼的,毕竟大家都是亲姐妹,钱家也就她们这群姐妹在撑着了。如果她们这些姐妹都不能同心维护钱家的话,只怕钱家早晚有一日要被宁家给彻底击垮。

她便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都是我太不小心了,让宁家钻了空子。不然,大小姐现在就不必如此为难了,我实在是错的离谱。”

钱安娘见她自责,忙道:“三姐不必自责,就算三姐元宵节不出门,那宁家也还是会寻找机会找钱家的茬儿的。现在看来那宁白轩与四姐有婚约,而宁白轩却想悔婚。”

“哼,他为了不做那背信弃义之人,便想通过打压钱家来使得钱家先弃了那婚约,可谓卑鄙至极!”钱红佩也想透了这一点,随即对那相貌堂堂的宁白轩生出不齿之心。

钱安娘摇了摇头:“不,我倒不觉得他意在此。钱宁两家联姻的消息并未传出去,本来宁白轩若不透露此事,就连我们也不会知情。但他却在不愿与钱家联姻的情况下说出了此事,那又是为何?宁家老九宁白旭身为举人,所以宁白轩也不可能不清楚,朝廷律例是不允许悔婚的。他就是再逼迫我钱家人,我们也断然不会先提出解除婚约而受国法制裁。”

钱红佩暗暗吃惊,安娘说得极有道理,宁白轩不应该做此等赔本买卖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非白费气力?可宁白轩若不是傻子……那他又想做什么?

钱安娘这边也在思忖着,突地她眼前一亮,随即瞠大亮晶晶的眼睛对钱红佩说道:“三姐,若那宁白轩并非想悔婚,而是想让钱家改婚约呢?”

“改婚约?”钱红佩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钱安娘重复了一遍。

钱安娘再一细想,觉得自己猜想十分正确。她见钱红佩不解,便解释道:“若我料想不错,当日宁白轩在爹的帮助下成为宁家当家人,必定是答应了爹一个条件——上钱家做女婿。也就是说,宁白轩其实应该和卫闻一样,入赘我钱家的。如今他连番作为,想必是碍于律法不敢悔婚,却又不愿入我钱家为婿,这才想逼得我钱家答应将四姐嫁进宁家去,而非招他宁白轩为钱家女婿!三姐,你认为呢?”

按照宁朝类似于明朝的律法,无正当理由的悔婚者不仅要杖责,而且律法也不会允许男女任何一方悔婚成功。也就是说,悔婚的那一方,不仅要挨打,还要按照原定婚约进行嫁娶。所以宁白轩不会犯傻的想要解除婚约,他的目的应该仅限于‘不入赘钱家’而已。

对于一个宁白轩那样的男人来说,娶谁为妻应该都不是大问题。除非他有了心上人,并且痴心的非那女子为正室不可,否则他不会想到‘逼钱家先悔婚’这一条根本行不通的法子。

钱红佩恍然大悟:“没错,大小姐这一番猜想的确大有可能。如果这样说的话,便说的通了。”原先她还以为宁白轩是个傻子,现在看来他并不傻,而且还有些头脑的。她再一想到对策问题,便问道:“大小姐可有法子对付此次阴谋?”

她指的,自然是宁白轩勾结了钱香亚给她头上泼脏水一事。先前钱安娘漠视了宁白轩的暗示,直截了当的回绝了他,想必是将他给惹怒了。所以最坏的结果便是王家公子以她不守妇道为由——退婚。

钱安娘想了想,却是不答反问:“据我所知王家并不富裕,也无任何人有功名在身,那么两家进行五礼的当初,聘礼何来?”她看过钱府账册,有一项则是记录了当初的开支,那聘礼看似由王家奉上,实际上是钱家出资,经了王家的手而已。不过如果她没有算错的话,从钱家流出去的那一笔数目颇大,而后来经由王家之手进入钱家的那一笔……却是不足其中三分之一的。

“聘礼……”钱红佩苦笑了下,答道:“据三姨娘说,那笔聘礼实际是爹爹借给王家的。想必到了如今这份上,王家的借条也还没从钱家抹去吧。这门亲事,当年是叔叔叔母所托之媒人介绍的,听说叔母与王家主母还是旧识。”

“那就好。”钱安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王家还有弱点在钱家,她就不担心他们不就范。她便宽下心来,笑道:“三姐,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断然不会让宁家人阴谋得逞。现在,我们便还是去看望一下四姐,顺便也将这事儿给说说吧。”

钱红佩看着她原本充满暖意的眼神突然间凌厉起来,不禁为之一怔。呆愣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点着头道:“想必四姐这会儿也回府了,大小姐请。”

钱安娘此行没带着范柔,便只得临时让小羊去前边通报。她则与钱红佩两人放慢了速度往四姨太院落里走去,等着小羊先通报完毕,她们才好进去。这一次并没有突然袭击的必要,她反倒是要先告诉钱香亚一声——你有麻烦了。

不一会儿小羊便折返回来,告诉钱安娘说是四姨太和四小姐刚刚回府片刻。因为钱安娘刻意放慢了速度,所以等她们到了四姨太院落里时,见到四姨太与钱香亚都已经换好了衣裳了。

“大小姐好兴致,这般深夜却还来探望四姨娘与我,实在让我高兴呢。”钱香亚早在听见小羊通报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了。自从爹娘过世三年以来,钱安娘还没有在天黑后特地带人来到她的闺房。不知这一次……

钱安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面上却还柔柔的展露着笑颜:“四姐这话却是不对,要说到兴致,那还是四姨娘和四姐兴致高。听说——”她故意顿了顿,自己先坐了下来,这才继续道:“听说四姨娘和四姐回来的路上,还去了胭脂店买胭脂水粉?”

虽然顶着为钱家人祈福的幌子,可这两母女本性却难改,仍旧是要去胭脂水粉店去买点能让她们心旷神怡的打扮用品。要查她们的下落,实在是太简单了。

钱香亚瞥了钱红佩一眼,暗暗惊讶这位三姐怎地今日与钱安娘一道儿,而且还是一副观好戏的架势。她又转回去看着钱安娘,说道:“爹生前说过,四姨娘喜爱打扮,便由着她去。不信的话,大小姐可以问我身边五位丫鬟。柏心……”

她刚唤了一声,钱安娘便摆了摆手:“好了,不用叫了。此事我本是随口问问,拉拉家常而已,四姐不必认真。不过既然四姐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倒是想向四姐讨教一番。”

钱香亚见一声‘柏心’就将钱安娘压制住了,心下暗暗高兴。她故作大度地说道:“大小姐有何不解,尽管直说,我能替大小姐解惑的,自然不会知而不答。”

“那好,我便与四姐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钱安娘微微一笑,随即问道:“既然爹生前说过方才四姐所说的话,那就不知四姐有没有听爹说过——身为钱家人,不可勾结外人,吃里扒外诸如此类的话?”

钱香亚攸地变了脸色,心下一阵慌乱,不自觉的便将眼光投向了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四姨娘。怎么会?钱安娘怎么会知道她做的事情?她不由得脱口斥道:“安娘,你什么意思?!我身边有柏心她们伺候着,难不成我还做了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

“四姐,我现在是以钱家当家人的身份问你的话,你可不要太过放肆。”钱安娘轻声说着,言语里却威胁十足。尽管那五名丫鬟她很中意,也尊重她们在钱府的地位,不过主子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们来管!

第三十五章:不了了之有其因 此刻柏心等五位丫鬟,已经听见钱香亚那一声叫唤,进了屋,规矩的在钱香亚身后站定。钱香亚本被钱安娘吓了吓,却因此而壮起胆子来。

“抱歉,大小姐。”钱香亚改了态度,柔柔一笑:“我是听见大小姐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在我头上,一时有些失控。不过,大小姐因何……这么晚还来训话?莫非,是钱府出了什么大事?”

钱香亚这时并不害怕了,有柏心她们五人在场,她们怎么也不会让钱安娘太欺负她的。至于钱安娘也许知道了她与宁家勾结之事……那也无妨,她自有办法在柏心五人面前蒙混过关。所以她现在不能跟钱安娘硬碰硬,且先看看钱安娘掌握了什么证据没有。

钱安娘勾唇一笑,有些嘲讽地道:“瞧四姐这话给问的!难不成四姐希望钱府出什么大事不成?”她转而冷哼:“不过可惜,钱府还出不了什么大事。就算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钱府出些大事,也得先看看我钱安娘同意不同意!”

“大小姐这话,我听不明白。”钱香亚故作不知,在钱安娘把话挑明、拿出证据来之前,她是不会自露马脚的。她甚至怀疑,钱安娘此行来只是投石问路,想让她不打自招。

钱安娘紧紧的盯着钱香亚,却没再说下去。她并非说不下去,只不过是不想出卖钱红佩罢了。若将这****钱香亚的罪名推到宁白轩头上,只怕又会将此事闹大,到时候人尽皆知了反而打草惊蛇。她还不想太早让宁白轩知道,她已经有所防范了。

“四妹,你派明雅去做的事情,都被小羊看见了。”钱红佩猜到了钱安娘的顾忌,但却不想让钱香亚再错下去,导致姐妹反目,便上前一步沉声说道:“不管四妹想怎么对付我,我都没有怨言,但是四妹这一次却动了整个钱家,我实在是难以理解。难道四妹就没有想过,宁家对钱家存了什么心吗?”

“你……”钱香亚张了张口,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没想到是那死丫头办事不力被钱红佩身边的丫鬟看见所致,害她还担心是宁家走漏了风声,或者是四姨娘反悔了。

钱安娘见钱红佩站出去了,便决定静观其变,看看钱香亚能否有一丝悔悟之心。

“四妹,也许外人对四妹许下了什么诺言,很诱人很难拒绝。但我想说的是:四妹姓钱,就算日后嫁了人,背后为四妹撑腰的也还是钱家。如果钱家衰败,四妹就算嫁去了富庶之家只怕也是难以立足。”钱红佩严肃的说道:“四妹应该想想清楚,到底谁对四妹是真心,谁对四妹是假意。虽然我们钱府内斗不断,但是从来没有人真正伤害过钱家任何一个人。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就在钱红佩说着这番话的时候,钱香亚已经打定了主意否认此事。她不得不承认,钱红佩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她和宁家人勾结,陷害钱红佩,抹黑钱家。

“三姐说的有道理,我自然明白的。”钱香亚笑了笑,继而眨眼装作不解:“不过三姐的丫鬟既然说瞧见了什么事情,不妨让她出来说清楚我到底派明雅去做了何事?又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四妹真打算让我说?”钱红佩隐隐有了些怒气,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想到香亚还是如此执迷不悟。难道,香亚心中就对她没有一点姐妹之情吗?

钱香亚点头:“不错,这些日子我一直呆在家中,就连元宵节也未曾出门,不知小羊为何说……事关声誉我也不想被人诬陷,我们姐妹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三姐就说说看,小羊到底是何时发现我派明雅去做那见不得光的事情。”

此时,钱安娘已经让范柔将房里不相干的人全都带了出去,只留下了她和钱红佩、钱香亚三姐妹,还有四姨太、四姨太的贴身丫鬟明雅及柏心等五名丫鬟。柏心等五名丫鬟与其他下人不同,钱安娘自是没有让范柔将她们请出去。因为,钱香亚辩驳时恐怕会用到这五名丫鬟。她倒要看看,这五名丫鬟在知道真相后,是否会如钱老爷生前所托付的那样——好好教导四小姐成为淑媛。

“好吧,既然四妹一定要将此事摊开来说,我便如四妹所愿。”钱红佩也动了怒,冷着一张脸说道:“元宵节前夕,四妹让四姨娘身边的丫鬟明雅去府外送信,恰巧被小羊瞧见。小羊一时好奇便跟上去瞧,结果见到明雅与一陌生男子接头,给了那陌生男子一封信。”

钱香亚伸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道:“三姐若要编排我,不妨用个好点的招数。这一招实在有些说不过去,难道我堂堂钱家四小姐,还要跟陌生男子暗通款曲不成?玷污了我的闺誉,于钱家也是一种损害吧?”

“四妹莫慌,且听我将话说完了去。”钱红佩不理会钱香亚的讽刺,继续说道:“恰巧元宵节那日我带着小羊与两名家丁外出赏灯,在钱府不远处同时遇见了宁家人与王家公子。人群出奇的拥挤,我一时不察便差点跌倒,扶住我的便是宁家一个男人。我虽然立刻回了钱府,但这一幕全被王家公子瞧见了,后果不消我细说。也就是那晚,小羊在宁家人中间看见了与明雅会面的那个陌生男子,证明其是宁家下人。”

顿了顿,钱红佩问道:“试问:王家公子为何会出现在钱府外?宁家人如何也出现在钱府外?为何这般凑巧,我们三大家的人全出现在钱府外一个根本不应该有太多人出现的赏灯点?如果这一切是有人安排,又是谁安排的?宁家人和王家公子何以得知当晚我要去钱府外赏灯?明雅给宁家下人的那封信里究竟写着什么?四妹觉得,这一切都是谁所为?”

这一连串的问题,几乎已经将整件事情串连在了一起,屋里所有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许,最震惊的莫过于柏心那五名丫鬟了。从她们脸上的神情就可以隐隐看出——她们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不过这一点,钱安娘和钱红佩早已经猜到了。毕竟柏心那五名丫鬟才是伺候钱香亚的贴身丫鬟,也是府里独一无二的待遇,但钱香亚却跳过了她们,直接让四姨太的贴身丫鬟明雅去做这件事情,说明钱香亚根本没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柏心她们。也可以说,钱香亚心里十分清楚,像这样的事情,柏心她们是绝对不会让她去做的。

“是吗?”钱香亚半晌后,终于开口了,却完全是辩驳:“如果三姐一定要相信自己贴身丫鬟所说的话,那么我的贴身丫鬟也更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元宵节前夕,柏心她们一直都呆在我身边,我不可能有机会背着柏心她们去让明雅做这种事情。再说了,四姨娘对爹的感情最深,她也绝对不会允许明雅帮着我做有损钱家利益的事。”

当然了,在座的人都明白:如果宁家真的是有意借此事让王家以‘钱红佩失节’为由对钱家退婚的话,不止钱红佩一生被毁,钱家也从此被抹了黑。这在京城,只怕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点了。

所以柏心等五人都在疑惑:四小姐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吗?可是,为了什么?

钱安娘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笑的众人不明所以。好一会儿后她才停止了发笑,看着钱香亚说道:“四姐啊四姐,亏四姐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啊……”

她指的是钱香亚被宁白轩利用一事,只怕钱香亚还不知道宁白轩利用她,是因为不想入赘吧?不过她现在不打算说。如果现在说了,宁家那边必然会有所防范,她不想太早让宁家拿出新措施。钱红佩的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但说完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才是‘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如果钱香亚知道了这个原因,恐怕会更加殷勤的帮助宁白轩如愿以偿了。因为——宁白轩若真的入赘钱家,那钱香亚是一点好处也捞不着了。宁家当家人不可能给一个姑爷当家的,所以宁家当家人必然要易主。

反之,钱香亚则好处多多了。身为宁家大夫人,她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了。

“好了,今日便也不多说了,四姐好自为之,莫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就是了。”钱安娘想到这一点,便不想再纠缠下去了。现在钱香亚并不知道宁白轩是想逃离入赘的命运,而是以为宁白轩要打压钱家,这样的话钱香亚还会对宁白轩有所保留,不会将自己的娘家给真的毁了。所以她待会儿还要跟钱红佩说一声,暂时将此事保密,否则钱香亚可真会拼了命的维护宁白轩了。

钱红佩显然还不想走,但接到钱安娘的眼色示意,她心想钱安娘必然有其道理,便也只得随钱安娘离开了四姨太的院子。

第三十六章:痴心妄想 【打赏少、票票少、啥都少,是否意味着四两可以tj了?虽然俺木有东西割的说……】

钱安娘带着钱红佩一行人离开后,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原本微笑着的钱香亚此刻也不笑了,因为柏心等人正用复杂眼光看着她。

钱香亚不笑了,是因为她脸上出现了疑惑不解的神情。她看着柏心等人,小嘴一撅,说道:“怎么了?你们难道也相信那个丫鬟说的?”

说起来钱香亚倒是钱家五位小姐中最美的一个,完全继承了她娘的美丽。人都是视觉性的动物,再加上四姨太花宜艳的枕边风本事,钱香亚便更是得宠。如果钱老爷还在世的话,钱安娘只怕还不能对钱香亚说些什么重话,毕竟钱老爷对她和钱香亚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没有不同。

正因为这样,签了终身卖身契的柏心五人才被分配给了钱香亚。也是钱老爷火眼金睛,看出钱香亚越大越有趋向于她娘的性格发展,钱老爷这才希望借府里的五个老丫鬟能约束住她,教导她成为钱安娘那样的淑媛。

所以并不是钱安娘不如钱香亚得钱老爷的宠,而是钱香亚从小便不如钱安娘懂事乖巧有心思,这才需要柏心五人****。只可惜……

正如钱安娘所认为的那般:丫鬟就是丫鬟,主子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们来管。柏心五人就算想达成钱老爷的期望,却也对主子的决定无可奈何,因为她们不可能如管教下边下人一样管教主子。要把一个阿斗式的人给扶起来,确实是强人所难。

这会儿钱香亚先发制人,装出无辜的神情,柏心便垂下眼儿,淡淡地说道:“奴婢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小姐那番话,四小姐得听进耳去。自从老爷夫人去世后,钱家有多少生意被抢,三小姐平日里也听奴婢们说了不少。宁家受老爷恩惠在前,忘恩负义对付钱家在后,若三小姐还记得老爷待三姨太与三小姐的好,便不能与宁家有任何私下往来。特别,是背着大小姐。大小姐虽然与三小姐感情不深,但大小姐一心为钱家,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三小姐与大小姐闹闹性子便罢,莫要听信外人煽动,却毁了自己的根基。”

一番话说的不轻不重,既不是指责也不是劝诫,却又带了些指责意味,也像是谆谆善诱。如果以柏心教导下人的作风来说,这是轻的;但如果以一般情况下,下人对主子的态度来说,却又算是逾矩了。

钱香亚慢慢的隐去了最后一点笑容,心中虽有不满,但却也没有责怪柏心的意思。这五人是她在钱府最后的资本了,她不会傻到去得罪她们。更何况她早已看出钱安娘对这五人很是中意,平日里都挺照顾她们,她更不会与她们闹翻,好让钱安娘趁虚而入。不过一时之间,她面对这番不轻不重的话,却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应对话语来,便坐在那儿没出声。

“是呀,四小姐可千万要记住:一个手掌五根指,缺了哪根都碍事,若要抓得重物起,还须五指同协力。不管钱家怎么内斗,却一定不能让外人来掺和呢!”立春见柏心的话语似乎让四小姐不高兴了,忙编了个顺口溜来逗乐主子,随后又说道:“虽然奴婢相信四小姐是不会这么做的,不过柏心姐这么说也算是未雨绸缪,四小姐听听就好了。”。

“你们放心,我是不会与宁家人往来的。”钱香亚见立春帮她打了圆场,脸上这才又出现了笑容。然后她指了指桌上的花布,欢喜地冲立冬说道:“立冬,快把这布给我拿去缝一件儿衣裳,这是……”

她差点说溜嘴了,赶紧的打住未说出口的话,转而说道:“这是今个儿回来的路上,四姨娘为我选的布料,我很喜欢。还有这个是四姨娘的,你们也一道儿缝了。好了,拿了布匹就下去吧,我也累了。”

五人觉察到四小姐有话转了弯,却也不好追问,便在立冬抱了布匹在手后一齐退出了房间。但一出了门,立春四人便听见柏心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顿时都明白她们的柏心姐对四小姐是越来越失望了。

她们五人都是同年生的,唯柏心最大也最沉着,所以她们一直以柏心为首。她们从八岁起入钱府为婢,经过当家主母钱夫人的严格训练后,在十二岁时由钱夫人亲自挑选出来,作为钱府的大丫鬟,管教其他下人。

后来钱老爷将她们一齐派给了四小姐,使得钱夫人整整三月不理钱老爷,只是碍于钱府到底是钱老爷当家,所以才不了了之。但因为此事,她们五人没少受钱夫人刁难。甚至连四姨太与四小姐,也遭到了钱夫人的报复,却都是有苦难言。钱老爷达到了目的,对这种情况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来就成。

原本她们也想将四小姐教成如大小姐那般受老爷喜欢,可惜四小姐总是在她们面前一个样,背过她们却又一个样,她们也莫可奈何。四小姐是主子,她们总不可能如对待下人那般要打则打,要罚则罚。

也许她们能做的,不过是守着四小姐不犯大错,不让大小姐有机会整治四小姐罢了。

她们虽然签了终身卖身契在钱府,但却不似其他丫鬟那般,要随主子嫁。倘若四小姐出阁,她们是仍然要留在钱府的。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四小姐才始终没办法对她们交心吧。像那明雅,就是四姨太从**楼里带过来的姐妹,也是钱老爷碰过的人儿,四姨太和四小姐就对她信任的很。

“你们说,四小姐做了没有?”一回到屋里,柏心就低声开了口。她不想说别的,也就这么一句话,一个问题。她们五人做事本分不逾矩,所以除了在钱老爷将她们派给四小姐那会儿时受了钱夫人许多责罚之外,却是从没受过无端打骂。她们早已将钱府当作自己的家,做什么事儿也都是为了钱家。

如果四小姐真的如大小姐和三小姐所说的那样,竟去和宁家人勾结了对付自家人,那她们可就真的寒了心了。只怕,是要辜负钱老爷的一番期望了……

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四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府里头最独善其身的莫过于三小姐了,而且三姨娘也被三小姐管的紧。若不是真有其事,三小姐恐怕不会气成那样儿。再说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小羊,性子真的很,与钱府其他丫鬟完全不同,所以她说她看到了那事儿——那就十有八九是真的。

何况,还有之前听几名随大小姐出府的下人所说的那些话儿呢!大小姐专程带了三小姐出去赏灯,无疑是要给宁家人一个震慑:钱家没有被宁家打垮!宁家与钱家这般久都没有交集,突然却出现在钱府外,还是当家人宁白轩和这一科的举人宁白旭,不得不说事出有因。再结合其他证据——整件事情就很明显了。

柏心一见四人神情,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她微微叹气,随后便让针线活儿最好的立秋和立冬两人替四小姐制衣,而她和立春立夏三人便拿了四姨太的布料制衣。她们一向都是如此分工,因为若四姨太的衣裳比四小姐做得好,那四小姐可不会乐意了。

此时,钱香亚正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姨娘花宜艳,在花宜艳第无数次唠叨的时候,她沉着脸说话了:“够了,这些事情我都明白,不消你多说!”

花宜艳一怔,赶紧便有些讨好的说道:“四小姐莫气,我并不是在教训四小姐。我只是觉得现在动静大了,还是要小心为好。宁白轩递来的消息,千万别让大小姐和其他人给知道了,否则不知她们使出什么招数来对付四小姐呢!”

她一个偏房,老爷又走了,不靠这仅有的女儿还能靠谁?眼看大小姐日渐大了,她若再不讨好女儿,往后可说不准就被大小姐给赶出钱府,无家可归了。

“我也只答应他做这一件儿事,他可别再想我帮着他。我也要看看他会不会看在我的面儿上,不将钱家逼到绝路上去!如果他不肯放手的话……”钱香亚哼了一声,眉眼一勾,笑道:“我也没那么傻,三姐说的道理我都懂。只不过三姐被退婚,那也不会影响到钱家生意,顶多让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有个乐子罢了。”

说到最后她轻轻叹了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我答应了他呢……罢了,往后我夺了安娘的位置,她和三姐的一生,我都照顾着便是了。”

花宜艳眉头一皱,显然对钱香亚的说法不甚赞同。斩草不除根的,往后地位怎么稳?看来香亚还是不够狠,往后她再教导教导。不过眼下,她却还是应着:“四小姐说的是,这原本就是没办法的呢。”

所以说,钱老爷当初最应该做的,是不让钱香亚与花宜艳过多接触。只可惜当时连钱老爷自己,也是被花宜艳从**楼带来的媚惑手段给迷住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也。

第三十七章:再约定 再说钱安娘嘱咐完钱红佩要对钱宁两家的特殊婚约保密后,她才带着范柔回去自个儿的院落。但是越离的院落近了,她却越不想回她和卫闻的房间。

愈是安静的时候,钱安娘的思绪便愈清晰,许多事情在她脑海里也有了新的进展。此刻她便忆起了之前与卫闻的那个吻,于是眉头越皱越深。到了最后,她索性在院子里停了下来,看着前方那扇被烛火印着的门,抿唇思索着。

“大小姐,怎么了?”范柔在她身后,见她停下便小声问道。

钱安娘又在心里思量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作出了决定。她转身对范柔说道:“柔儿,你进去跟姑爷说一声,就说我感染了风寒,从今日起便住在我以前的闺房里,等风寒好了再回房。”

“啊?”范柔攸地睁大眼,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风寒?大小姐什么时候感染了风寒,她如何不知?所以……大小姐这是要跟姑爷分房而睡吗?之前她是有注意大小姐似乎在回府的路上生了姑爷的气,但没想到有这么严重啊。

紧接着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低头道:“是,大小姐,奴婢这就去通知姑爷。”说完,她抬脚便要走。

出于本能的,钱安娘顺手便拉住了范柔,见范柔不解的眼光,她轻咳了一声后嘱咐道:“说话注意些,不要开罪了姑爷,知道么?”她的确是想好好考虑一下她和卫闻的关系,但她是真心喜欢卫闻这个小家伙的,所以不想她的暂时冷静伤害到他。她知道,这个小家伙敏感的很。

范柔顿时心领神会,点头道:“大小姐放心,奴婢会注意分寸的。”她暗暗奇怪,大小姐对姑爷的态度可真够扑朔迷离的。一会儿热情,一会儿冷淡,既要将姑爷扶上官老爷的位置,却又似乎总心疼姑爷吃了太多苦。不知道姑爷在这大小姐心里头啊……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去吧,待会儿出来便往我房里弄点热水来,我要沐浴。”钱安娘说完,转身便朝另一间房走去——也就是她出嫁前的闺房。

因为卫闻是上门,所以钱安娘与卫闻的新房也就设在原来的院落里,离钱安娘以往所住的闺房仅隔百步之遥。也是因为这样,钱安娘才敢和卫闻暂时分房而睡。经过三年的沉淀,她院落里的下人已经不是当初那批不听话甚至往外靠的下人了。能够留在她院落里继续做事的,都是她和管家还有范柔长期考查后留下来的人,其他不忠于她的,都早已被派往别院了。

“是,大小姐。”范柔行了个礼,眼看着钱安娘走远,她才再往前走。

到了卫闻所在的房间门口,她举手轻轻叩了两下门,唤道:“姑爷,大小姐让奴婢来传话。”

“进来。”下一刻,卫闻的声音响起,看样子他并没有睡下,也没有看书。因为二者任一,范柔都应该要唤上好几遍才能得到回应。

范柔轻轻推门而入,见卫闻是坐在书案前,不过——他手中的书,拿倒了。她自是不会点穿,带上门后快步走到卫闻面前,低着头福身道:“姑爷,大小姐感染了风寒,今晚便不回房间了。大小姐让奴婢带话,请姑爷早早安歇。”

卫闻手中的书一下子掉落书案,至于是顺还是倒他却也不会去管了。他慌忙站起身来,说道:“怎么会感染风寒?大小姐现在何处?”

范柔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卫闻脸上表情破功,不禁微微一愣。待卫闻问起第二遍时,她方才回过神来,忙道:“姑爷不必担心,大小姐服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大小姐就是因为姑爷会试在即,所以才恐将风寒传染给姑爷,这才避着不与姑爷接触呢。姑爷这番去见大小姐的话,只怕奴婢要挨骂了。”

“她在她以前的房间是不是?我去看看。”卫闻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推开椅子便往房间外走。至于范柔挨骂的问题,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他对钱安娘的个性很了解,她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责罚范柔的。顶多,也就是口头上两句埋怨罢了。

“姑爷,姑爷……”范柔想阻拦,却见卫闻已经出了房间,以让她咂舌的速度。她顿时哭丧着脸,追了上去,这下子大小姐可真的会骂她了。原本大小姐也就是装病与姑爷分房的,虽然她不知为何。现在姑爷去见大小姐,不是一下子就穿帮了吗?

等范柔追到钱安娘以前所在的闺房时,果然见到卫闻已经站在钱安娘面前了。她惴惴的看了一眼钱安娘,心想大小姐必然会怪罪她办事不力了。可是……她都还没来得及跟姑爷再说些什么,姑爷就跑了呀。她总不能,拽住姑爷不让他走的。

“柔儿你先下去吧,半个时辰后再伺候我沐浴。”钱安娘摆了摆手,算是不介意范柔的失职了。她也没想到卫闻这么快就跑来,看来范柔是根本来不及卖弄口才,卫闻就已经往外走了。

“是,大小姐。”范柔松了好大一口气,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范柔走后,屋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卫闻也是一眼就看出钱安娘根本没病,因为他进来的时候钱安娘正在对镜拆头饰,嘴里还哼着曲儿,精神饱满的很。

“为什么骗我?”见她不说话,卫闻率先走到了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心里有些难受。是她说的不要骗人,可她却骗他——己身不正何以正人?

钱安娘一时无语,她不骗他的话难道要坦白告诉他,她决定和他分房睡吗?其实若非那个吻,会试在即她也不会如此决定。只是她从这个吻上发觉了一个要命的事实,那就是:卫闻在逐渐长大、成熟,而她的这副身躯也在逐渐成熟,这样夜夜睡在一块儿,很容易出事儿的。

只是尽管她有再多的理由,她也还是骗了他。她从他眼神中看出,他有多么难受她会骗他,虽然不过是一件小事。

想了想之后,钱安娘决定和他摊牌,眼下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她站起身来,说了句‘跟我过来’便将卫闻带到了桌前坐下。待到卫闻也坐下了,她才再开口道:“卫闻,我们认识有三年多了吧?”

此刻她不是将卫闻当成小家伙来疼,而是以大人的身份与他谈‘夫妻’这个概念。就她而言,当初要招姑爷进钱家,不过是为了挡灾自保罢了。如果那会儿不是叔叔叔母与几位姨娘欺她年小,当时钱家又是一团糟,她也许会选择更好的对象。

但是,不管对象是谁,她都不可能真的付出男女感情。从前二十六岁的她不会对男人付出感情,如今二十九岁的她更不会。

“是,三年多了。”卫闻听她语气柔柔的,心里难受稍退,嘴角拉开了些,答道。这三年里,他的目光逐渐逐渐只肯放在她一人身上,她发现了没有?

“当初我们都才十岁,也许对‘成亲’这件事都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但我们却在懵懂中成亲了。”钱安娘笑笑,将自己与卫闻放在了同年龄的位置,从未打算将自己的过往告诉任何人:“不管初衷为何,我们还是成了一家人。短短的三年多,我待你如亲人一般,将你看作保护对象,不许任何人欺负你。但是……”

她顿了顿,避过了卫闻的视线,看向另一处,说道:“但是我没办法将你当作丈夫来看。”

卫闻一怔,她将他当作亲人,却没办法将他当作丈夫?

“也许因为我们年纪相仿,又是十岁便成亲了,所以在我心里,卫闻一直是那个小小的、可爱的、需要人保护的孩子,而不是大大的、成熟的、可以保护我的男人。”钱安娘语带暗示的说道:“不过我会一直保护你,就算不能将你当成我的丈夫看待。”

也许在钱安娘心里,还有一个芥蒂无法去除。那就是卫闻是以乞丐的身份入钱家做姑爷,与她成亲的。倒不是说她歧视卫闻出身,而是因为卫闻入钱家之前和入钱家之后生活大不一样,那么卫闻就很有可能想抓住她这份温暖而黏着她。也就是说,卫闻并非一定要娶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这个人可以带给他一些他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才眼里只有她一个人。而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寻求温暖的本能而已。

尽管她没有将卫闻想的那般卑劣,但她会担心,担心卫闻错以为这种本能就是对她的喜欢。当有一天卫闻发现他错了,而且遇上他真正喜欢的女子时,她该如何自处呢?

卫闻听懂了,敢情她是以为……他是贪恋舒适日子才会想与她圆房,做真正的夫妻?虽然她没有明白的说出来,但她最后一句话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她在对他保证:即使她和他不做真正的夫妻,她也不会将他踢出钱家。

“我不生气,因为你只是不了解我而已。”他笑了,心里是真的不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跟我是否以十岁模样出现在你面前没有关系。如果你觉得十三岁的我还是太小,那么你就再等我三年,如何?”

钱安娘愣住了,没想到她说得如此明白,他却还是如此云淡风轻的,连她以为会伤了他的自尊而导致他生气的结果,都没有出现。可是他的成熟语气,的确让她有些不安,难不成当初的自保,真的给自己惹来了麻烦吗?

要她将卫闻当成弟弟疼爱,可以。但要当成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来对待……她怎么都觉得很别扭,而且很遗憾这种得来不易的姐弟情被破坏了。

只是,她不能采取过激的方式来让卫闻明白,否则她选姑爷的初衷便不复存在了。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这真是一件麻烦又棘手的事情。

“但是,在此期间,你不可以喜欢上别人。嗯?”卫闻拖长了那个‘嗯’字,征求她的同意。

钱安娘还能说什么?她只能点着头先答应下来,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等卫闻长大了,他自然会知道什么是他想要的。她可不信,以她这副容貌,能留住一个英俊潇洒状元郎的心。

本来她要的,就是状元郎的权势,而不是他的心……

第三十八章:挡不住的情愫 从跟卫闻分房后的接连几日,钱安娘眼睛都有些浮肿,幸好范柔用了土方子帮她去了些肿,又以妆颜遮挡,才不致于使她连门都无法出。

“大小姐这又是何必呢?”范柔虽然一向不会逾矩,但在这种关于钱安娘身体健康的问题上却是要多嘴几句的:“奴婢看姑爷精神也不是很好,还有五日便是会试之期了,大小姐是不是……”

当然,范柔是想不通钱安娘怎么生这么久的气的。她觉得就算姑爷那日与宁白旭多说了两句话,但那也是官场必须的呐,没什么大过错的,不管怎么说姑爷也是举人身份啊。在官场上,即使是有深仇大恨的人,见面也还带着三分虚伪笑呢。大小姐既然要让姑爷踏足官场,就应该明白这些规矩的。

“别说了。”钱安娘摆了摆手,打断了范柔后边的‘是不是’。她知道范柔的意思是让她回房去睡,只不过她怎么会呢?好不容易熬过了这几日,想必渐渐便会习惯了,再一折返便是前功尽弃。

她闭眼揉了揉眉心,对于会试的事情并不是很担心。她隐隐有种预感,此次卫闻的状元路并不会顺利。在上回听说了宁白旭原来是隐藏了实力的事情之后,她便不怎么抱希望了。她知道宁家这次是倾巢出动,也许还不止双管齐下,所以她想让卫闻考上状元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不过卫闻才十三岁,即使考上状元,皇帝也不会封他个大官做。这一点,她如今倒是清楚了,也明白自己是太心急了。她不能因为自己实际上是二十九岁的年纪,而不顾卫闻还小的事实。这次会试既然有宁白旭掺和,那卫闻避其锋芒也无不可。

“柔儿,让院子里的人嘴巴都紧些。若是走漏了风声,定要查出是谁,然后严惩不贷!”她放下手,舒展了眉头,声音透着些冷意地对范柔吩咐道。

范柔急忙点头:“是,大小姐放心,院里的下人都是自己人了,不敢多嘴多舌的。”然后她见钱安娘脸色和缓了些,一颗心才放了下来。看来大小姐也只当这是夫妻间的事,并不想闹得整个钱家都知道。

钱安娘心里明白,范柔并不知她的想法,只当她是在和卫闻生气。唉,她要真的只是闹闹脾气就好了,可惜……这几晚睡的并不好,枕边总觉得少了个人,让她觉得有些气馁。她从前与卫闻睡在一起只当卫闻是长枕头一样,从来没有察觉过她和他的男女分别,可如今单独入睡又怎么会觉得不习惯呢?

不过现在想起来,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有多么迟钝。她将卫闻当成小弟弟看待,但她在卫闻眼里可不是二十九岁的大姐姐,而是一个年纪相仿的青春少女啊……

十三岁?按照她那个世界的科学观点,十三岁的身体和心理都还没有发育成熟,即便是早熟的十几岁男女有偷尝****的,那也是好奇心作祟,能懂什么是相濡以沫的夫妻情?

钱安娘突然仔仔细细的将范柔打量了一遍,直到范柔有些不自在了,她才用一种怪异的语气问道:“柔儿,你今年有十六了吧?”说到早熟,当初她过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范柔也正是十三岁呢。她倒忘了身边有个现成的例子,她得关心关心。

“大小姐有心了,奴婢今年正是十六。”听得钱安娘这般问话,范柔不仅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一颗心反而提的更高了。她惴惴不安的答道,心里也暗自揣测着钱安娘这话里的意思。

钱安娘便兴致盎然地看着她说道:“那你跟我说说,你对十六岁还未嫁人这件事儿是个什么想法。听管家说,你十三岁那年本就该出阁的。”嫁给一个根本连面儿都没见过的男人呢,也不知范柔自己愿意不愿意。

她穿过来便是钱安娘,有着钱家继承人的身份,选了卫闻也是自个儿愿意的,不存在逃跑一说。若穿过来是范柔这样的待嫁女子的话……她深知自己是要逃的,即使前途充满荆棘。

范柔脸上一红,头便垂了下去。但大小姐问话,她又不能不答,最后踌躇了一会儿便只好说道:“这……这不是奴婢可以决定的,奴婢没有什么想法。”如果一定要说心中的感受的话……也许有点放松,也有点失望吧。

“如果现在要你嫁呢?你心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钱安娘不死心的再问道。范柔十六岁,也就是卫闻三年后的年纪。卫闻让她等他三年,可她也不觉得十六岁有多成熟。

范柔绞着手,吞吞吐吐地道:“不管什么时候嫁……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儿,奴婢没有什么想法。若说有一点点与平时不一样的心情的话,应该是……有点期盼,也有点恐惧吧……”那一年她原本是要嫁进林家的,所有人都认为林秀才能夺魁,谁知道后来揭榜时却榜上无名,她和林秀才的婚事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当时的心情,她还记得很清楚。

“少女怀春哟……”钱安娘取笑道,但心里又有了一些新的认知。这里男女婚嫁本就是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女人们似乎都没有什么其他想法。有了婚约,就必定是要嫁的了。不像她——还在心里挑三拣四的。

她撇了撇嘴,否定了‘挑三拣四’的自我评价。她可不是挑,而是压根没想过要跟一个男人白头到老。在那个二十一世纪她二十六岁未恋爱过,就是因为一有男人追求她,她便告诉那男人——我是同性恋,如果你选择变性,也许还有机会。

而事实上,在她所在的公司里,她还没看见过一个女同志,因此她才能这般肆无忌惮的,说谎也不怕女同志骚扰。再说女人没有男人那般霸道,就算有女人找上门,只要她不愿意,对方也不会强迫。更何况要比强迫,应该是她强迫别人才对。

范柔这会儿已经是悄悄在跺脚,却没办法对她说出任何话来了。

钱安娘也看出范柔快给羞死了,于是笑道:“好了,我不取笑你了,我曾经也……”一说到这儿她就觉得不妥,还未想好如何转折,便听房门轻叩声响起,她随即嘴唇一抿,不再开口。

范柔福了福身后赶紧转身开门去瞧,却见是院里小丫鬟子青,便低声问道:“什么事?”

“柔姐姐,柏心姐还有立秋姐、立冬姐,都到院门外了,说是要见大小姐,手里还捧着东西。瞧着……似乎是衣裳。”子青赶紧便对范柔说了情况,她可不敢放她们进来,于是让其他姐妹在外头守着,自个儿跑进来禀告了。

“她们还在院门外?”范柔问完便见子青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便赞赏的说道:“你做的很好。这样吧,你去请她们进来,去的时候慢点儿,大小姐约莫就能进屋了。”

子青忙应了声,转身匆匆跑了几步,突地想起范柔的吩咐,便又缓了步子,慢慢的朝院外走去。

范柔看了一阵儿,便回了房间里对钱安娘禀告了此事。

“哦?”钱安娘眉头一挑,人却是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走:“看样子,她们是来替四姐说好话的。”她本来就没打算再跟钱香亚纠缠,不过柏心五人恐怕还不知道呢。

范柔紧跟其后,说道:“她们对四小姐倒是忠心的很。”她庆幸她跟的是大小姐而不是四小姐,不然可真会被大小姐玩死。

钱安娘听了只是淡笑,并不对柏心五人的忠心作出评价。那日在柏心五人眼中,她却是隐隐瞧出了点失望,不过这还不至于造成她们主仆决裂。柏心五人,对钱家的忠心还是毋庸置疑的,到底是终身卖在钱府的丫鬟,钱家的未来也就是她们的未来吧。

钱安娘带着范柔走到了原先的主卧,便让范柔守在门口等候柏心她们,她则进了屋先去跟卫闻说一声。这会儿卫闻必然是在看书的,不过柏心她们进来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影响,以往也有多次类似情况发生的。

“四姐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送衣裳,我让她们往这屋里来了。”她走到书案前,轻轻敲了敲案面儿,说道。

卫闻早听见了她的动静,也瞥见了她的身影,只是不曾抬头而已。这会儿听她开口说明来意,他才放下了书本抬头看着她轻点了下头:“那我们去喝茶。”说罢他起身离开书案,与钱安娘一同走去了桌边。桌上有院子里丫鬟刚泡好的两杯热茶,本来就是掩人耳目用的。

卫闻坐下后,唇边隐隐带了一丝笑容,说道:“如今我才算是体会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了,现在能陪你坐下喝一杯茶也是好的。”

钱安娘闻言呼吸滞了滞,但又不想说什么,便点了点头。她看着他推过一杯在她面前,便也端了起来在唇边吹着,再一侧头看着他那眼下的淡淡黑影,顿时心中不是个滋味儿。

总觉得,很残忍似的呢……

第三十九章:少年郎立功 就在钱安娘心中有些小小的忏悔时,范柔出声了:“大小姐,柏心、立秋与立冬三人求见大小姐。”

钱安娘瞬时将思绪拉了回来,转头来将并未喝上一口的热茶放回桌上,摆好姿势后点头道:“让她们进来吧。”瞧她,竟看卫闻看得呆住了,差点忘了柏心她们前来这回事儿。

话音刚落,范柔就带着柏心三人进了屋。

“奴婢柏心带丫鬟立秋与立冬,给大小姐请安,给姑爷请安。”柏心带头说话道,与此同时她与身后的立秋立冬都左腿微微朝前半跪,规矩的行着请安礼。至于她们手中的衣裳,早已是在进屋时便转交给了范柔。

钱安娘微笑道:“起来吧。”待三人起了身站好,她才复而问道:“是四小姐有话托你们转达么?还是有什么别的事儿要向我禀告?”

柏心身子微微转向范柔那边儿,也面带笑容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是四小姐前些日子去云隐寺为大小姐祈福,回来的路上去了布庄,买回来几匹布。四小姐让奴婢们缝制了四件新衣裳,其中两件是四姨太和四小姐的,还有两件是大小姐和三小姐的。奴婢们这几日赶着做好了,四小姐便让奴婢们给大小姐和三小姐送来。”

柏心说话间,范柔已经将托盘中的衣裳拿上前去给钱安娘过目了。

钱安娘瞥一眼那衣裳花色,然后不是很喜欢,不过她倒欣赏柏心五人的玲珑心。如果她们用她所喜欢的颜色制衣,那这番话就有漏洞了——钱香亚买回的两匹布是众所周知的,不可能再有其他颜色。如此一来,柏心五人要借这布匹含蓄替钱香亚向她和钱红佩表示歉意的初衷便被破坏了。

她将衣裳取了在手中,仔细的看,而后赞道:“以前柔儿就说过,立秋立冬是府里针线活儿最好的。我时常想着让你们做两件儿给我,可惜啊,我身边这柔儿总是什么都准备好了,我是不需要了。”

说完她放下了衣裳,笑道:“这衣裳我收下了,回头你们代我谢谢四小姐。”她不经意的往卫闻那儿一瞥,却突然发现卫闻脸上有一丝惊讶滑过,但很快就敛去了。她微微怔了怔后,若无其事的伸手去端了茶在手中,轻轻抿了口在嘴里尝着。

“那奴婢们就不打扰大小姐和姑爷了,奴婢们告退。”柏心听了钱安娘的话,又见了钱安娘的动作,知道这是含蓄的逐令,便福了福身,如是说道。

钱安娘这会儿心思在卫闻身上,倒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继续喝茶。

柏心三人很快便退出了房去,范柔则跟在后头送着。直到柏心三人出了院子,范柔才朝院门口的两个下人各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回了钱安娘和卫闻的房间,禀告了几句后便将新衣裳拿去给子青洗了。

屋里就剩下钱安娘和卫闻两人了,钱安娘也不拐弯抹角,微重的放下手里茶杯,随着那响声她看向卫闻道:“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卫闻刚开始没作声,抿了几口茶之后突然转身去房里唯一一张软塌上半躺了下去,嘴里说道:“安娘你请便,我有点累了,我要躺一会儿。”说着,他真的翻过身去,扯过软塌上的薄被盖在身上便呼呼大睡去了。

钱安娘怔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顿时站起身来朝卫闻走去。这小家伙,还跟她卖起关子来了。方才他那种反应,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看他样子也就是想吊吊她胃口罢了,她也就更不会允许自己抱着疑问离开了。

“快说,发现什么秘密了?”她坐下来,往外扳着卫闻的身子,却发现她的力气不如他大,于是改为半跪在榻上,趴在卫闻上半身凑近他耳朵催促着。这样的姿势看着,她又觉得卫闻的确是长得标致,可以让她花痴病犯了就这么看着他不做其他事情。

卫闻暗笑,突地转过身来,在快要将钱安娘挤下软塌时他伸手抱住了她,没让她跌落下去。他也没给时间让她发脾气,很快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柏心她们送来的那件衣裳,有问题。”

“什么?”钱安娘当然明白他的鬼心思,但她心甘情愿上他的当,因为她承认她的好奇心被他挑动了:“有问题?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柏心她们想害我吧?”关于这点,除非卫闻有很好的证据,否则她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呢。柏心那五人,她观察很久了,早已被她排除在敌人之外,因为柏心她们效忠的是钱老爷,是钱家。

卫闻笑着摇头:“不,不是她们要害你,而是那件衣裳的布匹有问题。柏心说做衣裳的布来源于布庄,是四小姐从云隐寺回来的路上在布庄买的——绝对不是。”

这么看着安娘,真的很幸福。也许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在她改变了他的命运那一天开始,他的视线就再也离不开她,容不下其他任何人。有感激,但不是因为她给了他这种奢华的生活;有害怕,但不是因为她会让他失去姑爷的身份。

感激她,是因为她给了他阳光,让他能够再次尝到幸福的感觉;害怕她,是因为他不想失去身边有她陪着的幸福,那会让他了无生趣。可惜,她总说他太小,不懂。怎么说他也是熟读四书五经、了解诸子百家的男人了,比起她来,不管是年纪还是心智,应该都要大得多吧?

可她给他的感觉,总像是比二十三岁的柏心还大。

“你怎么知道那布匹不是从布庄出来的?”钱安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赶紧追问:“你快说,布匹到底是哪里的?”她几乎已经猜出卫闻的答案了,但她还差一个证据,一个能证明这布匹来自于宁家的证据!

卫闻嘟起嘴,眸子里都是得意:“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有九成把握安娘会亲他,因为她此刻的神情看起来毫无防范。

果不其然,钱安娘想也没想就凑上去啵了一下,然后言归正传:“好了,快说吧,怎么辨认?”之前放过钱香亚,就是因为钱香亚不肯承认,而她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更不想将事情全盘扯出来。现在若能证实这布匹是宁家的,那钱香亚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了,她根本无须再拿任何证据也能办了钱香亚,替钱红佩也替她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卫闻索吻成功,但却又觉得太蜻蜓点水了些,有些遗憾。不过来日方长嘛,于是他不再吊钱安娘的胃口,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那布匹并非一般布庄产出的,而是宁家几位公子专属。也就是说,除了宁家那十位公子将那布匹送给四小姐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方法得到。至于识别的办法,便是以水浸湿,浸湿后布料上会出现许多个‘宁’字,那就是宁家十位公子的标记。”

钱安娘愕然,没想到钱香亚拿回钱府的却是这样的大炸弹。她想都不敢想,如果她和钱红佩真的穿了这两件衣裳,到时候宁家再设下圈套,往她们身上泼水……天哪,那钱家声誉可真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再一想,她又对宁白轩的手段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宁白轩实在算的太准,算准了她和钱红佩回到钱府会找钱香亚算账,但他竟还料到她们拿钱香亚无法,而且钱香亚身边的五个丫鬟还会利用给钱香亚做衣裳之便,给她和钱红佩也分别做一件……这就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了。

这说明宁白轩对钱府里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而那个让宁白轩了如指掌的人不难猜测,必然就是钱香亚了!不管是不是,钱香亚总的还是引狼入室了,该罚!

“小家伙,你都不知道你立了多大的功。”她笑颜逐开,看着卫闻那漂亮的眼睛说道。但渐渐地,她被那双眼睛给迷惑了。也可以说,那双眼睛和她记忆中的某双眼睛重合了……

卫闻也发现了她目光里夹杂了一丝痴迷,不由得暗暗心喜。宁白旭说安娘还没有对他动情,谁说的?明明,他就看到她对他的好感了。

“我最喜欢你的……”钱安娘喃喃着,手指在卫闻眼眶周围轻缓画圈,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她的心里隐隐作痛,一丝丝害怕让她没有说完整喜欢的话。

卫闻红唇一弯,勾出一个甜美至极的笑容:“喜欢我的什么?嗯——?”心跳好快,这是安娘第一次说喜欢他,而且神情专注,不是用那种漫不经心或玩笑的态度。他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怕打扰了她,让她蓦地清醒过来,那他就听不完整他想听的话了。

钱安娘浅浅一笑,她自己的眼睛却似乎失了焦距。只听她说道:“眼睛,我最喜欢你的眼睛。那是因为……”

卫闻感受着她温热的气息,听她低低的吟着,心底某个角落突然变得不舒服起来……

第四十章:风寒吻出来 【谢谢雪腰mm的打赏,书友101031205816793

的打赏,书友090611102829166的打赏以及评价票。四两明天开始努力爆发了,预计每日三更吧,哇咔咔。】

你的眼睛/如夜空辰星/拨开我孤独的/阴影/我将心情/写好在信里/挤进你舞起的/风雨/你的眼睛/还那么美丽/你的笑声/却渐渐远去/粉色的信纸/飘扬在雨中/冷却的/是少女的心……

卫闻从来没听人吟过这种诗,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诗,因为这和他所认知的诗歌相差太远,但他却听见了她声音中的哀伤。如果不是诗的话,又怎么会让他觉得难过呢?他心里很不舒服,隐隐感觉到她的哀伤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也许还是个男人。

“漂亮的女人会骗人,漂亮的男人不仅会骗人,还会伤人。”钱安娘低下头去,轻轻在卫闻两道眉上吻了吻,抬起头来又笑道:“我承认我就喜欢有着大眼睛的可爱男人,不过现在的我不比以前,你让我受伤,我会让你痛苦百倍,甚至让你赔上性命……”

“安娘……”卫闻轻轻唤道,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觉得她现在看的并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因为他听不懂她说的狠话,也看不懂她眼里那抹恨意。但他觉得很难受,为她的难受也为自己的难受,他伸手从她腋下穿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她。

卫闻一使劲儿,钱安娘本就只是微俯着的身子就落了下去,四唇相接,钱安娘的魂魄被招了回来。

“唔……”钱安娘震惊回神,双手想撑起来但却被卫闻的身体和她的身体给压住了,动弹不得。她全身唯一的支撑点就在唇上,一张口就让卫闻的舌头钻了进来。她挣扎着喘息,但心中却因卫闻不规矩的探索而激荡起来。

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跟卫闻的双眼正好对视,所以其实要拒绝有着这么一双漂亮大眼的男人……不,少年!很难。

挣扎不开她就放弃了,看他能吻多久。但过了一会儿先放弃的却是她,她有着少女敏感的身体,也有着剩女猥亵的内心,于是她经受不住****,开始频频回应。舔了又舔,缠了又缠,勾了又勾……

两人气喘吁吁之时,房门被推开了——“大小姐,三小姐说……”

‘砰’的一声,房门又关上了。范柔躲在外头直喘气,完蛋了,打扰了大小姐和姑爷的好事……可这真的不能怪她呀。大小姐说过,如果唤了三声没反应的话,她就可以直接进房间了,因为大小姐有时候可能在思考事情。这一次,大小姐却是在做这个事儿,她完了,完了啦……

屋里,钱安娘还压着卫闻,但两人的唇瓣已经分开了。她看着卫闻逐渐被染红的脸,嗤笑道:“你还有害羞的时候?刚刚怎么要放开我了?应该继续才对。”她的心其实也在扑通扑通跳着,这样舌勾舌的深吻,她还是第一次,而且心里有着强烈的罪恶感——好像姐弟乱伦一样。她想,她得试着改变将卫闻当成弟弟的想法,虽然这很难。

“你……”卫闻一下子红透了脸,说不出话来了。之前是之前,而且只有他和安娘两个人。但这种夫妻间的事情被外人撞见的话,是于礼不合的,他当然要松开了。

钱安娘看着他,也不说话了。她有些惊惧,她方才竟然错认了卫闻是那个人了……想到她刚刚所念的少女时期失恋后作的那首不像诗的诗,又想到她对卫闻威胁的话语,她强烈的自我鄙视起来。

不过是一个****了全校女生,包括她在内的装可爱的富家子弟罢了。尽管他漂亮的脸上扬起过嘲笑,温润的嗓音也说出过讽刺,但那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那不过是她少女怀春的中学生时代里一段没什么可提的往事罢了,她为什么到现在还忘不了?

“安娘,刚刚……”卫闻想问清楚她刚刚的失常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种成了替身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钱安娘挥手盖住他的眼睛,不想让失常的心再受到那双眼睛的影响。现在卫闻越大,却是越像那人了,难怪她会失常。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卫闻了。她若无其事的起身,转身整理自己的衣裳,尽量以玩笑式的口吻说道:“怎么?被我吓着了?我不过是想逗逗你而已,没想到你这么不禁逗,呵呵……”

“逗我?”卫闻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比认识到她心中有另一个人更加觉得难受。他可不喜欢被她这样逗,不过他会忍,忍到她觉得他能配上她那天为止!他恢复了笑容,一骨碌爬起来便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挑衅地道:“逗我就能入戏,要是不逗我……安娘你说谁会是先投降的那个人?”

“绝对不会是我。”钱安娘很自信的说道,手本来想去掰开他的手,却在触摸到那滑腻的肌肤时忍不住去蹭。她喜欢可爱类型的男人,但并不表示她有恋童癖,所以她是怎么也不会跟卫闻产生感情的。

突然间,脑子里出现另一个问题:如果卫闻长大了呢?十岁不够,二十岁?二十岁不够,三十岁?

钱安娘脑子里乱起来,想到曾经的难堪,如今的****,往后的挣扎,她的心沉甸甸起来。不会——她这样告诉自己。感情从来就不是她生命的主题,她的心很大,容不下那样细腻的东西。对的,她只是要变成一个强大的钱安娘就够了,不任人鱼肉,也可以决定他人命运!

“我倒觉得你这小子正处在危险边缘。”她笑眯眯的转身,双手扯住卫闻脸颊上的嫩肉往旁拉开,提醒道:“小心可别太依赖我了,某天我离开你的话,你会躲在被窝里哭鼻子的。”

卫闻也不叫痛,含糊不清地反驳道:“你只会呆在钱家,我只要守着钱家,你就不会离开我……”

“聪明,那就好好守着钱家吧。”钱安娘要的就是他的这份死心塌地,本来培养他也就是为了钱家。就算他不喜欢她,她也会利用卖身契留他一辈子,让他无处翻身。当初一时的心慈被管家数落,她才明白卖身契对于卫闻有多大的约束力,不然她也不会在后来默认了钱山宝的行为,让卫闻最终还是签了那份卖身契。

她想到卫闻刚刚告诉她的大秘密,于是决定去处理一下。但当她抽身欲走的时候,却觉得头晕了一下,脚下有些虚浮。

察觉到钱安娘要走,卫闻知道她是要去处理钱香亚的事情,便赶紧拉住她撅嘴道:“亲两下再走。”今天的发展还是很好的,看来让安娘与他分开几天也好,让安娘正视一下她自己的内心,看她到底在意不在意他。既然今天有了好发展,自然是要趁势而上的了。说不定多亲热几次,安娘也就习惯了。

钱安娘正好站不稳,便扶住他的肩,强撑着笑道:“你这家伙没完没了了还!不过……你到底是要我亲你呢——还是要我让柔儿刚买回来的酥糕呢?”趁火打劫,她也会。亲两下对她来说没什么,她还占了便宜,但酥糕对于卫闻来说,可就事大了吧?她贼贼的在心里笑。

果然,卫闻陷入了挣扎之中,然后抱着小小的一线希望问道:“先亲了再吃酥糕好不好?”贪心啊,鱼与熊掌想兼得,可惜不能如愿。

“不行,二者只能选其一。”钱安娘心情贼好,知道他不管选哪个心里都会郁闷。

“那……”卫闻咬了咬唇,闭上眼睛说道:“那还是亲我吧。”酥糕以后可以有,但要她心甘情愿亲他,可是机会不多,所以他忍痛割爱。

钱安娘一下子笑出声来,看着他大义凛然又有些期待的脸蛋,最终还是心慈手软的在他脸颊两旁各亲了一下,然后说道:“就这样,鱼与熊掌可以兼得了,酥糕我会让柔儿待会儿送来。”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不过,之前的那股晕眩再次袭击了她,她跄踉两步往后倒。

“安娘!”卫闻刚睁开眼便见她扶着额头像是要晕倒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抱住她。来不及细想他便将她扶着走到床边让她靠着他的身子坐下,然后问道:“安娘,你怎么了?”

钱安娘摇摇头,靠着他的肩膀休息了片刻,才苦笑道:“看样子是遭了我之前的乌鸦嘴,真的有些感染风寒了吧。”今天的失常是有原因的,许是因为身体有些异样,脑子昏沉才会将同样有着漂亮大眼的卫闻当成……

“那你快躺下,我去叫范柔请大夫来看看。”卫闻说着便替她脱去鞋,将她扶去了床上躺下。不过他急匆匆转身去叫范柔,却在打开房门时见到脸蛋红通通的范柔就等候在门口,而且还有三小姐钱红佩。

原来范柔之前推门打扰,正是因为三小姐钱红佩来了。此刻她赶紧对卫闻说道:“姑爷,三小姐想见大小姐,不知……”

“什么也别说了,先去请大夫要紧,大小姐受风寒了!”卫闻面色冷峻地说道,手一推便将范柔推了一截远,大有催促之意。

还未等门口的两人反应过来,屋内的钱安娘已经听见了范柔所说的话,于是开了口:“三姐进来吧,我也正好有话跟三姐说。”原本觉得自己去找钱香亚问罪有****份,现在倒好了,一场风寒可以让她不必出门。钱香亚这一回,应该要自己到她床前来负荆请罪了吧?

这事儿,就只有拜托她亲爱的三姐了,钱安娘轻声笑了出来,眼里满是算计的光。

第四十一章:内心分歧【一更】 钱安娘的话传到门口之后,卫闻便让范柔去请大夫,而他则将钱红佩带进了屋里,关上了门。其实他是不想看钱安娘怎么对付钱香亚的,但是钱安娘现在正病着,他又不得不留下来照顾她,因为他不放心。

“三姐,你就在桌旁坐着说话就好,免得我将风寒传染给你。”钱安娘见钱红佩要走过来,便摆了摆手说道。

“其实……”钱红佩本想说其实没多大事儿,不过钱安娘连连摆手,她便只好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好吧,我就听大小姐的。”

钱安娘笑了笑,问道:“三姐这次来是为了四姐送给咱俩衣裳一事吧?不知道三姐对于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柏心等人刚走不久,钱红佩就来了,看样子是对这件事有所疑问呢。

“是的,我想看看大小姐是否收下了衣裳,又是否会穿着这衣裳外出。”钱红佩这一次却是决心与钱安娘站在同一战线了,所以这衣裳收不收、穿不穿,她都得看钱安娘的意思。

“收是要收的,但穿——”钱安娘嗤笑一声:“就不必了。”她在钱红佩不解的眼光下,转头对卫闻说道:“把四小姐送来的那衣裳,打湿了去。”

卫闻迟疑了一下,还是按照钱安娘的吩咐取来那新衣裳,在钱红佩的面前用桌上的茶水将其浸湿。很快地,他停止了往衣裳上倒水,将茶壶放在一边儿静静的看着衣裳起变化。

“这……”钱红佩惊得站了起来,因为那花色衣裳上竟出现了许多个大小一般的‘宁’字!思绪仅仅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个圈,她就明白了一切。然后,她神情严肃起来,转头便对钱安娘说道:“大小姐,此事非同小可,万一这是在外人跟前被发现,岂不成了钱家小姐爱慕宁家公子了?看来这布匹有问题,不知四妹是从何处得来这布匹的。”

“自然是宁家了。”钱安娘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意:“若不是卫闻告诉我这一点,只怕我们就要上宁白轩的当了。到那个时候,我们钱家声誉就会荡然无存!”

“妹婿?”钱红佩微微有些吃惊,她还在佩服钱安娘的料事如神,却不想这事儿是卫闻给抖出来的。只不过,卫闻又怎么知道这连她们都不知道的秘密呢?

钱安娘看出了钱红佩的疑惑,这才想起她也忘了问卫闻是怎么得知这件事情的。于是她转头对卫闻说道:“相公,你就将来龙去脉说出来吧。三姐不是外人,你尽管说就是。”

卫闻本不想参与这钱家内务,但既然已经由他挑出了毛病,似乎不说清楚……钱安娘和钱红佩也是不放心的。想来想去,他只好和盘托出:“是这样的:宁白旭经常会在宴会上与我攀谈,而我每每躲避。有一回我实在是烦了,便绕过他想离开,不想撞翻了他手中酒壶,洒了他一身酒水,这才瞧见了他身上的‘宁’字。后来他告诉我,宁家十位公子所穿之衣所用的布料与一般人不同,皆是采用了西域的染布法——水浸湿布料后,布料上会显示出在染布时所加进去的字样‘宁’。”

“那你又如何能辨认出这做衣裳的布料与宁家十位公子所用的布料,是同一种呢?”钱红佩又提一问,而钱安娘也正在想着这个问题。

卫闻拿起面前湿了一大半的衣裳,指着那干爽之处说道:“当初我也问过宁白旭这个问题,依照宁白旭的说法——没有被水浸湿的布料,在干爽时会有诸如此类的花样。而平常花样都是从左往右勾去的,唯有他们专用布料上的花样是从右往左。是以大小姐将这衣裳抖落开来看,我便发现了这一特点,故而确定这是宁家十位公子专用的布料。”

钱安娘眯了眯眼,顺着钱红佩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瞧见那衣裳上的花样是从右往左勾去的。她对宁白轩的印象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儿,不得不佩服那男人心细如尘。这花样若非卫闻说破,她还真不会这般仔细的去注意那花样是从哪个方向开始勾勒的。

“奇怪了,既然宁白轩要用这法子来对付我们,却又为何让宁白旭把这秘密给说破了呢?”钱红佩百思不得其解,转头将疑惑丢给了钱安娘。虽然宁白旭只是告诉卫闻而已,但卫闻是钱家姑爷,肯定是会向着钱家的呢。难道,宁白旭就没想通这一点吗?

钱安娘微一沉吟后,抬头看向卫闻问道:“相公,你觉得宁白旭此人如何?”

“他……”卫闻语塞,不知是该说实话好,还是什么也不说为好。钱宁两家闹成这样,他可压根没想过还能跟宁白旭成为好友。上一回跟宁白旭多说了几句话,可就遭安娘讨厌了,他不敢再犯。

“说实话,我想听你的心里话。”钱安娘声音放柔了,她知道对于宁白旭这家伙,她的确是成见够深。但经过这一次事件,她隐隐觉得那家伙似乎有可取之处,也许那家伙跟宁白轩不是一道儿的,而且还很喜欢她的小相公。机会,她可不会放之白流。

卫闻深呼吸了两次,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正人君子。平日里瞧见他救济贫苦百姓,能够感受到他的真诚;他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不论对方尊贵还是卑贱。除了……除了有点****之外,我倒不觉得他有什么罪大恶极之处。”

心胸坦荡的人见到心怀鬼胎的人总会有一种直觉的,而君子见到君子也总会产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卫闻和宁白旭,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一见投缘’。不同的是卫闻藏在心里,宁白旭则是死缠烂打不肯放弃。

“正人君子?”钱安娘看着卫闻,咀嚼着他的形容词感到有些好笑。古人就是古人,他们分人为两种:君子和小人,而她则直接分为好人和坏人。精神层次,似乎有些不一样啊……

君子不会做坏事,小人不会做好事;好人也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她看着卫闻有些恍惚,总觉得他越往某个方向去,她和他就越陌生了。

好半晌之后,她才回过神来,笑道:“那好,下次你见着他,问问清楚他这回参加科考的原因。回来告诉我,我再告诉你能否与他结交。”如果宁白旭肯告诉卫闻这件事情的话……她就不反对卫闻和宁白旭成为知己了,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卫闻对宁白旭是有好感的。

想想卫闻日后总会是一个男人,她也是该放手让他有自己的圈子了。一纸卖身契在手,宁朝律法又这么严,她还需要控制他什么呢?况且如今的形势,如果宁白旭真的愿意与卫闻真心相交的话,她也可以从卫闻口中得到不少宁家的消息。

然而卫闻脸色变了变,他将钱安娘的意思理解的很彻底,也正因为这样他的脸色才变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安娘这样叫他去假意接近宁白旭,岂不是让他背上‘小人’的骂名?

为了钱宁两家的恩怨,他可以选择与宁白旭形同陌路,但他不能刻意去接近宁白旭,只为了从他口中得到有利于钱家的消息。如若宁白旭将来知道真相,该是有多么痛心交友不慎,被人利用?况且这样一来,他卫闻一生的清誉就完全毁了,他卫闻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出卖朋友的小人!试问,他如何对得起娘,如何对得起恩师,如何对得起真心待他的好友?

钱安娘此刻身体不适,也只是以吩咐的口吻对卫闻说这番话,并未察觉到卫闻的异样,以及他的沉默。她这么说完之后,便转头看向了钱红佩:“三姐,我这场病该怎么利用,相信以三姐的聪明,不消我多说了吧?”

钱红佩正陷入了对卫闻的观察中,突听钱安娘这般问她,不禁一愣:“大小姐的意思是……”

“染了风寒是其次,晕倒才是大事。”钱安娘叹了口气,也不知她这三姐为何平时算盘溜溜响,这会儿却傻不隆冬的了。她吩咐道:“你就去与其他人说,我发现了四姐与宁家勾结的事儿,承受不住打击晕倒了。至于四姐那边儿,你拿了你那件儿衣裳,当着她的面儿这么来上一次——嗯?”

钱安娘的眼皮往桌上湿透的衣裳抬了抬,钱红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说道:“大小姐先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安排安排。”她这下子算是明白了,钱安娘那是要钱香亚自己来床前负荆请罪呢!做了这等丢人的事儿,还把大小姐给气得晕了过去,也是该来主动请罪了。

钱红佩走了,屋里好一会儿安静。钱安娘因头晕目眩而在床上闭眼休息着,卫闻则是收拾着桌上的凌乱,但神情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直到范柔领着大夫来了,卫闻也一直只是关心着钱安娘的身体,听着大夫的种种嘱咐,暂时将道德与感情的冲突抛在了脑后。

第四十二章:铁证如山【二更】 却说钱红佩匆匆抱了柏心等人送给她的那件儿干净衣裳,往四姨太院子走去,在半路上又遇到了钱菲菲。

“哟,三妹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儿呢?”钱菲菲拦住了钱红佩的去路,也是猜出家里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不然,她这一向以沉着冷静闻名的三妹,可不会脚步这般匆忙,连丫鬟小羊也没有带。

钱红佩停住,皱眉之余还有些喘息:“二姐若觉得太闲的话,便跟我一同去抓内贼。大小姐这会儿刚醒来,我可不想再跟二姐闹出什么事儿来,让大小姐再晕一次。”

“她晕了?”钱菲菲神情一凝,有些惊讶有些不信:“为什么?谁惹着她了?你说的‘内贼’又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跟四妹钱香亚有关?想想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儿,也就前几日钱安娘跟钱香亚闹的凶了,据说还是跟钱红佩有关呢。

“二姐跟我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钱红佩冷笑一声,也刚好借着钱菲菲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给钱香亚落井下石一番,逼钱香亚自己去请罪。虽说她不愿看到这些事儿,但既然钱香亚已经背叛了她们的姐妹情,不给点颜色瞧瞧怕是也不会悔改的。

“那成,我刚好有空,三妹带路吧。”钱菲菲轻轻一掩嘴,心想这下子可热闹了,这钱安娘伙同钱红佩跟钱香亚对上了,也不知到头来是谁占上风,她得盯紧了瞧瞧。

钱菲菲扭着腰肢跟在钱红佩后头,不紧不慢的,是以等她到了四姨太院子里的时候,钱红佩已经开口训斥了钱香亚几句了。至于钱香亚,自然是不服气的很,约莫是不想被钱红佩狐假虎威的教训。

“别以为你跟在钱安娘屁股后头转悠,我就得让你几分!”钱香亚捉着手帕捶上了桌面儿,竖着柳眉道:“你说我与宁家勾结,证据呢?上回你就拿一丫鬟的话来污蔑我,这一回你是不是打算把宁家十公子请来跟我对质?你钱红佩的面子,就那么大?”

“证据?”钱红佩冷冷一笑,当着钱香亚的面儿将手中的衣裳摔在了桌上,厉声道:“你要的证据!这就是让大小姐缓不过气来晕了过去、差点让咱们钱家丢尽脸的证据!”

钱香亚一愣,钱安娘晕了?就为这破衣裳?她转过头去,狠狠的瞪了一眼柏心等人,这件事情她还没找她们算账呢,待会儿再说!她拿起衣裳左瞄右瞄,嗤笑道:“难不成我们的大小姐觉得这衣裳做的没有我那件儿好,所以才气晕了?其实她早说嘛,我那件儿好的送给她不就得了?大惊小怪!”

钱红佩冷着一张脸,拽过桌上的茶壶,掀开壶盖儿便将里头温热的茶水一股脑儿朝钱香亚泼去。只听一阵惊叫过后,钱香亚蹦跳了起来,手中的衣裳也摔在了地上,当然衣裳也被茶水给打湿了。

“你做什么?!简直、简直无法无天了你!我要到叔叔面前去告……”钱香亚原本尖锐的嗓音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她一张脸变得惨白,眼里也满是不可置信——这、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止是钱香亚一下子消了音,柏心等人、四姨太,甚至于看好戏而来的钱菲菲,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震惊。唯有钱红佩冷冷的看着那逐渐引出许多个‘宁’字的衣裳,一动不动。

钱香亚蹲了下去,颤抖着手拾起那件衣裳,看了半晌后突然再度尖锐起来:“你们陷害我!这根本不是我拿回来的布料,你们设计冤枉我!”她不信,这怎么可能呢?不过是几匹普通的布料罢了,怎么会遇水则现‘宁’字?这不是完全将她****在大家面前了吗?她要怎么向大家解释这布匹的由来?

“是吗?”钱红佩抬头看向柏心等人,说道:“将你们家主子带回来的布料拿出来,当场检验,看看我拿来的衣裳是否掉包过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也不信柏心等人有能耐将布匹给换过来,再说钱家见过那布匹的人很多,要作假是不可能的了。

事实上,柏心等人不会作假。

只见柏心脸色惨然地道:“不必了,三小姐。这件衣裳经过奴婢的手,是奴婢一针一线缝上的,奴婢认得出,三小姐没有作假。”在大是大非上,她是不会袒护四小姐的。她只是没有想到,四小姐会联合外人,差点毁了钱家。她不知道这是她的失败,还是四小姐的失败。

“四妹,你听见了吧?”钱红佩沉声道:“如果我和大小姐将这衣裳穿上身,再遭宁家设计陷害,那我和大小姐的闺誉何在?钱家脸面又何在?你可知道你如今的行为,已经足够大小姐将你送官究办了吗?!!”

以未出阁女子私受男子之礼行径,确实可以判一个不小的罪名了。不过谁心里都清楚,那对钱家来说又是一个打击,所以钱安娘不可能这么做。

钱菲菲眼珠子一转,蹙起了眉来,边坐下边‘善解人意’:“没想到四妹会做这样的事情呢,我还一直以为姐妹中最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是四妹,而不是我……这件事情可大可小,送官究办是不可能的,大小姐一向是以钱家为重的。”

钱香亚心里一喜,这么说来她也没什么可惧怕的。为了钱家名声,钱安娘以及钱家众人是一定会忍下来的。

“不过呢……大小姐发狠心了要将四妹赶出府去,或者是随便儿找户人家把四妹给嫁了——那也是合情合理的。”钱菲菲温温柔柔地说着,让钱香亚刚一欢喜,立刻便愁眉苦脸起来。

“我……”钱香亚看了看身边的花宜艳,又看了看已经跪下的柏心五人,心知大小姐这次没出面,而是派了钱红佩出面,就是不肯轻易饶过她的了。她吞了吞口水,不得不低了头:“三姐,香亚只是一时糊涂中了敌人的奸计,下次不会再犯了,还请三姐帮忙在大小姐面前说说好话。”

钱红佩还没答话,钱菲菲又叹起气来:“四妹真是天真啊,可大小姐现在都被四妹给气晕过去了,能有这么容易饶过四妹吗?想想四妹也真是的,谁不好勾结,偏偏去勾结钱家的死对头,又还是大小姐最恨的宁家……唉,这回二姐就是想帮你说好话,也不敢的咯!大小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好说话的很,关键时候犯起混来,连爹娘都拦不住呢!”

“那我……”钱香亚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仓皇的眼光投向了柏心等人,只盼她们能替她拿个主意。

柏心叹了口气,磕了个头后垂眼说道:“二小姐,三小姐,此事都因奴婢多事做衣裳而起,就请二小姐和三小姐转告大小姐,责罚奴婢吧。四小姐年纪轻,不懂得世道险恶,往后奴婢会更加竭尽心力教导四小姐,以求不辜负老爷生前重托。”

钱红佩就料到柏心会开口求情,只不过这一回是钱安娘的意思,她也不好心软放过手了。她抿了抿唇,说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现在大小姐还躺在床上病着,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其实呢,咱们都是自家姐妹,有事都可以好好商量的。”钱菲菲又温柔的开口了:“虽然大小姐这回被气得不轻,可只要四妹好好认错,说不定大小姐就会饶过四妹一回了。这与外人勾结的罪名实在有些大了,四妹可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大小姐消气呢。”

说完,她站了起来,皱着小脸说道:“再这么待下去,我快哭了,谁愿意见到姐妹相残呢?唉……我看我还是回屋得了。”她走了几步经过钱香亚身边时,轻轻拍了拍钱香亚的肩,柔声道:“四妹,好好想想,可千万别再把大小姐给惹火了,不然这果子不好吃呀。我还想在日后与四妹讨论,哪件衣裳好看呢!”

钱菲菲的表情是温柔的,笑容是温柔的,说话是温柔的,举止也是温柔的,但谁都看得出她这温柔的背后,藏着的是幸灾乐祸。而她恐怕早已猜出钱安娘不会真的将钱香亚怎么样,所以才故意吓钱香亚,不希望钱香亚这一回轻松的过关。至少,也得把钱香亚逼到低头认罪、羞惭无地、在钱家再也抬不起头来的地步。

钱菲菲走后,钱红佩也转身离开了,她只给钱香亚留下一句话:“二姐说的有道理,如果等到大小姐身体恢复后来处置你,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前一次是没有证据,这一次却是铁证如山,钱香亚悔恨也来不及了。她现在甚至想不到要去质问宁白轩为何害她,因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再在钱府呆下去。钱安娘一直没有采用过激手段这她知道,但这一回钱安娘竟直接气的晕倒了,说明她犯下的事儿的确大了,她自己也明白。

可是,难道真的要去跟钱安娘低头认错吗?

第四十三章:家法不是摆设【三更】 【哈,三更啦,四两从今天开始勤奋起来呢,谢谢曼珠砂亲亲的打赏。ps:求票票哟。】

钱菲菲慢悠悠的回到院子里时,见到二姨太的房间门虚掩着。她无声一笑,脚像是有意识似的便往那门走去,就像小时候无意间的那一次一样。

“这样发展下去可不太好,总有种大夫人就快出现的紧张感。这一次是四小姐,指不定下一次就是谁谁谁了呢!”这是三姨太马蓉丹的声音。

“可我们也没办法啊,管家就往她那一头倒呢,还有二老爷现在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完全不管这钱家事儿了。”这是二姨太水淑云的声音。

钱菲菲在门口听见自己姨娘说话,脸上顿时不悦起来。她径直推开门走进去,脸上的不悦已经转化为温柔的淡笑了:“其实两位姨娘无须担心,安娘她虽说治住了香亚妹妹,不过那也是有凭有据的呢。谁让香亚妹妹那么不小心,落了把柄在人家手里呢?”

水淑云有些尴尬,马蓉丹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钱菲菲,等待她接下来的分析话语。

钱菲菲在两人跟前坐了下来,依旧还保持着笑容不变,继续说道:“斗,斗我们的,只要别牵扯进外人来就行了。说实在的这一回我可也看不惯四妹的行径,居然去跟宁家那些臭男人勾结……咦?”

水淑云和马蓉丹见她‘咦’了一下,脸色又有些变化,便不约而同地问道:“怎么了?”

钱菲菲恢复过来,笑道:“没什么,我本来还在奇怪四妹为何会与宁家男人勾结,不过转而想到四姨娘以前的行当……”她抿唇一笑,鄙视之意尽显:“那就不消再有疑惑了,天生的狐媚子。”

顿了一下,她又紧盯着马蓉丹说道:“三姨娘,三妹现在跟大小姐那可是关系近得很,三姨娘到我们这儿来,难道不怕三妹训斥么?”

再蠢的人,也听出这话里逐客的意思了。马蓉丹于是站了起来,面不改色地笑道:“姐妹之间串串门,很正常的嘛。就是三小姐知道了,也不会太过责怪我的。不过看样子天色不早了,我也得回去看看,那我就不打扰二姨太和二小姐了。”

“妹子,我送送你。”水淑云却是巴不得多几个盟军,便不顾钱菲菲的不悦,上前去将马蓉丹送出了院子,然后才转身匆匆回了屋里。

钱菲菲一下子挥掉了桌上原本奉给三姨太马蓉丹的茶水,愠怒道:“二姨娘,有些事情我最好还是跟你说清楚些:你可别想着在这一回落井下石将四妹给赶出府去,三姨娘的念想,你有都不要有!”

她霍地站了起来,正视着水淑云眼里的不赞同斥道:“你以为四妹为何要与宁家男人勾结?若没有天大的利益,她敢这么做吗?你好好想想宁白轩如今的地位是怎么来的,再好好想想四妹为什么要帮宁白轩吧!”

说罢,她拂袖而去,房门在她的一拉一摔后嘎嘎作响。

水淑云在房里呆愣了许久,终于想通了女儿所说的意思——钱香亚是宁白轩未过门的妻子???那女儿的意思又是——不能让钱家断了宁家这个高枝儿?所以说,钱香亚还是要留着,有用?

水淑云突然疯狂的嫉妒起来:为什么当初老爷许给宁白轩的,不是她的女儿钱菲菲!!!

……

……

下午,厨房婆子忙碌着给各院落的主子送了饭菜去,唯有大小姐院里的饭菜原封不动给送了回来。因为大小姐饿着肚子没吃,厨房婆子们也不敢吃饭,等着前边儿下命令来,好重做新鲜儿的。

一直到了擦黑些,前边也没有命令下来,厨房婆子们都开始打盹儿了。然后大小姐院子里的子青丫头来了,说是大小姐有吩咐了,今个儿不吃饭了,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下人们解脱了,主子们却没轻松着。这会儿钱安娘那偌大房间里,挤满了人。钱家四位姨太太,五位小姐,一位姑爷,柏心那五个丫鬟,还有管家范成子和范柔,都在屋里静静的呆着。

所有人都站着没地儿坐,当然除了钱安娘躺床上,还有一个钱香亚——跪地上。

“真知道错了?”钱安娘缓缓侧过身来,在范柔赶紧垫了个枕头在下边后她将脸侧贴在枕头上,问道。

钱香亚咬了咬唇,低头答道:“是,我知道错了。”

“那好,将前因后果的给我说出来,我想看看宁家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我的妹妹吃里扒外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钱安娘说完便眯上了眼,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虽然大部分事情她都猜着了,但其中一些细节恐怕还能影射其他事情,她得一五一十的弄清楚。

钱香亚这次来就是已经准备好全盘托出了,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接受审判,她仍旧是羞愧难当。她心里暗暗发誓,将来定要将今日所受之辱全部还回去!她压下心中愤懑,以一种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腔调说道:“大小姐,是宁白轩先派人找上我的。他让人送信给明雅然后转交于我,说是老爷生前为我定了这门亲事,如果我不答应帮他对付钱家的话,他就要设计陷害我,以不节的罪名告去官府,以便他悔婚。我就答应他这么一次,他也说好不会真的让三姐受到伤害,只是想逼大小姐放弃进军西域的计划而已……”

“你怎么会轻易的相信,爹生前的确将你许配给了宁白轩呢?”钱安娘睁开了眼,对上钱香亚泪眼朦胧的眸子。

钱香亚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十分楚楚可怜,只听她又哭道:“他说我脖子上戴的金锁,就是他母亲在他出生时为他打造的,而他手中所持的,则是我出生时爹给我打造的玉佩。”

说着,她从衣中扯出那金锁,展示在大家面前,抽噎着道:“当初爹的确将我的玉佩换成了金锁,但我并不知道这是宁白轩的东西,只以为是爹给我的。现在宁白轩一说,我才知道这金锁是能打开的,里头还有个‘轩’字。”

‘啪嗒’一声,金锁在钱香亚手中开了。范柔在钱安娘的示意下上前去,将那金锁自钱香亚颈项间取了下来,拿去给钱安娘过目。

钱安娘仔细一看,果然见到那打开的金锁内里,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小小的‘轩’字。她摆摆手,示意范柔将金锁还给钱香亚,又问道:“就算是这样,你怎么能答应宁白轩,去陷害三姐呢?你可知道三姐一旦被王家退婚,那羞辱的可不止是三姐一人,而是我们整个钱家!更何况,你之后又带回了宁家的特殊布料,你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大小姐,我知道错了,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事情有这么严重……”钱香亚继续哭诉道:“当时宁白轩只是说吓吓三姐,并不会真的要王家退婚。王家家境没有钱家好,所以王家是不会轻易退婚的。至于那特殊布料……我真的不知道他给了我这样的东西,我一点也不知情啊……”

钱安娘手指微微翘着,不停的绞动。她知道钱香亚演戏的成分多过于忏悔,而且她也看出钱香亚眼里有一股恨意。但是……就目前来说,她还真不能将钱香亚怎么样。

如果钱香亚与宁白轩没有一纸婚约的话,她可以将钱香亚给嫁出去,眼不见心为净。可惜啊,宁白轩那边还得应付着,而且她也不想让宁家看了她的笑话。看样子,只有先小惩大诫,关了钱香亚的禁闭让她老实一阵了。

“四姐啊四姐,我实在不知说你什么好了。”钱安娘叹着气撑起身来,坐在床上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钱香亚,幽幽地说道:“就算四姐你日后成为宁夫人,可你的根——那还是在咱们钱家啊。若是钱家被宁家给压制住了,往后四姐在宁家受个什么委屈,可还有谁给四姐撑腰呐……”

然后她苦笑了下,摆摆手:“算了,咱们都是自家姐妹,我也不想跟四姐计较什么了。本来这事儿按照钱家的家法,那是铁定要扫地出门的了。不过看在四姐诚心忏悔,又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的份上,我就小惩一下,希望四姐日后能时刻记得自己是钱家人,做什么事之前都要为钱家着想。”

钱香亚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一惊:钱安娘要惩罚她?

这边钱安娘却是已经下了命令了:“管家,带四小姐下去,领十板子再关半月禁闭就成了。至于那刁钻又爱怂恿主子犯错的丫鬟明雅,给我狠狠打她三十板子,再派去厨房里干活,不许她再跟着四姨太和四小姐!”

“是,大小姐。”范成子脸上波澜不惊的,早已预料到大小姐这次不会轻易饶过四小姐的。

钱香亚大惊,攸地起身颤声道:“你、你要打我?”还要禁闭她?

钱安娘双手一摊,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四姐啊,家法可不仅仅是作摆设用的呢。”如果钱香亚诚心忏悔,也许一板子都不用挨,只可惜这种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还是少发些善心为好。

“好,好,好。”钱香亚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突地一笑,转身便随范成子去领罚了。钱安娘,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十倍从你身上讨回来!

钱安娘漠视了女子转身时眼中迸发的恨意,淡淡一笑。反正是一斗,何不再狠点?下一次谁要是再犯在她手上,可就没那么容易躲过了……

第四十四章:临门挑衅【一更】 自从钱香亚被罚了之后,钱府里一下子安静了。而明日就是会试之期,府里各人更是循规蹈矩,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惊扰了姑爷,影响了会试,最后遭受大小姐责骂。而恰恰有人专门挑这时候来惹事儿,钱安娘得到消息的时候内心是愤怒不已,只不过是表面上看着很平静罢了。

王家突然派人送来许多‘聘礼’,并且伴随着一封书信。当钱安娘拆开那封书信的时候,其中两张纸上的内容立刻让她的牙关咬紧了。一张是退婚书,一张是‘聘礼’清单。

当年钱王两家定下这婚约时,王家正处落魄之时,连王家给钱家的聘礼也是钱家出的,所以在钱家账册上还有这么一笔。当时,王家家主王世安亲自签下了借据,如今这借据应该也还在范成子手中。现在王世安便在书信中言明,‘聘礼’如数奉上,以换借据。至于这‘聘礼’,还得让钱家重新退还给王家,如此方能达成退婚协议,否则便要上官府告钱家贪了聘礼不肯退还。

一屋子的人都把钱安娘给看着,她不下令,谁也不知道这满屋子的‘聘礼’也不知道如何处置。不过看情形,大小姐气得不轻,于是各人都在心里叹气——王家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要选在会试前一天来?这不明摆着给大小姐添堵吗?

恰恰众人也猜对了,王家还就是来跟钱家添堵的,而且有一个人算准了钱安娘会离开钱府,去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而只要她一离开钱府,那另外一件事情就算是有了着落了。

“管家,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些东西收进去?”钱安娘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若无其事的将两张纸塞进信封之中,然后又将信封塞进袖口,冲范成子说道。

“是,大小姐。”范成子倒是显得处变不惊,沉着的指挥下人们将聘礼都搬进府里去。

钱安娘看了那王家公子王俊清一会儿,见他紧张的连脑门上都在冒汗了,不由得鄙夷一笑。她随即转头对范成子又吩咐道:“管家,去把那借据拿来,我亲自给王员外送去。”

范成子应了一声,瞥了一眼那惶惶然的王俊清,便转身下去取借据了。这事儿他并不操心,因为大小姐早就和他通过气了,想必大小姐会处理的很好。至于借据,这聘礼已经到手,借据还给王员外也无不妥,至于王员外还想得到这些东西,只怕是痴人说梦吧。他可从来不认为,从大小姐手中能讨到什么便宜。

“钱、钱大小姐……”王俊清攥紧了衣角,紧张地说道:“其、其实,借据由小生带回转交家父即可,实在无须钱大小姐亲、亲自……”

“不不,王公子客气了,就冲王公子与我家相公曾一道儿参加院试,我也得去这一趟。”钱安娘笑容满面地说道:“再说了,有些事情我还是得亲自前去道歉比较好。”

“那、那……那好吧……”王俊清不过是一介读书人,实在无法与气势逼人的钱安娘对阵,他越紧张便越是语无伦次起来。再者钱安娘提到了他曾与卫闻一同参加院试,他就更是羞惭无地了。原因无他,卫闻夺得第一名,而他却是连关也没有过。

说话间,范成子已经重新回了正厅,手里拿着一份借据,还有一样东西——也是信,但却没人知道那信里写着什么。

“大小姐请过目。”范成子将两样东西都交给了钱安娘,随后躬身退后到一旁听吩咐。其实连他也不知道那信是什么内容,当初大小姐交给他的时候便是这么封了口子的,他自然也不会擅自打开来看。不过当时大小姐很神秘的说这是扭转乾坤之物,并说若王家人上门来讨借据,便让他一并拿出去给她。现在想想,也许大小姐早就防着王家退婚了。

钱安娘只看了看那借据,另一封信则是揣入了袖口,然后她折好借据,冲王俊清笑道:“王公子请稍后,我去与我家相公说一声。”

“钱大小姐请便,请便。”王俊清忙不迭的同意着。

钱安娘忍住笑意,转身便往卫闻那儿去了。其实这王俊清倒不是个坏心肠的人,只能说是软弱迂腐了些,这事儿怕也是王员外他们替他拿的主意吧?不过说到底,王员外敢退婚,又能拿出这么多聘礼来,背后定是那宁家撑腰无疑的了。

只可惜啊,她会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步伐轻盈的进了屋,先喝上一杯水也不管外头是否有人在等她。等卫闻凑过来之后,她才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我约莫要半夜才能回来了,你待会儿一定得好好休息,明日会试才好大展拳脚,知道吗?”

卫闻一呆,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晚上也不回来?你要去哪儿?”这还是头一回她晚上也不回府的,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一个大姑娘晚上不回家,他怎么也放心不下啊。

“王家那边出了点事儿,跟三姐有关,我必须得趁热处理了去。”钱安娘又喝了口水,心想原本也是打算等卫闻会试过了再处理,没想到王家偏偏挑了这时候来找茬,大概是以为她分身乏术便奈何不了他们吧!她对付王家的手段,又偏偏要等王家上门来的时候才好还击回去,所以眼下是不能等,她就只好丢下卫闻了。

想到此她摸了摸卫闻的头,微笑道:“我相信我们家小卫闻的实力,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也会一举夺魁的。”因为有宁白旭,所以她现在并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要让卫闻这一次便拿下状元头衔了,不过她心想好歹让他中个榜眼探花什么的也好,也算是给她长脸了。至于状元,等下边三年再努力好了。

“一定……要状元吗?”卫闻心里很清楚自己与宁白旭的实力悬殊,因为陈尚书不止一次对他提起过宁白旭,说是皇上一直都很中意宁白旭,只可惜宁白旭执意不肯好好参加科考,皇上也拿他莫可奈何。

钱安娘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就算今年不成,三年后你也得给我拿下这个状元头衔来!”她心里头想的是,今年状元应该是非宁白旭莫属了,那么卫闻就只好等到三年后了。宁家出了个状元,她钱家铁定要出个状元的,否则还真让宁白轩那小子猖狂得意了!

“我知道了。”卫闻吁了口气,这几日他就是在想这个问题,如今一看她态度这么坚决,他也能决定下来了。

“好了,我要走了,外边王家人等着呢。”钱安娘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却又走回来,在卫闻面前站定,再一次发觉他的个头比她要高得许多了。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各吻了一下,嘻嘻笑道:“你家娘子的鼓励,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才有好精神应付考试。”

好心情啊,为了他的好心情,她可是出卖色相了啊。谁让她家相公,一直这么看着她,让她没办法不心软呢?

相较于钱安娘的自然,卫闻则显得有些傻乎乎的了,只会茫然点头:“噢,嗯,好……”他只是……还无法适应她突如其来的亲昵。

在卫闻回过神来之前,钱安娘已经边笑边离开了。她觉得卫闻有时候这么傻傻的,也还挺可爱的。不自觉地,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的某个活物还跳动的很厉害。她不禁摇了摇头,而后苦笑——看样子她的恋童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等钱安娘来到正厅,范成子已经将一切事情准备好了,轿子也在外头等着。钱安娘关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管家,我们府里有家丁多少?”

“回大小姐,四十六人。”范成子对这些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的,很快便流利的答了出来。

“那好。”钱安娘点了点头,吩咐道:“带上二十名家丁同行,身上带点家伙。”她这只是防范于未然,王家离钱家甚远,谁知道那宁家会不会来个拦路抢劫什么的?她宁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愿傻里傻气的落入敌人之手。不过宁朝还算政治清明的,二十名家丁也够防身的了。

范成子一愣,随即欣然同意:“大小姐说的是,老奴这就去准备。”他一边转身一边感叹:夫人所出就是不一样,如今的大小姐连作风都跟当年的夫人相差无几。当年夫人出门随时都带着家丁同行,若非如此,只怕早就遭了各位姨太太的毒手了。如今这几位姨太太倒是不敢把大小姐如何,不过外头人可就不一定了,大小姐越谨慎,日子才越太平呐。

众人又等待了片刻,不知不觉已到了申时。范成子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这才与范柔一道儿跟着钱安娘出发了。相较之下,王家那一批送聘礼过来的人,包括王俊清在内,都似乎只是钱安娘的随从,远远的跟在钱安娘的轿子身后了。

第四十五章:反间计【二更】 王员外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钱安娘会大老远的坐着轿子一路颠簸,带着他像随从一样的儿子亲自到他家来谈论这场‘婚变’。是以当钱安娘笑盈盈的搭着范柔的手背从轿里出来的时候,早得到消息在门口等着的王员外还是没办法置信,而微张着口。

王府在京城的北郊,就算是坐轿,那也得大半日。这会儿天已经黑了,王员外就是再发愣,也发愣不过整晚,他还是得迅速调整自己,以待客之道将钱安娘等人迎进了王府。

临进王府前,钱安娘特意抬头看了看那高高悬挂着的‘王府’金字牌匾,若有所思的一笑,然后进了王府。这进去一瞧之后,钱安娘才明白了钱王两家那不是一般的差距。也难怪了,若是大户人家的话,也不必住在这北郊,而要迁移到京城繁华地带去了。

钱安娘坐下后,轻呷着茶,目光时不时的朝王员外看去。这王员外,听说以往倒是家底丰厚,还得了个‘员外’的闲官儿做,算起来也是一等富豪了。只可惜多年前因一次天灾,使得他赔上了大半家产,这才沦落为三等富豪。

“王员外,我这次不请自来,没打扰到王员外吧?”她放下茶杯,见王员外看着王俊清的眼神闪烁不定,便不想让他们‘眉来眼去’,开口逼使王员外往她这边看来。

王员外果然看向她这边,笑道:“没有,没有。虽说我们两家无缘结为亲家了,但这么多年的交情也还是有的,钱大小姐光临鄙府,鄙府那是蓬荜生辉啊,哈哈……”

很显然地,王员外是担心钱安娘来替钱红佩说情,所以他首先就斩断了这个可能性,让钱安娘说不出后边的话来。他已经断言,两家不可能结为亲家了,也就是说这退婚一事是绝对的定了!

“王员外,其实我这次来也并非完全闲逛,而是有正事想跟王员外商议一下。”钱安娘看出他的心思,也不以为忤,转头便对范成子吩咐道:“管家,把这封信给王员外看看,可记着别弄坏了。”

说着,她从袖口里掏出那封信,递给了上前来的范成子。

“大小姐放心,老奴明白。”范成子当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拿着信函走到王员外面前,径直拆开信函,取出里头那张纸摊开后竖立在王员外面前供他看仔细。

王员外起初不懂钱安娘这招是何意,但等他看完那张纸上的内容后,瞬间变了脸色,直觉性的想去将那张纸给拿过来瞧个清楚。

“王员外,我们家大小姐说了,这可不能弄坏了。”范成子泰然自若的收回了手,淡淡的瞟过那纸上的内容,顿时脸色也变了变——大小姐这招实在是……

钱安娘好笑的看着王员外和范成子两人突变的脸色,再度端起茶杯轻呷道:“管家,将那协议上的内容念给大伙儿听听。”正好这正厅里人多,嘴就杂,于是可以很好的将今日之事传到宁白轩耳朵里去,也好让他瞧瞧,她钱安娘不是那么容易算计的!

“是,大小姐。”转瞬之间,范成子已经恢复了正常,于是摊开那协议朗声念道:“今钱家三小姐钱红佩,因得已故父亲托梦,嘱其替父再守孝三年,在此期间不得婚嫁,以慰父亲在天之灵。然钱家三小姐钱红佩与王家公子王俊清之婚期定于一年后,钱家特书此协议告知王俊清本人:若王家同意,钱王两家便将婚期推迟两年;若王家反对,则王家随时有权取消婚约。另,王家承诺:聘礼可不予退还。”

范成子抬头看了看呆若木鸡的王俊清一眼,忍住笑意后继续念道:“立据人:钱红佩,王俊清。”

“俊清!”王员外气得胡须直颤,站起身来指着儿子便想开骂,但看见钱安娘眼里的笑意,他却是不想让一小姑娘看了他们王家的笑话,便忍住没有往下骂去。

王俊清如梦方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喊冤:“爹,孩儿冤枉啊,孩儿从来没有签过这样的协议,没有啊……”

“没有签过?”钱安娘冲范成子招了招手,待范成子走到她面前后她两指将那协议夹了过来。她起身,走到王俊清面前,在他眼前晃动了两下协议书,轻笑道:“王公子,你该不会连自己的手印及笔迹都不认得了吧?”

王俊清哑口无言,那协议书在他面前停留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已经足够他认清那笔迹及手印是谁留下的了。可是他……他怎么一点也不记得有这种事?他并不酗酒,也根本不可能是他喝醉酒后干的事儿啊……

“王员外,想必事情你都清楚了吧?”钱安娘将协议书重新装回袋中,塞进袖口,笑意盎然地道:“既然你家公子已经早在半月前便签下了这份协议书,那么你们王家如今退婚也是符合这份协议书上的内容的。只不过聘礼嘛……请恕我不能如数奉还了。我在此谢过王员外与王公子的慷慨,也衷心祝愿王公子能早日觅得贤妻。”

“你、你这是欺诈!你妹妹失贞在前,你敲诈财物在后,我、我要到官府去告你!”王员外胡须比之前颤抖得更厉害了,这么大一笔财物凭空落入了钱家,教他拿什么还给宁白轩?不行,他一定得去官府告发钱家,就凭钱红佩闺誉受损一事,钱家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钱安娘面色攸地一冷,嗤道:“告我?王员外你说话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谁说我妹妹失贞了?还是说,你想让官府介入,证明我妹妹的清白?当然了,我是毫不介意这么做的。”

王员外一窒,心里清楚那件事情不过是宁白轩设的圈套,所以钱家三小姐也还是清白之身,就算官府介入也只会证明她的清白。他在这件事情上,讨不了便宜。

“另外,你说我敲诈财物,呵呵……”钱安娘拢了拢头发,看着脸色青白交加的王俊清,微笑道:“白纸黑字为证,就算大老爷要查,这协议上的手印和签名,那可都是你们王家公子的。我按照协议不归还聘礼,那也是完全合法的。至于聘礼嘛……更是你们王家今日退婚时亲自送去我们钱家的,那一路上的百姓可都看着呢!借据我也还给你了,更是没有扣押着借据不给。王员外,你说——你凭什么告倒我啊?”

“你、你、你强词夺理!”王员外大口的喘气,一时呼吸不过来竟重重坐了下来,一旁的下人们赶紧上前揉捏搓,帮助他缓过气来。

“王员外也不必这么气恼,其实我并非想将你们王家怎么着。只不过你们先对我不仁,我才不义在后。”钱安娘见他一大把年纪被她一个小姑娘气得快要晕厥了,便放缓了语气,话中却依旧是夹枪带棍:“原本我们钱家势大而且我那三姐也是粉雕玉琢的人儿,知书达礼谨守本分,你们王家高攀了就该庆幸。谁知你们却不安于室,与那宁白轩相互勾结,设下这圈套要污蔑我三姐名声,更是要打压我钱家。于情于理,我对你们王家做的并不过分。”

王员外没想到钱安娘原来早就对他和宁白轩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在众人面前被她如此毫不留情的揭穿,他一张老脸都红透了。

“我知道你现在担心着什么,不就是这么一大笔聘礼么?你是在想,这婚是退成了,但结果却不如宁白轩想要的那般,他必定会让你将这些聘礼还给他,对吧?”钱安娘看出他已经不再那般过于激动了,便继续揭穿着他的心事。

“你……”王员外羞愤交加,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将他的事情全部掌握在手中,并且让他反驳不得。他不得不产生了怀疑:他是真的老了么?一个宁白轩,一个钱安娘,看来这天下果然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啊……

“那我告诉你:你完全不必担心!”钱安娘怂恿着说道:“倘若那宁白轩真的找你要这笔财物,你便装傻充愣不理会他。我想……当初他在给你这笔财物的时候,压根没有立过什么字据吧?”

王员外瞬间惊呆了,她竟连这个也猜到了!当初他的确是讪讪的问宁白轩是否要立个字据,不过宁白轩考虑了一阵子之后摆手说不必了。他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本来就见不得人,宁白轩不会留下把柄在他手里。而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他王世安也不会以其他理由写下收据,免得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如果你想倾家荡产把这亏空给他补上,当然这也不关我的事情。王员外,好好保重,我告辞了。”钱安娘潇洒的挥挥手,带着来时的一干人等,踏上了胜利的凯旋归途。

王员外还在发愣,而王俊清却是猛然间想起了前因后果——钱安娘说那份协议是他半月前签下的,而他半月前唯一按过手印签过字的那天就是……

他狂奔着追了出去,对着已经起轿的队伍里的钱安娘大喊道:“钱安娘,你告诉他:我王俊清瞎了眼!”

这么一声突如其来的愤怒的叫喊,将钱安娘的心震了一下。说不清为什么,她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第四十六章:宝贝缺保护【三更】 淡淡的烛光跳跃着,印在一张混合着天真与成熟的小脸上,随着那唇角的微动,烛光似乎合着那节拍在起舞。些微的冷意让他皱了皱眉,睡颜不是很安静。

今晚,是个很冷的夜晚,没有月光,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卫闻看书看困了,完全忘记了钱安娘的嘱咐,就这么趴在书案上打盹儿。

‘吱嘎’一声门开了,卫闻也被惊醒。即使从睡梦中刚醒来,他脸上也依旧夹杂着一丝惊喜:“安……”后边的字吞了下去,进来的是二小姐钱菲菲。

“二姐。”卫闻极快的敛去了不该在外人面前出现的情绪,起身离开书案走到门边,堵住了钱菲菲想进屋来的举动。他语气有些不悦的问道:“不知二姐深夜造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钱菲菲将手中的托盘往前送了送,眨眼笑道:“重要的事情嘛……还不是因为大小姐不在府里,我担心妹婿又不注意自个儿身体,熬夜到天明。幸好我过来看了,不然明天你可怎么参加会试呢?来,二姐帮你去厨房要了碗参汤,你喝了补补身子,去去寒。”

虽然卫闻一直在不着痕迹的阻拦,不过钱菲菲装作不知,最后终是挤进了房去,将托盘里的参汤端上了桌,又一直招呼着他过去喝掉。

卫闻看着敞开的房门,沉声说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间房未免有些不太合适。”要么参汤有问题,要么她想给他抹黑,他二者都得防着。安娘不在府里,而且这会儿正是要回来的时辰了,他可不想被误会个正着。

“呵呵……”钱菲菲轻轻掩嘴直笑,心里骂道小叫花子你还以为我看上你了不成?不过她面上还是温柔地说道:“是因为大小姐挂念妹婿,所以我才多了事儿。不过妹婿说的也对,好吧,我这就出去,在房门口看着你喝参汤行不?”

说着,钱菲菲退到了门口,含笑看着卫闻,等着他将那碗参汤喝下去。

“二姐,”卫闻视线往外瞄了瞄,突然觉得今晚的院子里安静极了。似乎钱安娘和范柔一走,这院子里的丫鬟们都不在了一样。他想,若不是院子里的丫鬟跟人串通,就是她们通通被调走了。他平静地问道:“如果我不喝呢?”

钱菲菲柔柔一笑:“如果妹婿不接受我这好意呢……那我可是会哭的。大小姐应该跟你说过吧?我性子温柔的很,是姐妹中最乖巧的一个,倘若我嚎啕大哭起来的话——那指不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她突地凑上前来,眨眼问道:“听说……大小姐还没跟你圆房吧?如何?憋得慌么?”

“二姐,请你自重。”卫闻握拳,大概明白她想怎么着了。敢情,她是在威胁他,若他不喝这参汤,她就要污蔑他对她不敬,闹得钱府今晚不得安宁。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大户人家里的小姐,怎么会这般恬不知耻?

“自重,我当然自重,不过要看妹婿你配不配合了。”钱菲菲暗暗咬牙,上回没整死他,这回说什么也不能错过机会!诚如钱香亚所说的,宁愿再被钱安娘大发雷霆罚一次,也绝对不能让卫闻考取功名,呼风唤雨!

“参汤里加了什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卫闻退离了稍许,不想和这个心态有些扭曲的女子靠的太近。他的视线停留在桌上那碗参汤上,心里突地有些蠢蠢****起来,不如……

钱菲菲也不遮掩,实话实说地道:“没什么,不过就是一点会让你精神不振的中药罢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明天顺利的走出考场而已。你应该明白你自己的身份,你是钱家姑爷,根本不需要去考取什么功名!”

“此事是大小姐吩咐的,并非我主动求来的,二姐应该明白。”卫闻仍是心平气和的说道。

钱菲菲竖眉斥道:“哼,大小姐她那是被你蒙蔽了!我才不信你飞上枝头之后还能记得我们钱家!为了防止钱家日后沦为他人笑柄,我必须得这么做。废话少说,你喝还是不喝?”

他有选择的余地么?卫闻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桌边,将那碗参汤喝得一滴不剩。他之所以会受她威胁,是因为他尚无自保能力,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倘若他拒绝的话,她真的污蔑他深更半夜想对她不轨,那时候他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更何况等安娘回来,安娘会怎么想?相信他,还是相信她二姐?他还不是安娘真正的相公,对于安娘会选择他还是选择亲人,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因为钱菲菲这一招,他彻底决定了一件事。从这方面来说,他得感谢她。

“谢谢二姐。”卫闻轻轻点头,眼里有一股不容置疑的真诚。

钱菲菲一愣,随即心生羞恼。他是在讽刺她么?居然还一本正经的说谢谢她!她张口欲反唇相讥,却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空白起来,不知该如何回击。她索性一跺脚,上前去端了空碗与托盘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突然像是又有人了,脚步声轻轻的响起,就跟平日里卫闻所知道的下人忙碌的时候一样。

卫闻在房间里踱着步,直到灯油燃尽,房间里突然暗下来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抓着桌角站着,怔怔出神。

钱菲菲是想让他无法通过会试,然而他只要提笔,就算精神不济也不至于会榜上无名。但一旦通过会试……他轻轻捶了一下在桌面儿上,心里思考着如何才能既不参加会试,又不至于给钱家丢脸。

又过了片刻,卫闻突然转身朝外头走去,到了门口时便遇上了子青。他本欲不理会她绕着走,只可惜子青怯怯的开口问他了,他不得不答。

“姑爷,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子青十分不解,再过两三个时辰姑爷就要去参加会试了,怎么还不去休息啊?

卫闻只微微顿了一下,便说道:“我去园子里走走,你不必跟来。”说完他便快步离开了,冷风吹在他身上,直往他衣内钻,他却觉得很满意,因为这种天气最容易生病。

子青愣了愣,碍于卫闻的吩咐也只好不跟上去了。她转身慢慢的走着,却在心里想道:姑爷是不是穿太少了?今晚,可真的很冷呢……不过姑爷不睡,她也不敢睡啊。虽然姑爷和小姐们相比是没有地位,但在她这种小丫头面前,地位却是高出一大截呢!唉,还是去扫扫院子,暖和暖和身子吧。

卫闻其实转过身之后就躲起来看子青去往哪一边了,待确定子青只是在院子里打扫之后,他才继续往园子里走去。

上一回他被钱菲菲推下水池,虽然来不及看到钱菲菲的脸,但那身影却是被他瞧见了的。若不是这一次她又来针对他,他也差点忘了可以用这一招躲避会试。只要他病的无法起床了,会试他自然不用参加了。这是天意如此,并非他卫闻通不过会试,如此一来也不至于给钱家丢脸。

卫闻左右看了看,又聆听了一会儿动静,才慢慢的顺着池边下了水。刺骨的冷意直达他心里,他握紧了拳忍耐着,仍旧坚定的将身子沉了下去,让冰凉的水淹没过了他的脖子。

半晌后,他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前方喃喃低语数着:“一,二,三……”声音夹杂着颤抖,他纯粹只是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嘴里数着数,心里想着她。

卫闻也不知自己数到多少了,可能因为参汤里的药效开始发作,他头脑有些昏沉了。后来,又隐约听到了更夫报时的声音,他心知已经三更,可以起来了,便拖着一身的水淋淋离开了水池,在草地里坐着。

一身湿淋淋的处在并不温暖的春风中,实在是一种自虐的行为,因为那并不惬意,什么跟春天有关的诗情画意的句子也想不起来,只有一个感觉——冷,透心的冷!

卫闻的牙齿紧咬着,却仍然不自觉的在上下打架,不受他控制。他打算在这风中把衣裳吹干,最起码不能湿漉漉的回屋去,那就太明显了。安娘说她半夜会回来,不过现在已经三更了,看样子今晚她是不会回来了。正好他待会儿等衣裳稍微干爽一些,再让子青弄点水去房里供他沐浴,好将身上这些水池子里的味道洗干净了去。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卫闻不时的将汇集了水珠的衣摆拿在手里拧着。渐渐地,衣裳似乎也因为他体温的原因而被风吹干了些,不再滴滴嗒嗒的淌水了。

这个时候,卫闻才站了起来,摆了摆昏沉的头之后,往来路走去。借着夜色的遮掩,他一直到了屋门口,也没被人发现异样。只是还是惊动了子青,于是在子青追上来问话之前,他一声吩咐就下去了——“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子青正想跟上去,房门却已经关上了。她只得转身去准备热水,不过对和之前有些不一样的姑爷,她心里疑惑起来:怎么姑爷说话的时候,像是两排牙齿在打架啊……

第四十七章:勃然大怒【一更】 “大小姐,天亮了。”范柔高兴的对轿子里正在打盹儿的钱安娘说道,天亮了就意味着她们可以回去了。

钱安娘睁了眼,掀开轿帘儿的确看见了一丝曙光,心里松了口气。于是她说道:“吩咐下去,进城后直接往贡院的方向去。”说罢她放下轿帘儿,以手轻揉着有些发涩的双眼。

外边传来范柔的应话声以及传话声,钱安娘叹了口气,直埋怨自己错估了形势。现在正是会试之期,东西南北四个承宣布政使司的举人都云集京城,为了防范未然朝廷自然是要在夜间关闭城门的了。她算来算去却少算了这一点,所以才在匆匆赶回京城后被拦在了城门外,不得已只好在轿子里打盹了半宿。

按照现在的时间推算,卫闻应该已经动身前去贡院等候进场了,所以她坐轿前往贡院外头等着,应该能接卫闻出场。她又叹了口气,原本想在进场前鼓励卫闻一番的,谁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钱安娘一行人到了贡院外头,但贡院外头许多官兵围着,离贡院很远处的地方倒是有拥挤的人群。她只能吩咐下去,让大家退到人群后,以免惹上是非。这里不光有她候着,也还有其他考生的家人,她联想到了她那年高考时的情景,许多家长都去陪着儿女考试,她没想到自己也像卫闻的监护人一样这么担心的前来考场了。

“今个儿艳阳高照的,可一点不像春天呐,这太阳还有点毒,像要烧着人似的。”钱安娘已经下了轿,由范柔扶着站在人群偏稀薄的地方,然后她侧耳聆听那些人谈话,听见一个人这么说道。

“嘘,别得罪了火神,小心火神降火,贡院最易着火你不知道吗?”另一人有些责怪地说道,钱安娘也没去注意是谁开的口,就这么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纯粹当打发时间。

“那倒是,明天顺七年的时候,贡院一场大火烧死了九十多个考生呢,真惨!”之前那人又惋惜地说道,周围人听的都倒抽一口凉气。

钱安娘皱了皱眉,心想这人真是典型的嘴里吐不出好字儿来的那种人。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心里不停的默念道:莫要中了那厮的乌鸦嘴。与此同时她心里又‘咯噔’一下,因为那人说的是‘明天顺七年’,这说明她现在所处的时空的确是经历过唐宋元明朝代的,但不知为何演变为现在的宁朝,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不会了,咱们顺明皇帝挺重视读书人的,这贡院可是翻修过好几回了,不会再那么容易着火了。”又听人这么说道,众人的心也放了下来。

钱安娘突然弯唇笑了一下,她是笑自己脑袋进水了。原先她就对如今的皇帝名号‘顺明’感到好奇,却一直没有向其他人打听,以免被抓住把柄。不过她却一直忘了,她身边就有一个小神童——她可以向卫闻打听啊。凭卫闻博古通今的才学,难不成还不能解她之惑?

就这么东想西想的时候,钱安娘突然被范柔搀扶着往后退了几步。她刚想回头问,却看见宁家几个人走了过来。如果范柔不把她往后扶的话,那她就会被宁家人堵在人群中,姿势颇为尴尬。现下这么一站,她身后为空,宁家人也只能选择在人群后与她说话了,她暗赞范柔机灵。

“烈日炎炎,钱大小姐不在府里享清福,却到这贡院外头做什么来了?”宁白轩笑的好不得意,他那狭长的狐狸眼眯着,数不清的算计。

钱安娘抿唇一笑:“宁十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家相公正在贡院里参加会试呢,我这当娘子的在外候着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吧?”心中补充一句:so,关你个鸟人什么事?

宁白轩眉一挑:“哦?怎么我所知道的事情——跟钱大小姐所知道的有所不同呢?”他‘唰’的一声打开了扇子轻轻摇着,似乎很怜悯的看了钱安娘一眼,然后转身朝左侧走去,丢下一句:“听说钱家姑爷病的厉害,今个儿没来参加会试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宁白轩是极其不情愿的。他并不想卫闻放弃参加会试,而是要在这一次会试及殿试中永远将钱家压在宁家之下!只可惜啊,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钱安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不自觉的蹙眉,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宁白轩这番话的真伪程度后,低声对范柔吩咐道:“让管家派人回去看看,看看姑爷是否真的在府里。”

范柔心里也是有些不详的预感,赶紧就去跟她爹报告这件事了。而此时钱安娘迎着宁白轩不时侧过来的视线,眼里传达着一个讯息:你要是动了他,你就死定了!

宁白轩依旧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对钱安娘传递过来的威胁无动于衷。他宁白轩十几岁便驰骋商场,有什么风浪是他没见过的?他若被一个小姑娘的眼神吓住了,那他就不是宁白轩了。他一个大男人去掺和钱府娘们的内斗,若非特殊原因,他是不屑为之的。所以钱安娘要怪,就只能怪她爹当初算盘打的太响,偏生又遇上了他这个打的更响的算盘手。

不一会儿,范成子得了派回去的下人的禀告,匆匆上前低声对钱安娘说了两句话。钱安娘的脸色更阴沉了,她紧抿着唇,死死的盯住宁白轩,半晌后毅然转身,说了个‘走’字。

不消打听,她就知道这事儿铁定跟宁白轩有关!这只狡诈的狐狸,看样子他并不将王家退婚一事放在心上,之所以怂恿王家此时退婚,正是要将她调离钱府,好对付卫闻!可恶,可恶可恶可恶——竟然敢欺负她的男人!

钱安娘怒气冲冲的回了府,头一个命令就是下达给范成子的:“昨晚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给我查个一清二楚后向我汇报!”

范成子当即应声,大步跟在钱安娘的身后,因为他首先要查的,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下人们。他得弄清楚昨晚姑爷见了什么人,出了什么异常的事儿,才好继续调查。

钱安娘一脚踹开房门,快速扫视了一圈房里的人,见除了四位姨太太之外,钱菲菲和钱红佩也在。当然,还有大夫。她寒着一张脸走上前去,不客气的在床沿坐下,冷声道:“除了大夫和三姐,其他人都出去!”

“大小姐,我们……”水淑云本来还想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却被钱菲菲拉着出了房门。至于其他人,见钱安娘正在气头上,也碍于钱香亚的教训不敢随意的去惹怒她,于是纷纷离开了房间。

钱安娘伸手探向卫闻的额头,感觉到惊人的烫手程度,心里怒气更甚。到底她们对他做了什么,让他病成这样?!她抬头,问大夫道:“大夫,我相公的病怎么样了?”

大夫从清晨一直就没离开过房间,在想办法让卫闻退烧。此刻他听钱家大小姐问话,便苦笑道:“大小姐,小姑爷是突染风寒,这病来的又快又急,加上他似乎服用了一些增热的中药,这热度一时半刻就下不来。不过老夫正在想办法,大小姐切莫心焦。”

“那就有劳大夫多多费心了。”钱安娘语气缓了下来,这大夫是范成子的旧识,他给卫闻看病,她放心。但她转头看向钱红佩的时候,眼里又多了一丝凌厉:“三姐,我临走时嘱咐过你,注意着点儿这边的动静,你怎么……”

后边的话钱安娘没说完,但明显的责怪是任何人都能听懂的。也不怪她生气,不仅是因为心疼卫闻,更是因为方才让宁家人看了笑话,自尊自傲的她哪儿能服气?

“我……”钱红佩哑口无言,半晌后她幽幽地道:“大小姐,我不可能半夜三更还在妹婿房门口转悠吧?这种事,她做的出来,我却做不出。”

“谁?”钱安娘眸子一缩,声音更加冷冽了。钱香亚被关了禁闭,钱正柔一向不搀和这事儿,也就是说——钱菲菲?

钱红佩叹了口气,却是不得不说,因为钱安娘很容易就能查出来:“是二姐。听厨房婆子说,二姐二更时分去厨房端了碗参汤,给妹婿补身子用的。”

钱安娘狠狠一拳击在床沿上,怒道:“又是她!”不过,这一次真正惹怒她的不是钱家这些人,而是宁白轩。他动谁都可以,就是不该动卫闻!卫闻是她立志要保护的人,不管她对卫闻是姐弟情还是母子情还是什么别的感情,她都不许其他人来欺负他。

低头看着卫闻苍白的脸色和嘴唇,她眉眼间浮现一抹坚定:宁白轩,此事过后,我要你付出代价!不管——我会付出什么代价。

钱红佩见钱安娘陷入自我情绪中,便默默的退出了房间。她想,卫闻在安娘心中不知不觉已经有份量了吧?只不过她有些担心啊……担心这一次卫闻的病,有些蹊跷呢……

据她所知,钱菲菲不过给卫闻送了碗参汤过来而已。一碗参汤,或者说内里有毒能让人昏迷、腹泻甚至死亡,但让人感染严重风寒的——可是闻所未闻呐……

第四十八章:好奇宝宝很难缠【二更】 钱安娘什么也没去查,一直守在卫闻床前,至于那些阴谋她都抛在了脑后,打算等卫闻身体好些之后再作处置。虽然范成子还没对她汇报结果,但她已经猜到这事儿是钱菲菲干的了,不然钱菲菲不会无缘无故给卫闻送参汤。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生气,卫闻这家伙怎么就那么傻,钱菲菲给他端来参汤他就喝呢?她那会儿可是郑重告诉过他:钱菲菲并不是不使坏,只是没有恰当的机会而已。这下子,他上当吃亏了吧?

她叹了口气,看着床上人儿依旧紧闭的双眼,不由得伸手去捏了捏他的鼻子,轻声道:“小懒虫,该醒了……”大夫终于让他退烧成功,这也又躺了大半夜,该在这会儿醒了。大夫说他烧的厉害,醒来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喝水的。

卫闻在她这一捏之下,却真的醒过来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看,见到心心念念的钱安娘就在他面前,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安娘……你回来了……”真好,睡一觉就能见到她了。

“还笑呢,我就一晚上不在你身边,你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钱安娘板脸斥道,手里却端了水杯过来,小心的扶起他,又说道:“渴不渴?先喝口水了再说话。”

她不说还好,一说卫闻就觉得渴的要命,当下就不客气的将杯里的水全灌进了肚里,然后在她肩窝处蹭着:“我还要……”

钱安娘见他会撒娇了,心里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她左手伸去床头的凳子上忙活着,又倒了杯水给他,笑道:“这水还是温的,不然才不给你喝。”

说完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喝水,然后鼻子突然就酸酸的了。喂,钱安娘你可真没用,又不是生离死别……她转而一吸鼻子,可是真的很不习惯这小家伙躺在床上没生没气的嘛——感觉像是再也听不到他冲她撒娇耍赖了似的。

“卫闻,你有没有想我?”放下空空如也的水杯,钱安娘捉住卫闻肩膀,尽力隐藏着那丝哽咽,问道。他这么高烧不退两天了,连像上回发烧时的呓语都没有,也许就是这种安静让她很惶恐,好像他要走了,又留下她一个人似的。

去他的恋童癖,她就是喜欢卫闻呆在她身边,咋的?

卫闻刚清醒的脑子还不太灵光,乍一听她问这种问题,于是愣愣的了。他、他当然想她,但是……但是这种问题不应该会是她问出口的吧?他有点怀疑,自己高烧过度,出现幻觉了。

“快说,有没有想我?”钱安娘掐了掐他脸上的嫩肉,再一次问道。看在他刚刚退烧的份上,她原谅他的愣神,不过答案是一定要给的。

“有,很想很想。”卫闻突地扑进她怀里,泪水一下子模糊了眼眶。她问他想不想她呢,可是她为什么这么问呢?是因为……还是因为……

卫闻太高兴了,所以双手把钱安娘的腰勒得死紧,然后眼泪又打湿了钱安娘的衣裳,尚未完全恢复正常的热度通过胸口灼烧着钱安娘的心。他下意识的磨蹭了两下,感觉她胸口软软的。

钱安娘刚满意他的回答,随即森森一笑:“小家伙,吃我豆腐啊?”看来卫闻精神挺不错的,她不用太担心了。现在她也累了,索性抱着泰迪熊睡觉吧。

什么?卫闻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塞进了被褥中,而他刚要挣扎着冒头出去,却见钱安娘正在褪外袍,于是就不反抗了。他挂着眼泪美滋滋的抿着唇笑,病了真好,安娘跟他一块儿睡。

“干嘛笑的那么猥亵?”钱安娘也在笑,但她心跳频率更快,有种摧残幼苗的犯罪感。说实话她要不是那日选中了卫闻做钱家姑爷,那卫闻还会这么喜欢她、黏她吗?恐怕不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本钱。不过这样也好,她就可以大赚而特赚,用金钱作自己坚实后盾了。

她钻进被褥里,立刻感觉到卫闻灼热的气息包围了她周身,于是微微皱眉:“你身上还是很烫呢,会不会还有些不舒服?”她偶尔爱踢被子,不知道跟卫闻一块儿睡会不会打扰到他。

卫闻察觉到她犹豫的想法,赶紧八脚章鱼似的攀住了她,嘻嘻笑道:“不会,我全好了。”就算还有一点晕,不过见到她也不晕了,他才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呢。

钱安娘不犹豫了,帮他掖好背后的被褥,然后伸手替他轻轻的抹泪,嘴里说道:“你呀,有时比大人还大人,现在又比小孩还小孩。谁像你一样,又哭又笑的?”

卫闻摇摇头:“我哭是因为高兴,笑也是因为高兴,所以此泪非彼泪。安娘……你……”他想问她,却又有些不确定。

“嗯?”钱安娘见他开始吞吞吐吐,便挑眉看着他,玩笑似的说道:“有话直说吧,你是病人,我会让着你,不会欺负你的。”

卫闻在心里琢磨了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问道:“安娘,你……你是不是有一点点……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她主动问他想不想她,主动留下来陪他睡,他可以认为她在乎他、喜欢他了么?

钱安娘突然伸出手来,扳着手指数:“十三岁半……唉,我的确是不想说我卑鄙到对一个小孩起了心思,但是我和你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我们姐弟情深或者亲如母子啊……”

她满脸的不情愿,但夹杂着一丝丝笑意。对卫闻的喜欢,她是不愿承认,但也没办法否认。就拿他们之间的那几个吻来说,没有哪对正常姐弟会这么做的,所以她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在这里她是十三岁的钱安娘,比卫闻还小上两日,谁敢说她恋童癖?其实一直作茧自缚的,只有她自己而已。当知道宁白轩又设下圈套后,她头一个反应就是宁白轩动了她的男人,她哪里还能将卫闻当成弟弟来疼爱?她从小到大都喜欢洋娃娃般可爱的男生,就连少女时代第一次对男生告白时选择的对象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富家子弟。

所以她对自己的感觉妥协了——她天生就是没办法拒绝这种可爱型的男生,命中注定。如果当初她能遇着一个喜欢她的可爱又漂亮的男生,也许她就不会成为大龄剩女了。

就在卫闻因为听不懂她说的话而反复咀嚼时,她又咧嘴笑道:“总之呢,我不是不想恋爱,只是没遇到让我动心的人。卫闻,你决定要跟我在一起的话,就得答应我两个条件:不能瞒着我有其他女人,不能跟外人合伙来欺负我。”

她不想硬性规定他不能有其他女人,但至少在他对其他女人动心后,不能瞒着她,她想她有这个知情权。而他如果都沦落到跟外人合伙欺负她的地步,那她怎么对付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了。往后他会慢慢明白:她钱安娘可以爱,也可以不爱,决定权在她手中,而风筝线在他手中。

“我都听你的。”卫闻欣喜若狂,圈住她脖子就是一个深吻。

“喂,喂,等一下!”钱安娘气喘吁吁推开他,擦了擦嘴唇后不满地说道:“你想把风寒传染给我吗?还有一点我还没说呢,以后不许随随便便在没有我同意的情况下对我动手动……”

胸脯似乎被侵犯了,她低头一看,卫闻的小手正覆盖在那上头,而且不规律的轻轻揉捏着。‘嗖’的一下,热气窜上了她的脸庞,她条件反射的护住了自己还在发育中的小胸脯,瞪着卫闻怒道:“你干嘛?”

卫闻很无辜:“刚刚头埋在那里很软,所以我摸摸看。”原来女人的身体真的跟男人不同呢,他胸前就没有这样鼓鼓软软的两团东西。之前只是跟宁白旭到**楼去见识了一回,但从来没有真的触摸过,现在真的触摸到了,他觉得体内有一种兴奋和冲动混合的情绪在滋生。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你这样是很没礼貌的,对了,你这是亵渎!”钱安娘没好气地说道,捉住他不知所措的手就放在了自己的腰上,两人贴的更近,但是她也察觉到了他下半身的异样。她心里一惊,她的小相公真的在长大哦?

“那我们圆房的时候,我可以摸吧?”卫闻脑海里浮现了**楼里男人对女人的上下其手,脸蛋有些微红。

钱安娘噎了一下,迅速的闭上了眼睛:“好了快睡吧,等你长大一切好商量。”他再这么问下去,她体内的邪恶因子就要叫嚣着‘身体力行’亲自教他男女之事了。她在心里默念着乱七八糟的咒语,不断的告诉自己‘他还小他还小他还小’……

卫闻将她这句‘等你长大一切好商量’牢牢记在了心中,并在临睡前有些迫不及待的许了个愿:老天爷,让我快点长大吧……

第四十九章:谁是谁非【三更】 【这个应该是昨天的第三更,下章开始就上架了,今天也还是三更,也许会是四更。嗯,谢谢大家一直陪四两走到这里,希望未来的路上大家陪四两一直走下去。四两也会勤奋更新,争取比《家媳》的更新速度更快。飞吻亲们~~~muma~~~】

在钱安娘的精心照料下,第四日卫闻就能下床活动了,但大夫还是勒令其活动范围为:房间内。虽然地方窄小,不过在钱安娘外出办事之后,卫闻静下心来看看书,也是挺惬意的。唯有会试的事情,在卫闻心里落下了不大不小的疙瘩——钱安娘没问他会试的事儿,他也就不敢先提起,怕破坏了这融洽的气氛。殊不知,这样反而会引来更大的风暴。

至于钱安娘去办的事情,自然是跟钱菲菲有关了。上一回猫儿的事情她抓不着把柄,没治着钱菲菲,没想到这一次钱菲菲又落到了她手里。想来,她一直没在钱家发几次飙,这些人是压根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事情我都清楚了,不过——”钱安娘听完了范成子的禀告,知道了她离府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她因此而蹙眉思索着,只为一个她打不开的解。

“大小姐,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范成子敏锐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然后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心道大小姐果然在这种时候还是没有失了冷静,不愧为夫人的好女儿。

钱安娘沉吟了一会儿,看向范成子说道:“管家,我只是觉得二姐若只给姑爷端了一碗参汤去的话……姑爷为何会受风寒?”

事情发生几天了,她一直没有去询问卫闻,因为她觉得不需要。再者她有点担心提起会试的事情,卫闻会黯然神伤。虽然卫闻没说过,但她早已发觉这个小家伙是真心喜爱读书,自愿去考取功名而并非完全为了她。

再说她认为那晚的事情都是可以查出来的,所以问卫闻实在是多此一举。不过她没有想到,范成子的禀告并没有解开她这个疑惑,她还是不知道卫闻是如何得的风寒。如果那碗参汤有问题的话,顶多也就是泻药、迷药之类的东西——毒死人的事情,钱菲菲还做不出来。

范成子微微一笑,躬身道:“也许二小姐给姑爷送完参汤后,又发生了其他事情也不一定。大小姐可以选择去问姑爷,也可以选择直接问二小姐。”他是断然不会猜测什么的,他要做的只是稍微提醒大小姐就可以了。只要不伤着大小姐,其他人怎样他管不着。

钱安娘看了看他,又有些不喜欢他太过保守的个性,这样的话她没办法听见她自己想不周全的疏漏。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那就直接去二姐那儿吧,带上厨房婆子,不必把她们带进四姨娘院里,让她们呆在外头就成了。”

钱菲菲应该知道东窗事发了,不会像钱香亚那样叫嚣着让她拿出什么证据来,所以带上那些厨房婆子不过是以正视听,并非一定要派上用场。至于钱香亚那边,她会找个时间再去会会,她怀疑这回仍然是宁白轩捣鬼,让钱香亚煽动钱菲菲这么做的。

“是,大小姐。”范成子早准备好了,几乎是将钱安娘的心思猜了个准儿,所以他并不着急,慢慢跟在钱安娘身后往外走。到了院门外的时候,他就冲等候在不远处的厨房婆子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跟在他后头。

钱安娘一见,顿时抿唇笑了,这个管家还真不是一般的老狐狸,不知道是谁带出来的,偏生对钱家还忠心。她也不说什么,慢慢的就朝钱菲菲的院落里去了。这会儿钱菲菲倒是乖的很,是在小姐们的合院里,没跟二姨太水淑云在一起。

等钱安娘一行人踏进院子的时候,见二小姐钱菲菲已经等候在院子中间了,身旁还有三小姐钱红佩和五小姐钱正柔。钱菲菲见到钱安娘一行人进来,也不请钱安娘去屋里,直接就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二姐……”钱红佩是知道钱安娘这回的脾气的,她见情势不对,于是低声唤了钱菲菲一声,希望她这位二姐能低低头,就像四妹那样顶多挨两句训也就过去了。

钱菲菲却不领钱红佩的情,昂高头问道:“大小姐带这么多人来,是要把我送官治罪么?”她要是怕,她就不会送那碗参汤了。她就是要让钱安娘知道,她不会让卫闻好过,然后看她能把她怎样!钱安娘这样的人,也会有要保护的人?她不信!

钱安娘径直走到钱菲菲面前,捋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嘴上却问道:“二姐,我就想问一句——那碗参汤里是不是有能让卫闻不舒服的东西?”

钱菲菲看着她无波无澜的眸子,感觉两人距离有些近了,她不自觉的稍稍退后一步,却下意识的答出了挑衅的话语:“是又如何?他本就不该参加什么会试!”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后,钱安娘甩了甩手,往后退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再问道:“送完那碗参汤之后,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钱菲菲缓缓偏过头来,左手颤抖着捂上火辣辣的左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依旧一脸平静的钱安娘。她……她、她竟然打她……

好半晌之后,她才顺着钱安娘白皙的手臂看去,见那手臂上被捋起的袖子还未落下,不由得心中一凉:钱安娘,还没有打完。突然她心里愤怒起来,猛然放开捂住左脸的手,叫道:“我能做什么?你以为我对他做了什么?你该去问问你的好相公,他自己做了什么?”

钱安娘一愣,本就没有挽好的袖子自己落了下去,遮住了她裸露出来的手臂。她看着钱菲菲,脸一沉,说道:“如果你能好好认错,我可以从轻罚你。但你若要推卸罪名,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哈哈哈……”钱菲菲听见笑话似的尖声笑起来,嗤道:“姐妹之情?你钱安娘心中也有‘姐妹之情’这四个字?”

钱安娘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认钱菲菲说的是真,她对她们的确没什么姐妹之情。不过,她们对她就有么?若真有姐妹之情,她们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她,甚至联合宁家。所以在这一点上,她毫不愧疚。

“算了,你是钱家大小姐,是爹指定的继承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在你要显摆你大小姐的威风之前,最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钱菲菲连声冷笑,毫不留情地当众说了出来:“你那小相公之所以高烧不退,是因为他想陷害我,在我送完参汤之后故意去水池子里泡了一个时辰!所以,他病了。”

钱安娘心中一颤,突然间觉得她太冲动了。钱菲菲若没有真凭实据,应该不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而这正好是她和管家讨论过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卫闻真的会自己下水池去泡吗?原因……真的是要陷害钱菲菲?

“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院里的丫鬟子青。你问问看,在我送完参汤离开后,她是不是见到姑爷三更半夜外出,两个时辰后才回房间,并且一身湿淋淋。”钱菲菲见钱安娘脸色变了变,心中更是一阵冷笑。她倒要看看,这位大小姐敢不敢在众人面前对那位小姑爷执行家法!

钱安娘冷静下来,紧盯着钱菲菲问道:“你的意思是——你送那碗参汤完全是出于好意,而卫闻才是借机陷害你的真正小人,是吧?”

“不敢担大小姐‘好意’这二字,我如今只求一个公道:看看钱家那位宝贝姑爷这场病,是不是我钱菲菲害的。”钱菲菲指了指自己微微有些红肿的左脸,嫣然一笑:“如果不是,请大小姐给我一个说法儿。”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钱菲菲和钱安娘两人脸上来回打转,不知这场豪赌会以何种方式收场。但众人心里都明白:不管怎样,大小姐那一巴掌已经打了——所以一定会有一个输赢,而不是和平收尾。

钱安娘收拢五指紧握成拳,一字一顿地说道:“柔儿,去请姑爷过来一趟!”不用问任何人,卫闻会给她一个真实的答案,如果她没信错人的话。

“是……”范柔只敢应这么一个字,转身就小跑着去请卫闻了。

不一会儿,卫闻大步走来,范柔依旧小跑步的跟在卫闻身后。这时所有人的眼光又移向卫闻脸上了,但见他神情有些不安,然后众人心中已经大约有了一本账。

“卫闻,我问你:那天二姐送参汤给你之后,你去做了什么?”钱安娘单刀直入的问道,并不给任何人一点喘息的机会。她看着卫闻的眼光有点痛惜,她不解卫闻为何要瞒着她——这几日来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他有太多时间告诉她这件事了。然后,她不会陷入如今的尴尬局面。

卫闻心脏猛地一缩,她终于开口问了,但却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隐约知道了现在他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之中。但她既然问了他,他就不能不说。

卫闻垂下眼睑,低声但清晰地答道:“我去了园子里的水池泡澡,然后感染了风寒。”

“大小姐——”钱菲菲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还刻意的将左脸偏了过来让钱安娘看清楚。她冷笑道:“我现在倒不急着要大小姐给我一个说法了,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大小姐会给咱们家姑爷一个什么样的处置。咱们家这位姑爷,犯了什么错,应该不消我提醒大小姐了吧?”

说到错,其实卫闻没什么错的。他没有害人,身体是他自己的,说难听点儿他就是自杀别人也管不着。但是,钱安娘抓钱菲菲的小辫子抓错了,那碗参汤里的故事并没有证据,只不过是因为卫闻病了所以大家才都认定那碗参汤有问题——而现在,钱安娘打也打了,却原来是卫闻自己弄病的,她可要用卫闻拿挡箭牌?

钱安娘没想过拿卫闻当挡箭牌,但她的确是愤怒的胸脯急速起伏。她猛地转头冲范柔一声喝:“拿藤条来!”

她惩罚的,不是卫闻陷害钱菲菲之罪,而是卫闻——逃避会试之罪!他怎么能,用这种方法逃避会试?他明知道,她不会高兴输给宁家的。而他,的的确确让她遭受了宁白轩的取笑,她当时却还在为他感到心痛难当……

第五十章:劣势转优 第五十章:劣势转优【一更】

误会的产生源于人的不解释。但根本原因在于人的不信任。

卫闻没有向钱安娘解释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因为她不信任他。当然,卫闻以为钱安娘要罚他,是因为她相信了钱菲菲所说——他是要陷害钱菲菲所以才将自己弄病。来的路上,范柔都说了,说了这里的情况,所以他现在很难受。

范柔很快将藤条拿了过来,正是当初卫闻刚进钱家大门时,钱安娘用来打过他一次的那根。

“手伸出来。”钱安娘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手里藤条握得死紧。她才刚刚对自己想染指这个小可爱的想法坦然,现在却要当着这么多的人去教训他。她比谁都明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尊心有多强。

然而,不管他故意生病不去参加会试的原因是什么,她都无法忘记稍后可能面对的宁家的嘲笑。比起这个更让她愤怒的是,她为男人做了一次蠢事,尽管卫闻只能称作为‘少年’……

卫闻在这么短暂的一会儿时间内想明白了,他也没做什么能让她信任的,所以就算她冤枉了他,他也不必生气。但她为他打了钱菲菲,就说明她是在乎他的。想替他出一口气,结果现在却发现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自己,才怒气爆发了。

他想,他应该理解她的处境,因为她是钱家大小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于是他转过背去,挺了挺腰板,闭上眼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打手,打背。”

钱安娘瞬时将唇内侧给咬住了,其他人却看不出她的异样。的确,她总是将他当成小孩子看待。小孩子挨挨打没什么,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甚至会产生男人的冲动,在这个年代来说算是个大人了。而她,却要当着众人的面责罚他。

姑爷的身份本就让他身陷尴尬,这一打下去,往后他在钱家还如何自处?

就在钱安娘缓缓举起藤条,咬牙准备打下去的时候,院里匆匆闯进来一个人:柏心。

柏心只小瞥了这阵势一眼,便对钱安娘行礼道:“启禀大小姐,奴婢例行检查丫鬟房屋,在珠怜房里发现了许多树根,而且是被反复敲打过的井树根。奴婢问珠怜的话,珠怜支支吾吾答不出来,现在奴婢已经将珠怜押到院外了,听候大小姐处置。”

范成子赞许的朝柏心看了一眼。心想他托付的人到底没有错,也只有柏心才能让珠怜那丫头说实话。不过,柏心这番话说的很好,至少二小姐不至于怀疑到这是有人早就布置好的。

钱安娘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抓着藤条伸出去的手放了下来,她慢慢看向柏心,问道:“那井树根有何不妥之处?”

“回大小姐的话,井树一般生长在离水井不远的地方,其树根因土壤水分充足而内中充水。井树根一般是大夫们用来治疗病人无法安睡的良药,它的作用便是让人精神不振、昏昏欲睡。但是从用药方面来说,一小截井树根已经够一个有严重失眠症状的病人熬水服用一个月了。而奴婢从珠怜房里搜到的井树根竟有十几根,奴婢不得不禀告大小姐,以防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柏心低头回答道,对钱菲菲朝她射来的忿恨眼光视而不见。

钱安娘突地转头看向钱菲菲,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珠怜……是二姐的贴身丫鬟吧?二姐可知道,这丫鬟藏着这么多井树根,意欲何为?”这会儿她算是想明白了,钱菲菲果然不敢下毒置卫闻于死地,但却敢让卫闻精神不振,在会试场上无法全心应考。没想到卫闻干脆一病不起,直接免于去参加会试。这才使得钱菲菲趁机泼脏水。

所以说,卫闻其实是无奈之下才在大冷天里去泡冷水澡的?她顿时暗暗感谢柏心,幸亏柏心出面,不然她可就因为对钱菲菲的愧疚再加上对卫闻的愤怒而出手了。虽说是打在他身痛在她心,但这一打下去,不管怎样裂痕还是有了的。

“下人的事情,我哪里清楚?现在我们要处置的是钱家姑爷,而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大小姐还是不要转移话题的好。”钱菲菲移开目光,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这个柏心,简直就是吃里扒外!她早告诉过四妹了,不能把这五个丫鬟放在身边,四妹却偏偏不听!这下好了,本来对她极有利的形势突转,想必井树根与那碗参汤的关系,这些人也都清楚了。

柏心既然得了范成子的吩咐,便是要将这事情给办妥了去的。此时她便再向钱安娘禀告道:“奴婢还有一事需向大小姐禀告。”

钱安娘转过头来,将手里的藤条递给范柔拿着,对柏心点头道:“你说吧。”看来柏心是有备而来,不过柏心会站在她这边儿——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是,大小姐。”柏心微微躬身,禀告道:“奴婢是钱府里的大丫鬟,还是老爷夫人在世时便养成的习惯——每隔五日便会将府里下人们召集到一块儿训话。大小姐去王家那晚,并非奴婢的五日之期,不过大小姐院里的下人们却收到了奴婢的召集令儿。”

“哦?有这事儿?”钱安娘心中顿时明了,瞥了一眼脸色愈来愈难看的钱菲菲,摆了摆手道:“想必那传假令儿的人应该查出来了,你继续说。”

“大小姐英明,那传假令儿的就是二姨太身边的阿巧。奴婢也是方才将丫鬟们叫到一块儿。大小姐院里的子青丫头告诉奴婢的。奴婢再一查,才知道在子青丫头她们被阿巧骗出院子之后,二小姐便去给姑爷送参汤了。”柏心一顿,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钱菲菲,复而低下头继续说道:“奴婢只是据实禀告奴婢所知道的事儿,请大小姐示下,珠怜和阿巧这两个丫鬟该如何处置。”

钱安娘心情好的不得了,走过去便将柏心肩膀一拍,忍住那快要荡漾出来的笑意说道:“去把她们带进来,我有话要问她们。”大好机会怎能错过?这回她一定得将钱菲菲治死了去,绝不再给其任何翻身的机会!

“是,大小姐。”柏心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大小姐果然也不是会饶人的主儿。她真不知道,她这么做是错还是对。老爷夫人待她恩重如山,她只希望看见钱家和和睦睦的好。不管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那都是老爷的亲骨肉,何时能止住了这内斗——就好了。

钱安娘一直看着院门口,等到柏心带了一脸死灰色的阿巧和珠怜进来,她才欲开口说话。不过,她却意外的发现不消她再明知故问什么,敌人已经自动招了。

“不用审问她们了,这事是我做的,我承认。”钱菲菲知道大势已去。也不挣扎了,反而是一脸坦然:“大小姐院里的下人是我让阿巧以柏心的名义调走的,那碗参汤里我也的确加了大量井树根的汁液,我承认我那么做是为了不让卫闻顺利通过会试,让他精神不振名落孙山。不过,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即使有,大小姐这一巴掌也够了,足以让我明白大小姐对我的‘姐妹之情’了!”

钱安娘挥了挥手,示意柏心将那两个丫鬟带下去处置。柏心作为钱府里的大丫鬟,想必怎么处置心里都有数,不用她再费神了。她搭上了范柔的手背。往钱菲菲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站定后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钱菲菲,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做是对的?”

“不错,卫闻他只是钱家姑爷,本就应该安安分分做他的姑爷就好,不掺和钱家任何事情。而他一介乞丐,却能如富家子弟一样锦衣玉食,甚至入读私塾,考取功名,我很是不明白大小姐这么做的用意——他到底是来钱家做姑爷的,还是逐步吞掉整个钱家的?”钱菲菲恨恨的看了卫闻一眼,硬着声音继续说道:“如今他已经是举人身份,这就够了。如果大小姐再让他考下去,难道大小姐真的相信,当他状元及第之后,他还能认识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钱家商人吗?”

四周静寂起来,也许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位大小姐的心思。人心要变,天也拦不住,将来若有一日卫闻想飞了,就算卖身契在大小姐手里,卫闻利用手中权势也一定有办法扭转这种劣势。宁朝虽清明,却也不是没有黑暗存在的,只看,当事人如何设计。

“原来……在你心中……”钱安娘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们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商人啊……”

愚蠢!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金钱和权势更能****人了。他卫闻倘若要变,无非也是因为金钱和权势而变。而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商人,手中一定会抓着能够****他的金钱!她可以培养他,也可以毁了他,这是她钱安娘永远不会改变的自信。

“算起来,二姐你今年也十五了吧?”钱安娘突地笑容满面,伸手去摸了摸钱菲菲应该还刺痛着的左脸,然后说道:“这样吧,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与郑家取得联系,争取在下月将二姐与郑公子的婚事给办了。二姐,你就安心在府里等着吧。”

说完,她也不顾钱菲菲突然惨白的脸色,转身便挥手带着自己人离开了院子。能够斩断钱菲菲想要取她而代之念头的最好方法。就是把钱菲菲嫁了!

想到往后日子里少了个挑事儿的祸害,钱安娘的心情更加好了,同时也没忘了——待会儿得好好问问卫闻,也要安慰安慰他。

第五十一章:白丁大小姐 第五十一章:白丁大小姐【二更】

回到房间之后,卫闻压根不知道钱安娘心情转变了。还在心中有些忐忑的跟在她身后,见她坐下他不敢坐,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还没想过,再这么被压榨下去,往后两人年纪愈大了,他的男人尊严可一点也不剩了……

“来,卫闻,这里来坐。”钱安娘喝了口范柔端上来的茶,这才见到另一杯茶没动,而且茶前没人。她抬头一看卫闻站在桌边,神情忐忑,不由得埋怨自己把他给吓着了,于是赶紧笑容满面的招呼。

范柔很知趣的退下了,关门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管怎么说大小姐也都是和姑爷成亲了,看到大小姐和姑爷好,她心里也就舒坦。隐隐地,也许是对自己未来的生活的一种安慰——她以后也能跟未来相公这样和睦相处吧。

卫闻见范柔出去了,这才卸去了一脸的从容,一屁股就坐在了钱安娘身旁的凳子上,双手上去抓住钱安娘的左手臂,急切的澄清道:“安娘。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你没有问我那晚的事情,我也就……总之,我不是想要趁机对付二姐的,我是为了你。”

钱安娘还没想好怎么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却听他一阵抢白的解释,不禁微微愣了愣。随后她反应过来,温柔的摸摸他的头道:“我都知道了,与其被二姐害得名落孙山,不如就干脆病倒不去,对吧?你受委屈了,我之前却还差点错怪了你,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唉,这么可爱又可怜的人儿,她怎么样才能不心动嘛。若非他的年纪她实在接受不了,她可能早已忍不住猥亵的本质,将他拆吃入腹然后天天****了。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样啦……”卫闻见她态度恢复成他熟悉的模样,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但是对于她忘了她自己对他作出的要求,他又显得有些委屈和不满。状元,可是她一直放在嘴上念着的,怎么能他记得、她却不记得了呢?

钱安娘见他红润的嘴唇在不知不觉中嘟了起来,心里既痒痒又觉得奇怪,她说了什么让他觉得不满了?她笑着点点他的额头,问道:“怎么?不完全因为这样,难道还有更不得了的原因?”

书到用时方恨少,钱安娘就是典型的例子。如果她多多了解一下历史知识。她就不会在之前气得暴跳如雷,直在心里怪罪卫闻在这次会试中弃权而让她丢脸了。

“安娘,你对我说的话我一直都记着,你怎么自己却忘了呢?”卫闻不满的用额头撞她的手指,抗议道:“不是你说的,我一定要拿下状元头衔吗?要是我这次不放弃会试,我哪里能一举夺魁成为状元呢?”

然后他脸上有些惭愧之色:“我心里很清楚,就算二姐不给我下药让我精神不振,那我也是无法夺得状元之位的。宁白旭,他的文采的确在我之上,而且他的年纪比我有优势,所以就算我入得了殿试,皇上想必也会优先考虑他而非十三岁的我。安娘,你说我小,我的确是有些小了。”

钱安娘感觉到他隐隐的失落之情,不由得心生怜惜。她伸手将他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总之她是无法理解这种读书人的心情,不过若让她不能在商场上一展身手,那她比死还难受。

卫闻随即又自信满满起来:“不过安娘你放心,再过三年,我一定比宁白旭厉害。”不过可惜啊。这一科宁白旭必然会中状元,他没机会再与之一较高下了。

失去一个强大的对手,对普通人来说应该是非常高兴的事,因为那代表着机会增加了。然而在卫闻正直的心中,无法与钦佩的对手较量一次,却是一个遗憾。

“嗯,我相信你。就凭你去了**楼不玩姑娘这一点,你也比宁白旭强太多了。”钱安娘嘻嘻的笑,顺便在卫闻脸颊上偷得一个香。这一次就便宜宁白旭那家伙了,状元先让宁家得去吧。她有这么可爱又前途无量的小相公,就算被宁家人暂时嘲笑个三年也没所谓了。而且通常情况下,这更能激发她——打垮宁白轩的斗志!

卫闻脸一红,他不想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他只想她一个人。他悄悄把她抱紧,汲取着她发间的香气,有些沉醉地在她耳边说道:“安娘,我一定会圆你的状元娘子梦……”

钱安娘没说话,只轻轻的点头,心里觉得这种似姐弟情似母女情的夫妻情也挺不错的。女人本来就该有展现母性的机会,也许她命中注定要将难得的那一面留给他吧,但是她很喜欢,衷心的喜欢。

温馨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后,卫闻突然想起之前钱安娘对钱菲菲的惩罚,于是开口说道:“安娘,二姐那边的事情是不是可以缓一缓?其实她也并没有让我的身体受到损害,而且若不是她,我也一时想不起这个既能逃避会试又不会给钱家丢脸的办法。不然……还是不要匆匆忙忙的将二姐嫁出去吧?”

如果钱菲菲是很顺理成章的出阁,那当然不会有人说什么。可这一回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了,是因为她跟钱菲菲闹了一场之后才让钱菲菲出嫁的。这不是落人口实吗?况且他也看得出,钱菲菲不想嫁人。后来他想想也就明白了,钱菲菲很想夺了他娘子的全力,不过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钱家要换当家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也许……她们心里根本就很清楚:她们夺不走这个位置。只不过她们也不想让安娘太轻松的坐稳这个位置,以泄她们心中不平之气。于是他微微感叹:人啊,总是容易不平衡的。他早就从娘那儿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不会不平衡。他总会给自己一些解释,以防自己变得卑鄙丑陋、贪得无厌、不择手段。

“你还敢说你那是一种办法?”钱安娘闻言顿时将眉头蹙得像打不开的死结一样,气不打一处来便声音扬高了问了他一句,低头便咬住他的肩肉,狠狠地。

卫闻吃痛了一下,双手也不由自主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臭小子,还敢掐我!”钱安娘松了口骂道,却又笑了出来。她故意的伸手去按他被她咬痛的地方,斥道:“就算你不想去参加会试,你也可以装病,何必真把自己给弄病了?大冷的天儿,你也不怕那么下去就一命呜呼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蛋!”

卫闻一听,傻了眼。可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明明没病怎么能装病呢?他是不能去参加会试。但也得真的因为生病才不去吧?否则传出去的话,外人如何看他?只怕,他卫闻就会被当成临阵脱逃、不敢参加会试而装病的小人了。

钱安娘皱了皱眉,觉得卫闻心眼儿实在了点,也不知是好是坏。她又说道:“再说到钱菲菲的事情,这一回我必然不会饶了她!你不愿参加会试是一回事儿,但她来阻碍你就是她的不对。何况若不是她从中作梗,你这回怎么说也可以捞个进士当当,三年后再考状元也不是不行。中个进士,我脸上也不会太没光吧?”

她的话在卫闻脑中形成一个讯息,然后卫闻愣愣地看着她问道:“安娘……你不知道……通过会试之后……功名就到头了吗……”

“啥?”这回换钱安娘愣住了。功名到头?啥意思?她也愣愣地看着他问道:“卫闻,什么叫‘通过会试之后,功名就到头了’?”

卫闻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竟然是真的不知道科考规矩。他想笑,又不敢,难怪安娘一直嚷嚷着说考一辈子也得考个状元回来呢!

他轻咳了一声,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安娘,我现在是举人身份,如果会试通过的话就会成为进士,之后便无须再参加普通科考了。所谓殿试,不过是将会试中选拔出来的进士,划分成三个等级,也就是三甲而已。”

钱安娘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继续愣愣地问道:“也就是说,你之所以不参加这次会试,是因为你知道你考不上状元,所以才放弃等待三年之后?”就只因为……她的小小状元梦……

“是的,如果我通过了这次会试,那么我就不可能在有生之年再得‘状元’之名了。”卫闻还是忍不住嘴角带了丝笑意,她傻傻的样子好可爱,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不懂的时候,而他比她懂。

钱安娘恼羞成怒,站起来就抡起拳头往他身上敲:“臭小子你敢笑话我,我打你……”噢,好大一个乌龙,亏她之前还算计着若卫闻这次拿不了状元,就先中个榜眼探花算了,然后下回再去考状元。想必,那时候卫闻就已经在奇怪了,所以现在他确定她不知道这个道理后,才这么忍不住的想笑吧。

卫闻拔腿就跑,一会儿后两个小身影就重叠在了床上,只有钱安娘骑在卫闻身上不停捶打他的不依不饶声:“你笑我,你敢笑我……快跟我道歉……”

而对于钱菲菲的处置问题,暂被搁后,得给钱安娘一点缓冲时间,让她用嬉闹来冲淡她心中的羞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二章:卫闻的挣扎 第五十二章:卫闻的挣扎【三更】

钱菲菲的亲事是钱夫人生前定下的。她的夫家姓郑,一样是商贾之家,与钱家一直有着生意上的来往。郑家离钱家近,就在钱家后边那私塾往左去一些,拐两个弯便到了。

钱安娘说到做到,与钱菲菲闹开来的第三日便带人上郑家去了,要谈论郑家二公子与钱家二小姐的婚事。这几日来卫闻也没少在她面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圣人道理,不过钱安娘丝毫不动摇的坚定立场,一定要在这一回将钱菲菲给嫁出去,眼不见心为净。

但外出的时候,她遇见了宁白旭,似乎是前来找卫闻的。她本欲装作视而不见,不过宁白旭却先找她攀谈了。

“弟妹,闻弟身体可好些了?”宁白旭一副关心的模样,心想既然遇到了钱安娘,好歹也得问问,表示一下他的关心。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要是想跟闻弟攀交情啊,第一道要过的坎儿就是钱安娘!她若不同意,想必闻弟也会顾忌三分,谁让闻弟是钱家姑爷还签有卖身契呢?

钱安娘不得不停住脚步。但可别想她嘴里会蹦出什么好话来,上回宁白轩讥笑她的事儿她还没忘呢!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劳宁九公子挂念,哦不,应该说状元郎才对。”

说到这里,她惊讶的挑了挑眉:“咦?状元郎不去等着揭榜,到这儿来做什么?听说参加完会试的考生,都心情急切的等待结果,状元郎这气定神闲的,难道是胸有成竹了?”

宁白旭连忙摆手:“弟妹别取笑我了,我那交的都是白卷,哪儿能榜上有名呐?”

钱安娘一惊,脱口道:“你干嘛交白卷?”这人,头脑进水了吧?明明这一科,他稳打稳的状元头名啊……

宁白旭笑道:“弟妹有所不知,我与闻弟曾有一赌约:以状元为赌,夺者为赢,失者为输。输的人得给赢的人作揖,表示心服口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闻弟因病无法参加会试,那我这年长者是决计不能趁虚而入的了。所以我放弃了这次会试,打算三年后再与闻弟一较高下。”

实际上,这个赌约卫闻根本没放在心上,因为宁白旭一直是在唱独角戏,卫闻压根没答应过。但宁白旭此人就是这样,说出口的承诺必不更改,而且在他心里。已经认定卫闻的沉默就等于是默认了。

“你……你……”钱安娘这下再也保持不了平日的镇定了,连连变换了脸色后‘你’了两下,却是对着宁白旭真诚的脸说不出任何话来。她一跺脚,转身便匆匆带着其他随行人员离开了。

真是气煞她了,怎么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难怪说读书人迂腐,还真是没有说错!卫闻那家伙因为不愿参加会试而真的将自己弄得高烧不退,连装病都压根没想过,现在这宁白旭又因为和卫闻之间一个赌约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她真不知是该佩服这两人,还是该鄙视这两人了。

而宁白旭则是看着钱安娘快速离去的背影,在原地怔然出神。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这弟妹似乎隐忍着很大的怒气呢,不过他确认自己没有哪里惹到她啊……

他摇了摇头,心想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的,于是也不再去琢磨了,悠然转身踱步到钱府门口,对门口的钱府下人说明了想要拜访卫闻的来意。

那下人笑道:“原来是想拜访我们家姑爷啊,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其实他也是看见自家大小姐和宁白旭交谈了的,所以既然大小姐没有回头来吩咐不准宁白旭进府,那钱府也是不能不遵循待客之道的。但是钱家和宁家又有过节。他也不敢擅自将宁白旭请进府里去,免得遭了其他几位小姐的罚。

宁白旭因那一声‘姑爷’而微微皱眉,十分替卫闻的才气感到不值。如果卫闻愿意的话……别说姑爷了,就是驸马爷将来也大有可为。他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也庸俗起来,何时将这种身份问题放在眼里过,于是站在门口呵呵的笑。

那钱府下人是直接去禀告的卫闻,毕竟姑爷还是姑爷,枕边人还是大小姐呢。再说了,姑爷现在好歹是举人,将来说不定能做官的,他自然更不可能如往常那般轻视了。

卫闻亲自迎出来,实在是不想让宁白旭踏足钱府,以免又出事端。但他走近朱红大门,却见宁白旭一人扶着门框傻傻的笑,不由得轻咳了一声,以免心底的无奈及好笑流露到脸上来。

“宁兄,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看我了?”卫闻跨出门去,边与宁白旭说着,边将宁白旭带往钱府远去,一点也没有请宁白旭进府的意思。

宁白旭本来也不打算进府,免得跟钱家人起争执,现在看卫闻能出府,他自然高兴不过了。他便与卫闻并肩走着,侧低着头笑道:“我这不是听见闻弟你病了吗?好不容易会试结束了才赶来探望你,你可别怪为兄来晚了。”

“多谢宁兄好意,我已经好多了。”卫闻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宁白旭,没想到宁白旭是专程来探望他的病的。出于礼貌。他也回了句:“我这几日在府里养病,一直很关心宁兄在会试中的状态。不过今日见到宁兄神采奕奕,拿下会元头衔想必是轻而易举的吧?”

谁知宁白旭却不赞同的看着他,皱紧了眉说道:“闻弟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之间可是打过赌的,难道闻弟忘了?君子一言,既然闻弟这回因病没能参加会试,那我也只好再等三年,与闻弟一较长短了。”

卫闻平日在外头总是不被人察觉的微眯着眼,因为他眼睛很大,若不克制一些便显得太稚气了,他对着镜子练过无数次。此刻他却因宁白旭的话而惊呆了,瞠目道:“什么?宁兄没有参加会试?”

宁白旭也被卫闻吓了一跳,他是没有想到卫闻的眼睛竟然这么大,好像那水晶葡萄似的,而且眸子亮晶晶的犹如天上星辰。虽然卫闻很快意识到失态而恢复了原样,但他还是足以相信卫闻一直对他不曾真心结交了。

宁白旭心里有些遗憾又有些苦涩,他平静地说道:“倒不是没有参加会试,只不过我交了白卷。后来主考官私下里问起,我便说当时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主考官跟我十弟有些交情,这事儿他就给我瞒下了。”

后来宁白旭再说了些什么,卫闻并没有听进耳里去。他只是头脑有些浑噩的接受了宁白旭将再次与他同科的事实,有些放松,又有些紧张。这代表着他还能与宁白旭在三年的会试与殿试中一较高下。也代表着他必须更加严格要求自己,才能战胜这个强大的对手。

谈到最后,卫闻拒绝了宁白旭对他作出的去**楼喝小酒的邀请。上回去见识了一次之后,他就已经知道了**楼算是怎么回事儿,而他十分明白他的娘子不会喜欢他去那种地方。所以,他还是乖乖回家读书的好。

宁白旭无法,只能任由卫闻回去钱府。不过考虑到卫闻刚大病初愈的身子,他倒也不是很强求卫闻跟他去喝酒。只不过,好不容易与这小知己见上一次,就这么分道扬镳了实在有些可惜。

临到各自掉头走的时候,卫闻却又叫住了宁白旭。然后神情显得有些犹豫。他是在想着,是否要问出钱安娘让他问宁白旭的那个问题。但隐隐约约的,他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应该。

“怎么?闻弟是否有话要问我?”宁白旭转身等待许久不见卫闻开口,便疑惑的问道。随即他呵呵一笑:“我可是早就把你当作知己了,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这么犹犹豫豫的。”

卫闻有些不自在了,宁白旭把他当知己,可他却……不过,这个问题应该无伤大雅,也扯不到钱宁两家的争斗上去。想到此,他下了决心,问道:“宁兄,听说宁兄早年并不愿参加科举,那么这一届的科举……宁兄为何会突然参加?”

这问题,是钱安娘上回让他问宁白旭的,并说会由宁白旭的答案决定——是否准许他与宁白旭结交。他心里微微叹气,也许是因为他想结交宁白旭这个朋友,所以尽管知道有所不妥却还是问了吧。

宁白旭愣了愣,没想到卫闻是问他这个。他看了卫闻一会儿,沉思了片刻,继而答道:“我十弟有三个锦囊,是爹临终前交给他的,他可以用这三个锦囊要求我做三件事情。头一件事情是我不得离开宁家,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宁家;第二件事情就是三年前要求我尽最大努力考取功名,所以我这一科参加科举了;第三件事情他还没说。”

“哦……是这样……”卫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后点头:“没事了,我回府去,宁兄也早些回去吧。”说完,他转身朝钱府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无意打听钱宁两家的事,可没想到宁白旭的回答还是跟钱宁两家争斗有关。既然是宁白轩要求的,看样子宁白轩就是利用宁白旭来对付钱家的——他这个姑爷,正是在这一届应考。

他该怎么办?如果安娘问起,他该如实告诉安娘吗?还是应该——顾及宁白旭对他的信任,将嘴巴闭紧?可他怎么能……骗她呢……

卫闻一步步朝钱府走去,心里纷乱如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三章:攀交情 第五十三章:攀交情【四更】

【爆发了爆发了,好累喔,求安慰……】

烟雾缭绕的房间内,熏得令人流眼泪的檀香还在往空中吐着一圈又一圈的圆环。房门被打开那一刹那,清新空气立刻往屋里钻,而房里的朦胧则更显突兀。

“天呐,二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呐?”水淑云惊呼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将房门大敞,又匆匆去窗边将窗户撑了起来,然后才转身走到钱菲菲面前,将那还在冒烟儿的几盘檀香全都给灭了。

钱菲菲没阻止,或许是压根没注意到房里的动静,也或许是不想开口说话。她此时脱离了平日的温柔小姐模样,整个人显得十分颓废,脸色苍白眼睛浮肿着,似乎夜晚睡的并不安宁。

随着新鲜空气四处流动,房间里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水淑云也坐在了离钱菲菲很近的位置,这才使得钱菲菲抬起头来。但她只是目光茫然的看着水淑云,却并没有开口的迹象。

“二小姐,我知道二小姐不想嫁过去,可是大小姐都已经去郑家商量过婚期了,结果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二小姐就不要折磨自己了。”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水淑云看着钱菲菲这模样不得不产生心疼的感觉。她叹了口气,又说道:“虽然郑家不比钱家,也就有三两个布庄撑着门面儿,不过二小姐过去之后若能握住家中大权,也未必会比呆在钱家差多少。我看……”

“不会差多少?”钱菲菲突地眼神凌厉起来,柔若无骨的手掌此刻有力的很,‘啪’的一下就拍上了桌面儿。她怒道:“郑家少夫人怎么能跟钱家小姐相比?!你不是不知道,当年母亲给我选的夫婿是郑家三公子郑长林,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岁年纪,能在郑家做主吗?我就是嫁过去,那也只是个三少夫人,头上还有两位哥哥嫂嫂压着,我能握住郑家大权?”

这是一部分不服气,也是说给水淑云听的,然而最重要的是——凭什么钱安娘随随便便从街上捡个乞丐就是状元之才?凭什么她得因为那臭乞丐被钱安娘扫地出门?凭什么钱安娘就能狠下心不顾当年情谊?

她不服,她恨!或许当年她就该明白,钱安娘不是好人,可到如今她还不肯放手,因为她想看看那小身板里到底藏着一颗什么颜色的心!

钱菲菲自嘲的笑了笑,现在她看清楚了,那颗心是黑色的。

水淑云哑口无言,她也不过是安慰安慰女儿罢了,她自然知道郑家是绝对比不上钱家的。更何况,女儿嫁过去只是三少夫人,就如同钱家除了钱安娘之外任何一位小姐招进来的其他姑爷一样——毫无地位可言。

看着女儿扭曲变形的脸,水淑云一阵心惊,生怕女儿又做出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急忙开口劝道:“二小姐,若二小姐真是不想嫁,不如……不如想想法子求求大小姐。或许……大小姐会一时心软,答应二小姐暂时不嫁的请求。”她早就说过,凡事不可莽撞,要忍,然后再伺机而动,可惜女儿就是不听,还一切与她反着来,唉……

钱菲菲嗤道:“她连自己的亲……”

话到半截,钱菲菲停下了,极其古怪且厌恶的看了水淑云一眼,然后又看向别处,改口说道:“她决定的事情,怕是不易改变。再说这次大好时机,她更是不会再留着我在府里了。”

除非……

钱菲菲突然站了起来,心里因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念头而有些犹豫。她……她真的要在事隔如此之久后旧事重提么?但是,如果钱安娘还念着当年的旧情,愿意再放过她一次呢?

“管好你的脚,别四处走动,我这一回就是着了钱香亚的道儿,明白么?”钱菲菲下了决心,转而对水淑云警告着,又冲水淑云瞪了一眼后才转身朝门外走去。要不是她那日去看钱香亚,又被钱香亚说的心动,她也不会冒着被钱安娘重罚的危险阻碍卫闻去参加会试。如今她才算是明白——她被钱香亚利用了。

水淑云苦笑了下,就因为当年那件事情,使得唯一的女儿与她反目成仇,而她在钱家的地位却依旧没有改变。她真不知道自己当初那么做,是对还是错。看着其他三位小姐好歹也叫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她们一声‘姨娘’,她的心针扎般的疼啊……

此时钱菲菲已经神态自若的出了房门,将一路上碰到的那些探索目光抛在了脑后,径直往钱安娘的院子走去。也许钱安娘的心比以往更硬了,但她还是要试上一试。

当钱菲菲不顾子青及范柔的阻拦闯入钱安娘房间时,钱安娘正在亲手喂卫闻吃糕点。这亲昵的一幕落入了外人的眼中,不止钱菲菲有些发愣,连范柔和子青也都没有想到大小姐会如此宠爱姑爷。

钱安娘有些不高兴,微带着责备的目光扫过阻拦不力的范柔和子青,没什么表情的收回手,轻轻用手绢擦着手指上的糕点屑:“集体闯进来,是想造反了么?”

“奴婢……”

“奴婢……”

范柔和子青同时惶恐的开了口,却被钱安娘的手势给打住。两人见钱安娘舞着手绢挥手,明白她是让她们退下,便知趣的赶紧退下了。阻拦不力,大小姐不怪罪就已经很让她们感恩了,也不敢再多嘴惹大小姐生气。最近这府里的气氛……她们还是自觉点儿的好。

“你不让他出去?”钱菲菲见钱安娘没有将卫闻赶出去的意思,很加强语气的说道:“我要谈论的,可是我们之间的旧事。你确定——能让他听么?”

钱安娘本想说‘卫闻是我相公,而且事无不可对人言’,但转念一想,她打消了这个念头。看钱菲菲来这一趟并不简单,而且又是跟‘钱安娘’之间的什么旧事,她决定还是不要让卫闻参与其中。万一那‘旧事’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家这位小正人君子可又要蹙眉了。

“相公,你帮我把这个送去管家那儿,顺便再听听管家的意思,待会儿回房后转告我。”钱安娘从怀里掏出一份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卫闻,微笑着道。

卫闻迟疑了一下,本不想去插手钱家的任何事情,但他明白这是安娘支开他的手段,于是也只好接了过来,点了点头后起身离开了房间。他还没想好如何将宁白旭告诉给他的事情,转告给安娘,钱菲菲倒是先来找安娘谈事儿了。总算,又让他有了一些时间考虑。

卫闻离开后,钱安娘笑看着钱菲菲道:“有什么旧事想要重提,现在可以说了。”

钱菲菲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上前去坐在了她身边,离她很近。

这个举动让钱安娘挑了挑眉,或许还有些微讶,钱菲菲都看在眼里,但却并没有退缩。

“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昊宇弟弟吧?”钱菲菲低头笑了笑,抬头看向钱安娘时,笑容灿烂极了。然而她随即微怔,因为她并没有从钱安娘的脸上看到除了疑惑以外的其他情绪。

钱安娘确实不懂,心里琢磨着这什么‘昊宇弟弟’,又是何方神圣?既然能够惹得钱菲菲亲自前来跟她谈论,想必这名为‘昊宇’的也不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吧?

“钱安娘,你还真是冷血,比当年更甚了。”钱菲菲冷笑一声,将钱安娘的无动于衷和沉默不语当成了一种冷漠,心里凉了半截。

钱安娘此时倒是有些好奇了,因为她没想过钱菲菲嘴里也会出来‘冷血’这两个字——她一直以为,钱家人的血都是冷的,不然为何一再的为难她和卫闻?她想了想,笑道:“我的血是温的,不过我想看看你对昊宇弟弟的看法,而今你又还记得他多少。”

兵不厌诈,既然她不知道这‘昊宇’是谁,那就只能用话来诈一诈钱菲菲,从钱菲菲嘴里得到消息了。

“我当然记得他!他是钱家的希望,也是我当年十分疼爱的弟弟!不记得他的,是你!是你钱安娘!”钱菲菲蓦地激动起来,低吼道,眼眶竟有泛红的迹象。她在激动的低吼过后,又稍稍冷静下来,大概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又说道:“我之所以提起他,是因为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钱安娘明知故问道,实则内心已经开始震惊了——原来钱家不是没有男丁的。钱菲菲嘴里的‘昊宇弟弟’,想必应该名‘钱昊宇’,是钱家唯一的根。不过至于这钱昊宇是如何消失的,想必钱菲菲知道一些内幕,只可惜她不好明着问。

“看在我们三姐弟以前的交情上,不要这么快让我嫁去郑家。”钱菲菲有些困难的开了口,目光微微偏移,没看向钱安娘。她不想这么低声下气的,但这却是唯一的办法了。

钱安娘再一次挑眉,一双小脚在地上轻轻的磨蹭着,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这‘钱安娘’,以前莫非跟钱菲菲交情很好?不过看如今钱菲菲和钱安娘水火不容的关系,不太像啊……

第五十四章:意外的内幕 第五十四章:意外的内幕【一更】

“嗯……二姐啊……”钱安娘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不过原则问题她还是分的清楚的。她在心里琢磨了许久之后,才微微笑着对钱菲菲温言道:“二姐今年也十五了,按道理说该是出阁的年纪了。若再等个几年,只怕二姐年纪大了,郑家会有微词的。这样——对二姐名声也不好,二姐说是吧?”

钱菲菲目光闪烁了下,因钱安娘放软了声音而有些接受这种说法了。她的确正是出阁的年纪,如果往后推迟的话,的确会惹人非议。除非,她能替代钱安娘坐上钱家当家人的位置。不过她想,不论手段、心肠、处事方面,她都不及钱安娘,这位置也轮不到她来坐。整个钱家唯有三妹钱红佩能与钱安娘匹及,只可惜三妹对这位置并不热衷。

钱安娘见她不语,便又说道:“前几日我也去郑家商量过了,郑家同意尽快完婚。而且,我还见到了郑家老三郑长林,二十岁的他身边已经有两个侍寝丫鬟了。如果二姐再不入郑家去,只怕将来这郑长林的心就不好栓了。”

钱菲菲一听她说的都是为自己着想的话,不禁心中一暖。她低低地道:“安娘,你……你可还记得往日我们三姐弟在一块儿的情景?”也许她真的是该嫁了,这是早已注定的姻缘,她怎么也逃不掉。但在嫁人之前,她想将旧事弄个明白,不愿这么糊里糊涂的离开钱家。

“当然记得,从来没忘记过。”钱安娘面不改色的撒谎,事实上她压根不知那钱昊宇长什么模样。不过钱菲菲这种思念旧情的模样,倒是让她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钱菲菲对‘钱安娘’产生了敌意。

“你真的记得吗?”钱菲菲似乎看出她言不由衷,便苦涩一笑后幽幽地道:“其实在昊宇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跟母亲一样的心狠。尽管你那时才不过八岁的年纪,但是你比十岁的我更狠,昊宇……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钱安娘看着钱菲菲的眼睛蓦地变红了,但却不能开口说什么。不知‘钱安娘’跟那钱昊宇的死有什么直接关系………她等着钱菲菲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而在这之前她不能露出马脚。于是她也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像是不自在似的偏头看向其他地方,而眼角余光却还一直注意着钱菲菲。

“我知道,二姨娘对昊宇下手是她该死,可是当时若你念及昊宇是你亲弟弟的份上出手阻止二姨娘……那昊宇就不会死了……”斗大的泪珠子从钱菲菲脸上滚落了下来,她声音愈来愈哽咽:“我更没想到,你会阻止我出面……你亲眼看着昊宇死在二姨娘手中,你也逼迫我亲眼看着……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折磨了我两年,你亲眼看着我一点一点的变,你却无动于衷……”

钱安娘微微震惊,原来是钱菲菲的生母水淑云做的好事么?而‘钱安娘’和钱菲菲亲眼看见这件事,‘钱安娘’不闻不问甚至还阻止钱菲菲上前救钱昊宇?

“现在,你终于可以将我扫地出门了。不管你是要报复,还是真心为我好,我往后都不会再碍着你的眼了……”钱菲菲胡乱的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后抬头看着钱安娘说道:“安娘,我就想弄清楚一件事情,希望你真心回答我。那么……我就是顶着风声嫁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钱安娘转过头来,脸上伪装的表情稍微松了些,她点头道:“二姐请问吧。”难怪上回总觉得钱菲菲对她的态度很矛盾,原来却是这么回事儿。看来‘钱安娘’以前跟钱菲菲的关系很好,钱菲菲对‘钱安娘’也是真心相待的。只不过因为钱昊宇的事情,两人关系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这才使得两人反目成仇。

“我想知道,当时爹爹要抓出那个凶手,你为什么会出面替二姨娘做伪证?”钱菲菲的眼泪又不知不觉涌了出来,声音愈见沙哑:“你是怕二姨娘获罪后,我抖落出见死不救的你来——还是怕二姨娘获罪后我会伤心?”

当时,要不是安娘出面作证,说昊宇出事的时候正和她还有二姨娘三人一同在院里捉迷藏,二姨娘也不会逃脱母亲的惩罚。母亲虽然怀疑二姨娘,但是安娘的话,母亲却是不得不信。她始终没有确定,安娘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替二姨娘隐瞒?

会不会有一点点……是因为她?

钱安娘又一次受到震动,她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钱菲菲,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从懂事立下志向后所学的都是商场上的沉沉浮浮,但却不至于如此狠毒。那时的‘钱安娘’,才八岁啊……

她几乎可以想象,当时‘钱安娘’为什么会眼见别人将自己的亲生弟弟害死而无动于衷。钱家就钱昊宇这么一个男丁,如果钱昊宇死了,那她‘钱安娘’就是钱家唯一的嫡女,这种身份绝对可以让她在钱家无男丁的情况下手握大权。所以,‘钱安娘’看着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被人害死,不仅不出手相救,还阻止钱菲菲出手相救。

至于‘钱安娘’为什么会袒护水淑云,想必‘钱安娘’当时也是顾忌到钱菲菲的。钱菲菲到底是水淑云的亲生女儿,俗话说‘血浓于水’,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或者‘钱安娘’太了解钱菲菲了,知道如果‘钱安娘’看着水淑云被钱夫人处死,那钱菲菲怎么也会上前求情。到时候,说不准就会****出‘钱安娘’见死不救的事情,惹得钱老爷钱夫人勃然大怒。所以‘钱安娘’宁愿让害死亲弟弟的凶手逍遥法外,只为遮掩自己见死不救的罪行。

将所有事情联想起来,她不禁背上出了一层细汗。这该是怎样的母亲,才能教出如此早熟且狠毒的女儿啊……

“安娘,你告诉我,你当时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做?”钱菲菲见她迟迟不语,焦急的催促道。她就想要一个答案,不然她一定会疯的!

钱安娘又看了她半晌,最终吞吞吐吐地说道:“二姐,二姨娘她……不管怎么说也是二姐的生身母亲。虽然我要这个当家人的位置,但是能够顾及的情谊,我还是会顾及的。”

她骗了钱菲菲,只因为她突然觉得钱菲菲也很可怜。想必以前的‘钱安娘’与钱菲菲相处融洽,大部分原因是出于利用吧?可惜一个原本重情重义的小女孩,遭遇了那种事情后心灵开始扭曲了,也不再相信感情了。原来她一直看见的钱菲菲与二姨娘水淑云不合并非假象,而是真的。

钱菲菲突地站了起来,掏出手绢将两只红通通的眼睛擦干了泪痕,最后如平日那般温柔一笑道:“安娘,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枉二姐曾经那么疼过你。虽然你如今变得跟从前很不一样,但我也不是不理解你的野心,也许你天生就跟母亲一样,终归是会爬到顶峰的。二姐就快出嫁了,往后也很难再回到钱家来,就在这会儿跟你说一声‘保重’吧!”

钱安娘心中感受有些复杂,她也站了起来,勉强笑道:“即使二姐嫁去了郑家,也还是我心中的二姐,若是受了委屈便托人转告一声。我说过——不管咱们自家人再怎么斗,却是不准外头人欺负任何一个钱家人的。”

“其实我这趟来,原本是要试着利用往日旧情,求你暂缓我与郑长林的婚期。不过……”钱菲菲笑了笑:“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的确到了出阁的年纪,再跟你耗下去是对我自己的惩罚。何况我如今也知道你还是顾念我们当年的情谊的,那么我就更没有必要与你纠缠下去了。安娘,我先回房了,婚期若决定了便来告诉我一声吧。”

钱安娘点了点头,将钱菲菲送到了门口,然后看着钱菲菲娉婷的身影,若有所思。

没想到最快搞定的敌人,却原来并非真正的敌人。想想钱菲菲一直为难她的举动,也不过是两次伤害卫闻而已,并没有真的来与她对立。看样子钱菲菲心里还是在乎‘钱安娘’这个最小的妹妹的,所以才憎恨卫闻抢了‘钱安娘’,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卫闻。

“钱安娘,你不要得意!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去破坏的!我告诉你,你把你的小相公看好了,我会再想办法的!”

钱安娘蓦地想到那次钱红佩用计使那猫儿将钱菲菲弄伤之后,钱菲菲对她吼出的那些稚气的话语,不禁微微笑了。这明明……就是吃了卫闻的醋嘛……

其实……这丫头有时候也还挺可爱的。若是往后这丫头真不再与她对着干,她考虑对这出嫁的丫头好一点,让这丫头将郑长林给吃死了去——也没多大困难的。

心情从之前的不悦转为愉快,钱安娘对外头叫了声:“柔儿,去看看姑爷怎么还没回来?”

远远的传来一个赶紧的应话声,然后匆忙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夫妻情更重要 第五十五章:夫妻情更重要【二更】

已是阳光开始灿烂的春末了,园子水池中枯萎的荷叶悄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生机盎然的一片碧绿。被微风拂动的水面,伴随着几只顽皮的青蛙在荷叶上的跳跃动作,而荡起了盈盈水波,在阳光下泛着迷人的光。

卫闻信步走到回院落的路上,尽管因钱安娘派范柔来询问过一次,范成子便草草结束未尽之语让他先行回屋,然而他却并不急着赶回去。他知道,安娘那边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派范柔来瞧瞧而已。也许,是关心对于她托他来办的事情,范成子有什么结论没有。

安娘让他办的事情,就是看看范成子对于钱郑两家的婚期定在何时为宜。之前她已经亲去郑家商讨过了,就在下月十六是黄道吉日,但不知短短二十来日的时间——是否仓促了。关于这一点,范成子给出了明确的意见:仓促了,外头会以为大小姐容不下二小姐。

卫闻走着走着,便不自觉地在荷花池前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那尚未露出笑脸的花苞儿,一时间思绪万千。

不知不觉他到钱家已经三年多了,而今他举人的身份也不至于在钱家再受什么委屈。除了钱家几位庶出的小姐始终容不得他之外,也并无其他麻烦降临他身。对安娘的情意他从不否认,但他对她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心存疑惑,这使得他非常矛盾。

握紧了手中红布包裹着的物什,他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几次三番想要告诉安娘这个道理,却始终碍于一些事情没有说出口。几位庶出小姐挑衅在先,安娘不过是反击而已,这也是他无可奈何之处。

但是,圣贤之道君子之风与现实之难安娘之苦相互矛盾,使得他颇受煎熬。与此同时,他也越来越清楚权势的重要性,就如同几位庶出的小姐绞尽脑汁想要对付安娘却始终无法动摇安娘一分一毫一样。如果不是安娘的身份使她享有一些与他人不同的权势,只怕早已被这许许多多的前后夹击整治得心力交瘁了。

而今宁家势大,偏生宁白轩又因婚约一事处处为难钱家,想必这一点是安娘如今最为头痛的事情。他是她的相公,于情于理都该站在她这一边,但他若如此便背弃了宁白旭的信任。要么不顾夫妻之情,要么不顾知己之情——是进是退,他可真是感觉为难。

“姑爷,奴婢找您大半天儿了……”范柔气喘吁吁的一路寻来,终于在荷花池的尽头找着了卫闻,不由得埋怨道:“大小姐在屋里都催三回了,姑爷您这是在发什么呆呢?!”

卫闻自纷乱的思绪中走出来,微微整顿了一下心情,转身朝该回的地方走去,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荷欲吐蕊,我见这景色怡人,便耽搁了会儿。”

范柔跟在后头,听他文绉绉的形容,又见他如成熟男子般的走路姿势,不由得抿唇偷笑。若不是先前因二小姐闯进来之事她和子青都见着了姑爷和大小姐之间那劲儿,她们可真被姑爷平日里正经沉稳的模样给骗了。没想到,姑爷笑起来那么可爱,而且吃糕点的时候好像小孩子喔……

难怪,大小姐每隔几日都不会忘了嘱咐她,去和源记买酥糕等糕点呢!

卫闻未回头注意范柔,自是不知范柔心中所想,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察觉到范柔没跟进来,他便在门关上之后径直走向托腮看着他的钱安娘,将手中红布包裹着的物什还给了她:“管家说了:‘的确仓促了,外头会以为大小姐容不下二小姐。’他让你再好好想想,或者是推迟一些日期,也好过了这浪头。”

说完他绕到了她身后,俯身将她整个人抱住,在她耳边说道:“安娘,我看不如算了吧。我也觉得管家说的对,就算二姐要出阁,至少不要这么急。安娘,你总得顾忌着外边人的看法吧?何况,你这样不是正着了宁家的道儿么?他们正好看我们的笑话。”

钱安娘刚开始有些不悦,后来听见他说‘我们的’,心里阴霾又一扫而光了。她攀住他搁在她颈项边的胳膊,笑道:“别担心,我会让他们看见二姐风光出嫁,而非被我扫地出门的。刚刚二姐已经同意了,她是自愿嫁过去的。”

卫闻有些不信:“她同意了?为什么?”

钱安娘用后脑勺蹭了蹭他的肩窝,笑出声来:“你个小傻瓜,她今年可都已经十五了,是我们姐妹中年纪最大的。你让她老留在钱家,是想让她变成老姑娘么?我们已经成亲三年了,她再这么拖下去对她自己也不利。前几日我去郑家看过了,那郑长林啊,都有两个侍寝丫鬟在身边了。你说,二姐要是再不过去拴着丈夫的心,往后她在郑家可还有地位?”

卫闻微微一愣,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安娘这么一说,他突然能接受了。钱菲菲本来就跟郑家有婚约,出阁是早晚的事,而且钱菲菲作为钱家小姐中最大的一个,也是该出阁了。如此说来,安娘并不算是挟私报复,这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啊……

“至于管家所担心的事情,并不是那么不可逆转的。”钱安娘微微一笑,身子后靠在他身上,说道:“只要我让二姐出嫁的够风光,那么她是不是被我扫地出门的,就很显而易见了。”

卫闻展露笑颜,唇瓣贴着她的耳垂笑问道:“你舍得破财吗?”他老早就发现,她骨子里都透着铜臭味儿,每回一提到钱便两眼放光。就拿之前三小姐钱红佩被退婚一事来说吧,她不仅让钱红佩孝顺的名声传遍京城,也退了这门钱红佩不乐意的婚事,而且还……而且还吞了那笔位数不小的‘聘礼’!

当她前几日眉开眼笑的躺在被窝里扳手指对他数数,得意她这回落了宁家多大一笔的时候,他就发现他并不讨厌她身上这种他本以为会讨厌的铜臭味儿。相反地,他觉得她很可爱,很坦率。她说——谁都会背叛你,唯有金钱不会背叛你。

虽然他并不十分赞同这句话,但他的确找不到可以反驳她的语言。后来他只好说——金钱是万恶之源,能救人,也能害人。可惜她嘻嘻笑着问他没钱能否活下去的时候,他又哑口无言了。

他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那句话:他的道理来源于书本,而她的道理是实践出来的。

面对卫闻的调侃,钱安娘无奈地道:“舍不得又能如何?谁让她是我二姐呢?”随后她又狡黠一笑:“不过郑家是块肥肉,只要二姐过去后能好好谋划,也未必不能分一杯羹。至于我嘛,自然会做二姐最坚实的后盾。”

她没说的是,宁白轩已经盯上了郑家的米庄,而且上门几次提出要收购之事。这是她去郑家商量婚期的那日,郑家家主郑先河告诉她的。而郑先河那意思,便是要钱家出面支持郑家,至少不能让宁家把郑家这一点基业给整没了。

她自然是要支持郑家的,但不能明着来,所以钱菲菲出嫁是最好的机会。破财无所谓,关键是不能再让宁家这么嚣张下去。等钱菲菲出阁之后,她自然是要集中全部精力对付宁白轩那厮了。总不能——让他太过一帆风顺了吧?

听她这么说,卫闻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放开她,坐在了她身边,夹起盘中的糕点便往嘴里送去,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样就对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

“我还没跟你算总账呢,你倒还教训起我来了!”钱安娘笑骂道,随后笑容一敛,嘱咐道:“对了卫闻,等二姐出阁后,我打算尽快将钱家生意接手过来,不再依赖叔叔了。所以到时候我恐怕会很忙,你在家里头……要多加小心,特别是四姐,你尽量少跟她接触。”

钱香亚不比钱菲菲,想要夺权的心不会死,这大概也跟四姨太花宜艳有关,所以她不得不防着。碍于宁白轩的关系,她又不想太早跟钱香亚摊牌,以免又横生枝节。不过幸好卫闻三年后才会再参加会试,而那个时候……她应该也将一切搞定了。

“我知道。”卫闻将糕点咽了下去,因她的关心而体内暖流四窜。他顿了顿后开口说道:“安娘,上次你让我问宁白旭的问题,我问了。”她对他是真的关心着,他决定了,他不能瞒着她。宁白轩是从多方面着手要对付钱家,她是钱家当家人,他必须得告诉她,好让她心里有个谱儿。

钱安娘有些惊喜,她倒没想到这小正人君子还真的问过宁白旭,而且愿意将宁白旭的答案告诉她。她赶紧附耳过去,也不说什么,就是一脸的期待。

卫闻轻咳了声,她这么凑过来他还以为她是等着他亲亲她呢。压下邪恶的念头,他一五一十的将宁白旭的话转述给了她……

第五十六章:送走一个 第五十六章:送走一个【三更】

钱菲菲还是在三月十六如期出阁了,她的婚礼果然如钱安娘所说的很气派。倒不是郑家的排场惊人,而是婚礼前一天钱安娘亲自安排送去郑家的嫁妆十分气派。

根据与郑家早已谈好的协商,该准备的嫁妆行当一样没少,以一般人家的五倍送出,因为光是送嫁妆前去郑家的队伍都十分浩大。并且,还多出了二十口大箱子,据说那里头全都是值钱的东西——珍稀药材、名贵首饰、上等布料等等。另外,钱安娘还从府里选了陪嫁丫鬟五名给钱菲菲撑脸。

随行人员一路浩浩荡荡往郑家去,引得京城百姓频频伸脖观望,兴许是没想到一个庶出的二小姐,还能得到如此丰厚得惊人的嫁妆。同时,也对之前钱家所传出的钱二小姐被钱大小姐扫地出门一事感到深深的怀疑。

钱菲菲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十六那日,迎亲队伍到了钱府大门口的时候了。因为钱安娘头一天的举动,郑家这次也没少费心思,迎亲队伍拼足了劲儿凑够了钱安娘头一天派去郑家送嫁妆的人数。只不过郑家来的人多,钱安娘派去的却是财物多,自然是没有前一日那般让京城轰动了。

“小妹……”钱菲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此刻稍稍有些明白钱安娘为何对钱势看的如此重要的原因了。原来钱势有的时候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感觉如此幸福……若不是安娘这般破费,她钱菲菲就算嫁入郑家也不会受到太多的重视。而今,郑家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嫁过去会受到足够的礼遇,因为她的娘家后台够硬,而且安娘不会弃她这个已出阁的二姐于不顾。

钱安娘弯着眼笑,对钱菲菲的惊讶喜悦及感动了然于心。但她做这一切也并非完全为了弥补‘钱安娘’对钱菲菲的亏欠,从很多方面来说她必须这么做——不管是拉拢郑家、反击宁家,还是堵住悠悠众口。钱菲菲如此感激她,她倒是受之有愧了。

“我知道二姐想要说什么,不过我们都是自家姐妹,可千万别那么客气了。”她伸手去抚顺了钱菲菲垂在胸前的一缕秀发,笑道:“再说二姐可是新嫁娘,不能哭的一塌糊涂。否则,姐夫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二姐呢!”

钱菲菲破涕为笑,啐道:“小妹,你如今也这般贫嘴了。”她以手绢轻轻拭了眼角几下,然后突地凑上前对钱安娘悄声说道:“虽说二姐比你晚三年出阁,不过说不定先比你生个大胖小子呢!小妹,你说在这事儿上,咱俩谁赢谁输呐?”

“二姐你……”钱安娘故意跺脚两下,嗔了一声。

钱菲菲哼了一声,以手指戳她额头道:“你可别想瞒我,那眼睛厉害点儿的人都知道,你和妹婿压根没圆房,对不?上回我问妹婿,他可是默认了。”

“啊?”钱安娘倒不知卫闻承认他们没圆房一事,一时有些惊讶。另外,她对钱菲菲突然与她如此亲昵,还有些不适应。她讪讪的摸着自己被戳痛的额头,心想事情怎么变成如今这样了?她可不想真的……当人家天真无邪的小妹啊……

钱菲菲瞧了她一会儿,突然觉得她讪讪傻笑的模样挺可爱的,不由得劝诫道:“小妹,不是二姐要说你。这男人,很容易变心的。你这么长期的不跟他圆房,难道就不怕他外出寻花问柳?你可要在心里头想清楚了,他如今是举人身份,又在京城小有名气了,将来做官的机会太大了。再这么下去……二姐是担心你留得住他的人,却留不住他的心了。”

说罢她叹了口气:“女子出嫁后便不再是小姐了,只不过是一个伺候男人的工具。一旦失了丈夫的心,还能图个什么呢?”随即她又笑了:“不过小妹你不同,妹婿他怎么着也离不开钱家,你也用不着伺候他,呵……”

钱安娘怔了怔,为她语中的苦涩恍惚了一下心神。她倒是不怕什么人背叛她,她早已练就了不怕任何人背叛的坚硬心肠了。只不过她突然觉得没意思,留住人却留不住心,岂非是给自己添堵?倘若卫闻真的想飞了,她与其捆住他的躯壳在钱家,还不如——毁了他。

她很快的恢复常态,打趣道:“我可不信二姐到了郑家,会以夫为天。二姐啊二姐,郑家的未来……可都握在你的手中了……”

她这一半是打趣,一半也是告诫。丰厚的嫁妆不是偃旗息鼓,而是战火开始——与宁家的战火。郑家既然选择了钱家,那么钱菲菲就必然成为郑家与钱家之间的枢纽,未来合作如何都得靠钱菲菲从中打点。

“我会经常回来的。”钱菲菲会心一笑,也明白如今钱宁两家势同水火的形势。她可不像钱香亚,不管是为了她的娘家,还是为了她的夫家,她都会与宁家对抗。再者有钱安娘这个满腹诡计的家伙坐阵,她是信心满满能斗垮宁家的。

门嘎嘎作响,被人急急的推开了。

“大小姐,迎亲队伍等急了,红包袋儿都派了好些了呢!”范柔俏皮的眨眼,手里拿着三个钱袋子,冲钱安娘和钱菲菲举了举。

因着这喜气,也因着钱安娘与钱菲菲突然的和睦,钱府大部分人都欢天喜地的,为着这难得的盛大场面而自豪着。大小姐这一出手——外头人是怎么也嚼不了舌根了吧?

“让他们再等会儿,你们多拿些小利,不好么?”钱安娘挥挥手,满脸笑意。随后她又问道:“姑爷呢?去看看姑爷准备了好了没,可得一同去郑家了。”

范柔撇撇嘴:“大小姐,姑爷早就在门口等着了,郑家人可把咱们这位举人姑爷给哄好了。虽说多拿些小利奴婢们也欢喜,可这吉时不能耽误呐,大小姐和二小姐还是掐着时间比较好。”

“那倒也是,误了吉时就不好了。”钱安娘欣然同意,转头便对钱菲菲说道:“二姐,我去让喜婆丫鬟们进来扶你吧,还是早些去拜天地的好。”

钱菲菲点了点头:“好,不过二姐还有一句话想跟小妹说。”

在钱菲菲点头的同时,钱安娘已经转身朝外头走去了。听得钱菲菲又说还有话,她便回过头来瞧着钱菲菲。

“小妹可得早点为钱家生个孩子,到时候我们便能让两孩子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了。”钱菲菲笑意盎然地说道,当然她纯粹只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将她和钱安娘的遗憾,留给下一代去补上。

钱安娘一听就拒绝了:“那可不行,表亲也不能成亲的,那是近……”说到这里她住了口,在古代,表兄表妹好像是可以结婚的……可她知道那是近亲结婚啊,还是不行。所以她不说话了,但却连连摆手表示不同意。

钱菲菲‘噗哧’一下笑了:“小妹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生的孩子可是姓钱,我怎么着也不会想到与你打一亲家的吧?我不过是想让他们,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补上我们所失去的情谊罢了。”

说完,钱菲菲不笑了,挺认真挺真诚的看着钱安娘,等待一个回答。

“原来是这样……”钱安娘松了口气,瞥了瞥一脸认真的钱菲菲后板着脸孔说道:“当然……”

“……可以!”她笑开来,转身便出了房门。

钱菲菲因钱安娘那严肃而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以为钱安娘要拒绝了,谁知却被耍了一下。她不由得小声抗议了下,紧接着见喜婆丫鬟们进了门,便也含笑任由丫鬟们将大红盖头盖上了她的头,然后在喜婆丫鬟们的扶持下,慢慢的朝门外走去了。

钱安娘出门后便直奔大门口,果然见到郑家的迎亲队伍在门外排成了大阵仗,而那郑长林则一脸笑容的跟卫闻说着什么,只可惜卫闻脸上是疏离而客气的淡笑。

她刚抬脚往前走去,便见卫闻已经瞧见她而往她这边迎来,那郑长林便被甩在了身后,脸上笑容有些尴尬。她心里好笑,卫闻这家伙往后若真当了官,可怎么处理官场交情才好?看样子她还得多多教教他,以免他往后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郑三公子,哦不,其实应该改口叫一声‘二姐夫’了。”她只朝卫闻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去,直到郑长林面前才停了下来,含笑打招呼道。

郑长林有些受宠若惊,连连应声又点头。

钱安娘心下了然,看来钱菲菲过去真的会占上风,这郑长林是个没什么主见的男人。她又说笑了一阵,然后告诉郑长林稍等片刻,新娘子很快便会出来了。

郑长林面对这个上回在郑家说话犀利的大小姐,实际上是有几分畏惧的。他一向就怕这种作风果断的人,此刻也就更不敢随便接话了,于是乖乖的在原地等。

直到喜婆扶着新娘子钱菲菲出来,迎亲队伍才忙了起来,一阵仪式之后才将新娘子扶上了大花轿,浩浩荡荡的往郑家去了。

第五十七章:逆境下的决定 第五十七章:逆境下的决定【一更】

钱家二小姐与郑家三公子的喜宴在京城轰动一时。不论是钱家送去郑家的嫁妆,还是郑家之后的回礼及排场,都让为数不少的人快要掉下眼珠子来了。而最议论纷纷的,莫过于宁家了。宁家十位公子,接连几日都在宁府讨论此事。

宁白轩不是很能想通钱安娘的用意,如果钱安娘是想靠郑家来对抗他们宁家,那她未免也就太天真了。顶多还有两年,宁家便可以将钱家从东西承宣布政使司上赶出去,从此一家独大。

后来宁白轩得出两点结论:一是钱安娘要将钱菲菲扫地出门,但却并不想落人口实,这才以丰厚嫁妆压下‘姐妹不和’的舆论;二是钱安娘采取了小小的反击措施,对宁家收购郑家产业的举动表示抗议,并且与钱菲菲达成了某种共识。

对于宁白轩来说,在他九哥宁白旭放弃此次会试之后,钱安娘此举是对他的第二次打击。由于对宁白旭的无奈,宁白轩将这股愤怒发泄到了郑家头上——既然敢公然挑衅宁家,那就得有倾家荡产的心理准备!

宁白轩的一系列动作,无疑是对钱安娘最好的激发措施,钱安娘一连五日都窝在帐房里,核算钱家账务以及接受钱家生意,准备对宁白轩宣战。这一次。她不打算再假手他人了,但钱山宝那边出乎她意料的痛快答应,让她隐隐觉得蹊跷。

而很快地,钱安娘知道了钱山宝如此‘痛快’的缘由。

“大小姐,如今的形势——”范成子这五日来睡眠也不足十个时辰,因此苍老的声音更显沙哑。他握着一份他与钱安娘共同整理出来的详细账册,沉声说道:“只怕对我们有些不利。”

钱安娘伸手将那账册拿了过来,随手一页页的翻着,没吭声。其实这份账册是她和范成子两人整理出来的,所以大概内容怎样她都了如指掌,这么拿在手中翻着,只是借着这空当儿思考问题罢了。

难怪钱山宝交权交的如此爽快,钱家如今几乎是逐月亏空,而且数目越来越大,恐怕钱山宝早就知道了这情况,只是按住没对任何人说而已。更过分的是,钱山宝明显在钱家账务上动了手脚,挪动了大量资金,鼓胀了自己的腰包。

所以说,钱安娘如今接手过来的,只不过是一座空城而已。

“大小姐,老奴实在不知二老爷居然会……”范成子叹了口气,自责地道:“若老奴早些发现这些情况,就凭这账面儿上的收入支出,好歹能维持个三年前的模样,钱家也不至于会如此山空了。”

钱安娘将账册往身后一扔,也不管那账册落在了何处。随后她嗤笑道:“管家在钱家这么多年,事事精打细算,就算爹爹过世后钱家财务暂时交由叔叔掌管——管家也不可能对账务这般不清不楚的吧?”

范成子眸光一闪,垂首道:“是,大小姐教训的是,老奴失职了。老奴……”

“好了,范管家。”钱安娘不耐的挥手,打断他的话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现在钱家病了,内忧外患,你得给我开出个治病的方子来。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若没有方子,对此病束手无策——只怕早就对我禀明情况了。你对钱家的忠心我还是知道的,所以你心里的那些算盘,都说出来吧。”

对她而言,三年的时间足够看清楚一个人。范成子如今仍寄居在钱家下人房,自个儿不过只两间平常百姓的屋子,膝下也只有范柔一个女儿,他从钱家应该是没捞着好处。再说这三年来他处处维护着她,而且似乎总在提到钱夫人的时候眼里有着敬佩之色,说明他对钱夫人是忠心的。那么他也就必定忠心于她。就拿上回柏心突然转性帮着她来说吧,她后来才知道那是范成子事先跟柏心通过气儿了。

“大小姐真是……”范成子突然憨憨的笑了,也许是因为钱安娘这股信任劲儿吧。他看着钱安娘笑了一会儿后,脸色神情转为严肃,缓缓说道:“老奴这儿有封信函,请大小姐过目后再说。”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来,恭敬地递给钱安娘。

钱安娘心中疑惑,手已经伸了过去接。她迅速的拆开来一看,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抖了抖那信纸后讶然抬头道:“管家,这是……”

“大小姐以为如何?”范成子并不解释,其中内情还是应该由另一个人对她详细告知。至于他的本分,就是牵线搭桥:“早些年宁家在西域迅速扩张,基本上放弃了京城一带,而留给了钱家。不过照宁家目前的举动来看,他们打算在两年内完全控制西域商埠,而且也要吞掉钱家在京城的势力。也就是说,如今宁家的主力,其实是在西域——大小姐,西域的形势,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啊!”

钱安娘怔怔的看着范成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不得不承认,以钱家如今的情况,再加上宁家的蓄意打压,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使钱家崛起、斗垮宁家。而现在范成子给她的这封信,是西域商埠龙头郝哲洪给她的,而且用词颇为熟络亲切,甚至几次提及已去世的钱夫人。

她知道宁家如今的主力都在西域。所以她一早就决定避其锋芒,先想办法在京城扎稳脚跟。但是如今这个消息却让她大吃一惊,却原来……钱夫人在西域有着交情如此铁的重要人物!

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问范成子道:“宁家要想在西域扎根,必然与这郝哲洪关系匪浅,他们合作了这么多年,郝哲洪却为何突然要倒向钱家?任谁也不会相信,他的诚意吧?”

范成子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很正经地说道:“大小姐可能有所不知,夫人生前名钱云瑶,到如今也仍然名为钱云瑶,但实际上——夫人本名郝云瑶。至于这内中情形,如果大小姐有幸得去西域的话,相信郝哲洪老爷很乐意为大小姐解惑。”

“噢……”钱安娘低呼一声,暗懊自己竟连这一点也想不通了。不过……她还是不解,既然钱夫人与郝哲洪是一个家族出来的,那么当初钱夫人怎么会坐视宁家进军西域而不予理睬呢?再说了,郝哲洪明知道宁家是想斗垮钱家,却又为何与宁家合作?

不过范成子既然已经说了郝哲洪会为她解惑,看样子范成子本人是不会谈论这其中缘由的了。所以她……真的要离开钱家去西域吗?

钱安娘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小姐,如果能够将西域商埠先占领下来,那么宁家将会元气大伤。而且宁家也万万想不到大小姐会与郝哲洪有如此关系,必然无所防范。”范成子见她犹豫不决,便再度开口说道,“只要宁家在西域的势力一垮,那么他们必然急于将京城商埠占据,到时候大小姐再授意二小姐在郑家作为一番——宁家低头之日就到了。”

钱安娘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她又想了一会儿,才问范成子道:“管家,郝哲洪这人可信度有多少?”她就怕再度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到时候人在外头可就没有这般万事顺意了。

“十。”范成子说的斩钉截铁,随即又道:“而且大小姐放心。老奴会陪着大小姐前去。老奴心里清楚,这身子骨没几年能撑了。在走之前,老奴就是想亲眼见到大小姐秉承夫人当年的风采,那么老奴就死而无憾了。”

钱安娘看着范成子跃跃欲试的神情,忍不住弯唇一笑,没想到他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般有斗志呢!看样子,宁白轩不止把她给逼急了,更是把钱家这位忠仆给逼急了。好吧,她一个年轻人怎么能输给一个被疾病缠身的老人家呢?

她轻轻颔首道:“既然唯此一途,那么就烦劳管家安排远行之事了。择个出门的吉日,我们便往西域而去。”说完她心神有些恍惚,隐隐担心着另一个问题——不知卫闻那小家伙是否能离得开她。

“是,大小姐。”范成子精神一振,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

钱安娘笑了笑,离开桌边往外走:“管家也好好休息一日吧,我先回房去了。”

“大小姐慢走。”

身后传来范成子恭敬的话语,钱安娘心中更加沉甸甸的。走……她要离开钱家一段时日了啊……就算以最快的时间办完此事,至少也得一年时间才能回来。想想,还真有些难以跟卫闻那小家伙说呢,不知他会不会哭鼻子。

不过眼下情势所逼,她怎么着也不能放着大好机会不用,让宁白轩继续得意,并持续对付钱家。再者卫闻还小,会试与殿试也在三年后,届时她已经回来了,误不了太多事情。况且要成大事,怎能不有所舍弃呢?只要这暂时的舍弃,能换回将来的无限风光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脸上重拾笑容,踏着轻盈的步伐朝院子走去。

【嗷,安娘和卫闻之间必然要有一个磨合期的,非虐非虐~~光阴转换,然后安娘回来不就可以将小美男大吃特吃了吗?邪恶狂笑(哈!哈!哈哈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八章:圆房好不好 第五十八章:圆房好不好【二更】

【谢谢‘淡淡如流’亲的粉红票。抱住嘴嘴啃啃~~~

ps:今天有饭局于是就二更吧,嘻嘻,明天争取看能否四更。】

呼噜……呼噜……

钱安娘轻轻推开门之后,听见的就是内室中传来的如小猪般的呼噜声。短暂的愣神过后,她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的朝内室走去。

果然……卫闻怕是吃了甜点后觉得困,于是爬****睡下了。她好笑的将他踢掉的被子慢慢上拉,盖住他的胸口,然后坐在床沿看着他香甜的睡颜,微微出神。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噢,美人就是美人,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吃饭还是睡觉,板脸还是微笑——看起来都美的那么有风情。但她没想过,有人打呼噜也会打的这么可爱,让她一颗心都为之柔了。瞧他红艳又水润的小嘴,卷翘又细长的睫毛,白皙又绯红的脸蛋……她真不敢相信,自己随手一捡就是个宝啊……

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毫无杂念的。然后她微笑着想抽离。却一下子被他抱住了,耳边传来梦呓般的呢喃声:“安娘……我好喜欢你……”

钱安娘顿时心情复杂,但下意识的已经伸手将他环住了,低语道:“我也蛮喜欢你的呢……”可惜决定已经作下了,于公于私也不能更改,而他又不能随她前往——暂时的分别是必然的了。

卫闻一下子清醒过来,‘咦’了一声后发觉抱的是她,于是甜甜的笑了:“安娘,你忙完啦?”刚刚他可都听到了,她耍赖不了的,她也喜欢他呢!

“嗯。”钱安娘松开手,坐下后见他也起身来,便伸手去他背上拍着:“小心别着凉了。”她心里还在组织着语言,想着该怎么对他说比较容易让他接受。他对她的依赖,她不是不清楚的。

卫闻此刻头脑慢慢恢复精明,很快地便在她恍惚的拍背动作下察觉到她心中有事。他想了想,问道:“安娘,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我看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既然他主动问起了,那她也就顺理成章的说了吧,反正早说晚说都是一说。钱安娘心里拿定了主意,便冲他微微点头,说道:“上回你不是从宁白旭那儿得到消息了吗?我确定宁家当家人宁白轩是想打压钱家的,不过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是不会向他低头,开口将四姐嫁过去宁家的。那婚约上怎么说,就还是得怎么办。”

只可惜啊,她至今不知那份婚约书在何处。她也问过范成子。却连范成子也没听钱老爷钱夫人提起过与宁家有婚约一事,就更不提能见到什么婚约书了。

“那你打算怎么应付?”卫闻知道她现在说的不是重点,但却更对她的拐弯抹角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钱安娘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尽量语气轻松的说道:“我决定去西域一段时间,看看宁家在西域的发展势头如何,寻找机会。”她轻描淡写的说明了离去的原因,因为在事情成功之前,她不能全盘托出。她想,范成子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她去西域的真实原因,而也只会这么说。

理论上说她只是去看看,所以没人会猜到她去西域要见什么人,要做什么,包括宁白轩。当然宁白轩也不会想到她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即使怀疑她的动机也无法打探到真实情况。至于到了西域之后,那就不是宁白轩能够决定的了。

卫闻没有她预想中的惊讶,而是紧盯着她问道:“去多久?”

他关心的不是她要出门的决定,而是出门多久的问题。一天?一月?一年?十年?这对他来说,差别太大了。而他隐隐有种预感,她去的时间不会很短,否则她不会强颜欢笑而且在之前拐弯抹角不肯直说。

还有。她也不会突然这么温柔,甚至与他一样说出喜欢的话来。

“预计……一年以上吧。”钱安娘叹了口气,原本想轻松说话的,可心情实在是轻松不起来。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为难地道:“我也知道你不想跟我分开,不过我的身份决定了我必须走这一趟。你知道宁家现在目标就是钱家,手段也越来越狠,如果我再不寻找机会反击的话,只怕钱家基业就要断送在我手中了。”

卫闻没吭声,但眼里已有泪光开始浮动了。他知道她在骗他,既然要去一年之久,就决计不是简简单单去西域看一看的了。想必有什么很重要的原因,让她非去这一趟不可。但是她所说的是‘预计一年以上’,那么实际情况也有可能超过预计。而这个‘以上’……就不知是几个‘一年’了。

“好啦,笑一个嘛。”钱安娘笑着哄道,“我是钱家大小姐呀,我怎么可能离开钱家太久呢?顶多去个一两年,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家小相公也长大了,刚好我能抽出时间来陪我家相公考取功名。等我成了状元娘子,再被人尊称一声‘知府夫人’什么的——财势两得,未来风光无限呐……”

卫闻咬了咬唇,一滴泪落了下来。他开口抗议道:“既然顶多只去一两年,为何不能带上我一同前去?这说明,你根本不信你两年时间能回来!”

他又不是小孩子,她怎么老是想像骗小孩子一样骗着他呢?他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在身,按照宁朝律法,三年后他直接参加会试即可。所以她就算要去西域两年,她也完全可以带上他啊,一点都不会耽误他的前程。

“这万万不行。”钱安娘一口否决。见他脸上出现受伤神情又只得放软声音说道:“卫闻,你好好想想宁白旭对你的威胁吧。他已经决定要与你同科赴考,一较高下,而如果你长期不在京城,再加上被我拖累,你必然在三年后输给他。那么你这一次放弃会试,又是何必?三年后你已十六,难不成还想再等三年?何况,你就甘心输给宁白旭、落人笑柄吗?”

说着,她掏出手绢,擦去了他脸上两行泪,心里叹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不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说哭就哭了。

“我……”卫闻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她暗自伤心。她说的都有道理,可是他害怕啊……她离他那么远,他如何知道她不会喜欢上其他男子?她还是清白身,倘若有一日遇上心仪的男子,她反悔与他的婚约,要休夫后再嫁,他怎么办?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就算有了高官厚禄又有何用?失去她,他就连最后一丝温暖也失去了啊……

突然间他脸上神情就坚定了起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硬声道:“好,我答应不跟你去。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钱安娘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还没想到他的力气这般大。她困难的呼吸了下,在他怀里点头道:“好,你说吧。”别说一件,为了补偿他,就是十件百件她都会答应。

不过,她这结论似乎下的太早了。

“我们圆房,我们圆房好不好?”卫闻将她整个人都拽上了床。央求地对她说道:“我要做你真正的相公,这样我才不怕失去你。”

古代男人对于女子贞节的问题,还是琢磨的十分清楚的。就算卫闻只是个姑爷,不过一旦他和钱安娘圆了房,这钱安娘怎么说也得顾忌着****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不至于在外头乱动心思。卫闻正是这般想的——唯有先将钱安娘变成他的人,失去钱安娘的可能性才会变小。

“啊?什么?不……唔……”钱安娘被他压在身下,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这家伙,怎么说吻就吻,还一个劲脱她衣服啊?昏倒,现在是大白天好不好?不不不,就算是晚上也不成啊……

钱安娘的心智虽然比卫闻成熟,但这身体里的力气却是不如卫闻半点,很快便被卫闻解了腰带,露出了里衣。她一边偏头逃避着他的吻,一边双手双脚抵抗他的侵略:“喂……不,不行啦……等等,你听我说……哇,小混蛋!”

模模糊糊地,钱安娘反抗无效后蹦出一句:“小混蛋,你这是**啊!”

虽说卫闻去过一次**楼,不过对于钱安娘这个形容词还不甚了解。按照他和钱安娘成亲的时日来计算,他早该是和钱安娘圆房了的,所以钱安娘的说法在他的观念里算不得数。因此他并未因钱安娘的说法而停止进攻,依旧是坚决而果然的将钱安娘剥了个精光。

“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踹你了……”钱安娘赶紧的滚进被窝里,严严实实将自己尚在发育中的赤luo身体紧紧裹住,防备的看着也正宽衣解带的卫闻,眼睛则骨碌骨碌的转寻找着可以用来捍卫清白的武器。

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了脑袋下头坚硬的瓷枕上——但她有片刻间的犹豫,这瓷枕砸下去……血腥的一幕顿时在她眼前出现了,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正在犹豫着是否要抓住瓷枕,钱安娘蓦地睁大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赤条条往床上爬的卫闻——两腿处的那玩意儿。咳,虽然说非礼勿视,可她实在有些惊讶啊,十三岁就有这么……咳咳。

就在这当口。卫闻一个用力拉开被褥,钻了进去,然后……

第五十九章:把假的变成真的 第五十九章:把假的变成真的【一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钱安娘要远行的消息立刻传到了宁家人的耳中,引起了宁家各人的纷纷猜测。这钱安娘因何突然要出门?而且是选在钱家二小姐刚出阁不久的时候?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宁白轩细细打听之下,才辛苦的打听到了钱安娘要去的地方,正是他们宁家势力所在——西域。这下子他更是怀疑起钱安娘的动机来了,那小姑娘还算聪明机灵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决定去西域。这里头一定有蹊跷,而他必须得打探出来!

但钱安娘去西域的真正意图只有她本人与范成子知道,若不然,就只有远在西域的郝哲洪知道了。宁白轩怎么想,也不会将钱安娘和郝哲洪两人联想到一块儿去。所以在连番打探失败后,他不得不将脑筋动到了他的九哥身上。

“九哥,你就关心一下那卫闻,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宁白轩显然相信,钱安娘怎么着也会对自己的相公说清楚去意,所以他打算借他九哥宁白旭与钱家姑爷卫闻的同窗交情,打探出钱安娘的真实意图。

宁白旭自顾自的喝酒,到了实在被宁白轩缠的没法的时候,他终于重重一顿酒杯,蹙眉道:“虽说我想交他这朋友,但也不可卑鄙到如此地步。利用与他的交情去替你打探钱家大小姐的私事。再说了,闻弟他聪慧无比,哪儿能猜不出我这回参加科考就是为了对付他呢?你便是简单想想也知道,他是不会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的。”

宁白轩闻言,一嗤鼻道:“九哥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那卫闻不过十三岁尔尔,哪能有九哥所说这般心思?只等钱安娘一走,他在钱家的日子怕就是难过了!”

“不管怎么说,你收起你的如意算盘,你九哥我为人坦坦荡荡,绝不做这卑鄙龌龊之事!”宁白旭站了起来,也不管宁白轩变得铁青的脸,转身就朝门外走了。他之所以答应十弟与卫闻同科应考,不过是为了爹临终前的嘱咐,必须得看在爹留给十弟的三个锦囊份上。但至于结果如何,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要让他去做陷害之事,他万万做不出!

宁白轩眸色深沉了几分,着实对这正直到过了头的举人九哥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他们十兄弟里就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日后必将高官厚禄,成为宁家的依傍。这是爹在临终前就告诉过他的,所以他万万不能让九哥离开宁家,也得让九哥进入官场。

只可惜……九哥除了答应他用锦囊作出的要求之外,其他任何有损道德的事情都不肯去做。

“看样子我们十弟对钱家大小姐此举十分头疼啊……”宁家老三宁白慕此刻,悠闲地踏进了屋内,冲隐隐生气的宁白轩笑道。

宁白轩抬头时已不见微恼模样,面色从容地道:“莫非。三哥对此事另有看法?”他这三哥,若非到了必然时候,是不会来找他说话的。这一回,难不成是宁白慕有了应付的办法?

“亲兄弟明算账,不二价:一千两。”宁白慕笑了笑,临了不忘捞一笔。

宁白轩眸波微动,心下冷笑,但仍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行,只要三哥的法子管用,一千两我认了。”

宁白慕这才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道:“相信十弟的消息比我灵通,那钱家大小姐至今未给过钱家姑爷甜头吃——也就是说,这对小夫妻至今尚未圆房。”

“三哥的消息却是比我灵通了,三哥打算在这事儿上着手?”宁白轩自是不肯承认已经知道了这事,便将宁白慕的话题引向最重要的方向去。

宁白慕哈哈一笑,随后压低声音道:“你说这女人,她在乎什么?那定然是贞节!那钱家大小姐为何至今不肯与自己招赘去的相公圆房?你说有没有可能……那钱安娘,在西域那边儿有一相好的?”

宁白轩眉头一挑,刹时没有开口说话。虽说这猜测离谱了些,但也不无可能。否则,如何解释钱安娘突然动身去西域的举动。又如何解释钱安娘至今未与卫闻圆房的事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钱安娘招卫闻进钱家可能就真的只是一个幌子,而她真正的夫婿却在西域那头等着。只要钱安娘保住了贞节,也许那头的男人真的不在乎她跟一个小孩儿拜过堂?也或许,一开始那西域男人就是同意了的?

“倒实在是猜不出……这钱安娘还有这本事。”宁白轩轻轻摇扇,并不觉得那钱安娘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儿,也就想不通有哪个男人愿意为她做到这一地步。

宁白慕轻哼道:“但我想来想去,唯有这么一个解释,才能同时解释她动身去西域以及不肯与卫闻圆房这两件事情。所以说,若能断了她的后路,折了她的羽翼……十弟你想,她还能飞到哪儿去?插翅难飞了她,哈哈哈!”

宁白轩一怔,看着笑的猖狂的宁白慕,突然间就明白了他这三哥的话外之音。

如果……如果能想办法让钱安娘与卫闻生米煮成熟饭……那么,就算钱安娘在西域有一个痴情未婚夫,那她被破了身,怎么着也没脸再去西域了。而且,女子大多都是从一而终的,只要她成了卫闻的女人,就有极大可能不再念着其他而安心跟卫闻过一辈子。

“三哥,我觉得……”宁白轩有些犹豫,许是心中下不了这决定。虽说他在商场上耍手段从不心软,但这一回他面对的却是一个弱女子。本身宁家势大,钱家已经矮了一截,他再用这卑鄙的手段……怎么说也有损男人脸面。

若是传了出去……他宁白轩往后可怎么在京城立足?

宁白慕一下子看出了宁白轩的犹豫所在,于是爽快的拍胸脯道:“十弟你放心,你只要付那一千两银子给我,其他事情就包在我身上。绝不会让你出面!”

宁白轩仍是没有说话,只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宁白慕。

“怕我出卖你?”宁白慕又是哈哈一笑:“我可不是钱家那些娘们儿,吃里扒外的!钱安娘这一举动有可能威胁到我们宁家,我就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我也不能让她如意不是?再说了,她和卫闻本就是夫妻,圆房那是名正言顺的,我不过是帮他们一把而已,何罪之有?”

宁白轩又沉默了半晌,终是抬脚往房外走去,与此同时沉声对宁白慕说了句:“明日上午,到帐房去领一千两。”

宁白慕嘴唇一撇,冷笑逸出唇角。看来这位宁家当家人,并不能做到绝对的铁石心肠。也就是说,为了宁家将来,他可以取而代之了……

第二日宁白慕去帐房领了银票,头一件事就是去钱庄将现银提了出来,然后回了自己房里。一整天他不知忙碌着什么,直到傍晚时分才一脸疲惫的从自己房里出来,往宁府外去了。而他身边的小厮,却突然出现在街角处,与他碰头后窃窃私语了什么。

随后,宁白慕将一袋现银及一封书信递给了那小厮。又吩咐了几句话才转身离去。那小厮左瞅右瞅了一会儿,很快地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离钱府大约十来丈的胡同口里,一男一女正说着什么,随后那女子匆匆趁着夜色的遮掩离开了胡同口。不一会儿又出来一男子,正是宁白慕身边那小厮!

待到钱府侧门灯火通明处,方才见得那之前从胡同口里出来的女子的清晰面容——是钱家二姨太身边的丫鬟阿巧。却不知,她如何跟宁家人搭上关系了。

阿巧很快进了钱府,如泥鳅般滑进了夜色之中。

水淑云正在房里坐着,神色间似乎有些不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当她听见门‘吱嘎’一声开了之后。慌忙就站了起来,见是丫鬟阿巧,她才吁了口气。她又重新坐了下来,问道:“怎么样?见着人了吗?”

“二太太,奴婢见到了,东西也拿到了。”阿巧倒是紧张的很,额上已经冒了一层细汗。她微微有些颤抖的将藏在怀里的小腰包拿了出来,放在了水淑云面前,又说道:“那人说了,这药得让大小姐和姑爷一块儿服下去,保准成事儿。但是如何让大小姐和姑爷……”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给大小姐下药的。万一被抓住了,她这条小命可就玩完了!

“你去找明雅就成了,她被大小姐这么罚了,你当真以为她不恨?”水淑云倒不以为这是问题,看了一眼那药包便又推往阿巧面前,说道:“明雅在厨房里受罚,要给大小姐和姑爷饭菜里下点什么,容易的很,这事儿就你去办了。”

阿巧极不情愿地将药包拿了起来,却又不敢说不,只得应了声儿,转身去找明雅了。到时候东窗事发,罚的最狠的就是她们这些命苦的下人了。真不知二太太到底为了什么,要这么对待大小姐。二小姐虽然嫁了,可不也对大小姐心悦诚服了么?

当然阿巧并不知道,水淑云已经在她女儿钱菲菲出嫁前得知——钱安娘知晓她当年的所作所为,并且是亲眼所见。

做了贼的人,总是想着灭口,却往往容易自露马脚。

【后面的几更也许半夜再来补,这两天有点事儿,但我欠下的一定还,四两保证,深深抹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章:下三滥的招数 第六十章:下三滥的招数【二更】

【补昨天的,惭愧退散。】

偌大的房间里,就钱安娘和卫闻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不过钱安娘脸上明显带着浓浓的笑意。而卫闻,则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约莫是不明白钱安娘为何这几日都是这般模样——好像怪怪的,总忍着什么似的。

正午时间刚到,是该吃饭的时候了,而这也是钱安娘临行前陪卫闻共餐的最后一顿。吃完这顿饭,钱安娘就要动身去西域了,马车都在外头等着了。

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好,钱安娘昨日已经与钱家众人聚餐了一回,这一顿是她专门陪卫闻吃的。她将筷子递给卫闻,眉眼弯弯地道:“吃吧,吃完我好上路了。”

卫闻迟疑着接过了筷子,捉在手里却不急着夹菜,而是看着钱安娘满脸的笑意,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安娘,你这几日总是很奇怪的笑,到底在笑什么?”

“没、没什么。”钱安娘赶紧否认,脸上的笑容隐去了些,开始伸筷子夹菜到他碗里,然后自己也埋头吃起来。

她怎么能告诉他,她笑的是……是之前他们‘圆房’一事呢?

那日他强行脱光了她的衣裳,她还真以为他会霸王硬上弓与她做那种夫妻间的事情了,所以她也将瓷枕抓在了手里,只等他有那意图便要砸晕他。谁想到……

谁想到他居然只是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她,然后将他赤条条的身子贴了上来,就那么……那么抱了她一整晚。虽然他已经起了反应的那物什也贴在她敏感地带周围,但他却似乎不知怎样才算作是‘圆房’,所以并没有如她原先担心的那般‘霸王硬上弓’。

后来她假装无意中问起他,是如何知道‘圆房’概念的,这才使得他有些尴尬的告诉了她事情经过。原来当日宁白旭将他带往**楼,他见到那些男人对**楼里的女子动手动脚,并且又听宁白旭说了一些圆房的事情,这才知道夫妻之间是要脱光光了做那事才算作是圆房的。

至于卫闻的‘那事’的概念,却是——脱光后亲亲,摸摸,再抱着一同睡一晚。

亏她那晚担心的要命,谁知道是虚惊一场。不过……卫闻这家伙似乎还是有所察觉的,这几晚他与她都是裸裎相对,相比起第一晚他显得要难耐许多。照她估计,他应该是找不到纾解的方式所以才觉得郁闷吧。

当然,她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噗哧’!

钱安娘一口饭喷了出来,事隔这么多日她还是觉得好笑。

“安娘,你到底是怎么了嘛!”卫闻被她吓一跳,见她惨状又赶紧上前帮她清理,还得拍着她被呛到的背。他觉得她一定有事瞒着他,而且她这几日的反常,很可能跟他们圆房一事有关。可惜她怎么也不肯说,让他心中好生烦闷,本来他的身体就够奇怪的了……

钱安娘庆幸,她吃的全都是白饭,因为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她赶紧和着卫闻的动作将面前整理干净,没事人一般对他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一年或者两年后,我们再见面会是什么情景。”

随便找了个借口,却突然心里起了些伤感。会不会……他淡忘她,不再这般依赖她了?

“当然是很开心的情景,我会抱住你,告诉你我有多想你。”卫闻微微笑着,眸中满是期待。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会再嫌他小了吧?她会像书上的贤淑妻子一般,对他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吗?她会为他缝制衣裳,生儿育女吗?

其乐融融的场面,一下子在他脑海中浮现了出来。而她温柔恬静的模样,是他所无法抗拒的。

钱安娘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取笑道:“怎么?想到重逢后的甜蜜场景去了?”果然她见他脸上出现一丝赧然,于是又笑道:“傻瓜,就算我人在西域,我也会写信给你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中途我也会回钱家几次。”

毕竟,钱家离了她只怕会起新的变动,她也不想到时候回来钱家已经是另一幅模样了。虽说范成子保证有钱红佩在家坐阵不会起什么乱子,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可以,在西域安排事情期间她还是会抽空回钱家的。

“希望你说话算数。”卫闻淡淡一笑,伸筷欲夹菜给她,嘴里还埋怨道:“你早上也没吃东西,怎么现在光吃白饭呢?莫非,别离在即你吃不下?还是要……”

钱安娘已经准备好吃下他所夹的菜了,却见他突然将筷子停住,一脸古怪神情。她奇道:“怎么了?这菜里有虫?”她也伸筷去翻动了几下那盘中的菜,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卫闻忍了忍身体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热意,镇定地摇头道:“没事,可能春天快过了,我觉得有点热。”说着,他没再流露出什么异常的举动,但也没再给钱安娘夹菜。之前伸出去夹菜的手缩了回来,尽管他脸上镇定,但他体内那股热感却越来越明显了,还伴随着莫名其妙的冲动,好像想要做什么事情。

钱安娘狐疑的看着他,又象征性的扒了两口白饭,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说道:“卫闻,我走之后你好好读书,三年后一定得在宁白旭前头拿下状元头衔。到时候,我好好奖赏你。”

说完,她走到他身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三年后他就十六岁了,在这时代来说不小了,她也没有义务再替他铺路。如果三年后他能够站在她身边的话,那么她将与他同心在这世界创造一片属于她和他的蓝天。如若不然……以她的个性恐怕没那么容易对只会拖累自己的人交心。

卫闻下意识的缠了她一会儿,却觉得体内那股热流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纾解,但这还不够。可他……到底想要什么?他头脑有些混沌的叫了声:“安娘……”

他的声音嘶哑且充满****,钱安娘惊了惊,又因为他纠缠她的这个吻而发现他唇上及口腔内温度高的有些吓人。她急忙推开他,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更加确定了自己方才的感觉,不由得惊道:“卫闻,你好烫!”

难道,他又发烧了吗?

钱安娘心里有些疑惑,应该没这么快吧?一直到刚才,他都还好好的。再说这几日他与她形影不离,不可能会因为没照顾好身体而感染风寒再次高烧啊……

“你等等,我去叫个大夫来瞧瞧。”她飞快的转身往外奔去,心里又暗暗着急。从京城钱家到西域郝家,大约要四日的路程,所以从今日正午后开始赶路,刚好四日后的正午赶到郝家去见那郝哲洪。而她已经让范成子送了书函去西域给郝哲洪了,如果临时改期……只怕郝哲洪会觉得她没诚意。

做生意的人,最注重‘诚信’这两个字,她本人也很讨厌在生意场上言而无信的人。她还不知郝哲洪与钱夫人交情到底如何,所以现在就算卫闻病了,她也不能改期出发。

钱安娘在外边吩咐了几句,范柔立刻飞奔去找大夫了,而钱安娘则在府门口焦急的等待着。面对马车前已经准备妥当的范成子及其他随行下人的注视目光,她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她只在心里祈祷,卫闻的病没什么大碍,服药后就能好了。那么,她就不必太过担心,推迟行程了。

幸好医馆离钱府很近,范柔很快便带着大夫前来了。大夫更是在钱安娘的催促下,匆匆在钱安娘的带领下去卫闻房里为卫闻诊病。而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卫闻已经耐不住的跪倒在地上喘息了,面红如潮。

“大夫你快给他看看,他这到底是怎么了?”钱安娘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卫闻这模样不像是发烧。莫非……她心里一惊——莫非又是被哪个王八蛋下了什么药?

果然不出钱安娘所料,大夫迅速的给卫闻把脉过后,明显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了。他摇着头站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大小姐,请恕老夫直言:姑爷他中了**楼里下三滥的‘一日春’,而且份量颇重。”

一日春!一听这名字,再加上大夫说是‘**楼里下三滥’的东西,钱安娘和范柔一下子就明白这是什么药了。

钱安娘震惊,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给卫闻下*药!她狠狠一拳击在桌上,咬牙切齿地道:“大夫,麻烦你想办法帮他解除药性,要多少银两都行。”

大夫再度摇头叹息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一日春’是**楼里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姑娘的,所以根本没有解药。要么与异性**,要么咬牙挺过去——只有这两种办法。但是老夫要奉劝大小姐一句:千万不可让姑爷就这么挺过去。因为……”

大夫看了看面呈挣扎之色的卫闻,低声道:“因为这个法子对男子来说太过危险,一个不小心便会使得男子终身……无法*房……”

钱安娘双眸中骤然喷火,也就是说,卫闻必须跟女子*房了?谁,到底是谁,处心积虑的这样折磨他?

猛然间她想明白了,那下药之人为何专挑今日?因为今日她钱安娘将动身前去西域!所以——有人不想要她去西域,便用这下三滥的招数想要留住她!

第六十一章:追根究底 第六十一章:追根究底【三更】

【也是补昨天的,再惭愧退散。】

“打,给我狠狠的打!”钱安娘坐在正堂的正座上,冷冷的下达指令:“打到她说为止,若死了,我钱安娘抵命!”

当然,有范成子在一旁看着,怎么着也不会让钱府发生这种出人命的事儿。不过范成子心里也有一本账:现在看起来——明雅并没有到挨受不住的地步,还在咬牙坚持着。所以,暂时不用他出面。

“大小姐,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大小姐您饶了我吧……啊……”明雅在两名家丁的硬摁下扭动着身体,鬼哭狼嚎着。她要是说出来,更是死路一条啊,眼下只有按二姨太说的去做,什么也不承认,就不信大小姐能真的把她打死了去。

“不关你的事儿?”钱安娘冷笑道:“你以为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动私刑打你?明雅,你给我弄清楚:这钱府是我钱安娘当家,你认清了主子再做事!”

她愤怒的将手一扫,座椅旁方桌上的茶杯便清脆落地,她一拍桌面儿道:“我告诉你,你今天就是死了,临死前也得将这件事情交代清楚!所以你现在还有时间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必要为不管你死活的主子隐瞒真相!”

从得知卫闻中了‘一日春’之后,钱安娘就立刻让大夫检查了可能藏有‘一日春’的东西。大夫说这‘一日春’发作时间极快,所以只须得知卫闻近两个时辰内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即可。钱安娘自然知道,在正午前的两个时辰内,卫闻就喝了两杯茶以及桌上的饭菜。

大夫很容易的就查出‘一日春’正是藏在各盘菜中。钱安娘让范柔在房里照顾着卫闻,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了厨房里可疑的人物。而她以前的丫鬟小翠,自从回到她院里干活儿之后,时不时的也回厨房去看看。所以恰巧小翠看见早已被罚去厨房干粗活儿的明雅一人在厨房,并且小翠还讥笑了明雅几句,是以时间记得非常清楚。

这下子钱安娘火了,当即将所有人叫到了正堂前呆着,亲自审问明雅。而她也一遍遍扫视着人群,看看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不过她还是排除了钱香亚的,毕竟自从上次钱菲菲那事儿之后,她警告过柏心她们将钱香亚看牢了,不然她哪天罚到钱香亚头上可就不会看她们的面子了。

看四姨太的样子,也不太像,四姨太看着明雅挨打,脸上神情还一惊一乍的,不像是装出来的;至于五姨太和钱正柔,想必没有这种胆量敢明目张胆的对付卫闻,而且她们也不可能不想她离开钱家;三姨太和钱红佩根本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二姨太水淑云了。

钱安娘对明雅的痛哭哀嚎无动于衷,微眯着眼瞟着二姨太水淑云的神情举止。这做了贼的人,就是不太一样,瞧水淑云那微微颤抖的衣摆吧,恐怕她胆儿都吓破了。这混账女人!她对钱菲菲那般好,竟然就得到这种回报!

“奴婢……说了……奴婢说了……大小姐别……别打了……”明雅终是抵挡不住那锥心的疼痛了,气若游丝的在家丁手下尽最大力气冲钱安娘叫道。

水淑云一惊,没想到这一回钱安娘这么狠。她以为钱安娘当务之急要做的不是查凶手,而是去解了卫闻的一日春啊……可是,事情为何不按计划走了?她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不知这回钱安娘知道了是她做的,将会意欲何为。

“说吧,我可以考虑不将你送回**楼去,至于具体怎么处置……我还得看你的表现如何。”钱安娘挥了挥手,那蹲在地上拾着碎杯片的下人便退下了。她瞥向水淑云,见其脸色连变,心中暗自冷笑。做得出——却承受不起后果么?

“是、是二姨太让奴婢这么做的……”明雅一声惨呼,被家丁松了手趴在地上,随后便将水淑云给卖了。

钱安娘转头便冲水淑云说道:“二姨娘看见没?下回选办事儿的,得选个不怕死的。不然啊,这一打,她就把您给卖了。”

水淑云脸色惨然,她原计划并不是这样的……

她原本是想让明雅在菜里下药之后,再等钱安娘和卫闻同时中药了在房里做那夫妻间的事儿,而她便可以趁乱给明雅一笔钱,让明雅隐姓埋名去其他小镇上过日子的。这样一来,谁也不会知道这原本是四姨太丫鬟的人,会变成她二姨太水淑云使唤的人。

可她没想到的是,钱安娘竟没有中‘一日春’,只有卫闻中了!她也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娘子替相公解这‘一日春’是最天经地义不过的了,但钱安娘却并不着急替卫闻解那*药,反而是来找下药之人了。她手忙脚乱的,而且钱府一下子被严密把守了,导致她没办法将明雅给送出府去……

明雅在断断续续的抖落着水淑云那点事儿,众人都在唏嘘着,而水淑云已经没去注意明雅说了些什么了。反正,她这回是落钱安娘手里了,只能听天由命。

一旁的四姨太花宜艳,与自己的女儿钱香亚面面相觑,心中均是在想着幸好没有太过相信这明雅。不然,早晚会被她这般出卖了给害死。这一次虽然是水淑云做了下三滥的事而且太过火了,但钱安娘下手可也真是够狠的,不知会如何对付二姨太……不过总算不是她们犯了事,两人皆是轻轻吐了一口气。

“把她带下去,先给她的伤口擦点药。”听完明雅叙述完整件事情的经过,钱安娘对那两名家丁吩咐道,随后转向钱红佩:“三姐,这样的人留在府里没什么用了,所以我走后就麻烦三姐将她处置了去吧。也不要送官究办什么的了,给她一笔钱赶出钱府就行了。”

作为丫鬟被赶出钱府,那是多么丢人的事情。就算钱安娘给了明雅一笔钱,明雅这辈子也只能在周围人的唾骂声中度过了。宁朝没什么传的快,就一些坏人的丑事儿传的最快了。不出三五日,明雅的臭名就会在京城传开了。

“是,大小姐。”钱红佩早已得了钱安娘的嘱咐,在钱安娘离京的日子中,钱府大小事务都由她处理。此刻她点头应声,心里也知道该怎么处理明雅这人——既不能轻易饶过那些罪行,也不能推翻了之前钱安娘对明雅的许诺。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办吧。除了二姨娘留下我有话说之外,大家都各自回去吧。”钱安娘又对众人说道,见众人一脸不解后苦笑了下,显得十分为难:“怎么说二姨娘也是长辈,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大家就看在已过世的我爹份上,看在已出嫁的二小姐面上,都退下吧。”

这么一说,众人都能接受了,纷纷告退。顷刻间,正堂里就剩下钱安娘和水淑云两人。

“我对二姐那般好,二姐甚至告诉我说——她已经对你谆谆善诱过了,你也答应她不再与我为难。那么,你告诉我:这一次是为了什么?”钱安娘没有摆出如之前一样小辈对长辈的恭敬样,很冷淡的拉长了脸问道。她没多少时间与水淑云蘑菇,她今天还得赶路。

事到如今,水淑云也没打算再隐瞒。她冷笑一声道:“要不是菲菲告诉我当年的事情,我还真被你对菲菲的好给骗了!你骗得了菲菲,但你骗不了我!钱昊宇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难道你会放过我?宁白慕说的没错,你此去西域一定会更加壮大势力,西域一定有你的相好在帮你!我不能让你春风得意,然后回过头来对付我和菲菲,所以我得让你的相好断了念头,让你因为卫闻而留下来!”

钱安娘摇头叹息,没想到水淑云是因为这事而对付她。而所谓的‘西域相好’一事更是让她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宁家人可真会天马行空的想啊……

“二姨娘啊二姨娘,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呢。”她粲然笑道:“当年我为何会眼看你杀死昊宇而不吭声?当年我又为何会在爹爹面前替你隐瞒罪过,让母亲无法治你的罪?你所做的一切,不过刚好是我所想而已。你帮我正了身份,也是因为你我才坐上了如今这个位置——试问,我又怎么会不感激你,反而还要对付你呢?”

她就猜到,钱菲菲一定没告诉水淑云这些事情,否则水淑云不会这么做。

水淑云一下子震惊了,目瞪口呆的看着钱安娘,完全不能消化钱安娘带给她的冲击。她怎么能够想象,当年不过才八岁的钱安娘,就有如此心计想要夺得钱家大权了呢……

“不过可惜,二姨娘已经做了这事儿,对我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所以呢……”钱安娘淡淡一笑,抬脚往外走去,抛下一句:“二姨娘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决定错了事情。往后,你就在庵里常伴青灯吧,二姐那边我会帮你照看着的。”

水淑云呆愣原地,内心蓦地有种凄凉感。这宅子里,真是……一步错,满盘输啊……

第六十二章:艰难选择 第六十二章:艰难选择【一更】

【终于写到今天的了,不惭愧了,不过稍微有一点点虐,但是很快过渡了,咱们采用时间跳跃法,嘿嘿。不然,男主没办法成长为又可爱又腹黑的大正太喔。】

离发现卫闻中‘一日春’已经半个时辰了,钱安娘在最短的时间里处理完了这桩下三滥事件的主谋及参与者,但她始终没去房里看过一眼。

她并非不想去,而是不敢去。说实话这件事情在她的预料之外,因为她没想过宁家人会去胡乱猜测她在西域有相好的男人。甚至,他们将‘她去西域’与‘她不与卫闻圆房’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因而想出了这种应付的法子。

大夫说了,卫闻这药要解,非得跟女子*房才可,甚至可能超过五个时辰。她的确爱护卫闻没错,但是……要她以年仅十三岁的清白身子去替卫闻解了这药——她不愿,也不敢。

她就是没吃过猪肉,至少也见过猪跑。那破身的痛苦她是知道的,更别提她还得教卫闻怎么做那事儿。卫闻受那药性影响,一旦她教他如何纾解痛苦,他还不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光是用想的,她就不愿去领略那痛苦了。

她钱安娘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悟透了‘什么也重要不过自己’的道理。要她为了一个男人做出这种牺牲,她自问办不到。而且,这件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她尽快考虑清楚就成。

“大小姐,姑爷那边……”范柔已经来回跑了十几趟了,浑身是汗珠子,但却因为钱安娘的犹豫而不得不来回这么跑着。她实在想不明白,大小姐到底在犹豫什么啊?大小姐和姑爷不早就圆房了么?上回她可听姑爷都说了,那大小姐就是去替姑爷解那*药的药性也没什么啊……

“我知道。”钱安娘摆了摆手,转身朝三姨太的院子里走去,一边对范柔吩咐道:“大夫说了,那药忍一两个时辰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你把姑爷看好了,别让他伤害自己,我去去就来。”

“大小姐……”范柔实在是没法禀告,大小姐要是自己去看看姑爷的样子,恐怕就不会硬起心肠如此说话了。大夫说是因为份量下得重了,所以姑爷才会那般痛苦。偏生姑爷也不知道做什么,就那么拿屋里的东西发泄着,身上都被他自个儿抓出好些血痕了。

范柔看着钱安娘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又跑回去卫闻房里了。

钱安娘匆匆去到三姨太院里,找到了钱红佩后,快速的嘱咐道:“三姐,我这就要赶路了,所以二姨娘那边儿就交给你来处置。”

钱红佩讶然,卫闻的事儿处理好了?但她压住心中疑惑,先问正事道:“二姨娘的事情,如何处理?”

“将她送去京城郊外的庵堂,让她带发修行吧。”钱安娘苦笑道:“既然她对某些事情忘不了,而我也并不想跟二姐之间弄出什么矛盾来,那就只有将二姨娘送去庵堂里了。爹爹已经过世,二姨娘就是常伴佛灯也是对爹爹的一种怀念。也许,她会变得平静很多吧。”

她刚跟钱菲菲重修旧好,而且她离京之后也得靠郑家与宁家周旋着,万不能因为卫闻的事情而将水淑云给打了。但是不打,留着水淑云在钱府也是个隐患。想来想去,她最终只有决定将水淑云安排去庵堂带发修行了。只有这样,水淑云才不至于在她离开后再去伤害卫闻分毫。

钱红佩沉吟半晌,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法子,便点头道:“大小姐放心,我会办妥这件事的。不过——大小姐方才说立刻要赶路了,那么妹婿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么?”

钱安娘看着她没说话,叹了口气后坐下了。她揉着眉心许久,才低声说道:“法子倒是想了一个,不过还得拜托三姐帮我找合适的人选。”

“什么人选?”钱红佩一惊,心道安娘莫非打算……

果然,钱安娘不出钱红佩所料的说出了心中的打算:“三姐,宁家人就是要阻止我前去西域,我万不能中了他们的奸计!我也不怕跟三姐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如果勉强去替卫闻解那‘一日春’的话,我恐怕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将这两点综合起来,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假他人之手。”

她顿了顿,叹息道:“就拜托三姐……在钱府里找个合适的丫鬟……替卫闻解了这药吧!”

饶是钱红佩再冷静,此刻也忍不住目瞪口呆。好半晌之后,她才找着自己的声音:“安娘,你可得想清楚!一旦这么决定,往后卫闻的心很可能就变了,他会喜欢上他第一个女人的!再说安娘你恰巧不在他身边一两年,他就更容易忘了你了啊……”

何况,既然是安娘自己决定的,那到时候卫闻要纳妾,安娘也没办法反对啊。卫闻如今已是举人身份,三年后若能高中状元,高官厚禄唾手可得,安娘真的……

想到此钱红佩紧紧的抓住了钱安娘的手,劝道:“三姐知道安娘你也很为难,但是忍得一时之苦,换来卫闻的体贴与感激,也未尝不可啊……”

“不行。”钱安娘摇了摇头,“我不会为任何人做到如此地步,何况这事并不是非我不可。再说三姐是懂商道的人,应该明白‘生意场上忌欺诈’的道理。我若失信于人,这次去西域就完全没有作用了。我……”

她突地住了口,心情纷乱之下她却将去西域的秘密说出来了。她看了看钱红佩,没再说话。

“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的。”钱红佩立刻明白了她的担心,赶紧保证,随后又道:“但是安娘你想过没有,卫闻的事情也并不是不重要啊?他是你的相公,你总不能亲手将他推进别的女人怀中吧?”

钱安娘此刻却是去意已决,尽管心中也因想到卫闻与另外女子翻云覆雨而隐隐作痛,但是目前的形势容不得她儿女私情。她也不会允许自己,真的中了宁家的奸计。

“三姐,尽快找个性子温和点的丫鬟,不准她欺负卫闻。”她突然觉得喉咙有些涩涩的,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才又道:“还有,别找黄花闺女儿,卫闻他……他不懂。你得找个被破过身的,嘱咐她教卫闻怎么解那药性,知道吗?”

钱红佩还想说什么,却被拥抱了一下,又被拍了拍后背,才见钱安娘松开她转身往外走了。她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安娘她到底是对卫闻用情不够呢,还是为了那个位置而付出得太多呢……

怔然了一会儿,她想起了钱安娘的吩咐,匆忙的就去找柏心了。她想,也只有柏心,对府里的丫鬟们了解的最为清楚。她要找钱安娘所交代的那么一个丫鬟,只能去让柏心挑一个出来。

而此时钱安娘已经走到了自家院门口,踌躇半晌还是没进房去再看卫闻一眼。看了徒增伤感,还是不看的好,她安慰自己道。

“子青,去让你柔姐姐出来,我们赶路了。”钱安娘对迎上来的子青吩咐道,“你就告诉她:我在大门口等着她,让她快点。”

“是,大小姐。”子青自然还不是很明白这种事情,领了命就转身去传达了。

钱安娘便也转身往府门外走去,见到范成子一行人正等候在马车边儿,看见她出来都明显的一愣。她自嘲的笑了笑,也许都没想到,她能狠下心不管卫闻,依旧选择去西域吧。

她也不说什么,缓缓走到马车跟前,正好也听见了身后范柔的气喘吁吁的声音:“大小姐……姑爷、姑爷他怎么办啊?他很难受啊……”

钱安娘转过身来,眸色复杂的看着一脸焦急的范柔,半晌后才道:“不必担心,三小姐会找一个丫鬟帮姑爷的。现在,扶我上马车,我们走吧。”

“什、什么???”范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大小姐竟然……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女子能忍受自己的丈夫与其他女人有染啊?许多女子都是迫不得已的忍受,因为丈夫喜爱寻花问柳。然而大小姐这却是……这却是活生生的将丈夫拱手让人啊……她实在是难以理解,大小姐这心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就算要赶路去西域,推迟一天不成吗?何必要亲手将姑爷送到一个丫鬟手里呢?这不是,摆明了允许姑爷纳妾?

范柔不由自主地朝范成子那边望去,却见她爹对她点了点头,似乎是要她不要多管闲事似的。她再转头看了看钱安娘的木然表情,别无他法之下只得上前去,扶了钱安娘往马车上去了。

街道上灰尘扬起,随着马鞭的落下声与车夫的吆喝声,载着钱安娘与范成子一行人的马车一路往西域的方向奔驰而去。带走的,是数不清的愧疚;留下的,是道不明的遗憾……

第六十三章:状元郎的恨 第六十三章:状元郎的恨【二更】

【有一句话是说:欠下的总是要还的。安娘不做错这么件事儿,咱们小正太又怎么变性子,然后咸鱼大翻身呢?捂脸,被欺负的总是小正太,不公平嘛。再说安娘和卫闻也就相处了三年,安娘对卫闻的感情并没有到山盟海誓生死相许的地步,再说她原本就是商人——要她一个以利益为重的商人,为刚刚让她动了那么一点心的少年忍受破身甚至是****的痛苦,我觉得那有点不符合她的个性了,非常不可能哦……大家是女人应该明白那个啥啥啥的痛苦啊,更别说是在卫闻中药的情况下了……默默遁走。】

废话完毕,正文开始:

孟春的小雪,如粉似砂,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茫茫的春雪迅速染白了整个京城,像巨大轻轻的羊毛毯子,覆盖在这热火朝天的地方儿。而这场春雪过后,大地开始穿金戴绿,不甘寂寞的蔓子正在长藤——就好像,那刚刚冒出来的‘新芽儿’一样。

又是一年春天。

三月放榜,殿试结果出来了。钱家姑爷卫闻进士及第,赐金科状元;宁家九公子宁白旭进士及第,赐榜眼;另一名进士及第的探花,则由京城一姓费名江荣的读书人夺得。其他在会试中被选拔出来的贡生,也各自受赐。

宁家生意这三年来不知因何屡屡亏损,知****都说是因为钱家大小姐远在西域,动了宁家的根所致。而现在放榜的结果,更是让宁家人纷纷气得七窍生烟,榜眼宁白旭则承认自己略输一筹,并非有意相让。

钱家并未因此张灯结彩,谁也不知缘由。

“大小姐,您看姑爷在皇上面前多春风得意啊。”范柔扬着京城里传来的信函,一路奔跑着到了正低头看着账册的钱安娘跟前,激动地嚷嚷道。

钱安娘猛然一抬头,眼里泛着惊喜的光:“怎么?放榜了?那他……”

“状元及第!”范柔更加激动地说道,“大小姐,姑爷他终于当上状元了!而且,皇上封姑爷做了翰林院修撰,是个从六品的官儿呢!”

钱安娘怔了一下,翰林院修撰?她倒不知那是个什么样儿的官,不过既然已经当上官了,想来也还是好的开始吧。她眼光瞟到范柔手里的信函,不由得伸手去取:“姑爷给我的?”

范柔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垂下头道:“不、不是……这是三小姐给大小姐的……就是禀告姑爷考中状元的事儿,不过舅老爷已经拆开看过了……”

钱安娘不吭声了,就快要触及到范柔手上信函的手也顿住,然后缩了回来。他……还是这般恨着她么……

“大小姐,三小姐信里把姑爷说的可威风了!”范柔见状,赶紧挑好的事儿禀告:“听说殿试上,皇上嫌姑爷年纪小了,问姑爷年仅十六如何懂得为官之道。您猜姑爷怎么回皇上的话呐?”

钱安娘收敛了一下心神,微微笑道:“他怎么说?”她想,他必然神情坦然的说出了让皇上欣赏的话,不然皇上也不会从一开始的嫌弃转变为后来的钦点状元了。

范柔嘻嘻一笑,说道:“姑爷说——‘秦有甘罗十二岁拜相,唐有刘晏八岁为官,人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学生卫闻生于政治清明之大宁,何以十六岁仍不能入朝?’大小姐,姑爷可真是能说会道啊,听说皇上当即龙颜大悦,后来状元郎就变成姑爷了。”

钱安娘随后怔然,有些不敢相信此话是从卫闻口中出来的。他向来不是逢迎拍马之人,怎会在殿试上明目张胆的拍皇上的马屁?作为一代君主,自然是欢喜听见‘宁朝比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好’这种话了。卫闻的才学她不怀疑,但是这种拍马屁的事情……

她轻咳一声,问道:“信上写明这话是谁说的了么?”也许,是以讹传讹吧。

“说了,就是宁家那位九公子嘛。”范柔哼了一声,鄙夷地道:“这回宁家输了,于是很多人都不解,因为他们押宝都押在宁家九公子宁白旭身上呢!他们输了钱,当然要跑去问宁白旭啊,宁白旭就把这事儿给说了出来,并且公开承认咱们家姑爷的才学在他之上,荣登状元宝座当之无愧。”

钱安娘勉强笑了笑,心想那宁白旭也倒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难怪卫闻三年前就那般维护着宁白旭。看来当初,卫闻是十分想与宁白旭这人结交的,只可惜因为钱宁两家的恩怨,所以才……

“三小姐还、还说……”范柔声音小了下去,见钱安娘也没有看信的意思,便轻声转述道:“说姑爷一切安好,大小姐不必担心。”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钱安娘挥了挥手,范柔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当初她踏上这块土地,怀的是摧毁宁家在西域势力的雄心壮志。而今她目的达到了,她要做的便是将这胜利成果保持下去。按照她的‘舅舅’郝哲洪估算,不出两年她便可以达成此目标,然后转战京城。

不错,她到了西域之后才从郝哲洪口里得知——郝哲洪就是钱夫人的同胞哥哥!也就是说,钱夫人原名郝云瑶,而‘钱安娘’则是郝哲洪的亲外甥女。

当年钱夫人因为钱老爷一心维护四姨太花宜艳的事情,与钱老爷赌气,修书给自己的哥哥郝哲洪让其不要阻挠京城宁家进军西域的计划。为了替妹妹出一口气,从小到大便疼妹如命的郝哲洪自然愿意如此,何况他也能从宁家身上捞着好处。也就是因为这样,宁白轩渗入西域的计划才得以成功。

但郝哲洪没想到的是,他的妹妹突然香消玉殒了。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把这个外甥女放在心上,毕竟在他记忆中那只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后来范成子修书给郝哲洪,谈起了当年的交情,也说明了钱安娘当时的困境,郝哲洪再三思量后才决定帮助钱安娘,对抗宁家。

原则上来说,郝哲洪也不喜欢一个家族太过强大了,那会让他感觉到威胁。不管怎么说,钱安娘这边好歹与他有着比宁家更重要的关系,所以他选择了钱家。

当范成子将钱安娘临行前的艰难选择告诉郝哲洪的时候,郝哲洪当即看着钱安娘拍了几下手掌道:“很好,颇有乃母之风!舅舅生平最讨厌言而无信之人,安娘,你没让舅舅失望。就冲你像你母亲这一点,舅舅怎么着也得扶你上位!”

也就是那时,钱安娘明白了这个‘舅舅’也并非完全喜欢‘钱安娘’的事实。郝哲洪是疼钱夫人郝云瑶没错,但‘钱安娘’却又是钱老爷的骨血了,想必在郝哲洪心中,亲缘关系已经大打折扣了。

然而,郝哲洪的赞许与支持,以及成功打击宁家在西域的势力——都是她忍痛放弃了另一个人对她百分之百的信任得来的。

钱安娘突然烦躁起来,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园子里,将自己埋进了刚刚吐露碧绿的浓密丛间。她坐在冰冷的湿地上,环抱起自己,默默的为远在京城的那人祝福着。她曾答应过他,要以状元娘子的身份去迎接他,然而她却为了自己放弃了他的全然信任……

“三小姐说……姑爷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几天了。”

“三小姐说……姑爷大病一场之后精神好转了。”

“三小姐说……姑爷不肯提笔给大小姐……写信……”

“三小姐说……”

这三年来,范柔每一次当着她的面转述钱红佩来信中的内容,她就越来越清楚卫闻有多恨她。原本她只将卫闻当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古代男子,就算有两个女人他也不会介意,可她不曾想到——古代男子也有特殊的。

卫闻就是那个特殊。

“这里风寒露重的,大小姐不该如此糟蹋自个儿的身子。”一个不赞同的声音传来,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钱安娘抬头看向范成子,微笑道:“没事,气候已经转暖了。管家,我……”蓦然间她说不下去了,笑也笑不出了。看到身体也越来越差的范成子满脸心疼之色,她鼻子突然有点酸酸的,就像在亲人面前被看穿心事一样。

范成子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大小姐,老奴知道这三年来姑爷不肯提笔与大小姐报平安,舅老爷也不让大小姐回京一次,大小姐心里头委屈……但是大小姐是夫人的女儿,也是钱家唯一的希望,当年既然已经做出了那种选择,就不该懦弱下去。”

顿了顿,他继续道:“其实老奴一直觉得,姑爷的性子不太适合官场,也更不适合应付钱家几位姨太太还有小姐们的伎俩,所以当年大小姐的选择——也未必是错的。听三小姐说,姑爷如今在钱府里说话是举足轻重的,性子也内敛阴沉了许多。”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姑爷这么一变,可就连大小姐也真的恨进去了,将来大小姐回府……只怕有些麻烦。到底,姑爷已经入朝为官了。

“管家……”钱安娘声音有些哽咽,但她随即忍住了眼眶中差一点的湿意,低下了头。

其实……都是她自私、错估了卫闻对她的感情而已……范成子不过是安慰她,她知道。

第六十四章:我不想她 第六十四章:我不想她【三更】

【厚脸皮的说,第三更又拖到半夜来更了……于是顶着熊猫眼的我应该不欠账了。欢呼!】

春去冬来,四季交替,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年头。一声爆竹,揭开了新春佳节又一个黎明的序幕,而那欢天喜地的新年气氛,无疑让身在异乡的人儿倍加思念亲人。

钱安娘在范成子的陪同下,走在从商铺回去郝府的路上,突然就这么停了下来。她怔怔看着街角一对正互相推让着一串冰糖葫芦的小男女,心中隐隐开始泛酸。那不过也就是十一二岁的两个孩子,稚嫩的脸上透着些微成熟,让她觉得有点不妥协。

她走上前去,伸手自那棒上取下一串冰糖葫芦,知道身后范成子会替她付钱,便弯腰递给那小男孩,微笑着道:“姐姐送给你吃,这样你就可以和她一起吃了。”

“谢谢姐姐。”小男孩似乎知道她没有恶意,很有礼貌的说了谢谢,才拿过她递去的冰糖葫芦,但仍然攥在手中没有吃。

钱安娘直起身来,却不想离开:“你为什么不吃呢?”

小男孩憨憨一笑,道:“姐姐不知道。我不喜欢吃冰糖葫芦,小灵才喜欢吃。”说着,他看着那正吃的起劲儿的小女孩,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

钱安娘突然间有些明白了,这兴许就是传说中的‘娃娃亲’吧。两家大人也许早已定下了亲事,所以这两个小家伙才这么两小无猜的一块儿玩耍。平民百姓家并不如大户人家那般规矩多多,相邻的两户若是定了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更容易产生深厚感情。

她没再说什么,微微叹息着转身继续走。五年了,她对卫闻所有的了解都是由于钱红佩的来信。这五年里,她几乎已经忘了卫闻对她撒娇的依赖神情了,他离她越来越远了……如今再见到这与她记忆中的卫闻有几分相似的小男孩,她方才觉得曾经的温馨多么珍贵。

是她,亲手推开他的……

已然到了郝府门外,她却蓦然停住了脚步,用两个拳头轻轻的互击着,喉咙里吞咽了一下口水。片刻后,她放开拳头,转身看着范成子,坚定且清晰地说道:“我要回京。”

范成子在这五年里老了许多,当年的大夫断定他顶多活个四五年,谁曾想来到这西域后——舅老爷请了名医给他看病,虽然没法子根治,但却抑制了他的病情。他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是以他早已起了回京的心思。

“请大小姐慎重考虑,舅老爷那边……”范成子轻咳一声,提醒道。舅老爷一心想将大小姐留在西域。并不想大小姐回京。也许舅老爷压根不愿承认,大小姐是钱家的女儿……

不过大小姐这五年里也没有坐以待毙,与二小姐三小姐联手将钱家生意在西域扎稳了根。现在,即使要离开西域,舅老爷想必也没那么激烈的反对了。

“舅舅那边我会去说,管家你就先准备一下回京事宜吧。”钱安娘并不担心,如今就算是郝哲洪也无法如以往那般轻易的阻止她做什么了。她稍微顿了下,低声道:“先……报个信儿回钱府吧……看看,钱府有什么反应没。”

说完,她转身进了门,心情既****又复杂。

范成子摇了摇头,心想大小姐始终要面对这件事的。当年他没有阻止大小姐那么做,如今他就得保护大小姐才行。他转身便去办事了,打算先给三小姐修书一封再说。

随后,钱安娘回京的事情真的就这么尘埃落定了。本来,钱安娘是打算年底回京的,没想到她突然就忍受不了心里那种冲动了——不管卫闻怎么恨她,她也还是钱家大小姐,她始终有权利回去的。就算,她与他已形同陌路。

京城,钱府。

如今的卫闻已从翰林院功成身退。顺利的如他所愿谋到了京府衙门知府之职。年仅十八岁的他,有着少年老成的深沉面容,也有着异常过人的处事手段,以及铁面无私的知府形象。

“大人,我有事情要禀报。”钱红佩早已在府门口等待多时,见卫闻从外头回来,急忙上前拦住了卫闻的去路。

自从卫闻当上知府老爷之后,就要求钱家众人称呼他一声‘大人’,而不许称呼他‘姑爷’。迫于‘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钱家众人都自觉改口了,就连钱红佩也不例外。

卫闻脚步未曾停留,径直走向自己的院子,但很快的就听见空气中传来他一声命令:“跟我进屋说。”

钱红佩吁了口气,加快步伐的跟上了他的脚步。如今的卫闻可不跟当初一样了,她每时每刻都在担心着他会发脾气。钱府里的杯壶碗盘,不知被卫闻摔碎了多少了,也没人知道他到底会突然为了什么事情而生气。

到了屋里,卫闻坐下让凌雪上茶,他则看着钱红佩问道:“三姐有什么事,说吧。”

钱红佩看着卫闻冷冰冰的神情,目光微微移开。他有着一张美得无邪的娃娃脸,却配着一双成熟剔透的眼睛。如果他笑的话,可能会颠倒众生,可惜他始终肃冷着神情,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格外的具有官老爷风范,让人望而生畏。

“大人,大小姐她……下月初八回京。”钱红佩说话时,还是迫使自己将眼光移了回来。正视着卫闻,期望从他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

然而,什么也没有。

卫闻端了凌雪奉上来的茶,轻轻的抿了两口,而后面无表情地抬头:“哦?钱家大小姐失踪五年,居然还会回府。这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明明是惊讶的话语,却以平淡的无波无澜的口吻说出来,别具一番讽刺意味在他人耳中。

钱红佩忍不住替自己的小妹辩驳道:“大人怎可如此冷淡?大小姐一直没回来,我便不知大人对大小姐的态度究竟如何。但如今一看,我明白了——大人还在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是那时候……”

“三姐错了。”卫闻打断她的话,放下茶杯,非常冷静:“我并没有对钱家大小姐耿耿于怀,而是——死心。她回来与否,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当然,我这一辈子都是钱家姑爷,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是不介意再多一个女人的。”

说完,他微闭起眼,摆明了‘恕不远送’。

钱红佩叹了口气,心知他还是对当年的事情无法谅解。为了钱家安宁,她不得不多嘴道:“大人,当年安娘也有她迫不得已的苦衷。当年那件事情摆明是宁家设计,想要拖延安娘去西域的行程。让她失信于人。何况当年安娘也不过才十三岁,面对男女之事自然是害羞的。大人,安娘她很小就没了娘,这些女儿家的事情怕是根本不懂的……”

卫闻睫毛颤动了一下,几不可察地。

钱红佩见他仍旧没有反应,只得低声道:“不管怎么说,安娘也是帮助大人登上如今高位的人,大人就算不谅解她当年所为,至少——也该在下月抽空迎接她。何况分别五年之久,大人就难道不想安娘吗?我见这回管家来信中说,是因为安娘想大人了。所以才决定提前回来的。”

卫闻蓦地睁眼,寒光暴射:“三姐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她挂念我,提前了回来?”随即他恢复冷静,嗤之以鼻:“可惜,我不想她。”

钱红佩噎住,没什么比一句‘我不想她’更能打消她继续劝说下去的念头了。如果卫闻真的对安娘死了心,那恐怕她说什么都没用的了。她当然知道,当年的卫闻有多依赖她那位小妹。

“还不下去?”卫闻不轻不重一拍桌沿,低喝道。

钱红佩又叹气,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安娘,三姐可为你争取过了,只可惜……唉!

凌雪站在一旁,惴惴不知如何询问大人到底意欲何为,但她知道大人心情很不好,因此稍稍站的远了些,怕待会儿殃及池鱼。

果不其然,没出片刻功夫卫闻便大手一扫,将那装有热茶的茶杯给扫下了桌。茶杯与地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让人听了格外的心惊。

“凌雪,她要回来了。”卫闻一根根掰着手指,冷冷地道。

凌雪小声回道:“是,奴婢知道。”

“你不是奴婢。”卫闻一把拉过她,拉近了他和她的距离,命令道:“你是卫大人唯一贴身的丫鬟,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你在卫大人心中的位置!”

“是,奴……我知道了。”凌雪在他冷目下,慌忙改口。惨了,大小姐这一回来,大人可真的就不一样了。当年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想必大人也从来没有忘却过吧?她在心中叹息,大小姐可真是把大人给伤透了呀……

卫闻放开跟在他身边五年的凌雪丫鬟,眼睛凝视着前方,眸子里闪现了一丝古怪的情绪。钱家大小姐,你终于肯回来了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五章:重逢 第六十五章:重逢【一更】

即将再次踏上并非故土的京城,钱安娘却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忐忑感。但范柔已经伸手来扶她了,她也不得不搭了范柔的手下了马车,然后见到了黑压压的一片。

“恭迎大小姐回府,大小姐一路辛苦!”整齐的恭迎声响起,是钱家众人在几位小姐的带领下纷纷跪下高喊出声的。

已是一个孩子母亲的钱菲菲一大早便从郑家赶回来了,此刻便与钱红佩一同上得前去,迎向钱安娘。钱菲菲将手里牵着的儿子往前一送,笑道:“大小姐一路舟车劳顿的,真是辛苦了。这便是我家的小祖宗郑世逸,今年三岁了。”她又冲儿子道:“逸儿,快叫大姨。”

钱安娘低头看去,见那郑世逸瞪着眼睛看着她,眼里全然陌生,自然也不会如钱菲菲所说的叫她一声‘大姨’了。她伸出手去摸了摸郑世逸的头,笑道:“二姐就不必强迫他了,这才刚回来,没跟我混熟呢!往后啊,二姐就是不让他叫,他也会缠着我叫的。”

说话间,她视线转了几圈,随即失望。

钱红佩察言观色的,自然知道钱安娘因何眸里现出失望之色。她微笑着说道:“大小姐还是先进屋里休息吧,等到我们姐妹寒暄一阵之后,大人想必也要回来了。大人如今官拜知府,事务繁忙,每日都是天黑后才回府,劳累的很。大人听说大小姐要回来,也是高兴的紧呢!”

钱安娘笑了笑,点头后随她们往府内而去,心中却不敢太过乐观。这一声声的‘大人’,还有卫闻并未迎她的事情,她都不难猜到当年那个卫闻也许早就不在了。今天她回来,果然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她吗?

丰盛的菜肴一一端上了桌,钱府里好久未有这般热闹了,一时之间钱家众人都高兴不已。也许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钱家的当家人大小姐终于回来了,而钱家在一定程度上无须那般害怕着姑爷了。钱家也唯有大小姐一人,还能与姑爷说上两句话了,其他人早已是对这位当官的姑爷畏惧于心。

但很显然的,没有哪个钱家人愿意看到钱家姑爷把这一大家给震慑住。

这顿盛宴上,没人提起还在府衙里的姑爷卫闻。钱安娘隐隐察觉到了这种状况,心里对这五年来卫闻在钱家的生活感觉了一丝异样。如果是在当年,钱府各人绝不会流露一丝一毫的畏惧之情。而现在——莫非是因为卫闻当了官,所以才……?

之后,钱安娘哪儿也没去,径直携着钱红佩回了她久未居住的屋子——出阁前她所居住的那一间。

钱安娘拉着钱红佩坐下,见门窗已被范柔关紧,便挑明了话问道:“三姐,你实话与我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钱红佩见瞒不住了,便苦笑道:“果然是什么也瞒不过安娘你……”说罢她叹了口气,老实地说道:“你离开后的前三年,卫闻除了性子变了倒没有什么大动作。但这两年他做了官,京城上下都有他的人脉关系,而且连宁家老九宁白旭也成了他的知己好友,两人经常一起出入酒楼。至于咱们钱府……也被加入了卫闻自己的势力。”

钱安娘微愣,半晌才问:“什么势力?”

“当年我按你的吩咐让柏心给卫闻选了一个破过身的丫鬟,让她进房去教卫闻如何解那药性。这丫鬟名凌雪,如今已经是卫闻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她不听命于我们钱家,卖身契也被卫闻拿去了,所以现在不能算作我们钱家人。”钱红佩抿唇说道,“除了凌雪之外,卫闻将这院子里的丫鬟全都给换了,换的都是他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人。倒也没多少,四五人罢了。”

钱安娘闻言放下了心,笑道:“这倒也不是什么势力的,只怕是卫闻他不喜欢钱家束缚着他,所以才将这院里的人都变成他自己的吧。”这她倒能理解,毕竟这男人大了,又有了高官厚禄,怎么着也不喜欢被‘姑爷’这身份给捆死的。

“但是卫闻他毕竟是知府,而且皇上对他非常器重,陈尚书几次来家中也还对他礼遇三分。所以这两年来,我们府里的下人们都自动的对他臣服了,就连我们上边这些人……”钱红佩尴尬地笑笑,说道:“也不怕安娘你笑话,别说几位姨娘和妹妹们了,就是我看到卫闻,也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己矮上几分。所以不知不觉地,卫闻如今在府里说话有着绝对权力。大小姐这次回来,只怕还需要时间适应。”

钱安娘看着钱红佩有些懊恼的神情,心中了然。这古代等级制度森严,她应该想得到的。不管怎么说卫闻也是个官儿,就算他还是钱家姑爷身份,那钱家众人也都是平民百姓,连说话只怕也不敢与他硬声。

“没关系,我会慢慢适应的。”钱安娘到达京城时已经过了正午了,而一顿筵席过后已到酉时,因此她微觉一些疲惫,不由自主的掩嘴打了个呵欠。

钱红佩一见,立刻起身说道:“大小姐今日劳累,还是先休息吧。我去让子青过来和范柔一道服侍大小姐,大小姐请先回房。”

回房?钱安娘怔了怔后方才明白过来,这里是钱府,她自然是要回她与卫闻的主卧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点头后随钱红佩一同出了房门,往卫闻如今所在的房间走去。

半道儿上,钱红佩便告辞了,只留得钱安娘与范柔一同往主房走去。临进屋前,钱安娘想了想还是让范柔留在了屋外,她自己则单独进了屋。

屋里的摆设跟当年一模一样,但是多了书卷之气。钱安娘顺着当年的记忆一步步往里走,走到了书案边时停了下来,伸手抚摸上那一本本厚重的书。她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卫闻恬然坐在这书案前,一页页的翻着用功一样。

她笑了笑,卫闻如今倒是不用那般用功了的吧?毕竟,他都是堂堂知府大人了。她没再在书案前停留,往内室走去,瞧见那偌大的床时又失神了片刻。仿佛童年般的小男女嬉闹场面在她眼前一幕幕重演,使她莫名其妙有些难过。

事到如今她只有内疚感,她与卫闻的今日都是牺牲了五年的感情换来的。谈不上追忆往事后悔不后悔,她只是犯了所有人会犯的错误——在多年后想起当年的事情,不得不产生遗憾的感觉。

“大小姐,子青将热水准备好了,大小姐要沐浴吗?”门外传来范柔的问话声,她突然也觉得身体黏起来,想好好沐浴一番换个心情入睡。

她一边往梳妆台走去,一边答道:“进来吧。”随即她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开始拆起头饰,好方便待会儿沐浴。

范柔和子青进屋来放热水,而钱安娘则在将发簪放在梳妆台上时愣了愣——她看见了一些不属于她但是明显是女子所属的饰物。但她仅仅只是愣了片刻,就恢复了原样。想想也知道,那应该是当初替卫闻解了‘一日春’的那丫鬟,凌雪的东西。

不过有些事情范柔早已从子青口里得知也禀告给了她,所以她心里很清楚这间房里没有除她以外的女人住过。据子青说,凌雪尽管在钱府有些特殊,不过卫闻也并未将凌雪纳为妾室,也没有将凌雪弄进这所院子里居住。至今为止,凌雪还是住在下人房。

等到范柔和子青将热水放好了,钱安娘才起身让她们帮她褪去了衣裳,将自己的身体埋进了热水之中,而后舒服的轻叹了声。她眯了眯眼,吩咐道:“你们出去吧。”

她就想,休息一会儿。

子青倒是很快退出去了,而范柔则显得有些犹豫,半晌后范柔终于开口提醒道:“大小姐,姑爷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钱安娘没放在心上,她还是钱家大小姐,这是她的房间,理所当然她要住进这里,不管她是否与卫闻发生过不快之事。而且她也有信心在卫闻回房之前,沐浴完毕。她轻声‘嗯’了一下,不说话了。

范柔见状,只得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钱安娘在热气蒸腾中享受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快速的洗身子,然后从浴桶中走了出来。她并没有叫唤范柔,她只想在卫闻回来之前,好好的休息片刻。所以她将范柔放在床前的衣裳,一件件往身上套。

就在钱安娘刚穿上薄薄一层里衣的时候,门被踹开了。她怔了怔,心知是卫闻回来,因为除了他没人会踹门。

“姑爷,姑爷……”范柔追在卫闻和凌雪身后,却是压根拦不住已经长大成人的男人。此时她突然有些担心了,姑爷不会因爱生恨,往后处心积虑对付她家大小姐吧?那大小姐当初岂不是——养虎为患?大小姐虽然是伤了姑爷,可若没有大小姐,也就没有姑爷啊。如果姑爷这么对大小姐的话,就太没良心了!

卫闻没想到闯进来的结果,就是看见这么一副若隐若现的画面。薄薄的纱织里衣,微微盖住她姣好的身段,而她慢慢往身上套衣物的动作,更是让她一些肌肤不断与空气接触。

好半晌,他才更加抓紧了身旁凌雪的手,冷声道:“大小姐,好久不见了……”

第六十六章:唱的哪一出 第六十六章:唱的哪一出【二更】

【谢谢咒焰亲打赏。谢谢爱看书的菟亲评价,咳,继续勤奋更新。】

钱安娘再往身上套了一件衣裳,感觉身体没那么冷之后才抬头冲他一笑:“是啊,五年没见了。都长大了,不过——”她环顾了屋里一圈,唇角愈是拉开:“这里什么也没变。”

说完她站了起来,赤脚走向卫闻和凌雪,泰然自若的分开了他们紧握的双手。然后,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将那些不属于她的饰物装进了盒中,再转身走到凌雪面前,打量了凌雪一番后说道:“你就是凌雪吧?我知道你,不过我的屋子里不喜欢有别人的东西,这些东西你收回你自己的房里去。下一次若再在我房里出现,我可就当没用的东西给扔了。”

凌雪怔怔地,双手不由自主的接过了那首饰盒。随即她醒悟过来,察觉到身旁凌厉盯着她的视线,不禁双手一颤差点没接住那首饰盒。

卫闻内心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事隔五年她竟然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她若无其事的对他笑,与他打招呼。很顺理成章的赶走凌雪,警告凌雪注意自己的身份,她……

“范柔,凌雪,你们下去吧,我有话跟姑爷说。”钱安娘牙齿有些打颤,二月的天气,还是很冷的。若不是瞧见卫闻在她面前示威的握住凌雪的手,她也不会不顾自己身体就先给凌雪一个下马威了。

范柔自然应了声,然后虎视眈眈的看着凌雪,大有‘你不走我就拉你走’的架势。而凌雪则是进退两难,之前跟大人说好的事情,她万一办不好,大人会不会……

凌雪悄悄瞥了一眼跟当年一模一样作风的大小姐,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再三思量之后,她顶着那道冰冷凌厉的视线,别无选择的转过身,与范柔一同出了屋。不管怎么样,大人也是大小姐名正言顺的相公,而她是什么呀?她不给大小姐面子,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而且大人这些年来一直郁郁寡欢,她可不是不清楚,大人对大小姐只怕根本没有忘情。她觉得她还是,不要趟浑水的好。

卫闻咬牙,她一回来,就连从不敢拂逆他的凌雪也敢不听话了!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刚要开口质问她。却发现她的手冰冰凉,一时消了音。

钱安娘蹙了蹙眉:“唔,果然人长大了,力气也大了。”她轻微用力,在他的放手下挣脱了他的禁锢。她转身走向床边,继续往身上套着衣物。太冷了,就算道歉她也得先穿上衣裳再说,不然牙齿打架什么也说不好。

卫闻在她背后闭了闭眼,试图压下那股怒气。她到底是钱家大小姐,也是他名义上的娘子,若一回来就病了,他会有许多麻烦。他重新睁开眼,深沉的视线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猜测着她今晚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钱安娘终于套上了全部衣物,搓了搓手后看着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眉毛浓密了,眼睛更大了却似乎总刻意的眯着,唇还是那么红润那么薄,不过这么紧紧抿着有些让人惋惜。另外,身高有些吓人,她粗略估计了下他应该有一米八五的样子。再看看不足一米六的自己。她顿时明白了他们之间差异颇大。

她走了过去,不客气的将冰冷的手塞进他的衣袍之中,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温暖便轻轻一笑:“你还是这么暖和呢……卫闻,我有话跟你说。”

卫闻被她手上的冰凉刺激了感官,双手推向她的肩膀要分开靠近他的她,却在听见她后边一句话后打消了念头。他不想错过任何质问她的机会,他等了她五年,就要一个解释——她当年,到底为什么连看他一眼也不曾,而直接找了凌雪给他。

“我承认,当年的事情我做的欠妥。”钱安娘抿了抿唇,将早已想好的措辞说出口来:“当时我决定去西域,并不是简单的查看西域情况,而是因为西域有人可以将钱宁两家的形势扭转过来。这个人,就是我娘的亲生哥哥,我的舅舅,西域商埠的龙头郝哲洪。但在当时我决定去西域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郝哲洪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个可以帮我的陌生人。”

卫闻听着,怒气因她软软的嗓音而渐渐平息。至少,她还知道解释,方才只怕是在下人面前她才那般气势凌人。

“当时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只有我和范管家才知道所有的事情。”钱安娘继续往下解释:“五年的钱家不比今日,不仅被宁家压的喘不过气来,而且我接手钱家的时候,钱家已被叔叔挖空,只是一个没有内脏的空躯。也就是说,如果当时我不决定去西域寻求郝哲洪的帮助,那么钱家最多还能撑半年。然后便会一无所有,并且成为京城最大的负债者。”

“你……”卫闻刚要开口,被她以食指点住唇。

“你听我说。”钱安娘淡淡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许你会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可以选择推迟一两日。但之前我已有亲笔书函给郝哲洪,告诉他我的出发之日,并承诺在五日内赶到西域郝府。郝哲洪也回信于我,承诺在五日内都会亲自在郝府门口等待。而且郝哲洪在京城并非没有眼线,他一定会知道我是于哪一日动身离京的。在当时并不知他与我有亲缘关系的情况下,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所以你就……”卫闻想起当日之事,仍旧心痛难当。所以她就选择了放弃他,甚至临行前连一句安慰一次探望也没有!

“是,所以我就放弃了你。”钱安娘苦笑着承认:“我一直将你当成小孩子,又觉得男人不比女人,无须考虑什么贞节问题。所以思前想后,我没有为你停留下来,而是选择了一个自以为妥当的方法。这五年来你一直不肯给一封书信给我,而我也一直在舅舅的要求下无法回京,你所有的事情都是三姐转述给我,我才知道我当初的决定对你伤害有多深。”

她垂下眼,低声但清晰地道:“卫闻,对不起。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如今。你要我怎么补偿都行,只要我能办到。”

“补偿?”卫闻怪异的看着她,脸上寒霜更甚。说了这么多,她无非是想让如今已身为知府的他,不要与她一般见识,计较当年的事情?而她以为,这五年的煎熬,简简单单‘补偿’两个字就能抵消?!

忍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卫闻一字一顿地问道:“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是否仍旧选择离开?”

钱安娘怔然。没想到他丢给她一个假设的问题。她眸色复杂起来,如果……时光倒流,她会如何选择?

时间悄悄的流逝,空气流转的小心翼翼。

“如果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离开。”钱安娘牙一咬,避开了他的灼灼视线,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是钱安娘,她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他卫闻一个人。她不愿骗他,她的的确确就是如此铁石心肠的人。明明有解决的办法,她为何要搭进自己,搭进钱家未来,搭进她的未来?

人这一生,总要对不起某个人。她若没有对不起别人,别人也总会对不起她。人生就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那二十六个年头,她早已看透世态炎凉。在她穷困潦倒的时候,没有人来救她,救她的只有她自己!所以她绝不会让自己这一世再陷入饥肠辘辘的困境之中,受世人嘲笑!

就在钱安娘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卫闻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她,钱安娘跌落床上,手肘撑床看着卫闻。

“大小姐果然异于常人,我对大小姐佩服之至。”卫闻表情淡漠起来,如同看着陌生人一般。他整了整自己微微凌乱的衣衫,说道:“大小姐对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大小姐既然从未委身于我,那么大小姐随时要解除婚约都可。想必……西域那边,确确实实有一个人在等着大小姐吧?”

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卫闻转身往外走去。

钱安娘皱眉,他也认为她在西域有一个相好?她坐起身来,冲他背影问道:“你去哪儿?”他该不会,打算从此不在这房里呆了吧?

卫闻脚步一顿,嘲讽之味更浓:“大小姐既然当我是下人,我自然是要到下人房去睡了。”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时至如今他才明白,在她心中他不是她的相公,只不过是她随手从外头捡回来的一只狗!

钱安娘怔然了一会儿。感觉周围空气更冷了,没之前那般温暖。她想了想,起身走到屋外坐在桌边,冲门外叫道:“柔儿,进来一下。”

范柔在外头正担心着,听见叫唤赶紧进了屋。她一见钱安娘脸色没什么不妥,才放下心来:“大小姐请吩咐。”

“去让姑爷回屋来,就说我不介意他感染了风寒,免得外头造谣说我们夫妻不合。”钱安娘看着范柔吩咐道,“另外,端两杯热茶进来暖暖身子。”

范柔愣了一下,赶紧答应着退下去办事了。她心里犯起了嘀咕:大小姐对姑爷唱的,这到底是哪一出啊……

第六十七章:越描越黑 第六十七章:越描越黑【三更】

【最后一个过渡章节了,下章咱们男主要醒悟了的说,我发誓安娘要挨整了……顶锅盖遁走。】

凌雪颤抖着手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因方才卫闻闯入她房里狠命发泄对她造成的恐惧还未平息下来。

刚刚大人竟然说今晚就在她的下人房里歇息,差点将她吓晕过去……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大小姐的眼皮子底下****大人啊……大小姐以往惩治太太小姐的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识过……

幸好,幸好柔姐姐过来替她解围了。说来也奇怪,柔姐姐说完大小姐的那番话后,大人的脸色似乎好转了些。虽然依旧阴沉着脸离开她的房间,但跟随大人五年的她,已经能够感觉到大人的怒气稍稍有些减弱。

就在凌雪左思右想的时候,一个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冷飕飕地问道:“凌雪丫头,你可得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跟大小姐抢姑爷?”

凌雪吓得跌坐在地,定睛一看才看清楚问她话的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范柔。她反应过来范柔问了她什么,慌慌的连连摆手摇头:“没、没有!柔姐姐你信我,我绝对没有对大人产生非分之想……”

她进钱府之前就被山贼破了身,这一辈子都没想过嫁人,又怎么会痴心妄想肖想攀上堂堂知府大人的高枝儿呢?要不是五年前大人被下药的事情,她含泪要在三小姐的命令下去给大人解药,她也不会得到大人的照顾这么多年啊……

“凌雪,虽然你已经是姑爷的人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别想得到任何名分!”范柔冷着脸警告道:“当年夫人好心将你从被山贼卖去**楼的路上将你救下,又让玷污你的山贼得到报应,还将你买回钱府做丫鬟,你这辈子做什么也报答不了夫人的大恩。而今你要是恩将仇报肖想着飞上枝头作凤凰,可就别怪我往后处处为难你!你应该知道,这钱府——还是咱们大小姐说了算!”

凌雪突然就哭了出来,埋首啜泣道:“我知道,柔姐姐不用说了,我全都告诉柔姐姐……”她抬头含泪对范柔说道:“我、我并没有跟大人……跟大人发生那种事儿……”

范柔原本只是来警告凌雪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却得知了这般令她惊讶的事情,不禁低呼一声:“你说什么?五年前那一日,你没有……”

“是的,柔姐姐。”凌雪抽噎着说道:“当时我听三小姐的吩咐进了房,的确是想要靠近大人,与他、与他做那档儿事……可是大人、大人他打晕了我,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大人坐在桌前脸色阴郁,而我还是躺在之前晕倒的地方,衣衫整齐。柔姐姐,事后我有检查过自己的身体,我的的确确是没有跟大人发生任何事儿啊……”

范柔呆愣当场,这女子是否被男人侵犯过,没有谁会比当事人更加清楚了。而凌雪没有必要替姑爷隐瞒,因为凌雪若真跟姑爷发生了关系,那怎么着也不会受到亏待的。可是……

当初姑爷所中的‘一日春’,是怎么解了的?她顿感不妙,大夫说过那药也可以忍,但对男子身体伤害极大,姑爷他莫非真的……忍了下来?

范柔随即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心神不宁。姑爷当官这么久了,也好歹是个成年男人了,可他却连凌雪也没有碰过一回……难道说,五年前的‘一日春’,对姑爷造成了什么伤害?否则,有哪个有财有势的正常男人,不去****的?

何况大小姐不在京城,姑爷是偷的正大光明啊……

“这件事情你可不能胡乱对外嚼舌根子,不然到时候姑爷出了什么事,我剥了你的皮知道吗?!”范柔感觉兹事体大,于是严厉的对凌雪警告道。万一真有其事,传出去可是对姑爷的名誉损害大了。

凌雪急忙擦干眼泪,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柔姐姐放心,若不是柔姐姐误会我,我也不敢背着大人将这事儿说出来。大人他……他一直不许我对任何人说的……”

“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念着夫人的恩德,也对大小姐好。我会如实告诉大小姐,大小姐也不会亏待你的。”范柔和颜悦色起来,总算她以往没有白疼这身世可怜的凌雪丫头。她拍了拍凌雪的肩:“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谢谢柔姐姐。”凌雪脸上泪痕已干,于是露出一抹笑容,随后将范柔送到门口:“柔姐姐慢走。”

范柔匆匆回到钱安娘与卫闻的房外,正欲敲门,却见里头灯蓦地熄了,手顿时停在了半空。她想了想,叹息了声。算了,既然姑爷和大小姐相安无事的睡下了,她明日再禀告也不会误了什么事儿。想到此,她便守在了房门外不远处,就怕这晚还会出什么事。

而实际上,在隔了一块门板的屋里,钱安娘和卫闻都没有入睡。

卫闻从回房后便对钱安娘的问话不理不睬,径直****睡下了。他侧躺着脸朝里,心里生着闷气。身后传来钱安娘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也知道她钻进了被窝里,背对着他睡下了。心情烦闷之下,白日里宁白旭对他所说的话,不期然浮上了他的心头。

“我看钱家大小姐这一回来,有人可就乱了心神呐!”虽然宁白旭那取笑的嘴脸让他脸色更沉,但他却不知为何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宁白旭的话:“至于这钱家大小姐回来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还得看有些人心里怎么决定——是狠狠的报复钱家大小姐一番,然后分道扬镳呢?还是拿出他在官场上的智慧来,将钱家大小姐收服的服服帖帖,然后相亲相爱咯?”

鼻间传来久违却熟悉的淡然香气,卫闻更往里去了,长胳膊长腿儿的露出被褥外头去也不愿顾及。

钱安娘翻身过来,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侧起身子将他露在外头的身子给盖住了,然后才又平躺下来闭眼假寐。说实话她有些后悔,不该在之前他那般问她时,那般回答。或者,她可以选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

她不想骗他,因为她从一开始选择他就不是因为对他有感情,而是为了在钱家站稳脚跟,顺利揽住钱家大权。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产生男女之情。尽管如此,他也还是没有她心目中的金钱权势重要。

她一方面希望他能理解她的自私,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他知道她是如此自私的人。但最终,她还是将丑陋的自己完全展现在他面前。她极少亏待自己,造成这种结果的不是他,但承受这种结果的却是他。这对他很不公平,她歉然。

“卫闻,之前的那个答案……我想我有必要做一下修改。”她想了又想,决定开口。

卫闻正被她的气息扰得安睡不得,突听她开口说话,不禁眼眸一睁。但他终是没有开口接话,依旧静静的躺着,却知道以她的个性不会因为他的不理睬而放弃说下去。

“如果还是在那种情况下,我的选择不变。”钱安娘将自己思索了很久的种种可能汇集成了一个‘可能’:“但如果五年前,能解你药性的只有我钱安娘——我会放下一切只为保你。”

卫闻攸地握紧了拳,身体蓦然绷紧。她这么说的意思是……

“因为我知道你所中的药,并非只有我一人能解,所以我……”钱安娘并非不难过,只是她能忍:“我的胸襟没有大度到与其他女人分享丈夫的地步,我也曾难受过,但我忍下了。没人比我更清楚,没钱没势会落到什么下场。相信你母亲死后,你也试过那种滋味。”

女人跟男人不同,女人流落街头,所受到的就不仅仅只是拳打脚踢和辱骂了。当年十八岁的她高考落榜,无法再留在孤儿院,从此过上餐风饮露的生活。她住过桥洞,被乞丐欺负过,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在小餐厅干活儿不要工钱只为一日两餐过……若不是她机警,她压根洁身自好不到命运转变的那一天。也许,早就被那伙女骗子拉下海做**小姐了。

“如今你为知府,我为西域商埠二把手,这样没什么不好对不对?”钱安娘两眼平视着床顶,苦笑了一下:“我能接受你有另一个女人,你身为男人又怎会比我更难以接受呢?如果这五年的时间里,你喜欢上了她,那么我可以成全你们。只是你得留在钱家,与我并肩战斗,而我不会对外宣称一个字。这样对你的前途,对我的商途,都好。”

也许,她原本喜欢的就是可爱的小卫闻,而不是现在这个官老爷。如果他喜欢那个凌雪,她可以成全他们,但是她不能放弃她的身份,他得遵守她培养他的初衷。他们之间可以没有感情,但却不能没有联系——她如今在商场上的地位,也能帮衬他不少不是么?

卫闻再也听不下去,蓦地起身愤然下床,利索的穿上衣物后大步走向门口。但在拉开门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对她痛心疾首地说了句:“钱安娘,这些年我对你全身心的感情投入,全都白搭了!”

砰然一声后房门嘎嘎作响,留下一脸怔然的钱安娘。她……又做错了么?

第六十八章:幡然醒悟 第六十八章:幡然醒悟【一更】

【谢谢‘终点**’亲的打赏和‘头大的人’亲的粉红。持续三更中,嘻嘻。】

万里香酒楼,一睡眼惺忪的男人打着呵欠,尽力的想将眼皮给撑起来,却似乎有些困难。不过若谁连续几日没有睡觉,然后突然睡下不足一个时辰后又被叫醒,也都只能是这番模样了。

这个倒霉的男人,正是宁家九公子,如今的翰林院学士宁白旭。

“我说卫知府,卫大老爷啊……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温香软玉抱满怀啊,却怎么有闲工夫将我从热乎乎的被窝中给拉起来了?”宁白旭索性一口酒给闷了下去,顿觉精神好了些,忍不住抱怨道。

卫闻重重将酒杯顿在桌上,俊眼眯起,修眉蹙拢,阴鸷的目光似乎化作了无数利刃,通通朝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宁白旭射去。他若能温香软玉抱满怀,就不必来这酒楼喝酒了!

“呀,算我多嘴。”宁白旭此刻呵呵笑起来,像是早知道卫闻会在钱安娘那儿吃瘪似的。他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喝下肚,不雅的打了个酒嗝后抬头看着卫闻笑道:“我就猜着。钱家大小姐一回来,你准爆发!忍了五年,你那满心的怨气可往哪儿发呢?可想而知我那可怜的弟妹,一定撞在你怒火上了。”

“宁白旭,我之所以对你如此礼遇,一是因为你是正人君子,二是因为你曾救过我一命。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面前口没遮拦!”卫闻脸色阴沉着,手中酒杯已经朝宁白旭飞去了。

很显然地,只是吓唬的手段。那酒杯斜斜的朝另一边跌落,清脆出声。

“没事没事,再拿一个杯子过来。”宁白旭也不躲,见那门外的小二听见动静进屋来惴惴地看,便含笑挥手宽慰了小二的心。他们俩是这万里香的常客了,小二也知道他们的身份,许是怕他们打起来。

小二松了口气的退出去后,宁白旭才转过头来,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曾不顾君子之风的爬墙进去钱府救你?你若还记着我对你的好,那你就得听我说上几句。不然,你和弟妹迟早两败俱伤!”

卫闻一凛,为宁白旭眼里的认真。那之前出去的小二此刻又进来了,替他拿来了新酒杯。他摆手让小二出去后,才不甘愿地问道:“宁兄想说什么?”

宁白旭似笑非笑地看着卫闻,懒洋洋地靠向椅背,说道:“堂堂知府大老爷,从做翰林院修撰那会儿起,便在官场上游刃有余了。现在呢?钱家大小姐一回来。方寸全乱了,头脑也不灵光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卫闻微恼,他就恨自己这点!

“得了,你别解释,听我说完。”宁白旭打断卫闻即将出口的辩驳,继续往下说道:“想当初我们同在翰林院供职,我是皇上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而你却拼了命的往外调,原因为何不消我说吧?现在层层关系都打通了,陈尚书也竭尽全力的帮了你,终于当上了知府。在我这翰林院当官,就像我一样做到翰林院学士,可也还是没有实权在手。所以,你是怕将来钱家若有什么状告纠纷的,你帮不上忙对吧?”

卫闻不语,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灌。

“虽然我比你大了近一年轮,但我一直当你是知己,掏心挖肺的,这你心里应该清楚。所以今天我就把话给你说明了,若说得重了你可别往心里头去。”宁白旭与他碰了一下杯。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了。

“说。”卫闻简简单单一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他若不信任他,这半夜三更的他也不会找他了。

这回换宁白旭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了,他身子前倾,不客气的说道:“你说你卫闻凭啥恨她啊?当初你流落街头时,是谁将你接回钱府,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

卫闻猛地抬头看着宁白旭,平时眯起的眼睛此刻睁大了。

宁白旭仗着几分酒意,继续不客气地指责:“你说你到了钱府,人人都欺负你小、欺负你善良,是谁成天给你撑腰,成天的保护你,帮你对付她自己的亲人?再有,是谁准许你啥事也不做,心无旁骛一门心思的考状元?还有,是谁为了你,将对你下药的人赶出了钱府?名义上钱家二姨太是自个儿去庵堂给钱老爷祈福的,实际上谁不知道那是钱家大小姐为了你在惩罚她?”

顿了顿,宁白旭又道:“再说了,就算她没有用她自己来为你解了那药性,但她至少没有不顾你死活吧?她有让凌雪去替你解药吧?后来我告诉过你,我三哥就是为了留住弟妹,阻止她去西域,所以才使了那毒计。你不仅不体谅她,反而还怨恨她,一恨还是五年……闻弟啊闻弟,我都有些怀疑,到底是你亏欠了她,还是她亏欠了你哟……”

卫闻仍旧瞪着宁白旭。手却紧紧的捉住酒杯,心底掀起了千层巨*。

“当然,作为男人我明白你的痛苦。”宁白旭语气转柔了,再激下去他觉得他有可能挨揍了,“你是全心全意的爱着她,你瞧我现在都不说你喜欢她了,而说你爱着她。既然你对她付出了真心,她这般不顾你感受你自然是对她恨之入骨了。不过你也得想想,你除了真心爱着她之外,你还为她付出过什么——五年前,你有没有帮她分担过压在她肩头的重担,有没有替她处理过令她头疼的账务,有没有为她扫平外界对她不公平的谣言?”

卫闻心情复杂起来,索性提起酒壶嘴对嘴的灌下一大口。他狠命一擦嘴,沉声道:“没有!”

“这就对了!”宁白旭站了起来,走到了栏杆边吹着凉丝丝的夜风,背对着卫闻大笑道:“说起这一点来,为兄可比你自豪多了。想我未来娘子家中负债累累,那都是我替她还上的,而她父亲在官场上惹下的麻烦,也都由我摆平了。如今,我只等着婚期一到,便八抬大轿将她迎进我宁家大门。女人再强终究是女人。强只是因为她们无人可靠。若有男人能给她靠,女人自然还是欢喜的。”

“够了!”卫闻酒意上冲,重重一拍桌面怒道。

宁白旭转过身来,讶异的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掀桌的,没想到脾气倒是压制住了。看样子,弟妹回来也并非坏事。”他重新坐了回去,无视卫闻的怒气,冲卫闻扬了扬酒杯。

卫闻看了他半晌,终是无奈一笑,端起酒杯与他碰杯:“宁兄说得有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多谢宁兄指点迷津。”

安娘的确伤了他的心,但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安娘也并不好受。只不过在财势与他之间,安娘更偏向于财势罢了。在当时那种走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的情况下,他能说她这种选择错了么?安娘不明白的,应该是他对她的真心。她怎么会理解,除了她之外,他谁都不要呵……

宁白旭轻轻一笑:“你也别太乐观了,据为兄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弟妹可不是容易陷入情海的主儿。如果你真的想抓住她的心,让她如普通女子般对你倾心相待,只怕还要下一番苦功。”

卫闻早已认定钱安娘,自是不可能与宁白旭一样风花雪月,对于这男女之事他还真拿不准主意。他冷笑一声,脸上鄙夷之色尽显,但他还是既鄙夷又虚心求教起来:“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对我交付真心?”

宁白旭哈哈一笑,并不将卫闻的鄙夷放在心上,继而勾勾手指,等卫闻凑过来后他说道:“你想想,咱们可是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女人这么伤了心,而且一伤就是五年,怎么着也心有不甘吧?为兄可是先告诉你了:在你将弟妹制服的服服帖帖百依百顺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对她服服帖帖百依百顺。否则啊,你这一辈子就被她给治死了!”

“伤害她的事情我可做不出。”卫闻皱眉,他才刚从宁白旭的教训中醒悟过来,知道了他自身的不足,怎么能又去做伤害安娘的事呢?虽然一开始他的确想过报复,但当他见到安娘的那一刻开始,他心里就十分清楚他做不出。安娘可以伤他,他却不能伤安娘,这是他卫闻今生的宿命。

“不伤害,但得像猫捉老鼠一样,将她锁在股掌之间呐。”宁白旭笑眯眯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对你说过类似于‘补偿你’‘不管你要求什么她都答应’的话吧?”

卫闻一怔,他怎么知道?

“所以这就是女人的弱点所在,嘿嘿。”宁白旭奸奸地低声笑:“这好女人啊,一旦做出一件她自认为很对不起你的事情。那她就一直会顺着你。你要她补偿你,她大部分要求都会答应,只要你别太过分。闻老弟啊,剩下的我就什么也不说了,就凭你在官场上那点手腕,你随随便便拿去对付弟妹,弟妹都只有手到擒来的份儿啦……”

卫闻紧盯着宁白旭,突然将手中酒杯里的酒水泼向宁白旭,很严肃正经的在宁白旭的呆若木鸡神情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宁白旭,勾了勾唇角说道:“这是——替我家娘子孝敬你的。”他家娘子,只有他能欺负。

卫闻转身大步远去,宁白旭在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抹着一脸酒水在原地愤慨直叫:“卫闻,我真后悔帮你!”果然是重色忘义的家伙,欺负钱安娘的是他卫闻,不是他宁白旭好不好?

只可惜,卫闻走的快,已经听不见宁白旭后知后觉的叫嚷了……

第六十九章:愧疚求爱 第六十九章:愧疚求爱【二更】

【谢谢‘忘了来时路’亲的粉红,有大家的支持才有四两勤奋的动力,群么~~】

卫闻走后,钱安娘怔然许久回不过神来。她有些头疼,不知卫闻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她明显求和的话,却始终会惹得他勃然大怒还那般痛心疾首呢……

“大小姐,奴婢有要事禀告。”范柔站在门口,忐忑着也不敢擅自进去。大小姐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姑爷又这么冲出了门,真不知又发生什么事了。不过,那件事情她还得跟大小姐禀告,毕竟事关重大啊……

“哦,进来吧。”钱安娘吐了口气,试着将心中的郁闷扫除胸口去。她坐了起来,披上了外套,神情有些恍惚的听着范柔的禀告。

“大小姐,奴婢方才去了凌雪丫头的房里请姑爷过来,从凌雪丫头嘴里知道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是有关姑爷的。”范柔说完后顿了顿,见钱安娘终于转过头来稍微回了神,这才继续说道:“凌雪丫头说,五年前三小姐的确派了她去给姑爷解那‘一日春’,但是实际上……实际上姑爷并没有跟她*房!”

钱安娘瞳孔蓦地放大了,惊呼:“什么?没有*房?!”

“呀,大小姐小点声儿啊……”范柔赶紧转身看,见自己总算没忘记关上门窗,这才放下心来。她随即转头低声道:“大小姐,据凌雪所说,姑爷是将她给打晕了。之后凌雪醒来便见姑爷完好无损的在桌前坐着,只是脸色不好。奴婢猜想着……姑爷当初莫非硬挺了过来?”

“硬挺过来?”钱安娘怔怔的重复,突然间惊骇了。范柔的意思是说……五年前卫闻是咬牙将那‘一日春’的药性给挺过去的?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用大夫所说的第一种解决办法——*房,而是用了大夫所说的第二种解决办法——熬?

范柔见钱安娘神情突变,于是更加忧心了:“看来大小姐与奴婢想的一样,大小姐您说……姑爷这都十八的人了,会不会五年前那晚出了什么意外,所以至今……大小姐啊,这可怎么办呐?”

钱安娘此刻已经心乱如麻了,哪里还能知道怎么办?她是怎么想,也决然想不到卫闻在五年前那晚是硬挺过来的啊……大夫说过这样会对男子身体造成极大伤害,终身不能同房者大有所在,那她家的小宝贝当年……

“柔儿,你真的确定凌雪没有跟姑爷发生过什么吗?”钱安娘的内心已经被自责给淹没了,如果卫闻真的因为五年前的事情出了什么意外,她这辈子都会在痛苦中度过的,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范柔摇头道:“凌雪丫头念着夫人对她的好,应该不会骗奴婢的。再说她编造这事儿对她有什么好处啊?若是平常丫头,巴不得攀上姑爷这高枝儿呢!姑爷如今身份可不同了,就算只是有实无名,那也荣耀无比啊……”

钱安娘狠狠的以指甲刺着掌心,内心疼痛更甚,她忍不住喃喃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跟凌雪*房……为什么他要用那种办法……”

范柔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大小姐啊,大小姐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吗?姑爷他心里头一直只有大小姐一个,他哪儿能接受凌雪给他解那‘一日春’呐?!再说了,当年姑爷小,对大小姐依赖的紧,大小姐不出现,他恐怕也不肯听凌雪的话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钱安娘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真是该死,该死啊……她应该想到的,卫闻如此信赖她,怎么会那般容易就听一个丫鬟胡言乱语与其发生关系?至少……她应该对卫闻解释一番,而不是悄然离去啊……

范柔一下子就慌了,忙不迭的跪下给钱安娘道歉:“奴婢该死,大小姐别哭啊……奴婢该死,奴婢多嘴了,大小姐罚奴婢吧!”

钱安娘惊觉范柔说了什么,很快地偏过头去看着床内侧。她怎么会在人前落泪呢?悄悄的将眼泪擦干,收起狼狈的心情,她才开始往身上利索的套着衣物。

“大小姐这是……”范柔跪在床前,忐忑不安地看着钱安娘很快的穿好衣物,又下床穿好了鞋。

“我去找他,你不要跟来。”钱安娘本欲梳妆了再去,但随即一想不愿多耽搁,便简单的将头发拢向脑后,匆匆往外走去。

“可是……”范柔眼睁睁地见钱安娘走到了门口,不敢违抗命令后又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她急忙站起身奔到门口,冲钱安娘的背影叫了一声:“大小姐,姑爷他经常去万里香酒楼!”

钱安娘脚步一顿,知道范柔一天都在打听卫闻的事情,便知道消息没有错。她应了声:“我知道了。”然后她继续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去,急匆匆地。

不管卫闻多恨她,她都得找到他,亲口告诉他她的心意。她是喜欢他的,就算他有了顽疾在身,她也不会嫌弃他。更何况,他有今天都是拜她所赐,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不知道他对她用情至深到了这一地步,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难怪这两回与他说话,他都愤怒且心痛的离开。想必,她说的那些话伤透了他的心吧?他那么喜欢她,她却一再的将凌雪推给他,还说要成全他和凌雪,却又要他与她合作……

钱安娘,你真是该死啊,你看看当初活泼可爱的小正太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钱安娘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痛骂着自己,同时又为卫闻的痛苦感到揪心。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而且还是自己所喜欢的女人亲手造成的——卫闻该有多么痛苦,多么绝望。难怪他五年来从不肯与她联络,难怪她回京他也不愿迎接她,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是她欠他的……

春夜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湿了街道上的青石板。万籁俱静,只剩轻轻的雨点击落大地的声音。一男一女各自一方,呈小黑点似的逐渐相遇。

“卫闻,是你吗?”雨越来越大了,钱安娘透过雨雾与黑夜望向前方高大的身影,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她要找的男人。

卫闻停住了脚步,雨水使得他的黑发贴在额际,粘住了他的眼角。他随手抹开黑发的阻挠,看清了眼前站着的衣着单薄的人儿。他惊讶出声:“安娘?”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穿这么少?

钱安娘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瞬间就难过起来。她不是没有心,她只是藏了起来,可是现在她好想把这颗心交给他,弥补他一辈子。不管无性婚姻是否如人们所说的那般难以忍受,她都会忍受,因为他是唯一能为她做到如此的男人。

“卫闻,卫闻……”她刚开始只是慢慢走,然后见到他不动,她奔跑着过去便一头扎进他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那么在乎我……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好爱你一辈子……”

卫闻懵了,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他家这个坚强又冷情的娘子变成这副模样。但他无法拒绝的就将她抱紧了,一边安慰着一边问道:“好了,安娘别哭。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钱安娘抬起头来看他,双手仍紧紧的抱着他的腰。但叫她如何说出口?那岂非是在他伤口上撒盐?而且她若说了出来,难保不会让他又误会她是同情他。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不是同情,而是痛心。她是喜欢他的,如果当初她能理解他的情意一丝一毫,也就不会发生如今的憾事了。

钱安娘仰着头,他的高度让她连看他都有些困难。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她却已经分不清脸上黏糊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哽咽着道:“我、我不想哭的……但是,我忍不住……总之,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只是想通了,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我想爱你一辈子。以前是我没有珍惜你,现在换我来弥补你,你原谅我以前所做的好不好?”

卫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莫非还真被宁白旭给说对了?安娘觉得当初对不起他,所以宁愿放下大小姐的架子来弥补他?而他是否要……利用她的愧疚心来让她真正死心塌地爱上他呢?

迟迟等不到卫闻的回话,钱安娘索性以行动表明。如果他推开她,说明他恨她入骨,她得再想办法接近他了;如果他接受她,说明他尚未对她忘情,她就可以与他相守一辈子了。

她踮起脚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冰冷的唇献了上去,舌尖撬开他微张的唇,闭上眼睛等待他反应。五年前的他们,也曾深吻过,但每回主动****的都是他,她只能将主动权交给他。

卫闻在来时的路上本就已经想好改善两人关系,此刻再受她一投怀送抱,哪里会错失良机?他当即将她拥紧,掌握了全盘主动。他将她冰冷柔软的唇变得温热,近乎疯狂的勾缠着她的唇舌,手不知不觉的下滑到她的腰际,用力将她按向他。

她被雨水打湿的身体在夜风中轻颤,他的心尖儿也随着颤抖,而她的热烈回应更是让他心怜。他的左手慢慢移到她的额头上,为她遮去些许雨点,又因看着她沉醉于他怀中的俏颜而感觉心动。

他想要的,就是这样而已……

第七十章:色男色女 第七十章:色男色女【三更】

尽管亲吻很美丽。两人心中热情似火,但也抵挡不了大自然的寒意。当卫闻感觉到怀里的人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时候,他有些不舍的放开了她。

看着她睁开眼睛不解的看他,他握住她的手往前走,声音不疾不徐:“再过一会儿,更夫要来了。”言下之意是虽然三更半夜,却还是有人会出现在街上的,而他不想让人看见这一幕。事实上他也冷,但更不想她在雨里受风寒,只不过是久违的熟悉让他不太适应,陌生感依然存在于他和她之间。

钱安娘低低地应了一声,顺从的走在他身旁,合着他脚步的拍子。她刚刚还刻意的贴近了他的腰腹下,果然没有感觉到他身为正常男人应该有的反应,她心里更是难过。而因为他的冷淡,她也将他结束这个亲吻的行为,理解为他厌恶他的没有反应。

在先入为主以及关心则乱的情况下,她忘了她和他身处冰冷的雨夜里,且浑身湿透。即使他是正常男人,也没办法在簌簌发抖的情况下出现该有的反应。

在进钱府大门之前,她握紧了他的手。忍不住还是开口安慰他道:“卫闻,别灰心,我会帮你的。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有转机。”她迟早是得帮他打开心结,先含蓄表明她的态度也没什么不妥。

卫闻表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心想着她为何说这种话?他遇着什么事,沦落到灰心丧气的地步了?但他很快就联想到了她今晚的反常,于是也没有轻易的开口应她,盘算着待会儿得打听清楚。也许……凌雪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安娘见他不理她,也不敢再随便安慰他了,便一路沉默着随他回了院子。她此刻因为卫闻以行动接受了她,心里稍稍好受了些,没有之前那般难过了。

范柔和院子里的下人们见大小姐和姑爷浑身湿漉漉的回来,像打过一场架似的,都被吓了一跳。但随后他们瞧见了大小姐和姑爷靠得近,又手牵着手,才算是放下了心,心想小两口在雨中吵过一回怕是和好如初了。瞬间,烧热水的烧热水,拿干净衣物的拿干净衣物,奉茶的奉茶,院子里忙碌不已。

卫闻牵着钱安娘进房后,首先让范柔将钱安娘这边打理好,而他则转身出房去。

钱安娘一下子拉住他的手,不赞同地道:“你又要去哪儿?”不是都和好了吗?难不成他其实还在生气?

卫闻转过身来,看了她一会儿后确定她心中有什么事而他不知道。他稍微思索了一下,答道:“你先沐浴。我去看看凌雪再回房。”

“哦………”钱安娘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但还是放开了他的手,算是默许了。到底,凌雪也没成为卫闻的人,她从一开始的不舒服变成现在的不是滋味儿了。

卫闻看了范柔一眼,也知道范柔会尽心的伺候钱安娘,便不再多言去嘱咐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他直接走向凌雪所在的房间,敲门几下之后,门打开了,露出了凌雪的脸。

“大人……”凌雪慌忙将房门敞开,躬身迎接卫闻进房。

卫闻原想问过两句便算,但想了想后还是进了房。他进房后并未坐下,只在凌雪关上房门之后径直问道:“今晚大小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何深夜冒雨出府?”

凌雪也是知道了一些之前的琴光,但她以为卫闻是来责问她的,顿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奴婢……告诉了柔姐姐,大人和奴婢之间的关系……”

卫闻蹙眉,虽有些不满意,但也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顶多,安娘也就是知道了他没有和凌雪发生点什么。却不至于会变成那副模样呢……看她的样子,以及她的神态语气,似乎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柔姐姐还命令奴婢不能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说是奴婢若乱嚼了舌根子,大人会出什么事……”凌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大人对奴婢的好,奴婢铭感五内,可是奴婢受夫人大恩,不能跟大人一块儿对付大小姐了……请大人,原谅奴婢吧……”

卫闻哼了一声,他是想过用凌雪来气安娘没错,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转身离开,走至门口时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是不必再对任何人说了,你也不必再担心我会对付你们家大小姐。”

凌雪怔怔的看着消失无人的门口,还有些不明白这两句话的内中含义。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算是想出一点意思来了,于是稍稍放下了心。

卫闻摸了摸身上的衣衫,感觉还是湿的便快步回了房间,见钱安娘已经在范柔的伺候下沐浴穿衣完毕,而另一桶热水也由下人们抬进房了。

“我刚好要让柔儿去叫你,正好你就自个儿来了,快把湿衣服脱了,泡泡热水免得着凉了。你小时候,最容易着凉了。”钱安娘见他进来,含笑招呼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让人伤感的话。

卫闻已经进了内室,站在她身前不远处一时没有说话。她那会儿对他的好,他当然记得。也是他这五年来坚持下去的动力。只不过如今再想起来,却又觉得难受,因为他还是无法接受‘他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的事实。

范柔左瞄右瞄,轻声请示了钱安娘一句,得到应允后便福了福身:“大小姐、姑爷,奴婢告退。”

范柔走后,钱安娘便不顾忌了,凑上前就要替他宽衣解带,却被他避身躲过。她的手一顿,便愣愣的看着他,心想莫非之前那个吻真的让他勾起内心痛楚了?

“你先去床上等着,那里暖和。”卫闻绕到浴桶另一边,一边解衣一边解释:“我身上湿,你既然洗好了就别再弄湿了。”

钱安娘透过热气蒸腾的水雾看见他精壮****的上身,心跳加快了几分。她赶紧转身褪去外衣****,心想早知道他不用她帮忙,她就直接****不用让范柔穿衣了。现在又来重新脱一次,真费事儿。

卫闻很快泡在了热水之中,思前想后也没弄明白他家娘子转变如此大的原因。不过范柔那句话应该有点深意,毕竟钱安娘是从范柔口中得知他与凌雪没有关系一事的,那么范柔对凌雪嘱咐的那句话必然就有其深意。

到底他与凌雪清白的事情传出去,他会因此出什么大事呢……

卫闻躺在浴桶中,闭着眼睛仔细的思考这里头的来龙去脉。直到水有些冷了他也没有发现。

“卫闻……你也不要泡太久了喔……”钱安娘浓浓的鼻音传来,显然她也是有些困了,不过她在有些迷糊的时候也没忘了另一个人还在浴桶中泡澡。

卫闻回过神来,这才感觉水都逐渐冷了,便从水中站起身来,背对着床将身体擦拭干净。然后,他抓过放在桌上的干净衣物,套上了两件,才转身朝床那边儿走去。

在卫闻从浴桶中起身的时候,钱安娘就清醒了。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卫闻陆续的动作,却很失望的没有看见他的正面。不晓得他的病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卫闻上了床,躺在她身边很自然的抱住了她。既然她首先示好,他没必要克制自己不去亲近她。宁白旭说的真对,他恨透了她的时候,也还是想着她。就连做什么官儿,他都还是以她的利益为先。

“来,告诉我今天反常的原因吧。”他也懒得猜了,淡淡地在她头顶开口道。如今的她真小,缩在他怀里也不过一丁点大一团,当初他抱着她都还没有这种感觉。隐隐地,他有些自豪,看她还如何嫌他小!

“那个……”钱安娘暖和极了,但因为他的问题而瑟缩了一下。她支支吾吾着,为了更多的温暖而将右腿放进了他的两腿之中。但随即她的眼睛睁大了,那里……

卫闻被她碰了一下,身体却更加亢奋,然后他在她不相信的刻意几下摩擦下,恼怒了:“你做什么?!”话语虽透着恼怒,但他的身体却未移动半分,竟有些享受她的碰触。

钱安娘一下子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朝他那儿看去,然后惊呼出声:“呀,这么大!”

本来她的意思是卫闻不是不举么?怎么突然一回到床上就正常了?她之前还担心伤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现在似乎……跟她想的不一样?她疑惑的抬头看着卫闻,见他透着粉红的脸颊煞是好看,不由得看痴了眼。

“大?你好像一直都嫌我小吧?”卫闻暗自咒骂,也随着她一同坐了起来,想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不是,我的意思是……”钱安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低声问道:“卫闻,你跟我说实话哦……五年前你没按照凌雪教的那么做,而是咬牙熬了过来,那你——身体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她觉得她已经问的够委婉,也够清晰了,事实上她的确是。

卫闻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一章:将计就计占便宜 第七十一章:将计就计占便宜【一更】

【总算写到福利部分了。真不容易啊……】

卫闻恨不得掐死她,紧握着拳却舍不得出手。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之所以转变如此大,就是因为可怜我不能与女人*房?”

她到底将他当成什么人了?他若真的沦落到那一步,他有可能还对她痴心妄想么?他就是可怜死,也不需要她的任何同情!

“不,不是,绝对不是!”钱安娘一见他果然误会,顿时叫苦不迭。她慌忙凑上前去抱住他胳膊,可怜兮兮地道:“我是听说你宁愿咬牙熬过‘一日春’的折磨,所以才明白你对我的……我的情意啊……以前,我只当作你是依赖我而已,并不知道你非、非我不可……”

她从来都没办法信任人,唯一信任的只有她自己,尤其是对感情。所以如何教她相信当初年仅十三岁的他,竟然会有那般坚定的‘非她不可’的想法?如今想起来,倒是她的不信任害了卫闻。

卫闻紧抿着唇不说话,难怪她惨兮兮的冲进雨中去迎接他,急不可耐的对他表白。原来……是因为这么场误会……

虽然她说不是因为同情或可怜,但他还是觉得生气,她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为什么她所想的事情,都与普通女子不同?她竟然会联想到。他不能*房这方面去!她难道不知道,他仅仅只是因为非她不可,所以才至今未与宁白旭同流合污,去拈花惹草对她不忠么?

钱安娘见他阴沉着一张脸不语,于是举手发誓:“我发誓我没有同情你的意思,如果有,就教我天打雷……”

“够了!”卫闻恼怒的扯下她举起的手,攥在手中没有松开。他看了她小心翼翼的神情一会儿,冷冷地问道:“如果我是,你会如何?如果我不是,你又会如何?”

钱安娘立刻见竿就爬,一扑就窝进他怀里,斩钉截铁地道:“如果你是,我不离不弃守你一辈子,然后我们想办法治好;如果你不是,我也守你一辈子,夫妻恩爱,皆大欢喜。”

他能坚守‘非她不可’的原则,她还有什么不能为他付出的呢?以前她因为不知道他的心意,而将他推入别的女人怀抱,现在她知道了他的心意,自然要将他拉进自己的怀抱了。上天早已注定他是她的男人,她愿意听天由命。

“我是。”卫闻哼了一声,脸色依旧不悦。宁白旭说的对,她让他痛苦了五年,现在又来这般污蔑他的男人雄风,他小小欺负一下没错。既然怎样她都决定守他一辈子。那不如选一个他喜欢的方式。

钱安娘讶然,随即在他身上蹭了蹭,小声说道:“可是它……好像很……”她轻声咳嗽了两下,未尽之语很明显了。

“你一定要我说明白吗?!”卫闻故作恼怒地低吼,肚里快笑翻了,先前的恼怒一扫而光。宁家人说他的娘子在西域有相好,如今一看他倒是一点也不怀疑了。就她这副好骗的模样,还能是有过相好的女人应该有的模样?

“那、那你不说……我是不明白嘛。”钱安娘皱眉,仔细回想当初大夫所说的话。不能*房,不能*房那就是不举啊?难不成还有其他的症状?

卫闻平日与宁白旭混迹多了,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是没有实战经验罢了。所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哀怨地说道:“我这种病才是最重的,因为我并非没有感觉,只不过……”

听他停住了,好像很难过的样子,钱安娘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他,果然见他眼睛闭上了,而且双肩微颤。她再一次深深的自责,哽咽着一把抱住他,在他肩头说道:“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卫闻也抱住她,挑了挑眉后语气沉重地在她耳边说道:“我并非没有感觉,也有正常的反应,只不过无法与女子*房。因为我稍稍一兴奋,就会……就会鸣金收兵。安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一兴奋就会鸣金收兵?啊,那不是早泄?钱安娘咬住唇,没让惊呼逸出口。她镇定了一下心神,慌忙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卫闻,你别担心,这种情况还有的治。”

不过是早泄而已,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种病能不能治了。那会儿大街上贴满了广告说治阳痿早泄的,她就不信这偌大一个宁朝,有钱不能治这病。

卫闻轻哼了一声,故意道:“若是治不好呢?我倒是没什么,只怕你受不住。”

“我受不住?我没什么受不住的,真的。”钱安娘听他语气缓和下来,心里一根弦也松了些。只要他不觉得自卑什么的,她真的无所谓啦。

“是吗?那不然……”卫闻淡淡一笑,扳正她的脸,“我们试试?看看你是否受得了?”

钱安娘听见头顶上有乌鸦飞过的声音,他所说的试不会是指……她佯装不解:“怎、怎么试啊?”

“如果你拒绝我的话,说明你受不住,那我们还是分房睡。如何?你敢试么?”卫闻撒下渔网,淡淡的语气里有着不信任,也有着****。事实上他也紧张的不得了,**他受宁白旭所迫——看过。但真正到了实际情况中,他却也没几分把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所以这会儿,他既希望钱安娘答应,又希望她拒绝。

钱安娘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他脸色愈见难看之后,轻点了下头:“好吧,如果那样你才相信的话。”她自信,那点抵抗力还是有的。不过是坚持承受他的**,然后又不真枪实弹发生关系而已,她绝对不会在他放手之前拒绝他。

卫闻忍住了笑意,十分正经地伸手去解她唯一剩下的一件里衣。解到她高耸的胸脯上时,他眸色深沉了几分。微微一顿后,他还是解开了,那小巧诱人的肚兜便呈现在他眼前。

“躺下。”他低声命令,看着她越来越绯红的脸颊而心动不已。

钱安娘视死如归的躺了下去,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一旁的床单。她侧过头去,闭上了眼,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最后,让他相信她不会嫌弃他。但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她依旧感觉有几分少女的赧然。她不停的去想卫闻小时候的可爱模样,逼迫自己忘掉目前的尴尬处境。

卫闻暂时将约定抛在了脑后。俯下身去隔着肚兜亲吻她浑圆的胸脯。耳边传来她一声压抑的低吟,他唇角一勾,更是在她蓓蕾上画圈,引得她身体一阵颤栗。他的手悄悄爬到她背后,在她的配合下轻易的解开了那碍事的束缚,让他叹为观止的一对儿玉兔便袒露在空气中。

“安娘,你真诱人……”他低叹,不说她美,单纯说她对他的影响力。没人比他更清楚,她并不美。但是,她对他有着绝对的吸引力。让他看遍女子后心中也只能放下她一人。

“谢、谢谢。”钱安娘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当她发现自己说了‘谢谢’这二字后,更是涨红了脸,索性将被子拉过来盖住脸部。

卫闻褪去了冷漠的外表,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可惜钱安娘并未看见。他略显顽皮的一笑,低头含住了她已经硬起的小红珠,另一边则用手拨弄着。他好笑的发现,当面前躺着的就是自己心爱的女子时,压根不必去想什么**,自动的就想这般对待她。

“啊……”钱安娘惊呼,双手欲抬起阻止他,却在还未碰到他时慌忙缩了回来。不行不行,她不能拒绝他的,一定要忍住……

卫闻发现,她的身子极为敏感,便愈发起了要让她忍不住的念头。只有这一次她输了,下一次他才可以再继续。他微微一笑,心道:安娘,我这并不算是欺负你吧?与其说是‘欺负’,不如说是在让你快乐?

身下的人呼吸愈来愈急促,他也放过了她被他侵略了无数次的雪峰。他的手缓缓滑过她细腻的腹部皮肤,在离她柔软地带最近的地方来回流连着。她的身子微微有些不自觉的扭动了,像是在回应他的动作,这让他的眼神更加炙热了。

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褪去了她的里裤,手刚刚分开她的****来到她最隐秘的地方,他就低低地喟叹了一声。她果然是敏感,这样就让她如**上所描述的那般——‘湿露深重’了。

“安娘,你还忍得了吗?”他低声问她,不断亲吻她胸前颤动的红珠。

钱安娘咬唇,沙哑着答道:“没、没关系……我、我忍得了……”她几乎感觉到了他是在磨她的耐性,然后她相信他是故意的。可是她害他至此,就算他不能满足她,她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失望啊……

“嗯,那好。”卫闻低低地笑了一声,对她的付出也颇为感动,这在小小的程度上弥补了他受伤的心。

食指滑动。他慢慢的拨开片片阻碍,缓缓上下滑动在那湿润之地。他并不急着探入,而是温柔耐心且缱绻****的来回抚摸着,使得身下人儿咬紧了嘴唇却仍然止不住的发出了****声……

第七十二章:谁也不满足 第七十二章:谁也不满足【二更】

【谢谢‘雷蒂雅’亲的粉红和打赏。(》^w^《)】

糟了……钱安娘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暗叫不好。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推开他的,可是……可是他那样对她……她、她只是出于女人的本能啊……

卫闻的手上还是黏黏滑滑的,几条银丝牵扯在他的衣衫与他的手指间。钱安娘一见更是窘迫,有想要用被褥遮住自己的举动,但是这样一来岂非更伤他自尊?所以她讷讷地看着他发愣,偏生身体尚未从****中恢复过来,一时也想不起该如何应付。

“看来……”卫闻面无表情,轻轻缓缓的在衣衫上揩着指间属于她的银露,淡淡地说道:“你确实是受不住啊……”语毕,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翻身下床,动作却缓慢至极。

“卫闻!”钱安娘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语气中痛心无比,当即顾不得自己****露体,扑过去便抱住他的腰,急急地解释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唉,现在卫闻不好哄了,想当初他哪儿敢跟她这么说话啊?

可是造成他这性格的又是谁呢?她咬着唇努力思索如何说出后边的话来,心里又隐隐的疼痛着,为卫闻所受身心上的双重折磨。

卫闻听她语气急切。又知她是真正放下了架子来安慰他的,不禁有一刹那间的心软。但他随即想起宁白旭的话来,心里也清楚她并不是容易深陷情感的女人,便收起了对她的怜惜,语气平静地反问道:“那是怎样?”

“我……我……”钱安娘吞吞吐吐的,始终没办法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来。

“算了,你不必安慰我,我去找凌雪解决一下就好了。”卫闻唇角弯了弯,掰开她的手便起身往外走。

“站住!”钱安娘一下子火了,她这么低声下气的对他,好言好语的哄他,他却要去找凌雪?还说什么‘解决一下’?他打算怎么‘解决’?

卫闻转过身来,见她脸蛋红扑扑的,****叉腰跪在床上,心神不禁荡漾了一下。他咳嗽了一声,还是露出了些微笑意:“母老虎发威了?你说你霸道不霸道?既不给我碰,又不许我去找别的女人,你想……憋死我么?”

“你……你、你现在怎么这个样子?”钱安娘脸更红了,只是她一听见他要去找凌雪‘解决一下’,她的心就乱了。

虽然五年后的他并不如当初那般可爱,可是却多了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再加上五年前的他在她心中刻下的痕迹,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狠狠的被他影响了。但是处于下风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好像她什么都要听他的了,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可是……她竟也不是非常排斥……

“我什么样子?你离开了五年,不过几日路程,却始终不回我身边一次。你觉得。我还能保持当初的天真么?”卫闻冷笑了一下,被她勾起了埋藏在心中的伤痛:“若我没能考上状元,你还肯要我这个姑爷么?若我现在不是知府,你还肯回头看我一眼么?”

恨,这五年里他当然恨。尽管宁白旭指出了他的不足,可他还是没办法抹去当初被她弃之不顾的恨意。而他更恨的是,不管如何恨她寡情寡义,他却始终还是按照她的步伐追赶着她。若不是因为在翰林院供职无实权,将来他无法帮衬她,他怎会逼迫自己去接受官场圆滑、千辛万苦谋得知府一职?

长得帅的男人在痛苦的时候就是格外煽情,钱安娘鼻子一酸,亲自证实了帅哥的魅力。她心情沮丧的想着:还是当初小卫闻听她的话,围着她团团转的,也不会惹她难过。可是,他如果还像当初那样对她好,她就会更难过了。

因为,她会觉得他太傻。

“我、我又不是说你这个变了……”钱安娘双手放了下去,也不气势汹汹了。她说的,是他在男女之事上怎么那么熟稔,而且还一点都不害臊。小时候他吻她,脸蛋可是会红的。神色也赧然极了。可现在……

内疚、难过、委屈、失落,好多种情绪同时在钱安娘心里奔涌出来,她着实承受不了自己对卫闻造成的伤害了,于是她看着脸色阴沉的卫闻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将自己埋进被褥里哭了起来。反正,之前在雨里哭也被他看见了,现在她也不害臊了。

只是一边哭着一边还在恨:都是老天捉弄,干嘛丢给她这么个扰乱她心神的家伙?害得从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她,最近看见他却老想哭……

这一边,卫闻却呆住了,他怎么想也没想到她会躲进被窝里哭。他看着那一团高高拱起的被褥,心情十分复杂。第一次看见她哭,是在雨里,但他并没有分清楚她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所以感觉没有现在强烈。然而这一次,她轻微的啜泣声却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

犹豫了一会儿,卫闻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冲动走了过去。他坐在床沿,很努力的想要掀开被子,但奈何钱安娘也死死的抓住被子不肯让他掀开。他哼了一声:“明明受苦的是我,怎么现在哭的反而是你。你是在抗议,我欺负了你么?”虽是语言不善,他心里却被她的哭声给牵动了,又隐隐的有了一丝自责。

“你别管我,我哭一下就好了。”钱安娘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似乎又在担心什么而补充了一句:“你不准告诉别人,不然……不然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见人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她哭的这么没形象,以后还怎么做钱家大小姐啊?太没面子了。

卫闻气不打一处来,三两下就扯掉了她裹住自己的被子,将她抓在手中恶狠狠地道:“你还想走?走到哪儿去?!”

钱安娘正泪眼朦胧。看着他生气但好看的脸,突然就蹦出一句:“走到你心里去。”随即她恍然大悟,他还是在乎她的,只是在生气而已。也就是说……她像小时候哄哄他就好了?

可惜,当年的小孩好哄,如今的男人可不好哄呢……

卫闻一呆,紧接着蹙眉,她搞什么?

“卫闻,我好想你哦,你想不想我?”钱安娘将滑腻的身子窝进他怀里蹭,又解释先前的事情道:“我实话跟你说,你不能笑我……之前……我之所以会推开你,是因为……”

她顿了顿,又蹭了他一会儿,才小声地道:“是因为有点痛……”

他刚开始那样抚摸她,她是很舒服的,而且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可是当他有点不太温柔的将手指挤进她体内时,她一下子清醒过来,那种被侵犯以及疼痛的感觉才使得她下意识的推开了他。

她咬了咬唇,又道:“所以,我并没有不让你碰,可是你得给我时间适应啊……”怎么说,她也没跟男人发生过这么亲密的关系。她若不觉得难以接受他就该哭了。而且她有些惶惶然,发现自己越靠近他,一颗心便越软了。她实在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卫闻心中一紧,淡淡的歉疚顿时浮上心头。他的确是逼得有些紧了,他想抓住她的心,却并非真的想要欺负她。以她的性格来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很为难她了。不过他想到之前的****,身体不禁又蠢蠢****起来。

“你冷不冷?”卫闻没再提起两人间不愉快的往事,大手在她的背上游移,觉得她肌肤冰凉于是问道。

“你不说还好,一说就好冷了。”钱安娘听他语气微缓。不禁暗自窃喜,以为他已被她哄好,丝毫不知更大的折磨即将来临。

卫闻从两方面着想,一是不想他们真正圆房时她太过痛苦,二是给自己一点小小安慰。他便放下她的身子,也快速褪去了自己的全身衣物,覆在了她身上,微笑着说道:“我帮你暖和暖和。”

柔软的地方被他那么一抵,钱安娘惊呼出声:“呀,卫闻你别……”唇已被他侵占,激烈但不失温柔,使得她的心一下子又难受起来。

他并不想占有她,她身为女人很能敏感的觉察到这一点。但越是觉察到这一点,她就越发难受。他想必,真的很痛苦吧?以她对男人的了解,男人面对这种事时一般都是没有什么理智的。更何况,是从未尝过男女之事的纯情男人。

想着想着,她不禁放松了身体,全力的迎合着他的亲近。渐渐地,她自己也沉醉在这种水**融的甜蜜中。

许久之后,卫闻撇开头,吐了一口气,下身的紧绷已经让他差点控制不住就想要了她。不过……这么一要,他恐怕再想咸鱼翻身,就难了。

从她身上翻身下来,他背对着她闭上眼,沉声道:“不早了,睡吧。”

钱安娘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已被点燃****的身体突然觉得失落落的。但她压抑住了身心的渴望,‘嗯’了一声,稍微朝他的背靠近了些,才闭上眼逼迫自己入睡。

卫闻的手不经意碰着了自己依旧不肯罢休的昂扬,不禁苦笑了一下。他真不知这样是在折磨她,还是在折磨他……

而事实上,爱情,从来就没有只有一方受折磨的先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三章:可爱本质 第七十三章:可爱本质【三更】

【谢谢‘♂轩’的粉红。#^_^#另外第三更又晚了,抱歉抱歉。】

这晚钱安娘和卫闻都没有真正入睡,特别是半夜两人都各自沉稳的装睡,然后磨蹭磨蹭的抱在了一块儿。也弄不清,到底是谁先主动靠近的。

第二日,当微弱的亮光刚透过窗缝钻进房中,钱安娘就睁开了眼,恋恋不舍的知道自己将要离开卫闻一整天了。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无奈,然后她悄悄移开放在她腰际的大手,再撑身看了卫闻的睡脸一会儿,才忍住在他脸上印一个吻的冲动,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衣。

她已经习惯了在天蒙亮的时候起床,开始忙碌一整天要忙碌的事情。而她提前回到钱府,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过因为与卫闻的诸多矛盾,她还尚未对他提及。但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卫闻的恨意消退了一些,想必也应该不会对她的要求置之不理。

卫闻打开一条眼缝,见钱安娘侧对着他慢条斯理的穿衣,又似乎因为想着什么而有些出神。他随即坐起身来,也下床穿衣。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钱安娘听见动静转头一看,顿时有些歉然。他去府衙的时间。应该没有这么早的。

卫闻并不打算太过亲近她,也因为范柔进了房来,便一边整理自己衣袍,一边两眼平视前方道:“我浅眠。”

钱安娘顿时心中犹如五味杂陈,她还刚想着他与她关系改善了呢,谁知一下了床便这样了。又莫名其妙地想到昨晚的亲密,她面上一烧,赶紧便转过了头走到范柔面前,接过范柔递来的巾帕擦脸。

范柔轻声咳嗽了一下,朝钱安娘连连使了几个眼色,可惜钱安娘却似乎并不懂,直把范柔急的伸手碰了钱安娘一下。

钱安娘不解的看向范柔,见范柔悄悄指了指她手中的巾帕,又指向她背后,然后便有那么一点懂了——敢情,范柔是说她应该先让卫闻洗脸?她以眼色询问范柔,果然见到范柔无可奈何的点头。她心里便嘀咕起来:卫闻现在是大男人了,所以她就要伺候他了么?

当然,范柔不是这意思。在她眼里,一是因为姑爷如今好歹是个官儿,老爷生涯已经这么久了自然不同往日;二是因为姑爷毕竟在跟大小姐怄气着,所以这适当的示好是有必要的。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贤淑的****呢?再说姑爷对大小姐那感情,她还是瞧得出来的,所以只要大小姐稍微退一退啊……这钱家可就如日中天了!

不过钱安娘尽管误会了范柔的意思,却也还是在范柔重新拧干巾帕后转身朝卫闻走去了。而范柔则在心中叫苦不迭,大小姐怎地这般粗心?那水。刚刚大小姐不是用过一回了么?怎地还能给姑爷去用呢……

钱安娘却是故意的,她踮起脚尖就往卫闻脸上轻轻擦去,刚擦了两下便见卫闻一脸愠怒,似有不满。她恍然大悟似的瞧了瞧手中的巾帕,然后撇唇:“怎么?我洗过一回你便嫌弃了么?我以为,夫妻本一体的。”

卫闻心中不被尊重的隐怒被她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他闭上了眼睛,脸色也恢复正常了。那架势,明显的等着她为他净脸。

钱安娘弯唇一笑,拿着还仍然热乎的巾帕细细的替他擦起脸来。而趁此机会,她也自回京以来头一次好好的打量了他一番。

记忆中能惹她心怜的长睫毛依旧没改,只是现在却不如以往那般可爱的颤动了;一对修眉如今更长更浓,展现着成熟的风采;唇还是那么红润那么薄得好看,让她还是有一亲芳泽的蠢蠢****之心;只是那脸部轮廓冷硬了许多,也不知是因为性格变了些,还是因为职业变了,不得不摆出官老爷的脸孔。总之,跟记忆中的还是大不一样了。

钱安娘替他擦脸两回,便趁机观赏了两回,心中直叹帅哥养眼。他若对她笑上一笑,她都要怀疑自己究竟还能保持几分属于她原本的自制力了。当然她忘不了。当年他仅仅还是个小孩时,她便对他起的那份猥亵之心。

“你笑什么?”卫闻刚好睁眼,也刚好将她那份傻笑收进眼底。

钱安娘赶紧将巾帕递给范柔去处理了,又收敛了些笑意,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家相公长大了。”奇怪了她明明喜欢可爱型的不是么?为何当初可爱的卫闻对她做出那些亲昵的举动,她会排斥,反而现在这般陌生的卫闻对她做出那些事,她却有些欣喜在心中了呢?还是说,她也‘非他不可’了?

“我一直都不小,是你托大。”卫闻哼了一声,脚步往前到桌边坐下,突地抬起眼皮观察起正在忙碌的范柔来。

范柔察觉到那股探究又不善的视线,没来由打了个冷颤。她慌忙抬头,见是卫闻看着她,便怀着忐忑之心恭敬地问道:“姑爷是否有什么吩咐?”

“钱家上下没人这么称呼我。”卫闻又侧头看了正朝他走来的钱安娘一眼,冷冷的道:“当然,除了你家大小姐。”

范柔一下子就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了——你若能跟你家大小姐比,那就这么叫吧。她赶紧改口:“请大人吩咐。”

钱安娘坐了下来,对卫闻和范柔的对话明显有些不解了。怎么卫闻似乎……对范柔有点意见?

“给我泡杯茶来,泡之前去问问凌雪,她知道我对起床后这茶——有点挑剔。”卫闻淡淡的命令道,手里捉了个空杯把玩着,时不时的看看范柔的神情。

“是,大人。”范柔松了口气,却原来只是让她泡茶。她便应了声,赶紧退出房去泡茶了。

钱安娘见范柔出去,便笑对卫闻道:“我不知你现在养成早晨喝茶的习惯了,以往你倒是喜欢起床后缠着我要甜点吃。”

“五年总会改变很多事。这不奇怪。”卫闻不去看她,免得眼神露出破绽。他知道一见到她的笑容,他就情不自禁想要丢盔弃甲,什么都听她的只要她爱他。不过这五年让他教训深刻——她没那么容易陷入爱情。

钱安娘笑容凝固在脸上,不禁有些气馁:“卫闻,你说话何必总夹枪带棍的?我们好好相处不行吗?我知道我欠你很多,我可以接受你打我骂我冲我发脾气,但我不喜欢你的冷淡如冰。”

卫闻顿了顿,略带嘲讽:“我若真打你骂你冲你发脾气,只怕你会更受不了。”

他话音刚落,范柔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中有两杯热茶。

“大人、大小姐请用茶。”范柔将两杯茶分别奉在卫闻和钱安娘面前,福了福身后夹着托盘站立一旁。

钱安娘抿了一口因心情欠佳并未去注意那茶水有何不妥,而卫闻则是尝了一下后便直接重放在桌上,冲范柔道:“太烫了,换一杯。”

范柔一愣,忙应道:“是,大人稍等。”说罢她端起卫闻面前那杯茶,感觉并不烫后便有些疑惑,但她还是放进托盘中,退出去重新换茶水了。

过了一会儿范柔又进得房来,再奉给卫闻新的茶水。只可惜卫闻又是尝了一口后说比之前还烫,也不动怒便只是让范柔再去换。范柔无奈,又退出房去重新泡茶。

如此反复四五回后,范柔再傻也知道卫闻是在整她了,当下什么都不敢说,任凭卫闻吩咐,再照做。而钱安娘是早已看出,但一直忍耐着没说。这会儿,她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你……干嘛整柔儿?”钱安娘等范柔出去后冲卫闻质问道,范柔伺候了她八年至今未嫁,她怎么着也有些心疼的。何况她不希望卫闻将对她的气。撒在范柔身上。

卫闻早知道她按捺不住要问了,便缓缓敲着桌面,缓缓地道:“因为,她乱嚼舌根,揭我伤疤。”其实他该感谢范柔的,要不是范柔多嘴,安娘也不会以为他会患了那种病而对他主动示好。只不过为了更好的达到这种效果,他也只能牺牲范柔了。

钱安娘刚开始不解,随后讷讷无言:“呃……”

原来卫闻是因为他的隐疾而迁怒范柔,看来他已经从凌雪口中知道是范柔从凌雪那儿打听了消息,然后再禀告给她知道的了。所以,他才会因为又多一个人知道他的隐疾,而觉难堪想要整治多事的范柔。

等到范柔再次进房来,脸上已经有些委屈之色的时候,钱安娘只好歉然的看着范柔,心中说道:柔儿,虽说你是忠心于我才多事的,但这件事情我不能插手。所以这回,我也是帮不了你了,你就多担待吧……

这么来回折腾了十多趟后,卫闻终于‘不想’喝茶了,挥退了如临大赦的范柔。他站起身来,瞥了钱安娘一眼后哼声道:“你也别心疼,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不过是让她跑跑腿儿罢了。可见,我在你心中连一下人都不如。”

“没,没有的事!”钱安娘急忙解释,却已经来不及的见他大步走出了房门。她顿时气馁,当年她也心疼他啊,一颗心都在滴血了,甚至不顾人道将明雅打成那般德行,也不顾刚刚和钱菲菲握手言和便将二姨太给赶出了钱府,只是……

唉!真是错一次,一辈子愧疚啊!她摇摇头,也往外走去决定先办正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四章:谁在跟踪她 第七十四章:谁在跟踪她【一更】

钱安娘今日带着三人出门。巡视钱家生意场。一是钱红佩,这五年来她一直与钱红佩通书信,所以钱家在京城的生意统归钱红佩掌管着;二是范成子,本来她不打算让身体不好的范成子随行,不过范成子坚持,她也顾忌着有些事情非得范成子不可而勉强同意;三就是范柔了,她如今随时随地可离不了这丫头。

钱家发迹史并不长,因为钱家真正跻身富家行列才不过三十年,正是钱夫人嫁入钱家之后两三年的事情。而事实上,宁朝也不过才两朝君王,百年历史尔尔。这一点,困惑了钱安娘五年之久,正是她接下来要向卫闻打听的事情。

起初钱家不过是钱老爷头上那一辈儿分得了些田产,然后到了钱老爷这一代,就学聪明了,钱家人不耕种,而是全部放租给老百姓耕种,换取田租供养家给。后来因为钱夫人嫁入钱家的关系,钱老爷才听从夫人建议,带着钱家开始突飞猛进的发展。当时宁朝商业不兴,先出手者自然获利。所以钱家有如今的财势并不稀奇。

“三姐,如今宁白轩在京城动作如何?”钱安娘听了钱红佩汇报完毕钱家这五年在京城的稳扎稳干后,便问起了宁家的情形。算算今年已是宁白轩和钱香亚的婚约之年,再有几个月宁白轩无法……恐怕也只能入赘钱家了。但在那之前,她还得防着宁白轩狗急跳墙。

钱红佩突然神色间出现了一丝不自然,虽然很快消失,但还是被细心的钱安娘给发现了。

“大小姐,宁白轩前三年还气势嚣张,不过最近这两年……”钱红佩脸上没有笑意,顿了顿后才继续说道:“最近这两年他深居简出,不知在忙碌什么。宁家在京城的商铺,根据大小姐的指示我们并没有先去滋事。而宁家,这两年也没了动作,守着京城原有的商铺规规矩矩做买卖。”

钱安娘不动声色地看了钱红佩一会儿,突然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她‘哦’了一声,转身朝范成子笑道:“就麻烦管家,跟三姐走一趟,把京城商铺的账册带回钱府,我这几日里要好好看上一看。”

“是,大小姐。”范成子也不说什么,心中早已有数了,便看向钱红佩,等待钱红佩先在前边带路。

“那大小姐……”钱红佩微微一愣,敏锐的感觉到了些什么,心里有些忐忑。大小姐莫非,听见了什么风声,怀疑上她了?

“我跟范柔一道儿。再去别的地方走走。”钱安娘舒服的喟叹一声,方才来的路上她就想这么做了。虽然这京城并非她的故土,可她却觉得这里比仅仅隔了那么几日路程的西域亲切。也许,是她的习惯还是跟这边比较相融合吧。

“那好吧,大小姐路上小心,我先同管家去做事了。”钱红佩微微点头,随即同范成子一道离开了玉器店内铺。

钱安娘与范柔闲话说笑了一会儿,估摸着钱红佩和范成子已经走远了,她才对范柔说道:“柔儿,我们去姑爷常去的万里香酒楼看看。”

范柔挠头,有些犹豫:“可是大小姐,那是宁家的……”

“无妨。”钱安娘摆手,又笑:“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只要踏入万里香,那我就是万里香的一位普通客人。他们总不至于,将客人拦在外头不让进吧?”

钱安娘这么一说,范柔倒是放了些心,也笑道:“大小姐说的是,那奴婢就陪同大小姐一块儿去吧。奴婢心里也好奇,万里香有什么好的,能成为京城最大的酒楼。”

钱安娘抿唇一笑。待范柔掀开门帘后便往外走去。范柔是不知道,宁家本来就是靠酒业起家,后来在钱老爷的帮助下,宁白轩才向布行米行业进军的。她唯一打不垮宁家的,大概就是宁家的酒业了。祖传秘方,是不容小觑的,钱家这点比不上宁家。

出门的时候,钱记玉铺赵掌柜笑脸盈盈的将钱安娘送出了铺门外,钱安娘还被他硬塞了一对耳坠,说是他特地为大小姐接风而打造的。不消赵掌柜说明,钱安娘便知道那对耳坠是他自个儿掏腰包的,于是盛情难却便只得收了下来。

范柔边走边往回看,小声道:“大小姐,这赵掌柜可真客气,这会儿还堆着一脸笑在铺门口看着呢。”

钱安娘仔细的看着那对耳坠,心里很是喜欢,却突然想到卫闻还没送过她什么东西呢,于是心里有点淡淡的不服气。没想到来这世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却是下边人送的。她轻叹了口气,算是把这位赵掌柜给记下了。

并不是这对耳坠满足了她爱财的心理,因为它们并不算十分名贵。她看重的是赵掌柜这份心意——他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她喜爱牡丹图案,所以这对耳坠上各有一小小的牡丹花图案,做工十分精细。这比送银两更能让她喜欢,因为知道他将她当了主子看。

“是,也许他是真心实意,也许他是有意讨好。但不管怎么说,我喜欢这种聪明人。”钱安娘随手将耳坠握在了手中,一时并没去注意要将那耳坠收起。她一边慢慢走着,一边与范柔说道:“生意人本就唯利是图。所以不管他贪图什么,只要够聪明够能帮衬我就行了。”

“大小姐说的是,看来奴婢往后也要费尽心思讨好大小姐了,这赵掌柜可真把大小姐的心给摸准了。”范柔嘻嘻一笑,眼光在瞟到一人后笑容一凝,脚步也慢了下来。

钱安娘正待笑骂她两句,却突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咦?她看的似乎是那青色长袍的书生?

与此同时,被钱安娘和范柔同时注视着的青色长袍书生也察觉了她们所在的位置,明显一愣后,转身逃窜似的匆匆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钱安娘稍微琢磨了一会儿,问道:“是他?”应该,是范柔那位至今未中状元,所以也不娶妻的呆子未婚夫林秀才吧?

“对、对不起,大小姐,奴婢……”范柔惊觉自己失态,一时歉疚又赧然。

钱安娘了然的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头难受,不过这事儿人家男人不愿意,我们女人也没办法。我若出面替你做主,只怕人又有闲话说你耐不住想嫁了。不过你放心,等手头事情一了,还有你父亲的事情办妥之后。我会想个妥善的办法替你做主的。”

“不必了,大……”范柔眼眶含泪,刚要婉言拒绝却看见钱安娘眼里的不赞同,便只得改口道:“谢、谢谢大小姐……”她并非耐不住寂寞了,如今跟着大小姐很好很好。只是哪个女子被夫家这样对待,心中也会难受。她只是,想要一个承诺。

钱安娘突地‘咦’了一声,拉着范柔的手低声说道:“我们快些去万里香,这里人较少,似乎……有人跟踪我们。别回头看,不然就被发现了!”

语毕。她不等范柔反应,匆匆拉着范柔往万里香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了万里香门口,钱安娘才掏出手绢微微擦汗,心里竟咚咚直跳。她一直以为这宁朝政治清明,再说这是天子脚下也没人敢放肆。更遑论,她的相公是堂堂知府了。谁知道今日,却还真的遇着跟踪的人了,她不禁怀疑那是否为宁家的人,或者其他与钱家有过节的人。

“我们进去吧。”钱安娘不着痕迹的侧头看了一眼,见那人似有察觉而藏匿在了角落,便也不管那人了,与范柔一同进了万里香。看来那人也就是跟踪而已,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

小二并没认出这位刚回到京城的钱家大小姐,以为是一般的贵夫人来酒楼尝鲜的,于是殷勤询问之后将二人带往楼上雅间。谁知刚到了雅间门口,三人与正迎面而来的一个男人碰上了。

钱安娘察觉那人视线一直盯住她,便脚步一顿,正要往雅间里走去的身子转了个向儿,一看:却是宁白轩!她心里讶异了一下,因为对方酒气冲天。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含笑招呼道:“原来是宁十公子,好久不见,宁十公子可是风采依旧呢。”

怎么说也是在人家地盘,不打招呼不像话。

宁白轩似乎真的有些醉,一看是他的死对头钱安娘,一下子酒劲就上来了。他一把抓住钱安娘的手腕,猛烈摇了几下低吼道:“你这个瘟神!跑到我万里香来做什么?!你又打起万里香的主意了?!”

钱安娘没想到他醉成这样,一时气恼,挣脱两下没成效,手腕反而更痛。之前随便握在手中的那对耳坠便从她吃痛的手里脱落,滚到了一旁去。

范柔大惊,冲宁白轩又打又踢:“你放开我们家大小姐,放开放开!”

这里纠缠之际,在万里香门口探头探脑的那一人,却是匆匆忙忙跑开往另一处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五章:这个醋不好吃 第七十五章:这个醋不好吃【二更】

京府衙门里,刚审完一桩案子的卫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实际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让他整晚不眠的少女。

他也知道她没睡好,晚上总往他这边儿凑,似乎是冷的。所以后来他干脆借着睡意将她抱了个满怀,幸而她也没拒绝,让他感觉好受了些。但他有些怀疑,她离京去东西承宣布政使司这五年里,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入睡的。

“大人,大人!”衙门里的府经历赵之显,捋着一把白胡须匆匆闯进后堂里来,嘴里连声叫唤。

卫闻睁眼,蹙眉:“什么事慌里慌张的?”随即他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快速的敲了案面儿几下,催促道:“是不是夫人出事了?”

“是,是啊……”赵之显气喘如牛,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便禀告道:“大人,下官让李三一路跟着夫人,现在李三回来了,说是夫人在万里香跟宁家十公子动了手脚。大人您看这可……”

赵之显话没说完,突然觉得眼前一晃。再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本端坐在案前的知府大人——不知道去哪儿了。他疑惑的转动身子看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人,不禁怀疑起自己刚刚是否真的见着大人、与大人说话来。

不行,他还得去找大人呐,衙差在外头等着听大人吩咐呢!赵之显于是又匆匆忙去问其他人,有无见过知府大人了。

而这个时候,卫闻早已带着前来报讯的的衙差李三,匆匆走在赶去万里香的路上了。

万里香里,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钱安娘揉着发痛的手腕,恼恨的想着这男人怎么手劲儿那么大?她隐隐愠怒的看着宁白轩,碍于在公众场合才没有失了端庄。狗咬了她,她总不能反咬狗的。

“抱歉,我们家公子是喝醉了酒,所以才……我代我家公子向钱大小姐赔罪,希望钱大小姐能够不计前嫌。今日钱大小姐在万里香是贵客,一切费用全免,钱大小姐以为如何?”万里香的李大掌柜此刻出面了,态度不卑不亢,倒教钱安娘发作不得。

钱安娘再轻轻甩了甩手腕,抬起头来已是恬静笑颜:“李大掌柜太客气了,正所谓是‘无功不受禄’,我看今日还是算了。本来我刚回到京城,想尝一尝故土的醇酒,只可惜……”

她微叹了声,转身将手递给范柔道:“我们回去吧,万里香的待客之道,我今个儿算是领教了。”

“等等。”一直在李大掌柜身后的宁白轩突然出声了。使得在场众人又是心里一惊,不知这位十公子又要惹出什么难题了。

钱安娘压下心中怒火,转身问道:“怎么?莫非万里香还要强买强卖,客人不喝酒便不准走了?”若不是看在将来好歹也是亲家的份上,她就连宁家在京城这点势力都给毁了!

也许……也许还有一点原因是因为,她不想卫闻两头为难吧。她虽然人不在京城,但卫闻的事情她却是打听的一清二楚——他跟宁白旭,几乎可以说是莫逆之交了。而让她终于放下心来的是,宁白旭一直没有害过卫闻,看来的确是个坦荡君子。

宁白旭这回却没说话,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对儿东西,站起身后将手伸到钱安娘面前,慢慢摊开手掌。此刻他的语气极为平稳,似乎之前的不快压根没发生过,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个,是钱大小姐的吧?”

钱安娘一愣,这才看清他捡起来的东西正是他之前抓她手腕时,她掉在地上的那对耳坠。她看了他片刻,心里犹豫了一下终究念着那是赵掌柜的人情,便伸手取了过来,说道:“多谢十公子了。告辞。”

说罢她转身,正欲带着范柔离开万里香,却突然对上一双怒火熊熊的眼睛,心里不知为何一紧。然后,她也不知为何会下意识的将手缩在了身后。

卫闻正带着李三赶到,却并没见到李三所说的危险情景,而是见到宁白轩送给钱安娘一对耳坠,而钱安娘也收下了。他心里怒火翻腾,紧抿着唇往前走了两步,最终还是没对钱安娘说什么,直接就对李三吩咐道:“将夫人带回府衙去。”

李三立刻上前,躬身道:“夫人请。”

钱安娘张口欲说什么,但顾忌着在大庭广众之下便还是叹了口气,带着范柔随李三往府衙走去了。她猜到卫闻是误会了,不过既然他没说,她就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穿他的心事。否则,他往后不好做人,她往后也不好做人。不过幸好这里万里香的人都将前因后果看的清楚,她也没什么‘跳进黄河洗不清’的。

卫闻深深的看了宁白轩一眼,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再敢动她一下,不念同窗情,十倍奉还!”说罢,他大步转身追随钱安娘而去。

万里香很快平静下来,唯有宁白轩满心不平静。他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心中咆哮道:不过钱家一个姑爷,竟然也能威胁他宁白轩了!!!随即宁白轩想到方才知府大人难看的脸色,顿时眯起眼,在心里形成一个计划……

再说卫闻把钱安娘带回府衙之后,直接就将她带进了后堂他的居住之所。偶尔他公务繁忙了。便就在府衙里居住,并不回钱府。原本朝廷安排也就是这样,知府住在府衙后堂,只是卫闻身份特殊了些,无人管此闲事罢了。

关上门,就只有卫闻和钱安娘两人在房里了。这里本是卫闻休息之所,没有他的命令,自然也无人敢擅自进入。

“卫闻,我想说……”钱安娘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解释之前的事情了。然而她才刚开口,卫闻便捉住她的手将她手中的耳坠夺过,狠狠的砸向了不知方向的一处。

钱安娘顿时挣扎,恼怒地道:“你做什么?你先听我解释不行吗?”她急急的望向那耳****下之处,发现刚巧那对耳坠被卫闻砸去了床上,才放下了些心。总算没有砸坏,那好歹也是她在这个世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啊。

“卫闻,那对耳坠是……啊……”她又只开口说了半句话,随即就被卫闻欺身上来,先吻住她然后用力咬了她一口,她便痛呼了一声,冲着他的肩膀又捶又打。

卫闻早就怀疑宁白轩跟钱安娘有婚约,又因为时至如今他还没跟钱安娘圆房,再加上今日所见‘定情信物’之事。心里便更是确信无疑。他一方面气愤钱安娘再次欺骗他,一方面又担心真的失去她,于是什么也不愿听她说,只想借由两人的亲密打消心中的痛和疑。

“够了!”钱安娘听见‘哗’的一声,知道自己胸前的衣裳被他扯碎了,于是大吼一声推开了他。她不给他时间反应便继续吼道:“你发什么疯?那对耳坠是钱记玉铺赵掌柜送给我的接风礼,方才不过是宁白轩对我无礼时掉落在地,正好你赶到时他将那耳坠拾起来还给我罢了!”

卫闻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冷静,看着她衣衫不整双颊似火的模样,不禁捶了捶自己的额头。他是怎么了?不管怎样他都知道她如今还是清白身,他在担心什么?

“呐。你看吧,这是他抓伤的。要不是因为手腕痛极,我哪儿会丢了这对耳坠呢?”钱安娘见他平静下来,吁了口气,随后又有些委屈的将衣袖捋高,将手腕上的淤青红痕给他瞧清楚。

卫闻刚平息的怒气又腾升起来了,他大步走向她一把将她抱去床上坐着,冷声道:“真是他欺负你的?”

“不止他呢!”钱安娘拉着他的手,忍住笑意瘪嘴:“还有一个混蛋,不仅不帮他娘子我,而且还和外人一道儿来欺负我,你说该不该赏他个二十大板?”

卫闻一噎,目光垂下,有点不自在:“该,那你还疼不疼?”

“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不疼了。”钱安娘放下衣袖,环住他的脖子,轻声道:“你得相信我,我就算再不知分寸,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收受男人的东西。那当然了,赵掌柜五十岁的人了,你该不会还吃他的醋吧?”说罢她‘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卫闻恼了:“谁说我吃醋了?我不过是派人保护你,说你受了欺负我才赶去的。临走前,我也警告过宁白轩了,不准他再打你的主意。”

钱安娘一愣,随即大叫:“跟踪我的那人,是你派去的?!”

“什么跟踪?是保护!”卫闻也吼了回去,感觉自己真是吃力不讨好。在府衙忙到焦头烂额,却还要担心她外出是否有危险,而且她并不领情,竟说他跟踪她。

“好吧好吧,保护就保护。”钱安娘心里甜丝丝的,揽过他的脖子就在他唇上啵了一下,笑道:“谢谢你保护我,赏你个吻。”

卫闻哼了一声:“就这样?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钱安娘环顾一圈,不就是个房间吗?跟家里头的,没什么不同。等她再看向卫闻时。突然觉得他的视线有些不怀好意……

第七十六章:要了你好不好 第七十六章:要了你好不好【三更】

卫闻也像模像样的学她将房间环顾了一圈。然后正经八百地说道:“这是我——一个人睡觉的房间。现在似乎……可以试试两个人。”

“啊?”钱安娘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不禁讷讷低语:“现在是大白天,而且你公务繁忙,我也还有……”

“人生得意须尽欢,你没听说过这句话么?”卫闻说话间,已经动手去解她衣裳。这是他的居所,不是钱府。他很想,在这儿要了她。

“等等,卫闻。”钱安娘心里有些慌,双手压住他的手,颤颤地道:“你、你学的圣贤之道去哪儿了?我可没听说有谁在大白天跟女人在房里亲热的。”但是,她又觉得卫闻不像那种特迂腐古板的读书人,真不知这五年他接受的是什么教育。似乎,当年的一点小正直也没了,是她造成的吧?

“宁学士说过,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呢,很多事情我们不必按照书上圣人所说来做。因为,那也未必就是对的。”卫闻看出她垂死挣扎的心态,微微勾唇,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钱安娘假装抹泪。故作哽咽道:“我就知道,你跟那厮一块儿学不了什么好。我真是悔不当初啊……那会儿就应该断了他跟你的联系,现在你也不会这么油腔滑调了。”

卫闻心中一缩,冷笑:“若没有他,我恐怕……”突地他住了嘴,什么也不说了,埋头去解那繁冗的衣裳。

随着身上越来越凉,钱安娘一边忍着冷意,一边忍着惧意。她没经历过真正的男女****,还是不可避免的有身为少女的羞涩及害怕。但碍于卫闻的要求,又或者是对卫闻患‘病’的歉疚,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她生怕一拒绝他,他的****自尊又会受到伤害,两人关系再次寒冷如冬。

心里头有些委屈,她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照顾卫闻的心情了。但不知,他可有想过她的心情?

她在他的示意下躺了下来,两眼骨碌碌的转着,在他的手放上来时她突地开口说道:“卫闻,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来着,我现在说了好不好?”

卫闻低头亲吻她的身体,也没忘了将床上的被子拉过来替两人盖上,免得冻着她。他忙碌着,漫不经心地答道:“你说吧,我会记着去办。”

钱安娘缩了缩身子,却还是逃脱不过他的唇舌,只能一边忍着身体的悸动,一边颤声说道:“管家他。得了很奇怪的病。很多大夫都看过,说、说无药可医。当时大夫说他顶多还有五年时间可活,后来舅舅请了名医替他诊治,又多熬了些日子……啊,你轻点……”

卫闻顽皮的在她胸脯间偷笑,催促道:“快说,快说完。”

“喔……”钱安娘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当初我答应过管家,等你中了状元之后,就奏明皇上,请求御医帮忙看一下。你知道,以管家的平民身份来说,这是不合规矩的。所以……你看能不能……”

卫闻的唇舌停留在她软峰尖端,真仔细思考了片刻,才道:“有点困难,不过我会想办法。”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人,心想若那人帮忙,兴许这事有可能。但是……他并不是非常想与那人来往。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决定先试试有无其他办法后再说。谁让,安娘已经许诺过范管家了呢?

他低头专心起来,火热的手指不断在那滑腻的肌肤上揉捏搓移。心中再一次惊叹。这是他第二次与她做着夫妻间的亲密事,感觉却比之前更加兴奋与满足,而她的反应令他着迷。只有从她身上,他才领会得到宁白旭所说的‘**女爱’。

“卫闻……”钱安娘咬着唇,忍不住央求:“你、你下头,磨、磨疼我了……”

卫闻低笑,身子稍微移动了下,见她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下,便伸手往下探去。果不其然得到她一声惊喘,他从她身上滑了下来,躺在她身侧将她抱在怀里,低头与她缠吻。

“嗯……唔……”钱安娘闭上眼在他怀里****,唇舌不由自主的回应着他,右腿也微微抬了起来。她承认她禁不起卫闻的****,她是喜欢与他做这种事的。何况他摸起来那么好摸,闻起来那?***牛雌鹄茨敲春每矗翟谑俏薹n芫那捉r膊恢降资撬释潘兀故撬涌释潘?br />

“安娘,”卫闻额头密布细汗,沙哑地问她:“我这算不算在欺负你?”

钱安娘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唇,被他的问题给唤回了神,于是她轻笑:“算,可是除了最后那一步,我喜欢这么被你欺负。”

可惜,男人所有对女人的欺负,就是为了那最后一步。

“那我,要了你好不好?”卫闻将灼热的硬物放在她两****轻轻的摩擦着。引来她一阵颤栗。虽然身体叫嚣着,好奇心也在驱使着,但他仍旧没有下定决心。

他知道,他跟宁白旭不一样,他要的不仅仅是安娘的身体。他想跟她圆房,却不想她是因为他的‘病’才不敢拒绝他。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他是正常的,而他希望那一天,在她成为他的女人之前。只有那时候,她亲口说她愿意做他的娘子,她才是真的爱他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所谓的‘愧疚’。

“我……”钱安娘埋头在他颈窝处,内心挣扎不已。她早就跟他拜堂成亲了,若非她一直处于上风,他又怎会到如今十八岁的年纪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她若是穿越到平常百姓人家,圆房的事情哪儿能是她说了算的呢?

想到此她弯唇一笑:“好。”除了少女时代那段朦胧的受嘲笑的感情之外,他是她第一个真正喜欢上的男人。既然如此,她何必再折磨他?早晚也是痛一回,忍忍就过去了。

“今**可没有中药,你慢一点,轻一点,我怕痛。”她认真的抬头看着他,希望他不要伤害她。她很早以前就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不许任何人伤害她。现在她明知会受伤害。却还是将这权利交给了他,她唯一希望的就只是他能善待她一些。

卫闻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他缓缓的抚摸她已然湿润的地方,唇舌也继续与她纠缠起来。直到看见她气喘吁吁,意乱情迷之时,他才小心的将修长的中指慢慢从缝隙中探了进去。

“嗯……慢……慢点……”钱安娘皱眉,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胳膊,盈白的身体开始冒出细汗。她从不知这‘钱安娘’的身子会这般小,也不知卫闻的手指那般磨人,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些微的****。尽管这****,建立在了一股刺痛上。

卫闻也出了汗。他也很紧张。而且他的内心正天人交战,实际行动还只停留在扩张的阶段——他舍不得看她痛。他见她的眉头愈蹙愈紧,抓着他的指甲也深深嵌入他皮肉之中,心知他不能再往里了,便停了下来。

“安娘,我要动了。”他低声通知她,手指正被她紧紧的吸吮着,让他的全身都绷紧了。他决定先看看她的反应再说,中指与他下面那物什自是不能比较的,他知道用什么方法能缓解她的紧窒。

钱安娘已满身是汗,既刺痛又失落的感觉围绕着她,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他停,还是要他继续。她没有应答,只是张口喘息着,紧紧的闭着眼感觉他在她身边。并且,她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往后等她的身体适应了他,她会将一切都讨回来!她会用她所知道的男女房事,让他也受受折磨。

如此,她心中方才平衡。

“嗯……啊……”

钱安娘有点痛苦有点难耐的****出声,卫闻以膝盖微微顶起她的右腿,长指开始在她身体里浅浅的出入。刚开始他的动作很慢,但很快便因为她**的润滑而逐渐加快了速度,并且另一手也从她脖子下抽出,摸索到了她****间凸起的圆珠,悄悄的按了按。

“啊,你别……”钱安娘****猛地一弓,夹紧了他的双手。她从未受过这等刺激,但不知不觉的又放松了下来,不自觉的疼痛与不适中轻声****。她在心中赞叹卫闻是个聪明的探索者,这样的确有助于让她忘记下边被入侵的疼痛,并且一波又一波的舒适感袭来。然后她连赞叹也忘了,在他的手下承欢,****,扭动。

卫闻有些惊愕的看着她因为他的动作而变得与平时不一样,心里难免有些兴奋。在她眼角含泪说‘受不了了’的时候,他侧着身子往她那窄小的缝隙中轻轻一顶,突然就见她清醒过来。瞳孔微微有些放大了。他停住没动,问道:“痛吗?”

钱安娘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不痛才怪。但他现在只是稍稍放了一点在她门口,连一个圆头都还没进去,她实在觉得他不如一下子结束她的痛苦算了。可惜她没勇气开口,教他这么做。她忍着,摇摇头:“不是很痛。”

卫闻又往前慢慢的顶,他也觉得很困难,然后在心底诧异,那么小的地方——怎么可以容纳那么大的东西……可是,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包裹了他,他也****了一声。但胳膊上的疼痛逐渐使他恢复了理智,他停下动作朝偏着头的她看了看,顿时满心怜惜。

钱安娘的泪滑下了脸庞,若非卫闻仔细看倒还看不出。她忍耐着让卫闻慢慢探进,只是抓着卫闻胳膊的双手却忘了放松,掐出了一个个指甲印,代表着她的忍耐……

第七十七章:和好如初 第七十七章:和好如初【一更】

卫门猛然抽身,深吸一口气。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打算出门去让范柔回钱府拿一套干净衣裳来。她方才那身衣裳,被他扯坏了。

钱安娘正在给自己打气说忍忍就过去了,谁知道一下子剧疼让她叫出声来,这才知道他猛然抽身离开了。她睁眼一瞧,卫闻正穿衣裳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干嘛呢?!”

卫闻头也不回地:“这次放过你。”

“谁要你放啊?”钱安娘火气上来了,坐起身来便劈哩啪啦开始了:“你说做就做,说不做就不做啊?我今个儿偏要你做了,你做不做?!”

卫闻顿时哭笑不得,她以为他不想做呢,那不是心疼她吗?再说了,他突然想明白了,他接受不了她是以愧疚之心与他圆房的。当理智恢复的那一刹那,他身体的冲动一下子就冷却了,因为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接受他的亲近的。

他爱她,她却只是喜欢他。

“你做不做啊?你说……”卫闻不知道的是,钱安娘心里难受了。身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现代女人,知道怎么****男人的现代女人。她怎么能允许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她的男人,非常理智的从她身上离开呢?

卫闻硬声道:“不做!”等她爱上他的那一天,他会做,彻彻底底的把她变成他的。

“臭小子,我一回来就让着你,你翻天了不是?”钱安娘的眼泪落了下来,掀开被子便扑到了卫闻身上,三两下将他手中的衣物扔得远远的去了。然后,她跨坐在他身上,唇对唇的就亲了下去。然后,一路往下,她毫不犹豫的含住了他尚未低头的硬物,唇舌并用,用她所知道的男女知识**着他。

她就不信,他还能无动于衷!

卫闻脑袋里轰然一声巨响,瞬间白光闪过,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好半晌之后,他才艰难的找回了自己,微微撑身看着她在他身上放肆。他****一声,她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安娘,你别这样。”他尽量迫使自己以冷静的语气与她说话,可她似乎却因此而更卖力了。

他感觉她灵活的舌绕着他的尖端打转,而湿润的口腔紧紧吮含着他不断摩擦,未经人事的他哪里能守得住这般刺激?一个激灵之下他低吼出声,不自觉的抬身迎向她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他突觉快意直达头顶。随后体内精华如泄洪般喷涌而出……

“咳,咳……”钱安娘一边对着床下咳嗽将那些东西吐出,一边在心中直呼‘完蛋’,她怎么忘了他有病啊?据她估计,方才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吧?呀,他在她面前早泄了,那他……

卫闻这回还真是恼羞成怒了,但还是飞快的起身端了杯水给她净口,然后快速找出巾帕给自己擦干净了身子,又快速的套上了衣物。他气冲冲的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找着院子里的范柔,吩咐范柔拿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给钱安娘。

之后,他才转身再回了屋子里,然后看着钱安娘直生气。

他讨厌她!非常!他确定!

这会儿钱安娘已经平息下来了,里衣裘裤也套上了。她有些尴尬的拍胸,话到嘴边却还是挑衅:“怎么样?看你还敢不敢中途离开我,我也有脾气的。”谁说在这方面,女人就没有自尊的?比男人更甚!

等了半晌却没没等到卫闻反击,她疑惑的抬头一看,吓一跳。妈呀不得了了,她怎么仿佛看见当年的小家伙了?紧咬嘴唇。两眼含泪,泫然欲泣的……

她一下子跳下床,拉住了卫闻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我讨厌你!”卫闻忍住泪意,声音却还是带了一丝哭腔。

“干、干嘛呀?我、我不是让你快乐了嘛,你还讨厌我……”钱安娘有些不服气,吃亏的可是她耶。但见他那副与五年前没什么两样的可爱面容,她心里又软了,急忙拉着他到床边坐下,轻轻抚着他的背哄道:“好嘛,算我对不起你好了,我忘、忘了……”她是真的忘了他早泄了,难怪他及时抽身,却原来是不想让她瞧见他犯病的样子呀。

她不说还好,一说卫闻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唰唰掉下来。卫闻一把抱住她,不停地说:“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好好,讨厌我讨厌我,可你干嘛讨厌我啊?”钱安娘翻了个白眼,但心里却喜滋滋的。他还是只肯在她一个人面前露出他的本性,她就说嘛,就算事隔五年,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她的小家伙,怎么装,在她面前也装不了一辈子。私底下,她还是喜欢这样的他。

“我……”卫闻可真是有些伤心难过的,“我、我的第一次……就被、被你这样给……我、我想跟你那样,不、不是这样……”

他此刻突然有些明白了,也许这就是爱到深处和未到深处的区别。安娘可以接受他和另一个女人。可他却不能接受他或者是她,再有任何‘另一个’。他一直都认为,他和她便是一个圆了,多一个别人、少一个他和她,都不行。甚至,连他期待已久的与她的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告终,他也难以接受。

但是他能如何呢?他爱上的就是这么个不以感情为第一位的坚强独立的大小姐,她不依附别人生存,反倒是别人依附着她在生存。但不得不说,他首先爱上的便是这份依附的温暖——当初在他穷困潦倒时她给予他的那份温暖。

“啊?这……这个……”钱安娘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在哀悼这个。她既为自己的大胆举动感到尴尬,又为他的悲痛而感觉无法理解。最终她便将这尴尬和不理解汇成了这样一番话:“可是卫闻,你不还是跟我吗?反正,你也没跟别人那样啊。你的第一次,还是我的。”

卫闻一怔,突地推开她,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脸色不停的在变幻着。对啊,他不还是跟她做了那事吗?他并没有跟其他女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并没有对不起安娘以及他对安娘的感情啊?

三两下抹干了眼泪,卫闻恢复了常态。他看了看钱安娘,平静地道:“嗯。你说的没错。”还是一副知府大人的拽样儿。

钱安娘微愣,这也变脸太快了吧?她、她还有点不能适应,原谅她吧。

听见叩叩的敲门声,卫闻站了起来。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和眼,感觉没什么异样后,他才朝门口走去,拉开门接过了范柔取来的女人衣物,然后关上了门。他转身回到钱安娘面前,递给她,说道:“穿上吧,穿上就回钱府去。我要晚些才能回来。”

“不、不是,你怎么转变这么大?”钱安娘站起来,不由得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他避过。

卫闻勾唇,挑眉道:“卫知府,自然要有卫知府的模样了。”卫闻,只在钱安娘面前才是——你怎会明白?

钱安娘看了他半晌,仍然有些不解他这话的意思。然后她开口问道:“卫闻,我们以后怎么相处?”他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她觉得她也快成神经病了。偏生她对不起他,她也不能拿他如何,这样教她如何安心处理其他事情?她真的,希望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先穿上衣裳吧。”卫闻微微叹气,她还是不了解。待她穿上衣裳之后,他才搭上了她的肩,轻声问道:“安娘,你爱我吗?”

钱安娘微怔,爱?爱……什么是爱啊?她连父母都不知是谁,也没有亲人,温饱不衔的过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闯出一点成绩来又漂流到这异世,她没爱过人啊……

“那,好吧,你喜欢我吗?”卫闻退了一步,也不想逼迫她。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至少他知道在她心中还没有‘爱’这个概念。

“喜欢,你是我在这里最喜欢的人。”钱安娘这回答的毫不犹豫,因为她的认知里对人的看法只有‘喜欢’和‘讨厌’两种态度。而卫闻,恰恰是她喜欢的人之中,最讨她喜欢的那一个。

“不会再有比我还让你‘最’喜欢的人了?”卫闻开始微笑,也许他逐渐开始了解她了。其实她,只不过是不懂而已。

钱安娘有一刹那间的眩晕,差点迷失在他的笑容里,她开始嫉妒一切看过他笑容的人。被他摇了摇,想起他的问题,她肯定的摇头:“绝对不会了。”

“那好,安娘。从今天起我们好好过日子。”卫闻告诉自己该满足了,其他的事情慢慢来,“我不再故意对你冷淡了,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对我,我不会生气。”

钱安娘张了张嘴,目露惊愕:“不会吧?有这么好的事?”她以为,刚刚她让他在她面前早泄了,他会从此不理她了呢!

“真的。”卫闻看着她可爱的表情,不禁露齿一笑,心想这样挺好。

钱安娘晕一阵,再醒一阵,突然就明白了——肯定是因为她之前服侍他服侍的很好!于是她得意洋洋起来,就说她活了三十几年看了那么多情色画还对付不了纯情的小处男呢!但是,他的话让她绷紧了五年的神经终于放下来了,歉疚之心也似乎放下了,她很喜欢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是第一次她对人有着愧疚心,然后一压,压了她五年,让她经常觉得无法喘息。

“卫闻,不,相公,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一辈子依赖我吧,我保证再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她扑进他怀里连连叫嚷,嘿,她的小相公回来了!

卫闻抱着她,感染到她的开心,也不禁笑开来。宁白旭啊宁白旭,幸亏我没听你的,否则怎会感觉到此刻的幸福?

正在喝着花酒的宁白旭,突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第七十八章:五年的亏空 第七十八章:五年的亏空【二更】

“大小姐,姑爷他到底有没有欺负大小姐啊?”一路从府衙离开。钱安娘被范柔的问题缠的没法脱身。偏生她知道范柔担心她,也不好命令范柔闭嘴。

快到钱府大门口时,钱安娘终于忍不住的转身道:“柔儿,他不会欺负我的。”就是……某处还有些被浅浅入侵后的疼痛感,不过那可以忽略不计,谁让她是女人呢?

“可是,奴婢很担心呐。”范柔说不出心中那种怪异感,忧心忡忡的蹙眉说道。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远远跟随的衙差,心里更是不舒坦了。

“担心什么?”钱安娘摸了摸范柔的头,知道范柔是真心为她好而唇边逸出笑容。不过,她还真没猜出范柔这么忧心忡忡的,是为了哪般。

范柔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钱安娘,最终还是压低了些声音说道:“难道大小姐就不觉得,如今形势对大小姐不利吗?大小姐外出也有姑爷的人跟着,这回府也有衙差跟着,好像大小姐随时随地都在姑爷的掌控下一样。不是奴婢要挑拨大小姐和姑爷的关系,但奴婢希望大小姐防一防,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在钱安娘面前,范柔还是称呼卫闻一声‘姑爷’,而非‘大人’。想当初卫闻对钱安娘服服帖帖的。范柔都是看在眼里的,也并不以为这位姑爷有多大能耐。而今这位姑爷当了知府,却突然好像是一家之主了似的。这让忠心耿耿的范柔,说什么也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她家主子的地位被动摇了。

钱安娘一愣,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那远处随行保护她们的衙差,心中因范柔的话而有些复杂起来。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不期然地,那委屈含泪的明亮大眼出现在她脑海之中,像是一张唤醒符咒似的将她从迷雾中拉了出来。

钱安娘将视线收了回来,嘴角噙笑,摇头道:“柔儿你想多了,相公他只是担心我们的安危,他并没有插手钱家任何事,不是吗?”是,她性子是多疑了些,但她可以不信任任何人,却唯独不想不信任卫闻。既然决定了要跟他好好相处,那她自己就不能三心二意,有任何疏离他的举动。何况,她打心底里相信他是为了保护她,才让衙差一路跟着,而非监视。

范柔表情顿时怪异起来,大小姐怎么从府衙出来,竟改口称姑爷为‘相公’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觉得失落落的,好像可以预见大小姐完全沦落为姑爷的囊中物一样。大小姐是她除了已过世夫人以外最佩服的人了,可是……大小姐也要为男人改变了吗?

“好了。我们进去吧,我今天还有账册要看呢。”钱安娘想起白日里吩咐范成子做的事,于是便拍拍范柔的肩安慰她不要多想,再带着她一同进去了钱府内。

对于范柔的反应她也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她已经决定除了私下和卫闻在一起,她都称呼卫闻为‘相公’。虽然她不认为卫闻会特别在意他‘姑爷’的身份,但对于已经是朝廷命官的他来说,这个身份还是有些压力的,她不想在日常生活中再给他什么压力了。范柔这些人的观念,恐怕只有通过她对卫闻的尊重,才能逐渐改变过来。

钱安娘推开门进去账房的时候,范成子已经在屋里等着了。他一边整理账册,一边以拳掩嘴轻声咳嗽着。

钱安娘皱了皱眉,让范柔等候在账房外头,而后走进去对范成子说道:“管家,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你身体不好,回京后这些事情就让我自己来好了。”

范成子笑了笑,摇头道:“谢谢大小姐关心,不过老奴时日无多,还是再帮大小姐略尽绵薄之力的好。这样,将来老奴到了那边。也不至于无颜见夫人。”

“管家可别这么想,我已经跟相公说过了,相公说会想办法让御医来瞧瞧管家的病。我想,御医一定会有办法的。”钱安娘不意外的看见了范成子微讶的眼神,随即坦然一笑,脸上表情已经说明了她与卫闻的和好。

范成子顿觉释然:“夫人若是知道大小姐与姑爷这般,一定会觉得很欣慰的。不过……”他停了停,才又说道:“大小姐应该知道,倘若姑爷是在高中状元面见圣上时提出此要求,皇上必欣然同意。然而姑爷如今身为知府,怎能逾矩向皇上提出这等不合规矩的要求?大小姐应该,为姑爷的前程着想。”

钱安娘一愣,突然觉得自己还不是十分明白这封建等级制度的森严程度。她暗骂自己失算,这可不是她那请领导吃顿饭塞点红包就万事大吉的年代。她随即点头:“管家放心,我会叮嘱相公,不可为便不为之。”

范成子又咳嗽了几声,压下了那股胸闷感,转身将他已经整理出来的重要账册搬上案面,对钱安娘说道:“大小姐请看,这些都是老奴整理出来,能够反映钱家在京城这些年生意状况的账册。其中一两本,老奴已经看过,请大小姐先过目后再说。”

“好,管家便先在这休息一会儿。”钱安娘便走了过去,聚精会神的开始处理正事。虽然她并不想怀疑这五年来钱家在钱红佩的打理下会出什么问题,但她觉得还是先看看的好。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范成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时不时的睁眼看一下仔细查账的钱安娘,目露欣慰之色。但见钱安娘偶尔皱紧的眉头。他知道她也发现一些不对劲之处了,然后重新闭上眼,等待钱安娘看完后唤他。

日落西山之际,钱安娘吐了口气,终于将范成子所挑选出来的账册全部过目完毕,心中也有了大概一本明账。她抬头看了看范成子,见他仍闭着眼便犹豫着是否要叫醒他。

“大小姐打算怎么做?”范成子却已经耳尖的听见了她的吐气声,知道她已全都过目,便睁开眼,随后站了起来,走到钱安娘面前问道。

钱安娘抚额,显然有些头疼的感觉。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但平白的被人拿去了,而且似乎钱红佩也成了被利用之人,她有些不甘心。她想了许久,苦笑一下道:“还是先查清楚这几笔钱,流动到什么地方去了吧。三姐那边……我不想闹的太僵。”

范成子点点头,仍旧是一脸欣慰:“三小姐应该感激大小姐才对,大小姐如此为她设想。不过大小姐的猜测与老奴一样,老奴也觉得此事与三小姐无关。这账册虽是出自于三小姐之手,但不难看出这是商场上极为高端的瞒天过海之法,恐怕三小姐到现在还没有察觉出来。她一直处于被利用之中。”

钱安娘微微一笑,对范成子的赞扬不置可否。她本就是这样,对要用之人宽容,否则人家怎会对她死心塌地?

钱家当年被宁家逼退至京城,在京城的生意很杂乱,各行各业都有涉及。钱红佩虽然颇有经商头脑,但可惜没有实战经验。不知这五年里发生了什么变动,使得账面上的账是平的,但实际上像她和范成子就可以看出,每一笔收入都是空头支票,压根没有归入到钱家金库中。而钱家实际上年年亏损。

似乎一旦钱家有一笔收入的时候,就必定随之而来一笔支出,甚至比收入更多。然而从账面上看,这却又是合情合理的,因为生意场上资金本就是从此处流动到另一处。更何况,钱家生意繁多,钱红佩自然不可能从这边收了钱,不准那边拿钱进货。

“嗯,我听说……”钱安娘斟酌着用词,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三姐跟宁白轩走得有些近?当然,这也许是以讹传讹,我是没怎么相信的。”

范成子失笑,而后说道:“大小姐不必试探老奴,老奴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宁白轩的确有意靠近过三小姐。不过,两年前他们似乎闹了一场,三小姐从那以后再也没跟宁白轩碰过面儿。只是这三姨太嘛……看样子很中意宁白轩。有一回三姨太回马家,是宁白轩给三姨太雇的轿。”

“哦?三姨娘么?”钱安娘眉头挑了挑,似乎有些明白范成子的言下之意了。嗯,或者,问题就出在这儿吧。但是钱红佩和宁白轩……她又皱眉,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压下心中纷乱猜想,抬头往窗户那边儿看了看,然后站起来收拾案上账册,说道:“天色不早了,相公怕是也要回来了。管家你也去歇着,这账面上的事情先不要跟三姐提起。等查清整件事情之后,我再寻找机会跟三姐好好谈谈吧。”

“大小姐先去休息吧,这里老奴来收拾就行了。”范成子忙上前去抢了钱安娘的活儿,不许她做那下人的事情。

钱安娘拗不过他,只得讪讪一笑:“那管家早些休息,我先回房了。”说罢,她侧身走开了些,看着范成子低头整理账册的模样,轻叹了声才转身离开了账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九章:老实交代她是谁 第七十九章:老实交代她是谁【三更】

钱安娘许久没爬过树了。但因为在房里等的无聊,她支开范柔后独自到了高疃院,不太利索的爬上了那颗冲天大树。因为太久没人打理其中,她爬上去时还被横生错杂的枝叶给骚扰了,没办法她便稍稍给折了,然后任它们下垂在空中。

今晚没有星月当空,因此在寂静的夜色下,万家烛火显得特别灿烂,远处的山上也闪出疏落的灯光。各家各户远远送来温暖的气息,还有零零星星的狗吠,听着格外让人感觉亲切。

“唉,臭小子,还不回家……”钱安娘喃喃低语,看着府门口那条青石板路,怔怔出神。

以前她一回到钱府就可以看见他了,要么他在静心读书,要么他在偷吃甜点,从来没尝试过这种等待的感觉。这不禁让她想起,当初他可是也经常等着她回家呢?他有没有,也像她现在这样惆怅不安过?好像,就永远等不到对方似的了……

但她知道这会儿他该回来了。天都黑透了呢。白天他才刚和她和好,不会故意丢下她在家里不回来的。她自信满满的想着,是有事把他给耽搁了,因为他是知府大老爷了嘛,很多公务缠身的。

不多会儿,钱安娘眼睛一眯,唇角开始上扬。那远远的路的尽头,一顶官轿出现了,她似乎还能听见那‘吱嘎吱嘎’的响声。但她没有下树,左顾右盼之后折了几根树枝在手里攥着了。

官轿很快停在了钱府大门口,前边一倾,身着官服的卫闻就下了轿。面对钱府门口下人点头哈腰的迎接,他视若无睹的往里走去。

钱安娘皱眉,不知自己能否将树枝扔到卫闻面前去。而且万一被人发现的话……但是这时候她玩心已起,也顾不得自己会被人发现,便将手中树枝扔了出去。随即她低声欢呼,哎呀正好隔卫闻不远,他若听不见动静她待会儿就要骂他是聋子瞎子了!

高疃院在钱府正中,所有人从大门进来都得经过高疃院外的石路,而钱安娘所在的大树,更是离那石路颇近。这会儿卫闻听见有东西落了地,便警觉的转头去看。等他看清楚那落在草丛里的是一截树枝时,心里不禁疑惑起来。

他走过去瞧了瞧,然后抬头看向四周,唯一能入眼的便是那似乎在不停颤动着枝叶的大树。他记起来了,那不是当初安娘带他爬过一回的大树么?安娘还说,那是她娘从西域买过来的。能纵观钱府全景。

紧接着,他脸色变了——他分明瞧见那茂密枝叶里头,吊着一个他似曾相识的人。毫不犹豫地,他往回快跑到高疃院门口,踹开门便奔了进去直到大树下。他表情古怪的看着树上的女人,忍了好久才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哇,救命!”钱安娘一听见卫闻的声音,立刻叫了出来。她就是太高兴了一下,然后就这样了,幸亏她抓住了面前的树枝,不然这会儿已经掉在地上摔成两截儿了。

卫闻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他不悦的在心里咒骂着,一边生气一边往树上爬。没见过堂堂知府身穿官服爬树的,若教人看见还不笑掉大牙?但是摊上这么个总不按规矩做事的女人,他就是知府又有什么办法?

“手给我。”卫闻总算爬到她身边了,伸手够了够,够不着,便命令道。

钱安娘想松手来着,但是试了试觉得好像立刻要掉下去了,于是不敢:“不行,我一松手就掉下去了。”

“不会的。你相信我。”卫闻有把握在她伸手那一刻抓住她,于是安慰她道,两眼紧盯着她给她鼓励。说实话她现在的模样也让他挺担心的,幸好在他来之前那树枝没断,他是头一次觉得她身子轻盈,非常好。

钱安娘看了他片刻,也实在是抓不住了,于是警告他道:“你可得抓住我啊,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的。”说罢,她咬了咬牙,松开右手伸向他。

而与此同时,她左手也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迫不得已松开了树枝——她整个身体,迅速的往下落去。

“啊……”钱安娘一声惊叫还没拖的够长,猛然就觉得自己右手被握住了,随后整个身子也被带往右侧,而腰身也立刻被抱住。

半晌后,卫闻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抓住你了。”

钱安娘怔了半晌,然后紧紧抱住他,心里的感觉无法言喻。卫闻,抓住我吧,一辈子也别放手了。

“你倒是说说,你一个人爬到这树上来做什么?”危险一过,卫闻的声音变得愠怒了,“还有,那截树枝是你丢的吧?既然知道我回来了,为何不下树?”

钱安娘讪笑了一下,也不害臊地说道:“我想你了嘛,看你还不回来就到树上来等你。所以你的轿子一出现在钱府外头。我就看见了,然后就丢树枝给你提醒你我在这儿,让你来接我咯。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我见你注意到我丢出去的树枝了,一时高兴忘了自己是在树上,所以手舞足蹈的就差点掉下去了。不过还好,我随机应变抓住树枝了。”

卫闻微愣,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爬上树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责怪不是,表扬更不行。

“唉,看来是老了,动作也没当初俐落了。”钱安娘自嘲的笑笑,随后捶了他一记:“说!干嘛这么晚才回家?我那么多账册都看完了,也梳洗过一回了,你都还没回来……”

卫闻刚被她一个‘老’字给逗笑了,又听见她开始盘问,便带着笑意说道:“我不是要给你办事吗?所以耽搁了些时候。再说了,你在府衙跟我呆了那么久,我没办完的公务总得在之后都给办了吧?”

钱安娘听他提及之前的糗事,脸上一红,不自在的哼哼声道:“给我办什么事儿啊?”

“管家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卫闻的眉头不可察觉的轻皱了下,随即平展开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之内御医便会登门给管家诊病了吧。到时候,你在府里安排一下就好了。”

钱安娘惊讶:“什么?办妥了?”她还刚想趁着今天跟他说说,不要冲动行事呢。却没想到,短短半天时间,他就把范成子所说的难题给解决了。但她还是有些担忧:“卫闻,你直接请示皇上,还是别的什么法子啊?会不会,惹来什么事儿?”

卫闻顿了顿,考虑再三觉得瞒不住她,便还是说道:“我去拜托了一位朋友,而他再带着我去拜托了他的朋友。就这样,办妥了。”

“你的朋友?他的朋友?”钱安娘在这种事情上多敏感啊,一下子就看出他的拐弯抹角不对劲了。她依旧笑盈盈地:“你的朋友,该不会就是宁白旭吧?那宁白旭的朋友呢?是谁?”

她可不傻,卫闻的朋友也就宁白旭最好了,再者宁白旭现在是翰林院学士,和皇上较近,卫闻当然是会去找他的了。但是卫闻不直说,就说明宁白旭的那个朋友有点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待她拷问一阵就知道了。

卫闻的手磨蹭在她的颈项间,犹豫了片刻后才说道:“宁兄让我守口如瓶,因为对方是一个姑娘家,说出去会对她的闺誉有损。”其实这件事情他也很无奈,不过他不想他们之间再出现什么问题了,所以这样的说法是最好的。

“卫闻,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我这一辈子都不骗我的。”钱安娘被他的手撩拨得心痒难耐,但正事还是让她按捺住了轻薄他的念头,“说吧,她是谁?什么样的身份,能请动御医来给平常百姓看病?”姑娘家,姑娘家……就凭这三个字,她也得知道对方是谁啊。虽然卫闻说那是宁白旭的朋友,但她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劲。

“安娘……”卫闻打算亲亲她了事,谁想到她快他一步的以食指抵住他的唇。

钱安娘哼笑:“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别以为给点糖我就忘了正事。你这个小骗子,快点老实交代,她到底是谁?!你不说的话,我可去问宁白旭了!”

卫闻扬眉睁眼,看着她眼里的坚决,无可奈何。宁白旭那边他都说好了,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他是怕安娘和那人碰面,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偏偏,那人,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你说不说?不说我可哭了。”钱安娘收回手,捂住脸假装哽咽。可爱不是他的专利,她装一装也会有的。虽然不美,遮住脸不就行了?她得意的在心里想道。但实际上。她的心里有些沉重,总觉得他的答案不会是她喜欢的。不然,他何必这么吞吞吐吐不肯直接告诉她呢?

“好吧。”卫闻表情凝重了些,然后先叮嘱道:“但是安娘,不管她是谁,我们不去惹她,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你若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我答应你。”钱安娘心中预感更不详了,该不会卫闻惹了什么桃花债,然后人家后台很硬,她得让贤吧?

第八十章:我不做陈世美 第八十章:我不做陈世美【四更】

【谢谢‘应爱而生’亲的粉红。谢谢‘懂事猫’的礼物。另,偶又爆发啦,挖哈哈!】

高疃院里,一位大小姐脸色冷冰冰的往外走,后边则跟着另一个擦着嘴唇的官老爷——自然是刚被惹的钱安娘和刚惹了人的卫闻了。两人一路上无话,也是因为时不时有下人观望着。

一直到了主院落,卫闻才一把拉着了钱安娘,舔了一下流血的嘴唇,说道:“安娘,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都说跟她没什么了,而且就跟她见过一回面。”他说不告诉她吧,她偏要他说;告诉她了吧,她又生气,还咬了他一下。

他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抵抗住她的软磨硬泡,将宁白旭叮嘱他的‘打死也不说’的道理给抛在了脑后。

“一回面?见一回面她就肯帮你?她若对你没意思,我钱安娘的名字倒过来写!”钱安娘心中直泛酸泡泡,越看他漂亮的脸蛋便越是生气。谁让他长那么好看,又年轻有为的?人家公主不看上他才怪呢!平安公主平安公主,他叫的多亲热啊……

突然,卫闻扳过她的身子。让她转身看着她身后的人‘们’。他好笑的看着她涨红的脸,才低语了一句,然后拉着乖乖不再挣扎的她,进了房。

范柔挥手赶退那些呆若木鸡的下人,板着脸道:“都去干活了,干活了。”事实上,她也有些没法反应过来——大小姐还有这近乎蛮横的一面。

在屋里的钱安娘贴着门听外头动静,等外头人都散去了,她才一脸埋怨地转身走到卫闻身边坐下了:“都怪你,干嘛不进房了再说?你故意的吧?”

“让你消消气,不然你没法听我说话了。”卫闻含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红布包,递给她,双眸晶亮:“安娘,我一直想送你这个。”

钱安娘本欲不去接,但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伸过去接了过来。她就是没办法不好奇嘛,她特想知道他送她第一份礼物是什么。看着手心里的小红布包,她心里甜丝丝的,总算这家伙还知道她之前那意思,赶紧的就补给她礼物了,真是孺子可教。

“打开看看。”卫闻心里没底,这是他娘喜欢的东西,却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钱安娘撇了撇嘴,一脸漫不经心实则手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小红布包。等到一圈圈拆开外层包着的红布,她才看见里边是一方丝质手帕。她抬头看了卫闻一眼,受不住他眼中的期待,于是取了那手帕来看。

手帕是淡淡的粉红色,中间绣着两朵白牡丹图案。简约大方。不过手帕四角都有小字儿,她仔细的去看才发现那是‘闻’‘安’两个字。

见她看清楚了,卫闻才说道:“我娘临死前都对一方手帕爱不释手,因为那上边有爹送给她的字。我想,你不缺金银珠宝,我就送我娘最喜欢的东西给你,不知你喜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

“不喜欢!”钱安娘挥了挥手帕,咬了咬唇后在他黯然的眸色下,抗议道:“谁知道你那‘安’字说的是谁呢?你干嘛不写‘娘’字?”这臭家伙,难道不知道她正介意着平安公主的事儿吗?还敢把‘闻安’两个字凑一块儿给她看!

卫闻重新燃起希望,睁着眼儿看着她:“那若改字儿呢?你喜不喜欢?”

闻娘?太难听了吧?钱安娘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地道:“算了,不改字儿了,就‘闻安’吧。”

她低头,将原先别在腰间的那块手帕取了下来,挺认真的将卫闻送给她的新手帕别了上去。然后,她摸了摸丝滑的手帕,心里莫名的温暖起来,好像以后随时随地都有卫闻陪着她一样了。也许卫闻的娘喜欢这东西,就是喜欢有卫闻的爹时刻陪着的感觉吧。

看着她小心翼翼又嘴角噙笑的模样。卫闻明白她方才为何要说‘不喜欢’的话了,原来还是因为平安公主的事儿呢!他轻咳一声,总算找着机会解释了:“安娘,平安公主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她早年便倾慕宁白旭的才华,因此与宁白旭结为知己,此事并不为外人所知。后来宁白旭与我结为莫逆之交,也一直未告诉我这回事。直到我两年前我高中状元之时,平安公主才与宁白旭谈起了我。”

“所以,她就让宁白旭将你带去见她了?”钱安娘此刻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到底还是因为平安公主先与宁白旭结识的。

“是,在你回来之前,我们也就见了那一回面。”卫闻笑了笑,继续解释道:“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平安公主嫁过人。只可惜,驸马在三年前去世了,所以平安公主的遭遇也很令人同情。”

“啊……”钱安娘低呼一声,没想到这位平安公主是个****,那真的很可怜哦,在古代来说。

卫闻看穿了她的心思,又道:“皇上几次欲给平安公主指婚,可惜平安公主都拒绝了,谁也不知她心中所想。我和宁白旭都认为,她还记挂着死去的驸马吧,也算作是一个……痴情女儿家。”

钱安娘见他说这么多平安公主的可怜事和痴情事,不由得脸上火烧,这不明摆着讽刺她之前那是无理取闹吗?一阵心虚之下,她催促道:“说重点,重点!”

卫闻失笑,但在她的瞪眼下收敛了些。继续道:“平安公主年纪较长,性格十分豪放,不甚注重男女之别,因此自从两年前我在宁白旭设下的酒宴上见过她一回后,便再也没有答应过宁白旭与她见面了。这回为了管家的事情,我只能托宁白旭转告她,希冀她能帮忙。没想到,她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要求我送去公主府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钱安娘上下打量着他,终于发现他颈项间少了个东西,顿时急了。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东摸西摸,怒气又上来了:“你母亲给你那玉坠儿,你给她了?”

卫闻轻轻替她拢了拢头发,安慰着她:“管家对你忠心耿耿,这些年来一直伺候在你左右,和这玉坠儿比起来,他要重要得多了。我想,娘在天之灵不会怪我的。”

“胡说,胡说!”钱安娘心里醋坛子又打翻了,“当初我要看一下,你都紧张得跟个什么似的。现在她要,你就送她了,你还说对她没意思!我知道。像你这样恋母的男人,就喜欢比自己大的成shu女人。你……”

“你吃醋了?”卫闻突然怪异的看着她,然后蹦出这么四个字。不,不用问了,他确定她是吃醋了。哦……他也迟钝了,竟没看出她方才一直是在吃醋。

“我……”钱安娘也愣住了,她以为卫闻就是她的,谁也不能跟她抢。可卫闻这么一问,她突然发现她不仅仅是在跟人抢,而是好嫉妒好嫉妒有其他人喜欢他……所以,她不是独占欲强。而是吃醋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喜欢我,所以吃醋也是很正常的。”卫闻整个人都快飞上天了,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头一次,他觉得那个平安公主也不是非常麻烦了,最起码她让他看见了安娘为他吃醋的样子。

钱安娘看了他半晌,理直气壮地道:“你是我相公耶,我吃醋有理!”随即她眉头蹙了起来:“你说平安公主要你那宝贝玉坠儿干什么?她若是不喜欢你,干嘛要抢走你最宝贝的东西?不,不行,我得会会她!只要我与她说上几句话,我定然能看出她是否喜欢你。”

“安娘!”卫闻声音陡然提高,按住她肩膀后严肃地说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她是公主,而且是皇上最宠爱的平安公主!连她出宫,在万里香喝酒,都是皇上亲自准许的。如果你去惹她,连我——也救不了你。”

钱安娘气结,该死的封建等级制度!

“安娘,五年了……好不容易你肯将我当成你的相公,好好过日子……我不希望,有人破坏我们这种幸福。”卫闻定定的看着她,满目深情,随后斩钉截铁:“任何人!”

“卫闻……”钱安娘偎进他怀里,心中隐隐感动,却也还是不服气:“那她要是真喜欢你呢?要是她打小报告让皇上撤你的官儿呢?要是就算我不去惹她,她也找上门来欺负我呢?怎么办?”

卫闻抱紧她,承诺道:“我不做陈世美,荣华富贵于我如浮云。安娘,我只爱你一个人。如果她欺负你,我帮你欺负她。但是,答应我:你不要出面,什么都不要做,好吗?”

他了解平安公主,她惜才。如果是宁白旭或者他卫闻,惹恼了她,她不会以身份压人。但对象若是安娘,就……不一定了。

钱安娘弯起了唇,耳边尽是他不算甜言蜜语但却比甜言蜜语更动听的保证。她低语道:“你都说不做陈世美了。你都说帮我欺负她了,我还能不答应吗?卫闻,你是第一个保护我的人,我也只喜欢你一个人。”

尽管不是‘爱’,但卫闻还是满足了。他从怀中扶起她,看着她的盈盈笑脸,微微眯眼,低头吻去……

第八十一章:外来诱惑与威胁 第八十一章:外来****与威胁【一更】

第四日,御医果然来了钱府,但并不是他一人前来,而还有另一身份高贵之人同行。这人,便是钱安娘心中的那个结,平安公主。

平安公主仅带了四名随从,两名侍卫两名婢女,再便是御医王思洪了。而这六人来到钱府之前并没有人预先通知,因此当平安公主驾临时,钱府唯有四小姐钱香亚与五小姐钱正柔两位主子在府里。至于卫闻自是在府衙办公,而一家之主钱安娘也带着钱红佩出门巡视钱家生意去了。

钱香亚和钱正柔听见下人禀告,都呆愣当场不知如何是好,压根还不知这平安公主怎么会突然驾临钱府。但下人慌张的禀告已然表明平安公主进了钱府,她们当即在几位姨娘的催促下匆忙去正堂见驾。

“公主万福,民女等不知公主驾到,未曾迎接,罪该万死。”钱香亚好歹站住了脚跟,作为领头人朝平安公主跪下去请罪了。而她身后跪倒了一片钱家人,都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

平安公主淡淡的瞥上一眼,随后轻挥了挥手:“起来吧,本公主并没事先通知,不知者不为罪。本公主问你:你家主子现在何处?”

钱香亚只觉得那平安公主高贵典雅,无形之中便给她一种压迫感,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贵贱之分便是如此明显。她谢恩后躬身立于一旁回话道:“启禀公主,大小姐她外出了,民女这就派下人去请她回来。”

平安公主微一皱眉:“本公主问的是知府大人,不是钱家大小姐。”语气虽仍平淡,但却透着明显的不满。

钱香亚急忙道:“公主恕罪,民女糊涂。大人他现在府衙办公,约莫酉时才会回府。”

“知府大人不住府衙,每日都回钱府么?”平安公主又问道,此刻却偏头看了她左侧的婢女金环一眼,似在传达着什么信息。

金环顿悟,接着便上前去喝退了其他一干人等,就连三位姨太太也不例外,唯独留下了钱香亚和钱正柔二人。而后,金环又关上了房门。至于该去请钱安娘和卫闻的钱家下人,自是早已匆匆赶去了。

钱香亚心中忐忑,也不知这平安公主到底是何用意,当下却只能按实回话道:“回公主的话,大人在公务繁忙之时,偶尔会留宿府衙。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回钱府歇息。”

平安公主微一沉吟,又问道:“你可知道,此次钱安娘回京,可有与知府大人圆房?”

钱香亚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颤声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民女不敢妄言……”这到底关系着钱家满门,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乱说话。谁知道,这平安公主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此刻钱正柔也有些忐忑了,跟着她四姐一同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在这平安公主面前,她们就如同蝼蚁一般,既猜不着平安公主的来意,她们宁可什么也不说。顶多讨一顿板子,却不至于获罪满门。

平安公主冲金环银环使了个眼色,后二人便上前去分别到了钱香亚和钱正柔两人面前。金环扶起钱香亚,而银环则扶起钱正柔,分别塞以重金,然后如此耳语了一番。

只见钱香亚和钱正柔脸色连连变幻,最终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相信这平安公主的话。原来,金环和银环告诉她们:平安公主是知府大人的朋友,所以想知道知府大人的一切,这才来询问她们。如果她们对平安公主效忠,那么她们往后就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甚至于她们的婚姻也可由平安公主做主。

平安公主见她们似有犹疑,便轻哼一声道:“本公主向来说到做到,难道你们还担心本公主骗你们不成?钱家也就你们两位小姐还没许人家吧?你们当真以为,钱安娘会让你们嫁的称心如意?前边已经有钱菲菲尝过苦果了,你们若再不及时投靠明主,只怕这辈子便没什么希望了。”

钱香亚顿时心里一惊,是啊,她的婚约应该是在宁家的,她的未来夫婿应该是宁白轩。可为什么,钱安娘迟迟不肯拿出手中婚约书,挑明这一切让她嫁进宁家呢?二姐跟了那没出息的郑长林,到现在已经成了钱安娘的傀儡,对钱安娘言听计从了。那她……

这边钱正柔也在心里琢磨着,她今年已经十八了,再过不久便与三姐一样成老姑娘了。可钱安娘压根没有帮她挑选好人家的意思,她再不为自己打算,莫非将来真要如姨娘一样,给人家做小?不,她可不要!

稍后,钱香亚与钱正柔互看一眼,轻轻点头后同时冲平安公主福身:“民女二人愿听公主吩咐,尽心替公主办事。”

平安公主笑了:“很好,不过本公主并不需要你们办什么事。本公主只需要,你们将钱安娘和知府大人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本公主说清楚。本公主要知道,知府大人与钱安娘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以及感情深浅程度。”

“公主请放心,只要是民女二人知道的,民女二人必不隐瞒公主。”钱香亚莫名其妙松了口气,总算不是让她们下毒什么的。她只想富贵荣华,却并不想害人性命,宁朝的森严法纪她是知道的。更何况钱家本身就有一位清官知府,她也曾看见过被卫闻判了斩刑的犯人痛苦狼嚎的模样,是以她不敢触犯律法。

“那好,先回答本公主之前的问题,钱安娘与知府大人可曾圆房?”平安公主身子向前倾了倾,似乎非常关注这个问题的答案。

钱香亚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京城早有谣言,说是大小姐一直不肯与知府大人圆房。但这次大小姐回京之后,似乎与知府大人关系改善了。两人的关系就如新婚燕尔的夫妻一般,至于圆房与否……民女觉得还是没有的。”

“你为何能如此肯定?”平安公主奇道。

钱香亚吞了吞口水,脸色微红:“民女也一直很关心这件事情,是以经常注意着大小姐与知府大人的作息时间。依常理推断,若大小姐与知府大人圆了房,第二日必定要拖延一些起床时间。就算是因为正事要按时起床,精神也必定不济。特别是大小姐,自从回京之后,大小姐从未有过身体不适的症状出现。所以民女猜测……大小姐该是还没有与知府大人圆房。”

平安公主一顿,身子往后靠去了。她心里琢磨了片刻,也觉得钱香亚说的正确。她是过来人,凡是女子经受了那狂妄的****,总会有些许不适的,就算极力伪装也不可能完全不被人发觉。更何况宁白旭也从未发现卫闻有什么异样,所以钱香亚说的应该是真的。

“那么五年前,钱安娘抛下知府大人离开京城的那一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平安公主啜饮了一口热茶,继续问道。

钱香亚一惊,没想到连这事儿平安公主也知道了。当时钱府可是在钱红佩的严厉命令下,谁也没敢往外透露半个字啊。

就在钱香亚愣神的这会儿,钱正柔将话给接去了:“回公主的话,那一日知府大人中了‘一日春’,急需女人替他解了那烈药。但当时大小姐与西域的舅老爷约好相见,因此大小姐派了一位叫凌雪的丫鬟给知府大人解药,自己则按照原计划赶去西域了。”

“胡闹!”平安公主突地发怒,重重的将手中茶杯摔在了钱香亚和钱正柔二人面前:“京城离西域不过四五日路程,她便是推迟一日又有何妨?难怪,难怪……”

平安公主的胸脯急促起伏着,一张温和的俏脸此刻堆满了愤怒。她阴晴不定的看着面前两个被她吓住的女子,好半晌后才重新坐了回去,声音恢复了平静:“你们觉得,知府大人如今对钱安娘态度如何?”

钱香亚此刻已经不敢出声,钱正柔没法子便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公主想必也有所耳闻,知府大人头两日对大小姐挺凶的,不知为何这几日态度又好了。民女心想,是不是知府大人还是喜欢着大小姐……所以决定既往不咎了?公主请息怒,这只是民女的猜想……”

“哼,喜欢?”平安公主一声嗤笑,“本公主早晚叫他明白,钱安娘若不是因为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说到这里她咽下了后边的话,又眼神犀利的盯住面前两个女子,说道:“今日的问话,若传到了知府大人或是钱安娘的耳中,你们可知道后果?”

钱香亚和钱正柔急忙跪下了:“不敢,民女不敢。”

平安公主不说话了,只是一脸深思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似问她们又似自言自语地道:“状元……商人……配么?”

钱香亚和钱正柔低着头,悄悄的互换了一个眼色,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讯息:公主她,对卫闻有意吧?

第八十二章:合伙对外 第八十二章:合伙对外【二更】

【谢谢终点**亲亲的礼物。(》^w^《)】

接到消息的钱安娘,当即放下了一切事务,带着范成子匆匆往钱府赶回去。一听下人禀告说平安公主把钱香亚和钱正柔关在了正堂里问话,她就预料到了平安公主亲自驾临,且又是突袭而来的原因及结果。就凭她那两位没用的姐姐,被平安公主的权势一吓,还不什么都乖乖报告给平安公主一切想知道的事儿吗?

她暗自在心中咒骂着,看来这平安公主果然来意不善,否则就不需要搞什么突袭,还问什么废话了!她一路上不断的给自己打气,要记着卫闻说过的话,不跟那刁蛮公主一般见识。

而府衙里的卫闻接到消息后也是吃了一惊,当即乘轿往钱府赶。他是怕安娘先跟公主碰了面,发生点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安娘吃亏。他一直没告诉安娘的是,公主一直对安娘心存偏见。

只可惜,钱安娘就在钱府不远处,因此她的速度还是比卫闻快,先卫闻一步回到了钱府。紧接着,她就带着范成子往正堂赶去,叩见平安公主了。

“公主。她来了。”此刻正堂门已打开,平安公主身旁的婢女金环一看见钱安娘远远的赶来,便低声在平安公主耳边禀告道。

平安公主缓缓的抬眼,漫不经心却仔仔细细的朝迎面走来的女子打量去。一副小巧轻盈的身子,算是还能入眼的瓜子脸,眉毛略嫌粗了些,眼睛不大不过挺有神,嘴唇红润但却太薄了,走起路来没什么看头……

平安公主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又有点迷惑:真不知,堂堂状元郎,究竟是看上这女子哪一点了。

“民妇钱安娘叩见平安公主,民妇迎驾来迟,请平安公主恕罪。”钱安娘顶着平安公主的犀利注视,跪了下去。虽然心有不甘,却始终因为对方高她很多等,而不得不忍下骨子里的傲气。

“哦,哦,钱安娘,钱家大小姐……”平安公主一连‘哦’了几声,然后温和地笑了:“本公主不是来问罪的,而是带王御医来治病的。听说——你府上的管家得了重病,所以你求了知府大人帮忙请御医替他治病,对吧?”

钱安娘咬牙,随即抬头笑道:“公主体恤民情,真是让民妇受宠若惊。的确是民妇府上管家得了怪病,本也是无意间对民妇之相公提及。谁知相公却放在了心上,还惊扰了平安公主,民妇实在过意不去,请平安公主恕罪。”

她用脚指头想想,也能想到这不是卫闻说的,平安公主这是故意挑拨她和卫闻的关系呢!但平安公主太小瞧她钱安娘了,她没那么容易上当,这太小儿科了!也因此,她更加确定了这位平安公主对她和卫闻感情好这件事,是非常不喜欢的。

“瞧本公主这疏忽的,让你跪了这么久。钱安娘,你起来吧。”平安公主估摸着卫闻也快到了,便安静了一会儿后笑着对钱安娘道。

“谢平安公主。”钱安娘也不客气,随后便站了起来。她扫了一眼一旁的钱香亚和钱正柔,心中十分厌恶。看来,她钱安娘似乎又有麻烦了,而且麻烦还不小,内外勾结的。

“王御医,你就去给钱府管家诊治一下,本公主就在这里等结果。”平安公主对一旁的御医王思洪吩咐道,接着又看了钱安娘身后的范成子一眼。顿觉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的,她却想不起这钱府的老管家,她何时见过。

“臣谨遵公主之命。”王思洪恭敬的领命,然后与谢了恩的范成子一同去往僻静房间诊病了。

“坐吧,坐下说话。这是在钱府,不是在本公主的府邸里。”平安公主见钱安娘注视着她面前那一团湿地,便想移开钱安娘的注意力,含笑说道。

钱安娘已经看出那是茶杯碎裂后,茶水打湿地面的痕迹。如今虽然碎裂的茶杯被收走了,不过那痕迹一时半会儿却干不了。她也不戳破,福了福身后说道:“平安公主身份尊贵,民妇站着便好,公主毋须挂念。”

“那好,抬起头来。”平安公主声音一冷,随即又放柔了:“本公主是想看看,五年时间便将翰林院学士的家族逼出西域的女子,长什么样。”

“民妇蒲柳之姿,难入平安公主眼,只能先请公主恕罪了。”钱安娘心中暗笑,她早已知道自己貌不惊人,若是这位公主想以相貌来打击她,只怕方法又用错了。她不惧的抬起头,趁此机会也好好看了看平安公主。

这一看之下,钱安娘才发现这位平安公主年纪是约有三十上下了。虽然保养得当,但眼角的些微皱纹还是出卖了她的年纪。只是一张脸孔好看的紧,柳眉细眼朱唇的,一笑之下很是温和,让人觉着如沐春风。她其实还有些喜欢这副脸孔的,可惜啊。人家对她没什么善意,前来挑衅之意却是大了。

就在两人对望之时,卫闻赶到了钱府。他一见两人似乎剑拔弩张的架势,顿时替他家娘子捏了把汗。思忖之下,他进了正堂,官袍一掀,半跪下请安道:“微臣叩见公主,微臣迎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平安公主一下子将视线从钱安娘脸上移开,人也站了起来,迎向卫闻,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卫大人不必多礼。”说着,她伸手去扶卫闻。

卫闻这会儿正感觉到他整个人都被钱安娘盯着呢,当即就往后一退自己站了起来,避开平安公主的碰触,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公主于微臣有大恩,微臣感激不尽。”

平安公主也知道他顾忌着钱安娘在场,于是不以为忤,收回了手仍是笑:“区区小事罢了,再者父皇一听说是卫大人所求,当即便同意了。卫大人兢兢业业,为父皇分忧。父皇很是欣赏卫大人的才学呢。将来若有机会,本公主定当在宫中设宴,让卫大人与父皇对饮一回。”

钱安娘握拳,区区一任知府,不过四品官儿,凭什么跟皇上在皇宫对饮?除非他是驸马!

卫闻表情淡了些,但笑容还未隐去:“多谢公主,微臣不敢。”若不是因为此次平安公主帮了忙,而且亲自带着御医来给管家治病,他也实在不想多与她接触。但看安娘的脸色,安娘这回受了气了。

思绪迅速转了转。他便说道:“公主千金之躯,微臣唯恐公主在外逗留久了皇上担心。微臣以为,公主还是尽早返回公主府,公主以为如何?”

钱安娘心道:皇上担心跟回公主府有什么关联?明摆着赶人嘛。于是她眉头舒展了下,赶的好,滚出她的地盘!什么鸟公主,当着她的面居然去扶她的男人,她看着就烦!

平安公主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回头看了面有忍耐之色的钱安娘一眼后,又看向卫闻笑道:“那好,就麻烦卫大人送本公主一程,正好本公主也有话想跟卫大人说。”

钱安娘一听又怒火直冒,这公主到底知不知羞啊?就是她钱安娘,跟自己的相公,在外头也不会开口让卫闻送她好吧?她刚上前一步,却被见卫闻朝她迎来,不由得站住了。

“娘子,公主此次帮了我们大忙,不如我们便一道送公主回府可好?”卫闻微笑着,似邀请似暗示。

一声‘娘子’,把钱安娘的心都给叫化了。她看着他小愣了一会儿,心里欢喜他是第一次这么叫她,虽然感觉挺肉麻的,却是对付平安公主的最佳武器。她往前走了两步与他并肩站着,欣然点头:“相公说的是。”然后她朝平安公主大方的笑了笑,说道:“公主,请。”

平安公主面露不悦,有钱安娘一道儿,她如何跟卫闻问话?但见卫闻和钱安娘站的贴近,两人似乎又情意绵绵的,她不禁心生怒气。一个转身,她回了之前的主座上,再转身坐下时脸色已经恢复了温和:“不了,本公主方才答应了王御医,要在这儿等结果。本公主还是与王御医一道回去,卫大人就不必费心了。”

卫闻与钱安娘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无奈。于是卫闻便点头道:“既然如此。微臣与夫人便听公主的。”

平安公主本欲让卫闻坐下,转念一想他怕是也不会先钱安娘坐下,偏生她又不想让钱安娘坐下,便不由得在心中更是生气。但她却选择不再开口,静静的坐着喝茶,时不时的拿眼儿瞟钱安娘几下。

钱安娘被卫闻这么一挺,心里正兀自得意着,当下也不将平安公主的敌意放在心上了。她暗自偷乐着:卫闻那会儿说,若平安公主欺负她,他便帮着她欺负平安公主,她还以为那不过是随口说说哄她玩儿的。没想到,他还真的挺她了,而且把平安公主气的够呛,偏生还发不出脾气来。

她偏头看了卫闻一眼,眼里尽是****之色:晚上好好奖励你。

卫闻轻咳了下,脸转向了一边。他自然知道,她那一眼代表着什么意思。但不由自主地,他还是有些心跳加快了。

第八十三章:病扯出了毒 第八十三章:病扯出了毒【三更】

众人在正堂等待了一会儿。各自无话,静静地或站立或稳坐。直到御医王思洪与管家范成子从外头走进正堂里来,众人便都将眼光投到了两人身上,然后才见王思洪脸上有几分异色。

“王御医,结果怎样?有的治么?”平安公主隐隐嗅到几分不对劲的味道,便开口问道。

王思洪迟疑了一下,随后躬身回话道:“启禀公主,此事有些怪异,微臣恳请公主屏退左右,只留几位当事人在场,微臣再详细禀告给公主知晓。”这事也的确有些怪,他不得不慎重行事。否则一个弄不好,他们太医院可是整个要遭殃的了。

平安公主微愣,王思洪是她公主府这边的人,不会故弄玄虚。莫非,这区区一个钱府管家的病,还扯出什么大事情来了?微思忖了片刻,她挥手道:“金环银环,除了知府大人之外,将其他人都带出去,然后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此处一步。”

谁知王思洪却道:“公主,此事关系到钱家,依微臣之见还是让钱大小姐与范管家留下,也好方便询问事情的经过。”

平安公主有些不悦,但正事当前,她也不好反驳王思洪的意思。再说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王思洪这般谨慎了又谨慎。她便冲金环银环点点头,示意她们照办。

“是,公主。”金环银环应声,随后便将闲杂人等带出了正堂,又严严实实的关上了正堂大门。

此刻正堂里便只剩下平安公主、钱安娘、卫闻以及王思洪和范成子五人了,五人心中都在各自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已经诊断出范成子所犯何病的王思洪,也尚未知晓整件事情的真相。

“王御医,现在你可以说了。”平安公主翘了翘手指,眉头微蹙着说道。

“是,公主。”王思洪转身看向范成子,说道:“范管家并非疾病缠身,而是奇毒缠身。而且,范管家所中之毒,名为‘十药’,是只有太医院内才有的禁药。这‘十药’,是十种毒草所制而成,不会让中毒之人很快感觉到异样,而是在十年内逐渐渗入人的五脏六腑之内,使中毒之人慢慢被病痛折磨而死。中毒之人或在最初两三年内便死亡了,或活的稍久些。但绝熬不到十年后。”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的,小小一个钱府管家,焉能使人动了这等不易察觉的毒药?而且,那是太医院内才有的禁药,又有谁可以轻易拿到呢?

“敢问范管家,可是知道给范管家下毒之人?”王思洪紧盯着范成子,一字一句的问道。

范成子面色如常,微笑道:“小人不知,若是知道,小人也不会中毒十年尚不自知了。”而实际上,他内心震惊不已——原来,他已经中毒十年了么?

王思洪看了范成子一会儿,转身朝平安公主叹道:“公主,这‘十药’乃是十九年前害死荣皇后的凶药,因此才在皇上悲痛之下被列为禁药命宁朝上下搜寻此药,而后尽数销毁,仅留下一味在太医院作为存药。如今‘十药’却又在钱家现身,微臣实在难以想象,若皇上知晓此事,该会有多么龙颜震怒。”

平安公主一惊,难不成王御医这话的意思是。给范管家下毒的那人,就是当年害死荣皇后的真凶吗?不然,还有谁会私自藏下这‘十药’?但她随即想到她父皇,心中更是一凛。父皇至今忘不了荣皇后,保存着荣皇后的寝宫,而且每年都要去荣皇后灵位前诉说衷肠。若是被父皇得知,民间竟还有人能制这‘十药’,岂不是又要在荣皇后死去十九年后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钱安娘看着平安公主以及王御医怪异的神色,禁不住在心中猜想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但她转头朝卫闻看去,却见他也是一脸茫然,心知他也不晓此事,于是有些忐忑。她不过是一小小的商人,卫闻也不过是刚步入官场的知府,她可不希望有什么皇家事情落到他们夫妻头上,搅的钱家鸡犬不宁。

不过,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平安公主沉吟了片刻,而后问道:“王御医,此毒没解药吧?”

王思洪又迟疑了一下,才道:“在皇上宣布荣皇后病逝后,发现这‘十药’其实是有解药的,只不过只有两份。一份就在皇上自己手中,后来皇上得知便将那解药随荣皇后的衣衫埋葬了;还有一份,在宁老爷子手里,现在不知在何处去了。”

“莫非是京城万里香的后台老板,宁白轩那个宁家?”钱安娘讶然,禁不住开口问王思洪道。

王思洪侧目看了她一下,颔首:“不错,宁老爷子去世已久,想必那份解药也下落不明了。”然后他转头对平安公主说道:“公主。微臣以为,此事该查。微臣也会回太医院检查,当年那味‘十药’,是否还在太医院之中。”

“查?为何要查?”平安公主却不是十分乐意,她看了卫闻和钱安娘一眼,心知这一查便会牵连太多人。也许原本无罪的,也会变得有罪。

“倘若公主如今知情而不查,只怕将来难免被牵连其中。”王思洪特意让钱安娘还有范成子留在这里听他们的对话,正是想要让他们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若知道什么,便直说。否则,到时候牵连到无辜的人,可不是轻而易举能够解决的了。

平安公主哼道:“谁敢污蔑本公主?再说,父皇焉能相信?!”

“公主,范管家四处求医,微臣并不敢保证这么多大夫之中没有一人查出这是‘十药’之毒。只怕有些大夫已经知道,不过是不敢明说罢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总会被有心人发现——公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王思洪苦口婆心地道。更何况,万一那味‘十药’真是太医院保存的那一味,那么整个太医院都脱不了干系了。

“钱安娘,你好好跟你的管家谈谈,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毒是谁下的?!”平安公主心中生气地想着。若不是看在卫闻的面子上,她何须管这钱府众人的死活?只怕一个‘连坐’,身为知府的卫闻便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的。

钱安娘开始腹诽,谁知道范成子中毒了啊?而且是十年前就被下了毒,恐怕连范成子自己也不知道当年得罪了哪位‘英雄’。她就是把范成子给逼死,范成子也不知道的。否则,这么多年范成子怎会以为自己是年迈多病?

但却出乎钱安娘意料之外的,范成子开口了,语气苦涩:“小人……小人也许知道了……”为了大小姐及钱家,他怕是只能说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因为除了‘她’,没人能接近他,给他下毒而他不自知。

“谁?”平安公主和钱安娘同时开口问道,然后钱安娘乖乖的在平安公主的怒目而视下躲在了卫闻身后,心里却不平极了。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好后悔当初怎么没穿越个好人家,直接穿成公主多好。

范成子突地朝钱安娘跪下了,叹着气道:“请大小姐恕罪,给老奴下毒的,是大小姐的母亲,夫人。因为老奴唯一不会防备的,只有夫人。”

“什么?”钱安娘又从卫闻身后冒出头来,不敢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你不是对……娘最忠心的吗?”她暗自出了身冷汗,差点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成‘钱夫人’了。

“大小姐,老奴毕竟不是大小姐的亲人。夫人这么做,应该是为了让老奴在十年后,在大小姐成人后,将钱家生意交给大小姐,而不起私心。”范成子突然老泪纵横,声音哽咽起来。夫人啊夫人,老奴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将钱家产业变成自己的啊……

钱安娘怔住了,看着肩膀耸动的范成子,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连安慰的话也是。范成子跟了她八年,也手把手教了她八年,她从来没看到过他这个样子。想必……钱夫人的做法,真的让他很伤心很难过吧?想想也是,忠心的仆人最伤心的,莫过于忠心了一辈子,却发现忠心的对象原来根本不信任自己了。

卫闻悄悄伸手在钱安娘腰后拍了拍,误以为她接受不了自己母亲对范管家下毒手一事而心里难过着,于是这般安慰着她。

钱安娘回过神来,看了看卫闻后,讷讷地对范成子说道:“管家,你、你别哭了……”她实在也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安慰卫闻的时候要么耍赖。要么以甜点诱之。面对已是老人的范成子,她束手无策。

范成子慢慢的平静下来,似乎情绪没有之前那般激动了。

平安公主却皱了皱眉,道:“这么说,下毒的人已经死了?那这件事情,还是毫无头绪了?”

王思洪没吭声,具体怎么做,他还得回太医院检查那最后一味‘十药’到底还在不在太医院再说。

第八十四章:姐妹异心 第八十四章:姐妹异心【一更】

平安公主到底是没让卫闻送她。因为她不想看见钱安娘。在警告众人不得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之后,她便带着御医王思洪离开了钱府,甚至没让卫闻等人送她出钱府。由此可见她对钱安娘,是多么的不喜欢了。

讨厌的人走后,钱安娘懒洋洋的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看着卫闻,问道:“我今天表现不错吧?我可没去惹她,是她一直在欺负我。”

卫闻摇着头笑,她的语气像是被欺负了,但表情可就太洋洋得意了。他也不知道,他站在她这边儿能带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对了,刚刚那御医说这毒就两副解药,一副在那什么荣皇后的棺材里,肯定没戏,那就只剩下另一副——宁家那副了。”钱安娘想到中毒的范成子先前收起伤心独自回房间休息的模样,心里又叹起气来。看来她得想办法打听宁家那解药在什么地方,不然范成子可就活不成了。今年,刚好是第十年了。

卫闻走到她身旁坐下,表情有些不爽:“你打算去找宁白轩?”

“找他?找他做什么?”钱安娘一副不解的神情,随后笑道:“我找你啊,然后你找宁白旭问问。这个……为了救人。不算要你利用朋友吧?”

卫闻闻言心里舒坦了,便也笑:“总算我现在对你还有些价值了,遇到什么问题还知道找我帮忙。”

“呿,你帮我不是应该的吗?我可是你母亲子耶。”钱安娘伸手挑了他下巴一记,换来他一个瞪眼,不禁吃吃地笑。然后她想起钱香亚和钱正柔,顿时有些生气,悻悻地道:“定是四姐和五姐跟你那位公主说了什么,不然公主看着我的眼神都恨不得将我给吃掉呢!”

对于钱家内斗的事情,卫闻选择聪明的回避,因为那是女人的战争,也是钱家的内务。他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肩:“安娘,别想太多了。我得先回府衙了,许多事情都是下边人在处理,怕是不太妥当。我去万里香跟宁白旭套套口风,所以我会晚些回来,你别等我。”

钱安娘也站了起来,心里突然有些依依不舍的。她应了一声,将他送到正堂门口,才顾忌着钱府下人而停住了脚步,看着他远去。她想了想,还是出了正堂,转身往小姐们住的院子去了。

钱安娘进门时,见钱香亚和钱正柔都在院里坐着,不过似乎没有开口说话。她走了过去,见她们看着她不迎接也不生气。在她们面前坐下后便冷着脸说道:“你们倒是长能耐了,原先我以为你们就是吃里扒外,没想到现在还会趋炎附势了。”

她抬头朝天空看了看,唇边露出一抹讥笑:“不知道爹爹的在天之灵看了,有何感想?你们觉得呢?”

“你害怕了?”钱正柔看着她,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钱安娘一愣,随即觉得好笑:“我怕?我怕什么?”

钱香亚弹了弹手指,一脸甜笑的说道:“你当然怕,你怕公主会看上你的相公,你怕你的相公成为驸马,你还怕受到公主的对付。毕竟,区区钱家大小姐,怎么能跟高贵的公主相提并论呢?”

钱安娘明白了,敢情她们是在看好戏,等着她倒呢?!她也笑了笑,反唇相讥地道:“就算那样,我也比某两位好。最起码——我嫁过,对吧?”

钱香亚和钱正柔脸色一下子变了,心中怒气熊熊燃烧。钱安娘这可恶的女人!竟然拿她们的婚事威胁她们!现在她是钱家当家人,若她不松口让她们嫁,她们自然是无法嫁人的。

“我们是好姐妹。你们放心,我不会做的太过分的。因为我还有点人性,跟你们不同的。”钱安娘本是想来问问她们到底有无背叛她,不过看现在这样子,她不必问也知道她们做了。否则,她们的态度不会是这般。

她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笑道:“四姐五姐就放宽心好了,我是不会让你们看到我的笑话的。也许在你们出阁之前,我该教教你们,如何守住自己的相公。”她一阵轻笑,转身出了院门,实际上心里却沉甸甸的。

她不得不承认,她没什么手段能绑住卫闻,所有的一切只能靠卫闻自己决定。就算是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也不能随便决定自己的婚事。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头上却是皇帝的女儿——公主?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钱安娘不知不觉便走到三姨太的院子外头了。直到三姨太开口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大小姐是要见三小姐吗?”马蓉丹堆起假惺惺的笑容,将钱安娘失魂落魄的模样瞧在了眼里。她在心里窃笑着:看来,钱家真要因卫闻这厮变天了也不一定。

“哦,好吧。”钱安娘本没想着来见钱红佩,不过既然走到这里了,还是顺便问问她这几日打听到的事情吧。早晚,也是要一问的。她朝马蓉丹点了点头,见马蓉丹侧身让路便走进了院门之中。

马蓉丹看着钱安娘的背影,嘴角往上扬了扬。便转身朝另一方向去了。

“三姐,怎么又在发呆?”钱安娘进入钱红佩的房间时,见钱红佩正捉着一个空杯凝望前方,神情痴呆。她便走过去坐下,惊扰了钱红佩。

钱红佩差些没捉住杯子,一定眼后发现是钱安娘,便有些心慌地说道:“是安娘啊,我是想在之前的事情。”她只叩见了公主一下,然后就被赶出正堂去了,也不知道正堂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她心里还是很担心的,但是她方才发呆并不是因为此事。

“那倒没什么事。”钱安娘避而不提,却伸手握住了钱红佩的手,叹着气说道:“三姐,我心里有事,是关于三姐的,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三姐的意见。”

“关于我的?安娘,关于我的什么事呢?”钱红佩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钱安娘这突然的亲近是为了哪般。她当然知道,钱安娘并不是个容易亲近人的主儿。

钱安娘看了她一会儿,才一脸自责地道:“我这一走就是五年,偏偏舅舅又不许我回京一次,这么耽搁着,也就耽搁了许多事情。方才四姐和五姐都埋怨过了。我心里头想着吧,也十分过意不去。唉……”

“安娘,我们之间还需要藏着掖着吗?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钱红佩见她拐弯抹角的,心里不禁更是忐忑——安娘该不会是,做出什么大决定了吧?

“好吧,既然三姐这么说,我就直说了。”钱安娘顿了顿,说道:“我是想给三姐挑一户好人家,让三姐风风光光的出阁。三姐已是双十年华,我再不为三姐打算。只怕爹爹都要托梦责骂于我了。”

钱红佩一呆,没想到钱安娘说的是这事儿。她并非没想过,但是……她低下头,不语,不知该如何面对钱安娘的热心。

“三姐,我已经让卫闻去整理一份名单了,将京城有才有貌有家世的公子挑选出来。然后,我们再挑个合适的,让媒婆上去说说,就成了。”钱安娘一脸温和的笑,轻轻拍着钱红佩的手背说道:“就凭我们钱家如今的财力、地位,那三姐还不得挑选个人中之龙吗?”

“安娘,我……”钱红佩犹豫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不想嫁人……”

“什么?”钱安娘故作惊讶的叫出声来,然后颤声道:“那、那怎么可以?凡是女子,都得嫁人的。当初若不是王家与宁家勾结,我也不至于会帮三姐退了与王家的亲事了。莫非我猜错了?三姐其实是喜欢王家公子的?”

“不,不是。”钱红佩急忙否认,“我不喜欢他,我也很感激安娘帮我退了与王家的婚事。但是……但是我目前还不想嫁人。”

说话间,钱红佩的眸中透出了一丝忧郁。

钱安娘睇着她,长叹了一声道:“其实……我心中倒有一个人选的,便是那宁家十公子宁白轩。他如今也是二十八的年纪了,却至今未曾娶妻。虽说那侍寝的丫鬟是有几个,不过也没名分,更没个一儿半女。他有才,又有貌,家世也还不错,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钱红佩突地抬头问道,然后顿觉不妥,不自在的又低下了头去。

钱安娘抿唇而笑,说道:“可惜他至今为止还在与钱家人勾结着,刮我钱家的油水。三姐你说,我怎么能放心将你交给这样一个人呢?再说他以往说过,他与爹爹有一纸婚约,是跟钱家哪位小姐定了亲的。今年便是谜底揭晓的年头,我想这人必然是四姐和五姐中的一人。因为当年三姐已有婚约了。不过……至今宁白轩也不拿出婚约书,不知是何缘由。”

钱红佩心中顿时有些怅然,是啊,他已经跟她的妹妹有婚约了……不管怎么轮,也轮不上她啊……心中难受时,眼泪不知不觉便落了下来,让她一惊,却是不知该怎么去拭泪了。

第八十五章:麻烦的婚约书 第八十五章:麻烦的婚约书【二更】

钱安娘一伸手,替钱红佩拭去了那两滴泪。然后在手指间捻了捻,心中已是了然。她起了身,走到钱红佩身后将手放在了那副柔弱的肩膀上,看着前方轻声道:“三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让钱红佩背对着她,或许钱红佩更容易吐露心声。虽然她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是宁白轩与钱红佩之间有那么一点情愫,但她实在觉得这事有些棘手。宁白轩那厮,并不是个甘居人下的男人。且不说他与钱香亚有了婚约,就算是没有这一纸婚约,他也断然不会为了感情舍事业。

商场与情场的纠葛,注定她与宁白轩的斗法还得继续下去,直到其中一人认输为止。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三大有利条件的她。

“安娘!”钱红佩一惊,身子不自觉的靠近了钱安娘。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安娘是小妹,可她却觉得靠近她可以让她心安,仿佛安娘才是最成熟的那一个似的。可是这种难以启齿的话,而且对象还是那个人……教她如何有颜面对安娘说起?

“三姐,从爹娘去世之后,我在钱家最要好的便是三姐你了。我想,三姐虽不喜钱家的内斗。但如今已是避无可避的事情。更为麻烦的是,这钱家内斗中又有外人搀和——从前是宁家,如今宁家的事尚未解决,又多了个位高权重的平安公主。”钱安娘叹了声,“我实在没有精力再与三姐猜谜了,三姐便将心里话告诉我,我也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好么?”

钱红佩心中一紧,不由得握住了钱安娘放在她肩上的手,歉然道:“安娘,这些年你辛苦了。”然后她垂下头,声音渐小:“好,我说……”

五年前,钱安娘离开京城后不久,西域商埠郝哲洪是钱安娘舅舅的事情便不再是秘密了。郝哲洪为钱安娘在西域办了认亲宴,又将她介绍给西域商埠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互相认识,此举自然传到了京城,为宁家所知晓。也就是在那之后,宁白轩才知道他在西域的势力并不稳固。因为郝哲洪几句话而已,便使得他好不容易在西域扩张起来的生意逐渐瓦解,以往的生意伙伴都选择了与郝哲洪疼爱的外甥女钱安娘。

而两年前,宁白轩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卫闻高中状元,而宁白旭稍逊一筹成了榜眼。大概是知道宁白旭靠不住了,宁白轩决定亲力亲为。很快地,宁白轩与再次钱香亚搭上线,企图动摇钱家在京城的根本。谁知道钱红佩数次察觉,而且钱香亚也并没有实权在手。宁白轩的计划落空。

也就是因为钱红佩几次成功的拦阻,宁白轩这才注意到钱红佩原来是钱安娘放手在京城的帮手。就是说,除了钱安娘之外,钱红佩一句话,比钱家任何人说的话都管用。宁白轩开始有意接近钱红佩,暗示她与他联手,只可惜钱红佩不是钱香亚,决不可能做出对不起钱安娘对不起钱家的事情。

宁白轩一计不成,又施一计,联络上了钱红佩生母马蓉丹背后的马家。于是,三姨太马蓉丹出面了,开始背着钱红佩与宁白轩通气。当钱红佩发觉之后,亲自去万里香将宁白轩痛骂了一顿。也就是那一次,钱红佩发觉了自己在骂宁白轩的时候,心中会感觉到痛意。

“我知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引我上钩。虽然我守住了自己的手脚,却没有守住自己的心。”钱红佩嘤嘤啜泣:“安娘,我没有做过对不起钱家的事情,可是……可是我忘不了他对我温柔的笑,忘不了他亲手替我扎风筝,忘不了他喝的酩酊大醉前来对我表白。也忘不了……我去万里香骂他卑鄙小人,并说从此与他恩断义绝的时候,他流露出痛苦之色的眼睛……”

钱安娘将钱红佩抱紧了,不停的抚摸她的头安慰着。但她确实没有想到,宁白轩竟会卑鄙到这一步,去侵蚀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她以为,钱红佩对宁白轩的感情,不过是少女怀春罢了。谁想到,宁白轩却还做过那些追求的事情呢?

但她也实在难以想象,宁白轩做那些事情的样子。记忆中,那就是个奸诈狡猾,圆滑世故的男人呢。

“安娘,你喜欢过人吗?”钱红佩慢慢停止了啜泣,拉过钱安娘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双眼通红的看着她。

“我……”钱安娘犹豫了下,实在不太适应与人分享心事。除了卫闻逐渐能让她敞开心扉之外,她还未曾向其他人说过真心话。

钱红佩擦了擦尚存的泪珠,勉强笑了笑后说道:“这些话,我不能跟三姨娘说。三姨娘虽然是我的生母,可很多时候我都不能将心里话告诉她,否则她会做一些让我受不了的事情。安娘,我也只能跟你说说了……”

“三姐,除了卫闻之外,我没真正喜欢过别人。”钱安娘心里叹气,算了,谁叫她先招惹上钱红佩了呢?既然想将钱红佩留在身边做帮手,适当的吐露心声也未尝不可。她也笑了笑,道:“或许在卫闻之前,还动过一次心。不过那只是很朦胧的很纯粹的喜欢——并非喜欢那个人,而是喜欢那张脸。可是呢,这种浅薄的喜欢还导致了嘲笑。也许是因为我本身就没有付出真心,所以才会遭到嘲笑吧。”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卫闻,也许我对他的很多感觉,与三姐对宁白轩的感觉是一样的。在离京的这五年里,我总是忘不了他在我面前的种种,他的笑脸,他的眼泪,很多很多都会让我失眠。三姐,但是我跟你不同——卫闻先对我付出,我才敢对他付出的。可三姐你呢?三姐真的看清楚宁白轩这个人了吗?”

钱红佩怔怔然,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出来。她难堪的偏过头,哽咽道:“我当然清楚,正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痛苦。我……”

……

……

就在钱安娘与钱红佩谈心的时候,卫闻也正抛下公事与宁白旭在万里香对饮。本来他要回府衙办公的,谁知还没进府衙大门便从衙差口中得知翰林院宁学士派人来找了他三回了,他只好再次抛下公事,到万里香来见宁白旭了。

“说吧,急匆匆的跑去府衙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卫闻倒了杯酒。冲宁白旭扬了扬,然后轻啜一口,问道。幸好今日没有升堂的案子,否则一个平安公主,一个翰林院学士,就足够让他手忙脚乱的了。

宁白旭也灌了一大口酒,似乎这样才能让心情平复下来。他身子往前倾,深深蹙眉地说道:“闻弟,弟妹以前到底有没有跟谁有过婚约,这事你清楚吗?”

卫闻心头猛地一跳,下一刻便起身一手揪住了宁白旭的衣襟。低吼道:“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了什么?!”

宁白旭歪着身子摊手道:“我什么意思也没有,也没知道什么,但是我今个儿从十弟房前经过,听见他正跟我三哥讨论他与钱家小姐的婚事。似乎,我十弟也是头一回打开那婚约书,然后十分震惊地喊了一声‘钱安娘!’。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

卫闻突然冷静下来,他在担心什么?他跟安娘已经互诉衷肠了,也都下决心要好好过日子,而且除了那最后一步之外,安娘几乎已经算作是他卫闻的女人了。就算,宁家和钱家那纸婚约书有什么古怪,又能对他和安娘造成什么?

想到此他松开了宁白旭,重新坐了回去,态度淡淡地道:“这能说明什么?不管那婚约书上写着什么,安娘都已经是我的娘子了,这是谁也不可更改之事。”

宁白旭看着卫闻透出坚定之色的眼睛,苦笑了下,念道:“再许他人者杖七十,已成婚者杖八十,后定娶者知情与女家同罪,财礼入官,女归前夫。”

卫闻心头又是一跳,抬头看向宁白旭的神色怪异之极。宁家和钱家联姻一事,并没有见证人,唯有宁白轩手中那纸婚约书。如果宁白轩拿着婚约书去府衙告状,那么安娘岂非是犯了悔婚之罪?按律,当罚——而且安娘必须得跟宁白轩走……

“当然,我是不会让十弟告上衙门的。我就是觉得这里头……”宁白旭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却猜不透其中奥妙,便懊恼地道:“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怎么十弟到如今才知道他是与钱家哪位小姐有的婚约呢?还有,既然十弟手中有婚约书,那钱家必定也有一份。钱家那一份,哪儿去了?”

卫闻一听,当下什么也不顾了,扭头便走。他一定得,将钱家那份婚约书找出来!不然。他和安娘,又有麻烦了……

宁白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苦笑了下。真不知,他这样帮着卫闻背叛自己兄弟,是对还是错。他开始猛灌酒,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哀愁。为何血缘至亲,就不是同一类人呢……

第八十六章:知府知法犯法 第八十六章:知府知法犯法【三更】

感情这东西,可真是半点不由人啊。谁知道上辈子谁欠了谁呢!钱安娘在心中叹道,也还是不明白钱红佩喜欢上那宁白轩哪一点了。她是怎么看,那厮都是个一肚子坏水儿的祸害!

当她慢悠悠的回到自己院里时,突然发觉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人都到哪儿去了?正在她疑惑的时候,范柔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对她叫道:“大小姐,大小姐快去看看大人吧,不知道大人在找什么,这府里都快翻遍了!”

卫闻?钱安娘挠了挠头,他这会儿不是去府衙了么?怎么又回府了?不过看范柔那急急的样子,她便让范柔在前面带路,去了卫闻所在的地方。

卫闻这会儿在钱老爷生前用过的书房翻找着,书房里虽然尽力被他保持着整洁,但与之前比起来却还是有了那么一点凌乱。钱安娘一进去就愣住了,瞧他那坚毅的神情,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下决心一定要找出来呐?

“相公啊,你这是在找什么呢?”她走了过去,随他的视线一道儿往那夹缝里瞧去,却什么也没瞧见。

卫闻轻轻推开她,转身又去另一个地方儿找,嘴里说道:“找钱宁两家的婚约书。这个很重要。”重要到,他是否还能再拥有她的地步。

钱安娘这下想起来了,原来是宁白轩和钱香亚的那份婚约书。她靠在书柜上,见他仔仔细细的找着,不禁笑出声来:“那东西谁也没见过,你怎么找呀?当初我也想找出来,可是连管家都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儿。我看算了,反正今年就是宁白轩所说的五年之期,他若不拿出婚约书来,我便把四姐给嫁了。”

卫闻猛地转身,紧紧的盯住她,眸里说不出的复杂之色。

钱安娘怔了一下,自觉没什么说的不对之处。她讷讷地问道:“怎么了?我哪儿说错了?”不过——卫闻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找那玩意儿来了?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钱安娘的怀疑下一刻便得到了证实,卫闻握紧了拳,一字一顿地说道:“宁白旭说,当初岳父大人许配给宁白轩的钱家小姐——是你。”

什么?钱安娘一下子懵了,不会吧?

“安娘,跟宁白轩有婚约的人是你!是你,你知道吗?”卫闻声音渐颤,因为宁白旭的一席话,他记起了宁朝律例。如果安娘真的先跟宁白轩有了婚约,而宁白轩又坚持要安娘的话,他是要将安娘还给宁白轩的……

所以他要找出那份婚约书,证明宁白旭的话是假的!

钱安娘这才明白卫闻的异常从何而来,她顿时心疼不已,赶紧上前扶住他肩膀安慰道:“你先别着急,别生气。你静下心来想一想。这根本不可能嘛!当初宁白轩可是先找上四姐的,不然四姐为何要吃里扒外的帮他?还有,如果宁白轩真的跟我有婚约,当初我与你成亲时他为何不说?”

卫闻松开了拳头,但心中仍是疑云阵阵:“也许,宁白轩并不知道那婚约书的内容,遵守与岳父大人的约定所以未到时间便没有打开来看;也许,宁白轩有其他原因……”

“那么,宁白轩手中那份婚约书你看过了吗?你确定那上面写的是我钱安娘之名?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我们可不能先自乱阵脚。”钱安娘哼了一声:“说不定,这又是那宁白轩的诡计。虽说宁白旭现在站在你这边儿,不过你也得防着那宁白轩连自己的亲哥哥也利用。这生意人嘛……总是诡计多端的。”

卫闻听了不禁一笑:“就跟你一样,连自己的亲人也要算计在内。”钱菲菲钱红佩,哪一个不是被她收服在左右替她办事的?连他这个堂堂知府大人,不也为她卖命着吗?

“我哪儿有……”钱安娘嗔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让他回府衙去,却见范柔又跌跌撞撞跑进书房来。她眉一挑,有点责怪:“柔儿,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知规矩了?”

范柔心中叫苦,事情大了她哪里还顾得上规矩啊?她也不解释了,直接禀告道:“大小姐。大人,宁、宁白轩……宁白轩上门来了!”

卫闻浑身绷紧了,这么快?他下意识的握紧了钱安娘的手,十分不愿她去见宁白轩。他总觉得,那婚约书的事……

“好啊,还从没见宁白轩到我钱府来呢。柔儿,你先让他在正堂等着,就说我们稍后到。”钱安娘怪笑了一下,见范柔领命跑出去后,才转头看着卫闻,摸摸他好看的脸,说道:“我们是夫妻,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能面对的。不管是皇帝公主,还是宁家公子,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不放弃。”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也觉得有些郁闷。似乎她刚刚决定跟卫闻好好过日子,甚至正在想办法****卫闻与她圆房,可是……一来个平安公主,二来个宁家公子……一个对卫闻似乎有兴趣,另一个又似乎跟她有婚约……唉,这真是!

一团乱!

“我不放弃,绝不。”卫闻轻声但坚定地说道,手将她握的更紧。这世上他唯有她一个亲人,他失去什么都行,唯独不能失去她。

“那好,我们出去看看他登门拜访做什么咯?”钱安娘故作轻松的耸肩,随即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微笑着推他走在前头。出了钱老爷的书房,往正堂走去。

天色逐渐阴暗起来,似有春雷划过天空,紧接着一阵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下了。微凉的风夹杂着雨丝打在人的肌肤上,还是有点寒颤的感觉。卫闻因着这突然变坏的天气,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心里也是乌云密布。

“宁十公子光临鄙府,真是让鄙府蓬荜生辉。不过呢,也吓了我一跳,毕竟宁十公子可是从未踏足我钱府,对吧?”到了正堂门口,钱安娘笑吟吟地走了进去,嘴里一边欢迎,一边讽刺:“倒也是,我钱府尽是女儿家,宁十公子自然不会轻易前来的。那此次,必定是有要事不得不来咯?”

卫闻与钱安娘因衣着十分搭配,看着登对极了,远远的走来便像一幅画。两人到唯一两个挨着的正座面前,转身同时坐下了。

宁白轩拱了拱手,一改往日刺猬面貌,温和地道:“钱大小姐客气了,不过在下此次前来。的确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与钱大小姐单独商议。”说罢,他目含深意的看了面无表情的卫闻一眼。

“宁十公子此言差矣,虽然这是在我钱府,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呐……”钱安娘故意有些忌惮地看了看身旁卫闻,然后无奈地摊手说道:“其实现在大部分人都叫我‘夫人’,宁十公子应该知道这是为何吧?知府夫人嘛,呵呵……作为一位知书达礼的知府夫人,我怎能背着相公与其他男子私下谈话呢?所以,宁十公子这个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宁白轩一噎,没想到钱安娘会以夫为天。他一直以为卫闻处于下风的。否则,怎么至今两人尚未圆房?

“事无不可对人言,宁十公子还是当着我相公的面儿说明来意吧。”钱安娘抿唇一笑,脸上春风无限:“因为不管是什么事儿,只要是我家相公想知道的,我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家相公,不会隐瞒一丝一毫。”

“好!”宁白轩咬了咬牙,也不再坚持,伸手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卷儿,示意身边小厮递与钱安娘那儿去。然后,他抬头看着钱安娘说道:“钱大小姐先看看这份婚约书吧,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容后再议。”

钱安娘白眼一翻,心里啐了一口,谁跟他是‘我们’?她感觉到身边卫闻的气势变凌厉了,心里一颤不由得侧头看去,果然见卫闻浑身透着冷冽气势,仿佛要将宁白轩给揍一顿似的。她赶紧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心道卫大人你可是堂堂知府,绝对不能出手揍人啊……

这会儿,范柔已经接过了宁白轩身边小厮递过来的红布卷儿,也就是那份婚约书。她双手呈给了钱安娘,随后站立一旁心中也是忐忑不已。这宁白轩,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啊,就不知这婚约书是怎么回事儿了。

钱安娘很快地打开了那份婚约书,然后脸色也不禁为之一变——这婚约书上还真写着她钱安娘的名字?她犹疑了片刻,吞了吞口水,朝卫闻那边望过去,见他神色也是十分复杂。她便默默的将婚约书递了过去,心想还是给卫闻看看吧,这下子她还真不知道跟宁白轩说什么好。

谁知卫闻接过那婚约书,只瞟了一眼看见‘钱安娘’三个字,便二话没说扬手将婚约书给撕了。他撕的很用力,婚约书被撕的很小片,然后他手一挥——漫天碎纸片便从高空中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沾上了人身,落在了地面。

钱安娘目瞪口呆。这、这、这……销毁证物?

第八十七章:被威胁了 第八十七章:被威胁了【一更】

【谢谢夏末希亲亲的粉红。(》^w^《)】

正堂一下子静悄悄的了,似乎连那碎纸片落地的声音也能清晰的被人听见。等到众人心中完全接受了那份婚约书已经沦为碎片之后,才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去了宁白轩脸上。

出人意料的是,宁白轩只是静静的看了卫闻一会儿,然后起身,蹲下去慢慢的捡起那些碎片。他身旁的小厮自然也是赶紧上前帮忙,于是很快地,那份破碎的婚约书便被尽数拾了起来,交由小厮保管着。

宁白轩站在卫闻前边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卫闻,缓缓开口道:“卫大人真是一举惊人,卫大人清官之誉原来是如此得来的,在下领教了。”

卫闻没吭声,钱安娘却耐不住了,喝道:“宁白轩,你什么意思?我家相公的确两袖清风,有什么不妥的?”

“两袖清风是没错,只可惜做不到公私分明。”宁白轩哼了一声,侧头看向钱安娘道:“试问有哪位公正无私的官老爷,会当众将重要证物毁掉的?”

钱安娘语塞,不由得看了看卫闻。心中懊恼。他可是堂堂知府,怎么在外人跟前也不注意一下形象呢?她又想了想,看着宁白轩的笑脸实在心里不爽,突然灵机一动道:“宁十公子这话错了,在场这么多人,可是没人看见我家相公毁掉证物。不信,你问问?当然了,宁十公子身边那位小厮,自然是不算在内的。因为宁十公子就是要他说我家相公杀了人,他也会说的,是吧?”

卫闻终于开口了,他可不想安娘为了他如此耍赖:“那份婚约书,是假的,毁之不惜。”

钱安娘一愣,直在心里呼道‘哎呀’。顾忌着卫闻的心情,她反而不镇定了,都忘了看看那婚约书的真伪。只要让管家来看一眼,自然知道那笔迹是不是出自于钱老爷之手了。

“你怎么知道这份婚约书就是假的?”宁白轩还是一脸微笑,波澜不惊的,看了却更让某人心烦。

卫闻冷冷的道:“墨迹新鲜,此份婚约书制成之日不会超过五日,你以为本官连这点都看不出?宁白轩,你知道本官可以办你一个欺瞒朝廷命官之罪么?”

若不是看在宁白旭的份上,他还真想办了宁白轩!

“卫大人当然可以办了在下,不过卫大人最好先想一想,在下为何要奉上这份假的婚约书给卫大人以及钱大小姐。”宁白轩说完,又潇洒的挥了挥袖袍。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去,然后看着卫闻直笑。

卫闻厌恶的撇开眼,淡淡地道:“不难猜。真的那一份婚约书必定还在你手中,不过你不会轻易拿出,因为——你别有所图。”

“哈哈哈,卫大人真是聪明绝顶!”宁白轩大笑起来,拍了拍手掌后看向钱安娘道:“钱大小姐,既然钱大小姐与卫大人已经成了亲,在下也不会再有其他过分要求。只不过……在下希望与钱大小姐做一笔大生意,还希望钱大小姐赏脸。”

钱安娘正在心中骂着‘你才秃顶!’,却不想宁白轩又冲她提出这么个要求,不禁怒从中来:“想都别想!”跟他做生意?那不是时时要看见他?她可受不了!

卫闻并没有告诉钱安娘宁朝律例,是以钱安娘虽不知其中利害关系,他却是知道的无比清楚。他手握成拳,狠狠击上桌面儿,脸色阴鸷极了。不难猜出宁白轩后续之话,若是安娘不答应这个要求,那么宁白轩必然会以婚约书做威胁,上府衙告状,告钱家悔婚。届时……

钱安娘身子一震,却不知卫闻是为了哪般发怒。便担忧的看着他轻唤道:“相公……”不管他在担心什么,她都不可能放弃他的。五年前的那一次,至今让她心中隐隐作痛,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卫大人的意思呢?其实在下也并非要做这笔大生意,因为对在下来说,守承诺更重要。在下也近而立之年,这娶妻一事……也的确是该考虑一番了。”宁白轩看着卫闻阴鸷的神情,背脊虽有些发寒,却毫不退缩地继续逼问。

卫闻突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直至门边时才说了一句:“五日时间,我会考虑。”很快地,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正堂大门外。

钱安娘隐约也感受到了卫闻的不同寻常,不禁心急火燎的想去看看。又想到宁白轩还在场,她瞪了一眼道:“宁十公子好走,我就不送了!”说罢,她朝范柔使了个眼色,意在让范柔送客,然后便匆匆追着卫闻的脚步而去了。

宁白轩自是不用范柔一丫鬟来赶,很自然地便带着自家小厮,不疾不徐地往钱府外走去。

在离开钱府时,宁白轩突然往后看了看,果然看见了钱家三小姐钱红佩冷若冰霜的容颜。他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惜钱红佩却目不斜视地往另一方向去了。他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随后也转身出了钱府大门。

“卫闻,卫闻……”钱安娘气喘吁吁的追进了房间,见卫闻一身寒气的坐下,双手握成拳放在桌上。她叹了口气。关上房门后慢慢朝他走去,从他身后将他抱住,低语道:“你在生气什么呢?你在担心什么呢?我们说好过一辈子,就该不怕任何困难的,不是么?”

卫闻的身体放松了些,但依旧不语,因为他不知如何面对宁白轩的挑衅。他完全有办法使得宁白轩那份婚约书落入他手中,但是……他身为朝廷命官,怎能知法犯法?感情与道义在他心中挣扎,使得他矛盾不已。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宁白轩而已,再说他的目的也不在我,而是在利益上。如今我将他逼退京城,他自然是想趁此机会翻身的了。”钱安娘又有些委屈地道,“想那平安公主明显的对你有意,可我也没跟你生气不是吗?宁白轩又不是喜欢我,你跟我生什么气嘛……”

卫闻伸手一捞,将她抱在怀里坐着了,隐隐露出笑容道:“还说没跟我生气?不知谁咬了我的唇,痛的我都想咬她一口了。”说着,他的手缓缓抚摸她的脸庞,眷恋不已的想着:他怎么能忍受有朝一日,她是这般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呢?

“啊,痛耶!”钱安娘的腰被他狠狠一握。不禁痛呼出声,嗔怒的看着他。不过,他吃醋的样子也实在是可爱,让她觉得心里挺高兴的。他在乎她嘛,所以才会吃醋。

卫闻回过神来,赶紧松了手,一边替她揉着,一边叹着气道:“安娘,你不知道,宁朝律例有规定:女家悔婚者当罚,再许他人者杖七十。已成婚者杖八十,后定娶者知情与女家同罪,财礼入官,女归前夫。所以……”

“什么什么?我有点晕,你解释给我听。”钱安娘捶了他一下,明知道她不懂这些拽文的东西,还跟她说这么拗口的话,该打!

卫闻失笑,感觉心情在她的逗乐下好了很多,便放软了声音说道:“就是说,如果男女双方已经有了婚约,而女方悔婚了,按照律例就该重罚。女方许给别人家的,杖责七十;已经成了亲的,杖责八十。如果女方女儿之后所嫁的夫家知情,也得与女方受到同样的责罚,而且之前的财礼归官府没收——女方嫁出去的女儿,也必须得还给原本有婚约的男方。”

“不会吧?这么苛刻?人家都已经成亲了呀……”钱安娘目瞪口呆,随即问道:“可是那女人已经跟其他男人有了夫妻之实了,她前边那个未婚夫还会要她?”

“这就要看与她原本有婚约的男人怎么决定了。”卫闻苦笑道:“就拿宁白轩来说,若他不愿娶你,你便还是我的娘子;但若他坚决要我将你还给他,那么你就必须再嫁给他。至于还是不是正室,就很难说了。”

“好过分啊,岂不是活活拆散一对已经在一起的夫妻嘛……”钱安娘忿忿不平地抗议道。

卫闻埋头进她胸前,紧紧的抱着她闷声道:“谁让……女方悔婚了呢……按照律例,这就是惩罚。”

“可是,就算宁白轩跟我早有婚约,我也根本不知情啊?现在所有的人都不知情,就只有宁白轩手里那份婚约书能证明而已。”钱安娘突然‘啊’了一声,然后兴致勃勃:“卫闻,我们把它偷过来可好?”

卫闻猛地抬头,斥责道:“不行!偷盗可耻!”容忍官场上其他人有****行径,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了。他万万不能违背了娘亲的临终之言,成为朝廷的蛀虫,百姓深恶痛绝的恶官!

钱安娘无语,暗骂自己呆笨。明知道要他做这种事情就等于要了他的命嘛!

突然,她贼贼的笑:“相公啊……不如……我们圆房吧?”她就不信卫闻不担心失去她呢,所以这时候要求他圆房,他一定会答应的。至少,生米煮成熟饭了呀。

谁知道卫闻一下子推开她,站起身来,退离三步,不自在地道:“不、不行,我不喜欢这样。对了我府衙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他匆匆离去,心里虽蠢蠢****却并不喜欢因为这样而将她变成他的女人。

他想要的……他也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他越来越,不想与她圆房了……

钱安娘欲哭无泪的站在房中,心中委屈地抗议道:小相公啊小相公,我可是肖想你很久了啊……

第八十八章:再次下药 第八十八章:再次下药【二更】

这晚,钱安娘等了很久。一直到半夜,也没等到她家知府相公回府。本来她也是想去找他,只是一想到他若是公务缠身,或是有官场上的同僚一起聚会,她便还是打消了此念头。

本来他姑爷的身份就已经够众人在心里嘲笑的了,她不想让他又落得一顶‘惧内’的帽子。他是男人嘛,总是有俗事缠身不能按时回家的……她这般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一会儿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约莫到了丑时了,钱府大门被人拍响。随着大门缓缓开启,钱府下人见到他们的姑爷正歪倒在一男人肩头,似乎醉醺醺的。而那男人,俨然是翰林院学士宁白旭。

“快跟我一块儿把你们卫大人扶进去,他喝醉了。”宁白旭大声吩咐道,表情严肃且急切。估摸着时辰,卫闻也快醒了,他得赶紧将卫闻交给钱安娘才行。

钱府里两名下人急忙上前,帮着宁白旭一道儿将卫闻给扶进了钱府,直往大小姐的院里而去。一路上,宁白旭还专程问清楚了钱安娘是否在府里,得到肯定答案后他才松了口气。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钱安娘一下子惊醒过来。抬头一看——范柔、子青等人都尾随着前边几人进了房,而那中间不省人事的不是她家相公还会有谁?却还是,被宁白旭那厮送回来的。

她当下就迎了过去,满脸不高兴:“宁大人,怎么让我家相公醉成这样?”一边责问着,她一边将卫闻接了过来,这下更是感觉到他体温很高,心里就更是心疼了。这宁白旭也真是的,虽说人不坏,但卫闻跟着他就是学不了什么好!

宁白旭讪讪直笑,赔礼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弟妹就多多包涵了。”随后他视线往其他人中间转了一圈,似乎有些喧宾夺主地道:“你们家大人和大小姐都要休息了,你们就赶紧下去吧,别在这碍事儿了。”

范柔和子青等人尚未回过神来,便见那醉醺醺的卫闻伸手将她们家大小姐给抱住了,姿势****的紧,顿时脸红如潮,纷纷应着声要退出去。与此同时,她们也没忘了将宁白旭这不速之客给赶出去。

没人注意到,宁白旭一脸心虚,却是不需要人赶他出去,便慌忙的逃走了。他可想而知,等卫闻醒来后一定会揍他两拳。当然,这时候他并没有料到,揍他两拳的人实际上会是……

钱安娘一边应付着卫闻的纠缠。一边想回头招范柔她们来帮忙给卫闻端醒酒汤来,却没料到一回头——屋里里除了她和卫闻之外空空如也。她暗骂一声,好言哄着卫闻,却发现他的体温越来越高,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又受了风寒。

她替卫闻脱去了外袍,给他盖上了被子,然后蹲在床边看着他,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了笑容。

她家相公可真够俊的,是她喜欢的那一型儿。可是,他人更好,简直就让她不得不喜欢上他。自从发现他长大了,她可以以女人喜欢男人的方式喜欢他之后,她就越来越离不开他,恨不能时时刻刻守着他。唉,感情这玩意儿可真够复杂的,她从来没对一个人这么喜欢过……

不知过了多久,钱安娘就这么看着卫闻发呆,腿都麻了却也没发现。然后,她见卫闻突然睁开了眼来,似乎有些茫然。

“安娘,我……”卫闻挣扎着起了身。却发现自己已经回了钱府,顿时不解极了。前一刻他还记得他在与宁白旭谈话,怎么这会儿便回到钱府了?他也并没有喝多少酒啊……

钱安娘却是不知情,坐下来后便埋怨道:“你喝这么多做什么?亏我还在房里等你回来,你倒好,和那痞子宁一起花天酒地的。”说着,她打了个寒颤,因为刚醒来而感觉身体里有些冷意。

卫闻急忙道歉:“对不起,安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应该在二更前赶回府的,那——现在什么时辰了?”他见她似乎有些冷,便伸手将她给抱住了,以身体温暖着她。

这一抱,他却发现了不对劲。怎么……身体好像很热似的?他一接触到她便想亲近她,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烈。惊吓之下,他猛地推开了她,还有些不敢置信。这种感觉……

钱安娘被他一抱一推的,恼了:“现在已经丑时了!再有两三个时辰就天亮了!”随即她发现了他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又疑惑了:“卫闻,你怎么了?”

“我……”卫闻困难的吞咽着口水,好半晌才按捺住体内冲动,问道:“谁送我回来的?”他确定,他之前人事不省,因为他脑子里没有半点记忆,除了与宁白旭在万里香谈话的片段。

“你的好兄弟宁白旭啊,他送你回来便离开了,我跟他话都没说上一句。”钱安娘见他突然脸色大变,更是疑惑不已:“卫闻,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卫闻以极快的速度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穿衣。他心中咒骂着,嘴里对钱安娘说道:“安娘,我得出去一趟,宁白旭那混蛋给我下了药。”

现在身体的异样感他太熟悉了,五年前他就是被这‘一日春’给折磨了几个时辰,所以他确定他被下了药。而这个下药的人,除了宁白旭再不会有其他人了。之前他与宁白旭在万里香喝酒谈话,宁白旭数次问起他与安娘是否圆房之事,他就应该察觉到异样了。

现在想起来,宁白旭必定是担心宁白轩拆散他和安娘,所以才想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宁白旭一直要他与安娘圆房,他皆是没有同意,也没有解释,想必宁白旭就以这种方法来帮他了。

可恶,他需要的不是这种帮忙!这简直就是帮倒忙啊!

“什么?他给你下药?什么……”钱安娘刚想问他什么药,却见他痛苦的蹲了下来,似乎在平息着什么难受的感觉。她赶紧奔过去扶着他,又发现他身体的温度再次上升了,不禁在心中一惊。莫非……

卫闻一把推开她,急促的喘息着:“安娘,不、不要靠近我……”好想……好想……不,不行,五年前他没舍得伤害她。五年后的今天他也同样舍不得。

如果今日他被这药力控制伤害了她,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他爱她,疯了似的爱她,他不能做出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楼里的事情他见多了,连那些中了‘一日春’的清白女子都被****的不成人形,痛苦不堪,他怎能让他的安娘受这种苦呢?

钱安娘什么都明白了,顿时怒不可遏:“宁白旭这王八蛋!他怎么能这么对你?”骂完后她突然不说话了,宁白旭给卫闻下了药,却又将卫闻送回钱府交到她的手里,莫非是……

她看着卫闻想出房去的举动。猛地上前压住他穿衣的手,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半晌后,她低语:“卫闻,我喜欢你。所以,我不后悔。”说着,她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裳,尽管双手有些颤抖。

宁白旭是好意,只是他用错了方法。但是,她又觉得这是唯一能解开卫闻心结的法子。她越来越感觉到卫闻不想与她圆房,似乎是还记着五年前的事情,所以心底有个结没打开。她知道,当初她毅然转身的举动,对全心信赖着他的卫闻来说是多大一种伤害。

也许,让她弥补五年前的遗憾,这样才能让卫闻明白她如今是真的明白了他的心,也明白了自己的心吧。

“安娘,不准,我不准……”卫闻喃喃地说着,身体的叫嚣与理智的抗拒使得他挣扎不已,但眼睛却无法离开那越来越敞露的雪白****。

钱安娘衣衫半褪,不容抗拒地将他扶往床边,缓缓的躺了下去,冲他浅浅地笑道:“卫闻,我相信你,你不会伤害我的。你轻一点,轻一点就好……”而且,他不是早泄吗?也不知中了这‘一日春’,那病会不会好一点。或许,她受的折磨会比她想象的要少吧。

卫闻被她一拉,整个身子就覆了上去,火热的硬物触碰到她的敏感地带,两人均是一阵颤栗。他尚在犹豫着,就被钱安娘拉下了头缠吻。体内的药性一下子被点燃了,他急不可耐的抱住她狠狠的吻她,粗鲁的借她的美好替他灭火。

钱安娘气喘吁吁,几乎被他压的喘不过气来。此刻她心中才有一些怕,原来中了药的男人是这般失去理智。她颤抖着。尽量的不去想他在她身上留下了多少瘀痕,尽量的使自己也能从他的亲近中感觉到快乐。

但是,真的很难。他现在弄的她胸脯以及周身肌肤都好疼……

卫闻时而在药性的控制下动作粗鲁,时而又在理智的恢复下动作温柔,他的眼中也满是挣扎。看着她若隐若现的****地带,他颤抖着手去扯开了她的裤带:安娘,对不起,对不起……

第八十九章:我们圆房 第八十九章:我们圆房【三更】

【不是故意装什么13。只是想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并非心甘情愿两情相悦的结合,有什么意思呢?】

偌大宁府,在此深夜烛火并没有熄灭。原本该是早已各自歇息的宁家人,却都聚集在了正堂里,个个面色严肃。

宁白轩坐在正座上,巡视了一圈众人后,轻咳一声开口道:“因为白旭晚归,所以我等到现在才说我要宣布的事情,大家……”

宁白旭是等到了,只可惜宁白轩还是没有机会当着十兄弟的面将他要说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宁府大门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并不断的有碎石子落在宁府正堂前边儿。

宁白轩停了下来,面有不悦的看向外头。这动静也太大了些,他们身处紧闭着门的正堂竟也听得见,不知是谁在深夜到宁府捣乱来了。

“十公子,十公子,那钱府的大小姐钱安娘,不知为了何事在府门口大闹,吵着要见九公子。她好歹是知府夫人,小的们不敢伤了她,她这会儿已经快冲进府来了。”一下人匆匆进来禀告道,面色惊慌。

宁白旭一下子站起身来。赶紧挥手道:“快让她进来,快点!”这会儿钱安娘应该在跟卫闻……嗨!她怎么会跑到宁府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心里一阵慌乱之下,人也往正堂门口迎去。

而这会儿,钱安娘一脚已经踏进了宁府正堂,满脸怒气。她一见到宁白旭就在她面前不远处,当即走上前去。她咬着牙忍了片刻,没忍住,挥拳便朝宁白旭脸上揍去了。

长这么大,她就煽过人一次耳光,还没揍过人。宁白旭,开了她的先例了。

一大群男人都被钱安娘给搞懵了,呆楞了半晌才上前去扶起了他们的兄弟宁白旭。随后,宁白轩阴沉着脸道:“钱安娘,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们就得让着你!你深更半夜跑到我宁府来揍人,我可以去府衙告你你知不知道?!”

“告我?老娘还要告你们!”钱安娘已经达到了她两辈子的怒气最顶峰,口不择言的骂道:“宁白旭,我一直当你是正人君子才允许我家相公与你往来。我家相公也对你信任有加,否则你给他喝的东西他不会喝!没想到你却用那手段对付他!”

喘了口气,她也不顾疼得厉害的手,继续骂道:“且不管你出于什么心态,单说那药对人的伤害,你不会不知吧?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当你为知己吗?!”

宁白旭擦了擦流血的嘴,愕然反问:“你没、没给他解那药性?”这下子,轮到他开骂了:“钱安娘你有脸骂我?当年你丢下他一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死?如今我就是要试探于你。看你还能否狠下心再次不理他!如今一看,连我都寒了心了。公主说得对,卫闻配你的确是冤枉了!”

这女人,揍人还挺狠,宁白旭暗自想道。

“谁说我没给他解?”钱安娘突然就流泪了,但她随即倔强的抹去了眼泪,紧盯着宁白旭哽咽道:“你与他相交多年,难道不明白他的性子?他会屈服于这种情况,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吗?”

宁白旭呆愣当场,怎么也没想到,‘不肯’的,是卫闻。

“废话少说,我家相公说你手里有解药,赶紧拿来!不然,别怪我不念你照顾我家相公的情分,将你告上公堂!”钱安娘怒声吼道,冲宁白旭伸出手,讨要‘一日春’的解药。

这下子,宁家十弟兄除了宁白旭之外都愣住了。此情此景,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是他们家的正人君子老九——做了对不起那卫知府的事?这也……太出乎他们意料了吧?

“你跟我去**楼。桑妈妈那儿有,快点!”宁白旭当即也顾不得许多了,那药挺久了是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伤害的,他赶紧拉了钱安娘往外跑。

“放开,你这混蛋!我自己会走!”钱安娘挣脱他,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往外冲去。

在宁家一片疑云阵阵中,宁白旭很快带着钱安娘到了**楼。钱安娘在外头等着,宁白旭则进**楼去找那桑妈妈要解药。不多时,宁白旭匆匆出了门来,将手中的解药给了焦急且不耐烦的钱安娘。

“弟妹,这‘一日春’有解药的事儿可千万别对人提起,否则会有麻烦的。”宁白旭在钱安娘转身前,不放心地叮嘱道。

‘一日春’本来就是**楼里的秘药,一般大夫都不知它有解药,所以才能制服那些刚进**楼的不听话的姑娘们。**楼后边都是有达官贵人撑着的,他若不叮嘱清楚,只怕钱安娘和卫闻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钱安娘瞪了他一眼,她自然没有他那般多事的。她拿过解药揣入怀里便转身离开了,府里还有一个人——等着她呢!至于宁白旭这家伙,挨了她一拳也够可以了。其实,她能借这次机会打开卫闻的心结,很好。

钱安娘匆匆回了房间,在这之前她已经吩咐下去,让范柔将院里的下人全调开了,以免被居心叵测的人发觉这边院落里的异样。此时她便让范柔候在外头注意动静,自己则进去赶紧的给卫闻服下了解药。

不多时,卫闻脸色恢复了正常。钱安娘看着卫闻逐渐的平复下来,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

之前本来已经就差那一步了,谁知道卫闻却突然叫她滚。说什么不需要她补偿之类的话。然后无论她怎么解释,他都不听她半句,也不肯再碰她一下。本来她也是打算来个女式的‘霸王硬上弓’了,谁知道他力气大的很,后来又告诉她说‘他不需要补偿,因为宁白旭那儿有解药。’

这么一折腾之下,她只能先去找宁白旭讨要解药了。不过这解药一到手,她突然发觉了一个问题——卫闻怎么知道宁白旭有解药?

除非,当初卫闻能在没碰凌雪的情况下熬过来,就是因为宁白旭送来了解药。如此,也就能解释为何卫闻与宁白旭突然成了知己好友的事情了。

“安娘,你没事吧?”卫闻已经醒了过来,而且看了钱安娘好久。他承认他当时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隐隐约约的有一些故意吓唬她的心理。宁白旭是想让他和安娘生米煮成熟饭,而他却除了药性的控制外,还想看看她是否能真的抛开那种害怕,为他牺牲。

很卑鄙,但那却是他的死结。

“我没事,我看你也没事了。”钱安娘没笑,看着他严肃地问道:“既然你没事了,那我问你:五年前我离京的那一日,是不是宁白旭给你送来了解药?”

当然,她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当卫闻说出宁白旭有解药的话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这种结果——她一定能猜到当年的事情。他看着她,也不隐瞒了:“没错,他从正门而入想要见我被拒,只好寻了一名惯偷翻爬了院墙,偷偷溜进来给我送来了解药。当时凌雪被我打晕,是以钱府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钱安娘突然伸手抓住他还有些凌乱的衣襟,怒道:“这么说来,你得了那病的事情,是骗我的?你好过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自责有多心疼有多难过?我说过我不是对你没感情,只是当年我没将你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只是当年我不想让宁家奸计得逞。只是当年我肩负振兴钱家的重担而已!!!”

“我后来是骗了你,但先这般猜想的,是你和范柔。”卫闻叹了口气,早已料到她会如此愤怒,“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受到了伤害,是你那般以为,我才将计就计。不过,我的确骗了你,对不起,我道歉。只是若不是宁白旭的话,也许我今日的确……”

卫闻后边的话没说下去,但钱安娘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松开手,心中也不由得叹气。若不是宁白旭,也许今日她见到的卫闻就真的不是健全的卫闻了。也或许,卫闻忍耐不住而与凌雪发生了关系,那么她与他今日也就没有这般纯粹了。

“那你现在,信不信我真的喜欢你?”她决定不再提前事了,毕竟当年是她做的不妥当,而今就算他骗她这么一回,她也可以不计较。但通过这一次,她是真的发现她愿意为他忍受痛苦,只要他平平安安的。

她还从来没有如此想保护一个人过,也从来没有如此将一个人放在比她自己还高的位置。她想,她真的很喜欢他。

卫闻笑了,毫不迟疑地点头:“当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一个男人忍受她并不喜欢的事情时,除了喜欢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所以,我信。”

钱安娘看着他还有一些潮红的俊脸,不禁也笑出声来:“看来,宁白旭这回也并非完全帮了倒忙,可惜我还是揍了他一拳。”想到当时宁家十兄弟错愕的模样,她还有些想笑。

“什么?你揍了宁白旭?你……”卫闻一听就坐起身来,也是满脸惊愕。

“嘘……”钱安娘食指点唇,微笑着让他闭嘴。然后,她慢慢朝他靠拢,含笑道:“你说,今晚是不是我们圆房的最佳时机?你不再为五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也发现了自己对你的感情到了‘非君不可’的地步。嗯?”

卫闻呆住了,他并没想过会这么容易过关的。一直到她轻解罗裳,含羞带怯的替他宽衣时,他还有些回不了神。难道真的是……因为她也喜欢他了,所以特别的能够原谅他一些事情吗……

第九十章:顺理成章的缠绵 第九十章:顺理成章的****【一更】

【今天有点事,后面两更稍微晚点。抱歉喔。】

红烛摇曳,黎明的曙光始终不肯透过窗外渗透进来,许是因为想留给房里的那对璧人儿一些美好时光。

“安娘,有你,我幸……”卫闻轻叹,看着她身体上因他之前在药力影响下留下的淤青红痕,心疼不已。她是个不肯委屈了自己的女子,却为他忍耐到这般地步。他庆幸,他等到她交心的这一天了,没有赌那一口气而放弃她。

钱安娘眯眼一笑,很是同意他的话:“嗯,有你,我也‘性’。”得知他没那方面的毛病,说实话她一边气他的欺骗,一边也松了口气。要知道她对那事儿还是很向往的,自从发现他长大以及她对他越来越喜欢的心之后,她就非常、非常的想将他拐骗到自己怀里来。

可惜啊,表面上他心疼她不愿伤害她,其实……还是因为五年前她丢下他的那个死结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吧?若不是宁白旭多事,她又怎会抱的美男归呢?她窃笑。

两人衣衫尽褪,各自皆是脸颊晕红。卫闻缓缓的滑过她柔腻的肌肤。身体的热度一再升高。他缠住她的唇舌不断的吸吮,因之前有过许多回纠缠,此次便显得不再陌生。

他的吻一路往她颈边而去,带着些许温柔,也有着让她陌生的霸道。

再舍不得隐瞒任何思念,他向她索取这五年来的空白及心伤。只有夫妻才能享有的亲密无间的举动,让他的心为之颤抖,此刻看她微闭着眼的绯红脸颊,却是真正以一个相公看自己娘子的心情了。

她,是他一个人的。

“嗯哈……”在卫闻亲吻上那胸前峰顶的红珠时,钱安娘偏头闭眼****,身体发出太过熟悉的信号,她想要他。她的手绕过他的脖子,不自觉的缓缓抚摸他似乎比她更光滑的颈部肌肤,暗叹那惊人触感。

卫闻突地一个跻身,将自己的身体滑进她****之间,两人的身体皆因那火热的碰触而轻颤起来。而这轻颤,使得两人的****间更加密合。

钱安娘有些受不住这刺激了,嗷呜一声便揽紧了他的脖子,咬住了他的耳垂剧烈喘息。而他轻缓温柔的有意摩擦,更是逐渐让她没了力气,只能在他身下娇吟。

“安娘……”卫闻耳边传来她软软的嗓音,浑身不禁绷紧了。他眸色一沉,左手固定了她的脖子勾缠她的小舌,右手则有目的地探入到两人贴合之处,轻轻的捻着那柔软的任何一处。

她猛地夹了夹****,但随即又下意识的松开。她好想让他直接要了她,可似乎又觉得自己太心急了些——别人大男人可都没急。她只能将虚空的不满化作淡淡的抗议:“卫闻……卫闻……”

他锁住了她的小舌,左手也滑至她胸前,开始不再温柔的大力揉捏。右手手指早已探入那敏感的湿滑之地,并挤弄着她的********。

她昏昏沉沉的觉得有些疼,可更多的是疼痛之外的快乐。浑身都酥麻得不像平日的自己,脑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他此刻充满****的动作,好好让她感受着。她喜欢,喜欢他这么对她……

“呜,卫……”她不由自主的朝他靠近,忍不住轻泣出声。

“安娘,”卫闻在她自然的迎合下抽离了手,听见她呜咽着抗议,身体更是亢奋。他没想到一向坚强的她,也能露出这般可爱到让他心怜的模样。之前几回亲密,她并没有完全放松,该是勉强接受的,所以自是没有此刻这般撩人心弦。

但是,他修眉微蹙,有些担忧:“怕痛吗?”

她迷糊的睁眼。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到了最后关头他还在担心她会痛这回事。她唇边依旧逸出了几声娇媚的****,因为他的坚挺正抵着她的私密之处,且缓缓的滑动,让她几欲疯狂了。

“什么都别说……要我……要我就好……”她难耐的扭身,****勾住了他的腰。只要他没中那种药,不****她,她又能痛到哪里去?女人的第一次,只要男人温柔一些,是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但是她现在,不想解释那么多,不想让其他杂念占据她的心,只想好好与他共享这结为夫妻的过程就好……

卫闻露出迷人的笑容,甜蜜且带了点天真。他不再说什么了,将早已叫嚣着要她的灼热缓缓抵入她温暖诱人的身体中。那从未体验过的愉悦,让他忍不住的低吟出声,同时也听见了她忍耐的闷哼声。

障碍物被穿透,他成功的占领了属于他的国土。

“卫闻!”那一瞬间,她口中逸出一声高喊,双手蓦地抓紧了他的肩,指甲嵌入他的肩肉之中。她不想哭了让他担心,可那是一种喜悦的泪水,没办法控制的就从眼中淌了出来……两世为人就这么一个男人,他得对她负责,往后再也不能将其他女人放进他的心里,不然她就……

他汗水滴落,却不知为何就是知道她并非因为疼痛而落泪,于是不曾开口安慰。吻着她眼角的泪水,他忍不住的缓缓开始抽动,眯着俊眼注意她的反应。

她知晓他已经够温柔缱绻了。便圈紧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近他耳际,才皱眉忍着那刺痛与不适,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声加剧,他的速度也慢慢加快,一次也比一次更加深入,忍不住让她从疼痛之外感觉到几分愉悦。

她终于开始迎向他的顶入,在他耳边闭眼轻吟:“嗯……卫闻……嗯……”

他全身绷紧,喉咙里滚出几个字符,却连他自己也没听清是什么。他低吼了一声,捧住她的腰臀尽力的一次次将自己深深埋入她的体内,然后那近乎眩晕的快感擒获了他,让他恨不能永远不再放开这副身子。

她咬唇,低声呜咽,在这巨大的狂喜与快感面前,那原先的疼痛感已经不值一提。她紧紧的攀住他,在这狂乱的激情下竟有些害怕被他丢下了,然后她一人手足无措。她承受着他霸道的冲刺,层层快感的巨*随着他的唇与他的火热顶端,传入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一次高过一次。

她有些承受不住了,眼睛开启了一丝狭缝看着他迷人的侧脸,身体与心里双重的愈发激动起来。化为一声若有似无的娇吟:“闻……”

她开启的身体最直接的反应得到了他的奖赏,他转而扣紧她的双肩猛烈的撞击起来。终于,她抑制不了的仰头倒了下去,原先攀着他肩头的手猛地抓紧了身下的被子。她一阵阵收缩,紧紧的咬住了唇:“啊……”

随着她身体的强烈收缩,他已经隐忍到极限的快感也终于爆发。他最后一记有力的挺入后,僵直着身子在她身上不动了,只有他与她才能感觉到身体最紧密的部位传来的阵阵痉挛,以及那灼热的燃烧感。

钱安娘舔了舔红唇,眯着眼舒服的吁了口气。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的结合这种事更让人激动与欣喜了,那些微的疼痛远远不及无穷的快乐。她在他颈项间蹭了蹭。等待着他平息体内yu火,同时一颗心也终于安定下来。

以后有她满足他,他也不会轻易的去理会那平安公主了吧?

“安娘,你还好吧?”卫闻粗嘎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而他也尚未从她体内离开。显然这短暂的一次体验,并没有满足他五年的渴望。更勿论,在这之前他受了她许久的******。

她自然知晓男人开荤后没那么容易满足,于是她妩媚一笑,流露出与平日完全不同的风情,嗔道:“相公,妾身还想要嘛……”看着他为她着迷,这种感觉真好,不过下一次一定是她扑倒他!

卫闻动了动压根没有疲软的下半身,换来她一声喘气,不由得笑眯了眼。他也撒娇道:“娘子,为夫也没要够喔……”

钱安娘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假意捶打了他几下后问道:“马上就天明了,不去府衙了吗?”

卫闻挑眉,说话间手已经再度袭向她的**:“除非皇上出宫巡视,否则我偷懒个一日还是没问题的。安娘,哪儿有什么事情比洞房花烛夜更重要的?我想……你也是这般想的吧?”

他手一用力,再夹住她已然挺立的红珠旋转了下,立刻换来她的颤栗与尖叫。

“啊,你别欺负我,待会儿看谁先求饶!”钱安娘哪儿会怕他?怎么说,男人也没女人厉害的,毕竟身体力行的是男人,享受的可是女人哇……

“是吗?”卫闻邪气的笑了,低头吻住她的唇,含糊不清地道:“那……就……试试……吧……”

感觉到体内他一直未曾抽出去的硬物一点一点的苏醒,变大,充实,钱安娘轻喘出声,闭上眼再一次与他****在那美好的****之中……

懊恼啊懊恼,早知道这般快乐,她为何没有早一点吃掉他呢?她最后迷迷糊糊的有些懊恼,但随即就心满意足了。她现在得到他。也不晚,什么大错都没酿成……

第九十一章:不做妻奴 第九十一章:不做妻奴【二更】

“来,再吃一块。张嘴,真乖……”钱安娘玩的不亦乐乎,半躺在软塌上喂卫闻甜点吃。只是,怎么看怎么像逗小孩儿似的,而卫闻却也与她配合的默契。

“其实我很想说,”卫闻努力的咽下一块甜点,夸张的掐了掐脖子,眉眼含笑:“我快撑不下了……”

今日他真的没去府衙,因为约莫正午时分他和她才起床,又各自泡了个热水澡。他一方面是舍不得离开她,一方面也是怕她身子不适而觉得烦闷。不过,他派钱府里下人去府衙打探过了,刚好也没什么事,他便嘱咐府经历及主簿他们有重要事情再来钱府禀告于他。

钱安娘正想瞪他,因为今天她最大,谁知却听那范柔又在门口叫道:“大小姐,大人,翰林院学士宁白旭求见大人,已经在正堂里候着了。”

卫闻看了钱安娘一眼,果然如他心中所想,她狠狠的将甜点摔在了盘里。一脸愠怒。他暗笑,宁白旭这不是火上浇油么?也不知,昨天安娘那一拳打的狠不狠。

“虽说他是好意吧?可他也不能用那种方法嘛——就算他要用那方法,至少也跟我事先通知一声,有个心理准备或者万全之策什么的。”钱安娘戳了卫闻一下,警告道:“呐,我不许你帮着他,因为他若不伤害我,就会伤害你。”

卫闻轻点了下头,宁白旭这一回也是做过头了。虽然他和安娘感情的进展是由宁白旭一手推进的,但是……那方法一个不好就会伤了他们两人其中的一个。但他随即蹙眉,说道:“你能下塌吗?会不会……”

他可没忘记,她之前连下床都腿软,还是他抱她进浴桶的。想到这里他有些内疚,昨晚是太累着她了,只是他也没想到他会那般想要她。她没喊停,他几乎也就忘了她是第****了。

“闭嘴啦!”钱安娘脸颊微红,哼了一声道:“往后叫苦不迭的人一定是你。”她好像又忘了昨晚的教训了,就是她一直挑衅他来着,他才越战越勇,她有些心虚的想道。

不过,虽然事后不太爽,但是当时可是——乐在其中啊!她又贼贼的笑了,打算今晚继续****初尝**的小相公。

她半晌没听着声音,一抬头见卫闻果真闭嘴了,而且用手捂着唇,模样十分滑稽可爱。她不由得一拳敲了过去。笑骂道:“别耍宝了,还不去将宁白旭请进来呢?反正有你在房里,他又是你的知己好友,进房来坐坐也没什么。”

卫闻立即站起,这种事自然是要他亲自去迎的,不然让范柔去唤又会引得旁人胡乱猜测。他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去去就来,你稍躺一会儿。”说罢他便冲她笑笑,转身出了房间。

钱安娘翻白眼,就是有些全身酸痛两腿无力而已,又不是什么绝症。再说宁白旭待会儿来了,她那般躺着不明摆着告诉人,她和卫闻那啥啥了吗?

想到卫闻今日体贴的举动,以及他在她面前恢复成她所熟悉模样的事情,她心情不由得大好。但她随即收起了太明显的甜蜜,四下瞧了瞧自己衣裳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才下了塌,去到主座其中之一坐下了。

钱安娘坐下不久,房门便开了,随之进来的便是卫闻与宁白旭。进门时卫闻朝身后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将房门关上了。

“弟妹今日气色不错。我放心了,嘿嘿……”经过昨晚的事情后,唇边还有淤青的宁白旭显得有些尴尬,见到钱安娘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就更是紧张了。

钱安娘愣是看了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半晌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了。在事情发生时她的确气愤,更多的却只是对卫闻的担心罢了。现在事情过了,她倒也不会生气,只不过不想让宁白旭发现她和卫闻甚至还有点感激他罢了。那样一来,这书呆子说不定往后会更放肆。

“你右边的伤怎么回事?”她见宁白旭有些不知所措,便收敛了笑意,问道。她昨晚可只用右拳打了他的左脸,没道理他嘴唇右边也红肿淤青了,而且比左边更严重。

卫闻也早已发觉,只是没开口问,此刻见她毫不顾忌的问出来了,不禁在暗地里摇头。

“这……这个……”宁白旭吞吞吐吐起来,最后在钱安娘促狭的笑容中索性也不害羞了,直言道:“被我十弟打的,还不都是拜弟妹所赐。十弟认为我不该让闻弟和弟妹圆房,一气之下便出手了。”

钱安娘微讶:“宁白轩会打你?你堂堂翰林院学士被一介商人给打了?”虽然宁白轩是他的弟弟,不过这社会等级制度十分森严吧?宁白轩怎么敢打他呢?

就像她的男人一样,做了知府后与没做知府前,在钱家的待遇可是大不一样的。别说打了,就是骂,如今也没谁敢骂卫闻半句啊。想着她又有些得意,还是她当初眼光好,一挑就挑个状元之才。

宁白旭一脸羞愤地道:“弟妹能否别再提此事了?”先是被好友的女人打,然后被自己的弟弟打,他这心里能舒坦么?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啊?再说他可从不拿身份压人,是以他在宁家还不是就是个老九么,十弟敢揍他也是算准了他不会计较。

“好,我不提,不过——”钱安娘脸色突地严肃起来,正经八百地看着宁白旭道:“我有几句话要对宁学士说,即使今日宁学士不来拜访,我也会亲自去找宁学士说这几句话。”

卫闻接受到她的眼色暗示,忍住笑,然后很自觉的从宁白旭身边移到她身边去了。他是不介意在宁白旭面前露出他疼爱她的模样,不过宁白旭应该是会很介意的了。

宁白旭还有些懵懂,总觉得钱安娘和卫闻两人一下子都怪怪的了。他咽了咽口水,问道:“什么话?”

钱安娘慢慢的抱起双手,紧盯着宁白旭,脑海里出现了无数他带着她的男人逛窑子的场景,然后声音逐渐冰冷:“是关于……我家相公的事情……想必宁学士今日到访,也知道我跟我家相公与往日有所不同了。所以,请宁学士务必记住:别再带着我家相公上**楼,别再带着我家相公私会某个女人,也别再——于无公事的情况下,拖着他直至半夜不肯回家。”

宁白旭彻底石化了,这、这个女人……竟然当着卫闻的面,说出这么不合理的要求!!!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而且她口里的极不尊敬的‘某个女人’。指的不是平安公主还会有谁?这真是……无法无天啊……

“宁学士应该……做得到吧?”钱安娘也不管他吓没被她吓到,总之好相公都是培养出来的,她可不会放任自己的相公随波逐流,被社会大染缸染成五颜六色的。她就喜欢,她那个纯净的小相公。

宁白旭呆愣了半晌,终于拉回了一丝清醒,转头便对卫闻嚷道:“卫知府,卫大人,难道你就不管管自己的夫人吗?她好歹是堂堂知府夫人,怎么能说出这般无道理的话来?男儿志在四方,怎能整日被一个女人拴在家中?这简直……”

卫闻心底快笑翻了。但脸上还是严肃非常,他摇着头道:“宁兄,我看这事还是依着娘子吧。其实我也不太习惯太多应酬,往后宁兄赴宴别再邀上我就是了。”

他还从来没看过宁白旭在女人面前吃瘪的样子,说实话至今为止他只见过他这位冷血娘子对宁白旭不屑一顾过,至于其他女人,自是佩服****倜傥的宁白旭之极了。而今宁白旭下药在前,在安娘面前更是少了几分底气,这下竟将一切推到他身上来了。至于他嘛……他乐得与自家娘子互相暖床,怎么会贪恋外头的烟华浮云?

“你……”宁白旭看着卫闻瞪眼,然后又看着钱安娘瞪眼:“你……”

“宁学士别激动,等将来宁学士有了心爱的娘子,自然也会跟我家相公一样了。只怕到时候我与相公前去叨扰,宁学士还会不乐意呢。”钱安娘故意怄他,一脸甜蜜且深情款款的看着卫闻,说道。

“大丈夫何患无妻?知己才是难寻!”宁白旭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却见钱安娘脸色转冷,而卫闻则是默默坐在钱安娘身旁一语不发。半晌后,他怒极的跺脚,冲卫闻道:“罢了,算我今日多事担心你身体有恙。你是妻奴,没有一点男人尊严的妻奴!告辞!”

看着宁白旭因替卫闻不值而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开房间,钱安娘这才微笑着冲卫闻道:“闻,还不去跟他说那件事儿吗?性命攸关的事儿,也唯有你能办成了。另外,也别让他太误解你,这样的朋友当世难寻。”

宁白旭就是大男人主义了些,别的还算不错,不过宁白旭的说法也给她提了个醒儿——可以跟卫闻耍赖撒娇,但不要试着压制他。她想,她做得到这一点。

卫闻自是明白,冲她笑笑后转身便随着宁白旭而去。他心中则在为宁白旭的说法感到好笑,妻奴?他想他不会做,而安娘应该明白他是爱她而非怕她,所以她也不会让他做。

偌大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钱安娘叹了口气,托腮暗自想着:与卫闻成了真夫妻虽是有些心安了。可那平安公主和宁白轩,该如何解决呢?看来,她还得努力想办法才行。至少那平安公主,是不能与之硬来的。

于是,她又叹了口气。

【嗷~~亲们,第三更我白天补上,现在好困喔,呵欠~~~】

第九十二章:一耳光 第九十二章:一耳光【三更】

【嘎嘎,这个是昨天欠下的第三更。继续码字去也。】

卫闻似乎比宁白旭腿长,追出府后不费吹灰之力便瞧见了前边拐角处走着的宁白旭。当然,实际上是因为宁白旭冲出钱府便褪去了愤怒的外壳,怏怏不乐的在街上漫步着。

“宁兄,至万里香喝几杯如何?”直至宁白旭身旁时,卫闻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很自然的与宁白旭打着招呼。

宁白旭一愣,转头一看是他,不由得轻哼了一声扭头往前走去,嘴里嗤道:“还是别了,卫知府小心家中母老虎。”

卫闻眉一挑,不由分说地便用身体时不时的撞着宁白旭,逼迫宁白旭与他一同往万里香的方向走去,直把宁白旭惹得嘴里连连抗议。因两人身处在大街上,一个是知府一个是学士,所以他料定了宁白旭不会太失礼。

宁白旭看着他若无其事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暗暗呕血。明明这家伙比自己小十二岁,为何如今越来越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才是不懂事的那一个?心里虽然郁闷着,但他还是往万里香的方向走去。

到了他们专属的雅间坐下了,卫闻才端起酒杯看着宁白旭问道:“宁兄。你可爱过哪个女子?”

宁白旭被他这么乍然一问,神色间有几分不自然。他在桌上转动着酒杯,好半晌才哼哼道:“你该知道,我为我那未过门的娘子做过些什么。”

言下之意便是,他就为那么一个女子效过犬马之劳,难不成他还不是爱她?当然卫闻也知道宁白旭与他那未过门妻子的苦处,皆因三年前两人便要成婚,只可惜女方之父户部侍郎贪赃枉法被皇上查处判刑,是以宁白旭只能等待三年孝期过去。而且若非宁白旭从中周旋,甚至冒死求平安公主带他去见皇上,只怕他那未过门妻子全家都会遭受‘连坐’之罪。

“好,那么倘若你二人成婚,夫妻恩爱,你舍得抛下她再在外寻花问柳,让她独自在房里流泪么?”卫闻开始慢慢饮酒,但因这问话而整个人变得柔和了一些,与平日犀利的外表不太相符。

宁白旭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答道:“自然不舍,成婚后我会约束自己。”他****而不下流,娶妻之后自然会收敛。之所以去**楼****,不过是男人的需求罢了,谁让他等待他那娘子长大,等了如此之久呢?

卫闻唇角一勾,眼里已有笑意:“那么——宁兄何以不许我疼爱自家娘子?”

“我……”宁白旭一时间哑口无言,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坐直了身子反驳道:“可是她说……”

“她并没说错什么,因为她心里有我。所以不想我再去沾染其他女人,所以不愿我太晚回家。”卫闻心中蓦地一疼,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说道:“宁兄,若有一**看见自己的娘子,因你的晚归而迟迟不肯入睡,执意等你回来时——你就知道那种自责与内疚的滋味了。”

今早范柔提起,他才知道昨晚安娘等了他半宿,在桌上趴着睡着了,直到宁白旭将他扶回府里。她没有怨他,只是笑着说下回不许丢她一人在家里,因为她会担心。那一刻,他才真的觉得自己有家了,有一个人总会担心着他,在家里等着他。

宁白旭一时有些内疚了,昨晚他扶着卫闻去钱府时,也的确看见钱安娘趴在桌上睡着,似乎等了卫闻半宿。他不自在的咳嗽了声,说道:“好吧,算你说的有理。不过,她真不像母老虎那般管着你?”

事关男人尊严,他可不能让自己的知己沦落到被文武百官嘲笑的地步。本来。他就在背地里听了不少关于卫闻的流言了,无非就是钱安娘凶巴巴的不肯让卫闻****一事。

想到这里他觉得好笑,谁知道不肯圆房的是卫闻而非钱安娘呢?要不是因为白轩的婚约书,听到的流言蜚语,以及他对卫闻专情的了解,他也不会出此下策,逼使钱安娘与卫闻圆房了。不过还好,看来他们虽然解了‘一日春’,也还是终于修成正果了。

“不会,她不会那般不知分寸,否则昨晚——她会来万里香寻我,而非留在房里等我到三更。”卫闻轻摇手指,眯着眼道:“其实你别看她在生意场上一副精明的模样,她在感情上生涩的很。如今我也才明白,五年前她丢下我,不过是因为她太过于保护她自己罢了。也许五年前的我,的确还没有吸引她的资本吧。”

宁白旭吁了口气,一边倒酒一边笑道:“总算我这两拳没有白挨,看着你心中的结终于打开,我这做朋友的也放心了。不过你别妄自菲薄,想想以你如今的才学与身份,配她也绰绰有余了。”

卫闻淡笑着与宁白旭碰杯,不置可否。感情的事情,何来配与不配之说?若真心爱对方,总会努力让自己追上对方的脚步的。

“我就猜到你们在这里!”

一阵悦耳且爽朗的笑声响起,伴随着丝丝惊喜在话中,卫闻和宁白旭同时侧头看去——是平安公主!

宁白旭微讶,看着平安公主到他们桌前坐下,不由得问道:“公主此刻怎地过来了?”这大白天的来万里香找他们。也不怕……

平安公主坐下便让身后的金环拿出了专用的玉杯,等到金环替她斟满酒后,她才端起玉杯冲宁白旭和卫闻举了举,仰头饮尽后方才轻拭唇角,笑道:“父皇准许,自然没什么不可的。”

随即她笑容敛去,看着卫闻问道:“卫闻,你昨晚与钱安娘圆房了?”她正是为此而来,一大早她便收到了来自钱府四小姐钱香亚的线报,得知卫闻与钱安娘正午还未从房里出来,而且卫闻也不去府衙,钱安娘也不去打理生意,她便猜到是这般了。

卫闻和宁白旭同时被酒水呛了一下,到底两人都是读书人,平日里男人间这事笑笑便算了,但面对着一个身份尊贵的漂亮女人……

特别是卫闻,他才刚转变为男人,在自己的妻子面前自然可以无惧无畏,但在与他毫无关系的女人面前,他实在是觉得尴尬。气氛尴尬的安静了好半晌之后,卫闻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此乃微臣私事,不便与公主禀告。请公主见谅。”

“哼,什么私事?”平安公主瞪了他一眼道:“这是大事!而且我必须要管!”

卫闻不吭声了,面对这气势凌人的平安公主,他应该是厌恶的,但却不知为何看着她的脸……他厌恶不起来。他自顾自的饮酒,挥去心中的烦躁。

宁白旭见卫闻脸色变了,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公主莫气,莫气。这闻弟成亲也有数年了,圆房是顺理成章的,公主毋须觉得担忧。”

平安公主看着似乎在生气的卫闻,便只好压住了心中的不悦。放软了声音道:“卫闻,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我是替你担心啊。钱安娘五年前不顾夫妻情谊将你抛下,如今却又对你百依百顺,这其中有什么原因,聪明如你难道还需要我细说吗?我只怕,当有一天你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她会再一脚将你踢开的。”

卫闻皱了皱眉,本欲一直沉默下去的,此刻却不得不开口了:“微臣多谢公主关心,不过微臣了解内人,五年前的事情只是人为的意外,她如今不会再对微臣寡情寡义。”

如果是别人这般批判安娘,他此刻早已动怒了。只是对方是公主,他才不得不含蓄的表示——他会站在他的娘子这一边,不许任何人污蔑她。

平安公主见他一脸坚定地帮着钱安娘,不禁怒从中来,重重将玉杯顿在桌上,喝道:“我告诉你:你不能做钱家姑爷!我不准!”

卫闻表情淡漠的看着她发怒,无动于衷。

宁白旭则在一旁看傻了眼,他与公主相交多年,自驸马在世时便三人为乐,可从未见过公主这般失态这般无理啊。这……难道公主真有如此喜欢闻弟么?他暗暗着急,他一直以为公主关心卫闻是因为卫闻尚未与钱安娘圆房,所以才一直抱着希望。没想到如今卫闻与钱安娘修成正果,公主却似乎豁出去要将卫闻抢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平安公主微微顿了一下,仍然是余怒未消:“钱安娘她根本配不上你!关于你留在钱家那份卖身契,我会想办法替你弄到手。到时候,你必须离开钱家,摆脱‘钱家姑爷’的身份!”

卫闻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淡地开口道:“不做姑爷——莫非改做驸马?公主心里,是打的此番如意算盘么?她不配我,尊贵如公主就配了?”

一直以来,安娘都说平安公主对他有意,但他始终不肯相信。要说感情与相处时间。宁白旭与平安公主都比他多太多了。而且他就见过平安公主两回,他无论如何也不信平安公主会瞧上他这样出身的人。但如今平安公主却连这等逼迫他离开安娘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实在是不得不信了。

而他,因为那一句‘钱安娘她根本配不上你!’而动了怒。安娘她很好,若不是她从小培养他,现在就是他配不上她。

‘啪’!

平安公主一耳光扇了过去,宁白旭目瞪口呆。

第九十三章:夫妻同命 第九十三章:夫妻同命【一更】

【谢谢‘终点**’亲小礼物。(》^w^《)】

响亮的一耳光下去,平安公主自己也有些被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慢慢收回发疼的左手,嘴唇蠕动了两下,却压根不知道要说什么。

宁白旭赶紧上前,担忧地看着卫闻低声道:“闻弟……”他是想让卫闻跟公主认个错就好了,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说不出后边那委曲求全的话来。莫说卫闻了,就是他宁白旭,也很难做到在此种情况下跟公主道歉。

但是宁白轩又在心中叹气,若非平安公主一直对他们礼贤下士的,他们又怎会肆无忌惮不将公主放在眼里呢?说到底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算心里明白,也不能这样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侮辱她啊……

卫闻静静的看了平安公主一会儿,完全没将脸上的微疼放在心上。片刻之后,他跪了下去:“微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请公主见谅。”

平安公主心中一紧,急忙上前去扶他:“不、不必多……”

只可惜她话没说完,卫闻已经避开她的手,大步朝万里香外头走去了。

“公主,闻弟他就是这个性子。公主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宁白旭见平安公主一脸失落,不由得开口安慰道。除了平安公主对卫闻这件事情有些无理之外,她的确算得上是个好女人,他也放不下与她多年来相交的情分。更何况驸马临死前,他答应了驸马的托付,一定要好好陪着她,不让她太难过的。

“我不怪他。”平安公主收起失落之情,秀眉一锁:“都是钱安娘教唆的!”她一咬牙,转身便带着金环银环离开了万里香。

宁白轩冷一会儿,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一个人慢慢喝闷酒。这些事儿啊,真是乱七八糟的。早知道有今日,他当初就不将卫闻引见给平安公主了。

一杯接一杯的喝下肚后,他突然眼睛一瞠,糟了!他细细回想方才平安公主的话语,以及她的神情,还有她离开的……糟了糟了,这平安公主一定是去钱府找钱安娘的晦气了!他得去通知卫闻!

不过卫闻会去哪儿呢?他稍稍想了想,觉得这会儿卫闻挨了平安公主的打,脸上还有痕迹,应该不可能回府去让钱安娘担心,所以卫闻只会是在府衙。宁白旭当下什么也不顾了,撒腿便朝京府府衙跑去。

诚如宁白旭所料,平安公主果真去了钱府找钱安娘。而钱安娘身体还是不适,所以呆在房里休息,听到平安公主驾到的事情之后才无奈的出房相迎。

“钱安娘,本公主今日来是有话对你说。其他不相干的人都滚出去!”平安公主一路上已经压抑了火气,此刻见到钱安娘一副被卫闻疼爱过的模样,自是全部怒气都被挑了出来。

钱安娘顿觉不妙,这平安公主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跑来钱府找她的晦气?不过,她只能无可奈何的跪着听训,谁让人家是公主呢?

等到正堂大门紧闭,正堂里就剩平安公主和钱安娘以及金环银环二人之后,平安公主才命令道:“将卫闻的卖身契交出来!另外,写一份婚约解除书,证明你二人往后嫁娶各不相干!”

钱安娘一愣,抬头便朝平安公主看过去,见对方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便弯唇一笑道:“公主这吩咐,有些强人所难呢。人人都知道民妇与卫知府成亲已八年,公主却突然要求民妇离开卫知府,这……民妇的相公,知道公主来钱府作此要求吗?”

她随便一想,卫闻也不可能知道。而且平安公主火气如此之大,看来是什么人惹着她了。说不定……正是她家那位好相公呢。她在心里直乐,气死这鸟公主最好!

平安公主冷冷一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说道:“钱安娘。你最好给本公主想清楚,与本公主作对,你讨不了什么便宜。卫闻他才高八斗,年轻有为,前途无可限量。而你呢?不过一介商贾之女,就算拥有万贯家财,却改不了你身份低贱的事实。你何必——缠着他不放?”

钱安娘微微笑着,丝毫也不动怒。反正不是卫闻让这鸟公主来的,她就什么也不在乎。

“钱安娘,本公主可以答应你:只要你离开卫闻,往后钱家遇到任何事情都有本公主替你们撑腰。不管你需要什么,本公主都能赏你。”平安公主放缓了语气,继续劝道:“卫闻他不过是小小的四品知府,而本公主……钱安娘,你应该知道谁对你更为有利吧?”

钱安娘依旧一副恭敬的模样,眼里却闪着不服输的光:“原来公主以为,民妇与卫知府在一起是为了他的权势。那么公主可知当初,民妇与卫知府成亲时——卫知府一贫如洗、衣不蔽体?”

或许一开始培养卫闻步入官途,的确是为了她日后能有所依傍,使钱家在生意场上不至于受贪官污吏的压迫。然而事到如今,她与卫闻之间已经不仅仅只是互利关系了。他和她是一体的,他爱着她,她也对他依依不舍。所以在将自己交给他的那一刻,她便决定了要与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从前这在她眼里很俗,但如今这在她眼里却很美。

平安公主顿了顿,突然和善了些,走到钱安娘面前,冲她笑了笑。道:“这也正是为何本公主不想对你采取过激措施的原因。当年若不是你,今日便不可能有卫闻。在这一点上,本公主很感激你。”

钱安娘目光闪了一下,要不是记着卫闻叮嘱她不可惹这位公主的话,她还真怕自己忍不住要开口反驳了。她和卫闻之间的纠缠,关这平安公主什么事?她有什么资格来感激她?

“所以,本公主并不想为难你,只要你肯放了卫闻,一切都好说。”平安公主俨然说的卫闻是被钱安娘软禁在钱府似的,义正严词:“没有了‘姑爷’这个身份,他会过的更好。”

钱安娘忍住气,忍着膝盖传来的疼痛与身体的不适,答道:“请公主恕罪,民妇不敢擅作主张,此事须得民妇与相公商议过后,再做决定。如果民妇的相公确实有离开之意,民妇绝不纠缠。”

“你!”平安公主气结,这两人在这一点上倒是很像,莫非是因为卫闻从小跟着钱安娘,染上的坏脾气?她又想了想,再次逼迫道:“你可知不听话的后果是什么?本公主有一千种方法来对付你,而你丝毫没有招架之力。或许,连你辛辛苦苦捍卫了这么久的钱家。也会因此而遭受大劫。你真的,不心疼?”

钱安娘眼睛一眯,笑容遁去了。她看了平安公主一会儿,冷笑道:“原来我大宁朝的平安公主,是个以权势压人的卑鄙小人!既然公主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必民妇不答应,公主也是会采取强硬手段的了。”

这不是她去惹平安公主,而是人家欺上门来了,她反抗不反抗都无所谓了。

突然她眼里怒火闪过,因为她看见了平安公主胸前那亮晃晃的玉坠儿。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把男人的东西戴在自己身上!压下怒气。她硬声说道:“那么,公主就当民妇不知好歹吧。公主想做什么,尽管做就是。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民妇倒不信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才子知府,会撇下他的发妻去迎合公主,去做大宁朝的——陈世美。”

‘啪’!

平安公主怒极,反手给了钱安娘一耳光。这些人都反了,简直都反了!一个个的来侮辱她,侮辱她……

钱安娘偏过头来,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继续讥笑道:“只怕并非人人都会做陈世美,公主这场戏演不下去了。”

平安公主怒极反笑,退后几步后对金环银环命令道:“让侍卫进来,本公主今日要好好教训她!把大门敞开,本公主要让所有人看见,犯上作乱是什么下场!”

“是,公主。”金环银环很快便打开正堂大门,去唤那守在门外的大内侍卫。

平安公主重新坐了回去,淡淡的瞥向钱安娘道:“你还有机会求饶,兴许本公主会放了你。你应该还不知道,侮辱公主等于侮辱皇上,侮辱皇上就等于侮辱大宁朝吧?别说本公主今日要罚你,便是将你绑去金銮殿上,父皇也会应本公主之请将你斩首示众!”

钱安娘翻了个白眼:“悉听尊便。”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她钱安娘遇着这饿一个情敌,算她上辈子没积德,倒霉。她是不想挨打,不过她也不想求饶,因为这并非简简单单的意气对抗,而是——两个女人的战争。

她不能输给情敌,更不能输给一个卫闻压根不喜欢的情敌。

“很好,来人,给本公主打!”平安公主喝道,那两名大内侍卫便上前去要摁住钱安娘。

“公主真是闲情逸致,微臣四处寻找公主,没想到公主在这儿与人玩闹。”淡淡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伴随着一丝紧张。一丝放松。

钱安娘回头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唉,还是她的真命天子来得及时……

第九十四章:自作多情 第九十四章:自作多情【二更】

卫闻说完便上前去跪在了钱安娘身旁。很自然的将其中一名大内侍卫给隔开了。而那名大内侍卫没有得到平安公主的吩咐,自是不敢去阻挠卫闻。想当然,他们也知道平安公主甚至于皇上,都是很器重这位年轻知府的。

“不知内人因何得罪了公主,但微臣在此代内人向公主赔罪,希望公主大人有大量,原谅内人无心之过。”卫闻平静地说道,视线与平安公主对着,丝毫没有退让。宁白旭说得对,平安公主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否则她那一耳光之后不会出现懊恼的神情。直到如今他也唯有赌一次了,赌平安公主的人品。

平安公主瞪了随卫闻进来的宁白旭一眼,不消谁说她便猜到是宁白旭去通知的卫闻了。她见宁白旭讪讪的将脸偏向一边,便也懒得去管他,看向均是一脸无畏的卫闻和钱安娘,心里不太高兴的琢磨着一些事情。

“卫闻,如果我今天非要教训钱安娘,你会怎么样?”平安公主看了两人许久,才问卫闻道。

卫闻毫不迟疑地说道:“那就请公主将内人所要受的罚,罚在微臣身上。身为人夫不能保护爱妻,微臣宁愿一死!”

“你!”平安公主气得站了起来。斥道:“堂堂男儿志在四方,你竟为一个女人轻易言死!卫闻,难不成你是为了她而生?你没有父母要尽孝,将来也没有儿女要抚养?!”

卫闻四肢一颤,突地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心中涌动。半晌后,他有些不情愿地道:“公主容禀,微臣之母在世时曾对微臣说过——若娶了妻,便得一生一世待她好,只爱她一人;若做不到,便是薄情寡义之人。是以,微臣认定了内人,便一生一世不会改变,这已是对微臣娘亲的孝顺。至于微臣的儿女,自然是内人所生,那么微臣的儿女必然希望他们的父母恩爱和睦。所以公主,不管是为了娘亲的教导,还是为了未出生的儿女,微臣都会尽一个做丈夫的职责。”

一席话说的钱安娘心中温暖不已,她感动的侧头看着卫闻,心想她一直还是小瞧他了。没想到他从小就认定了她一人,而且这般坚定。相比起来,她觉得有些惭愧,下定决心往后要全心全意待他好。

“公主,方才是民妇不对,民妇冒犯了公主,请公主见谅。但是,民妇与民妇的相公两情相悦。实在无法分开,请公主网开一面,放过我们吧。”钱安娘见平安公主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心里叹了声便开口求道。她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要委屈了卫闻低声下气的。

平安公主看了看钱安娘,虽还不是非常满意,但总算没有再大发雷霆了。她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坐了回去,摆手道:“你们都起来吧。”

卫闻松了口气,一边谢恩一边将钱安娘扶了起来。当发现她站起时腿有些打颤,他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心疼——他应该早点赶回来的,也不知她跪了多久。

平安公主哼了一声,将卫闻的心疼瞧在眼里,心中也不是非常舒坦。她咳嗽了一声,换回了卫闻的注意,才问道:“卫闻,你的……你的娘亲真是这么教导你的?她告诉你这一生只能爱一个人?”

“是的。”卫闻虽然讶异她为何会问起他过世的娘亲,但他还是如实答道:“微臣的娘亲这辈子就只爱微臣的父亲一人,终日以泪洗面,所以微臣绝不会如爹爹一样始乱终弃,做薄情寡义之人。”

“你……”平安公主张了张口。似想反驳几句,但最终只是微叹了声,摆手道:“你没见过你爹,怎么知道是他始乱终弃?凡事,不该擅自先下了结论,免得冤枉了好人。”

没等心有疑云的卫闻开口,平安公主又说道:“我这一生也只爱一人,只可惜他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我并非不懂你的爱。我只是觉得,你们二人并不适合,也许你们所认为的爱,并非是真爱。卫闻,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搭上自己的终身幸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钱安娘全身一震,平安公主只爱那死去的驸马?那平安公主对卫闻所做的一切……她不解极了,却又在听见平安公主说卫闻对她只是报恩心理时,心里没来由的跳了跳。卫闻他……应该不是只是想报她当年收留培养他之恩吧?

卫闻也刚好转过头来,迎上钱安娘忐忑不安的视线,不禁温柔的笑了。他开口,虽是看着钱安娘却是对平安公主说道:“公主请放心,微臣对感情分的很清楚,微臣绝对不会混淆了恩情与爱情。”

钱安娘吁了口气,却还是有点不舒坦。这个平安公主可真够厉害的,一语就戳中了她的要害。她想,她的确是为此有些要耿耿于怀的了。恩情与爱情,本身就难以区分,更何况当年卫闻还小。倘若他以后遇上他真正喜欢的,会不会就发现他对她其实一直是报恩心理呢?

平安公主看着钱安娘明显还有些闪烁的目光。突地就开心了,说不定卫闻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恩还是爱呢。但她还是不赞同地道:“总之,我不是很赞同你们二人结为夫妻。如果你们坚持,也许将来你们二人都会后悔,你们要相信,我是不会害你们的。”

“为什么我们会后悔?”钱安娘不禁追问道,她总觉得这平安公主似乎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平安公主冷笑了一下:“我不会告诉你们的,但你们最好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如果可以,你们还是分开吧,这样对你们二人都好。”

说罢她招手道:“金环银环,我们回府。”

“是,公主。”金环银环很快便过来恭敬地扶起平安公主,与另外几名大内侍卫往外头走去。

卫闻和钱安娘心里都在思索着方才平安公主的话,一时之间谁也没有恭送平安公主离开。而与他们同样疑惑的事外人宁白旭,也托腮思考着——这平安公主的话,还真是难以捉摸呢。

“宁兄,这次多谢你来通风报信了,不然安娘她……”卫闻想了一会儿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收起了思绪,对宁白旭谢道。

宁白旭回过神来,大方的摆手:“还跟我谢什么啊?只叹我明白的太晚了,弟妹还是让公主给……”他没说下去了,因为卫闻的脸色变了。想必方才卫闻一直在钱安娘左侧,没看见钱安娘右脸上的红肿。

“安娘,她打了你?”卫闻急忙将钱安娘的身子扳了过来,果然见到她右脸上五道指印,顿时气极。早知道公主已经下了手,他方才就不会那般客气了!这平安公主实在过分了些,就算她身份尊贵,却也不能管到他们夫妻的事情上来!他一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钱安娘笑笑,摸着他的左脸道:“正好,男左女右。咱们夫妻在同一天被同一个人给打了。瞧,我们还是很有缘的,哪里会像平安公主所说的那样,总有一天会后悔?对吧?”

宁白旭此时已经不用人赶的离开了,正堂里就剩卫闻和钱安娘二人。

“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后悔。”卫闻也笑了,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安抚着她因平安公主的话而产生的不安。他这辈子就认定她了,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后悔爱她,因为他什么顾忌也没有。

钱安娘眯眼喟叹了一声,她好喜欢他抱着他,这样温温柔柔的,真不枉她来这世界走一遭。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靠了许久,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地问道:“闻,平安公主她……还会来找我们的茬儿、要分开我们吗?”

卫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担心,公主既然当着我们的面说出最后那番似忠告的话来,她便是不会再来找茬的了。其实她人并不坏,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

“还不坏呀?打了你又打了我,简直坏透了。”钱安娘哼了一声,突然抬头问道:“闻,公主她怎么会打你?你对她说了什么?”这公主似乎对卫闻宝贝的很,怎么会出手打卫闻呢?打她,她倒还理解。

卫闻苦笑道:“我当着宁白旭的面,指出她要招我做驸马的事情,大概她恼羞成怒了。”

“啥?你跟我挨打的原因一样啊?我也是说她要你做大宁朝的陈世美,丢下发妻迎合公主做驸马,她就恼羞成怒甩了我一耳光,还要狠狠教训我呢!”钱安娘惊呼,然后跟卫闻两人面面相觑。

既然平安公主是这心意就不怕人揭穿,反正早晚是要摊牌的。何况,既然由他们说出来了,平安公主何不趁机yin*或要挟,却是恼羞成怒的甩耳光呢?

两人同时睁大了眼——似乎这平安公主,并不想招卫闻为驸马啊?他们好像……自作多情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五章:你比钱重要 第九十五章:你比钱重要【三更】

【嘿嘿,昨天欠的第三更。四两再也不想欠更了,好难补的说……】

到底只是女人,力道也还算温和,幸好不是让那些侍卫动的手。钱安娘和卫闻分别用冷水敷过脸之后,便感觉好多了,也不再微微红肿。只是钱家某些人幸灾乐祸的笑容,让钱安娘十分不爽。

“我得尽快想个法子,让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嫁出去。”钱安娘愤愤的将凳子踢到一旁,说道,“平安公主会这么快得到消息,也就是她们捣的鬼了。”

卫闻正随手翻看着书籍,听她如此说便笑道:“我看你是舍不得吧?这么久了也没想过让她们嫁人,说起来她们年龄倒是不小了。”

“我……”钱安娘语塞,她倒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

唉,教她怎么跟卫闻说——因为她压根不是钱家大小姐,所以看她们不想嫁就不想勉强她们咯?上回将钱菲菲给嫁了,她内心隐隐还是有自责的,只不过为了在这里呆的更好些,她将自责收了起来。

“要不是宁白轩,三姐四姐的婚事就都搞定了。”她不想让卫闻知道她的秘密。只好推搪了罪责到宁白轩身上:“三姐四姐都没嫁,五姐便是不好安排了,总得讲究个‘长幼有序’嘛。”

卫闻将书籍整理好,走到她面前扶着她往床边,坐下了。然后他开始解她的衣裳,又说道:“我看你还是乖乖休息,今天可折腾够了吧?三姐她们的事情,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说,再说也不急,可以放一放。”

钱安娘也就是在他面前抱怨几句,当然不可能真的马上就想出办法将钱香亚和钱正柔打包塞出去。原本她以为钱香亚是宁白轩未过门的妻子,也就早准备好逼迫宁白轩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入赘钱家。谁知道那婚约书上写的,是她的名字——虽然这事儿有点古怪,不过暂时是不能将钱香亚配给宁白轩的了。

为了弥补她占用‘钱安娘’这钱家大小姐身体的事情,她还是不能草率的决定钱家剩下几位小姐的婚事。钱菲菲那是早有婚约,她按章法办事。至于其他三位,她还真得好好问问她们。

“倒是宁白轩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卫闻与她所想的事情完全不同,就如同钱安娘心里想的是平安公主而非宁白轩一样。

钱安娘一怔,衣衫已经褪了大半,然后她也半跪在床上,替床前的卫闻宽衣,嘴里说道:“他嘛……依他说的去做咯!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那真的婚约书上到底是哪位钱家小姐的名字,而他又以婚约书上的时限未到不肯出示婚约书,所以我们必须得按他说的办。”

卫闻哼了一声:“他心里的如意算盘就是这样,他算准了我们没办法拒绝他。”

他乖乖的展开双手,好方便她为他宽衣。看着她认真温柔的神情,心里也不禁柔软了下来。至于宁白轩,总会有办法的,只要安娘不将那厮放在眼里就成。

“你既然知道,就甭跟他生气,不然多不划算。”钱安娘轻声笑着,“一旦时限到了,婚约书他自然要拿出来给我们。若不是我的名字,看他还怎么耍赖不肯入赘!但在这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否则那婚约书上的名字若真是我,他再拿着婚约书到官府一告——就没办法收拾残局了。”

卫闻不吭声了,这一告自然是告到他的府衙里去,他又无法不公平处理——宁白轩还真是有些算无遗策了。随即他又哼了一声,算无遗策,还是将郝哲洪是安娘亲舅舅的事情给算漏了。

说话间,两人终于缩进被窝里躺下了。

钱安娘又突地想起一事,问道:“闻,你跟我说说宁朝历史行么?宁白轩的父亲宁老爷子,跟咱们大宁朝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能得到‘十药’的另一副解药?”

这件事情可是让她几度疑惑,却又不能问其他人。早已想好要问卫闻的。却被乱七八糟的事情阻拦了又阻拦,使得她一直忘了问。这会儿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想起来了,便决定打探个清楚。

卫闻‘啊’了一声,将她吓了吓,正待她问怎么回事时,卫闻却道:“你让我拜托宁白旭打探那‘十药’解药的事情,因为公主半途闯进来,我给忘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没事,也不急于这一时。现在,还是先跟我介绍一下宁朝历史吧,你知道我读书不多。”

卫闻失笑,没见过读书不多还这般理直气壮的。他将她抱进了臂弯中,在她头顶轻声说道:“说起这大宁朝的历史,只怕你还不信。平日里自然没有人敢胡言乱语的,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在外头提起,不然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钱安娘一下子兴致盎然了,赶紧摇着他催道:“我哪儿是那长舌妇?你快说,快说吧。”

卫闻在她的摇晃下,慢慢说了起来:“据宁朝史记,我们的上一辈人原本都是大明朝的百姓,居住在江南一个很宁静的地方,人口数万。突有一日,狂风大作,而且地动山摇的,人们都吓坏了。不知发生了何事。等到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人们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原先的地方了,而是到了京城。”

因卫闻停下歇一口气,钱安娘不禁疑惑道:“他们到了京城?吓,难不成还有‘瞬间转移’的魔法?”

卫闻摇摇头:“谁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当他们到了京城,也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之后,才发现这里除了他们之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但是,所有的景物都与他们所知的明朝京都一模一样。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在此地住了下来。一年之后风平浪静,这块土地上依然只有他们这些人,所以为了生活稳定,他们推选出了大宁朝的第一位皇帝,念明帝。”

“啊,现在的皇帝名号是顺明帝,所以他是念明帝所生,然后连朝廷律法以及风俗民情都是延续明朝的咯?”钱安娘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这朝代既不是她所知的中国旧时朝代,却又似乎很像了。原来,大宁人也本都是中国人的,她瞬间觉得亲切了很多。

“嗯,经过百年多的发展,大宁朝律法鼓励生育。现在终于也突破十万人口了。”卫闻微笑着,继续说道,“当初都是一个镇上的人,又都淳朴良善,念明帝比较好统治。如今又过了一代,许多作奸犯科之辈也逐渐出现了,大宁朝现在律法才严明了起来。当然,若不是这样也就不需要这么多的官员了。”

十、十万人口?钱安娘呆若木鸡,她那会儿的穷乡僻壤的家乡,也有百万人口呢。她回过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卫闻:“那大宁朝到底有多大?这个世界真的除了宁朝人,再没有其他人了吗?”

卫闻摇头:“顺明帝派出过人去四面八方寻找。不过派出去的人寻了一两年,回来仍是禀告说出了宁朝界限便荒无人烟。想来,除了宁朝人之外,是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吧。”

“那你们朝堂上的将军啊那些武将,做什么用的?又没有敌人。”钱安娘嘟嘴,早知道就让卫闻去考武将了,又威风又轻松,也不必整天忙于公务。

“谁说没有敌人?山贼便是。”卫闻叹气:“宁朝如今最大的隐患,便是山贼四处出没。偏生地势对他们有利,他们在边境上作案后四处逃窜,官府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钱安娘似有所悟,这倒是的,不管什么地方都不缺坏人。那些山贼,必定也是好吃懒做之人,聚集在一起便有了乌烟瘴气的山寨。不过这样可真有些危险,将来说不定反叛宁朝的,就是这群山贼呢。

“我总算明白我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她笑着在他怀里蹭,“不过就是一个时空与另一个时空的碰撞,什么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使得一个镇上的居民在偶然间搬家了罢了。”

她抬头,在漆黑的夜色中看着他直笑:“其实这样也不错,将来若是真有人执意拆散我们,我就带着你私奔。你看官府连山贼都抓不住,只要我们跑的够远,他们也就抓不住我们。然后,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安静静过一辈子。”

太过了解她的卫闻不禁嗤笑她:“你舍得你的地位与财富?若真逃了,就只有我们二人,即使你带上你的金银珠宝,也没用。”

她立刻垮脸,心痛难当:“舍不得……”然后在他身体一僵后爬上他的身体,以更心痛的声音诉说道:“可是,我更舍不得你,你比钱重要……”

卫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这女人口里的话,最好不信。不过心里还是甜丝丝的,真没用。

“耶?你硬了。”她磨了磨他,以不容怀疑的语气告诉他这个事实。

卫闻顿时狼狈:“你别动了,不然我……”

“啊,我喜欢你的‘不然’,等什么?来吧!”她已经开始恶狼扑羊了,她早说以后他会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扑倒的。

“轻点,你这个傻蛋……”

“重点才刺激嘛,我就喜欢你对我重点。”

“我、我是男人,我跟你不一样,啊……”

……

……

第九十六章:交换条件 第九十六章:交换条件【一更】

【谢谢‘碧海凝波’亲的粉红。(》^w^《)】

在一阵****之后,卫闻才有些睡意了,然后告诉在他话没说完时就色性大发的娘子:“宁老爷子当初在镇上威望很高,大宁朝的第一位皇帝也是他力荐的。所以说,念明帝与他交情很好,因为宁老爷子只是酒肆老板,斗大的字不识,所以念明帝赐他国姓,只是未曾封官。不过念明帝与宁老爷子相继去世后,宁家也就是纯粹的商家了,在朝中没有实权的……”

说着说着,卫闻自己也睡着了,而钱安娘迷迷糊糊的将他的话听完,也沉沉睡去。

等钱安娘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淡淡的失落过后,她起了身,看着天色已大亮,心知卫闻是没叫醒她便离开了。

“柔儿。”她舒展了下还是微微有些酸痛的四肢,冲门口唤了声。

范柔很快进来伺候钱安娘梳洗,等到替她梳头时才告诉她道:“大小姐,姑爷天不亮就出门了。奴婢见大小姐没醒,便也没敢唤醒大小姐。而且,姑爷也不准奴婢多嘴。”

“嗯,我知道了。”钱安娘微微一笑,看着镜子的女人,心情十分愉悦。但她随即想到待会儿要去见那宁白轩,又不禁心情恶劣起来。

范柔打理着她一头长发,想起她昨日挨打的事儿,便心有不平地道:“大小姐,那公主实在刁蛮的紧,奴婢当时应该跟在大小姐身边,替大小姐挡了这打的。”

钱安娘挑选着发簪,听范柔如此说不禁笑道:“柔儿,她是公主,她要打我又岂会让你替我挨了这打?你不必担心,这一巴掌我还不放在眼里。”她倒是将卫闻所挨的那一巴掌放在心上了,暗暗决定有机会的话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还那平安公主一回。

“可是就这么白白挨打,总觉得好窝囊,低人一等呀!”范柔仍旧有些不服气,公主再高贵,也总不能管到人家夫妻间的事上来吧?这事儿就算拿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不一定会帮着公主说话呢!姑爷可是状元爷,皇上哪儿能真为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公主舍弃上科状元呢?

“柔儿,身份的悬殊在我们面前摆着,我们没办法改变。”钱安娘将选好的发簪递给她,说道:“只要我们骨子里没有对她臣服,那就不算窝囊。你想想。她可是皇帝的女儿,堂堂公主,比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来不知要有多少特权了。你能跟她硬来么?小不忍,则丢大利,有时候忍耐也是一种美德,你记着吧。”

她当然也可以不惧死的与平安公主对抗到底,只是那样一来便会牵连无辜的人。除了她喜欢的男人可能因为这样而受到波及之外,钱家数口人也前途堪忧。皇室中人,有些手段她不敢小觑,就怕争一时之气而连累许多人赔上身家性命——那不是她的作风。

范柔微懂的点点头,终于完成梳妆的任务后,她问道:“大小姐,今日要前往何处?”

“去宁府。”钱安娘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吩咐道:“你一个人陪我去便好,不必惊动其他人。”宁白轩对于婚约书一事并未告诉外人,她当然也不想泄露出去,特别是现在平安公主在钱府里有眼线,她得防着点。一旦泄露出去,只怕她和卫闻所要面对的荆棘便会更多了。

范柔应了声,虽不知缘由却也没有多嘴,顺从的跟在了钱安娘后头。

在钱安娘带着范柔离开钱府后。园子里现身了两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一脸鄙夷。

“我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哼,面对公主却也只有乖乖被打的份儿!”钱香亚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幸灾乐祸地说道。总算,报了上回钱安娘整治她的大仇了!

钱正柔此刻收了些鄙夷的神态,因为她想到自己面对公主时也并不比钱安娘多几分傲骨。一时怅然下,她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丢下一句:“四姐还是自求多福吧,大小姐对这次四姐通风报信的事情不会不知情,只怕她很快就要有所动作了。”她上回出卖是迫不得已,然而要她主动去讨好公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钱香亚眉一挑,心里不以为然。平安公主可是站在她们这边的,钱安娘还敢将她们怎么样?哼笑了几声,她也转身离开了园子。

没过多久,钱安娘已经身处宁府,出来见她的是宁家老三宁白慕和老十宁白轩。

“宁白轩,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就直说你想与我合作什么生意吧。”钱安娘抱着答应一切‘不过分要求’的心态而来,自然也不愿与宁白轩多费唇舌。她看着他那一脸的狐狸笑容便不爽,要不是她身为女子多有不便,哪能容得他如今还这般得意?

宁白轩笑出声来,看着她不耐的神色戏谑地道:“原来钱家大小姐的真实面貌是这样的,我们倒被以往的表面给骗了,三哥你说是吧?”

宁白慕哼道:“我是早已看出来了,某人十岁时便下了个套儿给我,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会儿我跟十弟说,十弟不信我我也没法。这回要不是她上宁府来出手揍了九弟一拳。只怕十弟你还不信她有这般野蛮吧?”

钱安娘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倒也不急了,端起宁府下人奉上的茶轻轻刮着杯沿盖儿,也不喝进嘴里。她还怕他们在这茶里又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毕竟他们是老手了!

宁白轩约莫也看出她端茶却不喝的意思来了,脸色不禁微变了变。说起来他们宁家人倒是两回给钱家人下药,而是对象还都是那钱家姑爷,面上还是有些无光的。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得到一个绝对可靠的消息,南郊外有一处金矿,我想与你合作开采。”

钱安娘暗地里咒骂一声,这宁白轩也胆子太大了吧?竟瞄上了金矿!他难道不知道朝廷一向重视此事,非皇亲国戚者不予授权开采么?就算他拿到了采矿权,只怕从此以后也会被朝廷当成重点注意对象。再说了,越是荒郊野外的,越是不安全。

“你的目标太大了,我自问没有这个实力。”她沉住气,含蓄的拒绝:“别说朝廷方面不好通融,就说那荒郊野外的地方,要想扎根下来也难。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宁朝的山贼有多神出鬼没吧?”

宁白轩皱了皱眉,他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一旦有了黄金的****。很难让山贼不动心思。而他之所以选择要钱安娘趟进这浑水中来,便是因为——“卫知府手中应该有不少官兵吧?只要上报朝廷,朝廷准许之后,我们自然会得到官兵的保护,那山贼也就不足为惧了。”

钱安娘哼声:“你这是吃的掉脑袋的饭,你不要命了,我还想活呢!”兴许朝廷里有他们的敌人正想不用一兵一卒就将宁家和钱家给灭了,他们这一动作,不正是撞在敌人枪口上了么?敌人欢天喜地的同意他们去采矿,然后发生了什么大事情,那就是钱宁两家的责任了。

“你怕了?”宁白轩对此事却是蠢蠢****。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钱安娘突地一笑:“不,我可以跟你合作,不过具体事宜就不由我参与了。我派——三姐与你共同商议此事可好?”说罢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宁白轩,没有遗漏他脸上的任何蛛丝马迹。

“不行,她出面太危险了!”宁白轩脱口反驳道,随即一惊,急忙转圜:“我的意思是说,她没有如你那般的处事手段,很多事情只怕容易得罪了人而使得我们的计划落空。”

钱安娘于是开始笑的有些诡异了,似乎也不强迫他,摆手道:“我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具体由谁出面,日后再决定吧。不过我今日前来,还有另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其实这件事本已说好由卫闻去探问宁白旭的,但她一路上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自己解决了算了。宁白轩既然都揍了宁白旭一拳,说明他对宁白旭并不信任,宁白旭即使去探问也探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她亲自问宁白轩算了,也省得卫闻有利用至交的为难。

“你问。”宁白轩看了宁白慕一眼,见他也盯着钱安娘没有反对之意,便冲钱安娘点头道。

“听说朝廷在很多年前禁止了一味药,名‘十药’。而这‘十药’的解药,令尊在世前曾得皇上赏赐过一副,深藏府内。不知——宁十公子可愿慷慨将此药送于我,也好表示我们合作的诚意?”钱安娘因提到过世的宁老爷子,语气变得客气起来,面上也没了玩笑的神情。

宁白轩一怔,那副解药也没多大了不起的,似乎就在爹生前的书房内,可是她怎么知道?而她,又要那解药做甚?

“看来宁十公子是知情的了,那就在我们有了书面协议之后,请宁十公子将这副解药赠送于我吧。”钱安娘松了口气,总算范管家还有得救。之前她还真怕宁白轩不知这解药的下落。

宁白轩考虑了片刻,点头道:“好。”这个交换条件不错,他捏着那副解药也没多大用处。他也不敢保证钱安娘就会因为他那一纸婚约书而完全妥协。万一她破釜沉舟不予理会,他可就别无他法了。

“那好,我会择日与宁十公子一同去南郊先看看地方,然后再决定其他事情,我先告辞了。”钱安娘站了起来,与二人告辞,因他们并未捏着那副解药不肯放手也态度好了一些。

宁白轩使了个眼色,宁白慕便起身将钱安娘送出了宁府之外。

第九十七章:出师不利 第九十七章:出师不利【二更】

自从钱安娘决定与宁白轩合作之后,她不得不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在这件事上。一来范成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又不能让宁白轩知道此事然后逼着他将那解药交出来,以免他知道后以更苛刻的条件要挟她;二来宁白轩的婚约书上钱家小姐的名字还没有确定,她不得不表现出诚意来给宁白轩看。

卫闻看在眼里,私底下做了不少手脚帮钱安娘。不过钱安娘却并不知情,只是发现许多在她原本意料中有些困难的事情,突然变得简单了。这些都令她轻松不少,然而最重要的问题却是采矿权。

所以当卫闻告诉她,平安公主托宁白旭转告他——采矿权的事情毋须担心时,她呕到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个平安公主帮了忙。不过想想也是,除了平安公主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之外,钱宁两家还有谁敢在皇上面前请奏呢?

宁朝人少,相对来说皇帝还是很好统治的,所以只要皇上一句话,下边没谁会反对。当然官文还没有下达,因为平安公主要确定,钱宁两家是真的要合作开矿。

“所以,你明日要去南郊?和宁白轩一起?”卫闻不悦,但并未表现在脸上。他仍旧慢条斯理的给她梳头,爱极了她那一头长发,每回****时总撩拨了他的心。

钱安娘并不知他有其他想法,一脸笑容:“是啊,我想去看看周围地形,如果没什么大问题,这次就跟他合作吧。”其实采矿也没什么,大不了小心翼翼与皇家周旋就是了。但是她得将安全防护工作做好,她不想因为宁白旭的疏忽,而导致矿工到时候有什么生命危险。

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特别是穷苦百姓。

她暗叹加嘲笑自己,她也受卫闻太大影响了,竟开始忧国忧民了。

‘啪嗒’一声,卫闻手中木梳断裂,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钱安娘有些懵,待明白过来他在生气时,赶紧夺过他手里断裂的木梳,怕他握的太紧而伤了他自己。她心急的解释:“不会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还有宁白慕,而且我会带着你的衙差前去。”

“我陪你去。”卫闻不放心,他宁愿再放下一日公务,陪她前去察看。否则,他会一整日心神不宁。当然,还有那匹心里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的白狼。

手指微微抚过薄唇,他看着她微蹙的秀眉,暗下决定要反击宁白轩。当真以为他卫闻如宁白旭一样正人君子到迂腐的地步了,他不是不知何时该出手,何时该适合而止。

钱安娘有些嗫嚅,讪讪而笑:“但、但是……这个是钱家的……”一是因为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她不想他身为朝廷命官也卷进这浑水里来;二也是因为当初他进钱家时有过约定,凡钱家生意的事情,他不得插手。

万一被钱家其他人特别是那钱山宝,抓住了把柄,只怕到时候钱府又不得安宁了。唉,她很多话都不想明说,免得伤了两人之间的情感,可是往往又不得不说……

“是了,”卫闻挑了挑眉,不再坚持:“我倒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下一刻,他猛地攫紧了她的身子,近乎有些粗暴的吻上了她。牙齿啃咬着她柔软的唇瓣,舌头在她呼痛时趁机钻了进去,灵活的缠住她的舌头,逼迫她回应他。当然她没让他失望,很快地便沉醉其中,气喘吁吁的攀住他热烈回吻。

半晌后他才放开了她,看着她酡红的双颊,警告她:“不许任何人,像我这样对你。”

她有些回不了神,在亲密之后却如同犯人般的对待,让她感觉陌生。

“对我忠贞,”卫闻眼神放柔了,“如同我对你一样。”

她唯一一丝难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她捶他,小声嚷嚷:“你当我是什么人呐?你以为谁都可以靠近我的吗?还有你别以为宁白轩小模样长的不错,其实他在我眼里就是一只狐狸,并非人类知道吗?所以我防着他就像防贼一样,不会将他当人看的。”

卫闻被她的说法逗乐,握住她不停捶打他的小手,笑问:“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该不会也是畜生吧?”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突然使得他想起以往的心痛——他就如同她养的一条狗!他眸子一黯,眼睑垂了下来不让她看见异样。

她最拿手的就是近身观察人的心事了,他这点小动作又岂能瞒过她?思绪快速的在脑中转了一圈,她顿时有了办法。于是她软软的朝他靠近,低语道:“你做我的小狗,我做你的小猫,成吗?偶尔你听我的,大多时我依你的。”

卫闻抬眼,怪异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呐,我知道姑爷这个身份让你很不爽,可是……”她吞吞吐吐地道:“可是要不是因为当初钱家必须有一个姑爷,我们也没有机会相识、相知、相爱不是吗?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比别的男人高贵,而且也只有你一个能入我的眼。”

然后她突然好笑起来,戳着他的胸口嗔道:“我浑身上下没几两肉,脸蛋也是百里挑一的——平凡。就只有你这个傻瓜,这么紧张我了。其实你不知道,宁白轩那厮……早有意中人了。他怎么看得上我这个已经成过亲的女人呢?”

“我知道。”卫闻淡淡地笑,他怎会不知宁白轩与钱红佩那点情愫?但是宁白轩此人不简单,绝不会如他一样为了感情放弃其他东西。所以就算宁白轩不喜欢她,他也照样担心——担心宁白轩会为了利益,下定决心将她夺过去。

“你方才说……相爱是吗?”他眼里染上了浓浓的笑意,看着她的脸逐渐变红,不由得轻笑出声。

钱安娘尴尬的低下头不语,把‘爱’这个字挂在嘴上真的好肉麻好尴尬啊。可是,刚刚她很自然的就说出来了,难道她对他真的是‘爱’而非仅仅只是‘喜欢’了吗?

卫闻也没再取笑她,他并不想向她索取什么,而是等她自己主动对他说。他整了整两人的衣衫,沉声道:“总之,路上一切小心。我会派十名官兵跟随在你们后边,随行保护。”虽说宁朝风气稍微开放一些,女人并没有被限制外出,但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个妇道人家去那么远的地方。更何况,还是跟宁白轩那家伙一道儿。

“嗯,我会小心的。”她冲他安抚的笑了笑,自信在如此多的人陪伴下出不了什么大事。

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这才一同出了钱府大门,各自对望了几眼后,分别上了不同的轿子。一前一后的两顶轿子一直这般慢慢前行着,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岔路口时,才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钱安娘掀开轿帘看着那远去的官轿,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点不安的感觉。她实在讨厌这样分别,轿子的距离越来越远,似乎她与他之间也越来越远了。她下定决心往后不再与他同时出府,省得被这莫名其妙的心情给影响。

轿身晃晃悠悠地,她整个人也晃晃悠悠的,心里有些烦躁了。直到轿子停下了,她才吁了口气,往外头一看——是到了与宁白轩等人碰面的地方了。她也不下轿,直接对外头的范柔吩咐道:“你去跟宁家两位公子说,不必耽搁了,早去早回得了。”

“是,大小姐。”范柔便上前去与早已等待前头的宁白轩与宁白慕两人说了这意思,很快地便得到了回应,又折返回来禀告道:“大小姐,他们已经动身了。”

“那好,我们也动身吧。”钱安娘说完后放下了轿帘,心想又得这般晃晃悠悠的好几个时辰了。这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这里落后了近千年呢?所以这时候她往往就会怀念起以前的世界来,手机、电脑、汽车,那是多么令人感动的热泪盈眶的宝贝啊……

行了一两个时辰,她也有些昏昏欲睡了,但始终因那颠簸而无法真正入眠,便半眯着眼假寐。她脑海里则回味着与卫闻的一些欢笑,所以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甜蜜的气息。

突然,轿身重重的落下了,她被吓了一跳赶紧睁眼。

“柔儿,怎么了?”她在轿中,问道。

“大、大小姐……”范柔的声音在发抖,在乱糟糟的声音响起之后,她才压低了声音尽量镇定的对轿中的钱安娘道:“大小姐,有山贼,大小姐快下轿!”

钱安娘一惊,没那么巧吧?她不免也忐忑起来,说实话她还从没见过真正的山贼呢。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她赶紧便溜出了轿子,搭上范柔的手后看清了周围的形势。

卫闻派来的十来名官兵正与山贼浴血奋战着,而宁白轩等人早已退至另一边观战去了。但依她对当前形势的估计,这些官兵支撑不了多久,因为山贼起码不下三十个。

她紧紧的握着范柔的手,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的打斗,心想不管怎样也得带着范柔逃离这里。但是——办法呢?

第九十八章:‘故人\\’出现 第九十八章:‘故人’出现【三更】

“别跟其他人费功夫。去抓那轿子里的钱家大小姐,她值钱!”突地,一声厉喝从打斗的人群中响起,似是山贼头目发号施令了。

一时之间,山贼纷纷阻挡着官兵,往钱安娘的轿子慢慢厮杀过去。

钱安娘暗叫倒霉,原来这群山贼就是冲着她来的,真是树大招风啊。她赶紧低声对范柔说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想必也是为了钱财,你过去跟宁白轩他们一起回京,让卫闻带钱来救我。”

“不行,大小姐,奴婢怎么能丢下大小姐一个人?”范柔急的快哭了,这些山贼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万一大小姐出了事,她可是有十颗脑袋也赔不起啊……

“你放心,他们在没拿到钱之前,是不会伤害我的。与其都死在这儿,不如你回去报信!”钱安娘说着便将范柔往宁白轩等人的方向一推,一咬牙便转身朝山林里跑去。

至于什么劫色,她并不担心。以她这副容貌。待会儿再抹点泥在脸上,山贼怎么着也不会打她的主意。再说,他们必然会留着她换取钱财,不会因小失大。这般安慰着,她跑的更快了。

钱安娘本来也就是想将山贼引开,让宁白轩等人好回京去通知卫闻带官兵前来,并没有抱着什么希望逃出山贼的包围圈。谁晓得她跑了一小截之后,突听后边传来低沉的命令声:“全部给我上!杀一名山贼,赏银百两;杀两名,赏银二百两。总之,不准他们碰钱大小姐一根汗毛!”

她回头一看,竟是那宁白轩脸色阴沉的下达着命令。突然间就奔出二十多名宁府家丁,手持大刀朝那群山贼杀去,气势十分壮大。她呆看了一会儿,这才明白宁白轩早有准备了。

她吁了口气,靠着树干停了下来,远远的观望那血腥的打斗。顺便,她朝宁白轩投去了感激的一眼,毕竟他方才说了那不许山贼碰她一根汗毛的话。

宁白轩微微一笑,既然是他将钱安娘带出来的,他就必须保护她的安全。否则回到京城,他不难想象那卫知府会恨他到何种地步。而以那堂堂知府的身份,随便安他一个罪名都能将他逮捕入狱了。他可不想既被卫知府仇视,又再次被那钱家三小姐一顿臭骂。

“大小姐,小心啊!!!”范柔眼尖,惊叫一声,冲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宁白轩脸色也是一变。伸手抓了抓却只抓到无形的空气,眼睁睁的看着钱安娘因躲避那山贼射来的短箭而偏身——跌下了大树旁的陡峭山坡。

钱安娘‘啊’了一声,一失足便往山坡下滚去,连身旁的树干也没来得及抱住。好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跌在一个有些硬又有些软的物体上,而且耳边也传来了男人的闷哼声。

她吓了一跳,赶紧的就爬了起来,顿时‘哎哟’一声跪倒在地。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她懊恼的发现她的脚不能动了,应该是方才跌落下来时伤着了。不过,这黑漆漆的地方是哪儿啊?不过照她猜想,应该是个很深的地洞。

“喂,你……你是人吧?”她想起刚刚压到的物体,便从触觉和听觉上判断出——那应该是个人,而且是个男人。

那之前的男人声音又响了起来,但却充满了愤怒:“你这个笨女人,摔哪儿不好摔在这儿?你知不知道我攀爬了很久才找着出口?”

钱安娘一愣,这才明白对方也是失足掉在这儿的,然后刚巧被她撞了回去。她顿时哭笑不得,谁知道那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啊?不过现在情况对她不利,她还是道歉好了:“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面。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山贼追赶,失足跌落在这儿的。”

所以,罪魁祸首是那群山贼,如果他想报仇,就该去找那群山贼才对。

“又是那群王八蛋,老子早晚将他们祖宗十八代给灭了!”那男人暴怒,骂起粗口来。

钱安娘不禁往后退了退,双手捂住了耳朵,心想这人的脾气可真坏的。虽然有些男人味,但她还是喜欢她家那对内温柔对外冷淡的小相公。

那男人还在骂骂咧咧着,钱安娘也没出声打扰,只是一直捂着耳朵,心里想着其他事情。一直到男人攸地住了口,她才听见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这才知道那男人为何会住口——敢情是那群山贼找来了。

“他娘的!那钱家娘们儿跑哪儿去了?明明就是从这滚下来的。”明显是山贼在说话,还伴随着大刀砍着茂密草丛的声音。

钱安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悄悄将自己往后退着隐藏得更深,生怕被他们发现她在这儿了。不知不觉地,她退到了那男人身边,差点就惊叫出来,被那男人快一步的捂住了嘴。

她没有轻举妄动的挣扎,毕竟山贼就在周围。她心里就是有些担心,不知道宁家人和范柔怎么样了,有没有回京城给卫闻通风报信。

“依我看,那娘们儿掉下来之后没受伤,所以又往前逃跑,这会儿已经跑远了。”另一名山贼猜测道,因为他们实在找不到这方圆几丈内有人。

之前那名山贼十分同意他的观点:“我看也是。不然咱们找了这么久也没个人影。我们现在往前追,料想那娘们儿跑不远。堂堂钱家大小姐,若是抓到咱们手上——会得到多少赎金?哈哈,咱们得快些,走!”

一阵风平浪静之后,钱安娘快要呼吸不过来了,那只手才将她放开了。她拍着胸脯喘息,又因脚上的伤而跌了下去。刹那间,那只手又将她扶住了,没让她跌倒在地。

“你是钱家的人?是京城钱家么?那钱家有个女儿,名叫钱安娘你认识么?”粗鲁的男人,突然间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教人有些不能适应。

钱安娘愣了一会儿,正因不知对方是哪路的牛鬼蛇神而犹豫着是否要如实以告时,头顶上的男人又开口了:“你不用怕,我是路胜,当朝的平叛将军。”

“将军?”钱安娘低呼,然后这下子是压根不信了:“堂堂将军,怎么会沦落到跟我这弱女子一般的下场了?将军不是专门对付山贼的么?却怎么听见山贼的声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卫闻说过,宁朝最大的隐患就是山贼四处出没,所以宁朝的武将们都是用来对付山贼的。如果这男人真是什么将军,却怎么会被困在这小天地之中?

“老子……”路胜又开始发怒了,但他似乎因为什么而隐忍了下来。立刻就改了口气:“我听说明天最大的一路山贼要在这里集合,所以就提前来查看地形,好方便埋伏。谁知道遇上了大批山贼,我不想打草惊蛇才藏身在山坡下,谁知退着退着便掉进这个地洞之中了。”

钱安娘见他并没有对她不礼貌,又是因为她掉进来才使得他白费了那么多功夫往外爬的,所以不禁有了几分相信:“好吧,姑且相信你是将军。不过将军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

她四周看了看,觉得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物什。心想这要怎么爬上去?她动了动脚,又疼的抽气,便更是沮丧。她脚崴成这样,想必是红肿了,完全使不上力便更是难以爬上去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认不认识钱家的一位小姐,钱安娘?”路胜似乎对这问题很执着,不急着告诉她出去的路,却是要确定‘钱安娘’的事情。

钱安娘想了想,决定如实以告,不然万一出去了,他发现她在骗他,一个恼火就一刀把她给劈了。听说古代的将军,脾气都不怎么好。于是她答道:“嗯,认识,而且我就是本尊。”

“什么?你就是安娘小姐?”路胜非常吃惊,一双手瞬时将钱安娘抓的死紧。

“哎呀好痛,你放手啦!”钱安娘呼痛,心想这将军的力道果然非同一般,她一下子像是肩胛骨要碎了。挣扎之下终于得到了饶恕,她靠着后边的土墙壁喘气,要不是因为脚痛她就想踹他一脚。

“我是路胜,安娘小姐你不认识我了吗?”路胜这边却是快急死了,从小养成的急脾气让他挠头抓耳,想上前抓住她却又怕再次将她给弄痛,只好原地来回走动,等待她的回答。

钱安娘没好气地道:“这里压根什么都看不见,我怎么‘认’你?还是说,你可以在夜间视物?”

路胜更急了,慌慌的解释道:“安娘小姐,十年前,济世庙里,小乞丐,两个馒头,你还记得吗?”

钱安娘好不容易站稳了,听他急切的问话声,在心里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钱安娘’对这个路胜有过两个馒头的恩惠。十年前她还没穿越呢,‘钱安娘’还是‘钱安娘’,所以路胜要找的并不是她,而是原本那个‘钱安娘’。

只可惜,他的恩人已经不在了,她却也不能告诉他的,她遗憾的在心中想着。

第九十九章:天神将军 第九十九章:天神将军【一更】

【鞠躬感谢‘张卫青’亲的两张粉红。~》_《~+】

肃静的府衙大堂,气氛诡异的有些让人心惊,只听得堂下之人力持镇定的叙述,然后谁也没敢往堂上去瞄那年轻知府的表情。

终于,堂下之人该叙述的都叙述完了,就只觉得这府衙大堂静谧得吓人。但不过片刻功夫,饱含怒火却尽力压抑的威严声音响起。

“将这一干人等,通通押入大牢,本官容后再审!”

宁白轩抬起头来与卫闻对视,迎上那双阴鸷的利眼,于是对卫闻的怒火心知肚明。他没说什么,毫无反抗之下便跟衙差转身走了。钱安娘是他带出去的,出了事他自然逃不了干系,现在他理亏,更不会跟卫闻对着干。不过他有预感,如果这一回钱安娘出了什么事,只怕他想要从这京府大牢里出去——难。

看着从南郊安全逃回来的人一个个被衙差带下去,直到堂下只剩两排衙差,卫闻的心才开始一阵阵缩紧。狠狠一拍惊堂木,他霍地站了起来:“退堂!”

可恶的宁白轩,竟然丢下安娘一个人在南郊!如果安娘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让宁家所有人给安娘陪葬!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滋生,想到之事已然非他本性所能做出之事。

他大步朝门外走去,喝道:“同知何在?将府衙内官兵全部带上,随本官一同前去南郊剿匪!”

同知金宏赶紧应声:“是,知府大人!”言毕便赶紧跑去召集衙内官兵了。

卫闻此刻已从宁白轩等人的口中得知南郊山贼已达五十众,于是便将衙内百来名官兵带往南郊,营救钱安娘。百来人疾如快马的速度,让京城大街上的人都看傻了眼,纷纷猜测是出了什么大事。

而这会儿,钱安娘正跟路胜闹着别扭,原因是路胜见她脚伤了,便要背她,而她自然是不肯。

“安娘小姐,方才我摸过你的脚踝,肿的厉害。如果你再这么挣扎下去,只怕这脚伤会更加严重,到时候也许会瘸腿。”路胜好言相劝道,这可是他头一回对人这么客气,只因为她对他有恩。

钱安娘推不开他,便狠狠的在他手上拧了一把:“你还好意思说?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你还敢摸我!”

她倒没什么啦,只怕将来被她那位相公知道,她又得花费力气哄上好一阵了。这古代男女界限分的有多清楚,她可是再明白不过了。于是她紧接着又威胁道:“路大将军,如果你敢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就将你被山贼打败的事情宣扬的天下尽知!”

路胜呆了呆,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哎呀我真是糊涂。你们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把名节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安娘小姐你放心,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负责的。我至今还未婚配,这次回京也是皇上想要给我指婚,那我就干脆跟皇上说……”

“说你个鬼啊?”钱安娘满头黑线,这路胜也太直爽了吧?她没好气地道:“我已经成亲八年了,我家相公是堂堂状元郎,如今官拜四品,是京府知府。所以你千万别出去乱说玷污我的声誉,不然我和我相公都不会放过你的。”

路胜又是一呆:“成亲了?那还真不凑巧。不过没关系,当年你对我的恩情,我还是会报答的。往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将军府找我,我绝不推辞!”

钱安娘先是不屑一顾,随后心里一喜——这么说,她往后又多个靠山了?她又皱了皱眉,不不,不能这么卑鄙,对他有恩的又不是她。可是……唉,****大大的,好难拒绝喔。

卫闻。你在就好了,用你的圣人大道理一说,我肯定不敢有非分之想了。她有些委屈的想着,也不知道她的男人知不知道她被困在这儿了,现在是不是正往南郊赶来。

“这里看来是上不去了,我们得想其他方法出去。”路胜抬头看了看那出口,烦躁的抓了抓头。之前他好不容易寻到了一根够粗的树藤攀爬上去,谁知道她一掉下来,使得那根树藤也被两人的重量给压断了。

钱安娘摸了摸那土壁,判断道:“这似乎并不是陷阱,而是一个天然的土洞。”这下边没有网,也没有任何能伤人伤兽的机关,不是人为的捕猎陷阱,再说捕猎陷阱不会挖的这么深。而且土壁还有些潮湿,似乎是长年浸水的结果。

路胜也侧耳在那土壁上听了听,讶然道:“快听,似乎有水声?”

钱安娘这会儿也听到了,不禁笑道:“莫非不远处是条河?”然后她笑容一敛,不行,她不会水。

她索性坐了下来,不再想着要自己想办法出去了。她决定等,卫闻是一定会带兵前来救她的。而且这个路胜既然是将军,他手下的精兵良将见他不归,也必然会前来寻他。总之,她不会被困死在这儿。

“如果这外头真是一条河,那我把这土壁打通,应该就能游出去了。”路胜开始挽袖,打算将这土壁给解决了。

“不要!”钱安娘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把这土壁打通,然后通过河道安全离开这儿。赶紧出声阻止:“我不会游水,我会淹死的。”

路胜大笑:“有我在,你怕什么?”说罢他便狠命的一圈圈打向那土壁,感觉果真有希望打通,便更是卖力了。

“喂,喂,不要啊!我们等救兵就好了,我家相公一定会来救我的!”钱安娘忍着痛扶着土壁站起来,摸着黑想上前去阻止他。但往前艰难的移动了好几步,她才摸到了他的背,而这个时候他的反力也震得她往后摔去。

路胜一个反手勾住她,快速的将她困在左手与胸前的空隙中,右手则依旧猛烈的朝那土壁攻击着,一边说道:“不行,我答应了我手下副将,天黑前赶回军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得在天黑前赶回去。”

钱安娘迫不得已扶住他的手臂,直感觉整个人都在震动,胸口难受不已,更别提她的腰还在他的禁锢之中了。她昏沉地想道:这臭男人怎么力气那么大?她简直被他折磨得要吐出来了,实在是难受。

“啊……”

她一声尖叫还没完整的出口,就被呛了一口水。那土壁终于被路胜给打通了,清幽的河水争先恐后从洞口涌进来。变得浑浊不堪。而她紧紧的闭着眼,感觉胸口窒息、窒息、再窒息,然后意识便有些分散了。

路胜心知她不会水,便奋力的抱着她往水面上游去。幸而这河水也不深,他很快的便拖着半昏迷的她浮上了水面,然后将她背在背上,使得她好呼吸几口。接着,他才往岸边游去。

上了岸之后,路胜赶紧将她扶正,大力的拍着她的后背,使她将喝进去的水给吐出来。

钱安娘只吐出了几口水。便迫不及待的大口呼吸,然后她睁眼便用虚弱的声音吼道:“白痴……轻点啊……”她敢肯定她背后已经被他拍出手指印了,这路胜真是个粗人。

“好好,轻点,我轻点。”路胜果然手脚轻些了,他没有照顾女人的经验,当然不知轻重了。不过他也学得很快,她一说他便换了力道。

没等钱安娘的精神完全恢复,不远处又传来刺耳的大笑声:“哈哈哈,果然是逃到这河边来了,没想到还多了个拼头!兄弟们,给我上,抓住那钱家小姐重重有赏!”

“你躺在这儿不要动,这把匕首给你防身。”路胜快速的对她低声说完,一把匕首便塞入了她的手中。这不过只有十几名山贼,他自信还对付得了。

钱安娘下意识的就将匕首藏在了袖口下,半撑着身子在地上看着一步步迎向山贼的路胜,那高大的背影衬着夕阳的光,晃得她眼睛有些疼。

刚刚她还在半昏沉中,也没仔细去看那路胜的容貌,此刻在他与山贼的搏斗中,她才一次又一次的看清了他时而侧对她时而正对她的脸。

之前他言语粗鲁,蛮力无穷,她以为他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凶恶将军,谁知道这时一看——他却是面如冠玉,微微有些碎小胡须的俊美男人。只是他身材雄伟,目若朗星,威风抖擞,到底还是一介将军,让人看了便不禁有些胆寒。

她原本以为卫闻便已经高出她的想象了,但这路胜却似乎比卫闻更高出一个头来,而且那因为在打斗中被山贼伤到、衣衫撕裂飘落后露出的肌肉臂膀,以及那些颈项及臂膀上的刀疤,更是让她目瞪口呆。她头一次发现,原来刀疤在男人身上,真的很好看。

难怪她曾见过不少十六七岁的懵懂少年,硬要在身上留下几道疤痕。以显自己的英雄气概了。

但是这路胜,他不是自己刻上去的,而是真正在战斗中留下的。所以那些刀疤在他人眼中,便更是能彰显出他的英雄本色。

天神下凡——这是她目不转睛看着路胜将那十几名山贼一一打趴下后,唯一能够想到的词语。

第一百章:纠缠三角 第一百章:纠缠三角【二更】

钱安娘和路胜都没注意到,两个不同的方向,有两批不同的人往此处涌来。一批自然是以卫闻为首的京府官兵,一批却是担心路胜安危的将军麾下之精兵。

在两批人马尚未汇集中路时,路胜已经将那十几名山贼给解决了,拍着手冲七零八落躺在地上的山贼大笑道:“一群王八蛋,服不服老子?”

钱安娘满心的崇拜顿时化为乌有,她将视线从‘天神’路胜的身上撤回,心想这帅哥要是不开口说话,该有多好。脚上传来的疼痛又让她吸了口凉气,顿时有些哀怨有些委屈的想着卫闻怎么还不来啊?她摸了摸在河风中有些冷意的臂膀,慢慢的试着将脚收回来好瞧上一瞧,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安娘小姐,不要乱动,我抱你回去吧。”路胜看见她的动作,大步朝她走来便伸手要去抱她。

钱安娘还没得来及拒绝,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那熟悉的人挥拳便朝路胜袭击而去。她张了张口:“闻……”

路胜大叫:“老子的落水狗掏心!你怎么会这招?”他口里叫着,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卫闻的攻击,然后捏住了卫闻的手腕。

卫闻怒火正旺,也不甘示弱,扫腿便朝路胜脚下绊去。敢碰他的女人,不管怎么样也得让对方挨上两下!

“卫闻,不要打了!”钱安娘一颗心都快跳出去了,卫闻哪里是路胜的对手啊?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分明瞧见那路胜在让着卫闻,片刻的迷惑之后她又放下心来。

卫闻?路胜心里一突,随后也看清了卫闻的第二招,不禁大笑道:“如影随形连环腿!又是我的招数,哈哈哈,你该不会是破庙里的我那位闻大哥吧?”这两招是他家传武功里的最基本招式,他也就在儿时教了一位患难之交。再听钱家小姐唤这男人‘卫闻’,他一下子就想起他儿时在破庙遇上的那位患难之交的确姓卫名闻。

卫闻一怔,然后路胜也没再防守,结果卫闻一脚绊倒了路胜,而路胜也虎背熊腰的压住了卫闻。两人双双倒地……

钱安娘瞪大眼,好一副攻压受的美图!只是其中一人是她的男人耶,看着除了唯美的感觉外就还有点酸酸的不舒坦了。

“闻大哥,我是路胜,小胜啊!哈哈哈,八年没见你果然还是当年那模样,一点没变!”路胜开心极了,今日真是他的福日啊,不禁遇上了一心要报恩的恩人,而且还遇上了八年没见的儿时好友!今天他一定得大醉一场,好好庆祝庆祝!

卫闻的怒火一下子消失无形,他的淡漠表情也维持不住了,吃惊的睁大眼叫道:“小胜?!路胜?!怎么可能……”

恍然大悟似的,他一把揪住了路胜的衣襟,不敢置信地问道:“可是当年你不是因为偷了东西被王员外给……我去找你,他们的确是这么说的啊?”

路胜继续大笑着,一把抱住了卫闻在地上打滚:“老子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恩人和好友同时现身,你说老子今天要干几坛酒才算是对得起老天爷的眷顾呢?”

滚了好几圈后后,他才想起了卫闻的问题,便扬高声音说道:“我路胜行得正坐得端,怎么会做那偷鸡摸狗之事?王员外家吃剩的饭菜一直都是丢在角落的,我见他们丢了便在半夜里捡起来吃,谁晓得那群王八蛋有一日发现了,便污蔑老子偷东西,将我打个半死丢在了荒郊野外。所以你才以为我死了,其实我压根没死。”

“那,你现在居住何处?”卫闻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想脱离路胜的掌控,只可惜他发现他这位好友实在还跟儿时一样,力大无穷。

路胜得意地道:“我住在将军府,大宁的平叛将军便是我路胜。闻大哥,你如今官拜几品?我可没忘了当初咱俩的赌约,谁的官做的高,谁便出银子在万里香请对方喝酒喝个天昏地暗。”

“将军乃二品,而我不过是京府知府,四品。我输了,你请。”卫闻笑了,笑的有些高深莫测。

路胜完全不知他这一当上了八年,当即豪爽的同意了:“好,既然我的官阶高,那就由我请!明日待我将这群王八蛋剿灭了,咱们就去万里香喝个痛快!”

不远处钱安娘听得他们的对话,不禁闷笑不已。这路胜,还真是蛮好玩的。她心里也不平衡起来,那两个男人似乎把她给忘了吧?路胜她倒不介意,可是卫闻那家伙……哼!

“什么?你就是京府知府?!”路胜一下子便跳了起来,吃惊的看着卫闻。安娘小姐的相公,不就是京府知府吗?那这么说来,他的恩人和他的好友成了夫妻?

卫闻这才得以解脱,也从地上站起,好笑的看着他一惊一乍的表情,颔首道:“不错,我就是京府知府卫闻,怎么了?”

路胜一溜烟跑向被冷落好久的钱安娘,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又回到了卫闻面前,看着怀里目瞪口呆的女人对卫闻说道:“她是我的恩人安娘小姐,难道她就是你成亲八年的娘子不成?”

卫闻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朝路胜伸出双手,尽量镇定地说道:“内人由我来抱就可以了,还给我!”后面三个字,却是不容置辩的肯定语气。

路胜也发觉自己鲁莽了,但是不知为何他有点犹豫,好像心里有个声音不愿就这么还回去。尚未等他理清心里的犹豫从何而来,他手中便一空,他抬头一看却是卫闻已经不耐烦了,伸手将他怀里的女人给抢过去了。

看着钱安娘忙不迭的抱紧了卫闻,在卫闻怀里咕哝着什么,他觉得心里好像空落落的。

“你没事吧?”卫闻低头问着浑身湿漉漉的妻子,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看她脸色苍白的模样,该是被吓坏了吧?

钱安娘摇了摇头,笑笑道:“没事,就是脚崴了一下,可能要休养几天咯。”还知道关心她,不错,总算没有为了兄弟把女人给抛在脑后了。虽然,是路胜先去抱她这一点,让她颇觉不爽。

她随意的往卫闻身后一瞄,顿时惊讶无比。她赶紧朝卫闻身后一指,惊叫道:“呀,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路胜和卫闻同时转过身去一看,也都挑了挑眉。原来路胜手下的精兵与卫闻府衙的官兵打起来了,想必是因为之前路胜和卫闻扭打所致。

路胜的脾气可没有卫闻好,他抬脚便大步迈向正打的激烈的两帮人马,大吼道:“老子养你们是打山贼的,不是让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谁他娘的再出手一下,老子立刻把他脑袋给拧下来!”借着这番吼叫,他心中的郁闷疏散了不少。

虽说方法粗鲁了些,但是成效颇为不错。两帮人马立刻分开了,先收兵的自然是路胜的手下,而卫闻府衙里的官兵见对方不打了,也识时务的收了手。真打起来,府衙官兵自然没有军营里的官兵厉害。

“你怎么跟他认识的?”钱安娘看着背对着她的伟岸身影,低声问卫闻道。另一方面她又在心里惋惜,可惜了这么副好相貌,连她都差点沉迷进去了。抛开脾气的话,还是个不错的男人。

卫闻淡笑:“在遇上你之前,我住在破庙,与他最是投缘,他不由分说领我一同结拜了兄弟。我长他一岁,是为大哥。后来听说他因偷盗被王员外打死,尸体不知在何处,我们就此没再见过。谁知道他并没有死,如今还当上了将军,想必其中另有内情吧。”

她靠在他怀里汲取温暖,也笑:“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咯?”

卫闻抱紧了她,突地说出了她意料之外的话来:“有这位平叛将军在,我倒是不必担心你与宁白轩合作开这南郊之矿会出什么意外了。看他性子仍如当年那般豪爽,只要我吩咐一声,他定会护你周全。”

她有些愣神,她还不敢利用路胜,还想着要靠他的大道理来打消她蠢蠢****的心思呢!没想到,他却是先她一步说出要靠路胜之势的话来,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啊……

耳边又传来他的柔声细语:“我带你回府,你的脚伤要尽快治疗。”

她‘嗯’了一声,全身心的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闭眼休息,一边想着:既然他和路胜是结拜的兄弟,那她也就不算是利用路胜对‘钱安娘’的报恩之心了。如此,她才算是心安理得吧。

至于路胜,则是将卫闻一行人送回钱府后,又看着大夫给钱安娘开了药方,才离开了钱府,打算明日将南郊山贼剿个一干二净。

路胜踏着轻快的步子,无视满大街投来的痴呆目光,带着大部队朝南郊行进。他好心情的想着:竟然敢惹到他的大恩人和他的好朋友头上,他当然是要毫不犹豫的反击回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他跟你一样可爱 第一百零一章:他跟你一样可爱【一更】

钱安娘沐浴换衣上药之后。卫闻便陪着她在床前坐着,看她闭上眼遵从医嘱开始休息。这期间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因为他感觉到了她还在颤抖的灵魂。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她睡的并不安稳,似乎神智还是清醒的,便猜到她是因为脚疼。想了想后,他开口问道:“安娘,是不是睡不着?”

钱安娘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他点头:“嗯,好像没什么困意。”她一向浅眠,更别提在这种脚疼的情况下还能睡着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想到办法了,我给你背《孟子》。”卫闻看着她先是微愕然后笑出声来,于是眉眼间也染上了笑意。

钱安娘招了招手,在他的帮助下撑起身来躺在他胸前靠着,闷声笑道:“那你背吧。”她知道他就是笑话她有一回,在他朗读《孟子》时,她沉沉的睡去了两个时辰的事。

不过她觉得这个法子,也许真的能帮助她入睡。

卫闻低沉的嗓音便开始催眠了:“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

钱安娘刚开始还认真的听着那艰涩的古文是在说着什么大道理。然而渐渐地她眼皮就撑不住了,仿佛回到了读书时一听见历史老师授课便瞌睡虫来袭的那会儿。不多时,她已然靠在卫闻怀里呼呼大睡去了,完全没被脚上的疼痛给影响。

卫闻看着她的睡颜,想笑却忍住了,口里的吟诵声依旧未止。他发现她越来越可爱了,也许是因为她越来越容易在他面前流露出平日不易被人瞧见的那一面了吧。他低头挨着她的额,手臂紧了紧,真想一辈子这么抱着不放手,他在心里叹着。

门轻轻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子青以及府衙的同知金宏。两人听见卫闻的吟诵声,不约而同在心里觉得奇怪,但两人轻声问话却得不到回答,只得由子青上前去查看具体情形。

当子青越过屏风来到内室时,顿时有些尴尬,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她也不想打扰了大小姐休息,但是外头的同知……唉,她认命的迎上卫闻凌厉的视线,打了几个手势往外指。

卫闻轻轻拍着怀中女子的肩,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才看向子青,眼里有着斥责之意。但见子青几个手势,他又明白过来,怕是府衙里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决定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往外偏了偏头示意子青让外头的人进来。

这么片刻功夫,他伸手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给怀中女子盖上了,确认她没什么不妥后才抬头看向门口。这时那同知金宏已经得了子青的请,站在屏风旁侧了。

什么事?卫闻用唇语问道。

金宏见卫闻不出声。知道他这位知府大人是不想打扰了夫人休息,于是只好走到书案前,对卫闻以手势请示了下又得到同意后,方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放下笔,将写好的字拿到卫闻面前不远处摊开给卫闻看。

卫闻快速的瞄了几眼,顿时冷笑——却原来是宁白旭上了府衙,要他放人。他倒是忘了,宁白旭一干人等还被关在大牢之中呢!只可惜,这一回他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别说他公报私仇,就是以公事来论断,他们与山贼交了锋,怎么着也得好好查查。

他眼神凌厉的看着金宏,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以唇语告诉金宏道:不放。

金宏顿时明白了,心里又有点着急。他哪儿能不知大人是为了夫人受伤的事情迁怒宁家一干人等呢?只是……这翰林院学士的面子……唉,真是苦了他们这些属下了。

卫闻偏了偏头,示意金宏退出去。以宁白轩为首的宁家人不是不放,而是要等他升堂问审之后再放。至于他何时升堂,那还得让他那位将军好友明日平叛了南郊的山贼再说。

金宏无奈,只得作揖后退出房去了。他还得赶回府衙向宁学士解释一切呢。不过劝宁学士还是要比劝知府大人让他感觉轻松多了。他真不知道,钱家大小姐是怎么降伏知府大人的,这完全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嘛。

金宏走后,卫闻依旧保持着姿势未变,但一低下头却见到一双晶亮的大眼正瞧着他。他心里一紧,歉然道:“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惊醒了。”

“做了个梦,梦里没听到你的声音,也看不见你的人。”钱安娘说的是真的,她是在卫闻的声音中入睡的,她并不知道卫闻后来是在与金宏以唇语交流,在梦里只是感觉不到他了,于是心慌的醒来了。

卫闻抚着她的发,笑道:“我不是好好抱着你吗?梦是假的。”但是他心里有一股暖流涌过,原来她也这般需要着他,并非始终是他一个人在一厢情愿着。

“闻,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我第一次……”钱安娘顿了顿,鼓足勇气说道:“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你不要让我失望。”

“当然,没有任何事能分开我们。”卫闻维持着淡笑,却是好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了他想要她的冲动,若不是因为她的脚伤……

“你一点都不激动,我都说我爱你了。”她控诉道,眼里有好多不满。怎么着,也给她一点回应,譬如说‘我也只爱你一个’啦,之类的。

也许是在被山贼射箭,命悬一线的那一刹那。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虽然险险的躲过了,滚下了山坡,但她还是记得她那瞬间的遗憾——她怎么没对他说‘我爱你’。事实上,在那黑漆漆的地洞里,她非常渴望那路胜突然变成卫闻,抱着她说‘别怕,有我。’

卫闻忍不住笑了起来,吻了吻她的鼻尖,说道:“你没感觉到我心跳加速了吗?我以为你在我怀里,应该感觉得到,所以就没有很激动的跳起来。”

她侧耳听了听,满意地道:“嗯,果然加快了。”

“那我摸摸你心跳加快了没。”卫闻狡黠一笑,伸手便覆在了她胸前,还刻意的揉捏了两下。

“呀,你个****!”她低笑,却并不阻止他。她看了他一会儿,要求道:“陪我睡吧,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好不好?”此时此刻,她也许只能在他怀里睡着了,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变得软弱了。不太喜欢,但是对象是他,她也无可奈何。

卫闻不假思索地轻轻将她往里挪动。然后上了床和衣躺下,抱着她说道:“睡吧,明日起来就没那么痛了。”然后,他也可以去牢里看看‘老朋友’,说上两句话了。

有些事情,宁白轩似乎还并不清楚,所以他得跟宁白轩说说清楚。至少,宁白轩怎么敢丢下安娘一个人在那荒郊野外,然后回来?即使要搬救兵,也可以派一两人回来,其他人应该守着安娘的安全才对。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谁先闭上了眼,然后不一会儿两人便相拥而眠,钱安娘紧握着卫闻的手直到出汗了也没有松开……

第二日果然如钱安娘所说是日上三竿了,两人才醒,却并非自己醒来的,而是被人打扰的。唯一敢直接闯进房里来打扰他们的,现在恐怕也只有两人共同的‘故人’——路胜了。

“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简直就是浪费光阴!老子都消灭了百来个山贼了,打了漂亮的一仗,快起来了!”路胜不顾子青的阻拦,哇哇叫着就冲了进去,在看见卫闻和钱安娘相拥着将他瞪着的时候,他的脸垮了下来。恩人和兄弟,怎么关系太好而让他有些嫉妒呢?

钱安娘下意识的往卫闻怀里靠去,还有些不能适应在睡梦中被惊醒,然后睁开眼第一个看到不是卫闻那张漂亮的脸而是……另一张粗犷却不失俊美的帅哥脸。总有种……被侵犯了的感觉。

卫闻一把便拍开了路胜停在他和安娘上空的头,怒道:“平叛将军!你该不会剿山贼剿到不知礼节的地步了吧?这是我和安娘的居室,很多时候都不方便,你知不知道?!”

钱安娘两相打量了下,伸手替卫闻抚了抚胸口,忍住笑意说道:“相公,你真是有先见之明,昨晚我们都没有宽衣,幸好,幸好。”不然现在,春风被泄的就是她了。

路胜哼了一声,大刺刺在床上坐了下来:“想当初我跟你可是相互抱着取暖的,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全身上下哪一处我没看过?现在成亲了,有女人了,就忘了我这兄弟了是吧?”

卫闻气结,一脚踹去,咬牙切齿地道:“这是我和安娘的床,你不能坐!”随后他努力的平复怒气,一针见血地道:“你自然是无须与我分个你我,但你别忘了这里还有我家娘子!莫非,你跟我家娘子也‘不分你我’?”

路胜呆愣了片刻,转头看向钱安娘,见她还一脸红晕似乎没怎么清醒。他讪讪的站了起来。挠挠头道:“那你们快点,我在外头等你。”好像这么闯进姑娘家房里,是他不对,他边走边自我忏悔着。

钱安娘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拍着卫闻起伏的胸口一边颤声道:“相公,你这位兄弟跟你一样可爱喔……”一个长的可爱,一个傻的可爱。

卫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才下床穿鞋。

第一百零二章:不该惹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不该惹的人【二更】

“你别瞪我,我也不想来打扰你们。是一个叫什么宁白旭的,拿了平安公主的腰牌要让我替另一个宁什么的求情。所以吧,看在平安公主的面子上,我不得不跑这一趟。”翘着二郎腿在正座上摇晃的路胜,在卫闻和钱安娘一进正堂时就开口将罪责推卸得一干二净。

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他原本就是要来找他们两人喝酒的,只不过顺道替平安公主办事而已。他一脸笑容,看着快要喷火的卫闻,心情好的不得了。

卫闻哼了一声,拿这个儿时伙伴压根没办法。没想到过了八年的时间,这路胜还是那么缺心眼然后又不拘小节,而他……突然他就不气了,淡淡的瞟了路胜一眼,心想八年的时间还能维持这坏脾气爬到将军的位置,也的确不错了。

钱安娘一拐一拐的被卫闻扶着坐下了,吁了口气问道:“路将军,你说的这事儿……”她侧头看向卫闻,接着道:“该不会是宁白轩怎么了吧?”

以卫闻知府的身份,那铁定是宁白轩在京府大牢里,甚至连其他人也同样没能避免。想想也是,自从她回京之后。好像一直没见着范柔。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原来是卫闻将先她一步回京的人全部给羁押在牢了。

路胜挑眉,换了条腿翘着了:“安娘小姐还不知道?闻大哥可是把那些人全都关押在牢里了,到现在也没放出来,宁家人可是急的团团转了。”

钱安娘顿时瞪卫闻,没好气地道:“你关宁家人就算了,怎么把我们自个儿府里的人也关进去了?你傻啊你?”范柔可是跟了她好些年的丫鬟,想想再过不久就要嫁人了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下倒好,还没嫁人就先去蹲号子了!

卫闻顿时神情一寒,沉声说道:“我不过是公事公办,凡是与山贼有私通嫌疑的都得被关押住。若我只关宁家人,不关钱家人,岂非落了把柄给人说我处事不公?”她也不替他想想,这女人!

钱安娘一见他垮脸,没来由地便心虚了一下,说到底这事儿也还是因她而起。她赶紧赔笑道:“好好,我不怪你,那你现在总可以去将他们放出来了吧?连平安公主都惊动了。”

这点她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平安公主说不再来打扰他们,就真的不来了。连宁白旭去拜托平安公主,平安公主也没趁机来捣乱一下,只是给了宁白旭 腰牌了事。看来,平安公主对卫闻的态度果真令人怀疑啊……

“不行,得先升堂再说。”这么说着,卫闻却已经站了起来,他的确是要在今日升堂的。不过,他要先去牢里看看那宁白轩再说。以免日后安娘与宁白轩合作时再被宁白轩弃之不顾。

见他看着自己,钱安娘急忙摆手:“你不用管我,府里下人多的是呢。子青,子青……”说着,她开口便朝外唤道。

子青慌忙进了正堂,见钱安娘冲她招手便赶紧走了过去,在一旁待命。卫闻见状便朝路胜使眼色,示意路胜跟他一道儿去府衙。

谁知路胜看着钱安娘道:“不了,我不去府衙了。我打算在这儿跟安娘小姐叙叙旧,顺便谈一下我如何报恩之事。”

“报恩?”卫闻有些不解,安娘何时对路胜有恩了?

“那你可就不知道了,当初我快饿死街头了,还没认识你呢。就是安娘小姐给了我两个馒头,还对我说了些鼓励我求生的话,我才熬了过来,后来也一直记着安娘小姐的话,才有如今的出头之日。”路胜笑笑,虽语气平淡却不难听出他的感激之情。

钱安娘有些尴尬,那个人并不是她嘛。不过看见路胜平日大大咧咧的,此刻却突然换上感性的面孔,不禁让她有些感觉异样。没想到。路胜也有这么令人沉迷进去的忧郁一面呢!

卫闻怔了一下,也是没想到路胜跟他娘子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沉吟半晌之后,他转身离去,不再坚持什么了。对路胜,他是放心的,路胜不会对安娘有什么非分之想;而对安娘,他更是放心的,她是他的人了也说过爱他的话了,他不会以为她会喜欢上路胜那样的家伙。

接下来钱安娘便被烦的无法形容了,她得敷衍路胜好多幼稚可笑的问题,特别是纠结于他要如何报恩的问题上。谁要他报恩啊……

而卫闻,则是很快到了府衙之中,见到了等待多时的宁白旭。他一伸手便止住了宁白旭焦急的请求,带着宁白旭进了内堂。

卫闻看了宁白旭一会儿,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宁白轩如何。不过公事公办,我必须升堂审问之后,才能放他们归府。”

宁白旭松了口气,总算是今日可以放人的了。他也不会太难为卫闻,于是点头道:“行,我就在这后堂等你,你处理完事情通知我一声就行。”

卫闻心底有些莫可奈何,本来还想多关宁白轩几日的,不过看样子惊动了平安公主,路胜也来求情,更何况他与宁白旭又有着这么一层交情——还真是乱的够可以的。

他吩咐府衙里的衙差好生伺候着宁白旭后,才怀着有些不爽的心情,前往府衙大牢见宁白轩了。

牢头见是知府大人亲临,自然不敢怠慢。恭敬地将卫闻迎入了大牢之中,不过随后便被卫闻命令着退下去了。卫闻慢慢的走着,直到看见了席地而坐的宁白轩,他才站住了脚,隔着牢栏看着宁白轩,并没有开口的迹象。

宁白轩闭着眼,但耐不住寂寞的宁白慕却没有,正踢着牢门发泄着。卫闻一到,宁白慕就瞧见了,于是冲上去便吼道:“公报私仇,可耻!”

宁白轩睁开眼,一见是一脸淡漠的卫闻,便也站了起来,却不如宁白慕那般容易动怒,而是关心地问道:“卫大人,尊夫人平安无事了吧?”如果钱安娘出了什么事,想必他这回是真的难逃干系了。卫闻就算要扣一顶他与山贼私通的帽子给他,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让宁十公子失望了,本官的夫人只是受了点轻伤。”卫闻依旧看不出情绪,语气也极为平淡,只是那颀长的身形盖住了牢里仅有的那一点光,使得这牢房显得有些可怖。

宁白轩一惊,受伤了?随即他轻声叹息了下。从那山坡滚下便不见了人影,想必也是不可能不受伤的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卫闻了,他还是比较清楚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多爱护其娘子的。

“至于宁三公子所说——本官公报私仇的事……”卫闻略微嘲讽的一笑,顿了顿后才说道:“倒是没有某些人,拿着子虚乌有的事情来蒙骗他人,更加可耻吧?宁十公子,你说本官说的对吧?”

宁白轩嘴唇一抿,也不答话。对于他来说,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当初宁家频临破家,他不得不答应钱老爷的苛刻条件。否则他堂堂宁家子孙怎愿意入赘为婿?之后一系列动作,以为能让年幼的钱安娘接受他的胁迫,谁知道那钱安娘小小年纪便硬气的紧,不仅没受他逼迫,反而将他逼到了绝路上。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再出险招,只为了能将宁家这些年在他手上的亏空,借南郊金矿的巨大利益弥补回来。但他的的确确,低估了山贼的厉害,这才落得如今的下场。

“本官可以放了你们,也可以污蔑你们,这要看你们的表现如何了。”卫闻耸肩,也不担心牢里其他人听见他这番话。即使他们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宁白轩眉一锁,紧盯着卫闻问道:“卫大人要我们做什么?”

“不,本官只是要宁十公子一句话。”卫闻摇了摇手指,随后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宁白轩道:“为本官做事的人,大有人在,本官不需要宁十公子效劳。”

宁白轩几乎已经猜到了他所为何事,沉默了片刻后便说道:“卫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卫大人——不是她。”

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想必外头已有人替他打点一切了。不过卫闻也就是要他一个答案,那纸婚约书上束缚的两个人,到底是不是钱安娘。但其实他就是捏准了卫闻和钱安娘的感情,才敢冒险以此计要挟钱安娘与他合作。实际上,他们若能稍微放开感情想一想,也可以猜出与他宁白轩有婚约的绝对不是钱安娘——因为钱安娘早已婚配,只要他不拿出那婚约书,就谁也不知情了。

随即他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快的让他抓不住,但却还是被他抓住了。要命!宁白旭早已告诉了他,钱家似乎没有那份婚约书!所以……他有些不能确定,如果钱家那份婚约书是丢了,就怕有朝一日被人再度找到,那他宁白轩就有些麻烦了。当务之急,看来还是要将钱家那份婚约书拿到手。销毁。

卫闻突地伸手隔着牢栏将宁白轩的衣襟揪住了,厉声道:“你可真会玩!不过你放心,本官有很多时间陪你玩!”果然如他和安娘所料,那纸婚约书上根本没有安娘的名字。很好,宁白轩,这一笔账,我卫闻记下了!

说罢他松开宁白轩的衣襟,狠狠将宁白轩往后一推,随后转身大步出了牢门。留下了隐隐有些不安的宁白轩和宁白慕,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惹着,不该惹的人了……

第一百零三章:阴谋铺天盖地 第一百零三章:阴谋铺天盖地【一更】

小小的房间内,聚集了五六人,钱家几个‘首脑’人物都凑齐了。

因为钱安娘发生意外一事,二老爷钱山宝特地带着夫人儿子前来探望,而其他姨太太们也都一同前去表示了心意。不过在离开钱安娘的院落之后,这几人却是悄悄在不同时间聚集在了五姨太安燕的院落里。

至于为何要选在五姨太院落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三姨太那边有三小姐钱红佩,而四姨太那边则有柏心等五名丫鬟看着了。只有在五姨太安燕的院落里,才不至于被人听了闲话去。外头自有安燕与钱正柔的贴身丫鬟江月与元双看守着,即使有人来了,他们也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钱山宝将痴儿钱大中交给江月与元双在院外带着,自己则与一干女眷进了安燕的房间,有他夫人在场,他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

相比其他人的镇定,五姨太安燕显得有些不安:“要是被大小姐知道了,这怎么着也是一个于礼不合之罪啊……”不管怎么说,她们这样聚集在一起总归是不好的,别说她们真要商议什么——就是没商议什么,外人看来她们也是有所图谋。

“你放心吧,大小姐她现在自己都顾不及了,哪里有闲工夫来管我们?”三姨太马蓉丹则不怎么担心,照钱安娘那脚伤的程度,就今日来说是怎么也没办法来管她们的闲事的。

二老爷钱山宝看了众人一圈后,放下茶杯说道:“好了,我们也是该长话短说,这种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

顿了顿,他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之所以选在今天将你们召集在一块儿,主要目的还是想商量一下钱家往后该怎么办。你们也知道,现在我们钱家那位姑爷,在官场上是如鱼得水,又认识公主又认识将军,听说皇上也非常喜欢他。”

一提到钱家那位冷酷易怒的知府,众位姨太太及小姐们都不吭声了,心里都在想着既然人家已经这样了,她们还能怎么着?

“本来呢,钱家出了这么位厉害人物,我们都是该高兴,也都能沾光的。”钱山宝说到这里便哼了一声:“不过我们家这位姑爷跟别人不同,一不帮衬着钱家,二也不替他自己打算,我们靠他是捞不着什么好处了。”

马蓉丹插嘴道:“本来就是他捞钱家的好处,要不是咱们钱家,他能有今日吗?”偏偏她那不争气的女儿,还站在钱安娘与卫闻那边与她作对,真是气死她了!

“现在问题不是出在这里,而是——”钱山宝叹了口气,往下说道:“而是出在安娘和咱们这位姑爷两人身上。”

他见众人都是一脸不解,索性就将话给挑明了:“你们好好想想,自从安娘回京后,有多少人做手脚想让他们分开?最大的便是那平安公主了,安娘和咱们姑爷可都是挨了平安公主的打,没答应平安公主不说,反而还将平安公主给气跑了。这平安公主,安娘算是给得罪了。”

他冷笑了下,又道:“再说这第二位,那自然是宁家十公子宁白轩了。据我得到的消息……这宁白轩手上有一纸婚约书,听说好像是当年跟我那大哥定下的协议,他该是和一位钱家小姐成婚的。而这位钱家小姐,似乎就是安娘。”

“怎么可能?!”钱香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叫道:“那明明是……”

“香亚,坐下,听二老爷把话说完。”四姨太花宜艳急了,生怕女儿说出她们那些秘密来,急忙开口阻拦道。

钱香亚冷静下来,坐下后心里头依旧震惊不已。宁白轩不是说,与他有婚约的是她钱香亚吗?怎么会……变成钱安娘了……到底是弄错了,还是宁白轩其实一直在利用她?

钱山宝见没人打岔了,这才哼声道:“你们想想,如果那婚约书上真的是安娘的名字,到时候宁白轩要告咱们钱家悔婚,就容易多了。也许现在宁白轩会因为利益而隐忍不发,但将来呢?谁能料到他会不会忍不下一口气而闹上官府?到时候我们钱家的声誉,可就完了。”

众人都在心里琢磨着,这二老爷将她们召集起来,又说了这些话,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总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分析一下钱家局势的。

“好,这是第二位。第三位,就是这几日频繁出现在钱家的平叛将军路胜了。”钱山宝笑着道:“你们也都看见了,那平叛将军实在是黏我们安娘的紧,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也不顾忌咱们姑爷。不过按官阶儿来说,咱们这位姑爷的确是比不上将军的。”

末了,他总结道:“现在我们遇到的情况是——公主希望安娘离开卫闻,宁白轩怎么想暂时还不清楚,而将军也对安娘有意。你们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做?”

众人皆是不语,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是没人听出钱山宝的话中之意。

还是钱山宝的夫人陶莲打破了这尴尬,轻声道:“相公的意思,莫非是我们也要让安娘和姑爷分开?”

钱山宝但笑不语,低头啜茶。

众人都有些吃惊,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钱香亚更是忍不住的问道:“叔叔,就算安娘休夫,那也威胁不到她在钱家的地位啊。而且若按叔叔所说,那将军也帮着她的话——只怕那将军压制我们比现在的知府姑爷更甚吧?”

钱山宝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得将眼光放长远一些,别尽顾着眼前。那平叛将军是什么人?他可是皇上最器重的武将,走在街上连王公大臣也得忌惮他三分,更是有将军府供他居住,他有可能如卫闻一样入赘钱家做姑爷吗?”

还是四姨太花宜艳一下子想通了,惊呼道:“对啊!倘若安娘被将军看上了,那将军可不得将安娘掳进将军府去吗?到了那时候,安娘还怎么抛头露面管理钱家生意?更何况她若成了将军夫人,皇上必定会封她一个诰命,那是只能乖乖呆在将军府里伺候将军的。”

“所以,钱家她必须放手,那到时候……”钱香亚也想明白了,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但花宜艳随后蹙眉摇头道:“这结果是不错,但法子呢?如今安娘与那卫闻感情十分要好,连公主施压都没能分开他们二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安娘休了卫闻?”

“法子?”钱山宝放下茶杯,冷笑道:“若没有法子,我会将你们都召集过来吗?法子我是有了,而且万无一失,只是这许多事情还得让你们去办。公主那边,香亚和正柔应该有联络吧?”

钱香亚和钱正柔一震,对看一眼后谁都没有答钱山宝的话。

“你们放心,我不会责怪你们。我只是要你们在公主面前吹几阵风,就说安娘与那平叛将军走得近,惹得卫闻不太高兴,仅此而已。”钱山宝笑着宽慰了两人的心。他是早已知道这二人吃里扒外了,不过他并不介意,反正她们也斗不过他。

“是,叔叔。”钱香亚见事情被揭穿,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承认加答应。

钱山宝又转头对三位姨太太说道:“至于你们,则要替我那死去的大哥招待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了。最多十日,他们便会到了,他们可是这次计划的关键人物,你们得好好招待他们。而且,尽可能的跟他们熟悉起来,将他们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到时候自然有用得着的地方。”

三位姨太太面面相觑,同时应了声,却都在心里猜测着那‘远道而来’的客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何对这次的计划起了关键作用。

“这一次的事情,并不完全是我的计划,我也只是将计就计罢了。严格说起来,此次不会在任何人的掌控之内,只能顺着失态发展而去。对簿公堂并非儿戏,所以你们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害安娘丢了性命。”钱山宝面色严肃起来。

他见有几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便警告道:“那平叛将军对安娘很是照顾,性子又是宁朝出了名的火爆,这一次他为安娘剿灭了南郊的山贼便足以说明。如果安娘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到时候他不顾宁朝律法,一刀便将害安娘的人给‘咔嚓’了。所以我们要的只是钱家家产,并不是安娘的性命。如果你们谁坏了大家的好事,那到时候责任自负,别说死到临头我这个二老爷不救你们!”

钱山宝这么一说,众人才都怕了起来,纷纷应声说是不会残害自家人。

“事情就是这样安排了,这几日我会先安排一下,等远方的客人到了,我们再小心行事。现在,大家都散去吧,我先离开。”钱山宝站了起来,看了陶莲一眼便与她往外走去。

一打开门,钱山宝和陶莲都愣了一下,见他们那痴傻的儿子正一脸憨笑的看着他们,顿时在心底直叹气。两人好言哄了好久,钱大中才跟他们离开了。

第一百零四章:有所察觉 第一百零四章:有所察觉【二更】

钱安娘不知自己又哪里惹着这位平安公主了,一大清早便来她房间里大呼小叫。当然一开始她还惊讶了一下,以为这平安公主对她的成见放下了,专程来看她的伤势如何。不过很快她就只有苦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了,与其猜想平安公主是来探望她的,还不如猜想平安公主是来幸灾乐祸的算了。

“本公主说了这么久,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平安公主见她一脸虚假的微笑,忍不住怒气又上来了。她自问是个非常平易近人而且性子温和的女人,但不知为何碰上这钱安娘了,她总会被气得跳脚,真是想掐死这个钱安娘!

本来她还不是非常相信钱香亚的禀告,谁知道她暗地派人来观察之后,真的发现钱安娘和路胜走得非常近,而且往往将卫闻气的一脸铁青。

试问卫闻受了这种委屈,她怎么能置之不理呢?这钱安娘也是太过分了!都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却还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一点也不避讳瓜田李下之嫌。

钱安娘依旧维持着卫闻告诉她的‘一定要微笑’的微笑,很‘恭敬’很‘恭敬’地答道:“是,民妇听到了。民妇往后一定不再与路将军说话,有路将军在的地方,民妇一定退避三舍……”

“那也不成。”平安公主闷闷地道:“他那火爆脾气,若你真这么对他,他怕是要将这钱府给掀过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了,路胜怎么就对钱安娘一见倾心呢?

她是横看竖看上看下看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没找着这钱安娘吸引男人的地方。可这钱安娘却偏偏让卫闻和路胜都对她死心塌地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到今天还是没有想明白,真是头疼。

钱安娘便有些无奈了,抬头看着平安公主问道:“那公主想让民妇如何对路将军?”理也不成,不理也不成,其实公主不知道,她是很想一脚将路胜踹出去的啦。只不过因为路胜和卫闻那层关系,再加上她也实在是踹不动路胜那蛮牛,所以……

平安公主怔然,看了她片刻后也觉得自己是有些不讲理了。顿了顿后,她问道:“你跟本公主说老实话,你喜欢卫闻多一些,还是喜欢路胜多一些?”她还真希望钱安娘回答后者,那样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钱安娘被她的问题弄的哭笑不得,双手一摊说道:“公主可别给民妇下话套子,民妇心里只有相公一人,没有其他人。路将军对民妇来说只是相公的好友,也是朝廷的大官儿,所以民妇才不能做出得罪路将军的事情罢了。”

平安公主哼了一声,斜眼瞟她:“你倒是聪明,什么时候都不肯落下话柄在本公主手中。既然如此,本公主只有一个要求:有卫闻在的时候,你不许跟路胜说话,否则卫闻会难受。”

钱安娘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来说去原来这平安公主还是在心疼卫闻啊……不过平安公主恐怕还不知道,卫闻每次摆着一张臭脸不是因为路胜跟她亲近,而是因为路胜总是用话欺负他,偏生卫闻熟读圣贤书,做不来路胜那粗鲁的一套,所以才回回不高兴的。

她有何德何能,让堂堂将军与知府为了她而争风吃醋啊?平安公主也实在是……太瞧得起她了……

“民妇谨遵公主之命,不过……”她谄媚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问道:“民妇实在是很好奇,公主为何对民妇的相公这般照顾?当然了,民妇以前以为公主……嘿嘿,不过后来民妇仔细想了想,公主怎么会是那种女人呢?民妇想来想去,猜想公主是不是因为爱才,或是引民妇的相公为知己,所以才……这般照顾民妇的相公啊?”

平安公主先是听的有些火,等到钱安娘说完一番话后,她才感觉舒坦了些。她之前赏卫闻和钱安娘一人一耳光,正是因为他们侮辱了她的人格。她身为大宁公主,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再说了,她也不可能会对除了驸马以外的人产生感情,更何况那人是卫闻?

“这个你不用管,本公主也不会告诉你。”平安公主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总之卫闻不是一般人能欺负的人,若有人欺负了他,本公主第一个饶不了她!”

钱安娘故意装作没听出平安公主是在警告她,反而笑着说道:“那正好,相公他现在最恨的就是宁白轩了,宁白轩的确欺负了他喔。”

“宁家与钱家的事,本公主不管。”平安公主也笑了,钱安娘以为她是傻子么?宁白旭那边,她也不能不顾,那可是驸马最要好的知己好友。她转身慢慢朝房外走去,最后还是丢下一句忠告:“好好珍惜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钱安娘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这平安公主……上回也是说她和卫闻在一起会后悔,这一回又说她时间不多了,莫非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严重情况?她轻轻捶了捶床板,有些憎恨这种无力感。

不,不会的,她跟卫闻山盟海誓过了,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怔怔的好一会儿,她突然听见有人在敲着房门,便收敛起了不该泄露出的脆弱情绪,开口道:“进来。”

范柔推门而入,朝身后看了一眼后才进房去,对钱安娘禀告道:“大小姐,管家说有要事禀告。”

“快请。”钱安娘急忙说道,她打算等脚伤好了便去与宁白轩签协议的,那么管家的毒也就有解了。

范柔应了声,转身去将范成子给请进来了。然后她退出房去,将房门带上后守在了门口。

范成子进了屋,手里捏着一封信函,表情十分凝重:“大小姐,老奴收到一封信函,十分重要,请大小姐过目。”

钱安娘见他神情凝重,当即也没有小觑,接过他递上来的信函便打开来看了。待到她看完了,已经是一脸不解:“管家,这信上所说的钱君玮……”

她压根不知这钱君玮是何人,所以也只能以不解的模样说个半截话,等待范成子自己误解了去。

“不错,正是当年老爷想过继过来的族房里那钱君玮。”范成子误以为她已经想起了一些,便肯定地道。随后他蹙眉:“因为当年过继之事闹了不愉快,他们对夫人恨之入骨,就连老爷夫人过世时,他们都没来参加葬礼。如今这却是……却是为何突然造访?”

钱安娘心里明白了,却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儿在里头搅和着。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想必这回这钱君玮以及他的父母等人造访钱家,原因并不简单吧?

她沉吟了片刻,对范成子吩咐道:“管家且先不急,待我过几日去宁家将那解药拿回来,解了管家身上的毒,再谈这事不迟。信上说他们六日后会到,我们还有时间。”

范成子笑了笑道:“有劳大小姐挂心了,这几日老奴会密切注意那边情况的。如果有必要的话,老奴会派人过去族房里查一查,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管家不必这么辛苦,如果他们是有备而来,来了之后自然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钱安娘心里头有些不安,再一想起平安公主两次那似有暗示的话语,便更是烦躁起来。她轻声叹气,想过点平静日子就是不行,果真应了那句话‘高处不胜寒’。

卫闻也曾说过她若想得到很多,便也要失去很多。也许是因为从前她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如今她最不舍得失去的就是卫闻以及与卫闻之间的这份感情,所以她也有些患得患失了。

范成子知道她是不想让他太操劳了,便颔首道:“大小姐放心,老奴有分寸的。知己知彼,总比什么都不知要好得多了。最近府里事情太多,而且各位姨太太小姐们都循规蹈矩的,让老奴觉得有些反常,所以老奴才担心了些,让大小姐见笑了。”

“这倒是,她们这些日子的确没有再兴风作浪,给我省了不少事。”钱安娘便笑了,想起马家与宁家合伙吞掉的那几笔钱,又叹道:“管家,看在三姐的份上,上回那件事便不追究了,只是与那件事有关系的人通通要换掉。三姐想必很快就会清楚,不过我们不要声张就是了。”

“是,大小姐。”范成子点头,眼里多了几分赞赏。那件事情他们已经查的水落石出,的确是三小姐身后的三姨娘以马家之力与宁家合谋,吞了那些钱。不过大小姐能因为查清三小姐与此事无关而放过那些人,说明大小姐的确有容人之量。

“管家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钱安娘今日被两件事情折腾,心里确实不爽,决定等冷静下来后好好思考对策。

“老奴告退。”范成子隐约觉得她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但出于本分他什么也没问,恭敬的退出房去了。

钱安娘撑着头,闭目蹙眉:都想对付她呵……她绝不能,就这么被打败……

第一百零五章:哀兵政策 第一百零五章:哀兵政策

【叹气……迫于生计与儿子生活费。四两这两天跑断腿了才找了份兼职,明天开始尽量保持每日二更,请亲们见谅。】

三日后,钱安娘的脚伤已有好转,在不剧烈运动的情况下可以慢慢自己行走了。她迫不及待的便让范成子跟宁白轩联系上了,约好了她这日登门拜访,谈两家合作之事。一来范成子的身体不容再等,二来那钱君玮即将前来钱府,她必须得将其他事情先压下,才好全心对付那钱君玮远道而来专程送给她的‘不善’。

“即使知道那份婚约书上的人不是你,你仍然要与他合作?”卫闻在出门前,如此问她道。

钱安娘笑了笑,颔首:“是的,因为只有与他合作,他才会拿出解药。”但她有些讶异,不明白宁白轩那样的老狐狸为何会将婚约书的真实情况告诉卫闻。

卫闻当然没有告诉她,他在牢里对宁白旭所说的话。所以她会疑惑这一点,也是因为她太相信卫闻的君子之风了,压根想不到卫闻会耍手段。然而她忘了,如果卫闻真如宁白旭一样迂腐的遵守君子之道,没有耍弄任何手段。那么他如今也不可能从翰林院跳出来,成为拥有实权的知府了。

“要解药,也并非只有这一个办法。”卫闻轻哼了声,仍旧不愿她与宁白轩太过接近。他还没跟宁白轩将账算清楚,所以在此之前,他绝不能让宁白轩先下手为强,与钱家化敌为友。

宁白轩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就毫无羞愧之心的承认了婚约书的事情,说明宁白轩的确是只狡猾而且识时务的狐狸。一旦宁白轩看清目前的形势,他很快就会利用安娘的软心肠,与钱家化敌为友了。毕竟那钱红佩,是安娘比较在意的姐姐——仅仅只是钱红佩在这五年里带给钱家的亏空没有得到安娘的惩罚这件事,宁白轩就不可能不会发现这一点。

“闻,再过三日那钱君玮就要来钱府了,这事我与你讨论过,尚不知他意在何处。管家是我很信任的自己人,很多事情有他帮衬着,我也较为轻松。”钱安娘解释道,也约莫明白他身为人夫的确不喜欢自己的娘子与其他男人有过多的接触,“所以在钱君玮到达之前,我想斩断后顾之忧。也许的确有其他的法子拿到解药,但最快的却只有眼下这一个法子,你说是吗?”

卫闻神情稍微松弛了些,他转身给了她一个有力的拥抱,沉声道:“我只是不想你再受到什么伤害,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异议。但是你得答应我,拿到解药之后。不许再帮着宁白轩。南郊金矿的事情,你让他自己去忙碌,我想你应该不缺那些钱了吧?”

都说树大招风,要不是钱家愈来愈富有,那些山贼又怎么会打上她的主意?他可不认为,钱财太多是件好事。虽然她既爱钱又爱权,但如今她已经两样都有了,就不应该再过于贪婪导致无妄之灾了。

钱安娘没有半点反抗之心便点头答应了:“好,我答应你。只要管家的毒一解,我就不管宁白轩了,至于这最初投入的合作的银两……就当是为管家换来解药的报酬吧。”

卫闻微微一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后便转身离开去府衙了。他要的就是她这个承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开手脚去对付宁白轩,不至于伤到钱家任何利益,也不会被她发现。

钱安娘当然不知卫闻心中所想,在她眼里卫闻还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少年,只不过因为知府的身份而沾染了些厉害的表象罢了。她未作他想,在卫闻离开钱府后不久,便也带上范成子与范柔往宁府去了。

这一次到宁府,钱安娘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大概是因为宁白轩不知何故将自己藏在了后院。甚至于钱安娘等人到访,他也安排她们去后院见他,所以钱安娘第一次踏进宁府后院,被那温暖的气息给感动了吧。

宁府后院并不像平常的大户人家那般幽雅清静,相反地却是一片温馨祥和,这其中还夹杂着大户人家不该会出现的欢声笑语。许多布置都像是为了小孩而准备的,秋千、矮凳、不时可见的风筝等等。

一直被宁府下人带到了后院,宁白轩所在的地方,钱安娘及范成子、范柔三人才真是有些惊讶了。此时的宁白轩看起来一点不像平日那精明狡诈的商人,而像是一个慈爱的大家长。他的身边,有十几个年纪各一的孩子围绕着他,时不时的冲他撒娇要求着什么,而他则一脸温和的笑着,一一点头答应。

钱安娘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范成子和范柔,发觉他们也是有些惊讶,心里不免对宁白轩这一次的动机有了怀疑。如果是她,她一定不会让宁白轩看见她最真实的一面,那是对敌人示弱的表现。

“你们来了?”宁白轩并未站起,而是很随意的冲他们做了个手势:“就坐这儿吧。”

钱安娘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见他指的是他身边石桌处的几个石凳,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走了过去。且不管他要搞什么鬼,她这趟来是为了解药,拿到解药方为上策。她坐了下来,感觉到了石凳的微微凉意,更让心里平静了些。

轻轻咳嗽了一声,她开门见山地道:“宁十公子,今日我来是为了……”

“我知道,这是你要的东西。”宁白轩却不待她说完便打断她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了石桌上,推至她的面前。

钱安娘一愣,但手却下意识的取过了那解药,攥在手中。她看了宁白轩一会儿,不禁问道:“宁十公子难道不怕我反悔?我并没有与宁十公子签下什么协议,要反悔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当然她只是随口问问,生意场上讲究诚信,她不会这么做。更何况,宁白轩生性狡诈,给的解药不一定是真的,她还得让那位王御医辨别一下真伪,而在此之前她不会做出什么让宁白轩误会的事情。

“十爹爹,你陪我放风筝好不好?笙儿好想放风筝嘛……”一个小女孩突然跑向宁白轩,摇着他的袖摆撒娇道,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写满了央求。

宁白轩脸上微笑如和煦春风,他摸摸那小女孩的头,说道:“可是十爹爹不会放风筝,笙儿找哥哥们去放好不好?”说话间,他的视线投向那群大一些的孩子,却见他们玩的正不亦乐乎。

钱安娘也看了过去,见那些孩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女孩的寂寞,或许是因为年纪相差有些大了吧,不容易玩在一块儿。

“十爹爹骗人。十爹爹放的风筝可高了,佩儿姨告诉笙儿的,十爹爹就陪佩儿姨放过。”笙儿一脸受伤,大概是不理解她的十爹爹怎么不愿意带她放风筝,而且还要骗她。

“我……”宁白轩似乎有些狼狈地转头看了钱安娘一眼,然后面对笙儿时有些吞吞吐吐。他怎么跟一个孩子解释,他答应过一个人,只陪她一个人放风筝呢?而且现在,还有其他人在场。

钱安娘看着笙儿快哭的眼睛,一时有些不忍,她天生没办法忽视这么可爱的小人儿。她笑着朝笙儿伸出手。轻哄道:“我来陪笙儿放风筝好不好?我保证比你的十爹爹放的更好哦?我是你佩儿姨的妹妹,你可以叫我——安姨。”

她瞥了宁白轩一眼,见他有些惊讶,便假笑了下。她可不是帮他,只不过是看在笙儿以及……笙儿口中的‘佩儿姨’面上,她才破例的。也许还有一点,是因为宁白轩这次没多刁难便把解药给了她吧。

方才她趁宁白轩与笙儿说话时仔细看过了,那小瓷瓶的确是旧物,而且瓶塞看来已有许多年没有打开过了。所以这解药,应该是真的。

笙儿眨巴着大眼睛,看了钱安娘好一会儿之后才勉为其难地说道:“虽然安姨没有佩儿姨漂亮,不过……好吧。安姨,给你。”

看着那双藕节般的白嫩双手递来的风筝,钱安娘脸上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僵硬。这什么年代啊?连小孩子都嫌她不漂亮。

无语望天了片刻,她重新拾起信心及笑容,接过风筝然后跑在笙儿前面,借着风势将那风筝逐渐升空。

“哇,好高,好高啊……”笙儿兴奋的拍着手掌大叫,同时也引来了其他孩子,都与她一同拍手看着那风筝越飞越高。

宁白轩手指轻轻划过脸庞,脸上浮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自然,他也没忘了身旁还有两个人,便抬头冲范成子笑道:“范管家,钱大小姐还真的是童心未泯呢,你说是吧?”

范成子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开口。大小姐的心肠并不如夫人狠毒,这是他所乐于看到的,但是对敌人……他就不愿意看到了。不过,他绝对相信大小姐会心中有数,不会乱了分寸。所以不管宁白轩使什么哀兵政策,大小姐该做的事还是会做。

范成子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淡淡的瞥过正看着他的宁白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意外发现 第一百零六章:意外发现

从宁府出来,钱安娘即刻将拿到手的解药给了范柔。让范柔送到府衙去给卫闻。她早已和卫闻说好,解药须得先给他拿去让王御医先辨别真伪。虽然她不认为宁白轩敢拿假的来蒙骗于她,不过事关管家性命,她同意了卫闻的观点——不可不防。

漫步在大街上,钱安娘很享受这种融入感,被人群拥挤着,让她觉得自己至少不是孤身一人的。幸好在这种通讯不发达的年代,除了与她有过生意往来的人,倒也没有平常百姓认得她,所以她才能这么悠闲自在的在大街上闲逛,不至于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她随意的一抬眼,突然见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从远处快速的滑了过去。

她一怔,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忙转头去搜寻那熟悉的身影。然而她只见到一个背影,以及手里提着的一大袋不知名东西。

“管家,你先回钱府等柔儿的消息,我现在有点急事,去去就来。”她匆匆朝身后吩咐了声,没等范成子应声便跟寻那背影而去。

她这会儿已经认出来了,那是路胜的背影。但方才那张脸庞的不苟言笑,以及似乎有什么事情的凝重。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倒想看看,几日不见人影的路胜到底是在忙些什么。

到底不是跟踪人的料,钱安娘只跟了两个拐角便不见了路胜的人影,只得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口暗自懊恼。可惜了,原本可以发现些什么的,她一向喜欢得到不为人知的情报。也许某些时候,对她会很有利。

正待打道回府,她却隐隐地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四下一看,她挑了挑眉——她来时的地方,有一些隐约可见的她自己的脚印。她蹲下身去,摸了摸脚印旁那细小的白色粉末。她闻了闻,又捻了捻,发觉白色粉末只是普通的面粉,便不由得奇怪起来。

但她只想了一会儿,顿时恍悟。看来这面粉是路胜洒下的?否则怎么只有她的脚印,没有路胜的呢?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路胜洒下面粉,有了面粉道儿,她再在后头一踩,于是有了她的脚印。

“奇怪了,路胜提着一袋面粉做什么?袋子又为什么会破掉然后洒下面粉来?莫非是故意引我去什么地方?”她不由得自言自语地道,拍了拍手将那面粉屑拍掉。

仔细想想她又觉得不对,如果路胜要引她去什么地方,不必用这种方法,直接告诉她就行了,她保证前往。何况当时路胜的侧面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装束也是便衣。

钱安娘摸了摸下巴。决定什么也不想了,顺着面粉道儿往前走,看看路胜在搞什么鬼。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要去看看,因为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跟着隐约可见的面粉道儿走了许久之后,她便发现了她所要去的地方是一间废弃的草堂。那面粉一直延伸进了草堂内,不过大门是关上的,两边都似乎没有人家,安静得很。

她不想那么傻进去被路胜发现,但是似乎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对,有办法的。钱安娘神秘的一笑,走到草堂左侧一棵不大不小的树前,左右看了看后便将裙摆稍稍撩高了,三两下的爬到了树上,借着这高度往草堂里瞧——倒还真是路胜!

她目不转睛的观察着草堂内的情形,只见那路胜与另外四人在草堂内,其中一人还跪着,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看来是路胜抓了什么人,正在逼问那人什么事。不过他堂堂将军,何必做的这么古怪?直接将人带去将军府就得了,却弄在这草堂里逼问。也不知是讲的哪门子规矩。

可惜距离太远,她实在听不见草堂里的动静。正在郁闷之下,她突然瞄见下边一点有一枝杈伸进了草堂里,她应该可以从那里下去草堂。不过……那枝杈有些细,而且跳下去之时只怕会有些动静,除非揪着枝杈不放手,直到轻轻落地为止。这样的话,路胜他们离的稍远些,兴许不会注意到她这里的动静。

仔细琢磨了一下方位,她又想了想法子,才开始往下踩了几步,然后揪着枝杈悄悄的往下落。等到安全着地之后,她快速的蹑手蹑脚闪到了路胜等人看不见的一侧,竖耳听了许久的动静发现他们并未发现她,才放心大胆地慢慢往路胜等人所在地靠近,希望能听见一些内幕消息。

等到终于有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时,她才吁了口气,站住没再动了,仔细的听着里头人的对话。

草堂大门内,路胜的确是在执行着某些任务,不过这并非公事,所以他没有按照惯例来办。他之所以让手下抓了这个人,是为了他的大哥卫闻。原本也是他得到了一些消息,通知给卫闻之后,卫闻才让他这么做的。

“老大,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路胜身边的副将孙虎,看着跪在他们面前簌簌发抖的男人,转头对路胜说道。

路胜冷笑一声,‘哐当’一声将匕首丢在男人面前。挑眉道:“钱君凡,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说,就死!”看来,不动真格儿的,这小子还不怕死了!

孙虎顿时不吭声了,心里却惴惴不安,将军不会真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自杀吧?那也太没道义了,说出去会被弟兄们笑话的。

“不……不要……”钱君凡立刻吓得他连连求饶,跪在地上直磕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去问我哥啊……”

“我不想问你哥,我就问定你了!”路胜蹲了下来,玩味的看着他威胁道:“本来我只想问你一些话便放你走,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并不合作,我在想……是不是该改变初衷了?或者,我杀了你?或者嘛……我可以拿你老婆孩子开刀,你觉得哪样比较好呢?”

另一边的钱安娘,此刻已经不是非常惊讶了。她想明白了,这个钱君凡,必然就是那即将来到钱府的钱君玮之弟。但至于路胜为什么会将他抓来这里,又是要逼他说些什么,她一时还猜不着,只能静听下文。

“你、你别动他们!”钱君凡一脸死灰,挣扎许久之后终于在路胜没什么耐心的最后一次问话下说了:“我说、我说……哥哥他们……是来告状的……”

看着钱君凡瘫软在地。路胜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早就看出这男人是只软脚虾,吓吓就能得到想知道的一切,之前的硬气也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他冷声问道:“告什么状?说清楚一点。”

“哥哥……哥哥想告钱家大小姐钱安娘。”钱君凡颤声说道:“哥哥他们手里有证据……钱老爷是、是被钱夫人和钱大小姐合谋害死的……钱老爷生前要过继我哥哥为子嗣,所、所以哥哥……”

路胜明白了,站了起来,“所以你哥哥想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将钱安娘告进监狱,对吧?”

“是、是的……”钱君凡嘴里应着,心想他这也不算出卖吧?反正铁证如山,不管那钱安娘以及她的知府夫婿怎么狡辩,都无从抵赖。就算他们事先知道了。也无济于事的。

“证据呢?什么证据那么厉害?”路胜托腮,办法他已经想到了,只要毁了那证据不就行了?

钱君凡立刻不停的作揖:“这我真的不知道,都是我哥哥保管的,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啊……”

路胜一怒,看出钱君凡没说实话,刚想蹲下去再威胁钱君凡一番,却听得不远处有动静,脸一沉便喝道:“谁?出来!”话音刚落,他人已经往动静之处奔去,飞快的身后从那转角处抓了一人出来,大力的掐着对方的脖子,顿觉一阵细滑腻软。

“咳……咳……放……”钱安娘呼吸困难,只觉得脖子似乎立刻就要断了,不禁手脚并用的抓踢着路胜,只是让他放手的话却说不完整。这天杀的,力气还真大!她的脖子……她的小命……

“安娘小姐?”路胜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待他反应过来,这才发觉他快将她给掐死了。他急忙松了手,手臂一伸便抱住了她软下来的身子,又以手掌轻抚着她的颈项,唤道:“安娘小姐,安娘小姐,醒醒,醒醒……”

钱安娘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哑声骂道:“我还没死,别摇我……”说罢她便咳嗽起来,直咳嗽得整张脸都红了。

路胜回头,瞪了在场愣愣看着他和钱安娘的三人各自一眼,见三人忙不迭的将视线移开了,他才又转过头来帮钱安娘顺气。嗯,他算是体会到闻大哥抱着****在怀的感觉了,果然又香又软又舒服。

可惜闻大哥已经娶她为妻了,要不然他就可以向皇上说明,请求皇上给他和安娘小姐指婚。他不能跟闻大哥抢,但要是闻大哥不要安娘小姐了……那该有多好。

路胜眼里。一丝渴望,一抹黯然。

第一百零七章:两种心情 第一百零七章:两种心情

好不容易,钱安娘的脖子终于舒坦了。感觉世界还是那么美好,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她还真不愿这么冤枉的死去,太没意义了。一轻松之下,她便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路将军,你应该知道我是知府夫人,是你的大嫂吧?”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看着正将她搂得死紧的男人,嘲讽地问道。她挣脱了几下都无济于事,这男人偏生还不放开她,难不成他以为他身后几个人都是死的?

其中两个是他将军府的人,她就算他们不说吧,但另外一个可是钱君凡,难道钱君凡也不会说吗?虽说是误会,不过她已经没事了,他却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

路胜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才放开了她,随即整个人便被失落给包围了。他觉得自己非常不爽,比山贼在他手里逃脱更加不爽!不过……算了,谁让卫闻那么早就把她给定下了呢?除非卫闻放手,否则他是没有机会了。

可是……他一开始只不过是想要报她当年的恩惠而已。怎么就变成舍不得她了呢?他烦躁的握拳,报恩报恩,报他娘个鬼恩!他准是被卫闻和安娘小姐卿卿我我的情景给****到了,所以他才会也想像卫闻那样,得到安娘小姐的喜欢。

但是,心底却有个声音似乎在抗议:不是那样的!

一脸不悦的转身,路胜冲钱君凡低吼道:“你个王八蛋,快说证据在哪儿!不然,老子把你剁了喂狗!”

钱安娘微微一怔,没有遗漏路胜转身时脸上那股落寞,心中不免有几分异样感。从见到这路胜的第一面,她就觉得他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但是她没想到他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忧郁,真是让她有些不能接受。虽说……他那张脸忧郁一点是好看迷人一些啦。

“我真的不知道,爹临终前交给了哥哥,哥哥从来没对外人提起过。只是这一次,他才对我说起,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大爷就是杀了我,我也再说不出了啊……”钱君凡痛哭流涕,他不仅仅是不想背叛,也实在是不知情了。

钱安娘察言观色,轻咳了一声,走过去说道:“他应该是真的不知情了,那钱君玮既然敢来告状,就一定早有防范,不会轻易的让人知道证据所在。他应该会防着,我们动手脚。”

路胜微微皱眉。手一挥便对孙虎说道:“孙副将,妥当处置这钱君凡,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大爷,大爷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妻儿等着我回家啊……”钱君凡一听就懵了,以为他是要被杀人灭口了,慌忙磕头求饶。

钱安娘自是听明白路胜之意了,但却也伸手阻止道:“不可,路将军。若将钱君凡关押起来,钱君玮必然得知钱君凡失踪一事,也会联想到我们头上来。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对我们不利。依我看,还是放钱君凡回去吧。”

“不行!”路胜断然否决了:“若放了他,他回去之后也会对钱君玮告密,还不如就打草惊蛇,让钱君玮忌惮三分。”

钱安娘嗤笑道:“忌惮?路将军抓了他弟弟,难道他不会上府衙告状?卫闻那耿直性子,路将军是要他办还是不办?何况钱君玮既然敢来告状,朝中必然有人撑腰,或许京城里早已有人为他打点了一切。到时候,我只怕路将军弄巧成拙。”

说实话她也是想不通这一点。为什么事隔八年,钱君玮现在才来告状。八年的今天,难道真的还存在着什么钱夫人害死钱老爷的铁证吗?可是当初,钱夫人可是与钱老爷一同暴毙的啊……

她眉头一蹙,难道说,钱夫人是要跟钱老爷同归于尽?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钱夫人是一个精明厉害的当家主母,她怎么会傻到要害死钱老爷而且自杀?钱夫人如果真这么做了,目的又是什么?

“安娘小姐莫非有办法?”路胜转头看她,却是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个女人。本来他也觉得关押钱君凡不是上上之策,但他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被钱君凡看见了相貌。为了不使钱君凡将她供出去,他只能临时改变主意扣下钱君凡了。

钱安娘比了个手势,然后蹲下了,与钱君凡视线平齐,微笑道:“钱君凡,说起来你应该算作我的兄长,所以我们是一家人。虽然你哥哥这次来京城是要告状,不过想必也没有那般容易,毕竟事情已经过了八年,你说是吧?”

“是、是。”钱君凡忐忑地看着她,不知她接下来是要说些什么。

“那么,你们告你们的状,我随时奉陪。但是——”钱安娘眯了眯眼,警告道:“你绝对不能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一旦我从除了我们六人之外的任何一人口中,得知了今日的事情,我会……”

她拍了拍手,笑容更柔:“你也不想你最爱的人,受到什么伤害吧?”

有时候威胁,不一定会做到。但是却很有效。

钱君凡立刻点头:“是,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我发誓。”他并没有出卖哥哥,只是提早让钱安娘知道哥哥要告状的消息而已,所以他不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他不认为这次告状一定会赢,但是那是哥哥的决定……他也过问不了。

钱安娘笑了笑,站起:“很好。”她转头冲路胜眨眼,暗示他可以放人了。其实她早就猜到,路胜是大老远从钱君凡的家中将钱君凡逮到这儿来的。因为路胜不可能直接从钱君玮身边抢人,那不是摆明了直接告诉钱君玮了吗?又何必多此一举扣下钱君凡呢?

所以说,钱君凡并没有直接参与告状一事,她不是很担心钱君凡会对钱君玮说什么。说不定……哼,说不定钱君凡正等着钱君玮失败,然后取而代之呢!

路胜思忖了片刻,转头对孙虎命令道:“你们将他送回去,尽快。”

“是,老大。”孙虎得令,当即与其他两人上前将钱君凡捆绑好,堵住钱君凡的嘴塞进麻袋里,然后扛上肩头便一同往外走了。

钱安娘看的直摇头,可怜那钱君凡纤弱身体,哪里经受得住这些粗人一番折腾啊……她看着孙虎等三人离开了草堂。才转身看着路胜,问道:“你故意将我引来这儿的?”

“什么?”路胜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钱安娘注视了他一会儿,见他似乎是真不明白,便抿唇笑着指向那门口的布袋,说道:“你一个大男人,买那么多面粉做什么?而且那布袋上有小洞吧?所以才洒的到处都是面粉——我就是顺着你制造的面粉道儿,一路跟到草堂的。”

路胜‘啊’了一声,三两步走到门口将那面粉布袋检查了一遍,然后紧张的神情有了缓和:“幸好,没漏多少。”他可真是不愿再去重新买一袋了。实在丢脸。

钱安娘见他怪异的举止,慢慢地走了过去:“怎么?莫非这面粉很重要?”

路胜将那小洞给打上结堵住了,然后提着面粉袋站起转身看着她,闷声道:“是很重要,公主让我帮她买的,天黑前必须得送到公主府去。”

看出他的不情不愿及无可奈何,这次换钱安娘一呆了,她面露迷惑地问道:“为什么?公主要面粉做什么?就算是公主要,你也可以让手下去买啊?”

路胜耸了耸肩:“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公主说了要惩罚我。所以公主一早就跟那掌柜的串通好了,我去买面粉时就没有,于是我在门口等了三天,才算买到这袋面粉。”

钱安娘顿时失笑,那平安公主还真是……平安公主为什么整路胜,她自然是知道的了,想必也就还是因为卫闻了。路胜气了卫闻,所以平安公主就帮他报仇咯。

“对了,你怎么会抓了钱君凡来这里?”她笑了一会儿,也不打算告诉路胜实话,转移了话题问道。事实上,这个问题才是她目前最关心的。

路胜摇头:“我不能说,安娘小姐别问了,我看我还是送安娘小姐回府吧。”

“是吗?你要是不说的话,那我从今以后都不跟你说话了。至于报恩什么的,也都是浮云了。”钱安娘似乎也不逼他,抬脚便往草堂外走。不过没走两步,便被人拉住了,她又才笑脸吟吟的转身。

“报恩为什么是浮云?”路胜不让她走,却也不回答她,反而着急了报恩的事情。

钱安娘伸手往门外的天空一指,笑道:“你看那浮在天空的云朵,倏忽来去的,转瞬即逝,也不容易被抓住。如果把你的报恩比作浮云的话,意思就是你这辈子永远别想报恩了。”

路胜突然往前一倾身,也露出笑容问道:“那要是我告诉安娘小姐了,这算是报恩完毕了吗?”也许报恩完了。他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他之所以缠着安娘小姐,不就是因为要报恩吗?

钱安娘一愣,紧接着点头:“没错,你就这样报恩吧,往后我们谁也不欠谁。”这样最好了,她也没真的向他索取什么原本不属于她的报酬,他也不会再缠着她要报什么恩让旁人误会了。

“其实答案很简单,是安娘小姐的相公——卫闻,让我这么做的。”路胜脸色严肃起来,看着她的惊讶神情继续说道:“他说越早知道对方意图,也就越早安排部署,所以他让我选在今日,抓了刚动身前来京城的钱君玮的弟弟钱君凡,逼问个清楚。结果还真被他料中了,钱君玮这次上京来钱府果然没安好心。当然这一次,也多亏了那个痴呆儿的通风报信。”

“你是说——钱大中?”钱安娘好久都没办法接受,她那纯情天真小相公、严肃冷漠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出绑架逼问威胁这种事情呢?尽管,只是吩咐别人去做。

她抚额,她还是没办法想象啊……

“就是那钱大中,他前几日跟卫闻碰上了,说了莫名其妙几句话,卫闻就怀疑上了。”路胜笑笑:“我是一句也没听懂,但卫闻偏偏就能懂。”

“原来是这样……”钱安娘喃喃道,有片刻的失神。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怎么卫闻做这些事情都不跟她商量呢?而且,还让路胜不要告诉她。他在想什么?他又想做什么?

他是不是,连在她面前也不能坦诚了?或许五年的时间里,她错过了他的成长,不知道他竟还有这些心思了?

“安娘小姐,我们走吧。”路胜看了看天色,不禁催促她道。一来他不想让她在外头呆太久,而且这里地处偏僻;二来他还得赶在天黑前将面粉送到公主府,免得公主又找他麻烦。

钱安娘瞅了他一会儿才动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取笑道:“没想到堂堂平叛将军,也会怕起公主来,真让我要重新评估你了。”

“不是怕公主,是怕女人。”路胜声音有些闷,“安娘小姐是没见公主掉泪,虽然明知公主是装哭的,可我还是不想让别人说我一大男人欺负小女人。所以,只好被公主耍弄了。想必也是我哪里得罪了公主,所以被公主小整几回也没什么大碍。”

顿了顿,他紧接着问道:“安娘小姐,当年的恩,我报了吧?我不需要再报恩了吧?”

钱安娘心里好笑,如果真有那么大的恩惠,又岂是简单报一次恩就斩断了恩情的?但她嘴上还是说道:“是的,你不欠我什么了。”

路胜觉得自己该松一口气,但实际上他没有,他也不知为何。他将钱安娘送到了巷口,直到钱安娘不让他送了,说怕人说闲话之时,他才停了下来看她远去。但越见她走远,他心里却越是不舍。

于是他更加烦躁了,不是报恩完了,就不会再挂念了么?为什么他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安娘小姐呢?

直到天边渐暗,路胜才赶紧往公主府赶去,心里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他不得不承认,看来他果然还是想像卫闻一样,把安娘小姐娶回将军府啊……

第一百零八章:又添阻碍 第一百零八章:又添阻碍

【谢谢‘夏末希’亲的粉红。谢谢‘天下520’亲的打赏粉红催更,但是那个……四两挠头……一万二完成不了,羞愧退下。】

钱君玮摸着疼痛的后脑勺,努力的揉了揉眼后才跄踉着站了起来,扶着一旁的椅背打量这间房。看样子像是一间厢房,但处处透着奢华,因此这房屋的主人必定不简单。莫非,是钱安娘她们那批人发现了什么,先下手为强?

房门被打开了,进来两名神情淡漠的丫鬟,但随即她们便态度恭敬的躬身,迎出了另一位打扮雍容华贵的美丽女人。

钱君玮被那双眸子一盯上,立刻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美丽女人的发鬓乃是宫廷样式,能作如此打扮的,若不是皇帝的妃子便会是王公大臣的女眷。他实在想不通,这个美丽女人会是什么身份,抓他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但他识时务的跪了下去,心里忐忑不安的等待她开口问话。

“差点成为钱家继承人的……钱君玮是吧?”美丽女人开口了,手势优雅的抬了抬,示意身边丫鬟给钱君玮赐座:“金环,让他坐下回话。”

金环上前去了。将椅子搬至钱君玮身后,一把便将他提了起来扔在椅子中,冷冷地说道:“这是大宁朝的平安公主,公主问话,你不许有半句虚言,否则抄家灭族!”

钱君玮顿时惊呆了,平安公主大名他早就听说过,只是未曾谋面。这可是个比王公大臣的女眷,甚至于皇上的妃嫔更加厉害的角色,因为皇上对其宠爱到了极点,也不知是为何。他又要跪下去,却被金环提住了后领。

“公主让你坐着,你就坐着,好好回答公主的问话就是。”金环气力大的吓人,便一直站在钱君玮后面,对他施加压力。

“是,是,草民一定如实回话。”钱君玮镇定下来,一脸恭敬。看来这平安公主并不想要他的命,不过是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消息罢了。就不知道,与他这次上京有没有关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平安公主与钱安娘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平安公主笑容微微敛去了些,淡淡地说道:“你此次为了何事上京,本公主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本公主要问你的是……当年钱老爷与钱夫人双双暴毙,他们可是中了‘十药’而死?”

钱君玮怔然,没想到公主竟然知道这么多事。随即他叹气,人家是公主,自然有大批人为她卖命的了。当下他也不敢隐瞒了,点头答道:“是的,公主。那‘十药’虽是慢性毒药,但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倘若以雄黄酒服食,就会立刻致人毙命,而且看不出死因。”

平安公主轻轻笑出声来,赞赏地看着钱君玮道:“不错,你是个识时务的人。本公主也很不容易的打听到了这个秘密,怕是只有钱夫人最亲近的人才知晓。”

顿了顿,她又问道:“钱君玮,那么你可知道,钱夫人本名郝云瑶,是西域郝家后代,而她的母亲,是擅于用毒的好手?”

“草民知道,因为钱夫人的母亲,当年恰巧死于‘十药’之毒,被家父救过。”钱君玮压根不敢欺瞒平安公主,他心里清楚得很,平安公主既然找他来问这些话,那么在此之前她已经下足了功夫了。只要他稍一欺瞒。她就会发现,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很好,如此一来就能确定‘十药’的根源的确出在钱家了。”平安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愤恨,随即又掩饰了去。她沉吟了片刻后,说道:“钱君玮,本公主要你帮一个忙,不知你是否愿意?”

钱君玮忙道:“请公主示下,草民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平安公主与钱安娘是敌人了,否则平安公主不会刻意的打听钱夫人之事,想必其中还有什么内情。方才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愤恨,他并没有错过。

“本公主知道,你这次上京是为了告发钱夫人与钱安娘合谋害死钱老爷一事。当时钱老爷曾与你父亲有过书信往来,有意将你过继为子,继承钱家财产。只可惜此事尚未尘埃落定,钱老爷与钱夫人便双双过世,这才使得钱家财产落入了钱安娘之手。”平安公主缓缓地说着,眼里隐隐有几分寒意:“本公主恰巧也与钱夫人有些过节,所以……本公主会帮你夺回钱家财产——但是,你必须一步一步,谨慎小心的将‘十药’来自于钱夫人之手的事情,以及中了‘十药’后会出现的症状,慢慢透露给你的大老爷,卫知府知晓。你可明白本公主的意思?”

钱君玮呆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公主的意思是……草民要不着痕迹的慢慢让卫知府发现,‘十药’是钱夫人所制?”

“不错,不仅如此,你还要故意泄露中‘十药’者会有的症状给他。”平安公主闭了闭眼,叹道:“本公主也尝试过用其他方法。只可惜都不尽人意。如果你这次能办好这件事,本公主敢对你担保:钱家财产会是你钱君玮的。”

她曾试过让大夫将范成子的症状告诉卫闻,但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机会。她不想让卫闻觉得她是在破坏他和钱安娘的关系,她不愿再当这个恶人了,所以这一次钱君玮上京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钱君玮只要利用钱老爷和钱夫人中‘十药’一事,慢慢将她想要告诉给卫闻的事情,透露给卫闻知道。到时候,卫闻自然会明白一切,而那时他和钱安娘之间再有什么裂痕,就不是她平安的责任了。

“是,公主放心,草民一定办好此事。”钱君玮迷惑不解,不知这平安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也不敢过问,便一口答应下来。

平安公主美目眯了眯,凌厉的视线直逼向钱君玮,冷声道:“本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关你的事情,而且你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件事情关乎皇家声誉,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卫闻与钱安娘!如果本公主听到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你当心你quan家人的项上人头!”

钱君玮立刻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连应声:“是,是,公主请放心,草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草民若对其他人说起,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钱君玮背脊一阵发凉,别说他不会主动去打听,就是平安公主告诉他——他也不想听啊。既然事情是关乎皇家声誉的,那么知道的人必定都是死路一条,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他还是乖乖按平安公主的吩咐办事。其他事情都离他远远的最好。

“好了,银环,让侍卫带他回去吧。”平安公主弹了弹指甲,漫不经心地吩咐道。她相信这钱君玮是个聪明人,绝对不敢胡言乱语的。至于她吩咐下去的事……钱君玮为了斗垮钱安娘,拿回钱家财产,必定会老老实实的替她办事。

钱安娘啊钱安娘,本公主看你这一次还怎么办呢?可不是本公主要与你过不去,而是你钱家内斗,本公主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公主,奴婢觉得知府大人以及将军不会就此罢手的。”金环看着钱君玮被再次打晕后带出了门,这才上前走到平安公主身边,蹙眉说道。

平安公主冷笑了下:“不错,卫闻他不会眼睁睁看着钱安娘落难。不过我要看看,他在知道了那件事之后,还会不会对钱安娘一如当初。如果他连这都能不计较,我会佩服他的专情,但也会鄙视他的为人。至于路胜……倒还真有点麻烦。连父皇都对他另眼相看,也一再的申明路胜可以不遵守朝中的繁文缛节,我这公主的身份实在压制不住他。”

金环笑了笑,说道:“其实知府大人若做不了决定,公主不妨就让将军参与其中,让知府大人看清钱安娘水性杨花的真面目,到时候知府大人自然会有个判断。”

平安公主微微侧头,看了看金环后又沉吟了片刻,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不对,我对那钱安娘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不会跟路胜有什么。起初我是生气她与路胜走得近,不过后来我发现她的确是只对卫闻才有男女之情。如果我们让路胜参与其中,反而会让钱安娘表现得更加对卫闻死心塌地,使卫闻下不了决心。”

金环闻言也颇觉有理,便叹了声道:“公主说的对,那看样子便只能等知府大人自己做出最终的决定了。亲情与爱情,还真是让知府大人为难了呢。”公主也会心疼的,只是天意如此,谁也无可奈何。

平安公主也叹气,苦笑道:“我也没有料到。卫闻会与钱安娘成了亲。而且……算了,听天由命吧。到底,钱家也不是始作俑者。我看……”

平安公主没再说下去了,站起身离开了厢房。她觉得,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她只能让卫闻明白一些事实,但决定权还是在他手上,她无权左右。

第一百零九章:信任的承诺 第一百零九章:信任的承诺

“我说,糕点不要到处乱扔。这是用银子买的!”

“大中,不要将糕点屑擦到他身上去!”

“闻,他撕了你的书啊?呃……呵呵,呵呵,我这就带他去院里放风筝去……”

在卫闻灼人的视线中,钱安娘终于灰溜溜的拉着钱大中离开了房间。在这之前,钱大中已经将房里能够破坏的一切,全都破坏殆尽了。

钱安娘唉声叹气地从范柔手里接过风筝,在钱大中的拍手笑闹下,认命的放起了风筝。她真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

本来她是想借钱大中暗示卫闻,让他把瞒着她做的那些事全都坦白出来嘛。谁知道卫闻还真做得到无动于衷,面对钱大中的几次说漏嘴,他都没做出表示。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那么怕问他,按理说没什么好怕的,真的。

可是……钱安娘懊恼的捶头,一个没注意,手里的风筝线放光了,风筝也飞了。而她心里还在想着之前的种种犹豫,只要一对上他那双眼睛,她就什么话也问不出来。本来也没多大事的,她不想弄得让他以为她是在责备他。

“哇呜……”钱大中大声哭了起来。泪眼婆娑地指着飞走了的风筝,可怜兮兮。

钱安娘被惊得回了魂,这才发现风筝被她给弄不见了。再听见钱大中的哭闹声,她不免有些烦躁。她是做什么要把钱大中带来府里玩呢?

不知何时,卫闻从房里走了出来,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钱大中手里,低语了几句,然后对范柔吩咐道:“范柔,带他去重新买一个,记得多带些家丁一起去。”

“是,大人。”范柔本来还担心钱大中不肯跟她走,谁知道她刚一走上前去,钱大中就兴高采烈的拉着她往外跑,口里直嚷嚷什么‘买糖葫芦去’。她顿时明白是卫闻方才哄了钱大中两句,于是觉得有些好笑,大中少爷还真是听大人的话呢。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钱安娘被卫闻扶着双肩带到石桌前坐下了。她偷偷瞄他,见他似乎没有生气,于是想着该怎么解释今天把钱大中弄来的事情。

“你想问钱君凡那件事对吧?”卫闻见她冥思苦想的模样,不禁露出了笑容。其实他早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不过她不说呢,他也就装作不知道。看她忙得团团转,钱大中又将院里弄了个鸡飞狗跳的,他也没办法再装聋作哑下去了。

钱安娘摸着鼻子的手顿住了,微微瞪他:“路胜都告诉你了?”她考虑了这么久的事情,原来他早就知道?

“生气也没用,谁让你有话不直接问我。却想出这么笨的方法?”卫闻笑的如沐春风,似乎很爱看她为他苦恼。不过他也是见好就收的人,下一刻便收敛了些笑意,说道:“我是想回来告诉你的,可惜……我一回到家就得伺候你,我没机会说。”

说着,卫闻又笑了起来。

钱安娘脸有些发烫,他这不是笑她急色吗?但试问有哪个正常女人看着这么秀色可餐的男人,不动心、不想跟他亲热的?更何况她很哈他嘛,所以她这是人之常情,他却还笑她……她不甘心地继续瞪他,也不说话。

“说起这件事情,我倒还真有点担心。”卫闻终于正经了起来,眉眼间有了些忧虑:“安娘,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钱安娘冷嗤:“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擅长的是经商,那钱君玮若是跟我在商场上对弈,我自然不怕他分毫。但他如今是要到府衙去告我,我哪里知道他手里握着什么样的证据?所以,只有等上了公堂看看他玩出的花样之后,我再想办法应付,否则眼下我还真打算不出什么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卫闻是从钱大中嘴里得知一些线索的,那么这件事情钱山宝他们肯定有参与的份了。如果钱山宝有份的话,其他几位姨太太想必也有掺和吧?不然,这段日子为何都一反常态的乖乖呆在府里哪儿也不去呢?

“别担心,这件事情经我的手,我不会让他们有任何诬陷你的机会。”卫闻唯一放心的,就是这一点。他安慰着她,也安慰着他自己。诚如安娘所说的,只有等钱君玮上了公堂之后,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应付了。

钱安娘抿唇一笑,取笑道:“你可是堂堂知府,难道不怕人说你偏私?”也不知道这宁朝,是否有这么一项规矩——案件涉及到自家人的时候,官老爷应该回避。

卫闻摇头:“公堂之上,并非我一人在判,其实所有百姓都在判,他们都心知肚明。所以只要你没罪,谁也不能判定你有罪。”

“闻,你觉不觉得……”钱安娘凑近了些,让他仔细看着她,然后问道:“你绝不觉得我印堂发黑?你帮我看看,听说印堂发黑的人会有牢狱之灾。”早上她对着镜子看,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地,竟真的觉得她印堂有些发黑。

卫闻拍了拍她的脸,斥道:“别乱说,你整张脸都白白净净的。”

钱安娘缩回了头,转头看向春意盎然的庭院,微微叹了口气。她的确是心理作用,因为她隐约觉得钱君玮手上真的有证据。能够证明钱夫人害死了钱老爷。如果不是这样,那些人怎么敢轻易的动她?她如今将钱家生意打理的有声有色,连宁家也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她的夫婿还是堂堂知府,她夫婿的好友又是堂堂将军——谁会那么无聊的拿假证据上公堂?

“闻,如果……”她托腮,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是说如果哦……如果钱君玮真的有证据,证明我娘的确害死了我爹,而且甚至连我也有份,那你会怎么办?”

卫闻身子一僵,被她的问题给问倒了。他不认为钱君玮手上的证据能揭露八年前的真相,而且就算揭露了,那又干安娘何事?顶多不过证明钱夫人谋害了钱老爷罢了,而安娘是钱夫人的女儿,更是钱老爷的女儿,宁朝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她要获罪。

但是她说‘如果连她也有份,他该怎么办’,这使得他心里有些上下难宁。他看了她平静的侧脸一会儿,沉声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份?”

钱安娘又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个问题挺复杂的。八岁前的‘钱安娘’是什么模样,她已经从钱家二小姐钱菲菲的口里得知了——一个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牺牲的小姑娘。如今蹦出个钱君玮,她还真有点担心。要是八年前钱老爷与钱夫人的双双暴毙,真与‘钱安娘’有关,怎么办?

“我忘了。”她苦笑:“八年前爹娘突然离世,我昏迷了几日之后,醒来就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再者现在又过了八年的时间,我更是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

她还能怎么说呢?就算到了公堂上,她也会用‘年纪小’的理由来搪塞,毕竟她的确不知道八年前的真相如何。到底是‘钱安娘’有份,还是钱夫人为了唯一的女儿而铺的这条路,她都无从得知。

卫闻突然领会到一个事实——她有事瞒着他。他伸手扳正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安娘。弑父大罪,你觉得你有份吗?”

钱安娘眼皮跳了一下,但还是微微一笑:“我没那么坏吧?不过我可以发誓:我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天地为证。”她摩挲着他的大手,轻声道:“闻,不管将来钱君玮拿出什么证据,我只希望你相信我,我没做过。你千万不可以怀疑我,任何事情,知道吗?”

卫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他当然愿意相信她,因为她是他的娘子,唯一深爱的女人。他相信,她是不会骗他的。

“我告诉你哦,我的确是很爱钱没错,因为我尝过没钱的日子有多难捱。”钱安娘叹着气偎进他怀里,靠在他颈窝里诉说道:“什么都会背叛你,唯独钱不会。你拿着它,能做很多事情,但是也很寂寞。人还是渴望温情的,所以我爱上了你。最初的吸引不过是源头,是你真心真意的对我,我才逐渐将这种吸引转化为对你的爱意。”

以前的世界,有钱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有钱就有权。但到了这里之后,她突然发现钱并不是最管用的了,最管用的是权势。有时候在权势的打压下,她有钱也摆不平事情。因为人家有权,要得到钱就很容易嘛,排队等着给当官的送钱的人有的是。譬如说那个讨厌的公主……

卫闻笑了笑,要打动她的确是很难。虽然平安公主说安娘浑身上下没有值得他动心的地方,但爱一个人并不是要她样样都是天下第一才能让他爱上,而是那某一种特质便让他爱上了。

“其实我对你也不错的啦……”钱安娘不满地道:“你看我也没有虐待你,还供你读书考状元,就唯一做过一次对不起你的事情,让我到如今还在弥补,我多可怜……都没人同情我。你呀。就是有本事让许多人都疼爱你,为你出头,而我就只有受欺负的份了。我……”

攸地,她顿住了,然后自己就笑了:“不对,我刚刚不是要说这个来着。我是想说,虽然我很爱钱,但是我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除了一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之外,我不会做出有违天理的事情来。杀人放火啦,我是想也不敢想的,因为我相信报应。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得相信我,好不好?”

自从这几日将事情反反复复想过之后,她觉得她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她代替那‘钱安娘’一死就是了。但是她很郁闷啊,她怕卫闻不相信她。一想到万一这件事是真的,卫闻看她的眼神会变得很痛心疾首,然后他对她会很陌生,她就心里隐隐作痛。

她想她是真的很爱很爱他了,没办法承受他不信任的目光,就连想象一下一觉得心痛难忍。

“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除非你亲口承认,否则我不会相信别人所说的任何事。”卫闻面对她隐隐有些哀求的眼神,无法拒绝地作出了承诺。

“谢谢。”钱安娘舒心了,紧紧的抱住了他,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润,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卫闻也环抱住了她,心里被扯得有些疼。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安?难道她预料到了什么?还是说……他没再往下想,因为明日钱君玮就会到达京城,想必也会上府衙告状了。

一切,还是等事情发生后再说吧。现在他也不知道她在不安什么,甚至没办法开口问她,怕给她压力,也怕给自己难堪。

“大小姐,大人……”范柔轻声唤道,却是早已习惯了这两人的卿卿我我。她只是来禀告事情,而且天色也渐黑了,她该伺候大小姐与大人吃宵夜了。

钱安娘眨了眨眼,从卫闻的怀里离开,神态自若地看了看范柔,见只有范柔一人便开口问道:“大中呢?”

“回大小姐,大中少爷在半路吵着要回自己府里去,奴婢没办法便只好将大中少爷送回二老爷府里去了,是二老爷亲自领大中少爷进府的。”范柔打扰了两人,正是要禀告此事。

“哦,原来如此,既然送回府里给二老爷了,那我也就放心了。”钱安娘笑了笑,见范柔不走便看着她。

“起风了,大小姐与大人还是回房去吧,奴婢稍后会将宵夜送进房里。”范柔尽职的劝道,虽说春日暖洋洋的,但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厉害的。稍不注意,便会着凉。

卫闻便率先站起身来,说道:“也对,我看你穿得这么少。来,我们回房去。”说着,他朝钱安娘伸出了手。

钱安娘便将手放进他温暖的手中,含笑站了起来,与他一同往房里走去。她不时的看看他,将他的样子及好处全都刻进了心里。

范柔看着两人极相衬的背影,稍稍有些不解。她怎么觉得这几日大小姐有些不对劲呢?就好像……突然间对大人很温柔,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温柔全都用光似的。

她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多想了,收敛了心神后才转身朝外走去准备宵夜了。

第一百一十章:有利条件 第一百一十章:有利条件

让几帮人马都翘首以待的钱君玮终于到了。实际上他头一日就抵达了京城,只不过因为平安公主的关系,他故意推迟了一日才现身。

钱安娘接到消息后并没有多大反应,只让范成子先回钱府去接待,而她则继续在外核对账册。虽然钱君玮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但她不会因为这样而对钱君玮有什么特殊的看法——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钱家的家产,有这么好拿么?钱家有一大批人等着拿,绝对轮不到钱君玮,她冷笑。

直到忙完了她该忙的事情,她才带着范柔慢悠悠的乘轿回府。她在思考着——如果钱君玮闹上了府衙,她是不是就可以将他赶出钱府了?现在他是客,但很快他就是敌人了,她应该要赶的吧?

“大小姐,府门口有人,是姨太太、小姐们以及那个叫钱君玮的男人。”轿子停了,范柔在掀开轿帘时如是对钱安娘说道。她十年前曾见过钱君玮一回,再加上今天这日子、这事,不难猜出那有些变了模样的男人就是钱君玮。

钱安娘微微一笑,对这‘先礼后兵’的招式感觉有点兴趣。她搭着范柔的手下了轿,不疾不徐地往钱家一群人走去。

“大小姐。我是钱君玮,多年前曾和大小姐见过,今日又来叨扰大小姐,还请大小姐多多包涵。”钱君玮不早不晚的迎了上去,刚好在钱安娘踏上台阶时微微倾身说道。

“我知道你,进来说话吧。”钱安娘的脚步没有停留,依旧踏着原来的步子往府内走去。恐怕他要她包涵的不止是他的‘叨扰’,而是他的‘状告’吧。不过呢,她没什么可担惊受怕的,当年的事情不管谁对谁错,都没有她的份,她问心无愧。

钱君玮在心中冷笑,看你还能神气多久!他保持着原本的微笑,对其他姨太太们点了点头后便一起跟上了钱安娘的步伐。

一直到了正堂里,钱安娘才坐了下来,吩咐范柔让下人奉茶,一边摆好了坐姿等待与这位不速之客交锋。

下人很快奉了茶,钱安娘便端过茶杯冲钱君玮点了点头:“远道而来,先喝口茶吧。”说完,她自己先抿了两口润了润喉咙,透过手指与茶杯的缝隙打量着钱君玮。

五官端正,目光如炬,看起来还有点头脑,并非像钱君凡那般无用懦弱。

“谢大小姐。”钱君玮也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然后放下了茶杯,笑着问道:“大小姐每日在外抛头露面、东奔西跑的,想必很辛苦吧?”

钱安娘刮着杯沿。无可奈何地叹了声道:“的确辛苦,不过我也是没办法,我不做谁来做呢?”

钱君玮笑了:“其实我这次来,也是听说大小姐非常辛苦,有退隐之意,所以才想帮大小姐分担一些。不知大小姐……是否想过将钱家交给身边人来打理呢?”

好个钱君玮!竟然直截了当的就说出让她退位给他的话!钱安娘眼睛眯了眯,心里开始不悦了。她微笑着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看着钱君玮道:“这我倒还真没想过,一是我身边没有这么个合适的人选,二是爹娘临终前将这钱家产业交给了我,我怎么也得负责。如果因为辛苦而逃避责任,那我x后都没有脸面拜祭爹娘了。”

钱君玮呵呵直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么说来,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有能力,而且也是大伯生前愿意托付的人,那么大小姐也愿意让贤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钱安娘沉下了脸,钱君玮口中的‘大伯’自然就是钱老爷了,他还真是咄咄逼人呢。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顺着大小姐的话往下说而已。”钱君玮耸耸肩,随即一语道破来意:“不过我倒还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只因为我无意中从家父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封书信,这才知道钱家的继承人……也许另有其人。”

钱安娘没作声,她知道她如果答应钱君玮的要求,他就不会去府衙告状——这正是他现在废话多多的原因,他在逐步逐步地暗示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小姐应该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大伯原本是想将我过继为子,将钱家生意交给我打理。只可惜,大伯突然暴毙,此事也就不了了之。”钱君玮面上已有几分冷意,似在嘲讽:“大伯突然暴毙的原因,我想我也有了一些线索,但要不要追究——那得看大小姐的意思。当然了,我……”

一旁的范柔已是怒气腾腾,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她脱口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大小姐……”

“柔儿,让他说下去。”钱安娘摆摆手,阻止了范柔的喝斥。钱君玮故意要让她心慌,让她害怕,她却偏偏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就是有些不悦,因为这个钱君玮太无礼了,如果有机会,她会给他一些教训。前提是——她能够从这场官司中挣脱出来的话。

钱君玮并没跟范柔一般见识,因为他知道那位范管家,在钱家有着不容撼动的地位。他如果要接手钱家生意,首先要拉拢的就是范成子,是以他不会得罪范成子最疼爱的女儿。

他笑着继续说道:“我手上不仅有物证,而且我还有人证,能够证明八年前那场变故——并非意外。至于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只有大小姐才知道,当然我也知道。所以我希望大小姐好好考虑清楚。这件事情是要公了还是私了,然后再给我一个答复。”

能够不扯上官府最好,说实话他也没有绝对把握能赢了这场官司,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之久。对于钱山宝等人的许诺,他并不相信,钱家这么大的家业,难道钱山宝他们就没有想法?世界上本就没有这般便宜的事情,他直到上京了,心里也还是有着犹豫。

但自从平安公主派人将他抓去问过话之后,他一颗心落定了。平安公主是什么人?她绝对不会打钱家家产的主意,所以她另有所图。而他只要靠上了平安公主这棵大树,他想要的钱家家产自然手到擒来,至于钱山宝等人,压根不是平安公主的对手!

所以钱安娘要怪,只能怪她不知怎么惹到了平安公主。不过这事情,似乎还是与钱家那位姑爷有关,莫非平安公主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对钱家那位姑爷有意?他却只敢在心里猜想,不敢对任何人谈论此事,他想要的是钱,不想因此而丢了脑袋。

“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钱安娘缓缓绽开笑容:“我要——公了。”私了就是要她让位,她绝对做不到。这是她八年的心血!至于公了,就算到时候她被判死刑,钱家财产钱君玮也绝对别想拿到。

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她会将钱家财产全部转空,留给他们一个巨大的债球,让他们跟她一起陪葬。与其选择私了,将财产给钱君玮换得活命的机会,她还不如用这些财产去朝廷里买命。赔上全部的家当,再让卫闻与路胜暗地里动些手脚,她就不信还换不了她钱安娘的一条命。

而且若真是那样,她身后还有人替她报仇呢。钱君玮啊钱君玮。你的如意算盘也太过了些,你当真以为我钱安娘那么好欺么?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为何要选择最笨最傻的一条路?

钱君玮一愣,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这不禁让他有些不确定了——当年那件事情,她真的有份吗?如果没有,他手上的证据作何解释?如果有,为何她脸上、眼里,均看不出一丝心虚或惧怕的痕迹?

还是说,她的确城府够深,隐藏的如此不易被人窥见?

“我想你也累了,还是早点回厢房去休息吧。”钱安娘见他有些怔忡的样子,不禁在心中好笑。且不说她并不是当年那个‘钱安娘’,如果她是的话,钱君玮认为那‘钱安娘’连自己的爹娘都可以害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他倒真是不怕死,还敢进钱家来。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她,而是当初那个‘钱安娘’的话,她有绝对的理由相信——他很快就会面临一些麻烦,事关生死的麻烦。

钱君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钱安娘时脸上温和的微笑已然褪去,他冷冷的说道:“既然大小姐心意已决,那么我只好跟大小姐说声抱歉了。明日,我会上公堂,请知府大人主持公道。”

他早听说卫闻有清官之名,他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清如其名!这一次他之所以没有避开卫闻,也是因为钱山宝的话——就要闹得人尽皆知,再加上户部的陈尚书一掺和,不怕卫闻徇私枉法!

“随时奉陪。”钱安娘也站了起来,盈盈一笑后提醒道:“对了,在你去公堂之前,麻烦你从钱府搬出去。”

看着钱君玮更加阴沉的脸色,她掩嘴轻笑了几声,然后挑眉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会留着一个将自己告上公堂的人,在府里作客?当然了,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去……钱府柴房应该空着。”

“不必了,明日我会让下人收拾我的东西送去客栈。告辞!”钱君玮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她就笑吧,他看她能笑到何时!

钱安娘笑容敛去了,看着其他姨太太及钱香亚钱正柔两位小姐,摇了摇头后叹道:“吃里扒外的人,在我这里从来就讨不了什么好处——随时谨记我这句话吧。”说罢,她搭上了范柔的手,在一干人等脸色突变之时离开了正堂。

出了正堂,她想起钱红佩,眉头又蹙紧了几分,问范柔道:“柔儿,三小姐是不是还在南郊?”

“是,有宁白轩一块儿,而且路将军一直派兵守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范柔很快地回答了,然后领会了钱安娘的忧虑,赶紧又说道:“奴婢认为大小姐不必感觉为难,三姨太并不是主谋,事后小惩大诫即可。至于三小姐那边,奴婢也觉得大小姐最好谈一次,以免日后三小姐误会了大小姐。”

钱安娘眉头舒展开来,继续往前走着。范柔说得没错,她是该跟钱红佩好好谈谈了。这个‘三姐’,八年来倒是没对她有过二心,尽管钱红佩只是对‘钱安娘’好。不过世事难料,她还是想在这之前问问钱红佩的意思,看看能否在官司落定之前把宁白轩的事情给处理了去。

回到房里,钱安娘却不想再处理什么事务,只想休息一会儿,便让范柔给她捏那酸痛的肩膀。范柔心里却一直装着事,只是不敢随便开口询问罢了。

钱安娘感觉肩上传来的力道时轻时重的,猜到范柔可能是有心事,便微闭着眼睛开口道:“你有什么疑问,问吧。我们主仆这么多年,几乎可以说是无话不说了,原本也打算想个法子让那书呆子点头,在年底前把你给嫁了的。所以呢,趁你还没嫁人之前,好好的与我说几回心里话。”

范柔脸上一红,顿了片刻才壮着胆子问道:“大小姐知道八年前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她的确是在担心,也不知道那钱君玮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竟然敢将大小姐告上官府。会不会是……她有点不敢想,却又实在是怀疑。

钱安娘笑了:“看来你也怀疑我是有做过一些坏事,所以才会有证据落在钱君玮手中吧?”赶在范柔解释之前,她坦然道:“我忘了,所以有没有证据对我来说都没用。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当年我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而已。如果钱君玮说一个八岁的孩子有预谋的害死自己的双亲——说出去,都没人信。”

范柔愣住了,也对啊,当年大小姐不过才八岁,谁能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会有那份心思,杀人于无形,还不被任何人发现?何况要部署的不被人发现,最起码也要两三年的时间,那岂非是说大小姐五六岁开始就懂得杀人了?这也太荒谬了!

钱安娘见范柔不开口了,也闭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什么证据都没用,因为当年她才八岁,她可以将罪名推到任何一个钱家人身上去。至于推给谁……她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第一百一十一章:对簿公堂 第一百一十一章:对簿公堂

第二日钱府果然得到了消息。说是钱君玮一大早便前往府衙告状去了。钱安娘头晚与卫闻提过此事一两句,知道会有衙差上门来传她,于是压根没有出门,就在府里候着。

钱府里的人都很紧张,包括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人,因为他们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累及自身的。而在衙差来之前,钱安娘的叔叔钱山宝与叔母陶莲也登门造访了,假意的嘘寒问暖关心了几句,却得到了钱安娘一番冷嘲热讽。在此种情况下,脸皮都已经撕破了,钱安娘自然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一干人等坐在正堂里等,脸色都十分凝重,气氛也很压抑。直到下人匆匆跑进来说是前来带人的衙差到了,众人才都站了起来,目光齐齐地看向钱安娘。

钱安娘不慌不忙地站起,慢慢朝门外走去,也没有对众人再说一句话。只是经过钱红佩身边时,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看见了钱红佩眼里的愤怒及内疚。她笑了笑,又不是生离死别,钱红佩有些大惊小怪了。不过。那些要看好戏的人更是表现过了头,她钱安娘绝对没那么容易被拉下马。

她会回来钱府,好好、好好的与他们,算这一笔账。

钱安娘头也不回的出了钱府,随衙差到了府衙。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来到卫闻办公的地方,从大门而入,而不是去府衙后堂。说实话,从正门进的确感觉不怎么好,感觉像犯人似的,虽然她现在的身份的确是被告。

她进入肃穆的公堂时,根本没抬头看堂上的知府大老爷,只是淡淡的瞟过那已经跪在地上的钱君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跪跪卫闻没什么,但看着钱君玮跪,她心里就很爽。

“威——武——”

钱安娘摸了摸鼻子,不消卫闻说什么便跪了下去,与钱君玮仅隔四五步之遥。

卫闻心情也有些复杂,从钱安娘进来便一直盯着她,只可惜他发现她并没有看他的意图,不免更加有些烦躁。但他心里明白,她是为了避免两个人尴尬,所以才对他视而不见。

他轻轻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钱安娘在心里腹诽着:明明知道还问,就算是例行公事我也记下这笔帐了。她轻咳一声,答道:“民妇钱安娘,从事商贸,家住东街巷口第一户。钱府。”

“钱安娘,你可认识你身旁这人?”卫闻看了看钱君玮,复而问道。

“认得,他名钱君玮,算起来他应该是民妇的远房堂兄,但自从先父逝世后,已多年不曾来往。”钱安娘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上一块黑印,心里想着那是不是刑逼犯人之后留下的渗入土里的血迹,故而回答的语气有些随意。

卫闻又轻轻拍了拍惊堂木,稍微提醒了一下钱安娘的走神,在这公堂之上他必须得放下他与她的身份。他是主审官,她是被告,仅此而已。

见她微微抬头后回了神,他才又继续问道:“钱安娘,你堂兄钱君玮,告你弑父弑母天理不容,你可认罪?”

“民妇无罪可认,民妇没有做那丧尽天良之事。”钱安娘内心有些震撼,没想到钱君玮竟然直接就告了她这一点。她原本还以为,钱君玮会先想办法夺回他的继承权的。

看样子,钱君玮真的有证据。证明八年前钱老爷与钱夫人双双暴毙另有内情。她迅速的脑海里思考着,思考着待会儿该如何将罪名推托掉。

“钱君玮还告你谋夺钱家财产,并说明他才是钱家继承人,要求你将钱家财产归还于他——你可承认?你可愿意?”卫闻一脸严肃,继续问道。

“民妇不承认,也不愿意。”钱安娘轻哼了一声,说道:“论辈分,钱君玮不过是民妇的远房堂兄,并非先父直系亲属。虽然先父的确有过将钱君玮过继为子的想法,但最终没有实现,所以钱家继承人应该还是民妇。”

“没有实现是因为你害死了他!”钱君玮扬高声音叫道。

‘啪’!

卫闻这次拍惊堂木的力道大了许多,他厉声道:“钱君玮,本官没有问你!若再扰乱公堂秩序,以扰乱公堂之罪论处!”

钱君玮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出声。他差点忘了,这里可是卫闻的地方,他暗自平复心情,决定不再惹怒这位知府。

钱安娘这时才微微瞥了一眼堂上的卫闻,顿时心里有了另一种感受。以前她从来没有到府衙来观看过他升堂问案,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卫闻在公堂上的老爷模样。那种气势,那番威严,那副肃冷的面孔,都让她心里为之一惊,却又觉得很有风情。

她暗笑,大概只有她一人觉得,操纵着下边跪着的犯人生死的老爷,很有风情吧。但是这是她的男人啊,不管什么面貌,在她眼里都一样那么迷人。

“钱君玮。本官现在问你: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钱老爷过继之子?”卫闻喝斥完钱君玮,却又偏偏开始问起钱君玮来。这倒不是他偏私,而是已经轮到向钱君玮问话的步骤了。

钱君玮之前,也的确是扰乱了公堂秩序,在他没有问话前私自说话,所以他也不是因为偏私才喝斥钱君玮。

钱君玮忙双手捧起证物,答道:“草民有证据,证明当年钱老爷的确是要过继草民为子,成为钱家继承人的,请卫大人过目。”

此时,卫闻案前右侧的衙差下堂取证,将钱君玮双手捧着的证物转呈给了堂上的卫闻。卫闻拆开那布包一看,见是一封陈旧的信函,看了眼含期待的钱君玮一眼后方才打开了那信函来细读。

看完之后,卫闻再一拍惊堂木,说道:“钱君玮,你这封书信只能证明当年钱老爷曾向你父亲提及,要将你过继为子一事,却并不能证明你就是钱家继承人。所以按照宁朝律法,钱家继承人应当只有钱安娘一人。”

“可是卫大人,当初钱老爷刚提起此事不久便与钱夫人闹翻了,正在着手准备此事时,又突然暴毙身亡。所以才没有立下过继的字据,而实际上草民已经是钱老爷过继的儿子了啊……”钱君玮急了,慌忙解释道。

卫闻将手中的证物递给了一旁的府经历,让其记录,然后看着钱君玮道:“钱君玮,公堂之上讲究证据,你并没有过继字据,所以你不能算作是钱老爷之子。更何况,本官听你口口声声‘钱老爷’,是以判断出你自己也从来没有称呼过钱老爷一声‘父亲’。”

钱君玮呆了呆,心想和倒真是他的失误。不过还有得补救。他只要证明过继字据之所以没有来得及立,是因为钱安娘害死了钱老爷,那么他的这个证物也应该起作用了。

“据本官调查所知,钱老爷与钱夫人去世之时,你并没有为二人戴孝送葬。”卫闻又说道,“仅凭这一点,本官就可以断定你与钱老爷并无父子之情。”

“那是……那是因为草民一时气愤,气愤钱安娘害死自己的双亲,所以才……”钱君玮嗫嚅了两下,自己也顿觉自己的解释颇为苍白无力,赶紧改口道:“卫大人,草民是不是钱老爷过继的儿子,可以稍后再判。草民还有证据,可以证明钱老爷与钱夫人都是死于钱安娘之手,因为她害怕草民过继给钱老爷之后,她会丧失钱家继承人的身份!”

卫闻也正想看看钱君玮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当即颔首道:“既然如此,本官就准你将证物呈上来。”

钱安娘也侧头看着钱君玮,想看看他能拿出什么证物来,证明钱老爷和钱夫人是她害死的。饶她与卫闻都还挺聪明的,却一直没猜透这个证物是什么。

“卫大人,草民这里有一封百人联名信,均来自于西域苗村。”钱君玮又呈上一封信函,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封信能证明钱安娘的母亲钱夫人,原名郝云瑶,而且有一青梅竹马名苗玉书,是西域苗村人。这苗玉书擅于用毒,曾令许多人害怕的慢毒‘十药’便出自于他手。”

卫闻一边看着呈上来的证物,一边问道:“这苗玉书,与本案有何关联?”十药?那不是管家所中的毒吗?怎么又与这件案子扯上关系了?

“卫大人有所不知,这十药毒性奇特,中毒之人很难察觉。而且这十药有一特点,它可以因为雄黄酒而变成快毒,立刻致人于死地。所以中了十药的人,切不能饮用雄黄酒,否则立刻暴毙身亡,如自然死亡一般。”钱君玮冷冷的看了钱安娘一眼。继续说道:“草民认为,当年钱老爷与钱夫人暴毙,均是因为中十药之毒在先,饮用雄黄酒在后。而这十药早在十八年前便已经销声匿迹,除了苗玉书无人可拿。苗玉书自是早已死去,所以唯一可能拿到这十药的人,就是钱夫人郝云瑶!”

卫闻蹙眉,结合范管家中毒的事情……的确是能证明十药被禁后,钱夫人手上还有。但是,钱夫人怎会连自己也一块毒死?还是说,这十药真的是安娘她从她娘手上偷来的?

他朝钱安娘看去,却看见她一脸平静,顿时打消了自己身为知府应有的判断。

第一百一十二章:矛头指向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矛头指向她

钱君玮却是没给卫闻思考如何为钱安娘脱罪的时间。继续说道:“卫大人,草民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证人,只要卫大人将她带上来,一切事情自会大白。”

卫闻眼神犀利的看了钱君玮片刻,这才将手中的联名信递给府经历取证,问道:“你所指的证人,现在何处?姓甚名谁?”

钱君玮答道:“现在她就在堂外候审,是钱夫人生前最贴身的丫鬟,阿兰。”

正在堂外看着的钱府管家范成子,听得此言猛地瞠目,阿兰?!阿兰竟然没死?他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却真的看到了一张比从前更削瘦,而且许多地方已经溃烂的脸。他震惊的无以复加,不禁往后跄踉着退了两步,真的是……阿兰……

范成子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阿兰知道夫人太多事了,如果她在公堂上全抖出来,只怕真的对大小姐不利。他快步上前,看着阿兰嘲讽冷笑的脸,低声说道:“这些事情与大小姐无关,你不要害大小姐。我可以保证:你从前所受的委屈都将被弥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传证人阿兰。”此时,卫闻的命令声已经响了起来,随后有衙差走到了阿兰面前,隔开了范成子与阿兰的对视。

相较于范成子的急切,阿兰突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大不小,却充满了讽刺意味。弥补她所受的委屈?可笑之极!她的儿子,谁弥补给她?她这十年来的痛苦,谁来弥补?她不要任何弥补,她要那个女人最疼爱的女儿死!

范成子一颗心猛地往下沉,阿兰既然隐瞒了死讯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公堂上,必定是要将大小姐置于死地的了。他该怎么办?他握紧了拳,心里不断的想着可行之策。

“民女阿兰,叩见知府大人。”阿兰走到钱君玮身边,跪了下来,一张有些可怖的脸刻画着她所受到的摧残。

卫闻心中也是一惊,没想到钱君玮所说的证人竟是这副模样,很明显是遭受了什么残忍的虐待才至此地步的。他压下心中惊异,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本官问话,你要从实回答。若有欺瞒,本官定然严惩不贷!”

“是,民女不敢欺瞒知府大人。”阿兰匍匐在地上,十分恭敬地答道。

卫闻缓了缓声调,开始问道:“阿兰,你可认得你身边两人?”

阿兰转头各自看了一眼后,面朝卫闻答道:“回知府大人的话。民女认得。这位是民女伺候过的钱夫人之女,钱家大小姐钱安娘;这位是本该入钱府过继为子,却因钱老爷暴毙而未能入钱府的钱君玮少爷。”

“现在钱君玮状告钱安娘,弑父弑母,并指明你就是有力的目击证人,你可愿详细说说当年的情形?本官要先提醒你,如果有半句虚言,便属诬告,要获重刑的,你知道吗?”卫闻若有似无地暗示阿兰道,但他能做的也仅此而已。这件事情,连陈尚书都惊动了,他必须得做到不偏不倚。

阿兰在心中冷笑,嘴上却答道:“是,民女不敢胡言乱语。钱君玮少爷状告钱安娘小姐一事,民女的确可以作证,证明十年前钱老爷与钱夫人所中的十药之毒,是钱安娘小姐下的。”

“荒谬,十年前我不过才六岁,六岁的孩子会下毒害人?而且是自己的双亲?”钱安娘忍不住反驳道,那会儿就算是‘钱安娘’。也不过才六岁。打死她,她也不信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会懂得用毒药杀人,何况还是堂堂钱府千金大小姐。

“钱安娘,本官未问你话,不得擅自开口,否则以扰乱公堂之罪论处!”卫闻见钱君玮和阿兰都看向钱安娘,不得不拍了拍惊堂木喝止道。

“……”钱安娘无语,半晌后垂下眼:“是,卫大人。”

卫闻心里叹了声,继续问那阿兰道:“阿兰,本官再问你:十年前你可是亲眼所见,钱安娘下毒害钱老爷与钱夫人?”

阿兰斩钉截铁地答道:“民女以项上人头保证,民女是亲眼所见。当时钱安娘小姐偷偷去了钱夫人房里,从箱底找出了十药,然后下在了钱夫人的饭菜之中。后来钱老爷也到了钱夫人房里,与钱夫人一同进食,所以钱老爷与钱夫人身中十药,是钱安娘小姐所为。”

‘啪’的一声,卫闻喝问道:“既然你知道那饭菜中有毒,为何不对钱老爷与钱夫人言明?反而看着钱老爷与钱夫人中毒?”

“知府大人容禀,民女冤枉。”阿兰急忙解释道:“当时民女并不知那就是十药之毒,以为钱安娘小姐只是与老爷夫人闹着玩,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钱夫人严刑拷问民女,问民女那十药的下落,民女才知道钱安娘小姐偷走的,就是钱夫人所说的剧毒之物——十药。民女告诉钱夫人,是钱安娘小姐偷走并下在饭菜之中的,但是钱夫人怎么也不肯相信民女的话。”

卫闻微微蹙眉,沉吟半晌后继续问道:“那么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阿兰哽咽着继续说道:“钱夫人知道自己中了毒。虽然没有怪罪钱安娘小姐,但却也开始了怀疑,一方面怀疑是民女下毒害了他们,一方面也频频试探着钱安娘小姐。民女饱受折磨,却还未曾惹怒钱夫人将民女置于死地,只是脸上留下了烙痕,以示惩戒。后来,钱安娘小姐一再向民女追问钱夫人的去向,民女也不知钱安娘小姐是想要问出什么来。直到民女将钱安娘小姐的一切异状告诉给钱夫人之后,钱夫人才明白了钱安娘小姐之所以要下毒害她的原因。”

阿兰转头看向钱安娘,一抹阴鸷从她眼里滑过,她沉声说道:“钱安娘小姐之所以弑父弑母,是因为她的母亲钱夫人,与男人通奸!”

钱安娘身子一震,微微瞠目,有些不敢相信这疯女人所说的话。钱夫人何等身份、何等精明?怎么会犯下与人通奸的低级错误?要知道这个罪名在宁朝,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卫闻也重重一拍手中惊堂木,警告道:“钱夫人去世多年,在宁朝依旧有着不容污蔑的声誉。阿兰,你可要知道自己的分寸,不能胡言乱语。”

“民女不敢,民女死里逃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活到今日只是为了给死去的冤魂一个交代。”阿兰凄然一笑,继续说了下去:“民女也是在钱夫人喝醉后无意中得知,钱夫人在嫁给钱老爷之前,曾有一名青梅竹马的男子,名叫苗玉书。后来钱老爷冷落钱夫人,钱夫人一次去西域谈生意,遇上了苗玉书,于是与其旧情复燃。”

讽刺的勾了勾唇角,阿兰再次扔出让众人惊骇的话:“但是钱夫人没有想到,她竟怀上了苗玉书的孩子,也就是后来生下的所有人都认为是钱老爷嫡子的孩子——钱昊宇。虽然这个孩子后来夭折了。但是钱夫人与苗玉书私通是不争的事实。而钱夫人的十药,也是从苗玉书手中得来的。”

钱安娘顿觉乌鸦从头顶飞过,原来那钱昊宇竟然不是钱老爷的亲生儿子……这么一解释,她终于懂了‘钱安娘’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二姨太水淑云害死钱昊宇,而无动于衷甚至于阻止钱菲菲出面相救了。

那这么说来,钱老爷和钱夫人……真是‘钱安娘’害死的?天,这个小姑娘也太厉害了,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自从钱老爷与钱夫人中了十药之后,精神越来越差,昏昏沉沉总想入睡。”阿兰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悄悄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堂上知府大人的表情变化:“有的时候,钱夫人还会错将民女当成钱安娘小姐,这是钱安娘小姐将十药的份量下得太重的原因。”

卫闻身子一震,错认人?他有过太多次这种体验了,因为……

“更严重的是,钱夫人有时会偷偷哭泣,有时又会拿身边人发脾气。民女曾见到钱夫人将钱安娘小姐打了一顿,之后清醒过来又抱着钱安娘小姐大哭。”阿兰眼里现出得意之色,继续往下说道,“民女后来在西域苗村打探过,十药的份量若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则可使人逐渐衰弱,如同正常病逝一般。但如果份量下得重了,人便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幻觉,以及精神方面的毛病,终日恍恍惚惚,容易想起令自己痛苦的事情。”

卫闻紧抓着手中的惊堂木,半晌没能开口说一句话。这种症状……这种症状……

“过来呀,荣儿给阿满做了最爱吃的酒酿丸子,荣儿陪阿满一起吃。”那是娘神情恍惚时,将他错当成爹的时候所说的话。

“我恨你,我恨你,你跟你爹一样,都是负心汉!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是娘仅有的几次歇斯底里时,最严重的一次对他所说的话,那一次他挨了打。但之后娘抱着他痛哭说对不起。

娘很有钱,但是却从来不请大夫看病。连舅舅几次自作主张请大夫上门来给娘看病,也被娘生气的撵走了,并且严令不许任何人再多事。他曾经也很不理解,不理解娘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日比一日病重。他不信娘会自杀,因为娘很疼爱他,甚至临死前也说过舍不得他的话。

如果……结合这一切,他是不是该相信——他娘中了十药之毒?因为娘知道这种毒的解药只剩下两副,而她拿不到任何一副,所以才认了命?

“卫大人,这一切都已经能够证明,钱安娘的确是害死钱老爷与钱夫人的真凶,请卫大人秉公处理,为死去的冤魂做主。”钱君玮心里一喜,看来平安公主那边的确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否则卫闻不会在他按照平安公主所吩咐的一番暗示之后,露出如此震惊又恍惚的神情。

看来,这位卫大人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而且与这十药有关。不过至于平安公主与卫闻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那都不关他钱君玮的事了。他要的,是将钱安娘斗垮,然后顺利拿到钱家家产,这可是平安公主答应过他的,他并不担心公主不兑现。

卫闻颤抖着手握紧了那惊堂木,却迟迟没有落下去。他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吗?他断案一向准确无比,可这一次,他却发现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结果了……如果娘真是因为中了十药之毒才丧命的,那么是谁跟娘有如此深仇大恨?

他娘会不会……跟钱夫人有什么仇怨?或者,这件事情根本跟钱夫人无关,只是另有其人从苗玉书手中拿到了十药?

他希望是后者,但是证据呢?

“本公主看卫大人是有点累了,不如暂且退堂,将一干人等押入大牢,容后再审吧。”不知何时,平安公主在几名大内侍卫的陪同下站在了公堂之中,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钱安娘咒骂了一声,怎么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这个平安公主来掺和?但是,她心里又有些不安,卫闻刚刚的愣神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忘了他之前承诺她的话,在这些所谓的铁证面前,不肯相信她了吗?

她抬头看着卫闻,却发现卫闻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一颗心不禁往下沉。

“卫大人,这么多百姓在看着呢。”平安公主将卫闻的失魂落魄看在眼里,心里也微微发疼,但还是开口提醒他下决定。

卫闻缓缓看向突然冒出来的平安公主,稍稍镇定了些。此种情况下,他的确没办法再帮着安娘任何事了。不是因为他的怀疑,而是因为所有证据都对她不利,他必须想办法找相反的证据才行。

“来人,将原告被告押入大牢,择日再审!退堂!”手中的惊堂木落了下去,卫闻站了起来,沉声命令道。

钱安娘握了握拳,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但她对卫闻有了一丝不谅解,如果他方才不走神,应该能反问阿兰一些事情的。譬如说——之后钱老爷与钱夫人之死,到底是不是因为雄黄酒。

第一百一十三章:各自的秘密 第一百一十三章:各自的秘密

【谢谢‘迷迭香168’亲亲的礼物……催更什么的。3000字是绝对有的,嘻嘻。】

卫闻烦躁的在后堂踱步,心想着她从来没住过那样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不习惯。随后他狠狠骂自己,她当然会觉得不习惯!

心里有股冲动想去给她送软和的被褥,他却只能一拳击在桌上,没伸手取被褥也没有抬脚往外走。他这么一去,岂非是偏私?牢房里是不允许有这些东西出现的,必须得一视同仁。

探望呢?他要不要去探望她?

在房门响起的那一刹那,卫闻恢复了常态坐了下去。他不能去探望她,她一定会怨他,而他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但是他不信她是那种人,不信她会在年仅六岁的时候就能下毒害自己的双亲。尽管他一直都知道,她十岁时便能担起钱家重担,撑起整个钱家,甚至将宁白轩斗垮——可他还是不信她心如蛇蝎。

“卫闻,我已经通知了陈尚书,他会前来府衙暂代你处理这个案子。”平安公主在金环银环的陪同下进了房间,在卫闻面前坐下了。

卫闻有些不悦,皱眉道:“这是我的卧室,公主逾矩了。还有。陈尚书该管的是户部的事情,并不是我府衙里的案子,此事无须公主挂念。”

平安公主冷笑道:“卫闻,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什么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如实告诉你,是有关你母亲的。”一直以来她没有告诉他,是因为她还没有最终确定。直到前些日子找到了最终能证明这件事的证据,她才利用了钱君玮让他明白一些事,然后好亲口告诉他,一个惊天大秘密。

卫闻诧异的抬头,她堂堂平安公主,怎么会提到他去世多年的娘?

“你母亲原名卫荣儿,在……”平安公主一声接一声的叹息着,缓缓开始说起了不为人知的往事。

此时此刻,府衙大牢里,钱安娘正随意的坐在地上,与前来探视她的范柔笑着交谈。虽然范柔一脸苦瓜相,不过这可不能影响她的心情分毫。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虐待自己的精神可就是太傻了。

“大小姐请放心,管家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大小姐出去的。那些诬陷人的恶人,一定不得好死!”范柔恨恨地看向旁边的牢房里,钱君玮以及阿兰两人,诅咒道。

钱安娘笑了笑,安慰道:“别着急,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她悄悄的塞给范柔一个小纸团,又掩饰地说道:“管家那边,其实我还想说上几句的。不过看样子是不好再跟管家说什么了,钱家的事情就请管家打理,也可以找三小姐。”

范柔心领神会,知道钱安娘想让她爹做的事情都在这小纸团中了,于是她极快的握拳将纸团塞入腰间,又抓住了牢栏杆说道:“是,奴婢知道了。”

“好了,你快离开吧,这里没什么好待的。”钱安娘开口赶人,希望范柔能快些将她的交代传给范成子知道。死算什么啊,何况她不一定会死,她在意的是她辛辛苦苦打拼了这么久的事业是否会落入敌人之手。如果被敌人奸计得逞,那她可真是会死不瞑目的。

“大小姐,姑爷他……”范柔担忧地看着一脸没事的钱安娘,心里对卫闻是恨之入骨了。什么知府啊?竟然把自己的娘子给关进大牢里了!难道姑爷还真的相信,是大小姐害死了老爷和夫人吗?她可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没事,你走吧。”钱安娘的笑容隐去了一些,微微蹙眉催促道。

“那、那奴婢走了,大小姐要保重。”范柔也知道自己提到不该提的事情了,赶紧就站了起来,转身朝外头走了。

钱安娘看着范柔远去。摇了摇头,在心里发出叹息。难道说,她相依为命了八年的男人,还不及一个伺候了她八年的丫鬟信任她吗?

她忘不了卫闻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除非你亲口承认,否则我不会相信别人所说的任何事。”她忘不了他说这话时,脸上所显现出来的坚定。但是他今天是为了什么而犹豫了?他为什么会在听到阿兰说出那些所谓的真相后,犹豫着没敢看她?

她并不怪他将她押入大牢,如果易地而处她也会这么做,因为他们两人一个是官老爷一个是被告,必须得这么做。但她在意的是他的想法,他的表情以及犹豫让她难过了。

跟他相处了八年的,不是当初那个下毒害自己双亲的‘钱安娘’,而是她这个异世的钱安娘,还是说这八年的相处其实是假的?事到临头了,他根本拿不出所谓的‘信任’,来相信她不是一个坏心肠的女人?

“怎么?被自己的相公关进大牢,很伤心吧?”阿兰站了起来,抓着牢栏看着她失落的表情,冷嘲热讽道。

钱安娘微微一笑,也不否认:“是有点难过,但还没到伤心的程度。不像你,你才是真正要伤心的那一个——容貌尽毁,居无定所,可怜之至。”她抬头看向阿兰,脸上尽是自信:“阿兰,你信不信这一次我可以安全从大牢中离开,而你却还是只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钱安娘,你少装蒜了!我就不信你这一次还能逃过弑父弑母如此滔天大罪的惩罚!”阿兰愤怒的红了眼。大叫道:“你跟你母亲一样心肠恶毒,为了权势财富,什么都做得出!”

“我有没有弑父弑母,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钱安娘依旧微笑着,懒洋洋地说道:“就算十年前的十药,是我下给我爹我娘的,不过你应该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钱安娘’想要用十药之毒逼出钱夫人那名奸夫。不过‘钱安娘’失算了,苗玉书早就死了,所以钱夫人应该只是跟苗玉书有了钱昊宇这个儿子,之后并无来往。

阿兰脸色铁青,她当然知道钱安娘就是为了逼出苗玉书这个人,但是当年钱夫人就说过——苗玉书已经死了,只是钱安娘不知道而已。

“就算我给我娘下了十药又能怎么样?当年我只有六岁,任何听到自己娘亲与其他男人有染的事情都会受不了的,所以六岁的我当初那么做,情有可原。而我爹,则是无意中的受害者。”钱安娘笑眯眯地说着:“真正害死我爹我娘的,是八年前那壶雄黄酒。我不知道是谁准备了雄黄酒给我爹我娘喝,但是我一定会揪出这个人!”

钱夫人对十药了解至深,不可能不知道中了十药的人喝下雄黄酒会立刻丧命。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做了手脚,将雄黄酒掺进了其他酒里,或者是直接调换了酒壶。对于当时六岁。后来八岁的‘钱安娘’来说,不可能对十药了解的这么清楚,也就不可能亲手害死自己的爹娘。

“是吗?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抓出那个人。”阿兰冷笑,“就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你又错了,你不知道是情有可原的,但我知道却是情理之中的。”钱安娘伸出手指摇了摇,否定了阿兰的说法:“你应该是在九年前离开钱府的,所以八年前的事情你不知道。而我呢,还有钱府里其他人呢。八年前都在钱府里。我要查出当年是谁伺候我爹娘喝酒,易如反掌。”

当年她穿越过来成为十岁的钱安娘,并没有听过‘阿兰’这个丫鬟。所以阿兰应该是在‘钱安娘’给钱老爷钱夫人下毒后不久就离开了钱府,至于原因为何,她几乎已经猜到了一些。

想必,还是钱夫人始终对此事耿耿于怀,又因为阿兰知道的太多了,所以要杀人灭口。只可惜啊,钱夫人怎么做的不太干净,留下了这么一个人证。

“好了,阿兰你跟她废话这么多做什么?”钱君玮在另一边发话了:“陈尚书自然会为了钱老爷钱夫人,认真调查这件案子,查明钱老爷钱夫人的死因,然后为他们伸冤。至于咱们这位钱家大小姐嘛……”

他冷嗤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她下毒害自己的父母都是事实,就算之后的雄黄酒不是她所为,她也天理难容。陈尚书,一定会判她一个流放。到时候,钱家还不都是我们的了?”

阿兰猛地转头,骂道:“我才不稀罕!我要为我的儿子报仇!”

“阿兰,你疯了?!”钱君玮大惊,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在钱安娘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钱安娘缓缓露出笑容,原来如此啊……原来钱夫人要整死阿兰,还有这么一个原因——阿兰怀了钱老爷的骨肉。难怪了,钱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钱安娘’嫡女的地位的。其他姨太太所生的庶子,不都可以证明么?

阿兰自知泄了底,哼了一声转头去地上坐着了。就算知道她怀了老爷的孩子又怎么样?她没做错什么,钱安娘奈何不了她!

钱安娘却是开心的够可以,看来跟敌人吵架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总会找到一点线索的。既然陈尚书要秉公处置此事,那么她就按照宁朝律法来好了。她已经知道,该将罪名往谁头上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卫闻的决定 第一百一十四章:卫闻的决定

钱府凉亭,三个男人围桌而坐,面前摆放的琼浆玉液无人问津。已是二更时分,发生了大事的钱府静悄悄的,并无闲杂人等出没。

“你真相信这件事是她做的?”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路胜。他在一得知卫闻将钱安娘关进了大牢,并且将审判权交给了平安公主安排的陈尚书之后,就立刻赶来钱府问个明白。

宁白旭也是另一个十分关心卫闻和钱安娘将来的人,说到底他一直还以两人的月老自诩呢。他见卫闻不答话,便也开口说道:“虽然我对弟妹了解不是很深,不过就凭弟妹这些年并没有伤害宁家人来看……我对此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卫闻静静的坐着,没吭声,谁也看不见他淡漠表情下的真实想法。

“还怀疑什么?摆明了就是他们联合起来陷害安娘小姐!”路胜一拍石桌,连石桌都为之颤抖了一下。他哼声道:“你们有谁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有那般狠毒的心肠?你们又有谁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会懂得用雄黄酒催发十药的毒性,害死自己的双亲?我是个大老粗,只懂得使用蛮力,但是我随便一想也知道安娘小姐是被冤枉的。”

“别说了。”卫闻淡淡开口,轻轻握住酒杯端起,凑到唇边慢慢啜饮着。

宁白旭到底跟卫闻相交多年,还是从卫闻的神情举止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他心里一‘咯噔’,已然忍不住扬高了声音:“卫闻,你真不管她了?你打算让陈尚书判她一个弑父弑母之罪?”

卫闻沉默半晌,突地话锋一转道:“钱家二姨太水淑云,下午回钱府了。”

宁白旭一愣,嗤道:“她回来能怎么样?不过是个死了丈夫的小妾而已。”随即他皱眉,这钱安娘一入狱,怎么连二姨太也被人接回来来了?莫非这二姨太,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卫闻微微叹气,终于抬起头来,眼里却是一片深沉:“二姨太承认八年前钱家嫡子钱昊宇是她所杀,愿意投案自首。而据她所说,亲眼目睹钱昊宇死亡却没揭穿她、并且在之后为她掩饰罪行、没能让钱老爷与钱夫人将她送官究办的人——就是钱安娘。”

宁白旭尚未来得及反应,这边路胜却已拍案而起,阴沉着脸看着卫闻问道:“你的意思是,安娘小姐不仅借刀杀人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而且害死了自己的双亲,为的就是继承钱家庞大的家业?”

他之所以觉得愤怒,是因为他感觉心寒;而他之所以感觉心寒,是因为卫闻竟直呼安娘小姐的名字——卫闻可以叫她一声‘夫人’,可以叫她一声‘娘子’,甚至可以称呼她的字‘安娘’,但是卫闻却直呼其名‘钱安娘’。

他很容易的就懂了,卫闻打算跟安娘小姐划清界限了。

“我没那么说,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卫闻依旧面无表情,不生气也不开心。他握着酒杯将那酒水转圈荡漾着,继而淡淡地说道:“水淑云肯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不要,说明那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再结合钱昊宇并非钱老爷亲生子,而是钱夫人与苗玉书苟合所生之事来看,钱安娘的确有动机替钱家除掉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这不仅保住了她娘的名声,也保住了整个钱家的名声,对她自己也未尝没有好处。”

“够了!”路胜一把扫掉了桌上的酒菜,瞪着卫闻怒道:“老子懂你的意思了,你打算舍妻保官是吧?老子成全你,休书拿来!你不管她,老子管!管到底!”

卫闻站起身来,皱着眉看那一地狼藉,轻轻摇头道:“我的卖身契还在钱家,我没有权利休了她,只能由她休了我。所以你找我要休书,我给不了你。”

“你这个……”路胜愤怒的扬拳,却始终没有对着卫闻的脸落下去。半晌后,他收回了拳头,表情归于平静。他看着卫闻,轻轻活动着手腕,露出了笑容:“看来八年的时间,的确能够改变很多事情。但不管怎样,我始终相信当年肯对一个小乞丐赏赐两个馒头,并且轻言细语劝他奋发向上的女子,不会如此蛇蝎心肠。”

路胜慢慢的往后退,失望的摇头:“安娘小姐一直很在意你,在我面前从来都只提到你,没想到到头来竟是看走了眼。不过你放心,有我保着安娘小姐,你怎么也不会看到她被送上断头台的那一天!”

卫闻眸色平静地看着路胜转身离开,久久没有动弹。路胜果然对安娘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就不知道安娘能否接受路胜。如果可以的话……

“卫闻,我觉得……”宁白旭很不能理解的抚额,半晌后才将反感完整地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可能是在报复钱安娘,对吧?五年前的事情你并没有放下,你对她已经没有爱了,你是要报复她——所以你才对她好,直到她对你死心塌地,然后再让她尝到被抛弃的痛苦?”

卫闻怪异的看向宁白旭,大概是没想到这番话会从宁白旭嘴里说出来。

“我就想知道,这次钱安娘入狱的事情,你卫闻有没有参与其中。”宁白旭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卫闻会放弃钱安娘的原因,不由得胡猜乱想:“你说吧,钱君玮突然上府衙告状,跟你有没有关系?”

“宁兄,我想你喝太多了,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了。”卫闻也有些不悦了,就算他们不能接受他的决定,他们也不该如此质疑他的为人。他顿了顿,转身拂袖:“我想宁兄还是回府去歇息,不要再在这里逗留了。”

他需要静一静,从他仓促做了决定开始,他就没有好好的一个人静下来思考过。没人给他时间思考,他的大脑到现在还是一片空白,他只想一个人呆着,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到他的思绪。

“好吧,我走。”宁白旭耸肩摊手,轻声笑着转身离开。

走了一小截路后,宁白旭又转身,对卫闻的背影说道:“我还是不信你会这么做,我随时等你的解释,如果你真的将我宁白旭当成莫逆之交的话。”虽然他内心冲击颇大,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他错看了卫闻这么多年——就如同钱安娘错看了卫闻这么多年一样。

宁白旭走了,卫闻站在凉亭边吹着已经夹杂着一丝热意的夏风,一颗心沉入了谷底。看着这满塘摇曳的碧绿荷叶,他微微发出一声叹息,眸子里这才显现出了痛苦之色。安娘……我该拿你怎么办……

另一所院子里,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匆忙回了院子,然后才踏着镇定的步伐走向三姨太的房间。门打开之时,借着烛火看清那是二姨娘水淑云带回来的丫鬟阿巧。

下午水淑云一回来,便与三姨太马蓉丹立刻打的火热,直到二更过了也没回她自己院子里去。当然,她的院子许久没人居住,已然被灰尘蒙蔽,她也不想回去。

“二太太,路将军和宁学士都离开了,似乎与大人不欢而散,还把那一桌酒菜给打翻了。”阿巧关上门后,便急忙上前对屋里的水淑云禀告道。这时阿巧才看清楚,屋里除了她的主子二姨太之外,还有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及四五两位小姐,她顿时低下头没敢恣意打量。

水淑云哼了一声,转头看着马蓉丹说道:“我早就说过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只要卫闻一知道钱安娘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他立刻就会跟钱安娘划清界限以保住他的官位的。现在看来,果不其然,这下子看她钱安娘还怎么翻身!”

马蓉丹勉强笑了笑,有些试探意味地问着水淑云道:“姐姐,这件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姐姐明日真要上公堂指证钱安娘害死钱昊宇公子?虽然阿兰说钱昊宇公子并非老爷亲生,不过这也只是空口无凭的话,当不得真。万一陈尚书不这么判,那姐姐可怎么办?这是白白背上一个杀害嫡子的罪名,要砍头的啊……”

“我不怕死,反正钱安娘不死我也是生不如死。”水淑云冷笑道:“好不容易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可以整死她,我就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陪葬!再说了,我的死可以整垮钱安娘,也可以替菲菲出一口恶气了。”

菲菲嫁到郑家,现在也算是慢慢掌握郑家大权了,只是被钱安娘这边压着,菲菲才使不出手段来。钱安娘一垮,钱君玮那些人应该不在话下,她相信菲菲对付得了。最厉害的,还是这钱安娘,论心机论狠毒论手段,钱家没有谁比得上她。所以钱安娘这次一定要死!

“难怪钱家鸡犬不宁的,原来是你们这群人在搞鬼!”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门口站着一向温和此刻却阴沉着脸的三小姐钱红佩。

马蓉丹一向害怕钱红佩,这会儿却态度非常从容的站了起来,笑脸吟吟地唤道:“三小姐来了,正好,一块儿商量大计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有爱才有泪 第一百一十五章:有爱才有泪

方才钱红佩才得知卫闻竟然将案子交给陈尚书去办。而且打算袖手旁观钱家这件天大的事,现在却又知道了钱府的鸡飞狗跳完全是人为挑起来的,这对于一向不喜争斗的她来说,已经足够造成她无比的怒不可遏了。

“大计?”钱红佩一脚踏了进去,视线轮流在各人身上转了一圈,冷笑道:“我倒想听听看,三姨娘是在跟这些豺狼虎豹商量什么大计!而三姨娘最终,又能捞着什么好!”

众人见钱红佩坐了下来,而且是坐在那上座,顿时都有了极大的不满。

“三姐莫非以为这钱府里,还有一个大小姐给三姐撑腰么?三姐可别忘了,那位大小姐如今正在暗无天日的府衙大牢中,而且呀……没有可能再出来了。”钱香亚首个发难,对钱红佩的态度十分不满:“论辈分,三姐不比我们尊贵多少,所以往后请三姐注意自己的态度,行吧?”

钱红佩一拍桌面儿,怒道:“四妹说话别太过分了!安娘她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亲妹妹,而且这些年她打理钱家,让我们衣食无忧,不受欺凌。你不感激她也就算了,落井下石就是你的不对!”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她让我们衣食无忧?她让我们不受欺凌?”钱香亚大声假笑了三声,一瞪眼后毫不客气地说道:“衣食无忧是因为钱家家业大,相反,欺凌我们的正是她钱安娘!”

钱红佩气结,看了钱香亚半晌后终于放弃与之理论,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再度看向自己的母亲:“三姨娘,你知不知道上一次你和外公以及宁家勾结,在宁白轩的指使下吞噬钱家银两,让我在五年内成了钱家第一个败家女——是因为安娘她不跟你计较,所以你才能安然至今?你如今却与她们一道儿算计安娘,你到底要将我置于何种羞惭无地的地步?”

她懊恼的抚额,闭上眼睛努力逼退泪意。她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摊上这样一个麻烦。就算三姨娘是为了钱家财产,那三姨娘难道不知道——安娘一直都给了她极大的权利,而若安娘倒下,她钱红佩也根本落不了任何好处吗?

她真的没办法理解,三姨娘一向是个精明的人,这回却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

“我算准了她看在你的面上不会跟我计较,所以我才背着你做的。”马蓉丹得意的笑道,随后苦口婆心起来:“三小姐,虽说钱安娘是对三小姐很好,但是三小姐得将眼光放长远一些。现在她待三小姐好是因为她在钱家无人可用,等将来她生下卫闻的孩子。以他们夫妻之力必将掌握整个钱家。后继有人之后,她当然会将我们赶尽杀绝了!所以三小姐,我这都是为了三小姐好啊……”

“算了,三姨娘何必跟她解释这么多?她喜欢当钱安娘的走狗,就让她去当好了。”钱正柔冷笑:“只要钱安娘被判了刑,我们便将钱家产业平均给分了,从此就不会再有什么纷争了。”

这回轮到钱红佩冷笑了,她们还真是天真!当初卫闻断案,是绝无可能将钱家家产给这些人瓜分的,而今陈尚书出面,更是无此可能。爹娘生前与陈尚书几乎可以说是莫逆之交,陈尚书耿直性子在宁朝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放任爹娘辛苦赚来的钱财被小人瓜分掉?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钱君玮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过继书!

罢了,她什么也不说了,她还是应该想想怎么才能帮到安娘,帮安娘度过这次难关。

钱红佩站了起来,冷眼扫了众人一圈后,突地笑道:“我还是在此预祝各位成功好了,至于具体结果如何——我们不妨拭目以待。”她敢打赌。安娘没那么容易让这些人称心如意。安娘掌管钱家这么多年,如果没有自己的一套防范措施,那她就不是钱安娘了。

钱红佩离开后,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直到钱香亚再次开口挑起话题后,众人才又纷纷谈论了起来,谈论的无非是关于钱安娘这一次会受到什么样的判决而已。

这个时候,被钱家众人谈论着的主角——钱安娘,正在大牢里接受新一轮的探望。事实上很多人来探望过她了,唯独除开她最想见的那一个人——卫闻。

而陈尚书一接手此案,就将她、钱君玮、阿兰三个重要的人分开囚禁,想必是为了分别问话,最主要是防止钱君玮和阿兰再度串供。

“安娘,既然你说你没有害钱老爷和钱夫人,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没有做。”说这话的,正是此案的新主审陈尚书。他一开始也是感到震惊,但仔细推敲过案情后还是发现了诸多疑点。

他虽气愤钱老爷与钱夫人之死竟不是意外,但他绝对不会因此而乱了方寸,胡乱判案。万一钱安娘是冤枉的,他可就真的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两位莫逆了。

“谢谢尚书大人。”钱安娘感激的一笑。尽管她最想听的不是陈尚书的相信,但她还是心头一暖的。在这种时候还肯相信她的人,都是真心对她的人。只是……他呢?她心里涩涩的,决定继续等待。

一旁的路胜接过话道:“安娘小姐你尽管放心,我会派人密切注意钱家众人的下一步动作,一有证据就立刻交给尚书大人。至于安娘小姐所说的范管家,我也派人给他了,他想做什么都有我手下的亲信帮他做。”

钱安娘对这个面相俊美举止粗鲁的将军也非常感激,一直都是她欠了他而不是他欠她。她点头笑道:“有劳路将军了。管家对钱府的事情知道的比较清楚一些,由他来查明八年前的真相。也许会比较快。”

她不想继续等下去了——并非受不了牢里的委屈,而是她短短一日就发疯似的想见卫闻。她替他找了一千个借口,她也愿意接受这种借口,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见他。她希望她两世为人唯一的选择,没错。

“安娘小姐不必客气,老子一定要将害安娘小姐的那个混蛋给揪出来!”当然,路胜所指的是八年前用雄黄酒催动十药毒性害死钱老爷和钱夫人的那个凶手。至于现在这些诬告的人,真相大白后肯定不消他堂堂将军动手,陈尚书就会一人给他们几十板子吃!

钱安娘不由得暗笑,路胜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副烈性子,她还真有点担心他抓到那用雄黄酒害人的凶手之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我要在你这里了解的事情,现在都很清楚了。安娘你暂且委屈一下,我先回去调查了。稍后真相大白,我定然为你主持公道。”陈尚书还是有些相信面前这个如女儿般的女人并未丧尽天良的,所以他没有真的将钱安娘当成弑父弑母的凶手来看待,反而客气有加。当然相信归相信,他还是会用事实说话,看看他的判断是否有错。

“有劳尚书大人了,尚书大人慢走。”钱安娘弯腰道谢,抬头却见路胜并没有走的意思,不禁看着他以眼神询问。

“我啊,我还想多待会儿。”路胜转头对陈尚书说道:“尚书大人就先行一步吧。我与安娘小姐说两句话,稍后再出去。”

陈尚书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后含蓄地说道:“路将军还是要谨防人言可畏,安娘她毕竟是知府夫人,我先走了。”

“谁敢乱嚼舌根?再说卫闻那混蛋也不管安娘小姐了,我可不能不……”路胜嚷了一句,被陈尚书一脚踩了上来,顿时住了嘴。他看着陈尚书从他面前走过,并得到陈尚书一个难得的白眼,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安娘小姐,我的意思是说……”路胜急忙转过身。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他说话一向快,一时也忘了身后还站着安娘小姐了。

“没关系,我知道他有苦衷。”钱安娘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他是知府嘛,现在朝廷都要他避嫌将案子交给陈尚书处理了,他自然是不能来看我,以免落人口实的。”

路胜没说话了,安娘小姐这么相信卫闻,但她哪儿知道卫闻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来看她的?他实在不知道当安娘小姐有一天知道……知道卫闻是放弃她了,甚至要跟她断绝夫妻情谊,她该会有多么伤心难过。

“你怎么不说话?”钱安娘隔着栏杆将他不自然的神情尽数瞧在了眼里,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了:“对了,你应该跟卫闻见过面吧?他怎么样?他好不好?有没有向你问起过我?”

就算卫闻不能来看她,应该也跟路胜打听过她的消息吧?路胜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来看她了,中间那段空隙——是去见卫闻了么?

想到此她忙问道:“他是不是有话托你转达给我?不然你怎么会又来看我?”刚刚陈尚书要路胜走,路胜都不肯走,一定是要转达卫闻的什么话给她了!

“我……”路胜不善撒谎,挠了挠头后不自然地说道:“没有,我今天没去见卫闻。听说平安公主介入了此案,而且皇上也有所耳闻,所以卫闻应该是被平安公主叫去了吧。”

他见钱安娘有些不相信,于是又说道:“卫闻真的没有托我转达什么话,我一直在为安娘小姐的事情奔波,所以没有时间去钱府见卫闻。”

“卫闻在钱府?”钱安娘耳尖的听见了关键词,疑惑的问道。然后,她看见路胜眼里闪过了一抹慌张,顿时更加疑惑了。

“不,我不知道。”路胜暗骂自己笨,打哈哈说道:“哈,平安公主先前到了府衙,现在肯定跟卫闻在商量对策了,而卫闻也应该会求助于她,所以我才不会去找他。安娘小姐啊,你要知道我是最怕平安公主的了,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跟她对战很痛苦的。”

钱安娘被他故意叫苦不迭的模样给逗乐。‘噗哧’一下笑出声来。随后她面色坦然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拜托你去看看卫闻吧,我也不想他太辛苦了。你告诉他我会有办法的,让他不要担心。”

能帮她翻案的人——她现在谁也不信。她唯一只信范成子能帮上她的忙,所以她才让路胜派身边的亲信协助范成子调查。她相信以范成子的头脑及手段,很快就能调查出当年在钱老爷钱夫人酒里动手脚的那个人。然后,她就可以将事情全推到阿兰头上去了。

虽然阿兰如今看起来挺可怜,但一个能在钱夫人眼皮子底下怀上钱老爷孩子的女人,绝对不简单!她有理由相信,当年‘钱安娘’之所以知道十药的下落,甚至知道苗玉书这个人的存在,阿兰功不可没。

有句话是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许事情到了八年后的今天,老天爷仍然要还死者一个公道吧。

“安娘小姐放心吧,我有时间的话,会去看卫闻的。不过可能日程有点紧,皇上这几日似乎又准备命我带兵去围剿山贼了,而且还要忙安娘小姐的事情,我……我尽量吧。”路胜摸着下巴,故意做出思考的模样,然后说道。他可不能真的告诉安娘小姐他见过卫闻了,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跟安娘小姐解释卫闻如今的作为。

钱安娘笑了笑,点头道:“好,你有空的话就去,没空就算了。”

“那安娘小姐,我就先走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就当是好好休息了吧。”路胜环顾了一下四周,感觉这环境也并不算太差,起码没有蟑螂老鼠什么的,于是还算满意。安娘小姐应该不会觉得太为难,再顶多有个十来日,他一定可以帮安娘小姐翻案!

“嗯,一路小心,谢谢你来看我。”钱安娘目光有些深邃,看着路胜远去的背影,自嘲的笑了。

路胜走了一段路之后,在拐弯时没忍住地回头看了钱安娘一眼,正巧捕捉到了那晶莹泪滴滑落脸庞的瞬间,一颗心顿时被狠狠的揪住了。

她……其实猜到了吧?

路胜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不愿戳穿那个女子伪装的坚强。

第一百一十六章:倒打一耙 第一百一十六章:倒打一耙

大牢里一直黑暗着。刚刚进来的人是不习惯入睡的,譬如钱安娘和钱君玮。只有那吃过百般苦的阿兰,躺在地上便能沉沉睡去,也不知时辰。

钱安娘没合眼,一直注意着前边狱卒们的动静。只要黑夜过去,狱卒们一定会有动静的。或者说,有人进来的话,前边也会有动静。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前边有一点人声时,她才觉得自己的腰有些酸痛了。她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慢慢看清楚进来的人是那些衙差,失望之色在她眼里顿现。但她很快隐去了,轻轻揉了揉眼,揉去那****未睡的疲惫。

“钱安娘,尚书大人决定立刻升堂,你跟我们走。”衙差声音冷冰冰的,要不是确定陈尚书以及路胜还在她身后撑腰,她几乎要怀疑这会儿衙差是要将她带出去就地暗杀的。

“有劳了。”她点了点头,踩着疲惫的步子往牢门外走去。刚出了牢门,她便见到另两名衙差带着阿兰也正出来,于是心里明白陈尚书是真要升堂审问。不过按理来说。刚接手这案子,是要升堂亲自询问一番的。

钱安娘对上阿兰惺忪的眼睛,不禁在心里叹息。阿兰倒是睡的沉,她却没能睡着。以前桥洞她都睡过,所以大牢的环境她并不挑,想必还是因为心情吧。她慢慢往大牢外走,在接触到亮光时觉得有些晕眩,心里却想着待会儿能否见到卫闻。

就算他不主审,应该也会旁听或者在门口的人群中看陈尚书审案的吧?

但到了公堂门口,钱安娘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范成子、范柔以及钱红佩,却没见着卫闻。卫闻八尺身高,要是来了,应该很容易就能看见的。

她冲几人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公堂之中。跪下后,她又将堂上几人扫视了一圈——除了上回见过的人之外,就是知府大人被换成陈尚书了。然后,一旁坐着路胜,脸上没有笑容,倒的确像个真正的将军了。

“升堂!”陈尚书一拍惊堂木,宣布道。

“威——武——”

等到三班衙役喝声止住,陈尚书先看着阿兰说道:“阿兰,本官已看过你亲笔画押的供词,对你证明钱安娘乃杀害其双亲的凶手一事尚且存疑,故而本官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须如实答来。”

“是,民女不敢撒谎。”阿兰顿觉有些不妙,之前那知府大人都没说有疑问。这新来的官老爷到底是谁?怎么说对她的供词存有疑问呢?

“那好,本官问你:当年钱安娘年仅八岁,却如何得知那十药为毒药,且藏于钱夫人箱底?”陈尚书紧盯着阿兰的表情,肃声问道。

阿兰心里‘咯噔’一声,忙答道:“大人恕罪,民女并不知钱安娘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民女是在钱安娘偷十药下毒在酒菜中的时候,才看见的,当时民女也不知道钱安娘下在饭菜中的东西就是十药剧毒。”

钱安娘隔阿兰近,偏头看着阿兰的眼睛时,瞧见了那一丝遮掩不及的慌乱。她心里更加确定了她之前的判断,但她告诉自己不要急,一切等陈尚书问话后再说,前次被卫闻喝斥的原因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陈尚书看了钱安娘一眼,再又问阿兰道:“本官再问你:钱夫人中毒后,可有找寻解药?”

“回大人的话,钱夫人中毒时苗玉书已死,钱夫人说世上仅有两副解药而且顶多只能拿到其中一副了,所以她与钱老爷只能活下一个。后来钱夫人放弃了寻找解药,民女也不知道原因。”阿兰小心翼翼地答道,心想她所答的都是人之常情。应该没有什么纰漏。

钱夫人中了毒,自然会想着去找解药了。而十药的解药只有两副,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至于钱夫人放弃寻找解药,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既然得不到解药就只好放弃了。不过照她猜想,当初夫人放弃解药,还是跟老爷有关。当时夫人是很痛苦的,因为夫人对老爷的确有很深的感情,想必是不愿丢下老爷一个人活着。但如果选择让老爷活着,那么她女儿钱安娘下毒的事情很可能东窗事发了,她应该不会愿意看到。

“本官还有最后一个疑问。”陈尚书对阿兰的回答却是十分满意的,于是便接着问道:“钱老爷与钱夫人中毒的事情,在当时来说除了你、钱夫人还有钱安娘三人之外就没人知道了——那么,除了钱安娘之外,你也有可能是下毒杀害钱老爷与钱夫人的凶手了?对于这个可能,你如何解释?”

“没、没有的事!大人,民女冤枉!”阿兰大惊失色的叫嚷,被陈尚书拍了一下惊堂木喝斥之后,她才畏缩着镇定下来,老老实实的回话道:“钱老爷与钱夫人是八年前遇害的,民女早在九年前便被钱夫人赶出了钱府,所以民女根本不可能在八年前害死钱老爷与钱夫人,请大人明察。”

陈尚书冷哼道:“是吗?本官倒觉得,你有动机杀害他们。本官已然查明,九年前你突然失踪于钱府,并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去了何处,而你现在却说钱夫人将你赶出了钱府,这似乎与事实不符。至于你离开钱府之后,虽不能亲自回到钱府去作恶,但你知道钱老爷与钱夫人中毒一事。也知道雄黄酒可以立刻激发他们体内毒性,让他们毙命,所以你可以将这消息通知给其他人,让其他人下手。阿兰,你说本官推断的有无道理?”

阿兰立刻磕起头来,口里直说道:“民女没有,民女绝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钱老爷与钱夫人中毒的事情,民女冤枉……”

“冤枉不冤枉,本官自有论断。本官只要你相信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你确实做过害人之事,就算事隔八年老天爷也还是不会放过你。这一次,本官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为死去的冤魂讨回公道!”陈尚书重重的拍下惊堂木,厉声说道。

阿兰被吓住,心里不断斟酌着事情轻重。她不怕死,反正她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但她绝对不能让郝云瑶的女儿善终!那么,她该怎么做?她该用自己去赌吗?

“阿兰,本官先前已经说了,钱府上下无人得知你离开钱府的真相。本官倒是有些好奇,身为钱夫人贴身丫鬟的你,为何会突然离开钱府,又为何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陈尚书打量了阿兰几眼。说道:“容貌尽毁,形如枯槁,想必受过一番磨难吧?”

阿兰内心挣扎不已,转头看向一脸平静甚至略带笑意看着她的钱安娘,顿时仇恨迸发了。她霍地磕了个响头,起身后看着堂上大老爷愤然说道:“大人猜的不错,民女当年的确是受人迫害才离开钱府,今日能有幸在这里揭穿钱安娘真面目,是上天眷顾!”

顿了顿,她凄然一笑:“当年民女被钱老爷看上,最后怀上了钱老爷的骨肉。钱老爷正与钱夫人恶战。身体也每况愈下,数次想将民女纳为小妾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民女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钱夫人终于发觉了异样,盛怒之下将民女绑到郊外一间木屋中,派人活生生的将民女给打死了……”

阿兰泣不成声,钱安娘觉得毛骨悚然,而陈尚书也有了刹那间的错愕。想必,陈尚书也没料到钱夫人会如此恶毒。

“你说钱夫人将你打死,但你现在却并没有死,也就是说钱夫人杀人罪名不能成立。”陈尚书看着面目可怖的阿兰,以律法判断道。就算杀人罪名成立,钱夫人也已经去世多年,除了弥补钱财外不可能再替阿兰讨什么公道了。

“不,她杀了人!她杀了民女肚子里的孩子!”阿兰愤慨地抹着泪:“民女醒来时身处乱葬岗,面容尽毁,捡回了一条命。钱夫人她以为民女死了,其实民女并没有死。当时宁家正不断打压钱家,所以民女为了躲避钱家势力,不得不逃去了钱家势力最弱的西域。直到无意间遇见了钱君玮少爷,民女才敢前来京城告状。民女的确是在九年前就去了西域以乞讨为生,大人可派人查证,所以民女根本不可能在八年前害死钱老爷与钱夫人。再说民女若真的害死了他们,民女就不至于连家也不敢回了。”

钱安娘这下明白了,难怪钱君玮敢来告状,却是因为得到了阿兰这个有力的证人。再加上跟钱山宝他们勾结在一起了,所以她这次的牢狱之灾的确是敌人有预谋的结果。

陈尚书微微皱眉,原来阿兰跟钱夫人之间还有这么一段仇怨,那么当年阿兰离开钱府就是因为被钱夫人迫害,并不是有预谋的逃跑,然后再害死钱老爷与钱夫人了。这么说来,用雄黄酒害人的不是阿兰,而且阿兰也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本官已然解惑,你且待命一旁。”陈尚书想了想后命令道,而后看向堂下衙差:“带今日的证人,水淑云上堂。”

钱安娘微愣,原来陈尚书这么快就升堂,是因为又有人要来指证她了。她在心里叹息。她还真是树敌不少呢。这水淑云怕是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就要将她置于死地呢。

“民妇水淑云叩见青天大老爷。”片刻间,水淑云已经被带上堂来,跪下对陈尚书磕头。

“水淑云,你今日来府衙击鼓,说要指证钱安娘害弟,现在你可以说说当日的情形了。”陈尚书看了钱安娘一眼,虽然对钱安娘看着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被人害死一事感觉情有可原,但也还是有些无法原谅。

“是,大人。”水淑云直起身来,目不斜视的一口气说完了去:“十年多以前,民妇见钱府嫡子一人在房里,一念之差——民妇将钱府嫡子钱昊宇闷死在被褥里。当时,钱安娘与民妇的女儿钱菲菲就在一旁,民妇的女儿要出面阻止民妇,但却被钱安娘阻止了。如今民妇想起来,觉得钱安娘是故意引民妇去那儿的,而她在之前就将房间里其他人都支开了,好方便民妇下手。她、她是借刀杀人啊……”

陈尚书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好你个恶妇!竟对一名幼童下毒手!事到如今你竟还将罪责推到其他人身上!”

“不,大人,民妇没有想过为自己脱罪。”水淑云辩驳道:“民妇认罪,但民妇不甘心,不甘心成为钱安娘的替死鬼!请问大人,如果钱安娘不是要利用民妇杀死钱昊宇的话,她为何阻止民妇的女儿出手相救?而且在之后,钱夫人要将民妇送官,是钱安娘站出来为民妇作证,说民妇当时正与她及二小姐玩耍。如此种种,都能说明钱安娘就是安排民妇害死钱昊宇的幕后凶手!”

陈尚书怔住了,好半晌才转头看着钱安娘问道:“钱安娘,水淑云的话你可听见了?”

“民妇听见了。”钱安娘点头。

“对于你弑父弑母弑弟的罪行,你作何解释?”陈尚书目光里有一丝深沉,如果真的是她所为……他不能姑息了。他真希望,这一切都是表象,不是她做的。

钱安娘一脸镇定地的说道:“大人容禀,民妇没有弑父,也没有弑母,更没有弑弟。阿兰所说民妇下毒给爹娘一事,民妇是受人蒙蔽的。当初民妇得知自己一向敬爱的母亲竟与其他男子私通,伤心的躲在房里哭泣,而阿兰却趁机告诉民妇:娘的房里有一种药,只要给娘吃了,娘就会变好,不再做出背叛爹的事情。至于民妇之弟钱昊……”

“她说谎!她说谎!我当年根本不是……”阿兰愤怒的大叫,她当年就算有意透露给钱安娘十药及苗玉书的事情,但也绝对没有用这样的方式哄钱安娘上当。

“本官问话,旁人不得扰乱,再不噤声,本官以‘咆哮公堂’之罪先判你三十大板!”陈尚书拍着手中惊堂木,警告道。

阿兰噤了声,愤恨的目光看着钱安娘,似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而钱安娘则没什么表情的瞟了她一眼,似轻蔑似挑衅。

第一百一十七章:要我写休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要我写休书?

“钱安娘,你继续往下说。”陈尚书看着钱安娘。心里也在忖度着她这番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是,大人。”钱安娘微微抬头,脸上一片黯然:“至于民妇之弟钱昊宇的事情,民妇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时民妇年幼,与二姐钱菲菲在院子里玩闹的时候,突然撞见了二姨娘闷死昊宇弟弟的事情,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民妇当时就大叫,钱家必然掀起轩然大*,而当时昊宇弟弟已经没有动弹了。”

她叹了口气,伸手拭泪:“民妇与二姐钱菲菲,从小感情深厚,而二姨娘又是她的生身之母,民妇实在不忍看见一条生命殒落,而又要使得另外两人相继送命。但二姨娘不知道的是,昊宇弟弟生来带有心悸的疾病,这也是为何民妇在之后会替二姨娘掩饰罪行的根本原因。”

“此话怎讲?”陈尚书皱眉,他从前没听钱老爷提过啊。

钱安娘再度叹了声,说道:“大人容禀,昊宇弟弟出生时便落下了顽疾,时常喘不上气,严重时会窒息。那日民妇看见昊宇弟弟被二姨娘闷死之后。便躲在娘的房间床底下,害怕的不敢出来见人。也正因为如此,民妇听见了娘与范管家的谈话,范管家说昊宇弟弟并不是被人害死的,而是死于自身疾病。但娘不肯放过二姨娘,要借此机会将二姨娘铲除,所以民妇才念着与二姐的旧情替二姨娘作了证。”

这就是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只相信范成子一人的原因。范成子是钱夫人的心腹,甚至连钱夫人给他下毒都不计较,可谓忠仆典范。所以他对她也绝对忠诚,不会落井下石。而从头到尾,最清楚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的人,只有范成子一个。能够找出整件事情中破绽的人,也只有他。

昨日范柔将她给范成子的纸团带回去之后,范成子便又让范柔带了话过来。她这才知道当年钱昊宇并非真的死于二姨太水淑云之手,而是在水淑云进房前就已经死了,而策划整件事情的人,就是钱夫人。想必若不是她如今到了生死关头,范成子是宁死也不会说出这件事的吧。

刚好让水淑云上当,惊慌之余没发现钱昊宇已经死了,从而成了众矢之的,又让水淑云的女儿钱菲菲及她自己的女儿‘钱安娘’亲眼看见这一幕,使得事情彻底成为事实——钱夫人真可谓是费尽了心机。只可惜钱夫人没有料到,之后‘钱安娘’会因为割舍不下与钱菲菲的情谊,而决定挺身而出救水淑云一命。

她可以想象出,当‘钱安娘’出面替水淑云作证,害得钱夫人的计划功亏一篑的时候。钱夫人有多么震惊及气愤了。

到现在她将整个钱家的内幕想透彻了,最厉害的不是‘钱安娘’,而是钱夫人郝云瑶!她一直在怀疑,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究竟有没有这般厉害。而今她确定了——人性本善。只有钱夫人,才有这样的力量,才有这样的心机。

她甚至敢断定,钱老爷与钱夫人之死与任何人无关,而是钱夫人自己斟了雄黄酒,与钱老爷共赴黄泉,为的就是让唯一的女儿‘钱安娘’坐稳钱家当家人这个位置!否则,钱夫人怎会未卜先知的向陈尚书托孤?又怎么会刚好在钱老爷动了‘将钱君玮过继为子’的时候与钱老爷暴毙身亡?更甚的是,钱夫人竟给范成子也下了十药之毒,份量掐捏的刚刚好,让范成子在为‘钱安娘’尽忠之后,在‘钱安娘’长大成人能够独当一面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

她不得不佩服钱夫人的算无遗策,即使到了今天,所有人都在指证她钱安娘的时候,范成子依旧可以保她无虞。范成子的精明加上钱家的家业,就是对付所有居心叵测之人最大的武器,也是‘钱安娘’在父母双亡后安稳活下来的唯一保障。

“此案扑朔迷离。待本官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退堂!”陈尚书此时也是极难判定,双方各执一词,却似乎都有道理。看来,他还得继续寻找新证,才能将此案真正了结,向皇上与公主交代。

于是,府衙大牢里又多了一个人,水淑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改变,各人还是依照此案主审官陈尚书的指示分别关押在囚室之中。

钱安娘进了牢房之后便坐了下来,心情比之前要平静,不是因为她反将了敌人一军,而是因为她没见到她想见的人。坐下后,她便很自嘲的笑了——其实以她所经历过的事情,她应该早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人逼着他,没人禁锢他,在公堂上他都出现过,但他现在不来了,连扎在人群中看她一眼都没有。

她想不通自己还能找出什么理由来给卫闻,陈尚书和路胜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路胜之所以在她面前说不去找卫闻,应该是他已经找过卫闻,而他被卫闻的态度给气到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牢门外,钱安娘连激动的感觉都没有,她知道奢望是没用的。她抬眼瞄了一下,继续坐着没动,她不会先开口跟这个人说话的。

“本公主……”平安公主脱口而出三个字,但却在看见牢里女人淡然的神情后顿了下来,然后她改了口:”我今天来。是想找你拿一样东西。”

说实话钱安娘是无辜的,但她也没得选择,她必须护着卫闻。卫闻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只做钱家姑爷,而上一代的恩怨也注定了他不能跟钱安娘长相厮守。要怪,只能怪老天捉弄,钱安娘这八年也许只是老天爷对卫闻的一种弥补。

“什么东西?”钱安娘看着她,平静地问道。她没什么东西可让堂堂平安公主觊觎的,除非钱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珍奇异宝,或者平安公主想要她的项上人头。

平安公主有些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朝牢栏走近了几步,轻叹了声后说道:“钱安娘,我知道卫闻他不来看你,你很难过。有些事情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但卫闻他心里并不比你好受多少,所以我希望你能体谅他的难处,不要怪他。至于你的事情,我会妥善处理的——就算判了刑,我也有办法让你保住性命,只是换一种方式生活而已。但暂时还不行,现在父皇震怒,母后面临被废的命运,大宁朝新一轮风波又起,我实在没办法立刻解救你出去。”

钱安娘轻轻一笑。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朝堂的事情她没兴趣关心,她只是单纯觉得平安公主的话很有玄机,似乎是在劝她跟卫闻分开。但她不知道,平安公主何来这种立场?

她也朝平安公主走近了几步,唇角微扬,讥讽地说道:“这可真是难啊,我一向报复心很重的……按照公主这意思,这次公主前来,是卫闻的意思了?”

平安公主脸色变了变,但钱安娘没给她时间发怒,笑了笑后又继续说道:“不过公主大可以放心。我一点都不会怪他。就算我八年前看走了眼,随手一点便点了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来托付终身,我也不会怪他。平安公主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平安公主确实觉得有些意外,她不认为钱安娘有本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对卫闻进行什么报复,更何况钱安娘已经深陷囹圄了。但钱安娘却说一点都不会怪卫闻,这让她觉得十分意外,报复是一回事,怨恨又是另外一回事。站在钱安娘的立场,的确是有资格怨恨卫闻的,毕竟没有钱安娘当初的慧眼识英,就没有卫闻今天的风光无限。

“因为……”钱安娘淡淡一笑:“因为我爱他。”

平安公主一怔,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所以爱这个东西,很累人的。”钱安娘轻声叹息着,“从前我对他还没有到‘爱’的程度,我可以为了生意丢下他,甚至将别的女人塞给他。而现在……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没办法去伤害他。平安公主,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平安公主没出声,她是经历过刻骨爱情的女人,她当然知道钱安娘的意思——卫闻爱她,没有她爱卫闻那么深。所以,卫闻可以伤她,但她却狠不下心去怪他。

“我不怪他,公主可以放心了。”钱安娘弯了弯唇,问道:“那么公主今日,是要找我拿什么东西呢?”

平安公主舔了一下唇,挣扎了一会儿后终于是狠下心来说道:“你跟卫闻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一早就说过,只是你们都不信我。现在卫闻信我了,而你可能还没有明白,但日后你必定会明白。所以今天……我是来拿休书的,笔墨已经准备好了,你知道你和卫闻之间只能由你休了他。”

钱安娘看了平安公主好一会儿,缓缓问道:“他亲口说——要我写休书?”

平安公主点头:“是的,而且他就在牢外等着,只是不想彼此尴尬,所以才没有进来见你。”本来卫闻不让她说的。但看样子钱安娘没那么容易死心,她就还是说了吧。

钱安娘了然的点头,但脸上看不出她的想法,短时间内她也没有说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第一百一十八章: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等了很久,平安公主也没等到钱安娘的点头或是摇头。不禁出声问道:“你不愿意写?”

钱安娘依然没出声,她微微低头,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勾着自己的眉形,思忖着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她至今弄不懂平安公主为何要横插一脚,一定要分开她和卫闻,但很显然地她不会被这种‘可能’是骗局的把戏给骗倒。

即使真是卫闻的意思,她也要他亲自来拿休书。她不需要他开口说任何话,她也不会问他什么,只要他往她面前一站——她将休书给他。但在没见到他之前,她不会傻到听另一个女人的说法,写下斩断两人夫妻关系的东西。

“何必呢?”平安公主皱眉,显然钱安娘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以我的眼光来看,你应该不是遇事只会哭泣而无主见的弱女子。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应该放手才对。”

钱安娘笑了:“原来公主认为,我就不会伤心、不会哭吗?公主可真是太夸赞我了,我有些受宠若惊。”她脸上笑容随后隐去了,眼睛盯着大牢入口处,淡淡地说道:“要休书,可以——让他亲自来拿。”

“你……”平安公主气结,她还真不敢保证卫闻见了钱安娘,会不会因为钱安娘的几句话而心软。她忍了忍气。劝道:“你这又是何苦?见到他,也不能改变什么。”

钱安娘依旧没移开视线,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缓缓问平安公主道:“我能否问公主一个问题?”

平安公主默了片刻,颔首:“你问吧。”

“当初驸马爷死讯传来的时候,公主是听人转达时便信了,还是亲自见到驸马爷的遗体才信的?”

“钱安娘,你大胆!”平安公主气得双肩直抖,整颗心都剧烈疼痛起来。

“抱歉。”钱安娘扯开唇角笑了笑:“我不觉得我比公主好多少,因为公主心爱的男人是无奈才抛下你独自一人,而我心爱的男人却是因为荣华富贵而抛下我独自一人。公主觉得,我们谁比较可怜?”

平安公主怒气渐渐平复,因她话里的苦涩而心里微疼。的确,她还有许多与驸马的美好回忆,但对于钱安娘来说,也许回忆才是最不能忍受的折磨吧。

“不过我又比公主幸运。”钱安娘这次是真的在笑了,发自内心地:“公主一辈子都要活在思念驸马的痛苦中,而我却可以从此断了这份情,不会再想念他。”

平安公主怔住了,看着她半晌回不了神。这个女人真的可以……忘掉曾经爱过的男人么?

“总之,他不亲自来拿,我不会写休书。”钱安娘退后了稍许,轻轻拭着眼角。没办法,谁叫她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呢?所以,只好等着卫闻亲手来掐断。

平安公主摇了摇头,转身冲大牢入口处唤道:“卫闻,你都听见了。你还是出来见她一面吧。”

一个伟岸的身影缓缓自暗处走出,除了卫闻不作第二人猜想。他看着牢里的钱安娘,双眼眸光浮动,紧抿着唇朝她走近。她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他也挣扎,他也痛苦,他要不要拿这一份休书?他知道,以她的性格,一旦拿下这份休书,他就真的很难再打开她的心门了。

他有多努力才让她对他敞开心扉,他不会忘记。然而短短几月时间,他就要亲手摧毁自己八年努力换来的成果么?

钱安娘逐渐蹙起了秀眉,他还真的在。似乎有些瘦了,漂亮的大眼下还有些黑影,必然是这两日也没吃好睡好吧。她看人一向是很准的,他还爱着她,而且内心很挣扎。

不过,他还有时间反悔。

“公主,笔墨呢?”她将视线从卫闻脸上硬生生撤回,看着平安公主问道。她没必要再装出一副笑脸了,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怜——强颜欢笑。

强颜欢笑比当众哭泣更值得人同情。但这两种戏码,她都不屑演。

平安公主吁了口气,她原以为钱安娘会开口问卫闻什么,或是逼卫闻亲口说什么的,那样事情也许真的就断不了了。她转头使了个眼色,让身后的金环银环上前去,又喝来了狱卒打开牢门。

金环银环二人陪平安公主进入大牢时,手里便端着两个托盘,却原来是文房四宝。牢门一打开,金环银环便一同进入了牢房内,揭开了托盘上的红布,将文房四宝拿了出来,放在牢房内唯一一张案几上,准备就绪后站立一旁等待钱安娘下笔。

钱安娘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过去,提笔便在那红纸上轻轻书写起来。她给卫闻的反悔时间,就是她写完这封休书的时间,只要他接过了,那她不会再存有一丝幻想了。当写到‘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之时,她握着笔的手还是颤抖了下。永远啊……不知有多远……

卫闻双手微微握紧,看着她似乎毫不在意的写着能够让他们从此形同陌路的休书,他一颗心扯得生疼。他下意识的想上前让她不要写了,但一只手拉住了他。他回头一看,平安公主正用不赞同的眼光看着他,似乎在提醒他某件无法解决的事情横在他和安娘之间。

他黯然止步,看着曾在他怀里展露过无数欢颜的女子慢慢的吹着墨迹未干的休书,神情安详宁静。他在心中无声的说道:安娘,对不起,但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你不会因为得知前事后内疚。也不会因为前事而遭受磨难,我也不会难以面对你,更重要的是公主会救你,你很快就能获得自由了。

钱安娘终于站了起来,双手捏着休书各自一角,慢慢朝卫闻走去。不过金环银环阻住了她的举动,朝她伸出了手。

她看了看卫闻,见他没动,便不再说什么了。她默默地将休书交给了金环,然后转过了背,不再看平安公主与卫闻二人。

他没改变主意,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她断绝往日情谊了。她有些自嘲,从她交心到收心,不过短短三月功夫,这场爱情的比赛,她输了个彻底。卫闻的确有能耐,让活了一大把年纪的她知道了一个道理——嫩豆腐不好吃。

她扯开嘴角,发现自己到了此时此刻还有心情与自己开玩笑,果然平安公主没看错她,她的确不是遇事只会哭泣的弱女子。但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是不想认输,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对他认输。

她不是古代女子,没有从一而终的迂腐思想。也没有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赔上一辈子的窝囊念头。如果他们想看她钱安娘倒下,从此一蹶不振,那他们恐怕要失望了。很多人想她钱安娘死,却也有不少人不希望她死,她处在矛盾的中央。就算是卫闻,他也对她依旧有爱,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所以,她很清楚自己死不了。

这次钱家人的阴谋终于得逞了,只可惜不如他们所预料的,牵扯进了许多不相干的人进来。内斗内斗,终于转化成外斗了吧?她什么都不用做了。她就等着看钱家一干人等如何收拾这场残局。

“走吧。”平安公主看了看休书没有问题,便交给了卫闻,然后将他推往牢外。长痛不如短痛,有今日之痛是因为卫闻和钱安娘都没有听她当初之言。如果在他们生米还没有煮成熟饭的时候,他们就悬崖勒马,今日也不必两看两痛。

但也许,这都是老天爷的作弄。有因必有果,钱安娘的今日也是钱夫人当初种下的,母债女还,也算是天经地义的。

卫闻克制了当众撕毁休书,抱她入怀的冲动,狠了狠心快步走出了大牢。接触到阳光的那一刹那,他的心里却黑暗了,他知道他一定会后悔今日的举动。但他不这么做,将来也会后悔。

“休书?”前来告诉钱安娘好消息的路胜,兴冲冲奔到府衙大牢外,正巧看到了一脸痛苦之色的卫闻与平安公主一同站着,而卫闻手里拿着一封书函,上标有‘休书’二字。

卫闻睁开眼,见路胜满脸疑问,迅速将休书塞入了怀中,准备视而不见的离去。

“站住!”路胜狠狠拽住卫闻的胳膊,怒吼道:“你们逼安娘小姐写休书?”他早知道的话,今天就是把卫闻给打残在钱府,他也不会让卫闻和平安公主来伤害安娘小姐!

卫闻没吭声,脸上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路胜挥拳便要朝他揍去。

“路胜,本公主在这里,你敢动武?!”平安公主大惊,一个瞬身就站在了卫闻前头,使得路胜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路胜恶狠狠地看着平安公主,一张俊脸扭曲起来:“平安公主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女人份上,我早就揍你了!太子比你身份高吧?老子照揍不误!”

平安公主退后了两步,撞在了卫闻胸前,被卫闻扶住了。她吞了吞口水,有些被路胜吓到了。她知道路胜揍太子的事情。当时也曾轰动朝野,只是因为父皇器重路胜而压了下来。她知道路胜真的敢打她,如果她不是女人的话。

“哼!”路胜不屑的看了卫闻一眼,表情恢复了平静,转身朝牢里走去。

一群连山贼都不如的人渣!

【虐什么的,我还真没一点感觉,抹汗……(有人怒了:你是狠心的后妈!)不过四两写文总会发神经的,写着写着就这样了,挠头尴尬的退下,大家包涵,包涵,嘿嘿……】

第一百一十九章:新的精神寄托 第一百一十九章:新的精神寄托

“她还要多久才会醒?”问话的男人面容微沉。神情不耐,这使得正在开药方的大夫抬起头来。

大夫似乎并不惧怕面前凶暴如虎的男人,反而是笑容可掬地解释道:“将军稍安勿躁,我说过她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睡眠不足、饮食不善加上……”

“加上怀孕是不是?”狂躁的男人正是路胜,他一进牢房便见钱安娘昏倒在地上,赶紧就命狱卒开门将她抱了回来。他也不怕什么皇上怪罪,反正他要保护的人就一定要保护彻底。

他抓乱了自己的黑发,略微有些郁闷地说道:“什么时候怀孕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怀孕了,亏她还敢给卫闻写休书,老子真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鬼!”

心疼啊,他心里真的疼死了。当看到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他就明白了她心里有多痛。但她全都忍了下来,最终也没在卫闻面前示弱,这如何能教他不心疼?

抱怨完,他横眉竖眼的对大夫道:“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还得安娘小姐自己拿主意。”

“什么事情要我拿主意?”没等大夫回话,床上便传来了钱安娘的轻笑声。

路胜和大夫同时转头看去,见她一脸笑盈盈地,一点也不像因为伤痛而昏倒的人。路胜急忙大步走到床前。俯身看了看她的脸色,皱眉问道:“安娘小姐,你没事吧?”

他怎么觉得她有点不正常?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醒来后第一件事应该是黯然神伤,或者默默垂泪吧?她是不是受刺激过大了?

钱安娘点了他额头一下,笑骂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我觉得很饿,应该是牢里的饭菜不合我胃口,害我都饿晕了。”她知道她晕倒了,刚刚醒来时她见到路胜,又见到她身处陌生的房间里,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不觉得她是过于悲伤才昏倒的,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最清楚。这段时间她一直有些食欲不振,再加上特别容易劳累,在牢里呆了这两日更是让她身体有些受损,所以应该是这样才导致她昏倒的。

路胜见她要下床,赶紧阻止了她,性子直爽的他一下子将天大的事情说了出来:“安娘小姐不要下床,大夫说安娘小姐怀孕一月有余,正是容易滑胎的时候,所以最好卧床休息。”

钱安娘一下子愣住了,她看着路胜的表情,发觉他不像是在说谎骗她,不由得以怪异的声调问道:“你说什么?”

“这个……”路胜觉得自己太快告诉她这件事了,应该慢慢的告诉她才对。看她现在的表情,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也许她会更受刺激?

“你快说啊。我……我真的那个……什么了?”钱安娘也有些语无伦次了,她内心的感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她迫切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路胜硬着头皮点点头:“是的,安娘小姐在牢里昏倒,我将安娘小姐抱来将军府,让府里的大夫给诊治了一番后——大夫说安娘小姐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

怀……怀孕快两个月了……钱安娘呆呆的看着路胜,依旧有些无法接受这个巨大的震撼消息。她、她居然怀孕了……

“安娘小姐,你一定要冷静,虽然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路胜试图劝解她,却找不到最合适的理由,只能说一句算一句。

“路胜,路胜,我要当娘了!我要当娘了!”钱安娘突然喜悦的落下泪来,她一把抱住了路胜的胳膊,摇来晃去:“你知道吗?我好喜欢小孩子,我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啊……现在我有自己的baby了,我好开心!”

卑鄙?什么很‘卑鄙’啊?这下子换路胜呆住了,他还以为她接受不了,却原来是欣喜若狂啊?

顿时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了,就算她跟卫闻婚嫁各不相干了。她还是那么喜欢给卫闻生孩子啊?唉,卫闻那家伙,真是好命,却一点也不懂得珍惜。

钱安娘确确实实欣喜若狂了,她自言自语道:“卫闻他不要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就喜欢他可爱的模样吗?现在我有小宝宝了,自己生一个可爱的家伙是一样的,以后我就疼小宝宝。”

说着说着,她心里又有一丝难受了。再疼小宝宝又怎么样?将来他长大了,也会跟他爹一样离开她,去他的世界里翱翔。到最后,还是只有她孤单一人……

算了,不想了,最起码眼前她有了新的精神寄托了。钱安娘甩了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了。她应该坚强起来,为了宝宝奋斗!

“路胜,这里是你的将军府吧?”她抬起头来,脸色已经恢复了镇定。她的手不自觉的摸上小腹,心里还是有些觉得神奇的,那里居然有一个她和卫闻的共同体……

“是。”路胜茫然的点头,还是在替他永远没回报的单一恋情而难受着。不过只要她幸福,他怎样都没所谓啦,反正这么多年来他连见她一面都没有也照样过着日子。现在能时常看到她,他应该满足了。

“你将我从大牢里弄来将军府,不太好吧?”钱安娘皱眉,案子不是还没结么?她这样算不算是逃狱?她赶紧摆手道:“你快把我送回牢里去,万一被当成逃犯的话,我可是要挨板子的。”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能挨板子?所以她宁愿去牢里呆着。直到案子结束。

“哦,其实我今天去牢里找安娘小姐,正是要告诉安娘小姐一个好消息。”路胜这才想起他今日之行的目的,于是说道:“皇上大赦天下,牢里所有人在今日被放出去,所以安娘小姐的案子本该在今日结束的。”

“什么?”钱安娘有些诧异:“皇上为什么要大赦天下?”

路胜随口说道:“好像是因为那个荣皇后的遗体被找到了,皇上高兴吧。我也没仔细打听,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钱安娘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仿佛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似的。但随即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总之结果是最重要的,过程她也不想去关心了。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她以后跟宝宝的生活。

“路胜,那这件案子本身真相大白了吗?管家那边,有没有查出什么?”钱安娘还是不希望背着一个杀人犯的罪名,这对她、对宝宝都不好。如果没查出来,她得继续查。

路胜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说了,安娘小姐也不要伤心。范管家在安娘小姐的母亲,钱夫人的密室内找到了一封遗书,是写给安娘小姐的。至于遗书的内容……钱夫人将所有的事情都写在那上面了,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这件事情跟安娘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但钱夫人是幕后策划者无疑。范管家已经将这封遗书交给陈尚书了。相信陈尚书自有论断。不过钱夫人过世多年,就算整件事情因她而起,也没办法判罪了。”

钱安娘虽然早已料到,但内心还是不免有些冲击,那个钱夫人还真是狠。为了‘钱安娘’的前途,为了钱家产业不落在钱君玮之手,竟选择与钱老爷双双共赴黄泉……只可惜世事难料,钱夫人精心筹划了一切,最终钱家却落在了她这个异世灵魂的手中。至于那真正的‘钱安娘’,也不知是死了还是到她那个世界去了。

看来,机关算计也未必能捞着好处。还是应了那句话‘天理循环’。她摇了摇头,庆幸自己虽然爱财如命,却从未因为想要得到什么而做出有违天理的事情。

“你放心吧,我不会胡思乱想的。娘过世这么多年了,现在事情才大白天下,我往后是真的不适合呆在钱家了。”钱安娘苦笑了下,就算事情跟‘钱安娘’无关,但她现在还顶着‘钱夫人之女’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钱夫人做出这些恶事,她或多或少也会受到一点影响。

如果她继续呆在钱家,世人会说她果真跟钱夫人一样,贪图钱家的家产。所以她必须得放弃钱家当家人的权利,只是她有些担心,不知道范成子究竟有没有按照她所说的去办。

“那你就留在将军府吧,反正你也没去处了。”路胜大喜,急忙挽留。

钱安娘摇头:“那怎么可以?孤单寡女的,会惹人非议的。”虽然她不迂腐,不过她也不想任人指着脊梁骨骂,将来宝宝也被骂,那多不划算。她有那么多钱,随便购买一处庄院也行的。

“安娘小姐,这个好办。我找皇上求一道圣旨,就说你是我的大恩人,皇上命我报恩不就行了?”路胜已经兴致勃勃起来,他是绝对不会任由安娘小姐一个人流落在外的,在将军府最安全。

不等钱安娘反驳,他又继续说道:“安娘小姐现在有了身孕,钱家那些人必然还不肯死心,我是怕安娘小姐受到伤害。我已经问过陈尚书了,他决定判钱家财产全部由官府处理,这也是当年钱老爷流露过的意思。到时候那帮人还不狗急跳墙,迁怒安娘小姐?在我将军府,谁也不敢乱来,安娘小姐的安全有绝对保障!”

“这……”钱安娘迟疑了,就她目前的状况来说,的确这样最好。但是……她才刚写了休书给卫闻,立刻就住进将军府里。就算有皇上下旨,也难免会有什么非议吧?

再说,她肚子一天天大了,到时候人人就会说她怀了路胜的孩子,那她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不对,她难道还打算让所有人知道这是卫闻的孩子?她和卫闻已经婚嫁各不相干了,如果又跑出个孩子,卫闻岂不是要夺回去?古代男人对子嗣问题最是看重的!钱安娘猛地一惊,坐直了身子,看着路胜眼神复杂起来。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同意……

“安娘小姐,你怎么了?”路胜看着她忽变的脸色,紧张地坐下看着她问道。她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了吧?

钱安娘有些犹豫,路胜对她真的很好,她要不要这么利用他啊?可是,不这样的话,她一个女人,钱家又不能再作为她的依靠了,甚至连她一手培养的卫闻也不能倚仗了……她带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还能怎样呢?

“路胜啊,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的意见。”她艰难的开口,决定不管怎样也不能瞒着路胜,最起码也要征求一下他的同意。不然,她就太卑鄙了。

“安娘小姐请说吧。”路胜很爽快的说道,不管她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帮她做的。

“如果我住在将军府,你有没有想过外人会怎么传我们的关系?这对你将来娶妻生子,是很大的障碍。”钱安娘表情认真起来。

路胜一愣,随即大笑着摆手:“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只要安娘小姐不介意,我根本没什么好介意的。就算我将来要娶妻,她也得跟我一样对安娘小姐这么好,不然我不要她。”他暗地里加了一句:他巴不得别人认为他跟安娘小姐是一对呢,虽然明知不可能,但他偶尔沾沾自喜一下也是好的嘛。

朋友妻不可欺是真理,不过卫闻那混蛋是自己放弃安娘小姐的,还把安娘小姐弄得这么难过,他帮助安娘小姐是天经地义的。又不是他路胜,害得他们夫妻分开的。

“那……”钱安娘尴尬一笑:“那如果我要我肚子里的孩子叫你一声‘爹’呢?”

“呃?”路胜呆了呆,又给他跑出一个儿子?不过他可是十分清楚这个儿子不是他的。他快速的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答反问道:“但是安娘小姐,卫闻是这个孩子真正的爹,他有权知道,安娘小姐不会是想瞒着他吧?”

“不,我没想过瞒他,而且他那般聪明,我想瞒也瞒不住。”钱安娘笑着摇头,她只不过是想造势而已。

“那?”路胜还是不懂。

“既然卫闻选择靠在平安公主那一边儿,他就不得不考虑他自己的身份地位。”钱安娘微叹了声,解释道:“当所有人都认定这个孩子是你路胜的骨肉时,他就算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他也没办法戴着这顶帽子认子。我不介意被他抛弃,但我不能让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也被他抢走,那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这下子路胜懂了,原来是这样。他很少见的重重叹了口气,为她感到有些心疼:“如果安娘小姐不介意名节问题,我愿意陪安娘小姐演这出戏。不过安娘小姐不是什么都没有,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安娘小姐受苦的,即使抛了我这大将军不做。”

“路胜,真的很谢谢你。”钱安娘心中很内疚,他明知她是利用他,却还是愿意付出,她觉得很对不起他。

但是,她别无选择。

第一百二十章:有理由见她了 第一百二十章:有理由见她了

【谢谢‘迷迭香168’亲打赏。抱抱~~~】

有一种人,明明说了不愿再理会对方,但是那双脚却总是不听话要走到对方有可能在的地方,去兜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可能碰上对方,虽然心里骂自己骂的要命。

宁白旭极难得的用‘可耻’二字咒骂着自己,因为他就是这种可悲的人。他已经发过誓不再理会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了,但是他就是茶不思饭不想的,连在朝里也想着这件事情。还有另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他不知道卫闻得到消息了没有。

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导火索是因为早朝时皇上宣布了一件事情——年仅十八岁的知府卫闻,因政绩突出而被破格提升为吏部尚书。而且皇上还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以及一所富丽堂皇的新建府邸。

他一下朝,却不见了众星捧月的卫闻踪影。一股怒气没处发,宁白旭决定到万里香去碰碰运气。没想到他到了万里香,果真见到了一杯接一杯灌着烈酒的卫闻懒洋洋的微醉模样。

“卫尚书官运亨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是为了何事在我宁家这万里香买醉呢?着实令人有些费解啊。”宁白旭‘砰’的一声关上门,在卫闻面前坐了下来,以言语嘲讽道。

卫闻以手撑头。懒懒地说道:“你尽管骂吧,我还在乎什么?”什么都不在乎了,满朝文武的鄙夷之色他也不在乎,皇上的恩宠他更是不在乎。他还在乎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下官可不敢,卫尚书莫要折煞了下官。”宁白旭哼了一声,虽为卫闻的颓废皱了眉,却也没多少同情。作为卫闻相交多年的知己,他当然知道卫闻内心其实也很痛苦,对钱安娘放不下感情,但这能怪谁?一切都是自作孽!

卫闻懒得开口了,继续自斟自饮着。

“钱安娘让我给你带话,如果你再打压宁白轩,她会帮助她三姐进行反击。”宁白旭也替自己倒了杯酒,不情愿地将早就该带给卫闻的话说了出来。虽然钱安娘一早就拜托他转达,不过他一直没来见卫闻,所以也就没及时转达。

卫闻端着酒杯的手一震,目光顿时复杂交错起来。钱家已经分散了,但宁白轩曾经对安娘的所作所为他没有放下,所以他一直在宁白轩唯一赌上的南郊金矿上作梗。整个京城的事情大都由他管着,宁白轩事事都要得到他的点头,他的确让宁白轩这么久的时间里,没赚着一文钱,反而还赔了不少。

随即他苦笑了下,他应当想到的。现在宁白轩好不容易借安娘的计策将婚约书给毁了,与钱家三小姐互定了终身,安娘当然要帮她三姐的了。看来。跟宁白轩这笔帐,他也只能放下了。

“有了万里香,还要去挖金矿,宁兄你说人的心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卫闻感慨,当初如果钱家垮了,他和安娘带上一小笔钱,去一个乡村避世多好。安娘不会惹上这么多敌人,他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事,他们也不会因为彼此伤害而分开。

只可惜,当时她的心真大啊……

“****无止尽。”宁白旭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指。做知府不也挺好?但却偏偏还要往上爬,只怕现在当上了吏部尚书,也还要往上爬的吧?

卫闻知道宁白旭是在暗讽他,也不解释,继续低头饮酒。

宁白旭一时之间也没说话,他是知道卫闻心中苦痛的。放弃了钱安娘本来就够痛的了,谁知道现在钱安娘跟路胜的事情又闹得满城风雨,卫闻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宁朝许多人都说负心郎一定没有好下场,只是不敢当着卫闻的面说罢了。

钱家现在散了,姨太太们小姐们都没落着什么好,除了嫁给宁白轩的三小姐钱红佩之外。其他人都居无定所的,由此可见做人还是留点余地的好。他没想过钱安娘会那么狠,更没想到范成子那么忠,将钱家整个挖空了,却只由范成子扛了罪责挨了二十板子了事。

后来轰动一时的街头喧闹,就是因为钱家几位姨太太以及两位小姐去将军府门口求钱安娘。她们求钱安娘伸以援手,痛哭流涕说以后改正,但钱安娘一人发了几两银子打发了,说她只是拿回了她应得的,当初她接手钱家的时候钱山宝就已经将钱家给挖空了。要找,应该找钱山宝去要才对。

殊不知,钱山宝也过的并不好。他为了得一个儿子背着官府纳了多少小妾?当初贪的银两几乎都挥霍空了,不然他也不会急着把钱安娘拉下马,以求得到钱家的巨额财产继续供他挥霍在小妾身上。钱安娘一撒手,钱家财产根本是个空壳,官府也没收到,卖出去的产业只够还了各商贾的债。钱山宝纳小妾的事情就东窗事发了,违反了宁朝的明文规定,立刻就被陈尚书收监了。

小妾都跑了,就留下几个忠心的,钱山宝挨了板子后放出来了,却也罚了一大笔钱,开始囊中羞涩就差卖宅子度日了。

宁白旭摇头叹息,跟着卫闻一起灌酒。要说到心机啊,这钱安娘还真不是盖的。除了在卫闻身上栽了个跟头之外,恐怕这钱家人没一个在她身上占到了便宜。他突然有些后悔,卫闻让钱安娘栽这个痛入骨髓的大跟头,是不是跟他以前教卫闻那些对付女人的技巧有关?

“她过得好不好?”卫闻终于开了口,撑着头皱眉。似乎有些头痛。他补问了一句:“路胜待她好不好?”

宁白旭从思绪中走了出来,看了看卫闻的模样后哼道:“单看表面的话,她比你好得多了。整日笑颜逐开的,人也长胖了不少。至于那位平叛将军,以前是从不归府的一个男人,现在倒是成日的陪着钱安娘,寸步不离,羡煞了很多女人。”

因为宁朝急需人口,所以宁朝风气比明朝开放一些,女子再嫁不是什么羞人的事,而且生三个孩子以上的女人都会得到朝廷的补助。是以现在钱安娘怀孕,将军府上下都紧张兮兮的,伺候得她比太皇太后还要舒服。宁白旭看着卫闻始终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卫闻。恐怕卫闻这段日子少跟人接触,不知钱安娘的近况,而有些人也是刻意不让卫闻知道钱安娘怀孕的事吧?

“那就好,那就好……”卫闻倒了下来,趴在桌上任眼眶湿润。还有什么,比她过得好更让他宽心的?

宁白旭以为他烂醉过去了,不禁低骂道:“真是个傻蛋!钱安娘那样的女子,有可能那般容易动情么?要是她真的跟路胜有感情,早就再嫁给路胜了!何况她现在还怀了孩子?”

卫闻的身子猛地一震,脑袋里嗡嗡直响。她、她怀了孩子?!!

宁白旭叹了口气。一边喝着酒一边自言自语道:“如果这孩子是路胜的,钱安娘肯定会跟路胜成亲,何必要皇上下什么圣旨说报恩?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看来这孩子还是卫闻的,不然钱安娘不会舍着自己的名节不要也要住在将军府让人误会,怕是让卫闻抢了孩子。”

然后宁白旭愣住了,看见卫闻缓缓抬起头来,长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满眼的震惊。他顿时吁了口气,心中既轻松又紧张,终于还是告诉卫闻了,他觉得卫闻有权知道。那毕竟是卫闻的孩子。但是他又怕卫闻跟钱安娘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再度闹起来,那可真是满城风雨了。

“你……亲眼见到了?”卫闻没伸手去拭泪,他不在乎什么形象了,他只要一个确定,确定安娘真的……真的有了他的骨肉。

宁白旭满心复杂,但事已至此他还是点了点头:“是的,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了,就你还被蒙在鼓里而已。不过我觉得……钱安娘她经历了这次惨痛教训,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带走孩子。更何况,她如今有路胜的庇护。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孩子是路胜的,只怕你就是告到皇上那儿,皇上也不会让路胜将孩子交出来。”

卫闻看了宁白旭一会儿,突地站了起来,极快的抹掉眼角泪花,微微笑道:“谢谢宁兄到了今日还肯当我当成朋友,所以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卑鄙。至于安娘,我会尽责照顾她,直到她生下孩子为止。”

宁白旭脸色严肃了:“你真的打算跟她抢孩子?我说过,她有路胜这个护身符,他们不会让你胡来的。何况钱安娘之所以能恢复得这么快,也有这孩子的功劳在里头,如果你一定要横插一脚……你不担心会将她逼上绝路吗?”

卫闻摇头:“你说得对,我的确要跟她争孩子,但我不会将她逼上绝路。她和孩子都是我卫闻的责任,不管何时我都要照顾她们,即使她拒绝。宁兄,告辞了。”

说罢,卫闻转身快步离去,目标方向很显然是将军府。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就再没有任何理由见她了。但是现在……

他唇角微扬,就算她不想见到他,他也忍不住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前夫登门拜访 第一百二十一章:前夫登门拜访

宁静的黄昏后,因为一个孕妇的加入而变得热闹非凡的将军府。此刻也正热闹着。

一群粗犷的男人与一个年约五岁的孩子在玩着蹴鞠,但很显然孩子压根不是男人们的对手,不由得一再鼓起腮帮子用眼神抗议,抗议男人们以大欺小。但孩子始终没放弃,卯足了劲儿跟男人们拼搏着,惹得男人们一阵又一阵的大笑。

钱安娘双手放在微凸的小腹,坐在路胜专门派人给她打造的躺椅上,微微向后靠着看着这一幕,一再的轻笑出声。等一群人喘气的时候,她转过头来,冲路胜笑道:“路胜,你的这个儿子脾气很像你呢,既狂野又蛮横,你不该怀疑他的出身才对。”

这个不足五岁的孩子是路胜的私生子,小名望儿,来历也有些让钱安娘气恼。据说是路胜十三岁时路径小镇在一个女子身上抒发****时留下的。后来孩子的娘将孩子生下来,自己却难产而死,路胜的部下才敢将事情告诉路胜。虽然路胜不怎么相信,但孩子也的确长的跟他一模一样,于是才将孩子留在了将军府里,却很少过问。

直到钱安娘进了将军府。才对望儿表现出了关爱,解救了望儿无人问津的可怜处境。偏生望儿也十分喜欢钱安娘,每回‘安姨’‘安姨’的叫,把她的心都叫软了。只是看着望儿,她的心每每疼痛不已,因为望儿偶尔的神情……真的很像当年的卫闻。

路胜有些尴尬,因为这件事情使得钱安娘跟他怄气了很久,直到他保证对望儿好,她才跟他说话。他起初不明白原因,后来亲信偷偷告诉他之后他才明白,她是讨厌负心的男人。所以后来他千解释万解释,才让她相信当初那名女子是**楼出身,自愿跟他然后换取银两,然后才留下了望儿这个孩子的。

“我没怀疑他的出身,但是我……”路胜俊脸微红,在她满含笑意的注视下有些窘迫:“我只是不知道如何照顾他而已……”

钱安娘想了想,觉得也的确是如此。路胜一个男人,又是长年作战的将军,哪里懂得这些女人家的事情?更别说要他去照顾一个,当时还没满月的孩子了。也难怪这么四年多,望儿一直都是由奶娘照顾着。

“望儿很喜欢安娘小姐,所以安娘小姐照顾他最合适不过了。”路胜说着,将视线放到了正满头大汗的儿子身上,没敢去看钱安娘的表情。

钱安娘摸着下巴,慢慢琢磨路胜这话里的意思,然后她笑了:“当然了,我会帮你照顾望儿的。我是他的安姨嘛。”说实话路胜很好,以她无聊时的观察发现,他长相其实要比卫闻俊美,在对待她时也十分细心体贴,另外他对孩子也很宽容,望儿曾经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做了不少出格的事,他却从来没惩罚过望儿。权势嘛,看来是比卫闻大多了,连太子都敢揍的一个厉害将军,如今宁朝兵权几乎都在他手中了。

如果是以前的她,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就借了路胜的势了。但是现在……她在心里苦笑了下,她不知道她还要这种风光做什么。她没想再爬多高了,也没想再爱一场了,所以路胜再有吸引力,她却提不起想占为己有的****了……

路胜嗤了一声,她变相拒绝他?

不知道有多少王公大臣想把女儿嫁给他呢,她却死盯着那个负心的家伙,每晚垂泪她以为他不知吗?他派给她的丫鬟可不是吃素的,都会时刻盯住她,再将她的情况报告给他。尽管如此,他却有时安心。有些忧心。

知道她那日好,他便安心了;但知道她那日不好,又哭了,他就一整天烦躁不已,不知如何才能赶走她心中的梦魇。无奈之下,他只得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要为肚子里的孩子保重身体,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总算,也有点成效了,她现在好很多。

此刻,孙虎匆匆走来,附耳对路胜禀告了几句。路胜攸地脸色变了,他挥了挥手让孙虎退下,然后看着钱安娘神色复杂。

“怎么了?”钱安娘察觉到异样,转头看着变了脸色的路胜问道:“莫非是宁白轩那家伙又来了?”宁白轩娶钱红佩的事,办的很低调,是钱红佩自己要求的,毕竟是在钱家的落魄时候。不过宁白轩自那以后经常会来将军府,她和路胜都知道他的来意,却也时常假装不知。

卫闻跟宁白轩的过节,她是不想管的,顶多让宁白旭传个话,看看卫闻是否能看给她一个薄面放过宁白轩罢了。现在的她平和的很,什么事也不想惹,因为这样对她和孩子都好。现在宁白轩来,也许是卫闻又做了什么让他吃亏的事了吧。

“卫闻来了。”路胜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瞒她,但他的脸色可好不了,又补充了句:“他要见你。”他曾经跟卫闻是兄弟,但他不会跟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继续做兄弟,有朝一日卫闻背叛的也许该是他路胜了。

钱安娘的心开始阵阵收缩。眉头蹙了起来。她轻轻弯腰,仿佛有些受不了那收缩的强度。事隔这么久,他还来见她做什么?

“你没事吧?”路胜被她吓了吓,赶紧起身去一手扶住她的胳膊,一手搭在她肩上关切的问道。

卫闻闯进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心中顿时苦涩蔓延开来。她真的和路胜……在一起了么?

“谁准许你进来的?卫尚书。”路胜何等敏锐,一下子便发觉院子里多了个人,抬起头来见是卫闻便沉下脸喝问道。

卫闻却一直看着钱安娘,不言不语地朝她走近。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她微凸的肚子上,内心掀起了一阵狂潮。她真的有了,真的有了他的孩子!有了孩子固然令他欣喜,但更令他欣喜的是——他和她之间还没有完全断绝,还剩一条纽带!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也许在这个孩子出生后,那个最大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他和她,也许还能再度携手?

钱安娘趁着低头喘息的瞬间,已经迅速换上了镇定的笑容。她扶着路胜的手臂站了起来,也不怕卫闻用眼光打量她已然很明显的肚子,她早知道瞒不了他一世。她礼貌的冲卫闻点头:“恭喜卫尚书连升三极,只可惜我没有什么好赠送的,请卫尚书见谅。”

卫闻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却看不见她眼里的恨。似乎她真的只是这么礼貌的说说场面话而已。他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后说道:“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路胜气恼,卫闻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回避?他才是将军府的主人,卫闻凭什么……

“我不觉得我跟卫尚书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卫尚书可别忘了——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钱安娘眨了眨眼,提醒他两人已经斩断的情分。

“的确是忘了。”卫闻突然笑了:“因为那份休书——我撕了。”给平安公主及皇上看过之后,他就撕了,他一刻也无法容忍那份休书再在他眼前出现。所以,他撕了。

钱安娘一怔,脸上笑容凝固。他什么意思?

“撕了又如何?安娘小姐已经将你给休了,而且是你亲自逼她的。”路胜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到现在还忿忿不已。如果卫闻待安娘小姐好,他就做他们两人的朋友,但卫闻待安娘小姐不好,那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钱安娘心里一痛,短暂的怔然已经褪去,她一偏头,看着远处说道:“撕了休书,我可以再写,卫尚书如果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再写一份。”

“不用了,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想我要确认一下他的父亲。”卫闻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

“那跟卫尚书无关!”钱安娘猛地扬头,眼中的恨意直逼卫闻心底,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卫尚书可以去京城百姓口中打听打听,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卫尚书也不希望,自己头上戴了绿帽子吧?”

他果然想跟她抢孩子!她心里一阵阵的发疼,他伤了她不够,还要抢走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就是原本不想恨他的,到了此时此刻她也没办法隐藏对他的恨意了,她真的恨死他了!

“四个月了?”卫闻漠视她的恨意,尽管心里绞痛不已。

“就算是五个月了,也可能是我跟路胜背着你**留下的!”钱安娘低吼了一句,有些晕眩地靠在了路胜胸前。这个杀千刀的男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她被他害的还不够惨吗?他是不是要看着她在他面前,他才肯罢手?

“安娘小姐,别激动,别激动,会伤了肚里的孩子的。”路胜手忙脚乱,一边安慰一边轻拍着她的背。

卫闻往前走了两步,见她激动的模样便叹了口气:“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一些让我逼你写休书,而你却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情没几个人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我希望你听听之后再恨我也不迟。”

他不会让她明白更深层的事情,他只需要她给他一个机会照顾她们母子。就足够了。至于其他事情,只能在孩子生下来之后,他再作打算。

钱安娘缓过劲儿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见他眼里写满真诚,似乎不像是在骗她。她在心中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看在他是孩子亲生父亲的份上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事实上她不能否认,她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在明明对她还有感情的情况下逼她写下休书。

“路胜,你送我去书房,我跟他说会儿话。”她转头看着路胜道。

路胜虽然因卫闻伤了钱安娘一事而十分憎恶卫闻,但他更尊重钱安娘的决定,于是他点点头,小心的扶着钱安娘往书房走去。

卫闻走在后头瞧着两人亲昵的模样,隐隐开始担心他和她的感情真的会被路胜见缝插针。他蹙眉,心知他今日一定要取得安娘的同意,允许他照顾她们母子。否则日子久了,安娘真的会忘了他。

到了书房,钱安娘看了路胜许久,路胜才不情愿的走了出去,替他们关上了门。路胜一边走着一边黯然神伤:看来不管他怎么努力,安娘小姐心中还是只有卫闻一个人。如果卫闻真的借这个孩子上位,他怕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他不甘心输给卫闻,输给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你每日在将军府都做些什么?会不会很无聊?”卫闻见她坐在软塌上,便走过去想坐下,却被她以手势阻止了。

“对不起,卫尚书,我觉得卫尚书还是规矩一点坐在椅子上比较好,否则我收回听卫尚书说话的决定。另外,请卫尚书有话快说,不要询问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钱安娘表情冷淡地说道,见他无奈地转身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心里才稍稍放松下来。他隔她太近,她真的很容易掉泪,他很轻易的就能勾起她对过去的回忆,让她痛恨自己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坚强。

卫闻在离她十步之遥的椅子上坐下了,纵然心里对她这两个多月以来的生活十分挂念,却在她的冷淡不得不说起了正事:“你知道皇上这次为何大赦天下吗?”

“因为找到了皇上最爱的荣皇后的遗体,这个我知道,不过卫尚书何以要提起此事?”钱安娘心里诧异,却没在脸上流露出来。当初她听路胜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有些怀疑这件事情多少跟她有关,但却没想明白。现在听卫闻这么一提,她顿觉确实该有些关系的。

“皇上之所以能找到荣皇后的遗体,是因为我的关系。”卫闻看着她,神情露出一丝哀戚:“因为,我就是荣皇后唯一的儿子,我自然知道我娘埋葬在何处。”

钱安娘攸地坐直了身子,震惊地看着卫闻。卫闻的娘……竟然是早在十九年前就死去的荣皇后?但是卫闻不是说,他娘是在他七岁时才因病去世的吗?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简单苦衷 第一百二十二章:简单苦衷

十九年前,皇上最宠爱的荣皇后突然身患怪病。一日日衰竭下去,容颜憔悴。到后来虽被御医诊断出是十药之毒,但可惜无人得知解药在何处。皇上这才得知十药已在民间广为流传,许多人都慢慢的病死,却还不知是何原因。

皇上一怒之下禁了十药,发疯似的派兵捉拿制十药之毒的钦犯苗玉书。怎奈苗玉书突然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荣皇后的病情却一日比一日严重,而且经常精神恍惚,与皇上频频起了激烈的争执。终于有一次,荣皇后砸伤了皇上的额头,皇上迫于压力将她打入冷宫。

皇上原想过一段时间风平浪静后便将荣皇后赦免出来,谁想冷宫突有一日起了大火,荣皇后失踪。虽然所有人都说荣皇后被烧成了灰,但皇上却因没找着荣皇后的尸体而不肯放弃。苦等半年后,皇上终于放弃了等荣皇后来找他的希望,选了荣皇后最爱穿的一套衣裳,代替荣皇后的****入了皇家陵园做了个衣冠冢。

谁也没想到,荣皇后被打入冷宫后,整日以泪洗面,深觉帝王无情。荣皇后心里十分清楚,她之所以会身中十药之毒。完全是因为皇上新宠幸的莫贵妃。因没能理解皇上的为难之处,再者荣皇后又恰巧发现她自己已经怀孕三月,于是决定逃离深宫。她认为她自己已经被莫贵妃害至如此地步,不能让她肚里的孩子再被害死,她坚信她怀的是个皇子。

荣皇后平日对人极好,因此在宫中有几名忠心的宫女愿为她效命。后来冷宫大火,几名宫女掩护荣皇后出逃,随即相继自杀。荣皇后带着许多银两逃出了皇宫,竟然就在京城天子脚下,买通了一对贫穷百姓,认她做了妹妹,于是从此在那对百姓的掩护下,以****带儿的身份在京城住了下来。

荣皇后改名卫香诗,从不外出,直到生下一子,取名卫闻。在卫闻七岁那年,因病去世,实际上却是十药之毒在她体内已潜伏了八年之久,她是因毒而死的。也正是因为卫闻那名义上的‘舅舅’‘舅母’并非荣皇后真的兄长,是以在荣皇后死后,年仅七岁的卫闻当即被扫地出门。唯一让卫闻感到欣慰的是,他们好歹给他娘风光下葬了,大概是怕死者不安息而上门讨债吧。

荣皇后并不只卫闻一个儿子,在皇宫时曾诞下一女,也就是如今的平安公主。荣皇后中十药之时,平安公主已是十岁年纪,对荣皇后最珍爱的一方玉坠儿十分熟悉。是以当平安公主在宁白旭一次将卫闻灌醉后。见到卫闻不小心露出的挂在脖子上的玉坠儿时,大为震惊。

平安公主想了许久,决定从卫闻口中探听他的身世。当她得知卫闻年纪、家世,以及他对他娘的描述之后,她几乎立刻确定了卫闻的娘就是她的母后荣皇后!也就是说,卫闻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当然平安公主不会仅凭一方玉坠儿就认弟,毕竟身份非比寻常,怎可贸然行事?但平安公主一五一十的将此事禀告给了当今皇上,她的父皇,果然得到了皇上的大力支持,嘱咐她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派给平安公主大批大内侍卫,平安公主就将这些人暗中派到民间,打听有关卫闻以及卫闻娘亲的所有事情。当她得到了所有的情报之后,便确定了卫闻娘亲真是她的母后荣皇后。但正在平安公主初步调查此事的时候,钱府刚好出了范成子中十药之毒的事情,平安公主十分震惊,不明白为何钱安娘的母亲钱夫人,会有十药这种毒药。

之后,平安公主又从大内侍卫的汇报中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钱夫人与她如今的母后,当年的莫贵妃。曾经是关系极好的手帕交!平安公主几乎立刻就怀疑起来,当年她亲生母后荣皇后,之所以会中十药之毒,与莫贵妃脱不了干系。而莫贵妃的十药来源——莫非是钱夫人?

当然这只是平安公主的猜测,但她已经开始阻挠卫闻与钱安娘在一起,因为她怕事情的真相若真是如此,那卫闻岂非是娶了自己杀母仇人的女儿?就算卫闻肯放下这段仇恨,她也绝对不许!

但卫闻终究还是与钱安娘圆了房,平安公主气恼之余却也无可奈何,一度不想见卫闻与钱安娘二人。直到钱安娘入狱,钱夫人所做的一切都被揭发出来,与苗玉书的关系也摊开在了世人面前,平安公主才再度出面,对卫闻说明了一切恩恩怨怨。

“你的意思是说——我娘下毒害死了你母亲?”钱安娘突然觉得头有些晕,这件事情实在太复杂了,她压根不理解一个小小的钱家,怎么会跟皇室扯上关系?

卫闻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平日里的冷静与犀利完全不复存在了,此刻竟脆弱的像只迷途的羊羔。他这一生只在乎过两个女人,一个是他温柔却体弱多病的娘亲,一个是他坚强而个性迷糊的娘子。但有一日竟教他知晓,他第一个在乎的女人,却是被他第二个在乎的女人的母亲害死的?

他当时真的觉得难以接受,甚至无法面对她。平安公主说的没错,不管他是否愿意认祖归宗,他不能抛下的是他娘。虽然娘已经死去多年,但至今想起当年娘所承受的痛苦,他的心就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样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呵……

如果不是因为中了十药的毒,娘现在应该好好的活着。看着他长大成人,受尽皇上的疼爱,与一双儿女的孝顺。可是……因为钱夫人给莫贵妃献上了十药,这一切都被改变了。他既为人子,怎能若无其事的与杀母仇人的女儿继续恩爱下去?

他……真的做不到……

“我、我知道了,所以你就为了你母亲,要跟我断绝夫妻情分是不是?”钱安娘此刻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件事情,以她那个时代的观点,完全可以说她跟这件事情无关,作孽是的钱夫人。但以卫闻他们的封建思想来说,她如何能要求他做到这一点?难怪平安公主一直视她为眼中钉,却原来是因为她是杀了她母亲的凶手的女儿……

钱安娘此刻心中其实还有一点矛盾,她想告诉卫闻——她并不是钱夫人的女儿。她不过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占用了‘钱安娘’的身体而已。但是,自尊与其他顾虑却让她又不想告诉他这件事情。

她不知道他能否接受这样荒谬的事情,也更不知道她这么说是否在变相的求他不要与她断绝关系。总之,她心底犹豫着,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卫闻看着她,却不想在此时告诉她更严重的事情。他承认在公堂之上,他听见那些与他娘相似的症状时的确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那晚再听平安公主说了他们与钱家的恩怨之后,他的确无法面对。

但那一晚他没去看她,已经足够时间让他想清楚一切了。他知道他放不下她。就算她是钱夫人的女儿,可他娘的死跟她无关啊……而且娘的临终遗言他始终记得清楚,娘让他绝对不要做第二个爹,若认定了一个女子,不论她是富还是贫、美还是丑,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背弃她。所以他无数次的想过,要是娘还在世的话,娘会让他如何选择?

最终他相信他娘的善良,娘绝对不会迁怒到安娘身上。所以他绝对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迁怒安娘,抛弃她。不管她。

但平安公主随后又见了他,对他说了另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他顿觉事情有些棘手了,再三思量之下,他只能选择顺水推舟。即使安娘恨他,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安娘,我知道当日我很过分,在你最脆弱的时候逼迫你写下那份休书。”卫闻思考了良久,终于在看见她眼泪滑落的时候缓缓开口了:“但我也同样痛苦,一个是与我相依为命、受尽苦痛的娘,一个是对我千般恩惠万般好的你,再加上平安公主的怒斥,我实在难以抉择。”

钱安娘低头,任眼泪滴在凸起的小腹上。她看着那一个小生命,突然悲从中来,上天跟她开了好大一个玩笑!她不远千里穿越到此,难道就是为了替钱夫人给卫闻母子还债吗?可就算要还债,是不是该‘钱安娘’来还?为什么是她?她无辜啊……她的孩子也无辜啊……

“我以为我一辈子就会这样煎熬的活下去了,没想到……”卫闻眼眶再次湿润了,看着她的小腹颤声道:“没想到上天待我不薄,让你有了我的孩子……”

钱安娘又抬起头来,眨了眨泪眼,有些愤怒的看着他。他以为这个孩子能代表什么?他难道是想因为这个孩子的关系,原谅她,再跟她破镜重圆?他当她是什么?他以为她应该感恩戴德吗?

“我不敢见你,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但这个孩子的出现让我有了勇气。”卫闻含泪微笑:“不管怎么样,我是他爹对不对?就算你休了我,我依然可以照顾你们母子。”

说到这里他目露祈求:“安娘,就算我求你,你给我个机会照顾你们好不好?不管你有多恨我,就算你想折磨我也好,我都不会有怨言。但请你不要……不要拒绝跟我见面,不要拒绝我对你好……”

“你混账!”钱安娘哽咽着骂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把你给休了,现在你竟然要我答应让你来照顾我们母子?你把我当什么?人尽可夫吗?可以同时周旋在两个男人身边吗?卫尚书,你看错我了!既然你选择了恨我母亲而抛弃我们母子,我就不需要你再来施舍什么!你走,你走!你走!”

卫闻见她激动。急忙上前扶住她,柔声劝道:“安娘,你听我说,你别激动好不好?这样对你和孩子都不好,你打我好了,但别伤着你自己。”

钱安娘挣扎,但终究是顾及肚里孩子而没有太过抓狂,到后来她索性往他手臂一口咬了上去。这一咬,她用尽了力气,连牙关都感觉到痛了,但却没听见他的呼痛声,也没有被他推开。

卫闻轻轻的摸着她丝滑的秀发,无声的安慰着。他知道她很委屈,很难过,很伤心,他何尝不是如此?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没有只有哪一方痛苦的先例,他只是愧疚这个痛苦是由他先开启的,他是对不起她。他不该让上一代的恩怨,影响了他们的感情,但是……

但是上一代的恩怨就算他不计较,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计较,特别是那个为情所苦了十九年的高高在上的男人……

“负心的人,连血都是腥的!”钱安娘终于松了口,吐着嘴里的鲜血啐道,但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卫闻手臂上的伤口望去。这一望,她心里微微有了些内疚之意,似乎……太狠心了……

她撇开眼光没再去看,她知道他并不是爱上谁而负了她,而是因为他娘。但是……但是她还是觉得很无法接受,因为他们的爱情中掺了杂质,她并不是他做任何事情首先顾及的唯一。如果是她的话,她会怎么样呢?她没法想象,因为她从小就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她没在乎过除了卫闻以外的任何人,也就无从比较。

如果是她肚里的孩子呢?如果卫闻和她的孩子有了什么无法避免的意外,她会选择谁?她心里一惊,却不敢再往下想,神态间有了些惶惶然。

“安娘,给我个答复,不要让我失望。”卫闻压根没去在乎手臂上的伤,低头小心的擦着她脸上的泪痕,轻声央求道。

钱安娘思绪纷乱,心情有些复杂。她是很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可为什么面对他还是会落泪?他是她肚里孩子的爹,她可以不让他享有做父亲的权利吗?尤其是在得知他并非因为贪图荣华富贵,或是因为有其他女人而离开她之后?

【不知道羽毛亲看了这一章有没有对卫闻的印象好上那么一点点呢?hoho~~~如果这还不够,咱们不久之后再继续吧,嘻嘻。】

第一百二十三章:路胜的预言 第一百二十三章:路胜的预言

钱安娘思忖了很久。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但她同时也说不出同意的话来。两相挣扎之下,她转移话题问道:“孩子出生后你打算怎么办?你让他姓卫,还是姓宁,或是姓钱?”

“这……”卫闻迟疑了,一时还真不知如何答话。他从没想过认祖归宗,但是孩子一出生,那个人会肯吗?他原本是想……

“算了,我看你也还没想好。”钱安娘擦了擦泪,很平静地说道:“我很坦白的告诉你:这个孩子是我的命。谁抢走了他,谁就是我的敌人,我会不计一切代价与之为敌。”

父亲永远没有母亲疼孩子,她如今总算相信这一句话了。对她来说所有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孩子平平安安的在她身边。而对于他来说,恐怕还有许多事情是要考虑在内的,譬如说他那位皇帝父亲怎么会允许荣皇后的孙子流落在外。

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把她逼急了,她宁愿委身给路胜,策反了他!

察觉到她眼里的决然,卫闻心里有些慌,急忙安抚她道:“安娘。你别想太多了,没人跟你抢孩子。我只是在想,如何跟皇上以及公主禀告这件事情而已。”有时候他挺怕她的,她做起事来太狠了,如同她对待钱家人一样。他不怀疑若他惹急了她,她连往日情分都不会顾了。

“这很好办,全京城的人都说这孩子是路胜的,你就这么跟皇上和公主说。”钱安娘说完后转念一想——只怕卫闻越说这孩子是他的,皇上和公主便不会信。不过,卫闻直接告诉皇上和公主谎话,皇上和公主也不会怀疑。其实不论卫闻怎么禀告,应该都没有大问题,除非他有真凭实据。只可惜,这宁朝没有亲子鉴定,她完全不必担心。

卫闻蹙眉,那怎么行?他就是想让这个孩子挽救他和安娘的夫妻情分,如果他不认回这个孩子,那么最大的那件事情就得不到解决,他和安娘只怕很难再在一起。

不等卫闻回答,钱安娘便揉了揉眉心赶人道:“我有些累了,你请回吧。至于你的要求,我考虑一下再回答你。”说着,她站了起来,虽然脚步有些虚浮却仍旧强撑着往外走去。

“还要考虑?”卫闻明显的一愣,呆呆的模样被钱安娘看在眼里,使得她心情有些好转。不过卫闻紧接着跟上去扶她,却又使得她连连皱眉。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卫尚书。”钱安娘没办法忘记他们已经不再是夫妻的事实。便推开了他,朝门口唤道:“路胜,路胜……”

门被撞开了,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的路胜出现在两人面前,一个身形穿插便阻隔了两人的亲近。路胜扶住了钱安娘的手臂,关心地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还好,就是头有点晕,我躺躺就没事了。路胜,你把我扶回房里去,顺便送送卫尚书吧。”钱安娘如是说道,没再回头看卫闻一眼。她真的突然觉得好累,如果卫闻不告诉她这些,她就这么怨他,一直怨下去多好。但现在,她逐渐有些怨不起来了。她憎恶自己还是在替他不断找着借口,明明她已经不是他心中第一个了……

“待会儿我让厨房给你……”

声音渐渐远去,卫闻则看着两人的背影没再跟上去。此时此刻,他的确显得有些多余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双手,苦笑了下往将军府外走去,他也许那时不该放手的,最起码提前告诉她。不会让她平白无故受了这么两个月的苦。特别是那一晚,她应该很努力才熬过来吧?

他不得不承认,当时他心中多多少少因平安公主的话而起了报复的心思。明知道她不轻易爱人,他有幸成了她爱上的那一个,必定只有他才能伤得她体无完肤,他还是那么做了。后来虽然豁然开朗,但当初却的的确确不是如今这般伟大的想法——想要保护她的。

矛盾,他终于体会了到那时她丢下他的心情。也许她作出那个决定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后悔了,如他现在这般。所以他跟她一样,不管替自己找多少借口,那么做的动机里还是夹杂了自私的成分。

他想他唯一庆幸的就是,他跟她一样,尽管走错了一步,但却还有回头的机会。他会像她那样,不管受多少委屈都绝不喊停,绝不放弃……

卫闻的身影慢慢从将军府消失了,而路胜则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安娘小姐让他出来送卫闻,但他却没有上前跟卫闻打招呼,这让他不禁反思自己的行为。他到底是因为卫闻卑鄙才不愿与卫闻再结交,还是因为安娘小姐呢?

路胜转过身,烦躁的抓着头往钱安娘的房间走去。不知卫闻今天跟安娘小姐说了什么,他看得出安娘小姐哭过了。这点他自叹不如,他是怎么也没本事让安娘小姐哭的。就是那一次与安娘小姐单独在那地洞里呆了那么久,安娘小姐也没像一般女子吓的哭。

“路胜,对不起。”钱安娘并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路胜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就睁开了眼。

路胜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着她问道:“干嘛说对不起?你拿我府里什么东西去卖钱了?”

钱安娘笑了笑,随后叹气道:“其实一早我就告诉自己,不该卑鄙的利用你,因为我一直将你当好友看待。但是我现在怀有身孕,外头又树敌那么多,实在是……”她看着他的俊脸,说不下去了,其实说多了是对他的不尊重。但是不说,她又觉得憋在心里难受。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希望他能遇上一个互相喜欢的女子,而不是她。

因为她觉得,她浑身上下没一处是逗人爱的,真的。

“是吗?你是在利用我?”路胜怪异的看着她,随即摇头:“我怎么不觉得?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既要报恩,也要帮助朋友。难道是我想错了?”

钱安娘抚额,这还真是……好像她不该这么说的,其实这么说出来更加让他觉得不爽吧?她放下手,很郑重地点头:“是,我说错了。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知己。我很荣幸有你这个朋友,真的。”

“今天卫闻来找你做什么?”路胜扯开话题,埋葬了心中的刺痛。他一早就知道,他没有机会了。卫闻用了八年的时间才让安娘小姐死心塌地的爱上,他认识安娘小姐才多久?而且卫闻现在似乎并不打算放手,如果他和卫闻公平竞争,他知道他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钱安娘抿了抿唇,微叹道:“他想让我答应他,以后我们母子由他照顾。”

“你要搬离将军府?”路胜挑眉,心里十分不爽。卫闻那家伙,他儿子现在刚活蹦乱跳起来。多亏了安娘小姐呢!这么快就要带走,他和他儿子怎么办?

“当然不会,我并没有答应他。”钱安娘快速的摇头,她两个月前已经决定了住在将军府而且已经这么做了,如果现在又去卫闻那儿,真的会闹得满城风雨了。她坚决不会摇摆不定的让自己背上那些难听的罪名,还是就这么错下去算了。

路胜看了她一会儿,露出笑容,却似乎有些讽刺:“但你也没有拒绝他。”

钱安娘一窒,他说中了她的弱处。她的确是没同意,也没拒绝,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你在给自己退路,也在给他退路。你维护着你的自尊,没答应他;但你也给了他机会,如果他够死缠烂打的话。”路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我也可以分析事情这么彻底,并不是个只会打山贼的粗人。”

只因为,这件事里有他,还有她。所以他很轻易的就旁观者清了,只是看来卫闻那家伙还不懂,走的时候怅然若失的——他该不该,提醒一下卫闻那家伙呢?

钱安娘有点郁闷,瘪了瘪嘴后说道:“其实你可以不戳穿的,本来连我自己也没想明白。”但他说过之后,她再一想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她顿时觉得自己真够卑鄙的,然后也够窝囊——她还在利用路胜利用卫闻,又还放不下卫闻而希望他来。

路胜哈哈一笑:“我可不会玩卫闻那套,表面上正人君子的不得了,其实暗地里做些对付敌人的勾当,对了他最近动静不太对,我估计他又在盘算什么了。安娘小姐,你对他了解不够深吧?”

钱安娘一偏头,不看路胜恶质的笑容了,口里哼道:“他做什么跟我无关,不过我倒是没听说过他贪赃枉法。”

“不贪赃,是因为你赚的钱够多了,而你从不防他;不枉法。是因为他压根不会让你看见,你无从知晓。”路胜冷笑:“也许当有一天你看见的时候,你会重新考虑是否要和他在一起了。”有时候他还真替她捏把汗,如果卫闻有心的话,她现在恐怕一无所有。

钱安娘索性不听了,蒙上了被子躺在一边去。她现在什么也不愿想,只想安安稳稳将孩子生下来。至于卫闻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所以路胜挑拨离间也没用。

“你睡吧,等你醒了我让丫鬟送补品来。”路胜拍了拍她,转身离去。

钱安娘闭着眼睛东想西想,不一会儿却也真的睡着了,梦里什么也没有,白茫茫的一片……

第一百二十四章:底线 第一百二十四章:底线

一连三天,卫闻没再登门。一如既往的沉默处理府衙最后的事宜以便交接给新任知府。他打算再给钱安娘一点时间考虑,而他也不想逼她太紧,以免害她动了胎气。不过他还是坚持认为,由他来照顾她是最好的。

到了第四天晚上,沉不住气的不是卫闻,而是路胜。

路胜实在难以忍受某人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眼神了,他不顾钱安娘的阻拦,怒气冲冲的去卫闻的新府邸里找人了。当然所谓尚书府门口那几个虾兵蟹将,对他来说一点阻碍也没有,他很轻易的就闯了进去。

路胜闯进去的时候,卫闻正在画画。他画的,自然是钱安娘,但只有背影没有脸。路胜看了一眼后,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有闲情逸致,不过只看背影能解相思之苦?”

卫闻顿时喜上眉梢,放下笔便有些激动地问道:“是不是安娘答应了?她让你来找我的?”他这几天多想去找她,但是……但是他又怕刺激到她,让她情绪激动。所以,他一直按捺着冲动。

“哼,安娘小姐怎么可能点头同意?”路胜冷哼了一声,显然还没有原谅卫闻伤害钱安娘的事情。不过在卫闻脸色黯淡下去之后。他又开口了:“我说你平时就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像个傻子一样?她虽然没有同意,但她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卫闻重新燃起希望,眼里水波闪闪发光:“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将她接回尚书府来照顾?”

“想都别想!”路胜怒道,“我才不放心再将她交给你,你要照顾她可以,但必须来我将军府!我只答应让你照顾安娘小姐到她生下孩子为止,至于你们俩的事情,那还得安娘小姐自己决定。”

卫闻也哼了一声:“如果你不横加阻挠,安娘她不会对我如此。”所以他才要加紧部署,非得将安娘给抢回来不可!当然,在这之前他必须得做一些努力,来换取与那人谈条件的资格。

“你错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干涉过安娘小姐的决定,也没有不允许你们见面。”路胜嘲讽的一笑:“是某些人自己,活生生伤了安娘小姐的心。安娘小姐可不是一般女子,哄两句就好了,就算她给你生下孩子,她也不会因此而轻易原谅你。而且你应该明白,孩子只会让她更加独立,所以这个孩子既是你们之间的纽带,亦是你们之间的绊脚石。”

卫闻心中一凛,不得不承认路胜的话是正确的。这个孩子的出生,将带给他另一个难题——利用,还是不利用。利用这个孩子,是他夺回安娘的最佳途径,但安娘必定不谅解他。甚至可能与他为敌;不利用这个孩子,他就得另想他法,但很显然要艰难得多,也许那时安娘已经和路胜……

就算现在安娘没有动摇,但时日一久他有些不确定,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得想个法子出来防止这种可能发生。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她肚里孩子的爹。”卫闻走到路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往后多多包涵,我会日日拜访将军府的。”

“哼!”路胜嫌恶的偏过肩,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掉头往外走去。要不是不想让安娘小姐太过伤心,他才不会来这里通知这个家伙什么事情!

是夜,卫闻本来打算第二日再去将军府,但心中有种渴望让他怎么也无法宁静下来。到了二更时分,他终是没办法平静,却也知道此时钱安娘已经睡下。他索性带了两名公主派给他的侍卫在身边,往尚书府外而去,他想随意的逛逛。

然而刚到门口,卫闻却被来人堵住了。

“尚书大人,公主有请。”来传话的是公主府的金环,此时她对卫闻的态度已经有了莫大的转变了。神情及言语都恭敬的很。到底是平安公主的心腹,平安公主并没有隐瞒金环银环什么。

卫闻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位姐姐是一点也不肯让他松劲。他轻颔首,改道随金环往公主府走去。

“闻弟,你来了就好,今日父皇还在问起我,探听你的情况。”卫闻一进**安公主府书房,平安公主就从案前走了下来,笑脸相迎。

“公主……”卫闻刚想以人臣之礼见驾,却被平安公主用手给挡住了。

平安公主不甚赞同地看着他道:“我不是说过,私下叫我‘皇姐’的吗?父皇可是多次提过让你恢复身份之事了,只不过你一直没有同意,父皇才打算等你真正接受为止。莫非时至今日,闻弟还不肯认祖归宗?”

卫闻放弃了坚持,站稳了身子,沉默一会儿后说道:“对不起,姐姐。我没想过要恢复我的身份,请姐姐代为转达我们的爹:如果他真的觉得愧对娘,就请他尊重娘的遗愿,让我做一个平凡人吧。”

娘至死没有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他几乎能理解娘的担忧。她是怕他涉足了皇室,到时候又起纷争,毕竟在他五岁那年,也就是荣皇后‘病故’五年之时,皇上已经立了大皇子为太子了。如果他认祖归宗,届时必有人猜忌,以为皇上对荣皇后念念不忘,会有想法另择太子。

从皇上对平安公主的宠爱来看。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的。许多人都说平安公主若非女儿身,恐怕早已被立为太子了。

“闻弟你……”平安公主一时语塞,毕竟母后临终时只有闻弟一人在母后身旁,母后走后身边也一直是闻弟相陪,也可以说只有闻弟才了解母后在想些什么。她虽跟母后共同生活了十年,但如今想起来,母后真的是一个不喜纷争的女人,也从不在后宫立威争宠。

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招来了杀身之祸。有时候不是不争,就可以让敌人放过手的。

“算了,我们先不提这个。”平安公主听他称呼她‘姐姐’而非‘皇姐’,心知他一时不会改变主意,便转移了话题。她招呼卫闻在一旁坐下,然后看着他问道:“父皇倒是问起了路将军的事情,不知闻弟是否有所安排?”

提到这个,卫闻更是心情烦躁了。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姐姐放心吧,我已经在着手部署了。爹派给我的这批人都是千挑万选的精英,做起事来也是事半功倍,届时一旦动手,不会有什么差池。”

“那就好,你尽快安排好此事,等父皇一下令。你就可以动手了。”平安公主笑了,她就知道她这个弟弟不是等闲之辈。

“暂时还不行。”卫闻看了她一眼,下一刻眼神便放柔了:“等安娘她生完孩子再说,现在我不想动。”在得知安娘有孩子之后,他暂停了下边的部署,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管怎么样,她才是他应该放在第一位的人。

“那孩子……”平安公主其实心中也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问道:“是闻弟的骨肉?”

卫闻毫不犹豫地道:“当然!安娘如今怀孕四月,四月前我们日夜在一起,必是我的无疑。”他从没怀疑过,但为了让平安公主相信。他不得不加重了说这话时的语气。

平安公主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怀疑:“但京城百姓都说那孩子是路胜的。”

“那是安娘故意的,她怕我将孩子抢走。”卫闻苦笑了下:“她认为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是路胜的骨肉之时,我就不会不顾自己的名声,认了这个孩子。”

平安公主哼了一声:“到底是我们皇室血脉,怎可胡乱认爹?”她想了想,也认为卫闻不可能连那孩子是谁的都不清楚,再说算时间的话,四个月之前路胜还没有回到京城呢。于是她转头对卫闻嘱咐道:“我看这样,等钱安娘将孩子生下来,你就将孩子接到尚书府去。到时候我在宫里找两个有经验的奶娘,给你带着。”

卫闻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必麻烦姐姐了,我打算就让安娘自己带着,而且安娘也同意我随时去看她们母子。”

“闻弟,你对她还没死心?”平安公主这下子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她这个弟弟不止一直在帮着钱安娘不说,而且口口声声唤的还是‘安娘’!

“姐姐不是也到现在还忘不了姐夫?”卫闻一语道破,在平安公主发怒前及时的转换语气:“姐姐,她并没做错什么,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而且我不认为娘在天之灵会同意我做一个负心薄情郎。要知道,娘就是抱着对爹的误会含恨而终的,我绝不会再重蹈爹的覆辙!”

平安公主看了卫闻半晌,内心也十分挣扎。从女人的角度来说,她的确该帮着钱安娘;但卫闻是她的亲弟弟,她不帮他帮谁呢?她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毁前途吗?她默了许久才说道:“闻弟该不会忘了莫皇后吧?不,不对,她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不过,闻弟可要想清楚,她如今在还我的手里,一旦她面见了父皇——闻弟,你说呢?”

卫闻起先有些愤怒,但他很快地冷静下来,唇角挂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姐姐也不要忘了,现在大宁朝可是内忧外患,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不消我跟姐姐解释吧?要消除路胜这只猛虎对大宁朝的威胁,恐怕还非我不可。因为只有我才最了解他。而我的条件,只是‘在安娘的问题上我有绝对的自由’而已。”

平安公主再次语塞,如果父皇不是瞅准了闻弟跟路胜之间的这种复杂关系,父皇也不会将对付路胜的事情交给闻弟去办。不过对于闻弟的条件,只怕父皇也没有这么轻易会答应,不肯认祖归宗的事情怕是都要惹得父皇大怒了,更别说闻弟还想跟钱安娘在一起。

“父皇要的并不是路胜的人头,父皇不过是想将兵权收回来而已。你要做的仅仅是这样,而且父命难违,皇命更难违,你不能跟父皇谈任何条件。”她冷静了一下,再搬出有利的理由。

卫闻却比她更冷静,勾唇道:“但是爹还要让被收了兵权的路胜,无法察觉的留在大宁朝,继续为大宁朝效忠——要做到这一点,就比较困难了。姐姐以为,如果没有精心的计划与滴水不漏的安排,路胜可能毫无察觉么?”

随即他无所谓地道:“不过如果姐姐不愿帮我达成心愿,那么我顶多做个孝顺母亲而不孝顺父亲也不效忠朝廷的矛盾人物了,我可以在收回路胜的兵权的同时——‘不小心’泄**什么,导致他对大宁朝失望。至于他要去投奔山贼,还是归隐田园,或是愤怒的自杀……那都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从皇上将这件事情交给他,而他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拒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了娘为何不肯告诉他身世的真正原因。当自己的父亲是一国之君的时候,很多事情就真的复杂起来了。

安娘是他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女人,他不得不将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路胜是他值得相交的好友、兄弟,他却不得不设下陷阱来对付路胜——尽管没有殃及他的性命,但这已经是对友情、兄弟情的一种背叛了。

难怪他的公主姐姐也说,皇室是没有平常百姓家的温馨的,如果她不是公主,而是皇子,就算同父同母,也会毫不留情的与他为敌,以除掉他为心中之愿。

他还是怀念以前在钱家的温馨,尽管内斗不断,可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陪着。从十岁起跟着她,他已经忘了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而今再要他改变,他觉得很困难,而且压根不可能。

“虽然我很生气你会威胁自己的亲姐姐,但是我也很佩服你为自己争取爱情的勇气。”平安公主笑着说道,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也许真的让闻弟上了位,到时候她又会后悔,虽然她不知为何。

卫闻此时此刻才缓和了神情,看着平安公主亲切的笑容,也微微的笑。只要他们不阻碍他和安娘,他就义无反顾认他们是他的亲人,心甘情愿替他们做事。

他的底线就在于此。

【望天,请叫我‘狗血四两’吧,因为后面也许还会更狗血的,噗咳咳……】

.

第一百二十五章:我陪你去如何? 第一百二十五章:我陪你去如何?

【谢谢‘天下520’的粉红,那个催更我又没完成耶,就差2000字的说……好羞愧的退下……】

舒服的扭动了一下身子之后,钱安娘从床上坐了起来。昨晚睡的还算不错,最起码没有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而且几乎大部分都跟卫闻有关。剩下的,则是跟未出世的孩子有关了。

她微笑着摸了摸肚子,准备下床。

蓦地,她眼睛瞪大了——房里多了个人,正一脸笑容的看着她。她眨了眨眼,方才恍悟过来,接着便含笑穿鞋,一边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问完之后她又忍不住抬头看去,总觉得面前的人今天有点不对劲,似乎比平时多了那么一点……羞意在里头?或者说,还多了点喜悦?

“安娘,我……我……”

钱安娘已经穿好了鞋,昨晚她本就只褪去了外边衣裳而睡的,此刻她便拿起了外边纱裙往身上批,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朝桌边走去,奇怪地问道:“三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可千万别是卫闻又跟宁白轩干起来了,她还真不想管这事儿。不管怎么说,她好不容易偷的这浮生闲,除了心里的伤痛没办法平复之外,其他一切倒还合她之意。在她生孩子这段时间,外边事情都有范成子帮忙打理,她自己就轻松多了。

钱安娘一走过去,钱红佩迫不及待地就抓起了她的手,有些激动有些兴奋地说道:“安娘,我、我怀孕了!”

“啊?真的?”钱安娘惊愕的瞪眼,这么快?宁白轩才刚娶了她不到两月的时间吧?虽然当初案子一结,他们就低调拜了天地,不过……宁白轩也忒厉害了吧?

“是真的,大夫说快两月了,应该……应该……也许那日便有了吧!”钱红佩一脸潮红,有着新婚的喜悦,却也有着初为人母的兴奋及忐忑。

“呃……”钱安娘小小的受到了惊吓,这宁白轩比卫闻还厉害呐。一次就中!她随即笑着恭喜道:“那真是得恭喜三姐,这下子我们倒有伴儿了,有没有这个打算搬来将军府住?”

她故意调侃钱红佩,想看钱红佩为难的样子,她当然知道这将军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啊?可是……”钱红佩一下子愣住了,讪讪地道:“我想相公他不会……不会同意的吧……”

“我逗你的啦,真傻!”钱安娘笑出声来,这时却也见房外的丫鬟听见屋里的动静,端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了。于是她便先让钱红佩稍候一下,上前去洗漱完毕后,让丫鬟替她梳妆了一遍。

等到琐事都忙完了,钱安娘才邀了钱红佩一同去花园里的凉亭,打算清凉清凉。别说这里的夏天虽不及她以前所在的城市酷热,呆在房里却还是非常闷热的,只有在这水边才会感觉到阵阵凉风,透心的清爽。

路胜白日并不在府里,但府里的下人将钱安娘伺候的非常妥当,因为他们早已将她当作将军夫人了。两人刚坐下不久,便有下人上了新鲜瓜果,都是孕妇爱吃的,当然也是路胜所吩咐的。

“安娘,他对你真的很好。”钱红佩待下人退至凉亭外后,方才小声说道。其实要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会劝安娘嫁给路胜的。但现在,她知道以安娘的性子,不可能不顾孩子,只顾自己幸福。

钱安娘轻轻叹了声,丝毫不否认:“是啊,很难看出他有如此细心的一面。比起卫闻来,倒是路胜照顾我比较多。至于卫闻,则是我照顾他比较多。我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都给他安排的挺好,现在想起来才知道自己是在替人还债。”

“还债?还什么债?”钱红佩微微错愕,有些不理解她为何用了‘还债’二字。

“没什么,我只是做个比喻而已。”钱安娘泰然自若的笑了笑,没让钱红佩探索到什么。虽说钱红佩的确对她没有什么二心,不过到底嫁给了宁白轩,她得防着宁白轩从钱红佩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一个能屈能伸的男人,心思必然深不可测,否则他不会委屈他自己来对她一个小女人示弱,只因她的话可以影响到如今身居要位的卫闻。

她为了将话题转移,便出乎钱红佩意料之外的提起了钱家其他人:“对了三姐,香亚她们如今怎么样了?”

钱红佩果然被她引开了注意力,苦笑了一下后叹道:“还能怎么样?当初案子审结之时大量商家上门要债,后来是陈尚书作主将府邸及其他产业都变卖了,才算是将漏洞补上。香亚和正柔无家可归,只好厚着脸皮寄宿在叔叔家中,但几位姨娘是不能在叔叔府里居住的。前些日子我派人打探过,二姨娘、四姨娘和五姨娘都在城南一间破庙里居住,柏心那五名丫鬟在身边伺候着。”

钱红佩没提到三姨娘马蓉丹,但钱安娘不消问,就猜到钱红佩是央求了宁白轩,妥善将三姨娘安置在哪处庄院里了。当初她之所以那么快原谅宁白轩以前所做的事,而且愿意为他提供一些方便,多少也的确是因为钱红佩的关系。再者她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商场上的人她看来看去也的确只有宁白轩要稳妥一些。

将钱红佩嫁给宁白轩,她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而实际上得到好处的,也许是她也不一定。

但听到柏心五人还在伺候,钱安娘又还是有些诧异:“如今她们哪里还需要柏心五人伺候?还是说,其实她们是在靠柏心等人生活?”

钱红佩笑了:“看来还是安娘你了解她们,就连平民出身的五姨娘,如今一落魄,却也不知如何做回平民老百姓了。如果没有柏心等人在外帮人干活儿,只怕这三位姨娘连温饱都是问题了。”

钱安娘看了她一眼,取笑道:“恐怕三姐也没少帮衬吧?三姐夫知道么?”听钱红佩这几声‘姨娘’,她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看来果真还是她狠心了些,换作是钱红佩怕就做不出来的。

“安娘,我不是看她们几人的面子,而是看在柏心这五名丫头的份上。”钱红佩微叹了声,说道:“当初你深陷囹圄的时候,可是柏心带着管家在母亲房里搜的证物。柏心到底比管家要心细一些,试过许多地方之后终于找到了母亲藏着的遗书。看样子母亲生前虽写下了遗书,却根本没有打算真给安娘你看,所以才藏的那般紧。若不是柏心,管家也未必找得到。”

“这事我知道,日后我自有打算,但目前我什么也不想管。”钱安娘摸着肚子,微微笑道:“等孩子出生之后,我再处理这些事吧。姨娘她们也该受点教训了,这一次我可是差点送了命,我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钱红佩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被陷害的不是她,当初坐牢的也不是她,被丈夫逼着写休书的更不是她。她默然,为钱安娘语气中的苦涩而感到有些心疼。她幸福了,可安娘呢?何况她也不知自己这种幸福,到底是宁白轩的真心实意,还是别有用心。但为了三姨娘以及钱家,她不得不嫁,也不得不时常对自己说自己是幸福的。

“二姨娘呢?二姐没将她安排妥当?”钱安娘察觉到钱红佩的心事,却不容许钱红佩想更多。如果不是宁白轩肯娶钱红佩,再一打压钱家各人的话,连她手下那些势力都要散了。所以这桩婚事,对钱红佩、对她,都有莫大的好处。何况她十分清楚,宁白轩对钱红佩有情,而钱红佩对宁白轩也有意。

既然如此,皆大欢喜。

“说起二姐,我倒不知她是怎么想的。”钱红佩再次苦笑,“虽说已经嫁人生子,但二姨娘好歹是她的生母,她却不闻不问,连去看一眼都没有。我几次拜访郑家,却被拒之门外,还有二姐的亲笔书函,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哦?”钱安娘坐直了身子,微微皱眉。她喃喃道:“这不太可能吧?不管怎么说,二姐都不会绝情至此的。”想起曾经钱菲菲跟她之间的种种,她的确有些怀疑,莫非……遭到软禁了?

虽然最后证明钱昊宇并非水淑云害死的,但以水淑云的作为来说,也算得上是有罪,不然陈尚书不会打了她一顿板子。郑家是书香门第,莫非因为这样而不许钱菲菲认母?

钱红佩隐约有怀疑过,但钱菲菲一封亲笔书函打消了她的怀疑。此时见钱安娘十分肯定的怀疑了,她不禁再度怀疑起来:“安娘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软禁二姐,不准她去见二姨娘?”

钱安娘摇头:“不知道,这几日我准备让路胜陪我去看一下,他们总不至于连路胜的面子都不给的。”在这种时候,权势就显得相当重要了,她相信郑家还不至于阻拦将军进门。就算阻拦了,怕也不是路胜的对手。她想到路胜的火爆脾气,不由得勾唇。

“还是我陪你去,如何?”不悦而冷硬的声音传来。

钱红佩噗哧一笑,而钱安娘则是僵硬了笑容……

第一百二十六章:凉死你活该 第一百二十六章:凉死你活该

钱安娘不用转身,也知道身后来人是谁。

等卫闻大步走近她身边时,她才故意左右看了一下后,凉凉地说道:“不好意思,卫尚书,这里没有多余的座位了。”

这个凉亭很小,本身设计就没有供人驻足的地方,只不过是后来她喜欢在这里看看美景吹吹风,路胜才专门让人打造了一张石桌,及两张石凳。当然了,凉亭本身是有木凳的,不过……

“你以为我不会坐这里?”卫闻坐在钱安娘前方一点距离的地方之后,看着她微愕的神情感觉有一丝好笑。不过很快他就记起了她刚刚所说的话,心里不悦起来。

“我管你坐哪里!”钱安娘发觉自己现在很矛盾,看不见他会伤心,看见他又觉得刺眼而且心里刺痛,那到底是看见他好,还是不看见他好呢?她转过头看着钱红佩,招呼道:“三姐,我们吃东西,别理他。”

说着,她自己先拿过一粒葡萄吃了起来。

卫闻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喜欢吃酸的?”他见那葡萄压根没熟透,还是青的呢。路胜应该不会吝啬到舍不得银子,也不会恶劣到故意整她,唯一的解释是她自己要求就买这样的。

钱安娘白了他一眼,嗤道:“你何时注意过我喜欢吃什么了?”都是她注意他的喜好!她闷闷不乐的想着,用白绢擦着手指。

卫闻被问的有些狼狈,他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内,的确都是她在照顾他。他在钱红佩的抿笑下尴尬地说道:“我以后会注意。”长时间习惯了在生活上事事都由她去安排,他自然不知道这些细节问题了,但他相信以后只要交给他去办,他必然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钱安娘听了他的话也不为所动,本来她一大早神清气爽的,现在却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烦闷。不过她刚刚的确故意气了他,因为她平时也不爱吃酸的,只是怀孕之后有些害喜,没什么胃口所以才爱吃点酸的。她故意不告诉他,过了这段害喜期,她就不会吃酸的东西了。

“你不是说要去郑家吗?我陪你去好不好?”卫闻不顾钱红佩在场,放软了声音央求道。他可不能让路胜陪着她去,那郑家好歹是钱菲菲的夫家,就算是安娘的亲戚了,让路胜陪着像什么样?到时候可别连郑家都以为,她和路胜在一起了,他现在一定要逐渐杜绝这种谣言。

当然卫闻此时还并不知道,他潜在的情敌并不是路胜。实际上,路胜对他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

“不要!”钱安娘立刻否决了他,她看了他一眼后才道:“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再走在一起不太合适。本来,你到将军府来看我就不太合适,请你适可而止一些。”

“那路胜陪你去就合适了?”卫闻有些不是滋味儿地说道,尽管心里醋坛子打翻了却不好跟她强辩。

钱安娘哼了一声:“那可不一样了,你没听说过‘死缠烂打’这个词吗?我可不想被人说成是放不下你,然后死缠烂打不肯离开你,连去郑家也要求你陪着。再说了,还有一句名言是‘好马不吃回头草’。”

钱红佩握拳放在唇边轻声咳嗽了一下,提醒钱安娘说到这儿就可以了。她觉得安娘并没有放下卫闻,否则方才安娘不会在知道卫闻来了之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话说得太满,将来恐怕真的不太好回头了。

钱安娘大概也明白了钱红佩的意思,不过她可不怕什么,她本来就没打算原谅卫闻。她知道她和他的距离正越来越远,而他现在还没认祖归宗呢!等他身份摇身一变成了皇子之后,她跟他就彻底遥不可及了,她是受不了皇家那些约束的。她宁愿落草为寇,也不愿入皇家受那鸟气!

当初平安公主怎么对她,她可是历历在目,所以她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再去卑躬屈膝了。

她只是……只是还没办法放下他而已。她心中一痛,随即又坚强起来。世上那么多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不也照样过一辈子?并不是她很爱很爱他,就非得要跟他长相厮守的。如果要委屈自己换来一份爱情,她宁愿不要,宁愿承受失去所爱的痛苦……

“不管你怎么说,我去定了。”卫闻逼迫自己不去在乎她的冷淡态度与绝情话语,他知道她只是出于气愤而已,毕竟他现在所做的跟她五年前所做的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只不过是她的程度要轻一些,并且是在他们还没山盟海誓之时犯下的错,而他则是生生的斩断了她好不容易缠在他身上的情丝。

他想,他可以理解她。

“胡搅蛮缠!”钱安娘忍不住斥骂了一句,心中却想着:那到时候岂不是卫闻和路胜两人陪她前去了?怎么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外人看起来岂非是她周旋在两个男人中间?

“就当我是为了保护孩子吧,”卫闻退了一步,叹气道:“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的话。”

钱安娘刚起了怒气,却又听他补充了一句而及时收回了已到嘴边的话语,硬生生的转成了——“你今天不忙公务?”她只能在心底骂骂解气了,他别想她有什么好脸色对他,凉死他活该!要是受不了,他大可以别再来了。

“是有点事,不过我想来看看你……和孩子,所以就顺道过来了。”卫闻在她那一记瞪眼下,不得不再度以孩子为借口,搪塞了过去。他在想着,如果他搬出眼泪攻势以及以往的孩子气模样,她是不是会容易心软一些?

不过他又看了钱红佩一眼,心想时机不对还是算了。而且这是在将军府内,他怕是没机会表露只在她面前会表露的神情举止了。

“那你现在看完了?”钱安娘心想他明明有事,却还跑到这里来见她,真是吃饱了没事做。难怪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是原来他身着朝服,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是……”卫闻无奈的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还是没忍住俯头在她颊上吻了一下,然后迅速的闪身离开了,在她气愤的转过头来时他则笑着朝她挥手:“晚上我会再来的,等我。”

“谁要等你?你别再来了!”钱安娘激动的喊道,一边擦着脸颊上的口水,却擦不去那似乎一直停留在上边的温热感。她悻悻的转过身来,见钱红佩一脸憋着的笑意,没好气地道:“三姐你就笑吧,你胳膊肘外拐了!”

钱红佩忍着笑意道:“安娘,我只是觉得他似乎想重新得回你,而不只是为了这个孩子。他一听说路胜要陪你去,立刻就变了脸色,看来他很担心你和路胜弄假成真。”

没等钱安娘反驳,钱红佩又有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道:“不过……以一个男人的立场来说,他能忍受你住在路胜的将军府,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她总觉得卫闻不像是那么薄情寡义的男人,要不然就会走得十分干脆。他已经被皇上升为吏部尚书了,不必这般拖泥带水的,何况他不怕皇上或是那位公主发现?至于这个孩子,卫闻才十八岁,将来有很多机会要孩子。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个孩子对他存在着一定的威胁吧?

如果他还想上位的话。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他不过是因为荣华富贵放弃了我,然后却又割舍不下我们之间的感情而已。”钱安娘对上钱红佩那探视的眼光,稍稍镇定下来,故作难受地道:“但是三姐你说,我怎么可能在他那样做了之后,还若无其事的对他露出笑容?鱼与熊掌自古不能兼得,前程和我之前他必须舍一样,而他选择了舍我。”

卫闻的身份暂时除了皇帝和公主之外,没人知道,连路胜也不知。她不知道卫闻和他的皇帝老子还有公主姐姐在搞什么鬼,但她下意识地就是不想泄露出来,以免惹出什么麻烦。

当初卫闻不告诉她,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身份没有公开,不适合太早被人知道吧?也或许,皇上不肯认他?她这么胡乱猜测着,却得不出一个正解。

“但是他走上这条路,是你一手造成的。”钱红佩摇头,也不知她这个小妹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

钱安娘讷讷地道:“我只是想他做一个官而已,没想到他会跟皇亲国戚走的那么近……”如果早知道卫闻的身世,打死她也不要把他弄进官场里去!上回她去谢谢陈尚书救命之恩,陈尚书还说他再过五年才会辞官颐养天年呢!

“人都有****的,更何况是男人对仕途的渴望?安娘你自己,不也对某些东西有着无比的狂热么?”钱红佩失笑,人总是看得见别人,看不见自己。她也是,从不知自己竟也会患得患失,以前她还笑安娘呢。

“算了算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吃水果吧。”钱安娘伸手去拿,却见钱红佩嫌恶的皱眉,便笑道:“你还别皱眉,再过个一月余,你会求姐夫去买这些的。不过就怕到时候呀,没这些东西了。”

提起这个,钱红佩又甜蜜的笑了,算是勉为其难先试着尝了一颗那酸的有些让人掉牙的葡萄。

第一百二十七章:劲敌出现 第一百二十七章:劲敌出现

钱安娘别无选择地选在黄昏后去郑家。因为路胜最近事务出奇的繁忙,山贼频频出没,像是故意逗他玩儿似的。在这件事上,路胜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与敌人周旋着。所以路胜白日根本不可能抽空陪她去,而她又不想单独跟卫闻一起去……

于是只好选在黄昏后了。

当钱安娘和路胜到了郑家门口之后,发现卫闻已经等候在那儿了,而郑家家主郑先河以及长子郑长青、二子郑长峰三人还有几名下人,都纷纷围在卫闻身边似在阿谀奉承,只是没受到卫闻的理睬罢了。

“他还算识相,没在将军府门口等。”路胜说出了钱安娘这一路来的担心,得到钱安娘一记瞪眼之后便嘿嘿的笑。

钱安娘正是担心此事,她怕卫闻真的跟路胜一起陪她走这段路,那可真不怎么雅观。所以她一路在轿子里都不安心,不停的偷偷掀轿帘看外头动静。但一知道卫闻这么做了,她心里又有点不舒坦,好像不是她嫌弃他,而是他嫌弃她似的。

这边卫闻却是已经看见两人下了轿,便大步朝他们走来,紧抿着唇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过想想也是,有哪个丈夫看见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会高兴?虽然说好像有一纸休书了……

面对卫闻的迎接。钱安娘却低头快速从卫闻身边擦肩而过,并不想当着郑家人的面与他说话。她径直走到郑先河面前,说道:“我想见我二姐,麻烦你让她出来见我一面。”

郑先河在看到钱安娘的那一瞬间,已经明白了她所为何来,不禁当即垮下脸来:“不行!我家三媳妇最近身体欠佳,不想见客!”

“是身体欠佳还是遭人软禁呢——我见一面就知道了。”钱安娘不怒反笑道:“要是我二姐真的病了,我自愿送你五千两银子;要是我二姐遭人软禁,我让我身旁这位将军……踏平你郑府,如何?”

“五千两?亏你说得出口!你如今还有五千两与我赌么?”郑先河显然有些老眼昏花了,一个尚书一个将军陪同他面前的女人前来,难道还不够提醒他知分寸?

倒是一旁的郑长青碰了碰他爹,低语道:“他们……好像是一……”

“不错,我们的确是一伙的,你到底是让我见还是不见?”钱安娘一向都是先礼后兵,此刻见郑先河不给脸,不禁也懒得与他们讲客气了。

“她要进去,你们拦一下我就打断你们的手!”路胜当然只是吓吓,要是他真能对无辜老百姓下手,他就不是什么平叛将军,而干脆去当山贼算了。

郑先河起初被吓了吓,原以为钱安娘就算在将军府,但路胜毕竟是她第二个男人,怎么着也有些嫌弃她,应该不会对她太过看重的。谁想到他这亲眼一见,路胜对钱安娘这么好。

但很快郑先河就壮起胆子来,往那大门口一站。长胡须一飘竟还有些威风凛凛的:“你们官大,权大,我一个小老百姓拿你们没办法。不过,如果你们今天一定要闯进郑府去,那就先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吧!”

“爹……”郑长青和郑长峰同时开口欲劝,但见郑先河瞪了他们一眼后便不再看他们,心知爹的执拗脾气又犯了,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起来。

路胜和钱安娘均是一愣,倒没想到这郑先河还有些顽固,居然不怕武力。两人面面相觑之后,便在心里思索着对策。

“安娘,跟我来。”卫闻此刻却抓住时机上前,一手托住钱安娘的后腰,一手扶住了她的手臂,低语了句。

钱安娘正愣神之际见他如此说,便知道他是想出什么办法了,于是破天荒顺从的跟他往前走了。这一走,她却发现他是径直将她带往郑府内去的。她不禁怀疑他的想法,难道他真想硬闯,拆了郑先河那把老骨头么?不过,他也不该带她去闯吧?

“站住。不许进去!”郑先河一个跨步挡在了卫闻和钱安娘面前,心里又对两个已经不是夫妻的人靠得如此近而目露鄙夷。

卫闻处变不惊地依旧以原来姿势扶着钱安娘,但却说了一番让郑先河郁闷至极的话:“安娘她怀孕四个多月了,现在想见她二姐一面。如果郑老先生一定要强加阻拦的话,我们也无话可说。不过万一安娘肚里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不是我们的过失,而要找郑老先生算账了。告上官府,这好歹也是一条命,郑老先生您说对吧?”

钱安娘耳边尽是他语气轻柔、不失礼貌但却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话,然后她看见郑先河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悻悻的一拂袖,重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但这时卫闻已经扶着她往政府里大摇大摆的去了,而郑先河真的没再阻拦他们。

“你真卑鄙哦,利用自己的孩子……”虽然被他用计成功,但她可没打算夸奖他。

卫闻身形一顿,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是他帮了我们。他还没出生就能帮助我们,说明他会很听父母的话,将来必成大器。”

钱安娘嘴一撇,这跟‘必成大器’有什么直接关系?但这么说着,她已经走到上回来过的钱菲菲在郑府里的房间门口了。后边因为有路胜跟着,倒也没人敢前去阻拦,毕竟钱安娘是孕妇——在宁朝谁都可以得罪,却最好不要得罪孕妇,有什么差池是罪加一等的。

路胜假装视而不见已经几乎是‘抱’的两个人,径直走上前去替他们打开了房门,然后他走到屋内看了一下后,回头有些惊讶地说道:“安娘小姐,你二姐她真的病了!”

钱安娘蹙眉。她还一度笃定了钱菲菲是遭郑家软禁呢,没想到还是真的生病了。她推开卫闻,进了房间,朝钱菲菲所在的地方走去。到了床边她坐下了,看着钱菲菲虚弱的笑脸,不禁问道:“二姐,你觉得怎么样?你怎么会病成这般?”

“没事……”钱菲菲有些喘息,有些难受的皱起了眉头,然后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这是……这是生逸儿时落下的病,隔三差五就会犯上一回,只是这一回特别严重。”

钱安娘稍稍一想,立刻明白了缘由,于是叹了声:“想不到前段时间的事情对二姐刺激这么大,但是其实二姨娘是无辜的,昊宇弟弟并不是二姨娘杀死的。二姐现在应该明白了才对,为什么不将二姨娘好好安顿一下呢?”

钱菲菲摇头道:“安娘,有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我早已嫁作人妇,许多事情就由不得我再任性,何况是要将二姨娘接到夫家来住?别说公公丈夫不会同意,就是我自己,也不会对他们提出这样的请求。”

钱安娘不由得在心里嗤之以鼻,又是什么妇德!看来钱菲菲有了丈夫孩子之后,非但没有如她所愿的将郑家大权揽过来。反而还落了下风。不过她又觉得,从前钱菲菲不是这样的,或者是因为孩子,或者是因为生孩子之后身体不好,的确有些力不从心了吧。

“我只是担心二姐被人软禁,所以才不论如何也要赶来看看。现在知道二姐没事,我也就安心了。”她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塞进钱菲菲手里,说道:“二姐,我这趟来也没带礼物。这些银票你收下吧,给逸儿买点东西,就说是我这个大姨送的。”

“不、不……那怎么行……”钱菲菲急忙推辞,也知道钱安娘经过这一劫之后不再富裕了,便坚决不肯要。

钱安娘见塞了几次都被钱菲菲退回,只好小声说道:“二姐放心吧,我哪儿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呢?二姐还真信钱家在我手里八年,就是表面上这副样子吗?”说完她会心的冲钱菲菲一笑,不容再拒绝的将银票塞进了钱菲菲手里。

这一次,钱菲菲没拒绝了。

钱安娘又跟钱菲菲拉了会儿家常,不多时便嘱咐钱菲菲自己好生休息,然后起身告辞了。大概是因为她自己怀有身孕的关系,她有些不愿跟病人太过接触,担心对肚里的孩子不好。

出去的时候,钱安娘倒是跟郑先河道了歉,毕竟是她误会了郑家人。得到郑先河几声冷哼之后,她自觉无趣便也不愿热脸贴人冷屁股,便与卫闻、路胜离开了郑家。

谁料到在钱安娘与卫闻等人一出郑府之后,钱菲菲的房间里立刻发生了变化。那原本看起来挺忠厚的郑家长子郑长青,与其酸着一张脸的妻子史婷出现在了钱菲菲的房间里。

史婷上前便从钱菲菲身上搜出了尚且来不及藏匿的银票,几乎是以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声音酸溜溜地道:“哟,真是不得了!一个破败的大小姐,居然还能私藏这么多银票!”

钱菲菲轻微喘息着,闭眼靠在床上,不愿理会这群疯子。她就知道,安娘来看她是错误的决定,她这希望这群疯子不要将主意打到安娘身上去。

“都是你没用!”史婷转身就给了郑家老三郑长林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你怎么不去将钱安娘娶过来?娶了这么一个病痨在家里吃闲饭!你要是娶了钱安娘啊……”

她尖声笑了起来,轻轻甩着手里的银票:“那可就不止这么点钱咯……”真是可恶,当初钱菲菲嫁过来时所带的嫁妆,在她想讨好的人眼里竟一文不值!早知道的话,她应该直接精心策划之后,将钱家早一点拿下的。

“你答、答应过……我的,不要……不要伤害其他人……”钱菲菲挣扎着起来了,这一次她的病似乎真的加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恶毒的女人给她下了什么药,害她整日昏昏沉沉的。

“先管好你自己吧!你可别忘了。你的儿子还在山贼手里学怎么杀人呢!”史婷恶毒的一笑,提醒了钱菲菲痛不欲生的事情。

“你……”钱菲菲握紧了拳,随即颓然放开,哀求道:“大嫂,就算我求你了……你让山贼把逸儿放回来吧……要多少钱,我都会去想办法……我可以去找我妹妹先借……”

“不用了,你妹妹既然能一下子给你这么多钱,再加上她又跟了那个将军,想必手里还有比这多出十倍百倍的钱。我与其靠你,不如靠她对不对?”史婷轻蔑的一笑,转身出了房间。借?能借多少?她要的可是钱安娘的全部!因为,那能让她买到那个男人一个夸奖的眼神。

钱菲菲痛苦的闭上眼:安娘,你不该来看我……对不起,对不起……

她什么也不能做,逸儿的命对她来说比什么都宝贵。她只希望,安娘有那平叛将军保护着,不会出什么差错。

此时在郑府外的不远处,钱安娘跟一路吵闹不休的卫闻和路胜翻脸了:“够了!你们俩人一起回去,我自己坐轿回府去!”

说完她就一头钻进了轿子里,坐好后便吩咐轿夫起轿。真是烦死人了,明明知道她是孕妇,不喜欢太吵的嘛。两个大男人,还在吵吵闹闹的要这个扶她,那个扶她。她哪里需要人扶?再说这可是大街上,他们不要脸,她和孩子还要脸呢!特别是卫闻!之前她不过是配合他演戏给郑先河看的,谁想到他却上瘾了,他当她是傻子么?

轿子后边,卫闻和路胜交换了个不服输的眼神,随即同时跟在了轿子后头。连路胜之前所乘坐的那顶轿子,也放空跟在了后头。

而这一幕,刚巧不巧的落在了一个头戴斗笠、樵夫打扮的人眼中。这名樵夫顺着让他感兴趣的人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才缓缓的挑着身上的柴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极缓极缓地从城门口离开了。

如果有人从斗笠下方看见他的话,一定会有人惊讶于一个樵夫竟有如此摄人心魂的美丽眼睛。当然,要撇除掉他那黑黑的、沾满污垢的整张脸……

第一百二十八章:调虎离山之计 第一百二十八章:调虎离山之计

一晃半月过去了。卫闻忙完手里事情的每个傍晚,都会到将军府蹭饭吃。虽然屡屡被路胜笑话‘堂堂吏部尚书连饭也没得吃’,但他为了娘子和未出世麟儿对此充耳不闻。

钱安娘则是对这种情况持续排斥着,但也不激烈的反对。在她看来,她怀的到底还是卫闻的骨肉,哪里不舒服了就拿孩子他爹出气,感觉心里挺平衡的。

这日,钱安娘对着镜子觉得有些奇怪,左转右转之后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她现在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可肚子只有一点点圆,而且从身后看根本看不出一个孕妇的样子。她以前见过的孕妇,肚子可大了,而且身体也会很臃肿的。

她心里惊了惊,该不会孩子有营养****啊发育不健全什么的这些症状吧?

匆匆走到门口,她吩咐伺候她的丫鬟去将将军府的大夫请来,她想详细的问问清楚。

等到大夫来了,听钱安娘说了心里的担忧后,不禁抚须而笑道:“肚子大小问题,乃因人而异。钱大小姐实在不必过于担忧,依老夫的诊断,钱大小姐母子均安。并无异常。”

钱安娘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一面又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她顿了顿,方才道谢:“谢谢大夫了,您先请回吧。”这个大夫是将军府的老人了,她一向待他有礼,毕竟前几回她见路胜对这老大夫挺和气的。

“钱大小姐请安心休息,老夫告退。”大夫说完转身,却在心中叹了口气。他跟随将军多年,怎会不明白将军心意?所以有时候他真希望老天爷安排钱安娘母子无缘,但偏偏她们母子均安,健康的很。这让他有些嗟叹,似乎将军的情路并不一帆风顺啊……

大夫走了一会儿后,钱安娘又觉得有点困,于是吩咐丫鬟将窗户打开让凉风透进来,自己则****和衣躺下休息了。

迷糊间,她做了个奇怪的梦,似乎梦到路胜有些气急败坏的脸,但却不知谁惹得他如此生气,以至于脸形都扭曲了……

就在钱安娘酣然午睡之时,被她所梦见的路胜正率领部下在山贼的老巢前方进行血战。

“将军!山贼放了毒雾!”副将孙虎浴血奋战,一路杀回路胜身边,血红了双眼嘶吼道。这一次他们损失太大了,那些山贼就像是把这些年的账一起堆彻在今日来与他们算似的,几乎是倾巢而动,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偏偏,将军思考了很久,才决定在今日一举端掉山贼的老巢。

路胜紧抿着唇。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今天损失这么大,因为临行前集合,他手下四大副将中有三人缺席,纷纷都是妻子代其前来告假称病!只是他事先已禀告了皇上今日之行动,皇上军饷早已发放,而将士们也早已准备妥当,他无法临时改变主意。部署在前方的将士们,还等着他们发动总攻。

“吩咐下去:撤!”路胜不甘心的低吼一声,狠狠一拳砸在了大石上。不对劲,今天的事情太不对劲了!他有种预感,这件事情里头有人掺和进来了,而且矛头直指他路胜。

到底……是谁?

然而路胜的撤退令没有毒雾散发得快,路胜带着剩下的人没撤出山贼的包围圈,便已经吸入了少量毒雾,头晕目眩之下却又被一路人马给拦截住了。

“将军,我们的后援部队没有来。”孙虎一阵晕眩,跌坐在地,转头一看却见他的将军也跌坐在了地上,便赶紧低声对路胜说道。他觉得事态不妙,有种立刻就要被人宰了的感觉,于是心里对家中的父母妻儿感到愧疚。

孙虎心中遗憾:自己长年跟随将军。很少照顾父母妻儿,临死却也不能见他们一面,他真是愧为人子愧为人夫愧为人父。

“后援?被我们的王给截断了,现在他们在半路跟你们一样呢!哈哈哈……”最前边的一个山贼听见了孙虎的低语,狂笑着大声说道,语气中不无对那‘王’的崇拜。

“我呸!就你那丫,一个打家劫舍的山贼而已,还配称‘王’?”孙虎不屑的吐了一口血水,虽遗憾就此死去愧对父母妻儿,他却并非惧死!

“住口!不许你侮辱我们的王!”那山贼大怒,举刀欲砍。

一声不大却威慑力十足的喝止响了起来:“退下。”声音的响起的同时,从山贼里走出一个头戴黑色斗笠,身穿樵夫装的男人。他背着双手,脚步不疾不徐地,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了离路胜五步远处。

路胜心中一凛,感觉到自己正被一道凌厉的视线打量着,不禁也想透过那斗笠的黑面纱去打量那男人。然而,却只看见隐约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而这时他发现之前那名怒气冲冲的山贼,已经神情恭敬地往后退去了,双手垂直站立,大刀亮晃晃的,竟像他手下那些士兵。

路胜脑子里突然就‘轰’的一声炸开了,他几乎在这些所谓‘山贼’的身上,看到了一只强大队伍所应该有的纪律——他们对他们的‘王’,绝对服从。但令他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与之前情况的对比!

当初他斩杀那些山贼的时候,哪一个不是在打家劫舍?哪一个不是在强抢民女?为什么……为什么跟他现在所见的这些人,完全不一样?

“你。路胜——”樵夫又开口了:“杀了我很多手下。”

路胜一开始就觉得那声音很冷,此刻近距离一听更这么觉得,何况这男人是对着他说话的。他强自镇定,哼声道:“不错,你们杀人放火,欺凌百姓,该杀!如果你是想报仇的话,请便。”

突然那樵夫左侧又多了个男人,笑容温和,十分俊朗。他冲路胜一抱拳,笑吟吟地说道:“路将军,在下沈御风,是王麾下的军师。对于让路将军误会我们是‘山贼’一事,我觉得十分遗憾。”

话锋一转,沈宇风眉头轻挑:“不过路将军说的也没错,路将军所杀的那些人,的确死有余辜。在这一点上,我代我们王,谢谢路将军。”

路胜心里更是一惊,他杀了那么多山贼,照理说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才对,而这个沈御风竟然说代那个樵夫谢谢他?樵夫是王,沈御风是军师。那——他们岂非另有所图?

路胜几乎猜到了他们这般礼遇他,所为何事,他当即沉了脸,撇头:“抱歉,我路胜效忠的只有宁朝而已。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要我路胜归顺,万万办不到!”

“可笑,我对你没兴趣。”樵夫不咸不淡地评论道,紧接着跟上一句让路胜愤怒的想杀人的话:“我对你府里那个女人比较有兴趣。”

安娘小姐?路胜挣扎着欲起,嘶吼道:“混蛋!你把安娘小姐怎么了?!!”

“路将军千万别生气,我们王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觉得一个女儿家一个人在将军府里太孤单了,所以就请安娘小姐到此一叙。”沈御风满意的看见了路胜的紧张,为自己这个计策喝彩不已。就不知,另外一个人是否也会如此紧张了,呵呵……

“真是卑鄙!打不过我们就用这下三滥的招数!居然去对付一个弱女子!”孙虎十分不齿,啐了一口骂道。

沈御风摇着头,十分佩服这两人的迂腐程度:“两位的君子作风我实在佩服之至,不过昔有勾践卧薪尝胆,不也靠西施这大美人儿复国?历来政权只论成败,不论过程,何况我们也并没有对路将军的安娘小姐如何。这并不是王的主意,而是我的主意,我认为一个安娘小姐,足以使路将军看清大宁朝的真面目了。”

见路胜一脸不屑,沈御风不以为意地笑道:“路将军放心,在路将军对大宁朝心灰意冷之前,我们绝不会碰安娘小姐一根头发,而且会让她快快乐乐的生活在我们的保护范围内。但我也奉劝路将军一句:今日之约,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没有谁例外。”

沈御风挥手,立刻有大批手持大刀的人上前,将除了路胜之外的所有听见这番对话的人给带走了。然后沈御风冲路胜眨眼道:“路将军别担心,我知道这些人都是路将军的心腹,所以我不会对他们如何。我不过是怕他们乱说话,所以将他们暂时羁押起来而已。路将军且在此等候个两三时辰,体内微毒自然清了,到时候再回去也不迟。”

“王,请回吧。”沈御风转身,姿势恭敬但神情却一点也不见恭敬。

路胜见那樵夫又看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也瞪了回去。**,今天居然中了个调虎离山之计,而且还知道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搭!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王’为什么要将那些山贼给他白杀,但他知道他一定是被利用了。那些山贼,必定是这个‘王’要铲除的对象,所以那个该死的沈御风才会对他说——谢谢!

******!路胜颓然倒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等待体内的微毒过去,心里却焦急不已。安娘小姐。你真的被他们抓了吗……

.

第一百二十九章:初次见面 第一百二十九章:初次见面

宁静的夏天,好不容易知了没在树上烦躁鸣叫。实在是午睡的大好时机,然而钱安娘的午睡却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继续下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惊醒了她。

她揉着眼睛撑起身来,四下张望却没见着有什么人,不由得心生奇怪。她明明……听见什么来着?

“来人。”习惯性的喊了声,她下床穿鞋。既然都已经醒了,就不可能再睡着了,于是她心里有了点淡淡的气——好不容易完全睡着后没再做梦了。

等鞋子穿好,她却没见到有人进来,偏偏肚子这时候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她不禁提高了音量:“来……”

一个‘人’字戛然而止,她震惊的看着面前蓦然出现的男人。陌生的面孔,她敢确定她从来没见过他,那么他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里?

“钱家大小姐,钱安娘?”男人打量了她片刻,被她看见却并不惊慌,反而像是聊天似的问起了她的名字。

钱安娘呆了呆,下意识地说道:“是,你是路胜的朋友吗?”她想他可能进错房间了,能够进来将军府的人应该是路胜的朋友。最主要的是,这个人身上有着跟路胜一样的气质。似乎也是长年征战沙场的人。

“现在不是,将来……”男人意味深长的笑了:“也许是。”他一步步朝钱安娘走近,朝她伸出手:“听说路胜给了你一块腰牌,出入将军府、城门甚至皇宫都通行无阻,把它给我。”

钱安娘蹙眉,连连后退至床边,斥道:“你太无礼了,我不会给你的!还有,你怎么进来的?”问着,她偏头冲那打开的窗户大喊:“来人,快来人!来……”

“不用喊了,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已经倒下了。”男人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再次朝她逼近:“你不想你的孩子出不了世吧?乖乖将腰牌交出来,我就不伤害你的孩子。”

什么?钱安娘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倒下了?突然她见他从靴中摸出了明晃晃的匕首,朝她比划了一下,于是她一颗心都凉了。她慌忙道:“你不要乱来!路胜他马上就回来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她心中暗忖:或者这人是犯了什么大罪,必须要这块腰牌出城吧。不行,腰牌不能给他!给他了,他不是很容易就逃跑了吗?不过他好像挺可怕的,万一真的杀了她怎么办?也不知道这将军府里是不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你这女人真是麻烦,要不是王有令,我云皓堂堂一员大将怎么会亲自出手来抓你这个女人?”原来这个男人叫云皓,但似乎宁朝没有这么个大将……

钱安娘跌坐在床上,强自镇定地问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抓我?”她就想尽量拖延时间。最好能拖到路胜回来。

“路胜现在自身难保,你最好别妄想他能来救你。”云皓看出她的想法,嗤之以鼻:“再给你一次机会,不主动将腰牌交给我,我只好亲自搜身了。”

“你敢!”钱安娘怒斥了一声,但见云皓迅速的沉下脸来,她先服软了:“好好我给你,你拿了就快离开吧。”说着,她从腰间取下了腰牌,朝他丢过去。

云皓伸手一抓便将腰牌抓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后满意的勾唇:“是真的,算你识相。”他将腰牌别在腰间,然后又拿出一根绳子,走到钱安娘身边就要开始捆。

“你做什么?腰牌都给你了,你还不走?!”钱安娘猛地推开他,想跑开却被他一把揪住了头发,力道之大疼得她一吸气。

云皓松了些手劲,再次不耐烦的皱眉道:“王说过要善待你,但如果你不配合的话,别怪我不客气。顶多,我比你受十倍的苦领罚就是了。”他将绳子往她身上一套。轻轻松松将她捆了个结实,不至于让她随意乱动,却也不会将她捆痛。

钱安娘的确没再挣扎了,她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她还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就在这被捆的瞬间,她心情平静下来了。将军府的人全部被制服,这不能说是一个意外,而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何况这云皓不疾不徐的,似乎根本不怕路胜会回来,想必路胜真的如他所说‘自身难保’了。至于路胜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觉得可能跟她有关,不禁有些内疚。

“你要抓我去哪里?”她被他轻轻拉着绳子那一头慢慢跟着走,不禁羞愤难当,这个可恶的叫什么云皓的男人,有机会她一定要报复他!居然把她像牲畜一样牵着走……

要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早扑过去跟他拼命了,她咬牙切齿地想着。

“因为你是孕妇,我没对你用**,怕你身体受不住。”云皓一边走一边解释:“如果你中途乱叫,我不敢保证你的路胜将军还能活着见你去救他。”

“我问你要抓我去哪里?!”钱安娘低吼,她又不是傻子,身为人质自然不会乱叫了。别说路胜在他们手里,就算只有她一个被抓,那些所谓的官兵也没办法从这个云皓手里将她安全救出。

毕竟,一个能把将军府里全部人都制服的家伙,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看着院子里被捆得结结实实,睁大双眼看着她被带走的下人们,心里如此想着。

“世外桃源。”说着,云皓眼里竟有了一丝温暖的笑意。看得钱安娘有些愣神。

世外桃源?钱安娘回过神来,心想她还羽化成仙呢!不过面对他的手势,她没什么抗拒的钻入了院子里摆放着的一顶轿子。看着轿帘被放下,她通过缝隙查看外头情景,这才看见除了四个轿夫之外,原来将军府里还有大批乔装打扮的人。

她心里暗暗吃惊,这些人动作好迅速,就像被专门强化训练过的大内侍卫一样。但是随即有一部分人隐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随后轿身起来了,她才观察到跟着轿子一同走着的只有云皓以及那些轿夫。

钱安娘叹了口气,看来这真的是一场阴谋,连腰牌、伪装、断后等等事情都计划好了。如果没人发现的话,大不了就是靠那腰牌出城;就算被人发现,那隐藏在暗处的人也会拼死断后,她是一定会被带往目的地的。

她真有些不敢相信,到底是哪路的人马,跟路胜有着这样的深仇大恨。她想她之所以被抓,可能是因为她是路胜这些年唯一带回将军府的女人,所以才惹得路胜的敌人想抓了她威胁路胜吧。不过路胜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了,他们何必费力气抓她来?莫非,他们有其他什么目的?

恍恍惚惚的想着,千百种可能她都想过了。但却不敢确定是其中一种。不知轿身摇晃了多久,她终于忍不住的吐了出来,却尽是酸水。她早晨没什么食欲,就喝了点粥,之前跟云皓对话的时候就非常饿了,更别说现在……

轿身继续晃动,钱安娘继续呕吐着,难受不已。

连酸水都没得吐了,钱安娘才算是缓过劲来,靠在后头微微喘息。真是倒霉,自从怀孕后就还没遭过这种罪。但此时此刻。却突然又有一股令她作呕的气息传来,腥腥的随风钻入她的鼻腔之中,令她皱眉。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一些杂乱的声音,有人语,也有物体被翻动、抛落的声音,她不禁透过那唯一一丝缝隙往外看。

天色还没全黑,路边景象可以看个一清二楚。草地不再绿油油,到处是鲜红的血液;身穿宁朝战服的士兵们七零八落的躺着,尸体残缺不全,恐怖之极;一些朴素打扮的人面色沉着的拖动尸体,似乎是在清理战场。

这一看,她真的是再也忍不住了,连连干呕起来。

云皓目不斜视的走着,一过战场,再往里去就是他们乐家军的地盘。这时他听见了轿内的异声,于是伸手掀开轿帘,往里看了看,顿时皱眉——这个女人!

从她那受不了快昏倒的神情,他猜想她是看见那血腥场面了,于是放下轿帘,喝了一声:“加快速度到前边岔路口!”已经到了他们乐家军的势力范围内,他可以给她松绑了,免得待会儿军师又要骂他。

抬轿的人得令,立刻使出全身力气过了血腥战场,将轿子抬到了岔路口处。然后,他们在云皓的命令下,将轿子放下了。

云皓掀开轿帘,将还在干呕的钱安娘拉了出来。手脚麻利的替她解除了绳索,他皱眉:“我警告你:不要吐到我身上来。”

钱安娘虚弱的鄙视一笑,染了那么多鲜血的大男人还怕这个?她现在整个人都空了,哪里还吐得出来东西?真要吐的话,恐怕只有鲜血了。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她是被谁抓了——那帮山贼。

刚刚的战场上,那些死去的穿着宁朝战服的士兵已经向她说明了一切。敢堂而皇之跟路胜挑战,又敢杀死这么多士兵的,只有路胜长期以来对付的那些山贼了。她这下子是真有些担心了。不知道身上背负了那么多血债的路胜,到了山贼手里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能走吗?”云皓扶着她,感觉她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心里想着一个孕妇不可能故意使什么美人计吧?再说,她也不美。

钱安娘压根没有力气答他的话了,饿的前胸贴后背然后一路吐到现在,她只想自己快点昏过去就好了。她虽然一直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但是不能饿,一饿她就头昏眼花,好像肚子里的孩子在抗议似的。

看了她半晌,云皓终是没有办法了,转头命令手下将轿子给烧毁,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朝乐家军扎根的地方走去。

钱安娘这时也懒得管自己躺在什么人怀里了,乐得舒服不用再受苦,尽管胃还在一阵阵紧缩着叫嚣不舒服,但比起先前她已经好多了。她休息了一会儿听见有人喊‘云将军回来了’,知道是叫云皓的,于是睁开眼去看,心里又有些嗤笑——山贼里也还封将军?

她看见每隔几步的地方就站着身穿淡蓝战服的士兵,但决计不是宁朝那种战服。每个人都规规矩矩的站着,目不斜视,只是在云皓经过的时候垂下眼光表示尊敬。这正规的场面让她产生了些微的惊讶,怎么看也不像是进了山寨,反而像是进了军营。

抱着钱安娘的云皓停住了,似乎还微微躬了躬身。

钱安娘看见他有些性感的嘴唇微微动了,清楚的说‘王,我把她带回来了’,于是她又朝云皓正对的方向看去。咦?一个带着黑色斗笠遮住整张脸的樵夫?云皓称呼的‘王’,是这个樵夫?

当然,她不信,于是她又朝一旁看去。这一次她看见了一个帅哥,神清气爽面目俊朗的,面带温和的笑容,让她一看就好喜欢。她觉得云皓叫的‘王’,可能是这个帅哥。

令钱安娘失望的,樵夫开口了:“她怎么了?”

云皓感觉到钱安娘打了个寒颤,不禁在心中觉得好笑,王的气势真是怎么都遮不住,这女人怕是也感受到了吧?他表情镇定地说道:“她怀孕了,害喜情况严重,一路吐着来的。”

“不……是……”钱安娘记仇着呢,尽管身体虚弱得很,她却还是反驳了云皓的话。她是因为被他虐待不给饭吃,然后一路颠簸,并且看见那血腥场面才一路吐,然后导致这样虚弱的。当然,后边这些话她没力气说出来,她觉得她快晕了。

一阵风吹来,被称作‘王’的樵夫,所戴斗笠上的黑色面纱,轻轻飘扬了起来。

钱安娘意识有些涣散了,但她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好、、好好美的……凤眼……

“你……”她挣扎了一下,云皓一个没注意任她跌落。她是情不自禁被吸引的,尽管那张脸上黑黑的,满是污泥,但那双凤眼的美丽,却怎么也遮不住。

在意识到自己将摔落在地的瞬间,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为了美丽的事物而伤着肚里的孩子,但她全身力气尽在这挣扎间消耗殆尽,随即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接住了她即将落地的身躯。

.

第一百三十章:父子对阵 第一百三十章:父子对阵

【谢谢‘乐衍无若’的礼物。y(^_^)y】

斜阳下,一个跌跌撞撞的高大身影终于抵达城门。

“什么人?!”守城士兵喝斥道,看那人模样十分狼狈,不免生出几分警惕心,最近山贼实在太猖獗了。

“我,路胜,迅速派人去将军府查探钱安娘的消息,有异状即刻回来向我报告!”路胜站不住而倒了下来,他体内余毒其实未清,但他还是挣扎着回来了。他担心安娘小姐的安危,但此刻他全身力气都被抽干,只能让这士兵前去看看将军府情形。

那士兵急忙上前将路胜扶了起来,一看果然是平叛将军路胜,随即肃然起敬:“是,将军!”他转头便喝道:“来人,来人!”

随后,几个士兵遵循路胜的命令,将他扶到一旁休息,而前去将军府的士兵早已骑快马去了。

路胜闭着眼暂时休息,没人知道他冷静的外表下,内心其实早已崩溃。他恨他自己落入敌人圈套。还害得安娘小姐……

是他太轻敌了,那个被称作‘王’的神秘樵夫,那个俊朗的军师沈御风,还有他们那些训练有素的手下,无一不在嘲笑着他这些年被欺骗的事实。他的确是战无不胜,可他却在为他人做嫁衣裳!那些被他杀死的山贼,原本也是这些人想要杀死的,不过借他之手而已!

“启、启禀将军……”从将军府回来的士兵脸色苍白,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盯在自己头上,却不敢对视,颤声禀告道:“将军府所有人被缚在院里,钱大小姐……钱大小姐不知所踪。小人带回了将军府里一名下人,据他所说有人将钱大小姐带走了。”

路胜一听,更是感觉全身无力。竟然……是真的……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但心里却有了另一丝担忧——将军这是怎么了?似乎是打了败仗?那朝廷……

赢下千场小功,输掉一场大过。这道理,士兵们都懂。

“迅速去通知吏部尚书卫闻,告诉他钱安娘被山贼掳走的消息。”路胜有气无力地说道,他现在根本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他非常有自知之明,他只有匹夫之勇。论心机论智慧还是卫闻比他高,营救安娘小姐的应对之策只能交给卫闻去思考,而且他相信这一次不是意外——那些人布置了这么多年的计划,竟在今日选择自己打破,为了什么?

不单单只是要拉拢他路胜而已,他有种预感他们准备好了,这是第一步行动。一个钱安娘被擒。他路胜被制约,如今掌握了宁朝绝大部分政务的吏部尚书卫闻更是要被制约,他们的确很聪明。

皇城……可能要陷入恐慌之中了吧……

得了令的这名士兵不敢耽搁,立刻骑上快马奔往尚书府。此刻已近黄昏,正是官员们回府的时刻。

但士兵在尚书府门口却没得到吏部尚书卫闻回府的消息,只得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一直到天黑时分,才看见一顶官轿慢慢的往这边走来。

士兵虽不解已经休夫的钱安娘跟这位尚书大人还有什么关系,但将军的命令他却是不敢耽搁,当即就不顾礼节的奔上前去,跪下禀告道:“启禀尚书大人,小人奉路将军之命前来禀告:钱家大小姐今日被山贼掳走,下落不明。”

“停轿!!!”轿中猛然传来一声大喝,随即轿子落地,卫闻大步跨了出来,脸上已无平日的冷静与严肃,全然是震惊……及慌乱。

“你说什么?安娘她不是好好的在将军府?怎么会被人掳走?”而且还是山贼?卫闻大吼,双手不知不觉捏紧了衣角,从未有过的恐慌在他心底慢慢滋生。

士兵肩膀颤了颤,下意识竟觉得这位尚书大人比将军还要恐怖。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才答道:“回尚书大人,钱大小姐是在将军府被掳走的,整个将军府的人全被制服了。具体情况小人也不清楚。路将军一身是血的回城了,但幸好没受重伤。”

他管路胜去死!!!卫闻的愤怒差一点就在人前爆发了,竟然让安娘在将军府被擒了,路胜……

等等!

卫闻紧蹙眉头,山贼能在将军府掳走安娘,绝对不是一次意外!这种便利,是谁给他们的?路胜一身是血的回来,莫非是去与山贼交锋而败了?

计划被提前催动了!

“你的马给我。”卫闻的怒气骤然间高涨,骑过那士兵的马就朝皇宫里冲去。他敢肯定,这事跟他那位‘爹’脱不了干系!只有那个人,才能暗自命令他手下的人,提前演这出戏。

一路奔到皇宫门口,侍卫们见卫闻竟骑马而来,而且似乎来意不善,不由得纷纷上前阻拦。但由于卫闻深受皇上器重,侍卫们也不敢伤了他,只敢一面与他周旋,一面派人飞速去禀告皇上。

不一会儿,侍卫们接到圣上口谕:放卫闻进去。侍卫们立刻就放手了,这可是皇上说的,最起码不会因为卫大人冲撞了皇上而惩罚他们。

卫闻直奔御书房,但见御书房里除了皇上之外,还有其他两名大臣。忖度之下,他跪了下来:“臣有要事禀告皇上,请皇上屏退左右。”

两名大臣互换了个眼色,均觉得这卫尚书实在是太逾矩了,身为人臣竟有以下犯上之嫌。

不过皇上却没什么想法,挥了挥手道:“除了卫卿,其他人都出去。”他这一声令下。所有人自然都跪安后出去了。

“路胜怎么回事?将军府怎么回事?安娘怎么回事!”其他人一走,卫闻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此刻并不是在看皇帝,他从来没真正惧怕过这个皇帝。

“你这是什么态度?”皇上皱了皱眉,但碍于卫闻的脸色的确有几分异样,他便说道:“你一直按兵不动,你可知道他们却一日比一日动的厉害?如果路胜果真降了他们——大宁朝,危!”

“所以你就瞒着我偷偷下令?”卫闻冷笑:“既然如此,你何必将事情交给我去办?”害得他那么为难,那么挣扎,那么痛苦,却不得不在安娘和路胜之间选择安娘。结果到头来,他还是没能保住安娘,从头到尾他都在被这个看似慈祥的老人耍着玩!

“计划是你想出来的,不是吗?”皇上缓缓露出笑容,赞赏的看着他说道:“朕就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只要你想,你就能。”

“我的孩子呢?你就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卫闻紧握着拳浑身颤抖,私下里他叫过这个人无数次‘爹’,但却是这个‘爹’害了他的娘子跟孩子,他恨不能从未叫过这个字!

“什么孩子?”皇上起身,走了下来,微微蹙眉:“你是说钱安娘肚里那孩子吗?朕听说,那是路将军的。难道……”

“只要是她生的,都是我的孩子!”卫闻撇开眼,不想解释孩子的问题,在他想出万全之策以前。

片刻后他转过头来:“她已经休了我,我不再是钱家姑爷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你自己也说过,不希望路胜离开大宁朝,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对付路胜也喜欢的女人?”

皇上眉头皱得更深了,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惊讶地道:“你是说。今日他们抓走的是钱安娘,而不是路胜的儿子?”

“难道不是你故意为之?”卫闻激烈的反驳了一句,随即觉得不对劲。

不对,皇上应该知道他对安娘的感情。安娘被抓,他必定心急如焚,皇上不会这么做,断了自己的后路。计划一开始就是要让那帮人抓走路胜的儿子,但现在抓走的却是安娘……

他心里一惊,莫非对方知道一个她,可以牵制宁朝之中举足轻重的他和路胜一文一武两人?

“胡说,朕怎么会故意让她被抓走?最起码你现在还对她无法忘情,朕可不想你发疯。”皇上微斥,为儿子的不相信,心里也一声叹息。但他不像卫闻,不会因为一个钱安娘而乱了分寸,他只是在想他是不是还是低估那帮人了。

面对儿子怀疑的眼光,他轻咳了声,不得已便解释道:“朕让人放了消息,路胜的儿子在客栈前被奶娘带着玩耍,按理说他们应该会在客栈中掳走路胜的儿子才对。既然现在发生了这种意外,朕虽然遗憾,却也没有办法。”

“不是意外!”卫闻一抬手,打断了皇上的话,他语气沉重地说道:“你真的以为,这是一场意外么?这不是从客栈门口带走一个小孩子那么容易,而是从守卫森严的将军府带走一个会叫会跑的大活人!”

如果没有精密的部署与安排,而且是早有计划,他们不可能将安娘带走的这般悄无声息。

“朕很高兴,你终于看到他们的实力了。”皇上身体早已不如从前,说完便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卫闻抿着唇,转身离开。他还是恨,要不是皇上自作主张,安娘不会被擒!在安娘安全脱险之前,他不会给这个人好脸色看!

皇上看着卫闻什么也没说的转身离去,脸上笑容却愈发深了。也许钱安娘被抓走并不是什么坏事,这应该能激发他这个儿子的……斗志吧?

他要的,就是这个儿子出手。

宁朝表面宁静。但十九年前那场错误已使得他失了优势。被他定为‘山贼’的那帮人韬光隐晦,如今不可同日而语,当他知道时已经为时已晚,无法瞬间剔除。他不敢信任朝中任何一个大臣,偏偏所有儿子中无人能担此大任……

他刚好在这时失而复得这个儿子,也许是老天爷察觉到了他的悔悟之心,不忍见到大宁灭亡。

.

第一百三十一章:军师与王 第一百三十一章:军师与王

钱安娘睁眼的时候。见到窗外有一丝阳光透进来,顿时有些惊讶:她昏迷了多久?她只知道在那淡淡的黄昏后,她因为一双美丽的眼睛而用尽最后力气,导致昏迷。之后的事情,她却是一点也不知。

想起之前的事情,她心里一慌便抚上小腹,感觉那圆滚滚的小东西还在,才长吁了口气。小宝贝啊,妈妈可只有你陪在身边了,这次是妈妈不对,下次妈妈改正。

她一边自责着,一边在心里安慰着孩子,肚子却传来咕咕的叫声。她正欲下床,却见床前坐着一个男人,唇含笑容地看了她好久了。再仔细一看,她‘哦’了一声——原来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王’?

“你姓王是吧?”钱安娘在他的注视下翻身下床,检查自己的衣物后比较满意地抬起了头看他:“不管你为了什么抓我来这里,不过现在……我饿了。”

沈御风吹了声口哨,赞许地道:“还算不错,没有尖叫,传闻中的女奸商果然与众不同。不过。我不姓王,我姓沈。”

说完,他拍了拍手掌,随后进来一名下人,他便吩咐下去准备膳食,那下人则一脸恭敬地迅速退下了。

“那朵云不是叫你‘王’么?”钱安娘看着他的笑容直觉认为这人不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她很不怀好意地讽刺道:“我以为你姓王,而且名字是……”

王八蛋。

他骂她‘女奸商’,她当然要骂他‘王八蛋’了,礼尚往来嘛。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钱安娘还是看着他的神情一眨不眨,防止他突然发怒。

沈御风突然大笑起来,笑了很久都没办法止住。在看见钱安娘一脸不悦的坐在桌前,似乎在迫不及待等待膳食后,他才也起身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了:“钱安娘,你可真会拐着弯骂人。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在我们王面前玩这一套,不然你会尝到苦果。至于我嘛……”

他耸肩:“没所谓了,反正我一向喜欢有趣的东西。”

“我是东西,你不是东西。”钱安娘毫不留情地还嘴回去,心中却想着既然他不是‘王’,那说明云皓所称呼的‘王’还是那名有着美丽凤眼的黑脸樵夫了?虽然她知道那樵夫是故意涂抹了脏东西在脸上,不过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听见他声音时那种冷意,直觉上认为此人不好接近。

沈御风又大笑起来,最近日子绷太紧了,出现这么个女人感觉还挺不错的。最主要的是,他想看看她在他们王面前,敢不敢这样说话。整个乐家军里。怕是只有他一个人才敢,不知有没有第二个,还是个女人。

此时下人在外轻轻叩门了,沈御风便停止了笑声,吩咐下人进来。

下人们将饭菜放上桌,便陆续出去了,但钱安娘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却有些反胃的皱起了眉。她的害喜期比较长,虽然快五个月了可她还是喜欢吃清淡的食物,而且每次进食非常少。

沈御风看她瞅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半晌后,拿起碗慢吞吞的去舀那唯一的一碗玉米粥,然后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但仅仅吃了那么半碗之后,她却放下了碗筷,毫不介意的取下腰间手帕擦了擦嘴,似乎不吃了。

他讶然道:“怎么?不合胃口?”他可不敢把她怎么着了,不然王一定整治他。原本要掳劫一个女人,王就不怎么乐意,要是再出了什么岔子,可就真的完蛋了。

“没有,粥很好吃。”钱安娘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表扬了一句后解释道:“但我一直是这样的。每天要吃上十来餐,不过吃的都不多,而且喜欢清淡一些。”

沈御风释然了,笑道:“钱大小姐的吩咐我记下了,往后我会专门让人准备钱大小姐爱吃的东西,钱大小姐尽管吩咐外边人就是了。”没想到这女人吃软不吃硬,他不过是简单一句问候的话,她却先将态度软了下来。

实际上沈御风错了,钱安娘软硬都吃,属于绝不亏待自己的那一类人。

“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随我意,只是不要试图逃跑就行了,对吧?”钱安娘苦笑了下,见沈御风不置可否的态度,便忍不住问道:“路胜呢?我可以见他么?”

沈御风煞有介事地以手指抵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地说道:“这会儿体内的毒应该散了吧,想必正在通知卫闻,然后跟卫闻一起想办法营救钱大小姐。不过他吃了有生以来最大一场败仗,身边亲信都被我们羁押了,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对付他。我是觉得他情况是有些不妙啦,钱大小姐觉得呢?”

钱安娘瞪眼,然后颓然垮下双肩,坐在桌前没有说话。原来路胜没有被擒,而且听这男人的口气,他们是早有预谋的。她真不该住进将军府,连累了路胜,她深深的自责着。

“不用自责了,就算没有你,我们也能赢下这场仗。”沈御风满不在乎地说道,随即叹气:“但是伤亡会很大。我是指两边。你知道宁朝人少,再经历一场浩劫的话可能会更少,所以我们也只好利用利用你,看看能否以智取胜了。”

钱安娘哼声道:“有什么区别?如果真的为天下苍生着想,你们就不会沦为山贼,跟大宁朝作对了。”突然她心中‘咯噔’一声,讶然抬头看向沈御风——他们要造反?

她随即****一声,瞧她这老糊涂!这帮人早就跟宁朝对着干了,像打游击战似的跟路胜纠缠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下手抓了她,试图让卫闻和路胜两人自乱阵脚,难道还不明显吗?

“谁说我们是山贼?”沈御风似乎非常不悦,沉了沉脸色后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态度不同之前:“我们是正规乐家军,对于我们来说,宁朝官员才是真正的山贼。而宁朝皇帝——”

他重哼一声:“是最大的强盗头子。”

“岳家军?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们是忠良岳飞的后代吧?”钱安娘唇角逸出一丝笑意,打趣着他,但也听出他语气中对宁朝皇帝有着极度痛恨之意,便不由得对这所谓‘正规军队’感到了一丝好奇。不知道,这支军队到底是怎么来的,现在规模又有多大。

“乐曲的‘乐’。”笑容又重回沈御风脸上,他解释道:“因为我们王很喜欢听曲儿。后来又取‘欢乐’之意,我们便正式命名为‘乐家军’了。”

钱安娘突然因他的笑容而感到有一丝动容,其实……他们也渴望着和平与欢乐吧?不然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她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的王叫什么名字?”

沈御风站起身,微微行了一礼后道:“在下姓沈,名御风。乐家军有我,御风而行,战无不胜。”

钱安娘被他的模样逗乐,这男人还真是大言不惭。她又掏他的话道:“既然乐家军有你就行了,那你们的王呢?我看,你可以取而代之了嘛!”

沈御风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佯装无事的左顾右盼,便沉声道:“我们王姓季名墨,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我不过是王身边一粒沙。”

钱安娘刚咀嚼完那什么‘王’的名字,顿时吃惊地道:“寂寞?”还真是个不吉利的名字,不过宁朝皇帝的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宁愿。她觉得这里的人可能取名都有点怪,不过最终还是姓氏问题吧。

又听到后面沈御风对季墨表忠心的话,一粒沙啊,她忍不住想歪了。一个爽朗一个内敛,一个温柔一个冷酷,多么的黑白配啊……不过,等等吧,如果那个季墨要当王的话,可能还是喜欢女人的。

所以沈御风这种畸恋注定得不到回报,她有些同情的看着沈御风,安慰的话没有出口。

钱安娘故意在心里抹黑沈御风对季墨的忠心,沈御风却也并不知道她那些龌龊思想,只觉得她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怜悯起来了,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怜悯的。

“军师大人。”门口传来一声轻唤,再次让钱安娘觉得奇怪,难道这个山贼窝……哦,不,是乐家军。难道这个乐家军里就没有一个女人吗?刚刚给她上菜的,全都是小厮。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妙,整个山贼……乐家军里,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吧?面对如饥似渴的男人,她有些后怕的摸了摸小腹,让肚里的孩子给她些勇气。应该不会的,如果乐家军真的有沈御风所说的那样正规的话,而且他们不是要靠她来约束卫闻和路胜么?

“进来。”沈御风转过脸去,见是季墨身边唯一的小厮季林,立刻肃正了脸色,问道:“什么事?”要不是有重要事情,季林是不会来这里找他的。

季林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钱安娘,最终还是说道:“军师大人,王他又病了,烧得厉害却不让人接近。”

钱安娘倒是一挑眉。心想他们的王也会病?看来,只是王而不是神嘛,他们却将他当神仙一样敬畏崇拜。不过,她好奇心一向是比较重的,她其实倒是很想看看那个季墨长什么样子,有那么一双美丽的凤眼呢!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沈御风蹙紧了眉头,等季林先行一步后转过头来,却见钱安娘脸上似乎隐隐有笑意,不免真的有几分动怒了。他冷冷地道:“钱安娘,你说真到了那一天——卫闻他是要他父皇的江山呢,还是要你和孩子呢?”

钱安娘呆住了,看着沈御风转身离开,她有种乌鸦飞过头顶的感觉。这帮人……竟然连那样的高等机密也知道?卫闻是荣皇后之子的事情,可真的没几个人知道啊……

她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到椅子上坐下,靠在椅背上后目光有些呆滞的想着:她就想做个有钱的富姐,一生不会被‘饥寒交迫’四个字给缠住,却怎么就掺和进这种国家大事里来了呢?

选个乞丐就是皇子,恩爱短短几月却发现原来是世仇,刚一休掉却又怀了他的孩子,打算靠另一个男人过活却被抓到这里来——早知道她上辈子应该去买彩票啊?这中奖几率实在太高了,她悔不当初。

自我嘲笑似的安慰了自己几句,她终于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就想好好过日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顶多内斗一下什么的,可怎么就那么难呢?现在就想跟孩子相依为命,却怎么也达不成愿望呢?她除了比较爱钱比较自私一点之外,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啊……

去而复返的沈御风没想到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女人会在这里哭,隐忍的啜泣让他在门口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取笑似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却原来也只会‘人前笑,人后哭’啊。”

钱安娘放下手,吸了吸鼻子反驳道:“孕妇都比较爱哭,你不知道吗?再说我被卫闻抛弃很久了,我心中难受所以天天以泪洗面,你就忍着吧!”

沈御风再次一愣,被抛弃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真是个古怪的女人。他摇了摇头,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说道:“我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忙?”钱安娘以手帕拭泪,不解的看他。

“我们王病了,希望你能去照顾他一晚,明日他便会好了。”沈御风没说原因,但他的神情已然说明他若不是没办法,就不会来找她。

钱安娘顿时板脸:“不去!他是你们的王,又不是我的王,我凭什么要照顾他一晚?再说我昨天被那个云皓虐待,到现在还没恢复体力呢,我没精神。”说着她就转身朝里屋走去,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沈御风眼尖的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便往外拉:“钱安娘,你不是来作客的,由不得你不去!”

钱安娘原想挣扎的,但碍于他那句‘你不是来作客的’而放弃了此类想法。要真是把他们惹恼了,说不定连粥也吃不上了,饿坏她孩子怎么办?

唉,她边走边想着: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人来救她……

第一百三十二章:强者的脆弱 第一百三十二章:强者的脆弱

沈御风拖着钱安娘到了一间木屋前。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后,警告道:“别试图用王来威胁我们,即使王的性命在你手中,整个乐家军也不会受你要挟而屈服。要是王出了什么岔子,你就是宁朝的大罪人,所有人都要为王陪葬。”

说完,他将钱安娘推了进去,关上了门。

“喂……”钱安娘用手拍门,却发现门从外边反锁了。她想着沈御风的警告,心脏不禁收缩了下,没想到她一路上的胡思乱想竟被沈御风看穿了。看来这个沈御风,不愧为乐家军的军师啊。

她无奈的转身,见床上躺着那名樵夫,乐家军里所谓的‘王’。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又想着要不要真的如沈御风所说——照顾他们的王。

挣扎了几下后,她还是朝床边走去,毕竟她现在不是来作客的,万一真惹怒了这群什么乐家军,想必日子不好过。听沈御风言语间的狠厉,她认为这群人很好相处,只是不能触及他们的底线。

“请问下你是不是病了?”钱安娘看着那背对着她的名叫季墨的男人。不客气地问道。接着她看见床前有一张小凳,凳上放着一碗尚且冒热气的黑色汤药,看样子就很苦。那应该,是给这个男人喝的药吧?

这男人还真病了?

半晌得不到回答,钱安娘不愿跟自己的大肚子过不去,于是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去掰季墨的身体。一接触到他的肩膀,她心里才真的一惊:好烫!

“啊痛……”她深深蹙眉,来不及看清楚季墨怎么出的手,她的手腕就被他握住似乎要折断似的。但紧接着她被放开了,她看见季墨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坐起身来退离她稍许。

她无意识地揉着手腕,眼睛却忘了该怎么眨,也忘了吼这个男人一通——因为他差点折断了她的手。

这真是个美丽的男人,如同她第一眼见到他那双美丽的凤眼时的心醉感觉。此刻他头上没有黑色斗笠的遮掩,脸上也没有那些脏东西的伪装,一双狭长微翘的凤眼正深深的凝望着她,挺立的鼻子圆润无瑕疵,两片唇不薄不厚恰到好处,微微抿着,唇色不会太艳红,也不会太苍白,脸部轮廓滑腻的更是让人惊艳。

长得这么美,气质又这么迷人,却是个反贼头子,真是可惜了……

钱安娘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心儿怦怦直跳。一面命令自己这个快当妈**女人撤回视线,一面却根本不受大脑控制的盯着面前的男人贪婪的瞧。她知道自己一向抵抗不住可爱的男人,但却不知道自己对美丽的男人也没什么抵抗力。

现在,她知道了。

“你进来做什么?”季墨在她无礼的注视下并没什么感觉,此刻他头昏脑胀,全身虚软无力,最后一丝力气已经在刚刚捏住她手腕时用尽了。

钱安娘这时才回过神来,讪讪的笑道:“噢,噢……是沈御风让我来照顾你的。”她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他两眼,低头将那碗药端了起来,看了看那黑乎乎的药汁之后,重新抬头看着他笑:“听说你很不乖,不愿吃药,也不愿让人照顾。”

方才来的路上,沈御风已经大致说了季墨的情况,只说每隔一段时间季墨就会犯热病,也不准人照顾。他们曾派小厮进来过,却全被季墨丢出了门外,就连一直伺候季墨的贴身家仆季林也不例外。

但是,季墨对女人很好,从不会对女人不敬——任何女人。

不过乐家军里是没有女人出现的。这是季墨的命令。所以就算季墨犯病,乐家军里也没有女人可以照顾季墨。

这次却有了例外,钱安娘以人质的身份来了,刚好碰上季墨犯病,这让沈御风松了口气。这一回,他们的王是再也没有机会不喝药,从而白白熬着这么痛苦的一晚了。

季墨微微蹙眉,已经想到是谁擅作主张,让这个女人进来了。

钱安娘情不自禁地说出口来:“你连蹙眉都很好看呢!”哦,真是个美丽的王,她想她要不是先爱上卫闻,一定会失心给这个季墨的。不过呢,这个男人肯定不好爱,毕竟爱上他就等于自残,他的野心很大,身边也肯定不止一个女人。

季墨一言不发,接过她手中的药碗,眉头蹙得更深了。但为了让这个女人早点出去,他闭上了眼,仰头将药碗里的药汁全喝了下去。然后,他将空药碗丢在了地上,药碗打了几个滚后停下,竟没破。

钱安娘挑眉,没想到这个季墨真的会对女人例外,她暗笑自己似乎有了特权,做女人真好。

“你可以走了。”季墨喃喃道,眼前的女人似乎有些模糊了,他的头好痛好晕。坏脾气不知不觉收敛了起来,内心的脆弱在眼中呈现出来。

“不行。我要照顾你到明天早上去。沈御风说过了,你每回都会烧上一日****,要到第二日早上才会退烧。”钱安娘的心微微颤抖,不知为何看着那双美丽的凤眼流露出脆弱,她会感觉到心痛。

季墨的意识逐渐涣散,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往事,眉头越蹙越深。

钱安娘见他闭上了眼,微微有些失望,她还想看他的眼睛。不过喝完药的病人是该多睡一会儿,于是她替他拉好被子,转身坐着想心事。

刚刚来的路上,她见到许多正在操练的乐家军,顿时明白了沈御风所说的‘正规’,不是随口说说而已。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一点不似她上回所见的山贼脸上流露出来的猥亵,说明这些人和山贼根本不是同一批。

她有些叹息的想着:路胜跟山贼纠缠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找不到山贼的老巢,她甚至经常听见路胜在书房里跟孙虎他们发脾气,说这些山贼简直一天换一个地儿。那时她还想着山贼就是山贼,本来就居无定所,再说如果山贼真的占山为王,那岂不是等着宁朝派兵去围剿?

现在她才知道,乐家军才是占山为王的真正幕后力量。而那些替死鬼的山贼不过是用来迷惑路胜甚至于宁朝的障眼法而已。想必在宁朝的轻敌下,在所有人以为山贼不过是流窜作案的****团伙的时候,乐家军已经开始慢慢发展壮大起来了。

而今,就是他们开始收网的时候。

她有一丝担心,却不是担心她自己和肚里的孩子。在看过了乐家军的严律以及季墨本人之后,她知道这只乐家军是真的正规军队,甚至组成了一个小朝廷——有王、将军、军师、士兵。她不得不说她佩服季墨的统领能力,能在宁朝眼皮子底下建立起这样一支军队,并非一般人所能做到。所以,她相信他们不会伤害她,因为他们不是山贼。

她担心的。是路胜和卫闻。宁朝如何无关她的事情,历史上有太多太多改朝换代的先例了。但是路胜对她太好,又是一根筋的人物,冲动前从来不考虑后果,她真怕他会因为她在乐家军手里而做出什么傻事。

至于卫闻,她是不想担心却又不得不担心。他到底是她腹中孩子的爹,也是她两世唯一爱过的男人。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要扛起大宁朝的重担,到时候他必然不能两相顾全。她知道他对她还有情,但是他能为了世仇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说明他一定会为了他的身份及责任再放弃一次她和孩子。

钱安娘微微叹息了声,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可她还是会伤心,因为她是女人。

“娘……”一声幽幽的叹息,像是在附和着她的叹息似的,在她耳边响起。

她转过身,见季墨脸颊上染上了一丝艳红,不禁有些惊诧。怎么他喝了药,还是一点起色也不见?难道他真的要如沈御风所说的,烧上一日****才会好?思忖了片刻,终究是不忍看着如此迷人的男人受苦,她起身去到水盆边,见盆中有干净的清水,于是取了巾帕打湿,转身又回到床前。

“我给你敷敷额头,想必会好受一些的。”钱安娘轻声道,叠好巾帕放在了他的额头,见他微微颤抖了下后似乎放松下来,便笑了笑。其实再厉害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呢,就像她一样,不也轻易的被卫闻伤了个透?

只是坚强的人有自我疗伤的方法,不会如脆弱的人那般****不振,因苦难而消沉一生罢了。该痛的,也一样不比其他人少痛。透过那张流露出脆弱的美丽脸庞,她看到了季墨的痛苦,似乎还映射着自己。

季墨突然睁开眼。氤氲的眸子正对上钱安娘微愣的脸。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她正替他翻着额上巾帕面的手,颤声道:“娘,您没走?”

钱安娘再次呆了呆,没想到这么美丽的男人却有一双粗糙无比的手,心里便知他吃了多少苦才有今日。她轻咳了声,说道:“我不是你母亲。”奇怪了,她就那么老吗?以前卫闻发高烧时也把她当成娘,现在这个季墨也是,这很打击她爱年轻的心啊……虽然她如今十八岁的年纪再加上以前二十六岁的年纪,的确算得上是四十四岁的老女人了。

“不,娘您别走……别走……”季墨扔掉额上的巾帕,扑进钱安娘怀里哽咽起来:“我帮您报仇了,我把那两个狗官杀了,您别担心……”

呃……原来他娘死了啊,还是被害死的。钱安娘有点尴尬,他好像扑在他不该扑的位置,但是这男人力气真大,她怎么也挣不脱。碍于他是病人而且他是乐家军的首领,她犹豫的考虑着她该不该拿那瓷枕将他敲晕。或者敲不晕的话,她会以伤害王之罪被军法处置?

“很快,很快我就能打败皇帝,让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痛苦了。”季墨声音有些寒冷了,透着坚毅的信心:“娘,您留下来,我会让您看到这一天的。”

“那个……”钱安娘低头看着他埋首在她胸脯间,一张脸莫名其妙的烧红了。她有些恶劣的想着,要是卫闻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气得发疯?她赶紧收敛了心神,重重的咳了几声后说道:“我想你好好活着,不想你为了我去报仇。”

原来是跟皇帝有仇,难怪处心积虑的要毁灭大宁朝呢。不过她见过那宁朝皇帝宁愿一次,再加上那宁愿对荣皇后那么痴情,她想不出宁愿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季家的事情。

“但是……”季墨没说下去了,他在钱安娘怀里睡着了。这一次,他的眉头松开了,不过双手却将钱安娘抱的很紧。

钱安娘有些无语,人说最不讲道理的是女人,为什么她总碰上不讲道理的男人呢?她试图掰开季墨的手,但却发现他虽然睡着了却似乎还有意识,每次她去掰他手指,他就抱得更紧。

“王,失火了!”她低头在他耳边模仿沈御风的声音叫道,见他仅是微微动了动便不予理睬了,她又说道:“宁愿来了,你还不去杀了他?”

只可惜,季墨是真的睡着了,高烧不退加上身心放松,只怕是巨雷在耳边响也没办法惊醒他。

钱安娘又试了几种方法,累的气喘吁吁终是没有办法。不过短短一会儿功夫,她就被带着侧躺在了床上,而罪魁祸首还紧锢着她的背没有松手。

她满脸通红,就着这****的姿势没办法只好闭上眼也休息一会儿。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她肚子还不算顶大,没有被他挤到,而他也没有压在她身上。不然,她可真拿瓷枕砸她了,她必须得保护肚里孩子。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热的没办法,本来就是盛夏却还被个火炉给蒸着。不过属于孕妇的常见困意袭来,她却也嘟嘟嚷嚷的睡着了。

钱安娘进来了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外头的沈御风终是不放心,于是悄悄推门进来看了看。结果他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退出去了。他在想,他是不是不该让这个女人离王太近了?

一个能让卫闻和路胜那么紧张的女人,会不会也能迷惑王?

沈御风的心里敲起了警钟。

.

第一百三十三章:三十军棍露威仪 第一百三十三章:三十军棍露威仪

天微亮,床上的男人动了动。

这个女人……

季墨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酸疼麻木的感觉提醒着他抱了这个女人一晚的事实。

借着让身体恢复直觉的空隙,他随意的打量了身旁女人几眼——淡淡的蛾眉,微翘的睫毛,白嫩的脸颊,微薄的红唇。分开来看挺不错,但放在一起却只能算作小家碧玉型的女人,不是很吸引人注意。

酸疼麻木的感觉褪去了些,季墨起身,越过钱安娘下床。穿鞋穿衣带斗笠,一气呵成。

“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钱安娘打着呵欠起身,顺便动了动手脚,在床沿坐着看他。这样一比较,她发现他不及卫闻高,曾经她也这么观察卫闻起床穿衣。

在他动第一下的时候,她就醒了,相信他也知道。

季墨对女人的确宽容,但这一次情况有些不同,他是头一回抱着一个女人睡了一晚,还是个大着肚子被两个男人爱着的女人。他系好腰带,抬脚往外走,丢下一句:“不知廉耻。”

钱安娘一下子火了。冲上前去就抵住了房门,斥道:“你还说我不知廉耻?到底是谁抱着人不肯松手?你以为我想抱你?就算你长的美,不也没卫闻高吗?矮子!”吃亏的是她,现在被骂的还是她,她当然不服气了。

突然就感觉冷了起来,她打了个寒颤。疑惑的四下看了看,她最终定格在了季墨隔着黑纱的脸上,顿时有种被他目光砍成千段万段的错觉……

“呃……”她讷讷地侧身往一旁退去,她是孕妇,好女不吃眼前亏,“浓缩的是精华,卫闻他山大没柴烧,您走好,您走好……”

季墨只是对她的态度不悦,实际上她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懂,莫名其妙的。他沉下声,冰寒至极:“出去。”

钱安娘这时才想起来,这是人家的屋子。她赶紧拉开门,什么也不说就往外跑,结果忘了古代房屋都有门槛,惊呼一声就往前摔去。

季墨蹙眉,长臂一捞将她捞了起来。待她惊魂未定之时,他二话没说将她抱了起来,往她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我的房间在那儿……”钱安娘晕头转向,不管被谁抱了,总之她的孩子保住了。她好心的指路,却没得到回应。她还不知道她那日昏迷。就是被季墨抱住的,所以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住在哪间房?

季墨将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放她在床上后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却见沈御风匆匆赶来,黑纱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又自作主张?可还将我当王?”他森冷的声音响起。

沈御风打着哈哈道:“当然当王是王,当然当王是王。”

钱安娘在一旁闷笑,沈御风在绕口令?突然发现,这一对真的是活宝,也像冤家,站在一起更像那唯美的……攻受美图。

“去领三十军棍。”季墨说完,继续朝前走。

沈御风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季墨的手臂,被季墨拖出了一丈多远,他垮着脸道:“王,三十军棍很痛的,军师不能帮王管理军务了。”

季墨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她已有五月身孕,我神志不清,万一伤着她腹中胎儿,责任谁负?你身为乐家军军师,我何时曾教过你残害无辜百姓?这三十军棍,你领的不冤。”

沈御风收敛了玩笑神态,放开季墨的手臂,规规矩矩地站好。低头认错:“是,王,属下知错。”

季墨没再说话,这次是真的离开了房间。

沈御风转头看向钱安娘,见她一脸惊讶,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久久没有回神。他提点道:“钱大小姐,王不是你能想的人物。而且王跟宁朝皇家有深仇大恨,你既怀了宁家骨血,就别再妄想王会多看你一眼。”

“你有病啊?”钱安娘想也不想就骂了一句。美丽的人儿人人看么?那她多看两眼美丽的花,是不是她就爱上花了?畸恋?

“去领你的三十军棍吧,让你自作主张!”她幸灾乐祸地说道,不意外的看见沈御风的脸色变了,她却更加高兴:“难怪你没女人喜欢,生了这么张刻薄嘴。”

“你……”沈御风原想说不知有多少女人喜欢他,是他不要,但转念一想刚刚季墨的教训,他收敛了态度,朝钱安娘微微弯腰道:“钱大小姐好好休息。”

钱安娘脸上笑容凝固,看着沈御风身上流露的君子风,一时有些怔然。

方才季墨的话的确让她内心震动了,她没想到这乐家军竟由这样一个美丽却冷酷的男人领导着。但他对敌人冷酷无情,却对普通百姓爱护有加。想必整个乐家军善待她,是因为她是个普通的弱小女子,而且从未做过害人性命之事吧。

既然连卫闻是皇子的事情他们都能知道,她的一切自然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身为军师的沈御风,明明是为了季墨的身体着想,想让季墨乖乖喝药,才强迫她去照顾季墨。但却因为这样,而挨了三十军棍。作为乐家军的二把手来说,的确惩罚有些重了。她知道军法无情,只是这沈御风并不算触犯了军法的,毕竟他也没有拿着刀逼她。她算是半推半就去照顾季墨的吧,因为她本身对季墨也觉得有些好奇。

“钱大小姐请用膳。”每隔一个时辰就会给她端来她爱吃的玉米粥或是清淡小菜的小厮进屋了,对她欠了欠身后转身离开房间。

她又内心触动了,恐怕最享福的犯人,莫过于她了。她叹了口气,原本还恨这些野蛮人将她抓来的,但短短一日时间,她却不知道如何去恨了。

一口一口吃着她喜欢的美味,她的心思有些飘忽。昨晚因为季墨死也不肯松手,她只好尴尬的任由那季墨身边的小厮季林,也是这么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东西。虽然她相信这些人尊敬他们的王,不会让她被季墨抱了一晚并同床共枕的事情说出去,因为在他们眼里她是配不上他们的王的。但是她还是感觉有些歉疚,似乎觉得对不起卫闻。

突然就负气将勺子扔在了桌上,她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恨恨地骂自己道:他都已经不要你了!你居然还想着为他守贞?大概也烧坏脑子,成了食古不化的古人了吧?!

烦躁的推开面前的碗,她站起身来,慢慢的踱步到外头,打开门便见许多人围在不远处。心知是那沈御风在挨打,心里便又有些内疚。如果她当时说一声她是自愿去照顾季墨的,也许季墨就不会这么重罚沈御风了。

虽说他们抓她来这里,但他们也是情有可原。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季墨跟那宁朝皇帝有深仇大恨,并且是因为他娘。她也相信沈御风所说的——抓她是因为不想双方伤亡太重。

总的来说,这支乐家军不错,比路胜那支军队可有纪律多了。路胜相信的是场上杀敌,并不觉得纪律有多重要,只要那些士兵唯他是从就行了。但看这季墨,似乎理念不同。****出来的士兵也与路胜那些手下不同。

所以她将两者对比,再加上路胜惨败的事,她还是觉得纪律严明、智勇双全的军队最天下无敌。

看着那群人半晌,钱安娘突然见人群散开了。沈御风从那人群中走出来,摇着手似乎让那些人不必担心,然后咬牙忍着痛往这边走。

这里自然不比京城了,所有人住的房间都是小木屋,规格形状都一模一样,而且都并连在一起。沈御风要去他房间,必须得经过钱安娘的房间,而季墨的房间则在最外——中间隔着云皓。似乎也没人讲究,钱安娘是个女人,不该跟男人混住的这种风俗。毕竟这里不是京城,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有空房间就不错了。

钱安娘迎上前去,刚想开口慰问沈御风几句,却见他一瞪眼后先开炮了。

“我警告你,你开口说一个字,我以后再不关照你了,你有什么事跟我们王说去!”沈御风藏在袖中的手指微颤,但仍逞强:“三十军棍不算什么,对我来说简直是挠痒痒,你笑我也是白笑!”

钱安娘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想虽是个军师,看样子不是冲在前线的,但却还是个硬汉。她本欲上前撞他一撞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说起来,可能这位军师比较爱管闲事一点,所以才那么照顾她,她还是不要断了自己的后路为好。

沈御风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她这么听话,之前可是牙尖嘴利的得理不饶人呢。但疼痛令他顾不得那么多,继续装作没事的朝自己房间走去。直到他进入房间准备关门的时候,才见到钱安娘不知什么时候也在他面前站着了。

钱安娘手里拿着一瓶创伤药,这还是她在将军府里的时候。有一回打碎了碗被碎片划伤了,路胜给她随身携带的。据说,是皇宫大内的顶级疗伤药,擦在伤口上能立即止住大部分疼。

她递给沈御风,指了指他屁股,然后转身走了。

沈御风打开那瓶盖一闻,立刻知道这是难得一见的好药,于是看着钱安娘远去的背影有些惊讶。她被他们抓来,明知是他出的主意,却还给他赠药?

他有些……看不明白这个女人了,他摇摇头关上了门,决定不浪费这瓶好药。

.

第一百三十四章:眉目 第一百三十四章:眉目

“钱菲菲呢?让她滚出来!”

卫闻带人闯进郑府。并未阻拦身前侍卫对郑家人的暴喝。对他来说,这些侍卫的嚣张气焰,在对付此等小人的时候,的确能起到莫大的作用。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郑长峰知道卫闻这次来是为了什么,早已吓得簌簌发抖,一直像只狗一样跟在卫闻身后。直到众人在钱菲菲的房间外站定,一部分人进去房间里搜人了,他才有机会小心问出伪装的话。

卫闻一声冷笑:“郑家大公子郑长峰是吧?”他猛地伸出手揪住了郑长峰的衣襟,喝道:“将钱菲菲交出来!”

“三、三弟妹???”郑长峰浑身直颤,硬着头皮道:“三弟妹身、身体欠佳,爹带着三、三弟妹到别处治病去了……”

“是吗?”卫闻用力推开郑长峰,转身看着从房里出来的侍卫,肃冷着一张脸不语。

郑长峰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钱菲菲不是被史婷带着从密道离开了吗?怎么会被卫闻的人抓了个正着?

冷汗一滴滴自他额际留下,他仿佛看见钱菲菲在冲他微笑。

“妹、妹婿……”钱菲菲被侍卫扔在了地上,但仍费力的向前爬行,直到爬到卫闻脚边,才伸手拽住了卫闻的衣袍,虚弱地央求道:“妹婿……救救安娘。救救逸儿……”

卫闻蹙眉,隐忍的怒气终究爆发:“你还知道要救安娘???若不是你与山贼勾结,她怎么会落入山贼之手?钱菲菲,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没将你们这些陷害安娘的人全部灭口!!!”

“不……”钱菲菲流泪摇头,吃力地说道:“逸儿被山贼抓了,我没有办法……但我没跟山贼勾结,都是史婷做的……是史婷……”

卫闻眼眸一眯,凌厉的视线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郑家二媳妇史婷。他一字一顿地道:“郑二少夫人,你好大的本事!难怪本官查了半月也没能查出山贼从何处进诚!要不是本官料到城中有奸细,且定会闻风而逃,这才命人暗中盯梢任何突然要远行之人——恐怕本官也不会将你堵截在密道之中,你说对吧?”

“要杀就杀吧,我什么都认,啰啰嗦嗦像女人一样!”史婷满不在乎地嗤道,只是心里有点不甘心,原本以为这回成功逃出去,就能一辈子守在王身边了。不过她不后悔,从替王做事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随时会死。

卫闻更是眯眼,冷冷的问道:“到底是谁值得你连丈夫女儿都不顾?他当真值得你这般为他牺牲?若他值得你牺牲,他又怎会眼看着你牺牲?”

一个女人,完全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的时候,只可能是为爱所困。他看见了史婷眼里的坚定,不知为何羡慕起她所爱上的男人来,因为有一个女人这般无怨无悔的爱着他。而他卫闻……

如果安娘,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能信任他对她的心,就好了……

“卫大人,未来的皇帝陛下——”史婷娇笑着,身躯直颤,言语间尽是讽刺:“你大可不必这般挑拨关系,因为我要效忠的人从未要求我做过什么。相反,他不许我这么做,但是我心甘情愿!所以不管你说什么,都动摇不了我要帮他成就霸业的决心。即使,家破人亡!”

“带下去!”卫闻内心起了一股无名火,他没有忘记他的女人正在那个男人身边!而这个史婷的话,说明了他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

史婷被架着往外走,她却使劲儿的回头大笑:“未来皇帝陛下,今**抓了我,你的秘密很快就要被公诸于世了,十九年前的血债你也有份,你也有份……哈哈哈哈……”

十九年前的血债?卫闻怔了片刻,烦躁的抓了一下头,随即转身看着趴在地上的钱菲菲,抿了一下唇后吩咐道:“将她带回尚书府,尽快让她恢复体力。本官要问话。”

“是,大人。”侍卫们很快将钱菲菲带走了。

卫闻离开郑府,坐上了官轿,很快到了自己的尚书府。正待他要进府去问钱菲菲关于山贼的所有事情之时,却突然见一匹快马停在了他府外不远处,然后有一人跌跌撞撞的跑来了。

“尚书大人,小的是宁府管家。十公子让小的紧急告知尚书大人:正午,十夫人在去破庙探望过钱家几位姨太太之后,不知所踪。十公子现在已经出动整个宁府的家丁在京城搜寻了,但因为京城戒严,无法出城,请尚书大人相助!”那宁府管家快速的跪倒在卫闻面前,心急火燎的禀告道。

卫闻寒着一张脸,拂袖道:“那应该去通知府衙新任知府,本官是吏部尚书,失踪人口也要向本官禀告?可笑!”他现在满心都是安娘,哪里还有时间去管人家的夫人?

但正待他要拂袖而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又转过身来,蹙眉问道:“破庙里那些姨太太呢?”

“也不见了!尚书大人,十公子说此事可能与那批山贼有关。说不定……说不定十夫人与钱家几位姨太太失踪之事,跟山贼有关呢!毕竟钱大小姐失踪在前,十公子怀疑钱大小姐现在与十夫人还有几位姨太太在一起……”宁府管家边说边观察卫闻的脸色,他原本也是觉得尚书大人不会插手此事的,但十公子说只要这么跟尚书大人说,尚书大人一定不会放过蛛丝马迹。

不过现在看来,十公子是对的。尚书大人的脸色果然变了,似乎有些愤怒,又有些高兴。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派人追查此事。但你们宁家的人不许出城!”卫闻命令完便转身大步进府去了,准备先派人追查钱红佩等人失踪一事。他现在谁也不信,只信皇上派给他的精锐亲兵,而宁家那些龙蛇混杂的家丁——说不准就有山贼的人混在里头,他不能放他们出去通风报信。

进了尚书府,卫闻迅速将手上剩下的人召集起来,各自吩咐了一遍后便让他们出府去了。这些人都有表面的身份,出入城门不会受阻,他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办妥后,他才询问了一名侍卫,问清楚钱菲菲所在的地方后,匆匆赶往房间。

“我没时间跟你多说废话,你只要将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就行了。”卫闻进屋便挥退了对他禀告了几句的大夫,在离钱菲菲不远处的桌前坐下了,神情十分严肃。

他相信钱菲菲没有参与此事,钱菲菲应该还不至于无缘无故卖国而且不一定能求荣。那郑世逸应该的确是在山贼手中,所以钱菲菲才会受到史婷的威胁,被折磨成如今这副模样,甚至连日前都无法去见她的生母二姨太水淑云。方才大夫说她体内有许多种毒素,看来是被史婷所下,为了造成钱菲菲生病的假象。

钱菲菲此刻精神已然好得很多,于是点了点头,简单扼要地说道:“我知道的并不多。而且是从逸儿失踪后才知道的。当时逸儿失踪,我想报官,但史婷就开始软禁我,不许我出门。我察觉到不对劲,几次要逃跑没能成功,却也惹怒了史婷对我下了慢性毒药,从此成了病怏怏的病人。后来史婷告诉我,逸儿被她交给山贼了,如果我想逸儿安然回来,就得将所有的钱都给她,不然逸儿就会有生命危险。”

她顿了片刻。又道:“自那以后,我才知道史婷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男人。我的公公郑先河曾一时气愤杀死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的尸体现在还在郑府,史婷也就是利用这件事威胁了整个郑家。后来郑家不知何时多了条地道,能从城外直通郑府。安娘带着你和路胜闯进来的时候,史婷她们就躲在密道里头,也是因为这样她对安娘起了觊觎之心,想要安娘的全部钱财去哄那男人高兴,她……”

卫闻终于忍不住了,打断她道:“我要知道有用的信息,譬如说你有没有见过对方那些人,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我顺藤摸瓜的线索?”

钱菲菲愣了一下,迟疑着摇头:“没、没有……我想,只有史婷最清楚这里头的事情吧。”

突然她‘啊’了一声,赶紧说道:“安娘失踪的那一日,我想起来了,有许多人从地道里经过,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一个人说了三个字,好像是个地名儿,叫……”

她又想了想,犹豫着说道:“应该是叫什么西东的。”

“东溪岗?”卫闻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钱菲菲也瞬间精神了,为自己提供了线索而有些兴奋:“对,对,就是东溪岗!没错的,我很确定,当时他们说的就是‘东溪岗’!”

卫闻当即站了起来,掉头就走,没再驻足一步。路胜大败的地方是八景林,就在东溪岗前边不远——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群逆贼竟然这么大胆,将路胜引到了自家门口!

但若不是钱菲菲说了,他是决计不会想到的。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家重聚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家重聚

每日吃吃喝喝的就占去大半时间。钱安娘在这支乐家军里的日子过的有点懒散。连沈御风也笑她越来越像猪了,说到时候生也是生一只小猪。

不过这半个多月以来,她倒是不再需要每日吃上十餐了。她胃口好了很多,大概五六餐就不会感觉饿了。说到底是那位厨子的功劳,她因此还特地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去感谢了那厨子,将那厨子吓了一跳,后来还被季墨看见了,厨子更是有些面无血色,虽然最后什么事也没发生。

今天天气有点凉爽,太阳没那么毒辣,她很高兴。如果是在将军府的话,她这会儿一定在凉亭里赏花,不过这里是穷乡僻壤,她就坐在窗前看着很远的地方那些乐家军操练。尽管不热,他们却汗流浃背的,让她心里有些同情。但他们要造反,她也没法付出太多同情。

唉,说到底还是封建制度害人。要是老百姓都能有一份工作,最起码不会被上面的官儿给压死,老百姓也不会造反了。这点她也明白,毕竟封建制度下的所谓盛世。还是有老百姓吃不饱饭,官逼民反呐。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了,原本操练着的将士们都停了下来,目光似乎齐刷刷的看着另一头。她也坐直了身子,有些好奇的往他们看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她眼珠子都快下来了。来不及想其他的,她站起身来就往屋外走。要不是顾及着自己的大肚子,她这会儿肯定飞奔过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季墨手握长枪,攸地一下插入地中,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哭成一团的女人们,云皓将军首先跪了下来:“请王责罚,末将与几名亲信执行任务之时,被这几名女人发现。末将唯恐泄露身份,不得已只能将她们带回,而且她们都是钱家的女人。”

季墨不可察觉的皱眉,又跟那个女人有关?

沈御风的伤势早就好彻底了,这会儿就打圆场道:“王,我看这事情有可原。云将军他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将她们都杀了灭口吧?”

钱红佩全身颤抖,但仍力持镇定:“你们是什么人?如果你们要钱,我们可以给,但请你们不要伤害钱家任何人。”

“钱?”沈御风摸着下巴,状似思考,然后笑出声来:“你们钱家大小姐应该比你有钱吧?我们若真的要钱,找她要就好了,何必那么麻烦找你们这些人?”

“什么?”钱红佩瞪大眼:“你们就是抓走安娘的那群山贼?!”

“喂。我可警告你,我们不是山贼,你欠教训是吧?”沈御风作势要打她,却不过是吓吓她而已。

“住手,住手!”钱安娘这会儿已经走到众人面前了,见沈御风要打钱红佩,急忙拉住了沈御风的手。碍于她是个大肚子孕妇,没有哪个士兵拦住她。再说这半月以来,她跟这些人的关系还算处得不错。

季墨再度皱眉,这女人还是这么不知廉耻。

“放手。”沈御风一脸无辜的看着被她拉住的手,当然也没错过他的王嫌恶的表情,于是在心里更是觉得无辜——他可没随便对女人动手动脚啊。

钱安娘放开他,上前去扶钱红佩,一边说道:“她是我三姐,你打她就等于打我。而且她也是孕妇,沈御风你不想被整个乐家军唾弃吧?特别是——你们的王?”

沈御风急忙摇手:“天地良心,我可碰都没碰着她一下,就是吓吓她而已,谁让她骂我们是山贼。”

钱红佩这边却是惊讶无比,一边站起一边问钱安娘道:“安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被他们抓来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好像朋友一样?而且这些人似乎对安娘不错?

“我是被抓来的。但之后的事情一言难尽,晚上我们再聊吧。”钱安娘也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看着男人们白日操练,黄昏后种地,自给自足其乐融融的,她觉得内心很平静。

也许,这就是远离了尘世喧嚣的感觉吧。虽然这里并不如云皓那日吹牛所说的‘世外桃源’那般美,但这里的人却如世外桃源里的人那般和善亲切有趣。

“这个呢?这个泼妇也是你的姐姐?”云皓吐了一口血后问道,抓着钱正柔的头发迫使她扬起头对着钱安娘。

钱安娘目瞪口呆,这两人怎么好像经过一场血拼似的?她刚要上前劝阻云皓,却被钱红佩一脸闷笑的阻止了。她不解的看了看那两人,隐约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还是轻咳了一声后纠正道:“她是我的五姐,但不是泼妇。”

“混蛋!放开我!”钱正柔却一点不给钱安娘面子的扭动起来,趁云皓不注意就一拳朝他脸上揍去了。

虽然钱正柔的力气对于云皓来说不痛不痒,但到底也还是一拳,云皓不知咒骂了一句什么,反手将钱正柔双手给钳制在身后,一把将她抱了个死紧。然后他死盯着钱安娘,问道:“你觉得——还要怎样才算是泼妇?”

钱安娘正讷讷答不出话的时候,钱红佩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句:“抓我们来的时候,正柔她反抗,这个男人不小心碰着了她的胸……”

钱安娘顿时恍然大悟,连续咳嗽了几声,直到钱正柔大骂她吃里扒外的时候,她才不得已止住笑,挠了挠头后说道:“云将军,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为难她了。你放她过来我这边吧。”

云皓瞥见他们王眼里已有不耐之色,于是便将钱正柔轻轻一推。

钱正柔一个跄踉之后被钱安娘扶住站稳,回头就要再骂云皓一句,却被钱安娘拉往身后了。她因为心中对钱安娘有些内疚,此刻便也不作声了。

“继续。”季墨仿佛没看见这些女人似的,转身对正在操练的士兵们命令了两个字,语气十分之冰寒。

所有士兵无一例外的呐喊出声,重新操起手中兵器,开始练兵。

沈御风悄悄冲钱安娘摆了摆手,示意她将她那些亲戚全都带走,而他们这些可怜虫,则要在这里负荆请罪了。

钱安娘心领神会,于是跟钱红佩低语了几句,将其他六个女人带往了她的房间。走出一段路之后她回头望去,见沈御风和云皓均低头,而季墨目不斜视的看着操练的士兵——一动不动。

回到房里,第一个开口的却是钱香亚:“安娘,那个美得不像话的男人,是谁啊?”

一语既出,众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钱安娘抚额,她不是没看到钱香亚之前对季墨那痴痴呆呆的模样,她甚至怀疑季墨大部分的不高兴来自于钱香亚肆无忌惮的‘注目礼’。她咳嗽了两声,说道:“四姐。他叫季墨,不过他是个反贼,你最好不要妄想跟他……你懂我的意思吧?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

钱香亚小声咕哝了句:“要是赢了,不就不是反贼了么……”

“四姐!”钱安娘厉声一喝,吓得钱香亚立刻举双手求饶说不再提了,她才缓和了神情。要是季墨真赢了,她们这些人怎么办?季墨不杀她们,但她们是亡国之人,又是女人,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何况,她不会让肚里孩子的爹死。除非她先死了。尽管卫闻对她无情在先,她却无法容忍他在她面前死去,毕竟他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而他的无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情有可原,只是没有‘情有可原’到让她完全放下心中芥蒂的程度罢了。

“安娘,其实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四妹还有五妹,她们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道不该自家人害自家人。她们一直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但从前你在人前用银子打发她们走,她们也说不出口,今天总算有这么机会了。”钱红佩见钱安娘一发怒,众人都噤若寒蝉了,便轻轻一笑解了这尴尬。

钱安娘没所谓的笑了笑,事到如今她也不需要什么道歉,反正她们也不是她的亲人,就算做了伤害她的事她也不会伤心难过。不过她没想到她跟她们的关系这样还断不了,在钱家已经一盘散沙的情况下,老天爷却又让钱家众人聚了堆。

“对不起,安娘。”首先开口的是二姨娘水淑云,她如今的模样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因为和菲菲的关系救了我一命,我不但不知感恩却还害你坐牢……你不计前嫌对菲菲那么好,还给她钱花……这些我都知道了,我真的很抱歉。现在落在山贼手里,生死难料,但在临死前让我见到你,说出我的内疚,倒也了了我一桩心愿。”

钱安娘忙道:“二姨娘千万别这么说,我做事一向是对人的,不会因为你是二姐的生母就对二姐……呃……”她打住了,有些尴尬的笑。她这么说似乎还是在怪水淑云?不过,要她说不怪,她还真没那么矫情,说不出口。

“安娘,我也要向你说声对不起。”三姨娘马蓉丹也开口了,这次她要不是陪女儿一同去看这另三位姐妹,她也不会被抓到这里来。“其实一直以来,你都很照顾红佩,委以她重任,对她完全放心。但我三番四次利用你对红佩的信任,做出有损钱家利益的事情,之后你又看在红佩的面子上不与我计较,我后来却还想着要将你从钱家大小姐的位置上拉下来……”

见马蓉丹满脸羞愧,钱安娘忙安慰她:“没事,没事,三姐对我的心足以弥补三姨娘对我做过的任何事了。”说完她又觉得不妥,这还是在怪马蓉丹?

“安娘,我也有错。”四姨娘花宜艳接着一脸内疚的道:“香亚不懂事,我这个做姨娘的却也跟着胡闹,总是给大小姐惹麻烦,甚至还跟宁家……总之,对不起。”

钱安娘正待说什么,又见那安燕畏畏缩缩的站了出来。

“安娘……”五姨娘安燕看了一眼钱正柔,见钱正柔瞪她,便赶快的转过了头,说了下去:“我很抱歉,陷害你的事情我也有参与……”

“没关系,我知道五姨娘只是没有拒绝而已,不算主谋。”钱安娘说完就只能尴尬的继续笑,她确实不懂怎么安慰人。

钱红佩‘噗哧’一下笑了:“安娘,我觉得你就简简单单三个字——‘没关系’,就好了。其他的话,真的有点多余。”

“三姐知道还笑我,真是不够义气。”钱安娘冲她挤眉弄眼,虽然觉得这群人来了不知是福还是祸,但她还是平添了几分热闹。而且现在没什么利益冲突,她应该不会再陷入什么难以预料的风险之中,毕竟乐家军里没有人会听几个女人之言——除非她们真的想杀了她,不过她们应该没这个胆。

“我和正柔就不用道歉了吧?安娘是不会怪我们这两个姐姐的,对吧?”钱香亚倒是一脸甜笑,虽然漂亮但却让钱安娘心里直敲警钟。

就凭她刚刚肖想季墨的事情——钱安娘也不敢相信这位四姐的。所以钱安娘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钱正柔倒脾气大,说了句‘错了就是错了,我的确对不起她钱安娘,往后不再做了就是’就唰的起身,到门外去站着吹风了。

钱安娘也还是笑了笑,面对钱红佩的歉然眼神并不以为意。突然她想起一件事,立刻就不笑了,赶紧问钱红佩道:“三姐,你们全都在这儿,那柏心她们呢?你不是说,柏心那五名丫鬟一直都伺候在几位姨娘身边?怎么可能你们都在这儿了,她们却一直没露面呢?”

钱安娘这么一说,所有人倒是真的想起这个问题来了。

而这时传来了钱正柔在外与人争吵的声音,随后进来了季墨和沈御风两人,再加上后边的云皓——三人无一例外的沉下了脸。

“那五名丫鬟,怎么回事?”开口问话的,是沈御风。

.

第一百三十六章:与他打赌 第一百三十六章:与他打赌

事情似乎有些严重。他们脸色太沉了。钱安娘扶着后腰站了起来,不明就以的看着他们,一时之间还没想到他们所想的地方去。

“说!那五名丫鬟果真与她们形影不离?”云皓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大手攸地掐住了钱安娘的脖子,力道微重。

“你……”钱安娘顿觉呼吸困难,但她发觉一向不许手下对女人无礼的季墨,此刻竟也没有开口阻止。她急促的呼吸着,不知道方才她们一席话究竟哪里得罪了他们,又关柏心那五人什么事。

“放开我妹妹!你们这些……”钱红佩刚嚷了两句,也被沈御风给钳制住了。其他钱家众人则吓得簌簌发抖,看着为首的季墨严肃的神情不敢再多说一字。

“不想死的话,把那五名丫鬟的事说清楚。”季墨转身坐下,手微抬对沈御风和云皓摆了摆。

钱安娘和钱红佩立刻得到了救赎,两人靠在一起微微喘息。

“三姐……告诉他们吧。”钱安娘自然不知柏心无人为何没被一块儿抓来,于是便让钱红佩说出实情。

钱红佩半晌后才在季墨的冷冽注视下颤声开口了:“我和三姨娘到了破庙之后,只见到柏心她们几人在烧火做饭,不见其他人踪影,一问之下才知道其他人结伴去了溪中戏水。我和三姨娘便在柏心五人的带领下去了溪边,接着柏心五人就回去破庙继续做饭了。回来的路上我们碰见了杀、杀人的他……”

钱红佩指了指云皓,垂下头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被打昏带到这里来了,再没见过柏心她们。”

“王。末将行迹败露后,派亲信在四处搜寻过,破庙里没人。”云皓脸色更加沉重了,不难想象那五名丫鬟看见了什么,而又为什么没现身护主。

季墨深邃的眼光看向钱安娘,食指在膝上轻轻敲着,在她小心回迎他视线时开口问道:“那五名丫鬟,忠心否?”

钱安娘愣了愣,下意识地答道:“很忠心。”难不成他们认为……柏心她们去通风报信了?

季墨在她眼里没找到说谎的痕迹,瞥了云皓一眼后下了结论:“云将军,你被跟踪了。”

云皓双眸蓦地迸发怒焰:“那几个贱……”

“传令下去:”季墨打断了云皓的污言秽语,沉声说道:“在两天时间内准备好两月军粮;派人在东溪岗最外围扎草人,草人必须身高六尺相互紧挨密不透风且时刻保持湿漉;内围摆箭阵,凡闯入者格杀勿论;除开断后军队外,所有将士守在房子附近,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云皓得令,转身离开办事。

沈御风蹙眉道:“王,前方八景林是否也要重新布置?”

季墨挑眉:“此事军师应有主张,我对军师放心。”

“是,我这就去让人堵死八景林原来的进出之路,绝不会让敌人轻易过关。”沈御风微微一笑,见季墨不再开口便大步离开。

屋里一干女人都在发愣,钱安娘最先恢复过来,讶然问道:“你的意思是——柏心她们五人跟踪了云将军,然后回去通风报信给了朝廷?所以,朝廷的军队很快就要来攻打乐家军了?”

啊,是了。那日她坐轿子到了这里,云皓连那顶轿子都让人烧成了灰烬,而且后边还有人在清理轿子路过的痕迹。看来云皓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人查到轿子的下落,从而就找不到乐家军的主力所在。

但这一次云皓似乎栽在了五个丫鬟的手里,乐家军彻底****了,那宁朝朝廷不派人来打才怪呢!何况,卫闻和路胜应该会想办法来救她和孩子,现在只怕宁白轩也要插一脚进来救他的妻儿了。

“你随我来。”季墨起身,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往外走,压根不给她考虑的时间。

钱安娘没多思考就跟了上去,尽管钱红佩拉了她一下,她却转头对钱红佩安抚的笑了笑,然后跟上了脚步并不快的季墨。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因为她是女人。

走了一段路,钱安娘觉得有些累,不过她见季墨在前边大石块上坐下了,于是脚步缓了下来。

这里很安静,离那些平房很远,四周也很空旷,只有她和他两人,似乎季墨专门挑在这里。她选了个地方坐下了。刚好两只脚可以轻轻擦着地面,姿势很舒服。她也不开口,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平地,等着季墨开口。

“你恨卫闻?”季墨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钱安娘条件反射性的答道:“不恨!”她不会给他任何机会让她去伤卫闻的,虽然这想法挺窝囊的,可她还是这么想。

季墨似乎哼了一声,但语气还是那么冷淡:“我不会利用女人作战,你大可放心。”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次是例外,军师他……”

话到这里他就停下了,他似乎没必要对她解释什么。

不过钱安娘心里很明白,那个沈御风,要想做什么的话绝对有办法让季墨点头。何况如果是她,她也会放弃所谓的原则,只为了两军不会大动干戈,血流成河。她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看着季墨的侧脸,赞叹不已。

现在不仅仅只是他的美吸引她了,她想结交这个朋友,尽管他和她所爱的男人是死对头,而且似乎有深仇大恨,但她现在是个独立体。他的脆弱与冷漠让她忍不住母爱大动,能看见他笑一个就好了,她贪心的想着。

“最后一战应该快来了。”季墨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应该不会输。”

钱安娘说了句真心话:“以乐家军如今的兵力和你们三个领导者,还有东溪岗的地理位置,天时地利人和你们占了两样,的确是胜券在握。就看这‘天时’……老天爷是否给你们了。”

季墨突地转过头来,那摄人心魂的美差点让钱安娘窒息:“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天时?”

钱安娘好半晌才找着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有几丝颤抖:“你扎那么多草人还将其淋湿,不就是为了防止宁朝的火箭阵?如果恰巧刮东风,即使你有草人庇护,也难保众多火星被吹落过草人堆,整个乐家军葬身火海。而且宁朝的箭会乘风射的更远,你们的箭则……”

她笑了笑,开始接受了他近在咫尺的美,心神渐宁:“当然,如果日日瓢泼大雨,你就更有利了。”

季墨眼神闪烁了几下,神情依旧淡漠:“军师看过天象,最近无雨无风。”

“那双方都没有便利条件,就看战术了。”钱安娘含笑一摊手,心里却紧张兮兮。她不想这个美丽而忧伤的男人死去,但她也不想卫闻有事,可惜她没办法平息这场干戈……唉。

季墨双手交握,撑着上半身看向远方:“钱安娘,你觉得自己命运如何?”

“如那远处的山峦一样,重峦叠嶂。”钱安娘笑了起来,像是自嘲。不过她明白季墨的深层含义,顿了顿后说道:“我不会死。”

“何来的自信?”季墨眼里似乎有一丝笑意,但钱安娘没看见。

钱安娘伸手拍拍他的肩,笑道:“因为你很善良。不会让我死。若你输了我不会死,若你赢了我更不会死。差别只在于——我过的好不好。”

季墨蹙眉,转头瞥了她一眼:“钱安娘,你真不是大家闺秀。”

“我是孕妇,马上升格做母亲,你可以将我当成长辈看待,别当成一般女人?”钱安娘第一次觉得这男人这么平和,心想莫非他其实也对未来感觉忐忑?不过看他平静的样子,似乎又不像,她看不透他。

季墨想起那个夜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几乎可以做她父亲。倘若他也早早成婚的话。

“我很讨厌你,因为你自信的太过自大。”季墨也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肩,像是回应她之前的动作,“不过我也很欣赏你,因为无知狂妄总比洞悉一切活的幸福。”

肩上传来冰凉的感觉,不同于卫闻带给她的温暖,但钱安娘却发现心里隐隐作痛。她不避嫌的覆上他冰凉的手,微笑:“所以你也知道自己看的太明白了,活的累。”

如果他如普通百姓一样愚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就不会为他家人报仇,也许现在会安宁幸福。可惜他看穿了君王的虚伪,奋起反抗,才有了今日的累。站得越高,心就会累了,何况他如今是万人之首。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季墨看着她含笑的眼睛,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其实他走到这一步并不算太累。应该说,他比其他人要幸运得多,时至今日才被发现他已强大起来,期间并无人打扰。

钱安娘身躯一震,也不管季墨看见与否,泪珠子滚了下来。她抬手就擦去了,但心里还是疼——季墨这句话,揭了她心底尘封的伤疤。但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这种失去亲人的痛,哪里是她能懂的?

“怎么?”季墨看见她眼里浓浓的伤心,问她。他会放了她,但不是现在。她在这半个多月里,知道乐家军太多事情了,放出去是个祸害。

“你既然知道卫闻是皇子,怎么不知他为何要与我断绝夫妻情谊呢?”钱安娘眼泪又落了下来,声音已见哽咽:“我母亲给当时的贵妃娘娘献上十药,使得卫闻的母后与父皇分开,后来卫闻的母后终因十药之毒发作而死,所以……我是卫闻杀母仇人的女儿。你也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与他母后相依为命多年,岂不更是恨我入骨?”

看到季墨为了他娘竟不惜举兵反抗朝廷,她才明白失去最爱的亲人之痛,到底有多深沉。她想她是没有理由去责怪卫闻的了,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但他却忠于了他与他娘的感情。她焉能分出,谁对谁错?

“原来……”季墨眼里滑过一丝异样,抿唇后又吐出二字:“如此。”

季墨看着她无法自已的伤心着,心下明白了:原来钱安娘误会卫闻是因她娘献药给贵妃一事才与她分开,不过据他得到的消息……

“钱安娘,若你腹中孩子因卫闻而夭折,且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还会与他再续前缘么?”他淡然问道。

“怎么可能?”钱安娘下意识的抚上了隆起的小腹,睫毛上还挂着泪:“若他明知会伤着我儿,却仍然做出伤我儿之事,我必然报复!”

随即她恍悟,季墨是在暗示她,卫闻永远不可能原谅钱夫人害死他**的事了么?她苦笑着摇头,她从来没奢望过卫闻会原谅,而且她也无法原谅卫闻为了他娘放弃她的事实……她的爱很唯一。

“对我来说,若真相爱了,就要不离、不弃、不伤。”她擦去眼泪,重新微笑:“一旦离、弃、伤,就不能毫无顾忌的再相爱了。”

就像季墨所说的事情,如果卫闻真的爱她,就不可能会发生。毕竟她腹中的,是两人爱情的结晶。

“没有爱才没有伤。”季墨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凑近她发出邀请:“刚好我心里无人,你心里有人也无用,不如我们相依为命?”拒不承认恋上那晚的温暖,他只是想找个人作伴。

不离不弃不伤,她形容的多美。

“你利用我。”钱安娘心跳加快,怀疑他的动机。若她真跟他在一起了,卫闻不知会怎样?她永无回头之日了。

“你还在等他。”季墨缓缓松劲,慢慢收手:“你放不下他。”

“谁说的?!”钱安娘迅速抓住他的手,握紧:“他放得下我,我也放得下他!”这么半个月以来外头没动静,她就知道了——他父皇的江山比较重要。

季墨反握紧,眉梢微动:“也好,打个赌——看他是要你,还是要江山。”他没利用她,他在帮她看清事实,突然觉得她跟他一样不快乐。

钱安娘见他靠近,有一刹那的紧张,却不想他只是轻轻抱住她,心弦松了下来。

.

第一百三十七章:率兵营救 第一百三十七章:率兵营救

确如季墨所料,柏心亲眼见到云皓进了八景林,并且将云皓进入八景林的路线记了个清清楚楚,待看见接应云皓等人的士兵后,她才打道回京将所见所闻禀告给了正全力部署准备营救钱家众人的卫闻。

卫闻本就从钱菲菲口中得知了‘东溪岗’一地,再经柏心一证实,他当即面圣保释出了身陷大牢的路胜,要在这一次给予东溪岗逆贼一个沉重的打击。

八景林外,神色虽略显疲惫但却精神抖擞的路胜正站在卫闻身边看着八景林的入口,与卫闻分析着自己的判断:“我们不能再将他们当作一般的山贼来看了,虽然柏心不会通敌,但难保他们已然知晓我们今日前来,改了安全路线。当日我就是大败于此,这一次我不想再辜负皇上一片信任。”

卫闻颔首:“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柏心所指的那条路并无生机。”沉吟了片刻,他转头看向路胜:“不若——先派人进去走一遭?”

路胜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得到卫闻同意,他便转身命令身旁一副将,派一小队人先按照柏心所说的路线进入八景林。

卫闻和路胜原地站着,沉默的看那一队士兵进入了八景林中。但等待了许久,仍不见有人出来,两人心知这八景林果然已经被改了布置。

良久后,路胜苦笑:“这么多年了,我所遇上的山贼从来不懂得使用什么阵法,也不懂得用兵之道,尽是以蛮力与我相抗。没想到……如今这些人才是大宁朝真正的敌人!”

卫闻冷笑一声:“他会摆阵,我们也会破阵。”

转过身,卫闻对宁朝将士命令道:“八景林离东溪岗近在咫尺,敌人既然在林中设下埋伏,我们便让他们藏无可藏!众将士听令:将这八景林给我铲平,不留一木!”

路胜愕然,在众将士齐声领命时低声对卫闻说道:“老哥,这么多树,你要砍到何时?”

卫闻瞟了他一眼,嗤道:“砍树做甚?留树干即可。”一眼望去全是光秃秃枝干时,那些逆贼想藏也无处藏。要不是因为安娘在他们手中,他怕直接杀进去会让他们狗急跳墙拿安娘做要挟,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路胜恍然大悟,随即将命令传达了下去,众将士便纷纷动起手来。要砍光八景林的树,许是要个十天半月,但只砍枝叶——两三日足矣。

他低声干笑:“还是老哥你聪明,我就怕我这急性子惹恼了这群逆贼,害了安娘小姐性命,所以才不敢自请圣上准我戴罪立功。”要不是卫闻请他做帮手,他也确信他会一切听卫闻的命令,他也不敢参与这场战斗。一旦安娘小姐有事,别说卫闻了,就是他自己也不肯放过自己。

“我只会纸上谈兵,出谋划策,战斗时还是路将军你行。”卫闻拍拍路胜的肩,语中有着暗示。待到两军交锋之时,得靠路胜冲进敌营找到安娘的下落,他是万没有这分本事。他只能用计将敌人注意力引来,也好安全救出安娘。

路胜倒是觉得奇怪:“对了,皇上怎么会准许你出面?”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皇上从来不会交给文官去做的,这一次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随即他又笑:“若不是你出面,别人怕是也不会如此在意安娘小姐的性命,只怕我也要与掌权者大吵,真是要惹怒皇上砍我脑袋了。”

卫闻立刻说道:“放心,皇上对你器重的很,不会要你脑袋。”说完他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些,便转头看向别处,语气平静地道:“这次机会也是我努力争取的,原本皇上也认为此事牵涉安娘,我会意气用事瞻前顾后,不过在我几次进宫面圣之后,皇上终于同意让我一试。”

末了,卫闻语气有些沉重:“所以这一次的营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失败了,皇上怕是要不顾安娘她们,派兵大肆进攻东溪岗了。”

路胜心中也是一颤,知道卫闻说出这番话,必然是有根据的。皇上也可谓是给足了卫闻面子,如果这一次不能救出安娘小姐……

他转过头去,没敢再往下想,想多了他会心痛。

日落西山,再又日出东方,士兵们不辞辛苦的清扫着八景林里的埋伏,八景林的神秘逐渐被剥开了。

“王,被王料中了,他们果然不敢硬来。”沈御风一肚子怨气,最近王和钱安娘在一起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虽然并没做什么亲密的事情,但他还是觉得威胁太大。

季墨的视线正落在与钱红佩谈笑风生的钱安娘身上,听见沈御风的禀告也无动于衷,只淡淡的应了声:“嗯。”不敢,只是暂时的。

“王!”沈御风的声音提高了,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这次连季墨也不例外。他尴尬的咳嗽了声,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八景林很快就被搬空了,我们设下的埋伏也通通失效,请王下新的命令。”

季墨盯着沈御风,盯得沈御风头皮发麻了才很平静地指出:“你是军师。”

沈御风暗暗咒骂了自己几句,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讪笑道:“王几天没对乐家军众训话了,不如今天……”

“让他们急。”季墨不是不知道短短几天的功夫,下面的人就坐不住了,不过他也有他的打算。平时沈御风应该会想到的,不知近日为何特别焦躁,他怀疑的看着沈御风。

沈御风终于清醒了,喜上眉梢地道:“王是在激发将士们的斗志?”立刻感觉到一道杀人的视线,他赶紧捂住嘴,含糊不清地道:“我闭嘴,我闭嘴。”

真好,王没有忘了肩上的重担,原来这些天的散漫都是装出来的。他还以为王被那个大肚狐狸精迷住了,害他好一阵担心。现在知道王心里的打算了,他这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这一仗,终究是要打的。”季墨再度看向钱安娘,见此刻她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眼里不知不觉有了一丝温度。

钱安娘很自然的冲他笑了,虽然那次他们双方都同意了那个有些荒谬的提议,不过之后却像朋友一样相处,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她于是也就放心了。她将这一切,当成了和路胜以前的相处模式,她当然不会去肖想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会对她这个大肚婆有什么想法。

摸摸肚子,她有些属于孕妇的忐忑。不知不觉六个月了,再过三个月她就要生了,不知道那时候局势稳定了没有。她这宝贝可真是在动乱中出生的呢,不如到时候就取名叫‘卫峦’吧——与‘乱’谐音,也附和他娘在怀他时看见的层层山峦景象。

不不,叫‘钱峦’才对,她微微生自己的气。耳边又响起她想不听却又不得不听的话语,她实在不愿去为这两方为难忧心。

“王,他们真敢动手吗?”沈御风往钱家女人们那边看了一眼,问道。

季墨眼眸一眯,轻轻颔首:“真敢。军师别忘了,他们是奉皇命而来,带的是宁朝军队,而不是尚书府、将军府的侍卫家丁。”说给沈御风听,让他作好准备;也说给钱安娘听,让她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了,我这就出去盯着。”沈御风转身离去,心里忖度着敌人的实力。最迟今晚,八景林会被突破,那么卫闻与路胜就会带兵逼近东溪岗。箭阵肯定不管用,而他们想进入东溪岗一步也是不可能的,他会让他们伤亡惨重!

嘴角浮上一抹笑,沈御风匆匆融入众将士之中,打听消息去了。

季墨起身,走到钱安娘身前,看了她询问的脸庞半晌后,突然伸手摸向她圆滚滚的肚子,口里漫不经心:“担心孩子他爹,还是担心我?”

钱安娘吓得一下子打掉他的手,但赶紧又伸手把他抓住了,讪讪道歉:“抱歉,我不习惯有人碰他……”但是卫闻碰过,她汗颜的在心里愧疚不已,她又说谎了。

季墨没动怒,继续找她要答案:“你比较担心谁?”

“这个……”钱安娘拿眼瞄他,小心翼翼地思考了良久才小声说道:“谁也不担心……我觉得这场仗可能会打不起来……”直觉,她真的只是直觉,没有任何原因。

“你觉得他会因为你而不敢动手?”季墨危险的眯起眸子,如果真是那样就大事不妙了。他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与他对视着。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场仗打不起来。如果一定要打的话……”钱安娘吞了吞口水,讪笑道:“应该也只是小打一场吧,而且不会这么快。”

他们的军粮只够维持两月。季墨看了她半晌,没再说话,握紧了她的手将她带往其他地方。

季墨从未伤害过钱家女人,钱安娘越来越确定他因为他娘的关系而十分善待女人,所以她一直乖乖的,从来没有这么顺从一个人过。

顺从到,让钱红佩数次笑话她喜欢上这个逆贼头子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夫妻碰面 第一百三十八章:夫妻碰面

【谢谢‘夏末希’亲的圣诞袜子。嘻嘻,谢谢‘应爱而生’亲的粉红,圣诞节快到了,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o^)┘】

“怎么样?”卫闻看着不甚清楚的远处,问道。

路胜咒骂了句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不行,箭阵对他们没用,那前边尽是草人,而且射出去的箭无法引燃草人,后头必然有人浇水。他们地势处高,我们又无法越过草人往里射。”

卫闻沉思,道:“里头必有源源不断之井水,相比起来我们用火箭阵反而不划算。”语毕他又问:“可有派人先去试图将那些草人毁掉?”

“派了。”路胜烦躁地抓头:“我们的人必须往高处爬,这已经落人下风了,他们又在草人后头埋伏着箭阵,我们损伤过半。我每天都派人叫阵,但他们像聋子一样,压根不跟我们正面交锋。”所以说,他最不喜欢这么打仗了,要么就真刀实箭的干,看谁战斗力强。这样拼智力。让他的心里如猫爪子在抓。

卫闻不语了,侧目看向更远的地方。此刻已有渺渺白烟升起,像是有人家在做饭,让他不禁猜想那是否为钱家众女。

“路胜,你说——”他唇角微勾,“我们守株待兔如何?”

路胜一愣:“守株待兔?”

卫闻手往下一撑,坐了下来,仰望天空道:“他们的军粮能支撑多久?皇上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你说他们能否撑过三月?”

路胜有些犹豫,不打,直接围困?听着像是个好办法,但是……

“到弹尽粮绝之时,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与我们正面交锋,要么交出安娘求饶。”卫闻其实只相信第一条路,不过他就是要逼他们出现,这样他才能暗中安排路胜去营救他的女人。

路胜突然挺直了脊梁,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一样,冷冽地道:“不用逼了,他们出现了。”

卫闻攸地弹跳起来,看见远方山头上隐隐约约的身影时,瞳孔微微放大了。

东溪岗山头,草人前头。

“派人下去告诉他们,让卫闻和路胜上前说话,允许他们带一队亲兵。”季墨揽牵着钱安娘的手,将她揽在怀里,一边吩咐身旁沈御风,一边查看她的神情。

“是。王。”沈御风转头吩咐身旁亲信。

钱安娘紧张极了,不由自主的环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小声道:“你不怕派去的人被杀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不知道?”季墨微微抬头,看向小跑去敌阵的手下,眼眸眯了眯。

钱安娘当然知道,她不过是没话找话说,缓解心里紧张:“那——你今天打算做什么?利用我威胁他?”她没想到他会带她来这里,跟卫闻和路胜见面。

“我说过我犯不着利用女人。”季墨轻哼,“今天,你会看清你爱的男人,路胜也会看清他所效忠的朝廷。”

“什、什么意思?”钱安娘听不懂,但隐隐感觉到不妙。

季墨的左手上移,指尖缓缓滑过她的下巴,眼里难得的温柔:“你现在应该帮我而不是帮他,对吧?还是说,其实你是为了帮他,才答应跟我?”

他慢慢抚上她轻颤的唇,眼里温柔更甚:“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明白——利用你的。不是我。我劝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因为待会儿你所听到的,可能超乎你的想象。我多感兴趣,你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而他,又会有什么样的解释?”

短短几句话,钱安娘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季墨在暗示她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卫闻急于对她解释?卫闻又背着她做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季墨说的,是这意思吗?

“放开她!”一声沉喝,魄力十足,不过季墨的手却是连颤也没颤一下,仍停留在钱安娘的唇上来回抚摸。

不过季墨转过了头,静默着打量了喝止他的卫闻一会儿。终于,他收回了手,但却是将钱安娘抱的更紧,扣住了她的肩。他看了看卫闻身旁的路胜,声音不疾不徐:“路将军,别来无恙?”

故意忽视卫闻,路胜反而倍受青睐。

路胜想也不想就一声暴喝:“放开安娘小姐!你这yin贼!”原来这就是那樵夫的真实面目,路胜心里有些微惊,的确不像一般草寇,反而散发着一股贵气。

卫闻第一次看见季墨,尽管对方的故意忽视让他愠怒,但更多的是震惊。他觉得眼睛有些刺痛,这个男人太美、太邪、太迷人,而他的女人正惴惴不安的依偎在这个男人怀里——不似被强迫。

季墨终于笑了,不止沈御风震惊,旁人都震惊了,最痴呆的还属钱安娘。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季墨露出笑容,此时她方才知‘颠倒众生’一词从何而来。

“嗯?我是yin贼?”季墨低头。吹气如兰,一双迷人的眼睛透出慵懒的视线,紧紧锁住钱安娘的视线。

钱安娘知道旁边还站着卫闻,但是爱归爱,视觉上的冲击还是不容忽视啊。她舍不得移开视线,就这么与季墨对望着,却也没有答话,硬生生的压抑着心中那股说‘不是’的冲动。她要是说了,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好像是自愿的。”季墨摸摸钱安娘的脸,转头看着路胜,一脸坦然。

钱安娘这时才看向路胜,见路胜眼里有震惊还有其他什么劈哩啪啦的,但她突然不想解释了。两军交锋,她本来就是无辜受害者,她干嘛要去担心他们想什么?而且她现在满满的注意力,都在季墨之前的那几句暗示上——到底卫闻瞒着她做了什么事情,竟连路胜也会有所谓的‘看清’?

“安娘小姐你……”路胜愕然,但同时也回头看了卫闻一眼,见卫闻面无表情便住了口,静观其变。

卫闻一直看着钱安娘,但见她的视线回避了他,不由得一颗心隐隐作痛。安娘,你可千万别负我。等此事一了,我定随你回钱家……

“你说吧,有什么要求?”卫闻定了定心神,看向那美得不像话的男人,沉声问道。

季墨淡淡的瞟了沈御风一眼,自己却揽着钱安娘往后退了一步。于是沈御风接到指示,笑脸吟吟地开口了:“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要宁愿让出皇位,平息干戈。”

“做梦!”卫闻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人人都会做梦,只看是笑着醒。还是哭着醒。”沈御风笑容依旧,却不再理会卫闻了,转向路胜笑道:“怎么?路将军还执迷不悟?被那宁愿关进大牢,夺了兵权也还死心塌地?”

卫闻心里一惊,这些逆贼,知道了什么?

路胜怒然道:“本将军敢作敢当,吃了败仗没被砍头,已经是皇上隆恩了!你这逆贼,休要挑拨离间!”

“是吗?”沈御风不轻不重的笑了起来,身形微晃。半晌后他才挑眉道:“不如你问问你身边这位好兄弟,看看你的败仗是如何吃的?”

“你什么意思?!”路胜一根筋,并没察觉沈御风话中之意。

然而钱安娘却隐隐觉得心中抽痛,她太了解卫闻了,她看见卫闻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肩上蓦地被抓紧,她稳住了心神,却稳不住身形,有些虚软的靠在了季墨胸前。她知道,谜底即将揭晓,会伤了她,也会伤了路胜。

“五皇子认为——我是什么意思呢?”沈御风淡淡的瞟上紧抿着唇的卫闻一眼,随后将路胜的震惊看在了眼里。不失时机地,他再补一句:“路将军,看你如此震惊的模样,你该不会还不知道你的好兄弟——就是当今皇上的第五个儿子,也就是荣皇后唯一的儿子、平安公主的亲弟弟吧?”

路胜骇然后退两步,猛转头看着卫闻,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想说什么,但却觉得那么困难。但此时,他只是被卫闻的身份吓住了而已,并未联想到其他。

“当然了,这个身份不宜立刻公诸于世,毕竟会牵连太多人的。五皇子,我说的可对?”沈御风继续笑着揭开谜底:“不过五皇子到底是宁愿的儿子,也到底不是普通人,牺牲起爱情、牺牲起友情来,都当之无愧‘皇子’身份。譬如说——毫不犹豫抛妻弃子?譬如说——毫不犹豫出卖朋友陷害兄弟?”

卫闻不语,路胜的事情的确是他无奈为之。解释也无用。不过他实在小瞧了这批逆贼,没想到这么机密的事情他们也能知道,看来朝中必有不少人是他们的内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胜怒吼,暴跳如雷:“你他**要就给老子一次说清楚!”他吃败仗究竟跟卫闻的皇子身份有什么关系?安娘小姐被迫休夫又跟卫闻是皇子有什么关系?

沈御风不愠不怒,如路胜所愿:“其实很简单。五皇子见你喜欢钱安娘,便将钱安娘推入你怀抱,目的就是要让你迷恋女色,荒废正事。接着,五皇子以手下人扮演山贼,跟你玩捉迷藏的游戏,让你被挑起怒火,并且与此同时屡屡挑衅我方,企图让我们双方陷入他的布局之中。我们王看出五皇子的意图,甘愿与五皇子合演这一出戏,让你在八景林吃下败仗。所以说——五皇子明知山贼为假,乐家军是真,他却不肯告诉你,yin*你来与我们交锋,吃下败仗后好收回你的兵权,同时让你成为阶下囚。”

沈御风轻轻一笑:“兵权被收回,朝廷就不怕你反叛;亲信被我方羁押,朝廷就不怕你逃跑;五皇子再出面救你出狱,朝廷就不怕你退隐。路将军,你觉得——五皇子这出戏演的如何?”

“胡说八道!”卫闻冷嗤一声,不屑的转过头看向钱安娘。但见那双眼里滴下晶莹的泪珠,他心猛一颤,不受控制地便想奔上前去。

“拦住他。”季墨伸手拭去钱安娘脸上的泪珠,淡淡命令。

云皓等人立刻上前,两方形成一触即发之势。卫闻伸手阻止,不敢冒此风险伤了他心爱的女人,只敢远远的隔着云皓等人遥望钱安娘。

“安娘,我承认我迫不得已答应了皇上的要求,用计收回路胜的兵权。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们的将来。你相信我,我没有因为这样而故意抛弃你们母子,不是故意要将你推往路胜身边,也不是如这恶贼所说为了我的身份,我……”卫闻心痛难当,一滴泪也不知不觉落下了。

“够了,我都明白了。”钱安娘哽咽出声,不愿再听:“你不用解释了,我也不会听你的解释。我早已写下休书给你,我们夫妻情分早已斩断,我也没有资格怪你做过什么事情,你不需要给我解释什么。”

她转过身,背对着卫闻,却也刚好被季墨抱了个正着。

季墨看见卫闻的眼泪,微微蹙眉,但却腾出一只手来将钱安娘的头按入他怀中,轻轻拍着。他瞟向一脸呆滞的路胜,复而对卫闻冷声道:“我今天之所以见你,并非惧怕你宁朝兵力。事实上你若不如此对付路将军,我也不会配合你让路将军大败,并掳走钱安娘小姐,以此让路将军看清你父子二人的丑恶嘴脸。”

季墨放开了钱安娘,退后三步,面色淡然地道:“我季墨不敢说我一手带出的乐家军一定能胜宁兵,但我敢说乐家军有我季墨一日,便不会有任何一人含冤莫白。如今真相已出,路将军何去何从,自当心中有数。至于钱安娘小姐——任她去留,绝不阻拦。”

说罢,季墨转过身,背对着钱安娘一干人等,迎风而立。

卫闻紧握双拳,这季墨是要逼得他众叛亲离,同时失去朋友跟妻儿!但他能做什么?他能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对安娘解释他的苦衷?就算他能解释此事,路胜呢?他能作何解释?

“我、我留下。”钱安娘感觉到了身后的灼热视线,但她别无选择。且钱家众人都在东溪岗,路胜如今也被陷害沦落至此,她不知道她回到宁朝还能依靠谁。

季墨一颗心落下,在腰被环住的同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血性汉子悲怆的怒吼:“我——留——下——”

卫闻闭眼,泪洒衣襟。

第一百三十九章:谁更狠 第一百三十九章:谁更狠

没有什么比军队得到一员大将更让人欢欣鼓舞的了。但东溪岗内所有将士却并没有如预期中那般兴高采烈,甚至也没有庆祝。

原因?钱安娘看着一群群垂头丧气的士兵,心里十分明白他们的想法。他们从参加这支对抗朝廷的队伍以来,皆是由云皓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从不懂兵法不懂纪律的三教九流之辈成为如今纪律严明的将士,他们就服云皓一人。

但因为季墨与沈御风的决定,再加上云皓的自我退出,使得路胜刚进军营便顶替了云皓的位置,云皓则居于路胜之下。忠于云皓的各将士,自然深感不服,毕竟立下赫赫战功的人从来都是云皓,而一直与他们作对的则是路胜。

“安娘,你说这季墨和沈御风怎么想的?难道他们真打算让路胜带着这么一支队伍跟卫闻打?”钱红佩啃着蜜饯,看着外头懒懒散散的士兵们,与钱安娘闲聊道。

钱安娘脸上没有笑容,只是轻轻叹气:“三姐,这是男人的事情,我们不用管。季墨不是一般人,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何况连沈御风都同意了,说明他们是为了彻底拉拢路胜而走的一步险棋。毕竟路胜现在……唉,她都不敢去看路胜。

钱红佩似有所悟。只是看钱安娘不开心,她也有些懊恼。她往钱安娘嘴里塞了蜜饯进去,笑道:“还是甜蜜点好,苦着一张脸,难怪连季墨也不愿来看你了。”也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她觉得安娘很不对劲,一直心事重重的。

钱安娘被嘴里的甜味刺激得心中更加苦涩,一时之间好想落泪。但她忍了下去,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三姐,你想不想姐夫?”

钱红佩这下却笑不出来了,一下子捂脸哭了出来:“安娘你好可恶……呜……”

钱安娘觉得自己挺恶劣的,自己心情不好就去惹钱红佩哭。于是她又拉着钱红佩道歉:“对不起,三姐,我就是想让你明白……感情这东西,真的很让人纠结。三姐你说,要是卫闻他输了,会怎么样呢?”

“那、那就嫁给季、季墨呗……”钱红佩抽抽噎噎地道,慢慢止了哭泣。她还是没有安娘苦,毕竟白轩只有她一人,婚后也未做过对不起她之事。但安娘的相公……唉!

钱安娘顿时失笑,摇头道:“三姐未免也太天真了。”她转身,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含笑看着远方,说道:“我曾是他人之妇,肚里是宁朝五皇子之子,一旦卫闻落败,季墨便是新朝君王。三姐以为——对他忠心耿耿的属下。会让我这样的女子跟在他身边?”

钱红佩一时愣住,连眼泪也忘了擦去。

“若要舍弃我的孩子,不如干脆拿刀杀了我。”钱安娘缓缓抚摸着隆起腹部,微笑着说道:“何况,我善妒,无法忍受我的丈夫与其他女子欢好,甚至于一丝背叛。三姐啊,我可是无法容忍成为众多女人之一的,那无疑是用刀子一点一点的凌迟我的生命。”

一抹青色长影,携着一抹白色长影在不远处顿住。

钱红佩频频以眼色示意,可钱安娘仍然继续说着:“你知道吗?我不信卫闻会输。因为他没有弱点,而季墨有。也许你们都不知道,但我看出来了。他太善良了,也太仁慈,更太重情义了。他的这些弱点,卫闻的父皇一旦知晓,轻而易举地就能置他于死地。”

“咳咳咳!”钱红佩终于咳嗽起来。

钱安娘恍若未闻,又笑了笑道:“成王败寇,仁君向来只出现在朝堂之上,而非战乱之中。若我是季墨,我便会采取快攻的方式。先利用卫闻的弱点牵制住他,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攻进皇宫,只有这样,才会胜券在握。毕竟如今宁朝刚失去一员大将,而路胜的诸多亲信都已被羁押在营。只要放出风声,路胜被宁朝皇帝与皇子联手陷害之事,再破坏卫闻名誉,宁朝便唾手可得!”

钱红佩摇头叹气,真不知这安娘是在帮卫闻还是在害卫闻——她分明从那一美一刚的脸上看见了异样光彩。

“不过……”钱安娘也摇头叹气了:“不过这样一来的话,这个世界的人又会减少了。宁愿这个皇帝虽说可能做了一些错事,但那是身为当权者不得不做的事情,为了国泰民安,有时必须牺牲一两个人的利益。就皇帝而言,他是位明君,我看见的宁朝政治清明,百姓们尚能安居乐业,流离失所之人还算少数。”

她轻捶桌面:“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下,宁愿并没有失去民心,一旦乐家军攻进京城,誓死反抗保卫家园者不在少数。到时候乐家军所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是宁朝士兵,也还有对宁朝尚未失去信心的无辜百姓。天下军民不过十万众,更多的是百姓,这场战役一旦被触发,死者怕是不止半数,还有伤残者……”

钱红佩听得入迷,却是已经忘了门口还站着二位听众。

“三姐,你说到时候这世界会变成何种模样?”钱安娘微笑着敲桌面:“三姐难道不担心三姐夫么?战事一起,宁家也必然受到波及,宁家何止养活了千人?那么。一点火苗烧及衣裳,衣裳再燃人,人再牵涉房屋,整个院子便都要燃了吧?”

钱红佩心里一惊,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是不是该通知你三姐夫趁早变卖家产,避祸去?”

钱安娘噗哧一声笑,打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到哪儿去?我看我们还是听天命吧,要死要活的,还不是他们男人一句话,哪儿有我们女人做主的份儿?”说完她就不语了,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儿。

钱红佩这时才想起门口有人,但侧头望去,却见两道人影正远去,不由得有些奇异的感觉。

钱安娘此刻才睁眼,转头也朝门口看去,目光闪了闪。希望……希望季墨能懂她的话,她真是为了他着想……

从门口离开的两人,正是季墨与沈御风。

刚拐了弯,沈御风就忍不住了,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季墨的去路,神情严肃地道:“王,方才那女人的话。是不是让王有了什么想法?”

季墨定住不动,目光清澈:“没有。”

“但王觉得她了解王,比我们任何人都要了解,是不是?”沈御风有些激动起来,他不允许王为了这个女人动摇。他不比钱安娘少懂王多少,但他只是不说,他假装不知,这样就可以防止王做出错误的决定。没想到,现在被钱安娘那个女人给说破了!

“没有。”季墨移开目光,望向远处,心弦颤动。

沈御风的心情平息了。露出苦笑:“我猜中了王的心事,王的确动摇了。”随即他抬头:“但王不能听她的,我们计划了这么多年,不能功亏一篑!我有理由怀疑,钱安娘是卫闻派来迷惑王的手段!”

“一个孕妇?”季墨重新转过头来,微嘲沈御风对他的低估。

沈御风哑口无言,若是他,他也不会派一个大肚婆来迷惑谁。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普通女人接近不了王,也许正是因为钱安娘已经心有所属,王才对她放松了警惕。而他当初将钱安娘推入王的房间,不也正是因为低估了她?

季墨抿唇,静默片刻后道:“御风,我不会改变主意,但我有预感:若起战事,乐家军——必败。”

季墨侧身,面色平静地从沈御风身旁走过。他不是相信自己的预感,而是相信她对他深入了解之后的判断。他能在宁朝插进奸细,宁愿也同样能在乐家军插进奸细,他目前不知宁愿有什么手段,但绝对比他狠厉的多……

沈御风呆愣了片刻,方才清醒过来,跟了上去。他突然间有些万念俱灰,因为他的理想竟被王‘必败’两个字给打碎,他梦想中的和平国度……恐怕果真是难以拥有了……

他没跟错主子,王的确是无人可媲美的领导者。只是他犯了个错误,在这种和平理念的带领下,也许整个乐家军都会太过‘仁慈’。如钱安娘所说,就连他沈御风,也没有那宁朝君主宁愿狠厉。

宁愿当皇帝太久了,久到他知道该如何舍弃一些东西,才能保住他的稳固江山。而王与他们这些人……

突然,季墨在前边停住了脚步,眼里骤然迸发怒火。

与此同时沈御风也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响,眼尖的顺着季墨的视线望去,心下乍然一惊,但随即他出手阻止了往里冲去的季墨。低呼道:“王,不可以!”那是他们辛辛苦苦才换回的人!

“让开。”低沉的两个字,季墨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沈御风知道他的王很可能会杀人,但他顾不得那许多,坚定的继续阻止:“王……”

话音未落,拳头挥来。沈御风侧身一闪,眼里闪过惊异,王竟向他出手?这……这还是第一次……

【取标题最烦的了……四两就快取名无能了。啊,我要圣诞节开新文,哈哈!】

.

第一百四十章:进退两难 第一百四十章:进退两难

“安娘,安娘!”二姨太水淑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口里大呼着钱安娘的名字,让钱安娘和钱红佩都站了起来,实是因她神情太过惊慌,像是东溪岗被卫闻给破了。

水淑云一鼓作气跑到钱安娘面前,手足无措地看着她道:“出、出大事了……香亚、香亚她……她……她被……”

钱红佩却是比钱安娘急切,瞠大双目连连发问:“四妹她怎么了?四妹她怎么了?”

水淑云欲言又止,又似难以启齿,最后恼怒地一跺脚,说道:“我说不好,你们俩还是快去看看吧,那个什么王和他的军师也打起来了,总之乱成一团糟了!”

钱安娘和钱红佩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前往查看。若不是真出了什么乱子,水淑云不会如此焦虑,更何况那季墨是什么性子的人?沈御风又是什么性子的人?他们俩能打起来,说明事情的确大条了。

待水淑云匆匆带着钱安娘和钱红佩赶到事发地点,钱安娘惊讶的发现事情竟出在路胜的房间,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刻季墨与沈御风的打斗已经停了,沈御风身上多处负伤,而且已经被季墨的亲信给压住了,嘴上还被堵住了一团布。似乎是有意要让他开不了口。但他脸上及眼中的焦急与抗议,显而易见。

路胜房间外被持刀的乐家军团团围住了,钱安娘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动云皓,让她进去看看。而事实上云皓也是因为季墨眼里无反对神色,才允许钱安娘一人进去的。毕竟,其中一人到底与钱安娘有关,就连季墨也不得不同意让她插手此事。

钱安娘安抚了焦急的钱红佩,只身走进了房里,瞬间瞪大了眼——衣衫凌乱、两眼红肿的钱香亚正坐在床上小声啜泣,而路胜则酒气冲天,赤luo着上身犹然未清醒,嘴里只低声的喃喃叫着什么。

“这、这怎么回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身看向季墨寻求答案。但她见季墨只是紧抿着唇,黑眸里还有着残留的怒气。

她绕过路胜走向床边,坐下后拨开了钱香亚凌乱的秀发,问道:“四姐,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路胜房里?你们做了什么?”

钱香亚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突然就‘哇’的一声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

钱安娘懵了,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钱香亚真情流露,哭得这么伤心欲绝。她敢肯定钱香亚不是装出来的,可是如果路胜欺负了钱香亚,又怎么解释钱香亚在路胜房里的事实?

“你妹妹被路胜**了。”季墨瞥了一眼路胜,黑眸再次眯了眯。

钱安娘闭了闭眼,颤声道:“四姐,你怎么会在路胜房里?”

“我……”钱香亚抽噎,此刻不知是因为**还是因为伤心。但她不能被误会啊。她尽管任性,可她不是随便的女子。她小声地道:“我……我路过房间……见路将军酒醉跌倒在地……好心进来扶他……没、没想到他……”

她想说路胜将她当成了安娘,但是她说不出口。她**给路胜了啊,不管怎样她都是路胜的女人了,她怎么能说路胜是将她当成另一个女人才、才要的她啊……

所以钱安娘这一犹豫,这一半路住口,钱安娘的怒气瞬间暴涨。她猛地放开了钱香亚,冲到路胜面前,斥道:“路胜,你给我醒来!”

路胜房里堆着十几坛烈酒,饶是千杯不醉的人,也难以抵挡那酒意。是以不论钱安娘怎么叫他,他仍旧是醉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胡乱的嚷着什么谁也没有听清。

钱安娘左右看了看,走到那架子上剩着不知什么水的水盆前,端起来便转身朝路胜脸上泼去:“我看你醒不醒!”

钱安娘对路胜有一份歉疚,还有一份感恩。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甚至还不敢相信是路胜做的。再加上路胜醉了,她羞耻的发现自己竟然怀疑是钱香亚故意****了路胜,因为路胜从来就不是个为女色所迷的男人。

但她不会将这种怀疑流露出来,钱香亚到底是受害者。她知道钱香亚再坏再任性。也不会拿自己的闺誉来开玩笑,何况钱香亚刚刚才表露了对季墨的兴趣。

她心里是急的,因为她一进房就看见季墨的神情不对了。她一下子就猜到季墨和沈御风为了什么动手,而沈御风现在为什么一脸着急。

季墨和沈御风花了多大功夫才将路胜这员大将给挖过来?沈御风当然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用军法牺牲掉一员好不容易挖来的大将,这对他来说损失太大了。但对于季墨来说,一个男人如此欺负女人是不可原谅的,更何况乐家军纪律严明,早有规定所有将士不得欺辱良家妇女。

现在路胜已经是乐家军的将军了,必须得遵守乐家军的军纪。而他首先就犯了‘**’这么一条大罪。一向对部下要求严格的季墨,又怎会轻易的放过他?

“安娘小姐?”路胜被冷水一激,终于清醒。他不解的看着一脸怒气的钱安娘,用手抹去一脸冷水,跄踉着站了起来。

钱安娘冷冷的看着他,等他发现周围的情形时,突然笑了笑:“路将军,你好本事啊?”她此刻都不知如何跟路胜说话了,沈御风被缚,季墨在一旁看着,路胜必然是要受军法制裁的了。

她能怎么办?她什么都不是,季墨也不会看她的面子,再说钱香亚可是她四姐,被路胜欺负了她还能坐视不理?这一次,只怕是谁也救不了路胜。

“我……”路胜急了,他虽酒醉,但此刻已经清醒的知道自己做下了什么好事。大错已成,他再急也无法解释,他能说他酒醉后将钱香亚当成安娘小姐了么?他不敢,也不能。那是对安娘小姐的一种侮辱。

看着他一脸颓丧,钱安娘心中也是一痛。她不是没有感情的,爱情虽然给了卫闻,但她当路胜是知己,是好友,是困难时唯一能帮助她的男人。看他陷入如今的漩涡中,她怎能不替他着急?

“路胜,敢作敢当吗?”她忍着心中刺痛,直视着路胜的眼睛。判决权在季墨的手中,她无权过问,而且也确是路胜犯了错,她连替他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可悲,可叹。

路胜心情出奇的平静下来,在她满含鼓励的注视下微笑回望:“敢作敢当。”他明白她的意思,他只是遗憾,遗憾自己想一醉解千愁,却导致了愁上加愁,还让她难受。那是她的亲姐姐啊,他却……

钱安娘含泪而笑,伸出手指隔空照着他英俊的轮廓轻轻画着,手指顿住的那刻她轻叹:“我心目中的天神将军,没变。”怎么就栽在了女人手上?她替他感到悲哀,如果他能忘掉卫闻带给他的背叛。好好跟着季墨这个领导者,必将成为一大传奇男子。

季墨蹙眉,挥手:“绑上,带下去。”天神?路胜有辱此名号。

沈御风挣扎,嘴里呜呜直叫,但却阻止不了季墨严肃军纪的决心。虽然他也明白,放过路胜这一次,以后就无法服众了。但他真的不甘心,他策划了这么久,才顺着卫闻的计划将路胜给擒获了,身心皆掳。现在。却弄成这样,他好不甘心。

路胜被带走前,突然回头看向怔然的钱香亚,微微颔首:“对不起。”

房里很快就安静了,钱安娘让钱红佩进来,安慰钱香亚并将钱香亚带回自己房间去。而她,则定定的看住季墨,这使得季墨也没有立即去处理路胜的事情。

沈御风终于被放开了,口沫横飞,季墨不为所动。

“军师大人,你先下去吧,我是钱香亚的妹妹,也是钱家能够说上话的人。”钱安娘微笑着对沈御风道:“所以这件事情,我有权利插手,因为我姐姐是在你们乐家军出的事。我想——我应该有这个资格,跟你们王谈谈吧?”

沈御风不说话了,他隐隐觉得钱安娘是想帮路胜的,所以他破天荒没防着钱安娘,默默的与云皓等人退出去了。

房里就剩钱安娘和季墨两人,空气中还弥漫着****后的味道,让人觉得有些尴尬。然而这心事重重的两人,却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各自在想着对方所想的事情。

“没有回转的余地?”钱安娘终于开了口,她深知季墨对女人的尊重,也深知他对军队纪律的重视。从事实上来说,路胜的确不可饶恕,毕竟路胜已被封为乐家军将军了,他就该遵守乐家军的军纪。

季墨没答话,半晌后轻轻摇头。

钱安娘苦笑了下,心里也明白。如果季墨有心放路胜一马,就不会和沈御风打起来。当时沈御风必定是要阻止此事外泄,但季墨还是将路胜当场抓获,本就没打算给路胜生还的机会。

“你们计划了多久,让路胜看清宁愿和卫闻联手对付他的真相?”她觉得腰有些酸痛,便撑着桌子坐了下来。

季墨眯眼,认定她是对路胜有情,心下不悦。但仍答了:“一年有余。”

“如果卫闻一早就带着路胜与乐家军对抗,现在可分胜负?”钱安娘笑,她知道路胜就是欠缺了点智慧,若有高人指点,不会落在季墨手中。

季墨轻哼,移开视线。他知她在暗示他,若好好带路胜,乐家军如虎添翼。若非如此,这一年多时间他不会拿来专门收拢路胜。

钱安娘笑出声来:“季墨,你不了解女人。”稍稍纠正一下,应该是‘古代女人’。她清楚的看见,当路胜被带走的那一刹那,钱香亚眼里所流露出来的恐慌及不舍。

她不得不感叹,任性的钱家四小姐被收服,却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对钱香亚来说的确是唯一的办法,看样子路胜若真死了,钱香亚这辈子也就完了。

更或许,其实钱香亚对路胜是有意的。路胜有着女人所爱的俊美相貌,有着女人所爱的钱势地位,也有着女人所爱的英雄气慨,说实话除非是心有所属的女人,否则很难不动心。

“是不了解。”季墨眼里很深沉,譬如说——她。他明明看见了她的怒火,但很快她却消退了,又对路胜那般含糊不清的说话,路胜却偏偏也吃她那一套。

原本,他以为路胜会反抗,毕竟他未真正降伏路胜。

钱安娘站了起来,走近他几步后仰头笑道:“季墨,我们打个赌可好?”

季墨突然伸手将她一抱,轻哼:“在你做出选择的那一日,你就没了反悔的权利。人都是我的,你没赌注。”

钱安娘着迷地看着他美的想让人****的唇,声音却冷静异常:“我是五皇子的前任夫人,肚里还有着大宁朝的皇室血脉。当然了,你要我做个地下夫人,我是不肯的。”

心里还是颤了颤,她总是能感觉到他的脆弱,所以她才一直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活下去。这么俊美的男人,要是死在她面前,她会一辈子难受,难受的什么也不想做了。没办法,她是个俗人,绝对不能这么看着美男逝去。

“不肯也得肯。”季墨从未想过去做什么斗争,只是觉得她在眼皮子底下就行。

钱安娘聪明的转移话题:“对了,打赌。”她笑的欢了:“我赌路胜不会死,你赌不赌?”

“输赢?”季墨抿唇,他想赌,他想陪她玩儿。

“路胜死了,我输,生死不论我当你的地下夫人;路胜活着,你输,万不得已时利用我吧。”钱安娘趁机摸摸他光滑的脸,心弦一颤,他丫的,比她最滑的地方还滑!

季墨怔然之间,钱安娘已经偷油成功,挺着个大肚子转身走了。

心头滑过一丝温暖,这赌没有输赢。

他目光微微柔和了些,可以说她是赢家,也可以说他是赢家,只看这输赢从何处着手去判断。这个大肚婆……

.

第一百四十一章:她有底线 第一百四十一章:她有底线

“王,斩了他,宁愿既怒又喜。”沈御风小小声。

季墨挥手。让云皓将路胜押上台来。台上,站着一名手持大刀的士兵,犯下死罪的将士通常死于此刀之下。

“王,钱香亚只是一个女人,他是一员猛将。”沈御风心惊胆战,再次小小声。

季墨看向路胜,缓缓走近。

“王,再等等钱安娘!”沈御风终于大声了,眼光迅速的在整齐队列中搜索,就盼着突然哪里骚动起来,然后出现那个大肚子女人,阻止这一场浩劫。

路胜一死,卫闻必然趁乱而上,而且路胜一手带出的将士会群情激愤,乐家军形势不利。

季墨已到了路胜面前,一丝不舍还是冒了出来。他看进路胜炯炯有神的眼睛,沉声道:“可怨我?”

“怨。”路胜坦然相迎,但唇角有笑:“王该让末将去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不过,末将犯了军纪,的确该如此死法。这是最大的惩罚。”

季墨心中一动,这是路胜头一回称他为‘王’。路胜真融入乐家军了,是以乐家军将军的身份、以犯乐家军之军纪的罪名,接受死亡惩罚的。他微瞥一眼众将士,人群静悄悄,没人大呼小叫。真可惜,他心中暗叹。

“喝吧。”季墨不再犹豫,取过一旁亲信端着的断头酒,递至路胜唇边,心中却想着那大肚女人与他的赌约。

“末将谢王。”路胜豪气一笑,喝尽碗中断头酒,转头从容面向众将士,站着迎接死亡。

季墨退后,转身,命令:“斩。”

“等等!等等!”女人声音自人群中传来,众将士纷纷被拨开了,所有人看着冲进来的女人。

季墨沈御风路胜同时朝那女人望去,均有所失望。她脚步轻盈,腹部平坦——是钱香亚。

钱香亚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但一想到钱安娘对她所说的话,她又咬牙坚持着一步步走上前去。脚步愈缓,她愈拼命的回想钱安娘所说的那些话。

“这件事情你是受害者,我不该怀疑任何事情,但我想问你的是:当时房门并未紧锁,你为何不大声叫人?我问过沈御风,虽然你确有拼命挣扎,流泪哭泣。但你可真的未对路胜动心?设想一下若你遇见的不是路胜,而是素不相识的山贼,你会反抗到何种程度。”

“路胜被带走的那一刻,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否担心他立刻被杀死,而你则名誉尽毁,从此前途未卜?”

“你知道‘**’与‘**’的区别吗?**可以让路胜死,**却只会让路胜受罚。乐家军里并非没有男人拥有妻儿,与自己的女人**并非死罪,最多是地点不对时间不对违反军纪而已。若你俩是两情相悦,季墨即使要整顿军纪,也无法对路胜做出斩杀的审判。”

“所以,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他是不是一定会死,而在于你想不想让他死。”

钱香亚终于走到了台前,她不敢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季墨,低着头一下子跪了下来,小声地说道:“王,民女有内情禀告。”

季墨指尖微颤,已然猜到这场赌局他输了。他静默半晌,终是妥协:“说。”

“民女与路将军早已相识,自从路将军降乐之后,民女便一直关心路将军身体状况。”钱香亚忍着心底羞涩。誓要救出她要托付终身的男人,清晰地说道:“昨日路将军酒醉,民女不忍路将军醉卧地面,便进入路将军房间。不曾想路将军酒后乱性……民女当时原本可以反抗,叫来侍卫阻止路将军。但民女喜欢路将军已久,且路将军也对民女极好,民女不忍推开路将军,才发生了……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但你当时流泪不止,何解?”沈御风赶紧追问道,当日不少将士都见着了房内情形,若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怕是难以服众。

钱香亚紧握粉拳,红着脸道:“女子初次,自然疼痛难忍,流泪也属常情。”

“后来王将路胜打倒在地,你为何不解释?”沈御风又追问道。

钱香亚扬高了声音,语气中有些愤怒了:“民女尚未与路将军婚配,王带人闯入,民女恨不能当场自尽,怎还记得说其他事情?”

沈御风暗骂了声:我这是在帮你,不是在逼你!笨女人!他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按照你这么说,你跟路将军其实是两情相悦,只是路将军酒醉后才成了好事,并非路将军强迫于你咯?”

“是!”钱香亚咬牙切齿地答道,指甲刺入掌心。

沈御风转头看向季墨,笑的像狐狸:“王,这事……该怎么办?”

季墨漠视沈御风的得意,瞥了一眼路胜。问道:“路将军,这名女子所说,可是事实?”

“这……”路胜迟疑,如果这样承认了,他岂非要娶钱香亚为妻?可钱香亚,是安娘小姐的姐姐啊——他要成为安娘小姐的姐夫?

钱香亚心中愤然,这男人还在迟疑什么?她连名节都不要了,就为保他一命!她当即流着泪哭道:“路将军,我知道你是为我的名节考虑。可是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还要名节何用?我原本是打算等路将军你死后,自尽随你而去的。要不是安娘点醒我,此刻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呀……”

路胜心中顿时了然,原来是安娘小姐她……

罢了罢了,他叹了口气,目露痛心:“香亚,你又何必如此?我路胜酒后毁你名节,原本就该以死赎罪,你却为何站出来遭受这耻辱?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你会被千夫所指吗?”

“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为了你被千夫所指那又如何?路将军,你别再为我担心了。这本来就是事实啊……”钱香亚心里刺痛,果然一搬出安娘,他就什么都懂了,也愿意配合。想到占了自己清白的男人,却在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亲妹妹,她的心就如刀割般难受。

沈御风不失时机地冲众将士说道:“路将军虽然情有可原,但也确实触犯了军纪,有失将军身份。大家以为,将路胜贬为先锋兵,削去大将军职务。再按军纪领受责罚,如何?”

众将士面面相觑,许久没作声。

终于,在一片静默中,有一士兵开口问话了:“那大将军之位,谁坐?”

季墨沉声道:“自然还是云皓将军。”

“好!好!好!”众将士突然精神抖擞,纷纷震动手中长枪入地,高呼之声直冲云霄,许久不散。

沈御风露出笑容,看来冥冥之中还是有天意,原本他和王打算利用路胜逼逼士气,顺便也让路胜感受到他们乐家军的诚意。没想到现在闹了这么一出之后,不仅轻易的以严明军纪收服了路胜这头猛狮,而且还顺理成章的让云皓复出,士气大振。更重要的是,路胜在未收服众将士的心之前,做个小兵也不会让他觉得憋屈了。

之后的路,自然是路胜慢慢往上爬了。至于能做到如何,相信王也十分期待,而他亦不怀疑。

戏很快散场了,以路胜接受五十军棍而告终。路胜倒是一声没吭,而钱香亚却哭得像个泪人一样。有那么一刹那,路胜很想昏过去,因为他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心爱女人的……姐姐。

钱安娘悠闲的在屋里扯花瓣,虽然她认为那是极度无聊的事情。当她扯到最后一瓣时,笑了。哎,也不是花瓣灵验,而是一直没人来告诉她——路胜被斩了。

“你赢了。”不知何时,季墨站在了她身后,悄悄的弯下腰,将下巴抵在她肩头。

钱安娘没回头,对他最近时常流露出来的亲昵不以为意,他像她的孩子一样。至于他怎么看她,她不介意,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不会为女人放弃什么的,这点她放心。于是她收拢着花瓣。笑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为什么打赌?”季墨想起那赌约,莫名其妙想问。

“对你没信心啊。”钱安娘咯咯的笑,心里猜想着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局面。但事到如今,她只想到一条路——等季墨大败,等她生了孩子,她也许真要跟着季墨逃亡一生。

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保他性命而已,因为他从未想过伤她,跟路胜一样算是她的蓝颜知己。也许……份量比路胜更重。

顺着她的肩头往下看,季墨突然摸向她最近猛烈膨胀的肚子,轻叹:“是我的,该多好……”临时想法,他想留住她。如果卫闻早些将真相告诉她,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留住她吧?

她是别人的女人……

原本要还的,现在……他不想还了。

“别打他主意!”钱安娘突然变脸,打掉他的手,声音渐冷。她有底线——小家伙在,她活,为许多人而活;小家伙不在了,她死,拉着许多人一块儿死。

她推开他,起身往外走:“我出去散步。”她要是死了,卫闻无最后的顾忌了,必然疯狂报复。有那么多人陪葬,多好。

季墨的心突然冷却下来了,其实他想说……他没那意思。

.

第一百四十二章:以她为重 第一百四十二章:以她为重

【谢谢‘舞梦朴儿’亲的粉红。muma~~~】

“启禀监军大人,皇上有密旨到。”一副将跪地,随后帐内进来一公公。

卫闻抬头,看了那公公片刻,心里明白是什么事,便道:“呈上来。”离限定的日期不远了,之前损了路胜一员大将,那人已经很不高兴。如今他又迟迟不动,那人是该派人来催了。

公公将密旨奉上,站立一旁等候回话。

卫闻只打开扫了一眼,便合上密旨,沉声说道:“你回去禀告皇上,就说三日之内,我自有打算。”

公公暗喜,监军大人总算动手了,这样的话回去给皇上回话也不会惹得皇上大怒。他忙道:“奴婢这就回去禀告皇上,监军大人必胜,奴婢告退。”

一旁的副将心中冷哼,路将军都叛逃了,监军大人还必胜?他着实看不出,这场仗哪里有必胜之道。只待路将军一出现。军中大部分将士怕是都不敢出手,到时候有一人往路将军方向倒戈叛逃,必然引得军中大乱。这仗,也就不必打了。

待那公公走后,卫闻看向帐中唯一的副将,问道:“你觉得,我们输定了是不是?”

副将急忙收敛心神,说道:“末将不敢,但请恕末将直言,如今形势的确对我军不利。”横竖都是死,不如跟监军大人好好分析一番,也免得监军大人作出错误判断。

“嗯,是很不利。”卫闻不可察觉地轻叹了声,将那份密旨捉的死紧,半晌后他说道:“我们有弱点在他们手中,他们不知何来的自信,我不敢贸然行动误伤安娘。再加上路胜的倒戈,他方军心大振,我方却军心大乱——倘若开战,确实没有胜算。”

那副将眼里泛出寒光,盯着卫闻手中的密旨,低声说道:“但监军大人还有皇上这个后盾,后顾无忧。皇上不喜守株待兔,所以围困不是办法。只要监军大人肯下决心,末将自认不比孙虎差。”

卫闻朝那副将看去,心道果然是不甘于人下的人,前次见这人与自己人操练时威猛无比。也似乎是故意练给他看的。他将密旨塞入怀中,站了起来,走到那副将面前,说道:“我知道你,陈良副将。不过,比孙虎强可不是什么傲人的资本,要比路胜强才行。”

“路将军怕是不会迎战,监军大人,对吧?”陈良见状,把握时机说道。

卫闻眼中精光一闪,半晌后突然笑了:“那是皇上的意思,我还没考虑好。你也知道,我与路将军曾是好友,更何况这样一来,军中将士会如何看待朝廷?”

这人果然工于心计,皇上这么久没传旨,突然传旨必然是有命令下达而非单纯的催兵。如今要开战,最大的威胁是路胜,所以皇上这次传旨必然是下达对付路胜的命令。而对付路胜唯一的法子……其实不难猜。

但是要猜中皇上的心思,以及他的心思,还是不易的。这陈良有几把刷子。倒是比路胜有勇无谋要好得多。

“末将有一法子,能解监军大人之困。”陈良在卫闻的示意下,站了起来。随后他悄声在卫闻耳边说道:“监军大人,其实这事并不需要我军将士动手,只要……”

卫闻愈听愈皱眉,最后当陈良说完,目光熠熠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出去看看众位将士们,此事明日我会安排。”待他考虑一晚……待他考虑一晚……

“是,监军大人。”陈良放下心来,看来监军大人还是以朝廷为重,不会再顾及那女人性命了。

陈良退出去了,卫闻颓然坐在了冰凉的地上,双手撑着额头。

他该知道,季墨是不会伤安娘的,乐家军里的情报如此显示。那季墨若为帝,的确是个仁君,但是那不可能。

可就算季墨不伤安娘,他又岂能真的不顾安娘安危开战?再过几日,当是安娘临盆的日子了,万一此时一起战事……他不敢想后果,心乱如麻。

那人频频施加压力,军中将士又人心浮动,他进退两难,不知如何顾全大局与私情。但此份密旨他只有先压下,至于对那人许下三日之内行动的诺言,他只好称病不理。

一切……当以安娘的安危为重……

日出东方。大地被薄光笼罩。

又过了平静的几日,但今日东溪岗内并不平静,从昨晚开始,所有乐家军将士都动起来了,仿佛随时要出战一样。

“糟了,好像真要打起来了!”钱红佩忧心的蹙眉,安娘就快生了,她也挺着个大肚子,万一打起来只怕是逃跑都来不及。就算两方将领都不想伤了她们这些人,但就怕有误伤啊……

钱安娘感觉着那强烈的胎动,平静地笑道:“不会的吧,这么久都没动静,怎么会突然说打就打?”

钱安娘话音刚落,季墨便从外头进了房间,见除了钱安娘之外的其他女人都一脸惶恐,于是开口道:“不用紧张,只是军师之计。”

“乐家军有宁朝奸细?”钱安娘一下子猜到了,这是让那奸细虚报军情啊。只怕,那奸细一旦报信,就要被抓出来斩首了。

季墨轻轻点头,往她走近了几步后本欲关心两句,但想起她视这孩子如命,他稍一关心她便紧张兮兮。于是又吞下了关心的话语,转身往外走去。

“我没事,你也当心点。”钱安娘突然觉得很愧疚,她已经没脸再见路胜了,现在好像越来越没脸见季墨。上次她冲动之下误会了他,他到今日好像还不能忘怀,后来对钱红佩提起,钱红佩还骂她太小心眼,说季墨只是关心她并且遗憾。

她再一想也对,季墨那善良的性格,哪里会对无辜女人下手?他的认知里。好像只有‘无辜’和‘有罪’两种人,无辜的人怎么也不该死,有罪的人怎么也不放过,很爱憎分明。

季墨身形一顿,但仅是静默了片刻,没回头便继续往外去了。

“放心吧,他心里美着呢!”钱红佩掩嘴笑,看见季墨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先前那般紧绷着。

钱安娘无奈的望向钱红佩:“三姐,你怀孕之后越来越多事了哦!”有时候可能季墨也听见了,但他从来不解释,这让她更觉得尴尬。

钱红佩继续笑着,但眼里有着认真:“安娘,还没忘了卫闻吗?真的不再爱人了?”其实她真的觉得季墨这男人很好,如果是宁白轩负了她而她又遇着季墨的话,她放下一切不顾一切的跟他走。

钱安娘忍不住伸手戳了钱红佩脑袋瓜子一下,斥道:“想些什么呢?!”见钱红佩吃痛,瘪嘴,她叹了声:“就算要爱人,也不可能是他。”

“为什么?”钱红佩不解,选男人当然要选最好的,难不成还去嫁个比不上卫闻的,让人看笑话?

“麻烦。”钱安娘想到这一生的痛处,不由得沮丧:“当初选卫闻,多少也因为他孑然一身,身边没有麻烦。就算逼他去当个官,也不会出现令人难以下决定的纠缠,谁想到……唉,最不麻烦的人,是最麻烦的人。”

如果不是卫闻,再扯出平安公主,然后再有了平安公主调查的那些事儿……她还安安乐乐的当着钱家大小姐,数着银子抱着美男,现在也在卫闻的关爱下幸福等待小宝贝出世。但是,唉!

“如果怕麻烦的话,那季墨的确就不适合你了。”钱红佩摸着有些痛的额头,了解了:“现在这麻烦也够吓人的了。你要是真跟他在一起了,每天得多担心他啊,担心他丢了性命,呵……”

钱安娘不作声了,看着不远处那集美与酷于一身的冷冽男子,心中还是有着淡淡的哀伤。她真不该为了孩子为了自己,或者还有为了……卫闻,接近他。明知他心中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明知他可能认真,她却还是不断的撒下****,让他慢慢开始顾忌她。

她很久之前便对卫闻不自私了,但现在……

她发现自己还是那个自私的钱安娘……

像是感应到身后视线似的,季墨换了个位置看那被绑住的奸细,不着痕迹的往钱安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王,”沈御风上前一步,隔断了季墨与钱安娘的遥遥对望,假装不知地说道:“他什么都不肯招,说是一家老小还在京城,如今被擒只求速死。”

季墨收回目光,淡淡地看着沈御风,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刚刚禀报过了。”

“哈,哈……”沈御风干笑两声,随后缩了缩脖子:“那他……”

季墨以手掌划空,抿唇后道:“斩。”

“是,王。”沈御风小狗似的点头,他就为了看王这气势流露出来,真是天生的君王。要是王得不到江山,他死了下地狱也要揪住阎王一顿打。

不过,这关阎王什么事?

“没听见王的命令吗?拖下去斩了!”沈御风跳了起来,对那两个看傻的士兵说啊哦。

季墨摇摇头,转身离开。他怎么会留下沈御风?

不过,御风的心计,的确无人能及,不知与那卫闻相比,是否有个输赢。

第一百四十三章:负她非他愿 第一百四十三章:负她非他愿

再过了三日,东溪岗突然又如前几日那般骚动起来。深更半夜的火光冲天,惊得正在睡觉的所有人都爬了起来。

“怎么回事?”钱安娘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但黑夜里却无人回答她。

她赶紧披上衣裳,下床穿了鞋到窗口去望,只见乐家军里火把阵阵,似乎将士们在整装集合待命。她心里一惊,白天都还好好的,现在是怎么回事?

“安娘,安娘!”伴随着杂乱的呼喊声,钱安娘转头看去,见钱家各姨娘和小姐们都到她房里集合了,便迎了上去。

“安娘,会不会真打起来了?”钱红佩微微喘息,眼里有着惊慌。

钱安娘蹙眉,半晌后才道:“也许是抓奸细什么的,上次不也这样?”

“但是这次好像不同,我过来的时候,看见沈御风调派着人手,不少人都往外头去了。”钱红佩忧虑的走到钱安娘身边,与钱安娘一同看着外头的骚乱。

“先不要慌,看看动静再说。”钱安娘一边说着。一边穿戴好了衣物,心想以不变应万变。

在钱安娘的不断安抚下,钱家众女稳下心神来,陪着钱安娘一起在房里等着,不时往外张望,观察着外头的动静,却也没人敢真的跑出去,这到底是男人的事。

跟钱红佩所猜测的一样,这一次是真有不同,不是简单的做戏给人看。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算作是演戏,但这场戏,演的似真似假,目的就是要以假乱真。

“御风,你越权了。”季墨紧绷着一张脸,看着跪在下边的沈御风,怒火一触即发。

“是,王,我越权了。”沈御风抬头,不惧的迎向季墨的视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卫闻将乐家军困死在这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王一败涂地。我们的粮食最多只够维持十日了,而卫闻依旧没有进攻的打算,我只能出此下策。而且王应该很清楚,宁愿打算利用路胜的儿子,迫使路胜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我们再不主动,将惨败于宁愿之手。”

季墨头一次对沈御风拍案,黑眸里火焰跳动:“你之所以选在现在。是因为她!”

沈御风心里一颤,就知道瞒不过。他镇定地答道:“王没利用她,是我利用了她。事成之后,王可以杀了我向她谢罪。我不怕死,我怕的是王输。王知道,我沈御风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王登上帝位,创建太平盛世。若能以我沈御风之命换得王之霸业,沈御风死不足惜。”

沈御风的眼里似有泪花浮动,一旁季墨的亲信突然全都跪了下来,纷纷求情。

季墨沉默半晌后起身,走至沈御风面前,语气稍缓:“你是尽忠,却也陷我于不义。”顿了顿,他微叹:“你知她今日胎动,又问了军中大夫知她近几日即将临盆,便故意选了今日起兵。卫闻会因此方寸大乱,顾全她母子性命,违逆宁愿旨意。”

帐帘微动,原本要进入之人悄悄驻足。

沈御风侧目,故作不知。以沉痛之声说道:“请王原谅,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我会趁乱救出路胜之子,路胜再无后顾之忧。”

季墨闭了闭眼,摆手:“罢了,你已得我令牌,两军战事已起,我纵然将你斩首,也无济于事。你起身罢,去执行你的计划。”

“御风遵命,谢王不杀之恩。”沈御风起身,转身却见帐帘已被掀开,钱安娘从外头进来,看着他的眼睛却无怨恨之意。他稍稍顿足,朝她微点了下头后从容离开。相信方才的话她都听见了,也不至于误会王什么。

季墨微微一怔,遂即明白沈御风唤钱安娘前来之用心。他知道自己拥有一个智囊军师,但此刻却有些异样感受。沈御风是不赞同他待钱安娘好的,而这一次却没让钱安娘误会他,他不知沈御风是不忍——亦或是还想钱安娘主动帮他。

“路胜的儿子怎么会在卫闻手里?卫闻想做什么?”钱安娘不问别的,就问这令她吃惊的事情。自从钱香亚与她大吵一架,她知道路胜那日是将钱香亚当成她才……之后,她便不敢去见路胜了。但她不敢去见路胜,不代表她不关心他,特别是那个讨人喜欢的望儿也曾将她当过娘亲。

季墨抿着唇,朝她走近几步,轻拍她肩。尽管不想告诉她,但他还是没让她误会卫闻:“御风得到消息,宁愿派人将路胜之子送去了卫闻军营。想必……是为了两军交战时牵制路胜。”

“卑鄙。”钱安娘生气,卫闻没将望儿送回去。说明卫闻也是同意的。他已经出卖路胜在前,现在又用望儿来威胁路胜?

季墨一下一下的轻拍在她肩头,似自语似安慰:“这次,我代路胜出战。”

“不要!”钱安娘想也不想就阻止,眼里有些惊慌。如沈御风所说,她今日胎动频繁,是真的有临盆征兆。军中大夫让她尽量呆在房中,不要外出。他要是真的上战场了,她没办法知道他安全不安全。

“东溪岗没有稳婆,我会当面告诉卫闻,让他将你接走。”季墨眼里有一丝不舍,手指不知不觉滑上了她的脸颊。

钱安娘心里一抖,他说的是事实,但……

“卫闻要是不肯,你忍忍,我带你杀出去。”季墨看着她,目光放柔。当年娘生弟弟的时候,也是火光冲天,府里哀嚎惨叫不断。可惜,他拖着娘逃跑,娘放弃了——弟弟没出生,娘也没能活下来。

钱安娘偏头,将脸彻底放入他手中。心里疼痛。她沙哑着道:“你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要真是那样,她不爱也得爱了,有些婚姻也并没有爱情在其中,她很清醒。

你忍忍,我带你杀出去。

简简单单一句话,扯得钱安娘心里生疼。她自以为了解他,其实他更了解她。他知道她无法再容忍被卫闻抛下一次,所以他先给她想好了退路——万一卫闻不管她,她还有他。他是想告诉她,任何时候也不能放弃生命吧?

“我们总有同样的直觉,你知道这次的结果。我也知道。”季墨缓缓抱住她,闭上了眼:“但是,钱安娘,我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知道,我知道。”钱安娘忍不住为他落了泪,有时候无关爱情。她喃喃着道:“你要是再狠一点……就好了……就好了……”

但是乐家军是正义之师,谁都没办法狠下心来。沈御风对她的利用,能算作真正的利用吗?如果沈御风敢狠下心,就该将钱家众女绑在阵前,如当年项羽对刘邦一样。但项羽到底没狠下心来,所以他败了。

风在营帐外呼呼的吹,时至天明,战事已经打响。季墨果真亲自出战,钱安娘则在房内,下腹隐隐坠痛。

八景林与东溪岗交界处。

“前边怎么样了?”卫闻见陈良进来,立刻起身问道。

陈良喘了口气,答道:“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末将派人假装成京城百姓,抓着路将军的儿子出现,大骂路将军忘恩负义,背叛朝廷,并威胁路将军弃暗投明。末将当即率兵围困那名看似疯狂的百姓,但并未真的动手,现在还在僵持着,路将军也没再轻举妄动。”

“他果然还是这么好骗。”卫闻苦笑,随即问道:“今晚真是他们先动手的?”

陈良立刻说道:“末将不敢欺瞒监军大人,的确是东溪岗的叛贼分兵三路,半夜袭击我们的人。因为上次的事情,末将起先并未将东溪岗的骚动放在心上,才导致了今晚的失利,请监军大人责罚。”说着,他跪了下来。

“算了,他们也的确是诡计多端,防不胜防,你起来吧。”卫闻此刻当然不会罚这名副将,这场仗还要靠陈良去打。

“谢监军大人。”陈良起身了,又接着禀告道:“虽然末将迅速派兵回击。稍稍挽回了失利的局面……但现在形势有些改变了。逆贼又派出一路人马,领头的是个俊美男子,一身白衣,身边有几个战力非常强的人护卫着。末将刚与他打斗了一回合,稍稍……”

陈良没再说下去,卫闻却蹙起了眉,说道:“那必然是他们的头领,季墨。”

“末将失手,但那男子并没有将末将掳回去,而是让末将传话。”陈良似乎并不将这次失利放在心上,也不在乎败了一回,“他说,他要见监军大人一面。”

“他在哪儿?我立刻去!”卫闻抓住陈良的衣襟逼问道,他知道那个男人很傲,要不是有极度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要求见他。说不准,跟安娘有关!

陈良记着皇上的吩咐,于是摇头道:“监军大人,请听末将禀告。后来,末将要离开时,他又说不见监军大人了,只要末将帮忙传话:他说——钱安娘刚刚平安诞下一子。”

“真的?”卫闻骤睁双目,随即平静下来,看了看陈良后转身往帐外走去。

陈良听见卫闻在外头将方才与季墨对阵过的将士们全部召集起来,一个个问话,他便冷冷一笑。皇上料的没错,监军大人果然置朝廷利益于不顾,这次出兵完全是为了救那钱安娘。不过,皇上自有底线,怎会容忍监军大人胡闹?

不多时,卫闻神情隐隐还有些激动,回到帐内来。所有人都说季墨的确说过那话,安娘果然平安生了!

“监军大人,那男人还说——这场仗,若他胜了,钱安娘母子他都要了;若他败了,钱安娘母子还给监军大人。”陈良继续禀告,目光不闪但却犹疑:“末将觉得,此人不可靠。若换作是末将的话,应该反其道而行——胜了,则杀死钱安娘母子,因为他们再无利用价值;败了,则以钱安娘母子为护身符,借此逃出生天,以求东山再起。”

卫闻微微一笑,摆手道:“不会,这季墨心高气傲得很。他也是一军将领,自然不肯轻易服输。”那日季墨让安娘自己选择去留,他便知道这季墨对安娘动了心,他才时时忐忑。

不等陈良再说,他便吩咐道:“陈良,我准你全力进攻。这里是我的作战方案,你须跟各副将好好商议,切莫好大喜功,按照这步骤缩小战斗圈。等到进攻东溪岗之时,务必吩咐下去:不得滥杀无辜,凡愿投降归顺者,都留其性命。”

陈良接过后粗略一看,心中顿生敬佩之意,难怪皇上怎么也不肯换下监军大人,果然在缺了路将军的情况下,只有监军大人才能制定围攻策略,攻下东溪岗。看来,皇上以防万一的后着,这一次是用不上了。

陈良离开后,既欣喜又惆怅的卫闻在屋里来回的踱步,恨不能马上见到他心爱的女人……及儿子。他欣喜安娘母子平安,却又惆怅他未曾陪在她们母子身边。

终于抵抗不住连日来的疲惫,卫闻趴在案上睡着了,嘴角挂着平日不易被人看见的甜笑。

过了五日,宁乐双方形势急转而下。

因望儿的关系,路胜在第四日被擒,而云皓等将领也不同程度负伤在身,乐家军被连连逼退至东溪岗极小一块范围内,死伤不在少数。

路胜被擒后,望儿发起了高烧,军中大夫治疗后方才好转。捷报连连,卫闻也没有多余的事情要处理,便前去探视望儿。

“望儿,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卫闻看着望儿精神好转,便心中欣慰。再过几年,他与安娘的儿子也当这般大了。他转身端起药碗,不停的吹着药汁,准备给望儿服用。

望儿并不知大人之间的斗争,还当卫闻是他安姨与爹爹的朋友,于是点头露出笑容:“望儿好很多了,不过望儿很想安姨。之前望儿跟爹爹也说想安姨了,但爹爹说安姨昨日已开始阵痛,也不知安姨给望儿生下小dd***没有。”

刹那间,卫闻手中药碗不稳,滚烫的药水泼在他手上,他尚且不知。他怔怔的看着望儿,好半晌才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你安姨她……她昨日开始阵痛?”

.

第一百四十四章:乱中诞麟儿 第一百四十四章:乱中诞麟儿

“安娘,你别吓三姐啊……你怎么样了……”钱红佩满脸是泪。挺着大肚子跪在床前,看着全身汗湿奄奄一息的钱安娘心慌不已。

几位钱家姨娘知道钱红佩自己本身就怀着孕,是不宜看见孕妇生产的,特别钱安娘又是难产,若因此造成钱红佩有了心理障碍,怕是以后钱红佩生产时也会恐慌而不顺利。于是几位姨娘便纷纷将钱红佩劝说住了,拉到房外好言安慰。

等到屋里就剩钱香亚一人的时候,钱安娘才转过头去看着她,气息不稳地央求道:“四姐……我、我痛了两日……怕是生不出了……你、你让我死吧……”她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就算现在有稳婆,她也是无法顺利生产,她实在熬不住这痛了。她这一辈子不肯委屈自己,她死也要有尊严一些。

钱香亚看着泪水逐渐滑下脸庞的钱安娘,突然站起来冲她吼道:“你生不出?你是压根不想生!”

钱安娘闭了闭眼,泪水流的更凶,却无力再反驳。

“卫闻他算什么东西?啊?”钱香亚气急败坏的在床前来回走,大声骂道:“他不过是个抛妻弃子忘恩负义的混账!而你呢?你平日的镇定哪儿去了?你就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放弃生命、放弃你肚里孩子的生命?”

又是一阵接一阵的剧痛传来,钱安娘紧紧咬住牙关,没叫出声。

“你光想着卫闻了,你不知道外头还有一个男人在为你冲锋陷阵?”钱香亚想到被擒的路胜,目光里又有了怨恨。要是他不那么优柔寡断……她甩了甩脑袋,抛开脑中杂念,继续骂道:“钱安娘,你真没骨气!就是因为卫闻他忘恩负义,所以你才要出乎他意料的活得更好!你给我把孩子生下来,给他看看,我们钱家女人不懦弱,有出息!”

“四……”钱安娘痛得失去意识,只听见耳边嗡嗡的在响,更是头昏脑胀。她想开口让耳边声音别再吵她了,她想睡睡,但这个时候她却被人握住了手,很温暖很温暖。

钱香亚不出声了,季墨半跪在床前,胸前白衫被血染红。他握着钱安娘有些冰凉的手,低语道:“钱安娘,你忍忍,我带你杀出去……”

钱安娘突然浑身一震,拼尽全力赶走浓浓的睡意,睁开了眼,看着神形憔悴但依旧俊美非凡的男人,她的眼泪拼命的流——他身上好多血……

季墨转头,对沈御风说道:“结一副担架,软一点舒适一点,找四个身强力壮的人,带上一队精兵,准备出发。”

沈御风看了季墨一会儿。欲言又止。要不是王对这个女人越陷越深,现在恐怕不会失了方寸,败得如此容易。不过若能因此让王杀出重围,也并非一件坏事,最起码可以东山再起。

他转头对季林吩咐,让季林去办,然后又转过头来对季墨说道:“王要这么做,必须先给伤口上药。”

季墨看着钱安娘,淡淡的笑:“没这个必要了。”

沈御风无言,上了药也的确没用,只能撑过一时半刻。不过,总比不上药要好,起码能暂时止血。

“上……吧……”钱安娘手指微动,气息微弱地劝他。

“好,我上药,你再忍忍。”季墨不坚持了,握了握她的手后松开,转身去外头找大夫上药。他知道在这房里上药,她又会担心。

沈御风待季墨走后,一脸郑重地对没什么求生意志的钱安娘说道:“钱安娘,说实话我欣赏你但不喜欢你。王有今**必须负一半的责任。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钱安娘闭着眼睛微喘,感觉腹痛又甚了些。

“王一家五十几人,全是被宁愿杀的。当夜季府被放了大火,屠杀不断血流成河,刚好王的母亲当夜临盆,王带着母亲从侧门逃跑。但最终,王的母亲放弃了,出门之时她推了王出去,自己则留了下来。王一直说那是个弟弟,若他**坚持下来,他便有娘有弟弟了。”沈御风叹息着说完,随即又说道:“钱安娘,现在王坚持要带你杀出重围,你给我振作点,别让王再次失望,听见没?!”

朦胧中,钱安娘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一颗心好像又活了过来。钱香亚说的没错,沈御风说的也没错,她不能因为卫闻弃她不顾就放弃了自己和宝宝。季墨的情她得领,得用心领。她钱安娘又不是为卫闻而活的,她得做她自己,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不一会儿,担架来了,季墨也进房了。

尽管季墨在一旁一直说着‘轻点’、‘轻点’,但钱安娘被人搬动的时候还是痛的抓紧了身侧衣裳。她忍着,尽量使表情放松,但此刻她已经活了过来。还能清楚的看见季墨那张俊美脸庞了。

她说:“季墨,到了现在你还那么美。你放心吧,就为了以后经常看着你发呆,我也跟老天抗争,尽量不死。”这一回她说话没断断续续的,她就是有些怕自己是回光返照。

“不是‘尽量’,是‘一定’。”季墨拨了拨她汗湿凌乱的头发,笑了笑后挥手让人抬她出去,而他自己则握紧了手中长枪。

“唉……你笑着真好看……”钱安娘微微叹息,看着季墨他们围在她周围,感觉一阵心安。悄悄的将指甲刺进掌心皮肉中,她忍着疼没让他们发现。

杀戮声起,宁兵已经将包围圈缩小到乐家军军营周边,两边早已形成战圈,是以一行人刚出平房,便遇宁兵,开始作战。

众人正杀到红眼之时,连担架上也染了许多鲜艳的红色,突然宁兵里冲出一队人马,其中领头的男子大喊:“住手!住手!我命你们全部住手!”

季墨瞧清楚领头男子是卫闻,蓦地双眼迸发怒焰,举枪便朝卫闻扔去,冷冷发话:“杀了你这薄情寡义之人。”

卫闻没停。依旧朝担架奔去,那鲜艳的红色刺激了他的双眼。

“王!别冲动,先救安娘小姐要紧!”闪出一人接过了那长枪,救下卫闻的性命,是路胜。

季墨一怔,路胜被放出来了?

这空档,卫闻已经奔到担架旁边,半跪于钱安娘身前,泪如泉涌:“对不起,安娘,对不起……我……”

钱安娘紧闭双眼。不愿看他。

千言万语哽咽在喉,他猛地转头大吼:“稳婆呢?把稳婆带出来!”

“在这里!”路胜一手提着一个,瞬间就将两名稳婆给抓出来扔在了钱安娘的担架前。

季墨似明白了什么,脸绷紧了。但见钱安娘苍白脸色,他又妥协了。走上前去,他挥手让众亲兵将对准卫闻的枪头移开,冷冷地说道:“有稳婆,也不能在这里,先把她抬回屋内,就这里最近。”

“谢谢。”卫闻心头杂乱,已不知要说什么。此刻他不是这个男人的敌人,他只是这个男人所保护的女人的……的丈夫,这一刻他将这个男人当朋友。

季墨一挥手,担架便往回抬,后边跟着路胜和两名稳婆。

“监军大人!”陈良又惊又怒,没想到皇上的计划在此时功亏一篑。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他已派人将路胜送往京城,路胜不可能通风报信才对。

卫闻猛地转身,怒道:“陈良!这笔帐我稍后再与你算!”

陈良跪下,心中已是不服:“监军大人,这是皇上的圣谕,请监军大人速速回营,让末将斩杀这些乱臣贼子!”

卫闻突然明白了,原来那人一直在利用他!那人只是需要他的计谋,而私下却一直未曾真信他,暗中与他身边之人串谋。他浑身颤抖,内心已如冰天雪地。不是失望,是愤怒,不是那人的原因,还有他……他一直信赖的姐姐!

她是在用莫贵妃要挟他,他却信以为真她是在帮他,帮他和安娘。从一开始,她就不赞成他做钱家姑爷,不赞成他有安娘这么个娘子,不赞成他不认祖归宗……是他无可奈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保不了安娘。

卫闻突然看向季墨。目光里有着惊惧。这个男人上位,他更保不了安娘。这个男人对安娘有意,当权倾天下之时,必定按捺不住要掠夺。他何以与他争夺?

陈良与卫闻互不相让的僵持着,季墨身旁的云皓突然策马向前,身中两枪也没退缩,长枪一入便取了陈良性命。

“住手!”

“住手!”

卫闻与季墨同时出声,卫闻是不想大宁朝再失一员猛将,季墨则是不愿真的落人口实利用了钱安娘。

但为时已晚,陈良死不瞑目,倒地不起。

宁兵大乱,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监军大人叛国了!’,然后所有人都喊了起来,纷纷丢盔弃甲作鸟兽散,往京城奔去。

“王,请下令追击!”沈御风心中大喜,见机不可失急忙请战。

季墨抿唇,拒不发话。就算这般胜了,他又有何面目见安娘?他果真是利用安娘胜出的,登上王位他也惭愧。

半晌,负伤的云皓突然一声大吼:“为王博天下者,跟我冲!”说着他策马狂奔,不等季墨命令便擅作主张,心中抱着必死之意。

刹那间乐家军将士军心大振,纷纷跟着云皓往山下冲去,势要将逃散的宁兵一举击溃。

“你们……”季墨抬手,后无力的垂下。

“请王饶恕他们,他们对王是一片忠心。”沈御风突见季墨眼中隐隐失望,心中一凛赶紧跪下。不知为何,他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也许自此刻起,有什么要开始改变了。

季墨今日一天笑太多次了,以前他从不笑。他笑了笑,摆摆手不说什么了,转身看着钱安娘所在的方向,心神不宁。有卫闻在她身边,他担心什么?

乐家军是他一手带出的,但如今他才知晓——他们为他忠心,是因为指望着他能带给他们别的东西。是什么?他以前没想过,现在明白了。是权利,是财富。若他季墨败了,他们全都沦为奴隶,不死也悲惨。只有他季墨胜了,他们才是开国功臣,所以他们不听他的也要追击。

但是他不能说他们错,他是为钱安娘乱了心了,但她心中却没有他。

多悲哀。

“王,安娘小姐不肯跟稳婆配合,一定要求见王。”路胜突然狂奔过来,对季墨大吼道。

季墨微微睁眼,看了路胜急切但肯定的神情,他毫不犹疑地大步朝那钱家众女围着的房间走去。不悲哀,只要她需要他。

走进房间,卫闻正半跪在床前握着钱安娘的手,但钱安娘的眼睛一直往门口看着,显然被剧痛所折磨。卫闻和稳婆不停的对她说着话,她却泪水涟涟坚持着看门口。

季墨没多犹豫就朝她走过去,他看见她眼睛蓦地睁大了,有些欣喜之色。他心里一动,推开卫闻便蹲在床前,握住了之前被卫闻握住的手,轻语:“我在这里。”

钱安娘点点头,泪水又滑了出来。

“别怕,做给他看。”季墨视线轻移向卫闻,用卫闻激励她。

季墨很快扯了床幔隔开钱安娘脖子以下部分,让稳婆在后边忙碌。他命令无关人士都离开房间,而他和卫闻则背对着稳婆的方向,均看着钱安娘鼓励她。

稳婆一直在跟钱安娘说着什么,但钱安娘似乎听不进去。

稳婆急的满头大汗,终于季墨开口了,照着稳婆的话一句又一句的重复给钱安娘听。钱安娘终于开始配合,她竭尽全力,心里抱着一个信念:绝不在卫闻面前死!她一定为了季墨好好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季墨额上也开始冒汗了,卫闻在一旁既心痛又担忧。

“哇……哇……”

婴儿哭声传来,两名稳婆大喜,又忙碌了一会儿,用大人衣裳包着小宝贝,看了看季墨和卫闻却不知该对谁报喜。两人对望了一眼,终于决定跟握着产妇手的季墨报喜:“恭喜老爷,夫人诞下了小少爷。”

季墨看见那张脸皱巴巴的,眉头微蹙,但考虑到是钱安娘所生,他就抱了过来。

“我才是……”卫闻怒,伸手欲夺。

钱安娘刚平复疼痛,瞬间激动起来:“放开……放开他……”她看见卫闻的手已经触及儿子,挣扎着想撑身保护。

“我放,我放,你别动!”卫闻赶紧退后,在很远的地方黯然观看,毫无顾忌的伸手拭泪。

钱安娘见他流露真性情,一时心酸,但她关上心门,偏过头去看季墨,微微笑了。

随即,她倦极,闭上眼睛沉入梦乡,临睡前还似乎听见了卫闻的着急大吼,似乎是不准她睡什么的,但她心里有个声音反抗着……

你凭什么不准……

.

第一百四十五章:换你一世平安 第一百四十五章:换你一世平安

【谢谢‘eva3723’亲的粉红。忽忽,我也粉喜欢季墨的说。】

钱安娘因疲惫而睡过去,卫闻激动的吼叫不许她睡,最后被季墨一拳打了才从稳婆口里知道她没事了,只是要休息而已。安静下来的卫闻颓然坐在地上,嘴角的血迹也没擦去一下。

季墨抱着沉睡的婴儿也不敢动了,刚刚他情急之下给了卫闻一拳,好像也没把怀里的婴儿怎么着,他甚至还看见那婴儿的小拳头挥舞了一下。心里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悄悄滋生,随即他就不悦的眯起了眼——这小家伙是卫闻的种!

他侧头看了看一脸颓然的卫闻,抿着唇思虑半晌,终是起身走到卫闻面前,沉声问道:“想不想抱抱他?”

卫闻猛然抬头,看见自己的儿子就在眼前,立刻跳了起来激动地点头:“想,想!”

季墨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但仍是将小家伙递了过去:“抛妻弃子的男人,我倒怀疑这小家伙长大后得知今日一切——还认不认你。”他是看在钱安娘的份上,才准卫闻抱抱自己的亲生儿子。虽然钱安娘不肯承认,但那种痛心的目光,她从未对他流露过。只对卫闻。

卫闻嘴唇微张,但还是叹了一声不打算对季墨解释什么。他将儿子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抱好,想瞧个仔细。

“哇……”

季墨和卫闻同时被吓了一跳,两个大男人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家伙有这么大爆发力。幸好卫闻纵然心惊却没有松手,而季墨也以防万一的伸手在下边接着。

“乖,别哭别哭,爹抱着你呢……”卫闻轻轻摇着,嘴里哄着,只可惜小家伙怎么也不买他的账,一个劲的哇哇大哭。

季墨看了这对父子半晌,突然拍拍卫闻的肩膀以作安慰,而他心里有了十分骄傲的感觉。他伸手将小家伙抱过来,卫闻不松手他就挑眉:“你想让他一直哭,将他娘哭醒吗?”

卫闻侧头看了看床上眉头微蹙的女子,心有不甘的松了手。

偏偏卫闻一松手,季墨将那小家伙抱在怀里,并未开始轻摇,小家伙就停止了啼哭。小家伙安安稳稳的躺在季墨怀中,呼吸匀畅,眼角不湿,没有任何哭过的痕迹。

“他……”卫闻气息顿时不稳,伸出手指不断在自己的儿子和季墨之间来回徘徊:“你……他……”

季墨再也忍不住,美美的一笑,淡然问道:“不知五皇子可觉得,我照顾她母子二人时间更多一些?”

“你……”卫闻无力的垂下手,可这也太奇怪了,小家伙那么小怎么知道?随即他皱眉。他知道了,定然是那稳婆之前捣鬼,将他儿子给了季墨第一个抱,所以……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季墨长得比他俊美。于是他想:也许儿子将季墨当成女人了。

“说吧,上回让你派人来接钱安娘走,你为何疯狂进攻?”季墨抱着小家伙坐了下来,先前因这小家伙是卫闻儿子而心里刺痛的感觉也随着小家伙的自然亲近而消退了。他一边轻摇着,一边开始拷问卫闻。

卫闻哼了一声,说道:“说来这却要怪你,你应当见着我面再说。你让那陈良传话,他和军中将士却只听皇上命令,于是设下这套,骗我说安娘已生产,且你要我赢了这场仗,才能带走安娘母子。”

顿了顿,他捶头:“我太大意了!要不是望儿告诉我,我又带兵拦截了正被送往京城的路胜,只怕我就只能以命还安娘之情了。”

季墨眉梢微动,抬头看向卫闻,半晌才问:“她若死了。你也不活?”

卫闻毫不犹豫地道:“这是自然!只要保得她平安,我怎样也无所谓。这次我差点亲手害她母子丧命,我知她脾气,不会那般轻易原谅我,所以我已下定决心:一月后不论她同意与否,先将她母子带走,之后无论她要怎样报复,我绝不吭声。”

季墨勾唇一笑:“你似乎没问过我意见。”

卫闻看了他一眼,叹气:“你心慈手软,不是他的对手,若过了今**仍胜券在握,我卫闻人头奉你,也不再找你讨要安娘。”

季墨心念一动,卫闻怕是知道那宁愿有后着,但卫闻应该也不知详细情形,否则以现在的情况,卫闻会和盘托出。他低头看着怀中婴儿不语,思索着宁愿可能使出的毒计。

“你还是……杀了我吧!”不知何时,钱安娘已醒,看着卫闻说出决然的话语。

她不过睡了半个多时辰,但她心中始终因为有些放不下,或是知道这里有个让她伤了心的男人,所以只稍稍休息便醒了过来。听到卫闻要不顾一切带她走的话,她气愤于心,睁眼便冲卫闻说上这么一句。

“安娘!”卫闻心中一痛,为她语中的淡漠而四肢发冷。

季墨不便插手这曾经夫妻的两人,便将怀中婴儿抱着坐在了床头,顺便将婴儿放在了钱安娘怀里,对她扯了一抹淡淡的笑。伸手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身前。他转头看了卫闻一眼,似在对卫闻道——他不是在示威,而是在照顾人,毕竟钱安娘现在需要照顾。

卫闻握紧了拳,心里疼痛难忍。他也想照顾,但只怕安娘不给他这机会。他别开眼,心中不知是恨还是悔。从她委身于他之后,她也这般听他的,什么都听他的,他碰她她便欢喜,与以前完全判若两人。而今……

“我很感激你请来稳婆,让我母子平安。”钱安娘靠在季墨胸前,觉得很安心,她缓缓地说,这会儿并没看向卫闻:“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也只能说一句‘谢谢’。曾经我对不起你过,一抛下你就是五年。现在你还给我五个月,抛下我两次,我想你也应该心理平衡了。我们谁也不欠谁,但如果你想将我母子带走,我不保证我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她淡淡一笑:“我死过一回了,也不怕死第二回。”

“我有原因的。我不知道你难产,更不知道……”卫闻眼眶湿润,一阵心灰意冷,“路胜可以给我作证,我半路截回路胜,知道陈良骗了我,我才带着路胜找来稳婆,一路狂奔来救你了。安娘,我真的……真的无心负你……”

钱安娘听完,奇异的发现心中并没有什么感受。她转过头看着面色痛苦的卫闻半晌,突然叹了一声:“卫闻。我很辛苦才爱上你,你知道的。当我发现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保护的时候,我心里是很失落的,但我小心翼翼的跟着你的脚步,希望你也不要弃我。可是……”

她重重的又叹了一声:“可是你的身份那么高贵,高贵到我想象不到。你弃我而去,纵然如今你没再弃我第二次,我也无法忘却前事。卫闻,放了我,也放了峦儿,你父皇会给你娶很多妻子,你也会有很多儿女,不差我跟峦儿两个。”

卫闻身躯一颤,峦儿?原来她给儿子的名字都取好了,不需要他操心了……

他突然看向那一直沉默的美男子,失控地叫道:“你喜欢上他了对不对?其他原因都是次要的,主要原因是你喜欢上季墨了!安娘,你带着峦儿,他怎么可能对你真的好?除非,除非他放弃现在的身份,只成为你一个人的男人!否则,你永远不会幸福!”

钱安娘一怔,他真了解她……季墨的确又是一个麻烦,对她再好,身份也还是麻烦。但是……她九死一生全靠他,她能说他不好么?

“身份?”季墨淡淡一笑,抚着钱安娘的肩低声说道:“倒是没什么不能放弃的。但……”

钱安娘抬头看他,见他眉眼里尽是笑意,又听他似遗憾地说了句:“但为了个没放进真心的女人……实在不划算……”

她带着泪捶了季墨胸膛一记,无话可说。这个季墨,就是太冷静太了解她了。事实上她也不会允许他放弃什么,她压根不敢确定她能给他什么,也许会害他丢弃了所有还要痛苦一生。

那她钱安娘,就真不是个东西。

静谧的可怕的房间,空气流转都很困难,钱安娘和季墨对视而笑,卫闻心如针扎。

突地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闯入沈御风:“王!大事不好了,所有将士都被逼退回来,宁兵将我们再次包围了!”

季墨转头,见沈御风一脸愤慨,知道宁愿出手了,便问:“他用了什么方法?”

“卑鄙!卑鄙至极!”沈御风愤怒的用力捶地几拳,方才凌厉的看着卫闻说道:“宁愿将京城内女子全抓来了,换上宁兵的衣裳,披头散发走在前头,而每名女子身后则有一名拿着武器躲躲藏藏的宁兵。乐家军众不忍残杀那些哭泣的无辜女子,只得被逼着后退。”

“可有伤亡?”季墨眯了眯眼,按住了怀里微微挣扎的钱安娘。

沈御风抿唇,摇头:“暂时没有,想必宁愿还顾忌着卫闻在东溪岗内。”

“真是可耻……咳……咳……”钱安娘一口气没喘上来,在季墨怀里不断的咳嗽着。

半晌后,卫闻定定的看着钱安娘,语气沉重地道:“安娘,但愿能弃了所有,换得你一世平安。”

说完,他夺过沈御风手中的大刀,转身便出了门。

.

第一百四十六章:一声‘相公\\’泪满衫 第一百四十六章:一声‘相公’泪满衫

“他想做什么……咳……咳咳……”钱安娘挣扎了几下。心头有不详的预感。她揪着季墨的衣袖,身子摇摇晃晃:“季墨……带我去、去看看……”

她不放心,他刚刚说的话太决然了,什么叫‘弃了所有’?他又夺了沈御风的刀,她怕……唉,事到如今她仍是要担心他,她果真是来还债的。

季墨轻拍着她的背,没多作犹豫地点头:“别太激动了,我抱你出去。”他知道劝不住她,她心里不管怎样都放不下卫闻,何况他季墨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刻是应该出去与宁愿面对面。

荣皇后所生的平安公主比太子更受宁愿宠爱,而卫闻是宁愿和荣皇后唯一的儿子,宁愿怎么也不会抛下卫闻不管。这一次,宁愿一定会出现,所以卫闻才敢拿着刀出去,想必是要威胁宁愿放了他们。

不过,他不需要。

季墨将刚出生的峦儿交给那两名稳婆看管,抱了钱安娘,稳步朝外走去。他倒是有兴趣看看,卫闻能为了钱安娘做到何种地步。不过他这么抱着钱安娘。对卫闻恐怕是另一种刺激,他的唇角微弯。

季墨和钱安娘到达对峙的场地时,果然见到卫闻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与那宁愿僵持不下。

钱安娘闭了闭眼,猜到卫闻是要做什么了。她其实没怀疑过卫闻对她的感情,她只是太看重这份感情了,她接受不了卫闻会为了其他的原因抛弃她。她两世为人没给人伤她的机会,因为她既无亲人也无爱人,没有软肋。她把唯一伤他的机会给了卫闻,然后被他伤了个彻底。

她知道自己只是没崩溃而已,其实心里不知道多痛。

“卫闻,放下刀吧,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她轻声说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后背。她不想让他死,她宁愿他活着被她恨,他要赎罪也可以。

卫闻这次不回头看她了,只是语气坚定地对不远处一身黄袍的老者说道:“娘说,若认定了那人,便要一生对那人矢志不渝。我不想做第二个你,所以,请退兵。”

钱安娘听了心中一颤,他的话多美,但他曾经……她头脑昏昏然了,分不清谁对谁错。

宁愿身边站着平安公主,看样子她与她父皇一样,都是为了卫闻而来。但平安公主要说话的时候,被她身边的宁愿给阻止了。

宁愿往前走了一步。身边的人墙便迅速上前围住,以防乱党偷袭。宁愿透过人墙的缝隙看卫闻,语气痛心疾首:“闻儿,你为了这个女人,不要父皇、不要姐姐了?”

“没有父亲会利用儿子,也没有姐姐会利用弟弟。”卫闻潸然泪下,声音哽咽:“若你们真疼我爱我,当知我对安娘情深一片。没有她,我早已饿死街头,无法与你们相认。你们不但不感恩,反而处处为难,千方百计拆散我们……”

他偏头看向平安公主,刀口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引起平安公主一声惊呼。他失望的轻轻摇头,对她说道:“姐姐,我以为你真心为了我好,谁知你才是害我跟安娘走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祸首。莫贵妃只是幌子,其实我们的爹根本不会因为钱夫人的事情迁怒安娘,要杀她泄愤。你却利用我对安娘的感情,骗了我与她劳燕分飞,让我痛不欲生。让她失望难过……平安公主,其实我最恨的人是你……”

“我……”平安公主羞愧难当,嗫嚅着结结巴巴:“闻弟……我、我不知你对她用情至此……”她眼里有一丝悔恨,她是相信门当户对的,她以为闻弟五皇子的身份,是不会恋那钱安娘太久的。但……但她似乎错了……

钱安娘眼睛蓦地瞪圆了,他说什么?那次他逼她要休书……是因为……

季墨揽了揽怀里的女人,轻哼:“他其实是个傻蛋,以他五皇子的身份,要保你不死很容易。而他却,上了他姐姐的当。”

他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莫贵妃为求脱罪,一口咬定是钱夫人唆使她给荣皇后下那十药之毒的。此事虽然被平安公主压了下来,囚禁了莫贵妃,但平安公主却也是另有所图。平安公主便以此事对卫闻晓以大义,让卫闻离开钱安娘,以保钱安娘之命。

虽然在当时来说莫贵妃的供词的确会使得宁愿大怒,甚至如十九年前对他们季家那般,满门抄斩——不过情况却也并非不可逆转。当年他们季家不仅是因为荣皇后之死受到牵连,更重要的是有两只狗官在其中搅局,陷害季家。但钱家却不同,一来钱夫人已死,二来卫闻到底还是钱家姑爷。

卫闻若如今日这般以死相逼,宁愿想必也不会为了已死的荣皇后,与自己最疼爱的亲生儿子反目成仇。所以卫闻当时若能理解他对宁愿的重要性,应当知道该如何才能保全钱安娘,保全钱安娘身后的钱家。

看着钱安娘泪流满面,季墨蹙眉:“听说刚生产完的女人,若不好好休养。将来会病痛缠身。”

钱安娘含着泪笑了笑,低声道:“季墨,他真的很笨。不过当时他刚刚得知他的身份,也并不知他对皇帝有那般大影响力,对皇帝手中的生杀大权还有着如往日般的忌惮,所以……我可以原谅他对不对?”

季墨静默了半晌,撇嘴:“随便你。”

那边,宁愿又开口了,显然有些震怒:“闻儿,朕没想到你竟会为了一个女人,置朝廷利益于不顾。你要知道,一旦朕退兵,你身后那男人将会反扑大宁朝。而你的女人,也被他所占,你真的甘心?”

卫闻看着宁愿,眨眼落泪,唇角微弯一声柔笑:“你知道娘为何替我取名‘卫闻’么?”

宁愿身躯一震,听卫闻提起荣皇后,倒是一时怔然没再开口。

卫闻握紧了刀柄,脸色冷了:“娘跟我说,当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待字闺中。我爹听闻了她的美貌才情,旋即想办法认识了她。然后我爹我娘结为夫妇。娘说完之后很伤感地说了一句——宁愿未曾听闻。”

顿了顿,他目光不屑:“后来得知大宁皇帝的姓名,又得姐姐相认,我才敢将这句话与你联系在一起——我娘的意思是:宁愿你从来就没有听说她的美貌才情,这样她就不会和你认识,最后被你伤透了心。”

宁愿突然身躯不稳,连退两步才被平安公主给扶住了。

“我一直以为我爹只有我娘一个女人,总不解我娘为何会离开我爹。”卫闻轻叹了声,继续戳着宁愿的痛处:“现在我才明白,当你刻骨铭心爱着一个人的时候,看见她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会有多么的疼痛难忍。我想。当年娘每一日都是在痛苦中度过的,因为她跟那些爱你权势财富的女人不同,她是无法忍受你身边不断出现新欢的。”

钱安娘突然心里如针扎般疼痛起来,她听见他心里滴血的声音了。她下意识的推了推季墨,要自己站在地上。她是顺产妇,她知道她可以的。

但季墨没松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爱惜自己。”他心中微叹,钱安娘果然一直爱的只有卫闻,尽管曾经以为卫闻那般伤过她,弃过她。现在一旦得知真相,她就再也捆不住她的心了。

“够了!不要说了!”宁愿颤着声音吼了一声,谁又能知道他的苦楚?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他不是一个人的宁愿,而是大宁朝的宁愿,他得牺牲他可以牺牲的,也得牺牲他不可以牺牲的啊……

卫闻冷笑了几声,却不如宁愿的意:“你看你当皇帝当久了,连爱情亲情全都不顾了。我见你御书房上挂着一副‘仁’字,似你亲笔所书。但看看你今日所做之事,可是仁君所为?”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颤,目光不知不觉随着卫闻的视线,往那些嘤嘤哭泣害怕颤抖的女子看去。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卫闻继续冷笑:“然而你身为一国之君,却绑了自己的子民来上战场,她们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不觉得羞耻,我替你感到羞耻!”

“你……你……”宁愿一时之间又气极,手指着卫闻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卫闻又平静下来,凄然一笑:“但我改变不了什么,我的命是你给我的。没有安娘,就没有今天的我;但没有你,也根本不会有我这个人。但你要她的命,我也不能要你的命,那是弑父,我做不出。唯一解决的办法,就看你是否念在我们那微薄的父子之情上,放了这些女子。往后再真刀实枪的凭本事跟季墨干。而我,我背叛了大宁,也背叛了你,更对不起安娘,只好以死谢罪了。”

“不要!”平安公主急了,急忙阻止着劝道:“闻弟,你先别冲动,一切好商量的。你想想,你要真是死了,父皇他岂非是势要为你报仇?你不仅救不了钱安娘,还会白白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卫闻笑了:“若真是那样,我们一家三口也有个伴儿。姐姐,你看我现在做了爹了,我儿子却不认我。我跟我爹一样的下场,所以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不死也救不了她们母子,倒不如死了,我在前头等着她们,等她们来找我。”

平安公主咬了咬唇,再说不出什么来了。她原本是想安抚住闻弟,最起码不管父皇做什么决定,闻弟也不会丧了性命。谁想到闻弟软硬不吃,看来是真把性命置之度外,要让钱安娘跟那男人安然无恙的逃出生天了。

唉,她这弟弟真傻。那钱安娘已经跟了别的男人,他做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宁愿突然开口了:“传朕旨意:将所有女子安全遣送回京!”

宁兵一下子就高兴起来,齐声答曰‘是,皇上圣明!’

大概,其中不少女子也是宁兵自己的家眷,所以这圣旨一出,宁兵们都还是如释重负的。男人既然当了兵,那是早已看破生死的,不死就大富大贵起来了。但男人心里挂念的,就是自己家的女人,怎么着也不能让女人受了苦。

宁愿看着卫闻,一字一顿地道:“朕能做出的让步,就是这样了。退兵,不可能。”顿了顿,他又道:“卫闻,朕削去你的官职,因为你不配做大宁朝的官儿。朕要是再用你,天下难平!”

卫闻不语,也不谢恩。

宁愿看向钱安娘,逸出一丝冷笑:“钱安娘,你很好,弃了我儿,又让我父子反目,朕却是小看了你。”

“爹爹过奖了,要不是爹爹与姐姐认识媳妇儿配不上相公,又怎会弄成如此局面?”钱安娘脸上泪痕早已抹去,此刻便露出一抹甜笑,说出的话将宁愿和平安都弄了个呆愣无比。

最绷紧了身体的,则是脖子上已有几道伤口的卫闻了。他颤栗着不敢回头,弄不清她为何会叫……叫他爹和姐姐,还叫他……相公……

他几乎怀疑,他是出现幻觉了。纵然他一直将她放在了心里,可他让她吃了那么多苦,他不敢奢望她会如此轻易的原谅他。

“相公,过来抱我,我有话跟爹爹与姐姐说。”钱安娘看了看季墨,见他眼里一片释然,心中不禁感激万分。但如此情形下,她已想到最佳办法。只要两方将士配合,她便有九成把握平息这场干戈。

卫闻再次颤抖,但却不敢转身去看她。只有他对面的人才知道,他的眼泪早已不听使唤,滴落满衫。

“你不过来,我只好自己走过来了。”钱安娘示意季墨将她放下,她感觉下身没那么痛了。

季墨蹙眉,冷声道:“卫闻你让她吃太多苦了。”钱安娘啊钱安娘,你真是个傻子,我季墨好不容易疼一个人,你却选那一再伤你的男人。

他低语:“我保持了我的风度,不过你欠下我一个人情。”他看见她转头来对他笑,似是同意,他心里便一紧再一松——不管怎样他比卫闻潇洒,她一辈子会记得他的好,没有一丝恨。

卫闻再无犹疑,丢下刀便拔腿狂奔,冲到季墨面前时却小心翼翼,动作轻柔。

.

第一百四十七章:帮他还是帮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帮他还是帮他

【咳咳,这个月月底完结。圣诞节就开新文,大家表郁闷了,其实我也挺郁闷的……望天,原想听从建议尝试写轻松文,结果赤果果的发现自己还是个狗血后妈啊……咳咳,下本我走权谋下的爱情路线,不写这么复杂了,泪遁……】

再次回到这温暖的怀里,钱安娘发现自己竟没觉得一点不适。仿佛她压根没离开这怀抱这般久,他也一直这般抱着她似的。

“抱我过去。”她低语,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卫闻依她之言慢慢朝宁愿与平安走过去,他相信他双手的微颤,她也感觉到了。但见她唇角有一丝笑,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就算他现在立刻死去,也再无遗憾。他用那熟悉的方式抱着她,一点也不感觉陌生,好像他一直这么抱她,从未放开过。

“爹爹,媳妇儿想问爹爹一个问题。”钱安娘将头靠在卫闻颈项间,一阵心安。他对她的不好。她会牢牢记着,日后想方设法讨回来。但他对她的情,她也记着了,想方设法霸占着,再不肯松手。

宁愿皱眉,十分不喜欢这女子,但转念一想到她也为宁家诞下一子,他眉头稍稍松开了:“你问。”他倒要看看,这女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爹爹当宁朝国君已有多年,可知宁朝如今共有多少人?”钱安娘看着宁兵一个个握紧长枪,不紧不慢地冲宁愿问道。她知道,今日一过,形势便定了,宁朝应该会渐渐的……

不过,没有万世之说,她只能保住她这一家子的目前。至于后代的事情,自有后代自己去努力。

宁愿皱了皱眉,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朕当然知道,去年总共报上九万四千三百六十八人,今年该是有所增长。”

钱安娘笑了笑,点头道:“爹爹好记性,不过这九万四千三百六十八人中,十五岁以下者最少不会少于两万众,老弱病残者不会少于两万众,所以宁朝其实只剩下壮年五万多,还得去掉女人……及叛军。”

她目光微微朝宁兵扫去,又说道:“不过爹爹看这些叛军。他们原本也是宁朝人,应当算在这九万四千三百六十八人之中,所以叛军有一万三。五万中,媳妇儿去掉这一万三的叛军,再去掉七千的女人,就算爹爹拥有宁兵三万。但是——在此次战役中死伤过五千,只留下二万五。”

季墨在不远处微微眯眼,钱安娘这些天在乐家军里,看来得到不少情报啊……这些数字,应该只有沈御风才知道……

沈御风看了季墨一眼,隐忍着微怒。这钱安娘最好不要忘了,她的儿子还在他们手中!

宁愿哼了一声:“那又如何?朕二万五士兵,叛军不过一万三,就算朕不用女人作阵,这场仗朕也赢定了!”

钱安娘微微叹了一声,抱紧了卫闻的脖子,说道:“其实媳妇儿很想告诉爹爹,爹爹所得到的情报是错的。季墨他……季墨他的弱点并不是女人。他之所以会将这弱点留给奸细去禀告,就是为了引爹爹上钩。”

宁愿微微一愣,目光若有所思,打量着钱安娘。没说话。

“现在爹爹果然上钩了,不过季墨没想到卫闻会这么做,但他也很高兴。”钱安娘笑了笑,环顾了四周一圈后,说道:“其实季墨的主力军并不在这里,而是在赶往皇宫的路上。不过他们为了避开爹爹,绕了远道,此刻怕是还没有到南门。”

“你说什么?!”宁愿有些惊诧了,心下有些不确定了。

钱安娘将宁愿的神情瞧在眼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其实宁愿用女人来作战,也是孤注一掷试试看而已。他潜意识里并不相信季墨会为了这批宁朝的女人,而心慈手软被他要挟,毕竟他从来没有低估过季墨的实力。只是,他确确实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便叹了一声,转头对一脸淡漠的季墨说道:“抱歉,季墨。我知道你一直在利用我蒙骗我爹爹与相公,但我只是假装不知罢了。如今我们也总算扯平,我也利用了你一次,将你的底细知道了个一清二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爹爹和相公死在你手里,所以我必须站出来揭穿这一切。”

季墨眼神深邃的看着她,抿着唇没有说话。她,想救他?还是,想救他?

沈御风不愧为乐家军里脑子转得最快的一个,他一见钱安娘和季墨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一切。他知道季墨不会配合钱安娘,便立刻跳了起来冲钱安娘大骂:“钱安娘你这臭女人!居然出卖我们王!我们一直被你给骗了,你这、你这……”

突然他嘿嘿笑了起来,大手一挥冲身后人说道:“去把这女人的儿子抱出来!她出卖了我们,我们死也要拖着她儿子一块儿死!”

“你……”钱安娘喘了几口气。硬生生把头给转过来,对宁愿含着泪笑道:“没关系,爹爹,不用伤心。如果峦儿知道他是为大宁而牺牲的,他会很高兴的。”

宁愿皱紧了眉,一时拿不定主意。

沈御风派去的人很快将那两名稳婆带出来了,刚出生的婴儿躺在宽大的衣裳里,睡的十分香甜。

“安娘,我们不能让峦儿……”卫闻抱着钱安娘转身,看着两人小小的宝贝心痛不已,他嘶哑着声音道:“不能丢下峦儿……”

钱安娘哽咽着拍他的肩:“相公,没关系,峦儿他会明白的……”

沈御风冲宁愿喊道:“你还犹豫什么?快下令两军开战!我定要让你们宁家为我们王一家人陪葬,再夺你江山!季家当年是被你抄家灭门的,今**也得死在大火之中!宁愿,你今日逃不出这火海!”

宁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缓缓将头转向季墨,看了季墨半晌后突然眼中有些泪光浮动。他轻轻点头:“没错,的确跟季夫人很像。原来你是……”话到嘴边他不说了,因为季墨眼里迸发了怒焰,他当然知道这男人有多恨他。

得知荣儿死的那****,因冷宫失火,他思绪纷乱。恰巧两名官员诬陷季家。说冷宫失火是季家的阴谋。当时季家一女在宫中为妃,冷宫失火当晚又确曾去过冷宫探望荣儿……他急怒攻心便晕了过去,晕之前说了一句‘杀无赦’,结果醒来才知季家满门被抄,还是奉了他的圣旨……

唉,当初荣儿跟那十分美貌的季夫人倒是十分投缘,当时他还以为是天意,天意要让季夫人去与荣儿做伴。谁知道……荣儿当年并没有死……

钱安娘脱口斥道:“沈御风,你疯了?这里还有两军将士,前方无辜女子刚走,你真忍心用火攻。烧死这么多人吗?如此一来,宁朝岂非大乱?死伤该有多少?”

季墨突然瞥了一眼钱安娘,淡淡地道:“那与我何干?”既然她要演,他便陪了她演吧。

“季墨你……”钱安娘怔然,心中升起不舍。这个男人,真是……

卫闻看着这一幕,心中隐约明白了。他更加抱紧了钱安娘,为她的这份良苦用心。

这时,宁愿终于开口了,他是望着季墨说的,说出的话依旧那般霸道:“你先退主力,朕既往不咎。”

“办不到。”季墨冷冷的一句话反击了回去,事实上他也真的办不到。他压根没派主力去皇宫,他想召回也没办法。

钱安娘赶紧提醒沈御风道:“沈御风,你们不是以狼烟为信号吗?点燃吧!事到如今你还想两败俱伤吗?总共就这么十来万人,难道你们真的忍心见到这些人丧命,历史再倒退一百年?”

沈御风恶狠狠的瞪了钱安娘一眼,怒道:“钱安娘,你别太过分了!一旦狼烟点燃,京城凡属乐家军的官员便都会云集东溪岗,到时候莫非真要被宁愿一网打尽?”

钱安娘回头看了宁愿一眼,沉吟片刻后说道:“其实我有一个化干戈为玉帛的办法……”她轻轻拍了拍卫闻的肩,像是只对卫闻一人说着:“相公,你说若爹爹不追究季墨该有多好?人有邻居,国有邻国,如今这二万五宁兵与一万三乐家军势同水火,要想收编任何一方恐怕难如登天。但说到底大家的祖先也曾是一个镇上的人,本就是毗邻而居,现在后代却要自相残杀……未免令人唏嘘。”

卫闻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点头。

“当然现在也可以立即开打,但宁兵之前死伤过五千众,而乐家军才不过损失近三百。相公……现在季墨故作不对女人动手,将爹爹引到这儿来,就是为了一举歼灭。但距离隔这么近,战术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只有力拼。到最后,就算胜出者。怕也是损兵折将。如果宁兵和乐家军各自拥王,毗邻而居,和睦相处,说不定这才是对天下百姓最负责任的结果。因为宁兵将士有妻有儿,乐家军将士也有妻有儿,一旦发生战乱,受苦的是老百姓,而不是两朝君王,原本的十万众,也不知道会缩减为五万、三万,亦或是更少了……”

卫闻看了一眼有所动摇的双方将士,点头附和道:“娘子说的很对,但这要看两朝君王到底是否为天下百姓着想了。如果他们是为了手中权势,那么将士们为了区区两个人,死伤无数便太不划算了。”

众将士突然窃窃私语起来,军纪在此时也成了虚设。

宁愿重咳了一声,看了看那两名稳婆手中所抱着的婴孩,然后盯着季墨缓缓说道:“先将朕的皇孙放回来,朕再与你进屋好好谈谈。”

闻言,钱安娘两手一松,低语了句‘我睡一会儿’,便在卫闻怀里睡去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我要做回姑爷 第一百四十八章:我要做回姑爷

钱安娘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见卫闻守在她身边,紧握着她的手,靠在床沿闭着眼睛休息。但她通过他的呼吸声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假寐而已。

她本没打算惊动他,不过她的呼吸声一改变,他就立刻睁了眼。她假装没看他,看着床顶叹气:“以前听说顺产妇恢复得很快,怎么我现在还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不过不痛了倒是真的,她曾见过剖腹产的女人四五天了下床还喊着肚子痛。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在肚子上划了一道口。

“因为你没吃东西。”卫闻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酸又要落下泪来。但一想到那大夫叮嘱的一个月内不可再让她情绪激动的话,他又忍了下来,转身去门口吩咐柏心她们将炖好的鸡汤端来给她喝。

钱安娘看着他回到床边,重新又握住她的手,便往门口努了努嘴,问道:“我好像听见柏心的声音?”

卫闻点头:“你还不知道,你睡了两天了。皇上今早刚离开,我们一个月后再返京。大夫说你需要好好休息,所以皇上准我留下,季墨也同意了。”

一听到这儿钱安娘就急忙问道:“他们的事情。谈的怎么样?”

卫闻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道:“安娘,你真的把季墨给出卖了?以他的个性,你出卖了他……他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吧?”

钱安娘听的莫名其妙,在他的帮助下稍稍撑起了身子,半躺在床上,看着他迷惑地说道:“当时我以为你明白了,原来你没明白啊。其实我不过是胡诌的,据我所知乐家军就这一万三千将士,根本没有其他主力。我那么说,只不过是想要你父皇……”

见他瞪她,她只好改口道:“我只不过是想要皇上感觉到威胁,然后好同意鸣金收兵而已。怎么?你怎么这么问?”

卫闻又看了她一会儿,露齿一笑道:“还真被你蒙对了,不过不是季墨的主力军,而是他最精锐的一支精兵,才百来人而已。但就是这百来人,将皇宫给围了。当然,是里应外合的,朝廷里有官员是季墨的人。”

钱安娘先是有些讶异,但再一想到季墨的深藏不露,她又释然了:“以他的个性来说,的确不可能将自己置于无后路的地步。想来,他连沈御风都没有告诉,更别说告诉我了。”

难怪,难怪当时她说出那番话后,季墨的眼神一下子深邃起来。看着她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有点难受。当时她并不明白,现在想想,季墨应该是以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真要出卖他。不过后来他恢复常态,又该是想明白了,发现了她言语中的漏洞,这才隐去了那难过陪她演戏。

“皇上心思果然深沉,与季墨在房里谈话,其实是想逼季墨投降,而并非依你所言握手言和,各自为阵。”卫闻摇头,见她有些郁闷,便笑了笑:“但皇宫被围的消息传来之后,皇上态度变了。最终,季墨还是占了上风,皇上一再退让,被迫答应将西域划分给季墨,现在季墨的乐家军已经入驻西域,季墨现在恐怕忙的很,没时间来看你了。”

钱安娘瞅着他,不知为何觉得他最后一句话很欠扁。她刚想说他两句。就见门口站着季墨,手里不知扔了什么东西,准确无误的投到了卫闻的后脑勺。她想笑,又觉得不妥,只得忍着。

季墨神色不惊的端着鸡汤走进来,对卫闻的怒问充耳不闻。他将鸡汤放在床头的凳子上,但手一直没有离开,然后转头看着卫闻,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手吧,反正这碗鸡汤不是给我喝的。

“好了,卫闻,你也的确该打。”钱安娘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了,做了个要打他的手势。

卫闻碍于她的面子,只好作罢,但坐去床沿时还是嘟嚷:“被你打我心甘情愿,但被这个家伙打,怎么也不爽。”

季墨撤回了手,轻轻吹了几下被烫着的手,瞥了卫闻一眼,说道:“我不太明白,一个抛妻弃子让自己女人吃那么多苦的男人——有什么资格不爽。”

一句话就把卫闻给堵住了,季墨再看向钱安娘,说道:“钱安娘,虽然这次的结果并不如人意,但也离我的预想所差无几。我就要离开了,临走前来看看你,不会如他所说没时间看你。对你,我永远有时间。”

钱安娘一时百感交集,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头哽咽,只能怔怔的看着他完美的俊脸。

“钱安娘,你真是笨。”季墨按捺住心里想带她走的冲动,站起身来云淡风轻地说道:“要是有一天对他死心了,欢迎到这里来。”他修长的手指触及胸口,致命也是最柔软的地方。

钱安娘哽咽道:“你……你存心把我弄哭……”

季墨转身,微微挑衅地看了一眼卫闻,大步离去。

“她是我的娘子,永远也不会到你那里去!”卫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冲季墨的背影大吼。

与此同时,钱安娘的一句话被盖了过去:“季墨,我喜欢你。”

门口已无人,房间外,季墨顿足,耳旁还是一再响起了那微弱的声音——季墨,我喜欢你。

他轻叹,只是喜欢……

但是他心里已经暖了,她知道他还是等待着她的回应。尽管不能拥有她,但起码让他知道自己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只是天意弄人,她心里已经进去了一个人,他努力过却也挤不出那人,并非他的失败。

他摇了摇头往前走,知道这辈子再不会遇见一个如此让他了解、又如此了解他的女人了。

“安娘。你竟然说喜欢他……”卫闻睁着眼睛,一时委屈的想哭了。

钱安娘哼了一声:“他那么照顾我,我当然喜欢他了。要不是觉得我自己配不上他了,我肯定去做他的皇后了!”死卫闻,季墨都要走了也不给点好言好语,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季墨,她钱安娘早就死了。

不可否认她心里是极度怅然若失的,她对季墨的心疼永远比卫闻多。但她知道那不是爱情,就因为她太心疼季墨了,心疼他的遭遇心疼他的沉默心疼他的脆弱。她对他甚至是小心翼翼,生怕让他受到一点伤害。也绝对不会对他生气,总之这种感觉很微妙。

而她对卫闻呢?

她看着明显不爽但又不敢骂她的卫闻,唇角弯了弯,笑了。她对这个家伙是离不开,放不下,想不爱都不成。她跟他的感情相对来说是细水长流的,八年的铺垫两个月的甜蜜七个月的折磨,她甚至觉得这才是爱情。

酸甜苦辣,什么都有。

面对卫闻的时候她没那么小心翼翼,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生气就生气,想逗他就逗他。只有在这家伙面前,她才能做最真实的自己。而在季墨面前……她大概不是真正的钱安娘,而是其中一个钱安娘吧。

“我知道我让你吃很多苦,可我也吃了很多苦……”卫闻想告诉她每个夜晚他都失眠,没她在身边难以入睡;也想告诉她得知她另有选择之后,他都想一死了之一了百了;更想告诉她为了里救她他在御书房跪了三天三夜才得到圣旨领兵前来,还因为适应不了军营生活而遍体鳞伤。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觉得他应该等她坐完月子再说,不然她情绪激动影响身体怎么办?

所以最终他握紧了她的手,闷闷不乐地道:“总之以后我会补偿你的,我做你一个人的相公,做钱家姑爷,但你要养我。”

“什么?我养你?”钱安娘吃惊的瞪大眼,原本以为他能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苦楚来,谁知他却蹦出这么一句。

卫闻破涕为笑,拉着她的手又摸又搓,脸上毫无羞赧之意:“当然了,你别以为你相公什么都不知道,范管家到现在还在替你做事,你是幕后老板。而我现在丢了官,俸禄都没了,你当然得养我了。”

钱安娘顿时哭笑不得,但见他耍赖的模样她又装傻充愣:“没有的事吧?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再说了,你一大男人要我养,羞不羞啊你?”

“我会帮你暖床,也会帮你扇扇。还会帮你给儿子换尿布,更会帮你打理生意,你莫非不想付我工钱?”卫闻一边端起鸡汤,一边以唇试温,然后搅动着,控诉道:“你这老板也太黑了吧?”

钱安娘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打算弃官从商吗?”紧接着她摇头叹息:“皇上,还有平安公主都不会同意的。”

“不,皇上和平安公主都同意了。”卫闻开始喂她,目光深情款款:“以后,我就是卫闻,钱家姑爷,谁也不是。”

“呃……”钱安娘开始喝鸡汤,目光不时的朝一脸幸福的卫闻看上几眼,心里充满了怀疑:他真的可以么?但看他说话的样子,不像是骗她的。

也许……她该寻求点后路了?这一次,必定得罪不少人吧?

.

第一百四十九章:新皇邀约 第一百四十九章:新皇邀约

一月过去,东溪岗上只剩平房。而钱安娘和卫闻等人也踏上了返京的路途。

阔别几个月,再回到京城,却已经物是人非,钱安娘未免心中有点感触。这一次他们受到了宁家的款待,钱红佩也快要临盆了,宁白轩自然是什么都依着钱红佩的意思,要将他们一行人留在三姨娘的别院。不过卫闻可没准许,硬将钱安娘和儿子接回了钱府——他已经将钱府买回来了。

他们这一回去,其他人自然是小心翼翼问钱安娘能否也回钱府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钱府也不是狗窝。住在别人家里,总没有自己家里舒坦的。钱安娘一点头,其他人就都回来了,这一次倒是其乐融融的。

钱安娘又休息了两个月,身体已经完全复原,而钱家人也都以这钱家第一个男丁而欢欣鼓舞着,没事就逗钱峦玩儿。最想逗的,是卫闻,但是……

“让我抱抱……”卫闻脸色有些难看,看着钱安娘怀里的儿子既渴望又郁闷。

钱安娘瞅了他一眼,凉凉地道:“什么时候他喜欢上你了,你再抱吧。你每回一抱他。他哭得惊天动地,我得哄很久才能好,你以为我不累啊?”

说起这峦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卫闻一碰他他就哭,害得她每晚都得将儿子交给奶娘带着,不然这小家伙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我知道,他是在帮你报仇。”卫闻站得很远,听她这么一说就不敢靠近了,表情又有点委屈。

钱安娘低头见儿子睡着了,便起身将儿子交给奶娘,示意奶娘带儿子出去。等到奶娘出去了,她才看着一脸委屈的卫闻问道:“你不是去管家那打听情况了?怎么这么早又回来了?”

卫闻现在没官职在身,说要帮钱安娘打理生意的事情却是真的。钱安娘身体一稳定下来,钱峦也习惯了请来的奶娘,他就出门去找范成子了。结果,他却扑了个空。

“范管家在我们返京之前就离开京城去了西域,之前钱家生意大部分在西域,后来那件案子出来之后,范管家做了手脚将钱家在西域的生意全部转出去,现在大概要收回来。”卫闻欣喜这二人世界,赶紧就朝她靠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忍不住食性大动,但他还是继续说道:“范管家留下了话,说是那边处理完就过来。不过,我出门倒是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钱安娘半推半就的被他抱着坐在了床上,知道他一直想的事情却偏不让他如意。

“噢。季墨要登基了,国号就是‘乐’。”卫闻不咸不淡地说道,心里却有些隐隐的担忧。季墨并没有放下杀母之仇,当日做出让步也实在是因为安娘那番话,戳中了两边君王的心思。当日那一仗打起来,的确难分胜负,可能是两败俱伤,谁也落不着好。

现在发展为乐宁两分天下,实在是两边君王都不乐见的结果,所以双方都还没平息战火。局势,却是一边倒。宁朝许多大臣去了西域,更有百姓觉得西域的那位新君王更爱民,也悄悄以做生意为名行搬家之实。

“我虽然在家里没出去,不过我也听说了一些。”钱安娘挥掉他伸过来的手,思索了一下问道:“平安公主一定有找过你吧?”

“呃……”卫闻犹豫了一下,见瞒不过她便还是点头:“是有找过我,不过你放心,我没有一丝一毫动摇的念头。现在回头想想,我们当初多么幼稚。”

“我们?”钱安娘挑眉,她哪里幼稚?

卫闻笑了笑,道:“你希望我在官场独当一面。而我为了你的理想往上爬。实际上你知道我并不适合官场,而我也知道自己只希望待在你身边就好。现在一切归于原点,只是我让你受了苦,你心里不平衡,我心里也愧疚。我依旧只能做那被你捡回来的姑爷,不能成为皇上和平安公主想要的五皇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钱安娘一时无言,想想当初的确是她逼他的,但是她想要一个好老公……没错吧?只是,有得必有失,若想男人在外风光,女人在家就得吃苦。她亲身经历了才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就算不是五皇子,愈往上爬怕是也会愈危险吧?

她不禁更往深层处去想,他要不是五皇子,那季墨反叛朝廷会如何?路胜如今会跟随季墨去吗?也许很多事情都有了不一样,但少了她在中间做窝窝头,宁愿也不会知道季墨的弱点,季墨更不会轻易让宁愿知道。也许季墨没动心的话,那些女人他也一咬牙就牺牲了,现在战乱四起,她和卫闻又会怎样?

想来想去还是什么因种什么果,她微微叹气,这么说起来倒是谁也没错,卫闻更没错了?但她还是心里不平衡,觉得自己跑来这儿就是来补偿卫闻的,他原本过的可以很好,结果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要不是她逼他入官场,他也不会得知他的身世。这……

“不想了,头真痛。”她赌气似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把卫闻吓了一跳。

“好好,不想了,我用下半辈子补偿你,但你别冷落我了好不好?”卫闻捉住她的手,诚恳又可怜。

钱安娘看着他,仿佛又回到过去他小时候那般了,她心里有点酸,又有点甜,戳了一下他胸膛,撇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就是不给你碰,你有本事去逛窑子!”

卫闻俊脸一下子红了,嘟嚷道:“我要真是去找了,你还不把我给拍死……”要是这方法有效,他八百年前就不用再缠着她了,偏偏他就认定她一个,谁也代替不了。

“臭男人,你还真敢说!”钱安娘张牙舞爪扑了上去,压住他死命的掐他脖子,想到他抱其他女人她就不爽。但突然她手劲就松了,神情有些心虚。

不管怎样他还没背着她跟哪个女人不清不楚。但她却是数次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季墨抱着搂着。她想起他那日对宁愿所说的话,心里隐隐作痛——他那时候,是真的有了死的念头了吧?

“安娘……”卫闻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眶有些红。她不知道他生孩子那日,她不准他握她的手,他几乎发狂。他喜欢她这般生龙活虎的,不要她再那般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现在每日都能搂着她入睡,她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恐惧,就怕这幸福再次失去了,他就再也活不了了。

钱安娘叹了口气,低头朝他靠近。嘴里说道:“就一个吻……”话音一落她的唇瓣就贴上了他的,立刻就被他吸吮住了,她身子颤栗了一下。

那是种久违的温馨感觉,让她温馨的几乎想哭。她还没闭上眼,就看见他的眼泪先她一步流了出来。她一边伸手去给他拭泪,一边激烈的吻着他,在心猿意马的时候她快速的抽身离开,微微喘着气整理衣裳。

卫闻还来不及反应,便听钱安娘朝门外问道:“什么事?”

“安娘,有贵客到了,快出来迎接一下吧。”外头传来钱正柔的声音,压根不知屋里男女在做什么。

“知道了,我马上出来。”钱安娘拍着胸脯尽量平息体内沸腾,思忖着该是哪位贵客。但想来想去,她又不敢想,毕竟现在刚刚太平了一下,难不成西域那边还敢过来什么人?

卫闻深呼吸了一下,从床上坐起身,看了她一眼嘟嚷道:“安娘,我发现你比我还能克制。”

钱安娘笑出声来,倒了杯水自己喝了,再倒一杯递给他,凉凉地道:“你以为我是你啊?尽靠下半身思考的。”

“安娘你……”卫闻再笨也听出那是贬义,何况他还不笨,于是就瞪直了眼。但见她比前几日要释怀,对他要亲近些,他又低头捧着水杯笑了。他有信心,对她无微不至的好,将那季墨给比过去。

“好了没?走吧?”钱安娘故意瞟了一眼他快要偃旗息鼓的鼓胀之处,问道。

“好、好了。”卫闻在她的注视下有些结巴了,站起来就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来将她的手给拉住,忘记放下的杯子此刻也放下了。

钱安娘在心里闷笑,又与他一同走到外头,见着来人彻底呆愣住了。不,是石化。

卫闻也怔在了原地,跟钱安娘心中想着同样一件事情——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就好了。

就在钱安娘和卫闻很默契的同时转身想开溜时。那边客人发话了:“卫闻,安娘小姐。”

但是这称呼让两人同时一震——钱安娘是因为路胜还待她像以前,卫闻则是因为路胜已经当他不再是朋友。

两人默默的转过身来,硬着头皮往前走,但一直牵着的两只手不知不觉放开了。

“路、路将军……”钱安娘开始镇定的笑,她知道路胜现在在乐朝也是将军,只不过没有云皓官阶大。可能,还得等他下次立了战功,那些将士才服他吧。不过幸好他以前在宁朝的部下跟他一起去了不少,他应该也不会太过于不适应才对,再说季墨爱才不会亏待他。

“安娘小姐,我这次来是要将郑世逸送还给郑三夫人。”路胜微笑着,与往日的随意有了很大改变,不知是为了什么。

“逸儿?”钱安娘不由得朝卫闻看了一眼,见卫闻点头,复而问道:“逸儿怎么会在你手中?”

“此事说来话长了,简单点说就是郑少夫人曾是乐家军的人,后来嫁去郑家还为我们王做事,王虽将话说得清楚,但军师大人利用了她,与她联手抓了郑世逸,要挟钱菲菲。”路胜顿了顿,相信她已经明白了,于是再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道:“这是王托我转交给安娘小姐的东西,希望安娘小姐能在王登基那日前去祝贺。”

啊?钱安娘微愣,看着那方手帕半晌,才在路胜的坚持下接了过来。她瞥见卫闻脸色很难看,但却隐忍着不发作,大概是对路胜心有愧疚。

手帕上书有一行小字:欠我人情,还不还?

钱安娘顿时百般滋味在心头,这方手帕是当日季墨代路胜出战,受伤后她捂在他胸口的。现在这上头还有血迹,看来季墨是压根没洗。

“安娘,你要去?”卫闻见她脸色有异,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问道。

“我……”钱安娘犹豫了,知道她一说就会伤害到卫闻,但是她不去……可以吗?她欠季墨那么多,他未曾找她讨要分毫,现在只要她去参加登基大典还了他的人情,她能昧着良心不去?

她知道季墨为何一定要她去,他是想将那最风光的一面,给她一个人先看。她几乎可以预料,他会在她面前泰然自若穿上龙袍,听她唤他一声‘皇上’。

“卫闻,我……”她狠不下心伤害那对她极好的男人,犹豫再三还是对卫闻说道:“我必须得去。”

卫闻怔然,半晌后心酸难受:“安娘……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去了,他就不肯放你回来了……”

“不会。”钱安娘微笑着安抚他,眼里又有着祈求:“卫闻你知道吗?如果我不去,就会伤他彻底,他知道我是怀疑他不信任他所以才不敢去。如果我去了,他反而会很容易放下。你就算不信他,也要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卫闻想说自己信她,但他怕老天爷太过分,每回就给他那么一点时间幸福,然后让他受尽折磨。他不敢再呆下去,匆匆站起身扔下一句‘我尊重你的决定’便大步离开。

路胜看着钱安娘等待她一句话,从头到尾没正视过卫闻。

“路将军,你回去告诉他:登基前一天我准时到。”钱安娘知道现在离下月初九还有半月时间,她可以赶到。她看着路胜微笑,千言万语此刻也说不出口,道歉对于路胜来说也是种侮辱。

路胜轻轻点头,经历这场事后内敛不少。他笑了笑,告诉她:“安娘小姐,下次见面请叫我‘二姐夫’,我会与香亚一同到城门口迎接你。”

钱安娘怔然,却见路胜已经转身离开。

第一百五十章:他憋死了 第一百五十章:他憋死了

路胜走后,钱安娘一个人在正堂里怔然很久。就是不想挪动一步。

他能让她叫他一声‘二姐夫’,按理说她该高兴的,但为什么她心里一点欣喜也没有,反而更多的是担忧?

很快她的眼眶湿润了,以手撑住头闭着眼轻声叹息。有时候她很恨自己太过了解人了,这样真的是自找罪受。也许从头到尾她不了解的只有卫闻一个,因为她对他放了太多感情,所以不敢用眼睛去仔细看,也不敢用心去判断。

因为她太了解路胜,她感觉出他这样对她说的时候,隐隐有一丝埋怨一丝恨。所以他成为她的二姐夫,她心里没有欣喜只有担忧,她还是希望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爽朗着快乐着,但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安娘,子青丫头说姑爷一直在哭?”五姨娘安燕走到门口,见钱安娘神情疲惫,以为是小两口又吵了架,不禁劝道:“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其实他也为你放弃不少。”

钱安娘睁开眼来,同时也站起身,走向安燕便笑道:“五姨娘放宽心好了。我懂,也不会真的去伤害他。”说完她见安燕也笑了笑,便点点头转身朝自己院子走去了。

再看到子青一脸担忧,钱安娘突然十分想念范柔,又觉得范柔那么乖巧的女子跟了那样木讷的秀才实在是委屈了。不过有婚约在前,她也不好无缘无故悔婚,再说范柔似也不反对这门亲事。

她叹了口气,拍拍子青的肩便推门而入,早就听见了卫闻流泪的声音,她是心里听见的,他在心里流泪。

“我得哄儿子,还得哄老子,你们两父子合伙欺负我是不是?”她走到床边俯身抱住他,在他耳边打趣。但是她又甘之如饴,她就是喜欢他对她撒娇对耍赖,她也就可以做真正的自己,跟他闹成一团。

再想到季墨,她就还是无法想象她跟季墨闹成一团的情景,可能大部分时候都是如在东溪岗一样,握着手默默无言坐着看风景。所以这样……她也就发现自己是忍受不了寂寞的,到哪里都喜欢听见有人说话,不然她不会让钱家众人回到钱府住着。

卫闻闷闷地道:“我哪儿敢……”

钱安娘眼睛眯了眯,原来他并没哭,怕是子青误会了。她笑笑,将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说道:“子青跟五姨娘说,你在房里一直哭。五姨娘以为我们吵架了,跑来劝我说——你也为我放弃不少。”

卫闻马上就转过身来了,晶亮的眼睛对上她的,惊叫:“我哪儿有?!”他顶多忍不住看见她流泪,怎么会一直哭?好歹他也是大男人了,那子青丫头真是……

他立刻又说:“再说我没为你放弃什么,我原本就一无所有,只有你。”

“嘴巴越来越甜了。”钱安娘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又迅速的退开不让他抓住。看见他眼里那抹懊恼,她轻笑出声:“不过也是,好歹是做了爹的人,怎么能哭的比儿子还厉害?那往后,峦儿会指着你大笑说——看爹,看爹又哭了。”

“你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卫闻心里清楚自己只会为了她而流泪,最知他所有糗事的,也只有她。

“为了维护你做爹的威严,我当然不会出卖你了,不管怎么说儿子长大会飞的,永远陪着我的还是只有你。”钱安娘笑着说出自己的改观,以前她觉得儿子比卫闻可靠。现在……她有信心跟卫闻白头到老。

“你也会永远陪着我?”卫闻眼睛立刻就亮了,他急需她的保证,她已经很久没跟他吃过定心丸了。

钱安娘故意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眼里的光越来越黯淡下去,才点了他鼻子一下说道:“我不陪着你,陪谁呢?你怎么越来越笨了,我真担心峦儿以后会不会跟你一样笨。”

卫闻立刻抱住她,见她没挣扎心里喜悦横生:“安娘,我好爱你,我不要再离开你了。”

“那你是不生气了?”钱安娘也温柔的抱着他,借着这姿势将两人的心跳融合在一起。

卫闻一下子热情冷却了,脸色有几分难看。他差点忘了他是因为而难受的——她要去见季墨。他有些茫然无措了,不答应她,她已经答应了路胜,而她的决定一向不会更改;答应她,他心里忐忑不安,总怕会失去她,那他肯定不想活了。

“还有半个月,要是你乖乖答应的话,我好好补偿你怎么样?”实在不忍心看他黯然的模样,又不能食言不去见季墨登基,钱安娘只好牺牲色相。

卫闻气恼:“我是因为爱你才想碰你,你当我是要发泄吗?若要发泄我就真去逛窑子了!”说完他推着她,仿佛要证明什么。

“好好,别气,我没那个意思。”钱安娘赶紧哄着他,但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甜蜜。她‘哎哟’一声,仿佛被他推疼了似的皱起了眉。

“安娘!”卫闻吓一跳,赶紧起身扶着她左摸右摸。但很快就看见她狡黠的笑容,知道她是在骗他,狠狠的凑过去就吻住了她。

钱安娘适时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抱住了他的腰。

卫闻本想赌气吻她咬她一下就离开,谁知一黏上就再也不想放开。再被她这么娇柔的一****,他体内热情熊熊高涨,一时在理智和****中挣扎起来,既不想放又不想如了她的愿。

好半晌他才狼狈的退开,微微喘息:“你总是欺负我。”以前也是,在床上他总不是她的对手,真不明白她哪儿来那么多**的花样。

钱安娘很无辜:“不是我故意要欺负你,我什么也没做,你都说我欺负你。”她明白他那眼里的控诉之意,但是她真的很冤枉,谁知道她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让他受不了?哎,她的小相公还是太纯情了。

“你……”卫闻看着她气结,突然间他灵光一闪,绝妙主意在他心里产生了。他一脸笑容地凑过去,说道:“要我答应你去也可以,不过……”

“嗯?”钱安娘看他容光焕发的,不知他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着。

“不过你得带着我一起去。”卫闻摸上她的脸庞,收敛了笑容郑重地道:“你是我娘子。我不许你再陷入危险之中了。现在两朝刚平定,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我只有守着你,一步也不离开,我才能安心。”

趁钱安娘还没说出拒绝的时候,他眼一眯表明了立场:“除此之外,你别想我答应你去见他!”

钱安娘看了他一会儿,出乎他意料的好说话:“好,我也答应。”他是她的男人,而她现在要去见另一个男人,如果她不让他去的话,未免太不尊重他了。

见他微愕。她笑道:“事实上我一见到那方手帕,我就知道自己非去不可。不过当着路胜的面我不好说话,我心里是琢磨着劝你跟我一起去的。但是,我怕皇上和平安公主不准你去,毕竟你身份比较特殊,要是被扣押在那边当人质就不好了。”

不过时间才短短几个月,她相信季墨要变也没有这么快。从内心来说,她是不会防着季墨的,但皇上和平安公主肯定不会这么想。

“没关系,你先出城在外等我,我假装给你送东西再过去。”卫闻决定来个先斩后奏,他比她更清楚,他那位爹和那位姐姐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钱安娘失笑:“幸好你没真的认祖归宗,不然皇室中出了你这样的不孝子,肯定要挨罚。”她说的毫不掩饰,因为她知道卫闻是真不想要那个身份。现在她敢试着去了解他了,她发现他很讨厌那个身份,也许那带给他太多难以承受的东西了。

应该说,除了他娘荣皇后之外,他是不喜欢他的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毕竟他娘就是皇室斗争下的,牺牲品。

“不管别人怎么想,不孝也好不忠也罢。我一生中只在乎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娘,一个就是你,安娘。”卫闻低低地说着,重新抱紧了她:“总之,你记着你是我的命。你要时时刻刻保护自己,不能让自己有事,也不许离开我。因为,我会死的。”

钱安娘想到那日他在峦儿出生那日绝望求死的神情,心中狠狠的一扯,生疼生疼的。她也紧紧的抱住他,承诺道:“我答应你,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不过,你可别再做那种傻事,我会心疼。”

那日他流了血,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不能当场给他包扎,还要振作精神侃侃而谈,实在是要了她的命……

卫闻不说话了,他只会为了她做傻事。只要她没事,平平安安的呆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再做傻事了。

一沉默,空气就湿热起来了,有人气息开始急促,只是刻意忍耐着。

钱安娘抱着他靠了一会儿,感觉他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所触及之处都滚滚烫手,便弯唇一笑。这小家伙,是禁欲太久了。掰指算算……十个多月了吧?再过一月,就是他们两人的生日了,刚巧她两世生日都是同一天。

“闻……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她侧脸,吐出的气息直接喷在他脖子里。

想要你。卫闻吞咽了一下口水,尽量维持镇定:“你准备的,我都想要。”

“声音怎么那么抖?”钱安娘坏坏的一笑,伸手扯开了他的腰带,钻了进去暖和着有些冰凉的手。

“安、安娘……”卫闻眯起了眼,喃喃的叫,好想就叫她不要停,但他又怕她是在耍他。如前几次那般,明知他想要什么却说累了要睡觉,他也绝不会勉强她,一丝一毫都不行。

“我是你母亲子嘛……”钱安娘也喃喃地说了一句,在他脖子上开始印下细细的吻。

其实大部分时候,她只是想整整他,如果他攻势强一些的话,她也就半推半就了,因为她也很想他。不过这个傻瓜太傻,她不过是稍稍露出一点不想要的意思,他就立刻不敢勉强他了。而她心中还有着不平衡,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去****他,所以他憋到现在是他自己造成的,她隐隐露出笑意。

卫闻骤然睁开眼,她说她是他娘子,那意思就是……其实他可以不必顾忌那么多,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咯?他试探着伸掌包裹住她胸前的丰|盈,感觉她迅速颤栗了一下才继续吻他,于是欣喜若狂。

“安娘,它怎么这么湿?”他翻身将她压了下去,发觉她已经蹬掉了她的鞋子,便也不甘落后蹬掉了自己的鞋子。只是在握着那长大许多的东西时,他满手湿润,于是有些不解。

“你白痴啊?峦儿才三个多月,他还在吃奶呢!”钱安娘脸有些红,但见他好奇宝宝似的,又不得不解释:“所以……所以受了刺激就会……就会有奶|水出来啦……”

幸好她奶|水不是太多,刚好够峦儿一天吃的,不然现在肯定湿了一床。

“都说让奶娘喂他了,你偏不肯……”卫闻还有些吃醋,低头吻住了那依旧娇艳的蓓蕾。

钱安娘****一声,发觉自己敏感了好多。她舒服的眯起眼,听见他的话又忍不住在心里暗笑。她才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吃人家的奶,她会吃醋的,再说母乳喂养本来就很好,而且增进母子感情。

想着想着,她觉得冷起来,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裸|裎相见了。不过卫闻正拉过被子盖住,她便往他身下缩。

“安娘……”卫闻脸有些红,一下子冲进去,口里道着歉:“对不起,我、我忍不住了……”

“啊!你急色鬼啊!”许久没做过,钱安娘痛叫一声,抓紧了他胳膊。

卫闻吓一跳,犹豫了一下想往外撤:“对不起,那我重来……”

听他无意识的叹了口气,钱安娘攀住他的腿,嗔怪道:“好多了,不用重来了。”男人,果然下半身思考,但感觉他很强劲的存在,她稍稍放下了心。她有些羞涩的想着:好像生了孩子没多大影响,看来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也许她年纪小吧。

见他犹豫着没敢动,她嘟嘴催促道:“相公,快啦!”

卫闻再也忍不住了,扑向她就疯狂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再见樵夫 第一百五十一章:再见樵夫

钱安娘等的有些焦急。她怀疑是不是平安公主的人发现了,毕竟她可不信那些皇室中人没派人盯着卫闻。应该说,要不是考虑到钱家几个女儿嫁的不一般,而宁朝现在又风雨飘摇,只怕卫闻会遭到暗杀,特别是太子。

终于,钱正柔大喊起来:“妹婿你也太慢了!”

钱安娘心里一松,连忙下了马车,迎向那疾驰而来的快马。她看见,他一身墨衣的坐在马上,威风凛凛。她暗笑自己怎么会这么形容他,他一直都是文官,就为了她做过一次监军。

卫闻下了马,牵着钱安娘赶着钱正柔上了马车,催促马车夫快启程。直到马车开始动了,他才喘了口气,对坐在马车里的几个女人说道:“走之前,姐姐还来看过我一次,我带着峦儿在家里玩的不亦乐乎,她没起疑但坐了很久,所以我迟了。”

钱安娘眼神一黯。不是滋味儿地说道:“要不是因为他们……唉,我也不必这么急着给峦儿断奶。”

她叹了口气,心疼儿子却也没办法。假如她带上儿子一块儿,那些皇室中人怕是不会依,怕她逃跑。而她现在是以钱家大小姐的身份去西域收回那些生意的,峦儿又留在京城看来不像逃跑,他们自然高兴。

“没关系,峦儿还小,奶娘照顾的极为周到,你就放心吧。”卫闻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但也不敢说此事完全由她对季墨心软而起,只是安慰着她。

“哼,峦儿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一点不担心?”钱安娘依旧无法宽心,转头见四姨娘低头想心事,而钱正柔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便取笑钱正柔道:“五姐,这回似乎又可以遇到那云将军了?”

钱正柔猛地抬头,怒道:“谁要遇见他?!”

“要是你嫁给云将军,倒是给四姐做了个伴。”钱安娘乐见其成,现在家里就留着钱正柔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了,她知道乐朝早晚会取代宁朝,所以她不想再为钱家人操心太多,相对来说嫁去乐朝她会少很多麻烦。

这样算起来,宁朝就留着钱菲菲和钱红佩了,恰巧这两位与她关系较好,不会给她惹来什么麻烦。她这飘摇的人生。再也经不起任何麻烦了。

钱正柔哼了一声,大概想起什么而脸有些微红。顿了半晌,她突然问道:“安娘,你将来有一天,会不会离开宁朝?”

钱安娘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卫闻,见他正冲她微笑着,心中一软便答道:“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钱正柔不说话了,但还是有些异样的沉默。她知道钱安娘这话的意思是不会离开宁朝去乐朝,毕竟卫闻的身份太特殊,而且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身为宁朝五皇子,倘若有一日宁朝真的灭亡了,那乐朝怎么还会留着卫闻不杀?就算他们去了乐朝,必定也是遭受追杀的对象,更何况卫闻现在还有个儿子。

钱安娘闭着眼睛微寐,心里想着钱正柔的话,以及她目前的处境。钱正柔是觉得季墨毕竟那般保护过她,怎么也不会杀到她头上来,所以早早搬去乐朝是上策,但是那是不现实的。现在太子对卫闻的身份忌惮的很。要不是考虑到种种原因,早就出手了。

说实话她不怕太子出手,卫闻在东溪岗那一役早就朝野震动,谁都知道他为了她不顾朝廷利益。太子心里明白这一点,明白卫闻不可能当上什么储君,只不过是对卫闻的身份介意而已,不会真的派人来杀卫闻。毕竟卫闻身后还有钱家,钱家几个女儿嫁的夫家都不是吃素的,太子没那么傻。

但是将来宁朝若逐渐被乐朝给吞了,那就不是季墨放不放过她全家的问题,而是乐朝上下放不放过她的问题。卫闻的身份注定与季墨是死敌,季墨就是想帮她,也得顾忌他的身份。更何况到了那时候,季墨想必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季墨了,她也不再是他心中的顾忌。

钱安娘苦涩一笑,所以这正是为什么,她必须来这一趟的原因。如果她拿不到某种特权,日后就再也拿不到了。

卫闻看着她略有些疲惫的神情,心中一再的冲动,却按捺住了。不,他不需要为她去争什么。他了解她了,她不会喜欢他是什么傲视天地的英雄,而只希望他是她一个人的相公,她儿子的爹。

心中热情平复下来,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就像她说的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既然入了钱家做姑爷,他就得听她的。她怎么做,他怎么支持。

一路颠簸。一行人终于在初八下午赶到了乐朝刚刚选定的国都。

亲眼所见后,众人才知道百姓迁徙的原因。这里,的确像是个繁荣和平的国度,曾经的乐家军如今有许多在巡逻,严密的戒备。来往的百姓竟还敢跟将士们谈笑,而将士们也并不以为忤,对百姓也十分热情。

“天……”钱正柔惊呼一声,看见了她很熟悉的那个凶恶男人。而有一名妇女提着鸡蛋,不小心撞到那男人身上,男人的大将军服很快被破碎的鸡蛋给弄脏。她下意识几乎想冲过去,免得那妇女遭殃。

此时钱安娘等人也看见大将军云皓了,云皓身后还有路胜等人。只见云皓掏出了银子,给那连连道歉的妇女,似乎是以作鸡蛋被打破的赔偿。

“五姐,你看。”钱安娘看见了钱正柔眼中的不敢置信,于是笑道:“其实他也有柔情的一面,但他是遇柔则柔,遇刚则刚。”

钱正柔没吭声,想到她曾经抓乱他的脸,而他也不客气的将她扛上肩头,轻薄了她的事情,她心里还是忿忿不平。任何人被山贼抓了,肯定都会反抗的。尽管结果可能是死。

路胜看见了将要迎接的人,于是低声对云皓说了什么,云皓抬起头来便一挥手,大批人就朝钱安娘等人的方向迎来。

钱安娘等人也刚到城门口,只是从外往里看,并没有进去城中。她微微含笑,见路胜明显的愣了一下,看来是没料到卫闻也会跟着来。

“民妇携钱家众人见过云将军、路将军。”钱安娘待他们走近,很认真的想要跪下去。他们是官,她是民,按理说要跪的。而且他们都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早就该跪了。

“不可。”路胜顾不得男女之嫌,慌忙就想上前去扶。

还是云皓以手中未出鞘的刀赶在路胜前头,挡住了钱安娘面前的地,让她跪不下去。他眉一挑,说道:“钱大小姐是王的贵客,我们虽是乐朝将军,仍是不敢当。请钱大小姐率领众人随我们进宫,王已等候多时。”

钱安娘也不坚持了,笑了笑道:“那好吧,有劳云将军与路将军前方带路。”她感激的看了路胜一眼,看来他并未真的怪她,但不知他原谅卫闻了没有。

路胜避开她的视线,转头朝人群中的某一人看去,果然看见那双眼里有着悲伤。他心里一颤,转头跟上了云皓的脚步。

钱安娘似有所觉,朝路胜方才看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却什么也没看见,心里不免有些奇怪。但此刻容不得她多思考什么,只能带着卫闻等人朝属于季墨的皇宫走去。

季墨的皇宫并不如宁朝皇帝的皇宫那般奢华,不知是谁的意思。钱安娘悄悄的打量着,觉得自己暗中给范成子吩咐,然后范成子和她那位‘舅舅’郝哲洪联手出血不少,这皇宫不应该只有这样子的才对。

到了一间正殿的回廊处,有两条路分别交叉着。云皓与路胜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钱安娘等人,等到钱安娘一行人也停住脚步,云皓才说道:“王有令,只许钱大小姐一人前往,其他人请跟路将军去后殿休息吧。王尚未纳妃,后殿有许多空房。”

卫闻听了上前一步,但被转过身来的钱安娘按住了手。她看着他点头,让他放心:“都到了这里,不信也得信了。不是说好信我吗?你就带五姐她们过去吧。”

卫闻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掌心,转身与四姨娘、钱正柔等人随路胜走了。

“钱大小姐。请随我来。”云皓对钱安娘还算有礼貌,见她点头后便将她引往季墨的寝宫。但到了门口,他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自己推开门,便转身迅速离开了。

钱安娘站在大殿门口,这才发现周围竟一个侍卫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不免轻轻摇头。季墨太相信她了吧?如果她真有心杀他,只怕他未必百分百能防范。

随即她自己也笑了,就算季墨要她死,她也不会对他起杀念。

不知为何心里紧张起来,她看见自己缓缓伸出的手,在微微颤抖。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她直直的往里看去,眼泪突然就那么流了下来,全然不听使唤。

身着樵夫装,犹如她第一次看见的那个樵夫,头上戴着黑色斗笠的那个樵夫,慢慢的转过身来。樵夫掀开黑色面纱,朝她淡淡瞟上一眼:“你来了?”

【写到末尾有点想哭,我怎么就能这么狠心虐季墨呢,呜呜呜……】

.

第一百五十二章:他的挑衅 第一百五十二章:他的挑衅

钱安娘一遍遍的给他梳着黑亮的头发。直到再没有一丝打结,她才慢慢的开始给他束发。滑腻的爱不释手般的触感,即使是卫闻那黑发也没有的,她轻叹:“干嘛非要这样子……”

他让她伺候他沐浴,穿衣,梳头。

这也许在别人眼里是一种羞辱,但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穿上那樵夫装的真正意思。他是想在她手里变成皇帝,而她则是第一个看见他身穿龙袍的人,也是亲手替他穿上龙袍的人。

“这样不好?”季墨看着镜中的她,淡淡的笑。几个月没看见她了,她似乎快乐很多,不像他。他知道她为什么快乐,不禁再一次认识到,她与他没有可能。

“也不是不好……”钱安娘小心的给他戴上象征他身份的皇冠,手整理着他腰间的黄带子,低头浅笑道:“只是我心里好疼,明知道你故意的,我还是心里难受。”

“有我疼吗?”季墨也一声轻叹,转过身来将她抱住了。当心底的悸动传来,他知道他缺的就是这么一份温暖。有时候他都怀疑他跟卫闻是同一种人。缺乏温情的那种人,不然怎么会同时看上一个并不美丽但却温暖的女子……

钱安娘有一刹那的僵硬,但下一刻她就放松下来,她伸手抱住他的肩,心里则是对卫闻的歉疚感。但她不能不抱,她了解这个即将成为皇帝的男人,只要她一如既往的温柔顺从,他就不会真的强迫她。

在他眼里,她就是温柔顺从的女人,虽然实际上她并不是。他知道她只留了一面给他,但是他喜欢这一面,她有时候觉得他有点幼稚。

“季墨,你是皇帝了。”她轻轻拍着他的背,背上是光滑的发丝,光滑的丝绸衣裳。她想到卫闻,要是给他看见,他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其实卫闻也幼稚。

季墨闷在她怀里道:“皇帝就不是人?就不会心疼?”

“但是皇帝比任何人都坚强,可以舍弃平常人不能舍弃的东西,甚至于人、情感。”钱安娘轻咳一声,说道:“如果郎未娶,妾未嫁,我宁愿委屈点做个宫女。但是,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了。”

他从来没跟她将话挑明,这一次……她暗暗有些心惊,看来果真是几月不见,就有些变了。这是自然的。万万人之上的他,必然会开始想要掠夺,幸好他现在还没有这种实际行动,不过是有些冲动想用权势****她,将她留下而已。

季墨没说话,静静的没动。

“我想你应该知道卫闻为什么放弃他的身份,虽然实际上那并不可能。”钱安娘叹了声,说道:“如果他是五皇子,以我的身份就做不成五皇子的正妻。你看我这样性格的人,怎么会愿意自己受委屈?如果他让我受委屈,那他也就不是真的爱我。所以我知道我不能受委屈,他也知道,只能他牺牲一些。”

“那时我也想过放弃,但你选择的一直是他,我比谁都清楚。”季墨放开她,黑眸里有一丝火焰。

钱安娘镇定地道:“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即使对你动心,我也不会选择你。”

“为什么?”

她笑着蹲了下来,仰头看着他:“你放不下的,而我不希望你不快乐。你要是放弃了,谁来收拾这一团混乱?我不是红颜。不想做祸水。”

顿了顿,她伤感地道:“季墨,你觉得要是我们真在一起了,会有好结果吗?”

季墨心里一颤,目光黯淡下来。

他知道她的伤感所为何来,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除非他能完全将她藏住不被任何人发现,否则都将会是一场轩然大*。当时他的部下不会允许他们的王犯下这样的错,跟敌国皇子的女人‘苟且’;现在他的臣子不会允许他们的皇上犯下这样的错,喜欢上一个如此身份‘配不上’他的女人,更勿论要纳她为妃或是为后。

如果他放弃一切,所造成的局面并非他二人可以承担。也许,从此亡命天涯……也许,连亡命天涯的机会都没有……而他想给她的幸福快乐,都将成为泡影……

“替我穿衣吧,怕也就这么一次机会了。”季墨站起身来,面色恢复平日的冷漠,但语气依旧轻柔感伤。

钱安娘拿过托盘里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龙袍,握在手中竟觉有千斤重。没再多迟疑,她替他穿上了崭新的龙袍,系好了腰间的带子,然后退后两步看着他,渐渐露出笑容。

“皇上,是世界上最俊美的皇上。”她衷心的赞美,想要跪下去参拜他。

“不用,你不用跪我。”季墨一拉,就将她拉到面前了。他重新抱住她,低声问道:“被皇上抱住的感觉,是怎样?”

强烈的占有欲呵。他该怎样才能平息它……想象每一日睁眼看见的便是她的笑脸,温情荡漾的眸子,听见她一声声的唤着‘皇上’,他则取笑似的唤上几句‘爱妃’……

“有点冷。”钱安娘有些逃避他的视线了,双手挡在他和她之间,像是捍卫她丈夫和儿子的专属地。没错,她现在就感觉有点冷,而且冷意在加深。

“那季墨抱抱你,就暖了。”季墨勾唇,她真懂得怎么拒绝他。不过,她要是爱权势的女人,他似乎也不会这么迷恋她。也许正应了御风所说的那句——因为钱安娘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女人,偏偏明知得不到她,所以就更想得到。

但潜意识里,他还是明白自己的,这不仅仅是得到的问题。若能让她陪在他身边,他宁愿一辈子当和尚,永不碰她。

“嗯。”钱安娘闭上眼,放松了些靠在他怀里。她心想他什么时候才能提起她离开的事情?她也不敢先提,这个男人很怕受到伤害,而她抓住了风筝线,很容易就能伤害他。有时候,仅仅一句话、一个动作而已。

难怪沈御风他们对他死心塌地。他的确是天生的王。即使明知他不会伤害她,她还是不敢真的坚决无比拒绝他,只敢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思。她想,她还是有些迷恋他的,他是她见过最好看最俊美也最令人心疼的男人。但是她不敢爱他,即使没有卫闻她也不敢,爱上这么一个男人,该得有多小心翼翼,又有多痛苦压抑。

“峦儿现在还在钱府?”季墨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手指不经意碰到她颈项肌肤,感觉到她微颤了一下。他就不动了,选了个让她放松的话题。

“嗯,嗯。”钱安娘心里紧张,点了点头:“他还是看见卫闻就哭,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你还是那么依恋。”

季墨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滚了出来,让她觉得微微诧异。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他会笑了,看来日后他会变得更多。毕竟当皇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冷漠了。

“要不是我非常确定没碰过你,我真怀疑峦儿是你给我生的,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季墨叹气,语气中有一丝遗憾。想到当初他说她肚里孩子是他的该多好时,她紧张而且生气,好像怕他起什么歪念,他轻哼了一声。

钱安娘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那让峦儿认你做干爹吧?”说完她后悔了,这要求太不合时宜,明显的就是在利用他。她一阵尴尬,挣扎了下想解释点什么,但却被他抱的更紧。

“不用解释,其实我想过了。”季墨低笑:“我怎么会不了解你?你来这一趟,不也正是因为了解我?”

“我……”钱安娘语塞,她的确是来……咳咳,但这男人太不给她面子了,她觉得好羞愧。他对她那么好,她却还利用他,现在被当面拆穿——无语。

“峦儿是要认干爹,但不是我。”季墨停了笑,指尖再次动了动,心里惊叹,面上无波:“我要你承认,他是我们的儿子。卫闻那边,由你去说服,他才是干爹。”

输了这么多次,总要有一件事让他赢。他早就听说卫闻因为儿子的抗拒气得在府里跳脚,那么卫闻的儿子。应该在他身边长大。这样,他不就可以经常看见她了?她一定会,隔三差五的来看儿子吧?

“不、不行啊……”钱安娘吓傻了,感觉他手臂一紧她忙解释道:“可是季墨,这样一来的话对你名誉有影响,而且对峦儿也不公平。你想想看,以后峦儿的身份,岂不让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宁朝皇室也不会忍受这样的羞辱,必然会想杀我母子而后快。”

说完她赶紧补充:“我不会迁来乐朝,那样我也是死。”

见她缩回脖子,像是很怕死,季墨抿唇,不语。

“季墨,还是不要将峦儿扯进来,好不好?”钱安娘怕他真一个赌气就这么做了,那她母子性命可堪忧了,不知不觉带了点央求的意味。

看在季墨眼里,却有些几乎撒娇了。他笑了笑,点头:“好吧,暂时放过卫闻。”

钱安娘冒出冷汗,他竟是为了气卫闻的!

“你什么时候离开?”季墨终于如她所愿开口提起此事了。

“今晚,明天你就登基了,我在这里不好。”钱安娘立刻就说了出来,见他眼睛一眯急忙道:“你不是说不要我跪吗?要是我在万人之中,还不得跪你?”说完她嘴一撅,状似不满。

季墨看了她一会儿,笑了:“我会给你特权的,明**不必去。多呆几天,陪陪路胜和你姐姐。他们的情况,不太好,你真放心?”

钱安娘有些犹豫,其实面对路胜她更胆战心惊,总觉得她钱安娘怎么亏欠了这么多人。

“放心吧,明日之后我会很忙,不会让你天天来这儿,看你这么紧张。”季墨心酸,她开始怕他了。

“我不是紧张,是……”钱安娘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垂下头说道:“我是怕我动摇,你知道我一向舍不得你难受。”

“要是我以死相逼,要求你留下来,你会?”季墨心中一暖,抬起她下巴看她的眼睛,他要知道她不是说谎。

钱安娘前一刻还在伪装,但此刻却装不出来了。她心里像狠狠被扎上了一刀,无奈但真诚的轻点了下头:“我会留下,我怎能亲眼看着你死?”

“那卫闻呢?”季墨轻笑,“要是卫闻也以死相逼,你两难了。”

“他还有峦儿。”钱安娘硬着头皮答道,心里却不置可否,绝不会到那一步,季墨才不是那样的人。

“我送你出去。”季墨也不再逼她了,换了个姿势揽住她,带着她往门口走去。

拉开了殿门,季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静静的看着她。

“我……祝皇上……”钱安娘有些结巴,最后竟还是说不出什么好词,只说了两个字:“幸福。”

“钱安娘,你是不是觉得欠我很多?”季墨看穿了她的心事,与此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递给她:“你看,乐朝共打造四块免死金牌,一块给了沈御风,一块给了云皓,一块给了路胜,剩下一块……给了你。”

钱安娘落泪,颤抖着接过,他果然够了解她。万一到了那一天,这个会管用的。

“既然欠我这么多,一个吻作回报如何?”季墨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光,唇角隐隐含着笑,语气却不容置辩。

“我……”看着他靠近,钱安娘持续颤抖,但竟不舍也不敢推开他,或后退。

季墨握住了她的腰,唇瓣贴合之际他就伸出了舌,轻佻的勾缠着她的舌,整齐的牙齿轻轻啃咬。他在她瞪大的双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像,然后听见了一声暴喝。

“季墨,你混账!”

钱安娘猛地被人拉开,而季墨也没阻止,双手归位挑衅的看着冲进来的男人。

钱安娘看见卫闻眼里的痛心疾首,没来由生出一丝火气,她知道季墨是故意的。这时候放卫闻进来也是故意的,讨要一个吻更是故意的!

“皇上,我们告辞了。”她一弯腰,忍下了火气牵着卫闻往外走。

卫闻不肯,她一瞪眼,卫闻就乖了。但直到回房卫闻也没弄明白,他明明在生气,干嘛要听她的?

季墨摇摇头转身回殿内,就这样她还是不冲他发火,真能忍。

.

第一百五十三章:生气 第一百五十三章:生气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忽忽,要去新文逛逛喔。】

回了卫闻临时所在的房间,钱安娘沉默着坐下,一动不动。

“安娘,你不跟我解释?”卫闻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声音略高。

钱安娘抬眼看他:“解释什么?”他难道不会想吗?他为什么能冲进来?刚巧又是在殿门被打开之后?他稍稍想想都知道这是季墨故意的,还要她解释什么?她自己都气炸了,气自己不该对季墨心软,不然季墨也碰不到她!

“你……”卫闻看着她还嫣红的唇瓣,一腔怒气与醋意无处发,一脚便踢翻了一旁的凳子,转过身背对着她告诫自己忍耐、忍耐。她并不是故意的,她当时一动不动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推开季墨,他一遍遍告诉自己。

钱安娘此刻正委屈着,也忘了体谅卫闻所看见时那股愤怒,也偏头看向一旁不理会他。她心里犹如猫爪在抓,她不知道再在这里呆下去还要面对季墨多少次。下一次她一定会激烈反抗,那季墨会如何?

不是她钱安娘一个人被困,还有卫闻,还有整个与她有关系的钱家。她心里烦透了,但她能怨季墨吗?她痛恨自己的就在这里,她竟连怨也怨不起来!

他对她的好,她一辈子也无法偿还,可以说她钱安娘的命都是他给的,连峦儿的命也是他给的。她……

“你为什么不推开他?你为什么让别的男人碰你?”卫闻见她竟依旧沉默,不与他解释一丁点,更不说点软语来让他安心,心里的恐慌便一点一点扩大了。他就知道他不该让她来,她本就与季墨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联系,现在季墨若要留下她,只要她愿意他就没有丝毫办法。

“别的男人碰我怎么了?是不是我被他碰了一下,你嫌我脏了?不要我了?”钱安娘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情绪也有些激动:“那我告诉你:我不止被季墨亲过,我以前也被其他很多男人亲过!我根本不是你这世界的人,你别用你那迂腐的一套来要求我!”

吼完,她怔住了。

“你、你还跟很多男人……”卫闻大脑嗡的一声巨响,有些接受不了这事实,她、她不是这世界的人?那她是什么?

钱安娘见他一脸受到打击的样子,突然间也清醒过来。她懊恼不已,自己这是怎么了?就算现实让她烦恼,她也不该将怒气撒在他身上是不是?他的身份,他也无能为力,何况有一部分还是她的责任。

“卫闻,你听我说,我其实……”她有些语无伦次,见卫闻退后便想上前拉住他。

“我去找他。”卫闻之前被钱安娘拉回来,现在突然想到他忘了给季墨一拳。他急速转身,往外奔去。

“卫闻!”钱安娘急了,想也不想就冲上去将他扑倒。

“噢……”她闷哼了一声,头撞上了门槛,撞的她咬牙吸气。

“安娘,你怎么样?”卫闻被她压着,看不见她情形只听见她的闷哼声,问了之后没有回答,便急忙起身查看她的伤势。这一看他就心里痛了,她额头上鲜血直流,这一下撞的不轻。

“你别动,不然我就撞死在这儿。”钱安娘见他要跑出去,按住他的手,忍着痛威胁道。别说他打不过季墨,就算打得过,他打了乐朝的新帝,乐朝臣民会放过他才怪!

“我是要给你请大夫……”卫闻眼里有些微水光,都怪他,要是他不气她就好了。

“没什么大碍,你先听我说完话吧。”钱安娘知道不过也就是头昏眼花流了点血而已,不甚在意的用衣袖一抹,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不等他同意,她便说道:“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确不是真正的钱安娘。真正的钱安娘,在十岁那年就不知道哪儿去了,也许死了吧。”

卫闻一时惊呆,忘了坚持忘了说话,只愣愣的看着她。

“不管你觉得我是妖怪也好,恶魔也罢,总之我已经顶替了钱安娘的身份。”钱安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以前我也是商人,但我原来所在的世界十分开放,女人地位不比男人低,所以商场上难免逢场作戏,不过我发誓我没跟别人行过真正的男女之事。如同我刚刚所说的,也不过是几个吻罢了。”

几个吻罢了……卫闻继续发呆,他看见季墨吻她他就受不了,还、还有……

“这就是最真实的我了,你要是奉行你男尊女卑、女人必须不能被男人碰一下的观念,那你就是觉得我脏了,休了我好了。”钱安娘捂着额头上的伤口,笑了笑,说道:“我不会怪你的,反正我休了你一次,现在正好你再休我一次。”

“谁说你脏了?!”卫闻这时才反驳她:“我只是看见你在别人怀里很不舒服,我也怕你不要我了。”他的安娘……真的是她所说的其他世界来的人吗?好不可思议啊……

“那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嘛?”钱安娘一动,头又疼了,但话没说完她只好忍着。

卫闻愣了愣才又反驳道:“要是我抱着一个女人亲吻,你会不会生气?难道我身为你的丈夫,连发生这样的事情后生气的权利都没有了?安娘,从头到尾你都没有跟我解释一句……”

“我……”钱安娘呆了呆,突然觉得自己也很过分。她放下了捂住额头的手,也不顾鲜血会弄脏他的衣裳,扑进他怀里闷闷地说道:“对不起,但是当时……我不敢推开他。卫闻,我怕死,其实我很怕死,我也怕你死。我们的幸福总是太短暂了,我想留得长久一些……”

卫闻叹了口气,抱紧她没再说什么了。

“我从来都认为一个拥抱一个吻没什么的,不过我想我要改变这种观念了。”钱安娘淌出泪水,碰着伤口又呲牙咧嘴:“以后我不会再让别的男人抱我亲我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算了,本来我也没生你的气,我只是想听你解释,安我的心。”卫闻放开她,扶她起身:“快起来,我帮你去请大夫。”

先处理她额头上的伤,至于她刚刚所说的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问题,他以后再慢慢打听。

第一百五十四章:秘而不宣的死讯 第一百五十四章:秘而不宣的死讯

【祝大家圣诞快乐!谢谢‘迷迭香168’亲亲的礼物。圣诞快乐,么么。】

钱安娘的额头很快被包扎好了,旁人问起缘由,她也只说是不小心摔倒所致。不过她的确是摔倒的,当时有宫女还听见好大一声响的动静,只不过也有人听见她和卫闻似乎在吵了。

她还怕自己一时气愤说出的话被人听见了,但后来她又不怕了。她打死不承认,别人也奈何不了她,何况季墨应该不会派人偷听才对,倒是那个沈御风,有可能。

她们一行人只在皇宫逗留了会儿,便去路胜府里住着了。他们的身份毕竟不适合在宫里走动,而路胜府里怎么说也有钱香亚,探亲的名义就够了,这也是云皓和路胜的意思。只是在目光交接的那一刹那,她似乎看见了路胜眼里某种或暗或明的光芒,让她心里绞痛。

“路将军,我四姐她还好么?”因为四姨娘一直催问,钱安娘不得不硬着头皮开了口。这都到府里老半天了,她们却还没见着钱香亚,不知是怎么回事。

“算好吧。”路胜看见望儿了。于是招手让望儿过来,模棱两可的给了这么个答案。

钱安娘无语,这是个什么答案?算好?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瞥见了四姨娘焦急的神情,但不知再怎么开口问路胜,她觉得路胜这答案真是够呛的。她要是直接问‘算好是个什么好法’,听着就有几分质问的意思了。

反正,她不想问了。

“望儿,怎么不叫你安姨?”路胜摸摸儿子的头,眼里有了一丝笑意。

望儿低着头,小声叫道:“安姨。”但旁人都能听出,他那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钱安娘忙道:“望儿乖了。”她伸手去握望儿的小手,以前他最喜欢她牵他了。不过这次望儿却躲开了,让她有些微愕,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

“爹,我去找香姨。”望儿似乎是赌气,故意不看钱安娘,对路胜这么说道。

四姨娘倒是喜欢,赶紧说道:“我陪你去好不好?我是你香姨的姨娘。”

“好吧。”望儿只是对钱安娘竖起了刺,其他人他倒还是接受,同意之后就跟四姨娘一道儿走了。

看着儿子远去的小身影,路胜轻咳了声,歉然道:“对不住,安娘小姐,望儿他可能是……”他没说下去了,又轻声咳嗽了两下。

但是钱安娘懂了,不过她不会跟望儿计较的,路胜是多担心了。毕竟对望儿来说。他是全心信任着她的,将她当成了娘,但是她却又跟卫闻在一起了。在望儿心里,可能认为她没心没肝,那会儿卫闻怎么对她的时候,都是路胜帮她熬过来的。

这么想着,她心口又难受起来。她成全了卫闻看似伤害的真情,但却伤害了真心待她的路胜和季墨。如果季墨够坚强也有放不下的东西,那路胜就未免有些无辜了,他当初认识她的时候太过信任,就如同那时的望儿一样。

“路胜,”她转头看向他,没再客气的称呼。顿了一下,她微叹着说道:“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我欠你的还不够,又让望儿这么失望。但是我希望你能幸福,别继续呆在泥潭里出不来了,让人拉你一把。”

她想到了,想到钱香亚为什么明知她们来却不现身的原因了。路胜和钱香亚的关系并不好,但是路胜现在已经不会大吼大叫去对一个被他……那样过的女人了。可是她心里确实难受,要不是因为钱香亚的身份。路胜恐怕也没这么难堪。

“安娘小姐放心吧,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安娘小姐爱的是谁,也知道自己没机会。”路胜听她将话挑明了,也不好再装傻:“我只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曾在安娘小姐面前,对安娘小姐的亲人做出那种****不如的事。”

如果当时醉酒后去关心他的人不是钱香亚,而是安娘小姐,他该怎么办?他不止一次想过,梦过,然后心里惊惧。要是那样,他的罪过就大了,他恨的是自己对她的亵渎。

“路胜!”钱安娘惊喘,看懂了他眼里的恨意。她快速走到他面前与他对视,目光清澈地说道:“我事后曾问过香亚,她承认她并没有很激烈的反抗,所以你不能把责任全放在你一个人身上。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当时并没有十分想推开你?你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就算香亚对你动心也是很正常的。”

顿了顿,她有些艰难地再度说道:“至于我,我看见你醉了也不会单独进去扶你。我挺着个大肚子,想扶你也不行,所以会叫乐家军的人帮忙。”

路胜瞪眼,目光扫过她如今已经平坦的肚子,心里突然就放开了。对啊,当时安娘小姐已经那么大肚子了,哪里还能扶得起醉如烂泥的他?这么说,其实是钱香亚对他有了意思,想对他示好所以才单独进房去扶他****,然后他才犯了错?

钱安娘看见他逐渐高兴起来了。暗叹他还是这么容易满足,也这么容易说服。难怪钱香亚会介意,毕竟自己的男人听另一个女人的话,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她笑了笑,说道:“路胜,其实人生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要选那一个。转身看看别人,也许会觉得别人更好。”

路胜反正是扯开了笑容,但听见她的话笑容微滞了一下,紧接着毫不在意地说道:“别人好是别人的事,我心里就只能装着那么一个了。也许很多年后会改变,但至少现在改不了。”

话锋一转,他笑着大手一挥:“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有了妻更是无患。你看宁愿从头到尾就喜欢荣皇后一个,但有了荣皇后他还是娶了别人。安娘小姐,你可不能把你的那一套强加在我们男人身上,像卫闻那样的痴情种,世间少有。”

末了他加了句:“我路胜自问做不到。”

钱安娘的心顿时柔软了,到了这时候他还在宽她的心,不过她也不会拂他的意。她点头,又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可不许你娶很多女人,除非你是真的喜欢上某一个了。”

唉。她还能说什么?路胜没丢下钱香亚不管,就已经是莫大的让步了。她还真不能绝对的说他不能娶小妾,万一他以后爱上其他女人呢?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也只能玩笑式的为钱香亚谋取一些福利。

“娶在家里很麻烦,我不如去逛窑子。”路胜有些自我唾弃地说道,他想娶的人就一个,可惜……哎,不想了不想了,免得她又用那种歉疚的目光看他,他受不了。

“将军,将军!”远处出现一个侍卫。正匆匆往这边跑,打断了钱安娘正欲说出口的话。近了她才发现,是孙虎,难怪隔这么远就在叫,跟路胜之间还是不讲规矩。

“干嘛?失火了?”路胜看见孙虎急速跑来,瞪了他一眼问道。

孙虎抹了一把汗,说道:“属下可是从城门口赶回来的,城门的士兵拦住了一个人,是从宁朝来的,还是个太监。”

“哦?他来干什么?”路胜知道有情况了,不然孙虎不会这么急,那宁朝太监也不会在钱安娘她们刚到乐朝几个时辰后就赶来。

“刚开始他不肯说,后来属下威逼利诱,他才说了实话。”孙虎忙道:“他说安娘小姐离开的当日夜晚,那宁愿就突然病重。宁愿要见卫闻,结果平安公主到了钱府一看,才知道卫闻也跟着安娘小姐到这儿来了。现在那太监就是平安公主派来的,说是要通知卫闻,让他回去见他父皇最后一面。”

路胜皱眉,这事可真大条了。他侧头看了钱安娘一眼,见她也是满脸惊惧,便知道他和她想的是同一件事。

他沉吟半晌,问孙虎道:“那太监有多少人见过?”

“就属下跟以前几个兄弟,今天刚好我们的人守城。”孙虎心中一凛,开始担忧。将军不会是又要帮安娘小姐吧?天,现在可不比往日,这么帮了是要死人的!

“你将那太监带到将军府来,不要让云皓的人发现。另外也要叮嘱那几个兄弟,让他们把嘴巴闭紧点。”路胜当机立断的吩咐,见到孙虎愕然的脸色顿时怒道:“还不去?”

他知道孙虎在担心什么,但是他也不可能不管安娘小姐。乐朝现在将士欢欣鼓舞,正好又赶上新皇登基,朝野上下正是团结一心的时候。要是众人知道宁愿病重,肯定会纷纷建议此时攻城,一举拿下宁朝。

但是安娘小姐的儿子还在宁朝境内,他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所以他焉能坐视不理?如果能趁着动乱。让卫闻回去探亲的同时,将峦儿接过来就好了。

孙虎不得不领命,匆匆出去办事了。

钱安娘内心震动,眼中含泪:“路胜……我、我真的不知道该……”

“此事在宁朝必然也是秘而不宣的,以免引起动荡。安娘小姐恐怕要跟卫闻商量一下,如何才能瞒天过海。”路胜不敢看她的眼睛,转向了一旁。

“我知道。”钱安娘拭了拭泪,她真的越欠他越多了。

.

第一百五十五章:先行一步 第一百五十五章:先行一步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绝不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卫闻的态度很坚决,不管钱安娘怎么说,他都只是背对着她不肯松口。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再一次丢下她,她就不会再回来了。不管是否她自愿,他都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

钱安娘头一回觉得他这么固执,不禁伤透了脑筋。她有何尝想让他先离开?但若不这样,宁愿病重的消息就会流窜开来,到时候季墨这边……

“卫闻,峦儿还等着我们回去接他,我只是想让你见你爹最后一面,然后将我们的儿子接过来而已。难道你连这点都做不到,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她抱住了他的背,心酸的哽咽:“你也已为人父,应该体谅你爹。虽然他身为皇帝有许多迫不得已,但他曾为了你,也放弃了朝廷的利益,说明他是真关心你的。现在他病重,想见你最后一面,你怎么能不去见他呢?”

“我没说不回去,但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卫闻心里也很难受。但他不可能再丢下她一个人。

“你明知道……”钱安娘苦笑了下:“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又何必要逼我呢?”

卫闻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她认真地道:“你说你怕死,那要是有我陪着,你还怕不怕?”

“我……”钱安娘闭眼叹息,“我舍不得离开你,就像你舍不得离开我一样。我既然能来到这里,说明这世上就是有一些怪力乱神现象的。要是我们真的死了,我怕我们会各自投胎,连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窝进他怀里,她满足的说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天天看着你,什么苦我都能吃。我不怕死,可我怕死了之后再不能跟你在一起。即使我们活着只有短短数十载,但我们会很幸福,心里很幸福。”

卫闻有些动容,原来她怕死是因为……

他也抱紧了她,低语道:“你要是坚持回去,他也未必不肯。事隔这么多日,你我心里都清楚,我爹他怕是已经……”

其实他更清楚,安娘已经答应了季墨在这里滞留一段时日,如果突然连夜要走,必然惹人生疑。到时候他爹的死讯传出,乐朝就会趁虚而入。此种情况下,胜败明显已分。安娘让他先回去的意思,也是想以她自身。瞒住这个天大的消息。

“公公他究竟有没有驾崩不是重点,重点是乐朝上下知不知道。”钱安娘知道路胜在外守着,说话也就随意了许多:“太子并不笨,不然公公也不会立他为太子。所以太子一定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公公的死,他会秘而不宣。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帮助太子稳定局势,等太子部署好一切之后,才能泄露这个秘密。”

卫闻仍不松口:“但是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我不想你每次出事的时候,身边都是他们两个陪着,我……”

脖子一痛,两眼一黑,卫闻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卫闻!”钱安娘担忧的叫了声,扶住卫闻便见面前站着路胜。她叹了口气,没再坚持出手,而是看着路胜招手让两个人进来将卫闻抬出去。

“安娘小姐,情非得已请安娘小姐见谅。”路胜下手有点重,他是怕卫闻昏迷不彻底,待会儿出城时露出破绽。不过他已经让那两个送卫闻出城的家奴,在万不得已时用迷香了,虽然那对身体不太好。

“我理解。我不会怪你。”钱安娘拭了拭泪,抬头看着路胜道:“路胜,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

“安娘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我粗人一个真是有点不习惯。”路胜轻声的笑,随后宽她心似的说道:“不如我陪安娘小姐出去走走,看看这乐朝风景?明日就是登基大典,现在满城百姓都是兴高采烈的,不少人已经开始庆祝了。”

钱安娘知道他是为了掩护卫闻出城,故意让他和她****在云皓等人面前,到时候卫闻走了也不关他和她的事。于是她点头道:“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了,我正好也散散心。”

“安娘小姐比一般女子真的要坚强。”路胜由衷叹了声,然后便请她出府,一同观赏城景去了。

是夜。

钱安娘坐在庭院里对月小酌,借着酒的温度暖身,心里似乎也微微暖和了些。

她知道卫闻安然被送出城了,过几日就应该到达宁朝边界。但是她还有一点担心,怕太子对他不利。不过路胜又说了让她放心的话,她也十分认同——在这个当口,太子不会多出事端,毕竟平安公主还在,而她钱安娘也还在这边。

“我要是你,干脆留在王身边得了。”不知何时,消失一整天的钱香亚终于站在了钱安娘身后,语气微讽。

“四姐。”钱安娘还是叫了一声,转头对钱香亚扬了扬手里的酒壶。她见钱香亚白了她一眼,然后又坐去她面前,便微微笑了。总算,在这种时候钱家人没再给她添堵了。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是钱香亚的情敌。

“争什么呢?”钱香亚哼声,然后接过她倒的酒,喝了一口看着她说道:“争来争去都是一样的,人这辈子跟谁都得一起过,关键是看能否安然无恙的过日子。”

钱安娘没说话,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算了,你一向有你自己的主张,我这做姐姐的说了你也不会听。”钱香亚又哼了一声,看着手里的酒杯,低声说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是钱家真正的顶梁柱。”

钱安娘笑了笑,安慰她道:“四姐放心吧,事情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只要熬过去,一切就会风平浪静了。”那太子也不是吃素的,会做好准备的。瞒着宁愿的死讯,等到太子部署妥当,季墨这边的人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轻举妄动。宁朝毕竟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季墨一时还扳不倒。

“将军说,下月迎娶我。”钱香亚脸上没有喜色,只是这么平淡的叙述着。但她说完,就看了钱安娘一眼,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那时候我不知还在不在这里,希望还在吧。”钱安娘叹了口气。也没有替钱香亚感到高兴。她知道她要是说很高兴的话,钱香亚会觉得她很虚伪,毕竟两人上次为了路胜就吵过一架。也就是因为那次,她才知道路胜当时将钱香亚当成了她,以后就再也轻松不起来了。看见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她都会感到尴尬。

钱香亚哼了一声:“不过也许我要谢谢你,你下午对他说了什么吧?不然他态度不会转变那么快,我一直以为我会就这么被他晾着,一直在将军府混吃等死。”

“我……”钱安娘有些纠结,其实很多事情钱香亚不必说的这么明白,原本可以很和睦相处的。

“你放心。我不是讽刺你也不是挖苦你,我是在感谢你。”钱香亚又白了她一眼,才说道:“虽说我还是看不惯他把你放在心上,但你令他解脱了,就冲这一点我得感谢你。我也许一辈子得不到他的爱,不过他说要疼我一辈子,我信了。看在你的面上,他也不敢不疼我。”

说到这里,她还是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管钱安娘是否会内疚。

“要是我的生活没这么复杂,我宁愿卫闻心里没有我。”钱安娘笑起来,眼睛一眨一眨的:“我得想方设法的让他心里有我,让他忘记另一个人,然后欺负他、逗弄他,多惬意的日子。虽说偶尔心里会难受,但起码日子还在继续,明天还有希望。”

钱香亚怔然,突然觉得她比小妹幸福。

“至于我……”钱安娘玩弄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笑的苦涩:“不知道……这一次分别又是多久。”

她又叹了口气:“真没骨气,他不过刚走而已,我却已经开始想念。”

就在这时候,将军府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钱安娘和钱香亚同时转身,见云皓带着路胜等人出现在她们面前,便赶紧站了起来。

云皓瞥眼见两人手中尚未放下的酒杯,挤出一句话:“很闲情逸致,卫闻呢?”

“他不是跟孙副将出去了吗?”钱安娘看向路胜身旁的孙虎,眉头轻蹙。

孙虎忙上前说道:“安娘小姐有所不知,我与卫闻刚出去不久,我就被人打晕了,还是云将军发现了我,但不知卫闻现在身在何处。”他暗叹,这钱安娘好会演戏,竟真像一无所知一样。

这是他们早已商量好的计划,要装作什么也不知,最后得出结论:身为宁朝五皇子的卫闻是遭乐朝的将士们给绑架了。否则,只怕瞒不过季墨和沈御风等人。毕竟以卫闻的性格,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会离开钱安娘半步。而且也不能假装他是自己出走。不然,他出走的目的就成了重点。

‘啪’的一声,钱安娘手中的酒杯落了地,碎裂开来。

.

第一百五十六章:鞭笞 第一百五十六章:鞭笞

这一晚并没有发生点什么。但钱安娘的心却没有因此而安定下来。她看见云皓和沈御风的表情很若有所思,虽然最后他们什么也没做,只说回去先禀告季墨了再说。

后来季墨也没下达什么命令,将军府里比较宁静,路胜回来明显松了口气。但是,钱安娘心里还是无法宁静。

第二天,所有人都去外面参加那登基大典了,就钱安娘一个人没去,这也是季墨的意思。他说不要她跪他,而她是不想被乐家军的将士们认出来,造成什么暴动。目前来说还是呆在将军府里最安全,虽然这个将军府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将军府了。

她也不知该干些什么,就坐着发呆,一直坐到将军府里有动静。

“钱安娘接旨——”尖锐的嗓音一起,钱安娘就跪下了,她没想到第一天就能就诶到季墨的圣旨。不,现在该称呼为‘皇上’了。

她又在心里想,这位皇上不让她跪他,发了圣旨她其实一样是跪了他。

那公公走了,她把圣旨接下了,站着很久没动。这圣旨上说的——她留在乐朝很危险。所以五日后就放她回宁朝。至于卫闻,打听到下落之后,再遣送回宁。

“安娘小姐,没事吧?”路胜心里也有点不舍,他看见她的模样有些被吓到。

钱安娘转过头来,笑了笑,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劝慰道:“不用舍不得,应该很快就能再见面。”这位皇上对她生气了,要对她采取手段了。不过她暂时想不出,这位皇上打算怎么对付她。

但到了这时候,她却一点也不怕了,他要她死她就死吧。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能经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还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儿,也够了。

“什么?”路胜有些不明白,但听见她话里的意思,发现了点不对劲。他稍稍想了想,脸色有些严肃了:“是不是……”

“不是。”钱安娘看着圣旨,低声说道:“你放心吧,我应该很快能回来,但不知是怎样回来的。路胜,你为我做的够多了,这件事情一定不能插手。”

路胜不说话了,他也知道皇上可能觉察到什么了,只是没证据而已。如果皇上的圣旨他都敢干扰,那皇上应该是不会容忍的了。

“圣旨上只放我一个人回去,不过四姨娘本来也该在乐朝的。毕竟四姐在这里。”钱安娘想了想,又笑了笑:“这样很好,我有点累我先回房休息,路胜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慢慢朝房里走去,心里想着这位皇上此举的深层含义。她当然不认为,这位皇上有这么好心,真放她回去跟峦儿团聚,因为现在他们都处在卫闻突然失踪的情况下。

第四天夜里,她神清气爽想着心事,一点困意也没有,但却觉得这夜静谧的有些可怕。有时候她近乎有种错觉,会有人半夜进来刺杀她,不过事实证明她杞人忧天了。

一直到天明,她还好好的坐在床上,于是她就什么也没准备的出去了。她跟路胜等人一一告别,坐上了季墨给她安排的马车。躺在马车上小盹,她心想这比她来时要舒服多了。

马车摇摇晃晃了半日,但一路上风平浪静的,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她宁愿审判早点到来,免得她胡思乱想的猜测。

终于马车停了,送她的就只有一个车夫。她听见那车夫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车辇外的声音说道:“没你的事情,你可以回去了。”然后拼命逃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钱安娘叹口气,自己主动下了马车,看见来人之后明显的一愣神。她怎么想,也没想过会是……平安公主的人。

其中两名侍卫经常跟在平安公主身边的,她遇见过很多次。现在他们正杀气逼人的手拿长鞭看着她,眼里的意图很明显。

“卫闻他还好吗?”她很镇定地问道,卫闻走了六日了,该是到家了。不过这一切的一切,她还没看明白,这跟季墨扯上了什么关系?

“他很好,你可以放心了。”其中一名侍卫说道,手里的鞭子扬了起来,“公主命我们送你上路,而且是鞭刑,所以——对不住了。”

‘啪’!

钱安娘下意识的转过身,那一鞭就落在了她背上。她死咬着唇,但身体还是承受不住的往前栽去,趴倒在地。然后,那刻骨铭心的疼痛就一下又一下,钻入她的四肢百骸,让她低声哭了起来。

她没想到,季墨是真的要她死……

远处。

“皇上可是说过,只要他们一碰面,我们就得出手……”云皓有些犹豫,看着被打的女人心里有些不忍。

沈御风看了他一眼,说道:“皇上是心慈,但我们得为皇上着想。如果皇上真想留下钱安娘,那就得让她知道宁朝的可怕。你站在一个人面前说‘我很可怕’。她会信么?你得让她亲身体验你的可怕,她才会信。”

“但是……”云皓挠了挠头,说道:“带一个这样的钱安娘回去,皇上会暴怒的。太傅,你真不怕死?”

沈御风摇了摇头:“皇上不会杀了我,顶多钱安娘受什么罪,我同样受什么罪就是了。”

“太傅是为了让钱安娘明白宁朝的可怕呢?还是想让钱安娘明白皇上的可怕?”云皓突然开口问道,一双鹰眼如炬,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御风。

沈御风摸了摸下巴,没作声。

“这已经够了,她才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云皓说完也不管沈御风的阻拦了,当然以他的本事,他要往前沈御风阻止不了他。

所以在沈御风的怒目下,云皓很快只身一人上前将那群人给解决了。他没留下一个活口,因为皇上要是知道他留下了伤害钱安娘的人的性命,他就再也得不到皇上的信任了。

“钱安娘,你没事吧?”云皓解下披风,盖在她被打烂的背上。但他见她双眼紧闭着,眼角还有泪。他心里犹豫了下,又说道:“皇上命我等暗中保护你,但方才我们一时大意,没注意到这边情形,很抱歉。你别担心。我立刻护送你回宫去,御医会治疗你的伤。”

钱安娘还是不说话,她心里已经凉了。她对季墨的所有歉疚,都在这场鞭笞中荡然无存了。疼痛如火烧般蔓延着,但她心里更痛,她不知道卫闻在那边,听到的又会是什么消息。

现在她明白了,季墨故意放她回去,而平安公主那边却得到了‘故意’的消息,所以平安公主要她死,不准她再见卫闻和峦儿。现在。她浑身是伤的回不去了,季墨也不会再放卫闻进来看她。

她跟卫闻又被分开了。

“钱安娘,失礼了。”云皓小心翼翼的将浑身是伤的钱安娘抱了起来,放上了马车,然后亲自赶车。他心里想着那泼妇肯定又要大闹他的将军府了,他把她的小妹害成了这样——至少在那泼妇心里是如此想的。

云皓再想到已经身为太傅的沈御风,微微叹气,又摇起头来。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明白沈御风的真正意思,等到他明白过来,再看见钱安娘心死的表情,他才真正确定了沈御风的心思。他不得不说,与其说沈御风是为了皇上着想,还不如说是为了整个乐朝着想。

现在乐朝一片祥和,如果可能他也不想再打仗,他云皓一切尊重皇上的意思。要是皇上确实非钱安娘不可,他作为臣子只能尽量帮皇上一些忙,而不是像沈御风一样。他敢肯定,皇上虽然不会杀沈御风,但再也不会相信沈御风了。

云皓在心里思量了很久,决定回宫就对皇上坦白。他一开始就是效忠皇上的,并不是沈御风,所以他如今还是选择皇上。至于沈御风,他觉得有点自作孽不可活。

马车扬起了灰尘,云皓的速度比较快。他是想快些让钱安娘得到医治,但他也给钱安娘带来了莫大的痛苦。

钱安娘根本不能自己维持平衡,逐渐的就在马车的颠簸中跌倒了马车地板上。她再苦也不肯苦了自己,拼尽全力才使身体翻了过来,没让伤口贴着马车地板。然后她就闭上了眼,这才晓得当疼痛超过忍耐极限的时候,其实也没多疼。

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卫闻会不会以为她死了,然后殉情?或者,卫闻得知她没死,但是跟了季墨?她意识逐渐薄弱了,但她想着:她得活着,打听点卫闻和峦儿的消息……

云皓驾着马车直接奔入皇宫,出示了任意通行无阻的金牌。然后找了一名太监去禀告皇上说他云皓去了后宫。

云皓将钱安娘带进了后宫,但没有做任何处理措施,而是先去找了御医。现在,他只有做这些事情,才能在皇上面前将功折罪了。至于钱安娘,他现在不敢随便碰她,毕竟已经到了皇上的地方。

季墨听说了太监的禀告,立刻扔下一干人等赶往尚未有任何妃嫔居住的后宫……

.

第一百五十七章:谈话无果 第一百五十七章:谈话无果

季墨大步走到马车前。毫不犹豫地进入马车内将钱安娘抱了下来。见她身上被云皓的披风给盖着,他也没有立即去确认她伤的如何,只是小心的往殿内抱。

“太医呢?”他沉声问道,只见云皓没见沈御风。

云皓忙答道:“臣简单说了些症状,太医在准备药材,马上就会赶过来了。”这事儿也不能惊动太多人,他只好托给平日与他关系极好的陈太医,并嘱咐陈太医不可将此事告诉给任何人知道。

虽然有些欲盖弥彰,但眼下也只能瞒一时是一时了。沈御风那边,打算负荆请罪了,不过他看皇上的表情与眼神,觉得沈御风是再做什么也没用了。

季墨没说话了,稳步将钱安娘抱进了殿内香室中,让她趴着躺在了床上。就在他准备伸手掀开她背上的披风时,他听见她开口了。

“别……”钱安娘紧闭的眼里滚出一滴泪,她不想那些伤被他看见,也不需要他的道歉。当云皓出来救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是要留下她,而非要她死。

这让她心里更加难受,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这么不顾身份用尽一切办法?她以为他该了解她的,他应该知道她只是想跟丈夫儿子在一起。而不是贪图这些荣华富贵。

季墨住了手,看着她苍白的容颜微微叹气。忍着心底如针扎般的疼痛,他淡淡地道:“你不该不信我,我以为我们足够彼此了解,你可以全然相信我。”

钱安娘抿唇,疼痛的感觉再次淹没了她。

陈太医进来了,惶恐地道:“微臣叩见皇……”

“治!”季墨终于有了一丝怒气,拂袖退至一边。他要亲眼看看,沈御风是如何违抗了他的旨意,这不过是他刚登基而已。

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进行着,只有陈太医如坐针毡,以至于后来拿药的手都有些颤抖。当然他不敢去给那女人上药,只敢在把脉之后,开了外服内服的药,一一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拿着一个药膏盒子看着冷峻的皇上。

“将用法都写下来。”季墨命令,先在陈太医手里取走了药膏,知道那是外抹的。他说完便拿过陈太医药箱里的剪刀,将陈太医隔在了屏风外,放下了床幔只露出下半身在外头。

他看了钱安娘一眼,开始剪去她伤口外的衣裳。方才陈太医必须得看伤口诊断,不然他也不会允许陈太医掀了那披风看她的背。但看了之后他又佩服她的聪明,幸好她一直趴着,便只是背部伤的有些严重,臀部及腿上也只有几道鞭痕。想必云皓救得及时,没听那沈御风的。

钱安娘将头转向了一边,睁开眼睛告诉自己要活着。她忍下了拒绝的念头。竟在这时候开玩笑对自己说——都血肉模糊了,哪儿还有什么其他想法,看就看吧。

季墨开始上药了,动作很轻,但还是听见了她忍耐的沉重呼吸声。于是他更轻柔,语气却有些嘲讽:“我不是给了你机会?临走之前你也没来见我一面。”

要是她来坦白,告诉他为什么瞒着他让卫闻先走,他也就不会真让她离开乐朝,面临那危险情况了。当然,他少算了沈御风这厮,果然还是云皓更可靠。往后,他不会再让沈御风插手任何事情,让沈御风悠闲在家。

“路胜怎么样了?”钱安娘吸了吸气,觉得那药膏不错,抹过的地方不是那么火辣辣的疼痛了,精神也恢复了些。

季墨默了一会儿才道:“放心,他在想什么,我比你清楚。”他自己不也跟路胜一样,碰上她的事情就完全乱了方寸,忘了原则?只有这个没心肝的女人,才会一再利用路胜。也利用他。

“谢谢。”钱安娘闻言放下心来,又继续沉浸在那疼痛之中了,恨不能要求他快些抹完药让她舒服些。

她知道他在生气,也给了她时间。但是那件事情太大了,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她不敢信任他。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做了这事,她对他的愧疚还是减少了。有时候她甚至卑鄙的希望,这事就是他做的,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意思,而不是沈御风背着他做的。

这样,她会更加心安理得。可惜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他对她还是那么好,虽然这种好已经开始变质。

“你在怨我吧?”季墨轻叹,终于给她抹完了药。考虑到她会冷的问题,他还是漠视她的疼痛而给她盖上了丝被。

钱安娘不作声,装睡。这些话题不应该摊开来说,摊开来就没意思了,也伤感情。她和他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他是皇上了,其实沈御风做的事情从某些角度来说,是对的。

只是沈御风也忘了一个事实——季墨是皇上了。

既然身份变了,他就不会允许下边人欺骗他。他既然肯坐上皇帝的宝座,他就有着一定的野心与魄力,沈御风不该挑衅他的皇威。而她肯定不会这么傻了,她再不会将他看成东溪岗上的季墨……一个为了无辜女人,有可能放弃自己霸业的君子……

“你好好休息。”季墨起身,吩咐两名宫女将那药拿去熬了,然后离开了屋子。他不会选在这时跟她说什么。她需要好好静一静,他也需要。

走到外殿,季墨看见云皓的贴身侍卫将外殿给围住了,他眼中出现了赞许之色。虽说这事跟云皓也有一定关系,不过看在云皓事后补救的份上,他不会计较。也许她会怕他是对的,换作以往他一定将沈御风给打一顿。

但现在沈御风也是太傅了,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去责罚太傅,让满朝文武认为他是暴君。乐朝上下,如今都奉他季墨为神,他不能自己破了这份崇拜。

“皇上,臣想见见安娘小姐,不知……”云皓一见皇上神情,就知道钱安娘必然是不谅解皇上,出于某种心态,他希望能以见证人的身份跟她说上几句话。也许……皇上会需要。

季墨盯了他一会儿,笑着拍他肩膀:“去吧,她精神还算好。御书房一大群官员等着朕,朕先过去那边。”

“臣恭送皇上。”云皓跪下,等外殿就剩他和他的贴身侍卫后,才站起了身,慢慢朝里头走去。他暗自吁了口气,皇上果然还没有对他失望。不过看来也没有打算罚太傅的意思。只是这不罚,比罚更严重。

想到太傅曾经也是皇上的得力助手,他不免有些感伤。但他知道就算没有钱安娘,以太傅那事事要阻挠皇上的性子,皇上也不会容忍太傅多久。他几次欲跟太傅说点逆耳的话,但太傅似乎完全听不进去,总在他还没说之前便已经岔开话题,他也只好作罢。

床幔被放下来了,云皓也避嫌的在屏风外说话:“安娘小姐,云皓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安娘小姐可准?”既然是皇上认定的人。他就再也不敢马虎了,这说不准以后就是他的主子。

钱安娘兀自想着心事,冷不丁被人打断,心中微惊。又听那熟悉的称呼,她差点以为是路胜。等到她知晓是云皓时,她便想了想,说道:“你说吧。”不管怎么说她这条命还是云皓救的,如果云皓跟沈御风一样,她今天怕是也活不了了。一想到真要跟卫闻阴阳相隔,她心里就阵阵揪痛。

“今日之事,安娘小姐要怪便怪我云皓,莫要怪错了人。”云皓以诚挚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安娘小姐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但仍是对皇上放不下芥蒂。我为皇上感到心痛,因为皇上给了安娘小姐很多次机会,安娘小姐却没有珍惜。圣旨下达之后,皇上都曾对我下过命令——只要是安娘小姐想见他,无论何时都可以。”

钱安娘微微握紧了拳,但没插嘴,静待云皓说下去。

“我十三岁开始就跟着皇上,对皇上忠心耿耿,却跟太傅一样对皇上与安娘小姐的事情表示反对。”云皓继续说道:“但这个原因,我与太傅却各自不同。太傅是因为安娘小姐的身份,又因为安娘小姐已为**已为人母而反对,他觉得安娘小姐配不上皇上,也会给乐朝带来损失。”

顿了顿,他又道:“而我反对的原因,却是因为安娘小姐根本不为皇上着想,屡屡做出伤害皇上的事情。我对皇上一片忠心,皇上要我死我都不会眨一下眼,所以我无法容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皇上,又使皇上越陷越深。”

钱安娘咬了咬唇,声音沙哑地道:“我知道,是我欠了他太多,只有来生再还。”但因为季墨的身份,又因为卫闻的身份,她不得不充当这个坏人的角色。很多时候并非她愿意,季墨也有逼她的时候。如果他不逼她。也就不会托路胜送来那一方手帕了。

但她更清楚,她只是以他的‘变’为名,来心安理得行利用之实。

“皇上要的不是来生。”云皓很坚定地说道:“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安娘小姐心里应该很清楚,胜负已分。但是皇上的心思我明白,皇上不愿再挑起战事了,皇上想以仁治国,让宁朝百姓自动归顺,让乐朝势力逐渐扩张,而不是以武力解决统一问题。”

“这是对的,如果皇上只是以权势为重,那就跟宁朝国君没什么不同,天下臣民也难以归顺。何况战争一起,这世界的人又该少了,到时候只怕官员都该上战场了。”钱安娘叹了声,心想她那日的话还是起了一定作用,她真该欣慰。

云皓皱了皱眉,人少是大问题,祖先发展了那么久却也不过区区十万,他再一次肯定了不开战的决定。他又说道:“既然安娘小姐明白事理,就不该以儿女私情耽误国家大事。安娘小姐留在乐朝,其实是最好的维持平衡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说,卫闻知道我没死,会独自抚养峦儿,而我则可以使皇上和宁朝国君和睦相处?”钱安娘忍着疼痛,轻声笑了起来:“云皓,你这才是真正的利用。比起你这利用来,我那些都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安娘小姐错了。”云皓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不是利用皇上,我是利用安娘小姐。皇上从未注重过儿女私情,但一碰上安娘小姐就乱了心,我实在不忍心看着皇上这满副深情付诸东流。”

钱安娘沉默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后说道:“你错了。他是皇上,他可以忍人所不能忍,也必须忍人所不能忍。”

“安娘小姐……”云皓还想说什么,但却在听见她下一句话后哑口无言。

“皇上是乐朝的神,你不能要求一个神去对愚昧的百姓们说——我虽然是皇帝,但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我就是喜欢一个邻国五皇子的女人,也不管她是不是给那五皇子生了一个儿子。所以你们得体谅我,体谅我的感情,也接受这个女人。”钱安娘低低的笑:“你觉得,乐朝老百姓会接受这个理由么?”

云皓的确说不出话来了,她将事情看得太透,老百姓的确不能想象他们的神会如此糊涂。就算她愿意委屈点没名没份,但皇上不可能后宫虚悬,到时候女人间的争斗定会使钱安娘****出来。

“好吧,看在你救过我,又对他这么忠心的份上,我会忘记这次事情。”钱安娘做出让步,“但我要知道卫闻的消息,这事你可以禀告给他,得到他同意后再答复我。顺便:端进来的药,先试试毒,我不想枉死在这皇宫里。”

云皓先是一愣,随即一笑:“安娘小姐放心,这殿外全是我的心腹,膳食方面我也会派专人看管,不会出任何差错。”

“那就谢谢云将军了,我想休息。”钱安娘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意袭来。

“告辞。”云皓转身离开,一边走着一边觉得皇上要是早些遇见钱安娘,就好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知她平安 第一百五十八章:知她平安

“好了,峦儿你再哭。可别怪爹要打你屁股了。”卫闻有些无奈地抱着儿子,不得已的说出了威胁话。

奶娘终于气喘吁吁的跑来了,见小少爷又开始大哭,便赶紧走过去说道:“姑爷,还是让我来抱吧。”

卫闻一瞪眼道:“我就让你去拿件衣裳过来,你怎么这么慢?”虽然是不满,但他还是将儿子递给了奶娘抱,他不得不承认他跟峦儿没有父子缘。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痛,那他跟安娘呢?难道也没有夫妻缘吗?

叹了口气,卫闻在难得的安静中坐了下来,看着奶娘依照他的吩咐给峦儿多加了一件衣裳。眼角余光似乎看到有人,他转头一看却见二姨娘三姨娘还有子青都站在门口。

“进来吧。”他头疼的按住额角,心想这小家伙每回一哭,就像是他虐待亲生儿子了似的,便引来这些人担惊受怕的看。其实他每回都想说,他卫闻真不是个能下手打自己儿子的爹。

但是二姨娘和三姨娘过来不是为了这事,而是……

“姑爷……”马蓉丹被水淑云推了进去,只得硬着头皮将平安公主送来的纸条递给了卫闻,眼眶红红的垂着头低声道:“这是公主送来的消息,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纸条似乎不避嫌,赫然几个大字谁都能看见:钱安娘已死。

卫闻狐疑的拿过来一看。甩手就丢了,板着脸道:“不必理她,她说什么我也不会信。我知道他们都盼着我跟安娘分开,无所不用其极,不过我是不会如他们意的。”

路胜在那儿,钱香亚也在那儿,很多人都在那儿,他不信安娘会出什么意外。再说那季墨对安娘一往情深,即使做了皇帝也不会出手杀了安娘。

虽然他也气安娘和路胜联手将他打昏送回宁朝,而他也确实如了她的意,与太子公主等人若无其事的演戏,假装爹还没有驾崩。但是他不会再中任何人的计,特别是他这位姐姐。

“我没有必要骗你,她是真的死了。”平安公主先派人到了钱府送信,接着后脚就到了钱府见卫闻,她语气沉痛地道:“你可以怪我,甚至可以杀了我替她报仇,我都没有怨言。只不过,你不能再去乐朝。你再去,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卫闻霍地站了起来,怒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这些话,总之一月后安娘没有回来,我必带着峦儿去接她!念在同母所生,我不跟你计较你今日的胡言乱语,你现在立刻出去!”

“那你看这是什么?”平安公主伸出手来,一块带着斑斑血迹的玉坠儿便悬空在她和卫闻之间。她哽咽道:“姐姐也不忍心下手。但这是乐朝国君的意思,是他将钱安娘离开的日期告诉我,让我派人杀了她。为了不使他起疑,我只能按他所说的去做……”

卫闻双眸一瞠,这是当初被他这位姐姐要去的玉坠儿,后来他身世大白后她又还给了他。最后,因为这是娘留给他的遗物,他就将玉坠儿挂在了安娘的脖子上。

他伸出手去,一把夺过了玉坠儿,紧握在手中。

“按照乐朝国君的意思,我必须让钱安娘受鞭笞而死。事后我派人暗中去寻找,结果只见到满地血迹,和这玉坠儿。”平安公主没说的是,她派去的人也全都死了。

“那也……”卫闻别开眼,“那也不一定是她的血。说不定,这玉坠儿只是掉了,刚好染了血而已。何况,我不信季墨会杀她。”

“你仔细看看那玉坠儿的细绳,那明显是被鞭子抽断的。”平安公主继续打碎着他的希望,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如果你怀疑我说的是假话。那你看看这封信,看看是不是季墨的笔迹。”

“不看。”卫闻转过身,低吼道:“我让你走!你要是不走,我现在就去乐朝打探究竟!”

平安公主看了他倔强的背影一会儿,苦笑道:“好,我走,但你再好好想想吧!现在父皇只信任你一个,你应该跟太子和睦相处,为父皇分忧。不然,你就是不孝。”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卫闻握紧了染血的玉坠儿,心里不断的说着:不会,安娘她绝对不会有事,绝对不会……

爹已经走了,他在爹床前跪了三天三夜,已是尽孝。至于爹的这片江山,从来就不是他卫闻应该去承担的责任,那是太子的责任,而他什么也不想管。他只想做她一个人的男人……

他辅佐太子一日,将来就永远脱不了身。这事,他没跟安娘报备过,他不能擅自做决定。

“姑爷,我看不如派人去乐朝打探一下,让人去见见香亚她们吧?”马蓉丹想了想,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找钱家人确认,于是建议道。

卫闻如梦初醒,转过身来连连点头:“对,三姨娘说的对,现在是应该派人去问问四姐。还有五姐也在那边,必定知道安娘的情况。”

于是一番准备之下,钱府两名下人前往乐朝去见钱香亚等人了。

而几日后钱香亚所在的将军府,也是炸开了锅,原因就是为钱安娘的下落。

“路胜,你是不是知道安娘的下落?你快说!”钱香亚从来没对路胜这么凶过,此时不禁本性毕露,再也不是那个温柔的小美女。

路胜却也是很着急,顾不得去惊讶钱香亚的反常,连连说道:“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的,安娘小姐明明已经走了好多天了,怎么可能卫闻没见到她?这怎么可能……”

钱正柔皱眉道:“奇怪了,你们怎么知道安娘动身的消息?”

她这一问,路胜和钱香亚也是猛然想到这一点,一齐将目光转向远道而来的钱府两名下人。

其中一名下人就赶紧说道:“是姑爷让小的们前来打探消息的,那平安公主骗姑爷说大小姐已经……已经死、死了……姑爷不信,所以……”

“放他……”路胜刚想骂粗口,猛然想到这里有这么多人,便住了口,转而愤然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钱正柔倒是继续猜测道:“如果安娘真的出了事,这边的皇上不可能还稳如泰山。这么说来……”

她一抬头,哼声道:“安娘肯定还在乐朝境内!”

“五妹。你是说皇上放安娘走,其实是个陷阱?”钱香亚这时也想明白了,不等钱正柔回答便说:“但这样是合情合理的,皇上若是想要安娘的命,随时都可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下圣旨让安娘回去。而现在圣旨下了,安娘下落不明,那谁也不会说是皇上扣押住了安娘不让她走。卫闻在那边就是急死,也得不到安娘半点消息。”

说完她愤然转身,冲路胜吼道:“你看看,这就是让你死心塌地的皇上。有什么好效忠的?啊?!”

路胜退后了一步,有些震耳欲聋。但他还是摇头道:“不会的,皇上不会伤害安娘小姐的。皇上曾亲口承诺过我,说……”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眉头一皱,说道:“除非皇上已经发现了。”

“发现什么?”钱香亚与钱正柔同时开口。

路胜苦笑了下:“发现安娘小姐与我演戏放走了卫闻,必然是为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而皇上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所以就将计就计不准安娘小姐离开,这样也能牵制住卫闻。”

但是皇上一直没跟他明说,也没有处罚他,这让他心里很歉疚。虽然他知道皇上是体谅他对安娘小姐的一片真心,可他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也是事实……

至于安娘小姐他倒不担心,必然是被皇上藏在了什么地方,她会很安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非得让你们偷放卫闻离开不可?”钱正柔有些烦躁,为什么他们就不肯轻松一下,不再惹事了呢?

路胜没答话,日后等她们知道了,她们就知道他和安娘小姐非这么做不可的原因了。

钱正柔见他不回答,也知道是机密重大之事,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转过身去暗自烦恼了。或许,她该去云皓那里打听一下。

“你们回去告诉卫闻,就说安娘小姐很安全,让他不必担心。只是这重逢之日,怕是要再多等些时间了。”路胜转头,对那两名下人说道。

说完路胜便安排人手,送那两名下人出城了。他怕夜长梦多,被其他人发现点什么。

之后将军府便陷入了沉默之中,谁也不知这棘手的问题该怎么办。路胜则在心里想着:看来非得等宁愿的死讯天下皆知之后,皇上才会对安娘小姐做出处置了。他暗暗祈求着,希望皇上能念及旧情,放过安娘小姐。否则,他路胜也只有陪安娘小姐一块儿求死了。

又过了几日,得到消息的卫闻如释重负,握着那块带血的玉坠儿酸泪满衫。

“安娘……安娘……”他看着窗外明月喃喃地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来生还我债 第一百五十九章:来生还我债

钱安娘的伤势逐渐好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幸好这后宫还没有住进哪位嫔妃,不然她现在行迹肯定****,麻烦事也会不断上身。

她摸了摸身上的衣裳,心想终于可以不用裸着背躺在床上见人了,这让她如释重负。但她习惯性的摸向颈项里的东西,然后脸色变了——卫闻送给她的玉坠儿呢?!

糟了,必定是遗留在她被打的那地方了。她心里着急,起身就想让云皓的亲信去将云皓找来,她好拜托他去一趟将她的东西拿回来。那可是卫闻的娘留给他的遗物,她怎么也不能给他弄丢了。

转身就看见一个人,她愣了愣后抿着唇,侧开了眼。说实话她也没资格对他生气,可是她心里就是无法接受他算计她。虽然是她瞒他在先,但她至少没有算计他,她只是不能告诉他宁朝国君已死,她无可奈何。

“想去哪儿?”季墨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笑着道:“可以告诉我,或许能帮上忙。”他在她身后站很久了,见她原本平静的神情,突然就变得焦急起来,他知道她是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了。

“不敢劳烦皇上。我只想见云将军。”钱安娘是有些赌气的,她明知云皓只对他效忠,但她还是故意这么说了。她隐隐有些心虚,好像恼他的程度大于恨他,是因为这一次她遭受了鞭笞刑罚吗?

她两世为人就痛过这么两次,前一次是生峦儿,但那种痛是有些夹杂着幸福意味的,是心甘情愿忍受着的。但这一次,她很不服,被平安公主的人打了,她很不服。平安公主她们一直瞧不起她,她心里清楚的很。

但是,她也没奢望攀上那些皇亲国戚,要不是因为卫闻……

季墨笑了起来,朝她走近了两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真难得看见你对我生气,只是这代价并不是我想要的。至于那些对你下手的人,都已经死了,事实上你也应该明白就算我放你回去,他们也不会轻易的容忍你。”

“这明明就是你设下的套,你若不与他们联络,他们也不会派人杀我!季墨,你很清楚,我根本不该留在这里!”钱安娘恼怒地道,事到如今他还想说服她留在这里。他已经是皇帝了,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就算她爱的不是卫闻,留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这是早晚的事!

季墨目光一冷。沉声道:“要不是顾忌着你的命,你的确不该留在这里!为了你一个人,我失去了我的太傅,动用了只在保家卫国时才会动用的大将军!钱安娘,我哪一点不如他待你好?”

钱安娘呼吸一滞,愣愣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季墨见她目光惶然,神情缓和了些:“我是不知你瞒了我什么事,但我知道此事必然不小。既然事情不小,以你一人之力也未必能平息风波,我之所以装作不知,是因为我不想你又误会我什么。你以为,只要我放你回去,你便能安然活着?”

钱安娘低下头,心中也是十分挣扎。他说的话她该不该信?但是既然他怀疑上了,他就该动用一切力量去查,以他的聪明他也并非完全查不出宁朝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你刚刚是要做什么?”季墨也不逼她,事实上现在的局势对他而言太有利了,而他也不会妄动武力,所以她不管担心什么,都是多余的。想到她方才的焦急模样,他便关心的问道。

“呃……”钱安娘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一条玉坠儿,应该是掉落在那里了,我想拜托你派人将它找回来。”反正她去拜托云皓,云皓也会告诉他的。

季墨心里叹了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是卫闻送你的吧?很重要?”他在问废话,若不重要,她也不会如此焦急了。

“嗯……是他娘送给他的……”钱安娘硬着头皮答道,她不会给他任何希望的,那是害人害己的做法。

“稍后我会让云皓派人去看看,不过能否找到,就得看运气了。”季墨见她讶然抬头,知她又是误会,便有些不悦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平安公主可能派人来过,毕竟她派出的人都死了,她不可能不来打探。而如果发现了任何蛛丝马迹,她的人都会带回去交差,说不定能对卫闻造成一定的影响。”

钱安娘假装握拳咳嗽了几声,又觉得自己真是小心眼,还以为他只是随口敷衍她,并不会真的派人去帮她找。她有些不自在的用脚踢着光滑的地面,心想地上有几颗小石子就好了,最起码她可以踢踢小石子。

季墨见她这样子,又勾起了唇角:“好了,云皓现在也在忙他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抽了点时间,不如我们下棋如何?”

见她脸色还是不太好,他心里是愧疚的,他没将她保护好。不管他有什么充足的理由,但他还是落了跟卫闻一样的下场——让她受伤了。原本他打算保持的最良好记录。却就这么轻易被打破,他实在不该小觑了沈御风违背他旨意的胆子。

不甘心,却也因事实已成而无可奈何。

“下棋?”钱安娘挠头,嘿嘿地道:“我不会……”琴棋书画,他是故意来考她的么?

“我知道你不会,不过我可以教你。”季墨淡淡的笑,喜欢看她傻傻的但很惹他开心的模样。他曾经很羡慕她面对卫闻时能那样真性情,但现在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她跟他这么和睦相处着。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他是想到若她对他像对卫闻那样……

“你教就教呗,笑什么?”钱安娘有些不满,背上还未消失的隐隐的疼痛让她不愿就这么被他欺负。

“不是笑你这个。”季墨轻咳了声,仍是笑着说道:“我是在想,若你像对卫闻那般张牙舞爪,我们很可能难得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你知道,我脾气也不算太好。”

钱安娘看了他片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连连点头:“你知道就好,往往人家一句话说的不好,你就沉声沉脸的,谁不怕啊?我可不会轻易的去惹你发脾气,这么美的男人发脾气就不美了。”

季墨心里轻松了些,拉过她的手便往一旁走去。即使感觉到她微微一僵,他也装作没有发现。

“咦?你什么时候放了棋盘在这里?”钱安娘坐了下来,见摆好的棋盘目露怀疑。这家伙,似乎早就有预谋的。

“你还没起床的时候我就来过一次,见你睡得熟便没有打扰你。”季墨笑笑,开始将装有白色棋子的罐子递给她。

“这是不是那种黑白棋?还是什么五子棋?”钱安娘一边接过来,一边起了点兴趣,暂时忘了烦恼:“琴棋书画就是指这个啊,真是……”她咂舌,脑筋已经开始打结,因为她看见棋盘上那些大小相同的格子。有些眼花缭乱了。

季墨的手顿了一下,突然有些感觉……自己教她下棋也许是错的。不过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说道:“我是没听懂你所说的棋,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琴棋书画’里的‘棋’说的是围棋。”

“啊……”钱安娘恍然大悟,然后有些赧然的吐吐舌头:“你知道我比较喜欢打算盘看账册,至于其他的还真没注意。不过围棋是国粹,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先给你说规则吧……”季墨执起一颗黑棋,看着她饶有兴趣的神情,也微微笑着说了起来。

钱安娘这几日的确有些闷坏了,再者因为背上的伤,以及对卫闻的担忧,她的神经绷到了极点。现在一方面是因为放松,一方面也是在讨好季墨,毕竟她的未来可全掌握在这个男人手中。她一向懂得怎样对自己最有利,不会硬碰硬,何况还有她内心真实的情愫在其中?

所以,这一个下午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直到天色渐黑,钱安娘才因坐了太久而使得背上的伤有些扯痛,微微皱了眉,但她仍然乐此不疲。

“噢,我发誓是最后一次了,你再让我一步。”钱安娘心虚的看他一眼,第无数次悔棋。她突然发现这围棋也挺好玩的,主要是她想赢他一次,杀他个片甲不留……只是,这种愿望好像很难达成,他很明显让了她无数次。

季墨笑了笑,很大方地道:“随你耍赖,你知道我一向对你没辙。”几乎只要是对她好的事情,他全都做了,尽管他知道她不会选他。

钱安娘握着白棋怔然看着他,良久后恍然发现自己在与他对视,这才匆匆垂下了眼睑盯着棋盘,手中白棋却不知该落在哪儿。他这次算计她,是为了她好吗?她不敢去问他,尽管他已暗示得十分明白。她只是……只是觉得欠不起他任何东西了。

他想要的时候。她唯有一条命给他,其他什么也给不了。

“你该明白……”她喃喃低语,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对她没有用‘朕’这个字。但是……他该明白他的任何付出,都是得不到回应的。她真的觉得他爱错了人,他这么好一个男人,天下多少女子等着他的垂青?浪费在她的身上,连她都恨自己,也替他感到不值。

“你知道吗?安娘。”季墨握着她的手,将白棋落在了一处地方,接着抬头看着她惊异的神情,笑道:“其实我绕了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等你反悔这一步。只要你这一步落对了,你就赢了。”

“当然,棋盘一转过来,黑白子一颠倒,也可以说你输了。”他将棋盘调转了方向,仍然是笑着看她。

钱安娘停顿了一下,慢慢缩回手,垂着眼光问道:“双赢可不可以?我知道我很贪心……”她能给他的,也许只有知己之情了。

“当然可以,我不管你怎么选,只要让我知道你是平安的,我就尊重你的选择。”季墨轻吁了口气,他总算说出口了,倒觉得如释重负。也许是他从未对她说明他的心意,才使得她小心翼翼不敢造次。所以这一次她的隐瞒,他也不能完全怪她,而他也让她受了伤,也许是天意。

钱安娘颤着手慢慢将棋子装进罐子里,半晌才忍着泪说道:“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谢谢,但除了这之外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季墨,其实我也想跟你说——你是皇上了,很多事情都该从大局考虑。”

“除了你的事情之外,对吧?”季墨取笑她,也帮着她捡棋子。

“我希望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不然我真的没脸再见你了。”钱安娘心里难受,却又知道自己不能给他任何回应,便用力的僵直着背部,让那疼痛赶走心里的疼痛。

“但愿吧,但愿这一次之后,我不会再为你的事情烦心了。”季墨微微叹了叹,又笑了:“我相信轮回,我娘临死前就说下辈子我们还能做母子。所以——这辈子我对你的好,你欠着了,下辈子可要先遇着我。我这辈子也不会等你了,我会立后立嫔妃,那群大臣早就在催了。”

不等她答话,他站起身将她扶起:“我看你能忍多久,还是去床上躺着休息,你都坐了一下午了。对了,你可以让峦儿叫我干爹,其实我跟那孩子也挺有缘的。如果将来有可能,他可以来看我。”

“如果将来邻国之间和睦相处,自然是可以的。”钱安娘也不再忍了,笑笑便让他扶着到了床边坐下。他说的一切,她还能说什么?就算是再不现实的事情,她都会答应下来。除了她自己的爱情,作为朋友她是可以两肋插刀的。

“好,那你歇着,我也得去忙,玉坠儿的事情我会让云皓去查。”季墨放开她的手,转身踏着悠然的步子离开了。

钱安娘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哽咽着对无人的地方喃喃道:“谢谢……”等此事一了,她再也不来麻烦他了。

因为她怕她……来生就是做牛做马也还不了他的情,还不知要被他怎么欺负呢。

想着,她又含泪笑了。

第一百六十章:好就好彻底 第一百六十章:好就好彻底

“没找到?”钱安娘看着云皓。情绪有些激动。

她不死心的再问道:“会不会是没找仔细?不然你再去找一遍?”既然那玉坠儿都从她身上掉了,她当时又在挨打,那玉坠儿肯定染了血迹。要是真如季墨所说被那平安公主的人给捡着,然后送还给卫闻了,指不定那家伙怎么胡思乱想呢!

这么一想,她神情就更焦急了。

“安娘小姐,我的确已经搜遍了,没找到安娘小姐所说的那条玉坠儿。”云皓回答完后便用手势止住了钱安娘的第三次询问,他又说道:“其实这次除了来告诉安娘小姐玉坠儿的消息之外,皇上也让我告诉安娘小姐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钱安娘心里本来就焦虑,此刻再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云皓拱了拱手道:“安娘小姐请放心,卫闻已经派了钱府的下人来过乐朝,找过路将军等人了。想必路将军会带好消息给卫闻,所以安娘小姐不必担心那条玉坠儿会让卫闻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有时候他真为皇上感到不值,当然他也无法理解一个钱安娘,为何会让皇上这般再三忍让,甚至为她放下了皇帝的架子。若换做是他,决计做不到。也许……真如太傅所说,皇上只是舍不得他此生的最后一点温情吧——除了钱安娘,皇上大概再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了。

“啊……这么说卫闻已经知道我在这儿了?”钱安娘高兴起来。总算不会为那个家伙担心了,她就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紧接着她又说道:“既然路胜他们都知道我还在乐朝境内,我还是住去路胜的将军府吧,毕竟他马上就是我四姐夫了,而且我五姐也在将军府里,这样会免去许多闲话。”

云皓笑道:“这后宫里尚未有嫔妃居住,平日里除了打扫的宫女太监之外,不会有任何人敢闯进来。更何况有我派兵在外驻守着,安娘小姐何须担心呢?我敢说,这整个皇宫除了我与我的亲信及皇上之外,任何人都不知安娘小姐在此。”

“胡说,那沈太傅难道不知?朝中又岂只有沈太傅一个聪明人?”钱安娘哼了一声,也知道云皓为什么不放她走——他没这个权利。

想了想,她叹气,转过身背对着云皓道:“算了我不难为你,你话已经带到了,可以走了。”

云皓见状,觉得自己不便再多说什么,于是说了声‘告辞’,转身离开了。放了她?他可没这么大胆子,何况他心里清楚,在没到最后关头之前,皇上是能留她一日是一日。

钱安娘看着留在几上的棋盘,于是走过去重新拾起了些兴趣,自己与自己下起棋来。只是这无聊的消遣让她更加烦闷,落子的声音也就逐渐大了起来。

她的伤势再过几日就会全好了,而季墨将她整天关在这后宫里。她都快闷死了!而且她很担心,万一她在这里的风声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啊?她完全不敢想象,将来有一日她回到卫闻身边,面对那些风言风语卫闻该怎么办。就算他再相信她,可她在季墨的后宫住了这么久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上次还信誓旦旦的答应过他,绝对不再跟其他男人有****呢。虽然她没让季墨抱她亲她,可是别人怎么会这么想呢?

还有峦儿,万一将来他长大了,误以为他真是季墨的儿子,那她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卫闻本就因为峦儿不喜欢他而郁闷,将来这么一闹他更是会抓狂……

想着想着,她更烦躁了。

钱安娘将棋子摆来摆去,换来换去,一直到了天黑也没停止。她就是在想着,季墨什么时候会放她离开呢?不行,她得问问,他来了她真得问问才行,不然她快疯了。

结果老天爷真听见她说话了,天黑了没多久,三天没来的季墨终于出现了。他神情有些疲惫。进屋时一直在揉着眉心,双眼充满着血丝,一看就是熬夜没睡觉忙着处理朝政的样子。

钱安娘酝酿了好多遍的话,此时此刻却说不出口了,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你没事吧?”

季墨原以为她在用膳,结果看见她在摆弄棋子,便放下手笑了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说着他朝她走过去,他只会在看见她的时候放下戒备,然后感觉有些累而已。

“你很无聊?”他这么问道,语气一点也不令人讨厌,反而软软的带了点关心意味很让人感动。

“没啦,没有很无聊……”钱安娘讪讪地道,突然觉得自己好狗腿,看见这么俊美的男人受了苦,然后心里又忍不住会心疼。她猛掐自己大腿,好想让自己狠心一点,却发现做不到。

“呃,你有没有吃过饭?”她胡乱的将棋子扫进了罐子里,转身看着他疲惫的神情问道。她觉得,他会累成这样子,肯定是没好好吃饭、没好好睡觉造成的,不然没有其他解释。

“你呢?”季墨不答反问,他原本也只是过来看看,若她睡下了他便离开了。

钱安娘转头看那差不多快冷掉的饭菜,说道:“还没有呢,之前没有饿。不然你让他们热一热,端来我们一起吃吧。”

季墨眼睛似乎亮了亮,随即率先走向桌子,笑道:“不用热了。就这样也行。”他觉得好笑,自己好像怕她反悔一样,真是没用。

“不可以!”钱安娘赶紧拉住他,看出他的心思却也更加替他难受,便故意凶恶地说道:“我才不吃冷掉的饭菜呢,你让他们重新做!”万一他吃了拉肚子怎么办?他现在可是真命天子,她残害了他的身体就是残害整个乐朝,会被万民唾弃的。

季墨看了她一会儿,还是妥协了,沉声叫了两名云皓派在外头的侍卫,让两人去吩咐宫女准备御膳送到门口。然后他冲她一笑:“这样可以了吧?”

“那好,我们先去坐吧。”钱安娘便转身去将那桌上的饭菜一一移到了另一边案几上,又殷勤的擦了擦桌。等她坐下后见他笑意盎然的看着她,便讷讷道:“看什么,我是看皇上日理万机,所以才……”

“我知道,不过你似乎也没闲着。”季墨微笑,指了指她的脑袋瓜子:“整天想的很多,也不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道理。”

“什么?”钱安娘装傻,虽然觉得他似乎又了解她了。

季墨解下外袍,见她伸手来拿便递给了她。他单手撑着桌轻按太阳穴,瞥了她一眼,说道:“你憋了这么几日。应该很想知道我何时会放你与卫闻双宿双栖的。不然,你下午不会去问云皓,可否与路胜等人见面。”

“我……”钱安娘尴尬,脱口就骂云皓:“那个叛徒!”说完她又觉得不妥,人家云皓本来就是效忠季墨的,要是不跟季墨打小报告,那才是真的叛徒。

所以她赶紧改口:“不是叛徒,是大嘴巴。”

季墨低声笑了起来,正在这时侍卫也送御膳来了,季墨便不再开口。

那两名侍卫将御膳一一摆上桌,然后躬身禀告道:“启禀皇上。已经试过毒。”

钱安娘撇嘴,没想到皇帝还真来这一套,即使是季墨也不例外。她不禁想着:当初在东溪岗的时候,季墨所吃的东西是不是也要试毒?她似乎没见过呢,而且她还在被掳去的刚开始就去照顾病弱的季墨了。

难道说,这就是普通人跟皇帝的不同?皇帝的命贵重嘛!

“下去吧。”季墨摆了摆手,也不认为现在会有人下毒害他。毕竟,安置在皇宫里的人,都是他最信任的曾经随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钱安娘却先拿着筷子每一样都吃了下,看见他愠怒的模样便咯咯笑道:“怎么?你怕有毒啊?你不是很信任他们嘛,我先吃又怎么了?”

“你……”季墨难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暗自生气。他是气她的吃法跟试毒一样,而非真的想吃那些菜。要是真有什么事,他宁愿出事的是他自己。

钱安娘还是没停止笑,在看见他沉下脸不打算吃饭后,她才停了笑,开始给他夹菜,口里又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以为你出了事,我还能活吗?与其你出事我再死,我还不如为你而死。”这样她最起码也算是对得起朋友,对得起知己,不过一般来说不可能的。

季墨手一颤,半晌才拿起筷子,哼声道:“谁要你为我死,好好活着吧你。”

听见他难得的孩子气,钱安娘闷笑,不过这会儿心情一放松也感觉饿了,于是认真的与他一同吃起饭来。

饭到中途,季墨突然像是随口提到似的说了一句:“大概等宁朝局势稳定了,我也放心让你以太傅干妹妹的身份回去了吧。”他对她,要好就好彻底,绝不留遗憾。如此,太傅也无法说什么了,他就怕日后太傅煽动其他人再作乱。偏生这节骨眼,他也不能拿太傅如何。

钱安娘猛然抬头,看见他神色如常,优雅的吃着佳肴。仿佛刚刚什么也没说过。她心里已经掀起了巨涛骇浪,但她如他所愿的没有接话,只是低头陪他默默的吃完了这顿饭……

第一百六十一章:得知她下落 第一百六十一章:得知她下落

云皓拿着信函,犹豫着要不要应邀前去路胜府里作客。

他心里清楚的很,路胜必然是查到了什么,才想从他嘴里打探消息。只是未经皇上准许,他断然不能说出任何关于钱安娘的事情,以免节外生枝。

昨晚他才刚从皇上口中得知了皇上对钱安娘真正的处置办法,他焉能破坏皇上的大计?到时候太傅等人从中作梗,皇上只怕要全部怪罪到他头上的。只是不去……似乎又有些不太合适。

毕竟路胜也只是说请他过府一叙,又是派了孙虎前来的,他拂了这面子恐怕日后不好再相处。对于路胜这个人,他还是跟皇上意见一致——智虽有所不及,但勇是无人能及的,这样的人才能为皇上尽忠。

“好吧,你且先回去,我换身衣裳就去。”云皓思虑又思虑,终于还是决定前去见路胜这一面,至于其他的他是一点也不能说。

孙虎放下了心,随即便回府去禀告路胜这个消息了。

云皓摸了摸下巴,总觉得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念头,然后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怎么可能是想去看那个凶婆娘?赶紧收了心神,他去换下了朝服,一身便装出了门,直奔路胜的将军府。

云皓到达之时,路胜已经摆好了酒宴等着他了。

“路将军,让你久等了。”云皓抱了抱拳,没多讲客气的按住路胜肩膀,与路胜一同坐在了席上。

路胜看了他一眼,笑道:“哪里的话,孙虎也不过刚到而已,云将军便到了。这说明云将军还是有意结交我这兄弟的,我路胜感激不尽。来,先干了这杯。”

“这是自然的,你我二人同朝为官,为皇上为百姓效力,自然是好友、也是兄弟。”云皓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后一饮而尽。

路胜挥手,让孙虎继续为两人斟酒,趁此机会他便说道:“既然云兄将我当兄弟,那么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希望云兄不要介意才是。”

云皓心里一‘咯噔’,暗道果然是为了钱安娘。他定了定心神,勉强笑了笑:“路老弟,我虽说离皇上比你要近一些,不过许多事情我也是完全不知情。如果路老弟是要向我打探什么消息,我恐怕是一无所知啊。”

“不不,我不是打探消息,只不过是对云兄的安全防范有些质疑而已。”路胜见云皓攸地转过头来,便严肃地说道:“前些日子,我手下有人发现一些异常情况,碍于当时情况特殊,便不敢向我禀告。直到这次他又犯了事,为了将功折罪他才将前些日子看见的事情告诉了我,我顿觉事态非常严重。”

云皓心里有些讶异,这路胜什么时候从直肠子变成弯肠子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是什么事情,让路老弟如此慎重?”

“是关于乐朝境外有人被杀一事。”路胜心里一痛,但脸上未流露分毫,神情依旧严肃地说道:“据他所说,当日有很多朝廷官兵,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人似乎遭了毒手,之后官兵撤退了,马车也不见了。我派人去调查过,的确还有残留的血迹,虽然明显被清理过,但还是不够干净。”

云皓没作声,那地方已经够远了,下边人草草处理也是很正常的。原本他也没想着能隐瞒路胜等人,几乎是他们随便猜猜,都知道钱安娘是在皇上手里。现在就算他们有了确定的线索,但他们还是只能来问他,而他也还是不能告诉他们任何事情。

“如果结合某人离开乐朝的时间……”路胜握紧了拳,硬声说道:“只怕事情就太凑巧了,云兄觉得在我们乐朝,在皇上以仁治国的政策下,可会发生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

“路将军。”云皓站了起来,皱眉道:“我只能说,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绝对不会有无辜之人死在我们乐朝官兵眼皮子底下,皇上以仁治国的政策也绝对不会改变。我觉得身体有点不适,我看我还是先回府了,告辞。”

说完,云皓便转身大步往外走。

“你这混蛋,我妹妹肯定是被你给害了,我打死你!”怒气冲冲的女声响起,伴随着一块块石头朝云皓一起砸过去。

云皓一听见那声音就开始头疼了,果然又遇到钱正柔这个疯女人了!他快速的躲避着攻击,人已经闪身到了门口,刚想走却被后面扑上来的人给扑倒在地。

眼疾手快的捉住了她两只手,云皓怒道:“疯女人,你有完没完?!”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就着这姿势……他可以看见她微敞的襟口里那诱人的沟壑……他赶紧偏开了头,但她压着他的感觉却更加明显了,他察觉到自己有了一点点反应。

“你今天要是不说我妹妹在哪儿,我打死你这混蛋!”钱正柔双手被制,气不过便低头狠狠咬住了云皓的肩,听到他又痛骂了她一句,她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云皓终于一把推开了她,也不管她受不受伤了。他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迅速离开钱正柔几丈之外,戒备的看着她。但见她似乎撞了头,他又有些于心不忍。话说回来了,上一次他可也把她给折磨惨了,好像两只手腕都红肿了几日。不过她一路叫骂,真是少见的凶女人。

“呜……”钱正柔一下子哭出声来,她是真的担心安娘啊。以前她不知道安娘的好,现在颠沛流离了这么久,她才知道没家的感觉多么无助。想当初一家人和和乐乐的生活钱府,虽然有争吵内斗,但是安娘一直把持着大局,她们想用银子也从来没少过她们的,日子风风光光……

可是现在……呜……

“喂,你、你哭什么?”云皓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女人说哭就哭了,他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儿,好像是他的错似的。

钱正柔透过泪眼看他,见他神情似乎有所松动,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动,赶紧便趁火打劫道:“我不哭也、也行啊……呜……你告诉我安娘在哪儿……不然、不然我上你府门口哭去……我就说、我就说你欺负人……”

钱香亚在树后终于绿了脸,这五妹怎么回事啊?不是要逼问云皓的吗?怎么反倒好像在耍赖撒娇一样?就是求他也比这样好吧?她慢慢的走了出来,看见路胜也是一脸受不了。

“这……”云皓挠挠头,对女人的眼泪完全没办法,但是他也不可能背叛皇上,于是陷入了两难之中。

钱香亚便也落泪了,声泪俱下地道:“云将军,我知道这样要求你,你很为难。可是我们都是安娘的亲人,不可能在知道这样的消息后还不担心。我求求你,你就告诉我们,安娘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云皓见钱香亚要往下跪去,急忙上前拉住路胜的手托起了钱香亚。这女人可是路胜将来的夫人,他受不起这个大礼。情急之下他脱口说道:“她安全的很,也没人为难她,你们尽管放心!”

说完他大惊,忙不迭的松开路胜的手。但话已出口他只好再说道:“我能说的就这样了,告辞。”

云皓这次离开,没有人阻拦他。路胜等人都在心里仔细琢磨着他的这番话,什么叫做——安全的很,没人为难她?

“四姐夫,会不会安娘在皇宫里头?”钱正柔这下倒是不哭了,认真的回味了云皓说完那番话后的慌乱神情,便大胆做出此猜测。

钱香亚也猛然惊醒:“对啊,皇上后宫根本就没有其他女人,就算是将安娘囚禁在那儿,也压根没人会敢闯进去!一定是,安娘一定在皇宫里!”

“住口!”路胜严厉的喝道,四下看了看才缓和了神情,但仍是警告着:“不要胡说八道,你们会惹祸上身也会给安娘带来灭顶之灾的!”四姐夫?他心中黯然,这真是个绝妙又讽刺的称呼。

钱香亚和钱正柔顿时也都不作声了,心里却是无比确定了这个事实。但她们知道,路胜这话不是在吓唬她们,毕竟皇上这做法是会引起轩然大*的。那些与皇上出生入死过的功臣们,还有敬仰皇上的老百姓们,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有夫有子的女人出现在他们敬爱的皇上的后宫之中。

路胜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心想若安娘小姐真的在皇宫,他倒不至于打探不出来。只是皇上那边……

他一抬头,见钱香亚和钱正柔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里有着殷切期盼。他再一想到那身陷皇宫的女子,不由得心一横——不管怎样也得去闯闯!

“你们俩留在将军府里哪儿也不要去,今晚我会去打探一下情况。”他嘱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也别轻举妄动就行了。”她们是女子,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皇上是不会怪罪她们的。

说完路胜就去匆匆准备了,留下了欲言又止的钱香亚,以及满意之极的钱正柔。

.

第一百六十二章:‘情敌\\’碰面 第一百六十二章:‘情敌’碰面

“呀,都这么晚了!”钱安娘一直盯着棋盘看。按照季墨教给她的方法从头到尾将一局棋重新下了一遍,自我感觉精进不少,但是脖子似乎很酸。于是她转动了一下脖子,顺便看了一眼窗外,竟发现天已经全黑了,忍不住就低呼了声。

她正待伸手去拍季墨,让他赶快回宫去休息,谁知原本应该好好坐着的地方却没有了他的人影。她一边起身一边心想:莫非他什么时候离开了,她却不知道?

但是当她走进屋里的时候,再度被吓了一跳——季墨睡在她床上!

目瞪口呆之后,她慢慢冷静下来,看着季墨疲惫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忍。都说皇帝好做,许多人争得头破血流也就为了这一天,但是他却好辛苦。唉,看来做人真是难,因为不管做什么都会有得有失,老天是公平的。

季墨侧睡在床上,鼻子几乎贴在丝被与枕头之间,仿佛是闻着什么味道才能安心入睡似的。事实上他也的确睡的很香,连平日里极爱微蹙着的眉头此刻也放开了,神情祥和宁静。呼吸均匀。

钱安娘托腮看了他一会儿,心想可惜她一辈子就能爱上一个男人,不然季墨这么优秀,只要是女人都舍不得放手。他不自诩为皇帝的时候是很美的,如她当初所见到他时一样,美的让人心怜,让人移不开眼。可一旦他自己给他冠上了其他的身份,或王或帝,那他就会变得冷峻一些,美也打了折扣。

突然窗子动了一下,她听见了非常、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安娘小姐,安娘小姐?”声音刻意压低了,但是她还是能听出那是路胜的声音。她的天!

瞪大眼睛看了季墨好一会儿,她确认他没被吵醒,然后赶紧放下了床幔,将床上的季墨遮了个严严实实。接着,她轻手轻脚跑到外边一看,果然是路胜趁夜从窗子进了她的屋,她一出现便看见他眼里亮起惊喜的光。

“嘘……”她一把拉住他,扯着他到外屋坐下,然后示意他不要作声。她到门口张望了下,见没人注意这里便关紧门,扣上了门闩。

再度转过身,她走到路胜身边坐下,极小声极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完蛋了,要是被路胜知道季墨此刻就睡在她床上,指不定路胜会怎么想。她可不能让他进里头去。也不能让他吵醒季墨。

别说路胜会不会认为她不检点或是不守妇道什么的,就是路胜三更半夜闯入皇宫的事情,也够季墨将路胜拉出去杀头了!她现在能确定季墨不会对她动手,但是路胜……她还真没有百分百把握敢这么想,季墨他现在毕竟是皇帝了,不能以常人心思来猜测他的。

“卫闻派人来找过安娘小姐,我知道安娘小姐当日并没有顺利回到宁朝,所以我到处打探安娘小姐的下落,终于让我打探到数日前安娘小姐那辆马车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路胜盯着她,感觉她消瘦了些,又继续低声说道:“之后我从云皓口中得知安娘小姐无恙,我便怀疑安娘小姐是在皇宫里。”

钱安娘翻了个白眼,她用脚指头也想得到的,但是她问的是——“我问你怎么会到皇宫里来?你知不知道这是后宫?你知不知道,你深更半夜擅自闯入是杀头的罪?”

路胜撇嘴道:“安娘小姐不也在这里?”想想还真不是滋味儿,当初卫闻休了安娘小姐,他要是卑鄙点,安娘小姐也成了他的人了。那时候安娘小姐可是已经死心了呢,他现在都怀疑他若说出了口,她会答应。

不过她心里还是没有他,他也不愿强迫她。日后她得知卫闻弃她的真相也照样会伤心后悔。

只是现在呢?皇上私藏住了安娘小姐,但安娘小姐看来并没有什么难过的,依旧还神采飞扬,而且……他低头看着那明显在学习中的棋子摆设,心中苦笑着想道:她还蛮惬意的。

“嘘……”钱安娘示意他压低声音,又凑近他解释道:“我是有苦衷的,总之皇上待我很好,他也没有你所想的那种邪恶心思。等宁朝局势稳定了,我自然可以出去的。”

路胜却是不信,挑眉问道:“那马车怎么回事?我连安娘小姐所坐的那辆马车都找不到踪迹了。”

钱安娘又解释道:“那辆马车被云皓给毁了,就是怕我在这儿的消息泄露出去,会影响到皇上的威信。至于那日发生的事情……我是被平安公主派来的人鞭笞了一顿,差点就死了,幸好云皓出手相救。所以我暂时不能回宁朝,否则我就是死路一条。”

路胜一听,额上便青筋直冒:“她竟敢……”

钱安娘赶紧侧身便到他身边,伸手捂住他的嘴。纵使失礼她也顾不得了,要是让季墨醒来跟路胜对上,还不立刻翻了天?她急急的低声道:“你若不想引来侍卫,就别这么大声。”

路胜心里有些紧张,她离他好近。但一想到钱香亚,他心里又黯然了。纵然她还有得选择,也不会是他,他对她的姐姐……

“我倒希望你留在皇宫里,卫闻那小子有什么好。”他定了定心神,抬眼瞟了一下她,轻哼道:“皇上虽说个性冷淡了些,但皇上待你是真心的。若你愿留下,我会尽我所能阻止皇上纳妃。”

最起码她留在乐朝。他还能时不时见上她一面,不管怎么说他是要娶钱香亚的,而钱香亚是她的姐姐,自然会经常见面。但若她随卫闻而去,恐怕此生都很难再见上一面了。他知道,皇上如今已经不想开战了,而想一步步吞噬掉宁朝。

钱安娘微微一愣,没想到路胜竟恨卫闻到了这般地步。她心里有些嗟叹,但很快也从路胜眼里看到了什么另外的情愫,于是她便懂了。但是她跟他之间的纠葛,不比跟季墨之间的纠葛要简单多少,一样那么复杂。所以她觉得她还是不要在这两人眼皮子底下过日子的好,否则日后麻烦不断啊,害人害己啊……

“你、你知道……我会从一而终……”她找着借口,也不愿再提起那个谁都知道的答案——她只爱卫闻了。

“算了,我懂。”路胜拿开她捂住他嘴的手,叹了口气:“既然知你平安,我也就放心了。你比我了解皇上,你说皇上不会害你,皇上便不会害你,我这就走。”

钱安娘如释重负,眼睛偷偷往屋内瞄了一眼,没发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她推着路胜赶紧原路返回。见路胜放慢脚步便催促着:“你快离开啦……路上要小心……”

路胜却是疑惑不已,一进屋他就发现她似乎很紧张,但又不像是完全担心他被人发现的那种紧张,而似乎是……他转头看着她,索性不走了,果然在她眼里看见更甚的焦急。

“你在怕什么?”他不禁侧头往屋内看去,隐隐地好像觉得床幔动了一下。

“没、没有……”钱安娘暗暗叫苦,刚刚他这一句问话很大声。她倒不担心外头侍卫听见,毕竟侍卫知道季墨在里头,听见男人说话也不会大惊小怪,但她担心季墨可能醒了。毕竟季墨一向浅眠。

路胜定住不动,心里怒气隐隐上升。她在骗他???这么晚了,皇上居然在她房里,还在她床上???

“咳咳,路胜我跟你说……”钱安娘也看见床幔动了,她赶紧咳嗽了两声,伸手用力将路胜的脑袋给扳了过来正对着她。她带着一丝严肃一丝祈求地说道:“路胜,皇上是个明君,值得天下臣民追随。而皇上惜才爱才,当初费了那么大功夫才得到你这员猛将,皇上会珍惜,你也应该绝对臣服于皇上,才不枉皇上对你的一番知遇之恩。而我,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你明白吗?”

路胜深深为之动容,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明明白白的说——要他放弃。他再笨,也懂她的意思了。她是让他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去让皇上尴尬,影响君臣之间的和睦。事实上他也的确争不了,想要保护她吗?笑话,他拿什么保护她……

“明白。”简短的两个字,表达出了他沉落到谷底的心情。

他转身,慢慢的朝来时的路走去,一步一步离她越来越远。他今日总算看清——就算万不得已,她也只能选皇上,而不是他路胜。

钱安娘追到窗口,拍拍他的肩,露出笑容:“路上小心,我会担心,我们是好朋友。”说这个,不过是怕他路上闪神被侍卫发现,他心情不太好。但她什么也说不了,只能这么告诉他,她把他当最好的朋友。

目送他离开,钱安娘叹了口气。但来不及等她悲春伤秋,她立刻想起床上还有一个人!

她赶紧奔回里屋,小心的掀开床幔一看,顿时讪讪直笑。

季墨唇角微勾,半躺在床上用有些讽刺的目光看着她,双手抱臂是他生气时的习惯。他像是在笑,又不像是在笑,让人看了有些郁闷怎么还活在他这种神情与目光下。

“我……呵呵……”钱安娘顶着他的视线将两边床幔挂了起来,低头坐在床边想了很久,说了一句:“谢谢。”

既然他醒了,但却在路胜那已经发现的时候没有出去见路胜,就算是给了她一个薄面了。她说的那番话,不仅是说给路胜听的,也是说给他听的。现在达到效果,但是她却头皮有些发麻,毕竟他因为顾忌她而当了一回贼,好像怕被路胜看见似的。

这种感觉,应该差不多是奸夫在床,正好碰见丈夫回来那种躲躲藏藏的感觉了吧……他堂堂天子,受到这种待遇自然是心有不甘的了。不过就算他不是天子,以他的倨傲个性,也难以忍受这种羞辱。

“我想掐死你,你真懂得怎么给我添麻烦。”季墨伸手环住她的脖子,有些咬牙切齿。这么一来,他日后碰见路胜总会有点不自在的了,不止是他,也包括路胜自己在内。君臣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偏生谁还没得到那女人的心,他这个皇帝在臣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钱安娘闭着眼睛小声的叫:“呀,那你掐死我吧,我早死早超生。”她知道他就是气,不过其实仔细想想,季墨和路胜也确实很难真的交心。毕竟……唉,日后的事情还是交给老天爷去决定吧。

季墨继续咬牙切齿:“在他进来那一刻,你直接告诉他我在这里便还好了,结果我倒像是怕被他瞧见一样不敢出来。你说说,我一世英名是不是全被你毁了?”

“不会、不会……”钱安娘赶紧替路胜澄清:“他不会这么想,他知道你是看在我的份上才不出来见他,免得尴尬的。你应该了解他,他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压根不懂得起什么坏心思。”

季墨放了手,两条长腿一落地,下了床。他站起身来比她高出了许多,而后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说道:“钱安娘,有时候我怎么就那么讨厌你呢……”

钱安娘听他说完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他转身往外走去,知他自尊受了很大打击于是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的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话说回来了,她也没想到路胜会闯进来啊……那家伙太大胆了,唉。

季墨突然又转过身来,看了看她后折返,伸出双臂。

“等、等等!”钱安娘惊了惊,跌落在床上,却又不得不说:“我……我答应他不再让人抱我亲我……”

季墨俊眼一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安慰的拥抱都不肯给,实在是个小气的女人!

心惊胆战的看着他这次终于离开,钱安娘随即便懊恼的捶头。她又让他难受了,她实在可以被拖出去凌迟处死了。

她仰天在心中发出长啸:天哪,让我走吧,真是受不了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临别洒泪 第一百六十三章:临别洒泪

“给我拦住他!”平安公主一声厉喝。几名侍卫立刻上前将门给堵住了,摆明让卫闻无法出这大门。

卫闻转身,冷冷的看着平安公主:“我必须去,她在等我。”

“她在等你?”平安公主冷嗤一声,拍案而起:“如果你现在是以宁朝皇帝或者宁朝王爷的身份跟我说这话,我阻拦不了你!但你自甘****,放弃了这两条路,你没资格跟我说‘必须’这两个字!”

卫闻抿唇,看着她不说话。他不是没想过,但他不能。这一切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若再挑起事端,他和安娘更不可能在一起。现在安娘在季墨手中,他若无所作为,说不定季墨还能看在与安娘过去的情分上放手。他若一动,季墨必然也跟着动了。

“若你现在处于季墨的位置,别说一个钱安娘,你要全天下的女人也没问题!”平安公主看着他沉默不语,心中火气更大,“除非季墨他放了钱安娘,否则你别想去乐朝接她!你这一去,恐怕就跟钱安娘一样。没命再回来!你以为,当初不是钱安娘跟路胜联手,你还能回来???”

气死她了,她这弟弟为什么就不能开开窍?权势大于一切,他难道还不明白?现在太子作为新皇登基了,她与他若再不联手,日后恐怕就要被斩草除根!父皇一去,只有她才跟他最亲近,他难道还担心她会害他不成?

“我不能不管她。”卫闻别开眼,“即使是死,我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从我手上逃走了。”平安公主冷哼一声,就算他恨她一辈子,她也不能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这样离开她。

“你……”卫闻气结,手里的包袱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他转过身,不想理会这表面上为了他的前途着想,而实际上却一直在做着拆散他和安娘之事的姐姐。

平安公主忍了忍怒火,放缓了语气劝道:“现在局势刚定,皇上也不敢把咱们怎么着。他已经跟我谈过,打算在几日后当朝下圣旨让你当王爷,你若没有二心就该接了他的圣旨,否则他便会以为你不臣服于他,日后必然后患无穷。”

“办不到。”卫闻想不也想就拒绝了,“安娘还在季墨手中,如果我做了王爷,季墨必定会视我为心腹大患,安娘怕是回不来。”

说着他转身,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过若你放我前去将安娘接回来。我必然如你所愿,接了这道圣旨。”

“妄想!”平安公主气极,“你还想着要将她接回来?我看你真是被她给迷住了!季墨好不容易才得到她,到现在也没透露一点关于她的风声,他怎么会容易罢休?”

不过这个钱安娘倒还是有一些用处的,若非是钱安娘稳住了季墨,只怕这次父皇驾崩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瞒天过海。她几乎猜到季墨是知晓了此事,但为了钱安娘压下了。她暗暗想着:正因为这样,钱安娘绝不能离开季墨!

“公主,公主,乐朝派使者前来了!”突然,金环匆匆自外头走到房门口,隔着侍卫对平安公主急急的禀告道。

平安公主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是为了钱安娘的事情……”金环也是吃惊不小,但还是压下心中惊异,说道:“乐朝皇帝让那使者前来告诉太……告诉皇上:下月将会派人送钱安娘回宁朝,希望皇上亲自前去迎接。”

“什么?”

平安公主和卫闻同时惊呼出声,均是不敢置信。

卫闻握了握拳,季墨愿意放安娘回来?但是……

“这季墨也太放肆了,钱安娘是什么身份?他竟然要我们皇上亲自去迎接?”平安公主皱眉,暗想这次皇上恐怕会火气很大。她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卫闻,就怕皇上将这怒火撒到卫闻身上。也不知季墨此举到底是何意。

侍卫放行,金环已经进了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乐朝皇帝做事还真出乎人意料,奴婢是压根没想透彻他为何会放钱安娘回来。不过,碍于两朝实力悬殊,皇上怕是不敢忤了乐朝皇帝的意思。如果下月乐朝皇帝真派人将钱安娘送回来,皇上是不得不出去迎接的。”

平安公主哼了一声:“他自然不敢不接,只不过接了之后呢?你猜他会使出什么手段报复?我倒怀疑这季墨的用心了,说不定他就是借此机会让皇上与我们内斗,然后他好渔翁得利。”

金环也惊呼一声:“对啊,皇上必然因为钱安娘的事情迁怒五……”她本欲说‘五皇子’,但又觉得现在不适合这般称呼,便住了口。

“不管怎么说,如果他真肯放安娘回来,我便正好接了皇上的圣旨,皇上也莫可奈何。”卫闻沉吟片刻,如此说道。

平安公主白了他一眼:“若皇上因此迁怒于你,你认为皇上还可能下一道封你为王爷的圣旨么?”

卫闻蹙眉,这么说来,安娘回朝有危险?

“现在你知道这消息了,不会再吵着要去接她了吧?”平安公主看了看他,见他没反驳便又说道:“总之你待在府里不要乱跑,我再回去与众位大臣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好法子解决这件事。”

卫闻没吭声,平安公主摇了摇头,叹着气带侍卫离开了。

卫闻陷入了沉思之中,安娘她……真的能回来么……

几日后,乐朝皇宫里,离别依依。

沈御风极不耐的看着钱安娘。面上还得微笑:“妹妹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为兄会‘经常’挂念妹妹的……妹妹也要保重,以待‘将来’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要不是皇上什么也不说只递给他一道密旨,然后看了他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鬼才认这女人做妹妹……虽然他的确不希望皇上留下她,也乐于看见钱安娘回她的宁朝去,但是顶着他干妹妹的身份回去,他这当朝太傅怎么也觉得没面子。

“是吗?大哥笑的好勉强噢。”钱安娘笑眯眯的看着沈御风,见他目光里有咬牙切齿的意思,便转身面朝季墨,行了个万福礼:“皇上此恩,安娘永记于心。”

“不必谢朕,你本就是宁朝人,朕不过是让你安然返回故里罢了。”季墨一脸淡然,看不出情绪。

“谢皇上。”钱安娘仍是再度说了句,虽然她心里明白这简单一个‘谢’字,根本无法表达她内心对季墨的感激,抑或还有心疼。但是她只能这么说,因为她为他做不了其他什么了。

季墨挥了挥手,不再说什么了,但收回手时却以拳碰唇微微咳嗽了起来。他瞥见她眼里闪现的关心及焦急,心下有些愧疚。他不该在这时候病的。只是眼见她要离开了便想多陪她说会儿话,以后怕是不会有这机会,于是朝政方面的事便积压到了夜晚,他这才受了些风寒。

“朕不便出宫,太傅你便与云将军一同送钱安娘出城吧。”他赶在钱安娘开口之前,这般吩咐道,说完便低下头看手上的奏折了。

“是,皇上。”沈御风恭敬的应了,转头看了云皓一眼,便忍着心头气对钱安娘说道:“钱大小姐,请吧?”

钱安娘欲言又止。看着季墨不忍离去,但圣旨已下再说她留下也无济于事,便一咬牙转身出了大殿。可这么越走越走的,她眼泪哗哗直流,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季墨一直用眼角余光送着她离开,直到她完全离开后,才抬头怔然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地方,眼眶有些湿润。但他很快眨去了泪意,漫不经心的拿着那压根没被看进眼里的奏折,一瞬不瞬的看着。

“皇上……”一直伺候季墨的季林,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低声哭了起来。皇上不能哭,就让他这奴才代皇上哭吧……

季墨没阻止季林,也没怪罪季林,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事情——全都关于从前。

而这时,钱安娘也一边走一边哭,哭得身后两个大男人一个手足无措,一个心烦意乱。

“我说你这个女人,哭够了没有啊?是你自己一直闹着要离开,现在好像皇上赶你走似的,要不要我回去替你求情,求皇上让你留下来,啊???”沈御风烦躁的低吼着,借此掩饰自己心中的愧疚。

他不是不知道皇上对钱安娘一往情深,以他的智慧也有千百种方法让钱安娘心甘情愿留在皇上身边,但是……他不想这么做。就算皇上不想立后,也不想纳妃,更不想有自己的皇子,他也不能看着皇上因为一个钱安娘就将乐朝江山葬送掉。

如果钱安娘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他沈御风绝不说二话便帮皇上留下她,可是她偏偏不是,她跟那宁朝五皇子有过一段婚约,而且还生下了一个儿子!试问这样的女人,他怎么能够准许她陪在皇上身边,害皇上一生?

“我哭、哭会儿都不行……”钱安娘也知道沈御风不会那么傻,毕竟好不容易才把她弄走的。她哽咽着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难受啊。你没见我忍得多辛苦才没回头去给皇上煎药……”

她也想,但是一想到怜悯的关怀会更让季墨放不下,她就狠下了心。既然她不能给他同等感情,她宁愿让他死了心。

“算你还有点良心,最好回去之后别再给我们添麻烦!”沈御风哼了一声,对上回的事情也算是有些内疚。

出了宫门口,钱安娘总算止住了眼泪,只是还红着双眼。

这次钱安娘回宁朝,是云皓亲自带着三百精兵护送的。一来是防止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二来也是季墨为了壮大声势而为。这样便可以让宁朝皇帝有所忌惮,即使钱安娘回了宁朝境内,以乐朝太傅干妹妹的身份再加上回来时的阵仗,会使得那新登基的皇帝不敢对钱安娘夫妇下手。

“安娘……如果可能的话……一定要来看我……”城门口,钱香亚抱着钱安娘哭个不停。安娘这一走,可就只有她一个钱家女儿留在乐朝了。她也想回去,但是她已经是路胜的人了,路胜在哪儿她也得在哪儿,就算他心里没有她……

“也、也要记得来看我……”钱正柔在一旁红着眼眶,但又有些羞涩地说道。

钱安娘微微愣了愣,转头看向云皓时便见到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顿时心中明了。她含泪微笑道:“我知道,希望你们幸福。”

她转过身又眨着泪眼道:“路胜,云皓,你们要好好待她们,虽然她们脾气是不太好,不过只要你们肯耐心教,她们也会为你们而改的。”

“安娘!”

钱香亚和钱正柔同时叫出了声,脸上有着气恼,更多的却是赧然。

路胜和云皓也都‘嗯’了一声,只是一个是无奈,一个是害羞。

“安娘小姐,你一路保重。”路胜在她上马车之际,仍旧是忍不住不顾钱香亚在一旁,最后表示了一次关心。这一次他不能护送她回宁朝,实在是他毕生一大遗憾。不过皇上说他是降臣,再度回宁朝怕引起哗然,累及安娘小姐,所以他才不得不放弃了。

“路胜,你也一定要幸福。”钱安娘迟疑了下,还是回了头:“不,应该叫一声‘四姐夫’了。”

她笑了笑,转头对云皓说道:“五姐夫,我们启程吧?”

路胜心中尽管苦涩,但也笑了。

云皓则是重重的咳嗽几下,面对正欲走过来说几句临别话语的钱正柔,躲避的飞快。他走到前头便命令队伍前行,心想他堂堂将军可不擅于在人前那般儿女情长,会影响他威望的。

马车动了,钱安娘听见外头又传来钱正柔的大骂声,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这姑娘的脾气还得被那云皓好好管管。不过以云皓的为人处事,她倒是觉得他既不会伤了人,也会压制的很好。

想到卫闻,她眼神放柔了:小家伙,我回来了……

.

第一百六十四章:久别重逢 第一百六十四章:久别重逢

今日是个大日子。惊动了官员及百姓的大日子。

原因不为其他,就因为皇上要亲自去迎接那乐朝云大将军护送回来的乐朝太傅之干妹妹回朝。所以既然连皇上都出动了,文武百官是自然不能幸免的,至于百姓就更不提了。但也有不少守旧派不肯受此大辱,托病不前。

最想前去的是卫闻,然而平安公主却派人将他死死的守在了钱府,不准他踏出钱府一步。实际上平安公主也是为了卫闻着想,毕竟皇上若看见卫闻与钱安娘相见,会更加憎恨。日后形势谁也不能估计,钱安娘的身份未必能保她钱家人一辈子。

卫闻纵然气得差点呕血,却也拿他这个看似温柔实则凶悍的姐姐无可奈何。

此刻城门已经大开,宁朝新登基的皇帝宁希站在龙辇之上,年轻的脸庞上透出帝王的威严气息。他看着马车缓缓停了,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穿华丽锦裳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全城百姓都跪着,宁希身后站着排起了长长队列的大小官员。

“民妇钱安娘叩见吾皇万岁。”钱安娘微笑着走近,然后跪了下去。

这让宁希脸上神情缓和了些,他在太监的搀扶下,下了龙辇。缓缓走了几步走,他开口道:“平身。”

“谢皇上。”钱安娘站了起来,见身旁的云皓依旧直挺挺站着。便心有领会的站去了一旁。其实这出戏她不是主角,云皓才是主角,她是万万不能流露丝毫威风的。

“我是乐朝大将军云皓,听闻贵国旧皇驾崩,新皇登基,我皇特命我前来聊表哀痛与祝贺。”云皓握着剑上前了一步,见众人神情紧张便笑了笑,如是说道。

宁希脸色微变,但依旧是含笑以对:“事有匆忙,但先皇仍在丧期之中,大将军这祝贺还是免了吧。”

云皓哈哈一笑:“是,倒是我说错话了。”随即他止了笑,看了一眼钱安娘后说道:“其实除此之外,我皇还命我护送这位钱大小姐回朝,这才是我此行重点。”

宁希也看了一眼钱安娘,不动声色地道:“朕专程来欢迎大将军,不知本朝这位钱大小姐,何以让贵国皇帝如此慎重?”

派了三百精兵护送,还动用了大将军,果然是来示威的。但他就是不解了,这乐朝皇帝如今重兵在握,如果强攻的话,宁朝必败。而这乐朝皇帝却按兵不动,又如此礼遇一个女人,难道真如传闻所说的那样——不要江山要美人?

只是这钱安娘,未免还够不上美人的标准吧?何况她是他那皇弟的妻子,也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他实在难以想象。乐朝皇帝是因为这样才让步,而且最终是人财两空。

云皓看出了宁希的怀疑,心里不屑的冷笑一声,这匹夫焉能知他们皇上的伟大以及痴情?他冷冷的道:“不错,钱大小姐在贵国只是一介平民,但她在我国,却是当朝太傅所认的干妹妹!我朝太傅沈御风,跟随我朝皇上出生入死十几年,功劳赫赫,就是我这大将军也得让着他三分!”

他微微扬头,语带警告地道:“所以这位钱大小姐,能够出动我与这三百精兵前来护送。因为如果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必须拿自己与这三百精兵的人头回去谢罪。而伤害她的人,我皇也必然不会放过。”

宁希心下惊叹,还真是这样!不过。如果今日之辱能换得宁朝休养生息的时间,他作为一国之君却也是愿意受此大辱。

“大将军放心,朕敢保证大宁朝民风淳朴,断然不会有什么山贼出没,危害钱大小姐的安全。”宁希含笑说道,声音温和却句句带刺。

云皓虽是武夫出身,却不比路胜那般性格大大咧咧。立刻就听出宁希之意,他便哈哈大笑道:“这话说的没错,毕竟那些山贼都被我朝路大将军给消灭了。正因为路大将军剿灭山贼有功,我皇才这般重视他,也封了他做大将军,与我平起平坐啊,哈哈哈……”

宁希脸色又变了,他那会儿身为太子却也是知道,最初的山贼不过是一群小喽啰而已。当时身为宁朝大将军的路胜,中计不说,反而倒戈,这是宁朝的奇耻大辱。

“现在钱大小姐已经安然到京,我等也要尽快返回向皇上禀告情况,请恕我等先行告退了。”云皓却不给宁希发作的机会,立刻就抱拳说道。他并非看不出宁希的野心,不过对于皇上来说,宁希还太嫩了。若宁希想战胜皇上,除非老天下红雨。

宁希平静下来,笑道:“朕本来还想多留你们几日,不过既然你们如此忠心为贵国皇帝,那朕也不强人所难了。”

“我等告辞。”云皓一抱拳,随后转身对钱安娘说道:“安娘小姐,末将等人告辞,后会有期。”

听出云皓故意改了自称,钱安娘心中叹气,面上却不得不笑道:“多谢大将军一路相送,请回去转告皇上以及我哥哥,还有我的亲人们,我很好。”

“是。安娘小姐。”云皓再次行礼,随后带着三百精兵原路返回。

宁希吐了口气,几乎有那么一刹那想要派兵灭掉这三百人。不过他知道此举太危险,倾巢出动也不一定能擒住云皓。而且就算灭了这三百人,乐朝也依然存在,到时候宁朝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

“回宫!”宁希转身,再也没有看钱安娘一眼。

浩浩荡荡的队伍整齐的随宁希走了,钱安娘却是一点也不在意,不断的在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身影,但直到街上的人逐渐散去,她还是没有看见想见的人,不免有些失望。

“安娘!”钱红佩终于在宁白轩等人的陪同下,挤到了前头,看见钱安娘便惊喜的招手。

钱安娘转过身来,看见钱红佩带着剩下的钱家人纷纷来迎接她,不由得百感交集。她迎上前去,握住钱红佩的手道:“三姐,谢谢,你们都还好吧?”

“我们都很好……很好……”钱红佩眼泪直流,左看右看后难过地道:“安娘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没有,我很好啊。”钱安娘微微笑了,又打趣道:“怎么孩子都从你肚子里出来了。三姐还是这么爱哭?莫非……”

她瞟了一眼宁白轩,笑道:“莫非又有了?”

钱红佩一下子就‘噗哧’了一声,嗔怪地道:“你胡说什么呐?孩子也不过才两个多月而已……”

宁白轩打开折扇,同样取笑道:“钱大小姐,别来无恙?我庆幸自己没娶了你,否则我这心脏怕是负荷不了。你啊你,可把我们那位大才子给害苦了。”

“哟,这么快就给自家娘子报仇啊?”钱安娘心里一痛,面上却是笑道:“好吧,你们两夫妻一起,我说不过你们。我投降了。”

但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捏了捏钱红佩的掌心,低声问道:“他还好吧?”

钱红佩当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叹了叹后反问道:“你觉得他有可能好吗?也跟你差不多,瘦了一圈。现在他被平安公主禁足在钱府,你要不要……”

“抱歉,我现在有事,日后再聊。”钱安娘一听,立刻就松开钱红佩的手,匆匆说了这么一句后便往钱府的方向跑去。

“安……”钱红佩刚想拉住钱安娘,却被宁白轩握住了手。

宁白轩看着她笑道:“当初你从东溪岗回来,不也哭着鼻子一定要见我?将心比心,现在她心里,卫闻比什么都重要。”

钱红佩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后说道:“那我们还是回去吧,过几日再去钱府看她。”

“这才乖。”宁白轩看着钱安娘跑远的方向,心想这一回卫闻那家伙总算不会再时不时发疯了吧?他可真是不敢再跟那家伙杠上了,不然又得损失他多少银子……

此刻,钱安娘已经在路人异样的眼光中,一路跑到了钱府大门口。

看着熟悉的红漆大门,她突然有了点近家情怯的感觉。鼻子有些酸,但她还是快步往门内走去。

下人还是没换,都是她离开时的那些人,她顾不得跟他们寒暄,问清楚卫闻被关在哪里之后便直奔过去。

平安公主安排守住卫闻的人见是钱安娘回来了,知道不必再守着卫闻,于是自动的离开了。钱安娘得以轻轻松松的推开了门,见到屋里一片凌乱。

她的泪不听使唤的簌簌滚落,她却还边笑着边走进去,扶起被踢倒的凳子,往那凌乱之中的男人走过去,责备道:“才不过一个多月没见,脾气又变坏了……”

卫闻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儿。他见她满脸是泪,还微笑着,还用他熟悉的语气说着责备的话。再也忍不住便朝她冲去,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安娘,安娘,安娘,安娘……”

“我在,我在,我在,我在……”钱安娘快要喘不过气,但他每叫一声,她便应一声,双手也将他抱的死紧。

我好想你……

.

第一百六十五章:欢喜团圆(大结局) 第一百六十五章:欢喜团圆(大结局)

【谢谢夏末希亲亲的粉红。我记得投过好多次了,抱抱!

另外,咳咳,谢谢大家忍耐着看完了,明天最后两章番外。顶锅盖逃走,继续宣传一下新文《拜天地》。】

“叫什么叫?肉麻不肉麻?”

一声低喝,卫闻方才还深情十足的眼神顿时凌厉无比,双手抱着钱安娘的力道却是没有松开分毫。

平安公主哼了一声,故意不去看卫闻,而是绕到卫闻身后看着钱安娘道:“安娘啊安娘,没想到你还真是命大,我派去那么多人居然都没将你置于死地,反倒为你全都葬送了性命。”

钱安娘也抱着卫闻不松手,笑眯眯地道:“姐姐好手段,不过我确实差一点死了。”

感觉到卫闻将她抱得更紧,她笑的更欢,也毫不犹豫地就将平安公主给出卖了:“要知道,我一直用手抓着玉坠儿,但是后来也还是挨不住那鞭笞的疼痛,几近昏迷,然后弄丢了那玉坠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玉坠儿应该是被姐姐派人寻着了。不然,相公怎么会派钱府下人去乐朝寻我呢?姐姐你说对吧?”

“我派人去杀你,那可是季墨的意思。”平安公主也笑,并不十分畏惧这种挑拨离间。毕竟她这个弟弟对她影响本来就不好,她也无所谓再加一条罪状。而她只要达到她的目的就行。

“是吗?我怎么听季墨说——他只不过是让姐姐配合演戏而已?”钱安娘继续泼脏水,眉眼一挑又道:“再说姐姐今日来我钱府,目的不是为了赞一声‘钱安娘命大’吧?姐姐此次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她用下巴磨蹭了一下卫闻的肩膀,轻叹了声后笑道:“姐姐还是趁我还没有神游太虚之前,将来意说个清楚。否则待会儿我要与相公一诉这几月来的相思之苦,怕是就没有时间奉陪姐姐了。”

“安娘……”卫闻蹙眉,张口就想阻止她跟平安公主对话,想将平安公主赶出去。但是钱安娘掐了一下他的腰,又亲了一下他的脖子,害他颤栗了下没法继续往下说,只得任由她做主。

平安公主听钱安娘这么一说,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坐了下来。她也没过多的去在意两人公然的亲热,毕竟当初她与驸马也是人人羡慕的一对儿。她叹了口气,说道:“安娘,我知道对于你们夫妻的事情,我这个做姐姐的并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一直都在拆散你们。不过我也有我的苦衷……”

不知为何,平安公主在看见钱安娘那一抹微微的笑意后,心里有点虚。

不过她还是继续往下说了:“但是现在,我愿意做出让步,我承认你这个弟媳。只是你们若想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必须听我说一句——让闻弟他接受皇上的圣旨,当上宁朝王爷。只有闻弟他为皇上做事,皇上才会对你们二人放心。而……”

“抱歉,我想打断姐姐一下。”钱安娘靠在卫闻肩上,笑意盎然地看着平安公主说道:“我是相公的娘子,连儿子都替他生了,还有必要得到姐姐的承认吗?对我来说,我认姐姐就够了,而姐姐承不承认我,没什么很大关系。毕竟,我也不稀罕做什么王妃,事实上谁要是叫我王妃我会揍人。”

她低低地笑:“所以姐姐,还是收起你那如意算盘吧。我承认从前我很忌惮你,碍于你那公主的身份和手中的权势我不敢惹你。但是今日不同往日,我认为我和相公都没有必要再看你颐指气使。如今的皇上可不是当初那个疼你宠你的皇上,至于你想大权在握也不必拉我们夫妻下水,请你——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卫闻眉眼一弯,轻吐一口气。他还真怕安娘又听了他这位姐姐的威胁话,逼他去做什么王爷。经历了这么多事,宁朝早已是风雨飘摇,日后必定是季墨的盘中大餐。如果能和平解决此事。宁朝万民应该不会受到什么牵连。但如果宁朝还想翻身,只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而他绝对不要再踏足这浑水之中。

季墨能放过他们一次,不代表能放过他们第二次。而就算宁朝反败为胜,皇上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除非,这天下是他们夫妻的。但,那谈何容易?他也不想如季墨一般,辛苦奋斗几十年。他相信安娘跟他一样,只看重他们的感情,不在乎其他。

“你、你竟敢如此跟我说话!果然是乡野女子,简直不知何为‘长幼有序’!”平安公主怒极,起身指着钱安娘,颤声骂道。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尊贵的平安公主又可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比亵渎神灵更加令人厌恶?”钱安娘冷笑一声,当即也不顾卫闻在场,气势凌人地道:“起初我的确是因你的身份而有所忌惮,因为我不想平白无故的去惹上权贵,命丧大宁。但之后我敬你是我相公的同胞姐姐,才对你百般忍让,即使你派人去杀我,我也未同意季墨为我报仇之说。否则,你现在早已被人暗杀了!”

平安公主一惊,身子颤了颤。

“至于我和我相公的事情……”钱安娘又柔柔的笑了,放缓了声音说道:“他永远是我相公,也是我钱家的姑爷,更是我儿子的爹。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其他身份。他尊重他娘。也不会改名换姓,永远便只有‘卫闻’一个名。所以,我很明白的告诉平安公主你——我们夫妻不会掺和朝政之事,你莫要打错了主意,白白浪费时间与精力。”

她轻吐一口气,闭上眼:“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平安公主请便吧。如果以姐姐的身份前来钱府做客,我会以弟媳的身份欢迎。但若是其他,请恕我没有时间奉陪。”

“好、好、好!”平安公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疾步便走到卫闻面前问道:“闻弟,你是不是什么都听她的?姐姐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

“抱歉,我自十岁就入赘钱府,自然是要听娘子的话。”卫闻无动于衷,看着平安公主的眼神里没有一点真正的内疚之意。要说内疚,感到内疚的应该是平安公主。因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对不起他这个弟弟还有安娘这个弟媳的事情!

“很好!”平安公主狠狠的一甩袖,怒道:“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姐弟情分不再!我也不会再踏足你钱府一步,你就好好当你的钱家姑爷吧!”

说完,平安公主转身,头也不回的气冲冲离开了钱府。

钱安娘窝在卫闻怀里,半晌后才噙着笑问道:“伤心吗?”她敢说他不。她没感觉到他有失落的情绪。

“还好,她不会需要这份姐弟情的,她在乎的只有她的身份地位。”卫闻淡淡地说了句,随即将她一把抱起,脚一踹便关上了门。

“天还没黑呢,这么早就睡觉?”钱安娘揽住他的脖子,但却未在他眼里看到情|欲,于是打趣着取笑他。至于平安公主?依她看未必是不在乎这份姐弟情。或者说——是太在乎了,所以卫闻没有看出来,但她也不想说。说了,是害他良心不安。而她对别人没有什么良心。还是让她背了这良心债吧。

“我想抱着你好好睡一觉,我已经很久没抱你睡觉了。”卫闻将她放在了床上,快速替她宽衣,又补充了句:“只是睡觉。”他几夜未曾合眼,一想到她要回来便兴奋异常,偏生又担心她回不里,害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得真的抱着她睡一觉,然后醒来看看自己是否在做梦。

“小鬼!”钱安娘钻入被窝里,等待他****,笑骂了一句。

只是,不一会儿功夫,两人便真的相拥着陷入了梦乡……

此刻,平安公主已经出了钱府大门,脚步缓了下来。她见到那等候在钱府外的公公,便哼了一声,面色不悦地朝公主府走去,对一旁跟着的轿子视若无睹。

“公主,这卫闻……”那公公面色沉静,露出几分讨好的意味但却不真实。

平安公主不耐烦的一挥手:“别提了,本公主再也不会见他了!你问问本公主这几个侍卫,他们两夫妻是怎么对本公主的?那钱安娘还真把她自己当了回事了,以为她有那乐朝皇帝撑腰,了不得了?惹急了本公主,本公主再派一批人杀了她!”

那公公望向平安公主身边的侍卫,见其中两人不可察觉的点了下头,便放心了。他又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敢过来也未有人听见,方才压低声音说道:“公主切莫这般说话,现下应以大局为重,不可惹这钱安娘。她到底是乐朝太傅刚认的妹子,又是那云大将军亲自送回来的,若是因为一个钱安娘,弄得两朝再度交战,对宁朝大大的不利啊……”

平安公主白了他一眼,继续怒道:“正是因为如此,本公主才没有对她如何,这不是压着这股火气吗?不过她也太嚣张了。竟说本公主那亲弟弟是她家姑爷,绝对不可能去做什么王爷。偏偏本公主那傻弟弟也跟着瞎搅和,说是什么都听她的,她说不做王爷,他就绝对不做王爷。气死本公主了!!!”

那公公沉吟了片刻,又赔笑道:“公主请息怒,既然如此奴才就回去向皇上禀告,请皇上裁度了。”

“你去吧,跟皇上说清楚这事儿,最好让皇上别当朝下旨,免得没面子。本公主是再也不会见这两人了,实在是气死我了……”平安公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后便气冲冲的往公主府去了。

那公公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平安公主依旧是往前冲着,思索一阵后方才转身匆匆往皇宫方向而去。

不多时,平安公主的脚步慢了下来,在金环银环的搀扶下坐上了轿。这么一折腾下来,她的腰可真是好像要断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叹气,看来她真的应该去见驸马了,不然一个人在这世上做什么呢?看着闻弟幸福,她这心里头也酸……

摇摇晃晃的一会儿后,轿子停了。

金环掀开轿帘伸出手:“公主,到府门口了。”

平安公主小憩了一会儿,听见声音便睁开眼,喃喃道:“这么快就到了?”

听金环应了,她又叹了口气,扶着金环的手便下了轿,往公主府里走去了。一直走到自己的卧室,她才半躺在了软塌上,看着金环连连叹气。

“公主,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公主还在烦心什么呢?”金环不解地问道。

平安公主苦笑了下,继续叹着气:“为了让皇上消除疑心,我是再不能跟闻弟见面了,我得跟他决裂。必要的时候,偶尔碰见我还得给他难堪。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要死了,闻弟也不肯带我那小侄儿来见我一面?”

金环忙道:“公主请别这么想,五皇子日后必然会了解公主一番苦心的。而且公主还年轻,哪儿会……总之,公主千万别胡思乱想。”

“我最近总梦着驸马,我在想也许他想我了。他见我事情都安排好了,想我去见他了……”平安公主落下泪来,她是真觉着累了,也一日比一日身体欠佳。她哽咽道:“这人呐,对自己的身体最了解了,兴许有那么一天……”

“不、不会的……公主……”金环也觉心酸,看看银环更是暗自抹泪,她便低头啜泣起来。

平安公主就这么躺在软塌上,合上眼睡了会儿,外头静悄悄的,如同不忍吵醒她一般。金环银环二人陪着她,替她搭上了身上的毛毯。

……

……

两月后。

‘啪啪啪啪’!

钱府里喜气洋洋的,欢声笑语一片。不为别的,就为范管家终于得到了乐朝皇帝的首肯,带着一干人等也回到了宁朝。正巧这一天是卫闻的生日,而再过三天也是钱安娘的生日,钱安娘就干脆将两人的生日搬到同一天庆祝了。

“管家,这次来是不是有特别任务,啊?”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钱安娘捂着耳朵躲在一旁,冲精神抖擞的范成子大声问道。她一旁的卫闻,则不停的为她拍打着溅到身上的爆竹碎纸片儿。

范成子也大声说道:“这鞭炮是皇上托我炸给大小姐的!是春节时乐朝最大的鞭炮师傅制造之后献给皇上的!至于特别任务,大小姐心里应该清楚!舅老爷现在是如日中天,皇上对舅老爷很信任呐!!”

“哈哈,我就知道季墨他不安好心!”钱安娘大笑着,突然觉得屁股被捏了一下,转头便见卫闻一脸愠怒。她嘻嘻笑着,心想人都给你了,就让我念念季墨那大美男又怎么了?

于是她转过头继续嚷道:“管家,咱们再次联手,好好干!争取垄断他两朝经济,日后不管形势怎么变,银子在咱们手里,哪个皇帝也得买咱们的账,哈哈!”

范成子这次只是笑着,没有答话。那也得大小姐肯吃亏才行不是?要是皇帝要银子,大小姐小气着不给,那皇帝可就要视钱家为眼中钉了。只要大小姐愿意吃亏,不以金山银山为宝贝,皇帝自然愿意有这么一个替他赚钱又笼络人心的人。

终于那鞭炮声停了,但是所有人都还捂着耳朵没反应过来。

好半晌之后,钱安娘放下了双手,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耳边嗡嗡直响,不由得大声问卫闻道:“相公,你听见我说话吗?”

卫闻直接倒退了三大步,表情怪异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娘子,你这嗓门儿……够大的。”

“你敢笑我啊,峦儿……峦儿……”钱安娘笑嘻嘻的大声叫着儿子。

很快奶娘便抱着已经会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钱峦过来了,钱安娘便伸手逗他道:“峦儿,要不要爹爹抱呀?”说着她便将卫闻两只手抬起,朝儿子伸去。

钱峦见卫闻对他伸出手,立刻哇哇大哭起来,其声势比他娘方才更是浩大。

结果钱安娘也受不了了,赶紧便放下了卫闻的手,将儿子抱在怀里哄着:“乖,不哭不哭,咱们不要爹爹抱……”

卫闻脸色难看起来,毕竟这还是范成子第一次看见他吃这小子的鳖。他一把将钱峦给抢了过来,禁锢在怀里,沉声道:“我告诉你臭小子,你是我的儿子,没有我就没有你!你母亲也是我的,你就更是我的!你要是再不给我抱,等你大了我天天打你屁股,天天让你背古诗,并且我会让你教你母亲背古诗,你母亲不会背,我就罚你!”

钱安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她怎么可能去背那涩涩的古诗?听到两句她就头痛了。不过峦儿还小,哪儿听得懂卫闻这些威胁的话?

不过,钱安娘很快就不笑了,瞪大了眼睛把钱峦给盯着。

只见钱峦手舞足蹈起来,像是在讨好他爹似的,一时也不哭了,口水便往卫闻的脸上直蹭。

卫闻也是呆愣了半晌,突然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他几乎激动的痛哭流涕了。一把抱住了儿子,他连连点头:“乖儿子,乖儿子……”

“呿,出现奇迹了。”钱安娘见满院子的人都在捂着嘴笑,便嗤了一声,然后说道:“我估计是被鞭炮给炸傻了。”

“闭嘴!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卫闻这回倒是凶,将钱安娘吓了一跳。

“有儿子没妻子,不理你了!”钱安娘一时也觉得失言,但在下人面前又觉得下不了台,转身便气冲冲拉着钱红佩走了。他有儿子,她也有姐姐,她这个姐姐可比他那个姐姐好多了。

回到房里钱安娘哼哼声地道:“峦儿不过是一时兴起,我才不信他会跟他爹和睦相处多久呢!臭男人,竟敢凶我,有的是时候让他求我!”

钱红佩取笑道:“这不过才在一起甜蜜了两个月,这么快就斗起嘴来了,我真担心这一辈子你们怎么过下去。你要知道,我跟你三姐夫可是从来不吵的。”

“不会是真的吧?为什么从来不吵?”钱安娘很少打听那宁白轩的事情,此时一听不免有些兴趣了。不过问完之后她似乎又自己想出了些答案——钱红佩性子比较温婉,应该也是跟宁白轩吵不起来。

“他答应我不会纳妾,也不会在外胡来,对我一心一意的。而我也为他生下了嫡子,将来还会有更多儿女,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即使偶尔他脾气不好,我是女人让着他一些就行了。”钱红佩温柔的笑道:“其实你跟我一样,都很幸福。可能除了二姐夫没什么主见之外,我们钱家女儿都嫁的不错,所以说我们应该知足。我一直都怕自己太贪心,老天爷便会收回这份幸福。”

“会、会吗……”钱安娘有些不确定了,这么说起来她脾气是不太好哦。不过她已经习惯卫闻让着她了,她也喜欢看他气鼓鼓的样子,粉可爱的。或者,她应该也要‘知足’一下了?

钱红佩笑而不语,她原本就是吓唬这小妹的。虽说安娘做起生意来头头是道,精明有余,但这感情方面,可就真是糊涂账一大堆了,也欠下不少男人的债。

……

……

当天夜晚,钱安娘还在想着这件事情,以至于卫闻走到她身后她也没发觉。

“怎么,还在生气呐?”卫闻从后头抱住她,侧头亲吻她的脸颊。

“喝!”钱安娘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感觉到是他,又放松下来。她埋怨道:“我哪儿有生气?你不是不知道我醋劲儿大,见你对儿子比对我好,我就吃醋呗!”她想了一下午,应该是这样。

“是吗?”卫闻低笑着闻她发间的香气,说道:“我方才在房里洗漱,声响如此之大你也没有回头,我还以为你在生气,故意不理我来着。”

“我在想心事啦……”钱安娘仰头靠在他身上,喃喃道:“我会不会太凶了?是不是对你不好?你有没有嫌弃我?还有……”

“怎么会想这些傻问题呢?”卫闻失笑,将她抱起后放在大腿上,自己则占了她的座位。他捧住她的脸,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些担心,便歉疚地道:“我知道下午我声音大了些,不过你也一样疼峦儿,当时你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对吗?夫妻间偶尔有些摩擦是很正常的,我听我娘说,她以前也跟爹吵呢。娘那么温柔的人,也还是会跟爹有矛盾,更何况我们?”

“喔,你是说娘那么温柔都吵,我这么凶就更会吵了是不是?”钱安娘瘪嘴,心里还是希望他觉得她什么都好,虽然事实上不是。

卫闻笑着捏她的脸:“怎么回事呢……我家娘子一向大大咧咧,怎么会有这样心思细腻的时候呢……莫非,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喔……”

钱安娘顿时被他逗乐了,埋在他胸口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啦,下午三姐说人若太贪心的话,老天是会把幸福收走的。所以我想了一个下午,我决定对你好一点。现在想想,我对季墨呀路胜呀,其实都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就变成母老虎了,真是伤脑筋……”

“我就知道范管家一来,你便想起那两个家伙了!”卫闻倒是说变脸就变脸,将她扶着站起后,便转身走去床边打算****休息了。

钱安娘愣了愣后,赶紧屁颠屁颠跑过去,赔笑道:“相公……我发誓只有一点点想他们啦……”她不想骗他嘛,而她的确很想季墨和路胜,因为他们对她太好了,简直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呜呜……

季墨和路胜绝对不会希望她有此念头,他们可不要当什么‘再生父母’。

“我睡了。”卫闻宽衣,动作很慢很慢,逐渐的露出滑腻的肌肤。

钱安娘咽了咽口水,两眼开始放光。她笑眯眯的凑过去,垂涎欲滴地道:“相公,妾身帮相公宽衣吧……”呜呜,做古人真好,她可以正大光明帮美男宽衣,然后就可以……嘿嘿!

卫闻瞟了她一眼,放下了手,随即在心里得意:那两个家伙肯定没见过他家娘子这副德行吧?也只有他卫闻,才有这权利。

光溜溜的****后,好一阵温存,卫闻正待冲锋陷阵,钱安娘却突然一声大哭起来,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他手忙脚乱,慌忙从她身上下来,硬生生克制住了冲动。

钱安娘透过指缝看他,呜咽道:“你要好好爱我喔,我也要好好爱你,不可以再分开……”

“好。但是你怎……”

“你要任我欺负,不可以看其他女人一眼,也不准纳妾,还要跟我生很多很多儿女……”

“好。不过你怎……”

“我好爱你,我们来ml吧!”

“我也……什么是峨嵋峨儿?你……你没哭……你这妖精!”

卫闻闭眼,身躯颤栗,手悄悄的摸住了她的头,享受她难得一次的意外服务。

钱安娘是真的流了泪,但她不让他知道。她好幸福,自私如她也可以得到一份美好的爱情,她感谢上天……

爱意弥漫,幸福蔓延到了屋外,飘向那未知的远方……

.

番外:干爹最亲 番外:干爹最亲

乐历十一年,大宁皇帝野外狩猎。为兽所伤,重伤不治,一月后驾崩。大宁正式向乐朝称臣,乐朝皇帝迁都京城,一时间京城内欢欣鼓舞,普天同庆。

“来了没?”稚嫩的声音响起,一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孩儿跪在地上,拉了拉前边女人的裙摆。

“去,别出声!要杀头的!”女人低着头,低声斥责。

男孩儿不以为然:“才不会,我一直盼着这一……”

正说到这里,敲锣打鼓的声音响了起来,将两人的声音盖住了。两人稍稍抬头朝前看去,见浩浩荡荡的仪仗队走在前头,接着便是气势凌人的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里三层外三层的隔开了中间道路与街道上所有跪着的百姓,留出了一条大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龙辇缓缓驶过城门,前边太监高声喊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跪着的宁朝官员及百姓全都跟着喊了起来。

“好威风……”先前说话的男孩儿赞叹了一声,然后又碰碰前边的女人:“娘,为什么爹今天不……”

“闭嘴!”女人实在忍不住了,刚好看见龙辇经过她面前,不由得再度将头低了下去。

男孩儿却大胆的将头抬了起来,见到一个威风凛凛但美的好让人喜欢的男人,坐在龙辇上微微倾身,而且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他露齿一笑,眼睛里在询问着——你为什么看我?

黄袍男子笑了笑,朝男孩儿伸出手。

敲锣打鼓的声音在一旁大将军的示意下停了下来,成千上万的人在这安静的氛围下,听见他们未来的主宰者——乐朝皇帝,开口了。

“来,站起来,到朕这儿来。”季墨看着那个神色与记忆中女子有些熟悉的孩子,微微笑了。他也看见了那孩子身前的女人,方才他还在想着:她变成熟了好多,跟他记忆中的女子有些不一样了。

所有目光聚焦在男孩儿身上,有人认出这是钱府大少爷,钱峦。一时之间,关于钱峦身世的传言又在好事者心里琢磨了起来。

不要去啊……傻蛋,你会把你爹气死的……某个女人在心里狂呼呐喊着……

“谢谢干爹。”钱峦一脸笑容,在他娘的石化表情中,快步走近季墨。将手放进了季墨的大手中,然后叫出了他一直都想叫的称呼。

是的,就是干爹。从小到大钱峦都知道自己有一个干爹,每隔两三年便会给他带很多宁朝没有的好玩的东西,还会偷偷让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带他出去玩。虽然事后都会把爹气个半死,但是他喜欢这位干爹,也听说了这位干爹的事迹,更是崇拜的无以复加。

在钱峦心中,没人比他干爹更厉害、更威猛、更亲切了。当然,现在见到了本尊,钱峦心中又加上一条——更美貌。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被赞誉成‘美’,而且这种美还丝毫不损男人威严,只是让人觉得这个男人神圣不可侵犯,也不可与之为敌。

“走吧。”季墨将钱峦牵到身边一同坐下了,唇角逸出淡淡的笑意,视线在钱安娘身上停顿了片刻,旋即转开。

“起驾——”

一直到队伍过去,钱安娘额上的汗珠才滴下来。吓死她了,幸好季墨没跟她说话,不然她肯定直接晕过去给他看。撑着酸麻的腿站了起来。她看着队伍远去的方向开始愁眉苦脸。她怎么跟卫闻说,儿子被人‘掳’走了?

不管了,反正卫闻从峦儿小的时候就一直跟这个‘干爹’吃醋,现在连天下都成了这个‘干爹’的,只怕卫闻有的醋吃了!她心里一想,便匆匆回家去了。

果不其然……

“什么?你竟然眼睁睁看着峦儿跟他走???”卫闻暴跳如雷,钱府下人顿时纷纷作鸟兽散,心里均想着冷静沉稳的姑爷又开始抓狂了,肯定是为了大少爷。

钱安娘委屈的瞅着他,以快要哭了的声音控诉道:“那我能怎么办?那么多百姓瞧着,我总不能违抗圣旨吧?再说,是峦儿自己先去招惹他的……”聪明的把罪名推给峦儿,虽然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一来,卫闻就不会认为是她‘招蜂引蝶’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她都快三十岁的女人,她还去招谁啊?怕是也只有卫闻才这么紧张她了,京城好多男人都不明白,她有一回还听见了。那人说——卫老兄啊,你说你才高八斗身份尊贵的,怎么就看上貌不惊人才不出众的钱家大小姐了呢?

她呸!爱情这玩意儿是这么说的吗?不过那些粗人也不懂,哼。

“……”卫闻无言,但心里这气是怎么也消不了。那可恶的男人,十年来不断的向峦儿示好,峦儿又偏生喜欢那男人,害他有好几回夜晚做梦都梦见峦儿的确是季墨的亲生儿子。要不是他非常、十分以及绝对肯定安娘离开他之时就已有身孕,恐怕他还真的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是这臭小子的亲爹!

有儿子这么不喜欢自己亲爹,反而喜欢他亲爹的情敌的吗?胳膊肘外拐了这是!

“好啦,姑爷别气了,其实这赢家应该是姑爷才对。姑爷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如今时不时会回钱府与钱安娘做伴的范柔,这会儿却是当了一回聪明人。她笑道:“姑爷仔细想想,皇上他最想要的应该不是大少爷对不对?但是皇上为什么对大少爷这么好呢?追根究底,那还不都是因为姑爷得到了我们大小姐,皇上他只好借峦儿维持一下心理平衡咯?”

钱安娘捂嘴直笑,正因为这样,她对季墨的防范心才终于放下了。她很感激他,不管他身份如何变,却还始终记住了当初他们的情分。她将他当知己,他也早已放下对她的感情,只是这峦儿的事情,让她觉得季墨也仍然有些孩子气。就仿佛……故意拿此事来与卫闻斗气似的。偏生峦儿还真的喜欢这干爹,对季墨崇拜的无以复加,谁说季墨一句坏话也不行。

卫闻的火气一下子平复下来,瞥眼看着自己的娘子便又觉得心里甜蜜起来。他一把揽过钱安娘,低声问道:“是吧?我也让他每天气的牙痒痒,是吧?”

钱安娘正经起来,捶了他一下,佯怒道:“你可不能这么说人家,没良心!他对我们一家都有恩,你不能不记着。”不过她也知道卫闻是感恩的,只是男人嘛,自己的女人曾经被别人觊觎过。还差点要不回来了,自然是没办法大度的。

“我没说不感恩啊,不过他要我卫闻的命都行,要我娘子就不行。”卫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心想幸好这十年时间已经足够他放下心来了。安娘没有负他,季墨也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在这峦儿的问题上……

钱安娘又捶他一下,继续斥道:“你这小气鬼,别人可是正眼都没瞧我一下,不过是峦儿太大胆,自己凑上去罢了。你说你以前吃醋倒也罢了。如今皇上都儿女成群,你拿什么跟他比啊?”

“谁说我不能比?”卫闻立刻反驳:“我就娶了一个,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而他娶了一个后宫,不也就才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吗?这比起来,他可离我差远了!”

不过卫闻心里则想道:罢了罢了,他总得给季墨一个面子不是?人家好歹是皇上,又对他们一家有恩,所以……好吧,他往后克制自己的醋意就是了。既然峦儿喜欢季墨,那就让峦儿去认这个干爹吧,总之他这个亲爹的地位也是无可撼动的。

钱安娘哭笑不得:“这也能比?人家娶是娶了,说不定没真的碰几个,历史上皇帝可不是每个女人都碰的。”不过她听说季墨很是宠那德贵妃,想必是个将来有可能被立为皇后的人儿。

“对,一个德贵妃就给他生了四个儿子,其他女人倒是没怎么碰的。”卫闻说到这个,又不满起来:“我就不信你没听说过,那德贵妃……”

“好了,这些皇室秘闻就不要拿出来说了,会惹祸上身的。”钱安娘这次是真不高兴了,因为卫闻提到了德贵妃。

卫闻望着她,也不生气,只是揽着她轻声笑。

传言说,德贵妃很像一个女子,所以尽管德贵妃出身微寒,但皇上在民间微服时,第一眼见到她便下旨册封她为贵妃了。伺候德贵妃的人,全都是皇上的亲信,这也使得德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一直无可动摇,待遇比皇后还好。

至于德贵妃到底像谁……至今无人敢说。

或许,这也是为何皇上尽管宠爱德贵妃,但却从未起过念头,将德贵妃册封为皇后的真正原因。德贵妃久居皇宫,据说没有皇上的旨意,她不得见任何人,任何人也不得见她。甚至于。宫里画师也从未得到过皇命,为这位受尽荣宠的贵妃娘娘画像……

皇宫里。

“干爹,刚刚那个是我娘啊,干爹为什么不让我跟她说话,反而把她赶走了?”钱峦很郁闷,虽然他也喜欢干爹,但是他更喜欢娘。他希望干爹和娘好好相处,不要吵架。

季墨收敛了笑容,摸摸钱峦的头,说道:“她不是你母亲,你出皇宫之后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为什么?”钱峦仰起头,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这位尊贵俊美的干爹。

“因为……”季墨又淡淡的笑了,搂了搂钱峦,以威胁的语气说道:“因为你要是说出去了,干爹就再也不能做你干爹了……”

“我不会说的,干爹放心吧。”钱峦立刻忘掉了刚才这段小插曲,信誓旦旦的保证了。

季墨搂着他看奏章,在那似曾相识的气息下,心思飘出了很远很远……

在多年以后,钱峦回忆起那个下午,才知道了他的干爹,当时为什么会有那样失落的淡笑。

.

番外:将军的泪 番外:将军的泪

京城愈来愈繁华了。不过乐朝曾经的国都也并不逊色。西域因人口拥挤,已逐渐往西扩张,想必再过几十年,要从京城到西域去,真要好几月了。

又是几年后的一个元宵夜,卫闻已足足当爹的模样,留起了胡子。虽然钱安娘几次要给他刮掉,但卫闻下定了决心要留,钱安娘也没办法。看久了,她也觉得这样是成稳一些,只是她突然怀念起年轻。

“安娘,你说路胜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我了?”卫闻叹了一声,看着路边的烟火,与钱安娘站在河边,细细的帮她搓着有些冰冷的手。

钱安娘转头看向卫闻,莞尔一笑:“哪有,他早就没怪你了,毕竟当时你是为了救我。记得当年我离开西域时,路胜还告诉我说——如果当初你选择他没有选择我,他才真的会恨你一辈子。”

说起来,她也真的很怀念那个天真大男孩儿。只是她也怅然的清楚:怎样也回不到从前。大男孩儿长大了。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路胜是否也留起了胡子。听说还是只有望儿一个孩子,也不知这十五年来到底是如何过的。

“那年迁都,我们不是还远远的见了路胜一面么?但他很快就转身走了,似乎是没看见我们。”卫闻想起那个年头,只有钱香亚来了一趟钱府。至于路胜,钱香亚说是忙碌,但怎么听着也像是借口,也许路胜是根本不想来。

钱安娘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道:“别多想了,他自有他的生活,我们也不该强加于人。”其实她心里也一直放不下,现在不过是安慰卫闻罢了。

她不想猜的是,路胜是因为她才不愿回来。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这辈子欠下的债可真是没法还了。有时候许多次回忆,她倒宁愿承受一些季墨和路胜两人所给的苦,这样至少让她不会觉得自己完全是欠了人,一点也抵消不了。

路胜是没有季墨那般恶劣的,她心里很清楚,他是真心的想对她好,或者说是不由自主的对她好。而季墨每次见了她都笑的高深莫测,愈见她歉疚便愈是高兴,有一回还偷偷问她是否在午夜梦回之际为他流泪。这些话她自然不敢告诉卫闻的,不然这家伙又要暴跳如雷了。

所以季墨是诚心要对她好到她无法承受,让她一辈子记得他的好。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怨,其实季墨也是替他自己找借口而已。但是路胜这男人……

她不由得摇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回京城,就在那西域呆着,一点也不热闹吧?季墨都带着大部队回京城了,就剩路胜一个人在那儿守着,尽管还有钱香亚和望儿,但毕竟还是没有在京城热闹的。

“也是,谁也不知他心里头怎么想,但我就怕他还不肯原谅我。不过如果路胜肯回来,我给他下跪都成。”卫闻叹了口气,牵着她往回走:“我们回府吧,你的手越来越冷了。”

“嗯。”钱安娘没再说话,只是在想:若下跪就能让路胜回来,又何止卫闻一个人愿意?

回到钱府,卫闻和钱安娘同时都愣住了。站在他们面前的……

“卫闻,安娘,好久不见。”路胜大步向前,一把就抱住了两人,但很快又放开了。

卫闻和钱安娘又呆愣了一会儿,同时想到一个字:跪。

“呸,你们俩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死。不用把我当死人一样跪!”路胜开玩笑,一手一个就给扶住了,当然不会让他们跪下去。只是他们这举动也把他给骇着了,他几乎都以为自己是死在外头多年,然后将这两人给吓住了。

“路胜,你这小子……”卫闻大力的抱住路胜,在路胜背上连连拍着,眼眶都湿了。

路胜也不甘示弱的还了几掌回去:“你别趁机挟私报复,我也一边喊着‘我好想你’,一边揍死你。”

卫闻咳嗽了两声,放开路胜后脸就涨红了——不是被打的,是被路胜这话给逗乐的。

钱安娘也有些激动,只是一直说不出话来。她听见他叫她‘安娘’,不再是‘安娘小姐’,这说明……他当她是一家人了?他肯放下了?他终于接受她‘四姐夫’这个身份了?

“卫闻,安娘,我们进去边喝酒边说话怎样?屋里一大家可都等着你们俩,也不知你们去哪儿谈情说爱去了,老夫老妻也不害臊。”路胜说着,见他们点头,便转身朝里头走去。

果然屋里一大家都等着他们了,钱红佩也派出很多下人出去找卫闻和钱安娘,只是均无果,谁也不知他们在哪儿。

“爹、娘,四姨给我们带了好多礼物。”除了钱峦没在,另外两个小家伙早就开始活蹦乱跳了。

“那你们谢谢四姨了没有?”钱安娘看向钱香亚,见钱香亚如今也是****打扮,神情也比从前内敛许多,像是个贤惠持家的主母了。心里便有些欣慰。

“谢过了——”两个小家伙拖着长长的音节嚷道。

此刻,三人已经坐了下来,阔别多年的好友,不,是家人,又聚在了一起。各人心里高兴,都纷纷举杯庆祝,一时间热闹不已。

钱安娘已经许久不沾酒了,但今日卫闻未阻止她,她自己也想喝,便喝了满满的一杯。放下酒杯的时候,她似乎看见钱香亚望着路胜的表情有那么一点……悲伤?她眨了眨眼,又恍惚觉得是自己错看了。

一直到席散,路胜和钱香亚要告辞,钱安娘才真的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因为她又从钱香亚脸上看到了那种悲伤。

“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们今晚说什么也得留在钱府歇息,再说已经这么晚了,又这么冷。”钱安娘站了起来,拉住了望儿,摸着他的头,笑问道:“望儿要不要留在安姨这里玩呢?”

谁知望儿摇摇头道:“不行,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就回来一晚?

钱安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抬头看着路胜,问道:“怎么回事?”

“我……”路胜顿了一下,笑道:“我是专程回来看看你们,那边事情还等着我呢。”

钱安娘又看了他一会儿,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拉过了钱香亚,说道:“要走你们走,明早我把四姐送去你那儿,绝对不耽误你赶路。”

“这……”路胜有些犹豫,看着钱香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怕四姐跟我说什么?还是你们真有事瞒着我?”钱安娘瞥了他一眼,又笑了:“还是夫妻情深,连一晚都不愿分开?”

“没有。”路胜倒是答的快,看了看钱香亚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好,明早我在钱府等。香亚,你要早些起床。”

“我知道,你放心吧。”钱香亚点点头,心里却是早已作出了决定。

路胜带着望儿离开了钱府,钱安娘则让卫闻招呼钱红佩等人,她和钱香亚便回了房。她关上房门,转身看着钱香亚许久没有出声。

“安娘,我知道现在只有你才能救他,你不救他,他就完了。”钱香亚说完,突然掩面哭泣起来,打了钱安娘一个措手不及。

“到底怎么回事?你先别哭,慢慢说。”钱安娘等的就是钱香亚自己说,她知道如果真有什么事情,钱香亚是不会看着路胜出事而一定会找她帮忙的。她走过去,将钱香亚的双手拿下,等待答案。

钱香亚抽噎了几声,才忍住哽咽对她说道:“这些年来,皇上不止一次下过密旨召路胜回朝,但他就是不肯回。现在朝中有人弹劾他,说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皇上前几日又下了密旨,他却还是对皇上说……说他只愿呆在西域。”

“你们这些年好吗?”钱安娘听了,倒是没多大担心。如果是跟季墨有关,几乎不必她去说,让峦儿去撒娇就行了。她关心的,是路胜和钱香亚的感情生活,如果问题出在她身上,她就难辞其咎了。

钱香亚凄然一笑:“还谈得上好不好吗?还不就是那样过,你看我们连一个孩子也没有……”大婚之后他对她确实好,府里的事情甚至于钱财也全都交给她管,他从不过问。但是这种好……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他的责任一样。他没将她当成他的妻子。她曾经怨过,也恨过,可后来慢慢理解了他的痴情,她剩下的就只有心疼,再也怨恨不起来了。何况,他对她真的纵容真的好……

“我去找他!”钱安娘转身,不顾钱香亚的阻拦便匆匆往路胜所住的行馆去了。

钱安娘从后门出去,谁也不知道她出了钱府,唯一知情的钱香亚却不肯吱声。这致使卫闻在之后吓得满城乱找,就怕她出什么事,当然这是后话。总之这小两口一路携手走到了今天,就算闹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风雨过后便又是甜甜蜜蜜。

却说当晚,钱安娘找到路胜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还有另一个人在。

看见她气喘吁吁、发丝凌乱的样子,两个男人都笑了。

“笑什么笑?我找你算账!”钱安娘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却在离路胜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化身为小绵羊:“路胜,你干嘛那么对我四姐?还有,都过去十几年了,你看我都老了,你该不会还那什么什么吧……”

季墨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好整以暇地道:“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你以为我会容他这么久?”不过,路胜却是比他更放不下,到底是个死心眼的人。但是他又羡慕路胜,毕竟路胜守住了自己的身心。若还有任何一丝机会,他便配不上安娘,只有路胜才够资格说爱她。

“季大哥说,当初他只要了你一个吻,就决定放你走了。”路胜笑笑,看了季墨一眼后,对钱安娘说道。今晚不是皇上找他,只是一个与他同样失意的男人找他,两个男人在这里喝了点酒,然后说了些往事。

“你要死啊?这种事情跟别人说……”钱安娘有点脸红,在这个世界倒真是除了卫闻之外,只有季墨吻过她。当然,她的三个亲亲小宝贝不算。

季墨抬手,做了个‘咔嚓’的姿势,满意的看着她缩回脖子不敢放肆了。他便继续摇晃着酒杯,对面前站立的两人视若无睹。

“我跟季大哥打赌,若你能抱我一下,他就放过我,我也留在京城。”路胜笑意盎然的看着她,确实有些发现她不是当年的模样了,但是她的个性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温柔中透着野性。

“抱?”钱安娘扑了过去:“抱就抱,什么大不了!”她是跟卫闻说过不让别的男人抱她亲她了,但她没说她不可以主动抱别人啊。路胜跟季墨不一样,她即使抱了他,他也不会对她怎样。要是她主动抱了季墨,那可就是抱上了一个麻烦了,所以季墨这个赌注定要输。

季墨一下子变脸了,他还耿耿于怀的记得,当初她快离开时,他想抱她一下,她却说——“我……我答应他不再让人抱我亲我……”

路胜果然一动没动,但是抱着他的钱安娘却哭了起来。

“对不起……”钱安娘放开路胜,转眼见季墨绿着一张脸,不由得挂着眼泪说道:“路胜是好孩子,不会欺负我,你就不一定了。”

季墨蹙眉,但想了半晌又觉得她说的对。也许她当初只要稍稍主动一点,他就放不开她了。所以他脸色又缓和下来,但鼻子里还是哼了一声。

“其实我本来就打算留下来了。”路胜看着她哭红的眼睛,不厚道的笑了:“以前总不敢见你,怕心里头难受。谁知这次见到你,看到你和卫闻如此幸福,三个儿女承欢膝下,我心里头竟一点不难受,反而很欣慰。我想,也许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没有你,而是另一个女人了。”

将军府的那段美好日子,已经离他远去了,望儿也不再总吵着要安姨。现在日夜在他府里的,是钱香亚,一个安静等待着他的女人。

他坐了下来,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季墨听:“有时候男人跟女人过一辈子,无关爱情。”

路胜低下头来,眼一闭,一滴泪滑入酒杯之中。

他喝了下去,再睁开眼,眼神清澈无比。

“有人半夜偷溜,只怕钱府醋桶又快要被打翻了。”季墨皱眉,觉得这男人相聚的夜里,多了个让他们都感觉不舒坦的女人,实在不爽。

“啊,那我走了,你们记得你们答应的事,反悔的话就是小狗!”钱安娘一想到卫闻,脸色立刻就变了。完蛋了,不知道现在出去会不会立刻被抓住。

她嚷完,赶紧就转身往钱府跑回去了。

寂寥的屋里,烛光晃动。

“喝酒?”季墨端起酒杯,冲路胜扬了扬。

路胜笑答:“喝酒,不醉不归。”

醉了这一次,就再也不醉了。

总要学着放手,尽管心里疼痛。不是每份爱情,都能开花结果。有时候,纯粹只是单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