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缥缈城》 第一章 家族灭亡(一) 大群乌鸦从安归伽头顶飞过,狂风能将人马吹翻,眼前的赤牙敌军已经只剩百余人,数千人军队在拼力厮杀,将敌军包围在其中。到处堆满了尸体,呐喊声、马撕声、刀剑金属碰撞和滑行的响动声覆盖在昏暗的上空。 赤牙大单于大单于维洛果被捆在中央,“为我杀出一条血路。”他骑在马背上扬起大刀朝他的将士们大喊,他的大都尉北凉从厮杀现场抽离,转向后侧。接着所有敌军跟着他涌来,北凉用手里的长剑为维洛果杀开了一条路,在逃离的那刻,维洛果将手伸向北凉,将他拉上了马匹,冲出了包围圈。 这样的身手,让安归伽目瞪口呆,在罗布城训练这样一个最精锐的身手需要花上两三年的时间,就北凉不过看样子才二五出头,应该是很早就加入了军队,从禁卫军到护卫统领,才坐上了大都尉的位置。 安归伽、霍尔奇和牛特尔,还有为数不多的二十余人骑着马匹奋力追赶维洛果。他们跑出了厮杀的战场,追赶至一片茂密的树林,一路四处都是堆满的尸体。安归伽突然拉紧马绳,接着,霍尔奇和牛特尔也停下马匹,马蹄声在昏暗的暮色里戛然而止。 “别追了。”眼看周围的树林逐渐暗淡,安归伽建议,“别中了维洛果的阴谋诡计,前方会有埋伏。” “我们不能放走他。”牛特尔怒气的嘴皱成一团,“我也要将他的头颅做成酒杯,将他的尸体挂在我蓝氏城的楼城上,以解杀父之仇。” “时间还很长。”霍尔奇扫视一眼天际劝慰,“若真有埋伏,你连复仇的机会都没了。” 安归伽看到牛特尔抿紧嘴唇,以及他厚重的斗篷下强烈遏制的怒火,知道牛特尔复仇心切。很多年前,强大的赤牙人扫荡西洲草原上大大小小所有部落,他们生性残忍,放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牛特尔六岁那年,氏月部落一族惨遭赤牙军队追杀,他的父亲被赤牙人维洛果的父亲头曼砍下首级,将头骨盖做成喝酒杯子,身子挂在赤牙王庭楼城门口示众。牛特尔被叔叔带着从赤牙逃离,晕倒在罗布城境地被安归伽父亲救回,两人从此便成了生死之交。长大后,牛特尔和叔叔带着族人回到了伊塞克湖附近定居,并建立了自己的氏月部落蓝氏城。 在随后的两年里,维洛果率领赤牙军队屡次踏过伊塞克湖草原上的河流,侵扰伊塞克湖东面的氏月部落。安归伽从远在千里的罗布城带着近两千军队,前往伊塞克湖帮助牛特尔抵制赤牙军队,被赤牙军队围困在伊塞克湖长达半月之久。 然而,那天夜里,大雪纷飞,冷风吹起,他们将面临一场生死之战的时候,坞苏部落凤尾城城主霍尔奇率领近三万军队出现在伊塞克湖,杀掉了无数赤牙军,维洛果带着众人逃跑,安归伽与牛特尔才得以幸存。 战争结束后,安归伽、牛特尔和霍尔奇割腕滴血喝下盟约,结为兄弟,立誓联合清扫外界侵扰。多年过去,罗布城天下早已太平,而氏月部落和坞苏部落依然不断受赤牙侵扰,就连土匪、草寇和野人都纷纷来袭,而三个家族的盟约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体现得淋淋尽致。他们几乎杀退了所有的土匪、草寇和野人,甚至将维洛果的两万大赤牙军捆在伊塞克湖地带三月之久,让他们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剩余的军队被捆在伊塞克湖地带,将他们全部包围。 维洛果逃离,让牛特尔不禁愤怒,更多的是憎恨,安归伽明显感觉到他眼神中潜伏着不服,眼神里充满红血丝,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一声马撕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安归伽回头,是凤尾城城主霍尔奇贴身护卫布衣翎羽,三十五刚出头的他,额头和眼角也有深略不浅的皱纹,战场上的拼杀已经将他的面容历练得如此苍老。 “昆莫。”布衣翎羽将马儿停在了安归伽面前,“赤牙军全被截获,我们胜利了。” “很好,我们该回去了。”霍尔奇一股满意的微笑声从喉咙间发出,“今晚,我要在凤尾城要大摆宴席,庆祝此次胜利的同时,我还要立我儿阿斯玛为坞苏部落王子,借助这次机会,我们三个老友可得大醉一场,让我好好感谢我的两个老弟赶走维洛果那老贼。” “我们是在神树面前结拜过的兄弟,要不是在十五年前你救了我和牛特尔,恐怕我俩早已死在了伊塞克湖。”安归伽带着一丝轻浅的微笑,“不过,醉一场是必须的,这场战争持续了三月之久,早已连酒是什么味儿都忘了。” “别忘了你女人身上是什么味儿就好。”霍尔奇给安归伽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 安归伽冷笑一声,牛特尔却怒视着霍尔奇,就连耳根子都发红了,“赤牙俘虏必须交给我处理,我要将他们的尸体全部钉在我蓝氏城门上。” “你若想要这些俘虏,让他们效忠便好。”霍尔奇告诫,“这种残忍的方式出自异族赤牙人,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善待所有俘虏。” “从维洛果那老贼的父亲杀了我父亲,将我父亲的头颅做成酒杯,将尸体挂在赤牙城楼上的那刻,他就会以什么样的代价奉还,可你们尽然放了他?”牛特尔因怒而将嘴巴皱成一团,他极不情愿的掉了马头,“跟着你们,我的复仇计划总在遥遥无期。”他双脚夹了一下马鞍,身影消失在森林。 霍尔奇无奈的耸耸肩膀,显出令人费解的眼神,他用漫不经心的方式审视一眼暮色,“长达三个月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我们三兄弟应该先去拜拜神树。”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安归伽哼了一声,表示赞同,然后双眼扫视消失的牛特尔,骑着马儿朝茂密的树林走去,“听说你储存了很多马奶葡萄酒?”他的余音在暮色的松塔林里回荡。 “什么都瞒不过你这酒鬼。”霍尔奇露出爽朗的微笑。 “看来今晚要派上用场了,不醉不归的话你窖里储存了六年的马奶葡萄酒恐怕要喝光了。”安归伽轻声说。 “喝光了命人再酿就是,说好了,咋们今晚不醉不归。”霍尔奇看着周围松塔林逐渐暗淡,让马儿加快了速度。 他们路过伊塞克湖,远处的原野别有一番景象,薰衣草开满山野和草原,香味及其郁浓。原始的古木松塔树散发出潮湿的松树气味,树皮像苍劲绉裂干枯的河床。远处,苍翠的松塔绿色覆盖整座整座的山,在头顶就像织了一层浓密的绿布。 在进入营地的两公里之外,绕过一道弯曲的小道,他们便赶上了牛特尔,沿着一条曲折小路,阳光洒在松塔树林里,则是另一番气象。远处的山顶积雪皑皑,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绿色成荫,上百顶蒙古包一座接一座定居在草原大上,皆已成为集市、摊位、凉亭、木屋旅店、酒馆交织的繁华小镇。 神树附近地松塔树多得无法预计,每颗树上都是岁月刻下不同的智囊,松塔叶在微风中颤抖,无论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像无数个绿巨人,守护着这方土地。这颗高到可以窜上天的神树碧绿中透着苍翠,树腰粗得六个人围成一团都无法拥抱。表皮是岁月形成古怪的智囊,树干中间好似一张雪狼的脸,霍尔奇称它为“神父之树。”因为这张脸,霍尔奇将凤冠纹章换成了大漠雪狼纹章。因此,他命凤尾城草原上的每个牧民都不许伤害西洲草原上的所有的狼群,他视它们为心中的神。他们双膝跪在神树面前,双手合并,磕头面向神树,为各自立下的誓言祷告。 “凤尾城城主霍尔奇,以坞苏帕尔名义起誓。” “罗布城主安归伽,以伊尔克家族名义起誓。” “蓝氏城城主牛特尔,以氏月家族名义起誓。” “愿天上的神灵、草原上的狼群庇佑,从结为兄弟的那刻,准予我们有相同的食物,同样的信奉,怀揣同样的渴望,共同抗敌,成为西洲草原上最强劲的部落。” 祷告结束后,他们又一次割破手腕,将鲜红的血滴在神树上,血融在了一起。他们陆续起身,霍尔奇抬头看着神树好似雪狼的脸,“草原上的牧民传唱,我们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否则血是无法相容,我得感谢这颗神树,让我拥有你们两个如此称心的挚友。” “我们结为兄弟,就是立誓清扫各族外界侵扰。”安归伽答道,假如我遇到危险,我相信大哥你也一定会助我一臂之力,不是吗?” “那是当然。”霍尔奇点头,“我会将我的兵符给你,我凤尾城所有军队任你调遣。” “仗已经打完了,我们别在讨论这些令人头疼的话题了,牛特尔侧头不耐烦的插话,在他们三人中间,就属他脾气暴躁,也属他头脑简单,“喝足吃跑了才有力气讨论战事。” 霍尔奇点头附和,“走,我们回城。”说完,三人陆续骑上战马,朝松茂密的塔树林奔去。 第一章 家族灭亡(二) 大部队到达凤尾城大院时,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一座硕大无比的堡楼呈现在面前,城楼面积很大,虽是用泥土和木架构成,但看起来还是很气派。东面用松木筑起的阁楼一间间次序排列,南面设满了粮库、军营、牢房、兵剑置放的地方。 眼前则是三尊高大十多尺高的石像立在那里,左边牛头石像是氏月纹章,中间大漠狼就是凤尾城纹章,右边则是罗布城雄鹰的纹章。霍尔奇命人打造这三尊石像,他视他们为老友,三人并肩作战,惴惴不安地凝望天帷。 霍尔奇停留在石像面前凝望很久,“看来在三年前结拜兄弟的时候打造这三座石像一点也没错,我们三个部落的纹章潜移默化会影响下一代,说不准下一任领主也会成为结拜兄弟。” “我们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子女。”安归伽露出了笑意,“我们就以和亲的方式亲上加亲,岂不比起结拜兄弟更要亲?” “哈哈!”霍尔奇大笑,“说得好,犹然若生一个小姐,就将她许配给我儿阿斯玛。” 安归伽挑眉,点头道,“那我要尽快让犹然知道,尽量给我生个小姐!” 刚刚说完,素月还有奶娘怀里抱着的阿斯玛从门里走出,孩子醒着,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素月躬身向霍尔奇行礼,“参见昆莫。” “右夫人请起。”霍尔奇走进素月,素月上前紧紧相拥,她的心似乎在收紧,眼眶已经泛红,满腹酸楚的说,“安全回来就好,安全回来就好。”霍尔奇拍拍素月的后背,拉开了肩旁之间的距离,手指温柔地滑过她的皮肤,拭去脸上的泪痕,“昆莫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子,你都走了三个月了,我们的阿斯玛都会爬了。”她从奶娘手里接过阿斯玛,递给了霍尔奇。 霍尔奇抱起孩子,看孩子的眼神犹如一池清泉,“我走的时候他才两月之久,转眼都已经这么大了。” “眼大,眉粗,脸盘方,像你老哥。”牛特尔若有所思的看了霍尔奇一眼,夸赞之中脸色显得狰狞。 “他可是我坞苏部落未来的王。”霍尔奇接上了话,“本王愿草原上的神灵、神父之树来保佑我儿将来一定能成为凤尾城之王。” 安归伽本想凑上去将婴儿看个清楚,但他看到维森朝他走来,“维森,犹然呢?”他开口向森问道。 “君王,左夫人还不知道你回来,她在高塔处呢,您去找她吧。”维森是安归伽的贴身侍卫,罗布城武功高强,陪伴安归伽已有十年,这个忠心耿耿贴身护卫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满目皱纹,看起来比同龄要苍老许多。 “为何不陪着她?”安归伽呵斥,“她有孕在身,早已过了预产期,留你陪着她就是为了照顾好她。” “左夫人执意要独自前去,恕手下无能。”维森躬身低下额头。 “算了,我自己去找她。”安归伽转身走开,朝着高塔的台阶走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暗了下来,待他走到高塔处,浑身感觉早已疲惫,是的,长达三月之久的战争,瓦解了他身上所有的精力,感觉只剩空壳和皮囊。他的浑身都是血迹,胳膊处还有砍伤的痕迹,但已不碍事,为了以防犹然担心,他早已换上了黑色的衣服。 安归伽绕过高塔弯曲的台阶时,却看到一条煞星在伊塞克湖上空划过一道伤口,云层里透出一股火焰的光,将凤尾城的上空照成通红一片。他从不相信预兆,但煞星扫过天际的那刻,他的心突然被收紧好几下。活到中年,还真没见过这般殷红的彗星,也没有见过如同鲜血和黑幕一般的惊人颜色。 “战争已经结束,煞星究竟预示着什么?”安归伽简直泫然欲泣,“莫非是犹然?” “君王。”犹然的声音传来,安归伽的腰部被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抱住,“早就看到你们的部队归来,你是专程来这儿找我吗?” 安归伽的心里一阵酥麻,感觉浑身的疲惫全无,他摸到了犹然的手,“这么高的台阶,会动了胎气,听说上次你摔伤了,大概还没好吧?” “女人怀孕期间多走动有助于生产。”犹然松开了双手,双脚孱弱不稳的退了退,的确,她肚子怀有两个胎儿,已经超过了临产期,就在前段时间摔了一脚,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安归伽书信犹然让她好生修养,待生下孩子再到处走动,犹然从不将安归伽的话放在心上,“对了,罗布城来信,右夫人为您添了一个俊朗的王子。” “是个好消息。” “右夫人在信函里说让君王您给孩子起个名字,想想看,什么名字更为贴切王室家族的长子身份?” “嗯……。”安归伽眉头紧皱,思索半久,“叫安慕容如何?” “安慕容?”犹然天真无暇的黑色眼睛朝他直乏,“颇有一股王者风范,是个好名字。”她挽住了他的手,走下台阶,“君王可想好我肚子里孩儿的名字?” 安归伽认真审视着犹然隆起的肚子,“是儿是女都不知道呢,但愿你能为本王生一个王子,一个小姐,本王就许你为小姐起名。” “若两个都是小姐呢?”犹然嘴角扯出一道笑意,红霞印在她脸上,将她美丽的身段和脸庞照耀得恰如其分。 “若两个都是小姐,名字都由你来定。”安归伽忙跟进,“不过我得让牛特尔生个儿子,一个嫁给凤尾城王,一个嫁给氏月部落未来的大单于,我们罗布城地位才能更加根深蒂固。” “不。”犹然固执的扭起嘴唇,“我要将两个女儿都留在我身边。” 安归伽皱皱眉头,“宴席开始了,我们去宴席厅。”他牵手小心让犹然迈过台阶,走进院子,进入了宴席厅。 厅内早已热气腾腾,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桌子,桌子上放满了刚刚烤出炉的羊肉、奶酪、马奶葡萄酒,还有各种水果和茶壶。厅内中央一群舞者在翩翩起舞,乐琴师正在拨弄琴弦,弹奏出动人的音乐和舞者融为一体。 在一个长行桌上,霍尔奇坐在最中间,两边是安归伽和牛特尔,犹然和素月坐在霍尔奇对面。阿斯玛在素月的怀里,安归伽的对面便是维森和布衣翎羽,各位大臣坐在了其它桌子上。 霍尔奇端起一杯马奶子酒,递向众人,现场有些嘈杂,他怔了怔表情开口道,“大家安静,我用这杯酒先敬我的老兄安归伽,感谢你三个月来协助我和牛特尔兄奋勇杀敌,这次战争大获全胜,我们终于将赤牙人赶出了伊塞克湖,异族赤牙虽手上还有十万大军,可我不怕,我有安归伽和牛特尔这样的结拜兄弟,我绝不让我的牧民做赤牙人的奴隶,这杯酒我先干为尽。”说完他昂头喝完了杯中的酒,安归伽和牛特尔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他又端起一杯酒,递向布衣翎羽,“布衣翎羽,我的老弟,我同样要感谢你一直辅佐我左右,在危难关头替我出谋划策,还为我凤尾城修改律法,你的功劳功不可没。” “辅佐昆莫治理好政务,本来就是军臣职责所在。”布衣翎羽说,“昆莫母亲是我的姨娘,咱们之间可不只是军臣关系,还有血脉之情。” 霍尔奇脸色变为感激,同布衣翎羽喝完了酒,“在凤尾城,数你武功最高,资历最老,今后王子就交给你了。” “多谢城主信任,我一定会成为阿斯玛最优秀的师父。”布衣翎羽说。 霍尔奇满意点头,拍了拍布衣翎羽的肩旁,接着他又倒满酒,将主题转上阿斯玛,“借今日之喜,我要立我儿阿斯玛为王子,他就是我坞苏帕尔家族今后的王,从现在开始,我们放开喝酒,放开吃,庆祝天亮为止。” 素月意味深长的审视霍尔奇,热切的连连点头,将阿斯玛依偎在怀里。底下呼吁声、呐喊声、敲桌子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形成了刺耳的噪音。霍尔奇干完了杯中的酒,发现自己的酒量远不及以前,脸上开始发烫。桌子上的人开始大块吃羊肉,不断举杯互相敬酒,每一道菜吃得就像饿死鬼转世一样。他们有的互相吹嘘战场上奋勇杀敌和打猎的故事,有的甚至聊到某个村上的漂亮姑娘和艳遇,让满桌子的人笑得人仰马翻。 宴席进行长达五个多小时,已经到了半夜,犹然和素月早已离开,安归伽和霍尔奇还有十几个人早已爬到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宴席厅内有的人已经离去,有的人还在互相搀扶着喝酒。 第一章:家族灭亡(三) 凌晨三点,宁静的夜里传来了厮杀和呐喊,嘈杂声混成一片,院内到处都是亮起的火把。安归伽翻身醒来时发现牛特尔和霍尔奇都不在身边,他起身摇摇晃晃走出宴席厅,院内已血流成河,推满了尸体。几十人侍卫军队在院内厮杀着,没放过内府一个侍卫,丫鬟和老少,就连飞出去的数只白鸽也被弓箭手射了下来。 安归伽惊恐的望着院内发生的一切,醉意全无,他踉跄跑出宴席厅院内,尸体遍地都是。他看到牛特尔嘴里叼把沾满血迹的刀,将手里的人头仍在地上。 安归伽正要蹲下身子看个清楚,牛特尔说,“大哥,坞苏帕尔家族的辉煌历史结束了。”他将刀上的血迹用衣袖擦干净,嘴里发出满足的吼声,目光涌动出狰狞的火苗,“这凤尾城今后便是我氏月部落的天下。” 安归伽心跳似乎停止了,好一阵连呼吸都不敢出,他直射牛特尔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牛特尔所为,“我们可是结拜过的兄弟,他曾经救过我们,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我们在神树面前立过誓,难道你就不怕神树惩罚你吗?” “我向来从不信神树惩罚之说。”牛特尔回答,“打小叔叔就告诉我氏月部落的牛才是神灵,从建立氏月部落我祭拜了它十五年,每次干大事都会让我如愿以偿,如果大哥你想祭拜他,相信我牛氏的神灵也会让你如愿以偿。” “你这话几个意思?”安归伽脸色凝重的猜疑。 “我意思是让你效忠,此刻以你伊尔克家族的名誉起誓,从此效忠我氏月部落,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够了。”安归伽扬起胳膊,声音里充满了恼怒,“早知道这样,当初和父亲就不该救你。” 牛特尔冷笑一声,“我真得谢谢你和你父亲救了我,从维洛果父亲砍下我父亲首级的那刻,我就暗暗发誓,我会不顾一切复仇,此次这么好的机会都让维洛果那老贼都逃了,我的兵力根本就不够,谈何去复仇?如今,凤尾城军队全部归我,赤牙人至少在三年之内不会再出兵,我可以利用三年的时间招兵买马,扩大我的军队,不愁杀不了维洛果那老贼。” “砍下结拜大哥的首级,你比凶狠残忍的赤牙人更恶毒。”安归伽对牛特尔的恨意几近发狂,连身子都在颤抖,这时,他才想起他的女人,“犹然……。”他的声音几乎沙哑,直奔后宫。后宫院子里尸体遍地都是,维森手持一把长剑厮杀院内身穿带有牛头标志的黑色盔甲兵,肩膀和背部均有砍伤的痕迹,身上、双手和脸上沾满鲜血。安归伽看到素月的尸体躺在婢女身上,已经毫无生还气息。犹然爬在地上,浑身都是血,左手捂着肚子,右手往前爬着移动,用最后一丝微弱的眼神求救,“昆莫……,救救……我们……的孩子。” 一道黑影自火光反射过来,越拉越长,越走越近,安归伽回头,两把长剑立在他的颈部,将他的双胳膊死死按住。他看到牛特尔向他走来,十几个人手持长剑,将他围成了一团。 “住手。”牛特尔朝维森喊道。 维森挥剑让两名官兵从他眼前倒下,收了剑,便停下厮杀。 牛特尔看到地上挣扎的犹然,面向院内咆哮,“是谁?本王特意交代不许伤害左夫人?究竟是谁?” 安归伽眼神绝望而无助,他将视线停留在犹然颤抖的身子上,那一刹那,他差点拔出腰间的剑去反抗。犹然极力摇头,看着安归伽的举止慢慢平静下来,她将眼神移向维森,哀求道,“快救……孩子,孩子不……能死。”她声音已经相当微弱,“快救孩子……。” 维森挪动脚步朝犹然身边走去,却迎来两把剑低在他的肩上。犹然已经毫无指望,她突然看到身边躺着的一名死尸手里握着一把刀子,挣扎着向前爬去,用颤抖的左手握起刀子。 维森实在无法忍受,用尽全力杀开他身边的士兵,冲到犹然身边,双手抓住了优然手里的刀子,“夫人……。” “求求……你,救救……孩子……。”优然乞求着,维森摇着头,不停的摇头,双眼在安归伽和犹然时间绕来绕去。 “维森,救优然,我以昆莫的名义命令你救优然。”安归伽也在乞求着。 “来不……及了。”优然说,“我死了,孩子……也会死。”优然说着,借助维森手臂的力量,在维森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举起刀子,一声惨叫撕裂长空,如同碎裂的玻璃,她腹部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汩汩流下。 安归伽眼神惊恐万分,语言似乎要冻结在喉咙,极力摇头。他竭力挣扎开两位官兵的手臂想冲出去,但却迎来了更多的长剑指在了他的颈部。 维森颤抖着一双手,面向安归伽,那是一种比任何人都要嘿呦深邃的颜色,如玄冰一般冷冷燃烧。犹然开始呼吸急促,呼出的气息在月光下蒸腾如烟雾,她的头部慢慢落在了地上,月光和火把的光亮洒落在她脸上,映照出苍白,直到她渐渐闭上眼睛。 安归伽竭力想用眼神换醒犹然,却徒劳无功,犹然已经紧紧闭上了双眼,他眼圈泛红,看向牛特尔,“请你……,救救我的孩子。” 牛特尔走进安归伽,将一张效忠氏月部落的协议书递在安归伽面前,“签了它,我即刻命医师救你的孩子。” 安归伽顿时感觉有一种恐惧拢上心头,“我不会签的。” “别逼我。”牛特尔说,“你和你的父亲有恩于我,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软禁你一生,而你的孩子也会随着她的母亲而去……。” 安归伽脸颊泛起苍白的凝固,多致命的要挟,脸颊的肌肉失望颤抖,他眼里滑过一丝希望,是因为犹然肚子里的孩子,便说,“西洲草原盛大,寒冬积雪覆盖,早晚有一天你的人头会断送在这里。”安归伽说着,接过牛特尔手里的协议,用嘴咬烂了手指,在协议书上签上了安归伽的名字,并跪在牛特尔面前,将左手捂在胸口低头默念效忠誓词:我安归伽以罗布城家族名誉起誓,从今以后效忠氏月部落。宣誓完,安归伽听着院外厮杀呐喊的声音,对牛特尔说,“放过坞苏帕尔家族活着的人,他们的王已死,让他们效忠便好。” 牛特尔紧皱的眉头终于散开,清清喉咙,吩咐身边的侍卫宣布停止厮杀,又请来医师将犹然的尸体抬回屋内。 侍卫和官兵们开始清扫现场搬运尸体,安归伽在失去犹然的悲伤中沉默了好一阵,倒吸了一口气,“你是如何做到的?你只是一个部落,军队不到上千人,凤尾城至少有三千军队。”他甚至都不想再看牛特尔那张脸。 “凤尾城统领在半个月前就战死了。”牛特尔说,“我假传了大哥的圣旨,命我的人接任统领一职,所以,你不难想象我的计划如此顺利。” “你不配叫他大哥。”安归伽环绕四周尸体和血迹,“我要带走我大哥的尸首,我要将他葬在草原最安静的地方。” 牛特尔用冰冷的眼神望着安归伽,点点头,“准了,反正一个死人也不会跟我争什么了。”说完他吩咐侍卫,“将这些尸体运到山里埋了,还有,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看看是否有坞苏帕尔家族幸存者。” 此时,婢女怀里抱着两个孩子走出来,“恭喜您昆莫,是两个小姐。” “我夫人……?”安归伽用颤抖的声音想问犹然是否还活着,婢女将孩子放入他的怀里,便迈着急促的脚步离开,安归伽眼里滑过不祥的预感。当他冲进屋内的时候,犹然躺在一张草席上奄奄一息,毫无生还气息。她的肚皮被拉开一个长长的口子,医师双手沾满了血迹,还在为犹然缝合伤口,等医师缝合完工离开,安归伽抱起了犹然的尸体,撕裂的哭出了声音。 “君王……。”维森的声音传来,“我知道左夫人是你的挚爱,还请你保重身体。” 安归伽用很长的时间极力控制好哭泣的声音,将犹然的尸体放在草席上,绝望而寒冷的望了维森一眼,“处理好我大哥的尸体,将左夫人的尸体运回罗布城,这是我交代给你的最后一件事,回罗布城你就去边境军团任职,我不需要一个不听我命令的人做我心腹”说完,他走出院内,骑上一批马,出了凤尾城,身影瞬间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第二章:王子逃离(一) 晨曦中的伊塞克湖宛如一片闪亮着的蓝色绸缎,湖水如同碧蓝的天空,蓝得澄澈,五颜六色的花铺满整个湖边上,在微风中摇摆。 沿着湖边上,布衣翎羽怀里抱着阿斯玛已经撕跑了一天一夜。他的脚步早已孱弱不稳,满身大汗浸透衣服,急促的喘气声在空旷的湖边上回荡。 布衣翎羽将阿斯玛放在湖边,用手捧着水大口喝水。大概肚子已经灌满了水,他在手心里捧些水,滴入阿斯玛嘴里,发现阿斯玛毫无气息,他将阿斯玛放在平坦的草地上,用手试阿斯玛额头的温度,发觉额头冰凉。他害怕极了,并不知道阿斯玛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他眼神直射阿斯玛,“我之所以拼了命逃跑,无非就是为了逃离追兵,保住坞苏帕尔家族命根,诸神保佑,王子,你是我坞苏帕尔家族唯一的希望,你千万不能死。”他抱起阿斯玛,看着方圆几百里的湖面,心想,“是的,你不会死,你只是睡着了,我一定要带你逃离这里,去找你外公,只有到达你外公的肃启城,我们才有复仇的机会。”他看着眼前的空旷继续跑,毫无止境的跑,他恨不得三步并作一步跑,尽快远离这里。 布衣翎羽从后宫右夫人的房间找到阿斯玛的那刻,他就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里。想起前天夜里,他躲在厚重的高墙之后小解。在黑暗的高墙之上,无意中听到了牛特尔的声音,“我们可以动手了,乘着他们醉得不省人事之前,取下霍尔奇的首级,记住,除了坞苏帕尔家族的余孽,不要杀太多,我需要他们活着。” “我这就去办大君。” “等等。”牛特尔的声音又响起,“保护好大哥和左夫人。” “是。” 脚步声已经渐远,布衣翎羽倒吸了一口冷气,啜泣着迈开脚步,飞奔而去。他冲进宴席厅方向,到处已经是厮杀和呐喊声,他撞翻了两个厮打的士兵,绕过一个拿着血迹刀的肥胖屠夫,又看到牛特尔割下霍尔奇人头的瞬间,安归伽带着醉意从宴席厅走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此时的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布衣翎羽退出宴席厅,发现城楼内已经堆满了尸体。他踉跄奔跑着,抵达城楼楼梯口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犹豫好久,往左还是往右,他知道穿过这道长长的走廊,就会到抵达右夫人的后宫,“没错,我要去救王子。” 于是布衣翎羽走下一层又一层螺旋梯,三步并作两步,跳过一级级狭窄的阶梯,直到最后面入宽敞的走廊,四周全是墙壁。他疯狂跑出长长的走廊,一个死人面朝下倒在阶梯上,披风压在身子下,后背锁甲衫上全是鲜血。他将死尸身体搬过来,胸前盔甲上闪耀着牛氏家族牛头标志,突然发现这身衣服便是他的救命稻草,他从士兵身上剥去衣服、刀具、盔甲,还有盔帽,全部穿带在自己身上,一路顺利直奔后宫院子。 后宫院子火把通明,已是一片狼藉,布衣翎羽躲在城墙后面,他将从死尸身上取下的刀插进腰带,手抓着一块块大小不等的石头开始往上攀爬,脚踩在可以放住脚尖的石子上慢慢移动,最后终于到了窗边。他翻身进入窗户,素月和阿斯玛都不在室内,就连安归伽的左夫人犹然也不在。他刚要翻出窗户,听见有婴儿“咿呀”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来自室内。他仔细聆听声音来自哪里,终于确定了位置,在卧榻边的柜子里。他打开柜子,迎着一丝月光,看见阿斯玛吸着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嘴里发出“咿呀”喃喃的声音,似乎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布衣翎羽躬身抱出阿斯玛,迅速从窗户跳出,用很快的速度爬下城墙,抬头却看见通明的火把在屋内亮起。房间内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摔碎声,听得及其刺耳,一只火把甚至伸出了窗户,他捂住阿斯玛“咿呀”的嘴巴,立在墙角,连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到火把消失。 布衣翎羽疯狂跑出后宫院墙,跑过好几条巷子,随后又翻进了藏书塔,从藏书塔的窗户翻了出去,这才到城楼的外面。眼前是一片宽敞的草地,他一刻也没有停息,直奔深不可测的黑夜。 布衣翎羽抱着阿斯玛趟过伊塞克湖,走到下一个村庄的时候已是晚霞落日了。黎明的阳光探进晚霞朦胧的白雾,一片辽阔原野的红晕在他眼前展开,其中除了长而低缓的零星小丘,尽是片片光秃秃的褐色平地面对落日的黄昏。 阿斯玛依然没有醒来,布衣翎羽已经心灰意冷,“难道真让我将你葬在这毫无人烟的地方吗?你就不能争口气醒来,长大了为家族报仇?”他无望的看看远处,看看哪片地方适合埋了孩子。他隐约看到了眼前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庄冒着一股浓浓的烟雾,他走近一看,遍地都是尸体。三十多岁的女人抱着死去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不肯将怀里的孩子给年轻人,一个六十来岁的精瘦男子和几个年轻人将尸体拖到一块木板支起的架子上,上面堆起了柴火。阳光穿透云层,将一道阳光投射在木板夹上,上面已经堆满了孩子、老人、妇女,男丁的尸体。 布衣翎羽走了过去,问正在托起一具尸体的老年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全死了,一个村子的人全没了,都是野人所为。”说着他抱起一个尸体,朝木板架走去。 “又是野人。”布衣翎羽扫了一眼柴火架上的死尸,“王子,你先走一步,等送走了你,我就去陪你。”说完,他将阿斯玛放在了火架上。 老人举起火把,布衣翎羽从腰间拔出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脖子处,他打算尸体燃烧起来便自刎。火点燃的那刻,他突然看到阿斯玛手指触动了一下,火燃烧起来,阿斯玛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布衣翎羽的呼吸在热流的空气里腾升,他丢掉匕首敏捷的翻上火架,抱起孩子又从熊熊火焰里跳了下来,将孩子附在怀里,“诸神在上,阿斯玛没有死。”说着,他已经激动的流出了泪水,将婴儿紧紧拥在怀里。 第二章:王子逃离(二) 布衣翎羽抱着孩子开始不分昼夜的赶路,他已经筋疲力尽,嘴角起了厚厚的皮。尤其是阿斯玛,没有吃的,他会啼哭,哭累了便会睡着。路过有人家的地方,他会给孩子要些羊奶,在葫芦瓶里装满牛奶,以便路上吃。走进毫无人烟的山陵和沙漠时,实在没招,他会咬烂自己的手指,滴血给孩子喝。 夜晚,布衣翎羽时常都会睡在山沟里,或者无人发现的地方,有时睡到半夜他会突然惊醒,总觉得莫名的恐惧在身边潜伏。头顶千颗繁星装饰着夜空,他能听见阿斯玛嘴角摩擦的声音,夜晚奇特地宁静,彷佛全世界都屏住了气息。这种静谧使他禁不住发抖,将孩子懒在怀里,确定他相安无事才继续睡去。 白天,他会在宽阔的草原上抓壁虎,老鼠,野兔来充饥。生火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找来一些干草,用石头碰撞摩擦出火花,点燃后将食物进行炙烤,烟雾弥漫在夜空,正要进食的时候,会从远处引来一群人追赶。那群人身上没有衣服,只用了动物皮毛来遮盖身体,也没有正常人的语言,只有咆哮和呐喊。 布衣翎羽早已听说,有这样一群特征的人,在戈壁原野上生存,他起身望着跑来的人,“是野人。”他急忙拿起一些烤过的食物,抱起阿斯玛拔腿就跑,跑了很远,回头才发现他们追赶的是食物,并不是他。 十多天的北径之行,布衣翎羽虽然精通地图,但他深刻体会到西洲版图与地形的差别。他翻过沙漠,越过高山,峡谷,似乎苍老了许多,嘿呦的脸上找不出半点皮肤的颜色,衣衫不整,草鞋早已磨破。黎明时分,他经过一片森林,草坪,一块块农田,远处还有烟囱里冒烟的农庄,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以及建筑搭起的小镇。镇子上,有光着脚的小孩,大人,老人,还有妇女怀抱婴儿。还有人套着毛驴驾着马车,并把他的儿子放在马背上,车上装满了杂草,车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来回颠簸。还有做生意的商贩,购置东西的男人妇女。他还看见一个男人推着轮车经过,车上躺着两个用毛毯包裹的小婴儿,妇女,还有老人。车上拉满了家当,脸上挂着疲惫而警戒的神情。他们都向着南走去,朝着草原的方向。 “这里已经是异族赤牙人的境地了,他们这是要移民吗?他们要去哪里?”布衣翎羽自问。这个场景看着如此惬意,“他们远离了战争,只有生活。”他想着,继续赶路直到黄昏,入夜之后,他在一个山洞里休息。 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布衣翎羽将阿斯玛放在山洞,出去找吃的。他路过一片树林,看到远处有烛火亮起,还有帐篷。他走进一看,那里的烤架上烤满了鸽子,野鸭,还有羊肉。长头发的老汉起身蹒跚着脚步走进帐篷,布衣翎羽肚子已经咕咕直叫,跑去从火架上拿起一串鸽子肉和羊肉撒腿就跑。 老头从帐篷出来,看到布衣翎羽开始呼喊,众多人走出帐篷追了上来,布衣翎羽拼了命撕跑,一只箭射准他的左腿,他瞬间倒地,鸽子肉和羊肉掉进土里,另一只箭又飞在他的胸口。上来一群人,将他拳打脚踢,额头不知道被踢了多少脚,一个庞大的物体砸在他的脑门上,他眯着眼望着天空的繁星,嘴里喊着,“王子……,王子……。” “笨蛋。”一个女人在远处喊,“他们的东西是要给钱的,白抢,他们会杀了你。”女人喊完,迎来了高大威猛男人的一记耳光,女人嘴角瞬间流血,接着布衣翎羽便昏迷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离西边。他的额头全是血,也不在他昏迷的地方,而是在一座高高的山沟里,他更是记不得阿斯玛在哪个方向。 他身上又臭又脏,有一股发霉发酸的味儿,他看到一池清澈流淌的河水。找不到阿斯玛,他将衣服全部脱去,跳进河里,先是手捧着喝了很多水,将自己的肚子灌饱,然后将衣服进行搓洗,身上头上到处洗了一遍。水接触到额头伤口时钻心的疼,他咬牙忍住疼痛,在水里照着自己的影子,继续清洗伤口处的血迹。 将衣服湿穿在身上,他继续寻找阿斯玛的踪迹,爬上了高高的山顶,跑遍大半个山头,急促的喘气声连耳边的风声都掩盖了。转着圈将所有的山底全看完,终于看到了那个地方,一刻也没停息的跑下山脚,去往那个山洞。 山洞门口站满了人,似乎是军队,还有三座搭建的帐篷,草地上生了火,还有炙烤的食物,他还看到了蓝色旗帜上的雄狮标志,接着,他看到士兵银色盔甲胸前全部都是雄狮的图案,“是赤牙人。”他心里有了底,“王子凶多吉少。” 布衣翎羽躲在帐篷后面,看到了站在洞口的赤牙大单于维洛果,他到死都不会忘记那张宽大的脸,那个曾经在氏月部落当人质的时候,就连氏月奴役下人都要百般凌辱维洛果,那个后来逃出了氏月,射箭杀死自己父亲自立为王,自命为“真命天子”的弑君者,那个在战场上多次在前方指挥的维洛果。 布衣翎羽很清楚,维洛果是一个有仇必报,野性和毒辣决不在牛特尔之下的人,他杀死自己的父亲,当上赤牙人的大单于,即使杀了牛特尔父亲,将头骨盖做成喝酒的杯子,将身子挂在王庭楼城上示众,但他还是难解幼小心灵受到的奇耻大辱。 布衣翎羽从小经常跟随父亲到访氏月,三十多年前的氏月势力强大,坞苏帕尔家族每年都要护送武器马匹和女人给氏月。在到访氏月的那段时间,他和父亲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维洛果的父亲为了交换心爱的女人,将十五岁的长子维洛果送给氏月当人质,而氏月家族的王子和千金小姐们则会从狗盆里拿来干粮给维洛果吃,这些狗食在维洛果眼里却是救命食物,士兵们也会毒打维洛果,就连奴役都会朝他吐吐沫星子。 氏月顽皮的王子牛特尔时常会将尿撒在维洛果头上,然后脱去维洛果身上所有的衣服取笑和调侃,射箭的时候拿他当活靶子,然后告诫他,“维洛果,你这辈子就只配给我牛特尔当活靶子,享受不了王子一样的待遇。” 尤其是极为可恶的下人会将维洛果锁进仓库里折磨他,将刀尖刺入他的指甲盖,将他的指甲盖一个个卸去,几天几夜都不会有人放他出来。躺在黑暗的仓库里,维洛果肠胃空空,他会拼命抓来一只老鼠,老鼠在他手里挣扎,拼命尖叫,只求一条活路。他狠狠咬向老鼠,一股温暖的鲜血流出他的嘴角,腥味极重想呕吐,但他还是将肉咽了回去,嘴角沾着老鼠毛,泪水充眼满眶,那表情是满腹的辛酸和仇恨。 布衣翎羽看不下去,拿着大饼去仓库,命人将门打开,维洛果听到靴子踏地和铁钥匙互相碰撞的声音时,就已经缩到了仓库角落里,挤进冰冷潮湿的墙角,用杂草盖住自己,不让进来的人看见。迎着光线,布衣翎羽还是看到维洛果在杂草下身子不停发抖。他走进维洛果,蹲下身子,“我不是王子。”他取下维洛果身上的杂草,将大饼递给了维洛果。 维洛果颤抖着手警戒的接过大饼,全部塞进了嘴里,他吃得狼吞虎咽,甚至被噎住卡在嗓子眼里。 布衣翎羽递给维洛果一壶水,“我只有这一次给你送吃的,若被大单于和王子发现,我少不了被责罚。” “你是谁?”维洛果问,“为什么给我送大饼?” “我是坞苏帕尔家族护卫统领布单令侯的长子布衣翎羽,来这里护送贡品。”布衣翎羽回答,“你要保重,活着最重要。”说完,他将手里好几个大饼塞在了维洛果手里,走出黑暗的仓库。 第二章:王子逃离(三) 布衣翎羽将回忆拉回来的时候,他正躲在一颗树后面,两把剑已经指在他的腰间。维洛果走向他,大概五十多岁的他,头发已经花白,脸色嘿呦,满脸皱纹。额头上的白色绒毛闪闪发亮,绒毛中间用五颜六色编织成一尺长的布条带在头上。长长的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只耳环,身上的腰带做工精细华丽。肥胖也使他变得相当臃肿,一条短毛皮围在肩上,彰显出大单于的威严,他走到布衣翎羽跟前问,“你是何人?来我赤牙人的地盘做什么?” “我……我来找我的孩子。”布衣翎羽战战兢兢地回答着,警戒的看着维洛果。此刻,他并不知道山洞里的孩子是否还安全,也不知道维洛果究竟对孩子做了什么?而且眼前这么多的兵,他简直无法猜透。 “孩子?你是孩子父亲?”维洛果不可思议的问。 “是的。”布衣翎羽回答。 “孩子在这里已经三天了,有一群狼保护了他三天,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为了保护孩子,这群狼还咬死了我的几个兵,简直不可思议。有只母狼还用它的母乳喂养孩子,我倒是很稀奇,这孩子何方圣神,狼群尽然这般保护他,原来是你的孩子。” 布衣翎羽表情不可思议,这才明白他在山头上昏迷已有三天了,于是他耸耸肩说,“我被人打晕了,今天早上才醒过来。”他望着山洞,轻声对维洛果说,“我……,我可以去看看孩子吗?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孩子的父亲。” 维洛果摆着手命人把剑移开,布衣翎羽连忙致谢,没走两步,维洛果的长子姬周重行将剑指在布衣翎羽肩膀,“父亲,我认得这小子,他是凤尾城霍尔奇身边的贴身护卫,一个个月前,我和他交过手,还被他砍伤过。” “大单于,王子说的没错。”维洛果的大都尉北凉插话。“我也和此人交过手,他确实是霍尔奇身边的贴身护卫。” “是吗?”维洛果平静的脸乏起了迷雾,仔细打量布衣翎羽,“霍尔奇的贴身护卫?你来我地盘做什么?还带着一孩子,莫非你是霍尔奇派来打探我底细的?抱着孩子是为了掩盖你的身份?” “不是的大单于。”布衣翎羽急忙摇头解释,以掩盖坞苏帕尔家族惨遭横祸的消息。 此时,一个身穿盔甲的侍卫跑上前来禀报,“大单于,凤尾城探子来了密函。” 侍卫双手呈上密函,维洛果接过密函,拆开阅读,他的表情随着惊奇一点一滴变为震惊,他把脸转向布衣翎羽,“霍尔奇已被杀害,是牛特尔所为,密函上还说安归伽已效忠牛特尔,此消息是真是假?凤尾城发生战乱,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见此事满不下去,布衣翎羽谦恭有礼低头道,“请大单于明鉴,我是抱着王子逃出来的,洞里的那个孩子是坞苏帕尔家族王子,是坞苏帕尔家族唯一的血脉啊。” “怪不得,我说狼群怎么会如此保护一个婴儿,原来是霍尔奇的王子,坞苏帕尔家族人信仰大漠狼,从不伤害狼群,所以不难想象狼群要保护坞苏帕尔家族王子,狼真是个懂人性的动物。”维洛果语言变得谦和起来,但他很快用十足的精神打量着布衣翎羽,“你带着王子逃到我赤牙人地盘,让我猜猜看,你是投奔我来的?还是路过此地去投奔王子的外公巴图?路过我的管辖,下一站可是北部肃启城了。” 布衣翎羽望着维洛果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暗想,“巴图虽二十多年不与我坞苏帕尔部落统不打交道了,可他们的队伍早已羽翼日益丰满,毕竟阿斯玛是他的外孙,我想他一定会鼎力帮助王子复仇,但目前看来我没办法到达肃启城了。”于是他跪地哀求道,“我当然是来投奔大单于您来的。”这句话他说得相当违心,他倒希望维洛果能拒绝他的要求,放了他和王子。 现场人笑得前俯后仰,人仰马翻,像是在笑一个小丑。维洛果也咧嘴冷笑,“你以什么样的代价做筹码?坞苏帕尔家族已亡,我收留一个被灭族王子有何用?何况坞苏帕尔家族可是我昔日的敌人,我们之间战乱了几百年,让我收敌人的王子,岂不让我赤牙人笑话?”维洛果说着,往前走去,但他又很快回头,“若想带着王子去肃启城,那我告诉你休想从我的地盘上经过。”说完,他翻上了马匹,“我的好奇心让我在这个鬼地方逗留了三天,太不值了。”说完他朝大部队喊,“我们接着进入林子,就地扎营,明天继续打猎。” 北凉收了剑,栗色的看了布衣翎羽一眼,也上了马匹,大批人马全都上了马,离开了此地。 第二章:王子逃离(四) 布衣翎羽凝视着走远的维洛果,长出了一口气自语,“通往肃启城的路,必须要经过异族好几道关卡,如今却轻而易举的暴露了身份,坞苏帕尔家族和赤牙人战乱几百年,仇深似海,难道就只有投奔维洛果不可了吗?”他想完,转身进了洞里,眼前的场景让他惊讶不忍,一只母狼蹲在阿斯玛身边,周围十几只蹲坐在地上。看到布衣翎羽进来,它们全部站立起来,长尾统统平翘,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军刀,将阿斯玛围在其中。布衣翎羽对这群狼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之情,他很谨慎的走向阿斯玛,却没想到的是,除了守在阿斯玛身边的那只狼,其他狼群逐渐离开了洞口,向更远的方向跑去。 布衣翎羽倒吸了一口,继续往阿斯玛身边走,每一步都显得相当轻,生怕脚步声会惊动狼的狰狞。他小心蹲在阿斯玛跟前,感觉全身汗毛像豪猪的毫刺一般竖了起来,几乎将衣衫撑离了皮肉,伸出颤抖的手试着抱起阿斯玛,狼不但没有咬他,反而“哼唧”一声爬在了地上。这个动作才使布衣翎羽放松了警惕,长处一口冷气,他乏着眼,低声说,“你是大漠狼吗?真得谢谢你保护阿斯玛,我要带阿斯玛走了,你得回到你的狼族中去。”说完,他起身出了洞口,狼追了出来,布衣翎羽朝它招手,“快去找你的狼队,否则你会丢队的。” 狼眯着眼站在洞口,望着布衣翎羽没有要走开的意思,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因为天色已黑,他要追上维洛果的队伍,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接着,他走到一条小溪边上,在黑暗的月光下,看到一个黑影子跟在后面,他仔细看,确定那是狼。他走向前,狼便蹲在了他跟前。 “看来我得带着你了,有你在阿斯玛就有了伴儿。”布衣翎羽说着,转身往前走,“跟我走吧。”他往小溪右边走,却不见狼追上来,狼往小溪左边跑了很远,又折了回来,他思索着自语,“听说狼很有灵性,莫非维洛果的队伍往左边走了?”他犹豫半久,“我就信你一回。”说完,他朝狼的方向走去。还没绕过一座山头,他便看到远处有亮起的烛火,有帐篷,还有军队,他伸手摸了摸狼的额头赞叹,“还真有你的,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他们朝着烛火的方向走去,快走进帐篷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羊肉味儿。 姬周在帐篷的一米处,迎着烛火的光亮看到了布衣翎羽,便上前将剑指在布衣翎羽的脖子处,“又是你,你还敢来,就不怕我大单于杀了你?”他身材又胖又矮小,脸蛋活像个石榴,剑与他的个头极不相称,似乎只有这把长剑才够让他将剑指在布衣翎羽的脖子上。 “我要见你们大单于。”布衣翎羽说,“我有足够的理由说服大单于收留王子。” 姬周点头,“好,我去禀报大单于,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足够的理由。”说着他取下剑,扭动了身子进了帐篷,将布衣翎羽留在了帐篷外面。 维洛果坐在卧榻上,怀里抱着女人,女人往他嘴里喂葡萄,将她整个丰满的胸部都显示了出来。 姬周见此情况,想退出帐篷,却听到维洛果喊道,“大王子有何事?” 姬周做出一副恭敬的姿势禀报,“父亲,布衣翎羽求见。” “该死的布衣翎羽他是怎么找来的?难道狼还没吃掉他吗?还有你,你就没长眼吗?”维洛果不停朝北凉发着牢骚,但还是让怀里的女人起身,摆着手让她退了下去,他摆直了身子,“叫他进来。” “是。”姬周退到帐篷前,掀开了门帘,对帐篷外面的布衣翎羽说,“我父亲请你进来。” “谢谢。”布衣翎羽抱着孩子低头进了帐篷,走在了中央停下。狼蹲在了帐篷外面,望着帐篷,像是在守护着主人。阿斯玛在布衣翎羽怀里哭哭啼啼,维洛果不耐烦的对婢女说,“把孩子先抱出去,想办法让他闭嘴。” 布衣翎羽将孩子递给了婢女,“孩子可能是饿了,劳烦你了。” 婢女不紧不慢的抱着孩子走了出去,维洛果哼了一声,打量布衣翎羽,“这么快就找来了,看来你很不怕死。” “大单于,我有三个理由足够让您收留王子,若我的理由不够说服大单于,您再杀我也不迟。”布衣翎羽说完,他的肚子咕噜噜直叫,心里饿得慌,跟猫爪似的,一阵沉默后,他开口道,“大单于,我都三天没进食了,可不可以先让我吃点东西,等填饱了肚子我慢慢讲给您听。” 维洛果哈哈大笑,豪爽点头道,“好,我就先让你饱餐一顿,如果三个理由不能让我满意,我就杀了你和你的王子,让坞苏帕尔家族的后人从此灭绝人世。”说着,他从卧榻上起身,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命人端来了清炖的羊肉和烤羊肉,放在一张桌子上,还有一盆刚出锅的羊肉汤,布衣翎羽确实饿坏了,坐在椅子上,抓起一块羊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羊油从指缝流淌在桌子上,他放下了手里的羊腿,舔了舔手上的油,拿起桌子上的木碗,喝了两晚羊肉汤,还吃了两串烤肉。吃完,他擦干净了嘴和手,规规矩矩起身,躬身说,“大单于,谢谢你的美食,我想这大概是我这半月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美食了。” “先别急着感谢。”维洛果栗色的笑笑,“说说看你的三个理由。” 布衣翎羽润了润喉咙,说,“其一,坞苏帕尔家族基本被赶尽杀绝,我能抱着王子从凤尾城的战乱里逃出来,已经是堪称奇迹,说明我和王子命不该绝。我抱着王子一口气跑了一天一夜,王子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就连哭声都没了,我打算将王子火葬后随他而去的时候,王子却奇迹般的发出了啼哭活了过来。”说到这里,维洛果斜靠在椅子上的身子直坐了起来,嘴角向上微翘,等着聆听。“其二,大单于与氏月在五十多年前就结下了深仇大恨,如果您能收养王子,对牛特尔是个致命的打击。王子长大后可以复仇,这样以来,坞苏帕尔家族可以效忠大单于,何乐而不为。”说到这里,他露出了迟疑,因为他很清楚,坞苏帕尔家族如今已经是草木皆非,若想复仇,就必须借助他人的力量。投靠肃启城巴图的念想已经就此打消,他也逃不出赤牙人设的关卡,只能违心将这些话说出来,以表诚心,否则,就凭王子和他二人,想都别想复仇的事情。“其三,坞苏帕尔家族人本身信仰大漠狼,王子在洞里受到狼群保护,您是亲眼所见,可见,王子是个真命天子。” “你刚才说什么?我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维洛果火冒三丈。“你说这个孩子是真命天子?你凭什么说他是真命天子?”说着,他将一把剑指在了布衣翎羽的脖子上, 布衣翎羽见维洛果火冒三丈,立刻低头答道,“大单于您听我说,您才是第一个真命天子,狼群保护坞苏帕尔家族王子三天三夜,足以说明王子得到了上天神灵的庇佑,他也算得上是第二个真命天子,如此说来,王子和大单于有缘分。”他只觉得剑已经刺入他的喉咙,便撑着头皮审视维洛果的眼神,“大单于,我想您不能杀了您的救命恩人吧?” 维洛果望着布衣翎羽,挑眉道,“何出此言?” 布衣翎羽这才长出一口气,“不知大单于是否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在仓库里给你大饼的那个孩子?” 维洛果睁大了眼睛,从布衣翎羽脖子上取下剑,双眼囧囧望着他,猜疑道,“你就是那个孩子?” 布衣翎羽点点头,“我就是那个孩子布衣翎羽。” 维洛果急促的喘气声从他宽大肥胖的喉咙里发出,他眼眶里已经溢出了泪水,那眼神里闪烁的可是感激之情,“见证过我遭遇不幸的人都死了。”他哽咽着,表情极其痛苦,“他们都遭到了报应。” “是的,大单于。”布衣翎羽突然觉得事情还有转机,便说,“当年您受了奇耻大辱,都是为今日成功而准备的。” “不。”维洛果说,“你大概是最后一个见证过我不幸遭遇的人。” 帐篷里极其安静,只有布衣翎羽和维洛果的喘气声,从维洛果的眼神里,布衣翎羽感觉到了一丝恐惧袭来,“所以。”他猜疑着,“您想怎样?”。 维洛果长出一口气,迟疑的望着布衣翎羽,“我从不跟任何人说谢谢,但今天我要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说着他别过身,“都说我维洛果是个弑君者,心狠手辣,残忍暴力,但你放心,有恩与我的人,我绝不杀之。念在你当初恩惠过我,我答应收养王子。” 布衣翎羽冷出一口气,即刻跪地答谢,“多谢大单于,王子若被大单于您收养,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 “从今往后你就教好他一身本领,今后才能派得上用场。” “是,大单于。”布衣翎羽脸上露出感激之情,说完他退出了帐篷,却听见维洛果对姬周说,“即刻调兵,前往罗布城。” “父亲这是要攻打罗布城?” “不,我要带着你姨娘去跟安归伽和亲,”维洛果说,“霍尔奇已死,安归伽除了效忠牛特尔,大概两人关系已经决裂,没有他们的三国盟约,罗布城轻而易举就会效忠我,我要先断了牛特尔这块得手的肥肉,让他痛不欲生。” 第三章:与敌和亲(一) 在苍茫的晨光中,安归伽站在烽火台的城墙上,望着伊塞克湖的方向,想起战争结束那天看到的煞星时,心扔有余悸。 安归伽到死都不会想到那条煞星的预示,是曾经在神树面前结拜的小弟牛特尔让坞苏帕尔家族上千人口命丧黄泉,陷入万劫不复,而罗布城也成为牛特尔脚下奴隶,当年的救命之恩和兄弟之情已经显得毫无用武之地。 优然的死,让安归伽原本粗糙的面容显得更加粗糙,他将她葬在了罗布城孔雀河处一片优美的地方,还建起了一座小房屋式的墓碑,周围用石块筑起了一座围墙,看起来更像是一处别院,四处有万亩胡杨和红柳作陪。每隔两天,安归伽都要带上一壶酒,和一张永远也无法展开笑容的脸,一坐就是一整天,火苗一样的风,也会伴随着他吹一整天。 “你根本就不该送命,你应该陪我一生。”安归伽面对眼前一个简易的别院,只能用酒麻醉所有的思念,然后喊维森的名字,让维森护送他回城,回头他身边站的却是新任贴身护卫顾齐。 是的,在回到罗布城第一天,处理完犹然的葬礼后,维森骑上一匹马,连夜离开去了边境军团。安归伽大概已经理解了优然的救子心切,维森只是照做而已,但他更希望犹然活着,犹然可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君王,您不应该时常陪在左夫人身边。”顾齐看着安归伽愁眉不展的脸说,“从凤尾城回来已有两个多月了,朝政上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完,耽误不得。” “都是一些各镇官员拨付款的事情,他们在镇子上没干几件好事。”说着,安归伽还是起身,向着马的方向走去,“谁家羊丢了,谁家房屋倒塌了都要上报,奏请本王拨款,他们从来没替本王想过,孔雀河的水逐年下降,若现在不想办法,几十年后这里便是一片干枯的河流,我们能留给后人的又是什么呢?还有,经过这场战争,我们国库究竟还有多少资金招兵买马?那些琐碎事交给各镇处官员理就好。” “还有几个大人和统领的职位目前都是空缺,需要你即刻决定,军营需要一位新的护卫队长,马厩院的馆长说自己年事已高,嚷着要回乡下,还有新的士兵总管也该换了,听士兵说从上任起,他就苛扣了不少士兵的军饷,士兵们都叫苦连天。” “你的提议很好。”安归伽说,“凤尾城长达三个月的战争损耗了我不少大将及兵力,给我两天时间,容我好好思考一下,各镇官员若在其位不谋其政,该想想给他们一个好去处,而不是继续坐享其成。” “君王您说的极是。”顾齐说着,和安归伽已经走到了马跟前,两人骑上马,向着落日西沉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片潮湿的草地,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难以数清的军队,一片蓝色旗帜上的雄狮标志在风中飞扬,发出哗哗的声音。 “那是赤牙军队。”安归伽想着心里有了底,经历了凤尾城的战乱,他对眼前的军队依然心有余悸,恐惧不减当下,“看来维洛果已得知坞苏帕尔家族灭亡的事,快去集合军队。”他对顾齐说。 “不可硬碰硬君王。”顾齐劝道。 “集合军队不是为了硬碰硬,而是为了摆明我们抗议的态度,快去。”安归伽吩咐着。 “那您呢君王?” “不用管我,快去。”安归伽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 “是,君王。”顾齐掉了马头,绕道让马飞奔进了秘密的林子。 安归伽骑着马走进军队,侧身下了马,维洛果也下马,安归伽看着难以数计的军队,侧身对维洛果说,“这么着急就来我地盘,是已经知道我失去了左膀右臂?带这么多军队,是来攻打我罗布城吗?” “此言差矣。”维洛果说,“所有人都说我维洛果心狠手辣,霍尔奇事件后,我觉得我比牛特尔要强很多,我至少懂得兄弟之情义,更懂得如何报答救命恩人。带军队来,我并不是来攻打罗布城。”他将穿着一身红色衣袍的女人推在了安归伽身边,“我想和安归伽君王您谈场交易,让我姐姐玄洛奴做你的右夫人,我就给你两百人的军队,就当我给你的嫁妆。” 安归伽看了玄洛奴一眼,心里一颤,想道,“这个女人尽然和犹然有几分相像。”于是他回头问维洛果,“本王已经有右夫人了,她叫楚媚儿。” “你那个右夫人对你来说毫无用处,我赤牙大单于的亲姐姐才是你罗布城的绝世珍宝。” “莫非是让我效忠于您?” “哈哈。”洛果挑眉笑道,“和完亲我们就是一家人,何来效忠一说?我可不想像牛特尔一样,逼你签什么狗屁协议,还要默念效忠誓词。” 安归伽扫视一眼眼前的军队,心里暗想,“这可是近三千多人的军队,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凤尾城的经历已经让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罗布城里可全是我的亲人和牧民,借着和亲他究竟要做什么?”想完,他对维洛果说,“这些军队可不只两百。” “没错。”维洛果点头,“你若答应和亲,我两百人的军队都归你。” “我若不答应,你就会帅军攻打?”安归伽谨慎问,“这跟要挟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维洛果说,“效忠后我不要你每年上缴国库财产,军队和马匹,我要让你跟我成为一家人,如果你现在不答应不要紧,等我姐姐给你生了儿子,你我便是亲上加亲,牛特尔若想动你,想都别想。” “一个杀了自己父亲的弑君者,连家人都不肯放过的人,还亲上加亲?在他眼里恐怕没人能成为他的亲人。但眼前的状况除了和亲,我好像没第二条路可选。”安归伽想着,于是皱皱眉头,脸上虽故作镇定,松了一口气说,“好,我答应和亲。” “爽快。” “但我不答应效忠。” 维洛果露出一张严肃地表情,“即使你很乐意给牛特尔上缴银票,马匹,军队还有女人,我也不能强迫你什么,和亲归和亲,不提归不效忠,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安归伽皱眉,很是郁闷,维洛果哈哈大笑,骑上了马,“你和我姐姐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记得要隆重一点,我若带着这么多人进你城里,估计你肯定担心我会搞事情,我们就此别过。”说完,他命令手下的人喊了一声“启程。” 第三章:与敌和亲(二) 安归伽板着一张严峻的脸,看着他们全部离开,心里咯噔了一下,顾齐带着几十人的队伍赶来,下了马看着留下来的军队,不解地问,“他们就这么走了?” 安归伽皱眉点头,“是的。”他令惊不忍地摇头,吩咐身边的人,“先将他们带回军营,给右夫人安排一间宫室。” “右夫人?”顾齐惊讶的望着安归伽和玄洛奴,安归伽冷着一张脸,顾齐不敢再往下说什么,吩咐身边的人将所有人带了回去。 玄洛奴冷眼看了一眼安归伽,从一开始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安归伽,她扭头骑上他的马匹,“记住,这辈子你休想碰我。”说完,朝秘密的胡杨林奔去。 大队人马也跟着往前走,安归伽只好上马,顾齐骑马跟上了安归伽,走了好一阵,大部队已经远去,他才开口道,“君王,赤牙人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这不像是维洛果的做法。” 安归伽脸上表情似乎冻结了,“的确如此,这个在战场上心狠手辣的维洛果给我来这一出,是我没有想到的,在他眼里对待不从的人就是死路一条,任何一个归属他的部落都是他的奴隶,跟我和亲,还给两百名军队当做嫁妆,明摆着要监视我罗布城一举一动,等我和这个玄洛奴有了儿子,再立儿子为王子,罗布城岂不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他的管辖。更不可思议的是还不用我上缴银票,马匹、队伍和粮食,还用这么温柔的方法对待。” 顾齐抿嘴摇头,小心问,“这个信任右夫人您打算怎么处置?” “好生养着就好。”安归伽回答。 “恐怕没那么简单君王。”顾齐说,“若过一年后右夫人没有任何动静,维洛果恐怕会等不及,他现在用了以柔治刚的方法,并不代表着他一直都是一只沉睡的狼。” “你说得非常对。”安归伽点头,“逆反他的结局我都想到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人头落地,让我所有家族忍受断骨的疼痛残忍死去,然后整个伊尔克家族都成为赤牙人终身的奴役,这可是他一贯的作风。” “可想而知,我们今后做事要更加谨慎了。”顾齐说。 “自维洛果为王,建立了更为残忍的法律,赤牙人惨无人道,有着奴隶制的统治,与其效忠牛特尔倒不如答应维洛果的和亲要求,一个单枪匹马的部落是长久不了的。曾经的三年里,我和霍尔奇牛特尔三个部落合力战斗,除了赤牙人,其他部落也会敬怕三分,如今,我伊尔克家族单枪匹马,少不了遭来其他部落的威胁,但本王绝不会让伊尔克家族和牧民成为赤牙人的奴隶。” “君王您说的是。”顾齐说,“牛特尔那里你打算怎么处理?” 安归伽冷笑一声,“别以为我签了效忠协议宣了誓,这辈子就得听他的,而他最愚蠢的就是高估了我的忠诚,面对他这样的逆贼,我可以反悔。”说着他长出一口气,“我大哥的死对我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如果当初不签协议,我担心他会连我两个宝贝女儿都不放过,如今天高皇帝远,他现在管不着我。” “那每年的贡品还上缴吗?” “我和玄洛奴的婚事要大张旗鼓,喜帖越多越好,我要让牛特尔知道我与维洛果姐姐成亲的消息,至于贡品,我们若一年不上缴,他自然就明白了。”安归伽说完,他们进入一片万亩之广的胡杨林,满树的胡杨叶在风中作响,俯瞰着一条长长的河流,他们绕过河流,进入城堡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安归伽先去了后宫,下人们很快将后宫比较大的一间房打扫了出来,里面布置了很多各色的花,房间一切全是新的,两个下人正在铺卧榻上的床单。犹然的姐姐,安慕容的母亲楚媚儿站在房内,要求下人们一切按照玄洛奴喜欢的样子布置出来,玄洛奴站在一盆花跟前,细品盆里的花朵,好像什么事都跟她无关。 楚媚儿见安归伽走进来,便迎了上去,有礼的拜见,“君王回来啦?您看看右夫人卧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叫下人再去布置。” 安归伽抬头看着她,“右夫人......?”他的语调庄重而遥远,又似乎欲言又止。 “我明白。”楚媚儿皱眉笑道,“别看小小的罗布城,后宫大小事宜还真让我无法应对,如今,有人来替换我,我自然是高兴,做君王您的左夫人没什么不好,总归都是君王的夫人不是。” 安归伽对楚媚儿的态度不寒而栗,“我以为......。” “好啦。”楚媚儿嘴角撤出一道笑容,“快去问问右夫人这卧室还缺什么?” “嗯。”安归伽点点头,面向玄洛奴,“怎么样?这样的宫室还满意吗?”玄洛奴不作答,安归伽见状,便说,“看来很和你意。”他转身对楚媚儿说,“你在这盯着,我去看看孩子。”说完他出了门。 “我跟你一起去。”楚媚儿说着出了门口,回头便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右夫人。” “是。”里面的两个丫鬟将左手按在右胸前,躬身回答。 安归伽和楚媚儿同时跨进了婴儿房,三个保姆每人照看一个孩子,一个给换尿片,一个喂奶,还有一个抱着哭闹的婴儿哄,忙得手忙脚乱。楚媚儿看着正在吃奶胖乎乎的婴儿说,“这两小姐,小的倒比大的长得结实,还调皮,估计肚子里就跟姐姐抢着吃呢!”她说完,谨慎地看了安归伽一眼,“君王,我知道您思念妹妹心切,可大臣们都在议论,说句您不爱听的,朝政上的事您该管管了。” “我知道。”安归伽显出不耐烦的表情,“管他们怎么议论,大臣们再要议论,我得好好管管他们的嘴,让他们以后不许提及犹然孩子的母亲,以后你就是安琪儿和安宁的母亲。” 楚媚儿收紧了表情,“我早就把她俩当成自己的孩子了,犹然可是我的亲妹妹。” 安归伽点点头,看看摇篮里的安慕容,“你得想想以后了,物色个武功高强的人教安慕容。” “还早呢,至少要在四岁。” “不。”安归伽道,“五岁他就得习武。” “你在担心什么?”楚媚儿惊讶的问。 “我得让他超过任何人。”安归伽回答,“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他。” 楚媚儿令惊不忍的看着安归伽,摇摇头,不在说什么。 第四章:成长记录(一) 自打住进这座王庭,布衣翎羽浑身都觉得不舒服,他眼前的这片土地王庭,赤牙人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他真的很难相信,与他们征战了五百多年的赤牙人大单于,尽然会收留他和坞苏帕尔家族的王子。他更难相信,在维洛果出城抵达罗布城之前,布衣翎羽面见维洛果,乞求他别伤罗布城一草一木,维洛果尽然也点头答应了。 维洛果已经离开王庭有一个多月了,布衣翎羽每天都站在在房间的阳台,等待看到了维洛果的大部队归来,终于有一天,浩浩荡荡的军队终于归来,队伍从远处看去像只蚂蚁。 布衣翎羽为之动容维洛果对他心存感念之情,他走下阳台,吩咐婢女,“好生照看雪诺。” 阿斯玛被改为雪诺是维洛果的想法,维洛果说雪诺需要一个新的身份,维洛果还将他的名字改了胡志,他说布衣翎羽的名字伴随他三十五年,早已习惯。其实,维洛果想让他忘了曾经的身份,做赤牙人,而胡志这个名字是赤牙人一贯起名用的名字。 布衣翎羽走出寝室,雪狼“哼唧”一声爬在了地上,雪狼这个名字就他起的,他希望大漠狼能在西洲草原上重新竖起一面旗帜,将来保护更多的坞苏帕尔家族人。而雪诺就是被雪狼保护的之一,半年以来,它对王子形影不离,不离不弃。 布衣翎羽在宽阔的广场逢上了维洛果,大部队早已离去,马倌将维洛果的马早已拉到马厩院,维洛果身边跪着一个长发凌乱,衣着奇臭无比的中年男子,他跪在地上使劲乞求,“大单于饶命啊,我不是故意要砍伤候大将军的,是他抢了我的妻子还杀了她,我的孩子才两个多月,刚刚失去了母亲就不能再失去父亲啊,求求大单于饶命啊!” 维洛果紧皱眉头,鄙一眼侯将军胳膊处的血迹,手握紧刀柄,将剑柄立在地上,表现出大单于身上一股难以克制的霸气,“牧民持刀砍伤官员,本就是死罪,我赤牙人统治的法律里没有乞求和饶命。”说完,他右手抽出长剑,北凉即刻接过维洛果手里的剑削,他五岁的孩子列王站在离维洛果不远处观望,男子眼神恐惧的看着维洛果,维洛果双手挥起刀,毫无犹豫砍下了男子的首级。 布衣翎羽看得心中一颤,殷红的血溅到地上,人头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来,列王在一处看着人头落地,眼睛都没眨一下。维洛果将剑递给北凉,走进列王,摸着他额头的毛发问,“我的儿,告诉父亲,我为何要砍下男子的首级?” 列王嘴角扯出一道笑意,“是因为他砍伤了侯将军。”他说着,看向砍死的尸体,不明白地问,“父亲曾经告诉我,不是还有更残酷的刑法吗?持刀伤人者是要断骨节才能被处死。” 维洛果皱眉,耸肩,哈哈一声,“我尽然忘了。”说完,他转身吩咐,“查查他的家族,跟他有一切关系的人终身贬为奴隶,还有,他的孩子找到后即刻处死。” “大单于。”布衣翎羽忍不住走向前,“此人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就绕过他的孩子吧。” “我才没那么傻呢!”维洛果发出一股洪钟的呐喊,肥胖使他喘气都有点吃力,摇头笑道,“省得他长大了要找我为父报仇,就像牛特尔那老贼一样。” 布衣翎羽将目光放低,维洛果从他身边走过,“你的任务是好好教育雪诺,其他的无须过问。”他的声音回荡在广场。 见维洛果走远,布衣翎羽转身追上了维洛果,他依然放低目光,恭敬说,“大单于,我有话要对您说。” 维洛果停下脚步,用那种缺乏兴趣、漫不经心的方式审视着布衣翎羽,“说,只要不是干涉我朝政的事,说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 布衣翎羽倒退两步,低头叩谢,“多谢大单于对安归伽的宽恕与仁慈。” 维洛果怒视着布衣翎羽,耳根都有点发红,“你意思是除了我对你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对其他人就不够宽恕和仁慈?” “不。”布衣翎羽急忙解释,“我绝对没那个意思,也从不敢质疑大单于定下的律法,我只想给您讲个故事。”说着,他抿抿嘴,洞察着维洛果的表情,见维洛果是一副仔细聆听的状态,他便开口道,“大单于答应我不降罪不生气我才敢说。” 维洛果凝视着布衣翎羽,点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想说什么?” 布衣翎羽怔了怔表情,“作为一个民族的大单于,要做到爱戴牧民。”说着他恐慌的低下额头,“何况,您刀下砍去的可是牧民的人头啊!这样的律法持续下去,会让整个牧民都人心惶惶。” “你是让我修改律法吗?”维洛果不耐烦地说,“我赤牙人的世袭制度,在我立为大单于那天起,就已经在社会地位中确立了下来,奴隶犯法就得收到惩戒,否则,我赤牙人贵族权利和利益如何得到保护?” 布衣翎羽固执的摇摇头,继续说道,“从古至今所有朝代法律提出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侯将军杀了他的妻子,而他只是砍伤了侯将军,孰轻孰重,哪个犯法重?” “混账。”维洛果变了脸色,“我没有给你足够的权利来这样质疑我,贵族就是贵族,奴隶就是奴隶,我维洛果大单于在位三十多年,西洲草原上形成强大的民族,比任何一位大单于在位时间都长,从来都没人敢对我说这些。若不是答应不治你的罪,恐怕你已经倒下了,你若以后再妖言惑众,我肯定会想办法让你闭嘴。”说完他转身懊恼地离开。 布衣翎羽长出一口冷气,摇摇头,抬头看看湛蓝天空的朵朵白云,“真要命,在这个鬼地方我会很快窒息。”他紧锁眉头走出广场,走上高高的楼塔。这里有上万人的庞大队伍,发出强烈的呐喊在练剑,在更远处,城墙两边的柱子上,绑着光着身的人体,他们常年在这里被抽打,浑身都是血。“这些苦难的人,谁来赎救你们呢!”他望着那些惨不忍睹的面孔,却是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他心想道,“这些极为残忍的训练方式,锻炼了这些奴隶的忠诚,更好的效忠赤牙人,他们每条法律都使用了残酷的剥削和压迫,赤牙贵族把人民当做他们的奴隶和奴仆,人民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雪诺在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会是什么样子?” 布衣翎羽在王庭的高处眺望远方,那个方向是凤尾城所在的地方,而他相反的方向,是肃启城所在的地方,他心里暗想,“王庭守卫森严,我和王子能逃得出去吗?”他一回头,发现不远处总有监视他的人,“我大概永远都逃不出这座城。”他心里想着,转身往台阶处走去。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雪诺成了顽皮的孩子,就连打坐都不超过五分钟,他便要到处撕跑玩耍,布衣翎羽追都追不上。看着顽皮的王子,他心想,“等你再长大些,我要将我一身所有的武技全部交给你。” 雪诺三岁生日过完没多久,维洛果和布衣翎羽便带着两万大军进攻伊塞克湖氏月,他们两人兵分两路,对氏月部落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扫荡。赤牙人军队的马蹄与车轮跨过氏月部下所有牧民,掠夺了所有的牲畜,抢走女走、男丁和孩子。但还是未能赢得这场。 牛特尔出动所有的军队将维洛果和他的军队围至伊塞克湖畔,维洛果和所有的军队都死在了伊塞克湖,布衣翎羽救下姬周侥幸逃脱。牛特尔命手下的人花费半月的时间,将所有的尸体都打捞了上来,将维洛果的尸体挂在了深山林子里。乌鸦叼走了他的眼睛,将身上的肉全部啄走,只剩一具尸体。姬周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将父亲的尸体抢回来,叱咤风云的维洛果,结束了三十五年大单于历程,最终连骨头都烂在了伊塞克湖畔的深山林里。 维洛果死后,姬周成了王庭的大单于,在随后的日子,维洛果命人抓来了十二岁以上的孩童和接受残酷的抽打训练,并将他们进行风吹日晒,一年后成为赤牙人忠实的奴隶。十五岁以上的女孩均为抓回王庭,接受传宗接代的任务,为赤牙人延续香火。 包括罗布城,姬周用了极为残酷的方法让安归伽臣服,他先是废掉长子安慕容王子之位,让安归伽和他姨娘生的孩子继任王子,并将安归伽一大半的军队粮食和武器全部强制性收回,在罗布城牧民处烧杀抢掠,抢走了更多的男孩,女人,只要没有老弱病残的,全部抓去充了军,让罗布城的牧民住所一片狼藉。 第四章:成长记录(二) 姬周执行死囚是极为酷刑的,一点也不减维洛果,在刑场上拉来一个偷盗者,这个老人削瘦枯槁,衣衫褴褛破旧不堪,手脚紧缚身后,手指脓疮四溢,静待维洛果旨意发落。 人马气息在寒冷的雪地里交织,他们将死囚捆绑在木桩上,将手指和手脚全部砍去,死囚发出惨痛的叫声,但似乎没有人会为他停手,布衣翎羽捂着雪诺的眼睛和耳朵,禁止让他观看和听到。众人头顶飘扬着赤牙人家族的蓝色旗帜,上面画着飞翔的雄狮。列王努力表现出四岁孩童没有的成熟气度,仿佛眼前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更不具备诠释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本领,北凉在一边提醒他,“别回头,长大后你也得执行犯人。” 维洛果利落的砍下人头,看着布衣翎羽护着雪诺的表情走进他质问,“你对赤牙人律法产生质疑?”布衣翎羽摇摇头。“那为什么不让雪诺观看?” “他还小。”布衣翎羽小心回答。 “你明明在质疑。”姬周脱下了手上的白色手套,扔在雪地上,“列王都已经长大了,他也该从小学着点,别再让我看到有下一次。还有,别指望在我面前妖言惑众,父亲不杀你,那是你对他有恩,我可不一样,不信你可以试试。”说完他蹲下身子,“雪诺,下次不许让师父捂着眼睛,你的学着用狼一样的眼神去看待任何事物,这样才能很快成长。”他对雪诺的语气及其和蔼,看来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雪诺点着头说好,维洛果起身,然后走开了,大部队人马跟随着一起走过深深浅浅的雪地。 看过太多残忍,布衣翎羽已经麻木了,在王庭里,他只负责照顾好雪诺就好,从不跟任何人说话,除了练剑房和射箭场,他哪里都不去。他倒是想办法逃过,可城内戒备森严,他带着雪诺根本就无法出去。姬周虽不太喜欢他,但很喜欢雪诺,也不会干涉他太多,只要不出王庭的城楼大门,没有逃跑的想法,他和雪诺都是自由的。 长大一点的雪诺喜欢在王庭里来去自由,就连他的雪狼都跟着一起消失,他喜欢攀爬城墙,喜欢在树的顶端睡觉,一藏就是一天。布衣翎羽时常派出更多的人,没有一次能寻到他,除非他饥饿了自己回来。 雪诺会满怀忏悔的招认,保证不会再翻墙,也不会乱跑,在被罚在练剑房里忏悔的时候,他又乘人不备的时候带着雪狼跑出王庭,甚至到街道,有时候会进入无边无际的森林。 王庭里,与雪诺年龄相仿的就是王子列王,但糟糕的是这两孩子在一块不到两分钟就会厮打起来,而每一次雪诺都是浑身是伤的跑回来。布衣翎羽时常提醒雪诺,千万不能伤着王子,凡事都要忍,雪诺总在深受其害,但列王总在得寸进尺。列王总嘲笑雪诺有人生没人养,还说雪诺是狼的野种。 雪诺终于忍受不住了,一石头砸烂了列王的额头血流满面,大阏氏阿其娜痛心疾首,要求姬周严惩他和雪诺。姬周一向信雪诺是神灵庇佑的孩子,只对阿其娜说,“只不过两个孩子玩耍打闹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为了平息阿其娜心中的怒火,姬周只是稍稍惩罚雪诺,禁足在练剑房半月不许出门,而他也被惩罚为后厨砍柴两个月,以惩为戒,从那之后,雪诺再也没找列王玩过,而阿其娜也从不让列王与雪诺见面。 随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布衣翎羽发现雪诺经常去王庭外的一处红墙,人们称它为天塔。那座高达十米红墙,底末是六十多平米的圆形,越往高处越是细,直达顶端是一个像削尖的高塔。维洛果命所有人禁止闯入这里,但雪诺还是在乘人不备的时候总溜到那里。 有两天时间,布衣翎羽偷偷跟上了雪诺,雪诺先是去了藏书塔,挑了几本认为自己喜欢的书籍,然后去了天塔。他惊讶的发现雪诺蹲在墙角在和一个人对话,他说王庭的藏书塔里有老鼠,最大的就像猫,想想都害怕。 “雪诺,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只有你能帮我。”天塔里一个男孩的声音传了出来。 “好,我一定帮你弄来更多的书,你等着。”雪诺起身才发现布衣翎羽站在他的身后,他惊慌失措的看着师父,低下了额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知道自己错了?”布衣翎羽没好语气的问,“这是第几次从练剑房偷着跑出来?非要让我惩罚你是不是?” “师父……。”雪诺委屈的撅起嘴巴,似乎连眼泪的流了出来,“求你了,我就纳兰一个哥哥,他真的很可怜,他说从来都不会有人跟他说话,希望能和我做永久的朋友。” “纳兰?”布衣翎羽皱皱眉头,他听说过这个可怜的孩子,他是老上大单于和一个叫郁胭的女人生的孩子,只是母亲早已逝世,这个可怜的孩子长年被维洛果关在这里,至于其他的,他也并不知晓。 “求你了师父。”雪诺又求饶道,“别告诉义父,我知道这里是禁地,任何人都不许来这里,在这王庭的王庭里,我就只有纳兰一个朋友。” 布衣翎羽无奈摇摇头,“我保证不说出去,但你也要节制,别让他人发现了。” 雪诺抬头望着他,嘴角露出了笑意,“谢谢师父。” 布衣翎羽牵起雪诺的手,离开了天塔,之后,雪诺每隔十多天才去天塔一次。害怕别人发现,他几乎翻遍了王庭每一处屋顶和城墙,于是他也发现了很多的密道。他知道从他房间出来,左拐两条巷子,那里的后墙随处可以爬出去。他也知道从藏书塔的窗户翻出去便是王庭的后墙,他还知道院内一刻庞大的树上翻上去也可以翻出城墙。总之,他都是翻墙出去,又翻墙进来,布衣翎羽很担心他那天失足踪会被掉下来,就是被人发现。 布衣翎羽的预料是后者,雪诺在天塔处与纳兰聊天的时候被审判庭的巫师逮了个正着,雪诺被关在那里好几天才被雪狼找到。姬周带着他去要人,巫师却闭门不见,最终,姬周带了两千人的队伍,搜便整个审判庭才将雪诺从审判庭地牢的狗窝里找了出来。 当时的雪诺被吓到大小便失禁,浑身发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姬周脸色铁青,朝着布衣翎羽咆哮,“警告你,再若管不住雪诺,我就将你交给摩尼寺院的巫师,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布衣翎羽立刻躬下腰,“老上大单于,我一定严加看管雪诺,不会再惹出事端来。” 五岁的雪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审判庭那个地方是狼狗存放的地方,所有死囚最终都要扔给那些饥饿了很长时间的狼狗。他亲眼目睹过好几个死囚被扔在狗窝里,那些狼狗全部扑上死囚,尖叫和恐惧对死囚来说一点也没用,狼狗从不手下留情。死囚的胳膊、腿部和肚子全被狼狗撕裂,直到脖子处被要断,死囚才没了任何声音。 第四章:成长记录(三) 此事过了半年后,雪诺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总之,从那以后,雪诺再也没敢去过天塔。事后,他专门去了解过审判庭,据熟知的人回忆,在很多年之前,审判庭是一个传授圣经的地方,是许多巫师和教徒向往的天堂,他们可为来到世界的婴儿祈福,为逝去的超度,教育人们向善,帮助贫困的人们度过难关,最为重要的,巫师在赤牙人律法中具有审判作用,因此审判庭也成为主持公道的地方。 但却在不知何时,审判庭来了一位红发巫师,她从遥远的国度带来了众多经书,让那些苦难的人信仰神灵,也带领着那些官员和贵族走入神灵的殿堂,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救赎。她会让久病不愈的人突然站起来,也会让好端端的人身缠病魔备受煎熬而死去。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会进入到某个人的大脑,挖掘和窥探他们内心的种种欲念,甚至是每个人的想法。曾经,巫师让一个去世三天的人死而复生,还让一个浑身是伤的御林军活了下来。为了见证巫师是神灵派来的,她钻入高大六十多度的大火里,出来的时候皮肤毫无损伤,无数人们跪在了地上信服于她。自维洛果任大单于以来,收复了西洲城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实现了北方统一。因此,被历代大单于备受重用,所以,历代审判官都由红发巫师所生的女儿担任。 在维洛果父亲担任大单于期间,审判庭众多经书被钞,女巫师被困地牢,他几乎杀尽了那些信仰鬼神和信教的教徒,让苦难的人们向往自由,进行贸易交易,以劳作和放牧为生。直到维洛果杀了自己的父亲头曼,坐上大单于的位置,巫师又重回了教堂之上,甚至将残酷的律法带入审判庭的教堂,让巫师来执行所有一切执行死刑的任务。 几十年的时间,审判庭的巫师和教徒多达三百多人,犯人也超过上千余人,他们将那些罪不至死的阉割和殴打后训练成了忠实的奴隶,从此效忠赤牙人大单于。将死囚全部关在牢里,用铁索锁住,每到死囚行刑之日,就会将他们交给地牢里的狼狗。 据人说,纳兰母亲当年的死也和审判庭有莫大的关系,因此,天塔也交由审判庭看守,不得任何一个人靠近。几年的时间,一直都无人靠近那里,审判庭的人因此也对关押纳兰的地方放松了警惕。 好奇的雪诺发现了这个稀罕的建筑物天塔,因此也发现了纳兰,也让他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了惨痛的代价,一致半年都不曾开口说话。布衣翎羽花了很大的功夫锻炼他慢慢开口说话,但最终还是留下了结巴的病灶。 在后来一次偶尔的机会中,焉耆部落的领主到访赤牙王庭,和焉耆王子焉吉尔相识,两人不到一天的时间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之后,每隔半年雪诺都要嚷着去焉耆部落,或者焉吉儿会到访王庭,有次,雪诺尽然乘人不备的时候偷着跑出去,雪狼会为他扫清身边所有的敌人和野兽,让他安全躲过猎人和野兽的攻击,他在山林里吃野果子,打野兔充饥,找水喝,一切行为就像野人的孩子。 他会被气个半死,但当他找到雪诺时,还是忍不住将雪诺搂在怀里,“孩子,下次出来的时候师父可以陪着你,你义父也会为你派足够的人保护你,你不能再独自前行,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世界上的人有多恶毒。” 雪诺发誓再也不敢独自外出,慢慢的,雪诺长大了,结巴也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他每天都教他练剑,射箭,教他如何将剑练到极致,教他如何用弓箭射死敌人,这一晃便是十年。 雪诺十五岁了,长成了高大壮实的大小伙,在这十年来,姬周带领军队跟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打打杀杀,狼烟滚滚,多少部落和村落都被夷为平地,还抓回来很多奴隶。布衣翎羽不想参与其中,于是和姬周结下了隔阂,姬周时常满腹怒狠的告诉他,“要不是这个神灵庇佑的孩子,你早就死十几回了。” 布衣翎羽每次都会避而远之,他多次都会给雪诺言传身教,他还告诉雪诺,作为一个名族的引领者,一定要做到爱民如子,一个充满剥削、压迫的统治,终究会带来很多杀戮。 雪诺明白师父的话,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让君王善待牧民。在王庭,雪诺见过太多的残忍和杀戮,他对义父所作所为表示不解,但却也不能说什么,他思索片刻,对布衣翎羽说,“师父,我若是个君王,我一定会善待牧民让我的牧民不再受奴隶之苦,让牧民安居乐业。” 这句话说到了布衣翎羽心坎上,“雪诺,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若真有这么一天你能成为一个民族的领袖,一定要善待自己的牧民。” 雪诺耸耸肩膀,“师父,可惜我不是王子,我也不会成为君王。” 布衣翎羽小心看雪诺一眼,嘴角牵起一道笑意,“说不准你哪天就会变成王子。”此话一出,雪诺眉头顿时皱起,目光集中在布衣翎羽身上,布衣翎羽只好低下头,心里暗想,“你是王子,你就是坞苏帕尔家族的王子,你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师父一直会陪在你身边的。” 第五章:王子长大(一) 第五章:王子长大(一) 雪诺最喜欢睡在高塔坚硬的石板上,看着沉重的天空朝他压过来,有种在天空飞翔的感觉。他还喜欢夜晚看着远处烛火一家家亮起来,照遍整座王庭的塔楼和厅堂。他更喜欢听远处狼群的吼声,似乎这种声音从小就在他的生命里。因此,在他有了记忆的那刻,一只母狼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这么多年,他时常做梦,梦见一个婴儿在没有人烟的山洞里啼哭,声音穿透草原奔跑的狼群,狼群对着天空高歌,声音绵长而哀戚,一只母狼一路狂奔着朝婴儿走来,将奶喂进婴儿嘴里。有时候,他还梦见一群狼将婴儿围成一圈,白天和通宵守护着他,任何一个狩猎的人都无法靠近,甚至还咬死了几个视图偷他的猎人。这个梦在雪诺梦里已有好多年了,每次梦醒之后,他都要盯着雪狼看很久,“梦和眼前这个时刻保护我的雪狼究竟有什么关联。”每次问雪狼,他都得不到答案,在他的记忆深处,雪狼已经舍身救了他两次。 六岁那年,他爬到胡杨树最高处掏鸟窝,不慎从胡杨树上掉下来,摔成骨折,姬周派兵寻找一天也未找到。雪狼寻着雪诺的气味,扯着他的衣服将他带回了王庭。四岁那年,姬周带着雪诺和列王到草原上狩猎,被草原上的狼群袭击,姬周吓得脸色铁青,将列王拉近自己怀里。狼群朝人群飞奔过来,数十个卫士都被咬死或者咬伤,在一只狼扑向雪诺的那刻,雪狼也飞奔过来,一口咬住狼的后腿,鲜血流地,但没有死。雪狼将狼甩出去很远,咧嘴发出凶狠的咆哮声保护着雪诺,狼群见状迅速逃窜逃离现场。 “雪狼为何没有咬死狼?因为你们是同族?”雪诺依然睡在高塔坚硬的石板上,挪动僵硬酸麻的腿想。他翻身起来,认真审视身边的雪狼,“雪狼,你能告诉我答案吗?”他从城墙上跳跃而下,蹲在雪狼跟前,满心期待的自语,“你是狼,师父为何给你起名为雪狼,义父又起名我叫雪诺?我究竟是谁,师父和义父都不告诉我真相,假如我变成狼,我就能和你对话,是不是就知道答案了?” 曾经,雪诺问过义父姬周一次,义父只告诉他,“洒下的种子已经长大了,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一切的孩子。” 从姬周那里得不到答案,他只记得从小带他长大的师父布衣翎羽常说,“雪诺是上天神灵庇佑的孩子,而且,身上还流着狼的血。”至于其它的,师父也是闭口不说,也没人敢提起,他从来都打听不到他的父母是谁。姬周对雪诺的要求就像对王子殿下列王,练武、治国、残忍、军训、执行犯人,而他一样都没学会。义父残忍暴力,杀人不眨眼,但唯一对他呵护有加,义父和上任大单于父亲一样,视他为心中的神和信仰。 他不喜欢被关在练剑房,周围全是兵器利剑,残忍的师父会将他折磨得惨不忍睹,稍不用工就会折磨得心生疲惫。他觉得剑房就是他的牢房,王庭是他的监狱,两任大单于就是监狱长。他渴望有一天,外面广阔的天地正在向他召唤。 他还听城里的大人们说,是姬周的父亲维洛果大单于收留了他和师父,但他对维洛果丝毫没有任何影响,毕竟维洛果大单于离世的时候他才三岁。 雪诺记事那时候是六岁,那时候的他有很多的形容词,常常会听到城里的大人们夸他帅气、机灵、调皮、捣蛋等等。到长大后听得比较多的是俊朗、活泼、懂事。他神态恬静凌然、脸部棱角分明,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好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在那些温柔与帅气中,有种独特的空灵与俊秀!他的眸子深邃,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配上两道细长匕首般锋利的黑眉毛,看起来格外英俊。 王庭里面有很多大人和骑士家的小姐们喜欢和他玩耍,她们穿着各种鲜艳的衣服出现在他的面前。当然,有时候他也经常冲那些贵族家的小姐抛媚眼,但却惹来不少桃花,那些贵族小姐都要嚷着嫁给他。但最终还是争不过蓝雨婷小姐,这位义父的千金一出面,准会让那些小姐离他远远的。 他经常将一头黑发辩起来,用一条黑色丝带扎在脑后,将自己胳膊上的衣袖挽得老高,然后时常在广场上练武,射箭。宽大结实的手臂散发着少年身上的气质活力,肌肉线条清晰好看,带着勃勃的生气,不像那些坐在桌子边喝马奶葡萄酒的侍卫和使者们,身材臃肿的像只肥猪,无法形容。 他也会蹿上后山的果树林里摘野果吃,或者站在落院里清扫秋天掉落的满屋顶的红枫叶,他修长矫健的身子仿佛一匹豹子一样灵活,而雪狼总会在不远处陪伴着他,必要的时候在他身边蹭来蹭去,瞬间他回想起师父会责备他又贪玩了,于是心里暗想,“完了,我的射箭还没练好,师父又要罚我了。” 第五章:王子长大(二 “雪诺,你让我一顿好找。”布衣翎羽轻盈的从台阶走上来,看着躺在石板上的雪诺说。 “是焉吉尔哥哥来了吗?”雪诺优雅的起身,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飞旋,他抬起头露出爽朗的笑容问。 “是你义父叫你到议事厅。”布衣翎羽皱皱眉头,“快点,跑着去还能来得及。” “谢谢师父。”说完,便迅速轻巧的跑下阶梯台阶,雪狼立即跟在了后面。 “这孩子,一跑就是一整天。”布衣翎羽无奈摇着头,“也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雪诺刚走进广场,绕过一条小道,便撞见了王子殿下列王。他和列王从小就面不和心不合,见了面总少不了要掐起来,列王以权压人,他时刻在躲,但从不忍让。 雪诺绕过列王,继续往议事厅走去,列王上前伸出胳膊阻拦,“见到王子不下跪?你是不是想造反?” 雪诺停下脚步,回头扫视一眼列王,假装才看到的样子,“是你啊,我刚才没看见。” “叫我王子殿下,而不是你。”列王纠正。 雪诺绕道走过列王要走,“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计较。” 列王转身又堵在了雪诺前面,立刻摆出暴躁脸色,“你应该学着怎样做好一个臣子,而不无视一个王子的存在。在我心里,你永远只是个野种,不可能跟我站在一个台阶上,父亲对你的期望跟我一样,我不明白究竟为什么?父亲会让你这个野种坐拥我赤牙的大单于?” 雪诺心中有些不悦,皱眉说,“我永远都不可能跟你争什么,大单于位置永远是你的。但你得学着如何做人,更为重要的,你要学着有爱心,如何爱戴你的牧民。” 列王嘴角露出一道残忍地笑意,“我是未来的大单于,所有的一切我说了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脚下称我大单于。” 雪诺眉头紧皱得更紧了一些,“师父时常教育我,人不应该跟疯狗计较,我还有事,恕我无法奉陪。” “你敢骂我是疯狗?”列王脸色铁青,“野种,你再敢骂句试试?” “别叫我野种。”雪诺纠正。 “你就是野种,没有父母,没有亲人,说不定你是狼的孩子。” “啪!”雪诺一拳击在列王太阳穴,将他击倒在地上。一团黑影突然笼罩住他,他转头,身边海拔一米八的侍卫赛马克一把提住了他的衣领,“小子,悠着点,你打的可是王子殿下。” 列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便和雪诺厮打起来,列王将雪诺绊倒,压在了身子底下,两拳打破了雪诺的嘴角。突然,雪狼嚎叫着扑了上来,将列王从雪诺身上扑下来,嘴角狰狞,在咬上列王脖子那刻,雪诺大喊,“不,雪狼……。” 雪狼斜看了雪诺一眼,收了狼嚎和狰狞的表情,从列王身上翻身下来,慢慢悠悠走到雪诺身边。 列王惊恐的望着雪狼,从地上爬了起来,“你给我等着。”然后横冲直撞的离开小道,雪诺目送列王远去,赛马克也跟着离开。 背后一个巴掌在他肩上拍起,雪诺转身,蓝雨婷站在身后,她身穿紫色衣服,头戴一只白色羽毛,将双手背在身后,她一边看着消失不见的列王,一边窝着嘴对他露出甜甜地笑容说,“哥,你可真大胆,连王子都敢打,我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我现在要去议事厅,没时间跟你聊天,我先走一步。”雪诺说完便迅速离开了。 “哥。”蓝雨婷委屈地在身后喊一句,“你每次见到我都这样,我还有话对你说呢!” 雪诺没有理会蓝雨婷,急忙离开。 第五章:王子长大(三) 雪诺到达议事厅的时候,大单于已经坐在王椅上。他头上带着王冠,列王在左,大阏氏阿其娜在右。殿堂上下二十余人,赤牙各位大臣,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沉重的金锁和各种动物锋利的牙齿,似乎只有装扮这样,才能显出他们优越的地位。雪诺根本就无人顾及,他们各自议论纷纷,只有布衣翎羽看着他选择了门口角落最合适不过的地方停下脚步。他觉得这里刚好可以挡住义父的视角,说白了,他很讨厌来这种场合参加听政,所以他根本无心听政。 姬周身子微微斜坐,手扶着龙椅上的把手,“据说牛特尔这老东西的兵力越来越强大,军队已经超过两个部落的兵力,十年前,父亲率领军队攻打氏月,丢了性命,损耗两万兵力,牛特尔占领凤尾城已有十五余年,你们各位大臣说说,对于牛特尔一事我们该怎么做啊?” “对于此事我们再次帅军攻打也不是不可能。”王庭资历最老的大人都翁密侯在人群中说,他的头发和胡须早已发白,躬着腰身,身上带着大串铜钱,彰显他在朝中的贵族身份。 “都翁密侯大人。”你是不是该告老还乡了,我们吃了败仗精神头还没缓过来呢!”最高统帅贵霜王不肖的对峙,“听说你最近又从城里带来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女人,还怀孕了,我看你该带着一家老小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养老是件很不错的选择。”说话间众人早已哈哈大笑。 列王也忍不住笑了笑,阿其娜严肃而端庄的微笑并没有失她的身份,姬周也一脸坏笑,“我们赤牙男人精力在西洲草原上是最充沛的,除了我大单于的女人,你们都可以睡光天下所有女人,当然,最漂亮的女人还是要留给我。”说完,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单于,这是议政厅。”阿其娜在一旁小声提示。 姬周极不情愿的撇了一眼阿其娜,收了笑脸,端了端自己的身姿,问人群中的布衣翎羽,“布衣翎羽,说说看你的想法?” 布衣翎羽谨慎看着姬周,“大单于,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急不得,我们要准备充分的军队和物资,还要拥有一套全面的攻略图,如果再去攻打,要有十足的把握能赢才行。”十几年了,姬周终于将攻打氏月之事提上了议事历程,他倒希望姬周可以派出所有的军队攻打氏月,以报家族之仇。 “大单于,安归伽三个女儿长得甚是漂亮。”贵霜王接上了话,“尤其是他那两双胞胎女儿,一个是罗布城最美丽的女子,一个称之为草原上的第一制香高手,何不让安归伽女儿去合亲,他和牛特尔曾经可是结拜的兄弟。” “好。”姬周拍着椅子叫好,“这个提议很不错,就让安归伽女儿去和亲。” “这个主意不好。”布衣翎羽急忙接话,他知道他的主子十五年前与安归伽早已为雪诺订下姻缘,“如今的安归伽和牛特尔已经不是从前的兄弟了,自从罗布城效忠大单于,牛特尔早已对安归伽心怀恨意,恐怕……。” “此事就这么定了,事已过去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妥不妥。”姬周刚说完,拉上来一个野人,他的头发从未梳洗和打理过,一身棉袄奇臭无比,离他很近的人闻到味儿都会远离几步,甚至有些人会将嘴巴和鼻子悟起来。有人提议砍下他的首级,有人提议将他的手指剁下来,列王提议将野人五马分尸,把人头挂在胡杨林里给野人示威,好让野人远离西洲草原。 “前几日野人占领了焉耆,听说焉耆家族无一人生还。”姬周被靠着王座,右手指在胡须上动来动去,“你们可有什么法子,让野人滚出焉耆?” “野人队伍越来越强大,占领焉耆部落一事轰动西洲各个部落。”都翁密侯建议,“大单于,在下认为各部落可以各自清除管辖内的野人,至于焉耆部落的野人,大单于可以亲自率领军队和其他小部落军队一举歼灭,这样以来即不失大单于面子,您还可以亲自派一个心腹接任焉耆部落的领主,让焉耆部落从此效忠我赤牙人。” “嗯。”姬周点了点头,“这次都翁密侯大人的提议很好。”说着他将人群搜索了个遍问,“雪诺人呢?” 雪诺离得较远,既没有听到义父叫他,也没有听清他们在议论什么,直到师父走过来,喊了他一句,他才发现义父在喊他,于是,他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来,将左手悟在右边胸口上行礼,“义父有何吩咐。” “你对野人一事有何意见?”姬周若有所思地问。 雪诺没有认真听各位大人的议论,对野人占领焉耆一事更没有听清,师父本身极其反对暴乱和战争,于是,他思索良久说,“义父,孩儿认为野人也是人,我们可以试图和他们交朋友,就像各族部落和谐相处那样,说不定……。”雪诺话还未刚落音,现场一片哗然大笑。 “数百年来没有哪个部落可以跟野人交朋友的。”列王开口大笑,语言里也充满了不宵,“怪不得是狼喂大的怪物,你的思维就像野人,根本就不符合人的逻辑。” “野人认为是我们掠夺了他们的土地。”贵霜王插话道,“各部落的牧民都容不得有野人侵入,我认为杀光野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跟野人交朋友,等于跟狼交朋友。” 列王给贵霜王一个得意的眼神,“贵霜王说得极是。”然后将眼神移向雪诺,耸耸肩膀,“你的建议还能再好些吗?你看看,朝堂之上没人顶你。” “话虽如此,没有去试过怎么知道跟野人交不了朋友。”雪诺锁紧双眉,语音中充满了对峙,“野人也是人,有思想,有感情,就是我们赤牙人管辖的诸多小部落,我们一样难以跟他们交朋友,涉及到土地和利益,不都是血流成河?” 姬周哈哈大笑起来,“从小到大这个俩个孩子都在掐,没有经历过生死看来你俩无法站在一起。”他略加思索后开口,“本王就派你俩去焉耆境地打探消息,摸清野人的队伍状况再做打算。” “我才不要和一个怪物与狼共舞。”列王反抗,“他会让我丢了小命的父亲。” “焉耆?”雪诺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诧异般的望着姬周,“这跟焉耆部落有什么关系?” “整个朝堂都在议论焉耆部落灭亡一事,难道你没听清楚吗?”列王回答,“你最好的朋友焉吉尔也死了。” 雪诺别过头,骤然觉醒的看着布衣翎羽,“师父,这是真的吗?焉吉尔哥哥一族……?” 布衣翎羽低下那肤色不一,花纹布满的额头,“我知道你从小和焉吉尔要好。”他说道,“事已至此,师父知道你是重感情的孩子。” “义父……。”布衣翎羽话还没说完,雪诺便面向姬周,“请允许我带兵攻打野人,我一定会拿下野人大单于的首级献给义父。” “这事先放放。”姬周从座椅上起身,“我们得先去趟罗布城,把和亲的事定了。”说完他面向列王,“王子,安归伽的两个双胞胎女儿我得为你挑选一个,你也该到了成家的年龄了。” “我不要。”列王拒绝。 “这事就这么定了。”姬周走下台阶朝雪诺喊道,“雪诺你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呃……。”雪诺愣了一下,没明白的指着自己,看看姬周又看看布衣翎羽。 “大单于叫你呢,快去。”布衣翎羽扬着脑袋示意。 “哦。”雪诺这才反应了过来,朝姬周走去。 列王挡在了雪诺前面,对姬周说,“父亲,你为何对这个野种这么好?他对你使用了什么巫术?” 姬姬翁刻变了脸色,“你若如此沉不住气,我就将你丢进天塔。” 此时,现场几位老臣都在不漏表情的微笑,雪诺也在微微嘲笑,这些老臣心里都明白,今后,若将大单于的位置交到如此没有诚服的人手里,必定会断送大好前程。倒是被关在天塔的长子纳兰学尽天文地理,和母亲一样能预知未来。在十八年前,小小年纪的他只有四岁,和母亲的预言分毫不差,算准了三十年后,赤牙人在会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所以,老臣们期待能从这个王子嘴里听到丝毫关于未来的传说,但无人敢在接近他。曾经,维洛果在位时下令,若谁敢靠近纳兰,格杀勿论,并将此事交由审判庭的巫师看守,不得任何人插手此事。维洛果逝后,身为大单于的姬周,也没能将自己的儿子救出来。 二十多年前,姬周跟着维洛果清扫了东部一带草原的牧民,杀了郁胭上下六十多口人。姬周看郁胭长得清秀,便求维洛果留下了郁胭,并将她带了回来。姬周为郁胭求情的那刻,维洛果就告诉他,“她若在王庭有丝毫不的放肆,我就一刀刺入她的喉咙。” 郁胭成了姬周的女人,纳兰四岁的时候。郁胭将预言说了出来,并刺杀维洛果未遂,将一把剑刺入维洛果的胸口,而郁胭被维洛果的弓箭手刺穿喉咙,当场毙命。姬周跪了三天三夜,才说通维洛果留下了纳兰,纳兰十八年前的预言,让王庭的臣民再次人心惶惶,姬周只好顺从了父亲的旨意,将纳兰关在了天塔,与世隔绝。而姬周只有在训斥列王的时候会突然提及天塔,是因为他压根就没忘记郁胭,阿其娜与他争吵的时候,常说,“一个死了的女人反倒住进了你的心里。” 第五章:王子长大(四) 他们一同走出议事厅,姬周领着他们走过宽阔的广场,走过军队训练营,还路过了奴隶训练场,看着那些被绑在柱子上训练的奴隶,雪诺看了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到一面墙,墙上铺满了石子,脚下的石阶磨损得很光滑,这是经历了百年脚步摩擦后留下的轨迹。眼前是一座数百年建筑物,这个通往地底的冗长隧道,两边的墙壁上,雕刻着连绵不断的细密花纹,非常典型的水源装饰纹路。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放置在石槽里的壁灯。不是用火光来照明,而是靠魂力维持着亮度。不过每一盏石灯都不太耀眼,所以,只能看清地下隧道里大概的状况,隧道的尽头,依然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越往下,温度越低,石阶和墙角,渐渐长起了一些青苔,墙壁反出一层湿漉漉的光晕,雪诺感觉自己在走向一个潮湿的地底墓穴。 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台阶的尽头。一个略显空旷的石室,没有多余的装饰,石室中央是一个六角形的巨大石台。姬周将墙上一块青花色的石台扭动两圈,墙上就开了一扇门。他们一同走了进去,走进一条隧道,隧道两侧点燃着蜡烛,墙上雕塑着历代赤牙大单于的肖像,通往隧道的路很窄,阴森而寒冷,似乎都能听到足音回想的声音,每走一步仿佛都能惊动他们。 维洛果的肖像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他们走在他的身边停下,维洛果背部放置着一把长剑,工匠将他臃肿肥胖的身材和红扑扑的脸蛋雕刻得相似至极。 姬周看着父亲的脸庞,便开口道,“雪诺,你最不应该忘记的人是你爷爷维洛果大单于,是他收留了你和你师父。” “义父,我也应该感谢你。”雪诺说,“是你从小将我抚养长大,在你心里,我也是你的儿子,我能感觉到。” 姬周微微一笑,“我赤牙人历史悠久,这些历代大单于骄傲的立在这里,保佑着我们家族繁荣昌盛。”他说着皱皱眉,“但这里面缺少了一个大单于,你可听说过头曼大单于?” 雪诺眨眨眼睛,“我当然听说过,赤牙历代大单于的故事我是听着长大的。” “你师父是这里的元老,曾经一定见我过爷爷,我要他给我爷爷画张肖像,我的父亲虽憎恨我爷爷,也不愿将我爷爷肖像放入家族,但我总觉得,骄傲和荣誉也有他一份。” “义父说得极是。”雪诺皱了皱眉眉头,“若头曼大单于泉下有知,定会感激您,义父您也算是为列祖列祖做了一件光荣的事。” 姬周点点头,“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接着他走到一个女肖像面前停下脚步,他将左手放在右胸口行礼,眼神恋在那女子脸上不忍离去,放佛要把她从肖像中换回人世,“她死的时候才十七岁。”他的声音因悲伤而变得沙哑,“我全心全意的爱着她,是父亲下令杀她,父亲的弓箭手用箭射死了郁胭,她死在了我怀里,鲜血都侵透了我的浑身。” “她是?”雪诺不明白地问,看到义父脸上布满了忧郁。 “她是纳兰的母亲郁胭。”姬周回答着,摸了摸肖像的脸,手指轻柔的滑过肖像表面,就像抚摸活生生的恋人。 列王倒吸了一口冷气,“是那个被关在天塔的纳兰吗?”他也细细审视了一番雕像,郁胭气质确实非凡,细腰纤柔,胸部挺拔,美丽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对大眼睛,在整个西洲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这可是王庭最大的秘密,无人敢提及。”姬周将手指从肖像上拿开。 “义父为何现在要告诉我?”雪诺睁大了眼睛又问。 “是因为你和纳兰的关系。”姬周回答,“纳兰的母亲曾经预言,说三十年后我赤牙家族将会遇到一场浩劫,而纳兰在四岁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你就将他关在了天塔?” “我知道你与纳兰从小要好,我怕预言成真,会让我整个赤牙家族都陷入万劫不复。”姬周将郁胭肖像左边手指轻轻一扭,肖像身后一道门便开了,他将雪诺带入其中。里面很黑,姬周顺手在烛台上拿起一盏蜡烛走了进去,里面是交错纵横的十几条隧道,走进第三条隧道门口时他才开口道,“这个口是为将来逃生用的,只有接任大单于的人才有资格知道这个逃生口。” “义父为何要将这个逃生口告诉我?我能做什么吗?” “雪诺。”姬周的声音一再低沉,情绪低落,“你是神灵庇佑的孩子,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护好纳兰,也别让列王丢了性命。”他的话刚结束,廊道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音,他们立刻走出了洞门,关上肖像左边的按钮,当石门关闭时,北凉慌张朝着他们走进。 “大单于。”北凉谨慎看一眼姬周,“纳兰王子……,他恐怕……。” 北凉的话还没说完,姬周便脚步跨路离开,“召集两千军队,快去。”他朝北凉吩咐。 “不能和巫师硬碰硬啊大单于?”北凉跟了上去,雪诺也随即跟上。 他们赶到了天塔时,白鸦厉声尖叫,振翅飞离,停在了天塔削尖的高处,一个身穿红色长衣、带着红色帽子的女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她的队伍已经长长排列在门口。而北凉带来的两千多军队也整齐站在了一边,将天塔门口形成一条长长的廊道。 他看到师父也在人群中,红包巫师在等待姬周走进,“大单于可是要救你儿子出去?”她低声开口。 “没有哪个父亲会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姬周说,“我不想惹恼你,但我也要救我儿子出来。” “我会以死捍卫维洛果大单于的命令。”巫师连眼都不曾眨一下,“没有审判庭,你拿什么来救赎你的灵魂?” “那我们就只好兵戎相见了巫师。”姬周给出严重警告。 巫师的人已经抽出了刀剑,在巫师伸手阻拦的那刻,北凉抽出了手里的剑,移向巫师的脖子处,“让你的人退开。”他开口,“否则你的小名会丢在这里。” “我可是审判庭的巫师。”巫师纠正。 “那又怎样?”北凉警告,“你的命在我手里。” 最终巫师终于妥协,姬周获胜,他越过巫师,走入门前。门被打开,里面卧榻上睡着一位年轻人,头发好长,凌乱无比,看似很久都没洗了,满脸黑色的胡须将整张脸遮得丝毫没有一点表情,他的手臂上,脖子上,脸上,只要肉能露出来的地方,被鱼鳞状包裹着。 姬周看到眼前的纳兰,身心俱碎,几乎连语言的基本能力都消失。一名医师走了进来,“看看这可怜的孩子,这样下去,自己受苦不说,对接触他的人也没好处。” “我命你一定要救救他。”姬周开口命令。 “我所能做最仁慈的事情就是给他一杯断肠草,让他远离痛苦,就此了结。” 纳兰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姬周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然后吩咐,“我要你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要治好他,否则你也别想活。” 医师无奈点点头,“我想想办法。”然后命人抬走了纳兰。 第六章:死里逃生(一) 焉吉尔躺在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沙滩上,梦里看见一场大火燃烧着草原上的整座城堡,父亲、母亲、哥哥、妹妹、弟弟,还有上百人的卫士、侍女都在一场大火中熊熊燃烧,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整个草原。焉吉尔屡次想冲进去救他们,屡次被庞大燃烧的火焰击退,亲眼看着亲人、卫士、侍女的身体被烧焦,倒在烟火里被烧成灰。在父亲和母亲倒下的那刻,焉吉尔的心瞬间倒塌,看着只有六岁的妹妹若兰从火焰里边跑边喊:“哥哥,救我……,哥哥,救我……。”若兰把手伸给了焉吉尔,焉吉尔竭力想伸手去拉住若兰,而若兰瞬间从眼前消失,葬身火海中。 焉吉尔在梦中大喊若兰的名字,吓得在怀里熟睡的若兰被惊醒。她在焉吉尔的怀抱中睡硬了,一件厚厚皮大衣覆盖在她身上。她笨拙的起身,甚至有些恐惧的看着焉吉尔的表情,凌乱的头发遮住她的脸,脸上全是灰土,嘴唇干涩破裂。 焉吉尔又进入了深度睡眠,梦里,他看到眼前的城堡完好无损,院内的比武、练剑、射击、呐喊早已穿越出城堡。武士将焉吉尔用脚狠狠拽进烂泥里,他的整张脸跌进泥土,泥巴将眼睛糊住,嘴巴也灌满了泥巴。焉吉尔双手用力支撑住地面,挣扎着刚起来又被重拳击打下去,数次之后焉吉尔疲惫的躺在泥潭里,满脸全是鲜血。另一边的一名将士手拿皮鞭,毫不留情将皮鞭挥向十五岁弟弟吾斯的脸上,同时用盾牌狠狠砸中腹部而倒地。若兰在母眼前就像一只惊弓的鸟,数次捡起地上的剑,数次都让武师打落,眼神一边委屈的看着母亲想哭,一边看着威严的父亲忍住了哭泣。 “握紧你的剑,紧得就像你的膀臂一样坚实,紧得让我无法打落你手中的剑,你要像握在掌心里的绣花针一样握紧它,你要记得,在敌人面前,剑在,人在,剑落人亡。”武师说着,又两次打落了若兰手里的剑。若兰从急促的喘气声慢慢冷静下来,从地上捡起剑,双手紧握剑柄,表情充满了警戒。武师嘴角裂出一丝笑意,“很好,要的就是你这种毅力。”说着他连击数次,若兰手里的剑才掉在地上。 父亲头上戴着王冠,拿起长剑直刺眼前的茅草人,他皱眉用愤怒的表情看着院内用功的孩子们,咒骂道:“我焉耆部落若再不强大,早晚会让野人铲平这里,活埋我们所有人。” “不能将孩子们练成杀人武器,若兰才六岁。”母亲开口抱怨着,她知道他是为了孩子们,可她实在不忍看着只有六岁的若兰也要接受这种魔鬼式训练。 焉吉尔在梦中看到空中弥漫起了苍白的烟雾,天空乌云密布,再看院内,整个城堡瞬间倒塌,院内所有的人都陷了进去,陷进去的还有他最爱的表妹安琪儿。 若兰惊恐的看着梦中针扎的焉吉尔,“哇”哭了起来,和焉吉尔大喊“安琪儿”得喊声一起响起,在空旷的沙漠上回荡。 黎明到来,阳光如匕首穿刺而下,焉吉尔浑身疲惫的醒来,将哭泣的若兰抱进怀里。他因长途跋涉而疲惫,因失去亲人而悲痛,因责任而充满怒狠。他只想大哭一场,情不自禁地想,“安琪儿妹妹,此刻真想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厌倦了战争,厮杀,我的家族上千人全没了,全被野人烧死,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妹妹们全被烧死,就剩我和若兰,还有吾斯逃了出来。此刻,我真想随他们而去,在天堂做个天真又胆怯的男孩,真的……,只想……,只想……。”想到这里,他眼神四处寻找:“吾斯呢,他去了哪里?” 不远处,焉吉尔听见有战马嘶鸣奔跑的声音,“是野人。”他心里有了底,忙抱起若兰躲进一颗大树后,躲了起来。野人走进后,焉吉尔仔细观察了这些人,少有几人骑着战马,一眼便能认得他们是一群高大威猛的野人,人数达两百多人,还有十几人妇女跟在队伍中间。 “这些野人怎么长途爬涉来这里,这方圆上百公里全是沙漠腹地,翻过这座沙漠便是罗布城地盘,莫非......。”焉吉尔满心恐惧,若兰抬头轻声问,“哥哥,我们会死吗?” 焉吉尔抿紧嘴唇,扫视一眼无际的沙漠,手抚摸着若兰的头说:“哥哥会保护你,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吾斯从沙漠底端爬了上来,躲进焉吉尔身边,蹲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只野兔。 “你去了哪里?”焉吉尔问。 “我们已经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沙漠里没水,再不进食我们会死在沙漠里。”吾斯很胖,说话的时候脖子下面的肉总要晃动几下,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刀,从野兔脖子处开了一道口,他的口伸住流下来的血喝了两口,他看到若兰嘴唇裂起不深不浅的纹理,表情恐惧又饥渴。吾斯让血滴在手掌里,递给若兰喝。若兰将脑袋越加缩进焉吉尔怀里,她饥渴但对血充满了恐惧。 “喝点吧妹妹。”吾斯劝道,“不然我们会死的。” 若兰朝焉吉尔眨眨眼,哥哥点头示意同意,若兰这才将嘴巴伸进吾斯的手掌,若兰不知道逃亡了多久,总之在这些时日,他们很少吃熟食。 “那场大火让若兰生性恐惧,见火就会发疯,生火也会引来敌人,而且敌人就在眼前,这次看来我们又要吃生食了。”吾斯看着若兰把手里的血喝干,他将手中的血在兔毛上擦了擦,把兔子放在沙土上开剥,先从脖子处那道口开始,将兔皮一寸一寸划开。他边剥着兔毛边看着远处行走的野人说“他们队伍越来越强大。生性越来越残暴,他们烧尽好几个部落,但又不定居在掠夺的部落,他们带着难以数计的牲畜和女人,哪里有吃的、喝的,他们就扎营在哪里,便吃尽方圆所有的食物,谁也不知道他们会转移在哪里?会伤害哪个部落,让西洲草原上的部落牧民越来越不安稳。但我确定这群野人是冲着罗布城去的,他们会长年潜伏在罗布城附近,直止灭了罗布城。” “我们得尽快赶到罗布城。”焉吉尔说。 “不,哥哥,我们得去王庭。”吾斯纠正。 “为什么?”焉吉尔说:“我们亲人在罗布城,而不是在王庭,你觉得姬周大单于会帮你杀光那些野人,帮你复仇?你若带着成千上万的兵力去找姬周大单于,我敢保证他会敞开大门欢迎你,就区区你我三人,若兰才六岁,我相信他会将我们三人仍进狗棚直接喂狗。” “可你的好兄弟雪诺在王庭。”吾斯将兔腿撕掉一块,递给若兰,接着撕第二块腿,阴着脸说:“说不定他会帮咋们。”他撕下另一块递给了焉吉尔,露出狼一般的笑容,“等我们赶走野人,你就是我们的领主了。” “就我们三个人的城堡?”焉吉尔用他那双冰冷碧眼打量着吾斯,将手里的兔肉仍进沙土,抱起若兰,“立刻改变你的主意,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臂弯生存下去,而不是送入虎口去送死。”说完他抱着若兰走了,沙漠上流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第六章:死里逃生(二) 吾斯捡起泥沙里的兔肉,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大喊,“若能给我一个女人,我可以创造一个民族,若给我一个民族,我可以创造整个世界,如果我们不去复仇,活着有何意义?” 吾斯刚说完,一团黑影突然笼罩住他,他转过头,发现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正如陡峭绝壁般阴森森朝他逼近,煤炭色的黑色脸庞拧起一股血煞表情,令人触目,后面便跟着四个人,将他团团围住,那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一拳重击掠过吾斯太阳穴,他手中的兔肉随他倒下的动作掉进沙土,身体和脸部着地,在沙土上陷起一个深坑,接着他便进入昏迷状态。 “把他给我绑了。”高大威猛的汉子说完,看着眼前踉跄逃跑的焉吉尔,对身边四人说:“留一个人看着这个肥猪,其他的跟我去把那个人个拎回来,我要他们毫发无损。” 那四人用最快的速度绑完吾斯,留了一个瘦小的看管,其他三人和高大的汉子飞一般跑去追焉吉尔。焉吉尔在三里之外,翻过几道沙地,抱着若兰跑,透支掉了所有的体力和精力,最终在一道沙梁半坡停了下来。风力有四级左右,吹得无法睁开眼睛,他们终于追上了焉吉尔。焉吉尔爬起来又要跑,但被他们团团围住,那个高大的汉子叫嚣着:“很能跑啊小子,继续,你还能翻过几道沙梁?说不准还能跑出这方圆几十公里的沙漠呢。?” “我人已经被你们围住了。”焉吉尔皱皱眉头,看着周围的沙漠,“除非你放了我。” 那三人哈哈大笑,高大汉子带着轻浅的笑意走进焉吉尔,“我们主子等你这块肥肉已经多时了,除非你是哪个部落的君王或王子,一个可以把整个部落给我们的人。”他蹲下来细细审视焉吉尔和若兰一翻,“这么大的沙漠突然出现了三个人,还有一女孩,让我猜猜看你们是干什么的?”高大汉子用他特有的兴趣审视焉吉尔怀里缩倦的若兰,看你们长相肯定不是赤牙人,罗布城边境军团离这少说也有上百公里,你们也不像,焉耆部落离罗布城很近,但已经被一群野人烧死了,你们更不是。” 高大汉子的猜测让焉吉尔脸上蒙上一层黑阴,他紧抿嘴唇,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竭力将火往下压了压,打量着高大汉子,用试探的语气问,“我猜你们也是这草原上的野人,是吗?” “你不用知道我们是谁,但你得懂得今后该怎做我们的奴隶,生活在我们草原上的人,想必都了解从一个人演变成奴隶的整个过程。”高大汉子朗声说着,凑过来看着若兰,“这女孩子嘛,可以留给我们这些人,为我们族人传宗接代呢。”说完,他挽身去抢焉吉尔怀里的若兰。 焉吉尔来不及想变成奴隶的整个过程,也来不及想他们是哪个部落,在高大汉子伸手抢若兰的那一瞬间,焉吉尔将若兰抛下沙漠,若兰顺着沙漠下坡滚了下去,焉吉尔随手捏起大把沙子,撒进高大汉子和那三人的眼睛里,高大汉子和那三人捂住眼睛躺在沙子上打起滚来,嘴里发出不同喊叫的声音。焉吉尔又捧起好几把沙子撒进他们眼睛里,随后跑下沙漠,抱起若兰跑远了。 等高大汉子和那三人能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焉吉尔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高大汉子皱着沙眼环绕沙漠四处,急问,“人呢?” “武子队长,已经跑远了吧。”一个小个子的人回答。 “我看你们只会当猪。”那个被称之为武子队长的高大汉子气得指着指头咒骂三人,“对了,废物也是这样培养来的。”武子队长还是看不清远处,不停揉着眼睛,那个小个子用试探的语气小心问,“武子队长,我们......,我们还追吗?” “他们去了哪个方向?”武子队长问那小子,“东面?西面?还是南北面?” 那小子摇着头,武子队长一脚将他揣翻在沙漠上,那小子痛得捂着肚子呻吟,另一个人急忙解释,“武子队长,他们刚逃跑的方向是那里。”说着他指着西边的沙漠。 武子队长点点头,“废物慢慢培养也可以变聪明。”他嘴角撤出一丝微笑,“我们归队吧,山王想必等久了,有那只猎物在,我们已经满载而归了。” 武子队长一行人走向吾斯,将吾斯押着向沙漠东边挺进,吾斯时刻用余光眼飘着焉吉尔离去的方向,又看看身边这几名野人,脸上表情即复杂又难以捉摸,他唯一庆幸的是焉吉尔和若兰逃跑了,在这广阔的沙漠上摆脱这几个野人,他需要用足够的智力想法子才行。 夕阳渐渐落下,远处灰蒙蒙一片,他们走进一片有水的地方停下,方圆几十里遇到水域,他们像干咳的沙漠用双手捧起水喝。吾斯也想去喝水,他整个嘴唇裂开了口,干咳使他觉得没有了任何力气。他的手被绳子捆绑,他试着跪下来趴在地上去喝水,身子倾斜的瞬间整个身子全部掉进水里。吾斯在水里挣扎,被呛了好几口水,那五人笑得前俯后仰,武子队长命令,“把他捞起来。” 下来了两个人,将他拖上岸,撂倒在沙漠里,他的身子,脸上,嘴里,头发上沾满了沙粒。武子队长灌了一壶水,走了过来,吾斯歪着头看着他走进,他蹲在吾斯面前,挑衅着问,“想喝水吗?” 吾斯点着头,武子队长打开壶盖,将水从吾斯的头上浇下,并用粗鲁的语气说,“听着,别想着逃走,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吾斯假装服软,点头答应,心里却想的是,“哥,你会不会来救我,我该怎么办?” 而此刻的焉吉尔在空旷的沙漠打了一个喷嚏,若兰在他怀里问他,“焉吉尔哥,你去救吾斯哥吧。” 焉吉尔无奈眨眨眼,将怀里的若兰放了下来,蹲在她面前,缕了缕若兰凌乱的头发说,“是呀,我当然要去救他,我们都在母亲肚子里任由我们翻滚,踢打,然后混合着鲜血与微笑来到这个世界,我们身上都流着父亲和母亲的血,无论如何我都得去救他。”说着他无力喘口气又说,“但我得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到了罗布城,安琪儿,安宁,还有安慕容,那里任何一个人都会保护你,等你安全了,我就去救吾斯哥,好吗?” “可是刚刚那些人看着很坏,我怕晚了吾斯哥会没命的。”若兰说,“我已经长大哥,你告诉我罗布城在哪个方向?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去救吾斯哥吧。” “不。”焉吉尔摇着头,“我知道若兰救哥心切,我们整个家族都没了,你和你吾斯哥是我唯一的亲人,现在我身边最安全的就是你,我应该把你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这样我才能全力以赴去救你吾斯哥,我相信若兰能懂得。” 若兰心有不甘的窝了窝嘴,默认了焉吉尔的观点。焉吉尔看到眼前一颗庞大的胡杨树,他牵起若兰的走了过去,坐了下来,将若兰抱在怀里,头靠在胡杨树上,长途跋涉已经透支了他所有体力,伴随他的只有劳累和讥饿,而他知道若兰更需要水和食物。 此时,远处,罕见的一场沙尘狂风袭来,卷起的沙土在半空中形成一张布,焉吉尔挣扎起身,牵起若兰的手就跑,没过多久,沙尘吞没了他们,消失在无际的沙海中。 第七章 预言家纳兰(一) 纳兰的身上干裂疼痛,黄褐色或污黑色大片鱼鳞纹布满全身。他站在一块模糊的镜子面前,审视自己上身,腋窝,肘窝,颈部,耳前以及脸部左侧面。他恨透了这样的自己,眼泪从脸颊滑落,双拳握紧,眼神几乎要将镜子撕碎。 他被关在黑暗的天塔的那些时日,没有一丝阳光,只有潮湿和阴暗。白天与黑夜交替,只有一个老者为他送去饭菜,从墙壁的窗户递进来。在他幼小的童年里,好在他遇到了雪诺,雪诺会给他带来很多书,给他讲书上故事,教他认字,于是他从故事中学到了很多字,最后能读下来整本书籍。他总能要求雪诺不停为他送来书籍,从里面学尽天文地理,得知人间事物,地理及乐趣,看书,了解西洲古国,还有每一段历史。 雪诺突然消失,让纳兰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想过这天总有一天会到来,但却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他才想过无数种雪诺消失的原因,或许已经将他这个哥哥忘记了,或许是父亲的人发现了他,或许跟关押他的人有关,最终他在老者那里找到了答案。 至于他身上的怪病,他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身上的皮肤开始干燥,有了裂纹,时隔很久才形成了鱼鳞状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加重,直至布满全身,瘙痒无比,他都不曾对任何人说起。他也不记得自己的年龄,只记得在他很小的某一天,母亲突然离世,浑身带着血迹躺在了他的面前。母亲离去的那天,他看到煞星从天际滑落,他尽然说出了母亲的死因和预言。随后他就被关在了天塔,从此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父亲每次去看他,都是隔着黑夜,不见面孔,只有声音,直到某天,父亲告诉他,“孩子,你可以改口叫大单于了。” “您当了大单于?”纳兰在黑暗的天塔问道,“为什么还不放我出去?” “我也想放你出来,可是巫师说……?”父亲哽咽了很久,最终没再开口。 “那您以后别来看我了。”纳兰没有好语气,“我不想再见到您。”从那以后,他的父亲再也没去过天塔,事过多年后,他才听父亲的大都尉北凉说,其实他的父亲经常去看他,只是隔着厚厚的天塔,他不再说话,只听天塔里纳兰传来阅读书籍的声音。 纳兰知道巫师,巫师这个名字,他似乎隐约记得,在母亲死去的那天,他看到过这个她。他只记得她长得很漂亮,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顶一袭红纱,就像仙女下凡。只是时隔太久,很小的事,他完全都不记得巫师的模样,也忘记了母亲的死因和预言。 他很想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是怎么死的,他又是如何被关到天塔那么多年。然而,城堡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听到很多版本从下人,奴隶,守卫和巡逻军的嘴里脱口而出。大概是这段时间他被放出来的缘故,城堡里频繁的议论他和母亲的事情。有的说观测天象的人在这个世界没有几个,说母亲是妖言惑众的妖女,还有赤牙贵族的奴隶制律法毫无疑问的执行几百年,为什么还有妖女质疑国家生存和死亡的时间。他们还说妖女长得一副妩媚脸蛋,窈窕身材,尤其是一双深邃的眸子能迷惑众人,不然也不会迷惑曾经的王子生下又一个妖言惑众的孩子。 所有的指向只有一个,母亲是妖女,而他又是一个妖言惑众的孩子,所以他被关到了天塔。当他听到这些谣言时,忍不住跑进议事厅质问父亲,众人的目光聚集向他,大厅里声音戛然而止。 父亲面部扭曲的表情确实吓到了他,“永远不要跟我问起你母亲的事,”他从议事桌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口气如同寒冷的玄冰,“你是我的亲生骨肉,你只需知道这点就够了。告诉我,我要知道你是打哪儿听来这些话,快告诉我?”他咆哮,纳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迎门而出,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八章 预言家纳兰(二) 两天后的某刻,父亲来到了他的房间,他能感觉到父亲看他神情时的那种愧疚和自责,“孩子,你好些了吗?” “巫师是谁?”纳兰仇恨地问道。 “她是王庭最高的审判官。”姬周回答。 “是因为她的一句话你才要了母亲的命?” “不。”姬周回答,“是你爷爷的弓箭手射死了她,她鲜血淋淋的躺在我怀里,我束手无策,放声哭泣,最终还是没能换回她。不信你可以问城堡里的任何人,这件事我没骗你,从我上任那天起,就连城堡里所有的弓箭手都没了。” “还是因为巫师的一句话。”纳兰反驳,“弓箭手只是收到了爷爷的诛杀令,而母亲的死因也随着弓箭手一起埋葬了是吗?” “不许说巫师的不是。”姬周怒道,他的表情扭曲,像是触及到了底线,“你好好养病,至于你母亲的事以后不许在问,否则,我不敢保证又会将你送入天塔。”说完迎门而出。 他悲情的皱皱眉头,合上了门,站在窗台跟前,打开窗户,让寒风灌进房屋每个角落。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面有敲门的声音,他转身去开门,是医师庭阈为他来上药。之前的两个医师对他的病因毫无办法,父亲已经将他们处死,这是第三个医师,好歹他配出了药方,不管是否有用,他的全身每天按时用药水擦拭三次,服药三次。 “将衣服全部脱去。”庭阈医师嘱咐,他将药箱和一碗难以下咽的中药放在桌子上。纳兰照办,脱去全部的衣服,将整个身子都躺在了踏板床上,“我不知道这些配方对你的病究竟有没有用,其实我不想死,我家里有八十六岁的老母亲,还有六个孩子,孩子母亲早年就病死了,一场普通的感冒我都没能治好他。” “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纳兰问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父亲?” “我知道你不会孩子。”庭阈说着打开药箱,拿出棉球,从瓶里沾上药水擦拭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你母亲是善良的人,你也是。” “你认识我母亲?”纳兰焦急地问道,差点将身子翻起。 “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能和我说说吗?关于我母亲的事,她是如何死去的?” “你就别问了,孩子。”庭阈将他的胳膊处拉了起来,继续擦药膏,“我还想多活几年。”他说着停顿半刻,“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父亲很爱你母亲。” “我恨他。”纳兰告诉他,“恨这里的每一个人,我的童年被困在天塔,没有外面的世界,没有嬉闹,我只在书本里见过春夏秋冬是什么样子,我还在书本里见过小麻雀,鸽子,生长在野外的花,可我却不知道我在天塔待了多少年?” “我记得没错的话,今年你已经十七岁了。”庭阈说着收拾起药棉,将所有东西装进药箱,“记得把药喝了。”说完,他背着药箱出了门。 纳兰穿好了衣服,系上纽扣,照办喝了碗里的药,他静静地立在窗户前。冷风从窗户缝隙吹进,外面积雪覆盖整个原野,广场上有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巷子里巡逻的人应接不暇。他好想成为那里面的其中一个,哪怕是一名巡逻军。可他脸上及脖子上的怪病可能会吓坏每一个人,他就像一只怪物会让身边的离他而去。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没有关,有人敲响了门窗,他转身,一个男孩站在门口,这也是他从天塔放出来的第四天。 “我可以进去吗?”男孩说,门口蹲着雪狼。 “你是谁?”纳兰问道,他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他似乎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你是雪诺?” “请原谅,当年不是我故意不去找你。”雪诺歉意地说,“或许,我应该早些来看你,或者。”他觉得自己也束手无策,更觉得应该走进房屋,离他更近些,于是,他走了进去,“这几天因为南下的事情,给耽误了。”他边走边说。 “城堡里所有人都会躲着我,连我父亲都不会管我,而你,还愿意跟我交朋友?”纳兰表情麻木而空洞,声音幽幽,如同一潭死水。 雪诺轻轻皱起眉,点头,“我说过,我会成为好朋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他拉起了纳兰的手,迎门而出,雪狼也跟在了后面。 第九章:预言家纳兰(三) 纳兰出门的时候穿上了斗篷,他将整个脸和头都包裹了起来。一路走来,城堡是那么的陌生,和他小时候记忆中的城堡完全不一样。多了很多建筑,道路铺成了岩石,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树木,好几座高塔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他们穿过广场,从一个高台走上去,当纳兰看到岩石的木柱上绑着光着身子的人时,惊讶地止步,透着阳光,他看到被绑的人浑身都是被鞭打过的痕迹,嘴角全是干裂的鲜血,有气无力的半低着头,连眼睛都不曾睁开。“为什么会这样?”他开口问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他们没罪。”雪诺冷出一口气,“这是奴隶训练场,这里有很多这样的人。” 纳兰看向远处,发现一路皆为光着膀子捆绑的人,“多么残忍的训练?” “走了。”雪诺催促道。 纳兰将自己从惊恐中拉了回来,他们路过奴隶训练场,走过两条狭小的匝道,在石门那里停下脚步。雪诺按照义父的动作扭开了石门上的石子,将纳兰带了进去,一路黑暗的长廊里,偶尔有蜡烛照亮。当脚步停在郁胭石像跟前时,纳兰顿时惊呆在了那里。 “我知道她是你这一生最想见到的人。”雪诺开口道,“我也是几天前才知道这里,听说了你的故事。” 纳兰目光和表情全部静止在那座石像的脸上,他的牙齿上下打颤,很想放声大哭,眼泪却冻结在眼中,“为什么要将母亲葬在这里?”他的声音里全是悲伤。 “义父说她属于这里,没有人可以将她带走。” “莫非他真的爱她?” “从义父的神情里可以看出,他对你母亲用情很深,作为当初的王子,她有太多的无奈。” “我究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她死?”他将手伸向她的面孔,眼神充满锋利的光芒,眉头皱得越发的紧,“我也不明白父亲任大单于已经十几年,为何将我一直关押在那里。” “关押你的不是你父亲,而是审判庭的巫师。”雪诺解释,“前天的情形你看到了,若不是北凉,恐怕会引来一场恶战。” “你别再为他辩解了。”纳兰怒道,“我不想听。”说完,他跑出了洞门。 雪诺追了出来,“等等。”他唤道,“明天我要跟着义父和王子南下了,可能很长时间不能来看你,你得好好养病,等我回来我带你去藏书塔,那里有很多书,喜欢看什么随你任意挑选。” “不必了。”纳兰冷言道,“我现在自由了,我能找到藏书塔。” “你还在生我气?”雪诺绕在了纳兰眼前,“当初不是我不去找你,我被审判庭的女巫发现,他将我丢进了……。” “别说了。”纳兰向后退去几步,“我都知道了。” “不。”雪诺极度摇头,“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经历了什么,就像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么需要你这个哥哥。”他说着,伸一下无奈的双手,“你不知道,他们将我扔进地牢的狼狗窝栓了起来,我亲眼看到活生生的囚犯被狼狗撕成碎片,义父说我再敢去天塔,就将我师父也扔进去喂狼狗。我知道你在里面很苦,可我不想失去师父。” “好了。”纳兰终于缓和了语气,“我从来都没怪过你。” “真的?”雪诺嘴角扯出一道笑意,“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他上前握住了纳兰的手,“哥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彼此之间无话不谈,没有秘密。” 纳兰露出一股苦涩的笑容,“没错,你永远是我的弟弟,那个无话不谈,没有任何秘密的弟弟。” 第八章:未婚妻(一) 有十几人的人马气息在雪地里奔驰,安宁骑在马背上握紧缰绳,和安归伽身居一旁望着奔腾的马,她看到王子安维尔将弓箭拉开一个弧度,将箭头指向一只野兔。野兔惊串地从这个胡杨树背后跑到那胡杨树背后,安维尔眼睛盯着奔跑的兔子,放开了弓箭,兔子躲开弓箭飞一般跑开。躲在一颗胡杨树背后的安迪将早已拉开的弓箭瞄准向前飞跑的野兔射击,箭穿透野兔的脖子,可怜的兔子惊叫一声,倒在雪地里,血流一大片。 安归伽看得哈哈大笑,安宁的双胞胎姐姐安琪儿从血渍斑驳的雪地上捡起那只已死的小白兔,眼泪瞬间结成了冰,她摸着小白兔的额头说,“你要是再快一点,躲开妹妹的箭就不用惨死了,可怜的小白兔,看来我无法拯救你。” 十三岁的安维尔觉得箭术输给了小两岁的妹妹,气得脸色通红,尊严全无。他将鞭子在马屁股一拍上前去追安迪,见安维尔追上来,安宁让马儿奔跑起来,在临近安迪的那刻,将手伸向了她,一把将她拉上了马,奔腾着进入胡杨林,安宁跑得越快,安维尔追得越紧。 “来追我啊……。”身后的安迪喊道,他们已经离开了父亲的队伍,朝着树林踱去,马蹄声越过空旷的胡杨林,朝着宽阔的地方奔去。 “让我追上你们就死定了。”安维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宁猛然回头,安迪尔的马绳朝她飞了过来,她侧身去躲开,一枝庞大的树干朝她眼前袭来,她的身子向后侧移,由于太过猛烈,身子倒出了马背上。她和安迪在恐惧和尖叫中像空中表演的飞人一样飞了出去,雪地以疯狂的速度超她袭来,掉在雪地上发出沉重的碰撞声,几乎觉得她被撞个粉碎。从枝干和树叶上落下的积雪落在她的头部和脸颊,松叶间的木棍擦伤了她的手臂。 “啊……,呜呜……。”安迪痛得缩成一圈,安宁忍着疼痛从雪地爬起,眼前出现了百余匹骑着马儿的人,瞬间,将她和安迪,还有安维尔包裹在其中,安宁感觉到了一股敌人的气息和恐惧的滋味。 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男孩下了马,走到安宁身边,他脱下虎皮手套,将手伸给了安宁,冷风吹得他厚重的斗篷来回抖动。安宁打了一个冷颤,独自从雪地爬起,也拉起了身边的安迪。 男孩嘴角露出一股狰狞的微笑,看安宁的眼神几经痴迷,“父亲,我可以娶这个女人吗?”他开口向身后的男子问道,眼神却没离开安宁的眼神。 “你是王子。”男孩身后的男子开口,“就算是妾室,你也需要正统家室的女子做你的女人,雪诺。”他对他身边并排的一位男孩说道,“将来你也要娶一位正统家室的女子,可不能随便见到一个女人就娶了。” “义父教育的极是。”那个称之为雪诺的男孩歉意的回答,然后怔怔的望着安宁。 “可我喜欢这个女人。”列王回答,“我不管她的家室如何,我就要她。” 安宁这才恍然大悟,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赤牙王子列王,而身后的那这个男人就是赤牙大单于姬周,至于雪诺是什么身份安宁就不以为然了。列王向她走来,要拉住安宁的手,安宁退后几步立刻将弓箭拉开对准了列王,“别过来,否则你的生命会结束在这里。”接着对方无数弓箭拉开,对准了安宁。 “把你的眼睛放亮了。”姬周朝她吼道,“你眼前的可是王子,你是哪家的女子,性格尽然如此刚烈?” “收起箭。”列王命令,“不许伤害她。” “安宁。”安迪尔示意让安宁放下剑,安宁只好照做,安迪尔从马上翻身而下,他扬起头审视姬周,“您是叔父? 姬周眼神一愣,“你是安维尔?” “我是安维尔。”安维尔解释,“也是罗布城的王子。” “嗯。”姬周满意地点点头,“你父亲最终还是将王子位置给你了,他那个长子安慕容可有丝毫不满?” “哥哥跟我关系很好。”安维尔点头,“我们之间谁当王子都不重要,只是叔父您三年前的那份密函,父亲不得不这么做。” “不。”姬周摇头,“当你坐拥罗布城领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王子的身份都多重要,你最终会感谢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安维尔,你会来感谢我的。” 第八章:未婚妻安宁(二) 接着父亲的队伍赶到,见到姬周时,安归伽侧身下马,命令所有人都将左手搭在右肩上,躬身喊道,“大单于。”他抬头仰视姬周,“大单于从千里之远赶来可有什么事?”他神情严肃,满头的棕发飞过他的脸颊,整齐的胡须里冒出几缕白雾,事过十五年,他已经苍老了许多,他的头发花白,额头皱纹深浅不一。 “我当然有重要的事了。”姬周露出一股粗暴的气息,假笑掩饰不了他的野心,“牛特尔那老贼霸占凤尾城太久,你曾经救过牛特尔,又与他结拜过兄弟,最了解他的习性。”他将安宁推在安归伽面前,“让你宝贝女儿去蓝氏城和亲,我就免去你一年的纳税。” “父亲。”列王挡在了安宁面前,“您明明知道我喜欢她,我刚已经说过,我要娶她,她与我门当户对,是正统家室的女子。” “安宁这女子太过刚烈,刚烈的女子并不适合做王庭的大阏氏。”姬周暴躁的说,“安归伽还有一个女儿。”他眼神搜寻四处,扫视一眼躲在安归伽的身后安琪儿,“很好。”他夸口道,“你身后的那位应该就是安宁的双胞胎姐姐安琪儿吧?早就听说安琪儿不光温柔善良,还是制香高手,身上也有一股奇特的香味,想必做王庭的大阏氏,你安归伽应该不介意吧?” “不,您听我说大单于,安琪儿做大阏氏当然是我的荣幸,但安宁不可以去和亲。”安归伽摇摇头,“在十五年前我曾经将我的女儿许配给了我的挚友的儿子,我不能言而无信。” 姬周表情一怔,安宁看到他侧脸看了身边的雪诺一眼,没错,十五年前在凤尾城院子的石像面前,霍尔奇与为安归伽为雪诺订下亲事,这件事早已成为佳话,这点他早已听说。凤尾城整个家族都灭亡,凤尾城王也遭遇了那场灾难,这些都是众周所知的事情,但雪诺没死,这个他明白。 “既然这样!”姬周又将眼神落在了十一岁的安迪身上,“你应该是我姨娘的女儿安迪吧?” “是又怎样?”安迪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比起安宁来一点也不逊色,虽然她俩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倔强却不分上下。 姬周冷笑一声,“那就让安迪去蓝氏城和亲,我没猜错的话牛特尔那老贼最喜欢小的。” “不。”安归伽眼神里闪烁着怒意,但那怒火随即而逝,转温顺地语气说,“安迪才不到十一岁,还没到成亲的年纪。” “这是命令。”姬周不耐烦地说,“你要是座够了罗布城的领主,我选一个听话的人便是,你想清楚了。” 安归伽声音急促,嘴角和脸上的表情因怒尔扭成一团,肌肉触动了好几下,他慢慢稳了稳情绪,“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你说的其他办法是发动战争?”姬周摇摇摇头,“不,本王可不想为一个小部落再损伤兵力,自牛特尔占领了伊塞克湖,他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我三万大军都攻不了他。而我也得不断壮大队伍,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亲,由你来牵制氏月,想必他们不敢乱来。” 安归伽感觉到了一种冰雹袭来的恐惧,他吸了一口冷空气,看身边的十几人,姬周身边有上百人。他了解姬周,即使赤牙人从维洛果任大单于的时候和罗布城和亲已有十五余年,而右夫人玄洛奴早已和赤牙人一族断绝一切关系,如果真反抗,安琪儿、安宁、安维尔和安迪都会死在这里。罗布城离这还有十多公里路,就算让士兵吹响呼救号,也来不及解救。 “把安迪和安琪儿给我带回王庭。”姬周吩咐,陆续上来四名侍卫,将安迪和安琪儿押上了马。 “放开安迪和姐姐。”安宁追了上去,“你们这些强盗。”她边喊姐姐边去拉安琪儿的手,却被侍卫挡住无法靠近。安维尔也在不远处喊安迪的名字,但始终都是徒劳,眼睁睁看着安琪儿和安迪拖上马,姬周、列王和所有人上了马。 “女孩子不应该这么粗鲁的说话。”姬周翻上了马,面向安归伽,“好好教育你这个女儿。”说完,他将马绳拉紧,和安迪的呼救和哭泣声与众人消失在胡杨林里。 安宁看着姐姐远去的方向心急如焚,安维尔和安归伽视线相对,她可以看清父亲所忍受的凌辱,两个女儿走远,父亲心大概在滴血。但安维尔忍受不住父亲这般忍辱过度的表情,双眼凝视着父亲说,“我们到底要忍受多久,我们上等的马匹几乎一半都给了赤牙人,粮草每年都要上交百余车,现在连安迪和安琪儿也被带走,父亲,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会率领大军去救出安迪和安琪儿。” “救?”安归伽胡须颤抖问,“如何救?”他哽咽着,脸上浮现一副父亲严厉的威严面具,“安琪儿和安迪都在他们手上,大单于近十万的兵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了罗布城,我们不过才三万大军,你拿什么去救人?千万不可低估赤牙,你母亲早已对他们毫无用处,我们若反抗,你要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踏平我们整个罗布城。还有,我们若没有了靠山,就像焉耆部落的消失一样,野人也会来消灭你。”说着,他骑上马,将马掉了头又说,“安维尔,请你用一个王子的思维去想问题,我不希望你的思想只停留在个人感情上,你要为整个民族考虑。”说完,他骑着马走了。 “母亲那里你该怎么解释?”安维尔跟着安归伽的马匹问道。 “放心,安迪和安琪儿是安全的,大单于想用和亲换来和平。”安归伽说着,马匹已经走远了。 安维尔束手无策,脸上的傲气一扫而空,他望着安宁,终于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安慰道,“安宁,我们该回城了。” 安宁显然对安维尔的抚摸感到有些不自在,她谨慎地退了两步说,“王子,你不会放弃姐姐对吗?还有安迪,我知道你对我和姐姐都没感情,可安迪跟你是同一个母亲,我敢确定,右夫人知道安迪被抓去和亲,她一定会受不了,他们是拿姐姐和安迪去当人质。” 安维尔深受打击,眼里闪着泪花,他又一次用手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父亲说得对,大单于一点也不笨,他想用和亲换来和平,即能牵制罗布城,还能收复氏月,所以说安琪儿和安迪是安全的。” “大单于生性残暴,而列王跟他父亲同样残忍,姐姐在那种环境生活如同进入火海,不,我绝不能让姐姐呆在那种地方。如果哥哥在,他绝不会看着安琪儿和安迪被带走。”安宁拨开了安维尔的手,骑上一匹马走了,安维尔也只好骑上马,随着一起离开。 安宁和安维尔到古城的时候天色已黑,西方的太阳透过乌云洒下十几道光芒,晴天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像安宁的心情。 夜雾逐渐蒸发,古城紧致的景色也慢慢黑了下来,放佛这座城堡最美丽的就是夜幕降临时刻。两人将马骑到马场下了马,来了两个马倌将马牵走,栓在马庄上。安维尔在前,安宁在后,两人走过铺着泥土的小街,二十几座大小基本一致的古城塔高耸在一片胡杨林深处,跟阳光的颜色一样也暗了下来,顶端凸出的烽火台似乎衬托着拂晓的天空,放佛一股幽灵的影子浮上城堡。城堡外观似乎用利剑切割的悬崖峭壁,一层层将古城顶端削成高塔,站在最高处便可以看见数百里是否有敌军袭来,安归伽常说,他最喜欢站在城堡最高处统治自己的城市。 走进安归伽和右夫人玄洛奴的后宫,安宁不敢走进去问安,安维尔拉起她的手,一起走进了宫室。 “还有安宁。”一走进宫室,安宁就看到玄洛奴脸上的愤怒,双眼凝视安归伽问,“为何不让她去和亲?安迪才不到十一岁?” “对我来说每个女儿都很重要。”安归伽辩解。 “对你来说犹然也很重要吧?即使她死了十五年了,但你还是忘不了她,真幸运她还为你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而你却要硬生生爱上一个肃启城。” “这个问题你已经和我争吵十五年了。” “这很重要吗?”玄洛奴嘶吼道,“你将她像神一样供在心里,将我这个名门正娶的右夫人拒之千里,和我有了安维尔只因为我是维洛果的妹妹,有了安迪是因为你喝得烂醉如泥,把我当成了犹然,是吗?我……。”她猜测着,“我确实跟犹然有几分相似吧?” “你不是她。”安归伽摇头,“就算你跟犹然一模一样,那你也不是犹然。” 玄洛奴冷笑一声,固执地问,“从头到尾,你有爱过我吗?” 安归伽深沉半久,摇头道,“没有。” 玄洛奴悬起巴掌,被安归伽右手紧紧抓住,玄洛奴正准备移开眼神,却发现安宁和安维尔已站在身后,两人视线相对,可以看清安宁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安归伽看着安宁整个脸上的表情变化,揪心的痛。 “父亲。”安宁走向安归伽,“刚刚你们在说什么?我的母亲究竟是谁?为何这么多年来,你们从来都没有提及?” 安归伽摇着头,“孩子,你有母亲,你的母亲是楚媚儿。” “不。”安宁粗声道,“我刚才听得很清楚,我母亲是肃启城,她已经死了。”她那双锐利的双眼看着安归伽,“她是怎么死的?告诉我父亲。” 安归伽的语言冻结在喉咙,半天都没有说话,安宁转身走出宫室,安维尔拦都没拦住。 第八章:未婚妻安宁(三) 安宁跑出长长的走廊,她边爬边想,“那个爱了我十五年的母亲尽然不是我的生母,我的母亲究竟是谁?她是怎么死的?为何这么多年都没人告诉我?”她满脸愁容,绕过一座庭院,进了楚媚儿的宫室,楚媚儿坐在卧榻上,手里拿着刺绣,不紧不慢的绣着针线。安宁偷偷瞄了一眼刺绣上的荷叶,每个人都说楚媚儿绣出来的荷叶完美无瑕,她的那双手纤细又灵巧,绣出来的东西跟她的人一样,安宁也这么认为。 楚媚儿发现了安宁走进来,放下了针线活便起身。安宁极力忍住哭过的表情,但还是被楚媚儿瞧了出来,“你怎么了?眼睛通红,在为姐姐的事担心?”安宁点点头,又摇摇头。“究竟是怎么回事?”楚媚儿又问,她从小都是这么关心这两个双胞胎,她早已将她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告诉我,母亲为你做主。” 安宁酸涩的皱眉,许久才喃喃道,“母亲,我生母是谁?告诉我,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媚儿吃惊的表情悬在半空,“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听到了父亲和右夫人的谈话。”安宁答道。 楚媚儿一行眼泪顿时流下来,她将安宁搂在怀里,“孩子,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母亲不想让你和安琪儿活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你明白吗?” 安宁点点头,她从怀里起身,抬头看着楚媚儿,“可我想知道,我的生母为何而死?” 楚媚儿皱眉,“你生母是我的亲妹妹,她死于十五年前凤尾城的那场战乱,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维森长官亲眼目睹了她的勇敢,你哥去接维森回来,有机会让他说说你的母亲。” 安宁退后两步,“为什么父亲没有好好保护母亲。”她的泪水流下脸颊,“为何所有的人都活着,而母亲死了?” “别怪你父亲,你的父亲至今还爱着你的母亲。”楚媚儿劝慰,伸手要去拉住安宁的手。 “我去帮马儿刷毛。”安宁将手抽了回去,语毕后,她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房间,因为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放声哭泣,这个楚媚儿知道的,每次收到极大的委屈,都说要帮马儿刷毛,结果每次都会爬到古城最高的烽火台,平复思绪。 安宁果然爬上层叠的烽火台,台内点燃的蜡烛发出微弱的亮光,这是她和安琪儿经常来玩的地方,站在这里可以目睹整个城区,凡是在这土生土长的人,她们一眼便能认出是谁。她和安琪儿还最喜欢看的就是秋天的胡杨,一到秋天,数百亩的胡杨像金子一样铺在草原上美丽极了。她们用眼神指定最遥远最古老的一颗胡杨树,像疯子一样看谁先跑到那颗胡杨树下,输了的人会受到惩罚。就是爬上胡杨树将手中的红丝带挂在最高处,然后双膝跪地,双手合并,为自己许下最虔诚的梦。 一声钟响将安宁从那段回忆拉回,她在烽火台窗口看到了从小教安维尔和安迪练射箭的师父车夫。车夫从武馆正门走出来。安维尔七岁练射箭,如今也有六年,箭术实属很差,至今也没练成车夫所期待的那样,甚至连只野兔也射不准,更别提将来接任罗布城主。父亲给他一把上等的剑,倒希望他能成为一名侠士,但他执意要学弓箭,为的就是在打猎场上一显身手,如今却连安迪都比不过。有时候,父亲认为他自以为是的脾气能否胜任大统,但安维尔的母亲是大单于的姨娘,维洛果的妹妹。 维洛果在十五年前将玄络奴嫁给父亲就是将来有一日生下长子,能继承罗布城主职位。一年之后的玄络奴没有任何妊娠征兆,维洛果便送来密函,要是玄络奴在半年之内还是没有妊娠,便加两倍的赋税、粮草、马匹和军队。因此在两月之后就有了安维尔,维洛果死后父亲一直没有立安维尔为王子,而是将王子的身份给了哥哥安慕容。三年前玄络奴书信姬周,姬周又送来密函,他下令让父亲立安维尔为王子,否则便帅军攻打罗布城,父亲无奈,只好免去安慕容的王子身份,立安维尔为王子。 “车夫……,弓箭手……。”安宁用很轻快的动作跑下烽火台,在木屋下追上了车夫,车夫正卸下身上的弓箭,进了木屋挂在墙角一枚挂件上,看到安宁气喘吁吁跑来,他抬头看着她问,“安宁小姐怎么有兴趣来我这小木屋?” “帮我救姐姐,大人。”安宁的语调沉重而遥远。 车夫皱眉:“你得学着面对现实孩子,赤牙人一族称之为西洲草原上的王,我一个弓箭手如何救你姐姐?” “你可以的,大人,你称得上草原第一弓箭手,曾经父亲被捕,你也是豁命去救的不是吗?”安宁看着车夫拿起桌子上的一枚箭擦试,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钢铁箭尖面儿上的深纹来。 车夫嘴角摸出一丝微笑,将箭放入竹筒里说,“从野人手里救人和跟赤牙人救人完全是两码事,我要以大局为重安宁小姐,你若对我的箭术感兴趣,我倒可以教你,从今天开始,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安宁抿抿嘴,与车夫视线相对,心想,“对,我也可以练箭,安迪可以射死一只小白兔,而我可以射死敌人,若能将箭练成极致,我还可以亲自救姐姐。” 第九章 边境军团(一) 冰雪飕飕的寒冷清晨,寒风呼呼吹着,飞扬的大雪把整个戈壁都覆盖了。夜色渐亮,细看,只有晶透的雪花在闪烁。远处,传来一阵大漠雪狼的声音在狂吼,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安慕容从罗布城带着二十余行军团抵达边境军团,三天三夜的路程让士兵们劳累过度,目光如同雪一样惨白。走在最前方的一个士兵敲打着胸前挂着的比他还要大的鼓,击打出来的声音缓慢而沉厚,这“咚咚咚”的声音给边境军团人预示着行军团已到来。 行军团一行人在城墙外停下,安慕容拉住马绳让马停下,目光望着城墙上一座卫塔,白色郁浓的哈气从他嘴里呼出,漫过鼻梁、脸颊、眉间和发梢,雪花也一片一片落在落在身上每一处,冷空气从地面不断升华,瞬间化成冰霜裹盖。安慕容侧身下马,他厚重的黑色貂皮斗篷随他下马的姿势随风扬起,脚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随从将马绳牵住,他又将眼神移向卫塔上飞扬着无数黑色为底的旗帜上,旗帜在狂风中发出“哗哗”的声音。最为耀眼的是那颗最高的旗帜,还是以黑色为底白色为字的雄鹰图案模糊至极,距离较远,但透过迷雾,依然能看清图案刺绣着展翅飞翔的姿势,显得如边境军团战士一样刚毅和忠诚。卫塔上站立无数边境军团战士的面孔如同那只刺绣的图案一样,脸上写满了刚毅和忠诚。站在卫塔中央是维森,十五年了,近五十岁的他已经头发花白,看起来更像一个老者。他灰色的双眼有些凹凸,脸瘦长的似把剪刀,将双手放在袖筒里,寒冷使他弓着腰,眼神望着卫塔下的行军团。 “打开城门。”维森命令着,他的语言相当有力,无人敢抗从,虽已老,边境风沙将他面容历练成一幅六十来岁的模样,额头凿出几道很深的皱纹,但威严和刚毅依然存在。边境军团团长罗卡被杀,作为罗布城元老,除团长之外,又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他有足够的资历来命令这里所有人。 城楼上的战士拿起一只长号吹响,号声吹了好几声,声音持续好一阵,号声大概穿过数十公里远。城门被两名卫士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刺耳。 安慕容一行人走进卫塔,庞大的院子里,卫塔,台阶站满了数达两百多人,杀害团长的死囚已经被领上砍头台,双手被绑在十字架上,一圈堆满了大小不等的柴火,身边一个侍卫一手举着火把站立在死囚旁边,一只手背在后面,等待主人发令。维森及院内的人给安慕容行了问安大礼,陆续喊出了,“安大人。” 安慕容见到维森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维森嘴里发出一声粗犷的呐喊,然后一把抱住安慕容,使安慕容差点喘不过气来,“大人,你长俊了,记得上次见到你时大人您才九岁,我没记错的话你经常攀爬古城最高的城墙,安宁跑你母亲那里告状,你总是少不了一顿挨打,然后将你关禁闭,你浑身上下大概都是攀爬留下的伤。” 安慕容抿着嘴笑笑,“从小到大我都很调皮,但我依然很胆小。”他取下手套,眼神瞄着囚犯问,“他就是杀害罗卡团长的人?” “是的,安大人。”维森回答,“其实这点小事根本无须大人亲自出马,我会飞鸽传书告知君王这里所有情况,我更会推荐一位心腹担任边境军团的团长。” “是的。”安慕容挑着眉说,“你的忠臣父亲毋庸置疑,我来这里,是接你回去的,父亲需要你,罗布城也需要你。” “可我年事已高,已经上不了战场了。”维森感动至极,望着安慕容用颤抖的声音说。 “你久经沙场无数,战场上的经验还在,这个地方不属于你。”安慕容神情严肃,满头的长发在风里飞扬。 维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两人并肩走向死囚,安慕容看了一眼囚犯,又看着囚犯眼前的一堆柴火问,“这是要活活烧死他吗?” “这是罗卡团长定的规矩。”维森说,“凡是杀人、抢劫、强奸者都是这下场。” 安慕容停下了脚步,寻思片刻说,“罗卡已死,这规矩得改,给他来个痛快吧!” “是,大人。”维森说完,两名士兵将十字架上的囚犯解了绑,把他连托带拉将身子压在一个木头桩子上,囚犯用尽全力挣扎,侧着脑袋看着安慕容大喊,“我抗议。”声音像耳膜音一样吼破寂静的天空,所有人将眼神移向他,“罗卡杀了我全家,我母亲,妹妹,还有我哥哥,罗卡还强占了我的女人,还杀了我不到两岁的孩子,他死有余辜。” 安慕惊讶地看着维森,“他说的是真的?边境军团怎么会有女人,而且还是一家人?罗布城早有规定不允许带家人来边境军团。” “他们是逃荒的部落。”维森解释,“路过边境,罗卡执意要将他们带回来,我劝过他的。” 安慕容皱起眉,脸上蒙上一层阴影,“执刑吧,杀人必定要偿命。”安慕容回过头不再看囚犯。 维森容目不转睛的看着死囚,对于这种杀人场面,他早已司空见惯了,在边境军团多年,看惯太多罪犯死在这里,不是砍头就是被活活烧死,死前的惨状想起都会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眼前这个死囚表情也是惊恐之极,两名士兵用全身的力气将他死死按在木头桩子上,使他无法动弹,他用仅剩的力气将脸色挣扎得通红一片,颤抖着语言祈求上天,神灵,以及救世主能出现。随着一个侍卫挥起长剑,干脆利落的砍下死囚的头,瞬间殷红的血在雪地里溅了一大片,人头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 第九章 边境军团(二) 雪花依然在飞舞,没有一丝要停的样子,白白的雪花落在血上,瞬间被染成红色并消失。安慕容看着停下的人头,稳了稳情绪,面向院内所有人说,“知道这人为什么必须死吗?” “他杀了人。”队伍中一个中年人说。 “是的。”安慕容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祖先定下规矩就必须要遵守,杀人必定偿命,犯了罪就得惩戒。虽然你们中间有一些是触犯了法律的人,但你们罪不至死,只要你们没杀人,你们就会活着。”他吸了一口气,眼神露出一股坚定,用洪亮的声音斩钉截铁的告诉所有人,“你们是边境军团的守护者,你们身上有着守卫家园的责任,你们的家人孩子和老人才能在罗布城土上安居乐业。” 安慕容说完,院内所有人举起武器,嘴里发出“吼吼”的拥护声,他冲维森笑笑,又说,“维森长官,你最了解边境军团的情况,请你为这里选出一名团长。”说着,他耸耸肩,“还有,帮我选一些这里面的精英,我要带回罗布城。” “大人,边境军团也需要人。”维森倾身向前说。 “罗布城更需要人。”安慕容纠正,“我出发的第三天,大单于前往罗布城,带走了安琪儿和安迪,让安琪儿做王庭的大阏氏,安迪才十一岁,他却让安迪前往氏月和亲,甚是欺人太甚。” 维森皱眉,不再辩解,他面正队伍,陆续喊出莫可达、萧池……等二十多人,他们从队伍里陆续走出,站在安慕容面前,“这些人年轻气盛,莫可达曾经是骑士,萧池在行军团当过行军,其余这几个都是战场是最勇敢的战士,我敢保证这些人都是英雄,从不怕上战场。” 安慕容点着头,“非常好,还可以再多一些。”他看着穿着黑色皮袄,外罩盔甲衣服,个头很高也很胖莫可达“为何要加入边境军团?” 莫可达耸耸肩,“我的家族死于土匪的谋杀,我没有家人需要保护,我只想跟着一个主子好好活着。” 安慕容点头,“你确定不会背叛你的主子?” 莫可达立刻将手中的剑刺进地上,双膝跪地,两手握住剑柄,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神望着安慕容,“我以整个家族的亡灵起誓,以上天神灵起誓,今后我莫可达誓死效忠罗布城。” “很好。”安慕容微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这把剑乃用上等钢铁铸造的锐利钢刀,整个罗布城只有三把,一把属于父亲,一把归王子安维尔,一把归我,“我来试试你有什么本事。”他大步向前,用最快的速度将剑指向莫可达,剑来回摆动发出一股清脆的“嗡嗡”声,莫可达立刻起身脚跟没有站稳,向后退了几步,他拿起剑猛一下攻击安慕容,刀背击中安慕容的肩部,腰部和腿部,安慕容也猛力出招,一剑砍上莫可达的头部,被莫可达的刀刃挡住,安慕容又迅速将身子转了个大圈,身上的斗篷随着他转圈的速度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斗篷挡住莫可达的视线,安慕容趁机用胳膊肘子击中莫可达腹肌,莫可达倒在了地上,安慕容又迅速将剑指向莫可达的颈部。 “身手不错。”安慕容夸赞,说着伸手扶起了莫可达。 “多谢大人。”莫可达起身,低头致谢。 安慕容将剑插入剑削,拍了拍手,对维森说,“等父亲回来,我要让父亲修改律法,偷鸡摸狗抢劫的关个一年半载,教育好了就给放出来,让他们成为军队的一份子,将他们关在边境,的确是一种浪费。” “是的大人。”维森说,“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长官。”安慕容认真审视维森,“这么多年了,父亲的心结应该打开了。” 维森点头,心中一阵酸痛,“君王太爱犹然夫人了,是我让夫人送了命。” “不。”安慕容纠正,“那段故事我早已听得滚瓜烂熟,是你救了我的两个妹妹,否则我姨娘和孩子都得死。” 维森皱皱眉,“安大人,我带你去营房,那里有更多适合的人选。” “好。”安慕容点点头,维森前面带路,他跟在后面,他们走出了院内,维森同安慕容并肩行走。 “安大人,君王去了伊塞克湖什么时候回来?”维森开口问, “大概很快。”安慕容说,“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 “几年不见,你所有的思维超出了一个十五岁孩子不该有的成熟。”维森夸口道。 “我已经长大了。”安慕容道,“父亲十三岁就带兵打仗了,而我已经十五岁了,面临罗布城诸多危险,生活不允许我太过幼稚。” 维森嘴角扯出一道笑意,“若不是赤牙人,要不是安维尔,你就是罗布城的王子,你才是罗布城今后的主人。” 安慕容皱皱眉头,“安维尔年轻气盛,锻炼锻炼就好了,他没有坏心眼,就是有点小孩子气,我会在他身边好好辅佐他。还有,我们得想尽一切办法救安琪儿和安迪,在敌人的虎穴中,她俩终究会送命。” 维森点点头,“我会全力以赴辅佐大人。” 安慕容欣慰地点点头,“你对团长一职,心中可有人选?” “已经有了。”维森道,“但愿我选出来的人能如您所愿。” 他们走进营房,营房里庭院一片嘈杂混乱,充斥着泥土味儿和叫喊声不断,他们满脸沮丧,自认为人生将要在这个营房里度过下辈子。他们有的年轻,有的终老,甚至有的满头花甲,“这些都是不具备被执行的犯人,他们都没有持刀杀过人。” “像这样的人大概有多少?”安慕容问。 “嗯……。”维森犹豫,“大概有三四百人。” “不错。”安慕容说,“了解清楚他们的底细,统计好人数,将他们全部带回,由你来亲自训练他们。” “多谢大人信任。” “如果连你也不信,恐怕在这里我就没信任的人了。”安慕容笑着,他们一同又走出营房,沿着荒废的走廊行走,进入一个小院,两旁墙壁边是一副副穿着铠甲站立的卫兵,黑色精钢打造,头盔镶着龙鳞,“这是哪里?”他问。 “大人,你看看里面。”维森朝安慕容使使眼色,让他看院内。 院内是一群站立整齐的士兵,每人手里拿着棒子,两个人一组进行对打,谁输了谁退下,下一个继续上,领队的人会纠正出严格的训练姿势,一个动作让他们练习好多遍。 领队的人看到了维森到来,“你们好好练。”他看着队伍说完,从地上捡起一个酒壶,扬起喝下大半壶,酒流下他的下巴,衣服以及地上。安慕容很是惊奇,向维森投向不解地表情。 “他叫莫杰尔,别看他整天喝不少酒,可他喝再多也不醉,他的脾气能震慑住很多人,最为关键的他一心向善,从不欺负弱人。他跟您我都一样,心里有一股正能量在燃烧。” “果真如此?” “最为关键的,他会让这些人变成优秀的军人。”维森点头。 “这就是你给我推荐的人选?” 维森仔细审视安慕容一会,认真道,“不错,大人。” 此时莫杰尔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维森向他介绍,“这是安慕容大人。” 莫杰尔低下眉,双膝跪地,将左手搭在右肩上,“莫杰尔誓死效忠罗布城,效忠君王和安大人。 安慕容给维森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扶起了莫杰尔,“你得把酒戒了,担任边境军团团长一职喝酒会误事。” 莫杰尔露出一股不可思议的表情,低头叩谢,“遵命大人。” 第十章 王庭(一) 安琪儿房间弥漫着一股郁浓的花香味,她才十五岁,却是整个西洲草原上唯一的制香高手。她身上自幼带着一股清淡的花香味儿,具体是什么香味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而这种香味却只有安琪儿身上有,双胞胎妹妹安宁身上却没有。在罗布城时,安琪儿跑遍整个罗布城也未能找到与她身上相配的花香味儿来,而她却发现了上百种制香的原料,让她身上这种清淡的香味更加奇特。 绕过小道的一个房间里,便是安琪儿的房间,她将自己搁置在阴暗的房间里,里面及其黑暗,一袭黑色花边窗帘将整个房间点缀的更加黑暗,一股清淡的花香味弥漫整个房间。 她将身子缩倦在被褥里,眼睛一直紧闭,不愿睁开。她眼角一直流着泪,看似非常疲惫。她的女仆蒙丹推门进来,将手里端着的早餐放在一枚方桌上,要去拉开黑色的窗帘。 “别拉开窗帘。”安琪儿闭着眼睛喊道。 蒙丹停住悬在半空的手,“小姐,该起来进食了,你最近一直都没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饿死在这里更好。”安琪儿依然没睁开眼睛。 “小姐,这话千万别让王子殿下知道了,他若知道了,你会有麻烦。”蒙丹说着点燃房间里的蜡烛。 安琪儿从床坐起,她的住所宽敞华丽,与公主蓝雨婷的卧室就隔一堵墙。如今她有了单独的浴室,还有一个宽敞的阳台,足以俯瞰眼前数百里的楼城。她的侍女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蒙丹话很多,也喜欢唠叨,有事没事她总唠叨个没玩没了。 “我见过列王踩死过路上的麻雀,前两年,野猫抓伤了他的手臂,他就命人杀死了附近所有的野猫。”蒙丹还在唠叨,她不想听到有关列王的一切,趁蒙丹往壁炉添加柴火的工夫,安琪儿光着脚走进阳台。之后,她根本就没听蒙丹唠叨,只觉得脚下冷冰冰的,窗外山风凛冽,王庭眼前的风景让她暂时忘却了所有不快。她眼前有无数座的消尖的高塔,最高的一座仰着头才能看到顶端,据说那是大单于、列王还有大阏氏的寝殿。 “多美的一座高塔。”安琪儿望着远方探出了声音,在最远处,高塔与高塔的缝隙之间,她看到白雪皑皑的山峰如同巨人笼罩在前,一只雄鹰在山崖边盘旋,张开蓝色的翅膀,翱翔于晴空之中,延绵的山岩与冰山使得它肩膀上的王庭显得如此渺小。“如果我有翅膀就好了。”她把手放在精雕细琢的栏杆上,向外眺望。楼塔的下方,无数凿刻的石阶组成蜿蜒的道路穿过,来来往往的人好比蚁丘中的蚂蚁。 “我给你说,列王对她的妹妹也毫不留情,有次蓝雨婷公主……。” “好了。”安琪儿不耐烦的嚷道,“别在我面前提及你的王子。”她实在无法忍受,便转身出了门。外面的冷风吹动她的秀发,她终于感觉耳根子清闲了很多。来王庭一个多月了,她从未踏出过门,也不知道安迪关在哪儿,“安迪,你究竟在哪儿?”她顺着一排整齐的房子开始寻找,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城楼的门口。 第十章 王庭(二) “你在这里做什么?”列王的声音传来。 安琪儿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她转过头,列王和赛马克就在他身后,“我只是出来走走。”她低垂下眉,不敢去看他。 “为何不抬头看我?”列王脾气暴躁地问。 “王子,你若不喜欢我出来,我回去便是。”安琪儿说完转身要走,列王上前拦住了她,“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咆哮的声音早已穿透整座广场。 “我……。”安琪儿吱吱呜呜。 “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回到罗布城,必须乖乖留在这里,你所谓的自由就是在王庭里来来去去,若想踏出这座王庭,你知道我会对你怎样?” 安琪儿表情虽不服气,但依然谨慎又温柔,“我若不是王子所喜欢的,王子放了我便是。” 列王不可思议的望着安琪儿,“尽然敢顶嘴,整个王庭的女人从来都不会顶嘴,你跟你那个强势的妹妹一样吗?那父亲选你来何用?”安琪儿来不及反应,列王一把拧住了她的下颚,接着一把推倒在地上,她的双膝跪地,只觉得膝盖生疼,手臂也被擦烂,流出了血丝。“你要是学会不再顶撞我,我会让你好过些。”列王一脸栗色。 安琪儿的膝盖没有了知觉,她伸手一摸,发现膝盖上出了血,她低眉垂下,瞬间感觉要发狂,眼神都想杀死眼前这个人。 “这里怎么这么香?”安琪儿抬头,发现雪诺也走进这条巷子,当雪诺看到跪在地上的安琪儿时,冲上来一把推开了列王,“你打了她?” “如何教育自己的女人用不着你插手。”列王怒嘴道。 “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女孩。”雪诺扶起了地上的安琪儿。 列王转身堵在了雪诺前面,立刻摆出暴躁脸色,“你该管好你自己怎样做好一个臣子,而不是来管我的家务事。” “你得学着如何疼爱自己的女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不爱,今后如何当好一个大单于?你若再这样,我回去告诉义父。”雪诺说完,拉着安琪儿走了。 列王气得皱眉骂道,“很好,尽敢拉着我的女人走,我们走着瞧。” 走进广场时,安琪儿拉开了雪诺的手,转身跑开。她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从小到大,安琪儿乖巧的惊人,就连经常闯祸的妹妹安宁,父亲都没有动手打过。此刻她才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场坟墓。当她返回房间时,蒙丹惊讶的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小姐您怎么了这是?王子打您了?” 安琪儿怒视一眼蒙丹,倒头又躺在床上,将被褥裹在两腿间。 “小姐。”蒙丹劝慰,“没啥事你尽量别惹到王子,王子生性残忍,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安琪儿将整个被褥蒙在了头上,蒙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安琪儿一睡就是好几天,蒙丹每次端来的饭菜安琪儿动都未动,她听到蒙丹脚步刚迈出房间,就听见外面皮革与地面摩擦的脚步声传来,正一步步朝房间逼近。安琪儿坐床而起,翻身光着脚下了地。脚步一步步逼近,当门被推开的那刻,安琪儿正坐在圆桌旁边的凳子上,蒙丹将一杯牛奶推到安琪儿面前说:“小姐,喝杯牛奶吧,牛奶对皮肤好。” 安琪儿接过牛奶,才去看走进门里的列王,她放下牛奶杯起身迎接,“王子殿下。”她行完礼,抬头看见列大阏氏面跟着赛马克还有两个女仆。 列王有些意外,认真审视一翻安琪儿,一抹微笑挂在嘴边,“安琪儿小姐态度跟之前不一样了?”他看到了她嘴角的淤青,显然一点也不关心。 “我只是不想再挨揍。”安琪儿低语说,“我就是再反抗,王子殿下也不会将我送回罗布城。” “很好。”列王满意点头,“你清楚就好。”说着他走进安琪儿,去吻她伴有一丝香味的卷发。 安琪儿刻意躲开,列王一把将她的身子搂住,安琪儿浑身抽紧,每块肌肉都在抗拒,想到列王将她推倒在地的情形时,她只想让用匕首穿透他的喉咙。但她很快将这种情绪压制了下去,因为她想从列王嘴里打听到妹妹安迪的消息,来王庭一个月,他们根本不让安琪儿见安迪,也没人敢提及关于安迪的一切。她望着列王可恶的一双眼睛,强忍露出一丝微笑,违心道,“王子殿下今日好兴致。” 列王将嘴唇凑上安琪儿的脸颊,“你身上的香味真香。” 安琪儿没有去躲开,娇弱的问,“王子殿下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我想见见我的妹妹。” 列王冷笑一声,一把按住安琪儿的胳膊道,“听说她一直在绝食,还上过两次吊,割过五次手腕,不过你放心,她现在还活着,你就别费心了。”他的手越捏越紧,隔着厚厚的衣服,她都感觉疼痛难忍。列王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熟悉着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说,“你果然是第一制香奇女,身上的香味如此不同。”他甩开她的胳膊,向后退去几步,“母亲说女人没见红不能履行做夫人的责任,十五岁的女孩应该快见红了,来我王庭近一个月,你也该履行一个尽夫人的责任了。” 列王一把将安琪儿推到在床上,上来两个女仆,将安琪儿往床上拖,来不及反应就被撂在床上,一个女仆一把撕开了安琪儿的上衣,她身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纱衣,她立刻拿床上的被褥来遮掩自己的身体,眼神恐惧的望着两个女仆大喊,“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来为小姐验身。”扯上衣的女仆说完,恶狠狠和另一个女仆帮忙一起撕开安琪儿身上的被褥。床边的帘子被女仆拉上,安琪儿在床上挣扎着,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蒙丹看着床帘里面挣扎的安琪儿,向列王求饶,“王子殿下,大阏氏说小姐还要嫁给王子做妻子呢,她才十五岁,验身是何等奇耻大辱,求王子放过小姐吧。” “放肆。”列王不肖一顾的冲蒙丹嚷,但看她年岁已大,便忍了忍,“只是验身而已,用得着你个女仆这么对本殿下无礼?” 蒙丹低头不语,此时,安琪儿停住了求饶声,一名女仆走出来,对列王说,“王子殿下,安琪儿小姐从未见过红。” 列王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两名女仆和赛马克都陆续出门,列王对蒙丹也说,“你也下去吧。” 蒙丹只好退去,列王走近床边,拉开床帘,安琪儿头发凌乱,身子缩倦在一起在被褥下打颤。列王走进用手抚摸着安琪儿的肩膀,他清楚的可以看到安琪儿肩膀上百褶无瑕的皮肤,还有那对未发育成熟的胸部。他将嘴凑近她,唯心的说,“该死的两个女仆下手也太狠了,验个身把你吓成这样。” 羞辱成这样,安琪儿加重了对列王的憎恨,但她不想把所有的表情都表现在脸上,“我都已经决定了安心留下来做你的大阏氏,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不是我不信任你,我只是想让你早点成为我的大阏氏。”列王露出了一抹微笑,一把撕开了她身上仅剩的纱衣,将整个身子压在了安琪儿身上。 “不。”安琪儿双手护住胸部,“你不能对我这样,你母亲也说过,女孩子没成熟之前不能这样。” “可母亲没说过不让我欣赏你。”列王用劲拉开了她的双手,手指微微掠过她正在悄悄发育的胸部,羞辱的看遍了安琪儿全身。她刚要去挣扎,列王暴躁般地说,“你最好依了我,否则我不敢保证在我坐上王位那刻,你的家人,你的罗布城还会完好无损,大概就像焉耆部落一样,早晚会被灭亡。” 安琪儿一袭狂念涌了上来,心想,“就你这样狼子野心的赤牙人,大概每一个部落大单于都会想着让你死,谁的家族灭亡还不一定呢,我发誓我一定要好好活着,看着你死去的那天。”她强忍着,眼泪始终都没有出来。 列王语言里全是嘲笑,“该看的我也看了,一个未发育成熟的女人没有什么好看的。” 安琪儿听了浑身颤抖,列王从床上起身,下了床,看都没看安琪儿一眼便迎门而出,她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懒得动弹全身任何一样肢体,她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蒙丹不忍打搅她这种状态,便轻轻从房内退了出去。 第十章 王庭(三) 安琪儿光着身子在床上睡了一天,中午的时候蒙丹进来劝她进食,可她总是一副不醒人事的表情。傍晚天快天黑的时候,安琪儿整个身子感觉都睡硬了,她走出房间,来到王庭最高的楼城,望着远方漆黑的夜,她可以感觉到眼前的黑暗可以延长到数千公里,若要想逃,十天十夜都逃不出去。隔着高墙折射的残影,她可以听见高墙外孩童打闹的声音,此时,她真想与他们一起嘻闹,脸上带着孩童般的笑容,没有伤心,没有痛苦,也不用被关在这座王庭里,就像被困的小鸟,飞也飞不出去,就像列王说的,她只能在这座王庭里来来去去。 “我只不过希望生活就像童话故事描绘的那样美好,为何我就不能当一介平民女子,却要生在君王之家?我想要一间不大的茅草屋,草屋门前是一副男耕女织的生活,如此美好的画面却不是我安琪儿的。” 安琪儿又痛苦的睡去,连续两天都没怎么进食,她也想学着安迪拒绝进食,可她怎么都没勇气自杀,走进窗户,靠近阳台的那刻,她便断了轻生的念头。 将自己关在房间的第四天,她突然想到了安迪,来王庭都一个多月了,她从未打听到安迪被关在哪儿,她将整座王庭看了个遍,也无法确定安迪的方向。她从王庭楼梯台阶上走下来,走到广场,看着一波又一波巡逻军队走过,她细心观察,似乎每隔十分钟有一波巡逻军队就会经过。此时,她真能想遇见雪诺,问问安迪到底被关在哪儿。她走到广场拐角处,真遇见了雪诺。 雪诺脸色有些凝重,“快回你的屋子去,别在外面逗留太晚。” “大人是在关心我吗?” 雪诺愣了一下,道,“你在这里只是一个弱女子,我见不得女人受虐待,安琪儿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完他转身要走。 “大人。”安琪儿唤道,“帮帮我,我想见见安迪。”雪诺停下脚步,她绕在了雪诺面前,“我知道大人明天就要南下了,请大人帮帮我。” 雪诺思索良久,“我可以帮你带话给她,你也知道,你妹妹房间守卫森严,恐怕连只昆虫都飞不进去。” “不。”安琪儿跪地道,“到王庭都一个月了,我从没见过妹妹,听说她一直在绝食,我想亲眼看到她相安无事,请大人帮帮我。” 雪诺无法拒抗安琪儿娇弱无助的眼神,低头想了一会,只好点头答应,“跟我来。” 他们路过一处铁塔,看到一名巡逻兵正进了茅房,雪诺命安琪儿躲在一颗树后面,跟着兵进了茅房,用手掌将茅房的兵从颈侧击晕在地,从身上扒下了衣服,兵器,铁帽,拿给了安琪儿。在从雪诺手中接过衣服的那刻,她缓缓抬头,那对宛如熔岩的眼睛正好与他相对,她心中一颤,浑身发热,脸颊瞬间泛红,她敢肯定,她这辈子从没这样心跳过。 在离雪诺不远的拐角处,安琪儿换好了衣服,两人一起走过广场,进入一条小道,再绕过一条弯道,碰到巡逻的兵,安琪儿很是紧张,雪诺时不时将手拧着她的肩膀,提醒她,“别紧张,放松。” 安琪儿努力让自己放松,安慰自己,“别紧张,要放松。” 他们路过一条铺满鹅暖石的路,进入长廊,长廊两边站立的全是拿着长矛的士兵,安琪儿吸了一口冷气,强迫让自己慢慢放松,雪诺倒是一副很自然的表情,对门口的侍卫说,“开门,我来看看罗布城的安迪小姐。” “大人,王子殿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安迪小姐,侍卫说。 “是义父让我来劝劝安迪小姐,若再绝食,义父不好向罗布城君王交代。”雪诺低声道,生怕惹来更多的侍卫。 侍卫有些难为情,“大人,您就别为难小人了,王子殿下说了,尤其是你,不得靠近这里,你还是回去吧。” 雪诺无奈的点点头,转身就走,安琪儿只能跟着走,他们绕过一条巷子,在黑暗的月光下,雪诺看到二楼烛光散发出来的房间,他确定安迪就在那里。 王庭的楼墙很高,一颗高达无比的树长在王庭跟前,雪诺抓住一只低垂的树干,一翻身便爬上了树,伸手去拉安琪儿,“把手给我。” 安琪儿把手伸给了雪诺,她被雪诺轻轻拉上了树,沿着一根树枝往前走,雪诺牵着安琪儿的手,慢慢走了过去,安琪儿甚至差点脚踩空掉下去,但雪诺还是轻巧的讲她拉了上来。一根很粗树干刚好通到二楼的台阶处,台阶处只能容纳一只脚尖的位置。雪诺跳上台阶,将安琪儿小心拉上台阶,雪诺走在前面,两人手扶着墙,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到安迪的窗户跟前。 安琪儿松了一口气,轻轻敲安迪的窗户。 窗户被打开,看到安琪儿,安迪冷笑一声,“姐,你可真有本事,这么高的墙你也能爬过来,怎么?要来救我出去吗。”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安琪儿身边的雪诺, “这是雪诺大人,姐姐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安迪。”安琪儿说着,手去抚摸安迪的脸。 安迪一把挡开安琪儿的手,“要么救我出去,要么别来烦我。”说完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安琪儿被窗户一推,和雪诺一起伴随着尖锐的喊叫声从台阶上掉了下去。 第十一章 忠实的奴隶(一) 自安琪儿和雪诺来过之后,安迪爬出窗户,仔细看他们如何爬过台阶来到窗户的路线,她发现不远处的台阶跟前有一枝树干可以通往大树,她想, “安琪儿姐姐能从那里过来,我也能从那里离开。”于是她顺着台阶,背靠着墙没走几步,浑身不停打颤,眼前整个天和地都在打转,感觉整个人快要掉下去了。 她闭上眼睛,极力平静,试着又睁开眼睛,似乎整个天空和地面要朝她袭来,她赶紧退了回来,翻进了房间。 安迪在房间里研究了大半个时辰,自语, “我一定要逃离这个鬼地方。”她开始把房间窗户最里层的窗帘全部取下来,将窗帘撕成好几半捏成绳子,全部打成结,将打结好的绳子从窗户放下去,看看是否能落到地面上。 看似还不够长,她将绳子拉了上来,想办法再弥两个结,窗帘的里层全部取完,她只能从床上取下床单。 门外有敲门声,大概是送餐的,她慌忙将打结好的绳子塞进床底下, “送来的饭还在桌上呢!”她唠叨完不耐烦的去开门。进来两个侍女,把一个装食物的篮子放在桌子上,从篮子里取出餐点,收走了之前桌子上餐点。 安迪目送她们离开,松了一口气,赶紧锁上了门,又从床底下拉出绳子,把床单撤成三条,快速打好了结,心想, “现在应该够了。”她看看外面皎洁的月亮, “就今晚了,我要离开这里。”安迪起身,突然对桌子上的食物产生了兴趣。 是的,来王庭一个月了,她不停绝食,上吊、割腕,用了各种办法,想让大单于改变主意放了她。 她也曾无数次的幻想父亲和哥哥会突然到来带她逃离这里,可一个月了,父亲和哥哥从未露面。 她还想过安琪儿也会想尽办法来救她,可安琪儿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今,她只能靠自己。 《西洲缥缈城》第十一章 忠实的奴隶(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忠实的奴隶(二) 安迪将桌子的食物吃了个精光,感觉还很饿,但桌子上已经没有食物了。抹了抹嘴巴,她把打结好的绳子绑在一根柱子上,将另一头绳子绑在腰上,翻出窗户,双手抓着绳子,双脚顺着墙一步一步往下挪。快挪到半中腰的时候,脚蹬空了,绳子在空中带着她打了好几个圈,她被吓个半死,脚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她不敢出声,也不敢喊救命,只能顺着绳子慢慢往下挪,最终双脚还是落了地。 松了一口气,一刻也不敢怠慢,安迪立刻解开身上的绳子,快速逃离了这里,天空如她逃离的城墙一样黑,她向南跑,顺着墙根,树木,躲开一波又一波的巡逻队伍,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狼嚎的声音,急促的气喘声几乎将她奔跑的脚步声掩盖,她边跑边回头,确定后面有没有人追赶。 “如果被他们抓住。”安迪心想,“手脚都会没的,大单于会剥了我的皮。” 眼看就要出了王庭门口,那里站满了无数士兵,都举着火把黑压压一片,看来她得另找出口。她又顺着反方向跑,不知跑了多久,撞上了一个撒尿的士兵,士兵见一女的,大声嚷嚷起来,“你是干嘛的?” 在士兵忙提裤子的那刻,安迪看到士兵裤子上的匕首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她毫不犹豫拔出了士兵腰间的匕首,没等士兵反应过来就朝他喉咙割了下去,士兵倒在了地上。 “我杀人了。”黑暗中可以看到安迪的眼神有多恐惧,她把匕首扔在地上,跑进一条长廊,长廊里烛光一片通亮,还有站岗的士兵。她又退出来,跑到杀死的士兵跟前,从死尸身上脱下盔甲、衣服还有帽子,全穿在了自己身上。她将尸体用尽全力拖到树林傍边有几块好大的石头跟前,放在了石头中间,起身踉跄离开。 走进长廊口,安迪极力平静情绪,心还在砰砰直跳,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还好一身士兵衣服,至少别人不会认出她是逃跑的安迪。她边走边注意两边的士兵,一个身穿盔甲的人朝她走来,一把拉住了她。 “你这小子乳臭未干就来充军,是新来的?”他问。 “是的。”安迪庆幸他将她当成了男的,眼前这个男人,浑身雍准而肥胖,走路蹒跚,连身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男人四处打量,“我是这里的队长胡柚,看到刚出去撒尿的小黑了吗?” 是她刚杀死的那个人吗?安迪怔了怔,故意装出一副无知的表情,“我不曾见到你所说的小黑,我是刚来的新兵,我也不认识小黑。” 胡柚对安迪的话半信半疑,指着前方一个空位置说,“小黑的岗位在那,你去那站着吧。” 安迪点头,回到了胡柚所指的位置。她左右张望,心想,“小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杀你,去了阴曹地府,你可千万别怪我,回头我会多给你烧点纸钱。” 不知过了多久,安迪靠着墙打了个盹,一个士兵撕跑着进来,将安迪从混沌的梦中惊醒,“队长,小黑死了,尸体在树林石头那里。” “死了?”胡柚惊讶道,然后将眼神移向现场的每个人,“封锁城墙整个出口,给我查。”他命令着,“不许让外界的人知道我们的人死了。” “是,队长。”士兵退去,带着几个人离开。 “怎么会死呢?”胡柚仔细分析,然后将眼神移向安迪,他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朝她走来,浑身上下仔细打量安迪。 安迪显然有点四肢发软,心跳也加速,她心虚的往墙角退了退,发现小黑的匕首还在身上,“完了。”她心里暗想,“匕首还在身上,我该怎么办?。” “新兵不应该穿这身衣服,刚来的士兵没有盔甲。”胡柚突然开口,“你这衣服哪儿来的?” “我……。”安迪想不出合适的词语解释。 接着,胡柚的手伸过来,他将安迪浑身摸了一遍,摸到那那把匕首,当他在昏暗的火把光亮下看清那把匕首时,眼睛瞪成了圆形,“这是小黑的匕首,怎么会在你身上?”他仔细打量她的衣服,从衣角一把扯起了安迪,“小黑的衣服怎么会在你身上?快告诉我?是你杀了小黑?” “不。”安迪极度摇头,“不是……,我没有……。” “你没有?”胡柚反问,“看来我只好把你交给刑部的人了。” “不可队长。”身边一位执勤的士兵提示,“小黑死在了我们执勤的范围,刑部的人也会问责将你关起来的,你忘了上次的队长是怎么丢的性命吗?” 胡柚脸上充满了愤怒,“没错。”他点头道,“你提醒得很对,跟我去几个人,把尸体处理掉,你,跟着我来,待会我再好好审问你。”他朝安迪嘶吼,说完扭头往长廊口走去。 跟着队长去了四个人,安迪也跟了出去,他们走到石头旁,还没找到尸体,就看到一行人站在了面前,他们没有火把,尸体已经被搁置在了地上,看来是有人走漏风声了。 第十一章 忠实的奴隶(三) 透着一丝火把的光亮,安迪认得眼前这个人,他是王庭的大都尉北凉,负责王庭院内的所有安全,“这是要毁尸灭迹吗?”他开口,面向眼前所有的人。 “北大都尉明察。”胡柚立刻躬身解释,“是她。”他将指头指向安迪,“是她杀了小黑,她身上的军服和匕首都是小黑的。” “噢?”北凉向安迪走来,安迪生怕北凉认出她,将脑袋缩进衣领,不敢抬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小小年纪竟敢杀人?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就得用命来偿还,先去刑部接受惩罚吧孩子。” 此刻安迪倒希望北凉能认出自己,刑部那个地方,进去了就会有去无回,被人折磨不成样不说,有可能还会因此而丢了性命。活下来的人他们时常都会扔进山林里将尸体喂野狗和狼,这点安迪相当明白,于是她试图将脸抬起来,但北凉似乎不认得她。 “将她带走。”北凉吩咐。 两个士兵将安迪双手拉住,要押着往前走,“北大都尉。”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嘶吼,“我没有杀人,队长本想毁尸灭迹的。”她望了胡柚一眼,“你应该将他关进刑部。” “我没有。”胡柚朝安迪咆哮,然后胆怯的看向北凉,扑通跪在地上,“还请北大都尉明察。” 北凉若有所思的点头,面向胡柚身边的人,“告诉我真想,否则我将你们所有人都交给刑部处理。” 几个士兵吓得面色恐慌,跪地承认,“北大都尉,杀人犯说得没错。”一个士兵说。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另一个士兵又开口,“北大都尉饶了我们吧。” 安迪只看到提醒胡柚将尸体处理掉的士兵没有求饶,也没有开口,此刻,另一边又跑来了一拨人,“北大都尉,罗布城小姐安迪失踪了,大单于命你速回议事厅。” 安迪浑身一阵哆嗦,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将杀人犯和胡柚都给我带下去。”北凉吩咐完即刻转身离开。 安迪被两个士兵架了起来,胡柚扯着嗓子嘶吼,“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不要去刑部。”胡柚喊了一路,根本就没人搭理他,接着,她和胡柚被扔进了一件茅草屋。 “这些人都是明日送往边境军团的人。”为胡柚建议的那个士兵笑声在胡柚身边低估,“若没人过问,你们便可以免收刑部的刑罚,直接去边境军团还能免遭一死,我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我只能帮你到这了队长。” 士兵说完转身离开,安迪和胡柚都被推进了茅草屋,四面都是用木头桩子打起了围栏,里面有无数的犯人。安迪看着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个个浑身是血,脸上都不同程度的伤疤,这些人大概已经被关了很久,有六七十岁的老者,小的也只有十几岁,个个都面黄肌瘦。有人断了腿,也有人断了胳膊,还有人的双手被砍去,更为残忍的是有个小男孩的双手都被剥去了指甲盖,他已经痛晕了过去,在一个男子的怀里奄奄一息。 安迪很明白,在罗布城边境军团那种地方,都是死刑缓期执行的犯人,犯了军纪的人才去那种地方。她常听说赤牙人的边境军团更残忍,那种地方没有规矩,残忍暴力,新到的人常常都会被打个半死,甚至连命都会丢在那里,此刻,安迪真希望有人出现将她救回。 在一群人中间,安迪显得渺小,皮肤嫩白,若不是穿着盔甲,大概别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是个女孩。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一个穿着黑色毛衫,外穿皮革背心的人朝安迪和胡柚走来,满脸黑胡,看起来凶煞恶极,“就被关往边境军团的队伍,说说看你究竟犯了什么法?” “她是个女孩傻子。”一位老者的话音如刀锋裂空,“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亏你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作为偷盗者,尽然连这点观察能力都没有。” “身手敏捷比过观察力。”黑衣人笨拙的举起手中的剑,“我手中的剑瞬间能杀死很多人。” 胡柚警戒的从腰间拔出剑,不可思议的将眼神移向安迪,他还没来记得开口问,黑衣人的剑便刺了过来,安迪脚步不稳的往后退,胡柚举起剑攻击飞来的剑柄,刀刃碰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胡柚瞬间旋转在黑衣人身后,打落他手里的剑,接着攻击他的后背,黑衣人倒在地,痛得惨叫一声。 “够了。”老者极不满意地开口,“省点力气吧!别再刁难人了,到了边境军团,我们还得互相照应呢。” “不知死活的东西。”黑衣人从地上费力的爬了起来,揉揉手道,“我的手脱臼了。” “假如用刀刃,你早就脑袋开花,双手断臂了。”老者朝黑衣人咒骂,“你已经输了,连个胖子都打不过。” “我虽是胖子。”胡柚解释,“但我也是队长。” “触犯法律的队长。”黑衣人嘲笑,捡起了地上掉落的剑。 第十一章忠实的奴隶(四) 胡柚还要理论,安迪拉扯了一把胡柚,暗示他别再找事。他们寻找一处安静之地坐下,长长的茅草屋,连个取暖的火炉都没有。安迪忍不住发抖,虽然穿着盔甲,但寒冷还是能穿透她的全身,想想边境军团那种地方,更是寒冷至极,还有一群更加冷漠的人。她靠在墙角,倦意排山倒海朝她袭来,她一边闭上眼睛,一边想,“我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呢?我绝不去边境军团,我要想办法逃离。” 胡柚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安迪用胳膊肘倒了倒他,他便试图躲开,他越躲,安迪就离他越近。 “安稳点。”胡柚皱眉骂道,“否则小心我手里的剑要了你的小命。” “别这样。”安迪笑道,“想想办法,我们逃出去。” 胡柚不可思议的皱皱眉头,“你疯了?我可不想丢掉小命。” “想想办法,我们不能去边境军团。”安迪继续建议,“若能逃出去我们就自由了,边境军团那种地方都是农奴、小偷,强盗和强奸者发配的地方,是人渣废物堆积的垃圾场,去了那里我们活不了多久的。” “不要说了。”胡柚面目狰狞的小声嘶吼,“我们从这个茅草屋都逃不出去。” 安迪阴沉着脸,冷叹一口气,她四处打量,看着远处的蜡烛台,瞟了一眼屋里的人,大部分人都靠着墙角睡意已去,于是她捡起地上一块石子,朝蜡烛台弹了过去。 地上的杂草瞬间着了起来,安迪起身开始喊叫,胡柚也从地上起来,所有人开始起身喊叫,门外的侍从见着火便把门打开,所有的人都冲了出去,侍卫和犯人们分别提来水救火,在大众慌乱的现场,安迪对胡柚说,“快走啊,还愣着干嘛?” 胡柚倒吸了一口气,被安迪拉着逃离了火场,他们没命的跑,跑到一个墙角处,那里有一个被一块瓷砖堵住的洞口,胡柚搬开了砖,先让安迪钻过去,胡柚跟着就钻了过去。钻过去是高高的城墙,他们又从城墙上跑下来,进入一间黑暗的地下室,在地下室拐了好几个弯,又从一个窗户口跳了出去。 “我们安全了。”胡柚看着眼前慢慢发亮的夜色开口。 “这里是哪里?”除了发亮的夜色,安迪还看到了一汪水池。 “我们已经出了王庭。”胡柚解释。 “你确定?”安迪兴奋地问。 “我在这里已经十年了,每一个角落我都非常熟悉,本想在这里安安稳稳当个队长,为家族争光,没曾想被你害惨了。”胡柚一股粗气从喉咙间发出,对着安迪咬牙切齿。 安迪没有说话,能逃离出来,根本就没在她的意料之中,“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终于逃出来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胡柚一双冰冷的眼神移向安迪,“我们要去哪儿?” “去罗布城。”安迪收了笑容,“我父亲一定会给你最高的嘉奖。” 胡柚僵住了,脸色骤然变得紧绷,“你是罗布城人,你究竟是谁?” “我的父亲是罗布城的君王。”安迪老实承认,她认为胡柚和她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两人不应该有所隐瞒,“我是罗布城小姐安迪” 胡柚顿时被呆住了,半天才缓过神,“全王庭的人都在找你,很好。”他满意的点头,“我应该带着你去领赏,而不是逃跑。” “什么?”安迪不可思议地问,踉跄退去几步,一袭寒意笼上心头,她极力找合适的眼神去缓和胡柚愤怒,但看来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胡柚一把抓起安迪,将她悬在半空中,“安迪小姐,别给我耍花样。” 明亮的月光清楚的勾勒出胡柚高大的身影,安迪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别别别。”她劝道,“带我一起逃离这里,我会让父亲给你最好的职位,还有你的家人。”胡柚根本就不会理会她,朝着王庭大门的方向走去,“不,你不能这样,我会让父亲杀了你,还有你全家。”安迪声音空旷的回荡,她在胡柚肩膀上手无缚鸡之力,越是挣扎,胡柚越走得快。 胡柚扛着安迪从王庭的城门走了进去,他走过广场,进了王庭,王庭院里面到处都是人,北凉领带领着一群人朝王庭门口走来,胡柚刚从肩膀上放下安迪,一把剑指在了胡柚地肩上。 “带着杀人犯要逃哪儿去?”北凉拨开胡柚一撮垂下的头发问道。 “我们是自己人,小心剑不长眼睛。”胡柚小心提示,“大单于在哪里?我要见大单于去领赏。” “天才亮,大单于大概还搂着女人在睡觉呢!”北凉哈哈大笑,旁边的将士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罗布城的小姐在这呢!”胡柚将安迪推在了北凉面前,“我也算是立功了。” 北凉给胡柚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这不是那个杀人犯吗?” “是她。”胡柚点点头,依然拉住安迪的手不放。 北凉费解的审视安迪,突然认了出来,“安迪小姐?”他不可思议的露出了迟疑。 此时,安迪看到雪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从胡柚手里挣扎,“雪诺大人,救救我。” “放开她。”雪诺命令着,将安迪拉回了身边。 “雪诺大人。”安迪娇滴滴的告状,终于觉得自己安全了,“这个人要杀我。”她指着眼前的胡柚,“他还冤枉我杀了人,还要将我当犯人送入边境军团。” “瞎了你的狗眼。”雪诺朝胡柚怒道,然后面向北凉,“北大都尉,把这人拉下去即刻处死。” 北凉立刻打躬作揖,“是,雪诺大人。” “慢着。”安迪昂起头,终于觉得有人为她做主了,她转过身对雪诺说,“这个人我要了,我要让他跟我陪嫁。” “啊!”雪诺惊奇地看着安迪。 “杀了他便宜他了,我要让他一辈子给我当狗,我要让他成为我的奴隶。”安迪重复着,语言相当肯定,她转身对胡柚说,“以后你就叫狗,没有名字。” 雪诺耸耸肩,“准了。” 胡柚惊讶睁大眼睛,在安迪和雪诺之间来回绕,他固执地喊道,“我要见大单于。” “你已经是安迪的奴隶了,若再反抗,你只有死在这里。”雪诺告诫胡柚。 胡柚只好低下眉头,偷偷望了一眼安迪,一股恐惧袭上心头。 第十二章 顽疾(一) 火炉里燃烧着柴火,房间里热气腾腾,庭阈为纳兰上完药膏便离开了,药效没有任何作用,但也没有感觉到不适,庭阈说,“死无对症的治疗方法根本就没有效果,我一直在研究新的治疗办法,还加了红花,川贝,赤芍,还有雪莲花,但愿能得到有效的缓解。记住,无论多么难受都不能用手去抓,别让皮肤溃烂,还有,要记得多喝水。”在走之前,庭阈还告诉他,“我刚路过你父亲的大厅,他让你去一趟。”说完他拿着药箱离开。 纳兰从踏板床上起身,快速穿好了衣服,系上纽扣,他在墙上的挂扣上取下长袍穿在身上,将帽子盖在头上出了门。外面都是冰雪天气,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音。他早就想在雪地里走走,看看外面的太阳,听听脚底下踩着积雪的声音。 父亲的大厅里,散发着一股松木的香味,热气腾腾的火焰在壁炉里燃烧,整个房间很大,但似乎比他小小的房间还要热。大厅中央挂着雄狮旗帜,列王坐在父亲的身边,他们正商谈和雪诺南下的事情。 “你俩一定要摸清野人队伍究竟有多少人。如果他们人数不多,我们就想办法攻下焉耆部落,等纳兰好了,就去焉耆部落任职。” “父亲要把整个焉耆部落都给他?他可被你关了十七,是否有治国的头脑都不知道。”列王满腹的牢骚。 “我可以派人辅佐他。”姬周捻捻他的白胡须,“试问,你又有几分头脑来治理朝政,你若执政,还不是靠以前的大臣和元老来辅佐你。” 姬周发现纳兰的时候他已经走在了大厅中央,列王穿着一身紫红色的长袍,脖子处的围领用黑色兔毛做成,像极了一具动物的尸体,“你俩下去吧。”他开口道,“好好准备,明天一大早你们出发,我会派援兵暗中保护你们。” 纳兰强迫让自己露出微笑,但却迎来了列王的无动于衷,他从身边走过时,滑动的长袍如同一阵清风,他甚至能看清围领上的兔毛来回晃动。 雪诺站在了他的身边,用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晚上我去找你,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说完便离开。 “纳兰。”姬周浅浅一笑,轻声唤道,“快来坐。”纳兰不紧不慢地走近,坐在了列王坐的那张椅子上,“王子刚刚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从小被她母亲惯坏了。” “他的目中无人是天性,我从小没了母亲,你也从未关心过我,在黑暗的天塔没有人教我如何做人,但我却懂得尊重人的道理。” 姬周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雪诺给你的那些书籍你没白看。”他一本正经的看着纳兰,“孩子,答应我,无论今后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我会说服巫师重新审判你的罪行,我会告诉她,你母亲的预言跟你毫无关系,而你没有传承你母亲的基因,你不会预言将来。我也会说服各位大臣,给你一个合适的位置,否则,我真不敢保证巫师的审判庭对你做出什么。” “母亲的死果然是为了预言?母亲究竟预测到了什么?”纳兰惊呼道,“她为什么因此而丢了性命?父亲,母亲已经为了巫师所谓的愚蠢付出了生命,难道你决定还要听之一个巫师谏言?” “巫师的话我们不得不信。”姬周解释,“她的话是上天的旨意。” “上天的旨意?”纳兰冷笑一声,“真够愚昧的。”他从椅子上起了身,“我相信你还要继续愚昧下去,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谈的,我对焉耆部落的领主的位置也不感兴趣,父亲要是没什么事,请恕我告退。”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纳兰。”姬周从椅子上起身,在他的身后喊道,纳兰头也没回,他只听到一个沉重的东西砸在桌子上摔碎的声音,然后出了门。他走下楼梯时候,列王站在他的面前,背对着他,他的贴身护卫赛马克站在他的身边,直到他走完台阶,列王才将整个身子转了过来。 “和父亲谈完了?”列王不肖一顾地问道。 “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纳兰绕过他走向前面。 “没错。”列王说,“父亲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真让你去焉耆部落,算是对我们王族的一种耻辱,你从小就没有学习执政,你的这张脸,也会吓到很多人,麻烦你平日里就待在你房间别出来吓人了。” 纳兰气出一口冷气,转过身子,审视他的脸庞,“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多说一句话。”说完他转身又要走。 “哈哈。”列王大笑,纳兰停下脚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跟你多费口舌之争,我从小就喜欢骂雪诺是野人,狼喂大的孩子,而你只配用怪物来形容。”他继续说,突然激动了起来,甚至尽然用手去碰触纳兰脸上的鱼鳞,“长这么大了,我在半个月前才发现我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怪物哥哥,而你尽然在天塔住了十七年我都不曾知道,从小到大我无数次看到那个天塔,怎么就从来没听说你这个怪物?” 纳兰忍无可忍,正打算硬碰硬的时候,雪诺一把拉开了列王,隔开了纳兰,站在列王面前,“前不久欺负自己的未婚妻,今天又在这儿欺负哥哥,你是让全天下的人都要与你为敌你才心甘吗?” “哼。”列王冷笑一声,“我有忠心耿耿的大臣们就够了,要你俩有何用?我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天下女人皆是我的,一个安琪儿算什么,我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可是今后的大阏氏?”雪诺冷冷道。 “你若看上她我送你便是。”列王怒嘴,“还有你。”他指向纳兰,“你俩谁要?我送给你们。” “你……?”雪诺指头指向他的鼻子,气得满脸通红,他忍了忍,摔下手臂,“我们走。”他拉起了纳兰,迅速离开。 雪诺带着纳兰来到王庭的高塔处,纳兰知道这里是雪诺经常来玩的地方,这里,能看到方圆百里的远处,能看到远处的积雪,还能听到奴隶训练场上训练奴隶的鞭打声。寒冷能将脸上的肌肉都冻得生疼,尤其是纳兰脸上的裂纹,都能感觉像是蠕虫在爬动一样。 “这个世道,跟我从书本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纳兰望着远方的积雪,“我们的世界本来就是充满活力,富有魅力的世界,人间有鸟语花香,飞禽走兽,人世可以有很多不公,如同王子与少爷的差距,官员与难民的生活,还有猴子和大熊猫待遇,就比如那些被训练成的奴隶,难道就只有在皮鞭下殴打才能拥有一群忠实的奴隶吗?” “人的生存方式太过残忍。”雪诺回答,“我们从哭声中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要意味着经过很多痛苦和磨难。动物也有动物生存的本能,我看过王庭后山的野猫,母猫生下小猫崽后发现另一处有两只另外一只猫生下的小猫崽,不幸的是母猫不知道去了哪里,小猫咪的叫声激起了它母爱的欲望,它选择将小猫崽吊回窝和自己生下的小猫崽一起喂养,成为一个大家族。而人类有时候却为了生存可以变卖自己的孩子,我看到过很多难民将自己的孩子卖到王庭,明知他们会接受残酷的训练,也要换钱生存下去。所以说,我们不能期望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想象的样子,但我们可以选择善良。即便你看不惯一切,却不能改变现状,就如同猫喜欢吃鱼,猫却不能下水,鱼喜欢吃蚯蚓,鱼却不能上岸一样。”他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你我都生活在这美丽的王庭,看不到世界悲伤和人性呐喊,不能为奴隶做主,不能救赎受苦受难的人们。” “即使王国也有兴衰的时候。”纳兰说,“记得我小时候在书本上看过,我们赤牙人的国度,如果不废除奴隶制,牧民就过不上好日子。” “曾经师父劝过你祖父,还试图劝过你父亲。赤牙家族的奴隶制历史悠久,贵族早已习惯了养尊处优生活,任何一个贵族都不容改变目前的现状,就连士兵们每走一处都在烧杀抢掠,掠夺牧民物资,换取自己丰衣足食,所以说这种状况我们只能看。” 第十二章 顽疾(二) 一声墙角处的哭泣宣告他们的谈话结束,纳兰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和雪诺同时往墙角处走进,却看到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少女坐在台阶的下方,抱着双膝,不断发出抽泣的声音。 “她就是罗布城的小姐,王子的未婚妻安琪儿。”雪诺介绍。 纳兰本想离开,但安琪儿已经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她急忙站了起来,擦去眼角的泪水,扫视一眼雪诺便要离开,雪诺却看到了安琪儿嘴角血块和淤青,“小姐。”他唤道,快速走下台阶。 安琪儿转过身子躲避,“雪诺大人有何事?” “你的脸?”雪诺问道,挡在了她的面前,“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列王又打了你?” “我没事。”安琪儿委屈地看着他,想跑开,但雪诺却拦在前方,于是她向阶梯的高塔处跑去,恰好撞上纳兰,纳兰想拉起斗篷上的衣帽遮住脸部的丑,但还是被安琪儿看到了。她被吓坏了,连退几步,抓住台阶的扶手,在惊慌中离开。 纳兰脸上的鱼鳞状肯定是吓坏了安琪儿,他自卑的低下头,“你走吧。”他对雪诺命令,“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不用介意别人的目光。”雪诺劝慰,“安琪儿初次见你,她……。” “够了,快点离开。”纳兰怒吼,眼里都泛起了泪花,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有些颤抖了。。 雪诺只好退后两步,做了一个歉意的表情,“本想和你有好多话要说,既然你不想听等我回来再和你说,张医师一定能想出治疗的方法,明天我又要离开很长时间,你要多保重。” 纳兰目送雪诺离开,他站在高塔上,用手抚摸自己粗糙的脸颊,恨不得将整张脸都撕碎。很久之后他才平静了思绪,他不想呆在这儿,王庭里全是噪音。他很想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那就是天塔,那里有他整整十七的记忆,是他无数黑暗和白天生活的地方。天塔的门上的铁索没了,门是敞开的,他走了进去爬上一阶阶的台阶,爬到最顶端的高层处。里面黑暗如初,伸手不见五指,但这里面的每条通道,栏杆上的扶手,转弯,楼梯他都非常熟悉,铭记于心,就是双眼失明他都能找到出口。 那些桌子上的书籍还在,透过墙壁一个小小的缝隙,而这个缝隙是老者经常递进饭菜和雪诺给书的地方,只容纳一个小孩的身子可以通过,可以看到天塔房内所有的一切。他将凌乱的书籍全部收了起来,从墙壁缝隙里扔了出去,待他重新回到外面取书的时候,却发现书都不见了。 绕过天塔墙去寻找书籍,出现在纳兰视线之中的是穿着一袭白衣长袍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头顶盖着一层白色纱衣,“巫师?”即使她换了装束,但纳兰还是想起了她。 巫师冷淡的看着他,“你父亲还是将你放了出来。”她幽幽开口道,看到纳兰脸上的鱼鳞状,她却一点也不惊奇。 纳兰沉吟片刻,怒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你又想将我关进这里?” “你还记得我?”巫师缓缓走来,“一个四岁的小男孩尽然能记住我这么多年?” “人总能记住最重要的东西,那个带我来到人间的母亲,因为你的胡言乱语,她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不。”巫师止步,“上帝给了我使命,让我朝着阳光的方向,而你的母亲……。”她摇摇头,“她才是胡言乱语的人。” “她究竟说了什么?” “王庭里没人敢告诉你吧?我也不敢” “至于你和我母亲的战争,你赢了。” “你没忘记以前?”巫师侧头脑袋猜疑,“你的父亲却说你得了一场病,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东西?” “我是忘记了所有的一切。”纳兰承认,确实,他已经忘记了曾经的预言,“但我从没忘记是谁害了我的母亲。” “你若还有一丝你母亲的预言能力。”巫师露出一丝严肃而神秘的微笑,“赤牙的审判庭必须要审判你,就是你的父亲也救不了你。” “你所谓的真理就是凌驾于大单于之上?”纳兰的眼神固执地如同钢铁一般,“让所有人都听你的胡言乱语,让那些愿意相信你的人去祭拜天,祭拜地。我想请问,那些信徒祭拜了那么多年,真主究竟给了你们什么?而王庭的国库却在供应着你们的生死,上帝并没有给你富裕,只给了你如何妖言惑众。” “你最好是忘记所有的事情。”巫师脸上露出一副救世主的形象,用眼神指向高塔的台阶,那离高塔三米,书却在那上面,“想知道书是被我如何放上去的吗?”她走进纳兰,面孔之间的距离离得很近,“我告诉你,这是上帝的意思。”说完她却转身离去。 “你是如何放上去的?”巫师已经走远,她没有听到纳兰的话,又或者听到了并不想回答他。那么高的地方,没有脚踏的地方,也没有扶手,更没有窗户要打开的地方,纳兰确实不知道该如何爬上去。 第十三章 南下(一) 天气好冷,冷得让人直打哆嗦,雪狼在地上边跑边嗅,大风吹来一阵卷土,钻过雪狼白色的毛发,它抬起头朝前方吼了一声,声音深远而悠长。 雪诺骑在马背上觉得好冷,一张羊皮大衣也挡不住风钻进他的身体。西风佛过他的发梢,飘逸而芬芳。一群鸟儿飞过头顶,落在几颗胡杨树上,眼前一条长长的河流已经结冰,雪诺心想,“淌过这条河便是焉耆部落境地了。” 列王嘴扭成一团,整张脸因怒而发红,“该死的天气,我本应该在王庭围着火炉取暖的,身边还有一群女人照料才对,如今却在草原荒野里冻得人不像个人,鬼不像鬼,还要跟你这个动物为伴,真是大煞风景,整个人生都糟透了。” “你就别抱怨了,这该死的天气对人和狼都是一样的。想想那些奴役和难民,事实上,饥饿要比寒冷更加可怕。”雪诺说着,冒出的哈气感觉即刻都要结冰。他翻身下马,列王也拽住缰绳下了马。雪诺将马栓在一棵胡杨树枝上,侧目对列王说,“要想取暖的话去找些柴火来,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野鸡野兔。”说完他拍了拍马背,“雪狼,跟我走。”蹲在地上的雪狼立刻起身,跟在了雪诺身后。 列王背靠在了胡杨树上,将胳膊环抱,双手插在腋窝里,尽管他穿的很厚,手上还带着厚厚的羊皮手套,他又开始抱怨,“该死,冻得要命,怎么去找柴火啊。” 雪诺受够了列王的抱怨,背着他边走边伸手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列王更是愤怒,冷促使他走进胡杨林深处去找柴火。 不知走了多久,雪诺眼前是狭窄的石头路,四周愈见陡峭险恶的丘陵地势,以及远方地平线上呈锯齿状的覆雪峰峦。雪狼怒吼几声,绕着大树底部边走边嗅,抬起一条腿撒尿作标记。低垂的枝干扫过脸庞,它反口咬住,扭啊拉啊,直到木头断裂。嘴里满是针叶和树液的苦昧,它甩甩头,放声嗥叫。 他在一堆杂草里看到了一只兔子,雪狼从远处追了好久才咬到兔子,它将兔子叼到雪诺跟前,吐着长舌头,表现出很累的样子。对于轻易得手的猎物,雪诺满心欢喜,他捡起还在流血的兔子,摸了摸雪狼的头赞道,“雪狼好样的,跟了我那么多年,你已经老了很多,但身手一点也不减你年轻的时候。” 雪狼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围着雪诺将头不停往身上蹭,“今晚可以饱餐一顿了,我们走,雪狼。” 天色已黑,月亮好亮,雪诺从好远处看到篝火亮着,走进一看,列王和两匹马都不见了。他走进篝火,拿起一个火把仔细查看脚印,大概有十几个人的脚印,他有种不安的预感,列王被野人掳走了。“此地不宜久留,雪狼,快跟我走。”他看着冒烟的篝火,扔下火把,朝胡杨林跑去。 雪诺往西跑,远离眼前的那条冰河,从荒芜的原野里勉强能辨认出一条乡村小道的路。在这里,他感觉安全了,将手里的兔子剥了皮,将肉一块一块削下来给雪狼吃。雪诺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他捂着肚子对雪狼说,“我不能点火烤兔子吃,否则会引来野人,你多吃点,下一顿美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呢!” 雪诺靠在一棵树上,疲惫朝他袭来,他将雪狼抱在怀里取暖,“我的雪狼,请允许我眯一会了再去找列王,我太困了。”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进入了梦乡。 第十三章 南下(二) 雪诺再此醒来的时候已经天放亮了,雪狼蹲在不远处朝他抬抬头,伸展四肢,起来朝他摇着尾巴。他也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眯起眼睛看看出升的太阳,对雪狼说“我们该走了。” 进入的胡杨林,他被杂草丛生的芦苇和胡杨林包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小道,进入了一个村子。村子空无一人,好多房屋被烧毁,更多的墙全部倒闭,从好远就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进入一间破烂不堪的房屋,小心翼翼踏过被那些被烧成碳灰的房屋空壳,雪诺看见满地人的骨头架,有的尸体钉在墙上,有的尸体挂在树上,腐烂的只剩骨架,还有烂得只剩骨头的牛骨架在地上,腐臭味更加郁浓。他立刻悟起了嘴巴和鼻子,雪狼连退几步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都不愿意上前,他确信无疑这些场面绝对是野人的劳动成果。 “可恶的野人,本想着要通化他们,看来是我错了。我得赶紧找到王子殿下,否则他凶多吉少。”雪诺和雪狼走出了房子,进入村子中央,场面令他汗毛直竖,整个村子无一人生还,到处都是焚烧过的痕迹和尸骨架子。 用很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村子,雪诺和雪狼奔跑在一片草原森林处。不知过了多久,看到一个茅草房,屋顶上冒着一丛烟雾,他小心走过去,看到外面站满了侍卫,大概两百多人。一到关键时候,就连雪狼都紧跟在后面不会出声,雪诺最喜欢雪狼的就是这点,似乎它能深知人的内心,读懂人的表情。雪诺绕道从房屋后面扒开一个小洞看里面,屋子里面有十几个人,他看到身穿一件黑色貂皮斗篷的年轻人,将手里削好的一根竹签搭在一只弓上,正好比划在他站的这个位置。雪诺立刻换了一个位置看里面,他又看见一个六十左右的老者将一块肉扎进竹签上,扎满后放在火上烤,之前放在火上烘烤的肉已经山发出一股香味,雪诺肚子显然有点饿,肚子咕咕直叫。 “生火会引来野人,难道他们不知道吗?”雪诺自语,虽然很饿,但他知道他要走了。还没起身,雪狼就将身后袭击的年轻人扑倒在地,年轻人惨叫一声。雪狼发出狰狞的表情下口要去咬年轻人的脖子,雪诺用低沉的声音吼道:“雪狼,不可以……。” 雪狼收了咬人的姿势,从年轻人的身上翻了起来。雪诺恨不得拔腿就跑,可屋里所有人都跑了出来,他们个个挥舞着手里地刀剑向雪诺和雪狼示威,一位老者已经跑到跟前将地上的年轻人拉了起来,“萧池,你没事吧。” “维森大人,我没事。”萧池回答。 “小子,你是打哪儿来的?为什么在这里?”维森尖吼,一把将雪诺提起,摁在茅草上。 “别别别,我不是坏人,我在找人,误打误撞就到这里了。”雪诺解释道。 “如今这里是野人境地了,你也敢来找人?”身穿一件黑色貂皮斗篷的年轻人看看他身边的狼说。 “用不着跟他废话,解决了他安大人。”老者说。 “别急,维森长官,反正看他也不是野人,看看他要说什么。”安慕容盯着维森说。 维森这才将雪诺从茅草上放拉下来,“你……,来自哪里?”安慕容边走近边问,“为什么要来焉耆部落?” “我来自王庭,我和我的朋友在焉耆境地走失,我猜八成跟野人有关系。”雪诺含笑回答,试图和他重归于好,他地话刚落音,大家均是目瞪口呆,现场地氛围令人不解,安慕容先是看了一眼维森,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了匕首,将雪诺重行摁在了茅草上,雪狼立刻又扑向安慕容。“住口。”雪诺立刻喊道,“雪狼,坐下,别动。”雪狼收了口,乖乖坐下。 “我真应该听维森长官地。”安慕容发出嘶吼,“把你脖子割了。” “你若割断我的脖子,我敢确定我的雪狼也会咬断你的脖子,若我刚不命令它,恐怕你的脖子早断了。”刀刃已经贴近雪诺地脖子,“从小到大,我的雪狼不知道咬死了多少想杀我的人,不信你可以试试,在我没有断吼之前,首先是你先躺在地上。”他警告。 “是吗?”安慕容审视一眼雪狼栗色的眼神,“我不相信摁在脖子的刀比狼的动作还快。”他将刀尖刺入雪诺的皮肤,瞬间流出了血,“我可以不杀你,但你要告诉我,我妹妹被关在哪儿了?” 雪诺迟疑了一下,扫了一圈现场的任,“他们称你为安大人?”他猜疑,“莫非你是安慕容,罗布城君王的长子?” “告诉我她在哪儿?”安慕容觉得一股寒意刺进全身。 “她很好。”雪诺点头说,“但也不好。” 安慕容很气恼,浑身发抖,“你们把她怎么样了?”他将刀刃更深入了一些。 “安琪儿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整天闷闷不乐,她真不应该呆在那里,更不适合做列王殿下的妻子,我试过想救她逃离那里。”雪诺做出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王庭重兵二十万,我真的是无能为力。” “你当真救过安琪儿和安迪?”安慕容不可思议的问。 “我想过。”雪诺辩解,“但还没实施义父就派我南下了。” 安慕容松了刀刃,放开了雪诺,“把他绑起来。”他命令。 上来两个人,把雪诺捆绑了起来,雪诺依然命令着雪狼“乖乖听话,别咬人。”雪狼抬起头看着雪诺,急得只在原地打圈。 “集合人,我们去焉耆城堡。”安慕容命令,维森长官说完“是”转身走了,面对众多侍卫将士喊了一句,“安大人吩咐,即可起身。” 集合好的队伍排列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向前走去,安慕容、维森还有陈正陆续上马,雪诺被一根长长的绳子拴着,被维安牵着,马跑多快,雪诺跑多快,雪狼也就跟着跑多快。 第十三章 南下(三) 他们的队伍像一条长龙,队伍步行十分缓慢,走到一座山跟前时,看到了一大批逃荒的难民。许多人都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步伐踉跄地拉着啜泣不停的孩子。他们之中仅有少数男性,多半是残废、懦夫和祖父辈的老人。他们将驴子,羊群,还有猪都赶在了前面,大大小小的车上装满了被褥,锅碗,还有木架里的鸡。驴子拉着车,男人驱赶着驴子,女人,老人,还有大一些的孩子,身上背满了重重的行李和物品,看了便怜悯。 “这些都是焉耆部落的难民?”维安神情不安地问。 “他们会找到一片栖身之地生存下来的。”雪诺回答。 “莫可达。”安慕容吩咐,看着远方的难民,“安排一批人将他们带到罗布城,给他们分地,挖地窝子,让他们成为我罗布城的牧民,若让他们在焉耆部落生活,早晚会横尸在这里。” “是,大人。”莫可达叫了十几个人,走向那群人,那些人见官兵走来,有些女人放下身上的东西,抱着孩子就要跑。一个中年男子看到从山头下来十几人,大队人马依然耸立在那里,他便喊道,“不要跑。”女人们都停下来脚步,他继续说,“若他们是坏人,我们今天是跑不掉的。” 莫可达加快脚步赶上了他们,“大家别害怕,我大概惊动到你们了,我知道你们是焉耆部落的难民,焉耆部落已被野人占领,你们的焉耆部落大单于是我罗布城安慕容大人的义父,我们安慕容大人派人护送你们到罗布城,在那里,你们会安稳的生活下去。”莫可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了一大推话,给他们看了罗布城大漠雪狼的旗帜和安慕容大人,还给他们传达了安慕容的指示,那些人听了跪地连连叩谢,然后跟着官兵走了。 此刻,雪诺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突然酸疼,他觉得眼前的安慕容像及一个领主,他的举动令人佩服,换成列王,他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爱民之心。 “你认识焉吉尔?”雪诺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安慕容解释,“噢,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也与焉吉尔从小相识。”雪诺急切解释,“让我们联合好吗?”他征求安慕容的意见,“让我们一同将野人赶出西洲草原,为焉吉尔家族报仇。” “我可不敢劳烦你。”安慕容没有好语气,“你义父不会出兵,他只会让各族大单于出兵,自己好渔翁得利。” 此时,莫可达重回了队伍,他们启程继续走,走到太阳快落幕的时候,到了一个高大的山尖上,远处终于看见了一座城,城堡四周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山离城堡很近,仔细可以看到,这座小的不起眼的城堡用木头砌造而成,木造城楼和高塔看起来简直就像散布雪地的玩具积木,远不及罗布城大大小小的十几座城堡,跟王庭的城堡更没法相比。巨大的原野和戈壁将城堡包围的如同渺小的蝼蚁。城堡四周甚至没有城墙,根本无法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怪不得野人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攻下了焉耆部落,让焉耆部落家族无一人生还。 雪诺在马背上神情凝重的望着城堡想,“焉吉尔,我的好兄弟,还有若兰,吾斯,你们一定恨透我没能来救你们,野人突然来袭,王庭甚远,我在前不久才得到焉耆部落灭亡的消息,恕侄儿无能为力,没能救你们。”他想着,眼角生硬硬充满泪水。 “安大人,要不要派两个人混进去打探一下消息?”维森问。 “等等吧,等天黑了我和你亲自去,现在我们原地休息。”安慕容下了马,靠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晚上让我也去吧安大人,我得去救我的朋友。”雪诺问。 安慕容点点头,“但别给我耍花样,就算你有雪狼,我这有两百多人,而你……。”他指着雪诺,“只有一人。” 雪诺点头答应,坐在一块石头上,将头靠在石墙,看着所有人坐在原地休息。他出了一口气,看着西沉的太阳落下,又看着一轮明亮的圆月从山尖升起。 不知过了多久,雪诺靠着石板打了个盹惊醒过来,安慕容已将佩剑插在他的腰部,维森在等着他把剑插好,将腰带系整齐。 “我们走。”安慕容给雪诺一个凝视。雪诺起身,雪狼也跟着起来跟在他身后。 “要不要多带两个人,大人。”维森将双手插进双袖筒里,寒冷促使他弓着腰,是的,他已经老了,这种寒冷的天气就连年轻人都无法适应。 “不用了,人多容易暴露。”安慕容斜眼看着,他走在了最前方,回头看一眼雪狼,“带着你的狼,会坏了我们的事。” “不。”雪诺说,“关键的时候它会救人。”他自信的点点头。 安慕容冷笑一声,没再说什么,他们继续往前走,绕过一片树林,爬上了离城堡最近的大树,这样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只有雪狼在树跟前蹲了下来。雪诺看到距城堡左侧有数也数不清的地窖和帐篷,门口、站台、卫塔上站着为数不多的上百人。他们不像守卫军笔直的站立在那里,也没有正规军队的盔甲和武器,只有火把和木棍,还有木剑。有一推人靠在墙上,有一堆人坐在地上,还有一堆人围在一起捉双方身上的虱子,每个野人面部奇丑无比,头发看似从不梳洗。野人的一生大概都是这样生活,据说野人部落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洗澡,身上的衣服几年都不沾水,可想而知他们身上的臭味有多郁浓,大概两里之外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怪味。 第十三章 南下(四) 从栏杆远处望向院内全都是帐篷,安慕容看着里面,问维森,“估计一下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维森犹豫了一会,“看帐篷和地窖的样子,说不定有三千人左右。” 安慕容点点头,“和我估计的差不多。” “野人队伍真够庞大的,在我们的土地上,最小的部落也不过百余人。别以为强占一块土地,用木头盖起一座城堡,挂上旗号,拥有几千人就可以自立为王。”雪诺皱眉说,“早晚有一天我会替焉吉尔哥哥割下野人大单于的头颅。” “野人的队伍很庞大,无所事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忙着造孩子。”莫可达接话,“他们乱ж的程度简直无法想象,老婆可以是女儿,四十多岁可以拥有自己的孙女,姊妹之间生下孩子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他们才生了一群怪胎。”维森说。 “难不成亲人之间生下来的都是怪胎?”萧池忍不住问道。 “这个很难考证。”维森解释,“总之我见过妹妹的女儿嫁给了哥哥的儿子,生了十五个孩子,十个都是怪胎,一个脑袋大到如同巨人,身子像个小矮人,其中一个没有双眼,有一个鼻子和嘴巴几乎连在一起,还有一个脚和退都是错位的。” “好了,别再议论这些没用的话题了。”安慕容抓住一棵树枝,往下走,“我们该回了。” “我们不混进去啦?”雪诺低声问,“我还要去救人呢。” “我可不想被野人烤熟吃了。”安慕容翻下了树,雪诺和维森接着跳了下来,按原路返回。在路上,他们遇到了十几个突然袭击的野人,一把箭突然朝安慕容飞过来,雪狼飞奔起来,从安慕容喉咙一公分处叼住了射过来的箭。 安慕容倒吸了一口冷气,俯仰雪诺,“雪狼真可以救人。”然后看向雪狼,伸出十指赞道,“真棒。”又一支箭飞来,这支箭被维森打落,安慕容这才躲到一棵树后连忙拔出剑抵挡又飞来的箭,雪诺和维森也拿出了手里的剑打斗,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这十几个野人,就连雪狼也咬死了两个野人,他们将死尸拉近深草丛里。 “这里放死尸,大概腐臭了也没人发现。”安慕容说着将一具死尸的衣服脱了下来,“这衣服我们能用得着。” 雪诺点头,“我们是不是可以混进城堡了?”维森也去脱死尸的衣服,雪诺也跟着照做,这些野人穿过的衣服果然奇臭无比,脏到无法下手。 “不。”安慕容幽幽地说,“我们得先回罗布城,然后……。”他扫视一眼雪诺,“你……,得带我们去救我的两个妹妹,野人的事情我们得从长计议。” 雪诺一惊,大声抗议,“不可以,我有朋友被野人抓走了,他会有危险。” 维森一把拉住雪诺,一把剑指向他的脖子,冷冷说,“最好乖乖听安大人的,否则你会死在这里。” “维森长官。”安慕容喊道,“我们得对雪诺好点。”他嘴角上翘,微笑道,“他的狼救了我。” “放开我。”雪诺小心拿开了脖子处的剑,一把推开了维森,“没有我的雪狼,你的主子早已死了。” “我们不能再长篇大论了,会引来更多的野人。”安慕容提示,把最后一个野人的衣服脱完,将所有的衣服包在一起。 “我真的不能跟你们走。”雪诺求饶,“我要去救人,野人抓走的可是王子,我若将他搞丢了我会丢了小命的。” 安慕容思索良久,“那我更不能让你去救他,他最好能死在野人手里,这样安琪儿就安全了。”说完,他一把拉起了雪诺朝森林走去。 第十四章 送小女和亲(一) 安归伽不知道这次离开需要多久的时间,院内所有马车已经装好,顾齐和他的手下一行二十余人早已等待在那里。 从安宁听到生母的消息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知道女儿恨他,但他又能做什么呢,犹然死了这么多年,女儿再恨他,他都无法让死去很多年的人复活。 与楚媚儿道完别,他还吻了她的额头,“要保重,我会很快回来。”他交代,“最近别去惹恼右夫人,省得你受委屈。” 楚媚儿点点头,不舍得放开他的双手,“我连这个门都不想出,放心吧,有安宁陪我呢!” “我该去看看这个丫头。”安归伽说,“好久都没见到她了,我还真有点想她。” 楚媚儿点头,“去吧,她大概在烽火台呢。” 安归伽苦涩的点头离开,事实上,他都不知道安宁是否原谅了他,但作为父亲,此次远行,他必须见自己的女儿一面。前方凶险无数,他都不知道能否活着回来。 风将他的发梢吹乱,他迈着脚步路过廊道,广场,台阶,任何一处都有低头问安的人,他一一点头回应。当它踏上烽火台的高塔时,安宁果然站在那里,她穿着一袭紫色纱裙,双手握在腰间,仰视下方的马车。 “安宁。”安归伽唤道,安宁没有回头,她依然静静站在那里,“父亲要走了。”他在她的身后停下了脚步,“你要照顾好你母亲。” “我会的。”安宁仰视前方,“至少不会让她丢了性命。” “安宁……。”安归伽解释,“你母亲的事……。” “你想说你已经尽力了是吗?”安宁突然将身子转了过来,她的双眼冷如冰霜,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这话我已经听的够多了。” “你并不了解真相,你不知道当初的情形。” “恐怕我知道了会更加失望。”安宁没有好语气,说完后跑开,从盘旋的台阶绕了下去。 安归伽唇齿间似乎在发抖,心在阵阵灼痛,他拉了拉身后的黑色貂皮斗篷,“女儿。”他喉咙梗咽,试图去拉安宁的手,双手错来搓去,最终还是选择了垂下双手,“我若安全回来,一定跟你说活我和你母亲的事。” 安归伽看到女儿的脸色变得担忧起来,他知道这是发自内心的,他朝女儿撤出微笑,“保重。”然后转身绕着台阶走了下去。 太阳一人丈的时候,他们从城堡的广场出发,众多大人们为他送行,楚媚儿和玄络奴都在人群中,唯独没有看到安宁。 他们将方圆几十里的沙漠扔在了身后面,一路行走数三天,路过陡峭的山路,平坦的草原,奇形怪状的峡谷,累了宿营,饿了打猎炙烤食物,还碰到过少数的土匪和野人,他身边的人会为他扫平眼前一切障碍,让他们安全到达赤牙境地。 第十四章 送小女和亲(二) 狂风夹杂着沙粒,抽打在安归伽脸上,他在马身上勒住马缰绳,和安维尔以及顾齐骑的马一同停下,二十几人的队伍在一座大山停下,进入了赤牙人设的关卡。 “父亲,您确定牛特尔会答应和亲?”安维尔问,寒冷已经将他的整个身子都冻僵了,不只他,还有他们一行人,都已被寒冷促使躬着腰,打着寒颤。 “安迪太小,我不知道她将面对什么样的生活。”安归伽冷静的说,但他的内心无比心痛,“安迪才十一岁,此事传出去将会是每个民族和部落的笑柄。” “牛特尔不会原谅一个负了他的人,他会杀了我们,安迪也会死。”安维尔的眼神很是担心。 “至少罗布城完好无损。”安归伽吸了一口冷气,“你若是害怕就回去。” “我不会让父亲独身去冒险。”安维尔答道,“因为我是罗布城的王子。” 安归伽愣了愣,“这句话说的倒挺像王子。”他嘴角列出一道笑意,“你倒是长大了不少。” 安归伽刚说完,身后传来了一阵马撕声,他回头,马蹄声从远处残余的森林里逐渐呈现,伴着无数马儿扬起的尘埃,姬周几十人的军队已整齐排列在不远处。他眯着眼仔细观察,终于看到了安迪骑在马上,在人群中几乎小得看不见。 安迪骑着马从队伍里走出来,走到安归伽跟前停下,撕跑了上去,抱住了他,委屈地喊了一声,“父亲。” “我的宝贝女儿。”安归伽抚摸着她的头发,“让你受苦了。” “父亲,我想回家。”安迪说着眼眶里泪水滚来滚去,“我不想去和亲,你告诉大单于,我不想去和亲。” “孩子。”安归伽痛苦的表情难以置信,他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鼻涕也几经流下,但他知道他不能在孩子面前落泪,他将安迪从怀里扶起,“恐怕要委屈你了孩子,我信心我安归伽的女儿最勇敢,最出色。” “这就是贵族女儿的悲哀?”安迪冷冷道,“从小记得你这样教育我,为了坞苏帕尔家族,为了罗布城牧民……。” “安归伽君王。”姬周侧身下马走近他,“我等你的好消息,你要知道我手里不只安琪儿一张牌,而是你整个坞苏帕尔家族的命,祝你们好运。” “别惹得到处都是滔天大水,总有一天缇坝会裂口。”安维尔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全身因为这一刻的愤怒都有些抽搐。 姬周皱了皱眉,走进安维尔面前,盯着安归伽这个暴躁的儿子,一股急促的气从口腔内呼出,他认真审视一番安维尔,然后看着安归伽说,“急躁不宁不会导致死亡,但轻率鲁莽却大不一样,你若真想让坞苏帕尔从西洲草原上消失,随你儿一意孤行。”说完骑上马,便和一行人离开了,尘土在眼前瞬间扬起,人群已经消失在树林里。 安归伽失望的对安维尔摇摇头,为刚刚的夸赞而有些后悔,更为儿子的鲁莽而担心,但他真要佩服儿子的胆量,一个十三岁的男孩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早已胜过了自己。 安迪身边站着一个人,个头很高,身材臃肿,似乎胖得跟猪一样,“他是谁?”安归伽问道,“他们给你派了奸细?” “他是我的狗。”安迪回答,“是我亲自找雪诺大人要的,我要让他给我当一辈子奴隶。” “孩子,不管怎样都要善待身边的人。”安归伽觉得安迪有些莫名其妙,说着眼神从胡柚身上抽离。 “要不是他,我已经从王庭逃出来了。”安迪说着对着胡柚咆哮,“他为了所谓的荣誉,又将我送了回去。” 安归伽皱眉,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么大的王庭,你尽然敢逃跑?” 安迪的语言出口又止,眼神来回在胡柚和父亲之间绕来绕去,不知如何开口,安归伽昂起头看看蓝蓝的天,他骑上了马,一行人通往北径之路走去。 从罗布城通往赤牙人境地,他们用了三天的时间,又从赤牙人境地通往伊塞克湖,他们几乎绕了一个直角。安归伽算过,这段路程不必十五年前从罗布城直接到达凤尾城的近,相反要远近两天的路程。 眼前黄沙慢慢,一望无涯,他们又翻过沙漠,越过高山,一路经过焉耆部落境地后,趟过赛里木湖,经历快上千公里才能才到达伊塞克湖,一路走来,他这一把老骨头早已精疲力尽。 安归伽知道这条路他非走不可,就算丢了这把老骨头的命换来罗布城和平他也在所不惜。他知道,他和氏月的恩怨和仇恨只有他和牛特尔才能化解。 第十四章 送小女和亲(三) 队伍到达氏月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门口凤尾城三个字样早已换成了蓝氏城,大门口顶上坞苏帕尔家族的大漠狼也换成了牛氏家族牛头的旗帜。门口中央摆放着长宽达一米牛头,两边牛角像一把s形弯刀用灰土色绣成,牛眼睛黑色有神,鼻子和嘴棱角分明,这个标志象征着氏月牛氏家族国泰明安,兴兴向荣。而这蓝氏城听说堡牛特尔重建三次,一次比一次气派,一次比一次坚固。最为重要的,远处那座修建三年的高塔,可以瞭望和防御方圆几十公里的敌人。 门口一名侍卫向安归伽问了安,“领主等候你多时了。” 侍卫将他领进院子,院内变化很大,跟十五年前的凤尾城相比,如今的蓝氏城更是一派繁荣景象。院子中央立着的三墩标志石像已经被拆掉,没有昔日的模样。院子内忙碌不堪,到处都是来回走动的人,沿着石子路段向前走,两边是松塔木搭建而起简陋的长亭,南边是马厩院,北边是冰剑库,有人磨着刀具,也有人用木头制作弓箭,还有人用铁器铸造长矛和大刀。安归伽知道,他眼前看到的并非真假,也许是他们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也许是让他感觉到担忧和害怕。 安归伽被带进一间宫廷,跟随的是安迪、安维尔、顾齐还有胡柚,大厅里面站着各部翁侯,这一点从他们穿戴的袖标上一眼便能认出,还有数名侍卫和卫士,没有女人和孩子。一个不是很大的宫廷里几乎站满了人,这让安归伽心里不寒而栗。 传说中牛特尔最帅的长子阿尔法就站在宝座下端,身穿一件厚重的盔甲将自己伪装,眼睛深蓝,超短的黑色胡须将饱满的圆脸衬托得如此协调。 牛特尔坐在王冠座椅上,那张座椅也设计出了牛头的标志,牛角刻意向上弯曲,尤其是那双眼睛,黑色有神,透露着威严之气。牛特尔眼神深陷,胡须花白还很长,他背也是陀的,他将双手搭在座椅两边,显出了领主的威严。他眼神低垂的望着安归伽,从他眼神可以看出牛特尔并不欢迎安归伽到来。为了不失礼节,安归伽还是躬身向牛特尔问了安。 “你也好意思来?从签了协议立了誓言,你的银票,你的马匹,还有你的军队一样都没有兑现,倒是效忠了赤牙人,既然你已效忠赤牙人,和我就再无任何瓜葛,上千公里的路你跑来干嘛?说,是来送死的还是来请求本王原谅的?或者你是姬周老贼派来的奸细?”牛特尔认真审视着安归伽说。 “您误会了。”安归伽屈身说,“尽管我们两个家族这么多年没有来往,以姬周的个性,相信您能理解我的苦衷。”他做出一个有苦难言的表情给牛特尔,“我是带着我的女儿来谈和亲的。” “和亲?”牛特尔听得不可思议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看了看安归伽身边的安迪,“是你身边的小女吗?” “正是。”安归伽低头回答,一股羞涩附在脸上。 “是跟我吗?”牛特尔狂妄的笑意布满全脸,现场的人哗然大笑,他坐直了身子,怔了怔表情,“你是让那姬周老贼的儿子吓怕了?拿自己不到十一岁的女儿跟我和亲?” “我罗布城上下两万人口需要活着。”安归伽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我也无需拿牧民的性命去赌。” “但我不需要一个赤牙管辖的人跟本王有任何瓜葛。”牛特尔冷冷盯着安归伽,显出一股威严来,“一个曾经在本王面前宣誓效忠过的人,根本不需要跟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谈和亲。” “史事以来只有联姻所有的贵族才能联合在一起,你坚毅刚强一如既往的保护自己的本王土地和牧民,在边塞人和各部落来侵犯的日子里,从不向任何人低头,你自封为王十五余年,有治国头脑,又是天生领袖,可大单于在西洲草原,我没猜错的话你大军应该不到五千多人,鸡蛋跟石头硬碰,恐怕会遭来杀生之祸。” “你果然是姬周派来的奸细。”两手拍在椅子两边,身子立了起来,“你这些年变化不小,即给我带高帽,也给了最严重的警告。”他说着起身走下台阶,走到安归伽身边,认真审视一番,为安归伽整了整凌乱的衣服,“但我要告诉你,赤牙人跟我氏月部落仇深似海,是维洛果让我整个家族都陷入和万劫不复,杀了我父亲,用我父亲的头颅做喝酒杯,还将尸体挂在城楼上示众,如今,儿子当上大单于,还想让我效忠?想都别想。” “你曾经对维洛果的羞辱,相信他的儿子到死也不会忘。”安归伽冷冷的盯住牛特尔,“你的下人砍去了他的手指,剥去了他的指甲盖,而你还给维洛果身上撒尿,你和你父亲做的一切,对维洛果来说是钻心之痛,死后,你不也用他的头颅做成了喝酒杯,将他的尸体挂在山林,让乌鸦掏空了他身上所有的肉。” “我和赤牙人的恩怨永远都不会过去。”牛特尔满腹仇恨的说,“维洛果那老贼曾经对我父亲的羞辱还历历在目,就算我用同样的方法折磨他十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总有一天我还会拿他儿子和他家族的人头来做喝酒杯,让他们的尸体再次挂在山林里喂乌鸦,我说到做到。” “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安归伽摇头道,“已经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了。” “不,我和赤牙人的恩怨无法了结。”牛特尔固执的摇头,然后仔细审视安归伽,“你可有效忠我牛特尔的意向?”他张开双手耸耸肩膀,“若有意向,我可以不计前嫌,让你女儿留下,等她长大些就嫁给我儿子阿尔法。” “我不会效忠你。”安归伽说,“就算我此刻跪在你面前再次宣誓,你也未必相信是真的。” “看来,我与你根本就无法交流,你的心里只为赤牙人考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大哥,来人,将他们扔进大牢。” 顾齐本想护住安归伽,却没曾想迎来一把剑指在脖子上,上来十几个侍卫,将安归伽一行人团团押住,“我在为我的家族考虑。”他倒吸一口冷气,“我不能看着我的家族陷入万劫不复。” “押下去。”牛特尔又命令一句,他的侍卫们将他们架出了大厅,然后送入大牢,一路上犬声狂叫,不停扑向他们,安维尔拉着安迪不停躲避,胡柚也时不时护住安迪,到达一处牢房时,迎接他们的只有四面牢壁。 安维尔看着离他最近的侍卫锁好了牢锁,凶神恶煞的说了一句,“都给我老实点。”然后便离开,看着侍卫们走远,他压低了声音问安归伽,“父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安归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等着牛特尔回心转意,或许等着杀头,又或许我们要在这里度过一生。”他的表情失望透顶,蹲在了墙角的角落里,地上都是杂草,他索性坐在杂草上,头靠在墙上,想起十五年前牛特尔砍下霍尔奇首级,将人头踢在他面前的情形。他还想起牛特尔说过的一句话,“其实我不想对你采取武力,你和霍尔奇不一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更不想让你妻儿孩子就像这堆烂尸一样躺在你罗布城堡院子里。”想到这里,他心里便有了一丝生还的希望。 第十五章 杀马救亲人(一) 安宁的箭又射歪了,车夫在一旁只摇头,她懊恼的皱眉,看着草把上乱七八糟的箭,又偷偷望了一眼车夫,心想,“每个人都说师父是草原上的第一箭夫,教的徒弟个个更是射箭神手,可我练了快三个多月了,越练射得越偏。”她将手里的弓箭耷拉下来,撅着嘴说,“师父,你是不是没把射箭秘诀教给我啊。” “师父不轻易收徒弟,但只要收一个,我定会全心全意去教,对于你,我更希望你能成为射箭神手,小姐。”车夫说着,拉起安宁拿弓箭的胳膊,在弓箭处搭上一把箭,将弓箭与射箭的姿势指向草把目标方向,“举箭、瞄准、击发,这三个动作看似简单,但却是整个射击过程中的重要环节,要瞄准中心,射出去的动作要快,要准确,要做到心无旁贷。” 箭飞一般射了出去,射在中心点的线上,安宁欣喜若狂地蹦起来,“师父,我快射准了,就差一点。” “别高兴太早。”车夫严肃说,“若中心点是敌人,他还活着,死的人却是你。” 安宁看着车夫说话抖动的胡须,失望的低下了头,一阵微风吹过,几个鸟儿从树上飞起,车夫看着要变的天气说,“今天就练到这,起风了,风会影响训练。” 安宁点头,收了弓箭,挂在了一根竹竿上,再去将草把上的箭拔下,一个个放入竹筒里说,“师父,我还得练多久啊,我都没信心了,照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救姐姐?” “师父早就给你说过,别奢望从赤牙人手里去救人。”车夫说,“教你一身本领,是让你好好保护自己,而不是丢了性命。” “我一定要去救姐姐。”安宁态度坚硬起来,“除了姐姐,在罗布城没有人如此爱我。” 车夫无奈摇摇头,“师父也不会让你独自去冒险。”说完他转身就走,“勤快点,把练箭场打扫干净。” 安宁撅着嘴将最后一枚箭放入竹筒,也离开了练箭场。她先去了自己的房间,吃了丫鬟早已准备的牛奶和早餐,然后走下图书馆环绕藏书塔那一级级陡峭的螺旋梯,在图书馆窗口就看到馆长正趴在桌上轻声打鼾,嘴角流出了口水,头枕在面前一本敞开的大书上。安宁喵喵书名,《炼金术士----给每个人一个梦想》,她知道这本书里记载着一部神话精灵,城堡里的老奶奶从小给她将这个故事,她说在遥远的一个国度的山洞里,住着一群黑精灵,他们的首领叫魔山,他的身材高大,长相及其丑陋,统治着世界上所有的精灵与事物。老奶奶每次讲的都不一样,什么魔山会被咒语控制,魔兽会吃精灵,怪兽会被怪神降服、树妖缠住万物,总之结局也会大有不同,安宁早就想将这本书一读为快,“难怪会看到睡着。”安宁想完轻轻唤他,“馆长……馆长……。” 馆长惊醒,眨着困乏的眼睛,安宁迎门而进,馆长象征性的表情显露在他脸上。“小姐来图书馆,不知何事?” 安宁扫了一眼书架上的书,“有地图吗?” “不知小姐要什么样的地图?”馆长不明白地问。 “从罗布城境地到王庭的地图。”安宁挠了挠头。 馆长犹豫了一会,看着书架上的书说,“这里藏书也有上百册,不如小姐自己找找看?” “恩。”安宁满意点头。 “有喜欢的书你也可以拿走看,记得还我就行。”馆长长长打了个哈欠。 “我喜欢你手里的这本,能借我看看吗?”安宁歪着脑袋,故意装出很可爱的样子。 在安宁出口说喜欢他手里这本书的时候,馆长就有意识的将书要藏在身后,见安宁死死盯着,等说完,他将书及不情愿的递到安宁面前,“这是一部很稀有的书,仅此一本,看完还我。” “知道啦。”安宁露出洁白的双齿微笑,一把将书从馆长手里夺了过来,“我再找找有没有我想要的地图。” “好,你慢慢找。”馆长又打了一个哈欠,不情愿的走了。 第十五章 杀马救亲人(二) 图书馆里阳光照进来很温暖,她翻遍了图书架上的每一本书,上面够不着的地方,她就站在凳子上找,“这里没有地图。”她自语,“不知道街上有没有?”于是,她坐在长凳上,挪动僵硬酸麻的双脚,稍做按摩之后,跛着脚走到桌边,拿起那本《炼金术士》,立刻走出图书馆。 在走廊里,安宁碰到了楚媚儿,她顺手将书塞进楚媚儿手里,“母亲,帮我把书收好,我去去就回。” “你上哪儿啊野丫头?” “去街上。”安宁头也没回,伸手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便消失了。 罗布城古城的街上这里到处都是泥土街道、茅草屋顶和木制的小屋,她转遍了几个书屋,一个老板终于在堆积的库房里找到了安宁想要的地图,老板算准了安宁非要这地图不可,安宁刚要道谢,老板就将价格抬的老高,“二两钱我可以把地图给你。” “两分钱我可以拿走。”安宁说着,眼神指着刚从街上走过的官兵说,“若不给我,本小姐就让他们来抢,你一个子也拿不到。” 老板一阵冷笑,“我就不信了,官兵是你家开的?” 安宁扭着不服气的嘴,跑出店铺门口朝官兵招手,“哎!领头的那个,过来。” 不一会,领头的官兵走了过来,接着好几个侍卫都跟了过来,安宁将腰里的一块玉佩拿出来给他看,这块玉佩是安宁和安琪儿刚满月那天,父亲给她俩带上的。安宁和安琪儿生命满月之际,父亲命人去于阗,花了近二十多天为两个女儿打造了一对上等的玉佩,每块玉佩上镶嵌了两颗蓝宝石,规整的纹饰刻画出了观音圣像之神态与韵味观音坐像。在罗布城,上至大人、军官,下至侍卫、士兵没有人不知晓,何况眼前的这位是官兵。官兵见是观音玉佩,他立刻弓腰,双手呈上说,“小姐有何吩咐?” 老板心虚了,连忙双膝跪地,双手呈上地图,“安宁乃是小姐,我一介贱民不能收小姐的钱。” “谁说你是贱民了?”安宁纠正,“我罗布城没有贱民一说,你是罗布城的牧民,还是一老板。”她一把接过老板手里的地图,把两枚铜板放入他手里,“老老实实做我罗布城的牧民,就别再干敲诈的事情,若要让我知道,你这店就该关门了。” “是是是。”老板连忙磕头,“草民谨记小姐教诲。” “谢啦!”安宁露出微笑,说完便转身走了。 安宁在回城堡的路上路过一片草场深处,远处传来一正野狼的吼叫声,眼看四周逐渐暗淡,她满心恐惧,将脚步放快,最后快到跑了起来。她被一个庞大的物体绊倒,踉跄起来时才发现草坪上躺着一个男人,不,还有一个小孩,两个人身上一片狼藉,血淋满身。她先将小女孩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去摸鼻孔处是否还有气息,“她还活着。”她将小女孩平放在草地上,又去试身边的男人,“他也活着”她似乎觉得男人面相很熟,脸上血迹斑斑,头发蓬松在脸上,但她又说不出哪里熟,她试着叫醒男人。 第十五章 杀马救亲人(三) 那男人迷迷糊糊睁开眼,唯一微弱的声音从他气息中传出,“安宁,救我,快救我。”说完又昏迷了。 “他认识我?”安宁差异的看着他,隐约感到一种不安,她将男子的头用双手端正,拨开脸上蓬松的头发,她惊得将手放在嘴唇之间,“焉吉尔哥哥……。”她看着躺在身边的小女孩猜想,“莫非……,你是若兰……。” 安宁叫来几个士兵,将焉吉尔和若兰抬回自己的住处,玄络奴、车夫还有各位大臣都站在客厅中央,请来医师为他们请脉。大臣门在底下纷纷议论,各有说辞。 “焉耆家族一夜之间灭亡,王子尽然能活着逃出来,继承人没死,看来焉耆部落还有救。”首相说。 “就他一人?”医师语带轻蔑,“在这兵荒马乱的世界,我们哪敢出兵为他争夺土地,安琪儿和安迪的事,已经让我罗布城卷入纷争,我猜想君王也不想参与此事。” “早晚有一天野人会被赶出我们的土地。”车夫鄙视一眼医师,“早晚有一天焉吉尔王子会重回焉耆。” 安宁听着他们纷纷议论,反感的情绪涌上心头,医师起身禀报,“小姐,焉吉尔王子身子很虚,但并无大碍,若兰小姐浑身冰凉脉象全无,看似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想尽一切办法救她。”安宁命令着,“我要若兰小姐醒过来。”她的眼眶已经泛红。 医师神情严肃,手指抠着下巴思索,“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醒不醒来我无法保证。” “百分之一的可能你都要去试医师大人。”安宁眼神里全是乞求。 “我得需要一匹马小姐。”医师说道。 “要马做什么?”安宁神情诧异的问。 “若兰小姐需要在马肚子里捂热她的身体。”医师解释,若还是醒不过来,就得两匹马,若再醒不过来,那我真无能为力了小姐。” “不行。”玄络奴用余光瞥着安宁,“我罗布城的马匹一向胜少,马是用来在战场上打仗的,而不是救人的。” “那我要是非救不可呢?”安宁将头转向她,心里不觉有了一丝怒火,“就是父亲在,恐怕也举止不了我,除非你杀了我。” 玄络奴若有所思的望了安宁一眼,这么多年,作为后母,她从来都有正眼看过她,“君王走了,这里的一切由我说了算,我看你是反了。” “就两匹马儿而已。”安宁死死盯着玄络奴的眼神,一股不服输的表情,“用不着你这种命令的口吻。” “你……?”玄络奴眼神充满了毒妇,看着现场的大人们,尊严全无。 安宁绕过玄络奴的眼神,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若兰,回头对医师说,“拜托你了医师大人,有什么事情我来担着。” 医师点点头,唤来一个侍从,“来人。”他吩咐,“将若兰小姐抱到马厩院。” 玄络奴在一旁冷眼观看,一个侍从抱起若兰,走出房间,安宁跟在医师后面,众人跟着走了出去。他们选择马厩院一片宽敞的地方,侍从将若兰放在一块石板上。马倌牵来一批马,将马的四肢用绳子固定在四个方向的木桩上,当马倌将刀子插入马的喉咙时,安宁撇过头不去看残忍的一幕。血像瀑布一样从刀刃划开的口子喷了出来,马用尽全力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血像浪花一样流下的时候,它已经双膝跪地,不久便长长的躺在了地上,双眼睁着,身子不停抽动,直到毫无动弹。 医师这才走到马跟前,用脚踢了马两脚,确定不再动弹了,命令马倌,“划开马儿的肚子。” 马倌拿来一把大刀,划开了马儿的肚子,侍从抱起若兰,将整个身子放进马儿的肚子,只有头露在了外面。安宁蹲下身子,用手去摸若兰的脸,额头,发梢,然后双手合并,闭上双眼乞求,“罗布城的圣殿,万能的祖神,天堂的母亲、义父义母,你们一定要保佑让若兰醒来,求求你们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好多人都离场了,只有安宁,车夫和医师在那里。安宁蹲在马跟前,寒冷促使她将棉绒大衣裹紧自己的身体,她用哈气给手传递温度,手心来回搓动,但寒冷依然还是将她的手脚冻得麻木不仁。 “若兰小姐母亲是小姐的义母?”医师在她身边问道。 “是的。”安宁点头,“她待我如同自己的女儿。” “你义母没有白疼你。”医师说,“若兰若能醒来,是上天对你善良的眷顾。” “在这罗布城里,我已经没有几个亲人了。”安宁深沉的说。 “你还有你的父亲。”车夫纠正,“他非常爱你孩子。” “可他从来没打算去救姐姐。”安宁面向车夫粗声道,“爱我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 “不要觉得世界到了末日,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孩子。”车夫安慰,“三十多年前,野人杀了我家族近两百多人,我以为那就是世界末日,可事实,你的父亲救了我,让我活了下来,如今,我还是三品官员,家族也有上百人了,我这辈子也算是赚了。二十多年前,赤牙人率领军队攻打罗布城,罗布城死伤无数,所有的人都以为罗布城要不复存在了,是霍尔奇派兵击退赤牙人,救了我们。如今我们又是赤牙人的奴役,而焉耆部落也在一夜之间全部灭亡,活着的人难道就不是世界末日?” “所以师父。”安宁回答,“我要好好练箭,我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我要将姐姐从赤牙人手里救出来,安迪也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赤牙的王庭才算得上是正真的强大,如今,我们是赤牙人的奴役,大单于要想灭我们,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孩子。”车夫用父亲般的眼神望着安宁,“你父亲也想救自己的孩子,如果有办法,他不会让未满十一岁的安迪去跟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去和亲。” “你师父说得很对。”医师摸了摸马儿的体温,“你不能任性,罗布城的臣子现在已经在摇摇欲动,作为罗布城的小姐,你应该让他们安心。” 安宁抿着嘴,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已经过了三炷香的时间了。”医师摸了摸马儿的体温“再换匹马吧,马儿已经没有温度了。” 安宁点点头,医师让马倌又牵来一匹马,用同样的方法杀死,此时,安宁没有回头,看着马儿的血像瀑布一样喷出,挣扎,倒地,直到毫无气息。马儿的肚皮又被划开,侍从将若兰从一匹马的肚子里取出,将放入另一匹马儿的肚子里,“这是我们最后的赌注了小姐。” 车夫直视安宁,见她双眼眼泪滚来滚去,“不管结果怎样,你已经尽力了。”他拍了拍安宁的肩旁安慰安宁。 安宁轻轻点头,蹲在马身边,望着若兰的脸颊,表情似乎要把她唤醒,“求求你若兰,你一定要醒过来。” 夜已经深了,大概又过了三炷香的时辰,医师摸了摸若兰的气息,又翻开她的双眼看,确定马儿的身体已经冰凉,对安宁说,“先将若兰小姐带回房间吧,若在二十四炷香的时辰能醒来,她就算活下来了。” 安宁点点头,她面向车夫,“师父,麻烦你传令下去,焉吉尔哥哥和若兰活着的消息要封锁消息,不得走漏风声。” “好的,小姐。”车夫应道,“你提醒的极是。” 此时,医师命侍从将若兰从马身体里拉了出来,抱回了安宁的房间,安宁又命丫鬟给若兰洗了个澡,换好了衣服便将她放在了卧榻上。 安宁喂若兰服好药后,似乎有点累了,她走进若兰,她坐在卧榻上,双手握住一只手,若兰面色蜡黄,骨瘦憔悴,两眼深陷,像及两个黑色窟窿。她看起来更像一片弱不经风的孤叶,一阵劲风便足以将她吹动飘散,支离破碎的骨架下,没有一丝呼吸起伏的样子。 第十五章 杀马救亲人(四) 安宁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她想起两年前和安琪儿去焉耆部落,在那里度过了甜蜜的两个月。幼小的若兰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固执的问一些好奇又无趣的问题,让安宁无从回答。比如问自己是怎么生下来的?还说人生好奇怪,女人是怎么怀孕的?安宁听得要奔溃,无法回答她这些幼稚的问题,只好逃离。 她正真怀念的是安琪儿和焉吉尔的爱情,小小年纪的他们已经懂得了如何恋爱,漫步在胡杨林深处,拥抱,接吻,甚至还会爬到草坪上,交换狗尾巴草编的戒指,给彼此带上。不论他们做什么,安宁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让安琪儿羞红了脸。 安宁更怀念义母给她和安琪儿的那串佛珠,义母说,那串佛珠是她亲自在神灵那里求来的,会永保她们太平,安稳生活一辈子,义母还说,“我就是你们俩的母亲,在我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若不想回去,住一辈子都可以,我倒希望你俩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从义母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爱她们如自己的孩子。 不知何时,安宁爬在卧榻边上睡着了,搭在身上的一件披衫惊醒了她,她睁开眼抬头,“焉吉尔哥哥,你醒了。”她起身,打量他的全身,“你怎样,还好吧?” “我还好。”焉吉尔有气无力的点头,他的嘴唇干涩,腿部受伤了,胳膊处也被包扎着,他强忍着疼痛坐在卧榻边上,看着若兰毫无气息的表情问,“若兰怎么样了,她能醒过来吗?” 安宁沉吟着,没有回答,看着若兰,眼眶里泪珠滚来滚去。 “告诉我,若兰能醒过来吗?”焉吉尔逼问。 安宁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摇着头说,“医师说二十四炷香的时辰若能醒来就算活下来了,若醒不过来……。”她说不下去了,埂咽着哭了起来。 焉吉尔拍着安宁的肩旁,“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谢谢你安宁。” “原谅我现在才知道你和若兰还活着。”安宁只觉得 泪水流下了脸颊,“原谅我没能去救你们,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焉耆部落已经……。” “不怪你。”焉吉尔摇着头说,“我们谁都没想到野人突然来烧城堡,谁都无法预料。” 安宁擦了擦眼泪,也坐在了卧榻上,和焉吉尔的双眼相对,她诧异的观察着他问,“安琪儿的事焉吉尔哥哥是否已经听说了?” “我已经听说了。”焉吉尔点点头,“她被大单于抓走了,列王夺走了我深爱的一切,我的安琪儿一定很绝望,她应该还不知道我活着,所以,我一定要去救她。” “你不能去,大单于不杀你,列王也会杀了你。”安宁说,“焉耆部落牧民现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得好好活着,把城堡夺回来,去救赎苦难的人们。” “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就不配当君王。”焉吉尔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还有若兰,我相信她一定能醒来,何况,吾斯也活着。” “吾斯?”安宁惊讶问道,“他人在哪儿?” “他和我们走散了。”焉吉尔解释,“抓走他的人不像野人,像一帮巨人。” “巨人?”安宁迟疑了许久,“怎么会有巨人?” “我也不知道,我们在沙漠上突然遭遇巨人袭击,他们抓走了吾斯,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好了,你一定是饿坏了,我让后厨帮你准备些吃的来,后面的事我们慢慢谈。”安宁命侍女们去厨房做了一些菜,特意安排要以肉食为主,焉吉尔大概是饿极了,将桌子上的菜几乎吃得所剩无几。 安宁还叫医师专门熬了上等的药材给焉吉尔调理身子,一整天的时间,安宁和焉吉尔都守在若兰卧榻前,没迈出房门半步。晚上,医师来为若兰诊脉,却失望的摇头,对安宁说,“看来没希望了,准备处理后事吧。” “再等等。”安宁乞求着,“等到明天天亮。” 医师失望的摇了摇头走了,第二天,太阳拨开云层,洒下的几道阳光照进了屋里,照在了若兰的身上。医师一天没来,太阳西下的时候才来诊脉,他惊讶的发现若兰有了脉象,他望着安宁,有些哭笑不得。 安宁急问,“告诉我,结果如何?” “她有了脉象。”医师喃喃道,“她活过来了” 安宁不知所措,眼巴巴的看着若兰,“若兰,你醒醒,我们都在等着你醒来呢,你醒醒啊!” 安宁声音刚止,玄络奴迎门而进,看着卧榻上的若兰,问医师,“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醒来?” 医师摇着头,“但他已经有了脉搏,什么时候醒来请恕我无法预测。” 安宁满怀戒心的看着玄络奴,“你跟我出来。”她朝 焉吉尔开口,“我有话要给你说。” 焉吉尔从卧榻上起身,跟着玄络奴一起出了门,安宁不放心,便跟了出去。玄络奴和焉吉尔进入一道小巷子,在拐角处的地方停了下来,安宁也躲在了拐角处。玄络奴背对着安宁,安宁伸出头去看焉吉尔,也恰好被焉吉尔的眼神捕捉到。 一阵沉默后,玄络奴终于开口,“等若兰好了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就是别留在我罗布城。” “我知道夫人您讨厌我。”焉吉尔低头深沉的说,“可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 “安琪儿和安迪都被抓去和亲,我夫君和安维尔去了氏月,到现在快一个月了还没任何消息,我们城里已经够乱了,我可不想让野人知道你们逃离了焉耆,来到罗布城。”玄络奴懊恼地说道,“你的到来,野人迟早会知道一切,我可不想我的家族和我的孩子们遭受如同焉耆部落一样的灭顶之灾。” 焉吉尔撇过头,恨不得拔腿就跑,但他很清楚除了罗布城,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是他的栖身之地,赤牙人、野人、土匪,其他部落都会让他不是在这个世界消失,就是如同吾斯一样下落不明。 “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玄络奴见焉吉尔心不在焉,便问,“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焉吉尔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可以留你到君王回来之前。”玄络奴冷冷道,“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孩子,哪怕若兰醒不过来,你也得抱着她离开。”说完她转身要离开,却发现安宁站在她后面离她不远。 安宁一双尖锐的眼神似乎要吞噬掉玄络奴,她走进他们,望着玄络奴固执地说,“你无权做这样的决定,焉吉尔哥哥走与不走,等父亲回来再做定夺。”说完她甩手拉起了焉吉尔,从玄络奴身边走过。 “站住。”玄络奴声音止住了他俩的脚步,“你断定了你父亲会向着焉吉尔,你父亲和他父亲可是生死之交。” 安宁冷笑一声,微微扬眉,“你可以说服父亲,让他站在你这边。”说完她拉着焉吉尔的手走进了宽阔的广场。 第十六章 偶遇女儿国公主(一) 天色一片黑暗,林间松木和泥土味道和着一丝寒意飘荡在空中,远处草原上升起了一阵扬起的灰尘,那里有无法预计的羊群穿过戈壁。 安慕容和雪诺一行人骑着马在陡峭的山坡穿过,他们骑下山坡,空气中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吹来呼呼的风声和马蹄嘀嗒响起的声音,以及身上骨甲的碰撞。不远处,一群乌鸦展开翅膀奋力飞翔,发出“嘎嘎”的叫声,俯瞰着下方的人、马和雪狼。 马蹄踏过的石子滚下山坡,安慕容看到雪狼盯着滚下石子碰撞的响声,它似乎看到山坡下面蠕动的不明物体,疯一般的追了上去。安慕容快马加鞭跟了上去,雪诺也赶马追赶,走进一看十几只野狗发出狰狞的表情,打算攻击雪狼。一条黄褐色的大狗从雪狼身后往跟前移动,雪狼身子背着它,眼神、嗅觉一刻也没能放松。 “雪狼有危险。”安慕容看着眼前的状况,担心地说。 “我的雪狼能应付过来。”雪诺镇定自如。 黄褐色的大狗往雪狼身上扑了过来,雪狼转身恰好咬住狗的脖子,扯得那狗大声嘶吼,身上撤出血来,在雪狼松口的那刻,它落荒而逃,众多野狗也跟着纷纷逃离。雪狼盯着他们逃离的方向,朝他们撕声咆哮,见野狗跑远,随后朝雪诺跑了过来。 “不错哦!”安慕容夸奖,“假如没有你,他可以在这里生存。” 雪诺笑笑,“我不会让它流浪的,它永远都是我的。”说着雪诺快马加鞭在草原撕跑起来,安慕容,慕斯那大人,维森,萧池也跟了上来,雪诺骑马跑得越快,雪狼就跟得越快。他们走进一条结了冰的河,白色的冰光将人的眼睛刺得要流泪,阳光照在上面,更是珍珠般剔透。他们从冰面上经过,再翻过一座山,眼前是一大片绿色的松塔树,高到从山底下看可以窜到天上,把天空勾勒成了一条直线,这是一番别样的景色。 安慕容下了马,他的马轻声嘶鸣起来,他用手抚摸着马的额头,尽量让马儿安静下来,直到恢复平静。他继续往前走,踩空了山上的碎石,却没想到从山坡上喊着滚了下去。 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天气,安慕容看不清平坦的地面究竟有多远,但他可以感觉到翻滚的速度有多快,也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将是什么,总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融化了。地面朝他袭来,腹部撞在了一颗树上,脑袋也被翻晕了,整个草丛和郁郁葱葱的松塔、和一条河流尽收眼里。 安慕容挣扎着起身,一个圆形的山将他裹在里面,他朝河水流动的方向走过去,看到一股清水正穿过石板河床,发出微微的奔流声。绕过河床,进入一条小道,宽阔平坦的草地上有几团燃烧的火堆,火把多得无法计算,篝火组成一条摇曳的光带,伴随着绿色的松塔形成明显的分割线,加上飘起的烟雾,看起来就像在人间天堂。他还看到了十几座大大小小的山洞,因为较远,所以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安慕容看到有跳舞的人群,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女孩围着火堆翩翩起舞,衣袍边缘用孔雀毛镶嵌成一道道裂纹,手指上带着的铃铛在音乐的伴随下发出细微的小声。周围有上百个女人都是四十岁以上的妇女,看着女孩在舞池中跳舞,动作优美而不雅,音乐更是让人顷刻间醉倒在舞池之中。此情此景,让他情不自禁的举起双手,十指做出开开合合的动作。这时,他才发现这里面全是女人,没有一个男人。 这几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张脸,安慕容尽然看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美丽的女人,也没有听过如此动人的音乐,更没有到访过这么一处宁静幽雅的地方。安慕容见过太多的美女,而眼前的这个女孩不是千娇百媚,却温柔而精致,他甚至觉得自己很没出息,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舞群里穿孔雀衣袍的女孩看见了不远处的安慕容,她立刻收了笑容和舞姿,满怀戒心的看着安慕容。 第十六章 偶遇女儿国公主(二) 安慕容慢慢走近,停在对面那个穿孔雀衣袍瘦弱却有着小姐气质女孩身影上,目光锐利而悠远。女孩迅速从腰间抽出皮鞭朝安慕容脸挥来,安慕容翻身躲闪,将剑柄绕在了皮鞭上,夜风吹来,扬起她鬓角的头发,孔雀羽毛在火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女孩抽动皮鞭,翻越飞起的身子同绿色的衣衫悬空而下,安慕容也跃身翻起,去躲女孩的袭击,目光在半空中凝结一处,默默交错,直到两人落地。 女孩还要挥鞭直冲,安慕容伸出手止道,“姑娘住手。” “为何闯入这里?”女孩收了皮鞭。 “我不甚从山上掉了下来。”安慕容一脸无辜。 “凡是来这里的人都别想活着出去。”女孩刚说完,她先是看到了雪诺骑着马从远处赶来,接着雪诺,维森,莫可达,萧池的马匹都从这边走来,女孩一把剑指在安慕容的脖子处,“你们究竟是何人?” 维森翻身下马,拔出了剑,也指向女孩,向安慕容问安,“大人,你还好吧。” “我很好。”安慕容点头,“别这样。”他对维森说,“她们不是恶人,只是一群女人而已。” 从女人们神情来看,她们并不畏惧眼前的军队,女孩将剑刺入安慕容的肌肤,“让你的军队撤出五公里以外。”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安慕容急忙解释完,对身边的维森说,“按她说的做,快撤退。” “大人。”维森说,“你会有危险。” “再不离开你们的大人会更有危险。”女孩冷冷说着,一双冰冷划过维森的眼眸。 在维森将刀子从女人脖子取下的那刻,雪狼竟然虎啸着扑了上去,朝女孩拿剑的胳膊处咬去,安慕容来不及推开女孩,用自己的胳膊护住了女孩,等雪诺回过神的时候雪狼已经咬到了安慕容的胳膊。 “雪狼……。”雪诺这才喊出了声音,雪狼“哼唧”一声,前爪爬在了地上,“雪狼两次去救安慕容,除了救我,有史以来,雪狼从没去救过第二个人。”他心里这样想。 安慕容表情惨痛,但并没有叫出声来,女孩这才放开了安慕容,疼痛让他弯下腰,坐在了地上,雪诺跑上去看安慕容的伤口,鲜血已经渗出了衣袖。女孩看着安慕容惨痛的表情,依然镇定自如,身上一股女王的气息体现的淋漓尽致,她给安慕容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走进说,“被狗咬过的伤口要及时处理,否则会得疯癫。” “它不是狗,是狼,他有名字,叫雪狼。”雪诺纠正。 “那更要尽快治疗。”女孩说,“先命令你的军队撤出五公里。” 维森只好照做,朝军队挥挥手,让所有军队向后退移,维森和雪诺都没走,他俩都希望能留下来照顾安慕容。 “你们都走开。”女孩命令,“我不会杀了你们大人。” 维森一行人只好离开,雪狼也跟着离开,女孩命令人去拿来了包扎的药和纱布,安慕容脱下上衣,他看着女孩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胳膊处全是血,伤口很深,女孩为他包扎伤口,他咬着牙忍住疼痛没有喊出来。 伤口包扎好后,女孩将一瓶药递给了他,“别指望我会谢谢你。” “不用了,药你留着,这点伤不碍事。”安慕容说。 “你若不想死的话就留着,这可不是一般药,按时服药到体内,伤口处也要服,至少得半个月。”女孩交代。 “这药真有那么神奇?”安慕容淡淡微笑。 “我这里有上百种治疗疑难杂症的药草,区区被狼咬伤不算什么。”女孩怔怔地望着他,这才头一次把他瞧了个清楚。他穿着一身虎皮大衣,毛领搭配着他那张脸,嘴唇又红又软,微风吹过他的发梢,活像雨后土中翻到的蠕虫,那双眼则是迷人又动情。女儿国没有男人,她也见过几个男人,可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她尽然看呆了。女孩回神过来说,“带着你的军队尽快离开这里,管好你的人,忘了今天你来过这里。” “为什么?”安慕容不明白地问。 “我要你发誓永远都别来这里。”她的脸上充满了忧郁,眼神中带着一丝仇恨。 安慕容点头,“好,我不问你了,今后若有什么困难随时到罗布城找我,我叫安慕容。”说完,他退后两步,女孩转身离开了,头也没回。 “你的名字呢!”女孩已经走远,她没有听到安慕容的问话,风将他的语言吹散,他目送女孩远去,然后转身离开。 第十六章 偶遇女儿国公主(三) 安慕容赶上队伍已经半夜了,他们在平坦的草地上就地扎营,点燃火堆取暖,火架上烤着野兔。安慕容身上尽管穿着层层虎皮大衣,但仍然感觉彻骨的冷,尤其是伤口,在这寒冷的夜里,冻得越发生疼。维森从火架上取下一只野兔递给安慕容,安慕容将兔肉分开,将一半给了雪诺,“谢谢你的雪狼救了我两次,但也让我付出了代价。” “对不起啦,我没想到会是这样。”雪诺说,“不过很奇怪,雪狼除了我从来不去救任何人,他对你……。”他做出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手势。 安慕容也耸耸肩,表示不理解。 雪诺将一块肉撕了下来,“来,雪狼,你也吃点。”他将肉扔到雪狼嘴里,然后将一块肉放入自己嘴里,“我猜想,今天我们碰到了消失十五前的女儿国,她们将你放回来算是奇迹。” “女儿国?”安慕容惊讶地问。 “是的。”雪诺说,“我听义父说起过,女儿国定居在龟兹苏巴什一带,那里地质干旱,人烟稀少,只有苏巴什的一池湖水养育着她们,这池湖水叫子母河,能让她们生育,但生下来的都是女孩,没有男孩。库车常年战争,人口剧烈下降,十五前,龟兹王抢走了女儿国的女皇,抓了近两千个女儿国的人到龟兹生儿育女,那时候逃离了一批人,带走了女皇襁褓中的婴儿,龟兹王找了大半个西洲也未能找到,我猜想大概那个女孩就是女皇留下的婴儿。” “你确定。”安慕容意犹未尽地问。 “我确定以及肯定。”雪诺说,“除了那个女孩,她们中间没有男人,剩下的都是三十多岁以上的妇女,没有苏巴什的子母河她们就没有办法生育,大概在十五前逃出来的也就这上百个人。” “怪不得。”安慕容点点头,她很抵触我们,让我忘记那个地方,以后别再出现。” “所以……。”雪诺说,“你很幸运,我可听说到过这里人都死了,人们称这里为鬼城,没人敢来这里,没想到却是女儿国的幸存者。人生呐,就是这么变幻无常,一个部落说不定哪天就会灭亡,焉耆部落,若羌国,包括无法生育的女儿国,还有很多很多部落,其实想想,我们每个人的脑袋都在半空悬着,突如其来的战争会摧毁人的整个心灵。” “你有你的义父,他有十万大军,没人敢摧毁你的心灵。”安慕容突然变了脸色,深沉的说完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维森跟前吩咐,“今日发生的事不许有任何人提起,违者军法处置。” “是,大人。”维森恭敬说完,回头将话传给了所有的人。 雪诺耸耸肩,找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他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风景自语,“怪不得库车王找不到他们,这里离库车有上千公里的路,尽然躲在这么幽静的地方,真够惬意。”雪狼也走来过蹲在他身边,雪诺摸摸雪狼的头,它便往雪诺身上蹭,显得及其温顺。 安慕容用餐以后,一直坐在篝火旁,他拉起大衣帽子,手掌缩进袖子以求温暖。此刻,他脑海里尽然出现女孩的样子,想起他俩厮打时目光在半空中凝结一处默默交错的情形,想起女孩转身离开了头也没回的样子。 天刚蒙蒙亮,队伍就出发了,安慕容骑着马,站在高高的山顶上看他和女孩相遇的地方,“这片草地上没有一间房,没有烟炊,没有羊圈,没有牧马,她们究竟靠什么生存?她们住在哪里,难道是山洞吗?”想到这,他的心抽动了好几下,“她们一定怕及了战争,否则不会抵触我的到来,也不会杀光到访过这里的人。” “看你似乎很不舍,莫非将心留在那里了?”雪诺迎着安慕容目光望去的方向,语言中带了一丝嘲讽。安慕容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雪诺,没有说话,他扯动缰绳,将马掉了头,走在了最前方。 上山的过程很是吃力,松塔树离他们很近,伸展的树枝和茂密的树叶遮挡着山路,像极了一把壮大的伞,太阳被树枝挡住,微风凌厉吹送,树叶哗哗作响,他们如同在阴沉的天气行走。厚厚的松塔铺在地上宛如绒毯,马蹄踩在落到地上的松塔,只发出吱呀裂开清脆的声音。这是一片多么幽静的地方,安慕容感觉在马上快要睡着了。雪诺快马赶上了安慕容,与他并肩同行,安慕容依然不语,满脸的沉默。 “还要走多久才能到罗布城?”雪诺问。 “大概还要两天的路。”安慕容答道。 “这么久。”雪诺说,“我们都赶了半个月的路程了,也不知道疯王怎么样了。” “你很担心他?” “不是担心。”雪诺说,“义父走之前说过,我们之间任何一个人出事,他绝不轻饶,我和他很不合,我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 “义父?”安慕容不明白地问,“你称大单于是义父?你父亲是几品官员?” 雪诺摇摇头,“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前任领主维洛果大单于将我从草原上捡了回来,他们没有人告诉我是谁,列王经常骂我,说我是狼养大的孩子,跟动物没什么区别。” 安慕容冷笑一声,对雪诺的故事产生了兴趣,盯着他的眼神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经常会做一个梦,梦见一个婴儿在草原上啼哭,那里有狼群,有野狗,有山洞,还有宽阔无际的草原,我还梦见一只母狼给一个婴儿喂奶,它时常将身子扑倒婴儿身上给婴儿取暖,就像在照顾自己的孩子。”说着,雪诺笑笑,“好可笑的梦,你也觉得可笑是吗?” 安慕容嘴角撤出一道笑意,“一点可不可笑,大概现实生活中有这样的趣事,狼本来就通人性,就像你的雪狼。说不准你的梦是真的,这只雪狼就是你梦里的母狼,而你就是那个婴儿。”他说着笑出了声音。 “别逗我了。”雪诺也笑笑,他收了笑容,表情面带苦涩,“对于野人占领焉耆部落一事你怎么看?听说焉吉尔哥哥的父亲也是你义父。” 安慕容点点头,“是的,我没来得及去救他们。” 雪诺低下头,“我前段时间才知道了此事,义父让我来焉耆部落也是为了摸清野人的行踪,或许他老人家对对付野人早有预谋,之前,我认为野人也是人,可以通过转化教育让他们从此行善。此次到访焉耆部落,我亲眼目睹了那些被燃烧过的房屋,那些被屠杀的尸体,那些年纪不大的孩子,还有襁褓中的婴儿,他们的行为如同畜生。”他说着,眼眶里闪过一股泪花,他扫视天际,抿嘴道,“安慕容大人,我只希望你能早日放我回去,好让义父早作打算。野人不走,焉耆部落的老牧民就没有好日子过。”他的声音在森林里回荡。 “你真相信你义父是为了赶走野人还焉耆部落太平?”安慕容插嘴道,他厚重的虎皮大衣随着马的动作上下飘移,“他的野心我父亲早已看透,他想西洲草原上所有部落都能成为赤牙人的奴役。你生得一副好心肠,却很赞成你义父的执政风格” “不。”雪诺摇头,“我并不赞同义父的执政风格,师父也常说赤牙人贵族的律法残酷,我也认为是这样。” 安慕容投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来你真的不是赤牙人。”说完他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我不是赤牙人?”雪诺耸肩,显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究竟是何人?”他自问,安慕容已经走远,他也跟了上去。 第十七章 血腥风云(一) 牢房里一片寂静,安归伽已经和安迪,顾齐以及安维尔还有胡柚待了快半个多月了,监牢地上的杂草充满了一股尿臊味,只有一扇小小窗户透进来一眯光线。牢里很黑暗,墙壁上的泥土被碱润得快要掉下来,只有一个温和的老头被推门进来送饭时,才能短暂地看清牢内每一样东西。老头胡须很长,和头发一样花白,有时候他口袋里装一个小馒头,会偷偷塞到安迪手里,“我只能偷出来一个,多了会被人发现。”说完提着送餐的篮子,弯着腰,蹒跚着脚步走了,等门“咣当”关上,牢房里就什么也看不清了,他边走边哼着小曲,直到走远声音消失。 桌子上放着三个碗,碗里只有粥,盘子里只放着三个小得可怜的馒头。“连个咸菜或鸡蛋都没有。”安维尔抱怨,“吃了快半个多月的粥和馒头了,牛特尔这老东西是要活活饿死我们,我和安迪正在长身体呢!” 安迪拿起盘子里的馒头,一个给安维尔,一个递给了安归伽,安归伽用手将安迪手里的馒头推了回去,“你多吃点。” “你也需要体力支撑父亲。”安迪疼惜的看着安归伽。 “我没事。”安归伽说着,端起桌子上的碗,仆仆吞吞吃完了碗里的粥。 外面响起了开锁门的声音,门“咣当”打开,光线照了进来,安归伽挣扎着起身,进来了两个狱卒,将饭桌上的粥全部扫到地上,摔碎的声音非常刺耳。他们拉起了安迪和安维尔,一个狱卒瘦得像个稻草人,生着一张老鼠脸,胡子割得长短不齐。他穿了一件甲衣,外罩半身皮革斗篷。他一把将安归伽推到门口,“有好事等着你们呢,请吧。” 安归伽不安的扫了狱卒一眼问,“有何好事?” “不准问。”狱卒没有好语气,“到了就知道了。” 安归伽跟着走出了牢房,安迪,安维尔,顾齐,胡柚都被他们推了出来,一路上,牢里的犯人少之又少,个个瘦得不忍直视。他们碗里只有粥,没有馒头,有的看似病入膏肓,嘴唇干裂,有的腿部伤口流血,却无人给包扎,隐隐作痛的叫声让他心都在收紧。 出了监狱大门,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时,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了安归伽的眼睛。地上是一层厚厚的积雪,雪花纷纷飘落,白雪照得他感觉头昏眩晕,眼前冒起了金星。他摸摸脸颊,发现比以前消瘦了。他的头发散乱着,看着很脏,也很油。他已经半多月没洗澡了,此时他只想泡个热水澡,再来只野兔或者羊肉,还有一杯热腾腾的马奶酒,真是够惬意的。 第十七章 血腥风云(二) 来这里快半个月了,这是牛特尔第一次传唤他,他想好了无论牛特尔说什么,只要不是效忠氏月,他都依牛特尔。但这似乎很难,从上次谈话中可以看出,牛特尔队伍依然薄弱,他需要更多的军队和人脉来壮大他的队伍。 狱卒没有将安归伽他们带到议事厅,相反被带到了一片宽广的草地上。 “他们要带我们去哪儿。”安维尔侧头低声问安归伽。 “我也不知道。”安归伽摇着头,“反正不是好事。” 他们继续走,走了好一阵才走到一片宽敞的雪地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笼聚安归伽心头。他看到了牛特尔,阿尔法,有大批的侍卫,不远处是一座刑场,十字木架,执行犯人的长官,还有成千的牧民。安归伽亲自执行过无数的犯人,这个场面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罗布城的刑场也是这般如此,这是他从走出牢房到目前万万没想到的。 血腥一样的雪花在飞舞,他们被押上了刑场,安归伽看着安迪和安维尔,只想放声痛哭一场,可眼泪却硬是掉不下来。纵然到了这步田地,罗布城依然存在,他依旧是个罗布城的君王,死得其所,他将悲伤和狂怒都冻结在体内。 牛特尔给安归伽丢了个陶罐酒给他,“喝了它,算是为你践行。” 安归伽觉得冷气吸到了嗓子眼上,陶罐很凉,表面密布水珠,他双手紧紧捧住,饥渴地大口吞咽。酒从嘴角流下,滴进胡子里,他顿时能闻到浑身上下散发着汗臭和劣酒的气味。 给安迪,安维尔,胡柚和顾齐的陶罐他们没有打开,只是看着父亲喝下酒的瞬间,表情充满了绝望和寒冷。 牛特尔谨慎观察着安归伽,胡子眉毛皱成一团,“只要你答应效忠我,签了效忠协议,我即刻放你回去。” 果然是这样,安归伽猜得一点也没错,牛特尔没有给他第二条路选择,“我若答应效忠你,我罗布城必将遭受一场浩劫,我若不答应,至少大单于不会让罗布城灭亡。” 牛特尔听得忍无可忍,一圈击中安归伽的头,他的额前砸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流下,顾齐急忙扶起了他。“这是你对我不忠的惩罚,这一拳,你我兄弟情义已尽。”牛特尔冷冷的说。 “你我的情义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尽了。”血从安归伽的眉头流至眼睛,不大一会的功夫便凝固。 “杀了安归伽,杀了安归伽。”低下黑压压一群人大喊。 “我们牛氏家族绝不做赤牙人的奴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接着,黑压压的牧民开始往执行台涌来,现场的士兵顶着盾牌和长矛维持秩序。有些牧民已经涌上执行台,被几名士兵强行拉了下去。身穿盔甲的侍卫们即刻举起盾牌将那些群众拦在了盾牌外面,接着雪球一个个砸了过来,安归伽觉得脸上一阵冰凉。 安归伽警戒的看着现场,听着底下黑压压的高呼,向牛特尔哀求道,“放了安迪和安维尔。” 牛特尔冷笑一声,深沉的说道,“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否则你们今天必死无疑。” 安归伽摇着脑袋,这个举动明显激怒了牛特尔,“我要让你看着你的两个宝贝全死在你面前。”牛特尔将整个身子转向侍卫吩咐,“将安迪和安维尔绑在了十字架上。” 向安迪和安维尔走去四个侍卫,强行拉住他俩,拖着往十字架走去,胡柚要上前去阻拦,两个侍卫从他的身后拖住了他,安归伽看到他们先将安迪的双手全被绑在了十字架上,安迪极力扭动身子反抗,“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安迪的双脚飞向侍卫,但却迎来了侍卫剑柄的一阵敲打,她疼痛惨叫,竭嘶底里地啜泣。 安维尔的挣扎丝毫没有用,拉他的壮汉顶他两个,力气大得惊人,他根本就无法抗拒,双手双脚死死被绑在了十字架上。安归伽满脸绝望,用尽全力轰然撞开了眼前侍卫,接着一把剑刺进他的大腿,安归伽挣扎着想站直,但却倒在雪地上,抬头看见牛特尔拔出了剑,血从安归伽腿上喷出,溅到雪地上,他忍着疼痛倒吸一口冷气,但没有喊出来。 “父亲。”站在牛特尔身后的阿尔法忍无可忍他的做法“我们这样做是否不妥?” “孩子。”牛特尔将带有血迹的刀递给了身边的侍卫,侍卫立刻用手帕擦拭干净刀上的血迹,“善良终有一天会害了你。” 屠夫已经将从腰间抽出刀具,“不。”安归伽声音颤抖着,他心痛如刀,几近崩溃,哀伤地说,“你不能这样,就算我们都死了,大单于也不会放过你。” 第十七章 血腥风云(三) 安归伽认出了老人,他是每天给他送饭的老者,他一双眼神又一次温和的看向安归伽,然后转头气喘吁吁对牛特尔说,“赤牙王庭来的加急信函。” “给我的?”牛特尔问。 “是的。”老人点头,将牛特尔拉到一旁。牛特尔接过信函,把信读完,他气急败坏的将信函撕碎仍在了雪地上。 “信上说了什么?”阿尔法跟了上去问。 牛特尔闭口不说,只气得嘴角发颤,现场的群众又是一阵喧哗,阿尔法从地上捡起纸片,拼凑起来,他读完了信,风将他手里的一片纸吹落在雪地上,老人急忙弯腰捡了起来,递给了阿尔法。群众喧闹的声音盖过了阿尔法和牛特尔谈话的内容,安归伽听得不大清楚,总之他觉得有了一丝生还的希望。 “将他们带下去,押入大牢。”阿尔法命令着。 安归伽终于出了一口长气,看着天上零零散散飘下的雪花,闭上双眼,表情似乎从鬼门关走了一回。他们又被关回了牢房,天色已黑,牢房里点亮了火把,他们在牢房里又度过了饥饿寒冷的一晚。第二天天一放亮,老人又来送餐,他将筐里的稀饭馒头放在了桌子上,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救我们?”半响之后,安归伽沉声问,他几乎看不清老人那张脸。 “我是从门卫那里接过的信函。”老人说,“他没有马,我怕晚了牛特尔会铸成大错。” “不。”安归伽低声吼道,“我需要你说实话,纸、墨、笔迹、章子模仿的毫无破绽,但我了解大单于,就算我死在这里,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损失,罗布城他可以再立新王。” “我……。”老人吱吱呜呜起来。 “快告诉我。”安归伽表情严肃起来,“为何要救我们?” 老人出了一口气,艰难的徘徊着,但他还是开了口,“我是霍尔奇的部下,慕斯那大人……。” 安归伽大惊,在一丝光线下不难看出他这般出奇的表情,“此话当真。”他问。 “我不敢骗君王。”慕斯那大人说着跪在了地上,“君王,请恕老人一拜。” 安归伽即刻要起身,受伤的腿撕裂一样的疼,慕斯那大人扶着他坐稳,“安静别动,你的腿一定很疼。”慕斯那大人劝慰,从衣兜里拿出了药,为他包扎,边包扎边继续说,“十五年了,我在这里苟且生活了十五年,好不容易能盼君王到此。”他已经为安归伽包扎好了伤口,他坐在凳子上,“阿斯玛才是这里真正的王。”他的双唇几经颤抖。 “你说什么?”安归伽放开了慕斯那大人的手急问,“把话说清楚。” “王子还活着。”慕斯那大人的眼泪流了下来,安归伽已经急到了嗓子眼,慕斯那大人继续说,“十五年前那场灾难后,我参加了所有战场清扫,连一具尸体都没放过,所有的尸首里面我没有发现王子的尸体,尸首里面也没有阿斯玛师父布衣翎羽的尸体,我猜想是布衣翎羽救走了王子。” “说这话要有依据,你确定王子还活着?”安归伽语言几经颤抖。 “我确定王子还活着。”慕斯那大人点头,“我辨认过了所有的头颅和尸体,根本就没有王子和布衣翎羽的尸体。” “王子身上可有什么特征,比如物件什么的?” 慕斯那大人捏着胡须思索良久,“王子身上没有什么特征,不过王子生下来的时候,当初昆莫专门让工匠做了一块黄玉玉佩,上面刻的是王子的姓名。” 安归伽的眉头紧皱起来,“王子还活着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蓝氏月里就我一人知道君王。” “你意思是你与外界的人还有联系。” “我们凤尾城忠诚的大人们时刻都在准备着。”慕斯那大人意味深长的回答,“请恕我暂时保守这个秘密,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君王。” “好。”安归伽点头,“不许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慕斯那大人点点头,擦了把眼泪,“我们的谈话太久了,我得走了。”于是,他从椅子上起身,拿起了篮子,驮着背走出牢房,关上了门。安归伽目送慕斯那大人离开,此刻的他几乎不敢相信慕斯那大人老人所说的话是真的,就连顾齐都冷出了一口气。 “今天的谈话,事关我们的生死存亡,不管发生什么事,一个字都不许提及,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我知道了父亲。”安维尔点头,顾齐也跟着点头。 “尤其是你,安迪。”安归伽脸色露出了迟疑,“倘若你真要留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今天谈话的内容。” “我不想留在这儿父亲。”安迪撅起了嘴巴,“我想跟着你们回罗布城。” 第十七章 血腥风云(四) 安归伽面容阴沉,心顿时抽搐了几下,没有说话。他伤口很疼,几乎不敢动弹,他让安维尔和安迪将他扶到草地上,不一会他便睡着了。在梦里,他梦到了青春年少的霍尔奇,高大英俊,头戴鹿盔,手持战锤,骑在马上宛如长角巨神。黑暗中他听见他的笑声,望着他那对碧蓝澄澈宛如山中湖泊的眼睛。“安归伽,你终于来看我了。”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安归伽在半睡半醒之间,他以为是在做梦,以为是霍尔奇的脚步,他喊着霍尔奇的名字醒来,狱卒又站在了他面前,顾齐将他扶了起来。 “我们君王有请。”狱卒的脸皱成一团,“麻烦你跟着我走一趟。” “君王,我跟你一起去。”顾齐挡在了他的前面。 “主子前去训话,下人无需善后。”狱卒不乐意的皱眉。 “你留下。”安归伽命令,“你们都留下,等我回来。”他忍着疼痛迈开脚步,一瘸一拐走出牢房。 安归伽被带上一间阁楼,他忍着疼痛从楼梯上走上去,牛特尔的房间在阁楼的最高处,在门口遇到了刚从牛特尔房间出来的阿尔法,他的表情柔和,一脸面善,阿尔法年轻阳光,和安维尔年纪一般,微笑中带着一丝稚嫩,至少看起来比起凶煞恶极的牛特尔要顺眼很多,他怔了怔表情,彬彬行礼,“我已经说通了我父亲放了你,但你必须在他前面道歉你曾经背叛他的所有罪行就好,进去吧,你们好好聊聊。” “就这么简单?”安归伽问。 “是的君王。”阿尔法说,“父亲等你呢。”说完命令狱卒一同离开。 安归伽进入房间时,牛特尔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羽毛,在一张牛皮纸上写着什么,桌子上凌乱的摆着一些书稿和杂纸,他走进时,牛特尔才将手中的羽毛停了下来。 “听说你要放了我?”安归伽直截了当,深沉地问。 “没错。”牛特尔点头,将羽毛放在了墨盒上,“就算我杀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与其这样,不如放了你,回去告诉姬周老贼的儿子,本王绝不可能做赤牙人的奴隶。” “大单于并没想开战。”安归伽解释,“他想用和亲来结束彼此之间的恩怨。” “哼……。”牛特尔冷笑一声,“我氏月家族与赤牙人之间的仇恨永远都无法结束,倒是你,却成了赤牙人的走狗。” “走狗也好,奴隶也罢。”安归伽抖动着胡须说,“我心里坦坦荡荡。” 牛特尔深邃的眼眸笼罩了好一阵,门窗外面进来一阵风,吹动桌子上的书稿,牛特尔推开椅子从桌子上站了起来,“让你的安迪留下,每年给我运送十辆粮草,三十匹训练过的马匹。你和安维尔可以回去了,乘着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离开这里。”他边说边整理桌子上被风吹动的书稿。 “安迪的事我想再与你仔细商量。”安归伽试图迈了迈脚步,“安迪还小……。” “够了。”牛特尔怒道,“我就这一个条件,让你的女儿留下,我说过,等她长大些就嫁给阿尔法,我可不想让众人耻笑我娶一个孩童当老婆。若将她带回去,且不浪费了此次伊塞克湖之行,还有大单于的美意。” 安归伽冷叹一口气,艰难的做着决定,他也知道说多无益,于是点点头,“希望你的儿子好生待她。” “你大可放心。”牛特尔扫视一眼安归伽,“只要你按时上交粮草和马匹,至少不会让你女儿在这丢了性命。” 安归伽点头,然后转身,待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向前走了两步,“难道你从来没后悔过十五年前所发生的事吗?”他问道,表情盹了盹,“这个位置坐了这么久了,你可曾后悔过?霍尔奇可是我们战场上的生死兄弟,是我们在神树面前结拜过的兄弟,当你用刀子亲自割断他喉咙的时候,请问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牛特尔冷笑一声,“我已经坐拥王位十五年,让那些自责见鬼去吧。”他重新坐回了椅子,声音清却,听不出半点感情。“我为氏月家族打下了大好江山,无论遗臭万年还是光明一世,我都会被编入史册,如今我氏月家族进入盛世时期,等待我们的将是一片大好前程。” “这十五年来你都是这么安慰自己吗?良心不被受谴责?丝毫没觉得愧疚?我可是愧疚了很多年,救了你这样的人,害死了我的结拜大哥。”安归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眼前所为的一片大好前程,恐怕没你说的那么好吧?这么多年你们已经吃光了草原方圆几百里的牛羊,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牧民不到三百多户,地不足一万亩,草原上的牧民养再多的牛羊也未必够供应你五千多人的军队。” “住口。”牛特尔皱眉扬声道,“你尽然调查我?” “在来之前,我若没有详细的了解,怎敢踏入你的地盘?” “很好。”牛特尔点头,“滚回你的主子身边去,告诉他我氏月家族所有的一切,让他来攻打我好了。连续两次在伊塞克湖吃了败仗,他若再想开战就放马过来,本王随时等待佳音。” 安归伽一股粗气从喉咙间发出,他微愣片刻,转身离开,外面下起了细小的雪片,大院里,安迪、安维尔、胡柚和顾齐,还有他的一行二十余人已经在此等候,他给安迪一个深深的凝视,安迪向他走来,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忧郁,安迪看得出来,一定不是好兆头。 “父亲。”安迪不确定的开口,“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安归伽不敢摇头,也不敢说话,他轻轻用手去抚摸安迪的发梢。安迪敏感的推开安归伽,往后退了几步,“你没有说服氏月王放了我?你要将我留在这里?”她瞬间落泪,“这里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哥哥,没有一个亲人,你舍得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觉得她浑身都要被掏空了,感觉整个人都要瘫坐在地上。 “之月王说让你嫁给阿尔法。”安归伽终于开口道,“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安迪冷笑一声,哭笑不得,用那双碧亮的眼神审视着他,绝望而寒冷,“所以,你觉得已经很好了,对吗?” “让你受苦了孩子。”安归伽的发梢落满了雪花,感觉半个身子都被掏空了,他隐忍挣扎,“如果可以。”他的声音在颤抖,“我真想让你生在牧民之家。” “我也是这么想的。”安迪的眸子微微一闪,“我也希望我是,可我是你女儿。”她微微摇头,“你不能将我留在这里。”最后,她的声音高出八调,吼了起来。 “别这样安迪。”安维尔劝道,“父亲已经尽力了。”他试图拉起了安迪的手臂,安迪眉头轻蹙,将目光仇视的转向安维尔,一把推开他的手臂,从大院里跑了出去,胡柚即刻跟在了身后。 大院内除了自己的行人,没有任何人来为他们送行,安归伽看到安迪将自己置身于城堡的楼层上,胡柚陪在她的身边,她弱小的身子看起来是那么小,她才十一岁,还只是个孩子。他不敢再看自己的女儿,于是转身,牵着马匹走出大院。 在大院门口,阿尔早已在此等候,他向安归伽深深鞠了一躬,“岳父大人,我为父亲对您所做的一切向您道歉。”他歉意的露出微笑,“你放心,我也会好生待您女儿,不会让她受半分伤害。” 安归伽脸上似乎宽慰了些,“希望你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我会的。”阿尔法点点头,“我会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 安归伽感激的露出微笑,他刚要拉马走开,却看到安迪一路狂奔着从大院跑来,胡柚蹒跚着脚步跟在不远处,在到来的那刻,安归伽双开了双臂,将安迪拥紧在怀里。 “对不起。”安归伽的眼泪就这样没有控制住流了下来,“对不起,我的孩子,是父亲无能,不能保护你。” “父亲。”安迪一股热泪从眼眶夺出,“我虽不能理解你此刻的做法,我也不知道长大后能不能明白,但我还是不能恨你,我相信我是你的女儿里面最糟糕的一个,但也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在这好好的,要听话,不许顽皮,要好好吃饭。”安归伽抚摸着他的发梢,急促的气息从鼻孔发出,“总有一天我会来救你出去。”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极小,嘴离安迪的耳根最近,声音小得只有安迪能听到。 安归伽从怀中扶起安迪,用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我得走了,我们即刻前往王庭复命,乘大雪还没封山之前,我们要尽快赶到。”他凑上去附身轻吻安迪额头,然后强忍转身。 安迪看着父亲翻身上马的整个过程,又无奈的看看安维尔,安维尔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将安迪紧紧搂在怀里,一只手将安迪的头拉近自己的胸膛。“哥哥走了,妹妹保重,我会抽空来看你。”安维尔忍痛放开安迪,上了马,和安归伽前后奔驰着跑出了院子,远离城堡,安迪爬上城堡的最高处,看着父亲和哥哥一行人的马匹逐渐远去,不见了踪影。 离开城堡已有半柱香的时辰,进入伊塞克湖,路过一片洼地,便能看到一片宽大的森林,这里的山和地面全被积雪覆盖,只有青松树透着绿色。安归伽对这片地域最熟悉不过,他依稀记得十五年前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他也知道,眼前那座庞大的森林深处,是他和霍尔奇,还有牛特尔结拜过的神树。 雪早已盖过原野上的荒草,纷纷扬扬的雪花洒在安归伽眉毛、脸颊、嘴唇、大衣上。风像野狼的嚎吼在半空中飘荡,似乎凤尾城那些冤死的灵魂在不甘心的嘶吼。他们站在一处山尖上,他想起十个人都抱不住的那刻神树,他和牛特尔,还有霍尔奇跪在神树面前,双手合并,低头行礼,为各自立下誓言祷告的情形,他还想起祷告结束后,他们割破手腕,将鲜红的血滴在神树上,三个人的血容在一起,霍尔奇憨憨地说,“我们是患难与共的亲兄弟,否则,血是无法相融的。” 想到这里,安归伽的眼泪湿润了眼睛,他缓缓抬头,将目光收回,“谁也不许跟上来。”他吩咐,驾着马匹离去。 登上了一条陡峭的山脊,他知道再翻过一道山脊,便是哥哥霍尔奇的墓地。他在离墓地不远的地方下了马儿,朝前走去,原本高耸的墓地一片平坦,坟上的土早已凹陷,没有一丝坟墓的样子,土上插着的树木枝条东倒西歪,唯有四面吹来的风伴随着他。 “哥哥。”这里没有任何人,安归伽不需要顾及颜面,他跪在雪地上,声音颤抖,泪水流下,“你的弟弟来看你了,请原谅我这么多年都未曾出现。”他将头磕在雪地上,然后抬头,“哥哥,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王子还活着,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会拼尽我的一生找到他。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杀了牛特尔,将属于你的一切还给王子。”说完他又将头磕在雪地上,起身,骑着马儿离去。 第十八章 等待者,迎接者(一) 若兰爬在窗台上,坐了下来,广场军队练剑的声音传入耳膜,她早就想出去转转,可安宁说,“我只允许你在这个房间里走来走去,身子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焉吉尔说,“小不点,别指望穿着漂亮裙子到处飘来飘去,我时刻都在盯着你呢!” 若兰已经在这个房间呆了一月之久,她实在忍不住了,跑出了房间,进入广场。广场练剑的都是一些十三岁以上的少年,大一点的也就十五六岁左右,身穿罗布城军队蓝色的制服,手上拿着盾牌,剑和剑竿有两尺多长,全身上下都被护具护着,胖一点的像被裹了一圈棉被。他们脸上都透着一股稚嫩,似乎从来都没上过战场,不知道血腥和可怕,也从未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们正在车夫的监视下,挥舞手里的剑相互攻击。车夫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军服,上面绣着展翅飞翔的雄鹰图标,表情充满了一股师父般严厉的表情。他比起高一点的孩子差不多一般高,不过他有一把很长的雪白胡须。 “一群新军ж子啊。”若兰偷偷瞄了瞄练剑的人,走过一个拿剑指向前方的少年。 若兰倒退了好一步,少年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扶正,“小心点。” “谢谢!”若兰看着他,发现少年脸上的表情不同于一般人,这张脸的确充满了犹豫和仇恨,她甚至不敢多望他一眼。 车夫拉出了那个少年,然后又拉出一个矮个子的小胖墩,让他们对打。二十多个人在旁围观的人正为两个少年加油打气,若兰也喊出了声音,声音超过了所有人,划破了广场午后的静谧。两个比武的男孩子脚步都不太稳,若兰推测他们可能已经打上好一阵子,她走进车夫悄声问,“车夫大人,我也可以一起学吗?” “罗布城不允许女孩上战场。”车夫看了一眼若兰说,“何况若兰小姐的手只适合拿绣花针。” “我还可以拿剑,而且拿得很稳。”若兰轻声说,“以前我师父说过,剑要握得就像拿在手里的绣花针一样紧,剑在人在,剑落人亡。” “你师父说得很对。”车夫满意点头,“若兰小姐学过剑?” “是的。”若兰说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意,“父亲差点将我练成了杀人工具。”她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车夫看着若兰失落的表情,拉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摸着头安慰道,“你的人生路还很长,别活在过去孩子,你父亲和你母亲都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孩子,你还有爱你的焉吉尔哥哥和安宁姐姐。” 若兰抿着嘴,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车夫大人,我和焉吉尔哥哥还有可能回到焉耆部落吗?” “你焉吉尔哥哥是焉耆部落的合法继承人,野人在我们的地盘待不长,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被我们赶出去的。” 若兰点点头,嘴角扯出了一道笑意,车夫又牵起她的手,走进练剑的人群。两个少年打得正起劲,高个子的男孩挥起剑,双脚在原地打了个弯,将矮个男孩绊倒在地上,并迅速压在了身子底下。 若兰看得蹦了起来,不断叫好,少年起身,扫了一眼若兰,又看了一眼车夫,车夫眯着眼冲他笑笑,“你是新来的?” “是的,师父。”他回答。 “身手不错。”车夫说,“叫什么名字?” “我叫子沫。”子沫用一副小大人的目光打量着车夫。 “是个女孩的名字。”车夫挑眉点头,“希望你今后是一个不错的军人。” “我会的师父,我还要等着杀光所有的野人,为我的家人报仇。”子沫说完眼角生出了泪痕,若兰看着他的目光,似乎从他的表情中能寻到自己的痛楚。 “你连把长剑都挥不起,别说杀野人了,好好练剑吧,练得一身好功夫才能上战场。”车夫说。 子沫很不服气的望着车夫,“我会很快派得上用场的。” 车夫无奈摇头,吩咐道,“练了一上午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是。”众兵回答完散开了,子沫将手中的剑和盾牌都放在置放兵器的地方走了,他和那个小胖一同进入一条小道,若兰跑着跟上了他们,走到一片有光线的地方。 “子沫。”若兰唤道,“等等我。” 子沫停下脚步回头,若兰望着他,一眼便看到了子沫衣服领子上的绣标,那是一个狮子的标牌,若兰一眼认了出来,那是焉耆部落每个士兵衣服领子上的绣标,她眼泪生出了泪花,颤抖着问,“你来自哪里?为何衣服领子上绣的是焉耆部落士兵飞鹰的绣标,而不是罗布城雄鹰的绣标?” “我本来就不是罗布城人,我是焉耆部落的士兵若兰小姐。” “你知道我?”若兰警惕的看看子沫。 “当然。”子沫说,“我比你们早来这里一个月。” “你的家人?”若兰试探着问。 “和你一样,家人被野人杀光了,全村人就只有我和这些人逃了出来。”他回头要走,转身又说,“女孩不应该学练剑,就像师父说的,你应该好好学学刺绣,然后将我焉耆部落飞鹰的刺绣在每个牧民衣服上。” “不。”若兰摇头,“我要练剑,跟你一样上战场杀野人,为我父亲、母亲,还有惨死在焉耆部落的每一个亲人报仇。” 第十八章 等待者,迎接者(二) “若兰。”城堡楼梯口传来了叫声,若兰回头,是安宁,她转身对子沫说,“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她转身向城堡楼梯口走过去。子沫目送若兰离去,小胖则看着子沫,他的脸沉静得有如怪异的一副冷画。 “跑这么远,你哥到处在找你。”安宁走下台阶,拉起了若兰的手。 “我都快被闷死啦,出来透透气。”若兰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 “扮个鬼脸我就不生气了啦?”安宁拨弄若兰凌乱的头发,“说过了不让你乱跑,你身体骨还没好呢,医师也说过不让你在外面吹冷风。” “安宁姐姐,我都在房间待了一个月了,你就让我出来走走吧?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再要被你俩关下去,都要被活活闷死了。”若兰一副委屈地表情,她立刻皱起眉头来,撅起一张嘴,她有张细瘦的脸,一双锐利的眼睛,还有一张薄得几乎看不到唇的嘴,这张脸仿佛生来就是用于皱眉生气似的。 安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若兰,挑挑眉,露出微笑,“最后一次警告你,外面有冷风,会留下后遗症。”说完,拉起了若兰走上一阶阶的楼梯。 安宁和若兰在城堡最高处的阁楼上找到了焉吉尔,这里是焉吉尔最近经常来的地方,这里可以将整个城堡,广场,无边无际的戈壁,远处的牧民,还有麦田和牧马尽收眼里。若兰气喘吁吁地跑到焉吉尔跟前,焉吉尔坐在一处台阶上,一只手无精打采托着下巴,将目光聚精会神地放到最远的方向,若兰心里明白,那个方向是焉耆部落所在的方向。 若兰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爬到焉吉尔的肩上,焉吉尔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若兰,他用手挠了挠她的头发,斜视一眼若兰,“小不点,这么不听话,去了哪里。” “我去了广场,那里有好多练剑的少年。”若兰说,“对了,哥哥,我刚遇到了两个人,他们在车夫大人带兵的广场练剑,一个叫子沫,一个叫小胖,他们从焉耆部落逃了出来,来这里参了军,他还说,他们整个村子都被野人屠杀了。” 焉吉尔听得眉头紧皱,“带我去,我要见他。” 若兰点了点头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安宁看着焉吉尔心痛难忍的表情,将若兰拉在了手里,一同走下阶梯。他们在广场上找了大半圈,若兰环顾四周,最后在一片林带里看到了子沫和小胖。只见子沫和一个少年翻滚在地上互相碰撞,互相厮打,附近围满了人,小胖也在其中围观,地上的尘土翻飞起来,能将他俩差点弥漫起来。子沫被少年死死压在身下,他使劲挣扎着想起来,但始终力不从心。少年将胳膊肘抵在子沫的喉咙处,往子沫脸上连击数拳,子沫嘴角瞬间流出了血,旁边围观的人不停叫喊,“打得好,打得好。” “住手。”安宁走进人群,那少年看到安宁立刻从子沫身上翻身下来,安宁拉起了子沫问道,“你没事吧?” 子沫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摇着头,“我没事。” “这个人说他要是打赢子沫就杀了我俩,还说罗布城不要焉耆部落的余孽,我俩的存在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安宁见小胖说完,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焉吉尔,转身看向少年,“这话谁让你这么说的?” “大家都这么传,城堡里上至大人,下至官兵,还有我们这些刚参军的都这么说。”少年不以为然的回答。 “住嘴。”安宁吼道,“以后你们谁再敢提及此事,我就让父亲回来军法处置,不好好练剑,到处惹是生非,看来你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安宁说着,命令眼前几个练兵的,“将打架的这个少年带回去,交给你们师父处理,今后谁再敢胡说八道,就是一样的下场。” “算了。”焉吉尔阻拦,“他们只是个孩子。” “是孩子就应该免去惩罚吗?”安宁怒道,“传话出来的人并非只为了咒骂子沫。”焉吉尔皱眉,不再说话,上来两个练剑的兵,将少年带了下去。 “你们还不散了?”安宁眼神严厉的看着他们。 人群从林带里散开,子沫见人远去,撩起衣服跪地对焉吉尔说,“焉吉尔王子。” 小胖也跪地喊道,“焉吉尔王子。” 焉吉尔立刻扶起子沫和小胖,“你们快快起来。” “前不久听说你还活着,我一直不敢相信。”子沫说着和小胖一同起身,他眼角生生充满了泪水,“焉吉尔王子,我们的家没了,亲人都没了,我们得想办法从野人手里把我们的家园夺回来,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第十八章 等待者,迎接者(三) 焉吉尔长出一口气,伸手按住子沫的肩膀,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也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我知道。”他点头叹了一口气,“我们得从长计议,单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完全不够,我们需要凝聚庞大的力量和人脉,急不得,得慢慢来,让那些野人先快活几年,等我们拥有庞大的军队力量和人脉,才有资格谈报仇孩子。” 子沫出了一口气,抿着嘴点头,将左手搭在右肩上,“我子沫向天上的神灵、死去的父母起誓,今后誓死效忠焉吉尔王子,一辈子追随王子左右。” 小胖也将左右搭在右肩上,“我小胖向天上的神灵、死去的父母起誓,今后誓死效忠王子。” 焉吉尔点头称赞,“你们能效忠于我,是我最大的荣幸,如今,你们是罗布城的战士,记住,你们现在要效忠的是罗布城,而不是我焉吉尔,好好练剑,练好一身本领,总有一天你们学得这身武技会派得上用场。” 子沫和小胖深深鞠一躬便离开,若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哥哥,让我继续去学剑术吧!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上战场杀敌。” “战场上会有危险。”焉吉尔朝若兰眨了眨眼,“何况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若兰见在焉吉尔面前没戏,转头向安宁求助,“姐姐,帮我劝劝哥哥,我一定要学练剑。” 安宁从若兰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我也是不顾一切要学练箭想要去救姐姐,这种心思我能懂。”她对焉吉尔说,“不如先让她去学吧,练一身好武艺总归没什么坏处。” 若兰高兴地蹦了起来,拉着焉吉尔的手求饶道,“姐姐都答应了,哥哥你也答应吧!” 焉吉尔耸耸肩,实在殴不过她这调皮的妹妹,无奈点头说,“好,我答应了,但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 “太好了。”若兰说完旋身离开,以最快的速度要飞奔广场,焉吉尔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干嘛去啊?” “我去练剑啊!”若兰回答。 “给我回屋。”焉吉尔沉了脸色,“把身子养好再说。” “那还得多久啊?”若兰不乐意地问。 “医师说了至少还得半个月。” “哎呀我的妈呀!” “不听话你永远都别想去。” 若兰蔫了,没有精神头了,安宁看得一阵咯咯笑。若兰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和马铃铛的声音,她回头去看,黑压压一群人超广场这边走来,安宁已经迅速跑了上去。 “是安慕容和雪诺。”焉吉尔发出了惊呼,若兰这才认出了他们。 安慕容翻身下了马,将马缰绳递给了马倌,安宁投进了安慕容怀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安慕容抚摸着安宁的头发,将她从怀里拉起。 “你瘦了。”安宁皱着眉,“好憔悴。” “是呀!一半的时间都在路上,没休息好,也没睡好,难免会憔悴。” “哥。”安宁这才想起在不远处站着的若兰和焉吉尔,“你快看,他们俩是谁?” 安慕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还活着?”他的泪水似乎要夺眶而出,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所有的神灵。” “雪诺哥哥。”若兰没顾上安慕容,却一把抱住了雪诺,将她的头附到了雪诺的脖子处。 雪诺紧紧抱住若兰的额头,“我以为你们……,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哥,你抱疼我了。”若兰的声音非常轻柔,看上去像夏日的草莓般可人。 “就让你感觉到疼,你才明白我有多想你。”雪诺这才将若兰轻轻放开,讲目光投向和焉吉尔,他一把拉住焉吉尔的手,相拥在一起。 “活着真好。”焉吉尔开口,“终于可以见到你了雪诺。” “他是谁?”安宁问,“你们认识?对了,我记得你,你是大单于的义子雪诺,哥。”她浅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是大单于的人,将他抓起来,去换姐姐和安迪。” “安宁。”焉吉尔劝道,说着去拉安宁的胳膊,“雪诺是我的朋友。” “我不管。”安宁甩开了焉吉尔的手,“他是无赖和暴君的义子,我要用他的命去换姐姐和安迪。” “姐姐。”若兰扑了过来,“我不许你这么说雪诺哥哥,他是好人。”接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带他来就是用他的命去换安琪儿和安迪。”安慕容解释道,“虽然你的雪狼救了我两次。” “没错。”雪诺点头,“若不是我的雪狼,你已经死在了敌人的箭下。” “但你依然是我们的仇人。”安慕容皱皱眉头,“我们之间永远都成不了朋友。”大队人马都已经进了广场,天色快黑暗了下来,“走,我们回城堡。”安慕容说着,抱着若兰向前走,安宁和焉吉尔随后跟在了后面。 “慕容哥……。”若兰在安慕容的怀里开口,“能不能把雪诺哥当成朋友,你们俩都是我的亲人。” “不。”安慕容继续往前走,“你是我的亲人,而他。”他斜视一眼雪诺,“他是我的仇人。” 第十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一) 在雪诺眼里,眼前的城堡的确不算什么,也算不上是一座别致而恬静的国度。有几处红泥铸成的高塔也算不上有多高,最高的也只有六七米高,那些消尖的顶部一仰头便能看到最高处。城堡远方,四处都是红柳围城的院墙,屋顶上铺着厚厚的杂草,窗户都是用皮毛草遮盖。 城堡的院内倒是很干净整洁,看起来也很舒适,军队早已归队,马儿也被关在了马厩院。安慕容的妹妹安宁偷偷不知道问了他什么话,惹得安宁恼羞成怒的望着他,恨不得将他的皮拔到底。雪诺猜想,大概又是跟安琪儿和安迪有关。雪诺尽可能的躲开与回避,也尽可能与焉吉尔待在一起,至少还有人替他说话。 若兰朝他们走来,“雪诺哥。”她偷偷在他耳际开口,“姐姐说今晚不许你用餐,她建议慕容哥把你绑起来关进马厩院。” “他们不能这么做。”雪诺反对,“我曾经帮过安琪儿和安迪。” “可安琪儿和安迪依然还在王庭。”维森从马车跟前走来,拖下棉皮手套,“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小子可要小心点,别落入安宁之手,这两双胞胎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她常常为了姐姐而失去理智,哪怕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她也愿意。” “好男不跟女斗。”雪诺撇撇嘴,“我才不愿意跟一个女人计较呢。” 接着,安慕容离开了院子,果不其然,安宁带着几个人走来,手里拿着绳子,“听说你只是大单于的义子,就算我的手下下手重了点,也不会有人过问吧?” “你错了。”雪诺情急之下闪在了焉吉尔身后,“义父视我为神,我从小被雪狼救下,吃着狼奶长大,如果我有丝毫不测,我相信我义父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你是孤儿?”维森听得来了兴趣。 “我有师父。”雪诺回答,“但师父从不告诉我是谁,没人告诉我是不是孤儿?我只知道在我未满周岁的时候,是我的雪狼救了我。” “你的这些狗屁话留给马厩院的马儿听吧。”安宁怒道,然后转身吩咐,“把他给我绑我。” 身后跟的人立刻上前,若兰却拦在了他们前面,“姐姐。”她尖锐的撕叫,“你不可以绑雪诺哥哥。” “你不可以插手这件事若兰。”安宁劝慰,“这是我与仇人之间的事情。” “不。”若兰固执的反对,“你要是绑了雪诺哥,那我就在马厩院日夜陪着他。” 安宁听得不禁皱眉,“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她后腿几步,“要不是心疼你的身子骨,我绝不会轻绕他。”她面向焉吉尔身后的雪诺,“你最好一直躲在他俩身边别出来,否则,我总会找到机会的。”说完,她径自离开,他的手下也跟着离开。 若兰探出一口长气,看着走远的安宁和人群,一股胜利的喜悦涌上额头,“放心吧雪诺哥。”她安慰,“有我和哥哥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此话不假。”雪诺微笑道,“我最不擅长用武力解决所有事情,也不希望惹出事端,如今就只有靠你们俩了。” 第十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二) 院内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焉吉尔将雪诺带回自己的房间,“这段时间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以免安宁会找你麻烦。” “我只希望不要待在这里更长。”雪诺站在窗户边上,“列王需要我去营救,他若有何不测,那我就是罪人。” “只不过死了一个赤牙的王子殿下而已。”焉吉尔翻了翻白眼,“你义父膝下还有无数王子呢!” “义父最宠幸的只有列王。”雪诺解释,“虽然列王天生暴力,野蛮,但义父最重视的还是列王,所有,我必须启程保护找到他。” 接下来,一连几天雪诺和焉吉尔都没有去用餐,以免见到安宁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若兰偶尔也会拿来一些面包,奶酪,牛奶和馒头,他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早点结束,早日启程去寻找列王。 外面,方圆百里四处都是草原,没有一座山围绕,只有密集的胡杨林在眼前蔓延。树木早已干枯,每个胡杨树的表皮都表皮干裂,枝叶似乎被风轻轻一吹便碎。雪诺听到雪狼踩着地上干枯的枝叶沙沙作响,并时不时抬头看他。 雪诺和焉吉尔并肩坐在胡杨树一根粗大的枝干上,望着前方的胡杨树。他俩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记得上三年前见面是在赤牙王庭,他们找到了一处最高的城堡,坐在塔顶上,一眼就能将整个王庭饱收眼里,“我们是最好兄弟。”他们在高塔的最顶端立誓。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坐在胡杨树的枝干上,雪诺和焉吉尔依然立誓,雪诺低下额头,“当我听到不好消息的那刻,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好兄弟了。”他将目光迎上焉吉尔,“幸好,你完好无损的站在了我面前。”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焉吉尔忧郁的说,“没有了父亲和母亲,没有了部落,没有了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雪诺说,“我理解你失去亲人的惨痛,但只要活着,你就有机会夺回你的一切。” 焉吉尔惨痛的咬着牙,低下额头,“我亲眼看着父亲和母亲葬身火海,那天夜里,上万个野人涌进城堡,他们爬上城墙,攻破了父亲设下的防御系统,点燃了城堡里的每一间房屋,连一个婴儿都没放过。”他皱着眉头,一再强忍不让泪水流下,但还是没有忍住。 “噩梦结束了。”雪诺劝道,一手握住焉吉尔的手,“义父一定会举兵将野人赶出去,你一定会重新回到焉耆部落的。” “父亲宁可玉碎也不愿意效忠赤牙人。”焉吉尔缓缓舒了一口气,眉头越皱越深,“他老人家不愿意焉耆部落的每一个牧民都成为赤牙人的奴隶。要不是父亲曾经救过你义父,恐怕焉耆部落早已成为亡国奴,也轮不到野人来撒野。” “义父从未强迫过你父亲。”雪诺解释,“他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没错。”焉吉尔点头,“但若这次你义父出兵赶走野人,我焉耆部落的牧民也会成为赤牙人的奴隶” 雪诺沉默很久,放开了焉吉尔的手,眼神藐视前方,“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突然,他头顶的树枝传来一阵簌簌的声音,他一转头,安宁站在身后的脚下,她仰着头,正将一支箭搭在弓箭上瞄准雪诺,焉吉尔急忙从树干上跳下来,挡在了安宁眼前,“安宁,听话,把弓箭收起来。” “不。”安宁固执道,“我要射穿敌人的喉咙。”她的眼神基本泛红,“从学射箭的那刻我就发誓,我一定要一个个射穿敌人的喉咙。” “他不是敌人。”焉吉尔解释,“他是我的兄弟。” “他仅仅是你的兄弟。”安宁的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箭绳已经将她嘴边勒了一道印子,根本无暇去看焉吉尔一眼,“他和赤牙人带走了姐姐和安迪。”箭从安宁的手中滑出,飞一般的滑过焉吉尔,朝雪诺滑来,在临近他脖子处的那刻,安慕容突然出现,从雪诺眼前抓住了箭。 “别冲动安宁。”安慕容以优雅的姿势落幕,“死人对我们毫无价值,他活着很重要。” 安宁咬牙切齿,不听劝告,又将一支箭搭上躬,“为何还要给他自由?”她斜视一眼安慕容,“为何不将他绑起来关进马房?拿他的狗命去换姐姐和安迪?” “所以我将他带来了这里。”安慕容解释,“但前提是他必须好好活着。” “为何还要给他自由?”安宁继续逼问,这次眼神望向安慕容。此时,雪狼出现在安宁面前,它不但没有做出攻击的架势,反而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摆着脑袋望了望安宁,然后走入另一侧。 “是因为他的雪狼舍身两次救了我,要不是这小东西,你哥哥我可能早已命丧黄泉了。”安慕容告诉安宁。雪诺皱着眉头,不以为然看向雪狼,每次有人攻击他,雪狼不都是发出狰狞的表情攻击敌人吗?可面对安家的人,它为何会显得如此友善? 安宁终于将箭放了下来,“你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她朝雪诺警告,然后转身离开。 安慕容冷冷看着雪诺,“在这里雪狼似乎不愿意保护你,下次麻烦你躲开点,箭不长眼睛。” 雪诺强迫自己朝安慕容露出微笑,见安慕容走远,他才皱皱眉头,望向不远处的雪狼,“保护主子的精神去哪儿了?”他问,脚踩过一片树叶,“雪狼,你当真要看我送命不成?” 雪狼偏了偏脑袋,似乎不愿意搭理雪诺,“也许雪狼觉得你没有危险。”焉吉尔告诉他,“又或许它觉得你们之间不是仇人。” “他们一家子都不待见我。”雪诺摇了摇头,重新翻上树干,“义父抓好他们两个人,他们将所有的仇恨都算在我头上,看来我只好乖乖待在这里了,否则我会随时送命。” “哥哥。”一个甜美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我为你带来了食物。”雪诺寻着声音望去,若兰手里捧着红薯走来,焉吉尔将她轻轻举起,放在树干上,他也爬上了树干。若兰将红薯掰开,一半递给雪诺,一半递给焉吉尔,“吃吧,还热着呢!” “谢谢若兰。”雪诺挠了挠若兰的发梢。 “在这里,我可以随时找到食物。”焉吉尔将一半红薯又放入雪诺手里,“而你,还得时刻躲着安宁,尤其是在用餐的时候,吃吧,你还得忍受很长时间的饥饿呢!” 雪诺苦涩的点点头,只盼他们能尽快启程离开这里。 第二十章 预言征兆(一) 纳兰书架上的书籍足足有两排了,一排差不多有十几本,两层大概在三十多本左右。有《草原之歌》、《古人云》、《治国安邦术》等,都是他爱不释手的书籍。 被巫师放在高墙处的书籍,他还是想尽一切办法给拿了下来。他不知道巫师是如何放上去的,但拿下来,他却花费了很大的功夫。他先是拿来一根长长的棍子,然后从四处搬来可以挪动的石头,挨着城墙全部垒起,然后一本一本将书籍捣了下来。 那几日搬石头时,不小心擦伤了手臂上的一块鱼鳞,没过几天伤口逐渐发红,甚至溃烂。纳兰尽量不让医师看到那里,自己抹药膏处理伤口。 父亲传唤他的那天,他觉得溃烂的皮肤灼伤得很疼,整个皮肤都红肿了起来。北凉来的时候他在踏板床上睡死了过去,北凉好不容易叫醒了他,他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外面又是一个飘雪的天气,出门的时候,乌鸦在石墙上不停鸣叫,他怀着忐忑地心望着乌鸦,“大清早的,会预示着什么呢?”他心里暗想,“准会没好事。”他忍着胳膊上的疼痛跟着一直往南行。 “这不是前往议事厅的路。”纳兰发现了不对劲,“你要带我去哪儿?” “请恕我直言纳兰少爷。”北凉没有将脚步慢下来,“巫师执意要为你开一场审判会,你的父亲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荒谬。”纳兰停下了脚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何要审判我?” “巫师说这是上天的旨意。”北凉停下了脚步,“纳兰少爷还是跟我走吧,否则我不好交代。” “我还能再回来吗?”纳兰不确定的问道。 “巫师答应了审判会结束就会将你放回来。”纳兰回答,“所以你的父亲才答应了这次审判会。” “好。”纳兰点头,向前走去,“我倒要听听巫师能说什么。” 雪花如白色瀑布洒在王庭的每一个地方,连前方两米远都看不清楚行人的面孔。雪花落在他的眉梢,头发,以及脸颊,眼前的视线完全模糊,他却不小心又撞到了人。 “对不起。”纳兰连忙道歉,抬头却发现是罗布城小姐安琪儿,“对不起,小姐。”他又躬身道歉,安琪儿急忙躲开,他却上前拦住了去路,北凉只好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待,“两次都撞到了你,我很抱歉。” 安琪儿眼睛瞪得跟盘子一样大,她神情紧张地望着他脸上的鱼鳞纹摇头,“没事大人。”她吸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于是就用了大人。 “叫我纳兰就好。”纳兰纠正,“我不是什么大人。”他出奇地望着安琪儿,但很快又收回了眼神,知道这样看着她,会让她害怕,或者不快,又或者会感到恶心。安琪儿的确感觉非常不自在,她连退几步,转身跑开了。 审判庭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前两边有侍卫站岗,有少数的侍女在打扫庭院。院内大到有上百平方,所有的屋设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里面干净整洁,但却少了笑脸,每个人的面孔阴森而寒冷。 审判庭大厅的两边坐满了人,有朝中的大人,父亲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红衣巫师也坐在父亲的身边。 今天的大人们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纳兰的母亲和不合理的审判,一时间让很多大人们都噤若寒蝉,毕竟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只不过是欠纳兰一个解释罢了。 “今天早上的乌鸦?”纳兰心里暗想,让北凉带着他走近一个不大的桌子,站了下来“不,书上说乌鸦鸣叫预示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书上还说乌鸦也会骗人。” “这件事情早就应该结束了,为何还要拿到审判庭?”纳兰刚站稳,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大人议论。 “前不久城里一间当铺被盗。”一个骑士开口,偷盗者至今未抓到,还有些人烧毁了众多房屋,抢走了民众的牲畜,城里秩序一片混乱。“眼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未处理。” “安静。”巫师一改往日和善的面容,此刻面目紧绷,显得十分严肃。话音刚落,原本还都在叙旧聊天的大人和骑士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我来宣布一件事情。”巫师接着开口,“诸位大人,关于纳兰被私自放出来一事,我觉得实属不妥,毕竟这是前任大单于的指令,也是上天的旨意,我们违背不得。” “巫师说得没错。”贵霜王搭话,“我可是大单于祖父跟前的元老,经历了三代大单于,这话我记得,维洛果大单于将纳兰放逐天塔自有他老人家的意思,我们不能因为纳兰生病而免去他的罪行。” “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有何罪行?关了那么多年,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都翁密侯接上了话,他的胡须来回抖动,“我觉得天塔不再适合纳兰少爷,理应受到贵族少爷的待遇。” “我赞成。”一位大人开口,他身后十几个大臣纷纷赞成,有的还鼓起掌来支持都翁密侯的话。 “注意你们说话的身份。”巫师瞪圆眼睛盯着望着他们,“你们忘了他的母亲是谁了?他身上的血液无法改变遗传基因。” “巫师?”姬周盯着巫师制止,“众人都赞成,你也别有失身份,不然审判会毫无意义。” “遗传基因……?天意……?她究竟要说什么?曾经我还听说过天象?”纳兰不动神色的暗想,“我身上流着预言者的血?” 第二十章 预言征兆(二) “大单于。”纳兰刚想到这儿,巫师面对姬周又开口道,“一个四岁就被关进天塔的孩子,她的脑海里满是预言者的知识,我早已试过他,他却如此能言善辩,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如今的智商是书本给予的知识。”纳兰反驳,“从小我就读尽了天文地理,知晓从人间的全部史书,了解每一段历史,掌握猿人进化成人的全部过程,我不会拿着从书本里学到的东西妖言惑众。” “迷惑人心的东西全部都在书本里,亦真亦假。”巫师抗拒,“他们省去了人性的恶略,将阳光的一面展现人类,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人类需要引领,这一点也没错。”姬周开口道,“何况那些书籍都是雪诺送进去的,学点书本里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好。” “你这是在纵容大单于。”巫师不顾一切的反驳,用一双碧蓝的眼睛盯着他,“我不想你也被洗脑,我只想让你遵循上天的旨意。”巫师起身,秉住呼吸,她的双眼锁住他,“你总要听听审判庭其他人的意见吧?” “我们已经在审判庭帮纳兰少爷收拾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一个年轻女人开口,“他的医师可以跟来,不耽误纳兰少爷的治疗。” “不。”纳兰恐慌的看向父亲,“父亲,我不要呆在这里,告诉我,这不是你真正的意图?” 纳兰看到父亲摇着头,看向巫师,“你不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个决定我们死去的维洛果大单于已经决定好了。”巫师提高了嗓音,“来人。”她朝修女们吩咐,“将纳兰带下去。” 修女们脚步向纳兰走来,纳兰拳头在桌子上握紧,甚至颤颤发抖,他胳膊腐烂的地方逐渐加红,甚至冒出了红光,现场的人都看到了,头顶长袍的修女们走到他的身边,却停住了手。 “他中了蛊惑。”巫师睁大眼睛,看着手臂上越来越红的光,“他是有罪的人,他应该以火源的方式来绳之以法。” “住口。”姬周大喊,“谁都不许将我儿子带走,你答应过审判会给予公正。”他起身,面向巫师,“我虽然很尊敬你,也一直按照你的意思遵循上天的旨意,对于纳兰的问题,我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和平的审判方法。但你若执意碰我的孩子,别忘了我王庭的十万大军。” “你要将审判庭夷为平地?”巫师栗色道。 “再加两千多个审判庭也不为过。”姬周语气坚定的回答。 “真是了不起,你的决定很令人担忧。”巫师摇头道,“你的父亲更会死不瞑目,我是为了追逐灵魂而生,谁都不知道今后的险境里会发生什么?而那些没有遵循上天旨意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引来不可估量的灾难。”她说完更多的审判庭走进了大殿。 “看来真是一场不可估量的灾难。”姬周直起了身子,“北大都尉。”他朝北凉喊道,北凉转身打开了大厅的门,外面涌进来更多的士兵,站满了整个审判庭,他们个个手里拿着盾牌和长矛指向修女。 “审判庭四处都是士兵。”姬周走进巫师,“你确定真要将纳兰带走吗?” 此刻,纳兰额头豆搬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手臂的红光继续闪烁,身体发烫的厉害,胳膊上的青筋都被抽搐在一起,他只听到贵霜王说,“大单于,你不能得罪巫师。”接着他便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等纳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房间的踏板床上,眼前一片模糊,胳膊处烧伤搬的剧烈疼痛。客房里有人交谈,他的脑袋嗡嗡直叫,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试着想起身,但浑身无力,“我不会就这样死去吧?”他心里暗想。他真的想这样就此死去,浑身的鱼鳞状,丑陋的面容,无法忍受的疼痛,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安静。 “我要杀了你这个愚蠢的医师。”纳兰听到父亲在客房咆哮,“纳兰若有什么不测,我会让你所有的家族都陪葬。” “大单于饶命。”庭阈的声音传来,“大单于饶命啊……。” 纳兰挣扎着起身,“父亲。”他轻声唤道,侧脸去看,门口站着的侍女急忙转入大厅,“大单于,纳兰少爷醒了。” 脚步声传来,姬周走了进来,脚步急促,他坐在床边的椅子边上浑身打量,“怎么样了孩子?你好些了吗?” “不能杀了医师。”纳兰劝道,“这个伤口是我不小心弄的,不怪医师。” “可你的病治疗这么久了依然没有起色?” “我的病一年两年好不了,甚至可能永远都好不了。”纳兰有气无力的说,“我需要他的医治。” 姬周点头,“好,我先答应你留下医师的命,倘若他还是这么无能,我一定要了他的命。”他抚摸纳兰胳膊的伤口,眼角生出了泪花,“我不该将你关在天塔,可我实在没办法,你的爷爷命令如军令,巫师的旨意没人敢违抗。若不遵循,必遭天谴,可我终究还是得罪了她。” “父亲,你真相信巫师说的话吗?真相信这个世界会有真主?天意不可违真的存在吗?” “曾经。”姬周喃喃道,“巫师让一个去世三天的人死而复生,还让一个浑身是伤的御林军活了下来,你的爷爷自任大单于以来,让草原上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都成为我赤牙的奴隶,这些战果与巫师谏言息息相关,不可磨灭。” “所以你们都信服她?认为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 “她是王庭最大的审判官,从赤牙贵族建立至今,没人敢对审判官抗衡,为了你,我不知道我将会迎来什么?” “别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了。”纳兰怒道,“我被你关在天塔下十五年,我想我应该恨你入骨,可我还是选择了接纳你。不是我有多宽宏大量,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为了巫师的一句话,你们杀死了我的母亲,剥夺了所有的幸福,如今……。”他看看身上的鱼鳞状,“现在的我,生不如死。” “若没有巫师,灾祸会降临王庭,整个赤牙贵族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横祸。” “我只知道事在人为,事物是用眼睛来看的,而内心是用来分辨是非的。”纳兰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想再说话。 父亲始终都没有出声,迈着脚步临走的时候,他交代,“以后别迈出王庭,巫师不会来王庭审判你,但她也不会善善罢甘休的。”说完他走出房门。 第二十章 预言征兆(三) 纳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房间的踏板床上,眼前一片模糊,胳膊处烧伤搬的剧烈疼痛。客房里有人交谈,他的脑袋嗡嗡直叫,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试着想起身,但浑身无力,“我不会就这样死去吧?”他心里暗想。他真的想这样就此死去,浑身的鱼鳞状,丑陋的面容,无法忍受的疼痛,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安静。 “我要杀了你这个愚蠢的医师。”纳兰听到父亲在客房咆哮,“纳兰若有什么不测,我会让你所有的家族都陪葬。” “大单于饶命。”庭阈的声音传来,“大单于饶命啊……。” 纳兰挣扎着起身,“父亲。”他轻声唤道,侧脸去看,门口站着的侍女急忙转入大厅,“大单于,纳兰少爷醒了。” 脚步声传来,姬周走了进来,脚步急促,他坐在床边的椅子边上浑身打量,“怎么样了孩子?你好些了吗?” “不能杀了医师。”纳兰劝道,“这个伤口是我不小心弄的,不怪医师。” “可你的病治疗这么久了依然没有起色?” “我的病一年两年好不了,甚至可能永远都好不了。”纳兰有气无力的说,“我需要他的医治。” 姬周点头,“好,我先答应你留下医师的命,倘若他还是这么无能,我一定要了他的命。”他抚摸纳兰胳膊的伤口,眼角生出了泪花,“我不该将你关在天塔,可我实在没办法,你的爷爷命令如军令,巫师的旨意没人敢违抗。若不遵循,必遭天谴,可我终究还是得罪了她。” “父亲,你真相信巫师说的话吗?真相信这个世界会有真主?天意不可违真的存在吗?” “曾经。”姬周喃喃道,“巫师让一个去世三天的人死而复生,还让一个浑身是伤的御林军活了下来,你的爷爷自任大单于以来,让草原上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都成为我赤牙的奴隶,这些战果与巫师谏言息息相关,不可磨灭。” “所以你们都信服她?认为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 “她是王庭最大的审判官,从赤牙贵族建立至今,没人敢对审判官抗衡,为了你,我不知道我将会迎来什么?” “别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了。”纳兰怒道,“我被你关在天塔下十五年,我想我应该恨你入骨,可我还是选择了接纳你。不是我有多宽宏大量,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为了巫师的一句话,你们杀死了我的母亲,剥夺了所有的幸福,如今……。”他看看身上的鱼鳞状,“现在的我,生不如死。” “若没有巫师,灾祸会降临王庭,整个赤牙贵族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横祸。” “我只知道事在人为,事物是用眼睛来看的,而内心是用来分辨是非的。”纳兰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想再说话。 父亲始终都没有出声,迈着脚步临走的时候,他交代,“以后别迈出王庭,巫他走出房门。师不会来王庭审判你,但她也不会善善罢甘休的。”说完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一) 远处,微弱的光线穿透夜空,在遥远的天际不停闪耀,世界一片寂静。 “是星星。”安琪儿自语,“是家乡的星星。”透过窗户,她只能看到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她将手肘在下巴底下心想,“安宁,你在那里还好吗?姐姐好想你,看来,我的命运就只能这样了,谁也无法改变,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来王庭快三的时间,安琪儿时长都会爬在窗户上看远处,她已经不记得在这窗户边上呆了多少个夜晚,但她依稀清楚那片星星闪烁的地方是她的家,那些她心底呼唤的罗布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 外面有人推开门进来,是蒙丹,她蹒跚着脚步,不紧不慢走进餐桌,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放在圆桌上不管多着急的事情,她都是这种速度,敏捷矫健的动作只有年轻人的身上才有,她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能走动,还能照顾她已经算是奇迹了。 “安琪儿小姐,我帮你拿来一杯热牛奶,快起来趁热喝了,你要的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蒙丹唤道。 安琪儿很快起身,冲蒙丹撤出一丝笑意,经与蒙丹一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这个老人还是有可信度的,她从不多事,除了话多些,关键是脾气还很好。她下了床将牛奶端在手里。列王走的这段时间,安琪儿经常会笑,蒙丹看着安琪儿脸上的笑意,咧嘴道,“王子不在,小姐你这段时间心情也好很多。” “那是自然。”安琪儿喝了几口牛奶,便出了房门。她走进浴房,蒙丹也跟了进来,每次洗澡都是蒙丹伺候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她不习惯蒙丹的唠叨,即使安琪儿不想听,她也一直说个不停。 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去,看到水面上飘着几多细碎的花朵,具体什么花安琪儿也不知道,花的香味促使她闭着双眼闻了起来。她将乳白色的双腿放入浴盆,荡起了细微的波浪水声,水温恰到好处,香味也恰到好处,她将整个身子都放入里面,头靠在浴盆边上,仔细用双手将水撩到自己的脖子,胳膊处。 蒙丹为安琪儿盘起头发,一边为她梳洗背,一边告诉她,“安琪儿小姐,薰衣草花瓣洗澡也就这一次哦,大阏氏知道了会责怪的。” “薰衣草?”安琪儿拿起水里一片花瓣,递到嘴边闻,“这味道极香,我怎么没听说过?” “每年夏季七月份,伊塞克湖草原上到处都是薰衣草。”蒙丹解释,“大阏氏喜欢这种草的味道,所以每年都命人去伊塞克湖摘好多回来。” “草的名字好奇怪。”安琪儿眯起了眼睛,“在我们那里,我从来都没见过这种草。”对于制香高手的她,对薰衣草这种奇特的味道有了一种浓厚的兴趣。 “夏季很快就会来临,小姐若对薰衣草感兴趣,可以跟大阏氏一起去看看草原上的薰衣草,那里的草原上,以及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你会醉在那里,甚至不想离开。” “是吗?她会带我吗?”安琪儿问。 “会的。”蒙丹说,“你毕竟是列王的阏氏。” “列王的阏氏?”安琪儿收了之前的喜庆笑脸,“我并不想成为他的阏氏。” “小姐你又说笑了,我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早就将那些情爱之事置身于生死之外,只有活着才最重要,你若不嫁给列王,就只有死路一条,我说的这些可都是金玉良言,小姐别不爱听。” “为什么是我来和亲?安宁妹妹的命就比我好?”安琪儿用手将水里的弄出了花纹。 “安宁?”蒙丹问,“是你的双胞胎妹妹,听说她很漂亮。” “是的。”安琪儿回答,“我们虽是一个娘胎同一时间出来的,但她能歌善舞,会吟诗作词,又懂得如何打扮,更糟糕的是,她生来就比我漂亮,还继承了母亲漂亮的鹰钩鼻、玲珑颊骨和浓密的黑发,而我像极了父亲,发色深褐,黯淡无光,脸形细长,陰霾不开。” “其实你也很漂亮,你将自己打扮起来,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是这样吗?” “当然。”蒙丹笑笑,“只可惜,我拥有一身肥肉,脸粗大的像只盘子,就是年轻那会打扮起来也不好看,化了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她说着自愧地摇摇头。 “你觉得雪诺大人怎么样?”安琪儿突然问起,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突然问起他,“我觉得他确实长的很帅,跟其他男子很不一般。” “雪诺大人长得是很好,但你不应该惦记他。”蒙丹提醒她,然后皱皱眉,“我不妨给你说说雪诺大人的故事吧。” “好啊!”安琪儿满意地点头。 “但你保证不能说给别人。”蒙丹提醒,安琪儿点头,蒙丹手指涂上香油,涂抹在安琪儿背上说,“其实雪诺大人是大单于的父亲维洛果从草原捡回来的,听说在那之前是一只狼一直在喂养他,那只狼就是他身边的雪狼。”安宁听得皱眉,兴趣浓厚,蒙丹继续说,“赤牙人一族信仰萨满教,教堂里的旗帜标志是雄狮标识,从赤牙人贵族建立到现在千百多年了一直如此,维洛果说雪诺的血脉里流淌着王族的血液,垂得神灵庇佑,否则狼也不会一直守在雪诺大人身旁。”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二) “这倒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我上次见过雪狼救雪诺大人,还差点咬伤了列王。”安琪儿插嘴道。 “在这里没人敢伤他,姬周拿他当神一样供着,所以,有时候就连列王都拿他没办法。”蒙丹说着,扶起了安宁,拿毛巾擦干她的躯体。蒙丹将她的头发梳理得亮如熔银,还为她搽上伊塞克湖草原花草精油,两腕、耳后、胸部、双唇和下体各轻触一抹。接着为她穿上衣房送来的内衣,再搭上一件玫红色的衣衫,将她一双黑色的眼瞳衬托得恰如其分。还为她穿上一双带有紫色花边的鞋子,将头发盘成棱角分明的形状,两侧用银色的发簪做点缀,头顶插上乳白色兔毛,最后才将银色的凤冠带在头上。 “这下你看起来总算有几分小姐模样了。”装扮完毕之后,蒙丹惊叹道。 安琪儿看看自己在衣镜里的模样,“确实不一样了,我的身材也很好,我的模样也没想想的那么糟糕。”她摸摸脸蛋,“似乎少了点什么?”于是她离开洗澡房,来到自己房间坐在梳妆台跟前为自己精心化妆,先是擦粉,描眉,为嘴唇涂抹红色的纸,她起身再看看镜子,“要比想想中的好多了,看来女孩还是得会打扮自己。”想到这里她尽然落泪了,“我这样精心打扮是要给谁看吗?焉吉尔哥哥已经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我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安琪儿拉上了窗帘,上了卧榻,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房间一片黑暗,她睁着眼睛,望着眼前深不可测的夜,进入了失眠状态。 第二天的阳光非常好,卧榻上洒满了阳光光线,安琪儿走到窗户口,她趴在了窗户口思慕的望着远处,那一层层高塔倾在阳光的斜影里显得格外黑,高耸的巨塔上面挂满了无数的旗帜,还有站立成一排排的守卫军。她将目光拉回,看到城楼的楼道里走来一帮人,大概十几个,因为城墙的影子挡住阳光,她仔细辨认也没辨认出来是谁。 房间的门又被推开,安琪儿转身,是蒙丹,她不禁浑身发冷,问道,“是列王回来了吗?” “不。”蒙丹摇头道,“是你父亲回来了,刚刚侍卫来说,让你尽快去议事厅。” 安琪儿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笑意,她站在镜子跟前,将脸上的妆全部擦完,将头上的银簪和兔毛全部取下。 “这样颇有小姐风范,你全取下干嘛?”蒙丹带着评审的眼光上下打量。 “在这里,我不需要美丽,我需要更丑。”安琪儿向门前走去,转身又对蒙丹说,“不,我需要的是极度丑陋,大概就像你这样最好。”蒙丹皱起了眉,安琪儿笑着走出了房间。 “王庭很大,等等我,小心迷路。”蒙丹告诫她,便跟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三) 安琪儿用很快的速度跑下台阶,但她需要蒙丹的带路才能找到议事厅,来这里三个月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房间离议事厅有多远,最多就在自己房间附近走走。她在台阶下等了好久才等到蒙丹,她老人家腿脚不便,下台阶的动作非常迟缓,每走一个台阶她都要将双脚放在同一个台阶上一层层的下,身上的肥肉随着她下台阶的动作上下移动。 安琪儿实在等不及了便大喊,“可以快点吗?” 蒙丹看到了走过的一群侍卫,她气喘吁吁的解释,“我一把老骨头怎能赶得上你?我得帮你叫个侍卫,让他带你去议事厅。”蒙丹用缓慢的动作下了阶梯,却看见安琪儿已经跑远,做了一个伸起的手势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叫就可以。” 蒙丹看着安琪儿拉上一个侍卫,说了半天才同意带她去议事厅,安琪儿让侍卫走在前面,他们走了几个过道,绕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遇过一片石柱林,最后在议事厅的花园里追赶上了父亲。 “父亲。”安琪儿唤道,她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前,一股委屈地眼泪蜂拥而出,抱住了安归伽。 “好孩子,委屈你了。”安归伽拍着安琪儿的肩旁安慰道。 “我们该进去了父亲。”安维尔在一边提醒。 安归伽放开了安琪儿,用一双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父亲,求你了,女儿不想呆在这儿。” 安琪儿又来这一套,安归伽似乎厌倦了,将眼神移向远处的高塔,安琪儿发现安维尔眼瞳里有一股狂热的神色端详着她,见安归伽走远,他低头对安琪儿说,“有招一日列王登上王座,而你就是王庭的阏氏,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心愿被你占了,你要比安迪幸运得多。” “我不想当阏氏。”安琪儿怯若地回答。 安维尔冷笑一声,他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说不定将来你儿子也会成为这里的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说完他也转身离开了。 安琪儿脸部表情失望,想必内心比表情还要失望,她跟着安维尔走进议事厅,安归伽正鞠躬给姬周行礼,姬周身子斜在王座上,“让我猜猜你是带着好消息来的还是坏消息来的?”他挑挑眉打量着人群,将眼神又移向安归伽继续道,“你的小姐安迪没跟你回来,我猜想和亲成功了。” “我想我应该没让大单于失望。”安归伽答道。 “牛特尔答应效忠条件了?”姬周问。 “没有。”安归伽摇摇头。 姬周盯着安归伽,黑眼里略带不满,“说来听听你此行的结果?” 安归伽能感觉到姬周眼神里带着一股隐隐地不安,他拳头握紧,放在嘴边轻声咳出声音,然后怔了怔表情,谨慎说,“牛特尔每年让我上运送十辆粮草,三十匹马。” 此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姬周抿紧嘴唇,站了起来,走下王座塔的台阶,走进安归伽,认真审视着,一阵讽嘲,“他老东西很会来事啊,霸占了你女儿,还不答应效忠,还让你运送十辆粮草,三十匹马?” “牛特尔说安迪会嫁给王子阿尔法。”安归伽希望能换来一丝尊严。 姬周不可思议的冷笑一声,“所以,你觉得赚了是吗?” 众人更是捧腹狂笑,贵霜王笑得差点喘不过来气,他好不容易停止狂笑开口,“你这是既赔了女儿,又要劳命伤财。这下可好了,你的女儿在牛特尔手上,这粮草和马匹你是非给不可了。”他长得又红又胖,脸蛋活像个石榴。“大单于。”他又面向姬周,“看来牛特尔根本就不怕咋们的是十万大军,他这是鸡蛋硬往石头上碰,找死的节奏啊!” 从贵霜王说话起,安维尔一双憎恨的目光看着他,双手握紧成拳,待贵霜王说完,他便插话道,“我看你个头不到半人高,说话却是口无遮拦,何况我父亲已经尽力了,我们还差点死在那里。” 贵霜王看看自己雍准的身材,人们的笑声简直连屋顶都要掀翻,他气得尊严全无,僵着身子离开大厅,那模样就像胸前被人插了一把匕首。 姬周哈哈大笑,“你看你把贵霜王气成什么样了?人家只不过是开句玩笑罢了,你真是个坏心眼的家伙。”他责备道。 “有人要嘲笑我父亲,就该有挨箭的心理准备。比贵霜王有幽默感的死人我见得多了。”安维尔咕哝道。 “这样说就不公平了。”都翁密侯大人说,“你应该听听他手下是怎么评价他的?他可是我赤牙贵族的统帅,统领着两万大军,两年前他亲自率领军队为我带来两个部落效和奴隶忠赤牙人,可谓战绩赫赫,尾巴翘得比天高,近两年没人可敢这样的罪他。”这位大人年事已高,说话口齿吐字都不清楚。 对此,安归伽有礼貌地低头,“大单于,小儿年纪太轻不懂事,还望大单于别放在心上,此次伊塞克湖之行数月。”他看了一眼小角落里站着的安琪儿,“我和小女道别后,也该动身回罗布城了。” “你是该好好管管你儿子了。”姬周皱眉道,“不过你不用着急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你们在路上来回奔波已有两个多月了,我早已命人备好了酒肉,我们边吃边聊。”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四) 安归伽低头思索半久,知道拒绝不太礼貌,于是点头答应,“大单于,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着所有人纷纷离开议事厅,便跟在姬周身后走了出去,安琪儿也紧紧跟在了安归伽身边走出了门。去往餐厅的路有点长,就连王庭的大道也显得如此宽敞,外面冷的有点刺骨,风像急切的情人一样撕扯着所有人的衣服。 “刚刚安维尔说你们差点死在伊塞克湖,跟我说说你们又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姬周裹紧身上的貂皮大衣,双手捅在衣袖里,嘴里出着郁浓的哈气,皱着眉问安归伽。 安归伽“哼”了一声,说,“大概是牛特尔意识到若杀了我,您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又将我们放回来了。” “哈哈。那老东西高估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姬周大笑,“但将你放回来确实是一件好事,我得感谢他。”说着,他们已经走入餐厅,所有大臣已经按照顺序就坐,安归伽坐在姬周左边,右边是贵霜王,让安归伽坐在了右边,平日里聚餐,右边那个位置非右贤王统领莫属。 安归伽清清喉咙,坐了下来,心中生起了一种怪异,姬周这般招待于情于理不符合他的作风,加上此次伊塞克湖之行失败,安归伽断定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突然宴请他,一路他都不曾想到。 安琪儿和阿其那大阏氏一拍并坐,姬周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安归伽,两人一饮而尽,姬周拿起一块羊肉递给安归伽,“来,最好的羊腿给你。” “谢谢大单于。”安归伽接过羊腿,谨慎地看了姬周一眼,他的脸顿时一阵发烫,他确定酒精已经上头。 姬周又拿起一块肉,刺啦撕开一小块肉放入嘴里,嘴角的羊油都快溢出来了,“你虽然年龄已老,但却生了一副好头脑。”他将嘴里的肉咽进了肚子,又放入嘴里一块,“王庭很需要你这样的人。”安琪儿表情瞬间僵硬,安归伽还没来得及将一块肉放入嘴里,便悬在嘴边,烈酒虽然让他头昏脑涨,但不至于听不出话音来。“此次伊塞克湖之行我并没有责怪你。”姬周隔着厚厚的灰胡子皱眉继续道,“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弑君者的儿子,跟我父亲一样残忍。”他说着眼里充满了泪花,“可我也是个孝子,最终还是没能将父亲的尸体救回来” “大单于,你太激动了。”安归伽劝慰道,端起了一杯酒,“不提往事,我敬你一杯。” 姬周点头,端起酒一饮而尽,“牛特尔总有一天会付出血的代价。”他望着安归伽直言不讳,“所以……,我要让你留在王庭,为我效力。” 安归伽心中一揪,看姬周那张再认真不过的脸,将手中的羊肉放入盘子,搓了搓手上的油,漫不经心站了起来鞠躬答道,“罗布城更需要我,大单于。” “不。”姬周纠正,“王庭更需要你安归伽君王。”他耸耸肩,低头略做思索,“不对,是安统帅,这个职位虽比不上领主的位置更诱惑人,但你必须得留下,罗布城有我弟弟安维尔,他可以很好的管理你的罗布城,虽然他脾气暴躁,也目中无人,但不管怎样,他是我姨娘的儿子。” 安归伽和安维尔对视了一眼,于是,他抿嘴抬头看着姬周说,“不,大单于,我感谢你的关心,希望我能回报你的恩情,但我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一把长剑指在了安归伽的脖子,安琪儿自椅子站起,另两把剑同时指向安琪儿和安维尔的脖子。 姬周站了起来,用一块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油,“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安统帅。”说完,他命记录官拿来纸墨,“拟旨。” 记录官连忙在桌子上铺开羊皮纸,在羽翼上沾好笔磨,等着姬周发话。 “从即日起,右部以东的军队由安统帅管理,罗布城君王由安维尔接任并主持工作。安慕容也得前来这里,管理贝尔湖以北的军队。”说完,姬周给安归伽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我要在两年内让西洲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和游牧民族都成为我赤牙的奴隶。” “安慕容不能来在这里。”安归伽表情已经僵硬,喃喃道。 “你没有第二个选择,圣旨已经拟好。”姬周哈哈笑道,命令让所有的侍卫撤回了剑,安抚安归伽坐了下来,并递给他一杯酒,“等有朝一日赶走野人收复了焉耆,杀了牛特尔那老贼,我可以考虑放你们回去。”他看了一眼安维尔,将杯中的酒与安归伽的酒杯轻轻一碰,“不过在这之前,你们都得好好听我的,祝我们共事合作愉快。”说完他一口喝了下去,皱眉摇头,“我似乎有点醉了。”他朝阿其那乏乏眼,“大阏氏,扶我回去休息。”姬周起身,颤动着他腰围的一堆肉,和阿其那走出了餐厅。 贵霜王站了起来,冷眼相对安归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里的每一个大人都想右统领的位置已久,你可要小心为好。” 所有的人都陆续散场,安归伽无奈与安维尔对视一眼,安琪儿用她那双黑瞳的眼神看着他问,“父亲,我们该怎么?” 安归伽表情严肃,抿着嘴,表现出一股无可奈克的表情,安维尔起身,冲安琪儿嚷嚷,“这下你该开心了,父亲也回不了罗布城了。” “不能怪安琪儿。”安归伽严肃地说,“就像大单于说的,你真应该收一下你的锋芒。” “父亲,难道你真要留在这里?”安维尔问。 “不然怎么样?”安归伽无奈的眨眨眼,“难道我要看着姬周手下的剑刺入我们的脖子?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救我们。明天你就启程回罗布城,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家里所有事物。 安维尔只得灿灿低头,“是,父亲。” 第二十二章 情仇交际(一) 十几座城堡直立沙漠的中央,阳光照射城堡投下的影子显得如此修长。寒风起兮,吹得黄沙满天飞,直到将太阳遮住。 灰蒙蒙的黄沙伴着惨淡的晚霞,在苍浑的天空中显得软弱无力,云层压低了天穹,淡青的愁云和北风呜呜嚎叫。黄沙像一块宽大厚实的黑布,把罗布城笼罩在黑暗之中。 一个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的桌子上,雪诺,安慕容,安宁,焉吉尔,若兰,楚媚儿和玄洛奴坐在一起用餐。 “你答应过的,作为右夫人,你说话不能不算数。”安宁手里拿着筷子,无心用餐,“不管怎样,你没权利决定焉吉尔哥哥的去留,必须等父亲回来再说。” “焉吉尔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月,超出了我所想的预期,你父亲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何况若兰已经好了。”玄洛奴答道。 楚媚儿望着安宁气急败坏的表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察言观色。作为左夫人,她很少去插嘴,她知道玄洛奴是右夫人,就算有再好的建议,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啪。”安宁将筷子仍在了桌子上。 雪诺觉得这个场合极为不适他存在,他拿着一块面包起身要走,却听见安慕容说,“右夫人,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回来。”雪诺右脚刚迈出桌子,迎面正撞上进来的维森。维森慌慌张张走进安慕容,将手里的纸筒递给他,安慕容疑惑的打开纸筒,看完,嗖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睁大眼睛望着楚媚儿,那是一双颜色沉暗的眸子。 楚媚儿无法猜透,那个眼神确定,绝对不是好事,“发生了什么?”她小声问。 安慕容的面容更加难看,“父亲回不来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大单于将他留在了那里,让他任统帅一职。” 雪诺回头,却发现满桌子的人都看着他,令他浑身不舒服。 “安维尔呢?”玄洛奴起身焦急的问道。 安慕容将眼神移向玄洛奴,“回来任罗布城领主。”玄洛奴终于松了一口气,脸庞顿时焕发光芒,她看了一眼安宁惊奇地目光,便款款坐了下来。“而我。”安慕容又看向母亲,“也要去王庭的王庭任职。” 玄洛奴听得冷笑一声,露出一抹促狭的微笑,楚媚儿显然被吓一跳,双眼瞬间充满泪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命令,不得不去。”安慕容知道母亲的心在痛,“父亲会有危险。” “不可以,父亲不可以留在王庭。”安宁起身,瞬间从维森腰间拔出了匕首,抵在了雪诺的脖子处。 “别别别。”雪诺求饶道,“剑很锋利,你会伤到我。” “割破你的喉咙才好。”安宁恶语相告,将剑离雪诺的脖子更近,“大单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家人已经让他搞得四分五裂。”说完,他面向安慕容,“哥,拿他的人头去换父亲和安宁。” “别冲动,他只是个义子。”安慕容劝道,“就算我罗布城整个军队挥军北上也没用,一个军人低抗一百个敌人,这个决定会很愚蠢。” “我们得找到他那个失踪的同伙。”安宁抬起头,看着雪诺,“列王可要比眼前这个义子要管用多了。” “把刀放下。”安慕容命令着,“我比你更着急。”安宁窝着嘴,极不情愿将刀拿下来,安慕容走进她,用手指取下雪诺脖子上的刀,雪诺这才长出一口气,对安慕容说了句,“谢谢!” “不愿意让你死是因为你还有用。”安慕容说,“我们得即刻启程,先找到列王。” 雪诺不断点头说,“好。” 没人理会他的举动,楚媚儿焦急起身,向安慕容走来,“你非去不可吗?那可是个虎口,恐怕会有去无回的孩子。” “我知道母亲。”安慕容点头,“但父亲在那里,我必须去。” 楚媚儿抹去眼角的泪水,再次警告,“你和你父亲都会没命的。” “母亲请放心。”安慕容安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父亲。” 楚媚儿仔细看上安慕容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可以读出安归伽的神色,生得一副好看的脸,嘿呦头发,碧蓝眼睛,十五岁的他已经有了高大的个儿,还有一种属于南方的刚毅冷峻,她看着,用困惑的声色说,“照顾好自己,母亲多为你挑选一些武功高强的随从。” “不必了母亲,罗布城也需要人。”安慕容劝慰。 “需要。”楚媚儿固执道,“必须带上,好让我放心。” 安慕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哥,我也去。”安宁告诉安慕容,“无论如何,你必须带上我。” “胡闹。”安慕容拒绝,“就像母亲说的,前方是虎口,你是女孩,你得留下来照顾母亲还有若兰。” “可是我……?” “别可是了。”安慕容打断了话郑重道,“我知道你担心安琪儿,等我消息,我会将她毫发无损带回来。” “此行前往王庭,肯定要算我一份,如今,我留在这里也没用。”焉吉尔起身说道。 安慕容看着焉吉尔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算你一份。” 第二十二章 情仇交际(二) 焉吉尔笑了,安宁皱着一张不服气的嘴,她不再说话,知道说再多毫无意义。她看着雪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她用心练箭,查找地图,为的就是去救姐姐,可如今连父亲都被扣押在了王庭,给一个统领职位,明显是让他去送死。 雪诺躲在一角,他只害怕一个表情就能将安宁的火气点燃,于是,他静静的站在墙角,安慕容即刻吩咐随从准备上路的东西,然后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雪诺也跟了去。 雪诺跟着爬上楼,雪狼跟在后面,他抵达门外,独自伫立了很长时间,安慕容从卧榻下拿出一个大箱子,将衣物放进箱子。雪诺怔了怔,走进了屋内,看着安慕容沉重的表情说,“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劝义父,让他收回成命。” “你有那么好心?”安慕容反问,他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或者你义父会听你的?那为什么不去好好建议别让你义父杀那么多人?别让封建奴隶社会继续在每个部落蔓延?你去看看那些难民,看看那些奴隶,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家园烧杀抢掠,女人被夺去生孩子?他想让谁去和亲就让谁去和亲,他让哪个民族就率领军队灭哪个部落。还有,我罗布城,我坞苏帕尔家族家族?我的家已经不像家,军臣之间人心惶惶。”他伸出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表情相当严峻。 “师父早给我说过,既做万人之上者要爱戴牧民,师父也劝过上任大单于,还劝过义父,可义父说这是贵族应有的权利和义务。因为这事,师父差点被杀头。” “你当真?”安慕容凝视道,“你是说你也反对封建奴隶制度?” “当然。”雪诺说,“师父说没有剥削和压迫的社会才能长治久安,我也这么认为。” 安慕容挑眉,“如果让你冒着杀头的危险,你敢在你义父面前质疑他们定下的律法吗?何况你义父那么爱你。” “我会。”雪诺回答,“如果可以,我还会劝义父放你父亲回来。” 安慕容怀疑的看着他,“但愿如此!” 从安慕容房间走出来,雪诺走进为他准备的房间,他刚进门一把剑指在了雪诺脖子上,侧眼看去,原来是安宁,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表情,苦涩不堪的说,“我的姐姐,我没有狗的十条命,你这一天竟往我脖子上放剑,你若失手可怎么办啊?” “我说过,割断你的喉咙才好。”安宁将中午的话又说一遍。 雪诺要往门口逃,却被安宁的剑步步逼进了房子,此时,他真想安慕容能从这里经过。“给我老实点。”安宁警告,“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姑奶奶,你能把剑放下来说话吗?” “谁是你姑奶奶?”安宁纠正,“叫我姐姐。” “姐姐……。”雪诺重复,“我叫你姐姐,小姐姐,你能把剑拿下来吗?咋们好好说话。”安宁这才将剑收了下来,雪诺语气缓和了下来,“快告诉,我哥是否说过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早上就启程。”雪诺回答。 “你必须帮我。”安宁命令,“我要跟你们一起去王庭。” 雪诺抿紧嘴,“这个我帮不了你。”他喃喃道,“安大人说你得留在罗布城,照顾你母亲和若兰。” 安宁又将剑指向雪诺的脖子,“我说过了,你必须帮我,别给我讲那些大道理,否则此刻剑会刺穿你的喉咙。” 雪诺表情无语,“那你为什么找我啊,罗布城里可都是你的人,你可以让他们来帮你。” “若他们会帮我,我来找你干嘛?” 雪诺无奈点头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想办法把我放入行礼箱内,走出两百里地再将我放出来。” “你这馊主意?”雪诺说,“不行,你哥不会放过我。” 安宁进一步逼进,雪诺即刻求饶,“好了,我帮你想想办法。”他清了清喉咙说,“我在路上留下十字记号,你顺着记号找我们,过了两百里地你再出现,将你放入箱子,你会被憋死。” 安宁这才取下剑,插入剑削,“好,成交。”说完,她转身出了门。 雪诺用眼神送走安宁,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简直不可思议,“前凸后翘,但该有的女人味去了哪里?”想着,他打了一身冷战。 第二十一章情仇交际(三) 第二天天刚放亮,在城楼门前一片宽阔的地方告别,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就绪,楚媚儿为他挑来了百余人的随从,里面还有莫可达,维森,还有萧池,她对这个武功高强的莫可达要求着,“我现在要你担任起这个队伍的长官,对安慕容,你要形影不离,务必保护好他。” 莫可达不断点头,躬身说,“请夫人放心,我会誓死保护大人。” 楚媚儿又回头对维森说,“君王需要你保护,到了王庭,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他免遭任何伤害,倘若前方不利,劝君王早日回来。” “是,夫人。”维森点头答道。 “母亲。”安慕容将马鞍放正,接上了话,“维森得留下,我只带二十多个卫士就够了,人多反而会坏事。还有,父亲回不回来我们谁也做不了主,但我绝对向你保证,我们会好好活着。” “不。”楚媚儿反对,“我挑选的一百个卫士你必须带上,到了那里,谁也保不了你们的安全,只有我们自己的队伍才能让我放心。” 雪诺看安慕容拗不过楚媚儿,便插嘴道,“听你母亲的,带上吧,她说得没错。” “住嘴。”安宁不快的皱起眉头,“这里没你的事。” 雪诺挑眉,“别对我这样,对我好点,说不定我还能保护他们。” “好了。”安慕容转身看安宁,“好好的,母亲和若兰就交给你了。” 安宁不去点头,对于这个安排,她极其不服,安慕容又上前搂住了楚媚儿,“母亲,你也一样,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楚媚儿点头,酸涩的眼泪涌上了鼻子,安宁知道母亲无法忍受这种离别的场面,于是拉住了她的手给予安慰。 安慕容放开了楚媚儿,他看见若兰站在马跟前,用手摸了摸他的发梢,“好好跟着车夫学练剑,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剑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若兰点头,“剑是拿来刺死敌人的。” 安慕容冷笑一声,摇头道,“你得先要练习如何驾驭它。” 若兰闭着嘴巴也冷笑一声,点着头,饶富兴味地说,“等我练好了剑,哥哥要检验我的成绩。” “好啊。”安慕容说,“那你可要好好练剑。”若兰不舍的点头,他走进玄络奴,朝她露出一抹哀伤的笑容,表情僵硬,很不自在的迎合,“母亲那里,还希望你多体谅,你是后宫之主,别和母亲计较。” “当然。”玄洛奴点头,“我并不认为我是个多事的后宫之主。” “等时机成熟,我会想办法救安迪,让她回到你身边。” 玄洛奴迟疑一下,然后缓缓点头,“诸神保佑,希望我的安迪没事。” 安慕容只觉得一股寒意刺进全身,他抿紧嘴唇,低声回答,“我在这谢谢你了,请保重。”说完,他转身就走,若兰一直拉着雪诺和焉吉尔的手不舍得放开,雪诺,维森,莫可达以及萧池已经陆续上了马,待安慕容上了马儿,雪诺好不容易挣扎开,拉着焉吉尔上了马。大队人马全部启程,往前方更为广阔的地方走去,他们走过一片戈壁,胡杨,一道拐弯处,雪诺就会下马假装解手,在树上或路边上用刀子刻下十字,为安宁留下标记。 第二十三章 神秘的友谊(一) 二十余人的巡逻军队从一条巷子里走过,安迪站在城墙的高楼处看着,她几乎有时间都站在这里观望一波又一波的军队,计算出他们巡逻的时间,地点,路线和终点。 安迪跑下隔楼,走近一条巷子,牛特尔和阿尔法迎面走来,她想躲开却撞了个正着。 “你在这城堡里是自由的,甚至可以到城堡十公里以内的营地。”牛特尔看着要躲开的安迪呻吟道。 “我没想着要出去,君王,恕我告退。”安迪说完转身就离开。 还没等走远,阿尔法却在牛特尔身边小声提醒,“这小女子古怪机灵,把她放出去别让她跑了。” “只有把她放出去,才知道她要做什么。” 牛特尔的声音传来,安迪回头,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股藐视的微笑望着安迪。安迪便回头迅速离开了此地。她没有去房间,她走出城堡,胡柚形影不离的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安迪,他稍微一走近,安迪回头咒骂,“死狗,滚远点。” 胡柚追了上来,“小姐,以后你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 “你在担心我?”安迪停下脚步,“要不是你,我早逃出王庭了,根本用不着来这个鬼地方,都怪你。”她说着,一把推翻了胡柚,转身又走。 胡柚倒在了雪地上,被石块擦伤了手臂,他疼痛的吸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抓住擦伤的胳膊,抬头说,“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给你自由,是想看看你到底飞不飞?” 安迪回头,“你是如何知道的?” “凭感觉。”胡柚从雪地上起身。 安迪皱眉,“好,算你聪明。”她指着胡柚,“死臭猪,离我远点。”她又为他起了一个外号,走进一条楼道,雪地上全是雪,脚踩在雪地上非常柔软,她看到雪地上有梅花一样的脚印,她低下头认真审视,“是猫。”她扫过一大片雪地,走上一层层的楼梯,跟着猫的脚印走了上去。一只黄褐色的花猫蹲在城墙的一根柱子上,发出“眯呀!眯呀!”的叫声。看到安迪走来,它谨慎的缩了缩身子,跳下了柱子,跑下一阶阶台阶,将身子缩倦在墙角的石头后面。安迪慢慢走下台阶,谨慎蹲下身子,小声唤道,“咪咪,咪咪!”那只猫供起背从石头缝后面钻过来,起初慢慢走,后来搜的跑出了长廊,直奔森林。 安迪不舍的看着猫跑远,转身骂胡柚,“死奴才,你死哪儿去了?也不帮帮我。”她又是一句不雅的顺口溜,胡柚不语,她懊恼的从胡柚身边走过雪地,发现雪地上有很多猫的脚印,跟着脚印寻找,一直到一片树林处看到了很多猫。有爬在树上玩耍的,有在雪地里打滚的,还有两只小猫露出尖利的爪子彼此嬉闹。 安迪追了上去,猫四处逃窜,她跑过广场,钻进马厩院的马场,围着马转两圈,接着钻进侍卫的帐篷,以及身上。 侍卫吓得大喊骂道,“真是晦气,这哪儿来的野猫,快给我走开。” 全场人都哈哈大笑,安迪不服气,又将猫追出了帐篷,跑遍大半个森林,跑得气喘吁吁,甚至被雪滑倒,被埋在雪地里的树枝划烂了手掌,她忍痛起身,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眼前是一片极其隐蔽的地方,这是山丘,山丘后面的雪地上全是帐篷,里面来来去去的全是女人,老妇还有孩子。在一个帐篷里,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火盆烧得更旺,男人在帐篷外心急如焚,喊叫的女人快奄奄一息,接产妇命令拿来萝卜汤给产妇喝,汤勺喂得多快,嘴里的汤流得越快,汤汁顺着下巴滴落。女人用尽了全身力气生下孩子就闭上了眼睛,接产妇将孩子抱了出来,递给了外面的男人,“我族又填了一个男丁,将来又是一个好兵,你可以去领赏钱了。” “孩子母亲怎么样了?”男人问。 “死了。”接产妇说,“她都生第九个了,真是难为她了。”说完她走了,进入下一个帐篷,帐篷里面又传来了孕妇的惨叫声,男人脸上充满了喜悦,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奶娘,便离开了。 安迪皱眉,拉住一个人端着热水刚要进帐篷的女人,“怎么有这么多人生孩子?”女人摇着头不愿意回答,慌慌张张进了帐篷。 安迪看见胡柚怀里抱着一只黑猫,那只猫温顺的慵懒在他怀里,眼神明亮又深邃。胡柚向她走来,将猫放在怀里,她用手去摸猫的额头,“别指望我谢你。”她对胡柚说完转身走了,她的浑身脏透了,头发及其凌乱。 “小姐,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我们快走吧!”胡柚在一边提醒。 “滚开。”安迪转头又骂道,这次她没有脏话,“再敢跟我说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她冷漠的看了胡柚一眼,便离开了。 胡柚跟上了安迪,但离得有些远,他边走边说,“那些女人都是生孩子的工具,一生都要生十几个到二十多个孩子。” 安迪止步,转身问,“为什么?” “小姐就别惊奇了,每个部落或者民族都有这样的女人,包括我们王庭,他们称这些女人为赴美子,就是专门生孩子的工具,大单于通常会让手下的人抓来很多这样的女人,目的就是让族人大量繁殖,增加人口。” “见鬼。”安迪皱眉,“我罗布城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一股冰冷的空气迎面吹来,她觉得很冷,转身就走, “哪里来的两个野孩子。”一个粗矿的声音响起,安迪转身,身后站着十几个人的侍卫军队,“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若想活命,就赶紧滚。”一个侍卫说。 胡柚低下头,“是是是,我们这就走。”他一把拉起安迪就跑,跑了好一阵,安迪甩开了胡柚的手,胡柚站在原地,等安迪走远才跟了上去。一路上安迪躲着军队,行人,她很害怕他们认出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可在房间的门口还是碰到了阿尔法。 阿尔法一脸惊奇地看着安迪,冷笑不已,“你去哪儿,浑身这么狼狈不堪?”他这才看到安迪怀里的毛,于是放声大笑,“你去抓猫了?”安迪往前挪了挪脚步,不愿回答。“你可要小心点,管好你的猫,母亲极不喜欢猫。”他提醒。 “谢谢!”安迪绕过阿尔法进了房间。 “你对我充满了敌意?”阿尔法跟了进来,关上了门。 “对我们整个罗布城来说都是。”安迪将猫放在了地上,拿起木杯去喝水。 “我没拿你当敌人。”阿尔法跟着他步入卧室,“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需要。”安迪抬头,语言冷漠,“你要真拿我当朋友,就不应该将我留在这里,我很讨厌这里,我听不惯后山那些撕心裂肺的惨叫,看不惯没有人性的作为,还有所谓的赴美子。”她看着房间内的一切,“还有这个房间,也包括你。” “赴美子?后山?”阿尔法思索半久,似乎不太明白,“你去了后山?” “怎么?不可以吗?”安迪问,“想必我连这点自由有吧?” “当然。”阿尔法点头,“没有人能限制你的自由,你好好休息。”说完随即退去。 第二十三章 神秘的友谊(二) 安迪拉上窗帘,把猫搂在怀里,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她给这只猫起为团子,形影不离的抱着它,连睡觉都抱着它,吃饭前她总要先喂饱它,尤其是猫咪睡着的时候,她也会趴在卧榻上欢喜的审视着它。 有了团子,安迪好长一段时间都足不出门,她不想见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胡柚。吃饭都是下人送到房间,她吃完就睡,睡醒跟团子逗玩,当夜晚来临时,她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凝视城堡各个窗户里透出的蜡烛光亮和楼城投来的暗影。 不足半月,阿尔法来门口敲门,安迪抱着团子打开门,她很不召见阿尔法,看都没看一眼转身了进房间。 “这么不欢迎我?”阿尔法跟了进来,从她怀里接过猫。 “你不来,我都忘了有你这个人存在了。”安迪不耐烦的皱眉。 阿尔法并不建议安迪这样说,“你还别说,这猫挺可爱的,有它,你大概也感觉得不到寂寞。”他在猫额头的发毛上挠来挠去。 “当然。”安迪想去夺回猫,“它比有些人通人性。” 阿尔法躲开了安迪,让猫从怀里跳下去,它发出一声“嗲嗲”的叫声钻进了椅子下面,“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安迪被阿尔法拉着跑出了房间,他们在马厩院骑上同一匹马儿就跑出了城堡,进入一片秘密的松塔林山尖上。佛眼望去,整个方圆数百里积雪覆盖的松塔林展现在面前,安迪似乎看呆了,她从来都没见过如此震慑的白色世界。 “你疯了?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安迪喘出一口长气,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积雪覆盖的松塔林。 “别只顾着逗猫玩。”阿尔法从马背上拿下来用木头做成的滑雪板,“时间长了你会被闷坏的。” “对我来说那个房间就是我的归宿,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安迪刚落音,阿尔法抱起她的腰,将她放在滑雪板上。她来不及反应就尖叫着从山尖滑了下去。茫茫白雪像老人胡子一样白,一座座雪山和松塔林在安迪眼前似翻江倒海,她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将阿尔法的腰紧紧抱住。 内心千百种不同的滋味在翻滚,分不清楚雪还是泥土,朝她的脸上以及身上溅来,滑雪板扫过灌木和腐叶,树枝扫过她的身子,还夹杂着滑行的响动和地面的碰撞传入耳膜,冷风把一丝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吹到她的鼻尖,安迪认不得这种气味,陌生、危险、以及死亡的来临。 阿尔法动作娴熟的滑动脚下的滑板,在一片宽阔的雪地上停了下来。脚面踩在了雪地上,安迪感觉浑身酥麻,她的脸紧贴阿尔法的胸前,双手紧扯住衣服,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睁开眼睛看看。”阿尔法开口。 安迪这才试图慢慢睁开眼睛,高山在她眼前耸立,抬头便能看到山顶与天空如此清晰的分割线,四处皆是松塔树和雪山,她的胃翻江倒海,甚至要呕吐,“你疯啦。”她跑到一边使劲的咳,头也犯晕,泪水夺眶而出。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阿尔法冷笑自鼻孔发出,“我妹妹她就很喜欢滑雪。” “你可以带她来啊。”安迪没好语气的回答,“无需带着我来受惊吓。” “她死于一场罕见的瘟疫。”阿尔法低头道,预言低沉了下来,“六年前,她跟你一样可爱。” “对不起!”安迪这才回头看阿尔法,他又高又瘦,乌黑的头发编成小辫子拖到肩膀上,一件紫色大衣拖到地上,黑色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而挺拔。 “你无需跟我道歉。”阿尔法说,“我说过,我会好好照顾你,就像哥哥照顾妹妹那样。” “你不想让我成为你的夫人?”安迪警惕的看着他。 “夫人?”阿尔法呵呵笑道,“你看看你才多大?”他用手抛了一把她乱蓬蓬的头发,“才不过十一岁而已,那只是赤牙人姬周,你父亲和我父亲的一场交易,你以后可以在这里好好生活,有我,没人敢为难你。” 安迪沉默半久,“你和你父亲不一样。”她望着他的双眼,“这一点我今天才看出来。” 阿尔法轻轻微笑一声,他皱眉看向前方,“也许吧,我很难理解他们上一代的恩怨,我也不想参与其中。” “可你是王子。”安迪辩驳,“你总有一天也会坐拥王位。” “等那天到来,那我就让氏月和罗布城的恩怨从此结束,我们两个部落可以友好往来,还可以进行贸易交易,想必这也是一件美事吧!” “你真这么想?” “当然。”阿尔法点头道,“难不成像父亲一样与赤牙人贵族继续深仇大恨?与各部落之间互相厮杀?我想当你放开怀抱迎接对方的时候,相信真正的友谊一定会到来。” “你可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安迪意犹未尽的凝视他。 阿尔法轻轻哼了一声,转向安迪,手伸向她的脸蛋,认真审视她,“做我的妹妹,你来见证我今天说过的话,我一定说到做到。” 第二十三 神秘的友谊(三) 安迪似乎被感动到了,她轻轻点点头,将阿尔法的手拉在了手中。天色黑暗下来的时候,他们返回了城堡,还没走近宫室院子,就听见院子里的嘈杂声,脚步撕跑声,遥远的交谈声。他们进了门,火把将院子照得通亮,好几个黑影投在雪地上奔跑,如同高大的巨大,他们似乎在追逐什么。阿尔法母亲右夫人站在庭院中间发怒,“快抓住它,杀了它。” 胡柚在一边吓得发抖,猫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在院子里乱跑,安迪这才发现在雪地上奔跑的侍卫是在捉猫。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猫跟前,“团子。”猫咪看到安迪,便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跳上安迪的怀抱,嘴里发出“猫咪”的叫声,却被一个侍卫如巨人的手从她怀里抢走了猫。 “还给我。”安迪咆哮着去抢猫,却被两个侍卫死死拉住了双手。猫在侍卫手里不停挣扎,她知道这次团子要命悬于此了。 “放开她。”阿尔法命令,两个侍卫交换了眼神,放开了安迪。 右夫人走近安迪,迎着火把的光亮,将影子在雪地上投射得更长,“这是你的猫?”右夫人质问,安迪缩着身子点点头,“是谁允许你养猫了?”她说着伸出了她的右手,“你的猫是杀人凶手,看看我的手。” 安迪这才看到右夫人的手臂被抓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她知道那是团子所为,她话卡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 “来人,把猫拿走杀了。”右夫人命令着。 “不。”安迪皱起脸撕喊,往后退了几部歩,心急的看着阿尔法。 “母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阿尔法心疼道,便从侍卫手里接过了猫,递给了安迪并训责,“还不把你的野东西拿走?” 安迪反应了过来,连忙倒退几步,“是,王子,我这就退下。”说完她转身跑了。 “你……?”右夫人甩开了阿尔法的手,“你竟敢向着小贱人说话?她的猫抓伤了我。” “我知道母亲,让您受委屈了。”阿尔法嘿嘿一笑,“回头我一定让她把那野东西严加看管,不会再出来伤你。” 右夫人皱眉审视,“现在就向着她?你心里已经有了她?” 阿尔法扭动身体,殷勤一笑,“没有的事母亲,在我心里谁也没您重要,母亲我扶您回去处理伤口。” “小子,这次就薄你面子。”右夫人说,“下次再要发现那野东西跑出来,我就让下人抓住将它喂狼。” “好好好。”阿尔法忙扶住她母亲,朝宫室走去,“若有下次,就依你。” 安迪从远处看着阿尔法将右夫人拉走,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胡柚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她,她气急败坏的走向他,“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让团子跑出来。” “是我没看好团子,请小姐惩罚。”胡柚低下身子祈求。 安迪环绕四周,点头,“是该惩罚你。”说着她看向他,“这满院子的都是雪,把院子打扫干净,用雪堆几个雪人,直到我满意为止。” “啊!”胡柚大吃一惊。 “怎么?不愿意啊?”安迪反问。 “愿意,愿意,小姐说什么我都愿意。” “现在就开始。”安迪说完转身走了,胡柚打了一阵冷颤,极不情愿地走向院子。 第二天,天刚放亮,安迪起床,给团子喂完食,然后吃下早餐,爬在窗户上看远处,她发现院子里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白色物体。她很好奇,嘴角扯出一道笑意,迈出房间,去了广场。 院子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雪人,还有一个雪人腰身有三个人拥抱才能将它入怀,胡柚在雪堆旁边睡死了过去,直到安迪故意发出咳嗽声,他才惊吓般的从雪地爬起来。 “这就是你一夜的功劳?”安迪扫胡柚一眼。 “是的小姐。”胡柚点头回答。 安迪这才发现胡柚的双手冻得红肿,粗得像加了红色染料煮熟的猪蹄,“你真傻,堆一个就好,堆十几个。”她也没具体计算出有多少个雪人。 “是十二个。”胡柚傻笑道,“只要小姐喜欢,我什么都愿意做。” 安迪冷笑一声,“你倒是没有在王庭那么讨厌了。” “我现在是小姐的奴隶,绝不做小姐讨厌的事。”胡柚回答。 “好了。”安迪止道,“别一口一个奴隶,你也别叫臭猪了,给自己取个名,想好了告诉我。” “我以前的名字叫胡柚,若小姐喜欢,还叫我臭猪吧。。”胡柚固执道。 安迪抿嘴笑道,“那我就叫你胡柚。”说完,她审视着腰身很粗的雪人,便离开。 晚上凌晨一点,整个城内亮起了烛火,火把通红一片,院内士兵和侍卫们脚步慌乱城一团,火把的光亮中,隐约能看到阿尔法也在人群中,他焦急的目光到处搜索,希望能在眼前一丝光亮中寻到什么,但又希望寻求的什么别出现在这里,安迪知道阿尔法一定在找她。 迎着微弱的光线,看着院内宽阔的院子,牛特尔也在院子中央,他气急败坏的怒道,“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方圆二十公里以内,全方位包围,别放出去一只鸟。” “是,君王。”一个侍卫回答道,便号令所有人要慌忙走出院子。 “给我看好小姐的下人,我就不信她能飞了。”牛特尔皱着眉,转身离开。 阿尔法冲出院子拦住侍卫,“将安迪毫发无损给我带回来。” “是,王子。”侍卫走了,阿尔法长出一口气,“白天还说要好好照顾你,晚上你就要逃,你要知道被抓回来是什么后果吗?我难以想象。” 安迪在三个人的手臂可以抱团的雪人堆里,她用所有的感官洞察,看着院内所有人都离去,团子却在怀里发出“米啊”的声音。黑暗中,安迪捂住了团子的嘴,静静呼口气。阿尔法似乎听到了团子的叫声,他谨慎回头,环绕四周,他隐约看到眼前堆起的雪人,什么也没有。 院内的光亮逐渐消失,伸手不见五指,安迪心里暗想道,“方圆二十公里都被包围了,我逃不出去了,团子,看来我们还得回房间。”她在雪堆里从一数到了三十,确定所有人已经远离,她才从雪堆里爬了出来,风一般的跑出了院子。 黑暗的楼道里,安迪摸到了木门上厚重的铁环,使劲一拉,门抗拒了会儿方才缓缓张开,可是发出吱呀的声音却大的吓人,安迪心想,这下全城的人都能听见了。她拉开恰好让自己能钻过去的缝隙,进入了长廊,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透过窗帘,一眯阳光照进房间,照在安迪的卧榻上,团子睡在卧榻的另一侧,门呲牙被推开,安迪从床翻起,阿尔法看着卧榻上的安迪,表情令惊不忍,“你去哪儿。”他问道,“父亲派出去上千人去找你。” 安迪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在睡觉,哪儿也没去。” “昨晚你明明不在这里,我进来找过,团子也不在。”阿尔法给出一个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一直都在。”安迪辩解,她摸了摸头,“噢,对了,我昨晚肚子痛,上了趟茅房,我抱着团子一起去的。” 阿尔法皱眉,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安迪,“侍卫说过了,他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安迪低头不在辩解,阿尔法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一抹微笑,摸了摸安迪的头发,“只要没逃跑就行,若被他们抓回来,连我都保不了你。”他说完,对门外跟着的还有随从说,“回去禀报父亲,小姐没有逃跑,还有将搜查茅厕的侍卫拉下去,五十大板给以惩戒。” “是。”门外的随从回应。 “还有。”阿尔法交代,“既然小姐没有逃跑,放了她的下人。” “是。”随从回应完,阿尔法听着脚步声走远,用眼神斜视安迪,轻轻笑了笑,“你呀,害得我担心一晚上。” 安迪用微笑回应,她觉得自己的微笑好假,是在掩饰昨晚逃跑的事,“还好有惊无险。”她在心里暗想。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一) 雪诺站在还未呈现的冷冷晓色里,看着维森将兔子喉咙刺穿,放血,剥皮,然后划开兔子肚皮掏出内脏.蒸汽从骸骨里冒出,他用刀具割成块,串在红柳棒子上,放在火架上炙烤。另一个火架的锅里煮着羊肉,散发出浓烈的香味,烟雾随滚烫的水翻腾着飘散在空中,像一个舞者。 营地上简单搭建了一个帐篷,莫可达将帐篷的一角固定在地上,看着锅里翻腾的羊肉,搓揉着冰冷的手道,“半个月的西行,就今晚能喝上一顿热腾腾的羊肉汤了。”他说着,哈气从嘴里呼出,漫上眉梢的哈气似乎瞬间结成了冰。他只觉寒意彻骨,两腿酸痛得几乎无法走动。 “若能勤快点,每天都能吃上。”维森告诉他。“但我们主要任务就是赶路,赶在君王上任之前到达王庭。” “我倒希望每天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羊肉,这样才有力气赶路”莫可达耸肩道,“比起清炖羊肉,我更喜欢吃炙烤的,尤其是羊的肠子,放入孜然,烤焦的那种感觉,味道及其美味。” 维森继续将串好的另一串兔肉放在火架上烤,雪狼蹲在火架的不远处望着炙烤的兔肉,时不时用鼻子嗅着。雪诺回头看了一眼安慕容,他站在不远处望着很远的方向,神情严肃而认真。雪诺知道,那个方向是女儿国小姐居住的方向,于是他走进安慕容,在身后开口道,“若想念,就去看看。” 安慕容回头的频率很快,吓着了雪诺,他冷出一口气冷冷地道,“没有的事。 “人的眼睛往往不会说谎,你骗不了你自己的心。”雪诺挑眉道,“从我们休息至今,你至少回望女儿国小姐居住的方向不下于十次了,我说的没错吧?” 安慕容绷起了脸,怒气全然写在他的脸上,但他还是忍了忍不再理会雪诺,维森将羊肉从锅里捞出来,放在一块木板上喊道,“开饭啦!”他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羊肉,举在半空中仔细瞧看,“这一块最好,留给安大人吃。” “你得给雪狼留一块最好的,它比我都重要。”雪诺用平板的口气说,“关键时候,它还能救人。” “人都不够吃。”安慕容冷眼道,接过维森手里的肉,咬了一块放入嘴里,“雪狼就不用吃了。”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二) 雪狼在地上发出“哼唧。”的声音,起身审视安慕容,雪诺哈哈一笑,“你看,雪狼听懂了,你可要小心点。”他说着,主动从桌子上拿起一块肉,“我宁可自己不吃,也不会让雪狼饿着。”说完,他将肉放入雪狼嘴里,雪狼摇着尾巴将肉叼到一块干净的草坪上,蹲下吃了起来。雪诺拿起一个碗,从锅里舀了一勺羊肉汤,给安慕容说,“我喝点羊肉汤就可以了。”说完,他抿了一小口。 安慕容一言不发,只顾吃肉,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雪诺看到了帐篷后面躲着一个黑衣人影,他挪动脚步走了过去,知道那是安宁。 安慕容也发现了黑影闪过,便跟着雪诺走来。安慕容从另一侧穿过,掏出了匕首,一把提住了黑衣人,将她按倒在一块岩石上,刀刃挨着她的皮肤,甚至刺出了红血丝“是谁?”斗篷遮住安宁的脸,他压根就没认出来。 “哥哥,是我。”安宁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弄疼我了。” 雪诺的冷笑自鼻孔发出,安慕容将安宁斗篷帽取了下来,这才认了出来,他将短刀从安宁脖子上取下,“安宁?”他惊叫道,维森和莫可达同时回头,两人手里吃的东西都旋在半空,安慕容气急败坏地咆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你走了母亲和若兰怎么办?” “我都安排好了。”安宁乖巧的解释,“右夫人答应会好好照顾她们。” “你……?”安慕容忍无可忍的指着安宁的鼻子,怒火上升,“一路都没发现你的踪影,你是如何跟上来的?” 安宁看一眼雪诺,雪诺连忙摆手叫安宁别说出来,这个举动恰好被维森看到,待安慕容转向雪诺时,他立刻将头转向一边的雪狼。安慕容以为安宁会解释,却没曾想紧闭嘴唇根本就没打算开口。 “维森叔叔。”他朝维森望去,“派两个人送安宁回罗布城。” “好,大人。”维森点头,朝侍卫走去。 “不。”安宁往后退几步,“你要强迫我我就咬舌自尽。”她觉得这个方法不可行,一把抽出雪诺腰间的刀放在脖子上,“我就死给你看。” 可在一瞬间,安慕容拧住安宁的手臂,安宁大叫一声,刀具掉在了地上,“来人,把安宁绑了,送她回去。” “是。”两个侍卫拉住安宁的双手,安宁极力反抗,在嘈杂的大喊声中,雪诺正准备过去劝阻,在移开视线的刹那,却看到远处一片红光燃气,那是燃烧的火焰。他困惑的看了半响,才发现不对劲,那个地方是女儿国小姐居住的地方。于是他别过头,看见安慕容将绑好的安宁放上一匹马,两人还在喋喋不休的争吵,安宁在马上又跳又窜,雪诺等不及了,大喊道,“安大人,别再争吵了,女儿国小姐有危险。” 安慕容扫了一眼雪诺,并没听清雪诺的话,继续和安宁争执,雪诺走进安慕容,又大喊一遍,“女儿国小姐有危险。”他的手指指向女儿国小姐居住的地方。 这回安慕容听懂了,他也看到了雪诺指的方向,红光从整座大山内腾腾升起,将整座半山都弥漫在其中,安慕容皱起眉头,一把将安宁从马上拉了下来,骑上马,朝火光升起的地方飞奔而去。 雪诺,维森,莫可达都找来了马,骑上马跟上去,雪诺发现安宁没有马儿,停下马匹,将手伸向她,“上来。”他做出一个非常优雅的动作。安宁虽没好脸色,但还是把手递给雪诺,她轻而易举就将安宁拉上了马儿,然后一扬马鞭,迅速追了上去。 马跑了近半柱香的时辰才到达那片大山包裹的地方时,迎着月光,安慕容吩咐他们将马停得很远,走着路过去。火光还在继续燃烧,将整片地方照得通红,十几座帐篷全部烧毁,搭建的木头房屋已经倒塌,四处一片狼藉,遍地都是尸体。安慕容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袭恐惧袭上心头。 “我们来晚了。”雪诺声音沙哑的提醒。 安慕容只觉得心里被深深割了一道伤口,他一个个搬开尸体找女儿国小姐,雪诺,维森,莫可达都来帮忙,他们翻遍了所有现场,并没发现女儿国小姐的尸体。 焉吉尔蹲下了身体,发现地上有一块用木削制成的剑,他拿了起来,在火的光亮下认真审视,头回头看看傍边男人的尸体,“是野人所为。” 安慕容回头,望着焉吉尔,“你肯定?” “我肯定。”焉吉尔回答,“野人杀人的武器通常都是用木削制成,而且看他们的着装,是野人没错。” 安慕容将目光转向正在燃烧木房那里,他走上前去去仔细检查每具尸体,他看到一根烧焦的柱子倒在了一个女人身上,身子下面压着一个人。他立刻搬开了柱子,扑灭了女人身上的火,女人的身上一把木削直插心脏,木削通过女人的心脏,刺入另一个女人的后背,他仔细瞧尸体,才发现女人身下的是女儿国小姐,鲜血染红了她的大半个背部,似乎没有生还气息。 安慕容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安宁蹲下身子,摸了摸女儿国小姐的额头,“她还有温度。” “得把木削拔出来。”雪诺建议,“看来木削没有伤到她的要害处。” 安慕容的面孔如此沉重,他觉得雪诺说的没错,他下了好大的决定,才将双手紧握木削,咬着牙从身体里抽了木削。 “啊……。”女儿国小姐大喊一声,抽动着身体被疼醒,还差点翻坐起来,因为身上没有丝毫力气,她又躺在了地上,眯眼看着眼前的人,当看到安慕容时,她激动的咳出了声音,“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救我啊?”她脸色煞白,嘴唇发紫,用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说。 “先别说话。”安慕容俯下身,拿出药瓶为她上药,然后在自己衣服上撕去一块布为她包扎了伤口,“你得保存好体力,否则会没命。”他扶起了她,将她抱起,回头吩咐维森,“维森叔叔,仔细搜查尸体,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是,大人。”维森低头说完,安慕容将女儿国小姐放上马,自己也侧身上马,让她靠在怀里,掉了马头,朝他们搭建的营帐方向走去。雪诺和安宁都跟了上去,留下维森、莫可达和萧寒查看现场。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三) 回到营帐里,安慕容将女儿国小姐放在了木板铺了被褥的上面,又命令侍从煎来药喂她服下,雪诺和安宁静静地站在营帐外看着。 “我哥可从来都没这样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安宁在营帐门口看着眼前的状况问雪诺。 “他俩也就一面之缘,你哥连这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呢,所以呢,感情这东西很神奇,一面而已,就足以能让人心动。”雪诺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安宁,“你和你姐姐长得一点也不像,你姐姐清瘦,温柔,而你的性格……?说白了就是野蛮,还很胖。”他笑道,“听说双胞胎两个会长得非常相似,你们俩完全不像。”说完回头才发现安宁表情已经皱在了一起。雪诺转了语调,急忙解释,“我不是评价你不好,你要友善的看待我的评价,不能想歪了。”他不知道再说下去会发生什么,安宁还没来得及回嘴,雪诺很快远离了她,喊他的雪狼过来。 女儿国小姐躺在板床上,用手捂着受伤的胸口,侧眼看着安慕容说,“谢谢你救了我。” “我还得感谢你上次的不杀之恩呢!”安慕容微微一笑,有种庆幸这次路过还能再见到她的感觉,“你知道吗?若不是雪诺,我差点见不到你了,我多希望能再见到你。”他心里想着,知道这句话他不能说出来。他沉默半久,给她一个凝视的微笑,“上次离开时问你的名字,你没听见,现在可否告诉我?你的芳名?” “我叫依诺。”她回答道,“你叫我依诺就好。” “依诺。”安慕容重复着,“女儿国小姐依诺。”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儿国小姐?”依诺问。 “这个不难知道,跟你一起的都是女人,没有男人,女儿国十六年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安慕容解释。 营帐外的安宁听得将嘴张成了欧形,不解地望着雪诺,“她是女儿国小姐?”雪诺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眯着眼给安宁一个微笑点头。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野人为什么要袭击你们?”安慕容问。 依诺长出一口气,“是我的手下绑了野人的孩子,那孩子不幸死了,野人认为是我们杀了他的孩子。”说着,她眼眶里充满了血腥,“我的族人,她们都死了。” “应该还有幸存者。”安慕容安慰道,“我的手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都死了。”依诺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是我看着她们一个个倒在了我面前,没有人能活下来。”安慕容束手无策,他只能拍拍她的肩膀给予安慰。 雪诺看见维森和莫可达骑着马赶了回来,他俩将马栓在一棵树上,维森从营帐外将安慕容叫了出来。 维森摇着头告诉安慕容,“安大人,我们检查完了所有的尸体,无一人幸存者。” 对于这个消息,安慕容早有预料,他点点头,看向营帐,他看到依诺转过头,闭上眼睛,眼泪不断从她的眼角流出。 夜晚很冷,雪诺拾来很多柴火,在营帐的盆里烧上火,房间终于暖了,这个营帐一共住了七个人,雪诺,安慕容,安宁,依诺,维森,莫可达,还有萧池,其他的士兵只能睡在外面。床板上只够依诺睡,地上铺着杂草,每人铺一个被褥,没有盖的。安宁挨着雪诺,她感觉浑身冷透了,强行将雪诺拉起来,拿来他的被褥盖在自己身上,雪诺气得皱眉,他觉得事情还有转机,于是躺下往安宁的被褥跟前靠了靠,慢慢拉一点被子盖在自己山上,安宁转身一脚将他揣在草丛上,将身上的被褥裹紧,不再理会雪诺。 “你……?”雪诺气得差点骂出口,但他还是忍了忍,只好睡在草丛上,侧着将身子缩卷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半夜,雪诺觉得一股暖暖的温度蔓延全身,似乎在梦中,还是这座营帐,还有安宁,眼前有一盆炭火,再无其他人。隔板上铺着厚厚的被褥,他和安宁就睡在上面。雪诺用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安宁,她那张精致而美丽的脸,现在完全笼罩在他的面前,无处可逃。 安宁也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微笑着,甜蜜得看着他,“如果拿你这张脸,来衡量一个男人帅的标志,那你就是其中一个。” “是吗?”雪诺脸色通红,他一把将安宁搂在怀里,“听到了吗?我心率大概一秒要跳动两次,照这样下去,心会跳出来的。” 安宁窝着嘴唇,扯出一丝笑容,轻轻闭上了眼睛,雪诺也闭上了眼睛,嘴唇不断移向安宁,他觉得他的嘴唇离安宁只有一公分的时候,心口剧烈的疼痛痛醒了他,他睁开眼,发现他怀里紧紧抱着安宁,安宁抬起脚,雪诺被一脚踹得翻了个跟头,他从草丛上翻了起来,指着安宁大吼,“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安宁将被褥裹紧自己,“没见这样耍流氓的,这里这么多人呢!”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四) 一米阳光照了进来,雪诺看到安宁脸上的愤怒,安慕容已经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维森和莫可达已经不在营帐里,这时他才发现刚才是一场梦,但他还是假装不明“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敢问?”安宁起身拿着被子扔了过来,闷着头跑了出去。 雪诺抿紧嘴唇看着安慕容,他却实不知道在梦里对安宁做了什么,他希望能从安慕容眼神得到答案。安慕容从隔板上扶起依诺,走出营帐,雪诺看着他将依诺扶上马,然后对身边的安宁说,“带着依诺回罗布城,我会派一些武功高强的人护送你们。” 安宁退后两步,“你还要让我回罗布城?” “当然。”安慕容说,“如今,罗布城是最安全的。” “大人。”依诺开口道,声音温柔而甜蜜,能把人的心揉碎,“你就让我在你身边报答你吧,我现在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只能留在你身边。” “你不能去。”安慕容的声音变得沙哑,“前方凶险无数,我不能让你们跟着我去冒险。” “就让她俩跟着吧。”雪诺开口劝道,“都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了,这方圆一百里地全是野人,居住山间的氏族部落,更是些杀人越货的法外凶徒,惟有刀剑才能叫他们臣服。回去路上,若遇到凶险,两个弱女子,加上几个侍从,他们该如何应对。”他给安慕容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放心好了,在王庭里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们,我保证。” “雪诺说的没错大人。”维森说插话,“依诺小姐刚刚脱险,路途遥远,无法预知,跟着我们,至少有上百人保护。” 安慕容扫了一眼维森,犹豫半久,又看着雪诺说,“安宁和依诺小姐的安全交给你,她俩若有不测,我敢保证我会一刀割破你的喉咙,毫不留情。”说完,他示意先让安宁上马,“依诺小姐身上有伤,照顾好她。” 安宁脸上扯出一道满意地微笑,点头说,“放心吧哥,我会照顾好她。”她翻上马匹,安慕容将依诺扶上了马儿。 “别指望我会谢你。”雪诺上马的同时,安宁皱紧眉,不肖一顾的从他身边经过。 远处一片朦胧的混沌,鹅毛般的雪片在森林中肆意地卷动,地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像在结冰,雪地里凝固的“咔嚓咔嚓”的响声,在静谧的路面里听起来仿佛是某种怪兽正在吞噬咀嚼的声音。他们路过积雪覆盖的宽阔草地,林间的村庄悄无声息,眼前的地盘已经进入了焉耆部落境地,焉吉尔的神情充满了极度的忧伤。他们路过一户人家,里面空无一人,雪地上没有人行走过的脚印。 “这里的人好像都迁移了。”雪诺看着眼前的状况说,“这里是一片草场,还有麦田,河水,在夏季,这里是多么幽静的一片地方。” “这些人大概都西迁了。”维森道,“这片方圆几百公里的农户人家基本都迁移了,就算他们不走,野人也会扫荡他们家园,掠夺他们的财产,他们最终的结果就是死亡。” 安慕容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焉吉尔,然后转头看着雪诺说,“好好想想我们该去哪里找你的同伙,前方就是焉耆境地了。” “我也不清楚抓走他的野人还是土匪。”雪诺皱眉。 “这里除了野人难道还有土匪吗?”安慕容栗色道,“若是土匪,说不准你同伙还活着,若是野人,恐怕现在连渣都没了。” 雪诺紧闭嘴唇不再说话,想着前方走去。安慕容牵动马缰,吩咐维森,“这几天的干粮和水都要省着用,我们不能打猎生火煮食,以免引来野人。”维森点头,说完他们朝前走去。 走了数十公里路,当雪诺看见眼前狭窄的石头路,四周愈见陡峭险恶的丘陵地势,以及远方地平线上呈锯齿状的覆雪峰峦,他觉得这片地方极为熟悉,是他和列王分开后打兔子的地方,他心里有了底。“前往就是焉耆部落了。”他说道。 “这里有人比你更清楚。”安慕容道。 雪诺带着轻浅的笑意看着他,却听见前方拐弯处有人说话,还有众多马蹄声,但看不到人,“假如你们愿意保护我免受野人侵害,将我送往王庭的王庭,我保证有重赏。”果然,人影移过来,二十来匹马的蹄声快速逼近。突然间大家都行动起来,有的抽出武器,有的朝坐骑跑去。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五) 雪诺在拥挤的人群队伍中看到了列王,他的双手被绳子绑在前面,满脸的黑色胡须将脸庞遮盖住,他一路都在喋喋不休,“我父亲会对你们每个人都重重有赏,我将来是王庭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你们得给我松绑,让我在马背上骑得舒服点。这里地势崎岖,所谓的大道不过是条石头小径,我在马背上两腿酸疼,屁股也磨得难受,求你们了给我松松绑。” 现场的行人没有一个人理会列王的喋喋不休,安慕容用胜利的眼神望着他,“雪诺大人,我猜对了,掳走你同伙的是土匪,而且他还活得很好。” 雪诺用一种冷酷的神情瞪了安慕容一眼,扫着前方的队伍,看向队伍里还算穿戴整齐的列王,吩咐维森,“战争来临,准备战斗。” 前方的队伍终于看清了雪诺一行人,列王也瞧见了雪诺,他们被迫倒退,尖叫声自上方的风蚀山脊间传来,安慕容一行人骑着战马涌上前去,他给雪诺交代,“保护好两个女人。”说完驰马而去。 雪诺朝安慕容大喊,“别伤了列王。” 安慕容听到了雪诺喊声,头也没回冲了上去,对一同前往的维森和莫可达说,“你们俩负责保护好他的混蛋同伙。”就在接近队伍的那刻,安慕容在马背上弯身一刀砍死了两个人,接着挥刀又砍伤一个,维森和莫可达陆续砍死身边的六个人,前方只剩下十几人。他们举着刀具互相靠拢,一个手握短剑的人从列大阏氏身抓住他,将短剑放在列王的脖子上,像抓住一根救民稻草一样的要挟,“别过来,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你别无选择。”安慕容告诉他,“我有上百人的队伍,而你才十三个,我看你还是别浪费你的手下了,放了你手里的人,我给你一条活路。”安慕容刚说完,一支箭从远处飞来,正好戳穿劫持列王人的太阳穴,一箭毙命,接着他倒在了地上。 列王吓得大喊一声,安慕容迎着箭飞来的方向瞄去,安宁正站在山头的不远处,将手里的弓箭收回,有所成就的将摆了摆头。 眼前的十几个人见状,迅速跑远了,莫可达要上去追,被安慕容拦下了,“别追了,放了他们吧。”说完他回头看着沾沾自喜地安宁,“你当射靶子啊,万一射偏了死的人可不是敌人。” “师父告诉我,要做到箭如影,行如风,我做到了。”说完,安宁从山间上跑了下来,“事实上,我射死了敌人。” 列王还从惊吓中没有缓过来,但他头脑很清楚的朝雪诺走去,一拳击在了雪诺的太阳穴,将雪诺打得转了两个圈。“你死了倒好,我就不找你算账了,可你活得还好好的,你知道我这一个月以来都经历了什么吗?”他冷冷道,眼眶里充满了血丝,“我要让父亲惩治你,以解我心头之恨。” “我找过你。”雪诺解释,“可我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他们把你抓哪儿去了?” 一拳又击了过来,打在了雪诺的嘴角瞬间流血,列王看到雪狼从远处撕跑了过来,他这才住手。 第二十五章 意外相遇(一) “大单于,为何要让安归伽留在王庭?你就不怕我和雪诺的身份暴露了?安归伽认得我。”在房间的阳台上,布衣翎羽对姬周说。 “雪诺已经长大了,该是让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了,尤其是牛特尔,我要让他心里有底,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坐得够久了。”姬周说,“在这场战争中我需要获得伊尔克家族的支持,他若知道他大哥的孩子还活着,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他大哥复仇,还有可能救出他的宝贝女儿,安慕容来管理我的军队,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和我姨娘的孩子争夺君王职位,他可是安归伽的长子。” “原来在和亲之前您早就打算好了。” “是的。”姬周点头。 “安维尔是王子,这么多年,似乎没有谣言传出他们兄弟之间有隔阂。” “他若真没有篡位之心,那我就放他回去。” “大单于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当然是越快越好。”姬周回答,“借着和亲事宜,安归伽已经摸清了牛特尔的军事力量,我们要在牛特尔毫无防备之前发动战争,让他措手不及,不过。”他皱了皱眉头,“雪诺得留在这里,他不能不跟着你们前去冒险。你曾经有恩于父亲,也算是救过我的命,他老人家的嘱托就是让我照顾好你,让雪诺坐上凤尾城城主之位,这个计划我一直在实施。当初你让父亲收留雪诺的时候,也亲自提出凤尾城会归赤牙人所有,我更相信你不是在信口开河。” 布衣翎羽点点头,“我会兑现我说过的话。” “你该去见见安归伽了。”姬周提示,“想必他儿子很快就会到达王庭,你俩好好计划一下,该如何攻打牛特尔?” “是,大单于。”布衣翎羽说完转身离开的那刻,他脸上充满了无限的喜悦。他知道安归伽一直住在北边的宫房内,没有姬周的开口,他不敢前去拜见。一路上,他放快脚步,一刻也没停息的走到宫房内。 安归伽正坐在院子内的石头跟前,在磨石上磨着一把细长的剑,这把剑看起来像一把刚从锻炉里取出来的火红宝剑,是用金属器材融练而成。布衣翎羽歪歪头,看出了剑的形状,泛着波纹的寒冰,剑带血红,这正是每个部落首领执法犯罪斩首示众时通常用得剑,战场上见过的人头和血更是无数。他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安归伽有所察觉,侧头看了他一眼,以为是哪个大人来传递消息,便也不再理会,继续低下头磨着手里的刀。一缕发梢遮住他的脸,几乎看不见他的模样,刀与石器碰撞发出的声音,是这个院子内仅剩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风嘶吼的声音。 布衣翎羽没有走进他,安归伽再次回头,他放下手中的刀,拿起一块布帕擦了擦手,审视着他问,“不知这位大人有何事?” “你老了。”布衣翎羽开口道,“你比十五年前老了很多。” 安归伽站直了身子,他没有认出布衣翎羽,锁紧眉头努力回想,似乎有了片刻的记忆,但始终叫不出他的名字,语言被卡在喉咙,久久无法出口。 他走进安归伽,将左手搭在右肩上,左膝跪地,这个姿势是所有下属对首领最尊敬的拜见方式,这个动作一出,安归伽倒是被下了一跳,他仔细审视布衣翎羽,猜道,“你是?” “我是布衣翎羽,凤尾城王的贴身护卫,王子的师父。”布衣翎羽喃喃道。 安归伽嘴唇有了些许的颤抖,上前扶起了布衣翎羽,“你说什么?王子真还活着?” “您已经猜到了?”布衣翎羽问。 “不。”安归伽摇头,“在牛特尔那里,我见到了我大哥手下的元老慕斯那大人,是他告诉我,你和王子都活着,他说那场战争后他找遍了每具尸体,都没找到你和王子。” “老天有眼,我抱着王子逃了出来。”布衣翎羽说,“说明我坞苏帕尔家族血脉命不该绝。” “从牛特尔那里回来,我已经派出人去打听你和王子的消息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你们的消息,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归伽不可思议的问,拉开了与布衣翎羽之间的距离。 “说来话长。”布衣翎羽解释,“我本想带着王子逃离西洲,去往投奔王子的外公,但在赤牙人境地遇到了维洛果,他警告我不许路过他的境地前往肃启城,我只能请求维洛果收留了我和王子。” “真是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安归伽吃了一惊,“凤尾城和赤牙人长达几百年的战争,维洛果尽然收留了你们?” “我也很惊奇。”布衣翎羽想起那段历史,依然意犹未尽,“是王子命大。” “我真该谢谢你。”安归伽语气坚定,“谢谢你为坞苏帕尔家族一族留住了最后的血脉,走,快带我去见见王子。” “王子不在王庭。”布衣翎羽解释,“大单于派他和列王去了焉耆部落,走了也有两个月了,我正担心呢,不知道什么情况,到现在还没回来。” “是吗?”安归伽问,“派两个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在千里之外,大单于到底心存几个意思?” “王子和列王一直不和,大单于想借此机会历练他们的默契。” “如此说来大单于对王子很不错。” “是的。”布衣翎羽解释,“大单于跟他父亲一样,把列王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能看得出来,或许是因为王子有狼群的保护,两任大单于都认为王子是神灵庇佑的孩子。” “狼群?”安归伽诧异地问,“这可是一段神话,还有,你是如何逃出凤尾城的?当初又是如何来到王庭的?你得给我好好讲讲。” “这个故事我得回头慢慢讲给您听,君王。”布衣翎羽说,“大单于答应让我来见您,是让我们商议王子复仇一事。”他说着循环四周,确定没有人,“君王,我们到屋里说。” 第二十五章 意外相遇(二) 安归伽点头,将布衣翎羽领到房子,房屋里面及其简陋,一张卧榻,一个火炉盆,两盆生机盎然的花。他们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布衣翎羽将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在桌子上点来点去,他思索半久说,“您目前的职位很危险,大单于并不想让您长期任职,他想借您的手给王子复仇,我想当您知道王子还活着,一定比我还着急给王子复仇吧。” “目前看来是这样。”安归伽点头说,“他若这么好心将这么好的职位给我,一定是想让我冲锋陷阵,为了牛特尔,他连身边的大将都不愿意牺牲。所以不难想象,他让安慕容来王庭任职,是害怕安慕容抢了安维尔的位置。” “你都猜到了?” “是的,我早就猜到了。”安归伽回答,“为了牛特尔这场战役,他可是把我罗布城搅了个天翻地覆。不过我没想到是大单于收留了你和王子,如今看来,我留下来是对的,前方就算是万丈深渊我也要去闯,我一定要让牛特尔从凤尾城滚出去,把原本属于坞苏帕尔家族的一切还给王子。” 布衣翎羽看出了安归伽脸上的坚定,他立即起身,跪地谢道,“君王,我替死去的领主谢谢你,谢谢你不惜自己的性命去帮王子,我的主子地下有知,他一定会感激你。” “快快起来。”安归伽急忙扶起布衣翎羽,“他是我的结拜大哥,咋们之间别再说感谢的话了,接下来我们只有齐心协力,并肩作战才能赢得这场战争。” 布衣翎羽点头,顾齐自门口走了进来,他警戒的看了布衣翎羽一眼,对安归伽说,“君王,安慕容大人到了。” “人在哪里?” “就在院子。” 安归伽转身出门,院子里站了六个人,安慕容,安宁,焉吉尔,依诺,维森,莫可达,萧池。面对这样的画面,安归伽很是惊奇,首先是焉吉尔给他的惊奇,他几乎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焉吉尔是真人,或许是哪里出现了幻觉,或许是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真人站在他面前。 “父亲,是不是你也不敢相信焉吉尔哥哥还活着?”安慕容开口,“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可他却实还活着。” 安归伽摇了头摇头,目光疲惫而呆泄,“今天令我意外的事还真不少。”安归伽脸上的惊奇显然没有减退,他张开了双臂,等着焉吉尔走进,一把抱住了他,“我时常入梦后都会梦到你们一家人,梦见你父亲,你母亲,还有你,若兰,无数次无数次……。我知道我们这辈子只有在梦中相见,这些想法通常会抽空我身上所有的细胞,甚至会疯狂成魔,想一夜之间杀光所有的野人来复仇,很想很想……。” 焉吉尔眼眶通红,“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父亲用尽了最后微弱的力气,将我和若兰,还有吾斯推进了逃生口,我在逃生口的缝隙里看到父亲和母亲倒地,焉耆部落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安归伽拉开了与焉吉尔肩膀之间的距离,拍着他的肩膀说,“世界总有一天会和平,野人会用血的代价付出。” “君王。”维森从人群中走出,他跪在地上,将左手搭在了右肩上,开口求道,“我来了,请将我留在您身边侍奉您。” “你是我的第二个惊喜。”安归伽点头,无数的感激不尽全写在了脸上,他极力想找合适的字眼欢迎维森到来,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得上前紧紧相拥。接着他放开维森看向了安宁,他难以置信的摇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父亲般的威严,即使他们之间发生过令人不快的事情,“安宁,你跟着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他的语言几经咆哮。 安宁撅着一副不乐意的嘴,也不想解释,安慕容低下额头,“父亲,请原谅,我劝过安宁,可我还是没拦住,等我发现她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焉耆境地,所以只好将她带了回来。” 安归伽气得满脸通红,“我的女儿一个在蓝氏城,一个在王庭,儿子却要在这里任职,而你安宁,为什么还要跟来胡闹?难道我失去的还嫌不够多吗?” “我要救姐姐回去。”安宁怒着嘴,“我不要她在这里受苦。” 安归忍无可忍,语言从呼吸道粗鲁的呼出,他面向安慕容,“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想办法护送安宁回去,我不想在这儿看到她。” “是,父亲。”安慕容低头答道。 “我不。”安宁固执道,“我不会走的,我也不会让姐姐嫁给列王,我要代替姐姐出嫁。” “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安归伽并没有提高音量,但从他古铜色的眼眸里不难看出他的愤怒,“王庭的大单于不是耍猴的,你若和你姐长得像,我并不建议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听懂父亲的忠言。在没见到大单于之前,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无法保证他会又想出什么烂招,让你嫁给他的那个少爷,光我知道的,大单于儿子就有二十多个,甚至还有可能更多。”他看着安宁的表情,早把她的个性摸得一清二楚,读她脸上的表情就跟读自己喜爱的书一样容易,此刻他读出安宁的表情是愤怒,恐惧,还有绝望。安归伽无暇顾及依诺和莫可达两个生人面孔,对布衣翎羽表示歉意,“让你见笑了布衣翎羽,还得麻烦你带我和安慕容去面见大单于。” 布衣翎羽点头,“很愿意为您效劳君王。”说完,他走在了最前方带路。 “待在这里不许出去。”安归伽交代安宁,“等我回来。”说完便和安慕容离开。 布衣翎羽再次走入会客厅的时候,雪诺和列王已经站在客厅中央争论得脸红脖子粗,姬周坐在桌子前,阿其娜在一边站立着,列王咆哮的语言里飞出来的全是涂抹星,“你还敢狡辩?一路上你根本就不把我这个王子放在眼里,你有雪狼保护,而我却受尽了土匪的折磨和凌辱。” 第二十五章 意外相遇(三) “这个问题我已经跟你解释很多遍了。”雪诺解释,“我去找你了,可我没找到,在找你的路上,我遇到了安大人,他硬死将我带到了罗布城,所以才耽误了寻找你的时间,我虽然不喜欢你的所作所为,但绝不会扔下你不管。” “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列王的口气更是愤怒,“亲口说不喜欢我的所作所为?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死,然后取代王子的位置。” “这话说过了王子。”布衣翎羽走上前劝阻,“雪诺绝对没有这个心思,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使命没有完成。” 雪诺听到师父来到,回头委屈地喊了一声,“师父……。” 布衣翎羽用眼神安抚雪诺的情绪,转头对列王说,“就算雪诺有心,就算王子您遭遇不测,大单于有二十多个儿子,怎么着也轮不到雪诺取代王子的位置。” “你看?”列王又暴怒,“他们都在盼着儿子遭遇不测呢!” “够了。”姬周忍不住开口,“你从小遇事就不冷静,太喜欢客观的看待问题。转换一下你的思维,雪诺最后不还是找到了你?把你救了出来?” “不是找到了我。”列王依然在咆哮,“而是恰好碰上,若不是我跟土匪头子说焉耆境地有一批宝藏,现在我还被绑在木札门里呢!” “好了。”姬周冷眼看着列王,“这事都怪我,本想派人去保护你们,眼下事情太多给耽搁了,时隔一天我才派出去人保护你们,出去的侍从到现在都没回来,大概是没有找到你们,这件事情无需再议,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超阿其娜转头,“你带王子下去吧,好好照顾他,给他压压惊。” 阿其娜点头,走向列王,“该死的野兽,这账以后我再找你慢慢算。”列王恼怒说完,被他的母亲拉出了会客厅。 “这孩子。”姬周无奈地摇摇头,“本想让你俩外出缓和关系,然而,这下连缓和的机会都粉碎了。眼下要想列王解气,比摔碎的玻璃还难。” 安归伽看着眼前的战争终于结束,这才仔细打量雪诺一番,姬周坐直了身子,望着安归伽,“听说你的儿子安慕容来了?” 安归伽轻哼一声,“是的,大单于。”然后面向安慕容,“安慕容,快来见过大单于。” “见过大单于。”安慕容稍欠身子问安。 “嗯。”姬周点头称赞,“果然懂事,与你弟弟相比,你要成熟稳重些。” “安慕容向来听命于任何人。”安归伽夸赞,“交代他的任何事也从未食言过,倘若大单于有要紧事处理,尽管吩咐我儿,他会为您处理好一切事物。” “看来我得好好利用安慕容。”姬周点头,“其余的事先放一边。”他将眼神转向布衣翎羽,“布衣翎羽,告诉雪诺这么多年隐藏的秘密,该是让他知道一切的时候了。” 布衣翎羽挑了挑眉,点头面向雪诺,“王子。”他沉吟了很久,将雪诺的称呼改为王子,“我先向你介绍一个人。”他右手做出一副恭敬指向安归伽,“你眼前这个人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罗布城的君王安归伽。” “王子?”雪诺浑身一震,不知所措的望着布衣翎羽,然后审视一眼安归伽,不明白地问,“师父,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一抹细微的难言之隐在布衣翎羽的表情浮现,“你是坞苏帕尔家族凤尾城王子,眼前这个是你的叔父。” “孩子。”安归伽终于忍耐不住了,“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脸型,鼻子,眼睛,眉毛,无一处不像你的父亲。” 雪诺皱皱眉头,额头上的深沟如同峡谷,将目光移向布衣翎羽,“你是说我父亲是十五年前被氏月家族杀害的霍尔奇?” “没错。”布衣翎羽点头,庆幸雪诺终于搞清楚了状况,“从今天起,你以前所有的人生都不具有任何意义,你正真的身份是凤尾城王子-----阿斯玛。” 雪诺脚像生了根似地赖在原地,一时半会无法适应他所听到的,他额头又挤出深深浅浅的深缝,尽量让自己头脑清晰,证明所听到的都属实。 “你师父说的没错。”姬周终于起身,拉开了椅子走向雪诺,“这个时候告诉你真相,是因为时机已经成熟,你已经长大了,该是挥军北上,夺回王位的时候了。” 雪诺一股酸意自心头涌起,他将眼神移向布衣翎羽,布衣翎羽向他点点头,这个眼神告诉他,这是一切是真的。 第二十六章 姻缘揭露(二) 安宁觉得她在宴席厅上可以好好表现一番,于是在安琪儿的房间里,精心给自己化了妆,安琪儿在一边提醒,“我的好妹妹,你用不着这么费劲的化妆,没听蒙丹说吗?你不化妆连女人见你都要多看你几眼,别说是男人了。” 蒙丹听得点头,“的确如此。” 安宁瞥一眼蒙丹和安琪儿说,“我就是要在宴席上迷住列王,让他求大单于留下我,放你回去。” 安琪儿听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她以前觉得自己倔得像头驴,可她这个妹妹倔起来得精神头不比自己,她看得实在难耐不住,对蒙丹说,“蒙丹,我也要化妆。” 蒙丹微笑着点点头,“这就对了小姐,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说完,她朝安琪儿走来。 安宁很快就画好了妆,迫不及待的起身照镜子,她将一件白色的衣服搭配在身上,与她额头的粉色银簪极为相配,她抿着嘴唇朝镜子扮个鬼脸,笑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安琪儿的妆容虽然也很惊艳,但比起安宁却要相差三分,她甚至有点嫉妒眼前的这张脸,但她随之又浮起了感激之情,为了她,这可是妹妹第一次将自己装扮成这样。 她们在去往宴席厅的路上碰到了列王,安宁迫不及待想展露自己,便让走在前面安琪儿走在后面。雪诺身后跟着雪狼,人们见了雪狼纷纷躲避。等她靠得够近,只见列王和雪诺那双眼睛全盯在她身上,她瞬间感觉浑身充满了优越感。她欠身问安,“王子。”抬头看见列王铠甲做工之精细华丽,使她目炫神迷,他的双肩垂系着象征王子的纯白披风。 列王也看呆了,他忘记了身后的安琪儿,他觉得安宁身上白色的衣服灿烂得活像一片覆盖初雪的洁白大地,白色银线和钩扣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雪诺见列王看安宁的表情太过离谱,而安宁表现的如此妖艳,他不知为何会如此见不得列王用这般眼神看着安宁,也见不得安宁如此妩媚的出现在列王面前。再看看身后嘟囔着一张脸的安琪儿,他便故意将手悟在嘴上咳嗽出声音,雪诺白了一眼安宁,仿佛把她当成了蠢货。 安琪儿低下身子娓娓道,“王子。”眼神却不敢抬头看列王。 列王这才注意到安宁身后的安琪儿,他走近她,看着她满脸红润有几分姿色的表情,皱着他那双大眼说,“最近你心情不错?”他开口道,“脸色都好了许多。” 安琪儿听得身子微微一颤,她强忍着作出一丝欢笑说,“托王子的福,我心情一直都不错,脸色自然就好多了。” 安宁看出了安琪儿心中的恐惧,又看了看列王一脸狰狞的微笑,心里已经有了底。安琪儿如此惧怕列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于是,她转身牵起安琪儿的胳膊,回头朝列王殷勤的一笑,便走了。 这个动作,让跟在列王身后的雪诺又气又恼,恨不得将列王眼珠子抠出来,他摇了一下头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点,心里暗想道,“我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晚做了梦后,我满脑子都是这毛丫头,莫非我喜欢上这丫头了?”于是他使劲摇头,让自己足够清醒。 他们走在路上并没有过多的话,进入宴席厅的时候,安宁发现父亲,安慕容和依诺已经就坐,姬周坐在最中间,大阏氏阿琪娜的身边是公主蓝雨婷,列王和雪诺挨着大单于就坐,安宁和安琪儿挨着父亲依次坐下。身边还有几位大人,一个是都翁密侯大人,一个是贵霜王,还有一个是大都尉北凉。安琪儿依次认出了他们,他们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蓝雨婷看到雪诺就坐,便从母亲身边起身,坐在了雪诺跟前,挽住雪诺的胳膊说,“哥,好久都没见你了,你这次南下时间也够长的,我都想你了。”说完她将头靠在了雪诺的胳膊上。 雪诺扫了一眼安宁,极不情愿地拉开了蓝雨婷,阿琪娜眼神严厉的望向蓝雨婷,“雨婷,公主得有公主的样子,在这么多人前面失了体面,成何体统?” “母亲……。”蓝雨婷一脸的委屈,“我就是喜欢我哥,从小就喜欢,自然是要对哥亲近几分。” “放肆。”阿琪娜脸色显得更加凝重,“快给我过来,到我身边来。”蓝雨婷撅起嘴,极不情愿地起身,走到阿琪娜身边坐了下来。见蓝雨婷坐下,阿琪娜开口道,“安统帅,你的两个双胞胎女儿气质非凡,果然与众不同,尤其是你的小女儿安宁,整个西洲恐怕无人比拟。”她连安归伽的称呼都改了,这让安归伽、安慕容和安宁的表情及其不舒服,阿琪娜望着安归伽微笑着继续说道,“小女也该到婚期的时候了,如果不建议,让我这个当大阏氏的做主,给安宁找了婆家。” “不用了。”安宁抢先回答,她直了身子,“我还没想过要嫁人的事,多谢大阏氏操心。” “不。”阿琪娜不服气的道,她似乎心里早有人选,她看了一眼都翁密侯一眼说,“都翁密侯,你是王庭里的重臣,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小儿子今年十六了吧?” “没错。”都翁密侯点头,在不远处沾沾自喜,脸上充满了喜悦,“我儿尚未娶妻,由大阏氏做媒,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母亲。”列王极不情愿地唤道,“安宁小姐都说了她没想过要嫁人的事,你就别为难她了。” “大阏氏指婚,做臣子的应该高兴才是。”阿其那变了脸色,“岂有拒绝的道理?” “大阏氏有所不知。”安归伽见状,急忙起身,躬身说,“十五年前,我与凤尾城君王霍尔奇就定下了一桩婚约,我夫人若生一个女儿,就将她许配给雪诺,夫人为我生下两个女儿,安琪儿已经许配给王子,另一个理应我这个当父亲的做主,将安宁许配给雪诺。” 蓝雨婷听得表情皱成了一团,极不情愿的望着雪诺。雪诺不自觉的秉住了呼吸,凝神倾听,而安宁则失望的睁大眼睛注视父亲,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 “记得上次到访罗布城,你说过此话。”姬周开口,“我还在想谁家公子这么有福气,能娶到安宁这样貌美的仙女,原来是我家雪诺。安宁的婚姻既然是父母之命,雪诺也是我膝下的义子,这桩婚事便是一桩美事,我准了。” 安宁听得一头雾水,她那张细长又顽固的脸,露出一种即将任性而为的表情,“不,父亲,我不要嫁给雪诺。”她将眉头锁紧,眉心间皱起了一圈疙瘩,看向列王,“我要嫁给王子殿下。” 列王的表情顿然开颜,蓝雨婷站了起来,“父亲,我不同意。” “为何?”姬周不明白地问。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女儿喜欢雪诺。”蓝雨婷回答。 “雪诺从小有了婚约。”姬周回答,“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十六章 姻缘揭露(一) 王庭高楼的影子从远处投射在别院中间,一股冷风吹来,院子中间那颗光秃秃的树枝“沙沙”作响,地上掉满了柳条。在别院的房间里,她爬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桌子上狠狠画来画去,怒起的嘴似乎能挂个灯笼。 “为什么我就不能代替姐姐嫁给列王?”安宁怒道,“我就是看不得姐姐在这受苦,我有何错?” “小姐。”依诺坐在安宁的对面幽幽开口,“君王有君王的想法,你应该听你父亲的。” “不。”安宁保证,“我一定要让姐姐离开。”依诺听得轻轻摇头,安宁突然将自己的脑瓜拍了拍,眼神移向她,“依诺,你看我这脑子,你身上还有伤呢,那里有卧榻,你快去躺着。” “我没事的小姐。”依诺似乎在忍着疼痛。 安宁即刻起身,将拉回卧榻边上,“别逞强了。”她刚扶依诺躺下,然后朝顾齐吩咐,“顾将军,麻烦你命人找医师来,给依诺清理一下伤口。” “我这就去小姐。”顾齐回答完转身而出。 “安宁。”顾齐前脚迈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她极为熟悉。 “姐姐。”安宁没回头就知道一定是她,她即刻起身转身,安琪儿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让我看看你还好吗?”她浑身检查安琪儿身上是否少了什么,“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安琪儿摇摇头,其实是有的,她的胳膊处有列王为难她时擦伤的痕迹,膝盖上也有列王推翻她时留下的疤痕,至今还未痊愈,她将衣袖拉了拉,“我很好,别担心。” 安宁怕打搅依诺便将安琪儿拉出了房间,两人来到了院子的花园中间的凉亭下,“听我的姐姐。”焦急的拉住安琪儿的双手劝道,“你得回罗布城,让我留下来对付列王,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一箭射穿他的喉咙。” “我已经听说你射箭练得很好。”安琪儿冷笑一声,“可这是王庭,是赤牙人的地盘,不是罗布城,光王庭就有三万重兵把守。”说着,她连连摇头,“就你这性格,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留下?何况,和亲的人是我,回到罗布城的人应该是你,你压根就不该来这里。” “姐姐。”安宁瞬间皱起眉头,“你在所有眼里都是个好孩子,可一说到谁嫁给列王,你就倔得跟头驴一样。你虽然是姐姐,但从小到大都是我这个当妹妹的在保护你,就连安迪都可以把你欺负哭了,像你这种性格,你怎么会是列王的对手?” 安琪儿强忍露出一股微笑,“列王对我还可以,不像你所说的那样。”她说着,伪装的点点头,表示肯定。 “你别伪装了。”安宁固执地道,“我知道列王是什么德行,所以,你必须听我的,你走,我留,别再跟我讨价还价,否则咱俩,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安琪儿又皱眉,耸了耸肩膀,此时,蒙丹蹒跚着脚步从远处走来,“大阏氏找你们要赴宴,太阳落山之前到达宴席厅。”说完,她面向安琪儿,“记得把自己打扮漂亮安琪儿小姐。” “父亲不是不让我们露面吗?”安宁问。 “总之呢,大单于和大阏氏都知道了。”蒙丹回答,“听你姐姐说你长得完美无瑕。”她面向安宁,“果真如此,鼻梁挺拔,眼睛深邃,脸蛋生得如此好看,连我这个老太婆都看呆了,若男人见你,恐怕更离不你的开视线。” 安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礼貌的说了句谢谢,安琪儿嘟着一张嘴心想,“我才不要化妆呢,最好丑死,恶心死。”她想着宴席厅上能见到列王,浑身忍不禁麻木起来,一阵风吹过,胳膊处果然出现了鸡皮疙瘩。 第二十六章 姻缘揭露(三) 雪诺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即刻躬身说,“多谢义父成全。”说完他侧头对安宁殷勤的一笑,挑眉做出一副胜利的表情。列王还没找到合适的字眼帮安宁说话,安宁整张脸都被气成了紫色,蓝雨婷眼睛里装满了泪花,而安琪儿终于舒缓了一口气,一颗心安放了下来。 安归伽从椅子上起身,面向姬周满意的道谢,“多谢大单于成全了安宁和雪诺,我定感激不尽。” 蓝雨婷哭着跑了出去,安宁也起身离开了,安归伽追了出去,在一条狭小的巷子追上了她,雪诺也跟了上来。 “给我站住。”安归伽在安宁的身后吼道,她撅着极不情愿地嘴回头,父亲般威严般的审视着她,“我都不知道你跟着来瞎闹什么?难道要让我所有罗布城的亲人都要困在这里?有安琪儿,安慕容和我还不够?你还要跟着瞎闹?都十五岁的人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该成熟了,我希望你能把你身上的刺和锋芒都收起来,做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温柔,而不是像一只豪猪一样将刺伸出来到处扎人。”安宁看到雪诺在父亲身后听得苦笑一声,朝安宁做鬼脸,她恨不得冲过去揍他,父亲没有察觉雪诺在身后,继续开口道,“你和雪诺的这桩婚事十五年前就订好的,不管愿不愿意,你都得嫁给雪诺,雪诺的父亲可是我的结拜大哥,而雪诺也是王室血脉,和你门当户对,总比嫁给一个翁侯的儿子好。”说完他转身看见了雪诺,他侧头暗示,“安宁今后就是你的未婚妻,你俩好好聊聊。” 雪诺点头躬身说,“是,叔父。” “什么结拜大哥?什么订好的婚事……?”安宁还没说完父亲背着手离开,见雪诺朝他走过来,她吓得倒退几步,靠在小巷的城墙上。 雪诺慢慢逼进,将双手放在城墙上,安宁的头被困在了他的双手中间,无法动弹。他将脸部贴近安宁的耳朵,安宁侧着头敏感的把脸转过去,想躲却怎么也躲不开他那张脸,隔着一公分的碰触让她觉得心跳骤然加速。 雪诺嘴角露出一道微笑,一丝泉水般温柔而清澈的感觉,在他心口流动而过,有一种非常遥远却又熟悉的味道,他眉眼舒展开来,看起来格外英俊,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用缓缓而温柔的低声,在安宁耳根前说,“我到死也没想到,长辈会为我们定下这一段姻缘,怪不得,那晚梦中抱着你入睡,尽然是那么真实,原来你我命中早已注定咱俩有姻缘啊!” “你还敢提那晚?”安宁恼怒道,“要不是你……。”她几乎说不下去了,将脑袋移了移。 “要不是我怎么了?”雪诺问质问,“莫非我真抱着你睡了?” “你?”安宁双眼直射雪诺,“请你让开。”她反抗着,试图推开雪诺。 “别动。”雪诺目光炯炯盯着她的脸,“都是我未婚妻了,就让我好好看看你。” “你不要脸。”安宁难为情的低下头,耳目赤红,此刻,她真希望有一个老鼠洞,可以让她钻进去。 “安宁。”远处有人唤道,安宁听出了安琪儿的声音,便回道,“我在这儿。”雪诺双手从城墙上放了下来,退后两步,安宁立刻做出了攻击的架势,乘雪诺不注意,将右腿顶上雪诺的私ж处,以报刚刚羞辱之仇。 “哎呀妈呀……。”雪诺痛得捂住私ж处,脸色通红,弯下了腰侧头骂道,“你可真是个疯女人。” 安琪儿在一边摇头抿嘴大笑,安宁又将脸皱成一团,“我好让你记住,此女子不是那么好招惹的,想娶我是吧,等下辈子吧。”说完她转身走向安琪儿,拉着胳膊一起走了。 安琪儿侧脸看着安宁脸色通红的表情,轻轻冷笑一声说,“我的好妹妹,你为何脸色如此通红?这可不像你?” “我哪儿脸红了?”安宁故作镇定的辩解,“我只是被那混蛋给气的。” 安琪儿笑道,“还嘴硬?面对自己的未婚夫,难道你就没有心动?而且雪诺那么帅,在我心里,他可是十全十美的白马王子,只可惜……。”安琪儿耷拉着一张脸,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婚姻,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悲哀。” “可怜的安迪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安宁说道,“她的命运比我们更加悲哀,在这里,我们至少有父亲,还有哥哥,而安迪,什么事情都得自己面对。” 她们漫步走过巷子的拐角处,二十多人的侍卫前面赶着一群男女,走在最前面的侍卫拿着一根皮鞭,在男人女人的身子上抽打,没有人能发出疼痛的惨叫声,只有抿嘴忍受。和安琪儿立在墙角,看着他们从眼前经过。一个披头散发,浑身干瘦,穿着脏兮兮皮衣的女孩,撕跑在安琪儿面前跪了下来,她的嘴角全是鲜血,用一双脏得几乎看不见肤色的手,抓住安琪儿的衣角乞求,“小姐,求你了,放我回去,我知道你是王子的未婚妻,求求你,我不想在这里成为生孩子的工具。” 安琪儿嫌弃的躲进安宁的身后,要撕开女人的手,一把利剑刺穿了女人的喉咙,安琪儿大叫一声,女人脖子上缓缓流下一道殷红的线,瞬间倒地,拿剑的侍卫将剑插入剑削吼道,“谁再敢闹事,就是跟她一样的下场。”说完,将皮鞭又挥向男人和女人。 众人离去,安宁俯瞰他们远去的背影,吃惊的转头看向安琪儿,“生孩子的工具?他们这是要干嘛?” 安琪儿一把拉起了安宁,躲开尸体,快步离开这里,边走边说,“在这里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早已对这些见怪不怪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省得你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究竟怎么回事?”安宁用命令的口吻问,“快告诉我。” “看来那些人又是他们新抓来的奴役。”安琪儿解释,“女人会成为赴美子,送去账房专门生孩子,一年一个,生完孩子不到半年又怀孕的女人大有人在,她们一生都是生育二十个左右,死在产床上的女人很多,男人有的会传宗接代,有些会用残酷的方式将他们锻炼成忠诚的奴隶,这就是赤牙人的律法。” “可刚刚那女孩看着很小。”安宁惊讶道。 “没错。”安琪儿摇头叹气道,“可这就是如今赤牙家族的现状,整个王庭十万多军队,到处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最正常不过,没人敢反抗,违者就是死路一条。” 安宁不可思议地摇摇头,“父亲爱牧民如同自己的亲人,我罗布城从来都没有奴役一说,更没有疯狂到到处抓女人来生孩子增加人口。”说着,她撒开安琪儿的手,快步超前走去。 “你要去哪里?”安琪儿在身后喊道。 “我要去找列王。”安宁固执的回头,说完回头跑了。 “没用的,你改变不了的。”安宁只听见安琪儿在身后喊道,可她没有回头,直奔眼前的巷子。 安宁在广场的拐角处碰到了列王,他正挥着刀杀死了眼前的两个少年,安宁来不及制止,甚至连喊都没来得及,列王将两把剑扔在了地上,然后对着赛马克懊恼的咆哮,“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找个人都找不到?” 赛马克躬身谨慎回答,“王子息怒,我已经派出更多的人去找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安宁看着倒在列王身边的两个少年,心有余悸,列王表情无时无刻闪耀着一股冰冷,她走进列王,缓缓问道,“王子这是在找谁呢!发这么大火?” 列王回头,见是安宁,脸色顿时喜出望外,“你去哪儿?我找了你半天了。” “找我?”安宁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为了找我你就杀死了两个手下?他们还是少年啊!”她摇着头,眼眶湿漉漉的,看起来像闪耀着的几颗流星。 “你跟我来。”安宁还没反应过来,列王一把拉起她的手,撕跑着进了马厩院,让马倌迁出一匹马,他将安宁的整个身子轻而易举的高高举起放在了马背上,然后用敏捷的动作翻越上马,奔腾着跑了出去,将王庭的王庭抛在遥远的身后。 第二十六章:姻缘揭露(四) 马沿着一片林子行去,眼前光秃秃的一片,进入冬季的戈壁原野显得相当空旷,草木枯黄,就连阳光都透着雾色的光芒。但远处一圈圈的沙漠轮廓构成神秘莫测的背景元素,有种从未见过的柔和之美。 列王骑马的速度极快,安宁在马背上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他们的横冲直撞惊动了林子里的野狗,野猫,还有兔子。 “带我出来就是为了骑马?”安宁感觉马儿的速度有种箭步如飞的感觉,比她射出去的箭慢不了多少。 “不止这些。”列王说话的哈气瞒过安宁的耳根,他看到草地上飞奔的兔子,勒住了马缰“吁”了一声,马儿便慢慢停了下来。列王翻身下马,安宁也踏着胯下了马,列王将事先准备好的弓箭递给安宁,将另一把拿在自己手里,“这里野兔很多,我得和你比比,咱俩谁的箭法更准。” “噢……!”安宁来了兴趣,“这个想法很和我意。”她说着将目光寻进远处的林子,搜索着目标出现。 先是列王锁定了树林背后的野兔,便在弓箭处搭上一直箭,标准了方向,安宁也察觉到了另一只兔子的方向,做出了与列王同样的动作,瞄向前方。列王的箭飞一般射向野兔,安宁拉开弓箭,将精神全部集中,箭设了出去,野兔却钻进了秘密的树林,跑得毫无踪影,安宁耷拉着一张脸,将弓箭收了起来。 “今晚的野餐够了。”列王伶来了射中的野兔,“我们得找一个村庄,为我美丽的小姐献上美味的兔肉。” “我喜欢射箭,但我不喜欢吃兔肉。”安宁说,“我们回去吧,天色很快就黑了。” “你不觉得良辰美景很适合我们俩吗?”列王一脸微笑道,“带你出来我就没打算要回去。”说着,他将手里的野兔绑在马背上,放好弓箭。 “不好吧?”安宁不安的说,“父亲见我夜不归宿会派兵出来找我的,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 “我的手下看见我们出来,你父亲也不会担心你的安危。”列王解释,他又将安宁举起,放在马背上,挑眉道,“我们去往下一个目标。”说完,他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翻上了马,这种微笑让安宁感到十分的不安。 愈渐浓郁的暮色,将无边的森林笼罩进深灰色的暗影里,渐渐黑下来的夜空,看上去静谧而又温柔,几颗孤零零的星光,点缀在穹顶之上。此时,林子里传来了一阵咯咯啦啦的声音,安宁和列王都听见了,安宁紧张了起来,“王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有我在呢不用怕,我们去看看。”列王上了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前方感觉是马蹄的声音传来,不只一个,待他们走进,安宁才认了出来,是雪诺,还有安慕容,真庆幸,他们在此刻出现,这点从安宁的表情上足以看出。 列王气得嘴唇皱在一起,他凝视前方的雪诺,出口训斥道,“阴魂不散的家伙,你是故意的吗?” “我来找我的未婚妻,有何不妥?”雪诺语气尖锐道,丝毫没有忍让王子的意思,说完,他下了马,走进列王的马匹,望着安宁,“我漂亮的未婚妻,你该下马了,有了婚约的女人,实在不应该这么晚了还跟别的男人同骑一匹马。” “那又怎样?”列王双手护住安宁,丝毫没有让他下马的意思,“我还要带安宁小姐在这宿营呢。” 雪诺眉毛皱起,眼睛里燃烧着一股怒火,一把将列王拉下了马,列王“哎呀”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安宁也从马上翻身而下。 列王慌忙起身,从腰间抽出他那是把经过巧妙微缩,恰好适合十五岁男孩需要的长剑,安宁看到剑身是用精钢打造,泛着红光,两面开刃,剑柄裹着皮革,尾端则是一个黄金做的狮头。他将剑指向雪诺,他回头审视附近,“今天雪狼没有跟来,你死定了。” “你尽管放开来啊。”雪诺吼道,丝毫没有恐惧感,“我的雪狼一定会知道是你杀了我,我敢保证,整个王庭的弓箭手拦不住它的,在它死之前,它绝对先让你偿命。” 列王咧嘴皱眉,他取下剑,插入剑削,皱眉点头,“好,算我倒霉。”于是他翻上马匹,“你的未婚妻交给你了,你要看好他,下次可不会让你轻易找到。”说完他牵马飞奔进了秘密的林子。 “王子。”安宁唤道,“等等我。”说着,见列王没有回头,她越过雪诺,对安慕容说,“哥,让那蠢猪跟你骑一匹马,我有重要的事跟王子说,天黑之前我会回去。”说完她死命驱赶胯下马,追赶上去,奔跑了好久,才追赶上了列王,“王子……,王子……。” 列王见安宁追了上来,便放慢了马奔跑的速度,等安宁与她同肩,他侧头说,“你应该和你的未婚夫回去的。”表情很不耐烦。 “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安宁一本正经的说。 “噢?”列王征绷紧着脸,等候安宁开口。 “我想为那些生孩子工具的女人求情。”安宁开口道。 “什么意思?”列王猜疑着,“我听得不大明白。” “我今天看到你们的人从外面抓来很多人,男人将来是你们的奴役,而女人成了生孩子的工具。” “那又怎样?”列王不耐烦地道,“这很正常,什么样的人就应该接受什么样的命运,就比如说我,我就是万人之上的王子,今后的大单于,就得受到万人敬仰。” “你们赤牙的军队已经够强大了,无须用这些方式来增加人口,你不觉得这些对一个女人来说很残忍吗?” “你怎么跟你那个未婚夫的师父一样,满嘴喜欢胡说八道。”列王变得面红耳赤,“我赤牙人律法制定有上百年,一直都是这样,没人可以更改。”说完他无语地摇摇头,“我以为你跟上我,是想跟我说你愿意和我宿营,我可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痴心妄想过,你是第一个,才瞬间的时间,得不到你,我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没想到从你嘴里听到了这些,让我的欲望减少了一大半。”他驾着马飞奔而去,“去找你的未婚夫,别跟着我。”他的声音回荡在林子里,人马已经在森林里消失不见。 安宁觉得既孤单又恼愤,只好独自返回城,她知道安琪儿一定是在房间等她。从列王的态度来看,赤牙人这么多年来的律法一直持续到现在,无人能改变,而列王的习性比起他的父亲更为残忍。想着姐姐今后要和列王这样的人同床共枕一辈子,她全身的汗毛都要竖立起来,想着想着,她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她只不过希望姐姐的一切都像童话故事描绘的那样,生活充满美好,可为何要让她嫁给一个偏偏残忍恶毒的列王,她姐姐原本是个甜美优雅又善良的好女孩。 安宁怎么也想不透,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母亲身体内受孕的安琪儿,性格怎么会如此之大。她的胆子小得几乎跟猫一样,猫身上的温顺,乖巧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淋尽致。她瘦得如同骨柴,出了身高分安宁差不多高之外,没有一处像双胞胎的地方。安宁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忍不住问母亲是否弄错了,会不会是什么古灵精怪把她真正的姐姐给抱走了?但母亲只笑笑,然后说没这回事,安琪儿的确和她是双胞胎,安宁想不出母亲有什么理由要骗她,便把她的话当真了。 第二十七章 有病乱投医(一) 外面的大地在积雪下沉睡,雪地里行走的人很是小心,安归伽粗糙的面孔冻得生疼。他身上的虎毛外衣是犹然生前亲自为他缝制的,在重要的场合穿了很多年,依旧自在体面。 他一袭记得犹然为他披上外衣时嘴角流露的微笑,“我花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缝制好这件衣服,你可要省着点穿啊。” “我准备把他带到棺材里。”安归伽轻轻系好了纽扣,双手握紧犹然的手,她全身上下修长,面容生得好看,眼睛里泛出蓝光,“等我们死后。”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吉利的话,“我要交代孩子们将我们葬在一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世永恒。”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犹然道,“我根本就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人总有一死。”安归伽回忆着这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如今你已经离开我十五年了犹然,你的女儿已经十五岁了,我们的女儿安宁,不知道像谁,可真是唯恐不乱,天下最难管的人。”一抬头,他便看见安宁与列王在雪地离丢雪球嬉闹,浑身满是积雪。 “安宁。”安归伽喊道,“王子殿下。”他躬下了腰身,“我找女儿有事,请恕我带走女儿。” 列王脸上的欢乐顿时冻结,“我们玩得正开心呢,岳父大人别扫兴好吗?” “王子殿下应该让安琪儿陪你,请恕我告退。”安归伽说完拉起了安宁就离开。 “今日不让我开心的人,我永远都不会让他开心。”安归伽和安宁同时止步,列王不耐烦地在身后说,但安归伽还是选择了离开。 安归伽不去理会,待走远,他怒嘴骂道,“你太过于招摇,王庭上下这么多双眼睛,你与王子殿下在这样嬉闹成何体统?” “父亲。”安宁甩开了他的手,“是王子殿下非要求我跟他打雪球的。” “他求你,你就要陪他是吗?”安归伽止步,“别忘了你还未过门,别忘了你有未婚夫。”刚说完他却发现雪诺站在台阶的高处,望着他们,雪诺站立的那个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安宁和列王打闹的地方。他脸色凝重地望着雪诺,“去,跟你的未婚夫道歉。” 安宁惊讶地看向安归伽,扭起嘴巴,“父亲,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你?”安归伽气得怒道。 “我肚子饿了,我要回去吃点东西。”安宁说完径自走开。 安归伽满脸通红,雪诺从高台处走下,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头上戴着斗篷,安归伽只顾跟雪诺道歉,并没仔细看他,“我很抱歉雪诺,我的女儿被我惯坏了,她现在根本就不听我的,我实在拿他没办法。” “叔父不必道歉。”雪诺开口,“我倒觉得她这样的脾气很可爱。” “我是说女孩就应该有女孩的样子,平民家十五岁的女孩早已生儿育女,挑起担子维持生计,可她和王子殿下……?” “叔父不必放在心上。”雪诺露出笑意,看着远去的安宁暗自开心,“有我在,他俩闹不出什么事。” 安归伽表情一怔,“这小子大概是中意安宁了。”他心里暗想,这才发现雪诺身后的人,他脸上和颈部呈现大片的鱼鳞状让人望而生畏,“雪诺,他是……?”他谨慎地开口,雪诺这才从安宁消失的背影里将眼神抽回。 纳兰将脸上的斗篷拉了拉,转过身去,雪诺这才回神介绍,“叔父,这是纳兰公子,是……。” 雪诺刚要介绍,被纳兰一把拉了过去,“我们走。”他的脸色铁青,似乎不愿让更多的人认识他。 “等等。”安归伽唤道,雪诺和纳兰停下脚步,他走进纳兰,即便纳兰有意躲闪,但他依然仔细审视纳兰脸上的鱼鳞状,“孩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身上的病有多久了?”他明显感觉纳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丢下雪诺转身就走,安归伽绕过雪诺拦住了他,“别走孩子,你脸上的鱼鳞病我可以帮到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纳兰这才抬头去看安归伽,雪诺将目光投向他,“你说是真的义父?纳兰这种病可有治疗的方子?” “没有。”安归伽道,“但可以用烧酒一试。” “叔父,你一定要帮他,义父为了纳兰的病,已经杀光了王庭一半的医师。” 安归伽棕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叫来医师,带上烧酒,乌头,曼陀罗子和天南星熬成的药,在纳兰房间等我,我先去见见大单于。”他对雪诺吩咐完便离开。 第二十七章 有病乱投医(二) 安归伽到达厅房时,姬周将桌子上的一本书籍飞出了门口,“妈的,偷盗十次,抢劫六次,死人无数,封你的统领就是一个荣誉称号是吗?下次这些事情要是解决不好,我绝对让你到王庭门口站岗。” “大单于,我这就去将所有的事情给解决了。”统领面色怯怯说完,躬身退出了议事厅。 安归伽捡起地上的书籍,走了进去,姬周还在咒骂,“白痴加弱智,真不知该如何形容你们这些饭桶。” “大单于消消气。”安归伽边走进边说,“我为你带来了好消息,你听了一定会开心。” 姬周呼出急促的气息,坐在了椅子上,两手放在桌子上,“说说看,你对夺回凤尾城敢走氏月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先将战争放在一边,我们谈谈纳兰。” “纳兰?”姬周惊讶道,“纳兰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了他。”安归伽将手里的书放在了桌子上,“孩子很痛苦,也很自卑。”他说道,皱皱眉头,“我可以坐下说吗?” “当然可以。”姬周点头,用手势迎接他坐下。 安归伽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桌子上的书压在了手底下,“二十多年前,安慕容舅舅的孩子,患了同样的鱼鳞病,他们找尽世界所有的方子和民间神医治了好多年都没有用,当一个成天醉酒的神医看到孩子鱼鳞病时,他却露出了笑脸。当时我们吓坏了,他将孩子固定在床板上,用滚烫的烧酒浇透孩子的皮肤,让酒精渗进腐烂的部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用尽全部力气挣扎,痛晕过去还几次,治疗无数次,每次对他来说都是一次刀割肌肤的死亡,五年后,庆幸的是鱼鳞病逐渐退去,长出了新的肌肤,如今他成了帅气的小伙,还成了我罗布城的一名骑士。” “你说的是真的?”姬周不可思议的问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单于,我没必要在这里哄你开心。” “快给我把醉酒医师找来,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找到他。” “醉酒医师已经逝世了。”安归伽回答,“但治疗方法我知道,就是普通的烧酒,还有一些中药配方熬成的水,可以擦拭身子,还可以服用。” “太好了。”姬周将拳头握紧,走了过来,“我这就带你去找纳兰。” “大单于。”安归伽也从椅子上起身,“我不知道这种方法对纳兰是否有用,不管结果如何,您都不能降罪。” “我敢对天发誓。”姬周保证,“你也是一片好心,就是我的孩子就此失去了性命我也不会怪罪你。” “可你处死了很多医师?”安归伽担心地问。 “那些蠢猪死有余辜,什么法子都想不了。”姬周回答,一本正经的对峙安归伽,“我已经发誓了,要我拟道旨吗?” “那倒不用。”安归伽强迫让自己露出微笑,走出了厅房,前往纳兰的房间,“我只希望大单于您能在雪诺复仇这件事情上可以做到全力以赴,只希望无论结局如何都不能牵扯到我的家人。” “那是自然。”姬周保证,“雪诺也算是我的半个儿子,我当然会全力以赴,至于你的家人,我也会全力以赴去保护。” “那就好。”安归伽不胜感激。 “这种治疗方法若有效,我一定请你喝酒。”姬周边走边说,“妈的,自从当了大单于,就连醉一次的机会也没了,权利的欲望没能让我好好享受人生,大单于该有的姿态,该有表情,言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为所欲为,甚至,我连我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有时候我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安归伽听出了姬周语中的痛苦,“作为罗布城的君王,我每天的心都在高压状态,担心国库的银子不够多,担心冰剑库的库存,花大价钱招兵买马,生怕某个部落的军队超过罗布城,还要处理很多杂务。重要的,时刻都在担心某个野心勃勃的部落会挥军而上,就像十五年前的凤尾城一样。” “你怕了?” “经历了那样的场面,谁都会后怕,至今我都在心惊胆颤。” “对于你的孩子,我很抱歉。”姬周尴尬地说,“我知道你很爱她们,我突然和纳兰做了比较,当初我不该那样,尤其是安迪,若有机会,救她回来吧。” 安归伽出口冷气,皱了皱眉头,“算你还有点良心。”他心里暗想却没有说出口。 他们说着已经走到了纳兰的房间,雪诺也在,庭阈准备了烧酒,还有一些药材摆放在桌子上,“还缺几样药材。”他拿起羽翼,在一张牛皮纸上写下防风,白鲜皮,地龙,威灵仙等多种药材,“这些药材对治疗鱼鳞病更有效。”他将写好的牛皮纸递给庭阈,“每天按时给他服下。” “好的。”庭阈接过牛皮纸,塞进袖筒里。 纳兰眼神中充满无边无际的恐惧,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安归伽打开纳兰手臂上的伤口,他伤口的面积已经腐烂,周围黑红成一片,“会很疼。”他对纳兰说,“你需要服下麻醉药,这些药用乌头,曼陀罗子和天南星熬成,有极强的麻醉效果。”安归伽打开了桌子上的烧酒,倒入木碗。 “我不需要。”纳兰固执道,“我能忍受。”这个声音只不过是金属最微弱的碰撞,以及刀尖划过地面的响动,没有一点力量。 “真的会很疼,没有人能忍受这种疼痛,你还是服下药吧。”安归伽将木碗里的中药递给他。 “纳兰,坚强点。”雪诺劝道,“我们大家都希望看着你能好起来。”他的手捏着纳兰的肩膀,给以鼓励,“把要、药喝了。” 纳兰这才点点头,照办喝完了药,他脱去了全身的衣服,躺在了踏板床上。安归伽在他嘴里塞了一块布帕,将烧酒用蜡烛点燃,红色或蓝色的火光燃烧起来,当热到一定温度的时候,他吹灭了火,端起木碗,用棉球擦入纳兰的每一寸肌肤。纳兰用手撕住雪诺的手,用力撕喊,用尖叫证明麻药对他毫无用处,而雪诺的手臂被抓成深浅不同的伤痕,甚至渗出了红血丝,没过多时,他便疼晕了,毫无知觉的睡去。 第二十八章 复仇重临(一) 阳光流淌在后山橘黄色的草地上,被一片乌云层遮挡的光缓慢蠕动着阴森,慢慢向前移动。远处一条众多人行走成的主干道路上,长着零零散散的杂草,细碎的可怜。 “你很像你的父亲。”雪诺和安归伽走过主干道路的草地上,雪狼跟在远处,路上落满了松塔和被风落的叶子,似乎是一条黄色地毯,草地上已经透露出了绿色的青草。脚下往年枯黄的草吱吱作响,“脸框,神色,眉毛,尤其是鼻子,无一处没有不像的地方。”他们边走,安归伽对雪诺边说。 “叔父,我希望你能跟我讲更多关于我父亲和母亲的故事,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雪诺满心欢喜的看着眼前修长的路说,“虽然师父已经跟我讲了很多,但我还想知道更多。” “我和你父亲的关系……。”安归伽眯着眼回忆,“是建立在你爷爷和我爷爷那个时期。听我父亲讲起,当年赤牙人军队举兵攻打凤尾城,你爷爷和我爷爷商议使用了空城计,将赤牙人军队引进王庭,焚烧了赤牙人军近两万人,要不是那次的空城计,恐怕就没有今天的我们。你爷爷和我爷爷两国之间一直密切来往,我和你父亲相见的那年我十三岁,你父亲十五岁,就跟你这般大。那时候,我们幼小的内心,跳动着炙热的灵魂,干了很多轰轰烈烈不可思议的事情。”说着他呵呵笑了起来,继续眯着眼望着前方的草地。 “哪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快说说。”雪诺呼出迫不及待地的追问。 安归伽耸着肩,脸上露出一股微笑,“就我们两个小不点,烧毁了赤牙人在伊塞克湖境地搭建的军营和帐篷,还杀死了六个敌人,我们打算把侍卫大单于也杀掉的,可惜混战中我们没有机会下手,只有逃命。”他出一口长气,继续说,“为了这个,我们被关禁闭二十多天,说起那个禁闭室,我倒现在还心有余悸,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送饭的时候才被打开一扇窗户,放进来一丝光亮。我们商量着以后若要当上领主,如何如何收拾赤牙人,我们计划的如同军师。结果,我和你父亲都接任了领主一职,身上有了坚不可摧的使命,于是,在更多时候想的却是牧民安定,只要赤牙人不扰,我们都可以做出最大的让步。我们和赤牙人的战争长达了几百年,说起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罗布城的子民和坞苏帕尔家族皆为赤牙奴隶,而你还被维洛果大单于收养,又成了大单于的义子,想想都不可思议。”说着,他深深的进入悲伤阶段,“都怪我眼拙,认了牛特尔那样的老贼做兄弟,害死了你的父亲,害了坞苏帕尔家族所有人。” 天与地之间一片寂静,雪诺望着安归伽痛苦难耐的表情,劝慰道,“叔父,您就别自责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又不知道牛特尔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都自责了十五年了。”安归伽迟缓的迈着脚步,他们沿着草地继续走,微风吹来,有一丝寒冷之意,“我每天都在自责,我亲眼目睹了那场战争,我却束手无策,救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说着,他双眼挤满了泪花,“包括我的夫人,安宁的亲生母亲。”他的神情悲痛而绝望。 “父亲。”身后有声音喊道,雪诺和安归伽转身,安慕容和布衣翎羽从远处走来,直到他们走到跟前,布衣翎羽说,“君王,大单于命我告诉你,让我们三天后启程,前往伊塞克湖。” “这么快?”安归伽将那些悲痛压了回去,“说让我们带去多少军队吗?” “北凉那里大概有一万,贵霜王那里也拨了五千,加上你的军队我们差不多有两万军队。”布衣翎羽回答。 “还好。”安归伽哭丧着脸,“没我想象的糟糕。” “大单于说如果战争打响,他会再集合军队去协助”布衣翎羽道,“毕竟他是雪诺的义父,看着他长大,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疼爱雪诺的,他也不想看着我们输了这场战争。” “叔父,我会劝义父多拨些军队前往伊塞克湖,我也会尽力劝义父将你们放回去,让你们回到属于你们自己的地方。”雪诺说着,他们朝楼城的方向走去。 安归伽长叹一口气,“恐怕没那么简单,你义父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我留下来帮你复仇,有必要的时候他会让我调遣我罗布城所有的军队挥军北上,他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说服动摇的人。” “让我试试。”雪诺的瞳孔仿佛冰冻一样,闪烁着寒光。 第二十八章 复仇重临(三) 看着义父走下楼梯,雪诺显然有些失望,他走下楼梯,雪狼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夕阳把王庭笼罩进一片温暖而迷人的橙色光芒里,雪诺从王庭门口望出去,是一条灰白色岩石铺就的笔直小道,崎岖的道路被漫长岁月和数不清的行人脚步抚摩出了细致而光滑的路面。迎着这条道路,他路过王庭门口,去了街道的旅店,摊位,和吆喝着卖东西的商贩。 摊位上有玉佩,佛珠一样的首饰,还有各色玛瑙,他在摊位上逛了很久,仔细搜寻每一件物品,然后幻想安宁究竟会喜欢哪件物品。他在手里拿起一块一黄色玉佩,玉佩里面雕刻着穿着白色纱衣的女人,玉用绳子串着,看起来非常精致。他比划在自己的胸前,“我猜想,安宁对这块玉佩比较感兴趣。”说完,他给老板付了钱,将玉装在衣兜里,吹着口哨走了。 街道上传来了那些老鸨和少女招摇的喊叫,雪诺想很快从这里抽身离去,那些少女便随即涌来。 “雪诺大人,您好久都没来我们这里了,人家都想你了。”一个少女走上前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啊,是啊!”另一个少女兴奋地眉飞色舞,从衣领上伶起雪诺,打算迎他进门,“雪诺大人,快进去坐坐吧?” 雪诺刚要笑脸相迎制止,不知何时,蓝雨婷出现在他身后,她用冷漠的眼神看了看那两位少女,从牙齿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让开。”少女们见是蓝雨婷小姐便低垂下眉纷纷离去,她轻蔑地把目光移开,望着雪诺,“哥,你还有心情来这里?你的娇妻大概不知道你在这种地方这么吃香吧?” 雪诺被蓝雨婷审视得好不自在,“别胡说。”他解释,“我刚好路过这里。” “我在这种地方至少遇到过你无数次了,难道每次都是路过?” “嘿嘿!”雪诺觉得自己的笑声好不自在,脸上完全是一股稚嫩少年的幼稚,“我确实是路过,你别不信啊!” “看来我得用很长时间说服自己相信你才可以。”蓝雨婷轻巧地点点头,他们身边穿梭过很多各色行人,用见怪不怪的神色打量着蓝雨婷和雪诺,蓝雨婷对他们露出一丝微笑,见他们走远,一双从来都不相信的眼光又审视上雪诺的眼眸。她一把拉起了雪诺,跑出了王庭,来到后山的草坪上。 雪诺呼吸一口冷气,握了握拳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蓝雨婷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英俊逼人的少年,眼里充满了泪痕。 “你终于不用再喜欢我了,你已经有了未婚妻。”蓝雨婷终于开口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做梦都想长大了嫁给你。” “别。”雪诺抬头望着蓝雨婷,“我一向拿你当妹妹,从来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是不敢还是不想?”蓝雨婷固执地问道,“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对吧?” “你是小姐……。” “你还是王子呢!”蓝雨婷露出一股厌恶的表情,“我听这句话已经有无数次了,现在你也是王子,你是凤尾城王子,你还有什么理由来搪塞我?”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寒霜。 雪诺叹口气,看着一脸固执又可爱的蓝雨婷,瞳孔里闪过语言又止的神色,蓝雨婷表情显得相当凝重,也变得越加苍白。蓝雨婷修长的手搭在另一只手上,她转过脸,看着雪诺,固执的说,“我一定能想到办法嫁给你。”说完,迈着脚步离开,头也没回。 第二十八章 复仇重临(二) 安归伽复杂的表情难以言说,他苦涩的皱眉道,“不如你先说动你义父,让安宁回罗布城,我和安慕容的事情今后再想办法,所有人都待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君王说得对。”布衣翎羽顿了顿,“我也不赞同安宁留下,你和安宁的婚事可以先放放,复仇要紧。” 雪诺点头,“我尽力而为。” “父亲。”安慕容在安归伽的身后开口,“安宁回去,可否带上依诺?” 安归伽侧头,“就是那个你从林子里救出来的女孩?”他慢下脚步望着安慕容,“看来你对那个依诺姑娘很上心,你恋爱了?” 安慕容羞涩的低下头,“没有的事父亲,她的族人都死了,我是看着她可怜。” “想去保护女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你动情了。”安归伽露出一丝笑意,“但你要知道,你的妻子应该是门当户对的女孩,而不是随便在半路救一个女子回来就娶她为妻。”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雪诺在一旁解释道,“她是女儿国的小姐?” 安归伽停下脚步,望了一眼雪诺,又看向安慕容,“这是真的?” 安慕容点头,雪诺解释,“是真的叔父,十六年前,库车王抢走女儿领主的那年,她的族人将她救了出来,迁移到了焉耆部落境地附近的林子里,前段日子,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她们糟野人袭击,所以,就剩她一人了。” “忠心耿耿的族人,我倒是听说过那段历史。”安归伽望向布衣翎羽,“跟你一样伟大,誓死都要保护王子。”他们说着,已经走到会客厅门口。 会客厅里传来了北凉的声音,“大单于,我们手上留了罗布城三个人当筹码,事实上他们没用雪诺的性命来交换人质,这一点很难得。” “你要清楚记得,除了我赤牙人族的人,任何人皆是敌人,雪诺是安归伽叔父,他们自然不会伤害他。”等姬周发现雪诺和安归伽他们时,便改口对北凉说,“好好准备出征一事,不得有误。” “是,大单于。”北凉说完,躬身离去,姬周提起毛笔,在一张大纸上不知写着什么,布衣翎羽走进桌子,看着纸上乱七八糟的字帖躬身问,“大单于,三天后出发会不会太过仓促?事实上我们还没过多的准备,两万军队是不是有点少,还有,通往伊塞克湖的境地积雪覆盖,恐怕很难找到通过伊塞克湖的大路。” “伊塞克湖方向只有一个,只要朝着一个方向就能到达目的地。人是万能的,你有足够的脑子,总能想到办法。”姬周一股粗气涌上心头,他扫了一眼安归伽,布衣翎羽和安慕容,然后对布衣翎羽说,“布衣翎羽,带安统帅和安慕容下去休息,我有事与雪诺相商。” “是。”布衣翎羽躬身说完,便和安归伽安维尔一起离去,见他们都走入楼道,姬周这才直了直身子,说,“你不能前往伊塞克湖。” “为什么?”雪诺问。 “你得活着,而不是去冒险,我答应过我父亲,要保你安全,让你顺利坐上凤尾城王位。” “多派几个高手保护我就可以了。”雪诺解释,“义父你无需担心这些,何况我们还有一万大军呢。” “十二年前我的父亲为了你率领两万大军攻打氏月,结果丢了性命。”姬周声音变得栗色起来,“如今的氏月更加强大,你若前去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我死去的父亲交代?”说着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向雪诺,眼神直射他。 “不。”雪诺急切地解释,“我若贪生怕死,我若不在战场上迎敌,恐怕根本就不配坐上王位。义父,您就让我去吧,我想看看我的草原,我的牧民,还有父亲曾经生存的地方。” 姬周顿时脸色凝重,一股粗气自喉咙发出,声音低沉有点嘶吼,“你还想不想复仇?” “当然想。”雪诺点头,“但诱惑我的不是凤尾城君王的位置,而是家仇,是我凤尾城千千万万个牧民,还有那些死去的亡灵。” “既然想,那就先学会服从,这是命令。”姬周从雪诺身边走过,他可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雪诺说话,眼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戒。 雪诺半天才从惊奇地眼神里缓过来,他即刻走出会客厅,在楼梯口喊住了姬周,“义父。” 姬周停下脚步,立体式的转过身,便问道,“还有何事?” 雪诺走进姬周,脸颊有些红,还好,背着阳光的一面,看着也不是很清楚,“义父,我还有一事相求。”他用一双试探的口吻问, “你说。”姬周全方位的展现出了他身段的高贵。 “放了我叔父和安宁,还有安慕容,让他们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复仇是我的事,和他们不相干。还有,复仇这段时间,我不想谈婚论嫁,等战争结束,我会迎娶安宁小姐做我的妻子。” “不。”姬周反对,“没有他,你赢不了这场战阵,“还有,我若没猜错,安宁目前还没接纳你。等他们打响战争,我会再调遣军队前往伊塞克湖,这个你无需担心。”说完,他转身离开。 第二十八章 复仇重临(四) 雪诺听着都能打出寒颤,皮肤上起了一丝细小的鸡皮疙瘩,静谧的山坡上笼罩着一丝清风,远处只有树干与树干之间扰动着被风吹动的树叶,看起来像是抖动的不明物体。他只好走下山坡,他打算去找安宁,或者将在花园的路上能遇见安宁,将玉带在安宁脖子上,可在王庭花园一片枯黄的草地上看到了布衣翎羽,他坐在凉亭边上,等着雪诺走近。 “从你义父那里出来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等你。”布衣翎羽看着未走进来的雪诺问。 雪诺边走边回答,“我去了趟镇上,然后就来找你了。” 布衣翎羽点点头,他两眼发直,望着雪诺猜测,声音低沉,“你失败了?” “我没失败。”雪诺摇头,“我会努力,我和安宁小姐有婚约。” “嗤……。”布衣翎羽冷笑一声,摇头道,“我没问这个,你好像中毒了,我问你义父和你的谈话内容失败了?” 雪诺不好意思的挑了一下眉,“师父您猜到了?” “当然。”布衣翎羽的右手指在凉亭石板上来来去去,“大单于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一个人,以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你若复了国不效忠他,他会扣押我们所有人。” “义父不是那样的人。”雪诺纠正。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布衣翎羽起身,走到雪诺跟前认真说,“他的每一步棋都走得很是谨慎,凤尾城能不能效忠赤牙人,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他让叔父的女儿与牛特尔和亲,将两个女儿都要留在王庭,就连安慕容都没有放过,留下毫无执政能力的安维尔在罗布城,这盘棋他已经赢了。但他要以防万一,他要保全你,让你顺利坐上君王位置,将来凤尾城人才能在赤牙人的胯下喘息,雪诺,你曾经答应过我,要做一个好君王,要爱民如子。” 雪诺点点头,“是的,师父。” “若效忠你义父,你就不可能当一个好君王。” “为什么?”雪诺不明白地问。 “赤牙人的奴隶制世袭制度越来越猖獗,你义父的目的是将奴隶制的世袭制度蔓延到每个小部落,让所有草原上的牧民都要变成赤牙人的奴隶?” “义父管辖如今三十二个部落,已经基本实现了疆土统一,这个现状没人能改变。” “不。”布衣翎羽说,“一个首领的统治意味着和平到来,但从维洛果大单于建立了奴隶制制度开始,我相信每一个小部落心里都积攒了太多怨恨。在王庭十五年了,我见过太多的残忍,以及惨无人道的血腥,那些邪恶的举动,常常会让无数牧民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时常在想,当初如果在山洞里,你没有被维洛果大单于发现,我肯定会带着你去肃启城找你外公,远离这里。如果当初有一丁点办法,我绝对不会留在王庭,也不会答应凤尾城成为赤牙人的奴隶。所以,我想给你更好的指引,不只是坐上凤尾城人的领主报家仇,而是让你有更多的满心报复,给牧民带来福祉,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还是低贱卑微的牧民,都应该过上同等的生活。” “我并没有想着要背叛义父。”雪诺道。 “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背叛你义父,你义父虽然疼你,但他终究会老去,列王的天下根本就容不下你。” 布衣翎羽的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雪诺,面部变得冰冷起来,他倒没想这么远,于是,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皱眉说,“我能做什么?” “保守这个秘,等待时机。”布衣翎羽谨慎地说。 雪诺抬起头,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讶,他不知道师父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待着布衣翎羽向前走去,直到走远,他突然追了上去,拦在了布衣翎羽的前面,垂直眸子说,“我要将安宁送回罗布城,和你们一起去伊塞克湖,义父他拦不住我的。” 布衣翎羽吐出一丝气息,微微有些惊讶,他望着雪诺眸子里散发出一道坚不可摧的光芒,点头道,“你早该这么决定了孩子。” 雪诺嘴角扯出一道笑意,布衣翎羽转身离开,他并没有跟着师父离开,而是在高塔处找到了安宁,她正和列王嬉笑而谈,雪诺到访很久他们才发现。 “你怎么就像一只苍蝇?到哪儿都有你?”列王不耐烦的皱眉,他的护卫统领赛马克早已做出了拔刀的姿势,两只眼睛像牛一样盯着雪诺,等待列王发话。 “你身上又没发霉,怎么将我比作是苍蝇?”雪诺还口,“苍蝇是闻着臭味而来,下次骂人的时候找个恰当的词来骂。” “野人,狼喂大的野种。”列王不服气的又咒骂,但当他看到雪诺身后的雪狼时,胆怯的向后退去两步,“别得意太早,总有一天我会将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雪诺抬头,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我没心情在这跟着你瞎掰。”他一把拉起了安宁,“我是来找我未婚妻的。”他拉上她就下了高塔的楼梯,只听见列王在高处喊,“安宁,我还会去找你。” “你放开我。”安宁边挣扎边喊,“你要带我去哪儿?” 雪诺在走完楼梯后松开了安宁的手,“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可我不想去。”安宁转头就走。 雪诺又一把拉住了安宁,干脆将她扛在肩上,“列王找你去哪儿你都愿意是吗?”路上行人很多,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们大多数人都指指点点,有的捂着嘴巴大笑。 “你放我下来。”安宁命令,“你就是个混蛋。” “我就混了。”雪诺已经走得气喘吁吁,“除非你答应跟我走,我就放你下来,否则,全王庭的人都会看见。” “我答应你了,你放我下来。”安宁在他的肩上扭来扭去。 雪诺终于将安宁放在了地上,一手捏住她的手,安宁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只好跟着雪诺走出了王庭,去了后院的天塔那里。他知道天塔是最安静的地方,纳兰已经不在那里,审判庭已经解除了对天塔的监视,平日里除了野狗和野兔,几乎没有活物经过,就连门上的铁索也不见了。 第二十八章 复仇重临(五) 这次雪狼没有跟来,雪诺也觉得雪狼乖巧的出奇,他很庆幸能有这样乖巧而又懂事的守护神在身边,随时都知道雪诺什么时候有危险,什么时候不需要它跟在身后。 雪诺拉着安宁到达天塔的门口,“进去?”他用命令的口吻说。 “你要做什么?”安宁谨慎的双臂抱在一起,向后退去几步,“我虽是你的未婚妻,可我们还没成亲呢?” “死丫头你在想什么?”雪诺在她额头轻轻指一下,“叫你进去你就进去。” 安宁这才解除了警戒,走进室内,雪诺也跟着翻了进去。天塔内黑暗无比,只有门和窗户里透进来一丝光亮,里面有一股阴暗潮湿的气味,他拉着安宁的手,顺着梯子爬上去,一直顶达高处。 高处可以将整个王庭的楼城都尽收眼里,这是雪诺生平第一次站在这里,“这里是纳兰哥哥的曾经居住的地方。”望着方圆百里他开口。 “那个病人?”安宁问,环顾四周。 “十六年的时间,他从未离开过这里。” “他的故事我并不陌生,我听安琪儿说起过。”安宁面向雪诺,“你找我来究竟何事?就为了给我说纳兰?还是只为了看风景?” “嫁给我安宁。”雪诺闪在了安宁面前,将玉佩拿了出来,坠在了她的面前,“在你没生下之前你就注定要是我的未婚妻了。” “或许是姐姐。”安宁摇摇头。 “你姐姐已经许配给了列王。”雪诺说,“这就是天意,父母之命,就算你想逃也逃不掉了。”他将玉佩带在了她的脖子上,“从此刻开始你是我的,你可以跟任何人来往,但列王绝不允许。” 安宁摇摇头,“我是来救姐姐的。”她向后退了退,“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嫁给你,姐姐向来软弱,列王残忍过度,她若嫁给列王便是她痛苦的开始。” “但我也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蠢货,绝不可以。”雪诺保证,拉住了她的手,“我会向义父如实告知列王的行踪,我会让蓝雨婷公主好好保护安琪儿,她注定是赤牙人贵族与罗布城之间的一场交易。” “是你复仇的一场交易。”安宁怒起了嘴,“为什么就不能停止下来?让姐姐回罗布城?” “师父曾在议事厅上就反对过。”雪诺告诉她,“没用的,义父定下的事就连列王反对也没用,就算你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所以,我让蓝雨婷公主给列王介绍了几个贵族家的小姐,你放心好了,列王一旦心有所属,就不会再去折磨安琪儿。” “你确定这个方法管用?” “我不确定,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安宁的身子几乎软在了那里,“从小到大我都很固执,我以为我的固执可以改变一切,改变我想要的,包括我想保护的人,看来我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我要去复仇,我一定要赢得战争,从氏月手里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在我的地盘上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最为重要的,我要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倘若我拥有军事力量,我还可以将安琪儿救出去,到时候她便自由了。”雪诺觉得理想就在眼前,他不觉笑了笑,“相信我,那天很快就会到来。” 安宁冷笑一声,窝动嘴巴,“父亲有三万军队,都不会说这么圆满的话,现如今你什么都没有,没有军队,没有牧民,连个王庭都没有,等你拥有一切,姐姐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无法想象。”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百倍,安宁,我要许你一个将来。”雪诺向前,抓住了她的双肩,“我想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你,你的倔强,你的美丽,你摔在雪地上头发凌乱的情形,此刻我还喜欢上了你身上的味道。”说着他从安宁的胸前拿起了玉佩,“答应我,既然带上了就别拿下来了。” 安宁无法理解的望着他,“难道你真不觉得父母包办婚姻束缚了我们吗?我们之间……?” “据说包办婚姻之前双方从未谋面,在掀开盖头之后才知道对方长得什么样子,而我们之间,在毫不知情的时候相遇,还爱上了你,你说这算不算束缚?”雪诺看到安宁脸上的红晕和羞涩,她身子不断往后退,直至玉佩从他的手中滑落,她想跑开逃离,却被他一把拉入怀里,“这辈子你都别想逃了,别想着嫁给列王,你是我的,你逃不掉了。” 安宁先前在极力反抗以及后退,直至退到一根柱子前,但没多久她便停止反抗,当她将整个身子靠在柱子上的时候,雪诺便吻上了她的嘴唇,安宁用力抗拒,最终还是推开了他。 “别用这种方式来诱惑我。”安宁摇头,躲开了柱子,“在你没有想好救姐姐之间别这样对我,我爱姐姐胜过一切,还有我的家人。”说完她跑下了楼梯。 脚步声渐远,雪诺没有去追,他从高塔上看着安宁出现在高塔前的雪地里,跑着离开了。他静静凝望她远去,直到毫无踪影,“没用的傻丫头。”他自语,“你又怎么能改变得了义父的决定?看来我真得想办法送你离开。”说完他径自走下楼梯。 第二十九章 真情泄露(一) 还没有进入冬至,风就已经肆无忌惮的刮了起来,扬起的尘埃将整个王庭裹在一片昏暗的世界。道路两旁的草开始透出尖尖,一股青草的味道在泥土渐渐回升的热流里慢慢生长,透着一种绝世的美。 在这静美的光环背后,奴隶训练场的方向,传来了殴打和呐喊的声音,所有的空间……,地面,走廊,墙壁,广场还有房屋的回音,全部被这种声音包围。 奴隶训练营的城墙上,溅满了奴隶的鲜血,那些散发着热气的血迹顺着墙壁,不再结成冰块凝固,而是滴滴缓缓流下。 一股血腥味和狂风的泥土味在王庭的上空蔓延。 奴隶训练场被鞭子抽打的声音总要笼罩好一阵,安宁尽可能的不再让自己听到这种声音,但这些声音总能像琴弦一样撞击到她的耳膜,传递到她的脑海,变成一种撕裂的疼痛。安宁看到安琪儿缩倦在阳台的椅子上,每一声皮鞭传来,安琪儿脸上的表情总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我得留下来。”安宁冷冷的说道,“这么多年来没人能告诉一个无知的少年该怎么做,他们只有传承着先祖定下来的规矩,因此没人敢反驳。” “你怎么还想着留下来的事?”安琪儿皱起脸,“当初雪诺师父劝过两任大单于,差点连脑袋都没了,你的想法没有用的。” “不一样。”安宁固执地说,“列王还小,他可以改。” “别不知好歹了我的妹妹,你以为你是谁,王子会拿你当谁?他不但不会感激,触怒了反而会起到反效果。”安琪儿劝道,希望妹妹能及时醒悟过来,“就算你花上很多年的时间让王子回心转意,可他们朝中的贵族呢?元老呢?若有一丝一毫的利益触及到他们,你会害了我们整个家族。” 安宁扭起一张天生就喜欢生气的嘴,他尽然没想到胆小如鼠的姐姐尽然有这么多的大道理,但这些道理也是胆小如鼠的表现。瞻前顾后,永远都是现状,于是,她撇着嘴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安琪儿在卧榻边上朝门口喊道。 “你不用管我。”安宁的声音已经消失在走廊里, 安琪儿受够了安宁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她拿上披风走出房屋,追赶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笼罩着一片灰暗,到处充满着一股浓厚的土腥味。王庭的道路宽阔,错综复杂的小道也很多,安宁根本就不熟悉这里的路,不具备任何方向感的她时常都会迷路在哪个巷子里,但她知道他要去找列王,但穿过一条石子路时,她迎路撞上了雪诺和焉吉尔,还有父亲,他们正要前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安琪儿的到来让焉吉尔处于一种极度忧伤的表情状态,安琪儿面色不露任何痕迹,因为她知道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一丁点感情,对焉吉尔而言都是一种致命的伤。 安琪儿低下眉头,面对父亲问安,“父亲。” “嗯。”安归伽点头答应,他扫了一眼安宁,“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只是出来走走。”安宁抢先解释。 “哦!”安归伽点头,面向安琪儿,“看好你妹妹,省得她到处惹是生非。” “是,父亲。”安琪儿点头答应,他看着安归伽和雪诺从他身边经过,焉吉尔的身子也缓缓移来,停在了安琪儿身边。 “焉吉尔。”安归伽突然停下脚步,“你不用去议事厅了,和安琪儿好好聊聊吧!” “没啥可聊的。”安琪儿努力克制住眼神中藏着的感情,“我和姐姐还有些事要处理呢!”说完她转身向着前方走去。 “安琪儿。”焉吉尔在她的身后喊道,“我有话对你说。” 安琪儿停下脚步,眼底浮上一层透明的泪光,他的叫声似乎把人的心能收紧。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他这样的叫声了,这个在她心底无数次惦念的人,此刻就在她跟前,而她什么都做不了,似乎能感觉到一股寒冷的气息包裹着她的心,让她变得极为疼痛。 “来王庭有几天了,你我还没好好谈谈呢!”焉吉尔回过头,看着安琪儿的背影,而此时的安归伽和雪诺已经悄然消失,他都不曾发觉。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安琪儿假装冷冷地说。 “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丁点想我吗?”焉吉尔问,“哪怕是一丁点?” “那又能怎样?”安琪儿转过身面对他,“能改变我即将要成为列王的大阏氏?能改变你能带着我远走高飞?” “对。”焉吉尔点头,“我们谁都改变不了,但没有不允许我们心里就不能有另外一个人,我很想你,你也在想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安琪儿扭动着脸将眼神从焉吉尔身上抽离,苍白着脸说,“这些话今后就留在心里,以后别再说出口了,人多口杂,你轻而易举说出来的话会害了每个人。”说完,她拉起安宁迅速离开了这里,没有再看他一眼。 第二十九章 真情泄露(二) 阿宁望着焉吉尔绝望的眼神,心里抽搐而酸痛,姐姐和他曾经可是令人羡慕的爱人。安宁也跟这姐姐离开,她们经过一个宫院,那是列王居住的院子,两个侍女端着各色的果盘从后厨走来,进入另一件屋子,安琪儿知道,那是列王的客房,是他会见客人的地方。她走了进去,里面传来了大声喧哗和嬉笑的声音,那个声音就来自列王的客房。迎着窗户,隔着客房里面的一层纱帐,她看到里面大概有十几个穿着白色沙衣的少女,光着脚丫满屋子跑动,有一个少年眼睛上捂着一层纱布,手足舞蹈的抓着眼前的少女。迎着敞开的大门,她走了进去,在门口停下脚步,蒙着眼睛的少年嘴里喊着,“来啊,过来啊,快到我怀里来。” 安宁确定那少年的声音是列王,而那些少女们个个玩得起劲,大一点的十五岁左右,小点的只有十二三岁,她们用手里的手绢撩向列王,在列王寻着声音快要抓住她的时候,她的身子敏捷一晃,便离开了列王的手指。列王突然抓住了一个少女的手绢,嘴角兴奋地向上微翘,拽着手绢试探着要拉住少女的手,少女使劲将手绢一抽,又从她面前慌走,列王便生起的露出长长的嘴巴。 “我在这里呢!你来啊!”安宁站在了列王面前,安琪儿想去制止,但列王已经抓住了她的衣角。 “我抓住你了。”列王轻轻一把拦住了腰围,“看你往哪儿跑?”将安宁拦在自己的怀里,用另一只手取下蒙在眼睛上的纱布,表情即刻僵住了,将安宁推开好远,脸色皱在一起,瞬间咆哮,“怎么是你?谁让你来的?是谁?”其他少女吓得面色惊恐,离列王近的少女们退后几步,列王环绕四周,也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安琪儿。 “王子发那么大火干嘛?火大容易伤肝。”安宁劝道。 “你应该好好服侍你的未婚夫,而不是来我这里取悦我。”列王怒道,他丝毫没有心情理会安琪儿,而是将眼神移向另一侧站着的侍娘身上,暴躁如雷地吼道,“安宁是小姐,是安琪儿的姐姐,为何要让她来我客房?” “王子息怒,我不知道她是安宁小姐主。”侍娘解释。 “啪!”桌子上的果盘从安宁的身边飞过,擦伤了她的手臂,在她手臂上留下三道长长的血印,果盘被摔在了地上,列王根本就不理会安宁的伤,咆哮着骂道,“混账,进我客房的人不都是你这个侍娘把关吗?每个人的底细都不清楚,放进来一个刺客死的人可是我。”他将指头指向自己的脑门,恼怒的青筋凸起,脸色一片通红,双眼进入了极度恼怒的状态,望着站在客房的两名侍卫,“给我杀!” “不。”安宁捂着受伤的手臂吼道,一名侍卫已经抽出长剑,刺进侍娘的喉咙,侍娘瞬间倒地,血溅向四处,少女们个个吓得四处逃窜,她来不及制止。 列王走向门口,他的眼神看向门外,不去看侍卫,表情极度阴森,“还有这些女人,统统杀了。”说完,他走出了客房。 另一个侍卫也抽出了剑,安宁急了,看着眼前两个少女已经倒地,鲜血溅满了白色的纱衣和地板,她提起自己白色的纱衣,让自己尽量不要踩在脚底下,转身才看到门口的安琪儿,她无暇顾及便冲出门口,拦住了列王,“不可以。”她抓住了他的胳膊嘶吼道,“叫他们住手。” “不可以?”列王重复着安宁的话,“在我这里没有不可以二字。”轻声说完,用手抛开了安宁的手臂,离开了。 安宁返回了客房,所有少女无一人生还,横尸满地,白色的纱衣在地板上印成红白相间,只有安琪儿站在门口,眼神中充满恐惧。此刻,她的心在一点一滴收缩,瞳孔的颜色慢慢变红,脸庞在一丝光亮下变得极为寒冷。 安宁的身子僵在那里,眸子像极度寒冷的水珠,她这才回头看向姐姐,知道自己又闯下大祸,面部表情瑟瑟低沉下来。她甚至觉得接下来她与列王之间的所有事情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做法会像定是诈弹随时都会激怒列王,她不敢再往下想,她将会说服一个无知的少年?让他走上正途?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回到安琪儿的房间,安宁一头将自己扎进阳台的角落,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她的手臂针刺一样的疼痛,身子缩在一起,越显委屈,坐在那里,没有靠背,弯着腰,双手抱着双膝,像落魄的难人。 “给你说过了别再自以为是,你偏不听。”安琪儿站在阳台的一角开口道,“试图去唤醒一个魔鬼,就如同做梦,除非他自己能醒悟。” “可你怎么办?”安宁极度忧伤,她的眼神移到安琪儿的身上,“你总不能留在一个恶魔身边。” “我是安全的。”安琪儿解释道,“父亲从没想过要背叛,他的眼里只有服从,所以,王子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可是……?” “别可是了。”安琪儿打断了安宁的话,“今天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你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甚至,你会害了更多的人。” 第二十七章 真情泄露(三) 此时门哐当被打开,安归伽迎门而进,站在门口脸色发紫的看着角落里的安宁,也看到了她手臂上包扎的白色布袋。安宁先是一愣,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安琪儿细心的观察着父亲的脸色,心想,“消息怎么传这么快?妹妹又要挨骂了。” “你的愚蠢不具备我和你娘的任何缺点。”安归伽一股粗气从喉咙里发出,“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闹到大单于和王子恼羞成怒?闹到战争一触即发?闹到我罗布城被夷为平地?” 安宁连头都不曾抬起,蒙丹手里端着果盘走了进来,她刻意走进安归伽,“君王需要吃些水果吗?” “拿开,不需要。”安归伽冷冷说道,他实在不希望在处理家务事的时候有一个和事佬在身边搅和。 “哦!”蒙丹挑眉看了安琪儿一眼,将果盘放在桌子上,退出了房门。 “父亲消消气。”安琪儿开口劝慰,“妹妹已经知道错了。” 安琪儿的乖巧懂事能让父亲在怒火来袭的时候瞬间减半,这个在她从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每到父亲为她的事发火时,安琪儿的出现就能让浇灭父亲的浴火。果不其然,父亲稳住自己急促的呼吸,面向安宁,“我不能动手打你,这实在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举动。”说完,他又面向安琪儿,表情稍稍露出一丝愧疚,“雪诺已经被大单于关了禁闭,看好你妹妹,别再让她做出任何越轨之事,否则,没人救得了她。” “为什么?”安宁终于开口,紧张又愤怒地问道。 父亲察觉到了安宁的心思,“现在知道担心你的未婚夫了?你的心思早该放在雪诺的身上,而不是成天围在姐姐夫君身边。” 安宁的脸色如同牛奶一样煞白,父亲眼里依然充斥着火焰,他艰难的平息心中的火,还是决定离开,安琪儿也松了一口气,她让安宁坐在椅子上,望着她过度紧张的脸说,“休息会儿吧,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了。” “大单于为何要将雪诺关禁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宁无心去睡,她的焦急情绪已经将她内心的情感爆发了出来。 “你先别担心。”安琪儿耐心劝道,“我派人出去打听,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我无法安睡。”安宁拒绝,“何况我一点也不累。” “那就来吃些水果。”安琪儿拿起了果盘的葡萄递给安宁。 “不。”安宁从椅子上起身,“我得知道他为何而关禁闭?” “你消停点吧。”安琪儿忍无可忍,“父亲刚来骂过你。” 安宁冷笑着露出一丝微笑,“父亲不让我去见列王,没说不让我去见雪诺。” “既然你执意,那我陪你。”安琪儿真是服了安宁的倔脾气,“算了。”她突然意识到了这点,“我还是别去当电灯泡了,你认得去雪诺房间的路。” 安宁虽撇着嘴,但也默认了姐姐的观点,她朝姐姐一个甜蜜的微笑,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滑出了门外。她将手里的苹果丢来丢去,用很长的时间走出院子,走上一阶阶台阶,到达雪诺房间,门口有四个守卫,个个拿着长矛,见她走来,一个守卫主动打开了房门,“安宁小姐请进。” 她真还无法适应守卫这样的举动,便谨慎走进,门又被关上,外面传来了锁门的声音,守卫定是将门锁上了。雪诺在书桌前拿着一本书翻阅,他的雪狼爬在书桌前的地上,见安宁到来,他脸上笑容顿时绽放,合上书籍放在桌子上,“我该用什么语言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他从椅子上起身,朝安宁走来,“我想我有生以来的幸福应该从此刻开始,我美丽的未婚妻,你说是吗?” “我只想过来问问大单于为何关你?”安宁紧张的问东问西,这是她第一次踏入雪诺的房间,里面陈设简单,就简单的一张桌子,一张卧榻,还有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书柜,里面倒是摆设了不少书籍和手稿,“先停止你的自作多情。” “别不承认了。”雪诺晃在了她面前,“说明你在意我。”白日的房间将门关上也有些黑暗,但他还是看到了她包扎的手臂,“你的手臂怎么了?”他惊慌的问。 “不小心碰了一下。”安宁刻意去躲开,将手臂藏在后面。 “给我看看。”雪诺命令,上前拉起了安宁的手臂,“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拆开了包扎的纱布,血虽不多,但也染红了纱布,几道红红的伤口顿时让他的声音充满了忧心,“你看你,都多大了还把自己弄伤?快坐下。”他扶她做在了椅子上,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药箱,重新为她包扎伤口。 “你还没告诉我你义父为何关你禁闭?”安宁问,及时雪诺很小心的为她处理伤口,但还是免不了疼痛。 雪诺冷出一口气,“我想亲自率军前往伊塞克湖,但义父不让,我怎能让师父和叔父前去冒险,他们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父亲是主帅,你去求求他,让他去劝劝你义父。” “没用的。”伤口已包扎好,雪诺盖好了药箱,“义父通常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你义父真的很重视你,他不想让你前去涉险。” “如果可以,我只想独自前去,万一……。” “没有万一。”安宁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会赢得这场战争,那里本该属于你。” “谢谢你安宁。”雪诺被安宁的话感动到了,眼里充满了泪花,激动的抓住了她没有受伤的手臂,“谢谢你能理解我。” “别臭美了。”安宁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往门口走去,“我……,我该回去了。” 雪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双臂紧紧缠住,“别走安宁,留下来陪陪我。” “放开我。”安宁拒绝,浑身都在抗议,“让人看到了不好。” “门都被锁了,谁还会看到?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就算别人看到了也很正常。”雪诺将双臂抱得更紧些,“我只想让你多陪陪我,并无它意,我叫人送来晚餐。”他放开了她,朝门口走去,轻轻敲动两下门,门便从外面打开,“吩咐御厨,我要六道菜肴,荤素搭配,晚上用餐之前用到房间。” “我这就为您安排王子。”守卫躬身说完又锁上了门。 第二十七章 真情泄露(四) 房间了又是一阵黑暗,雪诺眨着嘿呦的大眼向她走来,她过度紧张的向后退了退,退致桌子旁,“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去卧榻休息会儿吧?用餐的时候我叫你。”雪诺用眼神指了指卧榻。 安宁一脸茫然,“好。”但还是照办走向卧榻,“我也觉得我有些困了。”她翻上卧榻,将被褥盖在身上,转过身轻轻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发出走路的动静,她不知道雪诺究竟要干嘛,当她猛然间回头看雪诺时,他已经坐在了桌子上,重新抄起了那本书,眼神却看她睡觉的样子。她重新将头转了过去,背对着他,她终于安心下来,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她睡着了,梦见在从未到过的山崖里,四处都是悬崖峭壁,四处都是金黄色的芦苇荡漾,还有金秋的金色胡杨,树叶随着风的吹得而簌簌落下。雪诺出现在梦里,但也有列王,列王身上带着护具和盔甲,头盔用钢铁制作而成,手里拿着短刀,而雪诺身上没有任何护具。列王的眼神充满了哀怨,这个表情是对安宁的恨之入骨,他手里的刀具疯狂向安宁袭来,脚步声盖过了风声,如雷贯耳。当刀刺入她肚子那刻,雪诺挡在了面前,她看到刀尖从雪诺的后背出来,带着滴滴血丝,接着跪在了地上。 安宁尖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她觉得有双宽大手从腰间抱着她,一丝呼出的气息漫过她的耳朵,觉得有些丝丝的瘙痒,整个身子后面温暖如初。眼前天色已经黑尽,房间里什么都看不到,月光和星辰从窗户透进来,但光亮还是不够。 “你做噩梦了?”一个声音响起,安宁知道是雪诺的声音,“是否梦到我了?” “没有。”安宁撒谎,“你怎么会……?” “怎么会跟你睡在一起是吗?”雪诺的声音变得如此懒洋洋。 “我们……?寿司还没为我们正式主持婚礼呢!”安宁脸上发烫的厉害,心也在砰砰直跳,羞涩的表情难以言表,只可惜雪诺没有看到。 “谁说没有寿司主持过婚礼就不能抱着你睡?”雪诺翻起身子,将安宁的身子搬正,整条膀臂都压在她的身上,“我上次说过,我们不是包办婚姻,我们正在自由恋爱。”他的手指滑过她的发梢,像在抚摸恋人,“好了,我们该用餐了。”他从卧榻上翻了起来,点燃了屋内的蜡烛,此刻,红晕在安宁的脸上更为明显。 桌子上有烤鸡,羊肉,鸽子汤肉,奶酪,还有炙烤的黄色饼子,安宁似乎饿了,拿起饼子吃了起来。 “等这场战争结束我就请求叔父为我们举办婚礼,你想要的寿司会为我们主持婚礼。”雪诺拿起一块肉扔给了雪狼,顺手又拿起一根鸡腿放入嘴里,“我们的婚礼一定要浓重,到时候,我一定要在伊塞克湖草原上为我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我要让我所有的牧民来为我们送上祝福。” “你那么自信啊?”安宁担忧的说,“前方是战场,据说氏月五千多军队呢。” “这毫无疑问,你无需担心。”雪诺回答,“我会让义父派足够的兵力。” “父亲为他的结拜哥哥复仇,我阻止不了,但倘若在这场战争中父亲或者哥哥有意外发生,我断然不会原谅你。” “所以。”雪诺撩起外衣袖子,抹去下巴的油腻,“我一定要想办法前去,我会命所有人保护我们的父亲大人和哥哥免受任何伤害。” “你怎么去啊?”安宁不觉冷笑一声,“外面四条哈巴狗守着你呢?”在说话期间安宁吃了两块肉,当她喝下一碗鸽子汤时,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桌子上的食物来回摇晃,眼前的雪诺变成两个,三个,又或者四个,直到模糊至极,“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她只看到雪诺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接着她便倒在桌子上。 安宁只听见房间里某件东西被拆开,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长时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她听得出来,这是雪诺师父的声音。 “王子,你真要将小姐送回罗布城?”依诺的声音响起。 “当然,我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冒险,我要将她送到最安全的地方。” “声音小点,以防外面守卫听见。”这个可是哥哥安慕容的声音。 安宁只觉得一双大手将她抱起,她浑身毫无力气,接着,她便进入昏迷状态,毫无知觉的睡去。 当安宁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身子摇晃的厉害,脑袋剧烈的疼痛。一个不大的简易木房内,依诺坐在一边,安宁听到马蹄和车轮撵在地上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马车上。 “小姐,你醒了?”依诺关切地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安宁四处回望,努力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事,她四肢毫无力气,无法动弹,就连翻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都睡了两天了。”依诺解释,“我们已经进入焉耆境地了。” “什么?”安宁努力挣扎着想起身,“依诺,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你就别挣扎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安宁确定是雪诺,他便是那个赶马车的人。 第三十章 踏上复仇征程(一) 训练场上皮鞭抽打的声音又传来,安慕容听着这个声音,扭着一张生气的脸说,“朽木不可雕也,那混蛋列王果然什么都听不进去,我那幼稚的妹妹安宁还希望拿出百分之百的真心打动王子,最后她才发现是对牛弹琴。” “事实上,王子还是一个无知的少年。”安归伽从床头墙上的钩子上取下他的虎皮外衣,穿在身上,“现在都能看得出,他若今后当上大单于,要比他的父亲残忍地多,做事无章成,说话没高低,毫无城府,我断然相信他的无知会害了他。” 窗外远处的广场,人声喧嚣,乱成一团。十几辆马车停在那里,车上装满了一些粮食,那些士兵们小跑着将所有的货物粮草都搬上车,维森、顾齐、莫可达还有萧池帮忙然后套上马匹,为即刻出发做准备。 安归伽和安慕容以及焉吉尔走进广场,布衣翎羽将自己置身于广场士兵的中央,不停发号着施令,告诉他们马车上的所有物件该如何装置和摆放,以免不会掉下来。北凉只是站在一角看着,他的职责是现场有什么需要,他尽可能的满足一切。 “我觉得你还得给我们准备一些被褥,哪怕是旧的都可以,伊塞克湖那个地方现在还很冷,我怕我们会不够用。还有你们仓库里的剑啊刀啊能给就多给点,毕竟是去打仗,大单于要的是我们赢得这场战争,而不是输。”布衣翎羽在北凉身边唠叨着,他大概已经唠叨了一上午了,北凉已经听得审美疲劳,脸色耷拉下来,静静点头,没有做出大的回应。布衣翎羽见北凉毫无表情,又开始唠叨,“前方战士加上安归伽君王的军队上万人呢,这一路上的粮食你得给我们备足了,每隔一月护送战场上的粮食要跟上,绝对不能缺,战士们吃不上喝不上,没有精神头打仗那我就没辙了,这粮食啊当然是越多越好,直到我们打赢仗为止……。”布衣翎羽本想继续唠叨,看到安归伽从远处走来,便迎了上去,留在身后的北凉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君王,眼前所有的装备,武器,吃的,用的都已经装上车了,就等着我们出发了,还有顾齐说从罗布城出发的所有部队已经到达伊塞克湖境地扎营,等待我们到达。”见安归伽走来,布衣翎羽迎上去说。 “这些车辆可以提前出发,不碍事的。”安归伽说,“我们骑马要快得多,我还得去见见大单于!”说完,他四处搜寻,“安宁人呢?怎么不见她?” “我早上听到了一些传言。”布衣翎羽说谨慎审视安归伽一眼,“安宁昨天去了雪诺的房间,至今未见出来?” 安归伽惊奇的看向布衣翎羽,“此话当真?” “我怎敢骗君王。”布衣翎羽歉意的低下头。 “没有受过司仪主持婚礼。”安归伽皱皱眉头,“怎能共处一室?孤男寡女的。” “君王不必担心,我了解雪诺,他一定会把握好分寸的。” “那就好。”安归伽点头,“我这就去会客厅找大单于。” 风大得似乎能将他们吹翻,将士们也摇摆着身子,在狂风中站都站不稳。昏昏沉沉的天不断吐露着黄沙满天飞,走上会客厅楼梯的时候,表情及其的不满,“战阵终于打响了,两万军队攻打三万敌人,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险境?”他边爬上楼梯边想,此时,他真想在罗布城里,所有的孩子在身边围绕,而他站在王庭的最高处,看着脚下的世界,然后心想,“我很喜欢站在这里的最高处统治自己的世界。”但他还更希望犹然还活着,如今想起犹然的笑脸,他依然心痛刀割。 第三十章 踏上复仇征程(二) 走进会客厅的时候姬周不在厅里,门口的护卫告诉他,让他安心等候,大单于处理完朝政的事情马上就来。 安归伽朝护卫点点头,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没有任何信心的翻阅起来。书名是《贵族之英里斯特》,书页全是牛皮纸制作而成,字迹看起来非常工整,他撇着嘴摇头,“这么早的一本书,离目前也有一百多年了,尽然保存的完好无损,里面写得究竟是什么?治国之道还是权利的游戏?这本书出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还没出生吧?” 安归伽在想,肃启城英明的历代皇帝实施仁政,减轻赋税,与民生息的政策,推动了经济的繁荣。他们基本不采取刀光剑影来平息战争,靠机智多谋以及和亲的方法来让贵族之间和平相处。可眼下的这场战争,与牛特尔和亲就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现在又想不出更好的机智来对付牛特尔,加上前往的军队不足,更是无望赢得这场战争,看来是得好好想想,如何用脑子来赢得眼下的这场战争。 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结束安归伽的幻想,他放下手里的书本起身,姬周和列王走了进来,安归伽做出一副恭敬的姿势,将左右搭在右肩上道,“大单于,王子殿下。” 姬周“哼”了一声,走进桌子,坐在椅子上,面对安归伽,“我安排了北凉从侍卫队里抽调一百二十多名武功高强的人贴身护卫保护你们的安全,直至战争结束,等你们打响战争,我会再命右贤王派遣五千名军队去支援你们。” “多谢大单于想得周全。”安归伽躬身叩谢。 “战场上要智取,不能硬碰硬,牛特尔很精明,这个你比我更清楚,我还想告诉你,牛特尔最喜欢的就是打游击战了,别让他把你堵在山谷里出不来,就算让他耗上一年,他也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姬周告诉安归伽,说着,他端起桌子上准备好的两杯酒,将一杯递给安归伽,“祝你取得胜利归来,我再为你开场庆祝酒会。” 安归伽喝完了杯中的酒,以表感谢,“我得谢谢你抚养了雪诺,我从来都没有宽恕过自己引狼入室,将牛特尔介绍给了我大哥,而且还结拜了兄弟,害得凤尾城引来一场灭顶之灾,当我知道我大哥的骨肉还活着,我真的难以置信,我要以我哥哥的名义赢得这场战争,从氏月家族中夺回凤尾城。” “很好,我没看错人。”姬周说,“我和雪诺等着你回来。” 安归伽“嗯”了一声,“我得去看看雪诺,我这要走了,他也不出来送送我。” “我刚从他房门经过。”姬周耸着肩说,“我从窗户里看了一下,他看书看得认真,似乎没空搭理我,确切的说他是在生我的气呢!哈哈……。” 安归伽也伴随着姬周的笑声笑了笑,他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躬身说,“大单于,请恕我告辞。” 姬周给出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好。”他点点头。 安归伽顿了半久转身之前他面向列王,“好好善待我的女儿,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向现在一样这么理智的跟你说话,王子殿下,请你好好斟酌,否则我也会结束所有的合作关系。”他知道这句话说重了,于是他给大单于一丝淡淡的微笑,便离开了。 最终他还是去了雪诺的房间,门口正站着布衣翎羽,安归伽这才发现蓝雨婷小姐也在门口,门口站了许多的侍卫,大概有十几个,蓝雨婷满脸小姐气息,冲着门口的守卫大声嚷嚷,“谁给你们的权利在这监控哥哥的?是谁?”守卫们个个面无表情,没有一个人开口敢于蓝雨婷小姐说话,“你们走开,害得雪诺哥哥也不见我。”说着,她一把推开了两个守卫,守卫依然坚守自己的职责,站立在门口,蓝雨婷再也无法推开他们,于是皱起那张生起地脸,吼道,“我要去找父亲,让父亲杀了你们。”说完,她跑下了楼梯。 安归伽看着眼前的状况,用眼神不明白的指着卫士问,“这是为何?” “大单于担心雪诺跟着我们走,所以加派了人手。”布衣翎羽道,“君王您还是别进去了,我叫了半天他都不开门。” 安归伽皱眉,点头道,“他这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做得又是一套。”说完,他瞄了瞄屋子,里面没有安宁,雪诺背着门,坐在桌子跟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没有任何动作,一条用羊毛绳子扎成的马尾坠落在他的腰间,将身子显得如此修长,安归伽有瞬间的时间迷恋这个背影,“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大哥。”他心里暗想道,然后回神转过身,叹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好的。”布衣翎羽转头走下楼梯,安归伽眼神又扫了一眼屋内的雪诺,不舍的一眼背影便离开了。他们走过拥挤的广场,广场上集合的两万多名军队已经出发,后面是十多辆马车跟随后面,安归伽好不容易才看到安慕容和焉吉尔,他走过去,四处回望,他只看到了安琪儿,却没看到安宁,便怨言道,“怎么?我这女儿是不打算来送送我?还要让我这个当父亲的去见她不成。” “父亲您息怒,妹妹和依诺早上才移开我房间。”安琪儿道,然后望了布衣翎羽一眼,“她不来见你,大概还在生你的气呢!” 第三十章 踏上复仇征程(三) 安归伽吐出一丝哈气,百思不得其解,“雪诺不来送也就罢了,可我这女儿?”他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冷静又谨慎地喵了一眼布衣翎羽和安慕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好摇摇头,上了一批马。 焉吉尔看着眼前的安琪儿,瞳孔里满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他再也无法从安琪儿的眼神中捕捉和感应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爱。他和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是这个世道带给他们的馈赠,将心里最深的爱埋葬,连眼神里燃烧的欲望都不给。他强忍着让自己转头,眼睛里全是绝望的泪水。 安慕容将头转了过来,两眼眯起来朝布衣翎羽眨了眨,翻上了一批马的同时,布衣翎羽也上了一批马,大批人马朝前行走,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他们路过一片宽阔的草地,此时的风沙更加猛烈,最前方的旗帜在狂风中发出“哗哗”的扇响声,每个人都冻得脸色煞白,但他们依然挺着胸膛向前行驶。安归伽感觉天气刺骨的寒冷,便下了马,安慕容也下了马,跟在了父亲后面。 “你有事瞒着我。”安归伽淡淡地说道。 “什么?”安慕容装傻,不想面对。 “你妹妹,怎么回事?”安归伽问,“她可犯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我不知道。”安慕容摇着头回答,“她能犯什么事啊?” 安归伽看了一眼表情惬意的布衣翎羽,觉得他也非常可疑,但他实在猜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安慕容的脸色有点煞白,大概是被父亲的威严给吓了,接下来一路上,他都躲父亲远远的,越是这样,安归伽越觉得哪里不对。 走到天色黑暗的时候,风停了,眼前只有漫漫黄沙,空气中凝聚着一股土腥味。他们周围都是浓密的胡杨林,叶梢和残枝的声音伴随着马蹄行走的响声盖过了寂静的夜空。 “君王,我们要在这里扎营吗?”顾齐问安归伽。 “继续行走。”安归伽在马背上说,“我们出发才两天,都不累,明天晚上再想扎营的事情。” “这一路都没有旅馆,我们要做好露宿戈壁或者山崖的准备。马车上的被褥都要随身带,还有,我们至少要超出大部队三百多公里,以免目标太大。”布衣翎羽手里握紧缰绳,目光审视着前方说。 “扎营得找个有山崖或森林的地方,否则目标太大会引来敌人。”安归伽接上了话,说完他朝身后的顾齐喊道,“顾齐,吩咐下去,将军队分成六波走,进入伊塞克湖境地了再集合。” “是。”顾齐回答完,将马掉了头,向后走去。 道路的尽头是遥不可及的森林,在昏暗的夜色中透着一股骇人的声音,深不可测的黑暗渐渐延伸,伴随着夜空的只有无法数清的脚步声,车轮声,马蹄声。 所有的部队已经分成六批前行,安归伽只带着两百多人的队伍,他们一走就是三天,除了出发前路过的森林,他们几乎路过的都是戈壁和沙漠。三天的时间没有扎营,没有吃饭,饿的时候拿车上的干粮充饥,一行人似乎已经疲惫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眼前就是连绵山峰环绕的山崖,还有一条结成冰的河流,是赤牙人和焉耆部落境地的交汇处,而往左边的方向就是罗布城的方向,这个标识在眼前一个庞大石头的字迹上就可以分辨出。 安归伽看着露出悲伤神情的焉吉尔安慰道,“孩子,别太悲伤了,野人总有一天会被赶出去的。” 焉吉尔丝毫没有掩饰脸上露出揪人的悲伤,眼里充满了泪水,看起来像是被人抛弃的孤儿,有一种茫然失措的恐慌,于是悠然转身,点点头,“我知道自己再悲伤都是徒劳,我的族人都回不来,父亲和母亲也回不来。”他的脸色苍白,浑身疲倦,眼眶里擒满了泪水。 “前方有个山洞。”布衣翎羽指着远处的石崖说,那里烟雾弥漫,“那里应该有人,我们可以前去讨杯水喝。”他建议。 “这个主意不错。”安归伽附和,“行走了三天,大家基本上累了,我们今晚就在这儿扎营。”他从马背上下来,让顾齐拉走马。 第三十章 踏上复仇征程(四) 当他们走进山洞时,眼前的三个人令安归伽震惊不忍,他轻轻挑起一侧的眉毛,虽然天色有些暗淡,但里面有烛光,安归伽看得及其清楚,那是雪诺,安宁和依诺,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得目瞪口呆。 “叔父,是不是没想到我们会出现在这里?”雪诺调皮吐吐舌头,挑眉问。 “我根本就不想离开王庭。”安宁恼怒的对雪诺低吼,“谁让你自作主张将我带到了这里的?还有你,我的好哥哥,还有你依诺。”她将指头伸了出来指了个遍,直到指向布衣翎羽时,她不好意思的将手垂了下来。 安归伽愣了愣,“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道,“你们是在我没出发之前就逃离了王庭?” “没错。”雪诺解释,“叔父,我是不可能留在王庭,让你们替我上战场的,我也不会让安宁留在王庭独自涉嫌,所以我便和师父商议,将安宁偷偷带了出来。” “可我前天离开的时候明明看见你在书房?”安归伽始终读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有守卫把守,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你在雪诺门口看到的那个不是雪诺。”布衣翎羽解释,暗示他坐下,“而是人偶。” “人偶?”安归伽哼了一声,似乎懂了一点,点头道,“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们不该将我蒙在鼓里。” “我们总要让一个人蒙在鼓里才能将戏演足,不然大单于会起疑心。”布衣翎羽道,“你们父女之间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啥说的,让他们早日上路。” “你提醒的极是。”安归伽接话,“虽然我很疲惫,如果稍作休息我将感激不尽,但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即刻启程” “没错。”布衣翎羽说,“虽然我们已经离开王庭三百多公里了,但万一大单于的追兵赶来,安宁和依诺都就走不了了,以防路上安全,您得派出自己的人护送他们回去君王。” “好。”安归伽点头,他朝身边的顾齐吩咐,“抽调二十多个侍卫,即刻启程,护送小姐罗布城。” “好,我这就去办。”顾齐转身出了洞里。 在黑夜里,安宁和依诺都换上了侍卫队的衣服,他们溜出了山洞,在一片树林里道别。 “替我回去好好照顾你母亲,她养大了你和你姐,待你们如同亲生。”在不远的人群处,安归伽对安宁说,“对于你的生母,等父亲返回罗布城再告诉你所发生的事情,在此,我相信你也听说了,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让时光倒流。”晚上没有月光,只有无尽的黑夜。 安宁几乎看不清父亲的脸,但她明显能感觉到父亲一字一句中声音的颤抖,她上前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哭成了泪人,他们也渴望好好谈谈,可眼下没有过多的时间。护送的二十几个侍卫队已经朝这边走来。“父亲,你要保重。” 所有人都上了马儿,马匹向深不可测的黑夜走去,安慕容追着依诺跑了好远,他一直想对依诺说一句话,可始终都没说出口,直到马匹走远了,他才站在远处,听着前方的马蹄声向黑夜说,“依诺,等我。”风将他的语言吹散,依诺根本就没听见。 雪诺将马儿给安宁牵过来,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你就不能给我留下一句话吗?” 安宁从雪诺手里接过马绳,翻身上马,拉动缰绳,让马儿发出声音,“傻瓜,保重。”然后让马儿跑了起来。 雪诺继续沉静在安宁说给他的那句话中,眼神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夜色,不忍离去。 “走了。”布衣翎羽拉了一把雪诺,“都走远了,别看了。” 雪诺眼神里装满了热泪,一路都不说话,直到走进帐篷,迎着烛光,布衣翎羽才看到他眼角的泪痕,他的思念全写在了脸上,安归伽看得直摇头。 大部队人马在山洞门口启程,此时已经是深夜了。突然远处人马奔腾的声音火把四处通明,将安归伽他们包围在其中。 最前方下了马的人是北凉,安归伽迎了上去,“北凉大人?”他假装不明白地问,“你怎么来了? “雪诺和安宁都不见了,还有那个叫依诺的姑娘,大单于命我出来搜查,一定要将他们带回王庭。”说话的人是北凉,他骑在马背上附身看着安归伽说,而在此刻雪诺已经从人群中逃离,不知所踪。 安归伽假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雪诺,安宁和依诺都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走的时候雪诺还在自己的房间呢。” “使命在身。”北凉双手握上说,“君王若见到他们,就请让我带他们回去复命吧?” “北凉大都尉严重了,雪诺在王庭,我怎么可能见到她。”安归伽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帐篷,见北凉的队伍朝罗布城的方向走去,他急忙迎上北凉,从前方挡住了去路,安归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安宁和依诺才走了不足半小时,照北凉这种速度一定能追得上。于是,他让自己极度冷静,对北凉说,“北凉大人,接下来前往伊塞克湖的路非常崎岖,攀岩和山石路段多,全是陡峭的山崖和峭壁,很是危险,不如今晚在这里住下,明天早上启程如何?” “你在给我传递什么信息?”北凉猜疑道,“他们不会去伊塞克湖,是你让他们回了罗布城?”此刻看着安归伽的表情,北凉断定他的猜疑是真的。于是他将马头从安归伽身边侧开,奔驰着从安归伽身边疾驰而过。 安归伽没有回头,他听着一匹接着一匹的马从身后倒下,还有子里哇啦众多人的怪叫声和倒地的声音,直到确定所有的马匹和人都倒地了,安归伽才转过身,走进他们。安归伽在走出帐篷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布衣翎羽在前方布下陷阱,在林子树底下布满了绳子,如果北凉的人从罗布城的方向经过,那么布下的绳子就起到了作用。 布衣翎羽命人将他们捆了起来,然后又一个个绑在了马上,安归伽走进北凉说,“北凉大人,得罪了,你们得返回王庭。” “果然是你们。”北凉说。 “你可以说你压根就没有找到他们,本来你也什么都没找到,若大单于知道你们被绑在马匹上救这么赶回去了,那你多没面子啊!你可是王庭的护卫队长,还是上任维洛果大单于的元老呢!” “你。”北凉急促的气息从牙缝里呼出,但夜晚的确看不清他发怒的表情。 “我会命我的人将你们送出去两百公里以外。”安归伽说完狠狠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马开始向前方跑去,安归伽手下的人个个追赶着马儿跑向远方。 安归伽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走到一颗树跟前,冷出一口气,“下来吧,他们走远了。” 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树上跳跃而下,双手伏在了地上,他慢慢从地面上起身,一脸不屑的表情在夜色里慢慢呈现,他就是雪诺。 第三十一章 路途见闻(一) 离开王庭已半个月有余,满世界的白是雪诺有生以来见过最为壮观的冰雪倾城天气了,寒冷更是让他连说话都成了困难。从柔和阳光的王庭到天山北麓山掠过几百公里光临的伊塞克湖,这个素有塞外江南之美誉瀚海湿地的冬天,冷得简直让他看了就怀疑人生,就连身后跟着的雪狼也是冻得“嗷嗷”乱叫。 布衣翎羽生在这片土地,抱着雪诺离开的那年,他整整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十六年。这片土地,那方圆几百公里的白,他每看一眼,心就被缩紧好几下。 安归伽最少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往返好几趟了,对于眼前的冰雪天气,顾齐和维森的表情一样,他们早已见坏不怪了,露出惊讶表情的是雪诺,焉吉尔以及莫可达。 方圆几百里都是雪域,前方不远处是一所庞大的牧民区,整个牧民区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这是被一场下了一个冬季的暴风雪覆盖的场景,牧民区上低矮的茅草屋快要被积雪压塌的感觉。木柱上流淌着阳光温度照射下融化的积雪,顺着柱子又瞬间结成冰条的形状,看似像爆炸耸立着巨大冰柱,如同一面透明的镜子。 这个方圆几公里的整个牧民区充满着让人无法喘息的破败和寂寥。大山层层包裹着他们,周围是空旷而深不可测的森林。无数巨大的参天松塔树仿佛是一个个披了白色世界的巨人,矗立在满山周围,它们低下头仰视着他们,似乎是漫长岁月而温柔地等待。风吹过树冠,林间像疾驰的骏马扫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牧民区外面没有一个行人,雪地上也没有行走过的脚印,只有动物和野兔的脚印。这里冷清的让人害怕,他们进入了一个破败的屋子,地上堆满了杂草,还有打碎的瓦砾。屋顶上坠落着一盏快要掉下来的油灯,在门被打开的那刻,迎着外面的冷风来回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上面落满了灰尘,房屋里到处都是灰土,看似好久没有人住过了。 “这是伊塞克湖最大的一个市镇。”布衣翎羽拉开了一把椅子,用衣袖扫去上面的灰尘,递给安归伽,暗示让他坐下,“我们曾在这里取得了一场罕见的胜利,当年上千个野人掠夺了这里,杀了几经所有的牧民,而我和你的父亲带了仅两百多兵,就杀退了野人。野人大单于意识到战局败落的时候,逃得比天空夜晚滑下的流星还快。”他面朝雪诺侃侃说,“事后,我们聚集了方圆百里以上百名无家可归的难民,让他们生活在这里,还给他们划分了土地,教会他们如何种植粮食。”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门外,“如今,看来这里已经荒废多年,成了一片废墟和空镇。” “是因为冷的缘故么?”雪诺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与孤独,当他看到窗外雪融的木柱上烧焦的黑炭时,他收回了刚刚出口的话,“依眼前这根柱子上焚烧的痕迹来看,这里发生过战斗,只是眼前的雪覆盖了所有的焚烧,所以就只剩下冷。”披着厚厚的貂皮大衣御寒,他依旧感觉寒冷,他为开头说的话打了圆场,却冷得打了一身寒颤。 “十五年没踏上这片土地了。”布衣翎羽皱起眉头,“但愿接下来看到的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希望能在下一个牧民时,不会是如此景象,我希望他们过得更惬意,有庄稼,有牛羊,老人孩子,还有生活。” “我也很难想象,牛特尔会如何对待这些镇民。”安归伽也好奇的猜疑,“他大可不会赶尽杀绝,他还需要他们种出更多的庄稼来供养他的族人以及军队。” “外面全是积雪,我们打哪儿去弄些吃的来?”安慕容拉了拉身上皮毛大衣领子,看着门外面的一片白说。 “这里恐怕很难找到吃的,尤其是野兔野鸭什么的,他们都冬眠了。”布衣翎羽说着,朝门外走去,“雪诺,跟我去看看,其它屋子有没有什么吃的。” “嗯,好呢!”雪诺答应着,朝门口走去。 “你们也跟着一起去。”安归伽命令身后的安慕容和焉吉尔。 “是,父亲。”安慕容他们一起走出了房屋,雪狼也跟着跑了出去。 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看上去柔软而洁白。安慕容桑着脸,离雪诺有好一截路,雪诺看着他一张挺拔而冷酷的脸,故意放慢了速度,与安慕容一并同行,他侧着脸,边走边说,“对于你和你父亲回罗布城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好在安宁和依诺两位小姐已经返回了罗布城,至少你对我的态度应该好点了吧?” “眼下,不只是我和我父亲返回罗布城才算安全。”安慕容没有好脸色,“是你让我整个罗布城都陷入危难和险境,安琪儿,还有安迪,都是。” “可你总不能把所有责任都归根在我头上吧?我也是无辜。”雪诺委屈地喊道,惹得走在前方的布衣翎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他俩,雪诺不再说什么,快步跟上了师父。 雪诺和安慕容跟着布衣翎羽走上一座楼梯的建筑物,这里的雪地上似乎有行人走过的痕迹。他们走进建筑物的房子,推开后侧的窗户,窗户外面万丈的雪地展现在面前。冷风迎面扑来,雪诺趴在窗户面前,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看起来几乎要掉出去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脸上依然是一副俊朗又纯真的笑容。他转过头,手舞足蹈地正准备说话,就看见雪狼发出“哼唧”的声音到处巡行,雪诺似乎闻到了一股奇臭无比的怪味,布衣翎羽寻着这股怪味嗅察觉着,安慕容和焉吉尔也闻到这股味道,不仅悟起了嘴巴和鼻子。 “这是什么怪味。”雪诺的声音从鼻腔里传出,“真臭啊!”说着,他一把翻开身边用黑色大布遮盖的物体,看到下面一筐核桃,表皮有点发霉,他显然兴奋的拿起一个,打开后将里面的果仁喂进嘴里,咀嚼起来,边嚼边说,“没想到这里还真有吃的。”他给师父暗示,还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他发现哪里不对劲,一股苦涩的味道布满他的嘴巴,一看手里的核桃皮,里面全是黑色渣滓,还有干死的虫子。他急忙很想把咽下去的果仁抠出来,但已经咽进了肚子,他哭丧着一张脸,扶着墙开始恶心呕吐。 安慕容在一侧冷笑,翻了个白眼,只摇头。 “应该还有好的,这么多呢!我就不信全被虫子吃过了。”雪诺安慰着自己,挑起了框子里的核桃。 雪狼从另一侧扯下黑布,里面有十几个栅栏,狭小的栅栏里囚禁着人的尸体,无一人生还。尸体全部腐烂,有几具尸体面部已经溃烂,脸上结满了愈加,有的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眼眶空空的注视着眼前的人。 “怪不得这么怪的臭味。”焉吉尔说完,雪诺捂着嘴巴还没跑到门口就开始呕吐,差点连刚吃进去的核桃都吐了出来,布衣翎羽和安慕容都捂着嘴巴跑出来。焉吉尔呕吐着尽快让自己远离这座楼梯,他跑下楼梯,跑出了好远。 “真是晦气,居然还有死人,究竟是谁囚禁了他们。”布衣翎羽皱起眉头发牢骚,“看来这些人死了没多久,我们得去找几个手下把尸体处理了,你和安慕容接着在这里找吃的,我和焉吉尔回去找人处理尸体。”他对着雪诺说。 第三十一章 路途见闻(二) 雪狼也跟着跑了出来,雪诺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那筐核桃,他对安慕容挑眉,“总比没有吃的强。” 布衣翎羽点头,“把东西给焉吉尔,你们再找找看。” 雪诺走过去,将筐放在布衣翎羽手里。见布衣翎羽和焉吉尔走远,安慕容便对雪诺冷着一张脸,转身也走了。雪诺苦着一张脸,看着安慕容的背影,一股冰冷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禁冷冷摇头,“这……,这是……?”雪诺不明白的朝安慕容背影喊道,无奈的跟了上去。 安慕容猛地回头,将手指向另一侧的草房,“你……,去那边,别跟着我。” 雪诺直摇头,固执道,“不。”他看着阴森的雪地和草房,大概还没从刚刚看到恐惧的尸体中走出来,“我害怕,你不能撇下我。”他一伸一缩的想跟在安慕容身后,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样子,像在挑战安慕容的极限,“你们罗布城的每个人是不是都很会欺负人?尤其是你那个妹妹。” 安慕容恨不得上前抓住他的衣服,然后将他扔在雪地上。他真那么做了,一把抓住雪诺的领袖,将他举了起来,安慕容从小将手臂的力量练得非常有力,雪诺拼命挣扎,呜哩哇啦乱叫。 “放我下来。”雪诺大喊,“我至少是个王子,你这样让别人看到我很没面子的,别这样欺负我,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朋友,别仗着比我高出一头,就把我像举旗一样举起来,我给你说,我也练过武,我可不想跟你动武,等我以后……哎哟哇我的腰啊……啊呜啊呜……。”雪诺已经被扔在了雪地上。 “等你以后怎样啊?”安慕容盯着雪诺,低沉着声音问,“难不成你比你义父更可恶?” “等我以后……。”雪诺从雪地上翻起来,他憎恨的看着雪狼蹲在远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迅速起身,委屈地喊道,“雪狼……?为什么你看到眼前这个人打我?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嗤。”安慕容冷笑一声,“你最好能攻击我。”说完,他从腰间拔出长剑去攻击雪诺,“看看你的雪狼会不会救你?” 雪诺将身子飞旋在半空旋转,落在雪地上深深踩出一个坑,躲开了安慕容的长剑,便大喊道,“别在这儿切磋武艺,我们还得找吃的。”刚说完,一把长剑又刺了过来,雪诺将整个身子仰在后面,将自己的剑抽了出来,飞旋而起,撩起地上的雪花随着他飞旋的动作一起扬成完美的弧度,完全把自己扭成一个飞鸟展翅飞翔的姿势。雪诺正在为这样优美的动作而沾沾自喜,还要将剑指向安慕容的颈部,就被安慕容飞旋而起的姿势,从侧面打落了雪诺手里的剑。剑落也在雪地里,安慕容甚至击翻了雪诺,让他又一次倒在了雪地里。 安慕容歪着头,抿嘴笑着,目光里充满了胜利的优越感,他将剑插进剑削,伸出右手,将自己的脸拉近雪诺,雪诺吓得面红耳赤,闭上了眼睛,安慕容看着他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叹口气说,“你有病啊,闭着眼睛干嘛?” 雪诺睁开了他透明的眸子,煽动着眼睫毛,露出一张迷人的微笑,“条件反射而已,我怎么知道你又要干什么?打我的话我忍着就好。” “嗤。”安慕容又冷笑一声,伸出手,拉起了雪诺,“一个练剑的人,连自己的剑都握不住,我若是敌人,你的小名就没了。” “谁知道雪地这么滑?”雪诺撅着嘴,捡起了雪地里的剑,为自己的失手找了一个极为合适的理由。 “强词夺理。”安慕容生硬着说完,他打了一个冷颤,感觉有一阵刺骨的寒冷从胸膛蔓延开来。空中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他皱着眉向前方走去,没走几步,他又回头,将剑柄指向跟着他的雪诺,挑眉道,“别跟着我。”雪诺的表情极为委屈,安慕容回头跨步走了很远,见雪诺没有跟来,便进一间仓库。 仓库门咣当被安慕容踢开,整个仓库被黑暗笼罩着,只有门里被放进来一丝光亮。雪诺的脑海突然闪过刚刚看到的没有眼睛,尸体溃烂和眼眶空空的死尸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突然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风从门里吹进来,吹动屋顶上的茅草哗哗作响,这种诡异的响声,让安慕容觉的心不断在一点一滴坠落。他没想到见过无数死尸的他,看到诡异的腐烂的尸体后也会害怕这样的场面。 雪诺走进狭小而幽深的走廊中间,那里堆满了杂草,还有毡子,极为肮脏的棉絮,木材及麻袋。他咳嗽了一声,为自己撞了撞胆,突然听见远处极为刺耳的尖叫声,这种尖叫的回声,幽灵般如同巨大的磁场回荡在寂静的上空。他跑出了仓库,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他确定声音从远处一间茅草屋传出,便跑了过去,走进了茅草屋。 茅草屋是标准的正方形状,里面堆满了麻袋,他钻到麻袋下颤颤发抖,嘴里发出“嘚嘚”牙齿打颤的声音。 雪诺看到十几只老鼠在地上窜来窜去,有的钻进麻袋与麻袋的缝隙里,有的钻进草丛,有的钻进墙角的洞穴,那老鼠多的,发出的声音如同奏响音乐的交响曲。 “别过来啊,别过来啊!”雪诺听到有脚步声走了进来,脸上的布袋被拿开,他被惊得从地上跳起来,看到眼前的安慕容,他翻越跳到安慕容的身上,将他的脖子抱得好紧,“啊……,好害怕,这么多老鼠……,呜呜啦啦……。” 安慕容受不了雪诺这种胆小如鼠的样子,他一把推开了雪诺,将他扔在了麻袋上。雪诺还依然维持着头部扎进麻袋里的姿势,一只老鼠从他的胸膛上飞跃蹿过,他吓得又一阵怪叫起来,飞奔着跳下麻袋跑到安慕容身边。安慕容冷笑一声,摇头道,“只是老鼠而已,有那么恐惧吗?将来要当君王的人,你会见到无数尸体横遍你面前,就这样胆量?啧啧……。”说着,他露出嘲笑的味道。 雪诺恐惧的向后退几步,喊道,“是两码事好吧?我从小就见不得这样玩意儿,看到老鼠,我的胆汁都会被吓出来。”雪诺话音刚落,安慕容看到一个破开的麻袋里面麦子滴滴答答不停往下滑落,喜悦的表情漫过脸颊。 “哇偶,意外收获哦!”雪诺也惊叹着,揉了揉不相信的眼睛。 安慕容收回了惊奇地目光,恢复成冷漠的表情,他一个个检查麻袋里面的东西,发现全是粮食。雪诺清澈的眸子在无限放大,兴奋的眉飞色舞。 “兴奋什么?这些粮食还不够三万大军吃两天的。”安慕容露出一张寒冷过度的脸说。 “总比没有的强吧,还是我找到的呢!”雪诺的表情真像一个年幼无知的少年。 安慕容无奈的挑眉,扛起一麻袋粮食向门外走去,雪诺觉得眼前的麻袋肯定太重,便空着手跟着安慕容往门口走,安慕容回头,雪诺便急忙解释,“有那么多下人呢!你不怕累啊,我怕累。” 安慕容叹了口气,打算让雪诺也扛走一袋粮食,可看到雪诺年幼无知表情,只好说出一句,“你我同龄,为何差距如此之大。”说完他撇了一眼雪诺,摇头头出了门。 在回到原来的茅草屋时,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维森已经将好的核桃仁在磨盘上全部磨碎,里面撒上雪地里干净的雪,用木具摩擦的速度让雪融化,然后和磨碎的核桃仁搅拌,在木具碗里分给大家吃。 安慕容将身上的粮食放在了草地上,他对着正在喝核桃粥的安归伽说,“父亲,我们找到了粮食,大概有二十多袋。” “很好!”安归伽夸赞,“等军队到了带在车上拉走。” “还是我找到的。”雪诺听着安归伽的夸赞,忍不住出口。 安慕容郁浓的眉毛忍不住颤抖,“见了老鼠都能把你吓死的人,你能发现什么?恐怕粮食能发现你,你都发现不了粮食。” “哈哈哈!”布衣翎羽瞪着一双大眼睛,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雪诺从小就怕老鼠,我不难想象他看到老鼠会吓成什么样子,没有吓到尿裤子他已经很坚强了。” “师父……。”雪诺尴尬的表情油然而生,极不情愿地喊道,“怎么连你也开始笑话我了?你不知道老鼠从我胸膛上穿过的时候我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第三十一章 路途见闻(三) 布衣翎羽显然被惊到了,皱着惊奇地眉头看向安慕容,安慕容歪着嘴角点头,表示雪诺说的是真的。布衣翎羽起身,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雪诺,尤其是他的裤裆,“确定没尿裤子,算是奇迹。” “哈哈哈哈……。”现场的人都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笑得人仰马翻,雪诺更是难为情的揉了揉耳朵,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失落。 “你得学着成熟起来雪诺。”安归伽吸了一口木碗里的粥,甚至弄出很响的响声,“你是王子,是一君之王,不能被老鼠征服,你得征服世界。” 雪诺皱眉,点点头,显示出了半懂的样子,虽然他不能体会当上君王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但此刻,他还是很惧怕老鼠。维森将碗递给雪诺时,他表情诧异望着维森,道,“天气这么冷,吃这个不更冷?”他冷冷地摇头,寒冷似乎布满全身。 “凑合着吃吧。”布衣翎羽脸色冻得通红,望着雪诺,“在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不能生火,那样会引来敌人,我们已经进入了伊塞克湖,今后要更加小心为妙。” 雪诺点头,他接过维森手里的碗,说了句,“谢谢。” “连续一个月赶路,我们没睡过几个安稳觉,虽然茅屋很破旧,但至少可以挡风御寒。”安归伽喝完了木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将碗放在桌子上起身,门外面已经渐渐黑暗下来的天气,他眯起眼,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转身走进堆满杂草的地方,顺着一根柱子靠在上面道,“好累啊,我要休息会,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许叫醒我。”说完他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维森也摸了把嘴,坐在杂草上,头靠在墙边打算睡去,顾齐挨着布衣翎羽坐下,包括雪诺和焉吉尔,还有几个贴身护卫,他们几乎累到乏,脑袋一着墙便进入梦乡。 雪狼也蹲在了雪诺的跟前爬了下来,雪诺静静走在杂草边上,头靠在一根柱子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不想打搅此时眼前人的梦境,他知道他们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一番。寒冷使他将自己缩倦在一起,双手抱着膝盖,“安宁。”他心里暗想,“你应该早到罗布城了吧?此刻,我很想你,想再一次与你紧紧相拥的感觉,想体会你身上的温度,想感受你嘴角流露出来的气息,此刻,真的好想,好想。” 他想着合上了眼睛睡着了,那晚,他梦见在一片潮湿的森林奔跑,空中洒下大片的雪花,地面上全是绿草,他看到眼前穿着一身白色长衣的少女,头也不回的往前跑着。他确定那是安宁,于是便追赶了上去,越追安宁跑得越快,还不时回头朝他微笑。笑容如此迷人,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阵阵的香味,突然一瞬间,安宁不见了踪影。 “安宁……。”雪诺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一张大得无法预计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尤其是鼻孔就像被放大了十倍一样,惊得他坐起了身子,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事安慕容,“跟鬼一样,你在干嘛?” 安慕容冷笑一声,“我在数你喊了多少次安宁的名字。”他压低了声音,用细微的声音说,生怕吵醒了其他人。 “什么?”雪诺红着脸掩饰,“你大概听错了……吧。”他将吧拖延了很长时间才说完。 “二十六次。”安慕容刚要解释,布衣翎羽闭着眼开口道,“睡吧!快被你吵死了。”他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侧了侧身子,继续装作睡着的样子。 清晨来临的时候,雪诺被摔在地上嘈杂声惊醒,维森不小心将木碗打到在地上,布衣翎羽将融化了一晚上的雪水灌进装水的羊皮袋里,安慕容打折哈欠坐了起来,叔父已经系好了腰间的腰带,带上厚厚的棉帽打算要出发的样子。雪狼摇摆着尾巴蹲在窗户口,看着外面的雪色天气。 外面有车轮经过的声音,安归伽打开了门,有十几辆木架车子从门前经过,车架上装着粮食,拉车前行的人穿的衣服都是军队。 “接下来,我们还要面对更大的困境。”安归伽走出了门,冷使他眯起了眼睛,看着远方,“我们不能光靠你义父给我们提供粮食,有时候我们得自己解决,等现成的粮食到来,恐怕我们的军队会饿得无力打仗。” “但我们也不能掠夺牧民的。”布衣翎羽接上了话,“像这些现成的粮食大概今后很难再遇到了。” “走了,我们该出发了。”安归伽朝屋里的人喊道,所有的人都出了房间,雪地上留满了车轮和行人走过的痕迹,他们走往更远的地方,一直进入了伊塞克湖以北,向着曾经牛特尔的蓝氏城方向行驶。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一) 所有熟悉的人都走了,这个城里就只剩下安琪儿一人了,没有人知道雪诺,安宁和依诺是怎么逃出去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安琪儿都没见上最后一面。 大单于派出上百人寻找雪诺,一批批派出去的人都毫无音讯空手而归,他火冒三丈,杀了十几个将士,三个随从,还殴打了一个侍从老蒋,唯独没有惩罚北凉。作为大都尉,他大概已经尽职尽责了,他更是无法说出他们是被安归伽绑在马匹上给送回来的。 听说蓝雨婷疯了一般的寻找雪诺,王庭的每条巷子,王庭街道上雪诺有可能逗留的地方,包括雪诺的房间。当她闯入雪诺的房间时,就只有一个人偶背对着门坐在那里,背影确实像极了雪诺。 这个王庭里面,最不关心雪诺离开的人是列王,这个从小就喜欢和雪诺争锋作对的列王,恨极了雪诺,他希望雪诺永远都别再回王庭。安宁的走倒是让他心痛几份,他也曾试探着找安琪儿的茬,看看安宁的离开,她这个姐姐究竟知道多少,安琪儿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让列王无法是从。安归伽走之前警告过列王,要好好善待他的女儿,否则将结束所有的合作关系。因此,大单于也特意交代,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再去刁难安琪儿。 这里的天气已经变暖,微风吹过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寒冷的样子,安琪儿时常都会在中午的时候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进入房间。当微风吹进窗户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在均匀的呼吸着,每到夜幕降临,她会将自己置身在阳台想念妹妹,父亲,尤其是焉吉尔。她想念小时候与焉吉尔每一个相处的日子,想念他的吻,还有狗尾巴草编织的戒指。她更想念罗布城的母亲,虽然妹妹告诉她,从小养她长大的母亲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安琪儿还是想她,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生母,也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提及过关于生母的一切,她只想从小疼爱她如自己女儿的母亲楚媚儿。 “阏氏,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啊!”蒙丹实在看不惯安琪儿将自己置身在忧郁之中,自从安宁和父亲走后,她就一直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看了都让人揪心,尤其是连进食,一个月以来她就像猫科动物,要么不吃,要么吃一点就离开了饭桌。 安琪儿摇摇头,从阳台上转身,“我吃不下,别打搅我,我要睡觉。”于是,她钻进被窝,一睡就到第二天太阳老高才睁开眼。 蒙丹习惯性的在安琪儿睁开眼的时候,为她端来一碗马奶,还有面包和蜂蜜放在茶几上。 “我不想喝,请你端走。”安琪儿命令着,她也知道不该对蒙丹说出此话,可她真的是心情糟透了。 “你要把它喝下去,我就给你讲个故事,你肯定感兴趣,是关于北凉的故事。”蒙丹望着安琪儿慵懒的身子缩倦在被褥里说。 “我不听。”安琪儿淡淡地说,“北凉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这里面还有你的父亲,还有雪诺。”蒙丹用非常感兴趣的眼神望着安琪儿,希望能激起她的欲望。 果然,安琪儿放在枕头上的脸颊动了动,将两只手埋在枕头与脸部之间,用一种特有缺乏的兴趣说,“如果这个故事能让我开心,我保证把马奶喝完。” “还有面包和蜂蜜。” “好。”安琪儿不耐烦地回答。 “成交。”蒙丹点点头,走进卧榻边坐了下来,“雪诺和安宁消失后,北凉带着二十多人追赶上了你父亲,你猜怎么着?北凉没有找到雪诺和安宁,你父亲尽然把北凉给绑了,还有北凉的二十多人全绑在马匹上给驮回来了。” 安琪儿听得从卧榻上起身,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真有此事?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蒙丹的笑容自鼻孔发出,“北凉带去的那二十几个侍卫里面有一个是我的远方侄儿,是他告诉我的,这件事可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北凉下令,如果谁敢将这件事说出去就杀了谁,如此丢丑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了,这个城里除了与北凉同行的二十多名侍卫,没人知道此事,也不敢在外造次。”她说着又是一阵冷笑,“你父亲真还可以,尽然敢绑北凉。” “北凉算什么?区区一个大都尉而已,我父亲当然敢绑他了。”安琪儿眼里闪过淡然的自信,看起来极为满足,她撩开了被褥,下了床,“看在你今天的故事还不错,我就合了你意。”说完她走进近桌子坐了下来,拿起了马奶杯子,送入口中。 “这就对了。”蒙丹急忙跟了过来,打开了茶几上的蜂蜜罐子,在面包上涂抹了一层蜂蜜,递给安琪儿,“你答应过我的,还有面包和蜂蜜。” 安琪儿不情不愿的接过面包,小小咬了一口说,“我吃了就是。” 蒙丹成就感的笑笑,看着安琪儿将一大半的面包入口,接着又喝了几口马奶。安琪儿实在吃不下了,将吃剩下的面包放入盘子,没喝完的牛奶也放在茶几上。蒙丹不仅失望地摇摇头,安琪儿走进阳台,看着外面的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天气终于暖和起来了,我讨厌过冬至以来最寒冷的这段日子。” “你都闷了快一个多月了,要不咋们出去走走吧?” “我们能出得了王庭吗?”安琪儿问。 “你想去哪儿?”蒙丹问道。 “我还从来都没去过王庭的街上呢!”安琪儿乏着渴望的眼神,“很想去转转。” “我们试试吧,你是王庭阏氏,守卫估计也不会拦你。” “嗯。”安琪儿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她给自己的头发妆点了一束粉色的发卡,穿上粉色的服饰,然后涂抹上淡淡的口红,和蒙丹出门了。 第三十二章 圣母的眼泪(一) 所有熟悉的人都走了,这个城里就只剩下安琪儿一人了,没有人知道雪诺,安宁和依诺是怎么逃出去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安琪儿都没见上最后一面。 大单于派出上百人寻找雪诺,一批批派出去的人都毫无音讯空手而归,他火冒三丈,杀了十几个将士,三个随从,还殴打了一个侍从老蒋,唯独没有惩罚北凉。作为大都尉,他大概已经尽职尽责了,他更是无法说出他们是被安归伽绑在马匹上给送回来的。 听说蓝雨婷疯了一般的寻找雪诺,王庭的每条巷子,王庭街道上雪诺有可能逗留的地方,包括雪诺的房间。当她闯入雪诺的房间时,就只有一个人偶背对着门坐在那里,背影确实像极了雪诺。 这个王庭里面,最不关心雪诺离开的人是列王,这个从小就喜欢和雪诺争锋作对的列王,恨极了雪诺,他希望雪诺永远都别再回王庭。安宁的走倒是让他心痛几份,他也曾试探着找安琪儿的茬,看看安宁的离开,她这个姐姐究竟知道多少,安琪儿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让列王无法是从。安归伽走之前警告过列王,要好好善待他的女儿,否则将结束所有的合作关系。因此,大单于也特意交代,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再去刁难安琪儿。 这里的天气已经变暖,微风吹过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寒冷的样子,安琪儿时常都会在中午的时候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进入房间。当微风吹进窗户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在均匀的呼吸着,每到夜幕降临,她会将自己置身在阳台想念妹妹,父亲,尤其是焉吉尔。她想念小时候与焉吉尔每一个相处的日子,想念他的吻,还有狗尾巴草编织的戒指。她更想念罗布城的母亲,虽然妹妹告诉她,从小养她长大的母亲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安琪儿还是想她,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生母,也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提及过关于生母的一切,她只想从小疼爱她如自己女儿的母亲楚媚儿。 “阏氏,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啊!”蒙丹实在看不惯安琪儿将自己置身在忧郁之中,自从安宁和父亲走后,她就一直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看了都让人揪心,尤其是连进食,一个月以来她就像猫科动物,要么不吃,要么吃一点就离开了饭桌。 安琪儿摇摇头,从阳台上转身,“我吃不下,别打搅我,我要睡觉。”于是,她钻进被窝,一睡就到第二天太阳老高才睁开眼。 蒙丹习惯性的在安琪儿睁开眼的时候,为她端来一碗马奶,还有面包和蜂蜜放在茶几上。 “我不想喝,请你端走。”安琪儿命令着,她也知道不该对蒙丹说出此话,可她真的是心情糟透了。 “你要把它喝下去,我就给你讲个故事,你肯定感兴趣,是关于北凉的故事。”蒙丹望着安琪儿慵懒的身子缩倦在被褥里说。 “我不听。”安琪儿淡淡地说,“北凉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这里面还有你的父亲,还有雪诺。”蒙丹用非常感兴趣的眼神望着安琪儿,希望能激起她的欲望。 果然,安琪儿放在枕头上的脸颊动了动,将两只手埋在枕头与脸部之间,用一种特有缺乏的兴趣说,“如果这个故事能让我开心,我保证把马奶喝完。” “还有面包和蜂蜜。” “好。”安琪儿不耐烦地回答。 “成交。”蒙丹点点头,走进卧榻边坐了下来,“雪诺和安宁消失后,北凉带着二十多人追赶上了你父亲,你猜怎么着?北凉没有找到雪诺和安宁,你父亲尽然把北凉给绑了,还有北凉的二十多人全绑在马匹上给驮回来了。” 安琪儿听得从卧榻上起身,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真有此事?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蒙丹的笑容自鼻孔发出,“北凉带去的那二十几个侍卫里面有一个是我的远方侄儿,是他告诉我的,这件事可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北凉下令,如果谁敢将这件事说出去就杀了谁,如此丢丑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了,这个城里除了与北凉同行的二十多名侍卫,没人知道此事,也不敢在外造次。”她说着又是一阵冷笑,“你父亲真还可以,尽然敢绑北凉。” “北凉算什么?区区一个大都尉而已,我父亲当然敢绑他了。”安琪儿眼里闪过淡然的自信,看起来极为满足,她撩开了被褥,下了床,“看在你今天的故事还不错,我就合了你意。”说完她走进近桌子坐了下来,拿起了马奶杯子,送入口中。 “这就对了。”蒙丹急忙跟了过来,打开了茶几上的蜂蜜罐子,在面包上涂抹了一层蜂蜜,递给安琪儿,“你答应过我的,还有面包和蜂蜜。” 安琪儿不情不愿的接过面包,小小咬了一口说,“我吃了就是。” 蒙丹成就感的笑笑,看着安琪儿将一大半的面包入口,接着又喝了几口马奶。安琪儿实在吃不下了,将吃剩下的面包放入盘子,没喝完的牛奶也放在茶几上。蒙丹不仅失望地摇摇头,安琪儿走进阳台,看着外面的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天气终于暖和起来了,我讨厌过冬至以来最寒冷的这段日子。” “你都闷了快一个多月了,要不咋们出去走走吧?” “我们能出得了王庭吗?”安琪儿问。 “你想去哪儿?”蒙丹问道。 “我还从来都没去过王庭的街上呢!”安琪儿乏着渴望的眼神,“很想去转转。” “我们试试吧,你是王庭阏氏,守卫估计也不会拦你。” “嗯。”安琪儿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她给自己的头发妆点了一束粉色的发卡,穿上粉色的服饰,然后涂抹上淡淡的口红,和蒙丹出门了。 一路上果然个个都没人拦他们,这大概源于安归伽给予列王的那句警告,安琪儿极不情愿享受在这样的氛围里。这里所有一切都带着一股难以喘气的悸动,空气,城墙,守卫,巡逻兵,这些都是他不熟悉的面孔,还有那些表情凶煞恶极的高大侍卫,全身都是盔甲武装,头上戴着钢盔,钢盔正中间刻着赤牙人雄狮的标志,钢盔上面连喘气的缝隙都不曾留下,看着跟青铜人没什么两样。 除了蒙丹,每个人都是那种凶煞恶极的表情,可惜她却要看着这样一群脸跟他们共度一生,想想都令人浑身直打哆嗦。 王庭的街道上是另外一种氛围,有车轮“吱嘎”的声,数不清的商贩在街头吆喝着招揽生意,购置东西的男男女女在街上挑花了眼。街道上摆满了花灯,布衣,丝绸,水果,香烟,胭脂水粉等,街上还有表演的马戏团,还有踩着高桥的人,形形色色的人让安琪儿看入了迷。 第三十二章 圣母的眼泪(二) 当安琪儿走入一条破旧的巷子口时,巷子两边有很多乞丐和要饭的,衣服个个穿得破烂不堪,身上奇臭无比,就连蒙丹都用衣袖捂住了嘴巴。安琪儿看着惨不忍睹的场景,她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连一个子都没带,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心想,“父亲,女儿不孝。”说完,她退出了巷子口朝前方走去。 蒙丹紧跟在后面,不明白安琪儿要做什么,直到进入巷子口的时候她才发现安琪儿要当她手里握着的那块玉,她急了,上前忙劝道,“阏氏,这块玉可是您父亲在您满月时给您的,它是您的附身符,您不能当了它。” “附身符本就是保人平安的,我现在将福音送给他人,将来赎回来便是。”说完她将手里的玉佩递给当铺的老板,“老板,帮我看一下这块玉能值多少钱?” 老板听见安琪儿和蒙丹的谈话,便躬身接过玉佩,他审视了半久回答道,“姑娘这块玉佩是无价之宝,恐怕我这小小店铺当不起啊!”说着他重新将玉佩放入安琪儿手里。 “玉你给我留着,我还会赎回来的,银子你看着给,当然是越多越好。”安琪儿说着将玉佩又推了回去。 “姑娘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依了你。”说完他将满满的一袋银子放入安琪儿的手里,安琪儿说了句“谢了。”便出了当铺,走入巷子,将钱袋里的银子发给了巷子里的每一个人,那些人如饥饿已久的狼,连争带抢不到眨眼的功夫钱袋连渣都没了。 安琪儿失望的摇摇头,转身走开了,没走多久,她发现路边上还有一个忍受饥饿女人,身边坐着一个看样子九岁左右的男孩,头发凌乱,浑身上下穿着补丁爬满的衣服,泥巴尘土糊满全身,从她身边经过时能闻到一股发酸的味道。男孩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脸上脏得似乎好几天都没沾水,饥饿的表情揪动着安琪儿的心。 安琪儿本想从身边经过,可她实在看不下去,她身上得银子已经发完,只好回头找蒙丹要。蒙丹极不情愿的掏出不大不小的两块银子,她接过后放入女人的手里说,“这点银子够你买一间房了,带着孩子隐居山林也好,别再露宿街头。”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女人急忙跪地磕头,她唤孩男孩跪下,“孩子,快谢谢这位姐姐。”男孩也跪地连忙道谢,“谢谢您姐姐,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报答您。” 安琪儿扶起了地上的女人和孩子,不觉一笑,对男孩说,“长大了要好好做人,做一个有用的人,好好保护你的母亲,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姐姐。”男孩点头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冲了过来,一身酒气味儿,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一把从女人手里夺过银子转身就走。 “你是谁?怎么抢钱啊!”安琪儿拦住他的去路,女人将孩子拉进怀里,目光瑟瑟低下,不敢看眼前的人。 “拿我夫人的钱天经地义。”男人一把撒开了安琪儿的手吼道,“你还真多管……。”话还没说完他扫了一眼安琪儿,看眼前这位美女生得如此好看,便起了调戏之心,一只手搭在安琪儿的肩膀上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尽然长相如此好看,在这城里还真很少一见啊。” “放开你的臭手。”安琪儿刚要开口,一个低沉的男生也在身后响起,一把剑已经指在了男子脖子处,她回头一看,是北凉,身边还有一个人是蓝雨婷公主,还有六个随从。 男子见眼前的是官兵,立刻松开了手,顿时酒劲全无,跪地求饶道,“官爷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官爷饶命。” “公……。”安琪儿刚要将“公主”二字喊出口,蓝雨婷立刻打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别让她喊出来。 “公主,要不要杀了他?”北凉将剑继续立在男子的脖子处问蓝雨婷。 “小姐。”两字安琪儿没喊出口,却被北凉喊出口了,蓝雨婷气得对北凉吹胡子瞪眼,安琪儿急忙劝道,“北凉都尉,留他一条性命,将此人拉去充军吧?” 北凉这才收了剑,“多阏氏提点,拉上战场说不定还能挡两把剑呢!”说完他回头吩咐随从,“给我带下去。” “多谢官爷不杀之恩,多谢公主杀之恩,多谢阏氏不杀之恩。”男子惧怕的看了一眼安琪儿,没想到他一生风流成性,却调戏了一位高高在上的阏氏,可谓真是背到家了。 在被侍从拉起男人的那刻,蒙丹一把夺过男子手里的银子。安琪儿又从蒙丹手里接过银子,重新放回女人手里说,“拿着银子快走吧,记住我的话,好好生活。” 女人点点头,“谢谢小姐。谢谢您。”说完她拉起孩子走了,背影显得如此消瘦和矮小。 见女人走远,北凉双手握上对安琪儿说,“阏氏,您今后还是少出来为好,这街上油条彪悍太多,您还是小心为妙,在下告辞。”说完他转身,同随从和男人一起走了。 安琪儿心情失落的皱皱眉头,狡黠的撇起嘴角,这才去看蓝雨婷,便侧身道,“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到你出城了,我是害怕你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负了,幸好我们赶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蓝雨婷娇嗔地笑了笑,用一种半藏半露的口气说。 “公主是在关心我?”安琪儿斜了一下眼神猜测 “当然啦!不然呢?”蓝雨婷故作镇定的来回剁了剁脚步。 “那就多谢公主刚刚搭救之恩,我们回城吧?”安琪儿唤道。 “别……。”蓝雨婷拦道,“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她拉着安琪儿就往前走。 “我们去哪儿啊。”安琪儿没反应过来,就被蓝雨婷拉着跑出去好远,蒙丹只好用最快的速度跟了上来,蓝雨婷却停下脚步对安琪儿说,“就我两人去,谁也不许跟来。” 安琪儿先是惊奇了一下,见蓝雨婷一直以来也没坏心眼,便答应了,对身后的蒙丹说,“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去。” “好的阏氏。”蒙丹说完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蓝雨婷拉着安琪儿进入一间不足一百平米的茶楼,上面还有一层阁楼,夕阳将这间房子笼罩进一股温馨而迷人的橙色世界。里面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来喝茶或者聊天的。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里,尽然还有一处这么幽静的地方,而且是在这个血腥极浓的王庭,真是意想不到。 整个茶楼用隔板装置起来,屋顶上面装满了颜色鲜艳的粉色做点缀,阁楼的每块木板上订着一帘水晶似的珍珠,在迎门吹进来的风里,会带动水晶摇摆发出碰撞的细小声音,给这间茶楼增添了一股充满淡淡酒味和水果热茶的香味。 “这间茶楼是贵霜王侄子开的,说是茶楼,但二楼还可以喝酒!”蓝雨婷介绍,“这里很安全,就算你喝得烂醉如泥,也会有人负责将你安全送回王庭。” 蓝雨婷说话间,穿梭在桌子与桌子之间送茶的少年便走来迎接,“公主,您要的茶房在二楼,请上楼。”这里所有的人都认识公主,下人都为她俩让开了道路,毕恭毕敬的低下了额头。 “二楼是喝酒的地方,莫非你要喝酒?”安琪儿惊讶地问。 “茶与酒才是绝配,快跟我来。”蓝雨婷又拉起安琪儿的手上了二楼。 茶房的火炉里煮着一壶茶,茶壶嘴上冒着浓浓的烟雾在房间内缭绕,淡淡的茶香味扑入而来,蓝雨婷挑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安琪儿自然而然就坐在了她对面。 “我要一壶加热的葡萄酒,再来一碟咸牛肉和油炸花生米,还有一盘刚出炉的奶酪,最后再加两杯沙棘浆果。”蓝雨婷吩咐少年。 “好的公主,我这就去为您准备。”说完他退了出去。 待少年退出去,蓝雨婷接着又说,“沙棘浆果酸透了,葡萄酒十分强劲,两者一起食用既有助于暖胃,也起到醒酒作用。这茶呢,要不停喝才不会让酒精残留身体,否则你会很快醉倒在这里,就算灌再多的沙棘浆果也没用。” “看来公主经常来这里,你对这儿的文化很有了解?” “当然。”蓝雨婷自信道,“我和雪诺哥经常来这里,我六岁那年第一次来这里,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的沙棘浆果味儿,那天我尽然喝了一壶葡萄酒,两杯沙棘浆果,被雪诺哥送回王庭后整整睡了三天才醒来,雪诺哥他跟没事人一样,前提是他喝了很多茶,比我吃的沙棘浆果要多两倍。” 安琪儿点点头,少年将点好的食物全部端来,放在了桌子上说了句“公主请慢用。”便退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三) “先喝酒,再品茶,你会发觉酒与茶搭配是如此不同。”蓝雨婷在小茶杯里倒上茶,在专门装酒的小碗里倒上酒,都递给了安琪儿,继续说,“我和雪诺哥在这里有太多的记忆,我们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烂醉如泥的次数也相当多,为此被他师父打过好几次,但无论得到怎样的教训,都阻止不了我们来这里。”在说话期间,她们已经连喝三碗酒,茶不知道饮了多少杯。 这酒劲果真大,葡萄酒让安琪儿变得迟钝,她已经感觉浑身酸痛,耳红目赤,在期间,她不停饮茶,沙棘浆果的味道很酸,她很少去吃,只有不停喝茶。蓝雨婷看着跟没事人一样,安琪儿又被灌下去两杯,她哪能跟蓝雨婷比,蓝雨婷可是从小就混在这里,早已被酒精泡透了。她觉得要是再喝下去她就该丢丑了,于是她摇着头尽量让自己清醒,然后慢慢起身,“蓝雨婷小姐,我该回去了,否则……。”她还没说完,咣当一声整个身体都倒在了桌子上。 “无知的姐姐,茶和沙棘浆果搭配才能不让自己喝醉。”蓝雨婷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安琪儿,用手抚摸她凌乱的长发说,“我的心里话还没给你说呢你就倒下啦?除了雪诺哥哥,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人陪我喝酒了?” 当安琪儿再次醒来的时候,脑袋快要被炸开了,胃里空荡荡的难受,想吐,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慢慢起身,软弱的身子最终还是倒在了卧榻上。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到处布满了水红色的纱布,卧榻上被褥和床单都是红色。“这是哪儿?”她心里想道,她看到茶几上有沙棘浆果,还有牛奶和面包。“这是我的房间。”她努力回想一切,“我和蓝雨婷不是应该在茶楼吗?”她又看到床头上放着一套水红色的纱衣,还有凤冠,她努力让自己变得聪明,也想有人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房屋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睡着了,梦见在一个广袤的原野上。那里一半是一望无垠的绿草,一半是如金子般发亮的荒草,焉吉尔站在绿草和荒草中间,远处是虚幻的晚霞将原野照得灿灿如梦中。焉吉尔突然消失,整个世界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她大声喊出了焉吉尔,再也唤不回那个身影,于是她放声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梦中门咣当被打开,安琪儿被吓醒,她用力睁开眼睛,走进来的那个身影模糊至极,直到走进她才认出是列王,他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列王坐在了卧榻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你尽然睡了两天,我以为你会睡死过去了呢。”他开口道,没有一点好语气,“快起来,有人会伺候你洗漱,穿上你眼前的婚纱,收拾好你凌乱的头发,在一炷香之内回到广场,那里有各种饮食,演奏团队,摔跤,还有赛马,专门为咱俩的婚礼准备的。” 在列王说话期间,安琪儿已经挣扎着起身,她缓缓抬头看蒙丹依然不在房间里,列王那对宛如熔岩的眼睛与她目光相接。这时她便清醒了,几乎是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婚礼……?”她喃喃地问了一句。 “你父亲让我好生待你,即使雪诺和安宁突然失踪,这一个月以来,我也没找过你麻烦。”列王栗色地说,“我父亲说要给你一个排场的婚礼,我照办了。”说完他从卧榻起身,朝门口喊道,“来人,替阏氏洗漱。” “阏氏?”安琪儿满心的恐惧涌上心头,“为什么要突然举办婚礼?” “你需要成为我的阏氏安琪儿小姐。”列王的表情依然有些栗色,“你去了一趟茶楼,全城的人都讨论你还是个处女,甚至有人说你得不到本王子的宠幸就去茶楼借酒消愁,以后我可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谣言,你终究是要做我夫人的,何况你我都已成年,我无需再等。”说着他从卧榻上站了起来,用手触轻轻摸安琪儿的脸颊,“来王庭快半年了,去了一趟街上你就成为歌谣里传唱的圣母,别把自己当成观音菩萨转世行吗?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好好做你的阏氏,以后别再踏出王庭。”语毕后他冷冷地走出房间门。 接着进来了两个侍女,蒙丹也跟着走了进来,而安琪儿的眼神陷入了不安和恐慌中,她甚至很后悔和蓝雨婷去茶楼喝酒,“蓝雨婷,你是故意的吗?”她心里这样的暗想道。 “阏氏,这次您真的恐怕躲不过了。”蒙丹走在卧榻跟前说,“全城的人都在议论王子与您的故事,还有人编了《罗布城圣母》的歌曲来传唱您,连大单于都坐不住了,说要为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是在堵悠悠之口吗?”安琪儿冷笑一声,下了卧榻,“该来的总会来。” 近一炷香的时间,侍女将安琪儿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婚纱,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所控制的。她被侍女们拉倒沸腾的广场上,就这样置身在拥挤的人群中,水红色的纱衣将她的肤色点缀得如此红晕,那个凤冠戴在她的头上,有一股大阏氏般的气息。蒙丹坐在她的左边,列王在右边,前方是大单于和大阏氏。现场的奏乐,摔跤,赛马让整个场面都变得很混乱,他们邀请了王庭难以数计的官员和贵族,侍卫和随从,还有各官员和贵族家的每一个成员来到姬周和安琪儿娜跟前道贺,短短的两天时间,他们尽然准备得如此充分。 有一个长发胡须的老者在桌子前,背着手,他浑身都是红的,包括外面的披风,他为王子和阏氏送去了最真挚的祝福,据说王庭里贵族间的婚礼都是他主持。 “帅气的王子和漂亮的小姐,诸神保佑你们的婚姻天长地久,来年生很多漂亮的宝贝。”主持开口,现场响起了欢快的喊叫声以及掌声。 婚礼进行不到一会儿,姬周就难耐不住了,他不耐烦的咒骂,“去他妈的安归伽,还有布衣翎羽,尽然合伙给我下套带走雪诺,他们这是摆明要和我对立吗?我还在这给他女儿举办如此盛大的婚礼。”说着他站了起来。 “大单于,我建议您平息怒火,这么多人看着呢!”贵霜王在身边提示,“他女儿还在我们手里呢,量他们也不敢忤逆您。”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四) 姬周满脸怒气的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他将眼神移向安琪儿,安琪儿恭敬的垂下眼眸。眼前,人们充斥着无尽的暴饮暴食和混乱现场,音乐在空旷的广场上音色显得极小,两个彪悍摔跤的呐喊声早已盖过了音乐,两匹马鸣撕着从眼前呼啸而过,溅起大片灰尘飞扬在空中瞬间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土腥味儿。 “姐姐,你别记恨我。”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安琪儿一回头,是蓝雨婷,“婚礼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她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会搞成这样。” 列王很用心在听,但似乎没听清楚安琪儿和蓝雨婷的谈话,安琪儿故意将声音提高,面色感激地说,“多谢公主的祝福,能成为王子的阏氏我也很开心。”说完,她摆正了身姿,将眼神送入摔跤现场。 侍女们一波接一波将各种水果,鸽子肉,烤羊肉,酸奶,奶酪和酒不断送到桌子上。安琪儿吃不下任何东西,她看每个食物都会让她反胃,为了让列王脸色好看一点,她专门为自己挑了一小串葡萄,将一颗放入嘴里。 一群小孩围着桌子转来转去,手里拿着吃的,还有玩具,嘴里唱着,“罗布城女何为兮,心系牧民为所急,试问天下无归期,苍茫人世间纵然无朝夕,泪洒草原为浮云。圣母自远方来,远托异族不解意,城里雨水似哭泣,远离红尘间纷扰无边际,孤寞天涯醉烟雨……。” 姬周一直忍受着歌谣里传来的声音,做为大单于他除了暗自生气,即使脸鼓得比猩猩还难看,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就这么生着闷气,表情也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每一次对他自尊的伤害越见恶劣。 “歌谣里有着巨大的隐喻,歌颂你罗布城小姐的同时,也在抵触我王庭的人世苍茫?”列王虽然微笑着,但不难看出眼里闪耀出的怒火。 孩子们身影远去,歌声也随着远去,两匹马又呼啸着而来,其中一匹马绊倒在安琪儿面前,马匹上的士官硬生生被狠狠摔进土里不断呻吟,马儿也鸣撕着着地。她被吓得抽身而起,列王那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一股烈火,他暴躁的起身,朝身边侍卫喊道,“来人,把这人拉出去砍了。”上来两个侍卫,拉起摔倒的士官,打算将他拉入刑场。 “不可以。”安琪儿不知哪来的勇气,开口大喊道。 列王脸色阴晴不定的浮上安琪儿,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什么?” 安琪儿收了勇气,声音低低地说,“我意思是说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不易刀光见血,会很不吉利。” “阏氏说得没错。”蓝雨婷在身后解围,“哥,今天你就别杀人了,婚礼上见血的确不吉利。” 列王这才点点头,冷冷地瞅蓝雨婷一眼吩咐,“将他赶出去,婚礼结束之前,不许他进来。”随后两个侍从将他架出了场地。 “真是扫兴,连食欲都没了。”姬周起身,还从那首歌曲的生起的气氛中没有走出来,又看到这么一幕,他恶声恶气地吼道,“我累了,你们继续。”说完退出了婚礼场,安琪儿娜也跟着走了。 夕阳快落下的时候婚礼结束了,列王拉起了安琪儿,在所有的鼓声、叫喊和饮宴欢闹顿时戛然而止声中退场,他将安琪儿引入专门准备的婚房里,烛光一片通红,列王将她轻轻举起放在卧榻上。 安琪儿依然穿着结婚礼服,她觉得自己脆弱得好像玻璃,四肢无力犹如溺水。她坐在卧榻上颤抖,当列王解开她的衣带望她时,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收起你的眼泪。”列王开口道,“尽妻子本分是你的义务。”说着他托起了安琪儿的下巴用力捏住,眼睛直射她,她的整个身子惊悸颤抖。他将凤冠,礼服,内衣一件一件从她身上剥去,当她的胸部露在外面时,她刻意用双手挡住,闭上眼睛将视线移开。 “把手拿开。”列王命令,安琪儿没有任何举动,他强制掰开了她的手,她的整个身子展露在他眼前。 “不可以。”安琪儿面红耳赤,心脏狂跳,列王一把将安琪儿推到在卧榻上,她的身子跌进了软绵绵的被褥,接着,沉重的身子压在了她身上。 第三十三章 备战(一) 环绕四周的连绵雪峰在他们前面围绕,白色烟雾在山顶上漂浮,像醉翁的老汉。寒冷渗透每一个角落,雪地松软得可以漫过马儿的蹄子。他们通过一道山口,蜿蜒崎岖的山路呈现在眼前,还有一座接着一座的毡房,矗立在山与山之间,有的甚至在高高的半山坡和山顶上,布衣翎羽尽然在马背上看呆了,包括雪诺。 “我想我们得有一个商队的身份,包括他们的服饰,还得找几处毡房,我们要分开居住,以免人多打草惊蛇。”快要将山口仍在身后的时候,安归伽对身边的布衣翎羽说,“我们的部队先暂停在六十公里以外的那片山洞里,别再前进了,等我们摸清牛特尔的状况再作打算。” “君王您说得很对,这里的商人流动量很大,住在这里不容易被人察觉。”布衣翎羽说,“等住下,我会尽快派人熟悉这里所有经商的人,尤其是贵族。” 安归伽嘴角抹出一丝微笑,“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尤其是这里贵族,我们要跟他们打好交道,先什么都不要展露,在前期阶段我们只和他们谈生意,交朋友,但一定要注意,与牛特尔甚好的人要注意分寸,不可不交,但不能深交,要分清他们是凤尾城贵族还是氏月贵族。奥,对了,想办法找到慕斯那大人,让他凝聚蓝氏城里所有的凤尾城元老和将士,先和他们搞好关系,等我们筹备好一切,再告诉他们凤尾城王子还活着的消息。” “好的君王。”布衣翎羽答道。 “你和维森先去看看,能否从商贩手里买几个毡房,越安静越往高处最好。”安归伽交代。 “我这就去办。”顾齐说完扭动马的缰绳,和维森快速向林子里走去。 一正音乐的响声传如耳膜,布衣翎羽迟疑了半响才去搜寻雪诺,他发现雪诺并不在队伍里,雪诺已经下了马走在了最前面,向着音乐传来的方向。 这个音乐的旋律,布衣翎羽最熟悉不过了,他从小听到大,在巷子,街道,草原,还有凤尾城内,凡是每次到访的地方,都能听到这种舒缓心境的音乐,这是凤尾城牧民自己创作的曲子,为了纪念六百多年之前的凤尾城巴雅小姐和阿尔特木的爱情故事。 相传在六百多年之前,异族首领为了讨好草原上的野人大单于,将自己十六岁的小姐巴雅送给了六十多岁的野人首领,巴雅小姐从小和牧民区上的一家公子相识,相知到相爱,两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巴雅小姐无法接受野人野人首领,以死要挟,砍伤大单于。野人发动起了大规模的战争,那场战争让上万异族命丧黄泉,也让野人队伍减少了一大半,野人首领则将巴雅小姐送给了所有的将士,以解心头只恨。八年过后,巴雅小姐从野人营地里逃了出来,她用父亲的人头祭奠八年来所受的屈辱,随后跳进了伊塞克湖的一汪池水。阿尔特木得知消息后也跳进了伊塞克湖,从此,那一汪池水变成了汪洋大海。 雪诺走进的地方,聚集了近三四百人的庞大人群,是集市和贸易汇集的地方,做生意和购置东西的人从远处望去像密密麻麻的蚂蚁。雪诺已经进入人群,布衣翎羽也下了马,命人将马牵走,走进人群。他目光到处搜寻,也未能找到雪诺的影子。 三十多个骑着马的骑士出现在面前,马脖子上的铃铛“叮铃当啷”作响,他们身后都有一条长长的辫子,额头梳得光溜,毛发有些卷,眼神凸凹深邃,眉毛浓厚,据说他们是氏月武功最高强的骑士,代表着伸张正义常年行走在草原上,却干着杀人不见血的勾当,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在骑士经过的地方,所有的牧民都毕恭毕敬双膝跪地,不论男女老少都低着头,表情中刻满了恐惧。音乐人也逐渐停止,将手中的乐器放在地上低眉为眼前经过的骑士送行。就连布衣翎羽也不得不跪地,所有的人都不例外,安归伽,安慕容,焉吉尔,莫可达都学着跪地,低眉等待骑士走过。骑士们走进摊位,将所有的东西都命人搜刮抢掠,不需要的东西全部打翻在地上,苹果,橘子,葡萄,还有很多菜的摊位都被掀翻,在地上来回滚来滚去,做生意的商贩们连气都不敢出一声,任由他们将摊位上索取需要的东西全部拿走。 布衣翎羽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才看到了雪诺,等待骑士们走远,他好不容易挤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群拉出了雪诺,“别将自己置身于显眼的地方,你现在浑身上下穿戴都是贵族的衣服,快跟我离开这里。” “他们真是一群土匪。”雪诺看着眼前的状况开口骂道。 “是的。”布衣翎羽点头,“他们是土匪,还是氏月家族的土匪。”身边的人对他们投来了奇怪的眼睛,似乎眼前的一切司空见惯,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布衣翎羽不敢再往下说,拉着雪诺快速离开,走出去很远。 “师父,刚刚那些人弹奏真好听,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你听过吗?”雪诺的兴奋还没消失,只可惜,音乐已经听不到了。 “这首曲子我从小听到大,无数次了。”布衣翎羽解释。 “真的?”雪诺惊讶的望着布衣翎羽,“师父,我都学会了,你听好了,我给你唱几句。”说着,他开始清清喉咙,“如果一生没有爱恋,纵活千年也不如一天,在爱情的烈火面前,只算是火星点点,折磨得我憔悴不堪,但愿我的心上人平安……。”他回忆着刚刚听到的前半部分歌词说,“我能记住的就这么多了。” “想你未婚妻了?”布衣翎羽确定自己的猜疑是对的。 “想想自己的未婚妻是理所当然的事。”雪诺点头,“我可不像整天板着一张臭脸的安慕容,明明喜欢上依诺了,不敢表白也不敢承认,看着真累啊!” “他们之间没有婚约,当然不敢表白也不敢承认。”布衣翎羽说,“不过你得感谢你父亲和安宁父亲,是他们成就了你们的这段姻缘。” 第三十三章 备战(二) 布衣翎羽刚说完,雪诺却发现安慕容就在自己身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再后来表现出一股若无其事什么都没说的表情,哼着那首刚刚听到的小曲,接着换成打着口哨的方式大摇大摆朝前方走去。布衣翎羽冷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齐从远处走来,“君王,毡房已经找好了。”他面向安归伽,“我找了六座,按照你的喜好,我给你买下了半山坡的那座。”他指着半山坡的那一座毡房说,“山上只有三座,其余的三座在山底下,谁和谁住静听君王安排。” “嗯。”安归伽说,“我和雪诺,布衣翎羽住一座毡房,其他的你们自由结合,自己安排。” “好的君王。”顾齐说,“那我和维森就住在您附近,以便保护您们。” “我很乐意跟叔父住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听到关于父亲更多的故事。”雪诺听得高兴,在上马之前开口道, 安归伽点头,骑上马。安慕容似乎有些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安排,皱皱眉头看看父亲,又看看雪诺,有种被父亲遗忘的感觉,莫可达也对安慕容投来怜悯的目光,他静静跟在了安慕容身后,也不便多说什么。 安归伽一眼就看见了安慕容的问题所在,露出一股随和的目光说,“一个毡房只能住下三个人,要不你也住过来跟我们挤挤?” “不了父亲,我还是觉得我和维森叔叔投缘,还有莫可达,我们三个人挤一个毡房就好,我想我们应该聊得很愉快。”安慕容说完,维森和莫可达露出了一丝微笑。 安归伽袭来了一阵微笑,“我知道你醋意很浓,但你要是了解我和雪诺父亲的那份生死情义,了解我们誓死保护彼此的那份执着,你大概也就明白了我知道雪诺还活着这份惊喜,我甚至把雪诺当成了自己儿子,希望你也能如此。” “哈!”安慕容点头,“父亲,您可以冷落我这个陪您长大的长子,但你绝对不能无视我的存在。” “在我心里你比安维尔重要,这点很难改变。”安归伽露出一副威严的表情。 “谢谢父亲如此看重我,但我始终不明白,您为何觉得自己的部落要比结拜兄弟的复仇还要重要?甚至抵得过罗布城上下十几万牧民的生命。” “这个我无需跟你过多的解释,你今后会明白的孩子,还有,你要知道控制情绪跟控制体重一样重要。”安归伽表情严肃,说完,将马儿朝前赶去。 在安归伽老远的身后,雪诺与布衣翎羽并排行走,他依然对那首歌词很感兴趣,回头便问,“师父,您知道歌词的后半部分吗?” “前半部分跟后半部分一样,是重复的。”布衣翎羽解释。 “啊!这么短啊!”雪诺惊讶着,“歌词没有写出最高潮的部分,这样一来似乎是一个饥饿了几天的人,才摄入了一半的食物。” “这首歌流行了六百年了,人们祭奠的是一个美丽的神话传说,很少有人在意它的高潮部分。”布衣翎羽说。 “六百年啊?”雪诺像一个无知的少年,“那师父一定知道这个故事喽,快给我讲讲。” “好。”布衣翎羽知道躲不过去,便点头说,“不过你要准备好啊,这可是个悲剧,讲完,你可不许哭。” “我才不会呢,哭泣是女人用来宣泄情感的唯一方式,男人会用淡定和沉默来代替。”雪诺笑道,“师父您快讲啊,我都等不急了。”他迫不及待的催促。 “好。”布衣翎羽点头,便娓娓道来,“相传在六百多年之前,异族首领为了讨好草原上的野人首领……。”一路上,他讲述了巴雅小姐与阿尔特木的整个爱情故事,安慕容,焉吉尔和莫可达都听得入迷,“后来,人们称伊塞克湖是情人的一滴眼泪,世人编写了歌曲和故事来祭奠巴雅小姐与阿尔特木的爱情故事,至今还相传人间。”说完这句话时,他们已经站在了高高的半山腰。 手下的人已经将马儿牵到木桩跟前栓了起来,莫可达也很快将马栓在木桩上,然后替身边的安慕容栓好马,手放在安慕容的右肩上,为安归伽的冷落给予安慰。 “安大人,你得理解你父亲的初衷,相信他的选择,我由衷佩服你的父亲,他可谓是将感情看得比江山还要重要。”一旁正在栓马的维森看着安慕容心中的不快,安慰道。 安慕容凝视着维森便问道,“维森叔叔,难道你也这么认为?” 维森点头,“我是当时的见证者,我比谁都了解他们的兄弟情深,我更能理解君王此刻的做法,雪诺没有错,还请安大人不要记恨他。” 安慕容撇了一下嘴,面部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点头,整理了一下腰间的佩剑,朝毡房走去。 安归伽进了毡房,一间不足一百平米的毡房里什么都有,一张宽大的卧榻上铺着毡子,还有泥土制成的炉火,里面烧着很旺的柴火,房内透着一股暖暖的味道。 “君王。”顾齐自毡房外走来,布衣翎羽,雪诺陆续跟了进来,“维森找来了一批商队的建材,里面有毡子,地毯,还有各色家具,还有商队的衣服。”顾齐说着将一件衣服递给了安归伽,“这个是你您的衣服。” “很好。”安归伽挑眉,“既然是商队,东西当然越多越好。” “是的君王。”顾齐将手里的衣服发给他们每一个人。 “把我们之前所有的衣服都放在火炉里烧了吧,从今天起,我们是来自南方的商队。”安归伽面向所有人交代。“要把戏演好就得做足全套,飞鸽传书给安维尔,让他从商人手里收一批货物,不定期运输给我们,还有,告诉安维尔,给我们运输一批上等的布料和翡翠。” 布衣翎羽为安归伽的细心而点头,他知道这批上等的布料和玉器在时机成熟后会被运输进凤尾城,了解牛特尔的人都知道,此人对翡翠颇有喜好,对玉也有极深的研究,如有一块上等的翡翠摆在他的面前,如他所爱,便能因玉而结交。 第三十三章 备战(三) 住在这里的第三天,布衣翎羽转便所有的商街和集市,了解了一些商街和集市之间的贸易往来,回到毡房的时候,他觉定去安慕容的毡房。他们毡房之间的距离还有一段的路程,这是他们所需的毡房离得最近的一个,需要走下一个坡便能到达。他想去看看安慕容的毡房还需要什么,也想安慰一下安慕容心中的不快。绕过安归伽不顾一切选择为雪诺复仇,他和雪诺同住,必将刺激了安慕容的自尊,他需要用最深沉的道歉方式,来安抚安慕容心中的不快。 布衣翎羽走进毡房的时候,安慕容正将一件棉皮大衣挂在墙上的挂钩上,炉火烧得正旺,毡房里一股暖流在涌动。 “布衣翎羽大人。”安慕容发现布衣翎羽走进的时候,语气还算温和。 “看看这里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布衣翎羽审视一眼毡房内的一切问,“好让我这个做管家的为你做点什么。” “你无需操心。”安慕容用不太确定的眼神说,“我得羡慕父亲有你这么好的朋友,但你无需来巴结我,目前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布衣翎羽听得出来这句话的讽刺,便不再理会,他径自走向卧榻,翻了翻上面放的被褥,喃喃道,“这被褥好像有点薄了,我叫人再给你送几个来。” “我说过不必了。”安慕容依然心中有所不快。 “这里的寒冷确实无情,我觉得这被褥确实有点薄了,等半夜烛火熄灭很难想象这冰雪天气会有多冷。”维森忙搭腔道,“那就多谢布衣翎羽大人了。” 布衣翎羽有些尴尬,但还是露出了微笑,他转身面向安慕容,深深鞠了一躬,立身道,“不管君王如何疼爱雪诺,但你是君王的骨肉,血缘之情谁都无法代替,老人心里的兄弟之情任何人也无法代替,我知道对于安大人你来说,复仇之情我布衣翎羽这辈子也无法还清,我请求安大人放下心中的不快,待复仇成功,我布衣翎羽任你处置。” “这是战场,我们谁都无法预知能活到战争结束,两万军队对付三万人军队?仔细算算我们能否打赢这场战争?”安慕容冷冷的说完,目光移向远处。 一时之间,布衣翎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确,目前他真的无法预知眼前这场战争能否打赢,他只能瑟瑟低下目光,低头说道,“我去吩咐人给你拿几件被褥。”说完他独自退出了毡房。 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望着满世界的白,布衣翎羽心中一惊,这场战争连他自己都为之颤抖。曾经他跟着霍尔奇在草原上打赢了无数战争,毫无恐惧之感,只有英勇杀敌。他困惑的摇摇头,心里暗想,“这场仗究竟该怎么打?若大单于再派遣一万军队,硬碰硬都不一定能赢这场战争。”他的眉头皱起了一个结,自语道,“有句古话说擒贼先擒王,只有让牛特尔和他所有的继承人倒在地上,我们就能赢得一半的战争。”想到这里,他稳了稳身子,坚定自己的表情,看向更远的方向。 一支大约十多人的骆驼商队从山下遥远的方向慢慢移动,接着他跑下了山,安归伽和雪诺已经站在半山腰上观望着远处的商队。 安归伽见布衣翎羽走来,便转身问道,“你也看到了那批商队?” “嗯,是的,君王。”布衣翎羽回答。 “等天黑之后搞定他。”安归伽说,“我们要利用这批货进凤尾城。” “您就别出面了君王,这件事交给我就好。”布衣翎羽说完,安归伽点点头,朝毡房走去。 凌晨过后,月亮悄悄爬上山头,将雪白的大地照得更加甚白,在一个山口中央,商队正在经过。一帮穿着黑色衣服的蒙面人出现在这里,用飞来的石子打翻了所有商队,让他们四处逃窜,然后将他们一一擒获。 “我给你多出五成的价格,这批货给我。”布衣翎羽的声音在黑暗的夜色传出来,他走进领头的商人拉到一旁,小声开口道,“你把这批货送进府里,恐怕连一杯茶钱都讨不到吧?我会以你们商队身份将这批货物送进府,你只要留下你的腰牌即可,让你不会有半点损失。” “你的目的是什么?”领头的商人疑惑道。 “我也是商人,我要面见氏月王,我要和他谈笔生意,所以我需要你的腰牌进府,打理好你人,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说完布衣翎羽将五成的一袋钱放入领头的商人手里,“你若今后将此事说出去,我也自然能找到你的君王,到时候这五成的钱被你独吞,你的家人,你的孩子能否安全活到老那可就不好说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领头的商人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袋子的银子,望了一眼远处被截获的人道, “当然有。”布衣翎羽呼出一口气,“从现在起,你和你这些兄弟的尸骨就会神不知鬼不觉从这个地球上消失,我相信,你们的尸体会向冬天的苍蝇一样死得四脚朝天。等真正的夏天来临,你们的尸体就会被苍蝇吃遍,然后身上布满小虫,等待小的苍蝇长出,恐怕就连乌鸦也会挖空你们的双眼,惨不忍睹的场面的确不难想象有多恐惧。” 领头商人以大笑表示从不畏惧,看着眼前为数甚多的人,最终还是胆怯的说了句,“成交。” “爽快。”布衣翎羽拍手答道,将手伸向领头的商人,“腰牌给我。” 领头的商人不情不愿从腰间解下腰牌,递给了领头的布衣翎羽,布衣翎羽接过商人手里的腰牌,朝黑衣人挥了挥手手,将骆驼上的货物全部运走,然后吩咐人将商队一行人送出了深山林子。布衣翎羽和众人离开的时候,林子里回荡着领头的商人的声音,“今日之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若谁泄露半个字,我定不轻绕。记住了,我们的货物已经安全运达蓝氏城。” “明白。”众人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夜色里。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一) “给你说了你别再跟着我,我不会原谅你的。”安宁用最快的速度走在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咚咚”扇响,她边走边对紧跟在身后的依诺发着牢骚。 “小姐,你要不原谅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原谅我为止。”安宁走得越快,依诺就追得越紧,“我已经跟你道歉了,我只是奉命将你送回罗布城,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安宁突然停下脚步,将双胳膊呈上给依诺看,她的胳膊处有被勒伤的痕迹,红成一片,甚至有的伤口处都结了疤痕,她的眼神在两只细小的胳膊上来绕来绕去,嘴角怒成一团,然后望向依诺,“你看看你的杰作?你是死心眼吗?我的胳膊都被绳子勒成这样了?你尽然说你并无恶意?我求你了多少次了让你放开我?我会乖乖听话跟你回罗布城,可你呢?除了解手和睡觉的时候放我下来之外,绳子还是绑在手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都在马背上度过,我的屁股都磨出茧啦,你说你死不死心眼?你硬死把我绑在马背上跑了一个多月啊我的小姐?” “对不起,小姐。”难为情地说,“雪诺大人说了,不许给你松绑,怕你跑了。” “你……?”安宁气得无语,摇摇头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了,但不代表我不生气,还有,以后别叫我小姐,叫我安宁,以后我还得叫你嫂嫂呢。” 依诺羞红了脸,轻言道,“小姐别取笑我了,我和你哥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还八字没一撇呢?”安宁惊讶道,“你把我哥魂都勾走了你知道吗?我给你说啊,这男人你得学着征服他才可以,他们是不会轻易将爱说出口的,日后我再教你如何征服我哥。”说完她哈哈一笑已经走出院子。 “姐姐。”一阵清脆的声音在院内响起,安宁回头,是若兰,她身穿一件玫红色的长袍,袖口的红白旋涡花纹极为显眼,“姐姐你要去哪儿?我都想你了,你也不来看我?”她的嘴角掘得老长,似乎可以挂个油瓶。 安宁皱皱眉头,“不是给你请了教书先生教你识字吗?还有,安慕容哥哥给你一把剑,你练得怎么样啦?”说着她摸了摸若兰的发梢。 “我今天已经学会十五个字,剑也练了两炷香的时辰。”若兰谈谈的说,脸色陷入了沉淀之中。 “怎么了若兰?不高兴啦。”安宁看出了若兰的不高兴,微微一愣问道, 若兰轻轻点头,“我想哥哥了。” 安宁饶了绕若兰的头发,“你先跟依诺姐姐玩,我呢去看看你姨娘,回头我去找你,给你讲故事好吗?” “好。”若兰点头,依诺便拉着她又蹦又跳的走了。 安宁走到母亲的院子门口时,看到院内有四个侍女打扫卫生,她们将院内的柱子,墙角,阁楼的木板,门窗上灰尘通通扫去,再用抹布擦拭干净。尤其是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要让侍女打扫得一尘不染。每年春季这个时候,狂风不定时吹来,风沙也跟着来临,不是黄沙满天飞就是将白天刮成黑夜,这样的天气便成了西洲春天来临的特色。 在这一栋占地不到一百平米的室内,楚媚儿依然背对着门坐在卧榻边上绣着手里的活,听到脚步声,没转身他就知道走进来的是安宁,“回来就不知道消停的,你这两天去哪儿?” 安宁张开洁白牙齿的嘴,从身后抱住了正在刺绣的楚媚儿嗲嗲地说,“母亲,我一早上都在房里没出门,都快闷死了。” “你当真没出去?”楚媚儿继续做着手里的针线活,“我怎么听说三天了你都不在城堡里?找人看着你都看不住?” “母亲,您能不这样吗?操心太多很容易成老太婆,而且是那种特别丑的老太婆。”安宁将脸颊贴在了楚媚儿脸上娇滴滴的说。 “你要咒母亲早点老去是吗?”楚媚儿不乐意地怒道,“记住了死丫头,我得活到八九十岁,成为罗布城最老的寿星,我得看着你和你姐姐还有你哥生儿育女,看着我的孙子孙女长大成人,生下重孙才可以。” “这个想法很不错哦!”安宁夸赞,“长寿的人要接受大自然的一切新鲜事物,您可别在屋子闷着,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才可以。” “拍马屁的本事越大越渐长。”楚媚儿斜视一眼安宁,“既然回来了就跟着你师父好好练射箭,或者多去去佛堂,乞求你父亲和你哥安慕容在战场上平安无事,别想着再迈出城堡半歩,我会再加派人手看着你,省得你跑出去到处惹是生非。” 安宁听了浑身打颤,回来七天,她就一直被困在城堡里,散步溜达都被人跟踪,上街被人跟踪,就连爬到山上透透风也是一样,总之走哪儿都会被人跟踪。楚媚儿生怕安宁再逃跑了,她认为依诺一路捆绑着安宁没给松绑的做法是对的,就算给她绑到城堡外面,她也会有逃跑的可能。可安宁确实不想再跑了,她知道她代替不了姐姐嫁给列王,更没有办法将她从拥有十万大军的城堡里救出来,所以她只好死心,以后再做打算。 可安宁实在无法忍受有人这么成天跟着她,鬼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从小她就喜学着安慕容欢爬上爬下,安维尔和安迪练剑,她也会偷着学几招。父亲带着一行人去打猎,她便偷偷溜出城堡,结果失踪了半个月在二十多公里的寨子附近找到她,整个人穿着就跟要饭的一样,因此母亲会将她时常困在城堡里,找人看着,哪儿都不让去。于是她变着法子逃跑,甩掉三四个侍卫她本不在行,可要是甩得次数多了也就有了经验,连贴身跟在她身边的侍从都没看清她是如何逃掉的。十一岁那年,逃出城堡的她沿着十公里以外的布罗河感觉自由极了,她还沿着黄沙漫漫行走在沙漠里,在泥沙路溜达整整一天一夜,派出去的人寻找她的时候她只好躲在河边芦苇荡里,回到城堡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对于那趟逃跑,安宁可谓倒霉到家了。夜晚在沙漠里被狂风席卷,四处全是黄沙伸手不见五指,从小跑遍整个戈壁原野的她尽然连方向都辨别不清。满头发满脸满嘴都是沙子,就连衣服里也是,沙漠里连个可以躲避人的地方也没有,就连颗大一点的树也找不到,她只好钻进一株红柳树中间等待风沙停下。半夜蜥蜴游走在她身上的时,她会被吓个半死,起身又蹦又跳,从沙漠上滚下来,然后掉入一潭死水,在烂泥坑里将整个身子都裹满泥巴,差点让死水里的流沙吞噬。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二) 她居然就这样满身泥巴的回到城堡里,带着浅浅内敛的微笑,头发乱成一团,全身泥巴糊满,拎了一个刚刚用发芽的柳絮编织成的帽子回来送给安琪儿带上,惹得安琪儿笑破了肚皮。安归伽以父亲的身份命令她要注意身份,否则就将她软禁起来。楚媚儿将她喊到书房里指指点点的教育,叫她作为一个小姐,虽然长得惹人爱,也会琴棋书画,但至少应该有淑女的样子。可她除了吐舌头就是做鬼脸,弄得楚媚儿一点脾气都没有,反而被她气笑了。 本以为这次教训够安宁受的,可没过两天她却失足从城墙上掉了下来,缓了不到两炷香的时辰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跟安琪儿讲她在沙漠里的所有遇见,哪怕是痛得咬牙她也忍着。她说她最害怕的就是蜥蜴了,可那只蜥蜴不知道何时爬上她的身,也不知道在身上游荡了多少圈,最终爬上她的脸被吓醒,几乎被吓得心脏停止跳动。还不止这些,晚上她和安琪儿睡觉的时候,发现她后背,胳膊处,还腿上到处都是擦伤的痕迹,这些紫青色的伤痕究竟是在沙漠里弄的,还是从城墙上摔下来留下的伤,究竟是怎么弄的,恐怕就只有天上的神才知道了。 这次逃跑从王庭转了一大圈回来,看来安宁哪儿都出不去了,楚媚儿每天都派十几个侍从大张旗鼓的监视着她,除了和车夫师父在练箭场,在若兰的房间和她逗乐之外,只要她踏出城堡院子,就有侍从将她架着扔回房里,就算她使再大的劲也没用。 “快去找你师父练箭。”楚媚儿提醒她,“每天至少练一炷香的时辰。” “我答应若兰要跟她讲故事。”安宁耸着肩膀说,“我不能食言,母亲我明天再来看您。”说完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见安宁走出门,依诺朝楚媚儿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跟上安宁,楚媚儿从身后唤住依诺,依诺回头,低眉问道,“左夫人有何吩咐?” “替我看好小姐,别让她出城堡。”楚媚儿露出微笑说。 “我知道了夫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看住小姐,不让她乱跑。”依诺彬彬有礼地说,“那左夫人,我告退了。” “嗯。”楚媚儿点头,“去吧。” 依诺在院子门口追上了安宁,她们一同路过广场的时候,那里停放了很多马车,上面装满了货物,她仔细一数,大概有六辆马车,她拉住一个侍从问,“准备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小姐,飞鸽从伊塞克湖来信,君王让我们护送一批丝绸和锦缎过去,至于做什么小人无从得知。” “哦!”安宁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她迫不及待的去找安维尔,想弄个明白,最后她在议事厅门口听见了安维尔的声音。众多大人们都在商讨着各种难处理的杂事,个个都争得脸红脖子粗,最终也没能拿出最佳的方案定夺下来,等待各位大人相继离去安宁才走进议事厅。 安维尔将手里的折子扔在了桌子上,表现出一股非常疲惫的样子,用手指揉着额头解乏,安宁走进他,带有一股讽刺的语言说,“国事很难处理吧年轻的君王?” “姐姐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让父亲回来吗?”安维尔嗤的冷笑一声,抬头望着她,“总之我已经受够了,这些大人们各有说辞,意见从来都统一不到一块,就连心也是散的。” “父亲的老练是二十多年风风雨雨里历练出来的,你得好好磨磨,还有你得学着揣摩各位大人们的心思,就知道今后该如何应对他们的话。” “说得轻松。”安维尔发着牢骚,“你这段时间大概也疯够了,从罗布城到王庭,从王庭到罗布城,现在每天又想着各种法子逃出城堡,我只想提醒你,春天来临,风沙很大,狂风会将你卷走,还有,攀爬城墙实在不是一个女孩家做的事,你也不必从哪来的兴致来关心国事,要不你来坐两天试试?” “我可不敢。”安宁连忙挥手,“我只是想问你父亲让你送那些绸缎做什么?” “父亲没有仔细说。”安维尔说道,“他只是让我找一批商队的货物,还要让我派人到西洲靠谱的供货商队,那些东西我们罗布城就有,何必要跑那么远,老费周折。” “这么远的路,需要做衣服的话这样的绸缎到处都是,何必要从罗布城运到伊塞克湖?”安宁低头思索着,她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实在猜不出哪里不对劲。此时走廊外面有脚步声走来,安宁回头一看是车夫。 “不能将那些货物运走。”车夫走进,站稳脚步说。 “为什么?”安维尔站了起来,走向车夫。 “你父亲说让你从龟兹找一家靠谱的供货商队,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仔细琢磨琢磨,你父亲要这批货做什么?还要让你找好下家,这绸缎可全是产自我罗布城,就这样被运到伊塞克湖,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安维尔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放在车夫的肩上,突然明白过来,点头道,“多谢车夫大人提醒,我尽然没想到这点。” “现在还来得及。”车夫说道,“但要加快速度,也许你父亲他们等着急用呢!” 安宁露出吃惊的表情,半天没想明白的问题被车夫一语道破,不由送上佩服的眼神,车夫不亏是罗布城里的元老。不止在安维尔面前,就是再父亲面前,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为父亲出谋划策,成为父亲心里的主心骨。 “来人。”安维尔唤来贴身侍卫,“吩咐下去,运往伊塞克湖的货物停下,派一批人前往龟兹,准备一批同样的绸缎送往伊塞克湖。” “是,王子。”侍卫说完转身要走,车夫又接上了话,“还有,无论花再大的代价,要找一家可靠的商家,长期将货物运往伊塞克湖。” “好的,车夫大人。”安维尔露出迟疑的微笑 车夫向安维尔送来了似笑非笑面容,“有些事情需要大臣们商议再做决定。”他说道,“朝政上不止研究各镇各县官员杂七杂八的事情,你父亲的吩咐的事是战场上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我知道了车夫大人。”安维尔低沉的沙哑的声音里带有一点怒气,但同时带有讨好的意味,“父亲将你留下来就是为了监督我,这件事你提点的很对,也很及时,如果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拿捏不准分寸,我会找你商议的。” “那就好。”车夫点头,向后退了一步,朝安宁喊道,“小姐,你好久没去学箭术了,要不我们去操练操练?” “好啊师父,正好你也检验检验我的成绩。”安宁点头。 “王子,在下告退。”车夫扫了一眼安维尔便迈开脚步走出议事厅,安宁也跟着走了出来。出了议事厅院子,车夫一路满脸充满怒意,脚步也放得很慢,安宁跟在他的身后都能闻到一股强烈的粗布汗衫的味道,还有散发着一股旱烟的混杂味道。安宁知道车夫抽烟二十多年,这种味道早已浸透他的全身,离他两米远都能闻到这股烟草味。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三) 安宁从身后望着师父,师父很少将这种神情展现在脸上,在父亲跟前他从未这样过。听人说自安维尔回来之后,朝政之上他很少通知师父参加会议,只有不重要的会议才会通知师父。这个原因安宁知道,是因为车夫是她的师父,他和安维尔虽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安维尔自幼没将安宁和安琪儿放在眼里的那种态度,让他们的关系日渐疏远。 “师父,忘了告诉你。”安宁说,“我在去王庭的路上,射死了劫持列王的敌人,我这个徒弟还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吧?” “这可是个好消息。”车夫夸赞,“你要加油。” “嗯。”安宁点头,她加快几步,同车夫并排行走,偷偷瞄了一眼车夫的脸色道,“师父,从议事厅出来你就一直不高兴,你的所有表情都在写脸上了,你可从不这样?” “我没事。”车夫伪装的笑笑,“你父亲不在,王子已经尽力了。” “他是在尽力管理国事,但他不应该这么冷落你。”安宁怒道,“你可是我罗布城的元老,就算安维尔当了君王,他也不应该这样。” “我倒不是生气他冷落我。”车夫说,“他看似很聪明,也认为能够处理朝政大小事务,有时候往往是这种不经意间的忽视会酿成大祸,我担心的只是你父亲,要不是我碰到送货的马车,这批货大概已经出城了。” “我知道。”安宁道,“安维尔因为您是我师父,所以他才会这样,还有右夫人,他们从来没拿我当自家人,自然也会拿你当例外,师父你放心。”她表态道,“等我父亲回来,我会狠狠参他一本。” “算了,我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他才十三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至于右夫人再怎么在王子面前教唆,也改变不了多大的事实,王子如今还不是君王,而你父亲终究也会回来。”车夫说着,他们已经走进练箭场,“快去练剑,师父看看你这段时间究竟长进了多少?” “好嘞。”安宁拿起弓箭和箭,瞄准方向,箭飞一般的射出去,嗖的一声钻进箭靶线二环,不偏不离。 “不错哦,”车夫夸赞道,“是什么力量将你的箭法激励得这么准?我一直在想,你得再练多久才能将箭术练得如此极致,看来我对你要刮目相看了。” “那当然。”安宁不以天高地厚的骄傲道,“我这是逼出来的潜能,当然。”她感觉到自己有点过于骄傲,缓和和语调,微微一笑说道,“这还得感谢师父教得好,这功劳啊,还是师父您的。” “刚刚那种神情我以为你不记得师父教过你呢!”车夫冷笑道。 “怎么会师父,我就是再骄傲也不能忘了您是我师父。”安宁嘴角挤出一丝笑容,“父亲养育了我,而您教我射箭,如同再生父母。” “别卖嘴皮,继续练,你得射到箭靶中心不偏不离百发百中才可以。” 安宁神情耷拉下来,有气无力道,“我确实得好好练。”她站在风中,眼神直视前方,箭一根根的射在箭靶上,有的在三环,有的在二环,时间久了脸部表情都麻木。“浑身酸痛啊。”她用眼神哀求着车夫,深感疲倦的坐下,将腿伸开,不耐烦地说,“师父,我得休息一会再练。” 车夫无语的直摇头,实在拿安宁没辙的表情,这才练了多大一会就这样,反正车夫根本没指望她能将箭练成百发百中,这种水平今后若能杀几个敌人别让自己受伤就好。 “明天早上去猎场。”车夫交代,“你能将活物射死一个,算我佩服你。”安宁双目瞪直,一脸的糟糕,直接倒在了地上,“当初非要学射箭的人是你,怎么啦?现在有泄气了?我想对你说为时已晚,你还得骑在马上射猎物,靶点算什么?”车夫又说,“想当年,我和你父亲骑在马背上比射箭,猎场放了二十只野兔你父亲射中六个,我射中十二个,其余两个大概被鬼神抓走了,所有人都没找到那两只兔子。你父亲一直想破记录超过我,这个愿望他至今都没实现。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四) 安宁听得皱眉,从地上起来,羡慕的眼神望着车夫,懒洋洋的开口道,“二十个兔子我能射中一个算是奇迹了,我永远都不能跟师父比,也不可能成为草原上的第一箭夫。” “你若勤勤恳恳练三年,大概你就会超过我,你这种态度,别说是三年,我看……。”车夫说着连连摇头,“给你十年的功夫你也练不出我这个水准来。” “小看我?”安宁从地上翻了起来,“师父,明天猎场见。”她说完转身跑开了。 “你一炷香的时辰还没练够呢?”车夫在身后喊道,拦都没拦住她。 “我今天累了。”安宁没有回头,也没停下脚步,伸手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便跑远了,“我要去看若兰。” 离开练箭场,安宁本来想去找若兰的,可她实在困得不行了,一路上她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连打好几个哈欠,走路都快到迷倒了。干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都没脱,晚饭也没吃,就睡觉了,中间醒来了好几次,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可她就是不想起来,翻来覆去的睡,这一睡就就到第二天太阳有三丈高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要安宁不出门,根本就没人吵她,可车夫在院子里等得着急,说好的去猎场射箭,却不见安宁有任何动静,门一直是关着的,他只好让依诺敲门叫她。 安宁听到“咚咚咚”门被敲响的声音时,这才从卧榻上翻身起来,揉着眼睛朦朦胧胧去开门,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师父。 “继续睡觉呢还是跟我去猎场呢?”车夫立在门口中央问道,胡须在唇齿间抖动。 “睡到断片了。”安宁反应了过来,难为情的微微一笑,“我还是去猎场吧,再睡我就睡死过去了。” “快点收拾,我在院子等你。”车夫说完转身离开了。 安宁不好意思的绕绕头,“让师父亲自来请,太不像话了,我尽然睡到太阳三丈高了,依诺你也不叫我?”她回头责怪。 “小姐你没说你和车夫大人有约,我想着你没啥事,所以就想让你多睡会。”依诺在门口解释。 “说了别叫小姐。”安宁怒道,说着朝门口走去,“你还不改口?” “你就让我叫你小姐吧。”依诺道,“总不能让我跟你姐妹相称吧,你们能收留我,我愿意一辈子服侍你。”说着她跟了上去。 “行行行,你想咋叫咋叫吧。”安宁不耐烦地边走边说,“但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当下人看啊,否则我哥知道了会收拾死我,再者说了,我可没把你当下人。” 依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回眸间,若兰站在不远处,将生气的那张嘴又扭成一团,眼神憎恨的望着安宁,生气道,“姐姐你不说话不算话,你昨天说好来找我给我讲故事的。” 安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责备道,“我怎么把这茬事给忘了呢。”她看着表情扭成一团的若兰,蹲下身子,为若兰整理整理衣服领子道,“若兰,姐姐对不起你,都怪姐姐昨儿把这事给忘了,你看若兰,姐姐现在要跟师父去猎场,不然你也跟着去,让依诺姐姐带着你,千万别乱跑,那可是猎场,还有马,很危险,等今晚上回来你跟姐姐睡,姐姐再给你讲故事好吗?” “噢,我可以跟去玩喽。”若兰高兴地围着安宁蹦了起来。 积雪覆盖整个猎场的草场上,猎场深处有一座吊塔,那里还搭建了一个草棚,草棚里面还有一张石头支起的桌子,周围还有四个圆石凳子。依诺牵着若兰的手走向草棚,坐在石凳上,从这里,可以观望到猎场的整个场面。安宁感觉置身与这样的环境中真好,初次造访这片森林式的猎场,她很熟悉这样环境。树林里的气息充溢她的鼻孔:新鲜松针的明锐香气,湿地腐叶的泥土芬芳,还有模糊的动物麝香,以及远方炊烟的味道。她瞥见一只黑色兔子的身影,在一堆杂草和树干间穿梭,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轻轻的春风伴随着青草味儿掠过整座猎场,草棚上的草也在轻轻摇荡,风似乎吹在脸上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在来猎场的路上,安宁说今天有风,会影响射箭,车夫说这点风不算什么。 猎场有很多只兔子,兔子有的钻进丛林,有的躲在树后,有的在泛黄色的芦苇草里藏了起来,具体几只安宁也无法数清。箭飞过去,它们满猎场乱跑,惊吓得到处躲避。安宁在马背上放出去了十多只箭也没射准一只,她双脚夹着马肚,超前飞奔而去。车夫骑在马背上站在远处,只观望,不做任何提示,“我就不信你今天能射准一只兔子。”他轻轻自语。 安宁还没胆大到在马背上放开缰绳拿起箭就能射出去的胆量,她准备射箭的时候总要让马儿停下,然后从背部抽出一把箭搭早弓上,瞄准前方到处乱窜的兔子。箭飞一般的放出去,总要离兔子差好大一截。安宁泄气了,嘟着嘴,但她不甘心,继续抽箭,连续放到第五支箭的时候,她突然射准了兔子的腿。她顿时高兴地用力一扯缰绳,冲到受伤的兔子跟前跳下马,兔子带着受伤的腿往前跑,箭还在它的腿上也跑不了多快,安宁最终还是草丛中逮住了它。 车夫皱皱眉头,将马骑过来,“还没我想的那么糟。”他对她说道,“虽然没一箭毙命,也算是射中了一只。” 安宁歪着脑袋看着在手里挣扎的兔子,萌生怜悯的说,“突然觉得人类好残忍,这么小的兔子却要忍受如此疼痛之苦。” “这个世界残忍的事太多,你是可怜不过来的,小姐。”车夫答道,“不过小姐你已经具备了射箭最基本的素质,好好练还有希望。” “谢谢师父,我会加油,但以后可不可以不拿活物当靶子?它们真的很可怜。” “姐姐。”若兰在不远处唤道,她和依诺已经走了过来,“姐姐,能把小白兔给我吗?” “你要兔子做什么?”安宁不明白的问。 “我要治好它,我还要养着它。” “你也觉得它很可怜?” “是的。” 安宁会意的笑了一声,“爱护动物的人往往心底很善良,你要好好照顾它,直到它康复为止。”她说着小心拔去兔身上的箭,将兔子放入依诺手里,“回去给兔子处理好伤口。” “像你们这样的性格还杀敌呢!真不知道教你练箭是措是对。”车夫说着连连摇头。 “这是两码事师父。”安宁道,又作出了射箭的动作,“若是敌人在我眼前,我保证会射穿他的喉咙。” 车夫不以为然的点头,“杀死猎物也是人生存的一种本能,你迟早要学会这一点。” 安宁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箭放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闯入虎穴(一) “我和布衣翎羽都不能出现在蓝氏城,还有顾齐和维森。”等所有人都出现在安归伽的毡房时,安归伽开口道,“还有雪诺也不能去,他的形象像极了我大哥,以免被牛特尔察觉。”这时,他才看看安慕容,“这次进城的任务恐怕要交给你了。” “早就该想到了父亲会这样安排。”安慕容点头说,“我会尽我所能完成任务。” “嗯!”安归伽说,“此次进城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到慕斯那大人,如果可以,让他出趟城来找我,如果实在见不到慕斯那大人,找到安迪身边的胡柚,我相信他能做好此事,但别让安迪那小子知道,她太小,还是尽量瞒住她的好。还有,这里四处都是牛特尔的人,不管说话和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知道了父亲。”安慕容点头答应。 “这是慕斯那大人的画像。”安归伽将一张事先画好的画像递在安慕容面前,确定他看清楚了,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炉里,“莫可达,萧池,焉吉尔,你们三个人跟着安慕容一起进城。”他转身一个一个看着他们喊出了名字,说完,他回头看向安慕容,“其余的人你自己挑选,想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 安慕容皱皱眉头,默许着退出了毡房,他和莫可达,萧池,焉吉尔在山下的毡房里带了十几个人,穿着商队的衣服在黎明前出发。 父亲和雪诺以及布衣翎羽,还有维森和顾齐都站在半山腰的山坡上看着他们的商队离开。安慕容呼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望着东边的曙光从云层里慢慢升起,洒下的光芒穿透云层散发出火红一样的光芒。这个雪白的大地和矗立的松塔树因红光而变得更加火红,那些阳光还没照射阴暗的部分,在太阳的移动下慢慢呈现出黑,白以及阴暗等各种颜色,被清楚的一一照见。 中午,他们在宽阔雪地上生出一堆火稍作休息,安慕容将整个身子靠在一棵树上,眼神凝视着前方,脑海里全是依诺的影子,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看到依诺在舞池里跳舞,想起依诺将刀搭在他肩膀脖子处的样子,还有在雪狼朝依诺胳膊处咬去,安慕容用自己的胳膊护住依诺被雪狼咬伤的情形,想起在死人堆里看到依诺一把剑直插心脏上的心痛,以及此次他们分别后还未说出的话,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过。 焉吉尔又捡来一大把断裂的树枝放在着起的火架上,看着安慕容孤零零的头靠在光秃秃的树干上,于是,他从马背上取下一壶酒,朝安慕容走去。焉吉尔将酒壶递给安慕容,“喝口酒暖暖身子吧公子?” 安慕容头也不回,夺过焉吉尔手里的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你还好吧?”焉吉尔看着安慕容嘴角流下的酒问道。 “我很好。”安慕容试图挤出一丝微笑,躲开焉吉尔的眼神,继续喝着壶里的酒,“真的。”他点头肯定。 “你别太在意了。”焉吉尔安慰道,“你父亲……。” “我不是为了这个。”焉吉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慕容打断了,“你想太多了。” “那你是为何?”焉吉尔认真审视着安慕容猜疑着,安慕容的脸瞬间变红,“吆,莫非你是想念依诺小姐了?” “没有的事。”安慕容羞红着脸转了过去。 “又不承认?”焉吉尔调侃着说,“一看就知道有事,你的心事全都写在脸上啦,藏也藏不住。”他说完,黯然伤神起来,“你有很大的希望将依诺追到手,她在罗布城跑不了,安宁替你看着呢,而我连一点希望都没了。” “别悲观。”安慕容劝慰道,“安琪儿心里有你,这就够了,不是所有的相爱都有相守这个结局才算完美。” 焉吉尔低下头,喃喃道,“如今的我,除了生死,还有什么比相爱更重要的事情,相爱容易,相守太难,而我已经没有相守的可能了。”他说着从安慕容手中一把掳走酒壶,“这酒本应该属于我借酒消愁,喝进你肚里纯属浪费。”他的力度不小,将壶里的酒洒在了安慕容的身上。 “别浪费,这里天气很冷,酒是好东西。”安慕容大声喊着,焉吉尔已经从他眼前走远。 安慕容皱着眉头,看向更远处,“我们启程,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说完,他上了马朝前走去。 一行人上马的上马,赶骆驼的赶骆驼,焉吉尔觉得酒还没喝够,扬起酒壶又喝几口,便拧上盖子,骑上了马,跟了上去。 到达蓝氏城的时候,太阳快要沉入西边了,为了能躲避安迪,一路走去,他很是小心谨慎。他手里的腰牌让他自进凤尾城门口就变得畅通无阻,骆驼早已在进院内的时候全部卸下货物,前来迎接的十多个官兵将他们领进仓库门口清点货物,走向仓库的一条路面上铺满了鹅暖石。其中两个用手里的皮鞭抽打着安慕容的人,脸上携着可恶憎恨的目光,嘴里吼着,“你们给我快点干活,干完了早点滚开。” 没有人敢出口,所有人都咬着牙忍受,皮鞭要抽到安慕容身上的时候,莫可达一把抓住了皮鞭,撕住他的衣领开口骂道,“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挥向皮鞭的这位是我们老爷唯一的公子,若再敢动我的人信不信你的脑袋会向地上的鹅暖石一样碎在这里?” 莫可达的话刚毕,十几个士兵打算从腰间抽出剑,安慕容立刻朝莫可达命令着,“放开他。” 莫可达撇一眼安慕容,便放开了手,那些士兵又重新合上了剑削,手握皮鞭的士兵浑身打量了一番安慕容,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喊了一句,“你们这些杂碎给我动作快点,老子可没空陪你们在这里磨叽。” 莫可达又要做出冲上去的动作,被安慕容的眼神给拦住了,他面向所有人喊道,“大家快点,别耽误这位大哥的时间。”所有人都放开了速度,加紧清点货物,十几辆车上的货物清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安慕容有些心急了,他心急如焚的朝四处望去。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的法子,他捂着肚子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对手持长鞭的士兵说,“请问这位你们这里的茅房在哪里?我有点内急。”说完他捂着肚子弯着腰,假装很疼痛的样子。 士兵用恶狠狠的目光看了一眼安慕容,用手持长鞭的那只手指着前方说,“前方路口两个左拐弯走到头,然后右拐往直走,在左拐就到了。” “谢谢大哥。”安慕容恭敬说完,便一把拉上身边莫可达一起走,“你得陪我,否则我怕迷路了。”说着他朝莫可达使出脸上,挽起莫可达的胳膊朝前走去。 “焉吉尔,看好他们干好活。”安慕容回头对焉吉尔说完就已经走了好远,他们右拐第一个弯确定士兵们看不见的时候,安慕容才放开了莫可达的胳膊。 莫可达气得将嘴扭成一团,低声开口骂道,“这些目中无人的蠢货,难道自生下来他们父母就没教好吗?还是牛特尔那混蛋压根就没好好训练他们?” “好了,小心隔墙有耳。”安慕容道,寻望四处无人他才敢低声说话,“就算统统把他们杀了又能怎样?这里面全是这样的蠢物,父亲交代我们凡事都要忍,不管他们怎样对我们,我们笑脸缝合就好。商人本来在他们眼里一点身份地位都没有,他们没有采取抢劫,就已经是最大的宽恕了。” “等战争打响,我一定杀了那几个杂碎,尽敢称我们杂碎。”莫可达依然放低声音,甚至低得从牙齿缝里漏出的风。他们继续往前走着,好不容易进入第二个左拐的路,一直往狭小的街道走去,终于看到了茅房。他们进入里面小解,进进出出的战士,士兵,侍卫都不少,安慕容和莫可达都保持着沉默,直到走出茅房,莫可达放低声音对安慕容提醒,“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找人?” “看我的。”安慕容从衣兜里掏出两块硬币,将它们抛在空中,又接入手心,“听父亲说他的职责是给牢房里的犯人送吃的,我们得在半炷香之内结束找人,以免被他们发现。”他们路过花园的巷子口,安慕容突然看到妹妹安迪,他立刻躲在了莫可达侧面,让莫可达挡住他的整个身子。 “你看到安迪了?”莫可达转过头来看着安慕容的神情问问道。 第三十五章 闯入虎穴(二) 安慕容边点头边偷偷去望安迪,他看到安迪在一片宽阔的雪地上捏雪球,然后抛向对面一个少年的身上。那少年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冰冷的雪球抛向他的头部,脸颊,脖子,身上,雪球似乎钻进了衣服,但他还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发旧的衣服显得个头如此矮小。“莫非他就是父亲所说的胡柚?”他心里暗想道,他看着四处站满的侍卫,又看着安迪的眼神瞄向这里,急忙移开眼神对莫可达说,“这里人太多,我们得赶紧离开。”说完他们淹没在一处拐角,身影从安迪的视线里抽离。 “为什么不把胡柚引过来?”刚路过拐角处莫可达开口说。 “风险太大了,刚刚安迪在看我们呢!何况那里到处都是侍卫。”安慕容说着放快了脚步。 “莫非你真要找到牢房门口去?那不是风险更大吗?” “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安慕容说完,他们走过一片走廊,进入一片空地,终于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士兵从眼前经过,安慕容急忙一把拉住了他,“哎,士兵哥哥,向你打听个人。”说着,他将手里准备好的两块硬币放入士兵手心。 士兵嘴角露出一股猥琐的表情,显然觉得手里的两块硬币太少,于是刚要拉开嗓门说话,莫可达看到一个老人的背影走了过去,他搂着腰,躬着背,手里提着一个笼子艰难行驶,他跑上前去拉住了那老人,回头一看根本就不是慕斯那大人。 安慕容心底也凉透了,他看出了士兵的心思,从口袋里重新又拿出一块银子,放入士兵手里,莫可达知道这次安慕容要下血本了,安慕容也知道他没多少时间再磨叽了。 那士兵见是一块好大的银子,先是兴奋地瞪圆了眼睛,然后嘴乐成了一朵花,连声说,“请问贵人想打听什么人啊?无论是什么人我都给你把人找出来带到你面前。” “一言为定?”安慕容不相信的问道。 “当然。”士兵将硬币和银子塞入袖口。 “那你知道给牢房送饭的慕斯那大人吗?”安慕容问。 “当然知道。”士兵扬声道,“等着,我这就给你把人找来。”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远处的高墙上,台阶上都是站岗放哨的卫士,就连巷子口的路上也尽是氏月士兵的巡逻队伍,旗帜上绣着牛氏家族牛头标志。安慕容心里担心道,“那小子会引来队伍,或者叫来牛特尔,然后将我们丢进监牢,那样的话岂不连性命都丢了。” “你就不怕那士兵会叫来敌人?” 安慕容越担心什么莫可达就会越问什么,他两只眸子缓缓垂下,摇头道,“我不知道。” 莫可达咬紧牙,目光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神色,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说一句。 那士兵果然信守承诺,安慕容脸色又变得柔和起来,他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人,他努力回想父亲纸上画着的那张脸,就是慕斯那大人。附近没有士兵的身影,看着老人走进自己,确定一处拐角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一把将慕斯那大人老人拉近拐角处。 慕斯那大人老人吓得脸色苍白,急忙问,“你们是何人。” “陈叔叔别怕。”安慕容依然审视着四周,然后将目光重新回到慕斯那大人脸上,“我是安归伽君王的儿子安慕容,父亲让我告诉您,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可以行动了。” 慕斯那大人突然明白过来,连连点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已经感动得流出了眼泪,他拉住安慕容的左手,在手心里写下一行字,急忙摆手说,“你们赶紧离开这里,你们快走。” 安慕容回想着慕斯那大人在手心里写下的那句话,点头道,“陈叔叔我知道。”说完和莫可达匆忙离开了这里。他们一路遇到了两次巡逻的队伍,安慕容手里腰牌起了很大的作用,士兵们看一眼就会摆手让他们离开。他们返回仓库门口的时候,所有的货物都已经卸完,快走进队伍的时候,安慕容故意提高了嗓门,训着跟在身边的莫可达,“我给你说你下次少吃点,是我闹肚子还是你闹肚子?结果你蹲在茅房不出来了,让我等你那么久?你闻闻你浑身的屎味?真臭啊!”安慕容说着连忙捂起了鼻子,远离莫可达有几步之遥。 “是是是。”莫可达也露出一股极不好意思的神情解释,“我这几天便秘,吃得多拉得也多,让你久等了。” “下次去茅房不许叫我。”安慕容回头咒骂。 “是你叫我的好吗?”莫可达委屈的在远处喊。 “你还说?”安慕容瞪圆了眼睛,举起拳头想揍莫可达的样子。焉吉尔在一旁偷着冷笑,知道事已办妥,他俩一唱一和,这是在演戏呢! 他们赶着骆驼出了一片森林里,安慕容终于卸了一口气,漆黑的夜严实地包裹着森林,冰冷般的渗透每一个角落。安慕容在马背上打了一个寒颤,他裹紧衣服上的衣领,带着队伍继续赶路,直到第二天午后才到达他们的住处。 炉火里的柴木烧得正旺,安归伽的毡房里一股暖暖的热流在蔓延,安慕容刚迈进脚步就已经感觉到了这股热流朝身上涌来。 安归伽看着走进来的安慕容,脸上顿时充满了笑容,“终于回来了。” “事情已经办妥了,我找到了慕斯那大人。”安慕容走进炉火,取下手上的棉皮手套。 “很好。”安归伽说完,雪诺正端着两杯木碗茶走进,一杯递给了坐在椅子上的安归伽,一杯递给了正在烤火的安慕容,“辛苦你了,喝碗茶暖暖身子。”说着他的嘴角抹出一丝微笑。 安慕容轻轻抬手,接过木碗茶,送入嘴边,目光锁在雪诺的眸子上,“谢谢!”说完他喝了木碗里的一小口茶,他眼神寻环屋内,发现少了一个人,便问,“布衣翎羽叔叔呢!” “他去了集市。”安归伽回答道,“大概去打听治好鱼鳞病的神医了,也有可能,他去寻找商人和贵族去了,这种事情大概只有他能做得来。” 安慕容听着,刚要将木碗茶送入嘴边,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寻着声音,安慕容和安归伽都放下木碗,一同和雪诺走出毡房。 在毡房前方不远处,维森和莫可达跟一群人发生了争执,他们好像是商人。“总有先来后到这句话,你们懂不懂游戏规则?”一年轻人听到维森说此话便厮打了起来。维森似乎没打算还手,可年轻人偏偏一圈击在了维森的鼻梁骨上,嘴角和鼻子瞬间流血。莫可达看不下去,翻上去就给年轻人压倒在地,两圈击在了年轻人的太阳穴上,一群人便和莫可达两人拨出剑厮打起来,他们尽量不刺伤彼此,场面一片混乱。 眼前一个老爷看上去架势不小,安归伽不便上去劝架,在这里,他们得彼此装作不认识。结对认识的人不能超过五人,队伍过多就会有官兵或骑士相继来过问。像眼前这位老人大概是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人,否则也不会带着这么多的一群人在这里闹事。 安归伽大概还没搞清眼前的状况,他注视着身穿黑色商队棉衣的老爷,心中暗暗希望他能喊停。他们的人太多,维森攻击的速度要快,要稳,他将一个个人打倒在地的时候,尽量不伤着任何人,但地上的人又会爬起来,更凶猛的攻击他。 第三十五章 闯入虎穴(三) 莫可达尽量将人分散开来,他的剑在数人的攻击下似乎要掉落地上,他使劲握紧剑柄,击打眼前飞来的横刀,他似乎有点应付不过来,但他只能硬着头皮撑。 这时,顾齐和焉吉尔自坡下走来,他们打算拔刀去相助,被安归伽的眼神给拦了下来,他们只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哎呀!”一个人躺在了地上,胳膊处被砍伤,这是莫可达的杰作,他来不及理会砍伤倒地的人,三四把剑朝他飞来,他将他们手里的剑全部打落,将他们踢进雪地里,其中一个人赶紧扶起了躺在地上受伤的人,将他拉出了人群。 “住手。”在人群中打斗的维森突然喊道,他收了剑,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打斗,维森早已看到下坡远处有骑士骑着马走来,像一条悠长的队伍。维森面向那位老爷,“毡房让给你们了,我们重新找毡房住就是了。” 安慕容这才明白他们是争毡房来的,安归伽也在察言观色,看着眼前的状况如何发展。 “你们砍伤了我的人。”那老爷发话了,“这笔账该怎么算啊?” “人还活着,他没死。”莫可达插话道,“你要多少医药费,我们陪你就是。”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医药费算什么?人若是死了你们赔得起吗?”老爷恶狠狠又说完,从身边人身上抽出一把刀,一刀划过莫可达的胳膊处。 莫可达痛得惨叫了一声,右肩肩膀和腹部就像被无数把刀刺穿一样的疼,胳膊处瞬间流血。安慕容差点冲出人群却被安归伽给拦住了,莫可达捂住受伤的胳膊刚要开口咒骂,那老爷将剑扔给了身边的人开口道,“我们两清了,你们尽快把毡房让出来,我可不会等太久。”说完,他背着手转身走了,其他人等扶着受伤的人也跟着陆续走了。 安归伽转身向毡房的方向走去,维森合上剑削,“我去再找个毡房,莫可达你先去处理伤口,然后收拾收拾行礼,尽快搬出来。” 待维森吩咐完,安慕容也跟着安归伽进了毡房,雪狼在地上跑来跑去,他看着父亲将棉皮大衣挂在挂钩上,说道。“我们就这样隐忍下来吗?” “不然要怎样?”安归伽冷冷地说,“我们隐忍都能冒出一大推事来,若露出锋芒的尖刀,恐怕要大开杀戒了。” “你父亲说得对啊!”布衣翎羽自毡房外走了进来说,“我打听清楚了,在商界人士称此人为姬翁,是这里最富的商人,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丝绸之上来去自由的人,也是不用通报直接可以面见牛特尔的人,是他供应着凤尾城内所有后宫和军队使用的布料,以及拥有三百平方米制作刀剑和武器的场地,可见,他的资历非常雄厚。” “这么厉害?”在炉火边烤手的雪诺发出了惊人的感叹,“不用猜,那他一定是氏月人喽!” “不。”布衣翎羽答道,“他是凤尾城人,他们家族在这里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他认得你父亲,十五年前,他也经常出没在凤尾城内来去自如,我们使用的武器和刀剑全是由他的工厂制作而成,如今他却多了一项商机,贩卖上等的丝绸和布料,看来这么多年他是大捞了不少。” 布衣翎羽说着,雪诺投来羡慕和仰望的目光,“这么厉害的人,将来一定能派上用场。” “我还没打听出来这么多年他和牛特尔的关系究竟到何种地步,他毕竟是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布衣翎羽道。 “如今维森和莫可达已经和他们发生了争执,我们一定要小心和他俩来往。”安归伽向布衣翎羽走来,说道,“看来越是结识的人多,我们的处境就越危险。” 安慕容对父亲和布衣翎羽看法不断点头,他突然想起了慕斯那大人在他手心里写下的一句话,转头对布衣翎羽说,“对了叔叔,陈叔叔让我们到黑风洞找一位叫卓木的人,他是谁啊?” “卓木?”布衣翎羽惊讶道,低头思索,“原来他还活着……?” 第三十六章 遇见余党(一) 这天是阴冷潮湿的一天,雪地上大片的积雪已经融化,太阳照得刺眼,空气中凝聚着一股潮湿的寒冷气息。雪诺走出毡房时,雪狼已经不见踪影。 远处,绿色的松塔树覆盖着整个山坡,像一浪接一浪的绿色屏障,天际边上露出橘黄色的朵朵云彩,将雪融的表皮映衬成粉色。一座座毡房矗立在各地儿,雪消融的部分随着毡房顶上的深槽将水珠一滴一滴流入泥土,在地上溅起微小的坑凝结冰块,斑斓的尘土和污垢带着闪耀的冰光凝结一起,似腾升的烟雾在飘散。 山顶上的骑士们会四处分散,爬到最高处可以目睹集市上的一切,以便观察方圆几十公里的任何敌情。一旦发现有任何情况就会拉响集结号,随时出动杀光所有人。那时的骑士应该是最神圣最光荣的时刻,他们为这里的和平保驾护航,来博取集市上所有信服的眼神。 人们常常都会高估骑士在他们心里占有不可神圣的地位,维护和平,保驾护航,游走巡逻。即使在冰雪天气,他们依然冒着风行走,甚至被冻成了狗。当集市上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上好的丝绸和布料,他们便会洗劫一空,时常都会让集市里的人民不寒而栗。 师父常说,他们是披着人皮的狼,是一把锋利的刀,划破牧民肌肤从来不留任何痕迹,连血丝都不曾留下。这样一群狼在慢慢吞噬原野上的每一寸土地,延绵到数百公里,深入草原腹地。 常常被饥饿燃烧的人们会将不到十几岁或者以上的孩子卖进城里当奴役,或者卖到富有人家当杂工,更或者卖去给人家当媳妇,还有的直接被拉去城里当生孩子的工具,女人的命运时常都毫无是处,尊严,身体,人格都会面临无休止的践踏。而男孩或男人,十五岁以上会被抓去充军,家里留下的都是孤苦聆听的女人、老人和孩子。 在雪诺眼里经过的这些,恐怕早已见怪不怪了,包括他从小长大的王庭也是这种局面。在这里似乎值得欣慰的是,奴隶不用接受残酷的殴打和训练,他们一天为奴恐怕要终生为奴,如果可以释放奴籍,除非你有惊人的成绩,或者有相当高的官员保你解除奴籍。 这片大到可以容纳三四千人的集市,聚集了太多的贵族和商人,所以年轻的壮丁漂亮的人女都很多,也有少数贫苦的人家里就只剩下老人和孩子。雪诺将自己置身在集市的热闹中,他察觉到很多人的目光投向他,眼神中充满了警戒和冰冷。 只有将自己装扮成商人,可以避免官兵拉去充军,或者给官兵手里塞一些银子便可逃过一劫,而贵族或稍微有权有钱家的男丁,小姐和女人就更没人去打搅了。 “雪诺。”布衣翎羽从远处喊道。 雪诺回头,走向布衣翎羽,“我的雪狼不见了,我来找雪狼。”其实他就是瞎逛,顺便出来找雪狼的。 “雪狼在毡房呢!你小子又出来瞎逛是吧?”布衣翎羽说,“今天你得陪我出去一趟” 雪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现不远处有三匹马,叔父就骑在马上,他回头不解的审视着师父,“你出门一直都不带我,今天是有什么好事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布衣翎羽说着他们一同走向马,上了马匹。 第三十六章 遇见余党(二) 他们骑着马走了三炷香的时辰,那里又是一个牧民区,毡房和帐篷极少。大多都是茅草屋盖起的房屋,有的是用木板盖起的阁楼,这样的建筑在草原上极少见到,“大概这就是上等官员居住的地方吧。”雪诺心里这样的想。 他们又走进一片荒芜的地方,地上唯有烂泥,雪融过后留下的无数脚印,还有木桩被燃烧过的痕迹。搭建的无数帐篷都已经破败不堪,空中飞翔的鸽子落在帐篷一角,上面洒满了粪便,包括木桩上,地上,还有帐篷上,到处都是粪便的痕迹。 他们走近一座山里,只有一个人身子可以进出的洞口被打开,他们陆续走进去,石门又被关上,里面漆黑一片。卓木点燃一个火把,将火把举在头顶上。 洞里面有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洞穴,中间的空隙宽大无比,里面还有啼哭的小孩在女人怀里,还有大小不等的孩子和老人,这从帐篷的门外面一眼就能看得清楚。从另一个帐篷里走出体态肥胖的人,大概已有四十六七岁左右,他的左边脸部额骨到鼻梁的位置有一道斜着的长疤痕,头上裹着黑色厚厚的棉布,眉毛郁浓还向上危翘,眼睛大得有神,银黑色的胡须将整张嘴都快堵住了,布衣翎羽一眼便认得,他就是当年霍尔奇弟弟卓木。 “等你们很久了,快进去吧大人。”卓木作出恭敬的动作,并将手势指向帐篷。 雪诺正在惊奇,安归伽开口道,“这里没有大人,还是改口吧?” “这里也没有外人老爷。”布衣翎羽回答。 安归伽点点头,他们被引进帐篷,里面七八个人,帐篷里光线很暗,只能勉强辨认出每个人的面貌和特征。 “参见安君王,参见王子。”里面所有的人都跪地问安。 “你们……,这是……,怎么……?”安归伽失色的看着现场,不明白转头问布衣翎羽。 “君王不必紧张。”布衣翎羽回答,“这位是凤尾城王亲弟弟卓木,也是当年君王手下的统领,曾经率领伊塞克湖以南三千大军。” “君王,我认得您。”卓木激动地说完,邀请他们一个个就坐,然后介绍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是我的女儿楚歌,这是我的母亲,她老人家已经有一百一十五岁了。” “老人身体很健康。”安归伽坐在一张椅子上,“说说看,十五年前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们都差点死在十五年前凤尾城那场战乱。”卓木回忆,“那些王八蛋没有刺穿我们的要害处,当时我本想自尽随君王而去,可我想到了我的家人。我从万人的尸体里爬了出来,逃离了那里,然后带着我的家人过着打游击的生活。”说完卓木跪地抱拳道,“今日还能在这里见到君王您,真的很意外,还见到了王子。”说着,他起身面向雪诺,“王子,请受老臣一拜。”他已经流下了眼泪,甚至连牙齿都在打颤。 “快请起。”雪诺扶起了卓木,“你是我父亲的弟弟,自然是我的叔叔,如同我的父亲,您这一拜我接受不起。” 卓木眯眼盯着雪诺,“这孩子果然懂事。” “叔叔,我已经长大了。”雪诺纠正,并将卓木扶起坐下,自己也坐在了椅子上。 “是的,你长大了。”卓木点头,他说着面向布衣翎羽,“半个月前在集市上遇见你,有很多骑士在,我自然也没敢认你,随后再找你就找不到了,我以为我认花了眼。前两天慕斯那大人送来信函,说明了你们的目的,我才确定我没有看花眼,但愿我这个当年的统领还能派上用场。” “你知道慕斯那大人?”安归伽惊讶地问。 “我知道。”卓木解释,“半年前君王到访伊塞克湖与牛特尔和亲,是我找人模仿了大单于的笔迹,让慕斯那大人送去的。” “怪不得。”安归伽说,“慕斯那大人根本就离不开凤尾城,不可能对外界的情况如此了如指掌,更何况是大单于的笔迹,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君王客气了。”卓木说,“你与我弟弟情同手足,我一直坚信我们还会见面,慕斯那大人说布衣翎羽大人和王子都还活着,所以,我们一直都在悄悄的召集人,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王子的到来而准备的。” “我们带来了两万大军,此次前来我们就是复仇的。”布衣翎羽说道,“可是我们的兵力根本就不够,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这么多年来我也没闲着。”卓木说,“我一直私下集结我们凤尾城活着的人,目前也有两千多人了。” “他们现在在哪儿?”安归伽问道。 “他们分布在伊塞克湖以及草原的每个地方,让他们分散居住为的就是不让官兵引起怀疑,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安心种田,做生意,表面上当好氏月人的牧民,但我们的目的就是一心为复仇而准备。”卓木面色怯怯的说,“王子,你现在回来了,我手下的所有人任王子调遣。” “叔叔,你做得很好,我很感激,眼下我们有救了。”雪诺说。 “你们的到来已经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卓木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递到布衣翎羽手里,“君王,这里面是蓝氏城内我们凤尾城官员的名单,用黑点标注的人他们已经不愿意参与到我们的战争了,用红点标注的还有可能策反他们,没有标注的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第三十六章 遇见余党(三) 布衣翎羽拆开纸条,专注的看完,心里有了底,将纸片放在油灯上烧毁。 卓木征了征表情,“我听说姬翁就住在集市上?” “是的。”布衣翎羽点头,“而且还离我们的毡房很近。” 卓木点点头,“他那里……,我私下里和他谈过几次,也侧面的敲击过他,他和牛特尔的感情似乎不一般,否则他不会在蓝氏城内那么来去自由。他对我们的复仇毫无兴趣,我在想,他一直没有揭发我,是因为我们都是凤尾城人,他说他不参与我们所有活动,更不会支援我们所需的军用物品,姬翁的人脉很广,听说他的兵剑库里尚存有万把兵剑,如果能将他收入囊中,来切断与牛特尔的军用往来,我相信对我们的胜利有极大帮助。” “他可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啊!”布衣翎羽接话,“听说此人现在除了牛特尔,谁的面子也不给。” “尽然这么难缠,那我们就来硬的。”安归伽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打赢这场战争的不光是武器,我们还要凭智慧将牛特尔家族赶出蓝氏城,否则给我们再多的兵剑和军队都没用。” “对了,我还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们看。”卓木的表情已经迫不及待了,“你们跟我来。”说完他走出帐篷,安归伽和布衣翎羽的表情一愣,跟着走去。 他们绕过无数洞穴,在一件宽敞明亮的地方,整齐摆放了大概五六十个木桶,雪诺惊奇地问,“这些都是什么?” “燃料。”卓木回答。 “燃料?”布衣翎羽不明白的问道。 “可以烧毁整座城的燃料。” 雪诺的眼睛瞪圆,“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的?就不怕被发现吗?” “这个地方只有诸神才能找得到,放心吧,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里。”卓木回答。 “你这洞有多大?”布衣翎羽问。 “能容纳上千多个木桶应该没问题吧?” “可以借你的洞一用吗?” “当然。” 布衣翎羽转头面向安归伽,“老爷,我们得军队有地方驻扎了。” 安归伽也满意的点头,“通知下去,让他们分批进草原。” 雪诺的表情从惊奇转为镇定,这趟出行对他来说很有成就,拥有了一批达四千多人的队伍,就连布衣翎羽都没想到会有如此之大的收获。但燃料的事使他脸上紧皱的表情一直没有散开。在太阳已经偏离西山后,他们离开了洞府,路过秘密的树林时,雪诺问安归伽,“叔父,难道真要用燃料来燃烧城堡?” “如果真想赢得这场战争。”安归伽对着前方,“还真得如此?” “那样的话会死伤无数。”雪诺回答。 “每一场战争都会死伤无数,当年牛特尔不是用了卑劣的手段,也赢不了当初的凤尾城,别多想了孩子,我们要得是赢得这场战争,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安归伽解释。 “老爷。”布衣翎羽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之前的话题问,“对于姬翁一事您已经有了主意?我们在这里的身份是商人,除了凤尾城的人,他是不可能和我们有武器上的生意往来。” 安归伽点点头,“那我们就扮一次土匪,抢一批他的刀剑,等我们正在与牛特尔开战的时候就说这批武器是姬翁赞助的。搞砸他们的关系,无路可走的姬翁自然会站在我们这边,别忘了,他可是凤尾城人,当他见到凤尾城王子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他没有告发卓木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嗯,君王你说的对。”布衣翎羽说,“还是你有主意。” 安归伽皱眉,看了一眼跟在身后默默不语的雪诺问道,“雪诺,如果战争爆发,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嗯……。”雪诺犹豫半久,叔父这是在考验他的智商吗?还是在考验他对这场战争究竟想了多少,他凝望前方,幽幽道,“我想我会命人保护好牧民不受伤害,叔父告诉过我,得民心者得天下嘛!” “看来你真的用心了。”安归伽夸赞道,“这是在开战之前我们要做的事情,战争最伤及的就是无辜的牧民,先让牧民相信你,牧民才能拥戴你。” 雪诺连连点头,他们到达毡房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他刚将马儿栓起来,打算和师父叔父一同进毡房,安慕容从远处急忙走来说,“父亲,姬翁走了,走的时候很是匆忙。” 安归伽往前走几步,看了一眼山脚下的毡房,见无一人便回头问安慕容,“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我跟踪赤他们一段路,他们朝蓝氏城的方向去了。”安慕容回答。 “这么着急?”安归伽重复着安慕容的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我们的到来被他们发现了?”雪诺分析着。 “很难说。”安归伽回答,“慕斯那大人和卓木他们在草原上集结了很多人,很难说有叛变之人。” “别多想了。”布衣翎羽说,“若出事早出了,我们才来这里不到半个月,相信他们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将我们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 安归伽点点头,“但愿如此。”说完他们进了毡房。 第三十七章 意外的收获(一) 藏书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腐朽纸张的味道,一排排高大的松木书架上,凌乱的摆放着无数书籍。房间宽敞无比,四周土木结构的城墙,显出浓厚的书卷气息。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蜡烛照亮,那些微弱的光亮从摆放书籍的缝隙里折射出来,将他的影子照成无数暗影。 据说这个藏书塔建立于五百年前,里面每一本书籍有着久远的年代,那些写书的先生早已被埋在黄土之下与大地合二为一,名字只留在书上。纳兰从书架中间抽出一本,快速翻越,他并不满意这本书里的内容,放回去又拿出来一本,接着第三本,第四本。当翻出第五本的时候他觉得内容还行,尤其是名字《万物生长》,他接着又抽出一本《大风歌》,他抱着这两本书再往前走,看到卷宗上的书名《欲海》,拿着这三本书籍,他出了藏书塔大门。 父亲交代不让他出门,他只好拿书籍来打发时间,一直以来他对书籍情有独钟,对自己的藏书也是爱不释手。他甚至会将每本书里的内容连读好几遍,了解它的构成,逻辑以及叙述方法。他不是写书的天才,但有阅读的潜质,他会记住书本里的细节,人物,阐述,以及心灵构成。 沉甸甸的书籍放在腿上,可以在城堡的花园里,也可以用随处可见的栏杆做靠背,还可以在树木旁的木墩上,他一待就是一上午。在纳兰心里,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都是遥远而不可及的东西,一切都可以用文字诠释而无法触及,某一段叙述突然就会擒住他的眼睛,带着他离开眼前的一切加以想象,他的神情会跟着叙述沉吟,凝聚神情认真思索,然后以一种常人不为所知的方式结束,又回到书本中。 文字中有弯曲拐弯的字帖,还有他认识的通用文,还有刻画在石碑上的画像图案,驱赶马车的老人,还有骑马的女郎。看到这幅图画时,他突然想到了安琪儿,与她两次相撞的情节,她的表情虽然诧异又慌张,但她却记住了这张脸。 “阏氏,你慢点,你再快我就跟不上你啦。”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纳兰抬头,看到安琪儿朝他的方向走来,瘦小的身躯穿着一身蓝色布衣裙子直达地面,外面裹着一袭白绒长袍在膝盖处,一双短靴穿在脚上并无响动走路声,发辫看起来很自然,飘在胸前的头发随着她的走动一起一伏。身后跟着蒙丹,因快速走动而显露吃力,一脸凌乱的白发在头顶蓬松。 安琪儿看到纳兰时,脚步一袭在走动,但不难看出脸诧异的表情,她紧闭双唇,越过纳兰看到他手里《浴火重生》的书名时,倏的停住脚步。她回头仔细审视一眼,但又很快离开了。 蒙丹的身影像一团风在他面前扫过时,她却仰起脸对着面前的纳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丝毫没有客气地说,“纳兰少爷,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她对他脸上的鱼鳞病丝毫没有恐惧。 “不用,谢谢。”纳兰点头答道。 蒙丹面色红润,笑容可亲,她却不再追赶安琪儿,而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于你身上的病,我深感同情。”她臃肿的身子因坐下的动作而变得非常费劲,脸上的皮肤坠着,嘴角的裂纹也很深,“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忍受了常人忍受不了的痛苦,加油吧,你一定会度过难关的。”她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他,亲切地说道。 “谢谢你奶奶。”纳兰说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哦,阏氏说要去藏书塔找几本书看,这孩子的速度太快,我这个老家伙的腿脚实在跟不上她的步伐,随她去吧。”蒙丹说着按摩酸麻的腿脚,“我在这里等她就好。” “藏书塔里书籍很多,我很清楚每一本书籍放自哪里,我去帮她。” “这倒是个好主意。”蒙丹皱起赞扬的眉毛,纳兰起身便离开了。 藏书塔的门依旧敞开着,他看到安琪儿弯曲着身子去捡地上掉落的书籍,怀里抱着五六本书卷,地上还洒落一些卷轴。纳兰蹲下身子帮她利落的捡起卷轴,放入书架,“你想看什么书我帮你找?我对这里很熟悉。” “看来纳兰少爷是个喜欢读书之人。”安琪儿也将手里的卷宗放入书架,温婉地说。 “阏氏知道我?”纳兰惊讶问道。 “对不起。”在摇曳的烛光里,安琪儿柔声道,“前不久我才听说了你所有的事情,我不该对你……。” “没关系。”纳兰连忙摆手,“你不用跟我道歉,喜欢看什么书?我帮你找。” 第三十七章 意外的收获(二) 恩……。”安琪儿思索半久,“我喜欢读《给我自由》,我曾经在罗布城的时候见过这本书籍,但后来被安宁扔去哪里了始终都没找到,还有《寂静回音》、《白夜行》《死亡边缘》,我还听说罗布城藏书塔的馆长说过,有一本书籍记载了龙的故事,传说中几千年前是龙统治了这个世界,我很好奇,龙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 “我从小就开始读书,书籍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藏书塔里的书籍我基本都翻阅完了,就是没有听说过你说的这些书。对于龙的故事我曾经看到过,龙种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你说得没错,曾经是它们在统治整个世界。” “真有啊?关于龙的传说?能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那本书在我房间的书架上,待会我就去给你拿。” 安琪儿点头,她将手里剩下的卷宗借助凳子的高度放在了书架上,当她的脚落入地面时,凳子不慎翻倒,纳兰急忙去扶她,脚底打滑两人就这样反倒在了地上,还滚了几个圈。安琪儿的整个身子都附在纳兰身上,嘴与嘴之间的距离只差一毫米。安琪儿睁大眼睛,直直望着纳兰,内心像穿越汹涌的河水。 安琪儿用最快的速度从纳兰身上爬起来,抬头,却看见眼前站着列王,赛马克,蒙丹,还有蓝雨婷。蒙丹臃肿肥胖的身子挤过门口,走了进来,“大阏氏,我拦了,没拦住。”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列王走进怒嘴道,“你俩还真是臭味相同。我以为是下人看错了,看来这是真的?” “你看到了什么?”纳兰道,“这是藏书塔,我们只是在这里找几本书而已。” “藏书塔怎了?”列王极不情愿地怒道,“藏书塔难道就不能做苟且之事吗?” “不将人想象很糟的人是高尚的人,你心胸如此肮脏,怎么做牧民的口领袖人?”纳兰提高了音调,声音盖过了列王。 “王子殿下息怒”蒙丹说,“眼里见到的都不一定是事实,比如说小姐突然绊倒在这里,纳兰少爷去扶她,而这一刹那的事情让你看见了,这个结局真不能将蒙羞之事加之阏氏们身上。” “混账。”列王怒道,“这里的事岂有你一个奴才指手画脚,给我闭嘴,我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让父亲定夺。” “行了哥哥。”蓝雨婷拦在列王的面前,“就这点事不至于让你如此大动干戈,我看纳兰哥哥和阏氏绝无有意之心,想想你在城外别院藏的那两个妓ж?你觉得父亲会惩罚谁呢?” “连你也敢恐吓我?”列王皱起了眉头。 “惧怕要比嘲笑好多了。”蓝雨婷笑了笑,“惹恼了父亲你就只剩下惧怕了。” 列王忍无可忍的点头,朝纳兰望去,“怪物,以后离我妻子远点,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 “我是你的家人,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真不知道你在骂谁?” “你觉得我真应该举手欢迎满身只有鱼鳞而没有鱼腥味的怪物吗?”列王瞪圆了眼睛,“你错了,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你身上和我流着同样的血。”说完他拉起安琪儿远去,蒙丹歉意地朝纳兰点了点头也跟也上去。纳兰将书攥在手里,列王已经走远,他抬头望着远处天幕上的黑云,心情沉落谷底,模样感觉精疲力竭。 “哥哥。”蓝雨婷劝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纳兰摇摇头,“我不会跟一个不讲道理的计较太多。” “那就好。”蓝雨婷安慰,“你好好养病,倘若哥哥在父亲面前乱说,我会如实禀奏真实的状况。” 纳兰感激的点头,看着蓝雨婷离去,待他抱着书籍回到房间的时候,庭阈在门口等候,手里拿着烧酒。 “纳兰少爷,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庭阈道,跟着进了屋子。 “我忘记上药的时间了。”纳兰将书放在书架上,脱去衣服。 “有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庭阈已经将烧酒倒入木碗,点燃酒精。 “除了治疗时的疼痛,基本没有什么感觉,来吧,反正死不了。” “我得谢谢你没有揭穿我纳兰少爷,你心里装满了阳光,王庭二十多位王子,恐怕没有一个能比过你的善良。王子殿下天性暴躁,是我见过天下最讨厌的人,若今后将天下交由他手里,必将大乱,以他的性格,他会杀尽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人。”庭阈说着将麻醉药递给了纳兰。 “难道其他的少爷就没人能胜任王子殿下吗?”纳兰喝尽了药,将身子躺在了踏板床上,自觉的在嘴里塞了块布帕。 “王子殿下的母亲是大阏氏,列王铁定坐稳了王子殿下的位置,没人敢动摇。”庭阈觉得酒精温度刚好,他吹灭了火,“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我只想告诉你,你的母亲因为预言了赤牙人会灭亡的消息,被维洛果大单于的弓箭手射死。你是玛雅人的后代,骨子里有预言者的血液,当年将你关进天塔,就是为了不让你看见天象,激起预言的欲望,如果你可以,你一定知道今后王位究竟归谁。”他说着,从瓶灌里取出棉球,打算往纳兰身子上倒入烧酒,却发现他已经熟睡了,庭阈探口气摇摇头,“上天,我究竟说了些什么?幸好你睡着了。”当他将烧酒倒入肌肤的那刻,纳兰呐喊起来,神情变得比岩石坚硬。 第三十八章 兵器与利剑(一) 沿着有雪的一条路攀岩而上,远处是一大片泛黄的芦苇,里面深不可测,这是一片常年被阳光遮挡的地方,远处的积雪已经全部融化。 从这里也可以看到他们住的毡房,安归伽,安慕容、布衣翎羽、雪诺还有卓木站在枯黄芦苇动荡的地方。远处的雪地上没有一个人的脚印,只有一群麻雀从一颗树上飞到另一颗树上,给寂静的山林增添了鸣叫的声音。 “从他们的队伍状况来看,他们至少拥有三万多人的军队。”安归伽说。 “但我们也不能在这里逗留时间太长父亲。”安慕容说,“听说他们训练了一万人的精英,前段时间牛特尔刚刚检阅完这批军队。牛特尔让姬翁进蓝氏城也就是要给这些精英们量身定做盔甲和武器,看来他们一直都在准备着。” “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检阅军队,说明我们的行踪丝毫没有暴露,我们再准备一段时间。”安归伽说话间眉头紧皱了起来,“只有清空蓝氏城里的军队,活捉牛特尔,我们这场战争才有出路。但牛特尔的兵力比我们多一倍,这也是我们致命的伤。下一步,我们将燃油运往凤尾城,卓木,召集你的人手,三天后统一到洞里。” “好的,君王。”卓木回答。 “布衣翎羽你是战场中的老手,详细计划一下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我们目前有一万多的军队,加上卓木的两千多人,我们要将这些军队用在刀刃上。”安归伽吩咐。 “知道了,君王。” “前方来了信。”布衣翎羽说,“大单于命人又送来一批粮食。”。 “光送粮食有什么用?”安归伽抱怨,“我们要的是军队。” “信上还说大单于为王子和小姐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布衣翎羽继续说。 “这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安归伽皱眉,“再盛大的婚礼我女儿也不会开心。” “这倒也是。”布衣翎羽挑眉道,“但有一件事您听了肯定会很开心,听说小姐去了一趟城里,当了君王您在满月时送给她的玉佩,救了很多街上的乞丐,还有人写了一首歌叫《圣母的眼泪》来歌颂小姐心系百信,同时又侮辱了赤牙人的人世沧桑,看来这首歌曲要被流传下来了,全城的人都在传唱,孩子,青年,就连老人都在唱。” “呵呵。”安归伽笑道,“这才是我安归伽的女儿,我一点也不惊奇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从小她就心系牧民,一年过节好不容易吃一次年糕和奶酪,她却要到草原的牧民区上给那些挨饿的小孩吃,手里有点银子她都要给牧民区上那些穷苦的老牧民,不只安琪儿,还有安宁,她们两个双胞胎不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他说着兴趣的望向布衣翎羽,“我倒是很惊奇这首歌是如何传唱的,把歌词收集好,会大有用处。” “我已经写下来了,在这呢!”布衣翎羽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安归伽。 安归伽接过纸,皱着眉头仔细审阅,看完他冷笑一声,“我真想知道大单于听到这首歌的表情。”他将纸塞进自己的口袋,“写歌的人也是疯了,就不怕大单于取了他的性命?” “这种影响全草原牧民的歌曲大单于大概会隐忍下来吧。”布衣翎羽说,“他杀了写歌的人,唱歌的人他可杀不完,从六七岁的小孩到八九十岁的老人,他得杀多少人才能处理干净这首歌带来的负面影响?” “你说得也对。”安归伽嘿嘿一笑,“我们不讨论这个了,你得尽快写一封信给大单于,告诉这里的情况,眼下我们的兵力根本就不够,要想打赢这场仗,看看他是否愿意给我们在调遣军队来,我们已经到了风口浪尖了,输不起这场战争。” “好的老爷,我会尽力。”布衣翎羽说着维森和莫可达从远处走来,慌慌张张似乎有什么事情。 “老爷,有重大发现。”维森气喘吁吁的说。 “我们在西南方向发现了一批商队。”莫可达停稳了脚步,“有上百辆的车,车上具体装的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运往哪里?”安归伽问。 “蓝氏城的方向。”莫可达回答。 “带我们去看看。”安归伽命令。 他们分批出发,骑上马走了很久,在一座山的岩石上观望排列着数百辆的车队,护送的军队大概也有上千人。 “想办法混进去,打听清楚车上装的是什么。”安归伽对身边的维森说,“我相信你能做得到,带上莫可达,好有个照应。” 维森点头,“我这就去办。”说完他和莫可达转身离开,没有骑马。 “这么多人的商队我们恐怕无法截获。”布衣翎羽见维森和莫可达走远,对安归伽说,“我们眼下身边才二十多人。” “如果是军用的武器我们必劫不可。”安归伽回答,“这么多武器运往蓝氏城,最后会变成刺伤我们的利剑。”安归伽说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截获武器目标太大。”布衣翎羽说,“且不说我们人手够不够,就算武器被我们劫了,牛特尔一定会彻查此事,那么我们暴露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如果查出来我们就发动战争。”安归伽道,“我们回毡房等待维森和莫可达的消息,然后再做决定。” 第三十八章 兵器与利剑(二) 夜幕已经降临,通往毡房的路已经模糊不清,草原的牧民区上,夜晚人少之又少,几百顶的毡房和蒙古包耸立在此处,有时候很容易迷路。街上能闻到孜然和烤羊肉的香味,辛辣又可口,饥饿的人总能被这样的香味所迷惑,甚至会流口水,远处还有弹着冬不拉唱着小曲的人,吃羊肉串的商客。 安归伽命顾齐买了二十多串烤羊肉,然后买了两壶烧酒,回了毡房。他们在毡房里吃完了烤肉,喝光了酒,直到深夜的时候,维森和莫可达才到来。 “老爷,我们查看清楚了。”维森和莫可达走进帐篷时,维森开口说,“马车上全是士兵的盔甲,刀剑,还有光弓箭就有上万只。” “除了姬翁,没人能提供这么多的武器。”布衣翎羽道,“牛特尔储备这么多武器究竟要做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咋们到来,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准备部队和武器吧?” “我得去见见姬翁。”安归伽对布衣翎羽说,“我要跟他说明我们的来意,我要让他知道凤尾城王子还活着,他可是凤尾城人,有责任有义务为自己的部落效力,而不是继续与敌为友,当年我大哥对他可不薄。” “他不一定能见我们。”布衣翎羽解释,“如今他在牛特尔跟前正是吃香的时候,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们没有足够的银票让他赚,他是不可能帮我们的,而且这样做很危险,我们也会很快暴露。” 宽敞的毡房里,只有火炉中的柴薪在劈啪作晌,安归伽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雪诺,“我说过,如果暴露了我们就开战,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得去试试。” 从布衣翎羽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默认了安归伽的提议,于是他点头道,“我们何时启程。” “明天一早。”安归伽回答。 第二天一大早,安归伽,雪诺和布衣翎羽三人骑着马从草原出发,他们路过一条三岔河流的时候,看到一群达四百多人的队伍,还有多大四五十只的羊群,他们有的身穿破烂虎皮衣服,有的穿着动物毛编织的棉袄,还有几个女人将长长的辫子辫起来,穿着快要磨破的草鞋在木板上切着羊肉,有的在火架上炙烤着食物,孩子们追来追去的打闹,还有的人躺在草地上,互相在头上找虱子,雪诺睁大眼睛,露出骇人的神情。 “他们是一群无所事事牧人。”布衣翎羽说,“我们继续往前走。” “不。”蹲在人群里手持一块羊肉的一位三十多岁年轻人听到了布衣翎羽说的话,起身走向他,“我这支被官府号称土匪的队伍,有着自由的生活,看看我亲手组件的队伍,我们这里没有佣人,也没有奴隶,没有欺压和压迫,女人被尊重,不过男人可以随便娶好几个女人。”他说的津津有味,“我们向往自由,有自己的生活。” “你们会抢吧?”雪诺问道,“不然你们哪儿来的这些羊?” “当然。”年轻人咬了一口手里的羊肉说道,“不然我拿什么来养活我组建的这群队伍?” “是土匪。”雪诺纠正。 “随你怎么说。”他指着眼前一大片在草地上吃草的羊,“这群羊可以让我们在这里过完整个春天,我们会吃光眼前所有的食物,然后转入下一个场地继续生活。” “我们走。”安归伽两腿一夹,马超前走去,雪诺和布衣翎羽依次跟上,将他们这些人抛在了身后。 “其实这些人能为我所有倒是一件好事。”安归伽走在前方,小声对雪诺和布衣翎羽说,“在这战乱饥荒的年代,不管怎样,这个年轻人有人性一样的梦想。” “他们只是一群土匪。”雪诺道,“不会握剑,不会打仗,更没有组织纪律。” “我跟老爷的意见一致。”布衣翎羽皱眉道,“如果不是坏人,他们这样一群人反倒容易管理,他们中间有孩子,有女人,还有老人,只要将他们安排妥当了,相信他们也会为我们卖命。” 雪诺摇头苦笑,不再说话,两个长辈的意见统一,他就知道自己输了。路程走了数时公里,他们终于看见了一块大到两百多平米的场地,四处都是用城墙筑起的城,上面扎满了带有铁刺的铁丝。 “我们到了。”布衣翎羽说着下了马,雪诺和安归伽也下了马,门口有无数站岗的人,手里拿着长矛,盾牌,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城墙里面传来了打造武器的敲响声,安归伽还没绑好马,就被一群人围在了中间,雪诺还没反应过来,数名的长剑像他们刺来。布衣翎羽毫无反映的僵在原地看着那些冲了上来的人。雪诺来不及呼出声音,就只见一条黑影突然闪至跟前,雪诺向后用力退几步,眼前手握长剑的差点让他措手不及的跌到在了地上。他转身抽出腰间的剑反抗,接着便是刀剑相碰的声音,他将剑指向眼前的人,转圈用右脚扫地,将几个人放翻在了地上,随后他又腾空而起,将十几个人的长剑用手里的剑固定在一起,将他们甩出去好远。 第三十八章 兵器与利剑(三) 布衣翎羽时刻注意着身后接近的危险,看着有两把剑向他刺来,他将一名跑来的黑衣人抓在手里推了出去,正准备将剑刺入黑衣人的喉咙,突然听见蹭的一声,紧接着腰间突然被一有力的力道束缚,接着自己的身体便靠向了一道宽旷的墙上,身边七八个黑衣人冲了过来,他挥剑让身边的人全部倒地,一抬头只见安归伽和雪诺的脖子处已经搭了两把剑,而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身穿一袭黑色长袍,他就是姬翁,身后跟着近上二十多个黑衣人,手握军刀,面部表情凶煞恶极。 “给我杀。”姬翁扫了一眼眼前的安归伽,雪诺和布衣翎羽。 “慢着。”安归伽大喊,他收了刀,几步走进姬翁,却没想到数把剑搭在了他的脖子处,他看了一眼肩膀上的剑,望着姬翁说,“我们是来做客的,不是土匪,更不是敌人。” “是什么样的客人尽然能找到这儿?”姬翁问道,“我这里可没人敢上来,给我杀。” “你要杀掉凤尾城王子吗?”雪诺在不远处大喊道。 雪诺话刚落音,姬翁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慢步走向雪诺,“王子在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乱中已经死了,哪来的王子?” “他是王子。”布衣翎羽开口道,“姬翁还认得我吗?如果我没有改头换面,十五年的岁月我大概变不到哪儿去,脸上顶多就是岁月凿成了一些深纹罢了。” 姬翁转过身仔细审视布衣翎羽,皱着眉头回想,半响之后惊奇道,“你是布衣翎羽?” 布衣翎羽挑眉,表示姬翁回答正确。姬翁眉头紧了紧,用手做了一个放开的手势,所有的黑衣人将剑从他们脖子处拿了下来。他怔了怔表情,重新将目光审视向雪诺,个头一米六左右,年纪相仿不差,脸盘和神情尽然和霍尔奇非常相似。他似乎被惊到了,十五年前,他与霍尔奇也算是深交,他怎么会不认得这个和他如此相像的后人呢。于是他紧皱的眉头展开,面向布衣翎羽,假装表情冷漠,“你们来我这的目的是什么?” “姬翁,可否借一步说话”安归伽请求道。 “你是?”姬翁不明白的问道。 “我是罗布城的君王安归伽。” 姬翁惊奇地锁紧眉头,点头做出邀请的手势,安归伽对眼前这个庞大的场地充满了好奇,但姬翁走向另一个方向,将他们领进一间驿馆,邀请他们坐下,命下人切茶。 房间里的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并关好了门,姬翁将一杯茶送入嘴边开口道,“说吧,你们究竟找我做什么?” “撤回运往蓝氏城的武器。”安归伽回答,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我们也需要,而且……。”他观察着姬翁的神情,“我们也需要你的武器。” “哈哈。”姬翁大笑一声,“这不可能,就你们三人?要这么多武器做什么?” “我真心需要你的帮助,不想跟你绕弯,我们有大军。”安归伽回答,具体多少他并没有回答。 “你们要复仇?”姬翁问。 “当然。”安归伽回答,“凤尾城王子还活着,只要是凤尾城牧民,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的部落被他人占领,何况,凤尾城王的座椅牛特尔已经座得够久了。” 姬翁听得长叹一口气,“我想提醒你的是,牛特尔目前的军队不止表面上的这些,要想灭了他估计你们做不到,十年前,赤牙人率领三万大军都无法收了蓝氏城,请问你们带来了多少军队?” 安归伽和布衣翎羽两眼对视,知道他们的军队极少,也无法说出口,安归伽只好摆出一副必赢的脸色,“打仗不在于军队多,而在于智取,如果你收回送往蓝氏城的武器,把那些武器卖给我们,我相信我们离成功更了进一步。” “你知道牛特尔这几年备用多少武器吗?”姬翁冷笑一声道,“十万大军的兵器和利剑,就算那些武器没有送往蓝氏城,他也损失不了什么,顶多就是战士少了盔甲。” “可是……。”安归伽还在坚持。 “好了。”姬翁起身,将手里的茶放在桌子上,“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的行踪,你们走吧,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你们从来都没来过我这里。”说完,他推开了门,朝问外面喊道,“来人,送客。” 一个下人走进来,做出邀请外面的手势,“请把,各位。” 姬翁下了逐客令,安归伽只好起身,雪诺和布衣翎羽跟着起身,互相到了别后走出了驿站。 一路上他们三人都不说话,他们下山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些人称土匪的队伍,一层白色的烟雾浮在空中,形成巨大的光圈,将这片地方装扮的如同仙境。 那个年轻人骑着一匹马奔跑着走来,马的脚印踩在松软的泥土里,再抬起时将泥土带起,后面带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女,“嗨!你们去找姬翁买武器失败了吧?”他喊道,“我猜想你们一定不是一般人,说说吧,说不定我能帮到你们。” “你一个土匪能队伍能帮到我们什么?”雪诺开口道,“照顾好你的土匪队伍,别让其他族人袭击了。” “我只想从你们这里挣钱银票。”那年轻人说,“我叫苏启,我们交个朋友吧?” 雪诺拉起缰绳,将脸转向安归伽,“叔父,这人有问题,别理他我们走。”于是他们骑着马开始往前走,那个称之为苏启的人也跟在了后面。 “我至少有四百多人的队伍。”苏启紧跟在后面说道,“抢一个一千多人的商队不成问题吧?” 安归伽勒住马缰绳,将马儿掉头,一股粗气从嘴里呼出,“谁说我们要抢商队了?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别抵赖了。”苏启说,“我都听到了。” “你跟踪我们?”安归伽生气的怒道。 “我可不管什么王子或者复仇,我只要银票,你们觉得怎么样啊?再者说了,我也是凤尾城人,我们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都是。”说着他皱了一下眉头,“考虑好了来找我,我会考好香辣可口的羊肉来招待你们,吃完我们可以即刻启程。”说完,他将那脚踏一蹬,朝前方平坦的草地上飞驰奔去。 安归伽望着远去的苏启,望着前方深思好久,布衣翎羽急了,侧头问,“我们怎么办老爷?” “苏启的烤羊肉我吃定了。”安归伽回答。 “你真要跟他做这笔交易啊?”布衣翎羽紧张地问,“小心有诈。” “就算他是派来的细作,那我们已经暴露了。”安归伽道,“如果他真是为了钱,我们至少有六成的机率抢了商队。 “你说的有道理啊老爷。”布衣翎羽说着,他们朝苏启跑去的方向走去。 太阳已经偏离了西山,他们路过一片草地,苍白的晚霞照耀下,眼前的一座土山上掏出了几个洞口。远处还有一个高大两米的土塔,上面站着四个执勤的人,在微风中打着哆嗦站哨。他们把手插进胳膊窝,长矛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看似眼前这片地方,感觉是个凄冷孤绝之地。 “这就是土匪部队的根据地?看着好凄凉,名义上是个要塞,实则等同于废墟,全都是一片焦土啊,仿佛一阵清风都能刮倒。”雪诺望着眼前的一切说道。 “在这片废墟之上能遮挡风吹日晒,我们从一个小部落手里夺回来的时候,这座要塞已经存在这里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苏启突然出现,站在要塞的一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壶酒,一缕头发吹在他的额前,显得有些英俊潇洒,“这片要塞经过多少年的狂风摧残依然耸立在这里,我们的队伍里面有很多工匠出生,若哪里塌了,损坏了,我命人缝缝补补,还能继续过上好几年。”他说话间,安归伽,雪诺和布衣翎羽陆续下了马,而他将壶里的酒全部灌入肚里,将手里的壶扔在了地上。 要塞的顶端无数个金色大旗上什么都没绣,被朔风吹得噼啪作响,从不远处来一个人,“王,我们杀几只羊?”他问道。 “我今天高兴,杀它个六只,今晚让弟兄们都放开吃。”苏启扬着手说道。 “嗯,好来。” 那人说完刚要走又被苏启唤住,“帮我再拿几壶就来。”他安排到。 “好的王。”那人说完高兴地离开。 布衣翎羽见那人离开,走上泥土打成的台阶,“刚刚那人叫你什么?王?何来的王?” 苏启冷笑一声说,“我是他们的王,但我们之间都是兄弟相称。” “既然你是凤尾城人,你的王在那里,请你记住,你眼前的这位才是凤尾城真正的王。”布衣翎羽用眼神指着雪诺。 第三十八章 兵器与利剑(四) 苏启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要塞上的旗帜,“看到我的旗帜了吗?知道我的旗帜上什么都没有吗?我也信仰大漠狼,它是我们凤尾城人的旗帜标志,我的王在我的心中,不是在旗帜上,若眼前这位王子真能复仇,我绝对昂首臣服,但我并不代表着被收编,我向往自由,我们这批族人都一样,向往自由。” “若我能给你一个自由的天下呢?”雪诺走进问。 “那我相信我所有族人都要敬拜你。包括凤尾城牧民。”苏启说道,“不过没人相信你说的话,因为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即使你是君王了,坐在朝政上的你会是什么样,谁也猜不到。” “好,那你瞧好了。”雪诺认真说道,“如果我能复仇,我一定会给凤尾城人民一个不一样的明天。” 苏启皱眉点头,“请进吧,凤尾城未来的君王。”他迎接他们进了要塞,安排他们入座。寒舍很简陋,睡觉和客厅在一处,用隔板搭起的木窗上铺着灰色的毡子,饭桌也是用木板搭建而成,墙上摆放着的烛台照亮整个房间。 “我说句实话凤尾城王子。”苏启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说道,“我觉得你们打赢仗的几率很小,牛特尔现在兵力强壮,他每年都大量招收军人,抓壮丁以及方圆几百公里的少数民族部落。我亲眼看到过牛特尔率领军队杀死了野人大单于,将手下大将和弓箭手全部射死,清除他们全部的护栏和根据地,手持刀剑和火把冲进营区,将反抗的战士全部杀掉。我还看到有人的脑袋被砸成稀巴烂,有的击退到河里不是淹死就是杀死,现场真是一片狼藉,谁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少军队,听说光他储备的武器就是十万大军的武器。” “这个我们知道。”安归伽回答。 “知道你们还去?”苏启惊奇道,“莫非你们带来了三四万人的军队?或者更多?” 安归伽锐利的眼睛瞪了苏启一眼,雪诺和布衣翎羽互相对望,不作回答, 苏启冷笑一声,心想,“你们真是个蠢蛋,以为带几百或几千个人就可以夺回王位?这个大概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只顾挣钱就可以了。”想完,他开口道,“我挺佩服你们的勇气,朝凤尾城严守以待的敌人赴去,是火是海都没分清就牺牲了。不过没关系,你们牺牲了,我倒可以帮你们收尸,在草原上树立一面旗帜,将你们宣传成勇士,然后成为一段佳话,应该很不错。” “你的话太多了该死的小子。”布衣翎羽抽出了剑,苏启立刻做出求饶的手势,“好好好,那我就祝你们马到成功。” “算了。”安归伽朝布衣翎羽说,“别起冲突。” 苏启闭嘴不在说话,午夜,他们吃完烤羊肉开始上路,苏启专门从他的队伍里面挑选了一百多人,剩余的守要塞。 “护送商队的人有上千人呢,你带一百多人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临出发前,安归伽在马背上问道。 “我只需赶马车的人够就行了,你可要准备好藏武器的地方,还有事成之前你们得付我一半的定金,否则我不会为你们干活的。”苏启说完骑着马超深不可测的黑夜奔去。 雪诺气得窝嘴,安归伽看一眼雪诺,侧身说,“雪诺你得赶回去拿些银票来,快去,动作要快,来的时候把人都带上。” “好,我这就去,叔父。”说完,他双脚一踢马向着前方跑去。 他们沿着蜿蜒的山路飞奔,月光将所有的山陵洒成一片银白,他们要在天亮之前赶上商队。一抹微微的亮光扫过天际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押送武器的商队,他们在山顶上望着密密麻麻模糊的商队,苏启似乎在等,他说过没见到银票他不会动身。 布衣翎羽看着他们懒懒散散的样子,开口骂道,“就这么点人,我看你究竟怎么抢一千多人的商队。” 苏启嘴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朝地上一坐,被靠在了一座石头上,闭上眼开始睡觉。其他的人都找地开始睡觉,布衣翎羽气得又怒嘴又皱眉,安归伽不时回头看远方自己的人到来,他们就一只这么等,知道天色快放晴。布衣翎羽实在忍不住了,走过去一角踢醒了苏启。 苏启惊得从地上爬起,疲惫的望着说布衣翎羽问,“怎么?银票拿回来了?” “混蛋小子,再不动手就天亮了。”布衣翎羽骂道。 “那我也要拿到定金银票。”苏启皱眉道,“等吧,等到天黑也没关系。”说着他又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布衣翎羽气得饶头,踱着脚步,安归伽拉住他的手臂摇着头,他叹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能死等。太阳快一人身高的时候,雪诺带着维森,顾齐,莫可达,焉吉尔等二十余人飞奔着从远处赶来,山路上溅起了大片灰尘将整个马身和人都弥漫在其中。安归伽和布衣翎羽看着马飞奔过来的现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苏启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翻起,看着远处跑来的马,唤他的手下,“快,你们起来了,起来准备干活。” 待雪诺走进下了马,将手里的银票递给了安归伽,安归伽再将银票交道苏启手里,“请你尽快。” “看好了。”苏启装好了银票,他一跃而起翻上马匹朝所有的人喊道,“我们行动。” 所有的人都跳上马,朝着前方的大路迈去,安归伽一行人也紧跟在了后面。一炷香的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百辆车队,那些人有的身子靠在树上吃着手里的奶酪和饼干,有的在河边用手捧手和,有的无力的靠在树上睡着了,有的直接躺在草地上,有三分之一的人硬撑着打起精神四处观望和巡逻。 苏启命人将马停在两公里之外,走进浓密的树林里,他蹲下身子透过树林缝隙往远处观看。他做出了一个向前冲的手势,只见五个人躬着腰沿着芦苇草向前走去,安归伽还在纳闷他究竟要做什么?距离商队还有一百多米远的时候,只见到有好几股浓浓的蓝色烟雾朝商队人群箭一般的飞去。事实上他们混过去的五个人用弓箭的方式将颜色烟雾送入人群,现成一片混乱,站着巡逻的人瞬间拔出刀向四处搜寻,地上睡的,靠在树上睡的,河里喝水的统统拔出刀子各自护住了车队,苏启从一数到十五,眼前这些人纷纷倒地,只留下马惊扰般的嘶吼和跳动。 安归伽从草丛里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苏启夸道,“好小子,尽然能想到这种办法。” “那当然。”苏启挑眉笑道,然后朝身边的人喊道,“将车辆拉回,动作要快点。” “是。”所有的人王车队走去。 “维森,顾齐,你们快去帮忙。”安归伽吩咐道,“还有,把所有的人绑在车上,一个都别落下,送往黑风洞。” “好的,老爷。”维森和顾齐点头,带领着一行人也朝车队赶去,雪诺也跟了上去。 安归伽看着所有的人走远,兴致地问道。“这是你的独门功夫?” “我可从来都不用这种方法。”苏启笑道,“这是第一次,我若用得到的羊群用这种办法换取,且不在这草原上早已出名,这场事件过后牛特尔还能放过我?” “那看来你今后也不能用这种办法了。”安归伽更加来了兴致。 “说不定会用,说不定不会用。”苏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安归伽,“如果下次还有这么大的买卖我想我会用。” 安归伽考虑良久,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我若愿意用重金购买你的独门功夫呢?” “您要购买?”苏启侧着头问道,“你以什么样的代价购买我的迷魂散?” “迷魂散?” “是的。”苏启笑道,“它的名字叫迷魂香。” “怎么样?”安归伽又问,“你考虑一下,我可以给你意想不到的银票,还有,若想让你的队伍和家人不在漂泊,等我们赢了这场战争,我许你一官半职,你看如何?” “那若输了呢?”苏启毫不在乎地问。 “我是罗布城的君王,你还可以去我们罗布城,我一样可以给你荣华富贵的生活。”安归伽说,“你若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职位,你看如何?” 远处,他们已经将车队拉回了跟前,雪诺将马骑到安归伽跟前下了马,高兴地说,“叔父,师父,车上果然有上万把弓箭和剑,这下解决了我们所有的燃眉之急。” 安归伽微微一笑,“很好。”他转向维森和顾齐,“你俩快马加鞭,让卓木尽快聚集他的人将燃油运往进蓝氏城的峡谷路段那里,我们在那里集合。” 维森和顾齐点头答应后骑上马走了。安归伽见他们走远,他对着雪诺,焉吉尔和布衣翎羽说,“我们先回毡房手势东西。” 说完他们骑上了马,苏启给安归伽一个持久的微笑,他翻身上马,挑眉接上了之前他们的聊天,“安归伽君王,我需要的不是一官半职,我说过我向往自由,若在一个安稳的部落自由的生活,是件很不错的选择,你也可以考虑一下,给我提供这样一个生活。”说完他的马开始超前走去。 安归伽懵头看着苏启远去的背影,转身对布衣翎羽问道,“他算答应了吗?” 布衣翎羽点点头,“我看有戏。” 安归伽陷入深思,自语,“他就这点欲望?权利的欲望都诱惑不了他?”说着,他和布衣翎羽,雪诺和莫可达并肩朝前方走去。 第三十九章 阴阳相隔的承诺(一) 眼前所有的货物都已经装在马车上,由原先的一百二十辆增加到一百六十五辆。他们已经换上了商队的衣服准备出发,东边山尖带着一丝红晕,一丝黑云,佛晓的天空似乎阴暗要袭来。 布衣翎羽看了一眼天空佛晓的黑云,将一沓很厚的银票放在程煜手里。 “和你们做生意就是爽快,还得到了王子的马匹。”程煜接过布衣翎羽手里的银票说,“还有,这些银票足以让我的队伍又可以吃上半年了。” “我建议你赶紧转场。”布衣翎羽提醒,“王子的马可不好骑,依我对雪诺的了解,你骑走他的马,他一定会找你扒了你的皮。” “没那么严重吧?”程煜掂量片刻笑道,“只不过一匹马而已。” “这批马可是他义父赠给他的,从六岁开始陪他到现在,陪他跑了数不尽的公里数,除了他的雪狼,他将它放在了第二位,连我都不及,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程煜上了马匹,“若他当上凤尾城君王,这匹马儿我自动奉还。若他还是一个子虚乌有的王子,那就对不起了,我只能自己享用,如果饥饿吞噬我们,我还会拿它当大餐吃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朝眼前自己的队伍喊了一句,“我们走。” 布衣翎羽惊奇地皱眉,还没想好如何回嘴,程煜已经从眼前离去,他的大部队人群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后,也跟着向前走去。他低落着朝离去的队伍看去,“那要看你能不能吃得起,不怕死的话你就尽管吃,吃到肚子里也会给你掏出来,让你连拉屎的机会都没有。”说完,他看了一眼空中的黑云走进队伍,边走边说,“这样的天气应该不会下雪,但愿这一路可别遇到什么雨雪天气,那样就不好玩了,本来地上就有消融的积雪,到时候全都是泥,车子也会无法行走。” 卓木听到了布衣翎羽的唠叨,他将车上木箱里的燃油检查一遍,看看是否有漏的,他确定油桶密封安全才合上箱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等布衣翎羽说完,他才转过身,他也望了望远处的黑云天气,“别报侥幸心理,西洲这个地方特邪,说什么就会来什么,别让你给说中了。” “是吗?”布衣翎羽挑眉问道,“那我们可要倒霉了,还有两天的路程呢!” 安归伽正站在离布衣翎羽几步之外,他正安排一名下人将车上松弛的木箱重新绑紧,安慕容和焉吉尔也在逐个帮忙检查车上的货物。“我只害怕拖得越久就会越危险。”他在不远处开口道,“我们的军队已经陆续抵达,突然有这么多人进入,难免会让人怀疑。” “等牛特尔搞清楚状况我们已经和他们开战啦。”安慕容在一边插话道,“维森和顾齐的作战计划非常完美,加上父亲您在战场上多年的经验,我们已经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能赢得这场战争。” “战争没结束前千万别说谁输谁赢。”安归伽看一眼安慕容回答,“我们不能低估了敌人,但也不能让自己的军队泄气。” “是的。”布衣翎羽说,“我们得赶紧启程,不能再耽搁,雪诺若提前醒来,如果莫可达管不住他,他会追上来的。” “我想雪诺一定是恨死我们了。”安归伽望着前方平坦宽阔的草原说,“本以为让他跟来会和我们一起上战场,却没想到……,连陪伴他多年的马儿也让程煜要走了。” “雪诺会理解的。”布衣翎羽说,“有了失魂散,我们胜利的几率会大大增加。让雪诺上战场的事,从一开始我就从来都没有想过带着他。本想派一些人保护他,有了黑风洞,他想飞都难,我们更不用分心想保护他的事情,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他好。” 安归伽点点头,队伍启程,将宽阔的草原扔在了身后,马车上拉运的无数货物和大部队不断向前行驶。还没走半柱香的时辰,身后追来了大批的黑衣人,布衣翎羽和安归伽同时转头,他们每人都骑着马奔腾着朝这边跑来。 “有两千多人的队伍,不用猜一定是姬翁的人,看来他这是来和咋们拼命啊。”布衣翎羽说道,如何准确计算敌情人数,那是他在父亲大人跟前学到的,他清楚记得在十六岁那年父亲大人曾经教他,“要想分清楚敌情人数,从四周开始计算,先从每个周围大概数出一百余人,然后将中间再分成四分,很快就会大概计算出敌人的数量。” “没错。”安归伽点头回答,他朝焉吉尔吩咐道,“所有队伍停下,原地休息。”然后回头又吩咐安慕容,“带上失魂散,跟我来。”安慕容朝父亲点头,安归伽掉了马头,布衣翎羽和安慕容陆续跟了上去。 他们在一公里处缝上了姬翁,他紧蹙的眉头皱紧,望着前方的安归伽,布衣翎羽和安慕容,马在原地打转,他拉紧缰绳,尽量先让马儿停下脚步,便大声喊道,“放下眼前的货物,别让这里血流成河。” “不。”安归伽说道,“就算血流成河你也拿不走这批货物。”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留住货物。”姬翁喊道,他刚要伸出手命令后面的黑衣人向前冲,安慕容将准备好的失魂散搭在了弓箭上,准备放射。姬翁见状慢慢收回了手势,等待安归伽开口。 “知道这是什么吗?”安归伽用眼神将安慕容手里的失魂散指给姬翁看。 “是什么?”姬翁猜疑着。 “这个东西可以迷倒上万人,就凭你身后的两千多人?”安归伽嘴角浮起了难以察觉的笑意,“不信你可以试试,我敢保证你们往前走不出五步,你的队伍会一个不剩的跌倒在地上。”他说完朝姬翁笑笑,“你的人在你左边二十公里处的峡谷里,去找到他们问问情况再来追我们也不迟,我可没有伤你的人一丝一毫,只是他们饿了三天了,我本打算等我们走后命人将他们放回去,既然你来了,那就请你将他们带回去吧。” 布衣翎羽不断点头证明安归伽所言真实,姬翁侧着眉略加思索,他半信半疑的望着安归伽,回头朝他身后的人吩咐道,“带上二十几个人去看看,把我们的人带回来。” “是。”身后的黑衣人回答完叫了二十多个人朝左边飞奔而去。 第三十九章 阴阳相隔的承诺(二) 安归伽见他们走远,耸肩道,“姬翁,我们就不陪你在这等了,我们还得赶路呢!若将你的人带回来还想追我们的队伍,那你就请便。但有一点,请别前去蓝氏城向牛特尔报信,你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凤尾城人,我相信草原上每一个凤尾城人都不希望自己的部落落入贼人之手,除非你真的不是凤尾城人,何况霍尔奇曾经对你不薄。”说完,他掉了马头,对布衣翎羽和安慕容说,“我们走。” 安慕容这才收了剑,他们转身离开走进队伍,大批部队启程,开始慢慢向前行驶。 “君王,您觉得姬翁可靠吗?”布衣翎羽说,“要不要派一批人盯着他点,万一他命人快马加鞭去给牛特尔通风报信,那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是得派人盯着他们。”安归伽点头,“我们这次输不起。”说完他即刻回头朝维森吩咐道,“维森,去找几个人盯着,有什么情况尽快来汇报。” “是,君王。”维森将马匹朝后拉去执行任务。 安归伽目送维森远去,然后继续向前行驶,“若姬翁还有一点点良知,我想我们应该感谢他。” “是的,君王。”布衣翎羽说着,摇头叹气,“可我们并不了解姬翁,我觉得我们每走一步都在风口浪尖上。” “没错。”安归伽挑眉问道,“但是,击将士志气的话别再说,侥幸心理也别报,我们要的是一套完美的作战计划和战士们的信心。” 布衣翎羽点点头,不再说话。他们继续往前行驶,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突然,他听到身后有马匹跑来的声音,他回头,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人驾着马跑过来,“姬翁的人。”他心里有了底,翻身下了马。 黑衣人将马停在一边,走进安归伽,安归伽也从马匹上下来,黑衣人将一张羊皮纸递给安归伽,然后双手奉上,“君王,这是姬翁让我给你们的,在下告辞。”说完他又翻越上马,走远了。 安归伽翻开了羊皮纸仔细审阅,显然惊讶了片刻道,“这是牛特尔的武器库和军营布防图。” 布衣翎羽也显然不信,他刻意往安归伽身边靠了靠,扫了一眼羊皮纸,安归伽索性将羊皮纸放入他手里,他接过羊皮纸,惊讶地看了一眼,“还真是。”他神情肃穆地抿抿嘴,表示难以置信。 “有了这副图,看来我们得改变一下作战计划。”安归伽看着布衣翎羽说。 “您说得很对。”布衣翎羽表示赞同,“但我们得考量一下它的真假。”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若不是真的,我们还按照以前的计划进行。”说完他朝安慕容,焉吉尔,顾齐,维森喊道,他们陆续回头下了马,待他们走进,他又说道,“我们得重新分配作战任务。” 他们互相对望,安慕容忍不住问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改变计划?” “姬翁的人送来了这个。”布衣翎羽将羊皮纸递给了安慕容,“所以,我们得改变一下作战计划。” “焉吉尔,你的任务不变,你还是带着萧池负责将蓝氏城内的军队,城堡门口执勤的人,还有瞭望的军队塔全部换成我们的人。”安归伽吩咐着。 “好,我知道了君王,我一定不负王命。”焉吉尔点头说。 “父亲。”安慕容阻止道,“焉吉尔的任务就让我去执行吧?” “不。”还没等安归伽开口焉吉尔抢先道,“别担心,这个任务看似很危险,但我一定能行。” “可是……。”安慕容固执道。 “别可是了。”焉吉尔轻声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肩负的重任,每个任务都存在风险,执行命令,别再起争执。” 第三十九章 阴阳相隔的承诺(三) 安慕容这才将要脱口的话缓缓收回,安归伽又面向安慕容,“你的作战计划也不变,你的任务还是将燃油运进蓝氏城。而我的计划不是劫持牛特尔,而是袭击兵剑库,安慕容你完成任务后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劫持牛特尔。” 安慕容不情愿地点头说,“是,父亲。” 安归伽这才面向布衣翎羽,“我的任务是袭击军营。”还没等安归伽开口说话,布衣翎羽就接上了话。 安归伽抿嘴笑笑,他为有这样一个默契的人而竖起了大拇指,“聪明如你。”他夸口道,“有了失魂散,袭击军营看似很简单,但也要小心行事,毕竟牛特尔的军营大概有三万多人呢!。” “我知道。”布衣翎羽点头,“我们可以上路啦。”说完他们陆续骑上了马。 安归伽坐稳在马鞍上,拉紧缰绳,“姬翁的这个壮举很是聪明,不管这场战争输赢,他都占尽了优势。” “没错。”布衣翎羽吼着马向前方走去,“原本以为带着队伍来可以夺回这些武器,可他万万没想到我们会有更厉害的东西。如果我们赢不了这场战争,在牛特尔那里,劫持剑和武器的事他可以完全装作不知情。可见他是赌了我们能赢这场战争,这张武器库和军营布防图足以让他今后再凤尾城的地位上重新站稳脚跟呐。” “嗯,是左是右他都干了一件不得罪人的事情。”安归伽笑道,望着前方深不可测的草原。 他们行走六柱香的时候,沉重的黑云天空朝他们压来,但更远方马车有时候陷入泥沼时,行走非常困难。这些常年无人行走的路长满苔藓,即使前方有马出力,但车子必须有三到五个人用力往前推车子才能缓慢行走。否则充满泥沙和沼泽的地方就无法穿越,商队行驶更为缓慢,六炷香的时辰走了还不到三十里地。 行走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眼前泥沼地渐渐收缩,一条松塔森林逐渐浮现,眼前是一拐着无数小弯的小径,看似到处都是崎岖的山路和山丘,连绵起伏的山脉到处呈现。身后的沼泽和平地已经渐渐远离了他们,直至看不到尽头。 “我们已经到了。”布衣翎羽说着长叹一口气说。 “前方还有四十多公里就到蓝氏城了。”安归伽下了马对焉吉尔说道,“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混进城里了。” “嗯。”焉吉尔答应后,转身要走开。 “焉吉尔。”安慕容在身后唤道,狐疑地端详着他,“保重。”他简单的说了一句,心情却极其复杂。 焉吉尔点点头,与自己四百多人的队伍已经陆续向蓝氏城的方向走去。 布衣翎羽见焉吉尔走远,他才去看眼前那片神父之树的松塔林说,眼前这片称作为神树之树的林子,他每次想到都会心痛几分,如今就在他眼前,就算举止再优雅他也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些安归伽都看在眼里,他停下了马匹,依然看着布衣翎羽保持着凝望远处松塔林的姿势,一脸忧伤的表情。于是他皱皱眉头,朝身边的顾齐安排,“命令所有队伍原地休息,等我们回来。” 布衣翎羽侧眉回来,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安归伽就知道这个命令恰好适合了他的心意,“既然来到了这里,总要哀念一下当年的兄弟之情。”他心里暗想道,然后转头对布衣翎羽说,“陪我进去走走吧?” 布衣翎羽点点头,一阵风佛过,一头的黑发被吹起,洒落在他的脸颊上,使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深邃的忧伤和悲凉。安归伽将马踏一踢,马向前走去,布衣翎羽也跟了上去。 他们穿过一丛茂密的林子下了马,将马儿栓在此地,他们又爬上一道又一道的斜坡。路面积雪融化,有些打滑,他们行走异常小心。当安归伽从遥远的地方看到那个腰身十个人才能拥抱过来的神树时,他整个身子感觉一下被抽空了。他不敢再往前走,每走一步他都感觉浑身在打颤,于是他干脆停下脚步,急促的呼吸声已经盖过了清风吹拂的声音。 “神父之树我已经没有必要去看了。”安归伽开口道,“已经失去了意义,我们还是去看看我大哥的坟墓。”布衣翎羽迫不及待的点头,安归伽转身,他们下了山坡,骑上马朝霍尔奇的墓地奔去。 山顶那片草地上,墓碑依然矗立在那里,坟墓上长满了杂草,这座坟墓从高耸的墓土已经塌陷的极为矮小,布衣翎羽望着墓碑上的字,好一阵都不敢呼吸。“我的王----,我来看你了。”他跪了下来,脸色苍白,“请原谅我当年没来得及救你,可我救了王子,我救了凤尾城唯一的命脉,十五年了,王子今年十五岁了,他长得非常像你,他看似很幼稚,但身上已经具备了一股王一样的风范,就像当年的你。” 安归伽眼泪差点滑落下来,他忍了忍,捏了捏布衣翎羽的肩膀,“别自责了,我大哥还得感谢你呢,如果没有你,王子也会死于那场战争,是你为凤尾城留下了最后一个命脉。” “是的。”布衣翎羽站了起来,“我们还有王子雪诺,我们的部落快回来了。”他为自己捏了一把气,“君王您放心,十五年的筹备后,加上安归伽君王的帮助,我一定要亲手割断牛特尔的喉咙,来祭奠凤尾城家族死去的亡灵,等战争结束,我会提着牛特尔的人头带着王子前来看您。” “没错。”安归伽长叹一声,表示同意,“这次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会再顾及与牛特尔的兄弟情义让牛特尔活着走出城堡。我清楚的记得犹然也死于那场战争,若不是牛特尔,你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布衣翎羽愤愤地抬头看了一眼远方,那个方向是蓝氏城所在的地方,“我们可以走了君王。”他催促道,似乎有点迫不及待。 安归伽转身朝前走去,马在林子里嘶吼着奔去,他们赶上队伍,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有的靠在马车上,有的靠在树上睡去,还有的躺在草地上。安慕容坐在一根树杈上闭目养神,嘴里叼一根枯黄的杂草,在嘴里绕来绕去。他看到安归伽和布衣翎羽走来,便立直了身子,将嘴里的草吐在了地上。 第四十章 前兆(一) 光秃秃的树木在微风中抖擞,安迪早就在松塔林中溜达了一炷香的时辰了,从早上起,用完早餐出门的时候伶俐的风就已经刮了起来。而她不止在城堡后院的松塔林里溜达,包括广场,小巷,还有楼城的后院,她几乎都转遍了。 她向来都不喜欢这样的溜达方式,尤其是在干冷干冷的天气,浑身穿得有点单薄不说,手都被冻得麻木不仁,牙齿也在只打哆嗦。她每次都会将胡柚仍在远处,不让他跟进,甚至让他找不到她,这样的次数多了胡柚也就习惯了。 安迪心里很清楚,一个月前广场上打雪球时看到两个年轻人走过的身影里面,有一个她极为熟悉的背影,她将驼背的父亲除外,跟安维尔和安慕容的背影详细的作了对比,还想了几个在罗布城里非常熟悉的统领,侍卫,以及管家和下人,甚至是王庭的雪诺,但最像的就是安维尔和安慕容了。 有一个身影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那个体型肥胖,但个头却是很高的人,罗布城胖的人非常多,个子比一般人高出两个头的在罗布城里几乎没有,外面也极少见到。 阿尔法尽量满足着她的一切自由,他交代城堡里任何人不许限制她的走动,只要不是出城,只要不是逃跑,都可以。于是只要她能去的地方,她都一一看遍,城堡里走过的侍卫,士兵,军官,大人,巡逻军,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结果。 “难道是我看错了。”安迪心里想,“安维尔或者安慕容他们两个哥哥的身影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或者他们是来救我出去的?可我都找了那么多天了依然毫无音讯,可那个背影明明很熟悉,那天我怎么没有跑上去看个究竟呢?不,就算是他们,我也不能跑上去看个究竟,以免会暴露他们。算了,看来多想了。” 在回房间的路上,路过全身武装的巡逻军,有人议论草原的牧民区上突然来了一些陌生人面孔,君王已经下令加派巡逻军,查看这些人的下落;还有人说是不是赤牙人派来的人;甚至有人说十年前的那场战争让赤牙人吃了败仗,如今又要卷土重来了;又有人议论搞不好就战争就要开始了。 安迪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发动战争往往都是死伤无数,如今她被困在这里,随时有可能都会丢命。草原的牧民区上来了一群陌生人,若真是这样,这跟一个月前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有何关联?大单于命父亲与牛特尔和亲,是不是在谋划一场秘密战争。直接开战不就好了,何必还要弄来和亲这一说,让自己也陷入危险之中,这些权利深根的问题十二岁的安迪无论如何她都想不明白。 楼台的墙是条死路,安迪无路可走,垂头丧气的撅着嘴。城堡的环境她基本已经熟悉,不存在迷路,但她今天却实迷路了,这条道她从未走过。她顺着原路返回去,在半路上突然看到篓着背的老者,她想起了那个人,在监狱里送饭的慕斯那大人。 “慕斯那大人。”安迪在不远处唤道。 老者回头,果然是慕斯那大人,“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他眯起眼半天才看清。 “我……。”安迪吱吱呜呜着,“我不能说实话。”她心里暗想道,“我出来走走,这就回去。”想完她开口说。 “别再乱跑了,好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呢,赶紧回去。”慕斯那大人劝道。 “慕斯那大人……。” “赶紧回去,以后碰面别再和我说话,我不认识你。”慕斯那大人警告。 安迪打算问问刚刚听到巡逻军门议论镇上最近出现陌生人的事情,但他看到慕斯那大人严肃的眼神时,语言止住,于是她点点头,说了句“好”,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安迪的房间是最亮敞最宽敞的一间了,刚好面向初升阳光的一面,即使是这样房间也不热,寒冷笼罩着整个房间,连壁炉里的炭火发出微微的红光,也快熄灭的感觉。团子跳到窗户上,嘴里发出“瞄喵”的声音,见安迪进房门,它琥珀色的眼睛看了安迪一眼,龚起背浑身抖了抖,跳下窗户,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将两只前脚伸展在前,后脚又朝后伸展,算是伸了一个懒腰,安迪坐在椅子上,它一跳便上了她的怀里,发出嗲嗲的声音。 第四十章 前兆(二) 安迪只有看到团子时,嘴角才浮起清浅的笑容,那些烦躁和眉头打成的结才会慢慢消失。她会跟它谈心,说故事,她将从小记事的故事都说给团子听,自己经历的,听罗布城的老人们说起的故事。还有城里发生的很多趣事,她都会说给团子听,团子成了她倒心事和听故事的容器,听懂听不懂她都得说,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可以听她讲故事。 自从团子上次袭击右夫人事件后,安迪就再也没让它出过门,她知道若有下次,团子恐怕就小名呜呼了,她救不了它,连阿尔法都救不了它。她从来都不会把阳台打开,连窗户都是紧闭的,每次出门她都要确定团子不会跑出去方可出门。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她会将门慢慢开一条缝隙,确定团子不会跑出去她才放心进门,就连胡柚每次进门也是相当小心。 “胡柚。”安琪儿唤道,四处寻望胡柚的身影,好半天胡柚才端着一盆烧得很旺的壁炉走进来,“壁炉里火都灭了你在干嘛?”她嚷嚷道,“春风刮来的时候会更冷,本小姐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小姐别生气。”胡柚解释道,“排队领壁炉的人太多了,那些人先是给宫室里的夫人们领,还有那些大人,官员,还有杂七杂八的各类亲戚,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能领到已经是万幸了。”说着他将手里的壁炉放在了烛台的隔板上。 “强词夺理不需要找这么多借口。”安迪摸着团子的额头,让它枕在她的胳膊处,“你最近一直都很忙,鬼知道你去干什么了,每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在,晚上深更半夜你也不在,要你何用啊!” “小姐,我这辈子只为你服务,我一直都在,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胡柚看着她说,“我比团子忠诚多了,它除了睡觉就是吃,还会对着你撒娇,其它的它什么都做不了。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哪怕为你牺牲性命,但你至少对我改变一点态度,我需要那么一点点就好。”说着他憨厚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你这头臭猪,胖得浑身都是肉,你能为我做什么啊。”安迪抱怨,她歪着头看他,站了起来,走在他面前,手继续在团子头上摸来摸去,“为什么在王庭的时候不将我放了?那时候我可是诚心求你啊?要是在那时候放了我,我会感激你,甚至还会和你成为朋友,你为了立功,你尽然……?” “不,我是为了家人。”胡柚回答道。 “你就是为了立功。”安迪大喊道,“你曾经只不过是个执勤的队长,你想立功混个军营营长,士兵队长或者侍卫队长,护卫统领和大人什么的恐怕你这辈子想都不敢想吧?” “就算是,那我也是为了家人,我若将你放了,我的家人会惨遭灭门,大单于知道是我放了你,他是不会放过我和我的家人,我胡柚上下四百多人口的性命,小姐忍心看着我放了你而让我的家人惨遭灭门?”胡柚说,“我见过背叛大单于的下场,他曾经带回来山里的一个女子,此女子有丈夫有孩子,那女子不从,他就杀了那个女子,家里上下二十多个人全部杀害,这件事情我亲眼所见,我还参与了那女子家人的尸体处理,那件事情到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 “算了算了。”安迪受够了他这些满嘴大道理的解释,“我要吃奶酪,你去帮我取,多取点,团子也需要。” 胡柚闭了嘴照办,转身出了门,他宽大坚实的后背消失在走廊里。 远处敲响了钟声,安迪侧头倾听,一声,两声,三声不断传入耳膜。她将怀里的团子放在地上,从窗户口望去,“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我罗布城除了集合军队敲响三声钟之外,领主去世要敲响六声,王子去世敲响四声,大人之内的官员去世只敲响一声钟。”随着十几声的钟声安迪却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将隔板上的壁炉碰在了手里,等着胡柚到来。 她冻僵的手稍稍暖和过来,壁炉中摇曳的火光,从壁炉缝隙里火光将双手照得有些泛红。这是白天,如果晚上没有蜡烛,没有光亮,大概火光的亮度会将双手照得通红一片,房间里的墙、地上、窗帘、卧榻和木头茶几都会被印上红色的火光吧。她正迷惑不解地想着火光带来的欢喜,门被咣当推开,胡柚喘着急促的气息跑了进来,刻意关上门,站立在安迪面前,他双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拿。 “我的奶酪呢?”安迪懊恼地蹙着眉头问道,“是君王死了还是王子死了?还是城堡里的哪个大人死了?需要你这种神情的跑回来?” “小姐……,你听我说。” “这个城堡里无论是君王死了还是王子死了,或者哪个大人死了,就算是君王母亲死了也跟你我没多大的关系,你的职责就是照顾好我,做好我交代的每一件事情,快去拿我的奶酪,我饿了。” “小姐……。”胡柚焦急道,“我看到雪诺大人了。” “雪……诺……。”哽咽着喉咙,“雪诺大人?”她瞪圆了眼睛,“还有谁?” “还有好几个人,我都不认得。” 胡柚回答完,安迪想起了一个月前看到的那个背影,心里想道,“不是我看花眼了,莫非他们……。”她想着开始跑出房间,一路直奔胡柚所说的碰到雪诺的地方,仓库。她也希望自己脚步能慢点,省得别人看出什么焦急的破绽,但她实在控制不了脚步,她从快速小走到小跑,最后到快步跑了起来。 “小姐。”胡柚追上了安迪,拦在了她的面前,“你把这个风筝拿上,我们是来这里方风筝的。”他将手里准备好的风筝放在了安迪手里。 “你虽然胖得跟猪一样,但至少没像猪一样笨。”安迪微笑道,打开了风筝线,在宽大的路上撕跑起来。放风筝对安迪来说可是拿手绝活,在罗布城一到春天,她就会奔跑在草场的每个地方放风筝。 第四十章 前兆(三) 安迪来不及想在罗布城放风筝的事,她目的只有一个,借放风筝尽快到达仓库门口。广场远处传来呐喊声,她看不见,只听声音足以震动耳膜。她走过一条巷子,穿过马厩院和城堡的森林,还有上次追猫的那条路。 “你说的仓库门口还有其它路吗?”安迪绞尽脑汁地搜索别的路线,“前方有很多侍卫。”她们走过的前方和身后,包括城堡的楼上都是众目睽睽的守卫。这些巡逻的人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如果他们见她跑过广场,进入下一个路口仓库他们会拦截她吗? “只有这一条路小姐,我们硬着头皮走吧。”胡柚回答。 安迪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入广场,她看到上万人军队排成整齐的队伍,穿着同样的盔甲衣服,手持同样的长剑站立在那里,听着口哨发出强烈的呐喊声。一路走来,有很多人注意他们,但没有一个人拦截他们。他们大胆的走过广场,进入一条小巷子,路过城墙上的拐弯处,安迪不小心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她转头一看,又是慕斯那大人,她想溜之大吉,逃得远远的,可已经来不及了,慕斯那大人已经认出了她。 “小姐,今天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慕斯那大人说道,“我告诉过你,这城堡里面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听好了,今后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听到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你最好每天都待在房间里别出来,这跟你的性命攸关,好好想想你是不是每天都要在城堡的每个角落转来转去?” 安迪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哥哥是不是来了?上个月前我看到了他的背影。” “什么都别问,快点回去。”慕斯那大人命令着,说完他面向胡柚,“看好小姐,别再让她出来瞎转了。” “胡柚说他看到雪诺了,他是王庭的人。”安迪固执地问道,“王庭的人来就意味着要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小姐,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慕斯那大人说着环绕四周的一切,“你得保护好自己,听我的,不许在城堡里逗留,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不问,这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说完他回头对胡柚吩咐,“快送小姐回去。” 看慕斯那大人的严肃而认真的表情,安迪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被胡柚强制性拉走,风筝在她手里已经被揉碎,这时她才想起来刚刚被敲响的钟声,“刚刚的钟声是怎么回事?”她问胡柚。 “军队里迎来了一万个训练成精英的战士,那些钟声是为迎接他们而敲响的,刚刚看到广场上的那些战士就是刚入城的精英,我也是在去给你拿奶酪的路上听到巡逻军议论时说的。” “草原上的陌生人是怎么回事?听说还要发动战争什么的?是真的吗?慕斯那大人连卧室门都不让我出,难道真的有动静了吗?” “小姐,我看见赤牙人侍卫是真的,但至于草原上的陌生人或者发动战争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慕斯那大人不让你出门,自有他的道理,我曾经也劝过你,可你并没放在心上。小姐还是听慕斯那大人的,今后别再出门了。” 安迪停下脚步,嗖地回头,秒杀一样的眼神望着胡柚,胡柚脸色苍白瑟瑟低下头,她知道他没说错,只好回头,向前走去。 走廊过后的门像一条无形的长条一样敞开,安迪第一反应就是团子跑了,她疯一样的跑进卧室,到处巡行团子的影子,“团子……,团子……。”卧榻下面,衣柜,阳台,椅子下面,每一个角落,都毫无踪影。 胡柚的声音也传来,她一双小眼睛浮上胡柚的脸,“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关门?” “我……。”胡柚无策的回答,“我是走在前面的啊小姐。” “快去给我找啊?”安迪快哭了出来,大喊道,“找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胡柚的神经似乎被抽动了一下,“小姐,我这就去。”他笨拙的转身,出了房间门。 安迪手里捧着壁炉在房间里等了两炷香的时辰,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胡柚还没回来。她起身将烛台上的蜡烛点亮,壁炉里的炭火已经燃尽,空荡荡的房间有些冷,一股蜡烛的气息弥漫在房间。她把自己置身在阳台,打开窗户,在阳台一小片地方来回踱着脚步。她的心感觉被抽空了,近半年的时间,都是团子在陪她,她看着它玩耍,睡觉,“喵咪”的叫声,每一个动作都在她的记忆里。她现在唯一能乞求的就是胡柚能找到团子,将她安全带回来。她感觉有点累了,于是上了卧榻,将自己裹进被子,双脚气得在卧榻上蹬来蹬去。 第四十章 前兆(四) 安迪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不见胡柚的身影,她就知道团子还是没有找到,她拉开门,胡柚靠在门口被惊醒,看样子是睡着了。 胡柚惊得起身,怀里抱着一只小猫,但它不是团子,胡柚怀里的那只猫是黄色的,安迪还没开口问,他便解释道,“我找遍了整片森林,没有团子的影子,小姐,森林里野猫很多,所以……。”他极为小心的将怀里那只猫递给安迪。 “我就要团子回来。”说话间安迪一把抛开了胡柚手里的猫,猫“喵”一声本能反应的露出锋利的爪子,一把抓伤了胡柚手臂,撕叫着飞快跑出走廊。胡柚手臂画出了四个抓伤的血印,他疼得用牙齿咬住下唇,忍住眼泪低头道,“小姐,我去给你把团子找回来。” 安迪整整等了一天,两天,她站在打开窗户迎着风的地方,试着让自己镇定一些,可她实在无法缓和这种情绪,她似乎有点担心胡柚,但她更想念团子。她又转身往外走,走到走廊里,焦急的等胡柚抱着团子回来,她实在等不了,起身去找阿尔法帮忙。 阿尔法派出了十几人去寻找团子,最后却在森林里面找到胡柚,胡柚嘴唇干裂,靠着一棵树已经睡着了,听到远处的动静还疲惫的睁开眼,看他的表情,他确实已经劳累过度了。 “胡柚,你没有找猫?你在睡觉?”安迪故意拖长声音强调找猫重要性,“我以为你也像猫一样丢了,还专门请王子派人来寻找。” “小姐你在担心我?”胡柚望着安迪深情的问,他见她眉头和眉毛皱在一起,忙解释道,“小姐,我在森林里找了两天了,没有找到团子。” 安迪只好摇头,他们继续寻找,安迪从水池边突然听到突然传来的声音“喵喵”的声音,她回头扭头一看,一只黄褐色的小猫坐在一块石头上,全身都湿透了,看样子是刚刚才从水里爬出来,正坐在那里舔着自己上的毛发,湿漉漉的尾巴还休闲的一甩一甩,那摸样真的很逗。 安迪试着往前走去,小黄猫停止了舔毛发的动作,似乎发现了有人的动静,立刻从石头上立了起来,浑身还有水滴滴入石头上。它将前脚和后脚来回弹来弹去,让更多的水流在石头上,然后警戒的龚起身子,缩着脑袋,尾巴像军刀一样立了起来,瞳孔圆圆的藐视着朝她走来的安迪,全身武装着打算随时逃跑的架势。 安迪忍着一副笑脸不紧不慢朝它走去,她慢慢蹲下身子唤道,“别怕,你浑身湿透了,让我来帮你好吗?” 安迪越走进,喵咪越将身子龚得越高,它眼神像电一样扫一眼周围,琥珀色的眸子直盯着安迪,待安迪伸出手的那刻它搜得转身朝前方跑去,钻进秘密的树林。安迪本想去追,可小黄猫已经跑远了。 安迪失落的露着嘴巴,起身自语道,“你要不跑我就把你带回家,若能找到团子你俩就有伴了,多好啊,只可惜,团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耷拉着脸色继续寻找,他们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找到团子,无望之后他们只好又返回了城堡。 在回来的路上,阿尔法告诉安迪,“也许你的团子不在森林,再者说了,猫一般在白天会找个舒适的地方睡大觉,晚上才会出动抓老鼠,又或者家养的猫房子附近转悠,不会跑太远。” “是吗?”安迪惊奇的问道,她这回知道了,连着好几个晚上天色黑尽的时候,她和胡柚一起出动,在她当时抓住团子的地方,森林,城堡后院找团子。他们还举着蜡烛,热烫的蜡油流下指关节,每走一步,草地上的影子都跟着移动,仿佛那些树木的影子转头注视他们。 “夜晚的森林好阴森啊。”安迪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恐慌。 “别怕小姐,有我呢!”胡柚说。 “你这懒猪给我快点。”安迪放大了声音。 “是的,小姐。”胡柚放快了脚步,四处寻望,手里的蜡烛燃尽,森林里一如既往的黑暗,她听见微弱的老鼠吱吱声,在光线所及的范围边缘看到一双发亮的小眼睛。她不怕老鼠,却怕其他不知名的东西。森林里真还有很多猫,安迪抓住好几个,但他们都不是团子。 “快把蜡烛熄灭,若要真找到团子,它看到我们会跑。”安迪命令着胡柚。 “在黑夜里猫的眼睛会看得更清楚小姐。”胡柚解释道。 “是吗?”安迪边走边轻声问道。 “猫眼睛在强光下,瞳孔可以收缩成一条线,而在黑暗中,猫的瞳孔可以张得又圆又大。”胡柚解释道,“我细心观察过猫,它们白天的视力根本不如人类,白天光线反射来的时候,它们眼睛里黑色的眼状组织会变成一条线,只有在晚上的时候猫的视网膜才会扩大,夜里会将东西看得更清楚。” “真的假的?”安迪不信的问道,此时她突然看到远处两只明亮的眼睛放光的东西,眼睛睁得像盘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以及他们脚边的迈过来的每一个动作,它全身是黑色,尾巴向上危翘,嘴里发出“喵喵”的声音像极了团子。 “团子……。”安迪换道,在烛光的照亮下,她看到她在地上的灰尘里四肢朝天,翻来覆去的打滚,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安迪慢慢靠近它,它没有跑,似乎在等待安迪靠近,安迪蹲下身子将她抱了起来,慵懒在怀里,“团子,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第四十一章 囚禁(一) 雪诺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有一人高了,从毡房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洒在室内,有一股淡淡的温暖。 师父和叔父都不在毡房内,只有雪狼蹲在床榻的不远处,等着雪诺起身。雪诺从床榻翻身起来,感觉浑身酸痛,头也痛,眼前有种目眩的感觉,他走出毡房,看着莫可达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叔父和义父呢?”雪诺问道。 “他们已经走了三天了。”莫可达回答。 “什么?”雪诺紧张地问道,“为什么没人叫我?” “君王让我转达你,战争的事情你无需参加,他让我等你醒来将你带到黑风洞,那里很安全。” “为什么?”雪诺嘶吼,“难道我睡了三天了?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他问道,努力回想睡觉之前喝下的那杯酒,“那壶酒是叔父给我的。”他想完转身回毡房,从墙上拿起佩剑,出了毡房去找马,发现连一匹马也没有,他转头朝跟在身后的莫可达问道,“我的马呢?” “苏启骑走了。”莫可达回答。 “为什么?”雪诺气得咧咧嘴问,“他被叔父说服了?也跟着上战场了?” “不。”莫可达解释道,“是程煜来找君王的,程煜答应将失魂散卖给我们,可他看上了你的马,他说王子的马他一定要骑走,若不给就停止交易。” “混蛋”雪诺气得吼道,“别让我见到他,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拨了他的皮。”生气过后,他转了语气和谐的问道,“那我们怎么去黑风洞?” “所有的马都被骑走了,连我的马也被骑走了,我们只能走路。”莫可达会意的笑道。 “故意的。”雪诺没有好语气,两道眉几乎要立起来,“你们都是故意的”说完他朝山下走去,莫可达和雪狼都跟在了后面,“可恶的叔父和师父,跟义父一样不让我参加战争,诸神保佑,我命真有那么短吗?十五年前的战乱差点让我死掉,可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继续抱怨,迈着脚步快步往前走,他到处搜寻草原牧民区的每一处,希望能看到有马的地方,他边走边看,但什么都没看到。 “王子你别看了。”莫可达在身边提醒,“我们身上一个子都没有,我们买不到马的。” 雪诺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确实连一个子都没有,于是他阴森的眯起眼睛,嘿嘿一笑,“没关系,我可以抢。”说完他继续往前走。 他们将草原扔在了身后。草原宽敞的大道逐渐变成一条比森林小路大不了多少的小径。道路是崎岖的山丘和山崖,矮丘顶高耸着一座座山脊梁,东边则地势低缓,平坦旷野无限伸展,直至极目尽头。他们一路都没有吃东西,日落后才进入一片森林,眼前有两条道路,雪诺知道往右是通往凤尾城的路,往左是黑风洞的路。他瞄一眼莫可达的反应,莫可达却用眼神指出了往左边走的路。雪诺偏不,迈开步伐,尽他所能的加快脚步大步朝右边走去。他穿过一棵大树,树背后的草丛里陆陆续续出现了一批人,大概有二十多个,雪诺转头看莫可达,却发现他不露表情,也不紧张,就知道是自己人。 雪诺极力找最合适的表情讨好莫可达,试探笑着开口道,“莫可达,我知道你不会拦我去找义父和师父对吧?我知道你不会,再说了战场上也需要你,你得找机会立功啊。”他想到了讨好的最好办法,于是走进莫可达几步,“对了,等你立了功,我给叔父说封你为大将军怎么样?” 莫可达嘿嘿一笑,神色庞大而神秘,笑得雪诺浑身都不自在,他很清楚雪诺不会乖乖听话去黑风洞的,于是他用眼神暗示身边的人,“给我绑了。” 手下的人知道雪诺武功高强,全部涌了上去,雪诺还没来得及拔手里的剑,就被他们压在了身子底下,将手和脚全绑了,雪诺像杀猪的一样乱叫了起来,“雪狼救我啊。” 雪狼哼唧一声蹲在了路边上,接着他被四个人高高举起,他被悬在半空中,身子随着四个人一深一浅的脚步上下摇晃,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更是头晕目眩。天空就在他的眼前,远处亮起了星星,一轮弯月在半空中悬着,似乎感觉离他很近,但又觉得很远,其它的他什么都看不到。 “放我下来。”雪诺实在忍不住了,他的肩膀处和脚脖子处被手捏的生疼,“我给你们说,你们这样对我很危险你们知道吗?等我有了力气,我绝对把欺负我的人扔进狗笼子里关上七天七夜,把烂菜叶子放进猪巢里,连狗都不吃饭扔给你们吃,猪屎也放在跟前让你们喝……。还有莫可达你,我可对你不薄,我已经给过你立功的机会了你不要,我一定告诉我叔父你是怎么对我的?我要让叔父给你个马倌当,让你给马刷毛,给马蹄子打掌,还要给马圈掏粪,再让你住在马圈里跟马生活……。” 雪诺一路都在唠叨,变法各种语言骂人,莫可达听得直摇头,说到好笑的地方,大家一阵哄然大笑,谁都不愿意将他放下来。长途跋涉将雪诺颠婆的筋疲力尽,遇到陡峭的山坡时,他感觉整个人都要快掉下来的感觉,遇到下坡路段时,他又感觉倒着被栽进无底的深渊脑袋先着地一样。一波人拖累了,他们又换一波人驮他,肚子里又是那种翻墙倒海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难受的想吐,肚子里空空的也没啥可吐的,饿得及其难受,他感觉自己说累了,骂累了,不知何时他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声“嘎吱”开门的声音将雪诺惊醒,雪诺熟悉这个声音,是石门被打开的声音,“你们来啦?” 这个声音雪诺知道,是门馆老铁。 “让你久等了。”这个声音是莫可达。 “你们快快请进。”老铁的声音又响起。 “终于到了。”雪诺暗想道,“我要先美美吃一顿,然后想办法折磨这群人渣,再想办法逃跑。”他刚想完,身子被斜着抬了进去,肠子感觉都被倒了出来,想吐又吐不出来。 石门又“嘎吱”一声关上,洞里的石墙上到处都是火把,照得整个幽长的洞里亮堂堂的。他以为这些人要将他狠狠摔在地上,让他整个屁股都摔开花,整个身子也摔得生疼,其实他已经咬着牙齿,看着地面做好了被摔的准备。 “看这架势王子不愿意来黑风洞?”卓木的母亲,她的孙女楚歌就站在她的身边 “呵呵。”莫可达的声音笑着响起,“折腾了一路,也骂了一路,只有这个办法能将他弄到这来。”驮着他们的人继续在往前走,没想到他被四双大手温柔的放在了一张床榻上。 第四十一章 囚禁(二) 第四十一章囚禁(二) 第一次进黑风洞的时候,光顾看里面的燃油了,没有认真观察老奶奶,此刻他才看清她的脸,深凹的眼神突进骨骼,一脸的胡须银白色,头发也花白,老使他的腰也向前躬着。再看眼前驮着他的几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雪狼蹲在他眼前不断吐着舌头,他朝雪狼皱眼睛,雪狼四肢爬在地上,脑袋耷拉在前爪上不再吐舌头。 雪诺不再看雪狼,身边的一个人为他解绑,他四处巡行,发现洞里都空了,远处都是妇女,老人和孩子,还有一些八十多岁以上的老者,他们都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雪诺,像是在看怪物,他没有转头忙问老铁,“燃油呢?”说完他才转过头来,等待老铁回答。 “连夜被运走了。”老铁回答完,一个四十多岁肥胖的妇女端着烤羊肉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好几个,岁数有的三十多人,有的比前面走的这个女人更老,他们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烤羊肉和冒着仙气的羊肉陆续走了上来,楚歌跑到雪诺跟前,睁着幼稚的眼睛问,“你就是凤尾城王子?” 雪诺没有回答,只看她一眼,瓜子脸型,长头发,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他脚上的绳子也被解开,那女孩又开口道,“我叫楚歌,是卓木的女儿,据说王子长得很帅,果然与众不同。”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帅?”雪诺翻越起身,不再理会楚歌,竖起拳头要揍莫可达,莫可达没有躲让,老铁一把拉住了雪诺说,“孩子,先吃点吧,吃完了再打,有力气。” 雪诺将手从老铁手里滑下来,点头指着莫可达说,“今后再找你算账。” 所有的羊肉已经端上了桌子,他翻上桌子旁边的凳子上,拿起羊肉就开始吃,楚歌故意坐在了他身边,雪诺无暇顾及吃得狼吞虎咽,差点被噎住,楚歌立刻端来一杯水提给他,他点头露出一丝微微的笑容说了句“谢谢!”便咕噜咕噜猛喝了几口水,喝完他放下了手里的被子,摸了把嘴上的水,侧头看一眼雪狼,“今晚你就别吃了,我相信你此刻比我还饿。” 雪狼昂昂头,它爬在了地上,下巴搭在前爪上,用半眯着的眼神从眼睛缝隙了偷看雪诺,莫可达坐在了雪诺的对面,见状,他拿起一块清炖羊肉朝雪狼走去,雪诺要起身制止,却被老铁拦了下来。 莫可达将羊肉撕开,放在了雪狼跟前,尽然没想到雪狼将头转向一边连吻都不闻,莫可达惊奇的眨眨眼睛,看着雪诺,“王子,你看雪狼,我喂它尽然不吃,你生气归生气,但你不能气了自己,也不能把救你多次的雪狼给饿坏了,他可是给你哺乳过,胜似你的娘亲。” “你……。”雪诺气得眉头皱了又皱,现场一片哗然大笑,有的笑得前俯后仰,他看了一眼雪狼可怜的表情,又从盘子里拿一块羊肉,走在它身边说,“好了,我不跟你生气了,快吃吧。”他将手里的羊肉放在雪狼的嘴边,雪狼这才从地上爬起,摇摇尾巴吃起地上的羊肉。 现场的人惊奇地睁大眼睛,莫可达笑着开玩笑,“雪诺,你究竟是凤尾城王子还是雪狼生的?” 第四十一章 囚禁(三) 现场的人哈哈大笑,楚歌也跟着笑了起来,雪诺表情皱成一团,莫可达知道雪诺下一步爬起来就会追他。果不其然,他开始追来,莫可达拔腿就跑,他们围着桌子转,围着人群转,眼看就要追上了,雪诺跨前一步,莫可达忙将一个人推进他的怀里,“雪诺不要冲动,你吃过雪狼的奶,雪狼当然要听你的,它对你的爱有可能是母爱啊。” 现场的人又开始轰然大笑,甚至笑疼了肚子,楚歌站在人群中双手击掌,嘴里喊着,“帅气的王子,加油。” 雪诺听到了楚歌的喊声,他也被莫可达的话气得满脸通红,他撕跑了起来,抽出手里的剑开始刺向莫可达,逼得莫可达节节后退。“你要了解你的敌人,做好防守,但永远都不要让敌人了解你。”师父布衣翎羽曾经这么教他,他连击数下没有给莫可达一刻还剑反应的机会,刀剑交击声刹时在洞里彻想。雪诺猛然回击莫可达的头,莫可达用力劈来,因用力太大震得他手臂酸麻。“有两下子。”雪诺心里暗想,他一记侧劈打中莫可达的肋骨,只听对方一声闷哼,随即反手击中雪诺肩膀。 “王子哥,打败他,快,用力回击,快啊!”楚歌在鼓劲加油。 雪诺打算还要挥刀而上,被老铁拉着雪诺的胳膊拦下,“好了,你俩别闹了,羊肉该凉了。” 雪诺这才停下脚步,环视一眼莫可达,收了剑,将剑插入剑削,极不情愿的坐在了凳子上,手抓一起一块羊肉吃了起来,楚歌跟了上来又坐在了他的身边 莫可达也收了剑走了过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眼睛像黑玛瑙一样盯着雪诺,“我投降,不惹你了。” “你已经惹恼了我。”雪诺咧嘴说道。 “好啊!哪天找合适的机会我俩好好打一仗。”莫可达说道。 “好!一言为定,就明天。”雪诺点点头说。 “明天不行。”莫可达说,其实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好让雪诺安心待在这里,“明天我得好好睡一觉,等过两天吧。” “好。”雪诺又点头完,边吃羊肉边在心里暗想,“这几天我得找机会逃出去,还找机会跟你打仗?等大事办完,我会找机会跟你好好打一仗。”想完他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 吃完了饭,他们进入了一条长廊,长廊两边都是凿成不同大小的洞,“一个洞就是一户人家。”他们边走老铁遍介绍,“这前面都是。” 洞里果然有人,都是老人和孩子,老铁将雪诺和莫可达领进一个宽敞的洞,那里面里没有床,只有被褥,睡觉的地上铺满了杂草。“你们就住在这里面吧。”老铁安排完转身走了。雪诺只好睡在杂草上,身上裹一层厚厚的被褥睡觉,雪狼也蹲在他的身边,洞里的火把就留了一把是亮的。 楚歌自门外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王子哥,我能和你聊聊吗?” 雪诺露出迟疑的神情,耸肩微笑道,“当然可以,小妹妹。” “你的雪狼不会袭击我吧?”楚歌问道。 “不会。”雪诺回答,“你今晚睡这它都不会咬你。” “我可是女孩。”楚歌镇定地说。 “我还是男人呢!”雪诺呵呵笑道回答。 “我要长大了嫁给你。”楚歌睁大眼睛一本正经的看着雪诺,莫可达在一旁听得“嗤”得冷笑一声,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小不点?”雪诺惊奇的睁大眼睛,“我有未婚妻的。” “我知道啊。”楚歌轻轻地说,“总有一天我会长大的,你是王子,有多少女人不是你说了算啊!” 雪诺听得无语,在躺下前他只说了一句“我很爱我的未婚妻,我的生命里不会再有别人。”说完他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 “切,你要是当了君王,指不定身边有多少女人伺候呢!男人不都是妻妾成群吗?”楚歌说着侧身看着雪诺暗想,“我想我应该快点长大,好做王子的女人。”说完这句话,她回望了一眼雪诺的背影,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王一般贵族霸气,还有男人该有的浓重气息,看上去还很温文儒雅,俊逸俊朗。举止斯文柔和,五官均匀帅气,隐隐透着一股温柔。他就像闪闪发光的太阳,也像宛如安静的月亮,有时候挑衅,有时候叫嚣,但却能照亮黑暗,让人心里变得极其温暖。 雪诺不记得睡了多久了,也不知道楚歌什么时候离开的,睁开眼睛翻起身子的时候,洞里的火把已经点亮了好几把。雪狼不在跟前,莫可达也不在跟前,楚歌蹲在雪诺眼前,双手肘着下巴,来回弯着头等着他醒来。 “王子,你连睡觉的样子都帅呆了。”楚歌尽然看呆了。 “小小年纪知道帅是什么?”雪诺变了脸色。 “你只比我大两年而已,你一样是小不点。”楚歌正色道。 雪诺不再理会她,他起身出了洞穴,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众多人坐在椅子上,碗里不知什么东西在冒着热气,他们谈笑风云,说得正高兴起劲。莫可达端着碗也露出大笑的表情,远处坐在石头上的老人孩子手里端着木碗,有的喂着孩子,有的只管自己的肚子。在远处,大一点的孩子们跑来跑去的嬉闹,给黑洞里增添了另一种声音和乐趣。 雪诺起身,朝桌子那边走去,楚歌又跟在了后面,走进桌子的时候莫可达转过脸,“雪诺,起啦,快来坐下。”他将一碗清淡的粥推在雪诺跟前,“快喝了它,这可是管一天的食物。” 雪诺坐在了椅子上,眼神望了望老铁,但他又没说什么,他知道这里面的每个人都在省着吃,一顿分成两顿吃。 吃完了饭,所有的人都无所事事,女人们都在做针线活缝制草鞋,据说是给前方战士缝制的。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佝偻着缩成一团,满脸皱纹和斑点,连手上也是。眼睛差不多瞎掉了,连针线都穿不了,只能让旁边的人帮忙。没人知道她究竟有多老,她的表情无奈而惆怅。 第四十一章 囚禁(四) “你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就是我的亲奶奶。”楚歌在雪诺身后开口道,说着,她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奶奶一生有八个儿子,六个女儿。你别看她,她可是这片草原上最老的寿星,凤尾城府战乱的那年,奶奶没在城堡里,所以才免遭一死。后来城里的街上开始战乱,奶奶到处躲藏,无处可去,在街上靠要饭讨生活。大家看奶奶可怜,自然也就赏她几口饭吃。又后来死里逃生的父亲在街上看到奶奶,就将她带回了族里。听奶奶说她八个儿子六个都死于战争,一个至今下落不明,估计在十五年前凤尾城的那场战乱中也死了,还有一个儿子就是我的父亲,这次也跟着叔叔出征了。六个女儿三个被杀害,四个不是病死就是老死。奶奶常说,他是你父亲祖父弟弟的侄女,又说是哥哥的孙女,又或者是祖母辈的哪个,反正我奶奶就是你们凤尾城家族的人。总之每次她都说的不一样,从我记事起,她嘴里的版本就有好几个,她连她姓什么多大年龄都不知道,但不管是哪个版本,奶奶的七个儿子确实死于凤尾城的无数战乱,从你祖父开始,到现在,有更多的人见证这件事情是真的。” “她缝制的草鞋是给她儿子穿的吧?”雪诺忍不住问道。 “是呀。”楚歌说道,“奶奶眼睛不好使,耳朵也听不大清楚,记性也不好,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回头就忘了,但她只记得她所有的儿子和女儿,前两年,她每天都在跟别人叨叨他所有儿子的英雄事迹,说个没完没了,我们都听烦了。不过这两年她话少了,大概老了,好多事情她也想不起来说了。” “幸好她还有一个儿子和你,否则或这把年纪,还真没盼头了。”雪诺感叹道。他刚说完,一晃眼看到了莫可达,而莫可达似乎在躲他,故意晃在人群中不让雪诺看见,雪诺便便走过去,在人群中拦住了莫可达。“躲我干嘛?我又不吃你。”他问道。 “我没躲,我在和老铁聊天。”莫可达故意指着来贴说,“老铁这人故事可多了,要不你也来听听?” “你不是今天要睡懒觉吗?”雪诺道,“不睡我俩就比试比试。” “我这烂脚猫的功夫不能跟王子比,我现在就投降。”莫可达知道比试武功就要到洞口外面才能施开拳脚,雪诺那点小心思他早就猜到了,“而且我说过,今后不得罪你了,除了看好你不离开这个洞,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服从你。” “那你就跟我比剑。”雪诺固执道,“这是命令,你得服从。” “我们出不去的,昨晚夜里小打小闹就算了,大家也看着兴奋,要想真正比输赢得施开拳脚,这里孩子老人这么多,万一伤着他们可不好说,以后再说吧。”莫可达劝道,语言及其温柔。 “你昨晚说好的。”雪诺气得满脸通红,“让老铁开石门。” “王子,为了安全起见,我不建议你们在外面比武,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老铁开口道,“就连洞门口走过的脚印我们都会处理干净,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未曾有人发现这里,王子还是以大局为重。” 雪诺气得窝嘴,眼神充满怒意,他从老铁身上移到莫可达身上,“你跟你没完。” “随你怎样王子。”莫可达回答完转身往一边走去。 借比武逃跑的念头结束了,雪诺心里及其不舒服,过了一会,他平静了下来。他不知道叔父和师父究竟是几个意思,从王庭逃出来的时候没有反对,如今却来这一套。更可恶的是这一路他们尽然没一点征兆,可谓演戏演得相当到位。 他觉得好没意思,再心急他都出不了这座石洞,他便坐在了一块石头上,拿起一根地上的杂草叼在嘴里,杂草在嘴里来回搅来搅去,越搅越觉得没意思。 “那个老铁比莫可达还固执,简直就是个固执的老顽童。”雪诺心里想道,“叔父他们离开已经四天了,如今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搞不好现在双方已经兵戎相见了,我真得像个办法,离开这里。”他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和老奶奶孙女嬉笑的楚歌,心里有了主意,“我得从她身上下功夫,她从小到大都在这洞里,应该知道还有其它出口,或者她也知道这个石门如何能打开。”于是他开始起身走了过去,“楚歌。”他在不远处唤道,声音里充满了男人的磁性。 楚歌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站直了身子,雪诺这才细细的审阅了一下她,她有着深不见低的黑色瞳孔,如墨似玉。如弯刀似的美丽脸蛋陪着一双漂亮的剑眉,挺拔的鼻梁下是一双标准的性感薄唇。身上穿着的一袭白色袍子,腰间系着黑色腰带,一块透明的翠色玉佩坠子伴在腰间。头发束冠,点点凌碎的发丝,置于胸前到显出几分凌乱美,那一身幼小玲珑的气息让人觉得犹如秋风拂过,如同国画。他尽然有一丝丝的看呆,瞬间心里又有了自责感,于是他皱眉暗想,“我的未婚妻比她漂亮多了,我无需再动情。”他想着楚歌已经朝他走来。 “怎么了?”楚歌轻声问,她的性格虽有几分泼辣,,但声音却充满甜蜜而优雅。 雪诺回望洞口四周,“我们这洞究竟有多大?你陪我去转转呗。” “好啊!”楚歌内敛道,“我很乐意为王子服务。” 楚歌将雪诺引进另一个洞口,洞的整个身长形成一个弧形的角度。里面两边都是火把,全是凿开的洞,里面都是三三两两的老人女人和孩子,分开的岔路口两边也是长廊和洞。 “你们这洞里面大概有多少人?”雪诺边走边问。 “差不多有三四千人了。”楚歌说,“光洞就有一百二十个呢!我听我父亲母亲说,他们刚发现这里的时候,里面就有几个洞,他们猜想很多年前肯定有族人住过这里,里面还发现了好多尸骨,听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说着她兴奋的转身,身子往后面边倒退边问,“你猜那些尸骨都到哪儿去了吗?” “呵呵。”雪诺猜疑道,“不会是被你们陈列起来了吧?” “哇,这你也能猜到。”楚歌惊奇道,“不错,就是被陈列起来了,我父亲专门留了一个洞来陈列那些尸骨,走,我带你去看看。”说着她毫无顾忌的一把拉起了雪诺的手,跑着朝前走去,他们拐了好几个弯道,终于到了那个陈列尸骨的洞。洞里面的地面上洒满了白白的石灰,两边各一把火把照亮整个洞穴,洞的墙上被装饰成一节一节的台阶,每一个尸骨就放在一个台阶上面。有完整的尸骨,也有没有胳膊的,没有腿的,有的还没有人头。 “怎么样?有吓到你吗?”楚歌问。 “这有什么好吓的。”雪诺说,他看到脚底下的石灰,便不明白地问道,“地上撒那么多石灰干嘛?” “洞里面太湿了,防潮啊!以防这些尸骨朽掉。” “哦!”雪诺点头,“这没啥可看的,我们继续往前走。” “好。”楚歌答应。 “一直往前走我们会通向哪里?”他们出了洞时雪诺问。 “走完一公里就没路啦。”楚歌回答,“各个通道差不多都是一公里多。” “没路了?”雪诺惊奇地问,“你们常年都在这里面,不见阳光不晒太阳你们不急啊?” “长辈们从来都不让我们任何人都出去,说出去了就会没命,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女孩,出去了不是被士兵抓去生孩子就是给别人当小妾,听着都怪吓人的,再者说了,我们谁也不知道洞口的石门如何打开,只有父亲和老铁叔叔知道,所以无关紧要啊,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想象外面的世界。” 雪诺听得叹一口气,他觉得绝望透顶了,于是他停下脚步,“我不想转了,我们回去吧。”说完他转身就走,楚歌苦涩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露了露嘴,不明白地跟了上去。 雪诺走到自己的洞里,一头将自己扎进草上,裹着被子就开始睡觉,他只听到楚歌在洞门口问道,“王子哥,你究竟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别打搅我,我要睡觉。” “你怎么变脸跟翻书一样快?作为男人就那么小心眼吗?我若做错了你可以跟我说,无缘无故生气算怎么回事啊?” 雪诺本来带着些许的倦意闭目养神,但还是努力张开了眼,他觉得他不能得罪楚歌,毕竟他还有问题要问她,于是,他起身朝楚歌笑笑,“你过来?” 楚歌皱着眼,不知道雪诺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还是走了进来,“什么事啊?” “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帮我吧……。”说道这里他突然停止了,楚歌还在等待她的回答,他已经将话吞进了肚子,“算了,你也帮不了我什么忙。” “你想逃跑吧?”楚歌猜测着。 雪诺皱眉,“有办法吗?” “没有。”楚歌说完转身要离开,回头却说了一句话,“你想都别想逃跑的事,叔叔交代,你去了有可能就是去送死,我还指望你当了君大阏氏娶我呢!,哪能让你去送死啊?”说完她笑着转身离开。 雪诺冷笑一声,“谁要娶你。”说完,他躺在了草丛上,眼里尽是安宁的影子。 第四十二章 暴怒的王子(一) 就算天气再炎热,纳兰都不想外出去走动,不想碰到父亲,列王,还有巫师,包括安琪儿。他知道在很多时候,每碰到她一次就会给她带来无尽的灾难。所以,无论房间里有多么炎热,他都会在房间的某一处,或者在阳台边上,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一切,又或者等待一股凉风吹进来。 晚上,他尽量关闭窗户不去观看夜色,因为他知道他总能在夜空中搜索到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救赎不了任何人。 白天,他会去城堡的街上,没有任何人跟随,巡逻军队一批批的走过,全当他是陌生人。他觉得这种状态很好,无忧无虑没有束缚。他能看到很多饥饿的人们,乞讨的乞丐,在酒馆里大吃大喝的士兵,还有调戏良家妇女夫人巡逻军。他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上前制止,虽然没有武功,但只要一个眼神便能让他们整理好服装立刻滚远。 真不够凑巧,他在茶馆的阁楼上看到了安琪儿和蓝雨婷,他本想转身就走,但却被蓝雨婷喊住。 “哥哥。”蓝雨婷显然对他的到来很惊奇,“你也会来这里?很难得会在这里见到你。” “是的。”纳兰转身,“我很少出来。”他勉强挤出笑容。 “快来坐。”蓝雨婷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到桌椅跟前,让他入座,茶楼里响着音乐,听起来非常入耳,蓝雨婷挨着安琪儿坐了下来,“这里的环境是王庭上等的一家,哥哥第一次来吗?” “之前来过几次。”纳兰回答。 “都是你一个人?” “没错。”纳兰照说,来了一位茶楼的侍从,端了一壶茶放在桌子上,看到纳兰的面孔时,诧异地眼神似乎无法收回。 “快滚。”蓝雨婷看到他专注纳兰的脸部时咒骂道,“再看我会让你立马滚蛋。”侍从恐慌的低头躬身退去。 “我看我还是离开吧。”纳兰起了身便要走。 “你在担心什么?”蓝雨婷脸色渐渐显得凝重了起来,“是王子殿下还是他们的眼神?”她起身,在茶碗里倒满一杯递给纳兰,“坐下放心品茶,若王子殿下敢骂你,我帮你便是。” 纳兰只好接过蓝雨婷手里的茶杯,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他将茶杯递入嘴边的那刻,悄悄扫了一眼安琪儿,明显发现她胖了许多,但他并没有多心,抿了一口茶杯里面的水。 “哥哥,我觉得你没必要如此害怕王子殿下。”蓝雨婷也端起茶碗,“他每次发火的样子跟豪猪叫一样,就像这样,嚎嚎嚎。”她噘嘴学起猪叫,逗乐了安琪儿,但纳兰始终都没笑,“我和他同一个娘胎出来,差距尽然如此之大,母亲觉得是她造就了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子,而我,从头到尾她就没喜欢过。” “我很羡慕你蓝雨婷,你有疼爱你的母亲,还有你父亲。”纳兰羡慕地说道。 “是我们的父亲。”蓝雨婷纠正,”别伤心了哥哥,你一直是我最忠实的朋友。”她觉得自己太死脑筋了,转话题又纠正,“不对,我们是有血缘的一家人,你是我最好的哥哥。” “我发誓,我将永远都会爱你这个妹妹。”纳兰保证,“城堡里除了你,没人会对我说这些。” 蓝雨婷皱眉,眼神缓缓向安琪儿移来,“还有阏氏呢。”她解释道,又面向纳兰,“我和阏氏时常都会提及你,你这一生的经历,治疗时所忍受的痛苦,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返还给你。” “谢谢,我的好妹妹。”纳兰嘴角终于露出了笑脸,连同他脸部的鱼鳞纹皱在一起,他的目光迎上安琪儿,她正在专注的品茶,眼神眺望窗外,眼光里有股道不明的温柔,如同漫天坠落的繁星。 从茶楼出来,他们一同步行返回王庭的时候,巨大如血的残阳已经完全消失在地平线。冰凉的夜色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地涂遍了王庭的每一寸地面,整个王庭只剩下从各个屋窗户透出的零星灯火。一路走来,他们碰到来来回回的巡逻人,忙于公务的卫士,牵着马匹的马倌,他们庆幸没有碰到列王。在彼此说再见的那刻,纳兰惊讶地发现,安琪儿臃肿的身材发胖的离奇,接着他又看到了天空滑落的煞星,这种预兆令他费解,“阏氏怀孕了?”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想,“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任何消息?莫非……。” 在那一刻,纳兰突然觉得身上血流加快,都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甚至感觉身体都在吱呀裂开,浑身疼痛难忍。他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房间,关闭上了门。从窗外眺望远处的黑暗,无论是何方,他都感觉唯有火焰一般,它们如同坠落的星星随处可见。 身体的血液急速在上升,皮肤剧烈疼痛,在烛火的光亮下,伸出手臂,他能感觉到整条胳膊处的鱼鳞一片片掉落,落在地上的清脆响动声清晰可见。疼痛逐渐瓦解他的防线,他弯下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觉得死亡的恐惧从头顶笼罩而下,一股凉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冷空气不断蔓延他的全身,抵达房间每一个角落。 他满脸恐惧,“我要死去吗?”他心里暗想,“不,我要活下来,为了重要的人。”在那一刻,他尽然想起了与安琪儿两次相撞的情形,想起在藏书塔的相遇,想起在今日之时她端起茶杯遥望窗户的温柔,一切历历在目。 他几乎要睡过去了,也许是快要疼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一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他知道那是母亲,“母亲。”他叫出了口。 “你已经完成身体所有的魄力和天赋,拿出你手里的本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说完她身影逐渐消失。等醒来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阳光洒进窗户,刺眼的照在他的脸上,身子在冰冷的地板上觉得发凉,身边全是掉落的鱼鳞片,“这一切是真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暗想,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心里完好无损,一切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多出很多纹路。变化全在他的胳膊上,光滑的肌肤呈现在眼前,空旷的房间似乎都在静止状态。他后退几步将上衣脱去,站在了镜子面前,脸上的鱼鳞片已经脱落一大半,他惊喜若狂,在镜子面前笑了起来。 “咣当。”门被打开,纳兰将眼神移向门口,庭阈背着摇着,手里端着木碗中药,脚步静止在房间中间,目光聚集在纳兰脱去衣服的胳膊处,“连我都不认识你了,这是你吗?”他匪夷所思地摇摇头,接着他看到了地上掉落的大片鱼鳞片,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只不过才一晚上,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又看到了天象。”纳兰解释。 “天象?”庭阈将目光放了下来,表情有点遗憾,“我正要为我所有的努力庆贺,为你忍受的痛苦点赞,究竟是烧酒?还是我的中药?又或者是天象?” “我的确忍受了很多痛苦,烧酒的作用大于中药,但这一切全是看到天象后带来的结果。” “哇偶。”庭阈表情更加匪夷所思,他从颤抖的喉咙里,嘶哑地扯出了这句话,“我没有见过比这更完美的治疗。”他走进桌子,在木碗里倒入烧酒,点燃,“这才大半年的时间,治疗后的皮肤一定会很完美。”他轻轻笑了笑,像隐藏了一种莫名的隐喻。 纳兰愉快地点头,“这件事情只有你我知道。” “那是当然。”庭阈将中药递入他的嘴边。 “我已经不需要麻药了,来吧。”纳兰坐在了椅子上,等待庭阈往皮肤上倒入烧酒。 “你确定?” “我确定。” “很好。”庭阈将木碗放在桌子上,从瓶子里取出药棉,将点燃后的烧酒擦入皮肤。 纳兰皱着眉头忍受疼痛,酒精渗入肌肤,使让他一点点的回缩,还未脱落的鳞片,泛着绿色的幽光,连接在肌肤和鱼鳞处的一层肉膜,看起来有种让人恶心。 “觉得很恶心是吧?”纳兰忍痛问道。 “不。”庭阈回答,“看起来很漂亮,我说的是真的,你原本的模样一定很帅,超过王子殿下,虽然你脸上还有鱼鳞片,但不难看出你是一个魅力十足,英俊潇洒的帅气小伙。” 第四十三章 战火悲鸣(一) 他们抵达蓝氏城内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星星已经在不远处闪烁,整个夜空如同清澈的眸子。 全副武装的人零零散散走在城内,背着包,驮着行礼,端着碗要饭,卖水果的,挑着担子叫卖的,还有那些拄着拐杖的乞丐和叫花子,逛进妓院的公子哥,茶楼里喝茶的客人。城里之前这些叫卖的人和乞丐焉吉尔早已派人将他们从家里劫持,安顿在了连狼狗都找不到的地方,至少在战争打响前他们不会再上街。他带着的四百多名队伍已经全部武装扩散在城内的每个角落,等待着夜深人静时刻。 焉吉尔在茶楼的窗户里看着外面的夜色渐渐暗淡了下来,看着橘黄色的灯笼挂在每一处,街道上依然有小孩的吵闹声,来回行走的人们,卖糖葫芦的叫卖声和卖花灯的人。 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有一批接一批的巡逻军队在城里巡逻,每批大概四十余人,等这一批在半炷香的时辰巡逻完整个城里的十二条街道,这一批回城休息,下一批就会接着巡逻。他了解到城里两公里拐角处有一个死角,道路是一堵高达六米的土木高墙所阻挡,从两面夹击将巡逻的人围在那里跟本不会有人发现。 “公子,我们走吧,天色已晚。”萧池在身后提醒,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柔软,声音并不大,可在这样寂静的黑夜,显得空旷刺耳,还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气。 焉吉尔转过身,目光在萧池身上打量一番,点点头,一身紫色锦袍显得他的个头越发高挑,他们下了茶楼,焉吉尔裹紧身上的大衣往两公里处走去,街上所有人都分不同道路往一处走。 “公子,你还没碰过女人吧?”萧池问道。 “什么?”焉吉尔惊讶的望着萧池。 “我也没有,我想我们这批人有可能有去无回。” 焉吉尔眉头紧皱,训斥道,“安慕容大人和安归伽君王每人带领的两万军队都要面对三万敌人,他们的性命比我要紧,城堡里不还有慕斯那大人吗?再说了战争中死伤在所难免,你要害怕可以申请安归伽君王,让你打外战。” “不。”萧池道,“公子,你们的命都值钱,我贱命一条,死就死了,但你得活着,焉耆部落需要你。” 焉吉尔耸耸肩,“我们不会死,我们都会活着。” “是的公子。”萧池说,“我们都会保护你。” “我焉耆部落如今已经是草木皆非,人非昔比,而我只能跟着叔父为他而战。”焉吉尔说着表情流露出一股悲伤,但也有一丝感动来自他内心,“不过,谢谢你,萧池。” 萧池嘴角流露出一股微笑,“保护公子乃是我们手下的职责,不必言谢。” “我们的弓箭手已经全部到位。”萧池说,“劫持巡逻军应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但愿别出任何差错。”焉吉尔轻声道,“我们已经准备的够充分了。” 他们说着已经走到两公里处有死角的街道,四处埋伏的二十个弓箭手已经全部到位,焉吉尔心想,“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远处传来了巡逻军队的脚步声音,焉吉尔和萧池躲在了城墙背后的一堵墙后面,此刻巡逻军队离他们只有十几歩之遥。巡逻军陆续走来,等他们走到中间的时候弓箭不断扫向他们,被围击的巡逻军一个挨着一个倒地,留下了领头的巡逻队长。巡逻队长吓得只打哆嗦,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抖动,但似乎很难,他的整个身子都无法受他控制。 焉吉尔安排人全部拔去他们的衣服,刀具,头盔和标志,清扫了全部的战场。后来又命人拉上来一个孩子,嘴巴被白布捂着,巡逻队长一眼看出那是他的女儿,他紧张的颤抖,但鼓足了勇气,喊道,“你们要做什么?” 焉吉尔走向他,“你们所有的家人在我们手里,乖乖听话,所有一切听我指令,你们家人是安全的,否则我就先将你的孩子拉去喂乌鸦。”当然他说这句话是假的,安归伽君王特意交代,不容许任何人伤及无辜,否则军法处置。 “你想让我怎么做?”巡逻队长颤抖着说。 “带我的人进凤尾城,听好了,他们都是你的巡逻兵。”焉吉尔解释道。 巡逻队长点点头,大豆的汗珠已经从额头滚下来,焉吉尔的四十余人已经穿上了劫持的衣服,朝前蓝氏城的方向走去。 待队伍走远,焉吉尔发现地上有血迹,他又命人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 “用箭不好。”萧池说,“我们还是用迷魂香吧?” “少用点,我们还得在战场上用呢。”焉吉尔没有多余的时间仔细考虑,下一波的巡逻军马上快到来,他们又躲进了城墙的一堵墙后,准备好了迷魂香,等着下一批巡逻军队到来。这天夜里到天亮,他们迷魂香的方法劫持了八批巡逻军队,将那些尸体全部运到一个小院。他们成功的混进去三百多个人,焉吉尔也跟着最后一批队伍混进了凤尾城。 第四十三章 战火悲鸣(二) 离城里到蓝氏城两公里都会有一个泥土切成的瞭望塔,守卫正向下扫视。从下往上看,用木桩和灰色泥土搭建起的城门将天际切割成两条线,一股浓重的雾色包围着整个城堡,宛如漆黑夜里的幽灵,神秘莫测。一只黑色乌鸦振翅高飞,高处站有十来个十字弓兵负责把守,焉吉尔已经将这些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把守。他们连重兵防守关卡和蓝氏城门口的负责人都劫持了,让安慕容负责的一行人扮成商队,将燃油桶放进装弓箭的箱子里全部安全拉进蓝氏城。 天色黑暗的时候,焉吉尔带领的一行人扮成蓝氏城内的巡逻军队,将燃油全部用壶倒洒在城墙内的每一个角落,与安归伽分别后,安归伽特意交代,要确保安迪的住处不受任何损坏。所以,在行动之前焉吉尔特意交代了他们,离安迪住处五百米不许任何人洒烟油,再找一批人在附近保护安迪的安全,在关键时候救出他们。 他们封锁了所有的路口,在出入的道路,军营周围,包括牛特尔的住处全部倒上了燃油,“蓝氏城内的执勤士兵和巡逻军队近两千多人,要想换掉他们,难度很大。”萧池在焉吉尔身边提醒。 “想办法干掉卫塔上执勤的士兵。”焉吉尔松了一口气说,奔跑了一天一夜,他浑身劳累几乎已经筋疲力尽,但他不能休息,只能撑下去,“城内的巡逻军有一部分已经是我们的人了,但具体多少,慕斯那大人在负责,我并不知道。” “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搞动作,只要有一个人背叛,那我们就全盘皆输了。” “放心吧。”焉吉尔说,“没有人愿意拿自己家人和孩子的性命去做赌注。”他虽然这么说,但萧池说的不无道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过明天,“安琪儿,我很想你,但我什么都为你做不了,如果我死了,请记得为我掉眼泪,在另一个世界,我一定能收到。”他尽量不让萧池看到自己的这种表情,抬头看看夜空的繁星,轻轻出了一口气。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安琪儿的身影,忆起小时候的过往。罗布城距离焉耆部落很近,安琪儿和安宁每年都要去焉耆部落玩一个多月。自小喜欢秋天金色的胡杨林,又喜欢一望无际的戈壁和沙滩。有时候他们在草原奋力地奔跑,一同手牵手漫步在胡杨林,还有狗尾巴草编织的戒指,每一个画面在他脑海里一一浮现。 “哥哥……,哥哥……,快来追我呀。”这个声音来自五岁的安琪儿,那时候的她面容清秀,一袭长长的秀发盖过她的腰间,从出生到五岁,她的秀发从未剪过。 “安琪儿你跑慢点,别摔倒了。”焉吉尔在身后边追边提醒。 “啪!”焉吉尔刚说完,安琪儿摔倒在尘土里,整张脸都被塞进土里。“哇哇。”安琪儿哭了起来,焉吉尔急忙追过去扶起了安琪儿,“让你跑慢点你非不听,快别哭了。”他赶紧为她擦去眼角的泪,“别哭了,我背你回去。”安琪儿还在哭,他做出各种鬼脸动逗她,她终于笑了,焉吉尔这才将背递给安琪儿。 那天,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焉吉尔深一脚浅一脚将安琪儿背回了城堡。 安琪儿十三岁那年到访焉耆部落,他俩手牵着手漫步在胡杨林,不懂事的焉吉尔尽然说长大了要娶安琪儿为妻,安琪儿羞红了脸跑回了城堡,从此他俩的恋爱就在整个罗布城和焉耆部落被传开。 焉吉尔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和萧池一同走向一处缓坡,在漆黑的桥梁处被一个黑衣人拉住,焉吉尔和萧池同时拔剑要袭击,黑衣人急忙小声道,“别急,我是慕斯那大人。” “慕……,慕斯那大人?”焉吉尔的声音小得似乎是牙缝里漏出的风。 “没错。”慕斯那大人答道,“找你们真不容易,从早上找到天黑。” “城内安排的怎么样了?”焉吉尔问道。 “三分之一的人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慕斯那大人答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设计了一条将安迪送出去的道路,战争打响时我会派人将安迪送走,你们不必费心了。” “我明白了。”焉吉尔点头回答。 “城堡内敌人的兵力至少也有五千,区分他们的办法就是兵帽顶上的羽毛,记住,兵帽上没有羽毛的都是我们的兵。”慕斯那大人嘱咐。 焉吉尔听着不断点头,然后转身吩咐萧池,“按照慕斯那大人说的,吩咐下去。” 慕斯那大人的身影已经淹没在黑暗里,凌晨子时,蓝氏城静静的沉睡,焉吉尔在楼城的高墙处看着无数的箭飞向城内,卫塔上的人,重兵把守的人一个个倒地,飞箭整整持续了十多分钟,城内乱成一片,无数火把照亮每一个角落,尸体遍地都是,包括台阶,柱子,城墙,水渠边,草坪及广场。 燃油被点燃,整个城堡在一团巨大的烈火中燃烧起来,一个接一个的火球从城堡外飞了进来,落在了重兵人群中,众多重兵的衣服着了起来,燃烧着他们的身体,奔跑的重兵,手足舞蹈跳窜的动作,撕裂的呐喊在城堡内如同鬼嚎一般撕心裂肺哭叫,在巨大的燃油火光中,他们如同手无寸铁的孩子。 一股浓烈的焦臭气息,人被烧焦的血臭味儿,还有死亡和破败的气息浮在城堡上空飘荡,浓浓的烟雾像一层黑云覆盖在半空中,像游荡的幽灵。焉吉尔看着眼前的场景,心绉裂的疼痛,焉耆部落的那场战争,无数战士就死于眼前这样一场焚烧的烈火中。那场呐喊和血腥更加激烈,上空充斥着最浓烈的烟雾像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战士和牧民。他似乎嗅到了亲人的味道,也能看到浓浓烟雾中亲人的脸和焉耆部落每一处焚烧的现场。 “焉吉尔,若兰,吾斯,快走。”焉吉尔突然想起焉耆部落经历那场战争的那晚,母亲用最后微弱的声音喊道。那天夜里,也是无数草箭火把飞进城堡,现场混乱和厮杀乱成一片,房屋里面都是熊熊大火,母亲将他和若兰还有吾斯推进房内的安全通报,合上了铁门,从门缝隙里,他看到屋顶上的木桩倒了下来,砸在了母亲身上,父亲已经在烈火中奄奄一息,门合上的那刻,母亲也闭上了眼睛。 “我的亲人……。”焉吉尔抽泣,“他们死于焚烧的烈火。”他毫无掩饰的流下了泪水,绝望的看着眼前,眼神中充满如同豺狼的仇恨。他握紧双臂,整个身子在微风中颤抖,嘴里喷出白色郁浓的哈气。 “少爷。”萧池在身后唤道,眼神忧郁而深远,“别看了,不行我派人送你出城吧?” “不。”焉吉尔抹去眼角的泪痕,“我要回到队伍中去。”说完,他抽出了长剑,走下一节节的台阶,一路厮杀着冲进了队伍。他看着一个骨瘦如柴官帽上有羽毛的战士坐骑在马上朝他飞奔而来,高声咒骂,“去死吧混蛋。” 第四十四章 未世之兆(一) 六炷香时辰之前,安迪依然慵懒在床上,舒适的毛毯在她周围摊开。她四目无神的瞪着天花板上花纹糙成的图案,眼神游着每一条花纹里的曲线游走,有种眩晕的感觉。 “这些花纹工匠究竟是怎么凿出来的?完美的艺术?”安迪心里暗想道,她的团子从深睡眠里抽身醒来,在不远处打了个懒腰,然后立在窗口,环视外面的世界,长声哀叫好几声。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团子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凄凉和哀思,在桌子上,窗台上,椅子的俯首上,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它都能站在上面哀叫几声。叫声时常都是从小到大,最终好似小孩哭泣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胡柚说猫在思春,它想跑出去找伙伴。当然安迪不太懂得思春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团子的声音很是可怜,但她又不能将它放出去,她害怕再次丢了它,失去它。 安迪实在听不下去了,从卧榻上翻身而起,寻着团子的影子看向窗外。她起身,走进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她看到团子悲情的声音说,“你在想念你的小伙伴吗?是不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在召唤你啊,可惜咱俩同命相连,永远都出不去啦。”她露出一张猜疑的嘴巴,“谁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能告诉我你哀嚎的原因吗?我该如何才能帮到你,总之我是不能将你放出去的。”她自语道。 总之连日来,安迪经常梦见在寻找团子,她梦见森林里有各种各样的猫,但很少梦见团子,她梦见她在和猫对话,猫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她时常试探着蹲在猫的跟前对话,“有没有见到我的团子?它去了哪里能告诉我吗?”或者,她看到爬上树的猫,仰着头和它对话,“你见过团子对吧?告诉我她去了哪里。”猫似乎被问烦了,“哇”一声从树上飞跃而下,抓伤了她的脸,跑到草丛里不见了踪影,她被吓得惊醒的时候,团子正好每次都在她的眼前。 她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将团子抱入怀里,它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来。安迪看着远方的火把逐渐亮了起来,每个房间,广场上,瞭望塔,还有城堡门口的火把一一被点燃,照亮整个王庭的每一处地方。 他看到院内巡逻队伍一批接着一批走过,整齐的像在走方阵,她突然发现院子里巡逻的人比任何时候都多,而且次数也相当频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仔细看下方院子里的人,除了巡逻的人看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胡柚整整一天都不见人,快一个多月了,他几乎都是这样,每天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为了这个,安迪质问过胡柚好几次,可他除了低头不语什么都不回答。安迪发起火来,他便躬身不断说对不起,还说不管他出去做什么,都是为了安迪好,绝不害她,最终弄得安迪也毫无办法,不欢而散。 她将团子放在地上,起身打开了房门,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门口有四个站岗的侍卫,其中一个个子高得惊人,有安迪两个高。表情凶神恶煞地望着安迪,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冷却下来,斜视了一眼那个高个子的侍卫,退进了房间,合上了门。 “究竟是什么情况?”此时,已经夜深了,安迪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跺脚,门口的状况不容她想太多,她走近窗户看城堡的院子,院子里依然火把通亮一片,除了巡逻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门“咣当”被打开,安迪回头,是胡柚。 “你看到了什么?”安迪即刻走近胡柚紧张地问。 “监视我们的人。”胡柚回答,他急促地喘着气,安迪都能感觉到,“大概有十五六个人。”他接着说。 “不是只有四个吗?” “门外面还有呢!” “发生了什么事?”安迪焦急地问。“我们该怎么办?” “今晚城堡一定有事情要发生。”胡柚的呼吸更加急促,“我还亲眼看到瞭望塔上的侍卫被人抹了脖子,他们穿的军服跟城内的是一样的。” “跟你见到王庭的人有联系吗?” “也许。” “我想对你说。”安迪表情露出一股不明的确定,“一个多月之前,我看到了一个身影像极了我哥哥,慕斯那大人特意交代别让我到处乱跑,难道……?”她绞尽脑汁的想,最终还是没有缕清思绪。 “你还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被牛特尔关在牢里的事吗?”胡柚问。 “我当然记得。” “慕斯那大人说凤尾城王子还活着,看你父亲的表情他跟十五年前的凤尾城王关系绝对不一般,我不确定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但我相信今晚城堡里一定有事情发生,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胡柚说着看向外面的窗户。他打开窗户看着阳台,眼神盯着城堡院内的巡逻军,“所以……,谁也无法保证这些巡逻军就是牛特尔手下的人。”说完,他长叹一口气,他看到阳台上的台阶一直通往前方的某处,那个方向似乎是阿尔法的卧室阳台。“你去过阿尔法的房间吗?” “去过。”安迪点头。 “那你认得阿尔法的窗户?” “认得。” “很好。”胡柚赞道,“阿尔法这两日跟着大部队出城了,过两天才能回来,他的房间没人。”他说着合上了窗户,看了一眼团子,团子正用嘴巴添它的前脚,毛发,还有尾巴,“我们不能带团子走。” “我们走?”安迪惊呼地问,“城堡里这么多军队,我们往哪里走?就算长翅膀也不见得能飞出去啊!你千万别带我去冒险,我还不想死呢!” “我有办法。”胡柚认真地说,“但你要答应放了团子。” “不。”安迪固执道,“如果真要走,我要带着它。” “我的大小姐,我们是去逃命,不是游玩,你带着一只猫我们怎么逃?” “反正我不管。”安迪扭头抱起了地上的团子,将它懒在怀里,“要么带它走,要么我就不走,反正父亲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在这里。” 胡柚无语地摇摇头,“你确定要带着它。” 安迪点头,“确定以及肯定。” 胡柚实在没辙,点头答应,“好。”于是,他在房间里乱翻了一通,最后在衣柜底隔里面看到一个小箱子,他从里面去出箱子,递给安迪,“团子只能在这里面,否则我们没法将它带出去。” 安迪比划了一下,“如果将团子的身子缩倦着放进去,那么刚好够它躺在里面,但箱子这么严实,会不会被捂死?” “嗯。”胡柚点头思索着,他找了好几个抽屉才找到一把钉子,于是他点燃一支蜡烛,将钉子在蜡烛上炙烤,待钉子烤红后,在木箱上打几个眼。 “可以啊!你办法很多啊!”安迪夸口道“你这脑袋好使,可这身肉实在是多余,在这饥荒人人吃不饱的年代,你居然把自己吃成这样?” “你就别取悦我了小姐,对于胖人来说听到你方才这些话就如同刀割。”胡柚说,“我何尝不想瘦点,可我一天确实吃不多,有句古话说,这人要胖啊,喝凉水都会胖。”他说着又从衣柜里拿出两套衣服,“快穿上它,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男孩。” 安迪用那种特有缺乏地兴趣望着胡柚,“你是不是早就计划着要逃跑了?” “我的计划是我们会顺利从门口出去,然后假装在城堡里玩耍,打闹,甚至抓猫都可以,乘任何人不注意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逃之夭夭了。”胡柚兴奋地说,“可如今门外面全是守卫,目前这种形式从门口出去一定会有人阻拦。” 安迪将团子放在了地上,一把接过胡柚手里的衣服,进了卧榻,拉上了帘子开始换衣服,“那你最近一直不在房间,是不是去寻找逃跑路线啦?” “这个暂时保密,等会你就知道了。”胡柚神秘地笑笑,他已经穿好了衣服。 “对了,我们就这样逃走了我父亲万一来找我该怎么办?我上次看到的那个一定是我哥哥,他们一定在想办法救我出去。” “战场上的事不可轻视。”胡柚说,“谁都不知道谁会赢,我们可以留下字据,你父亲若来,一看便知晓。”刚说完,“啪。”一个物体被砸来,砸在胡柚头上,他回头一看是安迪扔过来的枕头,安迪扭着一张生气的嘴站在离他两步之遥,“小姐这是怎么了?”他假装出一股笑意问道。 “假如我父亲真来,他一定会赢的。”安迪吼道。 胡柚低垂下眉,“是的小姐,你父亲一定会赢。”他说着抱起跳上椅子的团子,将它装进了盒子,合上盖,一把拉起了安迪,“快走啦。”他将安迪拉到窗户跟前,示意让她先上去。安迪似乎有点害怕,他将她托在阳台上,让她背靠着墙,他也翻上了阳台,安迪吓得浑身发抖,“闭上眼睛。”他命令道,“拉着我的手,背靠着墙,先抬起左脚,脚慢慢往左边移,右脚紧接着往左移。”他见安迪照做,便夸赞道,“很好,继续,对,就这样。” 第四十三章 战火悲鸣(三) 一把剑从焉吉尔头顶飞啸而过的瞬间,他将剑举起,背着官兵,从他的后背直接将剑插入,官兵倒地,他翻身上马,一路奔跑着砍死了数十个官兵。萧池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匹马,两人冲进了拥挤的队伍。 焉吉尔看到自己的队伍在广场上竖起旗帜,弓箭手排列成一条横着的长长的队伍,分成四拨直立在不同岔路口。拿着长矛的步兵在弓箭手的后方形成方队整齐站列,还有多达一千人的队伍手持长剑、斧头的士兵围着敌人的重兵集中攻击,所有军队有如一条巨龙缓缓收缩,在光见刀影下和一团团烈火中闪闪发亮。 焉吉尔一路扫来至少让四五十个重兵倒地死去,眼前是难以数计横七竖八的尸体。骑马难以踏过,他和萧池从马背上跳下,绕着尸体走,手持的长剑在火光中闪闪发光。他又看到火光处五十多名官兵咆哮着攻来,表情凶煞恶极。 “我会在这里死去吗?”这念头让焉吉尔大感不安。他举起剑双手握紧挥向敌人。 萧池将自己手里的剑旋转着扫了一圈,眼前已经有六个人倒地,有人两个人乘焉吉尔攻击前方敌人的时候从身后偷袭他,“小心身后。”萧池大喊提醒道,他本来要挥剑去帮焉吉尔杀了偷袭他的人,五个人拼死般的朝他涌来,他立刻抓住跟前的一个兵推向他们,那些人瞬间倒地。回头间,却看见焉吉尔一转身挥剑过去,划破了偷袭他两个敌人的喉咙瞬间倒地。 接着,焉吉尔跃踏上一个敌人的肩膀,朝眼前二十几人中间飞奔而去,然后落入地面。数把剑不断刺向他,他一边挥着剑,一边倒退,有一把剑从他的眼前飞来,他用剑柄抵挡,又有两把剑从他的后脑勺袭来。他侧头躲闪,还有一把剑从他的下巴颈部滑过,他知道这把剑刺伤了他的下颚,有点疼,甚至流血了。但他无暇顾及,他将的身子向后倾斜,脚步向后滑动,借着眼前一个矮个子的敌人,踏上他的肩膀,横空挥剑又杀死了六个敌人。 他们在这里战斗了不到十分钟,杀死了四十多名敌人,浑身都是血,没松一口气,他们又转入下一个场地,眼前长长的走廊里堆满了尸体,自己的人还是敌人,焉吉尔无法分辨。他们继续往前走,又一个浩浩荡荡厮杀的场面在他眼前展开,将近上百人的队伍和上千人的敌人在拼命厮杀。十几个人又向焉吉尔击来,来势惊人,他挥着刀子杀出一条血路,接着又是二十多人齐力向他赶来,他拼力挥剑也来不及躲闪,一把剑刺入他的左肩。他眉头一皱,左手捂住刺入的剑向后猛退几步,让剑从自己的身体抽出。接着很多巴剑向他刺来,他感觉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他已经后退到一堵高墙跟前,眼看很多剑飞向他的胸口,一个身影恍然出现在他眼前,两把剑已经刺入身影的胸膛。 “萧池……。”焉吉尔大喊一声,他一把拉开了萧池,推出去他好远,拼死杀开了一条路。萧池也忍着身上的剑伤厮杀,两人用尽全力,满身全是血,所有的人终于倒地,焉吉尔和萧池都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战争还在持续,在他眼前冲来的其他人已经被赶到的自己人全部杀尽倒地。方圆两公里处遍地都是尸体,城堡内整整燃烧了近一炷香的时辰了。焉吉尔瞬间清醒,瞬间昏迷,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还是一片黑暗,他慢慢睁大眼睛,感觉整个天空都在移动,夜空还在闪烁的星星也在移动,他的整个身子也在摇晃。他用有气无力的目光寻找萧池,他身边空无一人。“我这是在哪儿?”他心里暗想道。接着他发现他躺在一个木板上,前方一个黑色的影子弓着腰,慢慢向前移动。 “停下。”焉吉尔伤口处剧烈的疼痛,他咬着牙开口道。 “公子忍耐一下。”前方的人说,“很快就到安全的地方了。” 这个声音是萧池的,焉吉尔听得出来,“你没死。”他仰着头问。 “你说过,我们都会活着,哪能那么快就死了。”萧池的声音在苍茫的夜色中响起。 “我们赢了吗?” “城堡里的敌人基本死了。” “那我们去哪儿。” “去安全的地方,等待天亮。” “你身上有伤,停下,放我下来。”木板的拉动突然停下,接着只听见扑通一声倒地的声音。“萧池……。”焉吉尔大喊一声,忍着伤痛慢慢起身,他移向萧池身边,用手试他的呼吸,发现他昏迷了,他摸了萧池的身子,感觉他的身上湿漉漉的,“他身上有血,一定是血。” 远处响起好几声军号,声音低沉而悠远,令人灵魂不寒而栗。焉吉尔不知道这是什么军号的响声,天色无限的黑暗,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亮。 第四十五章 地狱之灾(一) 黑暗的地牢里充满一股难闻的发霉味儿,又是一个阴暗的世界,没有窗户,没有床,只能躺在冰冷的杂草上。安归伽只记得充斥着黑色烟雾的天空刚刚放晴,红色的火箭朝他们射来,眼前的战士们几乎全部倒地,血流成河。他被箭射中胸口倒在了地上,另一只剑又射中左腿部,幸好是箭而不是火箭,晕过去之前他看到布衣翎羽向他扑来,抵挡了又射过来的一把箭,箭射在了布衣翎羽的胸口上,血流了下来,接着他便昏迷了。 他的浑身疼痛,是一种钻心的痛,感觉要跟这个世界要说再见了。此刻他只想静静的躺在杂草上一动也不动,胸口和伤腿便不至于痛得太厉害,于是他尽可能地躺着不动。究竟躺了多久,他说不准。这里没有日升月落,什么也看不见,连墙是什么颜色都看不清。睁眼还是闭眼,一切豪无分别。 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意识也是模糊至极。他和布衣翎羽,安慕容,维森,顾齐,慕斯那大人,卓木还有近五千名军队全部被捕,其余的死伤无数,逃离无数,更或者投降无数。“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他喃喃道,探出手去,摸到冰冷的石墙,每动一下,受伤的胸口和胳膊就抽痛一次。 他努力回忆带着维森,顾齐还有近五千名士兵穿戴着牛特尔军队的衣服从城堡大门走进来,在武器库的门口停下脚步,将武器库里的武器洗劫一空,然后放火焚烧。当浓浓的烟雾冒起时,他和布衣翎羽在商定的位置碰头。 “近两万多牛特尔的士兵全部迷倒在军营里,大概明天晚上的这个时辰都无法苏醒。”这是布衣翎羽见到他时说的一句话。 “很好。”安归伽赞叹间他们抽出了所有的武器,接着往战场上厮杀而去。他们拼杀了近两炷香的时辰,天快放晴的时候,城堡内所有的敌人全部倒地。于是他们吹响了胜利的军饷号,在城堡院内欢呼起来的时候,万把火箭和弓箭全部射向他们。安归伽眼睁睁看着几千士兵为了保护他们而倒在地上,用手里的剑怎么也抵挡不过飞来的火箭和弓箭。 “如今只剩下必死无疑,还要让这么多人陪葬。”安归伽躺在冰冷的杂草上想道。总之,他们都被捕了,接下来要经历什么他不敢去想,看似赢得的战争突然失败,他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是出现了内鬼吗?也不可能啊,如果有内鬼,牛特尔根本就不会让我们有大火燃烧城堡的机会。” 他想翻身起来,但身上很疼,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焉吉尔……。”他对着黑暗大喊,“你在哪里?” “父亲。”安慕容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们都没见到他。” “安慕容,你还好吗?”安归伽努力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手去摸,但眼前什么都摸不到。 “父亲,我很好。”安慕容答道,“布衣翎羽叔叔,维森叔叔,顾齐大人,慕斯那大人,父亲,我们都在这里。”他的脸庞在黑暗中根本无法分辨,他的嘴唇听得有种干涩,声音里全是疲惫,“对不起父亲,我没有劫持到牛特尔,让他逃了。” “罢了,反正我们输了这场战争,等待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安归伽的声音又软弱了下来,轻声说,“我们的士兵以鲜血和生命为我的愚蠢付出了生命代价,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此时比噩梦还可怕。” “对不起君王。”布衣翎羽的声音响起,“这是我的愚蠢,不是您的愚蠢,我不该异想天开的去复仇,是我害了大家。” “听好了布衣翎羽,这不是你的错。”安归伽的声音有气无力,“这是命数,就跟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一样。”他说完,牢房里沉默了好久他才虚弱地问道,“我们进来有多久了?” “大概有六柱香的时辰了君王。”布衣翎羽回答。 “慕斯那大人。”安归伽唤道。 “君王,我在。”慕斯那大人回答。 “安迪呢?你不是去救她了吗?”安归伽虚弱不堪地问道。 “对不起,君王。”慕斯那大人声音里全是歉意,“我明明派人守着她的,也分明有人看不到安迪在房间里,还有人看到胡柚也进了房间,可我命人将她送出去的时候,她的房间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安归伽似乎提高了嗓门,“难道他两凭空飞了?” “对不起君王,我没能看住小姐,看样子是看到有人在门口把守逃了,我们人追进去的时候她房间的窗户是开的。”慕斯那大人的声音刚落音,就听见牢房的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紧闭的木门“吱呀”被打开时,一股光线从门外面透了进来,刺得安归伽眼睛直生疼,他用手去遮挡光线,一股泪从眼角涌出。 “把这些人都拖出去。”一个年轻的声音命令着。安归伽只觉得他被两个人架起,拉出了牢房,双脚在地上磨得生疼,胸部和腿部也痛得钻心。 第四十五章 地狱之灾(三) 此时,牛特尔被人扶着跳上了夹板,他走进安归伽,开口道,“你们的计划让我损失两万多军队,我得用七八年的时间才能培养这批军人成长。你以为放火焚烧城堡就能烧死我?早在十二年前我就修好了了逃跑通道,我死不了。我还有更多的军队从来没对外宣布过。你的计划很缜密,让我有点遂不及防,但只可惜你还是输了。” 安归伽听得一言不发,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知道再过多的语言都是浪费,大不了就是一死。牛特尔最讨厌安归伽这种表情,看来他要对安归伽采取致命的打击才肯罢休。他转头审视离火最近的安慕容,打了个手势四名个士兵便围住安慕容,将他松绑,然后拉到了烈火跟前。 “放开他。”安归伽脸色变为恐惧,“别碰他。” “我要让你看着你儿子在你面前死去。”牛特尔冷冷的说着,抬起头眼神越过安归伽,越过绑在木桩上的每一个人,然后看向火焰,“将他推入火里。”他命令道。 士兵们已经将安慕容推进火边上,安慕容的头发瞬间被火烧着,他的眼神泛红,整个脸色通红一片,他的额头高高扬起,忍着烈火的炙烤。 “你个混球,老子在这里苟活了十五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了你狗日的牛特尔。”慕斯那大人在远处大喊,“你会下七层地狱的,你来杀我啊,你来啊!” 牛特尔气得嘴唇发紫,呼出一口粗气问道,“你是谁?” “我的王,他是我们牢里送饭的陈老头。”狱卒上前解释,“也是十五年前留下来的凤尾城余孽,他可是再我们府里潜伏了十五年,我还亲眼看到他放进来很多人,穿的都是我们牛氏家族的军服。” “是吗?”牛特尔不肖的问道,“既然嚷着找死,那就先烧了他。” 牛特尔的话刚落音,抬维森的四个人将慕斯那大人解了绑,将他往火堆跟前拉。扔进了火堆,一阵惨叫在火堆里跳跃,牛特尔气得嘴唇发紫,“来人,把这个大喊的人先放入火里。”又上去了四个人,将慕斯那大人解绑拉入火跟前,被士兵一把推入火里,安归伽来不及呼救,慕斯那大人的惨叫声在烈火中告一段落,身子已被烧焦。 接着安慕容刚要被四名战士拉上前,维森也在远处喊道,“让我先来。” “维森叔叔。”安慕容唤道,“对不起,我不该将你从边境军团接回来。” “好了,孩子。”维森道,“先让我尝尝烈火焚烧的感觉。” 维森刚说完,狱卒在不远处大喊,“将他俩都扔进火堆里。” 狱卒的命令刚好缝合了牛特尔的心意,接着安慕容也被拉了上去按倒在地上,脖子和头部几经贴近炭火上,他也能看到维森左侧整个胳膊和左脸都附在炭火上,忍着牙发出剧烈的惨叫。 “不。”安归伽大喊道,“求你了,放过我儿子,放过他们。” 牛特尔刚享受安归伽带来的求饶,一支带有黑色羽毛的利箭从远处破空而来,正中牛特尔的喉咙。安归伽仔细一看,这支利箭直入颈部的大动脉,四射的鲜血,一股鲜血从四射流出,牛特尔呼叫一点呜咽后瞬间倒地,倒在了安慕容和维森眼前。 安归伽看到箭飞来方向的黑色身影越过房顶,朝更远方的地方跑去,他没有认出那个身影是谁。现场一片混乱,呼叫声,惊喊声,四处涌上火架的人乱成一团,安慕容见状,用尽全部的力气挣扎开四名士兵,帮助维森推开押着他的人,急忙扶起了他,他的半边左脸已被烧毁,皮肤皱在一起,血丝从烧伤的皮肤一滴滴渗出。 狱卒扶起地上的牛特尔大喊,“大君,快醒醒啊……。” 阿尔法翻上夹板,将牛特尔拉入怀里,“父亲,父亲你醒醒……,父亲你快醒醒啊。”牛特尔已经毫无生还气息,脖子处的鲜血流在了阿尔法的手上,他对身边都得侍卫咆哮,“捉拿刺客。”狱卒也跟着传达了阿尔法的命令,身边的护卫统领说完“是。”便带着大批侍卫朝箭飞来的方向跑去。 安慕容这才感觉他的颈部也有烧伤的痕迹,皮肤痛得无法忍受,安归伽看着奄奄一息的牛特尔,心里长出了一口冷气。他看着阿尔法安排人将牛特尔的尸首抬走,然后又命令人将他们关进牢房,牢房门“咣当”被关上,世界又是一片黑暗。 第四十五章 地狱之灾(二) 他们被拉出了院子,安归伽努力眯着睁开眼睛,眼前狂风呼啸,仿佛狮子吼一般,令人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明明是白天,天空中却充斥着最浓重最压抑的乌云,像极了绝望的地狱,压抑,悲哀。 安归伽看到前方的布衣翎羽胸口有刺穿的箭伤,衣服周围全是血迹,大概是替他挨的那一箭留下的。他回头看见安慕容,浑身打量了一番,安慕容身上毫发无损,没有看到受伤的痕迹。卓木额头有个巨大的脓包,干裂的血已将他半边脸全部遮盖,血迹甚至盖住了左边眼睛,然后结痂在脸颊。维森被两个侍卫拖着,双脚在地上移动,在他拖过的地上留下一道红色印记,很明显维森的双腿都被箭射伤。维森身后的顾齐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只是在最后面,安归伽无法看得清楚。 这时,他才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狱卒,那个瘦得向稻草人,生得一张老鼠脸,胡须割得长短不齐的狱卒,上半年在牢里他见过那个狱卒。安归伽忍着疼痛放快了速度,打算赶上狱卒,两名驾着他的士兵狠狠拉扯了他一把,其中一名凶狠地说,“给我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样。” 狱卒回头,他停下脚步,用一股不肖的眼神望着安归伽,“诸神在上,你已经是第二次被关进我们牢房了,你可以死在战场上,也可以死在路上,还可以被恶狼吃了,但你真不应该第二次进入这个牢房。”他讽刺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说得非常正确。 两名士兵停下脚步,安归伽站在原地,用温和的眼神望着狱卒,“求求你。”他哀求道,“告诉我,我女儿在哪里。” “你在哀求我?”狱卒不可思议地望着安归伽,“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啊。大家瞧瞧,他在哀求我。”他放声笑道,笑声越加放肆,接着他一脚将安归伽从两名士兵的手里踢了出去,安归伽横空飞出去好远,最终爬在了地上。 “住手。”安慕容挣扎着要冲过去,但被两个士兵死死抓住,他无法挣扎开。 “你让谁住手?”狱卒喘着气脾气暴躁地问,“你如今是我们的阶下囚了,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说着,他回头面向安归伽,蹲下身子,“想知道你女儿的消息是吗?”他问道。安归伽点点头,狱卒更是用一种不肖一顾的眼神望着他答道,“你女儿已经死了。”他的嘴角扯出一道阴险的恶意,“至于她是怎么死的我并不知晓,也许是乱马踩死的,也许是乱箭射死的,或许是被你们放火烧死的。”说着他将手放在了安归伽那条伤残的腿上,“你知道你们这一闹,牛特尔家族要死去多少人吗?我的哥哥,妹妹,还有我父亲,全部死于这场战争。”说着他将手狠狠捏在了血迹斑斓的伤口上,安归伽咬着牙齿,忍着痛发出低沉的叫声,声音似乎是从牙齿缝里漏出的风,似乎安归伽的表情越痛苦,他的内心就越有快感。 “住手,混蛋。”慕斯那大人大声骂道,声音刮破寂静的天空,似乎是一阵历响,“有种你杀了我们,想想十五年前,凤尾城家族是怎么灭亡的?难道那些死去的亡灵就不是我们的亲人?” 狱卒站了起来,命人将安归伽扶起,他先将两手搭在了安归伽肩上,整了整他的衣领,接着走向慕斯那大人,难以置信的皱眉道,“你是慕斯那大人,牢房里送饭的那个老头,我认得你,十五年了你隐藏得很深,对自己的部落够忠臣啊。”说完,他在慕斯那大人肚子上,包括受伤的胸口一阵乱打乱踢,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解气了,他收了手吼道,“谁再敢出声,和他一样的下场。”他命令道。 安归伽气得咬牙切齿,毫无办法,安慕容眼神中似乎要将狱卒撕碎的表情,顾齐忍无可忍,打算冲上去的那刻,狱卒说了一声“带走。”他这才慢慢缓和下来,跟着走了上去。 广场上站满了军队,两口巨大的铁锅里放满了炭火,穿着牛氏盔甲标志服饰的军队整齐站列,背着军刀的人凶煞恶极的站在甲板上,不远处堆满了柴火,焚烧过的现场一片狼藉,多看一眼都觉得颤栗。 牛特尔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阿尔法入座在他的右侧,他们被士兵押着跪在了牛特尔面前,牛特尔审视着安归伽的脸,眉毛皱着,眉心之间似乎打了一个结。安归伽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这两个十五年前亲如兄弟的好友,早已仇深似海,恨不得宰了对方。 “为什么?”牛特尔起身,整个身子在微风中颤抖,“半年前我已经放了你,可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我不能放过你。”安归伽的胡须也在颤抖,“凤尾城两万多个亡灵也不会放过你。” “你要替他们赎回凤尾城?” “是的,还有你的性命。” “哈哈哈哈。”牛特尔露出一抹狭隘而空洞的大笑,“可事实上你又输了,一个人杀我十个人的数量,你一点也不愚蠢,弄来了燃油,还有迷魂散,焚烧我城堡的同时,迷倒我的战士们。”说着他审视跪在眼前的每一个人。他没有认出慕斯那大人是给牢里送饭的老人,当然也不记得在半年前打着大单于的旗号喊“刀下留人”送假信的人也是他。当他看到布衣翎羽的时候,表情霎时愣住,“你是……?”布衣翎羽没有吭声,他继续猜道,“你是霍尔奇的手下?王子的师父?” “王子没了,死于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布衣翎羽解释道。 “不。”牛特尔面容镇定道,“王子还活着。” “王子死了。”布衣翎羽怒道。 “王子没死。”牛特尔纠正,“我抓了近上千人你们的手下,我问得出来。就在刚刚,一炷香之前我们审问了四十多个不同的犯人,三十六个犯人口吻一致,王子还活着。”说着他看了一眼与王子年纪相符的安慕容,将一把剑抵在了他的喉咙处,“莫非你就是王子?” “睁大你得狗眼好好看清楚了,他是我儿子安慕容。”安归伽怒道,“王子在千里之遥,你得小心一点。” 牛特尔气得嘴唇发紫,他极力稳住怒火,怔了怔道,“那我就先杀了你儿子,然后再杀了你们。”说着他已经将剑刺入安慕容的皮肤。 “住手。”布衣翎羽面容苍白,满脸全是怨恨,“这场战争因我而起,当年王子也是我救出去的,要杀你就先杀了我。” “闭上你的臭嘴。”牛特尔尖锐道,“你们每个人都不会活到今晚,统统都得死。”说完他从安慕容脖子上取下剑,“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了,将他们统统抬到木板上。”他手下的人一人架着一个人押上了木板,将他们的手和身子绑在木桩上。一个士兵手里拿着火把点燃眼前的柴火,火瞬间着了起来,噼里啪啦作响,眼前一片火红,火焰越来越大直冲上了天空。安归伽觉得眼前一阵灼烧和疼痛,他回头看看绑在柱子上的所有人,心里默想,“这回我们真的要死了,就算上帝来了也没用。” 安慕容的身子离火最近,烈火炙烤着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他侧着脸躲闪,脸部开始剧烈的发烫,可火苗来势汹汹,越来越大,他的整个身子似乎已经无法接受这样的炙烤。 第四十六章 损落的预言(一) 远处传来无数声狼群吼叫的声音。 纳兰躺在高塔处举着书本已经看到快黑暗了,但他不想起来,将书本包入怀里,听着狼群高亢而绵长的喊叫一声声传入耳膜,让人毛骨悚然。 没过一会,王庭里四处的火把亮了起来,远方天际出现了最为明亮的那颗星星,它闪动的样子像是在眨眼,又或者在微笑,他隐约感觉到星星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纳兰无法感应到。 突然,他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不断在热涨,胳膊处的鱼鳞片像蠕虫在爬动,他翻开手臂,迎着高塔上的火光,他看到几片鱼鳞掉落在地上。从地上捡起一片,却发现那片距离皮肤的鱼鳞已经干裂,而他抬头看最为明亮的那颗星星却乏着火红一样的光亮,他觉得事有蹊跷,便自语,“亮星的方向来自凤尾城。” 于是他拼命跑下高塔,“我要去找庭阈。”他绕过广场,进入走廊。长长的廊道只有几只火把,光亮非常暗淡,执勤的侍卫突然不见了踪影,廊道边上滴水的声音将他拉入无边的恐惧,听起来似团庞大物体疾驰而过的噪音。 路过长廊,拐入下一个阶梯,红衣巫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毫无征兆。然而,她头顶的纱衣遮盖住脸庞,只露出深凹深邃的眼神,如一泓阴暗里邪恶的魂魄。他的毛发都竖立起来,觉得危险一点一滴在向他逼近。 “你看到了什么?”巫师轻轻走进,“如实告诉我,否则你会就此死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纳兰尽量不让自己胆怯,于是面部表情如钢铁般坚硬。 “别掩饰了,我都看到了你的内心。”巫师拔起纳兰的胳膊,发现了掉落的鱼鳞伤疤,“你找到治疗的方法了?看来我下的蛊毒并不深,没能让你全身腐烂。” “为什么?”纳兰惊讶道,“为什么是人为?” “你以为是上天的旨意?”巫女眼神充血,一把掐住纳兰的脖子,“妖言惑众的人就应该得到上天的惩罚,就如同你的母亲一样。” “我母亲究竟怎样说了什么?”纳兰感觉就要被她无形的双手捏得喘不过气来,“麻烦你告诉我?” “上天总能给她预示什么,不过你没这样的机会了,下地狱问你母亲吧。”巫师说着将他的脖子扭动出了响声。 “父亲一定会知道是你杀了我。”纳兰挣扎着,“我已经告诉了他无数次,总有人在身后跟着我,他发过誓,我若死去,他绝对会找你要人,而审判庭也别想安稳。” “那我就等着哪天到来吧。”巫师的手臂和全身都散发出了黑色烟雾和火红的光,她的嘴唇发紫,眼角一股黑意透出,在月光下看得十分瘆人。 “你学了巫术?”纳兰惊讶地问道。 “以你为只有你母亲才会吗?”巫师眼里都有红光透出。 “原来你是巫女?”纳兰不可思议地摇头,“当年我的母亲?” 此时,远处响起了众多脚步声,纳兰回头,是北凉带着二十来人的士兵从长廊外面跑来,腰间的佩剑随着快速跑动碰撞出叮铃地响声,巫师立刻放开了手,手了身上的黑色烟雾和火光,从另一端迅速离开。 “纳兰少爷?”北凉赶了过来,“你没事吧?” 纳兰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该死的巫师,整天想办法取我性命。” “纳兰少爷这么晚了还是别再外面逗留了,在下护送你回去吧。”北凉劝道。 纳兰点头,“谢谢。”他们走完阶梯,当路过小巷转入自己房间门口时,他看到一条明亮的星星从空中滑落,滑落的路线画出一条明亮的光线煞是好看,但又充满迷雾。 “北凉都尉,那个方向是哪里?”纳兰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北凉看向他指的方向,“那是蓝氏城的方向。”很显然,北凉没有看到了流星划过明亮的光线。 “蓝氏城?流星划过究竟预示着什么?”纳兰心里暗想,却没有喊出来,“我已经到家,谢谢北凉都尉。” “纳兰少爷不必客气,有什么事随时叫在下。”说完,他躬身离去。 第四十六章 损落的预言(二) 纳兰进了房间,将墙壁上的蜡烛吹灭,在黑暗的房间里,他躺在了踏板床上,想起巫师说的一句话,“上天总能给她预示什么,包括你们玛雅后代,不过你没这样的机会了,下地狱问你母亲吧。” 想到这里,他辗转反侧,“母亲当年究竟预测到了什么?上天又给她了什么预示?”整个王庭没人告诉他这些,他无从得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是一点点,也不会让他这么费解的不猜想。四岁之前的所有事情,除了记得红袍巫师和母亲,所有的一切就像刀片划断所有的记忆,没有任何片段。 一觉睡到天亮,他去餐厅吃早餐的路上,看到院子里的弓箭手,“搭箭,拉弓,放箭。”一个年轻弓箭手在一边操练,教其他士兵学箭,箭声嗖一声飞出去,彷如高空落下的石子重重砸在箭靶上。弓箭手射死了母亲,他对他们的练剑毫无兴趣,于是他又走过铺满石子的巷子,那些迈着大步的巡逻军整齐走过,嘴里呐喊着平安的口号,个个精神抖擞,气质高昂。他还看到手持长剑的士兵,拿着长矛的兵,身穿盔甲的武士,拉着货物运往仓库的奴隶,还有殴打士兵的军官,以及手握长剑的侍从。 到达餐厅的时候他只喝下一杯牛奶,拿了一块奶酪烤成的圆饼就离开了,他刚庆幸不会遇到任何人的时候,出门却碰到了列王与安琪儿,他始终来不及躲闪。 “请你在我们用完早膳再来这里好吗?”列王一脸栗色,“省得会吓坏我夫人。”说着他望向安琪儿,“夫人,你见到这张脸还能吃下去吗?总之我是吃不下去,连餐桌上的牛奶我都会觉得呕吐。” 安琪儿扫视一眼纳兰,然后胆怯地望着列王,“我想我们应该愉快的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愉快?”列王惊呼道,“你意思是你很愉快见到他?很愉快跟怪物享用早餐,贱人,你总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给我难堪。”他忍无可忍地点点头,“你俩留下在这用餐。”说完他转身就走,撞见阿其娜从不远处走来。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阿其娜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问道,“为什么不进去用膳?” “我不想跟这个怪物一起用膳。”列王没有好语气。 “不想用就在自己房间吃。”阿其娜对自己的儿子百般温顺,她朝下人呼道,“送一份羊排,再加一杯牛奶,还有一份奶酪酥饼,送到王子殿下的房间。” 门口的下人说了句“是”躬身下去准备,列王怒嘴离开,阿其娜进了餐厅用膳,安琪儿也跟了进去,纳兰只好回到自己房间。庭阈已经到达房里,每次看到庭阈,他都感觉身上每一处肌肉都在萎缩,浑身毛孔也会收紧,但此刻,他心里无比的愉悦。 “庭阈,治疗有了效果了,昨晚就想去找你的,有事给耽误了。”纳兰拿起了桌子上的鱼鳞片给他看。 “我看到了,真为你高兴。”庭阈朗声道,“在这一段时间里,我终于悟出了道理,你身上的鱼鳞状不停在生长,高度浓烈的烫酒烧死了它的大量繁殖,我翻看了一些远古时代的医书记载,基本能解释通这一点。” “可巫师说她给我下了蛊毒。”纳兰说,“蛊毒是什么?” “别听她的。”庭阈道,“蛊毒的事在你两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你的身体,你的母亲已经帮你驱除了体内所有的毒,我亲眼所见。” “可巫师为什么要骗我?” “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母亲能找到驱毒的方法,大概今日为止她都不曾知道,你这种病虽然很罕见,但也是人有可能会得的病灶,并不是所谓的蛊毒。” “可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纳兰少爷?”庭阈很感兴趣地将眼神移向她,“我上次给你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你说什么了?”纳兰很无辜地问道。 庭阈身心俱碎,连语言能力都几本消失,觉得自己伤透脑筋跟他说了那些话。但他尽然又很快从纳兰的无知中得到了愉悦,“没听到就好,就算事隔多年,没人敢说,而我也不敢再说下去。”他眨眨眼睛心里暗想,于是又说,“我想我应该对你再仁慈点,我在中药里加了蟾酥和番木鳖,希望你能在疼痛中睡去。” “医师?”纳兰感兴趣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城堡里的每个人面对一件事情都会吞吞吐吐?” “巫师的话就是圣旨,好事坏事面前她总能随处可见。”庭阈叹气道。 纳兰出一口气冷,他木讷的望着庭阈,在喝下碗里的药前他说,“倘若将来没有机会,我一定会亲手结束审判庭所有的欲望。”说完他即刻躺在了踏板床上睡了过去,当烧酒倒入皮肤时,他在疼痛中醒来,随之又睡了过去。 他梦见自己进入了天塔,那里面的火光一片通红,母亲又在里面,不过没有了红袍女巫师,他看到母亲时极为亲切。 “纳兰,你已经具备了玛雅人所有的一切。”郁胭说道。 “玛雅人?”纳兰问道,“母亲,你说我们是玛雅人的后代?我在书中读过这样类似的文字,书中说玛雅人能预知未来,能观看天象,是这样吗母亲?”他刚说完,母亲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他极力想挽回母亲的身影,但她已经消失不见。 从梦中惊醒时,房间里就剩他一人,整个房间黑暗如初,“已经到了晚上了吗?”他心里暗想,“庭阈的麻药果然起了作用。”他从踏板床上起身,点亮墙壁上的蜡烛,走入书柜,回忆着梦中的母亲和母亲所说的话,他从书柜上找了那本书,翻入扉页,翻越到玛雅人那一章,他尽然从书本里找到了答案。 他走入窗户,城堡里无数火把照射的光亮闪动着红光,几乎所有的光点随处可见,仿佛正在泣血。抬头朝夜空最亮的那颗星星望去,星星煽动着橘红色的光,在瞬间又像流星一样滑落,“蓝氏城的方向。”他自语,“莫非雪诺……?”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口气跑出了房间,到达庭阈的账房,掀起了他的茅草房,“医师,告诉我,十五年前的蓝氏城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正打算刚要躺在床上庭阈见纳兰闯进来,又起身莫名问道,“为何突然跑来问这个?” “这很重要,快告诉我?” 庭阈抽一声冷气,“你看到了什么?” “流星。” “在什么方向?” “蓝氏城方向。” “不。”庭阈坐直了身子,冷冷道,“那不是流星,而是……煞星。”纳兰倒吸了一口冷气仔细分辨庭阈的面孔,“来不及了。”庭阈又道,“军队明天就杀尽蓝氏城了。” “雪诺会死吗?”纳兰幽幽地问道,“他可是神灵庇佑的孩子,他有雪狼保护。” “不知道。”庭阈回答摇了摇头。 庭阈的回答让纳兰的神情再度紧张,纳兰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样缓解心中的情绪,“难道要让凤尾城家族的后人从此消失吗?”他心里默想。 第四十六章 (逃离一) “楚歌,你得再张高些,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像那位王子一样。”老奶奶撅着一口无牙的嘴巴说,“你要像奶奶一样活到一百岁以后还要再活二十年。”她手里依然拿着草鞋缝制,在一堆女人中间,她的驼背最厉害,即使老眼昏花,她也从未停息过缝制草鞋。 “像您一样,活到不记得自己的年龄?活到老年痴呆身子结实的还跟牛一样?”楚歌咯咯地笑道,“奶奶,省省吧,我可不想活到您这把年纪,若活到您这把年纪,我不是老死,我会被愁死的。” “死丫头,我祈求上天诸神保佑你,至少活到一百岁,个子要长得跟你父亲一样高。” “奶奶,您别迷信了好吗?”楚歌嗲嗲的道,“什么上天诸神啊,佛祖保佑啊,若上天诸神能保佑每个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战争使人流离失所,没了家园,我们一辈子还要在这永无天宁之日的山洞里生活。” “上天挺眷顾我的,你看我还活得好好的。” “呵呵!”楚歌翻起白眼,“您继续迷信吧,我不跟您说了。” 远处六个大小不等的孩子在嬉闹,雪诺就这样躺在他们缝制草鞋的石板上,两只手抱着头,听她们说个不停,与其说听她们说话,倒不如说他在观察老铁。他一直时刻在观察,老铁和一群老人们已经削了一堆箭竹了,雪诺从来都没见老铁去开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黑风洞里储备的粮食足够吃上两三月的,可肉已经断了好几顿,没有肉吃大家也不抱怨。 楚歌朝他走来,他将一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她,一来可以假装睡觉,二来看她究竟来干啥。 “你都在这躺一早上了王子哥。”楚歌也坐在了石板上望着他。 雪诺睁开了眼睛,逼着自己对楚歌微笑,“不躺干嘛啊?好多天都没吃肉了,起来眼前晕得慌。” “想吃肉啊?”楚歌调侃地问道,“等着,我这就去跟老铁叔叔说派人出去打几只野鸡野兔来。”说完,她朝老铁走去,交头接耳的说了好多,老铁这才回过头来看雪诺,雪诺以微笑回应。 老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竹签碎片,喊来两个人,从腰间拿出了一把钥匙,将钥匙放进门口石板一个小洞里,扭动了好几圈石门才被打开。出门前,他交代那两个人要清理掉石门前的脚印,然后又关上了石门,将钥匙装进了他的衣兜里。 等老铁再度将脸转向雪诺看他时,他依然躺在石板上,翘着二郎腿,打着口哨,假装心不在焉的哼着歌曲,心里却暗想,“石门上有钥匙。”兴奋浮满整个脸颊,他偷偷从身上掏出一包东西,“还好,我有这个。”她将手里的东西握紧,又打起了口哨。 老铁派出去打猎的人很晚才回来,背上扛着一大推野鸡野鸭,黑风洞内的火把全部点燃,他们吩咐人将猎物炙烤和清炖。近一千多人分六只野兔和十二只野鸡,那也少得可怜,一人就一小块肉,雪诺舍不得吃,只好给雪狼吃,但他喝了好几碗肉汤和几个大饼。 老铁还拿来了酒,女人从不沾酒,老一点的老人不能喝酒,能喝酒的也就那么十几个,还有老铁,雪诺,莫可达,还有一个没有双腿的四级残废,他年龄才三十多岁。据说在十五年前的战场上被敌人锯断了双腿,爬着从凤尾城逃了出来,最后被凤尾城牧民救下。 老铁在桌子上的木碗里斟满了酒,他分别将酒递给了眼前能喝酒的人,“十五年前,牛特尔屠杀了我们家族,杀了我们的君王,让凤尾城两万多人灵魂呜咽,让我们痛失亲人,孩子,还有母亲,甚至是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我们伟大的家族,还有罗布城的君王率领大军前往凤尾城,在前方迎敌也有半把个月了,我们得不到任何消息,我们今晚举杯不是欢庆,而是祝愿,祝愿前方战争取得胜利,祝愿他们能杀了牛特尔,还我凤尾城牧民一片净土。”说着,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王子,你得好好在这呆着,和我们等待胜利的消息。” “说得好。”莫可达接上了话,“我们大家共同举杯。” 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木碗,楚歌也在自己的碗里斟上酒,雪诺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碗,酒撒在了桌子上,“女孩子应该学好刺绣,做好针线活,学着喝酒实属不是一个女孩该有的举动。”说完,他将两碗酒都喝进了肚子。 “我只是想抿一口而已。”楚歌露着嘴不乐意地说。 “一口也不行。” “你是在管我吗?” “我才懒得管你。”说着,雪诺斟上一杯酒,端了起来,将木碗递向眼前端起酒杯的人,“叔父和师父在前方作战,而我却要在这里死等,心情如焚烧的烈火。” “我们每个人的心情和你一样王子。”老铁说,“除了耐心等待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我明白。”雪诺点头,他将压抑的情绪融进酒里,又喝进了肚里,心里暗想,“我不能就这么死等。”所有人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当雪诺数到三的时候,全部人都翻在了桌子上,女人们也一个个倒地。楚歌见桌子不远处一股淡淡的烟雾飘上来,捂着嘴巴跑向远处,“王子哥你使诈。” 雪诺用手帕捂着嘴巴和鼻子,从老铁的腰间取下钥匙,莫可达用最后一丝微弱的力量挣扎着说,“王子,不可以。”说着他也捂住了嘴巴。 雪诺不去看他,拿着钥匙走进石板去开门,他学着老铁的样子扭动两下钥匙,一声尖锐“吱呀”的响声过后,门被打开,黑暗的世界一片死静,月光洒在铺满厚厚落叶的草地上,投着斑斑点点的月光,前方是无限的黑暗直达深处,他回头将钥匙扔给了楚歌,“合上门,照顾好他们。” “你应该安安稳稳呆在这里。”楚歌追了过来,拦在了雪诺面前。 “不。”雪诺固执道,“我应该到战场上去,请你让开。” “我知道你不会推开我。” 第四十六章 (逃离二) 黑夜里雪诺皱着眉头,毫无犹豫的一把拉开了楚歌,迫不及待的跑出洞,跑向眼前的黑夜,雪狼长吼一声,也跟着跑了出来。恐怖的森林里有狼叫的骇人之音,一声接着一声,雪诺摸了摸身后雪狼的额头,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害怕。四处深不可测的黑暗都是一个颜色,他搞不清楚凤尾城的方向在哪端。 有脚步声朝他走来,他回头一个黑影出现在眼前,雪诺向后退了两步,拔出手里的剑指向前方的黑影,“别过来,我有雪狼,他会扯断你的脖子。” “王子哥,我是楚歌。”那个身影朝他走来。 “你怎么来了?我可不会跟着你回去。” “我没打算让你跟着我回去,我要和你一起去蓝氏城。” “胡闹,前方是战场,快点回去。” “你能找到蓝氏城的路吗?”楚歌问道,“我可以找到,我闭着眼睛也能摸得到蓝氏城在哪个方向。” “你指给我,我自己去。” “路途遥远,拐弯又多,你要带着我,我还知道哪里能找到马骑。” 雪诺长出一口气,合上了剑削,“答应我,一路上你得听我的,不许惹事。” “遵命王子哥。” 只听见楚歌声音异常的开心,他们开始上路,雪诺走最前,楚歌在中间,雪狼走在最后面,他们在一家农舍里偷了两匹马,骑着飞奔而去。 他们一路走过戈壁,草原,还有连绵起伏的高山,透过一层薄薄的烟雾,他看到了古城街道。那座有侍卫军队在高塔上站岗的地方,就是凤尾城的城堡。那个在他生命中无数次想见到的地方,那个伴随着父亲,母亲,还有凤尾城千千万万个灵魂一起消失的凤尾城。如今让侵略者用木桩和象征着氏月牛头标志的牛戈建起灿烂与辉煌,已经成为碳灰,搭建起的木头几乎被烧断,再也看不出辉煌的痕迹。之前师父叙述的松塔木建成凤尾城楼城,大概也随着这次焚烧连一点痕迹都不剩,就连凤尾城的名字都换成了蓝氏城。 他们走入街道的天色已经放亮,街道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空气中充斥着一股烧焦的味道,有焚烧过的现场,有厮杀过的血迹,还有伤残的牧民,显然这里也发生战斗。 “战争已经结束了。”雪诺自语道,他看到走过来的一个少壮,手里搀扶着老爷爷,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小男孩。他走上前拉住少壮,问道,“请问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小伙子,看你不是本地人吧?”少壮说道,“听说凤尾城王子还活着,带着两万军队来复仇,将城里烧杀的片甲不留。” “怎么可能?”雪诺解释道,“他们杀的可是敌人。” “反正我不是凤尾城牧民。”少壮解释道,“最后凤尾城王子还是输了,只是可惜了牛特尔君王,他已经死于这场战争,如今的君王是牛氏家族的长子阿尔法。” “你的意思是凤尾城王子的人都死了?”雪诺问。 “基本上都死了,听说还抓获了一批人,估计是要被砍头的。”少壮说完连连摆手,“我不跟你说了,我的房屋也被烧了,我还得找个地落脚呢。”说完他扶着老爷爷走了。 雪诺的脸色顿时煞白,见少壮走远他轻声说,“叔父和师父他们输了。”他怔怔的看了楚歌半响,苦涩地说,“他们是生是死?” 楚歌摇了摇头,雪诺感觉自己的头嗡嗡作响,一阵混乱。眼前离他又十步之遥的地方,用一根长长的木头支起了一道防御工事,禁止任何人出入,两边站满了拿着长剑和和弓箭兵负责看管。此时,街道上出现了一批人,一阵乱码疾驰飞来,后面跟着的大批军队见了人就逐个检查,骑在马匹上的侍卫嚣张地大声嚷嚷,“给我仔细搜查,说要抓住凤尾城王子,赏银五百两。” 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张画像,因为距离太远,雪诺并没有看清画像上的人长得什么样。但他确定那张画像上的热一定是自己。然而,就在雪诺回头拉着楚歌走的时候,被马上的侍卫叫住,“你,给我过来。” 雪诺低着头,警戒的看了一眼侍卫,勉强往前挪动脚步,在于侍卫有四五步之遥时,一个粗气的男人声音骂了过来,“楚歌,是谁让你带着下人出来的?”雪诺一回头,是程煜,他一把撕住雪诺的耳根,将耳朵扯的老长,开口骂道,“死奴才你是要气死我?马圈没有清理,马毛也没刷干净就带着小姐出来乱逛?还不赶紧回去给我把马圈里粪全都清理了?” 雪诺反应了过来,立刻做出一副恭敬的姿势,“公子,我现在就去。” 楚歌也假装做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哥,你凶什么凶啊,人是我叫出来的,回去我和他一块清理马圈,行吗?”说完她翻翻白眼,仰着高傲的头拉着雪诺走了。 苏启做出一副恭敬的姿势,对侍卫点头哈腰,“官爷你们继续查,他呀只不过是我家一个下人,官爷,在下告辞。”说完他转身也走了。 刚走出不到十步之遥,雪诺只听侍卫大喊一声,“他有一只狼,他就是王子。” 话刚落音,雪诺拉起楚歌拔腿就跑,身后马匹声追了上来,越来越近,雪狼转身朝追来的侍卫仰天长啸一声,发出了凶狠的叫嚣声,侍卫完全不理会雪狼的嚎叫,继续上前,雪狼前脚飞起,朝侍卫的马扑了上去,将侍卫腾空扯下马,撕裂了他的脖子。侍卫终于倒地,鲜血到处都是,雪狼的嘴上,发毛上也都是鲜血。 前面的士兵们开始倒退,雪诺拉着楚歌,还有程煜已经跑出去了好远,雪狼前脚飞起,又将一个士兵攻击下马。嘶吼声,呐喊声像一阵轰动的巨响在街道上响起,其余的士兵都不敢上前。雪狼见雪诺他们跑远,在回头间又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吓得士兵们个个朝后面退去,雪狼这才回头追向雪诺逃离的方向。 远处又一波士兵走过来,拿着画像还是在逐个搜查每一个人,雪诺他们跑过拐角的时候,一张大手将雪诺拉近巷子,雪诺回头一看,是焉吉尔,身边还有一个人是萧池。 “跟我来,王子。”来不及解释过多,焉吉尔说完朝前跑去,雪诺,楚歌,程煜,萧池还有雪狼都陆续跟了上去。他们将几条街扔在了身后,再路过一片密密麻麻森林,钻进了一座大山里。山坡上有一群人,大概一千多,身上的盔甲已经破旧,有的受伤程度严重,有的浑身是血,他们嘴唇干裂,神情疲惫,个个都没了精神头。 “我们安全了。”焉吉尔对着雪诺喘着气说。 “我们就剩这么点人了?”雪诺问。 “是的王子。”焉吉尔回答,“我们的军队近五千多人被捕,其余的死伤无数,大概也有些逃离的,还有投降的。” “焉吉尔,叔父和师父他们呢?”雪诺问道。 “被捕了。”焉吉尔喃喃回答,“我们本来已经赢了,牛特尔不知道动用了多少脑力兵力才活捉了你师父和叔父?我们的计划是那么完美,我们已经将城堡洗劫一空,迷魂香迷倒了驻扎在营地的两万大军,还袭击了牛特尔的兵剑库,可还是输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们没有掌握清楚牛特尔的军队,他们不止有四万军队。”焉吉尔解释,“安慕容去活捉牛特尔的时候,他和他的儿子已经从安全通道撤离了。” “可我听说牛特尔已经死了。” “是的,王子。”焉吉尔说,“抓了你叔父和师父的当天,他们要用大火焚烧他们,是我射箭杀死了牛特尔,他们这才逃过一劫。” “牛特尔是你杀死的?” “没错。”萧池在一旁解释道,“若不是公子射得及时,恐怕安慕容和维森都要进入火堆了,只可惜慕斯那大人已经被他们焚烧了。” 雪诺听得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将拳头握紧,心里默默哀悼,这才发现焉吉尔和萧池身上都有包扎的痕迹,“你们受伤了?” “战场上受伤在所难免,这点伤不算什么。”焉吉尔说着捶捶自己的肩膀,“你看,我们都好好的。”说着他也捶捶萧池的肩膀。 “下一步,我们打算该怎么办?”萧池问道。 “下一步,他们等着要活捉你,我们回头吧?回到黑风洞去。”焉吉尔提醒,“那里没有人会发现我们。” “不。”雪诺答道,“我们要营救他们。” “我们就剩一千多人了,怎么营救?”焉吉尔问道,“敌人如今还有两万多军队呢?还用迷魂香?他们已经有所防范了。” “没错。”程煜出现在他的眼前,“迷魂香对他们来说只能用一次,如果能做到防范,迷魂香起不到任何作用。” 雪诺这才想起他的马,“程煜……,我的马呢?” “别担心马。”程煜淡淡道,“我们现在应该担心担心自己的性命。” “敢骑走我的马?”雪诺怒道,“我发过誓,见到你我一定要拔了你的皮。” “别啊王子。”程煜求饶道,“我刚刚还救了你一命呢,你不能拔了救命恩人的皮啊,再者说了,我现在只能跟着你们了,我已经暴露了自己,要是被官兵碰到,我必死无疑啊。” “好。”雪诺点点头,“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先饶你一命,尽快把马还给我。” 程煜点头道,“我会还给你的,可如今马在我百里之外的寨子,回去就还给你。” 焉吉尔摇头只笑,感觉雪诺有事像个孩子,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说,“对了王子,当初慕斯那大人说要去营救安迪,看来他失败了,阿尔法的人也在四处打听安迪的消息,看来安迪还活着,大概四逃出来了,这几天我也派出人四处找安迪,可还是没有结果。” “一定要找到她。”雪诺望着焉吉尔出了一口冷气,“你说得对,找到安迪,我们回黑风洞再做打算。” 第四十八章 (圣母的种子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觉得恶心的味道,具体什么味道安琪儿无从知晓。她和蒙丹穿过城堡的大院,再走进荷塘花了整整半柱香的时辰。太阳能将人的皮肤晒烫,已经进入五月中旬的天气,所有的树叶早已散开,万物已经呈现出一片绿色世界。 安琪儿所在荷塘的位置,在西南方向,荷塘边上有一个凉亭,但她却在离凉亭有十步之遥。整个太阳斑斑点点的晒在她身上,她觉得这样的阳光照在身上正好,舒适而安逸。 就连荷塘里绿色的沼泽安琪儿看了都觉得恶心,最近她一直处在这样一个心情状态,郁闷,少语,她知道她一直都在担心前方迎敌的父亲和安慕容哥哥,包括焉吉尔。他只知一个月前阵子大单于命人送去了二十辆马车的粮食,其余的她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但这段时间出了一个最大的状况就是嗜睡,她从晚上睡到天亮,中午吃完饭也会睡到太阳快落山。这样的状态就连蒙丹都发现了,所以她老是提醒安琪儿多出去走动走动。她感觉浑身乏力,没劲,就连吃东西也觉得恶心。 或许是一直处于忧郁的状态才出现这样的毛病,因为她想念安宁,父亲,母亲,安慕容哥哥,还有焉吉尔。知道焉吉尔还活着,安全的站在了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的内心无比喜悦,只可惜她什么都不能表露,甚至用恶语伤人,即使她心里很痛很痛,她都不能表露什么。 自从和列王成亲后,他每隔两天都会来一次安琪儿的卧室,亲热过后他时常都会抽身而去,不曾留下半句嘘寒问暖,只要不是冷言相对,她大可都能接受。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去思念焉吉尔,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思念,永远都不露任何表情,只在她的脑海里深藏不露。 “大阏氏,到凉亭去坐坐吧。”蒙丹在身边提醒。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安琪儿道,“比如说一股鱼腥味。” 蒙丹触动几下鼻子,对着空气闻了好几下,“没有啊,我什么都没闻到,大阏氏你闻到鱼腥味啦!” “好重的一股鱼腥味。”安琪儿说着跑进凉亭,坐在一张椅子上,捂着胸口痛苦而猛烈的呕吐,眼泪哗哗往下流,但什么都吐不出来。 “大阏氏,最近你一直都不对劲。”蒙丹走来猜疑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安琪儿急忙转头,看着蒙丹,一双绿幽幽的眸子惊恐的盯着她,这次不是呕吐,而是被蒙丹的话呛着连咳嗽好几下。咳嗽停止后,她坐直了身子,手轻轻摸了摸肚子,“不可能。”她不相信的看着蒙丹,“绝不可能。”说完她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回头对蒙丹又说,“不能让任何人都知道,求你了。” 安琪儿的举动让人心生恐惧,蒙丹苍老的容颜静静站在凉亭阴暗的角落,浑浊的眼睛里有着惊人的亮光。最终她还是点点头,“好的大阏氏,我知道了,倘若你怀孕,我会为你保密。” “谢谢!”安琪儿说完回头开始走,一路上她都在乞求别碰到什么人,可偏偏走到广场的时候碰到了纳兰,他脸上的鱼鳞病已经慢慢减退,直至脖子处已经有了皮肤的颜色,自从上次藏书塔事件后,她再未见过他。可今天却在花园里碰到了他。不知怎么的,当安琪儿看到他脸上这种鱼鳞状,又开始偶作吐了起来,恰好列王和赛马克也经过广场。她强忍着将呕吐的状态压了回去,走进列王跟前行礼,“王子殿下。” 列王“嗯。”了一声,转头训斥纳兰,“怪物,不在边境军团好好呆着,跑来城堡做什么?记得我警告过你,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离大阏氏远点,赶紧走开,你吓着我她了。” “我从城堡进进出出是大单于特赦的,我有我的自由,作为王子殿下,你也管不了。”纳兰说完撇了一眼列王转身离开。 “你……?”列王气得脸色煞白,用手指着转身离开的纳兰喊道,见他走远,他收了手,面对安琪儿,“大阏氏最近精神憔悴,可是想念前方迎战的父亲了?” “王子殿下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吗?”安琪儿一双眼睛里堆满了深深的期待。 列王眉头微微一皱,小出一口气,“我看大阏氏还是别知道的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说完,他用极端轻视的眼神望了一眼安琪儿,打算离开 安琪儿满心期待,颤抖着问,“告诉我,我想知道,我父亲他们究竟是好是坏?” 列王不耐烦地转过头,“好呀,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你父亲他们都被捕了。氏月牛特尔君王被杀,如今的君王是他的长子阿尔法,阿尔法来信明确说明,他不会杀了被捕的人,但也不会放了他们,更不想两国再有任何交战。” “你会去救他们吗?”安琪儿明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怯怯地问了一句。 “救?”列王迎来嘲笑的眼神,“我如何救,我王庭已经搭上了一万大军,还要让我再派去两万大军去消灭氏月?你醒醒吧,父亲说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不可能。”安琪儿摇了摇头,“你父亲很看重雪诺,他一定会派兵去营救的。” “他不会了。”列王的语气坚定,“我们朝堂上的重臣也不会答应的,巫师也不会答应,还有人提议说如今的阿尔法有望被我赤牙人收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目前看来雪诺对我们已经毫无用处,除非你罗布城肯出全部的兵力,兴许还能将你父亲他们救回来,说不定还能灭了氏月家族呢。”微风吹动他枣红色的头发,没有一丝深感遗憾的表情,他转过身走了,贴身护卫赛马克随即跟上。 “怎么会这样?”安琪儿坐倒在旁边的石板上,整个身子都摊在了上面,泪已经流下她的脸颊。 “大阏氏,你要保重身子,别太难过了。”蒙丹劝道,“伤心过度对孩子不好。” “没有的事。”安琪儿栗色道,“我没有怀孕。”说完,她起身离开。 第四十八章 (圣母的种子二) 安琪儿没有回房间,她让蒙丹先回房间后,就去了议事厅找大单于,他觉得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应该还有转机。议事厅门口无人站岗,安琪儿走了进去,大单于坐在桌子上,手里握着一只白色羽毛的笔,北凉站在桌子前面。见安琪儿走了进来,北凉主动后腿离开议事厅,并合上了门。 “你来议事厅有何事啊?”姬周不去看安琪儿,继续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父亲。”安琪儿躬身开口道,表情很是谨慎,“听王子殿下说我父亲被捕了,作为女儿,我很是担心……。”说着她察言观色,接下来不敢再说什么。 “你想表达什么?”姬周这才看一眼安琪儿。 “雪诺自幼再您身边长大,想必跟您感情一定很深,我……。” “啪”笔被摔在了桌子上,安琪儿立刻住嘴,“别给我提那个混蛋。”他从桌子上站了起来,“尽然给我逃跑玩失踪,他将我这个义父放在哪里?尽让我在那么多大臣面前颜面尽失。” “父亲息怒。”安琪儿劝道,“雪诺纵然有错,他不该背着你逃跑,是该好好给他个教训。” 姬周忍了忍激起的怒火,审视安琪儿半久,“你要是劝我去救人,就别费心机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想再浪费我的兵力。” “可当初是您让父亲去为雪诺复仇的,如今战争输了,他们被捕,您不能见死不救。” “我当初给的兵力足够让他们打赢这场战争,两万军队死伤无数,我什么时候才能补救回来我的这些兵?依尔湖以北的军营至少需要三万军队守护,肃启城将西洲边境军团已经延伸至整个部落,我不可能为了雪诺复仇再动兵力。再说了,我已经两次派兵攻打氏月,不但没有消灭他们,反而造就了他们的作战经验,我想我已经尽力而为了。”姬周说着出一口长气,皱眉道,“回去伺候好王子,其余的无须再过问。” “是,父亲。”安琪儿低垂下眉,躬身退去,她知道说再多毫无意义。她走下台阶,看着远方飘着的一丝白云,再也无法忍受,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恨自己是那样的娇小无助,恨大单于将父亲和哥哥,还有焉吉尔送入虎口,她去无法伸出援手去救人,她只能以泪洗面。 “大阏氏。”有人在暗处说了这句话,沉稳而又具有磁性的声音逸散在空中。 安琪儿回头,是纳兰,他脸上的鱼鳞让她及其不舒服,和他的声音极不相配,“你找我做什么?” “你怀孕了?”纳兰仔细观察安琪儿的神情问道。 “没有的事。”安琪儿撒谎,眼神却移向一边。 “我想你很讨厌他来到你的身边吧?”纳兰猜疑,“你根本就不爱列王,所以你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不想生又能怎样?”安琪儿不耐烦地说,“他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快说,你究竟所为何事?” “我是为你的事而来?”纳兰回答。 “我的事?”安琪儿质问,“我有什么事?我看我们今后别再见面了。”说完她只好转身离开。 “我知道大阏氏宅心仁厚,所向民心。”纳兰在身后问道道,安琪儿听得停下脚步,将身子转过了来,“如今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难得有你这样的人。”他继续说道。 “宅心仁厚所向民心又有何用?我手无缚鸡之力,连逃出这里能力都没有。”安琪儿侧眉道。 “大阏氏只要好好保重性命即可,你没必要成天想着逃跑,所有人的命运自有定数,急不得。” “你意思是我父亲就应该被关在氏月人手里,而我只求安安稳稳保住性命即可?” “大阏氏请跟我来。”纳兰唤道,他往前走去,安琪儿警戒的看着他一眼,也跟了上去。 城堡的高塔处一眼就能将整个城堡面貌都能看尽,墙上盘绕着的各色花朵开在各处,它是那么的艳丽,犹如鲜血最为滚烫的浓烈时候,令看见的人为之深深着迷。广场的远处,是一车接着一车货物,车上具体是什么也无法看清,远处排列整齐的一条长长队伍,缓慢往前行驶着。 “你带我来这里看什么?”安琪儿手扶城墙道,“看那些车上的货物和人吗?” “阏氏,你知道赋税诸国,取富给焉的意思吗?” 安琪儿侧脸摇摇头,“我不太懂。” “前阵子我父亲又立了一条规矩,面向西洲各部落诸侯缴纳繁琐的赋税,让他们每年拿出一半以上的俸禄上缴部落国库,眼前马车上这些货物就是各地诸侯上缴的俸禄。父亲还在雅尔、地丹等部落,包括你罗布城建立了僮仆都尉,并定期押送奴隶和奴仆,这些奴隶和奴仆都要以女性为主,大概押送来了也会成为生孩子的工具,还要各方诸侯送来大量的军队充盈边境军团,并接受严酷残忍的训练,父亲这样的执政方法,恐怕要世界大乱了。” “说这些跟我有多大的关系?”安琪儿不耐烦地问道,“你父亲拥有十万大军,还在各地诸侯搜刮军队,如今我父亲被捕,他却不肯再出一丝一毫兵力。没有想到救我父亲的办法就请别跟我说这些,即使我有菩萨心肠,我也拯救不了苍生,我连我父亲都救不了。”说完,她提起衣裙打算转身离开。 “如果想救出你的父亲,不是没有办法。” 安琪儿又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有何高招?”她问道。 纳兰走向安琪儿,在她的耳跟前轻声说,“书信罗布城,前往肃启城找到雪诺的外公,我相信你姐姐比你救你父亲更心切。” 安琪儿脸色变得相当疑惑,“你父亲千方百计在举止肃启城的人进入,而你……?”她轻声一笑,“你却让我引狼入室?” “一个长期剥削和压迫的奴隶制总有一天会受到西洲人民的顽强反抗,据我所知,那些孤立的民族开始互相接近,目前看来虽然闹不起大浪和风波,但也证明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抗。父亲崇尚奴隶制,作为儿子我不能愚钝,他曾经将我关在永无天宁之日的天塔让我自生自灭,如今走出来才知道世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身为大单于之子,我一无所有,但我要用眼睛看世界。世界要的是民心所向,而肃启城的兵力雄厚,也是牧民心里民心所向的地方。” “噢。”安琪儿打量纳兰还真花了点心思,于是她点了点头,正色道,“今日我才发现你的心中装满了大海一样的宽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好好养病,我就先回房了。” 纳兰点头,淡淡一笑,他脸上的鱼鳞状皱在了一起,安琪儿突然觉得那不是一张呕作的脸,是一张充满微笑的,像莲花,像玫瑰,心里还装满了正能量,那是一股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能量。 第四十九章 (未知的路途一) 练箭场里搁置弓箭的跟前,有一排高大的杨树,树叶散开,将整个场地都笼罩在了阴暗中,斑斓的阳光洒在地上,就像透明的光点闪闪发亮。 一把箭射中一只飞在空中的飞鸟,树上一群飞鸟四处惊飞,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鸣撕着飞向更远的方向,落在了远方的森林里。 最近一直以来,安宁每把箭都会射在靶的中心点上,有时她也会射下四处惊飞的鸟,奔跑的动物,射箭技术提高了一大截。手里的箭射完,依诺又递给她一支让她继续射箭,她的胳膊有点发麻,生硬硬的疼。她收了弓箭,递给依诺,坐在了不远处的石板上,石板上被阳光晒得发烫,阳光温暖舒适,她眯着眼睛望着依诺,“我都练了两炷香的时辰了,别跟师父一样这样盯着我行吗?” “小姐,师父让我盯着你,自然有她的道理。”依诺辩解。 安宁实在忍受不了依诺这样的做事风格,简直就是死心眼到家了,她从石板上起身,吸了一口温和的空气,开始往回走,“算了,我不练了,最近一个月了都不让人家休息。”回头间,她看到若兰从远处跑来。 “姐姐,不好了,姐姐,不好了。”若兰边跑边喊。 “发生了什么事?”安宁迎上去问。 “我听到城里的士兵们议论,焉吉尔哥哥他们被抓了。”若兰说得气喘吁吁。 “我父亲和哥哥呢?” “听说他们都被捕了,王子正在集合队伍,大阏氏说什么也不让去,你快去看看吧。” 安宁回头看一眼依诺,转身就往城堡走,一路上都能听见士兵,侍卫,巡逻的军队都在窃窃私语,具体说什么安宁无法听清。巷子和楼道里士兵用跑的速度向广场涌去,像是在集合队伍。走进广场,那里果然人山人海,侍卫队长吆喝着让他们放快速度,都到广场集合,听从指挥。她走进城堡,从螺旋梯走上去,在议事厅的院子里找到了安维尔,院子里有玄洛奴,车夫,还有几个侍卫。 “我绝不允许你出兵。”玄洛奴呵斥道,“收回你的命令,马上,即刻。” “不。”安维尔也呵道,“父亲被抓,我一定要去救他回来。” “你父亲没有危险,氏月的王不会杀了他。”玄洛奴咆哮,“我罗布城如今上下不到五千军队,全部前往伊塞克湖,我们城堡的安宁谁来守护?” “没有兵力我们还可以再招,我们可以学着赤牙人抓一些赴美子来生孩子,十五年后又会培养一批精英队伍,但如果没了父亲你就不会心痛吗?”安维尔双眼充满了血丝。 “啪。”玄洛奴一巴掌删在了安维尔的右脸,“这一巴掌我要让你记住,我罗布城的安全比过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都重要,包括你,还有我。让五千多军队前去送命,作为王子,你有没有为罗布城的前途命运和牧民安全考虑过?”安维尔捂着被打的脸,目光瑟瑟垂下,玄洛奴望着他的表情将手垂下,“你若再敢说出兵的事,我就再赏你一记耳光。”说完,她面向身后的车夫,“车夫大人,麻烦把兵符给我收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调兵,违者杀。”说完,她将一只柔软纤细的手放在另一只手腕上,转身出了门。 安宁跟了上去,在螺旋梯口拦住了玄洛奴,“右夫人,父亲和哥哥他们被抓了,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关一辈子吧?” 玄洛奴用那种从小就看她看不顺胡眼神鄙视了她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宝贝女儿安迪也在虎口,难道我会置女儿生死而不顾吗?为了你的未婚夫,你父亲已经迷失了心智,我罗布城已经出动了五千多兵力,还要让我怎样?难道还要让我罗布城陷入万劫不复吗?” “没想到你真心狠。”安宁冲口道,“自己的丈夫被抓,女儿生死未卜,而你却没有丝毫要营救的态度,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妻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娘?” “你?”玄洛奴气得将手伸了起来,打算删过安宁的脸蛋,安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对我动手,我不是你儿子安维尔,我是楚媚儿的女儿安宁。”说完她将手狠狠摔了过去,鄙视一眼,转身离开了,只留下怒嘴生起的玄洛奴在那里。 第四十九章 (未知的路途二) 安宁没有回房间,而是绕过台阶去了烽火台的高塔处。广场上的军队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为数不多的巡逻军在来回走动,“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父亲和哥哥被他们关一辈子吗?” “小姐,虽然我也看不惯右夫人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但她说的不无道理。”依诺在她身后劝道,“若真去救人,我们五千多军队都会命丧黄泉,就算我们在赤牙人的管辖,若没了军队守护楼诚,那罗布城的安全真就无法保障了。” 安宁深叹一口气,将眼神移向前方,延绵万里的胡杨林铺在戈壁,整个绿色覆盖成一片绿色屏障。农舍烟囱里冒出浓浓的烟雾,将戈壁的上空调和成一幅静默的油画,让人看了心仪神往,那可是一幅和谐而的优雅的温馨画面啊。 “师父。”依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安宁回头,发现师父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依诺退去几步,让车夫走进。 “我相信你父亲和你哥哥一定没事。”车夫安慰道,“我也会让王子写信给氏月的王,既然不想再引起战争,就让他们好生照顾俘虏。” “师父。”安宁委屈的唤道,本以为车夫一番话会让安宁从此宽心,却没想到她却哭了起来,委屈的像个孩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好了,会好起来的,只要他们没丢了性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车夫劝道,“师父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你父亲和你哥哥在氏月手里不是长久办法,如今的罗布城朝政右夫人说了算,没人敢违抗。赤牙大单于没打算再出兵,我们目前没有更多的兵力去迎救人,若带兵少了我们根本就无法将他们救出来,倘若将我罗布城五千多人的兵力都带去,那我罗布城堡怎么办?罗布城的牧民怎么办?”他说话期间,安宁不停在抽泣,他移动脚步,朝安宁走近两步,“小姐,也许大阏氏做得是对的,我罗布城真的不能出兵,等这阵子忙完,我前往伊塞克湖去和谈。” “师父,你真要去?”安宁停止了哭声问道。 “不错。”车夫回答,“如今罗布城除了我,没人肯走这一遭。” “可是……?” “别可是了。” “我是担心你的身子吃不消,路途遥远……。” “我没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车夫说完回头吩咐依诺,“好生照顾小姐。”依诺点头答应,车夫说完便离开。 连续数日来,安宁每天都会去练箭场练箭,有时候她也会把自己藏在藏书塔翻翻书,她还会陪着若兰练剑。总之,她一刻也没停过,让自己不断忙起来,顾不上想不开心的事情。晚上,她神情疲惫的睡去,没有进入深度睡眠,没睡一会儿就会醒来,心也会跟着抽痛,甚至会流眼泪,醒了又哭,哭了又醒。 经常,她也会梦到她的未婚夫雪诺,梦见她和他骑着高大的骏马在草原长驰骋,画面温馨而甜蜜,醒来后她也会回忆很久。事实上,虽然安宁表面上从未承认过这段婚姻,但她最终还是要嫁给他的,她知道父亲的命令不可违。可她也在细想,难道她就对她的未婚夫没有丝毫的心动?而她心里最真切的答案是,“是你害了父亲,害了哥哥,我不会原谅你的。” 隔着重重的厚墙,广场上每天都有刀剑交击碰撞的声音,声音传过城墙,回音能传出来很远,及其的刺耳。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讨厌刀剑碰撞的声音,讨厌去练箭场,讨厌见到城堡里的每一个人,除了若兰,母亲,依诺和车夫。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玄洛奴,从骨子里讨厌她,厌恶她,就连看她一眼,她都觉得厌恶,但为了不撕破脸皮,安宁也一直在忍,大不了避而不见。 很长一段时间,安宁才去看楚媚儿,依诺也跟了去,一直以来,不管她走到哪里,依诺总是形影不离。见到楚媚儿时,做为女儿,她从来都没见过母亲的脸上是如此哀伤的神情,她依然拿着刺绣在绣花。才几天的时间,她的额头间尽然有了几根白发,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母亲,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看你。” 楚媚儿这才抬起头,用柔和的目光望了一眼安宁,将一双纤细的手搭在安宁手臂上,“孩子,你这两天瘦了。” “母亲。”安宁委屈的喊道,“您自己都憔悴成这样了还在担心我。”她摇摇头安慰道,“我没事,只是母亲您要保重身体。”说着她摸了摸她额前的白发,心如刀割,她的眼圈泛红,眼睛红肿,很明显是长时间哭泣造成的结果。 楚媚儿将针线活放在了眼前的筐里,站了起来,她的身子都点颤抖,安宁明显感觉到了,“母亲,您怎么了?”毫无防备,楚媚儿倒在了安宁怀里,依诺急忙过来帮忙,“母亲,您怎么了?您醒醒啊……。”她摇动着楚媚儿的身子,很长时间都毫无反应,“快去叫医师。”她朝依诺喊道。 “小姐,我这就去。”依诺神情紧张地说完,起身出了门。医师和依诺来的时候,安宁已经命人将楚媚儿抱在了卧榻上,医师取出一块手帕,将手搭在楚媚儿的胳膊处,诊断许久才开口道,“左夫人这是忧愁郁结导致暂时昏厥,小姐不必担心。” “忧愁郁结也会导致暂时昏厥?”安宁不可思议地问道。 “左夫人大概这段时间一直拒绝进食,再加上忧愁过度,所以才会这样,我给左夫人开几幅药,按时吃上半月就会好起来。” 医师收了手帕走了,安宁手握楚媚儿的手心疼道,“母亲,你怎么这么不照顾好自己,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 天黑的时候,依诺端进来一碗药,安宁亲自喂楚媚儿喝下之后,守到半夜的时候她也躺在卧榻跟前睡着了,依诺守到凌晨三点只好趴在远处的桌子上睡去。安宁无意中醒来,为依诺身上搭了一件厚厚的毯子,然后看看楚媚儿熟睡的样子,好久之后才睡了过去。 楚媚儿醒来的时候,安宁正趴在她的手上睡得正甜,依诺又端来一碗药打算叫醒安宁。楚媚儿手搭在嘴上,做出“嘘”的动作,示意依诺不要叫醒她,依诺只好亲自喂楚媚儿服下药。药呛到了楚媚儿的嗓子眼里,她捂着嘴巴咳嗽起来,才惊醒了安宁,楚媚儿忙为她拍拍背部,忙说,“左夫人您慢点。” “母亲。”安宁颇感困惑的从楚媚儿手臂上起身,“您觉得好点了吗?” “我好多了,别担心。”楚媚儿露出一股甜甜的微笑说。 安宁从卧榻上起身,牵起楚媚儿的手,“以后别再这样了,要好好吃饭,别让我担心。” 楚媚儿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点点头,安宁回头对依诺吩咐,“依诺,吩咐御厨给母亲好好准备一份早餐来,要丰盛。”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依诺说完径自离开。 安宁就这样陪着楚媚儿吃饭,喝药,聊天,逗乐,安宁不容许自己再伤心下去,也压根就没再提起父亲和哥哥的事,知道她每一个表情和每句话都会影响到楚媚儿的心情。 第四十九章 (未知的路途三) 闲下来的时候,她为楚媚儿移植了好几盆花放在室内,然后安排下人将室内室外彻底打扫一遍。没过十多天楚媚儿渐渐好了起来,起色也红润了很多。 安宁为楚媚儿拔去额头上的一丝银发,城堡里突然传来了三声钟声。“这是紧急集合大臣的钟声。”楚媚儿侧眉说道。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安宁开口问道,“母亲我去瞧瞧就来,依诺,你在这照顾母亲。” “我没事。”楚媚儿说道,“让依诺和你一道去。” 安宁没有拒绝,和依诺一道出门,所有大臣朝议事厅走去,形色匆匆,拉住一个人问,也没问出结果。作为女儿家,安宁没有资格参加议事厅的所有会议,只能在外面死等。会议进行了两个多小时还不见结束,她急得来回在走廊里跺着脚走动,心也静不下来,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父亲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小姐,我们到外面走走吧?这样死等也不是办法。”依诺在一旁提醒,安宁点头,只好如此。她们走下螺旋梯,快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依诺先发现了不远处楼层上停着一只白鸽在“咕噜咕噜”发出鸣叫,依诺还看到白鸽脚上绑着一小块纸筒,“小姐,有信鸽。” 安宁将头探头去看,白鸽便飞在了她的身边的栏杆上,她拿起鸽子,从鸽子脚上取下纸筒,将鸽子放飞。纸筒上沾满了干涸的泥巴,上面用蜡油封住,毫无疑问,这是罗布城家族的作风,她打开纸筒,看上面的字迹,“这是姐姐的字迹。”她看边说。 “信上说了什么?”依诺问。 安宁已经将信读完,“姐姐让……。”她刚要说出口却将话又收了回来,她将纸筒收了起来,装进衣服口袋,“没什么,姐姐问我和母亲过得好不好,我待会就给姐姐去回信。” 依诺不相信安宁说的话,但也没有拆穿她。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议事厅会议才结束,这个会议长达六炷香的时辰,从早上开到下午。 安宁和依诺在议事厅螺旋梯口那里等到了车夫,她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师父,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夫走下台阶,将安宁和依诺领出去好远,在一片树林的下停下脚步。他的神情非常复杂,很难开口在他脸上不同程度的呈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宁等不及了,焦急地问道。 车夫叹了一口小气,“赤牙大单于命我们每个官员缴纳一半以上的俸禄,作为赋税,还让罗布城每年派出军队一千人,奴隶和奴役五百人,还特意交代奴役和奴隶以女人为主。” “女人?”安宁惊诧道,“他们要的是赴美子。”她简直气得喘不过气起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大臣们牢骚满腹,讨论了近一天的时间还是准备如数上缴。” “难道就这样隐忍了吗?” “大家都为了保命。”车夫皱眉道,“每个人上缴赋税的花名册都要递到大单于手里,谁都不敢不给。”说完他长出一口气背着手离去。 “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安宁自语,她望了一眼依诺,然后抬头看看蓝蓝的天空,心里暗想,“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前往肃启城。” 安宁刚想完,车夫回头唤道,“小姐,我已经跟王子说好了,我打算明日启程前往伊塞克湖。” “王子派了多少人跟随你?”安宁问。 “三十余人。”车夫回答,“你要照顾好你母亲,记住,别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在右夫人面前尽量要隐忍,还有别跟安维尔对着干,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师父,我知道了,师父您要保重!”安宁低垂眉下,她知道眼下她要做的事要让师父失望了,但她必须得去做。 车夫拍了拍安宁的肩膀便离开了,晚饭安宁是和楚媚儿一起吃的,在吃饭的时候,安宁跟楚媚儿说了缴纳赋税的事情,楚媚儿无心过问这些,她只淡淡的念叨了一句,“不知道安琪儿在王庭过得还好不好。” “母亲,您就别担心了。”安宁安慰。 “哎!”楚媚儿长长叹一口气,将手里的筷子放在桌子上,“你们吃吧,我吃好了。” “母亲,您再吃点吧?您才吃了几口啊?”安宁劝道。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安宁索性也放下筷子,“母亲,天气还早,我陪您出去走走吧?” 楚媚儿只好点头,她们出了门,走在广场的林间小道,楚媚儿也跟在身后。安宁挽着楚媚儿的胳膊,看着夕阳下,又走到天色暗淡下来,看着楚媚儿愁眉不展的那张脸,安宁心如刀割,她此去前往肃启城,也不知道合适才能回来,“母亲,你这样的状态,我怎能忍心将你丢下,可为了父亲和哥哥,我恐怕真要丢下你一段时日了。” 晚上睡觉安宁也是和楚媚儿一起睡的,依诺也不例外,睡在了楚媚儿的卧房里,时刻听着客房里传来的动静。她和楚媚儿说了好多话,唯一没有提车夫前往伊塞克湖的事情,她害怕又会触动楚媚儿,所以只字未提。她还想前去肃启城,这种事她绝不可能向楚媚儿说起。 第二日,送走了师父,安宁就一只陪在楚媚儿身边,她刻意交代医师一定尽心尽力将母亲的身体调理过来,否则就则已杖毙,之后她又细心交代依诺,母亲平日子都要注意哪些细节,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她都一一嘱咐。 夜里凌晨,楚媚儿早已睡去,安宁偷偷溜出了房间,在马厩院骑上一匹马打算要离开的时候,看到远处一团单薄的黑影站在院子里,在月光下,安宁认出了依诺。 “依诺,你让开。”安宁骑在马上,朝眼前的依诺喊道,夜色正浓,基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小姐,你不能走。”依诺双手撑开,拦在马面前,“我知道你不会从我身上跃过去的。” “别逼我。”安宁求饶道,“总之我一定要前往肃启城。”她见依诺没有一丝让路的态度,先让马前脚腾空,然后将马缰绳向左一拉,在越过依诺身边的时候,依诺跃身向后退几步,才没让马儿踩着她。 “小姐你还真闯啊?”依诺一脸苦涩,她跑进马厩院骑上一批马,追了上去。 安宁听见身后后马奔腾的脚步声,她知道那是依诺,于是快马加鞭继续往前赶。 “小姐你等等我。”依诺在身后喊道。 “想跟我一起去的话就给我跟紧了。”安宁大喊,风在不断呼啸,依诺根本就没听到。 前往肃启城的路都是刚开始都是一马平川,走着走着全是山路陡峭,地势复杂。走到天亮的时候,马儿依然急速的跑着,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风并没有盖过马蹄“滴滴答答。”奔跑的声音。 这里毫无人烟,眼前有好几条通向前方的道路,安宁勒紧马缰绳,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走那条道路,于是回头问刚停下马的依诺,“这么多条路,我们该走那条啊?” 依诺看到有一条路像蛇一般前后蜿蜒,还有一条路和偏僻小径错综复杂的交织,还有一条笔直的道路一直通往前方,高低不平的山丘甚至让路段几乎完全消失,等放眼望去的时候,那条道路又在两公里以外出现。 “小姐,眼前这几条路太复杂了,我也不知道该走哪条。”依诺看着高低起伏,错综复杂的路段说。 安宁皱皱眉,从一条笔直的道路让马儿通过,依诺随即跟上,绕过一座高处丘陵时,道路越来越崎岖,但远处有了绿色的梯田和麦浪,“从这里继续往前走,前方一定有人家。”安宁说着,快马加鞭,让马儿从蜿蜒的山路上赶了上去。 连续十多天的路程,安宁和依诺的神情一样疲惫,头发凌乱,衣服也是脏透了,肚子早已咕咕直叫,嗓子眼干得冒烟,嘴唇干裂。远方是一望无涯的戈壁,身上的食物早已用完,暗淡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无所适从。 第五十章 返回虎穴(一) 横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宽大的草地,四周全被大山树木包围,远处的山顶积雪皑皑,山顶上佛起的黑色烟雾浮在半空中,像醉翁的老汉。 远处有溪水奔流,蜿蜒的穿过石板的河床哗哗作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安迪,她的身子在草丛中睡硬,整个身子僵了,手脚发麻。 怀里还抱着装团子的箱子,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倒立着的山和树木。她挣扎着起身,看了一眼眼前陌生的一切,发现脖子处异常的疼痛,她活动僵麻的双腿和手臂,侧身看到胡柚在他身后的石板上将鱼身上的鱼鳞刮干净,削成条并取出鱼刺。 “你醒啦?”胡柚将弄好的鱼递给安迪,“我们不能生火,会引来敌人。” 安迪摸着颈部疼痛的脖子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十六炷香的时辰。”胡柚回答。 “这么久?”安迪接过了胡柚手里的鱼片,“我父亲他们呢?” “他们被捕了。”胡柚回答,“但你放心,牛特尔死了,我相信阿尔法不会杀了你父亲。” “牛特尔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我只看到一把箭射向牛特尔,没有看见射箭的人。那天他们打算烧了你父亲他们,我都快到绝望的地步了,我想他们一定必死无疑,他们先烧了慕斯那大人,然后将你哥哥和维森拉上了火堆,谁知这时候射来一把箭只穿牛特尔喉咙,让牛特尔当场毙命,这才结束了烧杀现场。” 安迪起身,抱起猫向前走去,一句话也不给胡柚留下。 “你去哪儿?”胡柚在身后问道。 “我要回蓝氏城,我要去营救他们。”安迪停下脚步,连头也没回,说完她大步向前走去,将胡柚仍在了那里。 胡柚几步跨向前,伸出手将安迪拦住,“我的安迪,我好不容易把你从凤尾城弄出来,你知道我为了挖那个逃跑的通道花费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即使阿尔法对你很好,但你觉得他会放了你父亲他们吗?你若回去,你也会和你父亲一样被困在那里的,你逆转不了任何事情。” “我不管,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要去,别拦我,否则我就跟你绝交。还有,下次再打晕我,我一定杀了你。”安迪说完往前方走去,身影淹没在森林里。毫无办法,只好一脸苦笑着追了上去。 安迪站在蓝氏城城堡的门前,城楼门口被烧毁的木桩已经被工匠卸了下来,重新安装新的木桩,铁门上被熏黑的颜色也重新刷上了新漆。人们抬着众多松木桩子,到处都是据割材料和打木桩的声音,人们忙的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门口的一名士兵看到了安迪和胡柚,便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凶煞,表情紧绷,让胆小的人看一眼都会浑身打颤。 “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士兵凶狠地问道,“如果没啥事干就赶紧离开。” “我要找你们君王。”安迪开口道,“麻烦你通报一声” “混账东西。”士兵“啪”一巴掌删在了安迪脸上,“阿尔法名字也是你叫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安迪嘴角似乎湿了,她摸了一把一看是血迹,“啪”她一巴掌给回了过去,“放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君王的未婚妻,罗布城的小姐安迪。”她穿着一身素麻的衣服,侍卫还真没认出来。 “快来人,逆贼安迪在这儿。”士兵朝远处的兵大喊道,那边瞬间跑过来十几个兵。 “啪。”又一巴掌删在了侍卫嘴上,“告诉你,我不是逆贼安迪,我是罗布城小姐,是君王的未婚妻。” “给我把他们抓起来。”士兵命令,几个士兵迎上去,拉住了安迪和胡柚的双肩,“将他们带走,去见君王”,说完士兵们押着他俩朝楼城里面走去。 走进广场的时候安迪还在挣扎着,“放开我,放开你们的狗爪子。” 阿尔法正好经过广场,检查楼城装修质量问题,他侧眼看到了士兵压着安迪走了过来,便大步迎了上去。“放开她。”他命令,士兵们急忙放开了手,接着他看到了安迪嘴角的血迹和淤青,“是谁?”他问道,“本王让你们毫发无损的把人带回来,谁出来告诉本王,安迪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一个士兵怯怯低头解释道,“君王,是城门站岗的队长打的。”说话间他胆怯的看了一眼打安迪的人。 “来人。”阿尔法命令着,“拉下去砍了,你就是今后的队长了。”说话间,士兵跪地谢恩,上去两个人,卸去了那个叫队长的兵器,盔甲,打算将他押走。 “算了。”安迪劝道,“别杀人了,放过他。” 阿尔法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安迪,回头对队长说,“看在安迪面子上我就饶你一条狗命,给我滚下去,到城堡门口去当护卫。” “是是是,多谢君王不杀之恩。”那个称为队长的急忙退去,身影消失在广场。 阿尔法将安迪领回了房间,胡柚站在了门口外面。门被关上,安迪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箱子里的团子放了出来。安迪被他举了起来,放在了卧榻上,手佛过她受伤的嘴角问道,“痛吗?”安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说过我会好好照顾你,会像妹妹一样的照顾你,可你为什么要逃?”他继续问道,“战争打响时,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命人去寻你,回来禀报的人都说没找到你。” “我是逃了,可我又回来了。”安迪开口道。 “是为了你父亲?” “放了我父亲和被捕的人,还有我,统统都放回去。” “不可能。”阿尔法转头,不再去看安迪,“我不可能放虎归山,也不能丢了王位。” “可你有没有想过,十五年前你父亲让凤尾城家族上万人灭亡,你这个王位,也是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安迪吼道。 “够了。”阿尔法转头,“这个家族我父亲也经营了十五年,我不可能将你们放回去,然后等你们养精蓄锐的时候又来攻打,我更不可能将王位拱手还给凤尾城王子。”说完,他转过头,“你好生在这养着,不许出门半步,会有人将三餐送你房里。”说完他跨步出了门。 “能让我见见我父亲吗?”安迪冲到门口问道。 “你好生养着,见你父亲的事等我忙完这阵再说。”阿尔法头也没回,说完走了。 胡柚眯起了眼睛,充满失望的朝安迪摇摇头,细语说,“安迪,我提醒过你的,别让你回来,我说过,你逆转不了任何事情。” “闭嘴。”安迪从门口抽身离去,坐在了阳台处的椅子上,看着窗户外面,外面所有被烧过的地方都在重新装修,人海茫茫,似乎都在抓紧赶工,来迎接一个新的城堡。她在阳台处呆了整整两炷香的时辰,直到有人从进来晚餐,安迪吃了几口就上卧榻睡觉了。 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就是睡,又或者在房间的每一处发呆,或许她还可以逗团子玩玩,其余的每天都是无聊的一天。 事过第五天的时候,安迪实在忍不住了,等不来阿尔法,她只好亲自去找他。发生了张队长的事件,门口的卫士也不敢硬拦,眼看着安迪闯出了门口。 在阿尔法的房间没有找到人,她便去了议事厅,胡柚在身后紧跟着小声提醒,“安迪千万不可置气,要心平气和的说,不可乱发火,否则会起到反效果的。” 安迪回头的频率的速度在闪电间,她的眼神像要将胡柚撕碎,胡柚即刻捂住了嘴巴,不再说话。 “君王,我们装修下来的费用已经大大超过了我们的预算,工匠可以少请几个,松木可以命人去砍伐,人工的费用我们没必要付给工人,或着少付点,这样以来可以大大减少我们的费用。”有一位老者说。 “工人也要养家糊口,少给点怎么可以?我要废除父亲以前定下来的不合理要求,重新建立各项律法和制度。” “君王,不管如何我们要以部落大局为重。”老者又说。 “好了。”阿尔法不耐烦的说,“我的命令就是王法,工人的工资照常发,松木我们倒可以自己去砍伐,装修的工程要加快速度,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南山后面的女奴全部释放,从此解除他们生孩子的工具,如果我们的将士,士兵,侍卫愿意娶妻生子,都可以将那些女奴纳入正室或着侧妃。” 第五十章 返回虎穴(二) 安迪已经在门口听了好久,见阿尔法瞧见她,她便往门后躲开,她听见里面阿尔法的声音又响起,“今天的事就商议到这,你们退下。”众多人都从议事厅门口出来,安迪这才走了进去,而胡柚只好留在门外面。 安迪刚走到议事厅中央,阿尔法就朝她走来,拉起她的手就往门外走。 “我们要去哪儿?”安迪问道。 “去看你父亲。” 他们走下楼梯,绕过一片树林子的道路,安迪发现他们走的方向并不是牢房的方向,于是她慢下脚步问道,“君王带我去哪儿,这不是去往牢房的方向。” “到了你就知道了。”阿尔法拉着安迪继续往前走。 “你……真赦免了那些生孩子的女人?”安迪边走边问。 “是啊。”阿尔法回答,“这不也是你希望的吗?你说过你们罗布城没有这样的制度,如今我是君王,任何不合理的制度我都可以改。” 安迪为阿尔法投去敬佩的眼神,说着他们进入了一间别院,安迪很是惊奇,院内有移植的花盆,里面充满了一股温馨,屋设有六间,外观比安迪的住处还好。当安迪走进屋内时,看到卧榻上躺了一个人,身边有两个下人伺候。他走进一看,是父亲。 “父亲。”安迪唤道。 安归伽回头,瞧见了安迪,一股泪水几乎涌出眼眶,安迪跑了上去,安归伽从卧榻上挣扎着起身。 “父亲。”安迪又唤了一声,父亲面色红润,衣领整齐,只是胸口有受伤的痕迹,她看到腿部也被白布包扎着,血浓的水渗进纱布,让安迪看了都心疼。“你受伤了?” “不碍事。”安归伽摇摇头,“已经好多了。”他将头靠在身后的枕头上,“能看到你平安站在我面前真好。” 安迪将父亲的手捏在手里,又贴在脸上,“你们母女好好聊聊,我在外面等着。”阿尔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迪只是侧了侧头,就听见脚步声走出了房间。 “你们怎么在这里?”安迪开口问道,将贴在脸上的手放在卧榻边上,握进手里。 “阿尔法命人将我们所有人都接到了这里,每人一个房间,每个人都有两个下人照看,也有专门的人为我们做饭。”安归伽说,“看来这个阿尔法人还不错,并不像牛特尔那么残忍无道,他不但没有杀了我们,还将我们从牢房里接了出来,还给了这么好的住处。” “他人是不错,自打我来这里,都是他在照顾我,从未为难过我。对了,他刚刚命令人放了所有生孩子的女奴,还让那些女奴嫁给府里的侍卫,士兵还有将士。” “这个举动令人震惊。”安归伽说,“看样子他是要打算好好治理部落,当一个仁政的好君王了。” “没错。”安迪说道,“但他不会放我们走,我们永远都逃不出这里了。” “现在不说这些。”安归伽小声说道,“隔墙有耳。” 安迪点头,有脚步声走进来的声音,回头间是安慕容,她即刻起身,跑上前去,刚要附在他怀里,却发现他的头发没了,头是光的,接着她发现他脖子处有烧伤的痕迹,血迹斑斓的血丝附在脖子处,紧皱在一起向中间聚拢,“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她开口道。 “我没事。”安慕容说着,忍着疼痛去抱安迪。 安迪向后退了几步,她不敢靠近安慕容,害怕他的身上还有其它伤。“还说没事?”安迪将嘴倔了起来,她的眼泪几乎已经流了下来,“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她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别哭,哥哥真没事。”安慕容伸着手为她擦去眼泪。 安迪心中充满了心疼,她浑身打量一番安慕容,确定他身上确实没伤才轻轻附进他怀里。其实他的胸口也有伤有伤,在衣服里面包扎着伤口,他忍着疼痛抱紧安迪,“我的好妹妹,哥哥终于见到你了。” “安迪。”安归伽唤道,“你哥哥身上有伤,别碰到他的伤口了。” 安迪从安慕容怀里起身,“哪里有伤?”她担心的巡查身上每一处伤。 “没事,好多啦!”安慕容道,“已经没事了。”他挺起板实的身子给安迪看,“你看,这不挺好吗?”伤口却痛得裂了一下嘴。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安迪不解,“我要去找阿尔法问个清楚。” “安迪。”安归伽喊道,“我的安迪长大了,能分辨是非,战场上不管受伤还是死亡都在所难免,何况这些伤不是阿尔法所为。” 安迪止步,望着父亲,“我要去找阿尔法,跟他说让我留下来和你们住在一起。”说完她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出了门。 第五十二章 王者(一) “大单于,我们应该结束对安归伽的支援了。”在大殿上,红袍巫师对姬周说,“安归伽已经被抓,雪诺不知去向,我想我们应该改变信仰,为了神灵庇佑的孩子,我们已经损耗了两万大军的兵力,这已经超出了我们所有的预期。” “恩,应该结束了。”贵霜王回答,“大单于曾经出兵三万都没能收回氏月,这次又是两万大军,看来牛特尔的军队真的不好攻破。” “大单于,牛特尔已死。”都翁密侯说,“氏月军队所剩无几,新任君王乳臭未干,如果就在此刻我们派兵出击,定会帮助雪诺复仇,收了蓝氏城。” “氏月的兵力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只有两万大军,在此次战争中他们能轻而易举的取胜,这意味着什么?”红袍巫师质问,“你我都知道,我们曾经杀了氏月两任领主,牛特尔是第三个,据我所知,如今的领主阿尔法虽然心存善良,但并不意味着会坐以待毙,乳臭未干放在他身上更不合适。” “好了。”姬周在王座上斜了斜身子,“容我好好考虑一下,毕竟雪诺是我父亲救下来的,我不会放任不管。” “拯救王庭十万大军和五十万牧民才是你应该做的大单于。”红袍巫师皱眉道,“我们的军队越是削弱,敌军就会侵入。肃启城的兵力也有五万,对我赤牙王庭也是虎视眈眈,如果我们再消耗兵力,实属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说过了我会好好考虑。”姬周从王座上起身,“你们都下去吧。”所有人都逐渐散去,就巫师一人留了下来,此刻纳兰躲在大殿柱子后面,姬周走下台阶,“你还要在这里?” “是的大单于。”巫师回答。 “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姬周问。 “我想和你说说纳兰的事情。” “纳兰什么事情?” “我也不想认为这件事情是真的,可他身上流淌着玛雅人的血液已经渐渐释放了出来。” “此话当真?”姬周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我不敢在这里妄加猜测,前不久,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他对凤尾城的预言,千真万确,你想你比我更加清楚他一旦预言到王庭,将来会是什么后果。” “我不会让这类事发生。” “你已经将他放了出来,还公然将他从审判庭救走,足够给了他放任预测的机会。” “难不成我又要将他关进天塔?作为纳兰的父亲,我发过誓,我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作为大单于,我一样会兑现承诺,何况他身上的病正在治疗期间。” “若被我听到关于预言的只言片语,我定会让他重新接受审判。”巫师保证,“关于真主的话在城堡就是圣旨,你要想清楚了大单于。”说完走出了大殿,这才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待所有大臣都退去,纳兰才从角落里走出来,迎上了姬周,姬周回头,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会议没有开始我就来了。”纳兰说道。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的父亲。”纳兰点头回答,“我前来找你有事,请给我一批队伍父亲,我想出兵前往蓝氏城,救回雪诺。” “不是我不出兵孩子。”姬周皱眉,“我知道你和雪诺从小要好,刚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巫师在反对,贵霜王也在反对,就连都翁密侯也所向睥睨,诸神保佑,还好雪诺没被捕,我会派人去寻找他,直到找回来为止。” “可安归伽君王救了我。”纳兰尖锐地纠正,“我不能看着他死在阿尔法手里,你曾经出兵三万攻打氏月,此次出行又支援两万大军,为的就是帮雪诺复仇,如今氏月兵力只有两万了,收复蓝氏城唾手可得,再给我一万大军前往蓝氏城,我一定将荣誉给你带回来。” “纳兰,你从小就没有弄刀舞剑,充其量你只是个书生,做不了带兵打仗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刚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 “我就雪诺这么一个朋友。”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姬周悲伤的窝动嘴巴,“我早该为你寻找一条出路了孩子,你不能呆在王庭了,你得拥有一批队伍,是今后列王和巫师无论如何都伤不了你的队伍。” “你想让我去哪里?” “前不久,边境军团的统帅死在了战场上,那里的五千军队会护你周全,我会让北凉做你的贴身护卫保护你,那里远离王庭三百公里,从此也没人再敢伤你。” “您确定?”纳兰不可思议的望着父亲,“您确定将边境军团交由我来管理?” “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如此了。巫师的审判会没有成功,竟敢能在王庭里对你动手,我想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与其每天都在担心你的安全,就离开这里。” “父亲,这个差事我接任了。” “去吧,赶紧离开这里。” “是,父亲。”纳兰向后退去几部,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审视父亲,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出了大殿门口。他将脚步踏入大殿门口的巷子口时,蓝雨婷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脸焦虑。 第五十二章 王者(二) “哥哥。”蓝雨婷双手挽在胸前,每次看到她时,她都这么优雅,即使脸上充满了忧伤,“父亲答应出兵了?” “没有。”纳兰有气无力地答道,“有巫师的谏言,父亲基本已经决定了。” “又是巫师。”蓝雨婷怒道,“她总能将好的谏言给父亲,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但她也能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来证明她的存在,包括将我置于死地。” “没有人能和阻止她。”蓝雨婷叹气道,“我知道也没有人劝父亲出兵。” “父亲已经答应了派兵出去寻找雪诺,别太担心了。” “他走的太久了,久到我几乎忘记了他的样子,我和雪诺哥从小一块长大,如今,他的样子几乎模糊在我的脑海里。” “你爱他?” “没错,雪诺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可父亲不会让我嫁给他,他有未婚妻,作为小姐,我不可能嫁给雪诺做左夫人。” “你说的没错。”纳兰点头,“你应该是一个部落的右夫人,你的孩子今后将是万人之上的君王。” “我也想做万人之上的右夫人,但我这辈子只想做雪诺的妻子,这点心愿却不是帝王家族小姐所能拥有的。”说着蓝雨婷转头,“安琪儿的父亲被捕,这个消息先别急着告诉安琪儿,她生性善良,免不了会难过。” “王庭里人多嘴杂,恐怕很快会传入她的耳朵。” “能蛮多久是多久。”蓝雨婷说完转入小巷。 “我要离开了。”纳兰喊道,蓝雨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要好好保重。” “你要去哪里?” “父亲让我去边境军团。” “这也是你的想法?” “不。”纳兰回答,“但在那里我不会死,我想活下去,一直会下去,你要保重,还有,要保护好安琪儿小姐。”蓝雨婷向他点头保证,他转身离开,直至身影消失在小巷。 纳兰回到房间,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物,他坐在阳台上,看着不远处安琪儿的房间,心里有太多的不舍。近一年的时间,他们在同一座城堡,但见面的次数甚少,就是偷偷看一眼都成了奢望。脸上的病让他痛不欲生,也没有一个去关心安琪儿的身份,他只能将内心萌发的这点感情隐忍和压制,丝毫都不能表现出来。 “我可以去和安琪儿道别吗?”纳兰心里暗想,“我可能会给她带来不测,还是算了。” 晚上,庭阈为纳兰上完药,他便早早睡下了,“这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上了。”他躺在冰冷的板床上心想,辗转反侧,直到快到天亮了才睡去。那天晚上,他清晰的梦见了母亲,她从遥远的草原深处走来,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四处都是金秋胡杨,母亲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而漂亮,面带笑容,没有一丝伤感。 当母亲走入纳兰眼前的时候,正好到达一条河流跟前,河流两边的胡杨树将天际拉开一条长长的分割线,母亲将衣袖朝天际一挥,天际上空便出现了七彩的光芒。光芒中间出现了一个女人,他的全身发烫,手心里的红光不停在闪烁,与天际泛出的红光相对接应。在红光中的圆圈中,他突然看到了一个婴儿降生,安琪儿托着婴儿的身子高高举起,婴儿迅速成长,坐上王庭的宝座,迎来了一场山摇地动似的浩劫。整个城堡瞬间坍塌变成火海,狼烟四起,王座上的大单于在慌乱中奔跑,即使有千军万马保护也抵不过坍塌的城堡和燃起的火焰。呐喊,哭泣,尖叫,哭泣的孩子,奔跑的火人,像通明的火把在城堡里混乱成一片。 纳兰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将目光面向郁胭,“告诉我母亲,这不是真的。” “这个孩子就是今后的大单于。”郁胭告诉他,“将来的王庭会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可有什么方法避免这场浩劫?”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远离王庭,做一个普通人。” 郁胭说完,身影消失在眼前,天际出现的七彩光芒和手臂上的红光也逐渐消失,纳兰大口喘着气从梦中惊醒,觉得浑身被汗水湿透了,从窗户透进来一丝阳光,照得他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庭阈推开门进来,“你做噩梦了?”他看到了纳兰额头的汗珠。 纳兰从床上翻身而起,“怎么会在梦中看到了真相?”他全神贯注的回忆梦中的情形。 “你梦到了什么?”庭阈将纱布打开,平铺在桌子上。 “我梦到了母亲。”纳兰站了起来,“安琪儿,还有孩子,我看到了孩子成长的整个轨迹。”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我还看到了不好的事情。” 庭阈将手中的工作停了下来,“你看到了王庭沦陷?”他用猜疑的目光望向他。 “你是如何知道的?”纳兰惊讶的问道。 庭阈收回了目光,“你和你母亲一样,与生俱来就有预知将来的能力。” “你究竟知道什么?”纳兰逼问,“母亲当年预言到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庭阈不想再蛮他,“她预言到了王庭将来的命运。”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真的。”纳兰立刻穿好了外衣,“我得回去一趟。”他审视一眼庭阈,“我得将这个消息告诉安琪儿。”这句话在他心里暗想,因为整个城堡没人知道安琪儿有了身孕的事。 第五十二章 王者(三) 纳兰立刻出了门,大清早的他不想走正门,于是从一条长长的廊道里走出,翻上了城墙,从安琪儿阳台的窗户里钻了进去。安琪儿还在卧榻上没有起床,蒙丹正端来一杯牛奶和面包放在餐桌上,见纳兰翻进窗户的那刻,她慌张紧闭上了房门,并从里面插上了插削。安琪儿从床上翻身坐起,急忙披上一件外衣,下了床。 “安琪儿。”纳兰声音一如既往的紧张,“有个不好的消息,我必须告诉你。” “还有什么比起父亲逝世更悲惨的消息?”安琪儿忧郁的心情更加灰暗,“如果不是我妹妹的消息,所有的好消息和坏消息我都不想听。” “恐怕是比这些更揪心的消息。”纳兰走近她几步,“是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 安琪儿轻轻皱眉,“是有人知道了我怀孕的消息?” “没有。”纳兰回答,“是关于孩子今后的命运。” “把话说清楚点。”安琪儿逼问,情绪紧张了起来。 “昨天晚上,我在梦里梦到了他。我看到了他成长的整个轨迹。” “还有呢?” “他是王庭未来的大单于。” 安琪儿似乎有些不信,她摇摇头,“我没想让他当未来的大单于。” “果然是黑色的消息。”听到这里,蒙丹从不远处走来,她用那种极度感兴趣的眼神审视纳兰,“孩子是否与王庭今后的灾难有关?” “你知道这个预言?”纳兰不可思议地问道。 “在你被关进天塔之前我就知道了。”蒙丹回答,“你爷爷杀光了所有知道预言的人,大概就像我这样装糊涂的人才活了下来。” “什么灾难?什么预言?”安琪儿不明白,她盯着蒙丹和纳兰急问,“快点告诉我?” “大阏氏有所不知。”蒙丹解释,“纳兰母亲在很多年前就预言,将来的王庭要经历一场灾难,她预测这场灾难会降临在维洛果大单于之后第三位大单于身上,如果预言成真,那么纳兰所看到的也是真的。” 安琪儿的心紧了又紧,“可有什么避免的办法吗?” “当然有。”纳兰表情严肃的朝安琪儿略一点头,“别让你孩子成为今后的王子,他便可躲过一劫。” 看纳兰和蒙丹真诚的眼神,安琪儿知道他俩所说的都是真的,后来,纳兰返回了房间,拿上行礼,与庭阈和北凉一行二十余人从城堡门口出发,前往边境军团。暖暖的风不断吹送,抽打在纳兰脸上,热流却一直腾升着在空气中蔓延,他踢马跨过一大片胡杨林,让马儿加快速度。 “该死的天气。”庭阈咒骂道,“这里难道就不能下一场雨吗?看看路边可怜兮兮的小草,就知道大地有多干渴。” 鸟儿在头顶飞旋,风吹起了他的长袍,闷热地天气让他心里又烦又燥,“已经进入春季了,炎热的夏季让我身上的鱼鳞片更加不适。”纳兰可怜兮兮的想,的确,他身上鱼鳞片慢慢在脱落,却也隐隐在作痛,更难受的是,在春风的季节里,他彻底受够了身上的烧酒味儿和中药味道。 一路走来,眼前寸草不生,只有胡杨树散布在每个角落生长,他终于看见了关于世界的景象,远处的山,胡杨,草场,还有村子,以及荒凉的戈壁。边境军团尘土搭建的守望台展现在眼前,守望台很高,高到感觉可以穿破天上,四处全是胡杨树。他上了泥土搭建的守望台,一层层的阶梯环绕在最上空,庭阈紧跟在最后。阶梯上踩空的声音如同阁楼里走动的声音,爬上中间的时候,纳兰觉得腿部就跟灌了铅一样,很空,也很疼。这是他第一次攀爬这么高的台阶,下方的一切似乎在旋转,而他在极力控制,待爬到最高处时,一股暖风吹来,数千顶军营毡房整齐排列在地上,形成密密麻麻的沙丘。方圆几百里的胡杨林和庞大的军营在他眼前展现,五千多军队整齐站立在训练营里,面向纳兰,等待纳兰开口,“这就是我今后要生存的地方了。”他心里暗想。 “统帅。”纳兰朝他走来,双手呈上腰牌,“眼前这五千多的队伍任统帅调遣,这个是军队的护符,请统帅收好。” 纳兰双手接过腰牌,将手顺着阳光的方向举了上去,腰牌的颜色如同金子般橙亮,接着五千队伍将手中的剑高高举起,喊出了欢迎的口号,“欢迎纳兰统帅,欢迎纳兰统帅。” 声音穿透整个戈壁,似乎方圆百里都能听到,纳兰望着下方的军队,有一丝的荣誉感涌上心头。 第五十二章 死亡绝迹(一) 蓝氏城的街道上又多了一批军队,大概四十余人,还多了上百人的工奴,小的工奴有十二三岁,大的是八十多岁的老者。他们蝼蚁着腰,将远处的泥土和砂石用沉重的担子挑到要修补的工事处,又要将木头,石头全部搬运到了那里。 阳光晒在身上都点发烫,炙晒着砂石堆砌成的墙,奴工们加紧手里的活,身边有不少催促的兵在抽打他们,让他们尽快放快速度。 城里所有的城门和出口都被围堵,雪诺和焉吉尔还有楚歌乔装成了一批被新抓进来的工奴,大概有六十余人一起进了被围堵的城内。他们被士兵吆喝着放快速度,被皮鞭抽打在身上生疼,甚至被拳打脚踢,而他们只能忍受。 街道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味,还有一股让人呕吐的人尸混合味,及其难闻。他们在一条主干街道被烧毁的地方落下脚,士兵们又是一阵吆喝和皮鞭的抽打,有的手里拿着又长又尖的矛指向他们。 “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把这里修建好了。”一个看似有点身份的军官上前吆喝,“违者你们统统都得死。” 所有的人都开始行动,般木头,拉砂石,运石头,用锯子截下被烧毁的木板。 雪诺乘士兵们不注意的时候一边搬运砂石,一边向四处望去,他希望能在这几百人的工奴人队伍里看到安迪的声影。雪诺经过的不远处,身边被烧焦的栏杆突然倒地,一个年轻男孩砸倒在地上,惨状令人恐惧。 “孙子啊……,我的孙子啊。”五十来岁的男子从远处跑来,倒在地上,双手扶起了嘴里还在流血的孩子。挑在担子里的砂石洒落一地,几名士兵围上去就是拳打脚踢,其中一名骂道,“狗日的老东西,不好好干活还要弄脏街道。” 老者起身跪地不停求饶,“快救救我的孙子……,求你们了,不要啊……,不要打了……,快救救我的孙子……。”但还是迎来无休止的拳打脚踢。雪诺几次想出手相救都被身后的焉吉尔拦了下来,那名有身份的军官看到走来,抽出腰里的剑,一挥剑划破老者的喉咙。老者头重重摔进砂石里倒地,嘴里吐出殷红的鲜血,砂石上一片鲜红。 “老不中用的东西,要你何用?”军官用手帕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净,将剑插入剑削,随手将手帕扔在地上,藐视一眼眼前的工奴们,转身离开。 “抓紧干活,违者拉出去砍了。”骂老者的那位兵喊了一句,和其他人等抬走尸体,清理了现场转身离开。 没有人敢出声,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在烈日下修补工事,一直到日落,士兵们才运来两大缸吃的,一勺勺盛到碗里,才发现只用面糊做成的清汤,里面放了一些枯菜叶子,甚至连馒头都没有。 晚上也不让出城,他们只能靠在墙角睡在那里,有的背靠背,有的窃窃私语。雪诺和焉吉尔,萧池,苏启还有楚歌坐在拥挤的人群中,全身脏透了。他更不忍看那些只有十二三岁小孩和八十多岁老者,他们一动不动的互相依偎,死气沉沉,眼神充满了对生活的绝望。 黑夜里,避开巡逻的士兵,他们一群人分散开来寻找安迪,但始终都没消息。第二天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送来新的奴工加入队伍,如同驱赶着的畜生又打又骂,毫无人性味。连续几日的劳累已经死去了很多奴工,劳累过度倒下的也被拉出了施工现场,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他们每个人的衣服都是一股汗气的臭味,每个人身上都会飞来嗡嗡的苍蝇,半个月没有梳洗了,尤其是依诺,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都无法呼吸,但她毫无怨言,她宁可这样跟在雪诺身边,每一个神情微笑都是甜蜜的。 没过多日,街道上那些烧焦的木桩换成了新的,一切仿佛有了生命,一条崭新的街道修工完成,那晚算是伙食最佳的奖赏,每人发了一个馒头。 吃完饭没有休息一刻他们又被转入下一个场地进行修工,雪诺和焉吉尔早就商量要在转场的路上逃跑。走到一片低矮城墙的地方,焉吉尔在半路故意将好几个人推到制造混乱。倒地的人起来就开始厮打,后来好多人涌成一团,士兵们涌来维持秩序的那刻,雪诺,焉吉尔和楚歌他们身手敏捷的翻上城墙,跳到了另一端,只听见城墙的另一端开始了皮鞭抽打的声音不断传入耳膜。 “王子,城里看来没有安迪。”焉吉尔站稳脚步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她还活着,估计已经不在城里了。”雪诺说,“我们先离开这里,看看其他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消息。” 他们跑出方圆十里的大山的里林子里,在商量好碰头的地方与萧池和程煜他们会合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雪狼从远处的森林里穿了出来,它先是抬头体验夜空中的空气,然后一眨眼的功夫越过几块石板,来到雪诺跟前,整个身子都扑进了雪诺怀里,用额头蹭他的脸。 “不管我走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雪诺摸着雪狼的额头安慰道,“带着你很容易暴露我的身份,这次你真的很听话,在这里待了半个月等急了吧?” “王子。”萧池朝他们走来。“我们都等了你十多天了。” “可有安迪什么消息吗?”雪诺让雪狼从身上下来,起身问。 “我找人买通了城里执勤的侍卫,他说安迪回了城堡,如今和君王还有安慕容大人他们住在了一起。”萧池说。 “住在一起?”雪诺不明白地问道。 “执勤的侍卫说阿尔法将君王他们从牢房里放了出来,给他们准备了一间落院,被抓的所有人都在那里,没有用刑,也没有受罪。”萧池解释道,“只是加派了近两千军队守在那里,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逃出来了怎么又回去了?”雪诺自语。 “估计是听说君王被抓,所以……。”焉吉尔猜疑道。 “至少安迪还活着,这个消息还不算坏。”雪诺说,“先在这里休日一晚,明日我们回黑风洞。” 累了半个多月,雪诺躺在石板上一倒头就睡了,在睡着之前,他抬头望着夜空的繁星心想,“安宁我的未婚妻,你可千万不能怪我,眼前发生的一切我都无能为力,但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想到救他们的办法。” 所有的人都睡去,只有不远处鸣虫在鸣叫,他们一睡就到了天亮。回到黑风洞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黑风洞石板门是敞开着的,楚歌觉得哪里不对劲,雪诺也感觉到了很蹊跷,“石门怎么是开的?”他刚自语完,迎着月光,楚歌自石门而进。雪诺他们陆续都跟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一股难闻的味道飘来,像是从死亡沼泽上吹来一股郁浓的腥味。雪诺忙捂住了嘴巴,身后所有人也捂起了嘴巴。焉吉尔忙点燃一把火把,眼前无数横竖的尸体遍地都是,萧池急忙接着焉吉尔的火把点燃好几个火把,眼前通亮一片。 楚歌深呼吸一口气,所有的语言和表情都卡在那一瞬间,无法适从。她跨步走进尸体堆里,一个个翻开看尸体,那些都是她最熟悉不过的面孔,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陪她一起玩耍到大的叔叔,阿姨,奶奶。 雪诺看到老铁的尸体直立着用剑插入墙上,死状极为恐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心如刀割,扪心自问。他又看到一个小女孩诡异的躺在一堆尸体上,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着深幽的蓝。这个女孩是给老奶奶传针线的女儿,他回忆起了瞬间,想起女孩那是甜蜜的笑容。接着他看到那个那个在酒桌上喝酒的残疾人,还有断肢体,断胳膊的无数人,他几乎无法呼吸。 第五十二章 死亡绝迹(二) 楚歌翻看遍地的尸体,雪诺知道她是在找奶奶,雪诺摆手让萧池和焉吉尔上去帮忙,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雪狼朝深洞里面跑去,楚歌跟了上去,雪诺结果焉吉尔手里的火把进入了洞穴。楚歌慢慢朝雪狼闻嗅的尸体堆里走去,那个尸体趴在地上,头发花白,粘稠的血将整张脸都凝固。楚歌能认得出来,她就是奶奶。她的整个身子几经发抖,蹲下身子将尸体抱入怀里放开声哭了起来,雪诺在身后无所适从。 晴朗的夜晚,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站在宽阔的草原上仰望天空,仿佛整个天际与戈壁都相连在一起,让人一摸就触手可及。 楚歌独自背靠着一颗胡杨树上,微风吹动她柔顺的长发和衣裙,轻盈而飘逸。她呆呆地望着夜空一轮皎洁的明月流泪,雪诺站在她的身后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远处,焉吉尔,萧池和程煜还有十几名手下的人挖了一个很深的坑,将所有尸首抬都放了进去,焉吉尔专门要求,给楚歌奶奶,老铁,小女孩和那个上了上战场的残疾人专门立一个墓碑,上面写上他们的名字,其余的都埋葬在了一起。 黑风洞已经没有安全可言,程煜提议先回他的草原的帐篷,雪诺只好点头答应。 草原的帐篷更是给雪诺遭重创一击,心情跌入谷底,尤其是程煜。午后的阳光并不强烈,但程煜脸上都已经渗出了汗珠。 草原上到处都是尸体,就连马儿,牛羊都没放过。“就连仅剩的土匪队伍也没了。”雪诺心里暗想。他们走进一座座帐篷,里面除了尸体没有一人活着,连一只飞鸟都不存在,鲜血干涩的洒在每一处,看似事情发生已有好久了。 为数两千多的黑衣人队伍朝这边骑着马飞奔而来,雪诺回头,灰尘弥漫整个草原。“不好,快跑。”雪诺提示。 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前方跑来的队伍,雪诺一把将楚歌扶上马,同他骑一匹马,对正在上马的焉吉尔,萧池还有程煜说,“分开跑,快点!”他说完疾驰着朝前方跑去。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雪诺用尽全部的力气抽打马屁股,尽量能让马儿飞奔起来,他感觉整个身子都要与马儿分离,也能感觉到楚歌身体的温度,他也尽量让楚歌将他抱紧,以免不慎掉下马。 雪诺不记得奔跑了多久,但当他跑出草原,抵达一座山峰的时候,焉吉尔,萧池还有程煜都没有跟上来,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前方是弯弯曲曲的狭隘小道,身后就是万丈深涯,雪诺打算从其中一条小道骑马上去,眼前山尖上陆续出现了无数个黑衣人。马儿鸣撕着在原地打转,他看到一个黑衣人的身影骑在马背上,眼神望着雪诺。 “姬翁。”雪诺开口道,距离太远,大概姬翁连雪诺张口的形动作都没看到。 “莫非奶奶和老铁他们是姬翁杀的?还有程煜的人。”楚歌在雪诺的身后猜疑道。 “不是难道,而是一定。”雪诺给楚歌肯定的回答。只看见姬翁做了一个放箭的手势,几十只箭朝这边飞来,雪诺急忙抽出剑挡飞来的横箭。马儿被射中了无数箭,叫着跳了起来,雪诺感觉整个身子要被摔出去了,接着倒在了地上,将雪诺和楚歌摔进了泥土里。雪诺顾不了身上的疼痛,刚起身就有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胸口,接着腿上,还有楚歌的胳膊处,均有箭射来。雪诺捂着胸口继续挡箭,山上的人冲了下来,雪诺感觉已经无路可退,他们两一直往悬崖边倒退,“反正咱俩活不了了,敢不敢跟我跳下去?”情急之下,雪诺朝身后的楚歌问道。 “反正我们已经活不了,能和王子哥死在一起也算值了。”楚歌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在黑衣人马上涌到眼前的时候,两人纵深一跃,呐喊着跳下了万丈悬崖。 第五十三章 囚禁的棋子(一) 别院所在眼前是一座高达六丈的山峰,那些绿色的屏障嵌入在山峰顶部,把整个山顶都覆盖了。从屏障一侧望去,满山绿色的松塔树立在山坡,依着山的姿势形成了完美的孤形,将山顶和天际围成了孤形状,让人观之心旷神怡。 别院四周到处都是巡逻兵和站岗放哨的人,就连房顶上高塔处都安置了弓箭手和监视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阿尔法监视之内,如果别院内稍稍有任何动作,都有可能迎来四处飞来的横箭,所以他们就连在院内走动都会小心谨慎。 在安归伽的房间里,只有顾齐和维森照顾他的一切生活起居。他将自己彻底投入黑暗,房间里没有窗户,所以也没有更多的光亮透进来,他不想将门敞开,房间里自然也是一片黑暗。 他在卧榻上昏沉沉地睡去,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他的睡眠总会让他睡死过去,等醒来的时候精疲力竭,有时候会进入深度的做梦状态,梦里必定与哥哥霍尔奇和牛特尔有关。他会梦见和霍尔奇还有牛特尔三人跪在神树面前结拜兄弟,割腕喝血,然后在战场上大跨步向着敌人走去,一边从背上的剑鞘里抽出长剑,一边进入眼前的敌人开始厮杀,现场时常都会一片狼藉,所有的将士全部倒地,但庆幸的是他们还活着,最终也赢得了战争。 醒来后双腿发硬,酸麻无比,蜡烛早已然灭。他想梦与现实总是反差很大,三个结拜兄弟就只剩下他一人了,霍尔奇和牛特尔已死,他感觉自己也算死了。伤口浑身疼痛,奇痒无比,甚至伤口处都在溃烂。“我也死了!”他自语道,“假如在这场战争中死了,那么我的生命也结束,我的罗布城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所以我不能死,我要活着,而且还要离开这里。” 时间过得太久了,久到安归伽已经忘记在这里有多少时日了,日子一天天轮回,感觉没有百日和晚上。吃饭,睡觉,锻炼,院子里闲逛,还有他们一行人喝茶聊天,已经成了他们每天的生活。 安归伽的屋子出奇的安静,窗外的风呼呼吹着,将屋顶一根柱子上挂着的油灯吹得来回摇摆。胸部和腿上的伤口总是痒得难以承受,可他不能表现在脸上,因为安迪,安慕容,布衣翎羽还有维森,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走进这个房间。这不,他刚洗完手,安迪就走进了房间,很快帮他递来了毛巾。 安归伽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以表感谢,他紧闭嘴转过身在伤口上绕来绕去,细心的安迪观察到了父亲的神情和动作,急忙劝道,“父亲别绕伤口,伤疤还未掉,你这样很容易又结新疤。” “我没事。”安归伽浅浅一笑回答。 “别说没事。”安迪道,“我知道伤口正在愈合,难免会出现瘙痒,哥哥和维森叔叔一定也很难受,你等着,我找医师要一些杏仁膏来,他们城堡里的士兵受伤,痒的时候全拿杏仁膏来涂抹,效果出奇的好。” 安归伽点头,安迪就出了门,门口的胡柚跟在了后面。待安迪走远后,安归伽脱去身上的衣服,看伤口发炎的地方。伤口已经结成了瑜加,他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每一次战争都能让他留下新的伤疤,这些伤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此时,布衣翎羽从门口走来,他刻意关紧了门,安归伽急忙穿起衣服。 “君王。”布衣翎羽唤道,“罗布城来信。”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安归伽将手里的毛巾挂在墙的挂钩上。 “很不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安宁去了肃启城。”布衣翎羽压低了声音说,“信上说是安琪儿给出的主意。” “安琪儿?”安归伽嘴角抽搐了一下,“岂有此理!这孩子怎么会出这么嗖的主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教育我这两个女儿,她们竟然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她一定是去找肃启城的多戈裴了。” “君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顾齐焦急地问。 “能怎么办?”安归伽说着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如今你我都是敌人手里的阶下囚,整个别院近两千多个侍卫在守护,我们插翅难飞。”布衣翎羽眼神望向门外,顾齐知道他是要确定门外无人偷听才肯说话,于是他打开了门,刻意做出伸懒腰的样子,确定四处无人,又合上了门。点头示意道,“外面是安全的。” 布衣翎羽这才长出一口气,走进安归伽才开口道,“肃启城根本就不想参与任何部落的战争。”他的声音极小,“她这是去碰壁,根本就得不到支持。” “雪诺至今还没有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安归伽抬起头轻声问问。 “我们的人都出去找了。”布衣翎羽坐在椅子上,“就连焉吉尔和萧池都不见了踪影,包括苏启。”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安归伽猜疑道,“那天射死牛特尔的人究竟是谁?” “我初步猜想一定是焉吉尔。”布衣翎羽说道,只有他从小练习射箭,“没错,一定是他。” 安归伽点头,“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此时的门“嘎吱作响,”门缓缓打开,维森迎门而进,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安归伽和布衣翎羽别再说下去,他俩立刻明白了维森的意思,假装看查看安归伽的伤口。 阿尔法从门外走来,“看来你这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布衣翎羽故意转移话,看着走进来的阿尔法。 阿尔法的微笑从骨子里头露出,望着安归伽和布衣翎羽,语言里充满了喜悦,“我来只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雪诺已经死了,姬翁亲眼目睹他和一个女子从万丈深渊的悬崖掉了下去,连尸骨都未曾找到,看来是摔得连渣都没有了,你们的王子已死,今后不必再计划复仇的事情。” 布衣翎羽听得出了一口冷气,他并不相信雪诺就这样死了,于是他摇了摇头,“不可能,雪诺不会死,他是神灵庇佑的孩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你信与不信,都已经成为事实。”阿尔法说,“对你们好,我是一开始就喜欢安迪这个女孩,我打心眼里当她是我的妹妹,我不想伤害她的至亲。还有一个原因,十五年前,我的父亲也曾让这里血流成河,我知道这片江山不属于我们牛氏家族,但如今事过十五年,我的牧民也需要在这安稳生活下去。所以,如果在三个月之确定还找不到雪诺的尸体,那就证明他已死,你就安心的待在这里吧。”说完,他出了门。 “万丈深渊?”布衣翎羽的身体几经颤抖,他看着阿尔法走远,才瘫坐在了椅子上,“不可能,雪诺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他是神灵庇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死?” “诸神慈悲。”安归伽喃喃道,“没有找到尸体,说明还有生还的可能。”他将手放在了布衣翎羽肩上,“事情还没我们想的那么糟,他身边还有雪狼,我也相信雪诺是神灵庇佑的孩子。” 第五十三章 囚禁的棋子(二) 布衣翎羽知道这些都是安慰的话,听起来会更加刺痛,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点点头,“没错!想当初我从凤尾城逃出来的时候,将他放在了山洞里三天时间,狼群奇迹般地保护了他三天,如今他长大了,他还有更多的使命还没完成,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相信这次他一定也会化险为夷。” 门“咣当”又被打开,进来的是安迪,“父亲。”她一手拿着一瓶杏仁膏,兴奋地走到了父亲身边喊道,“杏仁膏帮你们要来了,快涂到伤口上,我把这瓶送去给哥哥,还有维森叔叔。”说完她又转身出了门。 安归伽脱去了上衣,布衣翎羽拿来了药箱,用棉签帮安归伽涂抹杏仁膏,然后用白色纱布进行包扎,他的手几乎都在发颤着完成所有工序。 “接下来我们就只有死等。”安归伽忍着伤口上的疼痛说,“如果他们真找不到雪诺,我们就可以离开蓝氏城。” 布衣翎羽离开后没多久,下人就送来了饭,他简单吃了几口就躺下,伤口奇痒无比,他不想跟顾齐说话,自然顾齐也不会打搅他。 没过几天,他的伤口越加发痒,他以为是杏仁膏起到的作用,所以没多加留心。又过了几日,他的伤口不断溃烂,甚至在流脓,他额头很烫,接着高烧不退,进入了昏迷状态。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安迪,安慕容,布衣翎羽,顾齐,维森都守在了面前,他突然觉得伤口已经不痛了,也没有瘙痒症状,他摸了摸胸部,似乎连伤口的愈加都没了。 “发生了什么事儿?”安归伽躺在床上问道。 “父亲,你都昏迷了五天了。”安迪开口道,“都怪我,找医师拿的药是假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安归伽挣扎着起身,顾齐忙为他将枕头放在身后,让他靠上。 “阿尔法想让我们签什么狗屁协议。”布衣翎羽说道,“所以让医师在杏仁膏上做了手脚,还好顾齐发现的早,及时停止了服药,我命人到街上买来真的信杏仁膏,伤口这两日才得到缓解。”他说着挑眉问道,“是不是感觉伤口好多了?” “是好多了。”安归伽点头,“也不痒了。”他皱皱眉头,“这么说来,阿尔法要动真格了。” “没错!”布衣翎羽表示认同,“关键是你这次发烧了才发现及时,不然可能伤口会越发溃烂。” “安迪。”安归伽回头唤道,“我们所有的人里面,就你出入自由,你去帮我找阿尔法,我要和他谈谈。” “好的父亲,我这就去。”安迪说,“我正要找他算账呢!尽敢骗我。”说完她转身出了门离开。 “别冲动。”安归伽喊道,“注意分寸,别闹翻了。”安迪已不见身影,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安归伽的话,他这才抬头看看安慕容脖子处的伤口,他的伤口愈加已经掉完,不过烧伤的皮肤都已经皱在一起。维森的脸部烧伤最为严重,烧掉大面积的头发还未长出来,还好的是皮肤都没有溃烂。 “看来这个虽然没有他父亲残忍,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恼怒了他,恐怕麻烦就大了。”布衣翎羽道。 “你说的没错,他是有点宅心仁厚,也没让我们葬身火海,但我们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要小心谨慎。”安归伽回答,“对了维森。”他面朝维森接着问道,“我们外面目前还有多少人?” “不到五百多人。”维森回答。 “五百多人?”安归伽惊讶道,但声音依然很小,“近两万多队伍难道就只剩下五百多人?” “其余的都被捕了。”维森说,“听说被捕的队伍有五千多人,还有一部分人大概逃了,总之,死伤无数,逃离的人数也无法计算。” 安归伽失望的摇摇头,“这就是命数,谁也无法改变。” 此时,侍女们将饭菜都送了进来,他们所有人坐在桌子上开始用餐,安迪再来的时候没有带来阿尔法,他说阿尔法已经南下巡察民情,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伊塞克湖连日以来气温不断上升,一天比一天炎热院中无风,空气潮湿而沉重,安归伽的衣服黏紧皮肤,这里没有春季以来的风沙,天空显得如此蓝,连一丝漂浮的白云也没有,生活在这样一片瓦蓝的天空下,着实让人感到舒心。 第五十四章 意外的遭遇(一) 若兰在侍女的照料下穿好了衣服,亚麻色的衣服腰间系一根蝴蝶式的麻绳,虽然不是很高端,但看起来有几分秀女气质。 她的头发让侍女将两边的发梢梳成麻花辫,然后放在后面用金黄色的布袋绑了一个蝴蝶结,看着她虽又小又瘦,但头发很多,长到可以披到腰间。这样的妆梳,小小年纪的她看起来像一个温柔委婉的小姑娘,但她骨子里想把自己锻炼成一个男孩的性格,尤其是自焉耆部落灭亡,这种念想在她心里越来越浓。 桌子上放着加热的牛奶和面包,若兰简单吃了几口,拿起墙上挂的佩剑便走出了门,她在后院的一片树林里找到了子沫和小胖,还没走进就听到他们滚打的声音。只见子沫倒和小胖在翻飞尘土里打滚,小胖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外加绑的那堆皮垫护甲,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只翻过身的乌龟似地在那儿挣扎,若兰手里拿着一把剑,站在不远处观看他俩究竟谁能胜负。 “住手!”被压在身子底下的小胖吼道,他推了子沫一把,协助他站起来。“若兰小姐来了。” 子沫环顾四周,寻到了若兰的位置,“来了就来了,你们要不要来一场比试?” 小胖身上虽然还流淌着前一场比试的汗水,却迫不及待地踏步向前,“乐意之至。”他在的阴影的树林里走进阳光下,他的头发在太阳照射下亮如金箔,但脸上却挂着一副百无聊赖的神色。 “这都是小孩子把戏。”若兰道,“该学一些正规的剑术,只有好好练剑,练到精髓,掌握到技能,就不怕打败不了敌人,这样蛮横的摔跤是没用的。” “错。”子沫喊道,“精髓和技能很重要,但击败敌人更为重要,你掌握的不但是技术,而是对方的剑术与习性,了解对方是如何出剑和收剑,了解他逃如何攻击你,见招拆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是这个道理。” “好啊!那就按你们说的,抓紧时间我们比试比试,看看我最近长进了多少,待会我还要去看我姨娘呢!”说着她着伸出了手,将剑搭在了胳膊处,等待子沫和小胖出招。 两把剑陆续向若兰扫来,她急忙躲闪,连着往后倒退,“你们慢点。”她求饶,“我的剑术还没到你们死硬攻击的时候。” 子沫和小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副百无聊赖的神色在小胖脸上越加明显,似乎两人商量好的一样,若兰越是求饶,他俩越是速度攻击,最终将若兰击倒在地。 若兰怒着嘴从草地上起身,“不和你们练了,我还是去找师父让他多交些我正规的击剑方法。”说完他懊恼的离开,子沫和小胖却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她猛回头,用杀死他们一样的眼神望着他们,“哼”了一声离开了。随后,又听到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只可惜她什么也没听到。 若兰走到楚媚儿的别院,一阵清风佛过她的发梢,将一缕飘发吹在脸颊上,别院中间的几颗树上的树梢在微风中摇动。她深呼吸一口气,却听见楚媚儿咳嗽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楚媚儿最近的身子越来越差,不断咳嗽,犯晕,而且还手脚发抖,当若兰闯入房间的时候,楚媚儿咳嗽得越加厉害,“姨娘您怎么了?”身边的丫鬟帮她不断拍打着背部,楚媚儿捂着胸口不断咳嗽,将手绢搭在嘴上,将咳出的血揉在了手绢里,若兰硬死将手绢躲了过来,“姨娘,给我看看。”她翻开手绢,上面全是鲜血。“姨娘您都吐血了?这是多久的事情?”她疼惜地问道。 楚媚儿摇着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若兰,别担心,我没事。” “我姨娘吐血多久了?”若兰回头斥责丫鬟,丫鬟唯唯诺诺,若兰又一次斥责,“快回答我?” 丫鬟立刻躬身答道,“若兰小姐,左夫人都吐了三天了,左夫人谁都不让说。” 若兰这才冷出一口气,“好好照顾姨娘,我去请医师。”说完她转身出了门。 医师院里六个人没有一个得空,还叫若兰回去等着,待抽出空就过去。中午,好不容易派来一个,却是刚刚才进医师院不到半年的小子。车夫在的时候还能命令他们几分,如今,车夫去了凤尾城,安宁也走了,若兰气得眉头紧皱,推开医师喊道,“叫你们师父来,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会看什么啊?” “师父没空,在为右夫人调理身子呢!”小医师回答。 “右夫人只是调理身子而已,可我姨娘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快去?我姨娘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姐姐回来我一定让她砍了你的头。”若兰警告。 小医师拿起药箱,表情中带了一声“哼”字转身离开,等到下午,也没见一个医师过来。若兰只好将以前倒在草丛外面的药渣捡到药罐里,清洗了一遍重新煎药,药味虽然没那么浓烈,喝进去也能管几份。 喝完药躺下,楚媚儿的脸色越加呈黄,这样下去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气喘吁吁跑去找右夫人。她的宫室里有六个丫鬟在伺候,桌子上摆满了葡萄,苹果,梨子,大枣,宫室内充满一股温馨而舒适花香的味道。 “右夫人,您这几天的面色红润多了。”一位医师在身边说。 “多亏你这几天精心调理,我觉得我精神头也好多了呢!”玄络奴将水杯递到嘴边,小喝了一口。 第五十四章 意外的遭遇(二) 若兰看玄络奴的表情萌生高傲,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厌恶,但她还是露出一副甜甜的笑容走进她,“右夫人,请你安派医师去瞧瞧我姨娘吧?她的病情这两日越来越严重,我担心再耽搁下去恐怕会死的。” “不是派人去了吗?”医师不耐烦地问道。 “医师,早上去的那个医师学医才不到半年,他哪能诊断的出我姨娘的病情?求求你了,你就去瞧瞧我姨娘吧?” 医师叹了一口气,玄络奴侧眉安排道,“医师你去瞧瞧吧,好好瞧瞧,开一些上等的药品,别耽搁了。” “是右夫人。”医师躬身答道,然后转身。 “谢谢右夫人,谢谢右夫人。”若兰不断躬身答谢,然后和医师走出了门。 医师为楚媚儿潦潦草草诊断一番,开了一个方子,安排身边的人下去取药,若兰问道,“我姨娘的病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慢慢养吧。”医师说完收拾好药箱,出门走了,若兰追了出去,拦住了医师,“慢慢养吧?医师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没有期限吗?”医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走出了院子。 若兰愣在了那里,愤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顿时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医师出了门走远。她有一股很不祥的预感,“姨娘这样,会不会像父亲和母亲一样,也离开我?”她心里暗想道,突然,她的颈部生疼,像是被人袭击,但没等看清身后的人是谁,她便倒在了地上。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逃离了别院。当她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浓密的树林将她包围,她靠一颗树上,接着听到马儿迈着步子走来的声音。她没有顾上看骑马过来的人,她注意到身边站着一个人,站了起来这才看清他的面目。 “小姐。”此人躬身答道。 若兰被吓了一跳,忙着向后退了一步,这才回头看着眼前一群人走来,他们的个子很高,大概有两个哥哥高,看似就像巨人,还有为数不多的女巨人。若兰大概判断出了这些巨人的人数,差不多有两百多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张青铜式的面孔,头发金黄,眼神深凹,眉毛郁浓,颧骨高耸,脸庞狭长、腿骨粗壮,头发后面辩成麻花一样的辫子竖在后面,看起来极为凶煞恶极。若兰看了倒吸了一口冷气,当然,这里面也有和正常人差不多的个子和面孔,看起来不再那么恐惧。 走在最前方的这个人看起来极为熟悉,“哥哥。”她心里暗想,“确信无疑,是吾斯哥哥。” 吾斯从马上下来,“若兰。”他唤道,朝她走来。 “哥哥。”若兰睁大眼睛迎了上去,跳上了吾斯的怀里,紧紧搂住他,“哥哥,你去了哪里?若兰好想你,若兰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我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了吗?” 若兰在怀里已经掉下了眼泪,放开了吾斯的脖子,吾斯放她下来,此时一个女巨人走过来,肚子隆起,亲密的靠近吾斯。若兰惊讶的睁大眼睛,“哥哥,她是?” “她是我的女人。”吾斯回答。 “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我的。”吾斯回答。 若兰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他们是什么人?”她幽幽问道。 “不用害怕,他们是我的队伍。” “你的队伍?”若兰惊讶道,“你怎么会……?” “当初在沙漠里抓走我的就是他们,但他们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吾斯解释。 “你……,和他们已经成为朋友?” “他们不是野人,是来自塔里木河的羌族巨人,如今他们是我的战士,可以心甘情愿为我复仇,还可以为我死去。”吾斯解释的津津有味,“别看这一群人像个废物,但他们身上有无穷的力量。哦,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眼前的一位巨人说,“他是我的护卫统领纳加斯,是所有巨人里面武功最高强的巨人,我给你说,不是我吹,这个巨人可以举起一棵大树,一只膀臂还可以让十几个人死亡。” “真的假的?”若兰不相信的问道。 吾斯冷笑一声,他转过身,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说了一些她根本就听不懂的话,若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感觉自己置身于另一个民族。 更震惊不已的是那个人尽然走到一棵树跟前,看似没有动用多少力气,便将一棵又粗又长的树轻而易举从地面拔出来,树重重落在地面上。扬起了大片灰尘,若兰立刻用衣袖挡住了嘴巴,巨人表情里露出了强烈的优越感,咧嘴朝若兰露出微笑,她这才发现巨人的牙齿不像正常人竖着长,而是横七竖八的排列在口腔内,若兰着实被吓了一跳。 “总有天我会证明给你看。”吾斯看着若兰惊讶的面孔道,“证明他的一直手臂可以让十几个人死亡。” 若兰表情中的惊吓和恐慌没有散去,撇了一下嘴喃喃问道,“他们只听从你的命令?你和他们是怎么交流的?他们当初不是将你抓走了吗?怎么突然就只听从你的命令?” 一连串的问题让吾斯无从答起,“总之。”他伸出一双手,搭在若兰肩上答道,“我学会了他们的语言,我告诉他们我是焉耆部落的王子,他们便跪地敬拜我,我告诉他们焉耆部落已经灭亡,他们便对我立下效忠誓词。”说着他长出一口气,“总之,他们会帮我从野人手里夺回城堡,若兰,哥哥做到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不是……。”若兰还在思索吾斯说他是焉耆部落王子的那句话,“不是焉吉尔哥哥是王子吗?” “如今,谁有这个能力谁就是王子。”吾斯答道,“我有自己的军队,我能做到从野人手里夺回我们的城堡,那么,今后我将是焉耆部落的王。” “那焉吉尔哥哥呢?”若兰不断眨着眼睛问道,“他怎么办?” “迎接他回来,掌握焉耆部落所有的军队。” “不。”若兰变了脸色,向后退几步,“你不能违反父亲当初的使命,即使他们已经不在了,焉吉尔哥哥依然是王子。” “好了我的妹妹。”吾斯去拉若兰的手,“我们刚见面,别为这些事情争了。” 若兰抛开了吾斯的手,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吾斯问道。 若兰停下脚步,“我要回罗布城。”她没有转身,只听到哥哥又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接着就被人两个人从身后绑了,她都来不及反抗。“哥哥,把我放了。”诺兰求饶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必须回罗布城。”刚说完,脖子处又是一阵生疼,接着她又晕倒了一个人的怀里。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高耸的峡谷,没有树,没有草,火红的太阳光芒慢慢移动到峡谷的山间,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远处亮着烛火,火架上烤着肉,香喷喷的味儿飘入她的鼻子,她突然感觉到肚子出奇的饿。 “你醒啦?”吾斯就坐在若兰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块肉,递到她的嘴边,“吃点,是熟肉,哥哥永远都不会逼你吃生肉。” 恍惚间,若兰想起了城堡灭亡后,他们逃离在沙漠,吾斯哥哥被抓走的那天,焉吉尔喂在她嘴里血淋淋的生肉时,他的心痛了又痛。等回神过来,她将脸别过吾斯,拒绝进食。 “你想怎样?”吾斯生气地问道。 “放我回去。”若兰答道,“我求你了吾斯哥哥,姨夫和安慕容哥哥,还有焉吉尔哥哥他们都带兵去了凤尾城,如今已是氏月人手里的阶下囚,安琪儿姐姐下嫁王庭的王子列王,安宁姐姐又……。”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了下来,想了想,“我不能将安宁姐姐去肃启城的事情说出去,此事事关重大,姐姐特意交代过我,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想完她皱了皱眉道,“姨娘病了,我怕安宁姐姐照顾不过来。” “我的妹妹,你能不能想想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的城堡还在别人手里呢,你怎么不替我考虑考虑?” “你没病,你还好好的,可姨娘她病了,而且还很严重,我必须回去照顾她。” “不。”吾斯固执道,“我需要我的亲人陪在身边。” 若兰垂下眼,只好闭口什么都不说。吾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阵局促地沉默后,他冷冷说了一句,“今后哪儿都别想去。” “为什么呀!”若兰别过头问道,“你可以去将城堡夺回来,你也可以灭了焉耆部落的那群野人来当这一群野人的王,那你别限制我的自由啊,我说过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吾斯一股粗气从喉咙发出,他不再与若兰说话,而是对身边的一位巨人又说了一些若兰听不懂的话。巨人恭敬点头,然后看向若兰,瞬间若兰觉得身上无数汗毛都竖了起来,表情也是让她令惊不忍。 第五十五章 寻找王子(一) 在一个月前,焉吉尔眼看一把利剑要砍断萧池的手臂,他飞一般的冲过去刺穿了敌人的喉咙,这才救了敌人剑下的萧池,萧池才得以生还,他和萧池还有苏启杀了近两百多个黑衣人,才险些逃脱。 雪诺和楚歌骑马跑去的方向在山崖的最顶端,那么他掉下悬崖的地方便是山谷底下,他们三人已经在这个山谷里转了近一个月。任何一处可以躲避人的地方全部搜遍,还是没有找到雪诺和依诺的尸骨,就连雪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焉吉尔三人躲在高处最隐秘的地方,看着阿尔法的军队进入山谷,将所有的山崖和谷底都搜捕完。就连半山崖有可能落入尸体的地方全方位进行搜捕,还是没能找到尸体,就连一只鞋,一块布都未能找到。军队离开后,他们又排除军队搜捕过的地方,每一处开始寻找,还是毫无音讯。 “人死总要见到是尸体的。”萧池坐在山崖边的一块石板上说,“可如今一个多月了,阿尔法的军队几乎翻遍了整个山崖和山谷,而我们也没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可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错!”焉吉尔也坐在了他的身边说,“没找到尸体,说明他一定还活着,雪诺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可他们究竟在哪里?” 山谷的松塔林里吹来一阵风,混合着一股松木淡淡的清香,苏启的眼神中充满了饥饿,“我们好几天都没有进食了,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咱们能不能找点吃的?” “这万丈山崖里面只有蝎子,还有老鼠,但我们不能生火,以免招来敌人。”焉吉尔提醒。 “好,我看去抓蝎子或者老鼠来。”萧池说,“总比没有吃的好。”说完他转身走远,搬开石板,杂草寻找蝎子,查看洞穴看是否有老鼠,就连杂草里面的小洞他也不曾放过。 苏启经历了自己五百多人被屠杀,又差点死于姬翁之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血丝一样的仇恨。惨死的那些人里面可不只是他生存与共的同盟,还有更多的亲人。 焉吉尔看着苏启悲伤的表情劝慰,“苏启。”他望着他的双眼,“我要替雪诺向你说声对不起,你的家人,你的队伍全因为这次战争而死,可你一直以来只字未提,这才是我的痛心之处。” “不用说了。”苏启转过身望着身边的雪诺,“怪我一时贪心才遭来横祸,怎能怪王子呢,再说了我也是凤尾城后人,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冒险才肯帮你们。”说完他轻叹一口气,“冤有头,债有主,我要让赵家所有人为我的家人和队伍陪葬。”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理智的面对每一件事情,包括毁灭性的打击,还有爱人的离开。”焉吉尔呻吟道,“一年多前,我比你遭遇更为残酷的经历。我焉耆部落上下两万多人惨遭野人焚烧,我亲眼看着我的亲人们葬送火海,一个个死在我面前,那种痛我深刻体会过,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带给我的无助。但我相信总有一天野人也会遭遇同样的待遇,所以我根本就不急,我要用一辈子的等待看到这个结果,前提是我要好好活着,包括你也是。” “对”苏启点点头,“我们要好好活着,赵老爷的的人头就先留着,等我们有了足够的储备,再取他的人头也不迟。” “这就对了。”焉吉尔点点头起身,爬上一层高高的山谷,山谷对面的山上,是一片绿色的丛林,看上去也是一个茂密的小岛。离他有十里之遥,隔着万丈深渊,他知道无论怎样都跨不过那座小岛。“那里没有战争”他心里暗想,“如果能到达那里,没有人可以找到那片地方,因为没有人可以攀爬过去。我要是雪诺,从山谷上掉下山崖,发现没死,他会将自己隐藏在哪里呢?”他的眼神直达对面的小岛,“雪诺会不会去那里?”他开口对苏启说。 “我们能从这里爬过去吗?”苏启直起身子望着对面问。 “除对面那座小岛没有搜捕过,这里任何一个地方都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那里可以躲避搜捕,我们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还有可能会送命。如果雪诺没死,我相信他也会这么想。” “你疯啦?” “我没疯,这是目前看来最好的生存方法。”焉吉尔说完,朝远处的萧池喊道,“喂,萧池快回来。” 萧池什么都没找到,只好回头走来,“怎么啦?你发现什么了?” “焉吉尔说要去对面的峡谷上。”苏启道,“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焉吉尔道,“我们踏上那里你一定会相信我们别无选择,那个地方与凤尾城任何一处地方都与世隔绝,那里可以让我们生存下来,敌军也不可能爬上那么高的山谷来杀我们。” “我们若能爬上去,我觉得这个办法非常不错啊!”萧池也点头同意。 “雪诺他们不可能去那里,试想一下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会剩下什么?”苏启理智道。 第五十五章 寻找王子(二) 焉吉尔和萧池的意见已经统一,他们纷纷点头开始行动,苏启急了,在身后喊道,“喂,你们真去啊,我看你俩都疯了。”他不断摇头,实在无法忍受他们做出的这个决定,但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焉吉尔慢慢开始滑下山谷,石头,树枝,杂草,成了他们可以通往那个的地方救命稻草。他们小心跳下一个岩石台阶,焉吉尔将双手打开,在岩石上尽量让姿势保持平衡,他的脚慢慢移动,手扶着石墙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步脚的迈开他都非常小心。他直到走过岩石,跳上一颗很大的树干,手抓住细小的树枝,接着双手悬吊在粗大的树枝上,双手慢慢移动拼命往里爬,然后跳越到树干上,顺着树干开始往下滑动。树皮摸起来非常粗糙,双手生疼,他只能将双脚紧扣在树干上慢慢移动,直到快落入地面时,脚没落稳,双手没抓稳树皮而滚翻下去,摔得他惨叫一声落入地面。 苏启趴在树干的一处倾身向下仰望,摇头嘲笑道,“自以为是的结果恐怕比这害惨,这大概算是轻的。没有被人杀死,也会被摔死,我倒要看看咋们三人谁先摔成骨折。” 到了谷底,他们接着开始向上攀爬,向上攀爬要比向下攀爬容易的多,抓住任何一个东西,脚踩稳,抬头向上看就可以顺利往上爬。动作虽然相当吃力,也展现出了整个姿势努力的过程,但焉吉尔找到了攀爬的乐趣,根本就不怕失足掉下去的可能。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焉吉尔累得筋疲力尽,他靠在了山坡上大口出气,心想,“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若能在这里找到你们,也算是一个重大消息。”他将头靠在一处杂草上,却细心的发现旁边一棵带刺的树上挂着一撮黑色的绒毛,他拿在手里仔细观察,惊呼道,“是雪狼的发毛……。” 此时,往上还在攀爬苏启脚一打滑就向下滑落,幸好他抓住了一根庞大的树枝,整个身子悬在半空摇晃,“救命啊……,焉吉尔,萧池快我啊……。” “抓紧了,别松开。”焉吉尔起身大喊,一手抓住身边草,沿着有长草地方的道路向下滑,“身子保持平衡,尽量别动,我来救你。”萧池也过来帮忙,焉吉尔试着伸出了手,将苏启拉在了手里,将他拉上了一块平坦的地方。 “我们这是在找死。”苏启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么高的山谷,爬上去还能下得来吗?” “你不觉得这是你一生以来最为冒险的一次经历吗?”焉吉尔露出微笑,“还有你看,我找到了雪狼的发毛。”焉吉尔 “为了找人连命都不要了吗?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苏启心还在砰砰直跳。 “看来我们没来错这里。”萧池打岔道,“可我们都累了,在这休息会再走吧。” “好,那就休息会儿。”焉吉尔点点头,坐在了一片草地上。 “休息也要补充体能,肚子空空的,就算睡到天亮也没用。”苏启表情僵硬,脸色阴冷,活像个雕塑,大概从刚开失足差点掉落惊吓中还没缓过来。 焉吉尔转头寻向山坡,他在绿色的草中搜寻一颗蒲公英,将它从松软的泥土拔出,抖了抖上面的土指向苏启,“蒲公英可以充饥饥饿,还可以清除体内郁火,我们饿不死的。”说完他将整个蒲公英放入嘴里。 “没错。”萧池搭上了话,“我们在边境军团的时候时常会挖些蒲公英,苦苦草,还有野菜来充饥。” 苏启疲惫的点点头,“你们慢慢找野菜吃吧,我要睡过去了,别叫醒我,我要睡到自然醒。”说完他躺在了一片草地上,双目紧闭。 焉吉尔和萧池只好去寻找野菜,突然,焉吉尔听到远处有东西爬过的声音,他寻着声音望去,萧池好像也听到了声音,跟着望去。只见一只仓鼠从他们眼前跑过,他俩微笑着同时跑上去追,惊醒了紧闭眼睛的苏启,他侧目望去,咧嘴笑道,“你俩抓吧,我睡会,反正吃的时候也不可能没我的份。”自语完他又方正了脑袋,闭上眼睛。 “快,它从那边跑了。”焉吉尔朝萧池大喊,“快去前面,拦住它。”萧池开始往焉吉尔指定的方向走去,打算扑上去压住仓鼠,可还是扑空了,焉吉尔扫一眼闭目的苏启喊道,“苏启,快来帮忙啊,你不来它会跑掉的。” 苏启睁眼看他一眼,这才从草丛上翻坐起来,“真麻烦,连觉都不让睡。”他翻身起来,这才走向他们,“该死的家伙,我就不信抓不到你。”他边走来了兴趣,将两袖卷了起来,拿出了攻击仓鼠的架势。 第五十五章 寻找王子(三) 他们三个人围成一圈向内集中,仓鼠一会儿跑向苏启那边,一会跑向萧池这边,一会又朝焉吉尔跑来。 “说好了,谁逮到仓鼠就归谁。”苏启兴致地说,睡意全无。 “不好。”焉吉尔道,“三个人都有份。”说着他朝仓鼠冲过去,打算压在身子底下,可仓鼠偏偏从他的身子下面溜走,萧池朝仓鼠跑的方向堵在了前面,又向它靠拢。 “就那么点身板,够几口啊。”苏启怨嚎,“就这么说定了,谁逮到归谁。” 焉吉尔翻翻白眼,轻蔑地朝苏启哼了一声,将眼神集中在了仓鼠身上,他决定全力以赴都要逮到仓鼠。苏启的架势更加来劲,他抛开身边一切事物,眼神盯向猎物,“看好了。”他向仓鼠扑了上去,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焉吉尔咧嘴摇头笑笑,他看到仓鼠钻进了一堆杂草中,三个人立刻往杂草跟前走去,焉吉尔看到仓鼠在草丛里翻动,弄得杂草来回摇晃,先是苏启将整个身子扑了上去,接着焉吉尔和萧池也扑了上去。 苏启感觉身子底下有个很硬的东西,他兴奋地喊道,额头挤出一道深纹,“我压住它了。”他小心将手塞进身子底下,将硬东西从杂草里去了出来,“什么啊!”原来他手里是一根硬硬的棍子,他将手里的棍子扔掉,将手伸进去继续到处摸,却什么都没摸到。 “快起来了。”苏启催促压在他身上的焉吉尔,他们陆续起身,刨开杂草,里面什么都没有,等他们四处寻望的时候,焉吉尔发现仓鼠已经转入远处的洞里。 苏启耸耸肩松口了气,“看来仓鼠与咋们谁都无缘。”说完他一屁股又坐在了草地上,索性将背也靠了上去。 焉吉尔露出失望的眼神,萧池眼睛望着他一眨不眨,露着嘴道,“我看我们还是老实找点野菜充饥吧。” 焉吉尔只好赞同,他们真切挖来了野菜充饥了饥饿的肚子,然后又开始往上面攀爬,直到爬不动了只好倒头就睡,头顶繁星的夜空,焉吉尔第二次感觉到了世界给予他的无助。 闭上眼睛,他们一觉睡到天放亮,焉吉尔睁开眼睛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连着叫了几声,他相信萧池和苏启的肚子也一样饿,于是他又听到了他们俩的肚子同时在叫。 “要是能在这山林里抓到野猪就好了。”苏启闭着眼睛开口道。 “鲜血淋淋的生肉你怎么下口啊,还不如吃野菜呢!”萧池答道,他将双手抱在头上,侧目看着苏启。 苏启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说不定翻过这座山就可以生火,还说不准有一汪池水,水里游动的小鱼在等着我们呢!” “听起来很不错。”萧池又道,象征性的动了动脑袋,“但你要是想让敌人知道这里你可以生火。” “没错。”焉吉尔起身道,“无论如何都不能生火,我知道你们肚子都饿,我也饿。”说完他往高处开始攀爬,然后回头,“我们该上路了。”他对他们说。 他们又开始往上攀爬,山谷上全是蔓藤,他们一直顺着爬了上去,达到顶峰时, 焉吉尔倒吸了一口气,他甚至感觉自己有点缺氧窒息的感觉,他们脚底下这片顶峰的地方,眼前是一池圆形的汪洋池水,周围全是草藤弥漫,水里透着碧色的蓝,与天空的颜色一样蓝,水里还有倒影的白云在漂浮。眼神再往前延伸,他们看到了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一座接着一座,红色,粉色或者白色的杏花覆盖在整个山顶和山坡,透出一片红一样的光泽。他从未见过眼前如此美丽的地方,就连身边站着的萧池和苏启都是一样的表情。 的确,他们脚底下的这片顶峰高大到伸手就能触摸到蓝天和漂浮的白云,能摘下云衫穿在身上,高大的装不下人的眼帘。然而,远处的山上有白桦树有草,有峭壁和悬崖,还有无数飞来飞去的鸟儿,还有由无数坡峰沟壑组成,看着就让人陶醉。 “哇偶,美哉了。”苏启发出了如此感叹。 焉吉尔在山顶上转了一圈,脸上显示出一股令人陶醉的表情。 第五十六章 (前往肃启城一) 安宁和依诺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爬上高高的山顶,浓雾配合着厚厚的云层在放肆的游荡,林间农舍烟囱冒出的烟雾直冲上天。那些沿在岸边的农舍聚集在湖岸,将影子注入湖中,从云端挂到山谷,粗细和长短不一,高低错落的梯田镜面上,勾勒出辽阔的草原,也勾勒出无限幻彩。 “眼前的一副画卷分明是用来养眼的。”安宁出了一口长长的气说道,“若能将生活沉入这样汪洋弥漫的雾海,而且是一片清清绿水的地方,每天可以站在这高高的山顶上人鸟瞰壮阔梯田的全貌该多好啊,就是让我在这儿待上一千年也不会觉得烦。可我如此形色匆匆的停顿和离开,如何才能解读你的芳华?” “小姐,你要不当诗人真可惜了你这才华。”依诺在身后说道,说完她也将目光投入弥漫的雾海里,“这的确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地方。” 安宁不舍的将目光收回,“走啦,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这生活,尤其是你。” “为什么?”依诺不明白地问道。 “因为你要嫁给我哥啊,我罗布城可全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还好,有一点值得庆幸,还有一望无际的胡杨。”说着安宁哈哈笑了起来。 “我不理你了小姐。”依诺羞涩的转过身,背对着安宁,“每次都要拿人家寻开心。” 安宁撇撇嘴,“你这羞涩的表情就不要展现给我啦,留给我哥吧。”说完她骑上了马,在一条窄小的道路上向前渡去。 依诺也跟了上来,直到走完了山路,转眼就进入宽广的草原,在延绵数百公里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眼前呈现的还有白茫茫的湖面,由东往西蜿蜒而去,湖面四周密密麻麻风长的草布满整个草原。 飞鸟在湖面上翱翔,还有很多大雁,它们在湖面上空振翅盘旋,从远望去像很多黑点在移动,飞鸟大小和苍蝇无异。湖面将整个草原都衬出的蓝,像是占据了半个世界。 安宁皱着眼睛看无限延伸的远方,到目前为止,她们经过的所有地方除了一池湖水,空无一人。她观望良久,希望能从这里看到些什么,滚滚的浓雾,镶金的云朵。又或者一些人,一些商贩,一些牛羊,或者军队,任何能提供方向的东西都好。有几次,她隐约见到一点热流的动静,然而广阔的草原实在太大,她努力好久,却听了风的力量。 连续半个月以来,她们沿着东南方向一直延伸,身上几乎感觉都发臭了,远方一池碧水似乎在召唤她俩。她俩眉毛互相一挑,露出甜蜜的微笑,认为两个人的想法达成一致,比赛着跑进幽蓝的湖面。她俩脱得一丝不挂一头扎进了平静湖水,在里面嬉笑,打闹,互相撩水,把自己洗个干净,游个泳,将身上的衣服全部洗干净,然后将自己埋在沙土里,让烈日暴晒。 “真舒服。”安宁开口道,“滚烫的沙粒已经吸取了半个月所有的疲惫,我想我们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等到太阳落山再启程。” “你不怕会有人来啊?”依诺道,“要是来十几个人,哪怕是壮丁,我想咱俩也能对付,但要来一群队伍,咱俩必死无疑,我想我们还是感赶紧把衣服穿上吧?” “怕什么?这里荒无人烟,谁会来这里。”安宁说着闭上了眼睛。 “可是……。” “不许再说话。”安宁警告,“安静!” 依诺摇摇头,轻叹一声,她朝四处望了望,远方的湖边上,只有她们的马儿在低头喝水,而依诺收回了目光,也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安宁似乎觉得有东西拍打她的脸,以为是在梦中,挣扎着睁开眼睛,有更多的东西拍打在她的脸上,嘴巴,甚至飞在了眼睛里。她急忙从沙子里起身,眼前到处黄沙漫漫,一片昏暗,依诺也坐身而起,她俩急忙用双手护住胸部,望着彼此。 “小姐,刮沙尘了。”依诺焦急地开口道。 “我们的衣服呢?”安宁用眼神搜寻当初晾晒衣服的地方,可眼前什么都没有。再看看远处,她倒能希望能看到自己的马儿,可此时她什么都看不到。 瞬间,狂风越刮越猛,整个空中已经刮成了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对方的脸几乎无法看清。 “我们该怎么办啊小姐?我们的衣服呢?我们的马儿呢?”依诺一连串地问道。 “我哪儿知道啊?”安宁的愤怒甚于恐惧,她双手扶着沙土刚要起身,一阵狂风袭来,将她身子吹翻,她只觉得翻下一道又一道柔软的沙梁,随着惨叫一声落在了一个平面上。 “小姐。”她只听到依诺的叫声,从声音里能听出来,她已经不在依诺身边了,而是离她好远。“小姐……,小姐……。”依诺依然在喊叫着。 “我在这里。”安宁回答,可就是寻不到依诺在什么位置,四处昏暗一片。 第五十六章 (前往肃启城二)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宁打了一个盹,睁开眼睛,眼前终于放亮,她爬在沙粒上,整个身子被沙子遮盖,只露出一张脸。她还能看到上空充斥了一层黄沙,她伸出手抛了抛脸上和眼睛上的砂砾,侧头去看依诺,结果听见一群马蹄踏地的声音。安宁用力抬起头回望,看到了一群与骆驼商队绝不相称的骑马人展现在面前。狂风穿透那些褴褛的单衣,刀子一般的吹在他们的发紫的肌肤上,狂风越发让人无法忍受。 马蹄的足迹越来越近,安宁打算转身要站起来,才想起她浑身赤裸没有穿衣服,她的眼神寻觅任何可以遮挡她身体的物件,但沙漠上除了沙子,没有任何东西。 远处的人逐渐清晰,直到走进,走进来一位年轻人,这位年轻人观察到安宁身上没穿外衣,于是他命令所有人往前走出十步,将身子转过去,然后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 “你……,你要干吗?”安宁恐慌的望着少年,“你要对我做什么?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啊,我学过箭,我还会武功,还有,我家依诺的皮鞭可厉害了。” “嗤。”年轻人又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将衣服放在了沙子上,转身向前走去。 安宁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扯过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汗味,但还算不浓,总比没穿衣服的好。她看着眼前不远的少年,唯唯诺诺的走向他,在他的背后说道,“谢谢你,这位公子。” 年轻人转过身来,看到安宁头发凌乱,脸上全是沙土,只有一双眼睛生的圆又大,嘴唇干裂,加上这身男儿衣服,没有一处像个女儿家的样子。安宁知道她浑身上下都很狼狈,但她还是开口道,“这位公子,能不能再借你一套衣服啊,我还有一个同伴。” 年轻人嘴角一直挂着不变的微笑弧度,眼神却幽深安静,不见波澜,他转头朝身边一个人安排到,“柯木将军,把你衣服脱下来给她。” “阿蛮……。”被称为柯木将军的人唤道,声音里全是难为情的表情,“我出门时候只穿了一件外衣。” “阿蛮……?”安宁心里暗想道,嗓子眼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主了似的,“莫非,他该不会是肃启城巴图的长子多戈裴?”她看着这位多戈裴身后柯木背着一把箭,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肃启城多巴图家族传习射箭,而他这个长子多戈裴早已将箭术练到极致,不仅是肃启城阿蛮,也是未来唯一的大君继承人。 安宁看到多戈裴瞪了身边人一眼,又转向另一个肥胖的人,“你,把衣服脱了。” 这个肥胖的人照做,脱下衣服递给了安宁,安宁拿起衣服就去找依诺,可她转了附近大半个沙漠,怎么也看不见依诺的身影,她站在了沙漠的半山腰上,着急的大喊,“依诺……,依诺……,依诺你在哪里啊……,快回答我啊……。” 只见多戈裴在远处吩咐道,“快去帮忙找人。”于是所有的人都涌上了沙漠,用手抛着到处找人,那个叫柯木的将军抛出了一只脚,“人在这里。”他朝远处大喊道。所有人都朝这边走来,安宁跑下了沙漠的陡坡,跑到跟前的时候他们已经抛出了依诺的脑袋,可依诺已经毫无气息,如同死人一般。 他们帮忙挖出了依诺的身子,直至上半身,多戈裴又命令他们转过身去,自己也转了身,安宁急忙扶起依诺,将衣服穿在了她的身上。 “依诺……,依诺……,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安宁又唤道,不停拍打依诺的脸蛋。多戈裴见依诺穿好了衣服,便命人拿来水,灌进依诺的嘴里,没过多时,一股水从依诺嘴里咳嗽着喷出,最终她睁开眼睛,将安宁和眼前的人一一看遍。 “你终于醒了。”安宁将依诺抱在了怀里,“你可吓死我了。” “来人。”多戈裴吩咐,“把这两人给我绑上马儿。” 坏脾气的一个高大个头的人走来,他们穿着绿色的粗布衫衣,背上背着大刀,没等安宁反应过来,就被横着放在了马儿背上,接着依诺也被搬上了马儿。 “放开我们……。”安宁大喊,“我们不是坏人……。” “你们最好别喊。”多戈裴冷语道,“不然你们会比驮在马上难受,又或者会让这个坏脾气的家伙把你们扔进臭水沟里,你们最好明白,狼狈不堪比驮在马背上要好得多。” “多戈裴……。”安宁才不顾多戈裴的警告,“我都走了上千公里路了,你这样对我,会被乌鸦掏走眼睛,会被野狼挖走心,会被苍蝇吃遍你的全身……,我还会让阿斯玛的雪狼将你撕成碎片……。” 多戈裴眉头一皱,将头转向坏脾气的男人,“将她俩放下来。” 安宁抬头,看着坏脾气的男人又走来,将她和依诺从马背上放了下来。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多戈裴将目光投向沙漠远处,“这里方圆几百里的牧民我都认识,除了婴儿,小到五六岁,大到八九十岁。”说着他又将目光收回,看向安宁,“所有的人我都一清二楚,而你们根本就不是本地人,你们身上还有弓和箭,还有皮鞭,你刚还谈到了我表弟阿斯玛,你和他又有什么牵扯?” 安宁她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她都要面对,她只能说清身份和目的,“我是罗布城的小姐安宁。” “噢?”多戈裴侧眉仔细审视安宁和依诺,“罗布城的小姐安宁,那你就是双胞胎的其中一个了,也是凤尾城王子阿斯玛的未婚妻?” “你知道此事?”安宁问道。 “罗布城君王的双胞胎女儿,一个嫁给了赤牙贵族的王子,一个与凤尾城王子,也就是我的表弟阿斯玛有了婚约,这是整个西洲草原上人人皆知的事情。”安宁没有说话,他继续问道,“你父亲和未婚夫被捕,你是来肃启城求助的?” “我知道你是肃启城的阿蛮,大君是你的阿爹,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饶弯子”安宁道,“我们历经千里来到肃启城,就是想让阿蛮帮帮我们,救出我父亲和王子。” “早就听说你父亲为人仗义,为结拜哥哥不惜一切代价复仇,如今不幸又被敌人抓获,他是个大好人,虽然我们未曾蒙面,但他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可敬的人。”多戈裴道,“想必他的女儿也不会阴险狡诈,但肃启城还有我阿爹。”他做出相邀的姿势,“我现在去带你找我阿爹。” 安宁狠狠往肚子里咽了一口口水,看了一眼依诺尴尬的表情,两人只好跟了上去,骑在了一个人牵过来的马上。大部队全部上马,朝更远的方向走去。她四处张望,“我们的马儿呢?马儿丢了,我的箭也丢了,还有我们的衣服,究竟被风刮哪儿去了?”她心里暗想道。 “他真的是传说中那个今后继承肃启城城主的英俊潇洒武功高强的阿蛮多戈裴?”依诺和安宁同骑一匹马,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我们死定了。”安宁也小声道,“这次我们真的死定了。”她气得挠自己的头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我发誓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依诺说,“给你提醒过把衣服穿上,可你偏不听,这下好了,丢死人了。” “别说了。”安宁斥道,“我都恨不得自己钻沙漠里别出来,或者变成鸟飞走,哪怕是变成沙蝎钻进沙漠我也愿意。” 第五十六章 (前往肃启城三) 他俩被带到一片宽广草场,那里树木繁多,眼前绿洲一望无际,一堵长达数百米的围墙将上千座大大小小的木屋围堵逐渐呈现,围墙正中间是钢铁制造的铁门,铁门的厚重无法用五六人的力气将它推开,一边有十几人的战士用力推拉,铁门发出刺耳难以忍受的声音。一道光束从铁门里面透出来,安宁看呆了,四处用高耸的木屋,是错综盘旋的房屋构造,有高的,矮的,有无数土木结构垒成的房屋。城墙上雕刻的花纹代表着另一种民族文化。条很宽的河流将看上去将陈旧已久的木屋分割在两边,阳光正印在河水上,发出几道颜色不同的光点,已被天空中的最后一道光色吞没。木屋一座接着一座,构成一幅美丽的迷人画卷,集市,木屋,酒馆,摊位应有尽有,一条长长的石板街将他们引入其中,让安宁和依诺似乎进入了迷幻的世界。 门就这样被打开了,眼神往里面延伸,道路是石砖切成的道路,穿着制服的军官从街道上走过,所有平民和做生意的商贩都为他们让路。街道两边的商贸很繁华,各色的名族衣服,衣帽,还有帆布,各种叫卖声应有尽有。还有满街道的音乐和舞蹈,让人眼花缭乱。 安宁去过最大的集市便是赤牙族的王庭,赤牙王庭的集市虽不及这里,但在西洲草原上来说也算是繁华,罗布城的房子和街道全是泥土制作而成,就连城堡也是用泥土垒成高高的墙,看起来根本算不上体面。 肃启城的建筑和构造算得上是她见过的一座魔城,她最好奇的是远处那座高耸的城堡究竟有多高,有多大,一格格的窗户有多少个,那一节节的螺旋梯可以爬多久才能到达顶峰。而她的父王每一次站在罗布城最高的城堡时,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最喜欢站在城堡的最高处统治自己的世界。” “这就是所谓向往天堂的地方啊……?”依诺发出了惊叹,她几乎用尽所有的思绪,去审视目光所及的地方。 “的确令人震撼。”安宁声音中带着一股强烈的兴奋感,“这是我见过最震撼的一座城堡了,是什么样的领主才能将这片领土建造的如此美丽,恐怕就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做到。” 没走多远,安宁发现一路走来都没有多少人流动,摊位上冷冷清清,偶尔有人群,从脸上可以看得出,他们似乎都在经历某种不为人知的痛苦。 安宁将目光锁紧,回头本想问多戈裴城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拐角的街道突然出现了两匹马,一个素面白净的公子和将军出现在面前,他漫不经心的审视一眼安宁和依诺,“即使你是阿蛮,是阿爹唯一指人的首领,也不能私自将族外人带进来。”他面朝多戈裴,脸上的怒气像一团火,阳光为他的肌肤笼罩一层橙红的暗影。 “只是两个女人而已,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多戈裴加快马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位公子本来很英俊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在拉回马头的那刻,瞟一眼安宁和依诺,也跟了上去。 到达门口进出的地方呈现成拱形,城墙上面站着一排巡逻的人,在微风中打着哆嗦,看似真是个如此凄冷的孤绝之地。 他们进入拱形的门洞,里面是错综复杂木头累成的屋子展现在眼前,多得安宁一时无法用目光所及的一切去数清。在更远处,是一座座搭建高塔依次排列。在更远处,还有一个大到几十公里的围栏里面,全是训练的军队。庞大的场地已经让无数数不清的脚步摩擦出细致而又光滑的地面。 安宁在马鞍上动了动,长达半月之久的骑马行程让她劳累不堪,几乎觉得屁股都磨出了茧子,然而,加入磨出茧子的伤疤能让她痛苦不堪,但她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 安宁被带到一个庞大的大殿,大殿座椅上坐着六十岁左右的老者,他的头上带着有着青铜色的王冠,衣领上围着兔毛,外披一身素麻色斗篷,他白色的胡须用银白色的铁环套住。 “阿爹。”多戈裴将右手搭在左胸低头问安,安宁这才明白大殿上坐着的就是肃启城的大君巴图,“我回来了。”他继续说道。 “你带来了外人?”巴图斜了斜身子,胡须跟着铁环也晃了晃。 “她们来自遥远的罗布城。”多戈裴解释,“也是凤尾城我表弟的未婚妻。” “阿蛮你可知道,我们异族早已与外界断了联系。”巴图的声音变得低沉低起来,“即便是曾经的亲人遇难,我早已发誓不再插足,你将他们带来,可是犯了我们异族的规矩。” “我明白,阿爹!”多戈裴解释,“那我好生招待她们,隔日便将她们送出肃启城。” “嗯!”巴图点了点头,“别留她们太久,总之,本君不会再和外界有任何瓜葛。” “大君。”安宁急忙上前道,“我既然从千里迢迢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 “哼哼!”巴图冷笑一声,“就两个小丫头片子,你们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安宁本还想冲上去理论,多戈裴一把拉住了她,朝她摇摇头,安宁这才觉得再说无意,退了退脚步,跟着多戈裴离开。 “我会尽力说服阿爹帮你,但前提是你要言行谨慎,阿爹最讨厌的就是挑衅,你刚刚贸然顶撞,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在通往一条狭长的廊道时,多戈裴警告。 “多谢阿蛮。”安宁朝多戈裴露齿而笑。 多戈裴用紧闭嘴唇回应,安宁和依诺被邀请到一间屋舍,这是一间寒舍,房间有床,有桌子,脸盆,还有布帕。 “你们先在这儿住下吧。”多戈裴邀请他们坐下,下人们上来沏满茶便退了下去,安宁刚坐稳,他又说道,“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饱餐一顿,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日再商议。”他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多戈裴走后没多久,房间里送来了好几个菜,还有简单的两个馒头,菜里面没有油水,也没有很好的味道,但安宁和依诺饿急了,将盘子里的菜和馍馍一扫而光。 夜晚这里出奇的安静,除了外面巡逻的脚步声音,军官门在各自的房间里,士兵们在各自的军营里,没有任何嘈杂和喧哗声。 安宁躺在床上无意睡去,依诺也睁着眼睛望着屋顶。 “小姐,你觉得多大君会答应帮我们吗?”在漆黑的夜里依诺问道。 “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大君的。”安宁说,“多戈裴看来也不错,他也会帮我们。”房间里及其的安静,一直到了天亮。 第二天,天刚放亮,安宁和依诺就出了门,虽一身男儿着装,但干净利落而大方,头发梳出女儿家的样子,一丝飘发飞在胸前,将浑身笼罩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 安宁在军营里找到了多戈裴将军,见他一个个在纠正士兵拿剑的姿势,手臂和力度,就没上去打搅,站在不远处一直在观望,直到多戈裴看见她,向她走来,她和依诺也迎了上去。 “小姐,昨晚休息的还好吗?”多戈裴问道。 “这是我一个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觉,多谢阿蛮关心。”安宁说完扫了一眼训练的军队问道,“我没打搅到阿蛮吧?” “没有没有。”多戈裴说着视线转向远方,“今日无风,我陪小姐四处走走吧。” “好啊。”安宁答道,她看着眼前遍地的戈壁说,“肃启城所处的环境,天气,还有风沙大致跟我罗布城一样,这里有一半是沙尘天气,一半确实绿洲,真的很难见到如此情景,不过我罗布城有万亩的胡杨林,尤其是秋天的时候,胡杨树的叶子如同经黄色的金子到处都是,而肃启城只有绿洲。”她边说边往前走去,而依诺只好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听说秋日的胡杨林漂亮极了,有机会我一定会一睹为快,但肃启城的繁华是任何一处西洲的风景都无法比拟的,小姐有机会一定要去走走。” “我已经过目不忘了。” “小姐。”多戈裴侧眼忘了一眼安宁,“我多戈裴真佩服小姐的胆识,千里之遥,路上一定遇到了很多奇事。” “没错。”安宁点头笑答,“为了躲避赤牙人设的关卡,我们丢了马选择了爬山,后来又遇到豺狼虎豹,还有土匪,不过还好,我们看到了这一生从未看到过的风景。” “把马儿丢了?”多戈裴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们的马儿在马厩院呢,我们的人帮你找到了。” “呵呵!”安宁乐呵呵地笑道,“我们走了一路,偷了一路,有些高山马儿实在无法行走,我们只好把马儿宰了,把肉分给那些吃不饱的穷苦人家。” “你的那两匹马儿也是偷的?”多戈裴兴致地问道。 “是啊。”安宁毫无避讳地回答,“我可偷的是土匪或者野人的马儿,这应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吧?”她挑眉问道。 “当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多戈裴道,“小姐直言不讳,是我所见过女人中的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安宁脸上笼罩着一层笑意,“阿蛮,你我无需尊卑分明,如果阿蛮不建议,叫我安宁就好。” “自古以来,阿爹一直教诲我,不管在什么人面前都要尊卑有别,小姐就是小姐,不能有失身份。” 安宁愧疚地低头,“可我已经在你面前失了身份。” 多戈裴自鼻孔“哼”了一声,“小姐别纠结那事儿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安宁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他们已经走进一座平原的的尽头,中间一条深达两米的沟里,溪水限制在宽达两米多的河沟里流淌,和流淌的水形成一条弯曲的河道。溪水沟那头又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她面向眼前无尽的戈壁,然后停下脚步面向多戈裴,“阿蛮,我们聊了这么多,你还没未提及是否愿意帮我,我一个女儿家行驶上千多公里路,绝不是来游玩一趟这么简单,有什么好的想法劝说你阿爹,你可说无妨。” 多戈裴轻叹一口气说,“小姐,这件事情我们得从长计议,阿爹的态度现在很硬,说实话,我现在还没想出更好的办法说服阿爹。阿爹常说,他所能做的就是抵御赤牙贵族对我异族的骚扰,其余的他根本就不想参与。但我觉得,赤牙贵族早晚会吞噬草原上所有的部落,也包括我肃启城,西洲草原上的牧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哪怕我能出力半分,我都愿意!” 安宁听得心中一酸涩,皱眉道,“你说得是真的吗?难道你早有准备?” “没错!”多戈裴道,“自从当了阿蛮,我便想尽一切办法招兵买马,养尊处优,说句不孝的话,阿爹总有一天会退位,我想联合西洲草原上的城主,一同推翻赤牙贵族的奴隶制制度,让草原上的牧民从此不在饱受奴隶之苦。” “所以,你让我等。” “没错,小姐,我现在说服不了我阿爹,再加上我那个弟弟多尔耆,我若敢忤逆阿爹,他的岳父大人就敢起兵造反,废了我这个阿蛮。” “可我等不了这么久。”安宁粗声起来,连额头的皱纹都突显起来。 多戈裴紧皱眉头,耸肩道,“可我目前真没其他办法。” 安宁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望望天空的白云“也许我真的找错人了。” 第五十七章 拥戴王者(一) 闷热的天气过后,大雨洗剂了整个军营,有些被泥土搭建而起的房屋,被雨水冲刷出了不同深度的凿纹。台顶的上方有部分塌陷,工匠们总用木桶挑上去泥巴,将塌陷的部分用泥巴糊上,泥巴里面还加入了切断的芦苇草,以防再次被雨水冲落。 因为常年会有暴雨,一场雨过后总会冲断不坚实的一部分,很多泥土制成的城墙以及瞭望台都会无数次被缝缝补补,军营的道路上也会冲刷出无数小孔,污浊色的水随着斜坡汇流下坡,给这里的道路造成很多淤泥堆积。 在军营的高塔处,他们早在炎热的季节来临之时,在台顶上空搭建一片阴凉的地方,四方将柱子立起,上空搭上细小的胡杨树枝,而凉棚下便是他们乘凉的地方。 没错,当暴雨过后,炎热总会弥漫整个边境军团以及军营,“空气里流动的风,一定很炎热,比帐营的温度高出十倍吧。”纳兰对医师庭阈说。 “你的伤口早逐渐已经愈合,无需担心天气炎热后会给你带来的影响。”庭阈劝道,“我看过不了多久,鱼鳞片会全部掉落,新的肌肤都会长出来。” 纳兰轻轻拉起衣袖,鱼鳞片生长的地方逐渐缩短变小,这是长达一年多忍受烧酒治疗的效果,之前所有的疼痛和磨难都已经过去,他得感谢安琪儿的父亲。“在我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的时候,是安琪儿父亲的治疗方法为我开启了求生的欲望,如今我的恩人被关,而我却不能亲自带兵去营救。”纳兰放下衣袖,目光面向军营,“这是我这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 “你如今在军营里还未根深蒂固。”庭阈劝慰,“你需要长期站稳脚跟才有资历命令所有人,现在看来,最好别轻举妄动。” “没错。”纳兰点头,“我需要在这里扎根。”他知道此次答应父亲来任职,他这个书生上任统帅,要想与所有的军队打成一片,就如同如履薄冰,甚至是万丈深渊。但他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就像父亲说的,他需要一支强大的队伍保护自己,因此能在王庭所有的王子中根深蒂固,不被王子殿下侮辱,就连巫师都不敢拿我怎样。还好,事情没有遭到极点的是,自始至终,父亲都是像着他的,“现在看来,只有拥有强大的队伍才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身边的人。”他将目光再次投入城池中训练的军队,看着他们出剑的姿势和呐喊声,径自从宽敞的空地上走入,庭阈和北凉跟在其后。 刀剑碰撞的声音激起了纳兰心中的渴望,尽管天塔的日子黑暗永无宁日,但每天都很单纯,在王庭的城堡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一年,想起来也是心惊胆颤。如今身在军营,他清楚的记得,在刚来边境军团的时候,北凉为他介绍过军营里所有的一切情况。刚映入眼前的队伍,有二十四个长组成,最高的长官被称万骑长,拥有一万人队伍,万骑长以下被设有千长、百长、什长等队伍。他们各自训练各自的队伍,各自带兵打仗,出色的长官继续晋升,为队伍添光彩。 还有一群两千多人的队伍,他们全身武装银色的盔甲,头上也是银色的头盔,手握盾牌和长矛,跟王庭里的奴隶训练营一样,被抓回来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丁,通过阉割、殴打和训练后,脸蛋全部刻上一道黑色的方块,这个标记证明他们是忠实的童仆军,也将成为战场上冲锋陷阵的英勇战士。 纳兰左手边队伍的是两百多名游骑兵,是所有赤牙人军队里面最精锐的队伍,需要花去四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训练出一名游骑兵,他们将锻炼得坚不可摧之后,会常年行走在西洲草原上巡逻。有时候,深入山林巡逻的人都会有去无回,北凉曾经当了十年的游骑兵,是整个游骑兵队伍里的老手,但时常都会被困在戈壁沙漠或者戈壁森胡杨处,长达一年多的功夫都找不到来回的路线。在这期间有多少游骑兵都下落不明却不得而知,至今还有十二名查无音讯的游骑兵不知去向。 这里面也有更多的黑幕,他们在巡逻期间一路烧杀抢掠,袭击牧民,从外界带回来很多掠夺的财务和奴隶,有的甚至偷偷饱中私囊,让自己富裕起来。曾经也有这么一位游骑兵老手,仗着自己德高望重,建立自己队伍,成立了小部落,从此和赤牙再无瓜葛。他抢了无数牧民家的女孩和家奴以及人脉,光有儿子就三十多个,女儿多得无法预计,而这样的人,至今已经活到了八十多岁,身体却毫无异样。还有的游骑兵据说在路途中遇到了爱情,背叛了游骑兵的誓言,从此隐居山林,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生活。据说还有的加入了土匪或者野人的队伍,从此与游骑兵断绝联系,被少数抓回来的游骑兵会承受前所未有痛苦,根据不同程度的犯错情况,有的被殴打致残,有的被截肢,有的剥去所有的指甲盖,甚至有的剥了人皮,尸体被挂在山林里警示后人。总之,在这里面什么样的版本和传说都有,但不管怎样的传说,纳兰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整顿军纪,不只是游骑兵队伍,还有骑士,包括万长骑及以下的所有的队伍和童仆军都需要重新列出军纪令,好好整顿一番。 在更多的时候,纳兰发现,这些拥有军队各自队伍的万骑长或者千长以及骑士,似乎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北凉说,他们都是长达十年以上的老将,是上任统帅亲自提拔的,自上任统帅英勇的战死后,他们这些人也被加官进爵,提高了荣誉感。 第五十七章 拥戴王者(二) 整顿军纪,刻不容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纳兰将自己关在房屋,写出了一套军纪管理令,还未传达下去,就迎来一件棘手的事情。外出长达半年的游骑兵带着剩余的五十余名队伍归来,他们捎着近百余辆马车,车上全部装载着货物,绑回来近一百多名充军的人,身后还驱赶着成千的羊群。 纳兰和北凉赶到了现场,那个骑士身穿盔甲,膝盖上也有护颈,手里握着长剑,盔甲和剑的颜色几乎旧得看不见颜色,头发油腻,整张脸有肮脏的污垢。他身子雍准而肥胖,个头很高,如同巨人一般,他满怀荣誉感的跨步走上前,“统帅,我是管理河套地区的骑士,大家称我为老管骑士,我为您带来了游牧民族和牧民的战利品,这车上全是粮草,还有马匹和羊群,这些足够我们享用一个多月的美食了,还请统帅笑纳。” 纳兰将眼前所有的货物、马匹和羊群,以及充军全部审视一遍,半久之后他才面向骑士,“这些东西从哪儿就送哪儿去。”他开口道,这时更多的骑士和游骑兵都涌在了一起。 老管骑士表情瞬间凝固,“为什么?”他做出一个无法理解的手势,“以前多少年过去了,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以前皆成为过去。”纳兰回答,“我是纳兰王子,是大单于的长子,我现在还是这里的统帅,我们军营该有一个新的未来。” “这里有几万人。”老管骑士皱眉审视现场,“光靠王庭下发的粮食,我们根本就没有温饱。没有这些羊群和马儿为我们改善伙食,我们哪有力气训练、执勤、巡逻?” “即使改善伙食,我们也要正规的渠道。”纳兰解释,“打猎为生也是一种方法。” 老管骑士肆意的笑了起来,“难不成统帅要将我们军营变成游牧民族?我们守护一方净土,那些低俗的仆人就应该为我们送上猎物和食物,这是他们的荣幸。” 纳兰觉得这一刻他无法忍受,扫视一圈那些对他不服气的眼神,将拟在牛皮纸上军纪纲要拿了出来,递给了北凉,“给这些人念念。”他吩咐。 北凉拆开手中的牛皮纸,试图将声音放得洪亮,“军纪条令。”他念完第一句时,谨慎看了一眼纳兰,将音量又提高了一点,“为了规范边境军团军队纪律,建立良好的军纪秩序,我们规定了三项纪律,请大家认真执行。第一,所有军队,骑士,游骑兵以及万骑长,在执行公务期间不得烧杀抢掠民众物资和羊群。第二,不得强强民女,不得骚扰牧民生活。第三,边境军团将取消对童仆军的训练。” 北凉松了一口气,纳兰知道军纪令已经念完,他怔了怔,后腿几步,“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多,如果有不完善的地方,今后再加以补充。若有人敢违抗军令,将会受到军法处置。”说完,他面向老管骑士,“这一次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只要你按我说的,这些东西从哪儿来,送哪儿去,还有,将这些人都安全送到各自家里,我便可原谅你所犯的罪行。” 老管骑士难以置信的摇摇头,“这都是一些吃的而已,无需统帅做这样的决定,何况这些都是从千里之外运输来的,我们在路上都没舍得吃掉一只羊。” “老管骑士。”纳兰郑重的告诫,“你若不想被军法处置就继续一意孤行,千里之外也好,万里之外也罢,我只要我的手下履行我制定的军纪令,其他的,我不过问。” 老管骑士轻轻将眉毛皱了又皱,纳兰明显看到他轻微的舒缓了一口气,然后沉默一会儿,憋着气将目光转向那些羊群,“我想我真应该在路上再耽搁一年半载。”他怒气的蹒跚脚步离开,然后喊道,“我们继续出发,将这些畜生送回草原。” 他手下的人群开始逐渐动身,车轮咯吱作响,有人将马儿掉了头,有人将羊群追赶至另一个方向,前方一阵尘土弥漫,“派人跟上他们。”纳兰看着远去的队伍吩咐,“若少一只羊,或者一条人命,我就将他送上断头台,警示那些目中无纪的人。” “我这就去办。”北凉躬身离去,纳兰看着那些陌生而不服的面孔逐渐散去,最后选择去了童仆军营地,他们排成长长的队伍,笔直的站立在各自的岗位。他们坚不可摧,眼神冰冷,面容冷酷。 纳兰走到一个年纪不到十六岁的小伙身边,“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他们先是带来了父亲,父亲死了,后来带来了哥哥,哥哥也死了,最后带来了我。”小伙回答。 “你是被抓到这里的?” “也算是为了生活,那些痛苦的训练我承受过来了。” “你是否埋怨过谁?” “所有贫苦家庭的人都要经历痛苦和磨难,人民都已经习惯了。” 纳兰惊讶的皱皱眉头,“你还有亲人吗?” “我还有一个弟弟和老奶奶统帅。” 纳兰点头,“你弟弟不用遭遇你所经历的痛苦了,告诉这里所有的童仆军,在这里,今后不再会用童仆军的训练,童仆军的代名词从此也被取消,从今以后,你们是这里的战士,如果想回家,你们还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里。” 小伙子倒吸一口冷气,“当真?” “我是这里的统帅。”纳兰回答,“君无戏言。”隔着盔甲,他不难看出小伙子内心的喜悦,他强迫忍住不要发出不雅的微笑,待纳兰走远时,才发发出一阵笑声。 纳兰回到房内,庭阈早已为他备好了烧酒和汤药,他没有心情要服药,而是坐在了椅子上。 “看来你的计划不是很顺利。”庭阈将一些药渣包好,“这些你应该早已想到,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他们越是暴露你就越好认清。” “可问题是所有的人都对我有所不服。”纳兰捏了捏额头,“我担心事态到最后难以控制。” “你太年轻气盛,对于军队管理,你根本就一无所知,别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你的气急败坏,那样他们会认为自己赢了。”张玉庭将烧酒里的火用纱布盖住,慢悠悠的说,“这只是刚开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必要的时候,你得拔出利剑惩罚那些无知的人。” 庭阈的话还未落音,纳兰便兴趣浓厚的望向他,然后起身,等他说完,纳兰迫不及待的开口,“你也觉得就该如此?” 庭阈嘴角扯出一道笑意,“原来你早就想到了。”纳兰以笑容回敬,庭阈皱皱眉头又说,“很好,但多年养成的恶习很难改变,要想废除旧习,需要付出代价,躺下吧统帅,不管怎样,治疗你身上的伤要紧。” 纳兰点头照做,他脱去衣服,喝下药酒,便躺在床上,待庭阈上完药,他便进入了深度睡眠,而这场睡眠长达整整一晚上的时间。 纳兰醒来的时候,月光从窗户迎进来,倾斜在他的脸上,天还未亮,但军营里早已有了训练的口号,纳兰想知道关于老管骑士的消息,北凉派出去的人毫无消息,直到第三天下去才回来禀报。 士兵骑着马儿疾驰而来,纳兰和北凉正站在守望台的高处,他们在守望台的楼梯口相遇,“统帅。”他下马禀报,“老管骑士的队伍朝着山林的方向走去,他们在那里搭建了临时帐篷,看样子是要住几天了。” “那就继续盯着。”纳兰吩咐。 “可他在路上杀死了两个人。”士兵低头回答,“一个小男孩只有十二岁。” 纳兰窝动怒气的嘴巴,“那就另找新人护送物资,将老管骑士带回来,等候处理。” “是,统帅。”士兵骑上马儿又离去, 第五十七章 拥戴王者(三)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军营里早已为了伙食的问题吵了起来,连着六天都是大白菜馒头。有些人早已撂下碗筷拒绝进食,有些人向后厨吵闹了起来,北凉花了很大代价才平息了事件,最难劝听的就是那些高级的长官和队长,还有骑士。 “我需要一块肉。”当厨师将白菜和馒头打入队长碗里的时候,他开口,“不,我需要两块,是那种肥的,很油腻的肉。”后面排着长长的队伍,发出吼吼的拥戴声。 “从王庭护送过来的粮食下个月才能到达,车上或许有羊,还有鸡,说不定也有猪肉,我会亲自给你留下最肥的猪肉。队长再忍忍,我给你多放点菜。”厨师说着将一勺白菜放入他的碗里。 “我的胃忍受不了没有油食的生活。”队长将碗里的菜连同馒头全部倒入锅里,“什么军纪令?我们活着就是为了一张嘴,凭什么换了统帅我们的生活水平就要下降?” “没错。”后面众人高喊,“我们需要改善伙食。”有些人将手里的碗筷全部扔向厨师,他们愤怒的高喊,如同狼群一样嚎叫。一时之间,现场混乱一片,身穿盔甲的人与士兵们厮打了起来,北凉派进去一批士兵维持秩序,分散互相殴打的人群,当纳兰踏入食堂时,已经有了血流事件,十几个人死在了那里。 “让开。”纳兰大喊,他走向前来,站到肇事者眼前,此人长着一副尖嘴猴腮相,大小不一的眼睛看人时透出一股凶神恶煞的杀气,“怎么,还想继续打下去吗?”纳兰问他。 “我们军营生活不需要天天吃白菜。”队长阴森着脸开口,“我们的高统帅至少保证我们每天都有肉吃,战争随时都会到来,我们拿什么身子板去打仗?” “打仗需要的是信仰。”纳兰纠正,声音变得沙哑,“不是靠烧杀抢掠来满足自己的食欲,来人。”他吩咐,“将肇事者押下去。” “不。”队长撕喊,“我是高统帅亲任的队长。”众多士兵走乐上来,将和他一起闹事的人全部带走,“你无权这么做。” 随着声音消失,现场终于清静了下来,尸体已经被拖走,打饭门口重新拍起了长长的队伍,没有人再站出来闹事。 “统帅。”北凉在纳兰身边小声说,“原谅他的愤怒和愚蠢吧,前不久他的哥哥死在了战场上,妻子和孩子都被人杀害。” “我会仔细考量。”纳兰走出现场,“只要他没杀人,他便可以活下来。” 第二天下午,天空下起了大雨,老管骑士被带了回来,纳兰吩咐直接被带到了执行犯人的地方,他吩咐军营里所有的骑士,长官,队长,万骑长至百骑长,近百余人都观看了执行。 “我不愿意拿起屠刀杀死自己的兄弟。”现场陷入了寂静,当士兵们将老管骑士押上来时,双手拉到后面被绳子帮着,纳兰在他面前说,“我与你们从未有过生死与共,我也从未体验过战场上的厮杀,我们既然在一个战壕里,我也拿你们当兄弟。”说着,他面向大家,“我想看到一个崭新的军营,我需要我的手下能遵纪守法,我们的职责是保护牧民,不是烧杀抢掠,我们都有血有肉,有父母,假如你们的父母被杀,家里所有东西都被抢光,那么我想请问你们,你们作何感想?”他扫视所有的人群,现场有憎恨的眼神,但也有信服的眼神,“我所定的军纪令不是写在牛皮纸上,不是念给大家,而是让我们每个人都执行下去。”他重新将目光回到老管骑士脸上,“害怕吗?” 老管骑士自始至终都在发抖,雨淋湿他的衣服,脸颊,以及眉毛,“没有。”他故作镇定的回答,身子持续在打颤。 “杀死手无寸铁的牧民和孩子,你有何感想?”纳兰继续问道,老管骑士的嘴唇也打颤起来,“比如说。”纳兰面向众人,然后又收回目光,“你杀死的人是我们军营里的亲人,你觉得会有人寻你报仇吗?”老管骑士不做回答,他的眼睛都快眯在了一起,“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刺穿你的喉咙,为亲人报仇。” 纳兰结束了这句话,现场突然有人喊道,“杀了他。”接着无数人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纳兰用手势制止了喊叫声,他重新将目光迎上老管骑士,示意让押他的两个人放开了手,纳兰抽出身边士兵的一把剑,走到老管骑士背部,他知道再挣扎毫无意义,于是闭上眼睛,等待刀剑从他脖子处落下。纳兰双手握住剑柄,朝老管骑士手臂上的绳子砍去,绳子被砍断的那刻,老管骑士睁开了眼睛,迅速将身子慌张的转了过去,“为什么?”他颤抖着嘴唇问。 “从军纪令颁布后,再没有第二个特赦的死刑犯。”纳兰将手里的剑递给士兵,“从今以后你将不再是骑士,到军营门口去站岗吧。”纳兰说完转身离开,北凉随后跟上,老管骑士扑通跪地,额头附在了地上。 等纳兰走向人群,那些人纷纷让开道路,他们甚至都不敢再次直视这个年轻人,只是在看到他那远去的背影时,心里暗暗感叹,最后发出“吼吼”的拥戴声。 誓死的秘密(一) “勒紧点。”安琪儿对蒙丹说,“越紧越好。” “阏氏,再紧你能受得了吗?”蒙丹劝慰,“无论你用多狠的办法,孩子依然还在你的肚子。”说着她拉紧了安琪儿腰间的布袋。 紧让安琪儿吸了一口气,眼神跃上蒙丹的眼睛,“我就是不愿意将他带到人世。” “我想说的是,纳兰说得没错。”蒙丹探口气,“孩子已经在你肚子里都孕育了四月了,留下失去都很难抉择。”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王庭?”安琪儿冷冷地问。 “你是他的母亲,你可以不让他当王子。” “可他是列王的长子,一旦生下来就会被立为王子,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孩子在你肚子里都孕育了四月了,留下他吧。”蒙丹劝道,“不想让他今后留在王庭,那就将他送给富贵人家,反正王庭里也没人知道你怀了孩子。” “好了,我心里有数。”安琪儿说着坐在了卧榻上,她的腰被束缚的难受,使她的坐姿都显得相当直立,腰也弯不下去,她用手摸了摸肚子,第一次对这个生命充满了一丝希望。 自打安琪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她每天都在腰间裹上厚厚的布袋,希望孩子能从自己肚子里消失,尽管将肚子束缚得越紧,让自己拒绝进食,孩子依然结实的长在体内。 “他是疯子的孩子。”这个声音从她的内心发出,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的妊辰期已有五月,肚子越来越明显,体型开始发胖,她几乎都已经足不出户。 她已经是个高高在上的阏氏,却跟王庭的阶下囚没什么两样,只是生活在宫室,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蒙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而已。 而列王近两个多月都没来她的房间了,听说他纳了统帅贵霜王的女儿慎玉做了慎夫人,还从城里的带回来两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闹得城里沸沸扬扬。大单于命令列王处理掉那两个女人,列王就将她们养在了城里的一座别院,每个五六天就出一次门。说是去了军营,其实就是去别院鬼混,但没过多久,那两个女人就横尸在别院,而那座别院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 这个慎玉为了引起列王的注意还真是花了一番功夫,乘列王出城堡去军营的时候在街上耍杂技走单杠引起列王的主意,等列王走近她的时候,她便做出不慎坠落的样子,掉进列王的怀里,而列王连军营都没去就吩咐手下的人回了城堡,当天晚上就留在了列王的室内。 贵霜王为了板回自己的颜面,让大单于在城堡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当然排场要比安琪儿的婚礼大多了。作为王庭的大阏氏,安琪儿坐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娶上一堆女人回来,她都觉得跟她毫无关系。 这会儿,她倒想起蒙丹说城堡里所有的花都开了,还说后山上开满了遍地的玫瑰花花,她便迫不及待的去了后山,将大片的花全部摘了回来,从花里提取精油制作成了香水。当然玫瑰花的香味没有那么郁浓,因此她的房间和身上也会散发出谈谈的香味,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不细心察觉根本就无从发现。 安琪儿并不满意这种香料的味道,于是她会继续寻找各种花香,但始终都不是她想要的那种香味。她极其想念蒙丹洗澡时为她放入的薰衣草味道,但这种香料她只用过一次就再无享受过。 有一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安琪儿向蒙丹问及此事,“蒙丹姨娘,可否为我再弄些薰衣草来?从我手里制过几十种香,但所有香味我觉得都不及薰衣草的香,如果能有多余的薰衣草来提炼精油或者香水,那便是我人生之中的第一大愿望。” 第五十八章 拥戴王者(二) “大阏氏,去找蓝雨婷小姐吧?兴许她能帮上忙。”蒙丹回答。 “她?”安琪儿思索,“她会帮我吗?” “她不讨厌你,自然也会帮你,再过两日,伊塞克湖山上薰衣草花就开了,我说过,列王母亲每年都会派人去寻很多薰衣草。” “好,我这就去找她。”安琪儿说完,喝了两口牛奶,在蒙丹的陪同下走出房门,不幸的是她一出门就在楼梯口撞到了慎玉。慎玉藐视的脸上写满了一股自信,她故意将肚子隆起,手扶着腰部,命下人搀扶着她,见安琪儿走来,她更是将之前的动作做到恰如其分。 “不就怀孕了吗?”安琪儿站在楼梯口想道,“但愿你生的比我早,这样你的地位便可提高一大截。”想完她便走。 “别急着走啊?姐姐你就这么不待见妹妹啊?”慎玉说道。 “妹妹怀孕了还是好生休息,以免动了胎气。”安琪儿劝慰。 “被姐姐看出来了啊?”慎玉一脸得意,“姐姐你要加油啊,可别落在我后面了,我要是第一个生下子嗣,那么王子的身份可就归我儿了。” “那就恭喜妹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安琪儿说完拉着蒙丹转头就走远了。安琪儿没有找到蓝雨婷,房间里也无人,问了一个侍女,侍女说蓝雨婷去了大阏氏的宫室,她只好去了烽火台的高塔处散心,没想到走进烽火台楼梯口的时候却撞见了列王和赛马克。安琪儿回头就往远处走去,还是被列王瞧见了。 “安琪儿,给我站住。”列王看着跑开的安琪儿喊道,安琪儿停下脚步,畏畏缩缩转过了身,“我是老虎还是狮子?你尽要这样躲着我?”他栗色地问道。 “不是的王子,我以为你在商量大事呢!所以不敢打搅你。”安琪儿低头答道。 列王走进安琪儿,一脸不肖的表情浮在他的脸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明明就是在躲我,还找借口?”他凑近她的脸,将她逼近栏杆,她的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上面,下面是一滩池水,她不敢动弹,稍有不慎有可能会被掉下去。 “王子……。”蒙丹在一边唤道,“你弄疼大阏氏了。”而她的另一个声音却是“大阏氏怀孕了,别弄伤了她。” “闭嘴。”列王回头骂道,然后又浮上安琪儿的脸,“晚上准备好,我去你宫室。”说完他一把摔开了安琪儿的手,将她甩出去好远。 安琪儿的身体被列王甩出去的动作倾斜在栏杆上,她大喊一声觉得自己要被掉进水里,一双大手突然拦住了她的腰,她回眸一看,是纳兰王子。 “放开大阏氏。”列王见状生气的朝纳兰吼道,“怎么哪儿都有你。”他一把从纳兰怀里拉开了安琪儿,“还不快滚?”他皱着一双生气的眼睛吼道。 纳兰真是看够了列王这张嘴脸,对安琪儿说了句“大阏氏请保重。”就离开了,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列王见纳兰走远,咧着嘴对安琪儿说,“躺在别人怀里你很舒心是吧?要不要我跟父亲说说让你嫁给他呀!” “王子……。”安琪儿刚要解释,列王一根手指头指在了她的鼻尖上,“别再让我看到下次你和他见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将手放了下来,“好好在这儿欣赏欣赏风景,这地儿让给你了。”说完他从安琪儿眼前经过,赛马克也跟了下去。 安琪儿眼眶里只有憎恨,没有眼泪,她木然的看着列王走远去,消失在阴暗的树林里。 “大阏氏,你没事吧?”蒙丹关切地问道。 安琪儿摇了摇头,“我没事。”她的嘴角朝蒙丹露出笑容,她的眼神波澜不惊,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将所有的情绪悄悄掩盖。 “我们还去烽火台吗?” “不了,我们回去。”安琪儿面色不改,声音舒缓的说了一句,她刚一转身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滚动。 她们路过一片树林,走进狭小的走廊,看到了蓝雨婷搀扶着阿其娜走来,见是安琪儿,蓝雨婷这才放开了阿其娜的胳膊,上前拉住安琪儿的胳膊,“大阏氏,我正要去找你呢?” “小姐有什么事吗?”安琪儿狐疑的看了蓝雨婷一眼,沉声问。 “早就听说你是西洲草原上唯一的制香高手,最近我还听说你利用玫瑰花的花提炼出了一款味道清淡的香水。”蓝雨婷说着用鼻子闻了闻安琪儿身上的香味,“对极了,就是你身上的这种味道,还有吗?可否给我一些。” 安琪儿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别说是给你一些了,蓝雨婷小姐要什么样的香味,我都能亲自为你制香。” “真的?”蓝雨婷有点不可思议。 “当然。”安琪儿身边的蒙丹答道,“不管是什么你要什么样的香味,大阏氏都能提炼出来,只可惜我们这里的花香少之又少,味道也不浓烈,若要像伊塞克湖的薰……。” “薰衣草花的香你能提炼出来吗?”蒙丹还没说完,蓝雨婷抢先问道。安琪儿兴奋地点点头,蓝雨婷面向阿其娜,娇滴滴地说道,“母亲,今年的薰衣草可否多送来一些?让大阏氏给我们制作香水。” “薰衣草及其珍贵,每年采摘来的还不够用一年。”阿其娜答道。 “母亲,你就答应了吧,让派出去的人多弄些回来,求你了母亲。”蓝雨婷拉起了阿其娜的手来回摇摆。 “行啦。”阿其娜拉开了蓝雨婷的手,“你都开口了母亲还能说什么啊,不过先说好了,薰衣草不可浪费。”后面的这句话她朝眼前的安琪儿说。 “是,母亲。”安琪儿躬身答道,她暗自庆幸她想用薰衣草提炼香水的愿望快要实现了。 蓝雨婷摆着手与安琪儿道别,安琪儿以慧心的微笑相送,接下来,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但她不能表现在脸上。她要让自己强烈的微笑,甚至到表情僵硬,一直到走回房间,她都努力让自己微笑,从不愁眉苦脸。 从来到王庭一年多,刚来那会,她已经掉光了所有的眼泪。她难过自己的命运苦不堪言,难过父亲将自己就这样抛在了陌生的国度,难过自己的丈夫是如此残忍之人,振奋地情绪难以平愤。经历那么多事情,看过太多的残忍,加上父亲被抓,她必须将自己包裹在坚硬的壳里,不露软弱。 王庭的日落将西方的天空和云彩都染成了金黄,安琪儿在窗户的阳台上看着逐渐消散的余晖。晚霞爬过广场,树梢,城墙,世界在它的脚下由晴天转为阴天,最后投入黑暗。那些投射到城墙上的光亮渐渐被黑夜吞噬,直到连最后一丝亮光都看不见。没过多久,城堡各处的火把点亮了起来,安琪儿隐约可以感觉到她内心的跳动。 门“咣当”被打开,安琪儿转身,迎着房内的烛光,果然是列王。她不再惊悸,走进卧榻边上。 “你……。”列王走进她,望着她逐渐发胖的身子,他眉头一斜,猜疑道,“最近……。” “王子是不是说我胖了。”安琪儿急忙解释,“近日胃口很好,我也发现自己胖了。”安琪儿说着故意用力收腹挺胸,让肚子不再那么突出。 “那就好。”列王走进安琪儿,将她推至卧榻边上,她移开列王的视线,不再看他,眼神移向远处的烛光。 第五十九章 预谋逃离(一) 安迪怀里抱着团子,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看着布衣翎羽在床上为父亲的胸部上好了杏仁膏,然后又将腿上的包扎的纱布用剪刀减掉,安慕容早就准备好了新的纱布递给布衣翎羽。 “君王,刚刚得到消息。”布衣翎羽皱了皱额头的深纹,绑好了最后一道纱布,“黑风洞的人……。” “黑风洞的人怎么了?”安归伽窝了窝嘴问。 “都死了。”布衣翎羽忍痛说完,卓木嘴唇发抖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如此隐蔽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安归伽一股粗气从喉咙发出。 “我们的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布衣翎羽答道,“只听说是雪诺处理了黑风洞所有的尸体。” 卓木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桌子裂开,手瞬间流血,接着他的拳头狠狠撞击在墙壁上,安慕容急忙拉住了卓木的手臂,“叔叔,别这样。” “安慕容。”安归伽唤道,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安慰卓木,“男人总要以另一种方式证明伤痛。”他穿好上一层单薄衣服,歉意的望了卓木一眼,走向卓木,“如果能让你解恨,你我可以打一场,男人不能哭,但总要找一个可以出口发泄。” 卓木忍痛调整好面部表情,面向安归伽,“君王,我没事了。” “很好。”安归伽笑道,“请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卓木朝安归伽点点头,布衣翎羽为维森的胳膊和脸上涂抹杏仁膏。胡柚在一旁帮他接过药膏,又递给安慕容剪刀剪纱布。总之他一直在手忙脚乱,也希望双手配合的恰如其分,别出什么乱子。 安归伽抄起床头一本书,在昏暗的烛光下翻看,布衣翎羽在安慕容的帮助下又为卓木的头部包扎伤口,“按照这个时间计算,如果路上不出什么问题,安宁应该已经到达肃启城,见到多戈裴将军了。” “让我清净一会儿。”安归伽摇摇头又翻翻书,毫无兴趣阅读,“一提到这个臭丫头我就头疼。”安迪偷着冷笑一声,安归伽索性合上书本,躺在了枕头上,“天色已晚,你们上完药了早点休息吧。” 布衣翎羽挑眉点头,然后该换到顾齐,最后是安慕容的脖子处。轮到布衣翎羽时,安慕容帮他完成了包扎伤口的任务。 安迪怒着嘴进了自己的房间,她躺在床上睡意全无,连着半个月,阿尔法都没有回城堡。安迪越想越气,一直为杏仁膏的事情想亲自问问阿尔法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就是一直未回。据说南下体察民情,回来又将自己扎进军营里六天未归,安迪想见都难。幕色中的夜晚出奇的安静,月光从窗户倾洒进来,照在安迪脸上,她又起身打开窗户,趴在窗口上看皎洁的月亮和闪烁的星星。 “阿尔法,父亲不敢找你理论,但我安迪不一样,杏仁膏的事情你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别以为躲在军营里不回来我就忘了此事。”安迪自语,她将眼神移向远方,突然听到房顶上有声音,具体什么她无法辨别。她只好静观其变,回眸间,她看到一个黑衣人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然后就是十几个。月光下,他们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杀了院内执勤的人,朝这边的屋子走来。 “不好,有刺客。”安迪立刻轻声关上了窗户,冲进了父亲的房间,“父亲,哥哥,外面有刺客。” 所有人从床上起身,维森和顾齐已经抄好了剑,门咣当被打开,十几个人涌了进来,卓木抽出剑冲到前方,和维森与顾齐同黑衣人厮打起来,安归伽,布衣翎羽还有安慕容也冲了院子,胡柚也跟着冲了出去,院内进了黑压压一片,具体多少人安迪无法数清,还有从房顶上陆续跳下来的更多黑衣人。安迪手无寸铁之力,只好退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她轻轻推开窗户一条缝隙看院内的厮杀和呐喊。 “这是为何?”安迪心里暗想道,“直接将我们杀了就行了,为何还要派黑衣人来行刺?” “咣当。”别院的大门又被打开,三四个拿着火把的人涌了进来,安迪认得出,这些是守护别院的重兵,“难道他们是来焚烧我们吗?”安迪自语,“我们这下死定了。” 刚语毕,只见那些守卫军将手里的剑挥向黑衣人,一名带头的人喊道,“弓箭手准备,别放出去一个刺客。”数名弓箭手涌进别院,排成整齐的方阵,将射箭指向院内的人。“放下你们的武器。”带头的人喊道。 院内的黑衣人没人停止厮杀,直到黑衣人只剩最后一个,其余的全部倒地的时候,一名士兵夺去了他手里的剑,将他死死压住,却没想到他咬住舌头,嘴角流出一股鲜血,脑袋耷拉了下来。 看到这里,安迪这才从窗户上翻下来,去了院内。 “君王,在下护驾来迟,还请君王恕罪。”带头的人是阿尔法的贴身护卫莫文义,他躬身对安归伽说。 “多谢你莫将军,幸好你及时赶到。”安归伽道谢。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布衣翎羽问。 “我也不清楚。”莫文义,“这不所有人都死了,不过请君王放心,我一定上奏请我的王彻查此事,我也会加派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 “那就有劳莫将军了。”安归伽点头。 “莫将军。”安迪开口道,“君王何时回来?” “小姐,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君王,大概明天中午就回来。” 安迪点头,莫将军回头吩咐身边的人,“清扫战场。”所有的人开始搬运尸体,清扫院内每一个角落,半柱香的时辰院内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离去,房间里的人也安稳睡下。而安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日午时,安迪专门去了城楼门口等阿尔法,她静站在城楼门口一动不动。身边越过一波又一波的巡逻兵,从她身边走过,眼神就像在审视怪物,但安迪毫不在乎。大概一炷香的时辰后,她抬眼望向河谷对面的山脊,却见到阿尔法的骑兵自密林黑影后现身,排成无止无尽的长长横队,骑着走来。眼前是多达二十余人的骑兵队伍,阿尔法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他的护卫莫文义在他的身后紧跟着。马拖着缓缓的脚步走过来,在安迪面前停了下来。 “小姐,千万忍住,别发火,求你了。”胡柚在身后提醒。 只见安迪恼怒地注视着阿尔法那张脸,从能看清他的身影到走向她的跟前,她就没移开过他的那张脸,站在身后的胡柚只怕她会冒出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小姐,忍住。”胡柚又提醒一遍。 “闭嘴。”安迪侧脸怒道,她没有回头,眼神也没离开阿尔法的视线,“再出气我就把你剁了喂乌鸦。” 阿尔法下了马,将缰绳递给身边的侍卫,还没站稳脚跟,安迪便冷冷地开口,“为何要刷手段?” “呃?”阿尔法不明白地问道。 “别装了,你表面装得一副菩萨心肠,背地里却要置人于死地。” “小姐……?”胡柚在身边小声提示。 “给我闭嘴。”安迪尖叫,像豪猪身上的刺立了起来,胡柚只得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阿尔法叹一口气,一只手搭在安迪肩上,“好了我的妹妹,你别一上来就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好吗?我收到你们昨晚行刺的消息马上就赶回来了,还没顾得上得罪你吧?” 安迪一把将阿尔法的手从肩上扫了下去,“你这么说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安迪,别这样。”阿尔法劝道,“不管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去害你,我说过我会像妹妹一样疼爱你。” “可你伤害了我的家人。”安迪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阿尔法急忙用手拭擦她的眼角,又一次被她一把抛开,“你若真疼爱我,请你就此收手,放我们回去,从此就不会有人行刺我们了。”说完她转身离开,胡柚跟在了后面。 第五十九章 预谋逃离(二) “安迪……。”阿尔法在身后唤道,但安迪始终都没回头。 安迪路过广场,阿尔法在广场上拦截了她,他的护卫统领紧跟其后,“安迪。”阿尔法在身后喊道,停下脚步。 安迪回头,“你有什么事吗?”她冷漠地问。 “你这几天是心情不好吗?”阿尔法问,“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去城里转转,我派几个人保护你。” “你还在装?”安迪扭起了恼怒的嘴,“就算昨夜行刺的事情和你毫无关系,那杏仁膏事情呢?” “杏仁膏的事情我不想解释,但行刺的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我只想让你快乐。” “可你没让我快乐,你让我更难过,还险些丢了命。” “我已经将你父亲他们从牢里接出来妥善安置了他们的生活,我怎么做你才能开心?” “那跟囚禁有区别吗?两千多个武功高强的重兵巡逻把守,跟监牢有何区别?” “他们是阶下囚,不是客人。”莫文义在阿尔法的身后说道,“你可知道大王顶着多大的压力将你父亲他们从监牢里接出来?大王刚刚上任,根基不稳,凡是所有重臣都统统反对。有些重臣宁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置你们死地,而那些把守的重兵是为了提防有人行刺你们。” 安迪抿抿嘴,看了一眼身后的莫文义,然后迎上阿尔法的目光,“既然你这么替我们考虑,为何不将我们放了?让我们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在那个别院长久下去,我们总有一天会人头落地。” “今后没有人可以靠近别院。”阿尔法回答,“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那你意思是说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离开别院?你铁了心要将我们囚禁一生是吗?”安迪冷冷地问道 阿尔法叹一口气,无奈地别过头,然后吩咐胡柚,“将小姐送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今后别再到处走动。” “君王,我这就送小姐回去。”胡柚说罢对安迪说,“小姐,我们回吧。”安迪转身就走,胡柚躬身离去。 胡柚低头一直小心跟在安迪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走进别院的巷子,安迪停下脚步,转向胡柚,胡柚惊得低下头不敢看安迪,安迪冷笑一声,“胡柚,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逃走的那个通道有没有被发现。” 胡柚这才松一口气,“小姐,自从上次回来我就一直跟随在你左右,没离开过,再说了我也不敢跑那么远去看那个通道啊!” “想办法去看看。” “小姐你要做什么?”胡柚小心问道,“别院两千多名重兵把守,我们是逃不出去的。” “叫你去你就去。”安迪命令道。 胡柚只得低下头回答,“好,小姐我想想办法。” 安迪继续往前走,快走到别院门口时,她又突然转身望着胡柚,“不许告诉父亲我去找过阿尔法。”她警告。 “我们出去那么久,你父亲大概早猜到了吧?”胡柚小心回答。 “那就不要告诉他我们谈话的内容,或者说根本就没见到人。”安迪厉色道,说完撇了一眼胡柚进了院子,却发现父亲就站在院子里,“父亲。”安迪挑眉,上前挽住安归伽的胳膊,“外面风大,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她装得若无其事。 “你去了哪里?”安归伽问。 安迪低头,“我去了广场,我还去了厨房,还去了后花园看刚刚长出来的花。” “你知道吗?”安归伽说着,安迪抬头,“从小到大,你撒谎的表情从未改变过,你骗不了我。” 安迪“嗤”的对着安归伽一笑,“父亲我先进房间了。”她鼓着勇气转身溜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将团子抱在了怀里。 安慕容自门口走进,他摸了摸团子的额头望着安迪,“你去找氏月君王了?” “我没有。”安迪回绝。 “父亲早就猜到了,别说谎。”安慕容道,“氏月君王究竟说什么了?他有没有提及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看样子我们要终老这里了。”安迪瞪着大眼睛望着安慕容,用手抠抠发痒的鼻子,“我劝过他放我们回去,他什么都没说。他说今后这里不会再发生刺杀的事情,叫我们好生待着。” “我们不能就这么认命。”安慕容又摸了摸安迪的发梢,“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怎么逃?” “你和胡柚战乱的时候是怎么逃出去的?” 安迪突然来了兴致,用手比划着让安慕容离她近一点,然后凑在他耳根旁边嘀咕了一大推话,听完,安慕容立直了身子,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可行吗?” “当然可行。”安迪起誓,“可你能逃得过别院,两千多名重兵吗?” 安慕容皱眉,用手揉了揉疲惫的额头,长出一口气,走出安迪的房间。 “哥,我问你话呢,你还没告诉我呢!”安迪侧头看着门外。 “等我想到办法再告诉你。”安慕容没有回头,举起左右打了个手势。 安迪又露起了嘴,“什么人嘛?这么大的秘密我都告诉你了。”说着他她摸摸团子的额头,团子在她的怀里动了动肢体,将嘴搭在安迪适合它姿势的胳膊处,闭上了眼睛。 第六十章 找到王子(一) 他们沿着一处泥沼行走,沼泽里有游来游去的小鱼,连着两个多月以来,他们围着山,树林,山丘,草场到处行走,吃遍地上长出的蒲公英,当然还有碱菜和苜蓿,还有野兔,野鸡等等。当然如果需要生火,他们尽可能在晚上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将食物进行炙烤,吃饱一顿便管好几顿。 沼泽里的鱼是他们这两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看来他们在这里又要待上一天一夜开始捉鱼了,目前沼泽里的鱼足够让他们饱餐一顿了。 每走到一处,焉吉尔都会细心的去观察是否有雪狼的发毛,就是在不远处用刀将树枝细条全部砍下编筐子,他也会细心观察。他将编好的筐子给萧池去装鱼,接着又去别处观察是否有雪狼的发毛。 苏启将裤腿挽得老高,站在沼泽里面大喊,“快来,好多鱼。” “够吃就行,别太多了,鱼这玩意过夜就嗖了。”萧池在一边提醒。 “把他们都烤了,带在路上吃。”苏启抬头望着萧池。 “你可真是个吃货,总能想到吃。”焉吉尔从不远处走来,“着方圆十多公里全是平坦的泥沼,你能找到一个山洞我就同意生火。” “那我们倒是怎么办?”苏启问,他将手里逮到的鱼放进筐里,“逮这么多鱼不可能生吃吧?” “有的吃就不错了。”焉吉尔挑眉道,“前不久还在山洞里烤了兔子和野鸡吃,大概到现在你还没消化完吧?” 萧池冷笑的声音自鼻孔发出,苏启皱起眉头道,“从六天前我们在山洞里烤了野兔和野鸡,翻了一道又一道的山坡,行走了近上百公里,吃到肚子里的肉早就回归自然,我敢保证连一点渣都没留在我的肠道内。” “总之没有找到隐秘的山洞是不可以生火。”焉吉尔低沉而急促的警告。 “这个建议好极了。”苏启从泥沼里走出来,“我大可不必费心捞鱼了。”他的脚上全是泥巴,水已经打湿了挽起的裤腿,“我们需要上路吗?”他问道。 “就在原地休息吧。”焉吉尔回答。 “难道真要吃生鱼啊?”苏启问道。 “你也可以选择不吃。”萧池没好语气地回答。 “真不知道我跟着你们是为了什么?”苏启也没好语气。 “跟着我们至少没让你丢了性命。”萧池说着坐在了平坦的杂草上。 “好了,你们别争了。”焉吉尔道,“乘着阳光正好睡会儿,起来了我们继续赶路。”刚说完,他发现水里漂浮着细小的东西,凑近一看,用手捞起仔细瞧,“又是雪狼的发毛。”他喊道,“他们一定在这停息过,我们继续赶路。” “不休息啦?”苏启不乐意地问道。 “不了。”焉吉尔回答完绕过泥沼,向前走去,苏启也跟着走去,萧池只好拿起装鱼的筐子也跟了上去。 在天黑之前,他们进入了一片山林,远山的山顶上积雪皑皑,佛袖而起的烟雾飘荡在半空中,蓝天蓝得透亮,但原野下面却是漫山遍野的杏花绵延远方,呈现一片花海和绿色的世界。 “哇偶。”苏启惊叹地呼出来,“这里又是一片不一样的天地。” 焉吉尔也看呆了,“他们会不会就在这附近?”他心里暗想道,于是,四眼望去,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他觉得自己累了,躺在了草坪上,“我们休息吧。”他对萧池和苏启说。 “真是累死我了。”苏启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这个身子都躺在草坪上,“这么美丽的地方,尽然连个女人都没有,真是可惜了这良辰美景了。” “凤尾城里到处都是乌鸦。”萧池故意嬉笑道,“你要回去随时都能弄几个来。” “我才不会回去送死呢。”苏启怒嘴道,“阿尔法命人全城地毯式的在搜捕我们,虽然我们的行程吃不饱肚子,但我很乐意。”说着他闭上了眼睛。 萧池冷笑一声,坐在一颗杏花树下,头靠在树上不久便睡着了。 第六十章 找到王子(二) 清晨,有鸟儿鸣叫的声音,一片杏花落在焉吉尔的脸上,一股清凉的感觉惊醒了他,他睁开眼睛,深深呼气一口气,打算从草地上翻坐了起来,却看见一只巨大的狼蹲在他的眼前。他惊得从草地上翻坐起来,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雪狼……?” 雪狼蹲在了地上朝他吐了吐舌头,接着转身朝山坡上跑去,焉吉尔还没从惊吓中回神过来,回头望着它远去的背影,他知道这次就要找到雪诺了。于是他朝躺在杏树上正在睡大觉的苏启远喊道,“快下来。” 苏启手里拿着一只撇断的杏花,搭在嘴边上边嗅边问,“怎么了?有肉吃啦?” “吃你的头啊?”焉吉尔骂道,“你看那是什么?”他用眼神指向雪狼跑去的方向。 苏启这才抬起头,没有看清楚,他只好跳下杏树望着焉吉尔指的方向,“雪狼……?” “没错。”焉吉尔点头,“萧池,我们走。” 不远处,萧池还在一片潮湿的地上挖蒲公英,听到焉吉尔喊叫,他才起身,却发现他们已经走向山坡,于是扔下手里的蒲公英,追赶了上去。 “他们会躲在哪里呢?”上坡的路段很难走,苏启说的气喘吁吁。 “跟紧雪狼,会找到他们的。”焉吉尔回答。 萧池追赶了上来,他看到了前面奔跑的雪狼,惊呼道,“公子,看来我不得不佩服你,在这里逗留了近一个月多都不肯离开,你是算准了雪狼要来找我们吗?” “我确定只要有雪狼发毛的地方,必定是他们经过的地方,本来我们也打算往南行走,走来这里宿营是因为花香的味道,而并非无意之举。”焉吉尔说,“但我没想到雪狼会找到我们,它真是一只比人还聪明的狼。” “没错。”萧池点头,“我不得不佩服它。” 他们跟着雪狼一直走,雪狼跑远了,见焉吉尔他们还没赶上来便蹲下来等,快走进了它又起身开始跑,直到将绿色的山路和杏花树全部抛在后面,他们越来越接近有雪的山陵跟前,甚至有点寒气钻入身子。 “山上和山下的气温果然不同。”萧池也感受到了一丝寒冷之意。 “是啊,山下到处都是烂漫的杏花,温度也适合生存,可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山上?”苏启打了一哆嗦问道。 “他们自然有他们的目的。”焉吉尔答道,“见了雪诺,一切自然就明白了。” 看似不远的路段,他们却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抵达,夜晚袭来,气温却越来越冷,他们顺着雪狼走过的山路方向走去。这里没有形成的山路,只有陡峭的山石,还没看见流淌的泉水便听到了哗哗流淌的声音。他们转了一个很大的山石路弯,进了一个山石形成的圆洞,却看到里面亮起的烛火,他们跑着赶上前。 迎着火的光亮,焉吉尔一眼认出了莫可达,“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心里暗想道,于是他又看到了靠在山石边上的楚歌,接着他看到平坦的石块上铺满了杂草,一个人躺在上面,焉吉尔心里一揪,他已经感应到那是雪诺,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黑暗的夜里,莫可达并没有看清眼前的人,他从地上抄起一根棍子,指向眼前,“是谁……。” “是我。”焉吉尔出声,“我是焉吉尔。” “焉吉尔?”莫可达放下手里的棍子,在光亮下他这才看到雪狼。 “雪狼去找我们了。”焉吉尔问道,“难道不是你让去的?” “我没有。”莫可达道,“从昨天晚上我就发现雪狼不见了,原来他去找你们了。” 焉吉尔这才走进石板上躺着的人,他已经看清了他的整张脸,“雪诺……。”他低声唤道。 “他已经在这躺了两个多月了。”莫可达回答,“就只剩下一口气在。” “是你将带到了这里?”焉吉尔问。 “没错。”莫可达回答,“雪诺掉下山崖的第三天我才找到他,还是雪狼带我找到了他。” “楚歌。”焉吉尔看向她,“你怎么好好的?雪诺怎么摔成这样?” “从高高的山崖掉下之前,雪诺将自己的身子放在我的身下,他的头部受到剧烈重创,所以……。”楚歌看着雪诺,哭红了眼睛。 “那为何要将他放在这么阴冷的地方?”焉吉尔问莫可达。 “他前段时间浑身发热,高烧不退,我才想到这个办法,只有将他放在寒冷的地方,他的高烧才会退下去,而且这里常年云雾缭绕,就算生火给雪诺煮东西吃也是安全的。”莫可达解释。 “我们怎么没想到这里还可以煮食物?”苏启惊讶道。 焉吉尔瞥一眼苏启,萧池也走过来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莫可达摇摇头,长出一口气,“等,我们只有等。” “为什么会选择这么远的地方,我们已经找了快两个月了。”焉吉尔问。 “这里距离凤尾城三四百里路,隔着一层山崖和山谷,阿尔法的人不可能找到这里的,雪诺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修养。”莫可达回答,“只要他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能守着他醒过来。”他看一眼雪诺的身子骨,“这里只能睡在杂草上,晚上很冷,注意受凉。”说着,他拿来一块用草编织的草席,盖在了雪诺身上。 “这里可以烤鱼。”苏启接过来萧池手里的筐子,“我们捉了很多鱼。” “在沼泽吗?”莫可达问。 “没错。”苏启回答,“你知道那里?” “我们在那里睡了一晚,那里确实有很多鱼。”莫可达答道。 苏启开始在水池里洗鱼,萧池也在跟前帮忙,之后串在木棍上,放在火上开始考,香味一散出来。 焉吉尔感觉无比饥饿,他走进石板,望着躺在上面的雪诺心想,“雪诺王子,你要尽快醒来,我们这么多人为你拼江山,你可不能就这么躺着不起来。” 美美吃了一顿,他们便睡下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冷极了,风日夜呼啸。进来的第一天晚上,焉吉尔冷得缩在石板的杂草上,冻得直发抖,第二日清晨,他才看清楚这里的地势险要。正下方是悬崖深渊,坐落的全是山崖,与地面之间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如果可以伸长脖子,可以看到下方最远处的树,具体什么树,远得无法看清。 突然焉吉尔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他睁开眼睛起身,是楚歌和莫可达打了起来,苏启和依诺站在不远处观望谁输谁赢。 “我要杀了你。”楚歌语言里全是不肖,莫可达每一招里都是对楚歌的忍让,逼得莫可达步步后退。 “发生了什么事?”焉吉尔问道,他这才发现楚歌腿是瘸的,就连打斗都没那么灵活。他本想去拆开他们,可他根本无法进入,他只得看着眼前道光四溅。 “楚歌剑剑致命,这是打算要莫可达的命啊。”苏启在一旁评论,“别打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看看你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住嘴。”楚歌没有停下手里的剑,而是让双方的剑再度撞击,“我要让他为我家人偿命。”说着她差点击中莫可达的脖子。 焉吉尔被听得一时糊涂,他拔出剑,打落了楚歌手里的剑,隔开了他们,楚歌捡起了地上的剑,哭着跑出了洞。见她的身影走远,焉吉尔才回头问莫可达,“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莫可达长出一口气,眼神显得相当失落,“她和雪诺离开黑风洞的那晚,我也跑了出来,可我出来的时候忘了关石门,结果……。” “你意思是说因为你黑风洞才惨遭毒杀?”焉吉尔紧张地问。 莫可达点点头,焉吉尔一拳击在了莫可达的胸口,将他击倒在地,将剑指在了莫可达脖子处,“你确实该死,让六百多个孩子和老人死于非命,你尽然一句忘了关石门就打发了。” “公子别杀我。”莫可达求饶,“我不应该死在你的剑下,我更不能让楚歌杀了我,我要等着雪诺王子醒来,成为他身边最有用的人。我并不是要苟活人世,我要用我的生命去保护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某天死在敌人剑下,那也是死得其所。” 焉吉尔冷笑一声,萧池在身边提醒,“公子,当初莫可达也是救雪诺王子心切,你就绕过他吧,我们中间不能再死人了。” 焉吉尔别过头看了萧池一眼,想了想,他说的不无道理,于是收了剑,“好,就留你一条命。” 楚歌将手里的剑抛出去好远,一拐一瘸的走进石板,坐在了上面,委屈的眼泪哗哗流下,焉吉尔本想走过去劝慰,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六十一章 巨人(一) 四面峡谷峭壁很暗,天还没有发亮,高耸坚实的峡谷将头顶上的夜空分割得只有一条长长的线际,天际边只有几个星星在闪烁。若兰头靠在石壁上,黑暗的笼罩让她看不清眼前所有一切。然而当光亮袭来,稍微能看清眼前时,两张青铜式的面孔出现在不远处,深凹的眼神冷冷注视着她,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狠狠将口水咽下肚子,回头去搜寻吾斯的身影,眼前除了两个巨人尽然空无一人,“那么多人,其他的人都去哪儿了?”她心里暗想,眨着一对大眼睛,脸上不露表情。 眼前的两个人开始对话,表情相当僵硬,若兰如同听天书,一句也听不懂,她甚至都不敢看他们那张脸。 天色开始大亮,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渐渐清晰,这才发现她所处的地方被峡谷包围,眼前只有一条可以进入的峡谷缝隙,“哥哥这是要将我困在这里吗?”她心里暗想,于是她看看高耸陡峭的峡谷,“世界不可能就缩小到这么一块,若能从这里爬上去,外面会是什么地方?” 没有生命的峡谷给不了她任何答案,围绕着这片地方,峡谷的颜色呈现红色,她看到一阶阶的峡谷城墙往上攀岩,坚实而高峻,她开始研究如何才能越过这座峡谷,离开这里。 她听到峡谷缝隙外面陆续传来了各种嘈杂声和呐喊声,还有马撕裂的喊叫声。她确定哥哥一定在外面,她试着起身,走进两个巨人。她又试着对他们说话,“我要见哥哥。” 两个巨人彼此双眼对峙,然后转向若兰,眼神凶煞的望着她,怒露出横七竖八的尖牙。 “我要见哥哥。”若兰又说了一遍,两个巨人站了起来,浑身的肌肉都在抖动。若兰倒退了几步,她确定他们一点也听不懂,只好失望坐下。她的肚子饿急了,“咕噜咕噜”直叫,她的脑中是各种美食的气味,罗布城的面包,牛奶,还有水果沙拉,一切都充满诱惑,令人陶醉。 她也能闻到一股熟悉的肉味,这个味道是从那条可以通往外面的峡谷门口飘香进来的,比牛奶,面包还有水果沙拉要诱惑的多。她恨不得穿过那条峡谷门缝去外面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但看到巨人那张凶煞的眼睛时,慢慢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在高如天空的人造绝壁之外呼唤,“若兰……。” “是哥哥的声音。”若兰起身,吾斯的身影出现在峡谷裂缝的中间,身影渐渐清晰。 “若兰,出来吃肉了。”吾斯站在裂缝中喊道。 “来了。”若兰故意将声音提高,望了一眼巨人,从他们身边绕过,跑了出去,在吾斯面前停下脚步,“为什么要像犯人一样对待我?还让两个比野人还可怕的怪物看着我?”她扬着眉毛,声音里充满对峙。 “他们不会伤害你。” “可我害怕。”若兰脸上越加生气,“能不能让他们离我远点。” “好。”吾斯答道,“我让他们今晚离你一丈远。” “不行,你让他们站在这个位置。”吾斯皱眉,侧着脸认真审视若兰,“那么高的峡谷我又不可能爬上去逃跑。”她又固执的说道。 吾斯看看峡谷的高度,又看看若兰的表情,“好,今晚就让他们在这门口守着。” 若兰一仰头的同时露出微笑,一股气自鼻孔发出,走出峡谷,一路上,她看到了平生第一次所见的高大肥胖男人,肥大的下巴完全遮掩住立起的衣服领口,他腰间的剑跟他的个头差不多,有些巨人身后的斧子大的跟巨人一样。女人穿着一袭长袍,怀里抱着孩子,肚子也还怀着一个,身高体重无法想象。 “这就是来自塔里木河的羌族人?生得如此古怪。”若兰心里暗想道,“他们的体重究竟有多少呢?大概有我四个重吧,不对,应该是六个,或着更多。” “你在看什么?”吾斯突然问道。 “我在猜他们究竟有多重?”若兰答道。 “他们的体重通常在我们正常人的三倍。”吾斯回答,“两个马皮连在一起都不够为他们做件上衣。” “这么夸张啊?我连半只都用不到。”若兰听得立刻皱眉。 “就你这点身子骨,在他们面前如同婴儿。”吾斯哈哈笑道,“是不是感觉很新奇啊?以后慢慢了解他们吧。” “我才不想了解他们呢。”若兰心里暗想道,她和吾斯继续往前走,终于看到火架上烤满了肉,一个架子上挂着整只被剥光皮的马,高大威猛的巨人手里拿着适合他一般大的斧子将马身从上到下剥开,然后卸成一小块块肉,让旁边的人穿在棍子上进行炙烤。旁边蹲在地上的夫人们将马肠子的大粪用手滤干净,用刀具切成块,也串在棍子上炙烤。 “你们把战马杀了?”若兰皱着眉头问道。 “不然我们吃什么?”吾斯答道。 “吃光了战马你们拿什么打仗?” “巨人的胳膊比战马强百倍。” 若兰点头,“好。”她挑着眉,“你宁愿相信一群怪物,都不愿意相信这些战马。”她从烤架上拿下一串烤肉,让一块肉入口,“我的哥哥,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算这些人愿意为你而战,夺回城堡的那刻,焉耆部落领主指不定是你。” 吾斯的眉头也紧皱起来,他也拿起一串肉喊道,“你就看好了,看我如何杀光那些野人,然后当上他们的王。” “那就祝你好运了。”若兰说着,又拿起一串肉,“我得吃饱肚子才有力气逃,姨娘已经病成那样,我不能再耽搁下去。”她心里暗想着,将两串肉全部吃完,等再去拿的时候火架上已经没肉了。 第六十一章 巨人(二) 吾斯看着若兰还没吃饱的样子,从巨人手里夺过来半串,递给若兰,若兰看着巨人那张凶煞的面孔,摇着头,“哥哥,我已经饱了。” “拿着吧,吃饱了是一天的食物。”吾斯将肉放进了若兰手里,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想着离开我,哥哥要你待在身边,有这么多人保护你,你可以当个快乐的小小姐。” “可我在罗布城一样很快乐。” “那不是你的家,那是罗布城,我们的家是在焉吉。”吾斯怒道,纠正。 若兰凝视着吾斯,表情带着疑问,她将目光收回,把肉放进巨人手里,浑身僵硬的走开,进入峡谷的缝隙门口。等她看到峡谷里面的那两个巨人时,又走向吾斯,“哥哥,我要你把里面那两个怪物请到门口。”她那张生气的眉头又紧皱一起。 “好好好,我去。”吾斯走进峡谷门口朝他们喊道,具体说了什么若兰并不清楚。那两个巨人走来,立在了门口,若兰便从他们中间钻了过去。哥哥又对着他们交代了些什么,巨人便恭敬点头送哥哥离开。 她走远巨人,将自己靠在有阳光的一处,“等养足精神,我就从你们眼前消失。”她心里暗想,开始闭上眼睛。 若兰真的敞开身体睡了一天,在那中间哥哥带着比她大六岁的巨人陪她聊天,当她看到巨人男孩嘴里横七竖八的牙齿时,她拒绝与巨人男孩接触。 “我们连最基本的语言都不通,你让我和她交流什么?”若兰怒道。巨人男孩脸色发青,眼睛通红的站在原地,小心看着若兰。 “他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语言,从现在就开始学。”吾斯命令道。 “我不学,我会自己部落的语言,我还会一点三十六国的通用语言,怪物的语言有什么好学的,不学。”若兰扭曲的怒着嘴抗议。 吾斯实在无奈,点头道,“好,哥哥知道你很无聊,我这就去命他们抓来几个族人小孩陪你玩。” “哥哥……。”若兰惊讶道,“族人家的小孩就不是小孩吗?你若将他们抓来,他们父母会有多担心?” “那你就乖乖听话,让他教你语言。”吾斯的眼神开始变绿,充满了一股怒火,若兰不敢再抗拒,只得默认。吾斯转身走开,巨人男孩留了下来,他除了嘴里难看的牙齿,比常人男孩高出两头的身材之外,面容还算祥和。若兰坐在了山石上,巨人男孩也跟着坐了下来,他开始伸出自己的手,告诉她手的读音,巨人男孩念一句,若兰就跟着学一句。接着巨人指着他的嘴,鼻子,眼睛,耳朵,眉毛,若兰都跟着学,最后连一句也没记住。 夜晚来袭,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峡谷山间,巨人男孩还陪在她的身边。若兰用手指画着让她远点,巨人男孩便退后几步,若兰让他再远点,他又退后几步。若兰索性拉着他走出好远,在地上画一个圈将他围起来,示意别让他走出画的圈外,他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随后身子缩倦在圈里睡着了。 两个守门的巨人在峡谷缝隙门口靠着墙睡下,若兰悄悄起身,朝峡谷里面轻声走去,看到比较低点的峡谷高山,开始往上面攀爬。她觉得攀爬峡谷山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上面有足够可以放脚的地方,还有手抓的地方,山石也是相当结实。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小心,害怕将山石上的石头踩落,眼神不断向上看,也不时往脚底下看。两尺高的山石她花了整整一炷香的时辰,她已经累到不断喘气,双腿酸痛。 脚底下踩空了一块不结实的山石,山石噼里啪啦开始往下滑,幸好若兰又踩到另外一处山石,免幸没有掉下去。只听见一阵巨响,山石掉在了地上,砸出扇响的声音,接着就是阵阵的回声不断传入耳膜。 底下有人在大喊,那是巨人男孩的声音,她听得出来。接着又是两个人的呐喊,她知道那是两个守门的巨人。又接着无数火把从峡谷门口陆续进来,照亮了整个峡谷山石的墙壁。 若兰站在山石上不敢再动弹,“若兰……。”这是哥哥吾斯,声音里充满了焦急,“若兰你在哪里?”若兰依然不敢吭声,他们寻到了山石跌落的地方,接着看到了若兰的身影。 若兰看到脚下吾斯朝巨人吩咐了一句,巨人便夸着脚步开始往上攀爬,他的动作异常的快,若兰试着也往高处攀爬。巨人一拳击中了山石出现一声巨大的响声,接着山石如同八级地震一样开始往下滑落,整座山都开始抖动。若兰脚下的山石掉落,从空中大喊着飞速掉入深不见底的黑夜,回音震彻整个山谷。她以为这次要重重摔在地上小命呜呼了,然而一双大手将她接住,怀里既舒适又温柔,睁开眼睛,通红的火把光亮下,一张巨大的脸浮在她的眼前,那是一张巨人男孩的脸。 巨人男孩将若兰轻轻放在地上,就像安放一个婴儿,吾斯僵着满脸怒火,恼怒的拉起若兰走向没人的地方,“为什么要逃跑?” “我给你说过姨娘病了,她病得很严重,再耽搁我就见不到她了。” “所以你就要爬这么高的峡谷?”吾斯咆哮道,“你知道峡谷上面是什么吗?连绵起伏的山脉根本就没有路,冒着生命危险逃跑,你不要命了吗?”若兰低下头,窝着嘴不语,他的语言温和了一些,蹲下身子,抓住她的双肩又开口道,“如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只想让你陪在我身边,哥哥如今生死未卜,我若死在战场上,你得担任起焉耆部落所有的责任你明白吗?”他长叹一口气,起身,“总之,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别再想着逃跑的事情了,我会轮流让巨人守着你,直到我们夺回城堡。” 吾斯慢慢冷静了下来,所有巨人都盯着他,直觉泪水充满眼眶,最后转身离开。打着火把的巨人也跟着逐渐离去,只留下巨人男孩和两个守门的巨人,他们不再睡去,睁大眼睛盯着夜幕中的若兰。 第六十二章:绿色视野(一) 快马在林间奔腾,多戈裴在前面,安宁跟在后面,她的屁股在坐骑上被磨得生疼,为了能赶上多戈裴,她拼命追追赶,生怕落下半截会被多戈裴看轻。 他们终于到了多戈裴所说的森林公园,眼前的绿色一望无际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水,无法预计的高大树木在眼前展现,每颗树腰粗得三四个人都无法相拥。 “这就是森林公园啊?真的很美。”安宁侧头问道。 “没错。”多戈裴望着无边的绿色和湖水说,“这就是绿洲腹地的森林公园,镶嵌在第一大流动草原怀抱中。五百多年前这里是一片死亡之海,但经过数百年的变迁,死亡之海变成了万亩绿洲,树木长成了参天大树,你看湖面上野鸭和无名水鸟在追逐嬉戏,与林间不知名的鸟鸣声相映成趣,这一切都是时间带给我们的欢乐。” “五百多年。”安宁叹气道,“死亡之海变成了一片海域和绿洲,可谓真是世界轮回,岁月如歌,我喜欢这里,可我却不属于这里。” “真心喜欢的话你可以留下来。”多戈裴说,“时间也会证明,此刻这里站着的一男一女,在今后的某天也会变成恋人。” 安宁夸张的撇撇嘴,“我有未婚夫,他是你的表弟。” 多戈裴皱皱眉头,“我承认我不是个绅士的男人,像你这么漂亮又精致的女人谁都想拥有。” “我来这里,只想救我父亲和哥哥。”安宁有些忧郁,“求你了阿蛮,你一定要帮我。” “救你父亲出来不能换来草原和平。”多戈裴说,“你的家人你的部落不会过上好日子,事实上你的姐姐,你的妹妹正在受苦受难,还有罗布城的更多牧民在忍受饥饿和贫穷之苦,作为小姐你忍心看着你的子民都过这样的生活吗?” “父亲是一城之主都没有办法改变现状,我一个女人又能做什么?” “让我亲自跟你走一趟吧。”多戈裴说,“即使前去不能救出你父亲和哥哥,但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护你周全。” “可你怎么说服你阿爸,你不也说过?你弟弟多尔耆对阿蛮之位觊觎已久,他的岳父掌管肃启城一半的兵力,你真不怕丢了阿蛮的位置?” “如果怕能换来安宁,我倒希望没有这个弟弟,既然我是肃启城的阿蛮,我就要担起责任。若想让肃启城不受赤牙贵族侵扰,我需要更多的盟友,否则这片城池迟早会沦陷,我的牧民也会成为赤牙人的奴隶。我更希望今后草原上没有欺压和压迫,没有奴隶和奴仆,牧民可以吃饱饭,穿暖衣,贵族不再欺压百姓,当然,牧民的孩子长大还可以考取功名,成就自己的一生。” “听起来很美好,做起来谈何容易?” “没错。”多戈裴转身,望着广阔的海域说,“所以哪怕是献上我自己的一生也不够用,我们还要用下一代来完成这个梦想。” “真希望这个愿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实现。”安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森林。 第六十二章:绿色视野(二) 许久之后,他们开始原路返回,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躲雨的山洞,只好躲了进去。身上都被淋湿,多戈裴找来一些树枝杂草,在洞里生起了火,然后支起一根搭衣服的架子。 “把衣服脱了烤烤吧?浑身湿透了会受凉。”多戈裴开口道。 “啊!”安宁先是愣了一下,唐突的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多戈裴冷笑一身,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开始搭在火上烤,安宁伸手去解一口,多戈裴止道,“先别脱。”安宁更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多戈裴,待衣服烤干,他将手里的衣服放在安宁手里,“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先把这件穿上,我在门外等你,换好了叫我。”说完,他转过身,身上披上了披风,大步跨出洞口。 安宁只好将身上衣服脱下,换上了干衣服,系上纽扣,边往竹竿上搭衣服边喊,“好了阿蛮,你进来吧。” 多戈裴这才回头看屋内的安宁,她的一缕发梢湿着贴在脸上,身后的头发用简单的发簪挽起,飘下来的发梢轻柔的分开飘在胸前,也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多戈裴尽然这样出奇地看着她,甚至看呆了。 安宁觉得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用手抛了抛脸,“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多戈裴轻声道,低着头走进洞口,眼角却瞥在她的脸上。“小姐长得实在太美了。我知道你有未婚夫的,父亲之命,媒妁之言,是违抗不得的。” 安宁尴尬的皱了皱眉眉头,看向洞外,她期待雨快点停,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而不不幸的是雨根本就没有要停的意思。他们只好坐在杂草上,待安宁的衣服晾干后,她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安宁感觉氛围有些尴尬,她松了口气,不安的望望多戈裴,“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起你的阿妈......?”她用试探的口吻问。 多戈裴沉吟片刻,“自打我生下来,阿妈便撒手而去,我一生下来就成了阿爸眼里的阿蛮,阿爸发誓肃启城的后宫再无其她女人。” “可后来你阿爸还是有了多尔耆。” “男人都是感性动物,包括我也是。”多戈裴娓娓道。 “莫非你也经历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安宁感兴趣的问道。 多戈裴低下头,像是在回忆,“我肃启城看似没有奴仆之分,可阿爸骨子里的观念根本无法改变。”他往火堆里添了把柴,“我与牧民的女儿阿雅自幼相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的父亲脸上从小就被烙上奴仆烙印。阿爸为了让我与阿雅断绝关系,两年前命人将阿雅和她父亲赶出了肃启城,时隔半年我的手下在城外的荒野里发现了阿雅和他父亲的尸体。”他的嘴唇有些抖,眼眶里尽然有泪水充盈。 “想不到你还有这经历。”安宁有些惊奇,呆呆的凝望他的脸颊好一会,她试图用手去拉他的手给予安慰,但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来,“逝者已逝,伤痛总会过去的。”她只好劝慰。 “有些伤痛会伴随一生。”多戈裴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大雨,“今天的雨看来不会停,都出来一上午了,你应该饿了吧?我去找些吃的来。”他说完披上斗篷,拿起箭便出了洞门。 “别啊,雨这么大,你要去哪里?”安宁话还未落音,待她追出洞口时,多戈裴的身影便消失在雨中,只看到披风在他的身后荡漾。此时,她冷不丁的想起了她的未婚夫,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如果雪诺在,这样的雨天,我想他也会不顾一切的为我找吃的吧?”她嘴角扬起了微笑,接着又收了笑脸,开口自语,“我怎么会想到你这个傻子,父亲和哥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不轻绕你。” 第六十二章:绿色视野(三) 安宁呆呆的望着远方,外面庞大的草场如此辽阔,这片绿地上,四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只要人一走进林子便无任何踪迹可寻。要是有野兽来袭,恐怕走到跟前才能辨别。安宁的心突然有些惊慌,她转身走进山洞,好不容易在四处寻到一根长棍握在手里。外面雨声和风声正在吼叫,感觉草场都在颤抖。她只好坐在草地上,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火,火越烧越旺,她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 多戈裴从雨中跑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野兔,浑身都是泥水。 安宁手里握着棍子打了个盹,外面已黑,只有风声,“你回来啦?”她起身问道。 “没错,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射到这么一只野兔。”多戈裴将箭和野兔都放在了地上,脱下了斗篷,又将外套脱下搭在竹竿上,身上单薄的衣服湿着贴紧皮肤,连身上发达的肌肉和肋骨都能瞧见。 安宁出一口气笑道,“叫你别去你非要去,这么冷的天气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没那么矫情,我们练武之人早已将自己练得跟牛一样结实,不会轻易感冒。”多戈裴开始剥去野兔身上的发毛。 “那你就不怕碰到野兽什么的?” “我们肃启城的男儿连战争都不惧怕,更不会惧怕野兽。”多戈裴一刀划开野兔肚子,将野兔内脏掏出来,鲜嫩的肉上似乎还冒着热气。 “这话没错。”安宁夸口道,“我们草原上的男儿都是铁铮铮的汉子。” “铁铮铮的汉子很多。”多戈裴将鸽子肉穿在好几个竹签上,放在火上炙烤,“若要将他们联合起来抵抗赤牙贵族,草原大概早已和平。” “希望草原上能有更多像阿蛮这样的人,早日推翻赤牙贵族的奴隶制制度,草原上的牧民才有盼头。” “但愿如此吧。”多戈裴点头,翻了翻竹签,将烤熟的肉转在上面。 安宁闻到了一股清香的肉味飘了出来,“蒽......,好香啊!” “看来你真饿了。”多戈裴说着,从竹签上取下兔肉,撕下一块递给安宁。 突然,外面传来马斯声,洞门口下马的是柯木将军,“阿蛮。”他将左手放在右肩处,“斯妍病危,已经快不行了。” 安宁不明白地皱皱眉头,“发生了什么事?”多戈裴闭口不说,外面的一名士兵为多戈裴和安宁送上遮雨披风,还有一名士兵已经将马鞍上的水打理干净,等待主人上马,“你倒是告诉我啊?依诺精通上百种药材,她一定能帮到你。” 多戈裴思索半久,“只要能救好斯妍,我带你们去。” 安宁点头,两人批上披风,不顾滂沱大雨,上了马鞍,和众人消失在雨中。 进入城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了,雨停了下来,依诺早已在门口等的着急,见有马匹声走来,立刻迎了上去,“小姐,你们这是去哪了?一天都没有回来?” “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再说了,还有多戈裴保护我呢,怕什么?”安宁和多戈裴都下了马,多戈裴命人将马牵走。 “小姐下次出去要带上我,我会形影不离的保护你。”黑夜里,依诺眼神怪怪的飘向多戈裴,只可惜他没看到。 “知道啦!”安宁不耐烦地回答,“跟我去个地方。” “哦!”依诺不情愿的撇撇嘴,跟了上去。 多戈裴直奔草场的帐篷,安宁和依诺一同跟去,沿途的人不断向安宁行礼,她也微微点头回礼,依诺偶尔也会微微点头。 第六十二章 绿色视野(四) 帐篷四处散发出有一股浓郁的药味,伴随着风不断传入安宁的鼻孔,而依诺也闻到了这股药味。门口的护工为他们带上口罩,做了防护措施。安宁跟着多戈裴走进泥泞的道路,穿过整齐营帐直达中间,杂草凌乱无章铺在营帐每一间地上,上面躺满了人,一股极臭的味道扑入鼻子,她俩陆续用衣袖档住鼻子。杂草上具体多少个人安宁无法数清,有男女老少,他们个个面黄肌瘦,有的不断呻吟,看似已经病入膏肓。帐篷里不断有尸体抬出,安宁看得脸色都发绿,这才想起刚入城的时候,街上那些痛苦不堪的表情。 “肃启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宁忍不住问道,“我来这么久了,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 “半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罕见的瘟疫,城里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若走漏半点风声,阿爸担心惹来战事。”多戈裴直奔一间营帐,“斯妍。”他坐在踏板床上抚摸女孩的额头。 那个被称斯妍的女孩努力睁开眼睛,她的嘴唇干裂,脸色蜡黄,“哥哥。”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你不会死。”多戈裴试图露出微笑,“你会好起来的。” “依诺。”安宁朝身边的依诺唤道,“你懂医术,可有什么法子?” 依诺伸出手,摸斯妍的额头,起身将安宁拉至外账,“她的高烧已经在吞噬她的小生命。” “你一定有办法的。”安宁伸手拉住她,“不只是小女孩,还有全城的瘟疫患者。” “小姐,我试试。”依诺点头,她转头环顾四处,确定无人才小声说,“小姐,我保证在一个月之内让肃启城再无瘟疫患者。这是我们的筹码,您去跟大君谈,若不答应出兵救出您父亲,我也绝不会救他们。” “没错。”安宁答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依诺,你留在这里尽快研究出治疗瘟疫的方法,我这就让阿蛮带我去见大君。”不远处,安宁听到了脚步声传来,接着洪亮的声音响起,安宁回头一看是大君,多尔耆与巴图并排走来,四个士兵跟其身后。 “是谁那么大胆子带你们来的这里?”巴图咆哮,声音里全是愤怒,“来人,把这两个女人给我扔出肃启城十里远的乱坟岗,不得再踏进城里。” “是。”巴图身后的四个士兵朝安宁走来,手里举着长矛和盾牌,沉重的脚步声,足以让安宁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们可以治好这里所有的瘟疫。”安宁还是开口,但御林军已经抓住她和依诺的双臂,她突然看到多尔耆脸上一股微笑的光芒。 “条件呢?”巴图的粗气从喉咙间发出。 “出兵救我父亲。”安宁回答。 巴图冷笑一声,一扬手,两个士兵便将安宁和依诺同时高高举起,安宁清楚记得遇到多戈裴的那天,他手下就是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对待她和依诺,今日,还是这种方法。 “放开她们。”多戈裴的声音传来。 “这次由不得你。”巴图对这个疼爱有加的儿子声音清细了起来,但语言却震慑全场,“阿蛮,你已经留她们太久了,带她们闯入这里更是犯了大忌,将他们扔出肃启城。” 安宁看到多戈裴凝望他的阿爸,眼神已经显得相当无力。她感觉颠簸开始,地面已经晃动,她确信她要被拖出去了,远处只听到多戈裴再次求饶,“阿爸,将她们交给我处理。” “不必了!回你大殿中去。” “放开我!放我下来!”依诺在身边大喊,但根本就无济于事。 “两个美人。”一个士兵口气严厉地咒骂,“再干喊出声我就将你俩扔进死人堆里,瘟疫会在不久的将来吞噬你俩的生命。” 依诺知道挣扎无力,便收了声音,安宁试图低头看士兵,但她被高高举起,面朝天空,根本就无法看到下面的人,她只能听见脚步声在光秃秃的地面上回荡。不久,他们通过了所有的营帐,走入两扇巨大的青铜大门,安宁知道进入这里便是通往城外的路。 路上还有被抬出去的死人,也有病入膏肓呻吟的患者。“瘟疫死者被送往哪里了?”安宁突然问道。 “若想死,我成全你们。”一个士兵说完,安宁的身子被仍在了一辆马车上,依诺也被仍了下来,双手被绑住,接着眼前一片黑暗,安宁的头被蒙上。 “又来这一套。”安宁咒骂,“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士兵回答完,再没有任何声音,对安宁的喊叫和咒骂完全装聋作哑。 马车开始摇晃,路程长达半个小时。剧烈的颠簸让安宁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车子发出可怕的吱呀声,胃里感觉翻江倒海的难受,呕吐物随时都可能会喷浆出来。她浑身疼痛,身体不听使唤的在马车上摆动,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坠落马车。她用尽全力想靠近依诺,但似乎根本就触摸不到依诺的身子,只能听到颠簸中发出的呻吟。 “小姐。”依诺在半路上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我的胃在翻江倒海。”安宁回答,“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真希望眼前不是天堂。”依诺说,“我相信阿蛮会想办法救我们。” “肃启城大君说了算。”安宁回答,“我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安宁的身子被一双大手托起,生硬的地面迎接了她,她发出疼痛的惨叫,接着听到依诺“哎呀”的叫声。 安宁的头罩被取了下来,她呼出一口空气,眼前极为模糊,但能看到西方一道红色的光贯穿日落的天空,那是殷红的颜色,如同散发出的火光,将云彩照得诡异而膨胀。目光所及的地方是一片灌木森林,绿色的草铺满地面,随着日落,那些灌木和草地逐渐成为暗影。 那个高大肥胖士兵为安宁松绑,那张诡异双眼冒着盯着她胸部,欲望的膨胀使他胸部呼出高低起伏的气息,甚至连嘴唇都抖了起来。安宁感到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又看到另一个纤瘦的士兵为依诺解开绳子。 安宁突然被扑倒在地,肥胖的身子压在了她身上,她的下体被他的双腿用力撑开,那张令人呕作的脸只差安宁脸几毫米,“你要做什么?”安宁发出痛苦的喊叫,“放开我,不要啊......。”她将头侧过来,用力挣扎。在壮汉的身子下,她如同娇小的孩子,但她得想办法制止,她伸手触摸手能触及到的地方,触摸到了一根棍子,用尽全力挥了过去。 木棍锐利的边缘擦伤了肥胖士兵的额头,血瞬间流了下来,肥胖士兵摸了一把血,脸上令人呕作的表情皱成一团,“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敢打我?” “不知好歹的人是你。”在肥胖士兵扬起手臂的那刻,纤瘦的士兵一记耳光抽在了他头上,接着她的体重被拉了起来,“她可是罗布城的小姐,又是阿蛮心仪的人,你就放过她吧。” “小姐。”依诺跑来扶起了安宁,“你没事吧?” “我没事。”安宁摇摇头,但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希望这里弥漫的瘟疫能放过你们这两个绝世美人。”那个高大粗胖的士兵一把推开了纤瘦的士兵,抖了抖身上的衣领,“真是可惜了,我承认我不是正人君子,但若不是军令,管你公主还是小姐,我一样不会放过。”说完他阔步离开。 纤瘦的士兵往后退去几步,“小姐,前方五公里处都是填埋瘟疫死者的地方,你们朝东面直走别拐弯,那个方向就是罗布城,希望你们安全到达自己的家乡。” “谢谢你!”安宁道谢,士兵给他一个微笑,然后点头离开。红光为最后一抹晚霞增添了红晕,安宁望着马车走远,士兵为她指出了两条道,也不至于让她失去方向感,她往乱坟岗的方向凝望,陷入了深思,“肃启城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她开口,眼神移向依诺,“我相信阿蛮会想办法找到我们。” “小姐。”依诺沉吟片刻问道,眼神移向乱坟岗的方向,“您真不会要去乱坟岗吧?” “你怕吗?” 依诺明显打了一个寒颤,用肯定的眼神向安宁保证,“我不怕,我会用我的医术帮小姐走完这条路。” “很好。”安宁点头,她指给依诺马车离去的方向,“天已经黑了,通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一定会有牧民,我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第六十二章 绿色视野(五) 接着,阿宁和依诺开始行走,宽阔的大道上毫无人烟,远处的森林异常幽暗,草地上的野花如地毯铺盖,天色越来越黑,直达深夜。深不可测的黑夜没有月光,她们行走半夜,也未能找到一座牧民的毡房。 “小姐。”依诺终于忍受不住劳累,与安宁拉下了距离,“我的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我真走不动了。” “除了继续。”安宁回答,气喘吁吁盖过了吹来的风声,“我们别无选择,远方的草原会有狼群,我可不想被狼群分享。”安宁没看见依诺脸上的表情变化,但她却加快了脚步,追赶上了安宁,没走多久,安宁便倒在了地上,依诺扶都没有扶住。 “小姐。”依诺蹲下身子去扶安宁。 “我实在走不动了。”安宁回答,“我们还是休息会吧。” 安宁的额头贴到了地面,劳累排山倒海而来,她不想理会依诺,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过去。远处只有呼呼的风声,这个声音将她很快带进了梦想。在铺满野花的草地上,她看到了幽暗的森林,古老的树木在眼前浮现,强烈的阳光把整个森林都照得异常暖和,潮湿的苔藓味儿带着风袭来,吹送着发梢扫动她的脸颊。她开始四处张望,发现依诺不在身边,“依诺......。”她的喊叫没有回音,只有空荡,再接着喊,她却听到了不远处怪异而闷哼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带着撕裂和空洞,她不确定是什么声音,只听到声音越来越近,甚至不是一个,而是无数个。 一阵凉风吹过,那个闷哼的声音从不同方向传来,安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吓得脸色苍白,希望传来的声音就此消失,但并没有,这个声音越来越浓,越来越近。“依诺,你究竟在哪儿?我手里没有弓箭,你手里的皮鞭一定能救我。” 一声刺耳的嘶叫划破天际,这是天空飞鹰的声音,安宁惊吓着从梦中惊醒。几道不同的暗影自远处投来,离安宁越来越近。她用尽目光所及望去,眼前的场景使她不寒而栗。是狼群,有十几只,它们个个面目狰狞的朝她踱步走来,嘴里发出饥饿而咕噜的声音,那只带头的狼在十几只狼群中扮演了特定的角色,它浑身长毛随着走路的动作上下飘移,完全像一个舞者。 依诺早已将皮鞭抽出,挡在了安宁前面,“小姐,别怕,有我呢!” 安宁不难看出依诺表情故作镇定,既一幅保护小姐的架势,又要以手里的皮鞭唬住眼前的狼群,她倒吸一口冷气,将皮鞭在手心里绕了一圈,摆了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姿势,往前移动脚步准备出击。森林中吹来一阵悸动的风,安宁想张口去警告依诺,但语言却被冻结在喉咙,狼群已经离她们很近,也就不足两米的地方。 走在最前的狼踩着森林中的树叶放慢了脚步,它的体型非常高大,毛发质感柔顺,面部犹如受到了人类的威胁,耳朵不停向上竖起,眼角向前,鼻头皱起,呲开了锋利的牙齿,做出了攻击人的架势。在目光迎上安宁的那刻,它突然将鼻头松弛下来,目光转为柔顺,喉咙里发出的饥饿而咕噜的声音逐渐消失。安宁感到很好奇,带头的狼停下脚步,其余的狼群似乎领会到了它的用意,便逐渐停下脚步准备离场。 “狼似乎不愿意伤我们。”依诺提示。 “好像是。”安宁回答,安宁紧张的情绪逐渐消失。 突然,一支箭嗖的从不远方射来,从安宁眼前飞过,射入一只狼的脖子,挣扎后倒地而亡。狼群慌乱咆哮,那只带头的狼目光宛如绿火,一排瞬间即逝的洁白牙齿锋利的呲开。 接着无数箭从不同方向射来,“不。”安宁大喊,她循环四处,看到卓戈和柯木带着二十多人的队伍骑马从远方奔腾而来,“住手。”她继续喊,但卓戈根本就听不到,所有狼群已经倒地,包括那个带头的狼,她来不及去保护,一支箭已经射穿它的喉咙,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小姐。”卓戈第一个赶到安宁跟前,他翻身下了马,“我来晚了。” “你可以不杀它们的。”安宁轻声说,眼泪在眼圈打着转,“它们没想伤害我们。” “可我害怕它们伤了你。”卓戈说,“狼群性子太野,我以为它们要攻击你。” 安宁不理会卓戈,她转身走进那个带头的狼,蹲下身子抚摸狼的发毛,它的脖子处全是血迹,明亮灰色的瞳孔竟然有泪光闪烁,一阵抽搐的心疼涌上心头,“对不起。”一边轻轻抓起狼爪,“是我让你丧了命。” “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卓戈跟来,“但有时候善良也会害死人。” “你来做什么?”安宁收了手起身转向卓戈,“莫非是你阿爸改变了主意?” “不。”卓戈回答,“阿爸的决定无人改变,可我不想看着肃启城的牧民死于一场瘟疫。” “你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跟我回去。”卓戈诚恳道,“治好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阿爸会改变决定的。” “你阿爸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是他根本就不相信你和依诺会治好瘟疫,我相信你绝对可以。” 安宁怔怔望着卓戈,“我再信你一次。” 第六十三章 沉睡中的王子(一) 火在洞里燃烧,火架上用铁器铸成的圆形盆里煮着乳鸽,莫可达说乳鸽的汤只能留给雪诺,因为再好的肉雪诺都无法下咽。 雪狼缩着尾巴爬在石板上,它的身子靠着雪诺,楚歌坐在石板边缘,望着雪诺呼吸均匀的脸颊发呆。 莫可达端着用木头凿成的碗过来,用湿布帕端起火架上的盆,将乳白色的汤倒在木碗里,走向雪诺的石板床。莫可达刚坐下,楚歌用憎恨的望着莫可达,一把夺过木碗,些许的汤洒在了石板上,莫可达便低垂下眉走远了。 楚歌搅拌着木碗里的汤,用木勺舀起,放到嘴边吹了吹,让雪诺入口。雪诺的嘴巴根本就无法张开,喂进去的汤汁全部流了出来,她急忙用手帕擦擦,于是她只好将汤汁让自己入口,然后喂到雪诺的嘴里。待所有汤汁都喂到雪诺嘴里,她才抬头,发现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她,只有莫可达已经见怪不怪了。 莫可达将乳鸽端给了楚歌,放在了石板上,楚歌端起木碗起身,跛着脚走进焉吉尔,将碗放在他的手里,转身离开,又坐在了石板床上。 焉吉尔无奈的看看莫可达,又看看楚歌,把碗又递给程煜,“给你吃吧,饿货。”他知道这个碗不会再传下去,然后转身,走出石洞。 从山上流下来的一股泉水清澈的诱人,哗哗流淌的声音听起来更是悦耳清脆,一群麻雀在远处的树上叽叽喳喳。风掠过头发,芬芳而香溢,如同梦里依诺的味道。 有脚步声向他走来,他转头,是莫可达,他用一种不耐烦的眼神望了莫可达一眼,然后回头,看着山上流淌下来的清泉。 莫可达走进他,望向远处,眼神忧郁,“关于黑风洞的事情……?” “等雪诺醒来。”焉吉尔转身,“雪诺若原谅你我无话可说,毕竟那是两千多条人命,还是手无寸铁的老人。” “我知道。”莫可达低下头,“当初我一心想追上雪诺,我害怕急了他会出事。” 焉吉尔叹一口气,望着莫可达自责的表情,“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实在不应该敞开大门独自离开。” “都快半年了,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醒来。”莫可达低着头表情凝固。 “等,我们只能等下去。”焉吉尔静静的抬头,他将眼神移向最远的南方,他只能看到远方的山间,岩石和草木。 “你想家了?”莫可达审视前方问道。 “是啊,我想家了,可我的家……。” “王子,我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 “没事。”焉吉尔摇摇头,“提不提及,那些痛永远都存在。”他长出一口气,“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是我的成人礼,父亲告诉我,我已经长大,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接任他的位置,但他打下的江山并不属于我,士兵,土地,牧民,还有兵器。他说,我要用常人没有的智慧去创造一切,重新开荒种田,重新打造兵器,重新招兵买马,重新培养忠实的臣子。他还说,他不会将国库所有的银子都留存下来供我挥霍,他要把那些钱财用在救灾上,去帮助他所爱戴的牧民。这句话说完没多久,城堡里出现了呐喊,无数火把向城堡扔来,接着就是熏熏大火燃烧起来。母亲将我和若兰吾斯推进了逃跑的通道,从狭小的缝隙里,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城堡里的所有人焚烧在我面前。” “你父亲对你的教育真是意义深刻,深入骨髓。”莫可达道,“但野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浪费粮食的动物,他们甚至都不会拿剑,只能拿火焚烧。如果我们能回到罗布城,带上五百人就能将他们赶出边境,只敢在山里生活,不敢再靠近。” “谈何容易,谁会给我五百人?我只有孤身一人。” “别灰心,没你想象的那么糟,你义父不会见死不救,你的人生再糟都要比我好多了,如今,我只有孤身一人,我的家族也死于十年前的一场灾祸,他们不是野人,是土匪。我们的部落在一片幽静而美丽的地方,那里有杏花,还有桃林,四处都是山,我的家族近六十多户,那个部落还住着其他的民族,我们的家族和睦相处了两百多年,因为土匪的到来,就逃出了我一个人,苟活人世。” “那你为什么不娶妻生子呢?”焉吉尔问道,“我弟弟吾斯说过,给他一个女人,他可以创造出一个民族,给他一个民族,他可以创造出整个世界。” “哈哈哈哈。”莫可达大声笑道。 焉吉尔挑眉,“你也可以。”说着,他们的笑声越过整个山谷。笑声还未止,身后有人说话,焉吉尔回头,是萧池和苏启走了过来,他发现说话的人是苏启,“罗布城还有一个未婚妻等着他,这边贴心漂亮的楚歌姑娘对她无微不至,这还没当上领主呢身边就美女如云,看的我这心直痒痒。” “有本事你回去啊?城里女人到处都是,我给你银子,你现在就去,她们会用各种办法伺候好你。”萧池说着哈哈大笑。 “说这话你心里就不会痒吗?还是你身子下面的那个早已不在了?你我同样是男人,我都能感觉到它在狭小的空间跳动。”苏启用调侃的眼神回击,脸上显示出一股胜利的欲望。 “我可不是什么太监。”萧池怒道。 “待有机会回到城里,我请你,到时候你可别浪费了。” “我不需要。”萧池冷冷说完,远离了他。 焉吉尔听得摇头冷笑道,“你俩啊,屎尿各自一壶,但臭味却相同。” “我和他不同。”萧池道,“我是军人,我有廉耻。” “没错。”焉吉尔点点头,“打仗前你告诉过我。”接下来他却什么都没说。 萧池冷笑一声,将眼神移向远方。 雪狼跑了出来,它摇着尾巴,轻轻含住焉吉尔的衣角扭着屁股往洞口扯。 “发生了什么事?”莫可达不可思议的看着雪狼。 焉吉尔预感到事情不妙,便往山洞走,最后用跑的动作飞向洞穴。雪诺依然安静的睡在石板上,楚歌坐在身旁,看着走进的焉吉尔。 “他的手指动了。”楚歌说,她将眼神移向雪诺的手,“刚刚就动了一下。” “莫非他要醒来了。”焉吉尔露出一股不可思议的眼神,他走向石板,坐了下来,眼睛盯着手指,希望能看到手指再动一下,“雪诺,你该起来了。”他拉起了雪诺的手,“你这一睡都已经半年了,我义父也被关了半年,你要赶紧起来,你要向你义父要回军队,凤尾城的牧民还在等你。” “他一定能醒来。”楚歌静静地说。 “是的。”焉吉尔点头,“他一定能醒来。” 第六十四章 逃离虎穴(一) 新的头发已经慢慢长出,颈部烧伤的疤痕已经全部脱落,甚至长出了新的皮肤。可烧伤的皮肤皱在一起,安慕容在别院的水池里端详过颈部,那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皮肤丑到几点。 他身上有练剑留下的伤,骑马摔过的伤,还有与敌人厮杀留下的疤。那些藏在衣服的皮囊里并未看见,但触摸到颈部的烧伤,和看到维森叔叔那半张面目全非的脸时,他觉得整个人生都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每次望维森叔叔,他眼神里都冒着一股增恨的浴火,第一次在别院的水里端详过自己的颈部,是在住进别院的第三天。如今一晃已经大半年,他再也没有靠近过水池,远离在远处的大树下,自然,天气变得非常炎热,他们所有的人都会在大树下乘凉。 安慕容与维森离得最近,他侧眼望着他脸上皱在一起的皮肤,“维森叔叔,还疼吗?” 维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已经没事了,这点伤没事,不影响我拿剑。” “没错。”安慕容点头用笑容回敬,“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而你依然是那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高手。”“哥哥。”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知道是安迪,回头,安迪在门口挥着让他过去,他起身走进她,“怎么了安迪?” “胡柚终于打听清楚了。”安迪说,“那个洞穴早就被他们封了。” “我知道了。”安慕容点头。 “哥哥,你可有更好的办法吗?” 安慕容摇摇头,“暂时没有。” 安迪叹口气,“外面守卫森严,自从上次袭击事件后,阿尔法又加派了人手,就算洞没有封锁,我们一样逃不出这个别院。” “我们真的不能在这里关下去了。”安慕容眼神里透着愤怒,“已经半年了。” “哥哥,对不起。”安迪的眼角眼角渗出了泪水,“我已经尽力了,阿尔法还是不肯放我们回去。” 安慕容叹一口气,双手抓住安迪的肩膀,“哥哥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阿尔法没将我们杀了已经算是奇迹了。” “安慕容大人。”安慕容回头,维森朝他走来说道,“劝劝你父亲,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便可以杀出去。” “没那么容易。”安慕容拒绝道,“这么多的高手把守,我们只会把命送在这里。” 维森低头不再说什么,黑暗来临,安慕容将自己投身在黑暗的床上,房间里蜡烛已经被吹灭,蜡烛烟味很刺鼻,他皱了皱眉,闭上了眼睛。 梦中他又梦见了依诺,在广阔的草原上,她身穿一袭白色纱衣,骑在一批白马上,她的笑容是那么甜蜜,那么清晰,他甚至无法触及到她的皮肤,只能远远看着,无法靠近。 梦里醒来,他笑得很甜,睁开眼睛的刹那,他喊着依诺的名字醒来。于是他将双手抱在头下,想着梦里的情景,开心的笑了起来。 “哥,你在傻笑什么?”安迪的脸浮在安慕容脸上,“我都看你好半天了。”她怀里抱着团子,手在团子的脑袋上挠来挠去。 安慕容从床上起身,对安迪挑眉笑笑,“我没傻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傻笑了?” “说谎,你明明在傻笑,梦里也傻笑。”安迪固执道,审视着安慕容来了兴致,“莫非你有心上人了,梦到她了对不对?” “哪有的事,小孩家家的别乱猜。”安慕容红了脸。 “大人,你是不是梦到依诺小姐了?”维森听到了安迪的声音,从远处走来问道,他似乎也是故意的。 “依诺小姐?”安迪瞪大眼睛,“依诺小姐是何方神圣?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维森叔叔……。”安慕容双眉深锁,“别乱说。” “嘿嘿。”维森笑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大人,你已经长大了,对一个女人动情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错。”安迪道,眼神扫过维森,“维森叔叔,快告诉我,依诺小姐究竟是哪国的小姐?” “她是龟兹国女儿国的小姐。”维森说着,别过头看着满脸不愿意的安慕容,他拉起安迪,向外走,“这件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你看你哥那眼神快要把我吃了。”说着他们走出门外,安慕容一定知道,维森叔叔背着他,定会把整个事情的经过都告诉安迪。 第六十四章 逃离虎穴(二) 晚饭吃完饭,安慕容和维森在树底下乘凉,果不其然,肚子里装不住一点事情的安迪怀里抱着猫,腻在安慕容身边问东问西,“哥哥,你能告诉我,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小孩子家知道这个干什么?你还没长大呢,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安慕容答道。 “不嘛,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爱上依诺公主的刹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安慕容嘴角露出一丝清浅的微笑,“势不可挡。” “势不可挡?”安迪惊讶地大叫,“势不可挡是什么意思啊,哎呀哥,你能不能说清楚啊?弄这么生僻的一句成语,你让我怎么猜啊?” 安慕容收了笑脸,“你不用猜,就算我告诉你也是对牛弹琴,小丫头片子。” 安归伽从房间走出来,却不知道他们为何在此地喧哗,维森在一边看着直笑。 “哥……?”安迪气得两腿跺地,转身就走,她的猫从怀里不小心滑落,快速跑了。安迪追了上去,团子一跃便上了高大的树上。 “团子,快下来。”安迪在树下唤道,无论她怎么叫,团子越爬越高,“团子你快下来,会被摔着的。”说着,她开始往树上爬。 “你放心好了,猫是永远都摔不下来的。”安慕容冷笑一声,向安迪走来,“倒是你,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他刚提示完,“啪”安迪从树上摔了下来,一头栽进土里,脸着地。 “哇哇哇哇……。”安迪哭了起来,手扶着腰部极力哭泣。 “你要刷杂技吗?你可真是一个笨女孩,不想想能不能爬上去?”安慕容扶安迪起来。 “安迪,一个女孩子家爬树,成何体统?”院子里传来安归伽的声音,他从不远处走了来,将安迪拉入怀里,“我看看有没有摔伤?” “哥哥,快帮我抓猫。”安迪无暇顾及身上的疼痛和父亲的关爱,抬头委屈地望着安慕容。 “好,哥帮你去抓。”安慕容说完卸下身上的佩剑递给维森,他伸手抓好树上的枝干,爬上了树,猫已经沿着树枝向房顶走去,他也试着从树枝朝房顶慢慢移动,猫已经跳上了房顶。 “哥哥,快帮我抓住团子。”安迪在底下喊道,“不许让他跑了。” 安慕容继续往前走,手里抓着细小的树枝,脚下的树枝很细,上下摇动,似乎要从树上掉下去的感觉。他尽量让自己的身子保持平衡,他不敢再往前走,回头,他也走不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再往前走。 “安慕容,不行就下来。”安归伽在底下喊道。 安慕容长出一口气,望着下面,“我再试试。”他屏住呼吸继续朝前,感觉要被掉下去的那刻,他将身子翻越起来,脚跨出一米远,踏上了屋顶,稳妥的站在屋顶上。 团子已经跑过另一个屋顶,安慕容顺着团子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看到别院后方的街道上有一群巡逻的军队,远处是座瞭望塔,瞭望塔离他有几米只远,只看见几个黑影站在那里。 “哥哥,你在干什么?你快点啊?团子跑了。” 安慕容听到安迪大喊,“噢……,别担心,我看到团子了。”他小心跳过一个台阶,上了另一个屋顶,团子站在一处角落,嘴里发出“喵呀”的声音,尾巴像军刀一样立起来摇来摇去,做出跳跃逃跑的准备。 “咪咪……,团子……。”安慕容唤道,小心走到团子身边,在他打算逃跑的瞬间,抓住了它。 “哥哥,你抓住它了?”安迪高兴地又喊道,“快下来啊哥哥。” 安慕容回应一声,将团子放入怀里,他回头望了一会瞭望塔,又看到别院四处都是卫士,他发现抱起团子的那个角落并没有卫士,于是他从城墙上跳下,落入院子。 安迪接过安慕容怀里的团子,抱着它进入房间,她边走边骂,“我让你再跑,我要给你编个笼子,把你放在笼子里面,从此你别想出门半步。” 安归伽看着安迪的表情在不远处笑道,安慕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进入了房间。 夜晚来临,屋子内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下,安慕容起身,进入维森的房屋,他轻轻摇了摇维森的胳膊,“维森叔叔。” 维森起身,用疲惫地眼神问,“大人,有事吗?” “维森叔叔,跟我来。”安慕容说着朝门口走去,维森拿上床头的衣服,跟了上去,“小声点,别吵醒他们。”安慕容提示,他小心拉开门,两人出了门,又小心合上了门。 他们走进那颗树,安慕容抬头看树,“维森叔叔,你能通过这颗树,通往屋顶吗?” “当然可以。”维森答道,“但我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安慕容说完开始爬树,维森也跟着爬了上来,有了头一次的经验,安慕容很快爬上了屋顶,维森也越过树枝跳上屋顶。接着他们从抓到团子的地方顺着墙往下攀爬,维森不知道安慕容究竟要做什么,也跟着爬了下去。待脚落地后,安慕容指着瞭望塔上的火把光亮说,“看到瞭望塔上的人了吗?” 维森点头,“看到了。” “跟我走。”安慕容开始往瞭望塔走去,维森跟在其后,他们好不容易爬上了瞭望塔,一路上解决了十二个巡逻人,他们开始剥去他们身上的衣服,把所有衣服都穿在了身上。 “有了这些衣服,我们就有机会逃走了。”安慕容说着,他们开始往瞭望塔下走。 “带我出来就是来抢他们衣服的?”维森问道。 “没错。”安慕容回答,“今天抓猫的时候我发现瞭望塔上的人数不多,从别院的城墙上翻下来又可以通到这里,所以我就想出这个法子。” “主意倒不错,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再逃出来?” “一定可以。”安慕容答道,他们继续大摇大摆的靠近别院,乘机翻墙而进,昏暗中发现无数巨大而空洞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你们俩不好好巡逻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士兵问道,“还不赶紧跟着队伍巡逻?” 安慕容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是如何到眼前的,还好的是,他们没有认出他和维森。维森扯一把安慕容,连忙点头答道,“好好好。”说完,将安慕容拉入巡逻的队伍。 他们已经巡逻了四条街,一炷香的时辰之后终于结束,而他们被带头的领进一条巷子,深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一间宽大的茅草房内就是巡逻军的住所。巡逻军门一个个累得躺在了草坪上,没多久就睡死了过去。 迎着月光,安慕容和维森溜出茅草屋,跑出了几条街,几乎喘不过气。他们完全迷失了方向。安慕容摸着一堵潮湿的石墙蹲下,静听巡逻军队的响动走过,待官兵走远,他们走下无止尽的梯子,然后在城堡的墙上,小巷穿梭。 “怎么办?我们迷路了。”安慕容四处观望,他觉得他和维森走了好几公里远。 “继续走,一定能找到别院。”维森答道,他们继续寻找,直到碰到一处城墙,他们决定在从这里爬出去,结果这一爬,却爬出了城墙外。 “怎么办?我们出了城堡。”安慕容紧张地问道。 “既然出来了,就没有回去的道理,我们快跑。”维森说道。 “那我父亲他们怎么办?他们还在别院。” “就算我们回去也不见得能逃出来。”维森说,“逃离这里,找机会来营救。” 安慕容长出一口气,“维森叔叔,我听你的。”说完两人朝眼前深不可测的黑夜跑去。 第六十五章 交换条件(一) 院内亮起了烛火,没过多久房间内闯进来一群人。 安归伽自床翻起,在通亮的火把光亮下,他看到了莫文义从门外走来,火把通红的光透射在房间的每一处,随着莫将军的身影走进,在地上投出修长的身影,身后陆续跟进来十几个人,站在了客厅中央。 “莫将军,深夜闯进房内,所谓何事?”安归伽穿好了上衣,系纽扣。 “给我搜。”莫文义命令。 安归伽站在火把的烟雾中,睁大双眼,不安的看着一切,所有人举着火把冲到每个房间,四处搜寻。 布衣翎羽也自床翻起,走出房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向莫将军问道。 暂时没有人告诉他们答案,顾齐和卓木还有胡柚都从各自房间走来,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搜房的人安迪吵醒,“你们这些混蛋,不在外面守夜谁给你们的狗胆半夜来查房,我要去告诉阿尔法杀了你们这些蠢货。”她边说边往门口推那些士兵。 “我们是奉了王的命令,识相点滚开。”一名士兵一把拉开了安迪,将她的头撞在了门上,她捂着被撞痛的头,感觉事情不妙,转身走进客厅 “莫将军,安慕容和维森都不见了。”一名士兵从安慕容的房间跑来汇报。 安归伽完全不信士兵的话,布衣翎羽也皱着眉辨别话的真假,安归伽回望四周,客厅里确实没有安慕容和维森,安迪走进人群,惊讶地望着说话的士兵,转身进了安慕容的房内。 “一炷香之前,瞭望塔十二个巡逻军被袭击,八个人的衣服全被扒走,这个别院内刚好只有八个人,这种小孩玩的把戏也能在你安归伽君王身上发生,告诉我,安慕容和维森都去哪儿了。” 安归伽似乎还是不相信莫将军说的话,他先确定维森的房间空无一人,安慕容的房间除了安迪,也没有其他人。 “父亲,哥哥和维森叔叔真不见了。”安迪转身向安归伽说道。 安归伽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拍拍安迪的肩膀安慰,“没事。”然后拉着她走进客厅。 “别告诉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莫文义待安归伽走近开口道,“既然只少了安慕容和维森,我会禀报我的王派兵全城搜捕。”他转身,所有士兵跟着他离开,在出门的那刻他回头,望着安归伽,“看来这个别院重兵把守都关不住你们,我会建议君王采取更好的办法。”说完,他径自走开。 院内火把光亮逐渐消失,房屋里变黑,顾齐点燃油灯,房屋内发出微弱尔昏暗的光,将每个人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修饰拉长。 “他俩究竟什么时候离开的?”安归伽猜想,卓木合上那扇被打开的门。 “我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布衣翎羽说,他将椅子移给安归伽,安归伽便坐了下来,布衣翎羽和安迪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孩子,没想到我精心调养的安慕容也会做事如此莽撞,做什么事都不与我商量。”安归伽窝了窝嘴唇,“门口那么多重兵,他们究竟是如何出去的?” 布衣翎羽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安迪自椅子站起,“房顶上一定有线索。”她说道,“父亲,哥哥昨天在房顶上抓猫,他一定是寻好了去往瞭望塔的路线。” 布衣翎羽分析着安迪的话,连连点头,安归伽用一股特有地兴趣起身望着安迪,“小丫头片子,可以啊,分析的不无道理。” 安迪冷笑一声,“我已经长大了,还遗传了父亲你精锐的头脑。” “哈哈哈。”安归伽笑道,走进她,吻了她的额头,摸了摸她的头发,“没错,你除了浑身长满刺,确实长大了。” “不,父亲。”安迪生气道,“你不能这么评价我,我很懂事的。” 安归伽手轻轻碰一下安迪的鼻子,“我是说你应该对胡柚态度好点,他照顾你那么久,无微不至。” 安迪看向胡柚,胡柚将身子躬下半截,“君王,照顾小姐是我的责任,哪怕是牺牲我的性命也在所不辞。”说完他直起了身子。 安迪挑眉,轻轻朝他微微一笑,似乎为拥有这个一个贴心的下人而感到欣慰。 “快去睡吧。”安归伽捏了捏安迪的右肩膀,“迎接明天的指不定是什么。” “他们抓到哥哥会怎么样?”安迪无任何睡意。 “他不会丢了性命。”安归伽回答,安迪轻轻点头,转身进了房间。安归伽重新坐回了椅子,他用手指轻柔疲惫的额头,觉得快要被撕裂的感觉。 “君王,你也早点休息吧!”布衣翎羽提示。 “其实我很想家。”安归伽从额头放下手,望着布衣翎羽,“如果能回到一年前,我们所有的人都在罗布城,也没有和亲的事情,而我未曾遇见你和王子,我还在继续为十五年前的事情懊悔。”说着他低垂下眉。 “君大阏氏悔当初的决定了?”布衣翎羽问道,“后悔为雪诺复仇?” “不。”安归伽道,“如果让我再去选择一次,我还会选择同样的路,我痛恨带着两万多军队都没能赢得这场战争,我也痛恨带着安慕容,安迪,还有我的部下都被关在这里,还有你。”他看向卓木,拉住他的手,“你的家人……。”他的缓缓嘴唇发抖,“我想我这个领主当的是如此愚蠢。” “去休息吧君王,别说了,事已至此,是我亏欠大家的。”布衣翎羽安慰着。安归伽起身,走进房间,所有人都退去,布衣翎羽吹灭油灯,整个房间里黑暗一片。 一直到天亮安归伽都没有合眼,有人自房门闯进来,顾齐进来禀报,“君王,莫将军来了。”安归伽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我儿和我的部下找到了?”安归伽站稳了脚步问,“为何不直接带到这里来。” “这个我还并不清楚安归伽君王。”莫将军回答,“我们的王要见你,我只负责将你带到王的身边。” 安归伽秉住呼吸,低下头,布衣翎羽在身边说道。“君王,我陪你前去。” “我们的王要见的是安归伽君王。”莫将军纠正。 安归伽朝布衣翎羽点头,“我没事,等我回来。”说完便跟着莫将军迎门而去。 自打安慕容和维森消失不知所踪,安归伽一晚上都没合眼,他的眼前有点花,但他还是忍了忍,跟着莫将军一路走去。 他们路过广场花园的时候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喊她,他停下脚步回头是大阏氏卓梅正站在凉亭下面唤他,他想他根本就对她无话可说,他着急想得到安慕容和维森安全的消息,只好禁自走开。 “安归伽君王。”卓梅的喊声又想起。 安归伽又停下脚步,用凝重的眼神望向卓梅。 “我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卓梅问道,她的头发修长,穿着一身紫色纱裙,看上去真有几份气质,也有一股大阏氏的风范。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可谈,我还有要紧的事,请恕我离开。”安归伽说完转身要走。 “不耽误事的,就几句话而已。”卓梅朝他走进几步。 “安归伽君王,我在前方巷子口等你。”莫将军见状,说完大步朝前走去。 安归伽只好回头,他们走进凉亭,卓梅邀请他坐下,他却站直了身子,双手抱在前腹上,“大阏氏想说什么就尽管开口,我洗耳恭听。” “好。”卓梅点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她说着走进安归伽面前,“如今,你是我牛氏家族的阶下囚,签了这张协议,我就劝我儿子将你们放回去。”说着,她从手里拿起一张牛皮纸递在安归伽面前,“只要你答应今后不再侵扰我的部落,我便……。” “你的部落?”卓梅话还没说完,安归伽就打断了话,“说这句话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卓梅动了动身子,“其实十五年前,你就应该与牛特尔和睦相处,不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别给我提十五年前。”安归伽吼道,他的嘴角颤抖,眼神充满怒火,“也别跟我提牛特尔。”他的语言慢慢冷却了下来,“十五年前牛特尔以我妻子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性命威胁我签了什么狗屁协议,还让我宣誓了效忠誓词,出了凤尾城我就反悔了,如今不一样了,就算签了协议,你儿子不会让我带走安迪,我若敢逆反,安迪将会成为我致命的伤。” “你带着两万军队来攻打我氏月国,你就没想到你女儿的性命吗?” “那不一样。”安归伽道,“那时候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凤尾城王子还活着,自然也不会警惕到要了我女儿的性命。” “你要知道我氏月家族每一个大臣都想你们死,要不是我儿子派重兵保护,恐怕你们都死十几回了。” “我知道,所以,我很感谢你儿子。”安归伽道,“我付出了那么多,如今也不会收手,除非你们关我一辈子,或者杀了我。”说完他转身迅速离开。 “难道你忍心听上万人的灵魂在凤尾城的上空哽咽呐喊吗?”卓梅大喊。 第六十六章 (与瘟疫抗衡一) 一望无际的草原深处一片泛黄,此时已是入秋时分,四处树木干枯,落叶满地纷飞。 不远处用木头、枯枝、灌木搭建起的二十多顶屋舍内住满了瘟疫病人,在半月前,多戈裴早已将肃启城和草原上感染了瘟疫的病人全部集中在这里进行治疗,李妍得到了最特殊的照顾,她有专门的屋舍,有下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连吃药都是多戈裴监督她吃下。 刚来的那天,依诺仔细分辨用药的成分,“这里面有干草,桔梗,石膏,水角牛,玄参,还缺了最重要的几样药材,丹皮,竹叶,桅炭,连翘,黄芩还有赤芍。” “肃启城方圆几百里根本就没你说的这些药材。”多戈裴解释。 “一定要找到这些药才能药到病除。”依诺道。 多戈裴点头,“这件事情交给柯木,他一定能解决。” “阿蛮。”依诺见柯木走远唤道,“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将不同程度的病人隔离,屋舍里每天都要进行洒石灰粉消毒,刚刚感染的病人就让他们尽量待在外面,阴冷潮湿的屋舍会让病情加重,相反有太阳的光照会灭掉身上一些杀菌。” “好。”多戈裴点头,叫来手下将此事吩咐下去。 当天下午,柯木将药材全部购置回来,依诺一一检查每项药材,确定药材都备齐了才命人在落院里架起了大锅,将药材都放进去,进行长达三个多小时的熬制,然后分给每一个人喝下,定量一天三次,然后对落院的每一个角落都用石灰粉进行消毒,即使做足了所有的一切,依然还是有人死去。 多戈裴禁止安宁和依诺靠近隔离区,以防被病情感染,安宁和依诺总会站在屋舍不远处,看着死尸被抬出,每看到病人死去和亲人绝望的哭喊时,安宁就会揪心的痛。 “他们可是一条人命啊。”安宁露着嘴说道。 “人命自有天定,小姐别难过了。”依诺劝慰道,但她此时的表情比安宁好不到哪儿去。 “你们不应该来这里。”多戈裴从远处走来,“你们会被感染的。” “真不想看到有人再死去。”安宁不安地道。 “依诺小姐为我带来治疗瘟疫的药方,我已经感激不尽。”多戈裴道。 “真不知道这场瘟疫还要持续多久了?” “这次瘟疫蔓延的不是很快,比起五年的那场瘟疫算是轻多了。”多戈裴邀请安宁和依诺远离屋舍,“那年死了近两千多牧民,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救治,所以杀了更多的瘟疫患者,这才控制住了传染。” “杀了瘟疫患者?”安宁惊讶转头看向多戈裴,不安的看着他,“那么。”她猜疑道,“这次你阿爸继续用杀人来控制病情?”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多戈裴保证。 安宁摇头,“肃启城你阿爸说了算,你做不了主。” 他们远离屋舍继续行走,柯木从远处跑来禀报,“阿蛮。”他恭敬的将左手放在右胸低头说,“草原上送往肃启城六十多个瘟疫人,多尔耆将他们拦在了关卡,说是大君下了诛杀令,要将这些病人全部处死,包括肃启城里的那些瘟疫患者。” 多戈裴怒气地动了动嘴,“我去面见阿爹。” “我跟你一起去。”安宁上前拦住了多戈裴。 “你留下。”多戈裴道,“不能让阿爸知道你们还在这里,这些事我能解决。” 安宁点头,“一定要将他们带回来。” 多戈裴点点头,裴转身离开的同时朝柯木吩咐,“我们的屋舍不多了,恐怕无法容纳这些人,吩咐下去,动用所有的兵力搭建屋舍。还有,派人去牧民处,凡是出现发烧的患者,一律要带到这里。” 多戈裴和柯木上了马已经走远,安宁很是担心,她想跟上去,但没有马匹,似乎只有步行,“我们别给阿蛮添乱了。”依诺的一句话这才让安宁的心安定下来,没错,她不能去面见大君,她和依诺在这里隐藏了六天,没有任何风声走漏出去。 太阳偏西的时候,手下的人从远处运来了木头、树枝、杂草,他们用粗的木头定桩,树枝搭围墙,用杂草做顶棚,这个季节搭建这样的屋舍夜里有点冷,草原上搭建屋舍的桩木和树枝有限,他们能将所能用的都搬到了这里,确保将屋舍建到最好。 天黑之前,安宁和依诺去看了李妍,她的病情在下人的精心照料下稍微有了点好转,额头还是有点烫,嘴唇有点干紫,不过脸上溃烂的皮肤已经开始慢慢愈合,皮肤也开始红润起来。 “姐姐,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李妍声音淡淡地问道。 依诺为她赶走身上的纹虫,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你脸上的溃烂已经开始慢慢愈合,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了。” “家……?”李妍抬头望着顶棚,泪水从脸颊流下。 依诺仔细观察李妍的神情,“难道你不想回家?你家父家母都在等着你回去呢。” “不。”李妍悲伤的神情浮在脸上,“家母死于三年前的一场瘟疫,家父又找了一个女人回来,还生了两个孩子。我很喜欢六个月前到来的妹妹,她像极了我,我时常都会站在门口偷偷看妹妹几眼,她真的很可爱,那么小就自己会玩,还会对着某处傻笑。从我发烧开始后母就把我丢进黑暗的草房里,我很渴,也没有吃的,几天后才送进来一个馒头。官兵挨家挨户搜查瘟疫病人,我昏迷着被放在一推染病的人群拉到肃启城,后来遇到了你们,至今都没见到过我的家父。临走之前,家母说如果我能就这样从此消失,她会欣慰的告诉家父,这便是他们幸福生活的开始。如果我活着回去,她就会让家父将我变卖为奴。” 依诺鼻子酸痛,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她将李妍凌乱的头发整理整齐,“起来,姐姐帮你洗洗头发。” 李妍点头,在依诺的帮助下起身,依诺在盆里倒上热水,帮她梳洗干净,还帮她辫了小姐式的辫子。 安宁帮另一个老奶奶喂完了药,朝依诺走来,“看来李妍的病好多了。” “她注定是孤独而命苦的孩子。”依诺在盘好的头发上绑好了一条灰色的丝带,坐在了长长的凳子上,拉着李妍的手,缕缕她额前的发梢对安宁说,“生活怎样才能让她免受伤害呢?” “我知道你也很善良依诺。”安宁爱怜而的抚摸李妍的脸庞,“但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小姐。”依诺将头转向她,“我可以带上她吗?我想带她远离这里,我想让她今后的生活不再遭受伤害。” 安宁抿着嘴叹了一口气,“你若能照顾得了她,那就让她留在你身边吧,但有一点,走之前要和她的家人说清楚。” “小姐你答应啦?”依诺从椅子上起身。 “跟了我这么久,你无怨无悔,我怎么能反驳你这点要求呢。”安宁含笑说。 “谢谢小姐。” “跟我还这么客气。”安宁的笑意越加明显。 依诺将李妍拉近身边,蹲下身子,双手抓住她的双肩,用认真地表情告诉她,“李妍,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去一个没有伤害,没有痛苦的地方?”她用眼神等待她的回答。 “是要让我给你当奴隶吗?”李妍抬起头不明白地问。 依诺露出笑意,用手捏了捏李妍的鼻子,“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疼爱你,做我的妹妹好吗?” “是我的亲姐姐吗?” “当然。”依诺答道,“从今往后,除了小姐,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姐姐。”李妍扑进了依诺的怀里,泪水已经流满整个脸颊。依诺抚摸着李妍的头发,任她开心的在怀里哭泣。 那天夜里,依诺留在了李妍身边照顾,多戈裴一直都不见回来,深夜的时候又有好几个死人抬出屋舍。六天的时间,这里已经死去了太多的人,安宁无法计算出数字,每死去一个人,远方就会点起火将尸体焚烧,那种盘旋的烟火和死人的焦味让安宁不寒而栗。 第六十六章 (与瘟疫抗衡二) 第二日晌午,多戈裴和柯木,还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人出现在屋舍前方。瘟疫患者没有带回来,他们都死了,这是安宁的第一反应,待队伍走进,安宁从多戈裴和柯木难以置信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 瘟疫患者都被安置在了屋舍,熬制的药发放给了每个人,新来的患者情绪都很抵触,尤其是对多戈裴,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敌意。在好一段时间,多戈裴的脸活像一张面具,他将自己关在屋舍里从不让任何人进入,就连安宁也不让见,甚至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还吐了好几回。没过两天,消息不断传开了,说乱坟岗那里有个万人坑,大君命令将草原上所有感染瘟疫的病人都抓去填埋后活活焚烧,哭叫和呐喊惨不忍睹。 安宁最终还是没忍住,冲进多戈裴的屋舍,大清早的,他还是一幅醉熊熊的样子,他一言不发的坐在踏板床上,桌子上放着还未喝完酒的木杯,青铜的眼睛泛着碧绿。“你实在不应该这样麻醉自己。”安宁喃喃道,“一个阿蛮该有的形象都没了。” “一个好的形象救不了任何人。”多戈裴说,“我即使是阿蛮,肃启城未来的大君我也救不了那些烧死的瘟疫患者,多残忍的解决方式,杀掉那些难民,就等于说与草原上所有的牧民结仇,难道阿爸真不需要牧民的信奉了?” “你要振作起来阿蛮。”安宁劝慰,“如今你是牧民唯一的希望,他们需要你。” “他们现在恨我。”多戈裴咆哮,但在瞬间,他感觉自己失礼了,便缓和语气摇头道,“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安宁向前踏近几步,“也许结下的仇恨需要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去平息,但如果你什么都不去做,会更加坐实仇恨,你得努力收拾残局,让他们重行对生活点燃希望。” “我该怎么做?”多戈裴抬头痛苦的望着安宁,“我自认为我有权利保护他们,我自认为我可以命令一切......。” “不去反抗你永远也命令不了一切。”安宁凝视他的目光,“你要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只要不举兵造反,你阿爸是不会杀了你的。”她将目光拉得更近一些,“这只是给你的建议,你自己好好斟酌。”说完,她退后几步,转身走出了屋舍。 不远处的屋舍门前扎堆了一些人,依诺和柯木都在人群中,安宁不紧不慢走了过去,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和小女孩跪在地上磕头叩谢,“我孙女已经两天没有发烧了,是你们救了她的命,你们就是天上的神灵,是救世主。”老奶奶和小女孩还在不断磕头叩谢,那些被隔离在屋舍的更多人已经站在各自门口跪地磕头,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一股强烈的希望。 依诺从地上拉起了老奶奶和小女孩,“奶奶。”她开口道,“您孙女病情还没有完全好转,还需要观察两日,你的病情刚刚见起色,如果不出现意外,过几日您就可以带着孙女回家了。” “谢谢!谢谢!”老奶奶感激涕淋。 “我们一定会打败病魔。”人群中一个中年人喊道,接着又更多的人喊道,“阿蛮万岁,安宁小姐万岁,依诺小姐万岁。”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从草原各地奔赴而来的瘟疫患者抵达这里,患者逐渐增多,他们带着一家老小,干粮、米面、蔬菜、鸡鸭,甚至还有牲畜,只要家里有吃的都被带到了这里。 陆续治疗好的患者都离开了这里,他们各个感激零涕,磕头道谢,握手挥别。前几天看来没有多大的效果,也有陆续抬出的死人被拉到远处焚烧。但连续半个月后,所有的人都减轻的病情,高烧退去,面色红润,无一死人从屋舍抬出。看到这个结果,就连多戈裴和柯木都对依诺投去佩服的目光。 老奶奶手里拉着孙女从隔离的屋舍走出来,老奶奶肩膀处挎着行礼,看样子是要离开了,“我们的草原上终于盼来了太阳,我和我的孙女终于可以回家了。” 安宁牵住老奶奶的手,“这是上天对您和您孙女的眷顾,奶奶,既然病好了就赶紧带着孙女赶紧回家吧。” “谢谢小姐,谢谢阿蛮,谢谢依诺小姐。”老奶奶抹了一把眼泪,拉起孙子走了,接着,后面一大推人跪上前来道谢,场面实属振奋人心。 多戈裴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人跪地道谢,然后微笑着离开,安宁与他视线相对,她明显可以看到他的嘴角抹出了一丝微笑,于是,她走近开口道,“这些病人终于慢慢好起来了。” “是啊!还得感谢你和依诺小姐。”多戈裴回答,“这一个月以来你们辛苦了,我代表草原上所有的牧民感谢你。” 多戈裴刚说完,一阵马嘶声从远方传来,多尔耆带着为数不多的六人骑着马儿从远处走来,他在安宁和多戈裴的面前下了马儿,他脸上悲伤而忧郁,“我的阿娘感染了瘟疫。”他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安宁和依诺,“求求你们,救救她。” “什么时候的事?”依诺急忙问道。 “我不知道。”多尔耆摇头回答,“阿娘不告诉我,她把自己早已隔离了起来,肃启城的医师说阿娘已经很严重了。求你们了救救我阿娘,我知道你们救好了很多瘟疫病人,草原上都已经传开了。” “阿娘得了瘟疫?”多戈裴惊呼,多尔耆点头,“那么?”他猜疑的望着多尔耆,“阿爸也知道了?” 一个小时以后,依诺备好了所需的药物,和安宁、多戈裴、多尔耆一起从屋舍前的草原骑马出发,到达肃启城的时候天色已完晚,夕阳已经落下。 肃启城里安静的吓人,路上空无一人,那些商贩和叫卖声都不知道去哪儿?安宁迟疑的望着眼前所经过的一切。多戈裴使劲将皮鞭往马屁股上抽,他恨不得马儿能飞起来,尽快能到达阿娘身边。到达城楼门口的时候,城门被拉开,吱呀裂开的声音很尖锐,就像钢棍划在钢铁上的表面,传进脑海,变成一种痛觉。 安宁一行人下了马儿,走进院子,院内背站着一个人,安宁知道他是多戈裴的阿爸巴图,他穿着厚重的虎皮大衣,头顶带着黑帽子,帽子上的绒毛在风的扰乱下来回扰动。安宁看出了多戈裴脸上的表情变化和胸口呼之欲出的怒气,上次那些瘟疫病人死去,安宁无法得知这两父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父子关系僵化,也让多戈裴买醉多日。 巴图待脚步声走近时,将身子转过来,他额头的肌肉生硬抽搐成川字纹,嘴角因怒而扭在一起,“跟一个给了你生命的阿爸作对实属不是一件好事。”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哼声,“但愿你留下的人。”说话间,他将眼神移向安宁和依诺,“能救回我的阏氏。”说完,他转身要离开。 “若能治好阿娘的病。”多戈裴迫不及待的开口,“请阿爸恩准我前往蓝氏城救出叔父。” 安宁为此刻多戈裴的话而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巴图的一张脸变得更加扭曲,他充满怒意的朝多戈裴望去,粗气从喉咙间发出,“那是你阿娘,你没资格给我谈条件,但看在你带来了人救你阿娘的份上,我就当没听到这句话。” 巴图已经走开,多尔耆面带一股讥讽的微笑,多戈裴带路朝别院走去,安宁和依诺都跟了上去。他们穿过石板街的道路,拐了几个弯曲的小道,进了一间不大的别院,朝最大的一间房屋走去。 他们在别院门口做好了防护措施才走了进去,还没有走入房间,就传出了连续的咳嗽声,房间的门口有三个下人,有一个下人正伺候多尔耆阿娘喝下少许的水,她的皮肤蜡黄,嘴唇干紫,岁月将她的脸凿出了深深的痕迹。看到多尔耆带人进来,她忙捂住嘴巴挥手,“快出去,别过来,快出去。” “阿娘。”多戈裴喊道,走近床前,“我为你带来了最好的医师。”他解释,“是这位依诺小姐治愈了草原无数瘟疫患者,我相信她同样能治好阿娘。” “不。”多戈裴阿娘摇摇头,“你叫她们快走,你也快走,我的病会传给你们。” “阏氏病几天了?”依诺朝多戈裴阿娘走去。 “已经走十天了。”一旁的下人回答。 依诺伸手抚摸阏氏的额头,手不自觉的一颤,她发现她手也抖的厉害,依诺额头附在阏氏胸前,急促的呼吸盖过喘气。依诺表情淡定了好一阵,安宁对视一眼,也没探出究竟。 “阏氏您好好养病。”依诺起身,为她盖了盖被褥,“我去为您煎药。” “我的病好不了了是吗?”依诺双脚刚移开,阏氏一把拉住她的手。 依诺心底一沉,“我会用上等的药材为你熬制汤药,您放心吧阏氏。”她放开了阏氏的手,她走出房门,安宁多戈裴、多尔耆都跟了出来。 “告诉我。”多戈裴唤道,眼光里隐约有泪光闪烁,“我阿妈还有治吗?” 依诺冷出一口气,“我会尽力的。”她故意将眼神移向远处的落日,然后定定神离开。从依诺眼神得知,阏氏的病情并不理想。 依诺将带来的药材仔细分解和辨别,也将药量加大许多,她在灶房整整待了三个小时才熬制好药,亲自喂阏氏喝下,然后看着她入睡才离开。 半夜,别院里传来了一阵哭泣声,安宁和依诺同时从卧榻上翻起来,两人速度下了卧榻跑出屋舍,院内已经点燃了蜡烛,哭泣和嘈杂混合一片。阏氏被白色的单子裹着抬了出来,放在了一张不大的板子上,多戈裴和多尔耆慌乱从门口跑来,还撞翻了两个卫士,不顾传染的风险,跪在了阿娘跟前,巴图也从人群中走来。 “对不起。”依诺在多戈裴耳边轻声说,“我没有将你阿娘救回来。” “阿娘的死跟你没关系。”多戈裴喉咙有了些许梗咽,“总有人要为愚蠢的行为承担责任。”他的眼神绝望而寒冷,目光迎上大君,“不只是阿娘,还有更多死去的瘟疫人。”他掀开阿娘脸上白色布单,在月光下,她的脸色极为苍白,眼神深凹,嘴唇因高烧引起了干裂的皮,他一直忍住哭泣和绝望,但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将阿娘尽快火葬。”他朝身边的柯木吩咐,“以肃启城最高的火葬方式火葬阿娘。” 柯木不敢作答,眼神移向巴图,多尔耆也从巴图栗色的眼神中寻求答案。 “肃启城最高的火葬方式属于最高首领。”巴图开口,“即使她是我的阏氏,你的阿娘,你也不能以最高的火葬方式让我这个大君颜面尽失。” “那只是你固执的思想而已。”多戈裴拉上白布起身,“阿娘就是因为你固执的思想送了性命,还有肃启城草原上那些死去的亡灵。”巴图急促的呼出气息,估计他血液里爆发的怒气正在腾升,但一直在忍。多戈裴突然想到安宁在前几日说过,“不去反抗你永远也命令不了一切,你要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只要不举兵造反,你阿爸是不会杀了你的。”想到这里,他又开口道,“还有一事我要相告,阿娘下葬七日后,我会带一批人马前往蓝氏城去救安宁父亲,这个无需您同意,您所做的决定只会让更多人付出代价,包括我的至亲。”众人目光都聚集在多戈裴身上,他也意识到,他从未这样反驳过阿爹,巴图怒气可想而知,他只是不想再结发妻子的灵前咆哮大怒。 “很好。”巴图点点头,“小鸟终于羽翼丰满,他要飞了,但他从来都没考虑飞得太高会蜇伤翅膀。”说完他扭头就走。 第六十六章 (前往蓝氏城一) 事后,多戈裴阿娘的尸体在当天就以最高的礼节火葬,七日后,两百余人的队伍从肃启城草原深处出发,多戈裴拿着马鞍朝马走来,柯木帮忙一同将马鞍放在马上,多戈裴将手套带在手上,然后骑上了马,依诺和李妍同骑一匹马,安宁、多戈裴和柯木各骑一匹马,两百余人的队伍在他们的眼前开始向前行驶,他们身上穿着都是蓝氏城便衣部队黑色的衣服,就连手里的武器也模仿了蓝氏城治剑方法,剑柄尾部用了动物发毛扭成的绳子。安宁望着前方,“不错啊,你准备的够充分,连衣服和佩剑都装饰成了蓝氏城便衣特色。” “既然要进入蓝氏城就要有氏月军队的样子。”多戈裴将马蹄子一蹬,朝前方走去。 天空冒着细雨,马匹吼叫声,车轮吱呀声,以及人海嘈杂声,伴随着草原里扬起的沙尘向西前进。 断断续续,路上出现了很多崎岖的小路,眼前狭窄的森林道路,将他们裹在其中,左边先是平坦的戈壁,再往深处延深是高耸的岩石大山,右边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水,海水边上有打鱼的渔民,收网的渔妇,还有来回奔跑的孩子。再往前方行走就是一座连着一座的牧民房,它与罗布城牧民的草房截然不同,远处看去是一个四方形的院子,里面盖满了房子,房屋全部用木头切成,院子用泥土铸成。 路上来往颇为频繁,日落时进入肃启城城区休息片刻,依诺带着李妍去见了她的家人,安宁和多戈裴一同前去。 然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在农田的庄园见到了李妍的家,别院四周都是房子,屋内走廊木头装饰的房屋彰显气派。她的家父和后母从客厅正中央走来,见到李妍好端端站在他面前,连丝毫喜悦都没有。 “父亲。”李妍开口问道。 “你好了?”她的父亲没有好语气。 “我是来向您道别的。”李妍泪水已经滑落,“你要保重身体。” “你说什么?”李妍后母生硬张大了嗓门,“你要去哪里呀?我给你说你可不能走,我已经给姆斯地主家的老妈子答应好了,等你回来就到他们家伺候他家的公子。” “那个胖的跟猪一样的公子?”李妍流泪道。 “你敢顶嘴?”后母举起了手打算删到李妍脸上的时候。 多戈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甩出去很远,“别动手。”他警告。 “我们的家事不用你别多管闲事。”后母站稳了脚跟,“你是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李妍擦去眼角的泪,转头面向家父,“父亲,将我卖到姆斯地主家伺候他家公子,也是您的主意?”她看了一眼满院子的房子,“别人家没有吃的迫不得已才卖女儿,而您……?” “这事你娘做主,就这么定了,你哪儿都不许去。”说完,他叫来了下人,“来人,把李妍带下去。” 来了两个下人,多戈裴拿出剑柄挡在了李妍前面,一只手握紧,面朝她父亲,“别碰李妍,她的命是我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无权做主。” “我是她父亲。”李妍父亲道。 “您还知道您是她父亲?”多戈裴扬眉问。 “你已经够富裕了。”安宁走上前,“如果卖女儿的这些金钱能让您买到身体安康,能让您买到比李妍还孝顺的女儿,能买到您快老死的时候床前有人伺候,那么,您女儿我要了。” “你们都是什么人?我女儿可是天价?”她的后母狐疑看着安宁道。 依诺从腰里取出一袋铜板,扔给了李妍后母,“够了吗?”她皱眉怒道,“这些铜板够您买十个奴隶回来。”然后拉着李妍要离开。 “站住?”李妍后母拦在了前面,颠了颠钱袋重量,“亲爱的小姐,姆斯父亲答应用十亩田地来换李妍,别用这点铜板来打发我,我不是大路上的乞丐。” “好好想清楚您在谁面前如此放肆的说话。”依诺凝视她说,然后用眼神指着多戈裴,“我眼前的这个人,足以让姆斯家族和您的家族皆成为奴隶。”李妍后母却不相信,他的父亲看到多戈裴浑身的佩戴时,脸上显然有些惊恐,“小姐,阿蛮我们走。”待依诺说完这句话,李妍家父拉了一把后母,她这才意识到多戈裴的身份不一般。依诺走前再度望李妍后母一眼,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身走向他们,“没错,临走前好让你死的安心,您眼前这位就是肃启城的阿蛮,今后肃启城草原上的大君,这位小姐来自遥远的罗布城,我呢要将李妍带到我们罗布城草原,享受小姐一样的生活,她永远都不会变成奴隶,而是我的妹妹。”说完,她转身走向李妍,与依诺拉着李妍出了门口,在转身的那刻,李妍死死盯着家父,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头,从门里走出来,她的泪水就再没有流下来。 赶上队伍的路程不长,骑马也需要一点时间,道路地面也不平坦,一路上,他们谁都不说话,看着李妍的表情,揪心一样的痛。 安宁故意骑马跟在依诺后面,多戈裴也慢了下来,她侧身对多戈裴开口道,“肃启城有多少像李妍这样要被贩卖的孩子?” 多戈裴皱了皱眉头,“我曾经派人整治过此事,也给那些穷苦的老牧民救济了粮食,但从未想到,就连李妍这样的家庭……。” “你该下一道拟旨阿蛮,所有买卖小孩者均为囚犯,严重拐卖者终身为囚。” “没用的小姐。”李妍听到了此话,从依诺的怀里让马儿慢了下来,“奴隶说白了是最好的待遇,我见过草原上好多跟我一般大的孩子,女孩最小十岁就被卖进妓院,男孩被放逐在街上乞讨,没人知道他们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 安宁表情凝固而僵硬,甚至半天连呼吸都无法呼出,多戈裴眼里冒着一股巨火,生气的将嘴扭动几下,快马加鞭朝前赶去。 赶上大部队,多戈裴下了马,从队伍里叫出一个人,严肃地抿抿嘴,“我命令你即刻返回肃启城,带领一批人,查清楚肃启城究竟有多少贩卖人口的,包括卖进妓院的孩子,街上乞讨的男孩,还有卖给地主和夫人家的奴隶。我要你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有多雄厚,严惩这些人,违者发配边境,永生不得将他们放回。” “阿蛮……。”士官难为情的躬下身子,“这些人不只是买卖为奴的问题。” “我说过了无论这些人的势力有多雄厚,都给我找出来,若是势力强大的家族插手此事那就让他们整个家族都去边境线,若难道我还说得不清楚吗?”多戈裴咆哮,他静了静心,出口气,缓和了语气,“有什么事情有我来担着,你的任务就是尽管去做。” “阿蛮,我这就去。”士官骑上一匹马,双脚一蹬马鞍,“驾”一声,身影淹没在无际的黑暗中。 见士官走远,多戈裴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安宁挑眉表示赞同,依诺也朝安宁耸耸肩,扯了一把缰绳朝前赶去,李妍则扫了一眼多戈裴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大部队在夜里向前行走,连续走了两天,累了他们就原地搭建帐篷休息,养足精神又开始向前行驶,走到连帐篷都无法搭建的山里,他们只好靠在山上休息。 这里的杂草很深,安宁躺在上面,身上盖上一件单薄的衣服,倦怠排山倒海向她袭来。炎热的夜晚似乎也有跳蚤出没,长这么大,安宁第一次知道被跳蚤咬是什么滋味。当她好不容易要入睡了,突然觉得手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凉凉滑滑的。她睁眼,借着月光看不清楚是什么怪物,立刻条件反射地弹起。 “什么啊!”安宁大喊,惊得多戈裴,依诺都起身,连李妍都被吵醒,周围的士兵也被她吵醒。睡在她身边的依诺带着一脸困倦,看到了她身上爬着什么东西,她伸手一抓将不知么的东西扔出去很远,然后又倒头就睡,依诺也跟着躺下身子,多戈裴也靠着石板睡了过去。 “睡吧小姐,没事了。”依诺安慰道,打了一个哈欠,已经快进入梦乡。 “依诺,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害怕的啊?”安宁惊讶地问。 “我见过比这恐怖的事情多了。”依诺昏沉沉地说,“我以前住的地方,任何想不到的东西都有可能往你身上爬,还有豺狼,虎豹,野狗,还有狼……。” 安宁还在等着依诺的回答,但已经她已经没有声音了。她起身,头靠在石板上,感觉身边总有莫名的东西在游动,还有鸣虫和鸟儿的叫声。仰望夜晚的星空,试图不去想任何游走的东西,夜奇特的美,像一把弯刀的星月,明亮闪烁的星星,大树和山间的黑影,都在装扮着整个世界。 “这样的夜晚,真的好美。”在这样的光辉下,她尽然想到了雪诺那张脸,想起他们第一次宿营躺在杂草上,雪诺抱着她入睡的那刻,他们双眼相碰的眼神;想起在王庭时,他俩面部表情只剩一毫米的距离去攻击雪诺下身的情形;还想起他们最后依次离别雪诺对她所说的话。 “我的未婚妻,离别了,难道你就不和我拥抱一下吗?”她想起雪诺一把将她拉近怀里,在她耳边用细微的声音说,“等着我,做我的大阏氏。”她还清楚的记得她害羞着一把推开了雪诺,翻上马,马转身的那刻,雪诺说的那句话,“我若在战争中死去,你不许嫁给列王。” “雪诺……。”安宁突然坐起来,喊出了雪诺的名字,不知是在回忆里,还是在梦境中惊醒。 这次被吵醒的是多戈裴,他抬着一双困惑的眼神寻声望去,安宁直直坐在草地上,瞳孔木然的望着眼前。他霍地坐起,转头审视着她。 安宁揉揉额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三番五四的想起雪诺,她的目光迎向多戈裴,“不好意思阿蛮,又把你吵醒了。” “想你的未婚夫了?”多戈裴侧着头问。 安宁出一口冷气,“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想他?我恨他。” 多戈裴冷笑一声,起来走进安宁,“夜色很美,既然我们都睡不着,那就去走走吧?” “好啊。”安宁点头。 多戈裴伸出手,将安宁拉了起来,不知是多戈裴故意还是用力过度,安宁站起来的瞬间,他俩面部的距离也只有一毫米只差。多戈裴速地往后退几步,转身朝前方走去。 安宁揉搓着手,前后晃了晃身上的裙子跟了上去,为了打消尴尬,多戈裴轻咳了几声,慢下脚步,等待安宁跟上,“你打算和你未婚夫什么时候成婚?” “成婚?”安宁惊讶道,“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嫁给他,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因他被捕?”多戈裴问道。 安宁叹一口气,“自打我生下来,十五年了,父亲就没再帅兵打过仗,父亲极力配合大单于的所有要求,为他送去精兵,战士,粮食,银票,女人,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来国库空空,无一积蓄,他却为了雪诺,打破十五年来所有的隐忍和储备。” “你不了解男人。”多戈裴望着眼前黑暗的夜色,“男人最在意的除了家人,还有永远也抹不去兄弟情义,你父亲情深义重,我由衷佩服。” “可他害了自己,如今亦是如此,在敌人的国度,被沦为阶下囚。” “只要还没丧命,一切还有转机。”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安宁停下脚步,望着夜空最为命令的那颗星星,深沉的出了口气。 第六十七章 (是谁杀了君王二)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已准备好出门。别院里进来一名身穿盔甲的卫士邀请,“安归伽君王,你们若准备好了,就随我一起出门。” “好。”安归伽点头,转身吩咐胡柚,“交代胡柚,无论如何看好安迪,千万别让她乱跑。” “知道了君王,我一定看好她。”胡柚答道,布衣翎羽跟在了安归伽身后,都走出了门。 门外面身穿盔甲,手持长矛的长长队伍,近五十多余人,还有一辆马车,安归伽,布衣翎羽,安迪,顾齐,卓木还有胡柚都陆续上了马车。 一路上,布衣翎羽都先开马车窗帘朝外面望去,城墙,高塔,树木,广场,还有每一条巷子,他都极为熟悉。尤其是那座高塔,他和霍尔奇经常站在那里,瞭望城里可以目击的一切,二十多岁的君王霍尔奇对统治部落就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方案。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着远方草原的烟囱,我还喜欢麦苗在地里生长的声音,我更喜欢牧民在田地间劳作的背影,我希望我们的部落不再有战乱,牧民不再挨饿,孩子能吃饱穿暖。”这是霍尔奇邀请安归伽和牛特尔到访凤尾城的那一晚,对布衣翎羽说的一句话。 “君王,一定会好起来的,如今您已经是君王了,草寇和野人早晚会被赶出凤尾城,有您的两个号弟弟,赤牙人断然也不会公开宣战。” “没错,等草寇和野人赶出凤尾城,我要收回贵族人所有的地契,将这些地划分给牧民,让他们种草,种粮食,种玉米,我还要将杏树和果树移植到凤尾城,还要让草原上牧民羊与凤尾城进行贸易往来,让牧民有生意做,有钱赚。” “君王,您这个愿望太伟大了。”布衣翎羽满意的点头,“我会协助您完成您所有的梦想。” 想到这里,布衣翎羽眼眶里已经充满了泪水,他们已经到了空旷平坦的草原,安归伽看着他快要流下的泪,嘴唇抖了又抖。 “正是这个时候。”布衣翎羽开口道,他将目光从平坦辽阔的草原上收回,将马车上的窗帘放了下来,“十五年前,你们的到来正是这个时候。” “没错。”安归伽点头答道,“可你应该闻闻草原上的花香,尤其是薰衣草,七月未到,草的香味先散发了出来,它会弥漫在草原的每一处地方,等花季开放时,郁浓的清香会让整个草原都变香。还不只是香味,薰衣草的颜色,包括上百种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各种颜色全在这个季节展开。” “七月……?”布衣翎羽苦涩的脸露出一股悲伤,“那个时候正是凤尾城家族生命结束的时候。” “别说了。”安归伽禁不住颤抖,“这里已经够美了,别谈跟死亡有关的故事。” 布衣翎羽点点头,“如您所愿。”他闭嘴,不再说话。 马车在此处停下,他们陆续下了车,眼前有山,有森林,有搭好的凉亭,还有两座毡房。远处的猎场几只梅花鹿和兔子在奔跑,不时抬头四处观望,还有飞翔的鹰,乌鸦,鸽子。凉亭的中间坐着阿尔法,还有他的母亲卓梅,莫将军穿着盔甲,带着头盔,手握剑柄站在阿尔法身后。身后还有二十多名的盔甲卫士,看不清脸,他们头上只罩着盔甲。眼前的桌子上放慢了各式水果,还有各色茶具以及茶具里倒满的茶,旁边的炉火里煮着茶叶,薄荷般的香味再此弥漫,热气在沸腾。 远处,猎场的一圈全是弓箭手和拿着盾牌或长矛的士兵,预计有五千多人,猎场里已经有几十名骑士骑着马捕捉猎场的猎物,猎场外是难以数计的平民前来观看,布衣翎羽扫着那些军队在安归伽身后说,“他这是在保护我们还是保护他自己?狩个猎尽派出这么多兵?” “双重并存吧。”安归伽侧头小声说道。 “君王请上座。”阿尔法伸出手势在凉亭台上邀请。 安归伽朝阿尔法微笑着点头,布衣翎羽朝卓梅点头,恰好,发现卓梅也在为安归伽点头微笑。他们上了凉亭台,依次坐在了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顾齐和卓木站在了安归伽和布衣翎羽的身后。 “安迪,到我身边来。”阿尔法唤道,脸上充满了喜悦。 安迪面无表情走了过去,坐在了阿尔法身边的椅子上,胡柚跟着站在了她的身后。 总之弓箭手和手握盾牌和长矛的士兵到处皆是,布衣翎羽将到处扫了一圈,才将目光收回,他一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送入口中,一手放在腰间的撇的刀子上,“这里谁要敢放箭,我就一刀割断阿尔法的喉咙,让他们尝尝君王被杀究竟是什么滋味。”他心里暗想。 猎场里马奔腾和猎物奔跑,扬起的灰尘漂浮在猎场整个上空。安迪将目光放入猎场慌乱奔跑的野兔上,阿尔法递给安迪一串紫红色的葡萄,“别只顾着看,天气炎热,吃点水果。” 安迪露出一丝微笑,接过葡萄说,“谢谢!” 卓梅用嫉妒的眼神望着阿尔法,凑上去轻声对他说,“既然你那么关心安迪,你俩什么时候成婚?” 阿尔法诧异的看向卓梅,“母亲,你不觉得安迪性格很像阿紫吗?她在我心里是我妹妹,哪有哥哥娶妹妹为妻的道理?何况她才不过十岁。” “那又怎样?你俩的婚姻是经过你父亲同意的,岂能儿戏?你可以等她再长几年。”卓梅栗色道。 “母亲,你这话听似太别扭,要等安迪长大,五年还是八年?你不要抱孙子了吗?” “如果你有合适的人选我很乐意让你纳房,要想当你的右夫人,必须是贵族家的千金,否则免谈。” 第六十七章 (是谁杀了君王一)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餐桌上的午饭还冒着热气,起身去开门的是顾齐,布衣翎羽看到顾齐手里拿了一块还没来得及喂进嘴里的馒头,门被打开,一股光亮从外面透了进来,外面探头进来的是莫文义。 “莫将军有何事?”顾齐将最后一块馒头放入口里,拍了拍手上的馍渣。 “我可以进来说话吗?”莫文义恭敬地问。 “当然可以。”顾齐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莫文义点头,走进门,靠近餐桌,安归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擦了擦嘴和手,问道,“不知莫将军来所为何事?” “我们君王要在森林里举办一场狩猎比赛,特意邀请安归伽君王你们一行人参加。”莫文义回答。 “噢……。”安归伽轻声道,“何时举办狩猎比赛?” “明天早上一大早。”莫文义回答,“还请君王明天早起,会有人专门送你们去狩猎现场负责你们的安全。” “好。”安归伽点头,“转告你们君王,我很荣幸参加此次狩猎比赛,也非常感谢他诚挚的邀请。” 莫文义点头,嘴角抿成一条长长的细线,退出了房间的那一刻,他又回头,扫了一眼屋内的每个人,然后看向安归伽,“晚上你们也要提高警惕,昨天晚上又由十五个刺客死于别院外。” 安归伽颤抖了一下,没记错的话,这个别院已经传来三次刺杀了,两次还没有进入别院就已经被杀了,无一人活口生还。“刺客抓到了吗?”他问道。 “抱歉君王,留下的活口咬舌自尽了。”莫文义回答。 安归伽点头,“有劳莫将军。”莫文义转身离开,安归伽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顾齐走到门口将门合上,又向餐桌走来。 “是好事还是坏事?”布衣翎羽侧眼看着安归伽问道。 顾齐自椅子坐下,又拿起了一个窝窝头,放上辣酱。 安归伽摇摇头,“我猜不透。”他皱着眉头思索半久,“安慕容和维森逃跑,雪诺至今生死未卜,阿尔法所有的大臣一致认为杀了我们永绝后患,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办什么狩猎比赛,我实在猜不出会有什么猫腻。” “父亲,别去。”安迪开口道,她将手里未吃完的馒头放入盘子,“我猜想这个狩猎比赛并不是阿尔法的主意,他除了喜欢滑雪,根本就不喜欢什么狩猎。” “不。”安归伽绞了绞他的双手,“既然阿尔法邀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若我们真要在这里结束生命,躲过这次狩猎,还有下次比武,射箭。” “君王,别看安迪小,她说的不无道理。”布衣翎羽劝道。 “狩猎比赛我们都非去不可,你们都别劝了。”安归伽粗声道,长出一口气,将手里的筷子放在桌子上,“还有,别院外的高手再厉害,也有打盹的时候,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不在乎跟我们回旋三五年,我们要做好长期警惕的准备。” “君王。”顾齐道,“我会每天晚上保护在你身边,我的任务就是让你免受任何伤害。” “我们得轮流值班。”安归伽安排道,“每晚两个人,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除了安迪我们每个人都要轮流值班。” 这句话让布衣翎羽脸上露出赞同的笑脸,安迪从桌子上站了起来,“父亲,我可以的。”她答道,“我可以守上半夜,胡柚守下半夜。” “不。”胡柚阻止道,他面向安归伽,“君王,我可以通宵值班,小姐的班我替她值。” “就按我说的办。”安归伽粗声道,“安迪不许值班。” 卓木点头答道,“君王,今晚就让我先来吧?” 安归伽愉快地点头,“好。” “狩猎比赛?”森林里这次所谓的狩猎比赛让布衣翎羽满心不耐,他夹起一块白菜边入口边心想,“这个别院里都充满了暗杀,森林里举办狩猎比赛……?”他眉头紧皱,没再想下去。 第六十七章 (是谁杀了君王三) 布衣翎羽离阿尔法不是很远,他俩的对话听懂了一半,一半被风吹散。阿尔法起身看着猎场里捕到的动物,吩咐身后的莫文义,“待会安排些烤肉和炖肉,我们中午在这儿宿营。” “是,我的王。”莫文义躬身回答。 阿尔法一把拉起了安迪,他面向安归伽,“今天猎场很安全,如果觉得闷了就去猎场狩猎,不管狩到多少都归你,我带安迪去玩。” 安迪被阿尔法拉下了凉亭,安迪极力想挣脱开他的手,但他死死抓住,在安迪脸上用手掐了一下,已经走出好远,脸上显示出稚嫩少年的儒雅气质。安归伽用眼神示意让胡柚跟上安迪,他便即刻跟了上去。 “猎场安全吗?”布衣翎羽扪心自问,“一定要保护好君王。”他心里暗想,看了一眼旁边拿起葡萄放入口的卓梅。 卓梅像是在察言观色布衣翎羽的一举一动,“布衣翎羽大人,事过都十五年了。”她开口道,“你还是要替王子复仇是吗?” “我不会告诉你更多。”布衣翎羽抿嘴道,“你也没必要知道更多。” 卓梅冷笑一声,“你的君王死了,你的王子也死无见尸,即使这样你还是没忘自己的责任,这种忠心耿耿的劲头何不用在我牛氏家族身上,而你今后的前途不至于落个阶下囚的名声。” “那我也是死得其所。”布衣翎羽冷冷道,“卓梅夫人,你还是别费口舌了。” “你……?”卓梅气得咬牙切齿,脸瞬间发红,布衣翎羽转头不再理会卓梅,将眼神移向狩猎场。 狩猎场里出现了殴打和厮杀的场面,有两个骑士为了争夺一只羚羊,厮打起来,说得什么布衣翎羽并未听清。他只看过一眼猎场,便谨慎地看着四处那些弓箭手和拿着长剑或者长矛的士兵。 阿尔法将安迪带入狩猎场观看,周围都是保护他们的士兵,厮打还在继续。一个骑士将另一个骑士击倒在地,另一个骑士用尽全部力气翻身而起的瞬间,一刀隔断了骑士的喉咙,血从刀口和嘴巴喷出,挣扎倒在了地上惨死。那个骑士伶起了地上射箭死去的羚羊,将它高高举起,脸上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成就感。不远处的观众和士兵为他响起了阵阵掌声和呐喊,骑士将羚羊背在背上,兴奋地离开了狩猎场。 下人们抬走了尸体,狩猎场充斥着尘土飞扬和猎物的奔跑,他看到阿尔法拿起弓箭递给安迪,两人每人都拿起弓箭,瞄准眼前的猎物,安迪的射箭很准,这是从小练习的结果。她连着射准了一只野兔,一只羚羊,一只天空飞翔的老鹰,而阿尔法一只都没射到。安迪射到一名骑士刚射准的野鸽,先是骑士的箭射向野鸽,接着安迪的箭也穿透野鸽的身子。野鸽从半空中挣扎着要飞走,但还是落入地面。 骑士是认为哪个骑士枪杀了他的野鸽,直止看到安迪收了弓的那刻,他将地上的野鸽捡了起来,走进安迪,躬身送给了安迪。 “野鸽归你。”安迪道。 “不,是小姐射到的,理应归小姐。”骑士道。 “明明是你先射准的。”安迪说完,面向阿尔法,“为什么我跟骑士争抢猎物就要被恭敬送上,而骑士之间就要拼得你死我活?” “这个习俗我牛氏家族世代流传上百年了,没有什么不妥。”阿尔法说,“所谓动物之间为了食物一样会拼命厮杀,这是生存的法则。” “想必人不可跟动物相提并论。”安迪道,“人为何要穿衣服遮丑,而动物就无需这些。” 阿尔法点头,“你说得似乎很对。”说完他接过安迪手里的弓,递给身边的侍卫,拉起安迪,“走,我们会凉亭。” 布衣翎羽从狩猎场将眼神收回,他想回头去劝安归伽,可他将眼神投向猎场,看得入迷。他想起身,却有谨慎的四处的弓箭手,他只好安静的坐下,但他可以悄声在安归伽身边提示,“君王,你要多加小心,今日情况不妙。” “我知道,认真看猎场狩猎就好。”安归伽不动神色,眼神依然没有离开狩猎场。 布衣翎羽垂下眉,叹气咬了咬下嘴唇,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他心中的恐惧不减反增,谨慎地表情时刻都在准备,“要不要想办法将安迪叫回来?”他又侧头对安归伽说。 “不用,阿尔法会保护好她的。”安归伽回答。“刚刚和你聊天的那个人,你认识?” “没错。”布衣翎羽答道,“他曾经是我身边的骑士,如今是阿尔法身边的左统领。” “事事难料。”安归伽劝道,“他也要生存。” 布衣翎羽点头,重新将目光移向猎场,看到又一具尸体被抬了出去,“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保护好君王。”他再度对自己说。 一盘盘烤肉端上桌子,有冒着热气的清炖肉,油腻的肥肠,还有血饼,后来陆续上了很多奶酪,水果,还有点心。 中午的天气越发炎热,阿尔法拉着安迪走来,走上凉亭,他在安归伽面前停下脚步,“安归伽君王来狩猎场也不出去走走,你看狩猎场多热闹啊?或者参与一场狩猎要比坐在这里心情舒畅多了。” “我对狩猎并不感兴趣,看着他们狩猎一样开心。”安归伽道,“但我极不喜欢这种为了猎物而厮杀的场面,从一个最底层的将士培养成骑士也不容易,就这样死在狩猎场很可惜。” 阿尔法点头,“我会采纳您的意见安归伽君王。”说完他回到了椅子上。 “玩得开心吗?”安归伽面向安迪,开口道。 安迪眨着疲惫的眼睛,“父亲,我根本就不喜欢这种厮杀的狩猎方式。” 安归伽露出一股微笑,牵起安迪的手,吻吻她的手背,“不喜欢就别去了,坐到阿尔法身边去。” 安迪点头,转身走开坐下。 桌子上的人开始手持羊肉,羊油从他们十指间缓缓流下,狩猎现场少了一项互相厮杀的场景,他们互相杀死猎物不再为了争夺而展开人肉厮杀,而是第一箭是谁射中的猎物就归谁。 狩猎现场的猎物已经堆满,判官开始细数谁狩猎最多,并将用金色绳子串起的玉佩带在了赢者的脖子上,现场一片欢乐,并将胜利者高高举起,欢呼一片。 一直猎鹰在高空盘旋,深蓝的天空下就仅此一只,阿尔法起身,从身后要来一把弓箭递给安迪,“把那只鹰射下来。”他的欲望占据他的整个脸颊。 安迪毫无兴趣的拿起弓,搭上一把箭,瞄向飞翔的老鹰,“我要射中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要不是放你们走,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阿尔法答道。 安迪斜视一眼阿尔法,依然将箭标准飞翔的鹰。 “没有什么条件了吗?”阿尔法继续问道。 “飞翔的鹰比条件更诱惑。”说完,安迪依然在瞄准前方,打算射击。 “加油。”布衣翎羽屏住呼吸,悄悄为安迪呐喊,他看到箭飞一般的射出去,回头将这个喜悦与安归伽分享,他突然看到安归伽脸颊扭曲,接着脸上的经脉开始突起,顾齐和卓木已经涌上前拉住安归伽,“君王您怎么了?”两人依次喊道。 布衣翎羽惊恐的望着安归伽,拉住了他的手,“君王,您这是怎么了?告诉我您刚开吃了什么?” 回头间,凉亭上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安迪也冲了过来,双手捧着安归伽的脸,“父亲,你怎么了?父亲……,父亲……?”她大声呐喊。 安归伽眼神看着安迪,他的身子已经抽搐,从椅子上掉在了地上,一股鲜血从安归伽嘴里,鼻子和眼睛流出,他的身子抽搐越来越厉害。 “快来人那。”阿尔法狂呼道,“医师都死哪儿去了?快来救人。” 陆续上来两个医师,跪下为安归伽诊断,没过多时,安归伽挣扎抽搐的身子已经渐渐转为平息,两眼直直盯着前方,死相极为恐惧。 医师面向阿尔法,颤抖回答,“启禀君王,安归伽君王中了五毒散,已经……,已经……。”医师的身子已经几经发抖。 “君王饶命。”另一个医师求饶道,“五毒散入口后一分钟之内就会七窍流血致死,我们没有医治的时间那君王。” “封锁现场,给我查。”阿尔法咆哮着,所有现场都混乱一片,安迪抱着安归伽的尸体在现场奋力哭泣,布衣翎羽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无所适从。 第六十八章 (王子复活一) 他从悬崖坠落的那刻,山崖飞速向上飘移,天空和云彩离他越来越远,呐喊不断持续,四肢无法自控的在半空张牙舞爪。 “我这是要飞多久啊?”他心里暗想,四周因飞旋的速度而变得什么都模糊不清,他还感觉到了树枝扫过他的身子,有树上鸣叫的鸟儿,还有扑通惊吓飞走的喜鹊。 伸手,他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任由身子不断降落。“这种速度下去一定会脑袋开花,不,我不能死的这么惨烈,就算体无完肤我也不要面目全非。” 他记得六岁那年从高大的胡杨树上腾空而下,摔在地上并没有将自己摔伤,原因是雪狼用整个身子接住了他。他躺在了雪狼软绵绵的身上。倒是雪狼发出一声清脆的叫声,腿部受伤了,退瘸了很久,后来好多天都没有进食。“雪狼,这次你可不能再接住我,这样急速的力度,一定会将你砸成碎片。”他心里又想道,然后继续往下坠落。 山崖朝上移动的速度如同流星划过,此时他真后悔从上面跳下来,如果选择被活捉,大不了与师父和叔父一起押上刑场,可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愚蠢的死法呢?那一刻,他究竟在想什么? “谁来救我啊……?”他开始开口大喊,回望四处,他只看到与他分离得山崖,树木,蓝天和白云,身边什么都没有。突然他想到了卓雪,他是和卓雪一起跳下去来的。他用力将头往下测,直到看到下方的树木,草地,还有谷底,没有卓雪。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我一人?”他极度委屈,“莫非卓雪没有跳下来,不对啊,我俩是拉着手一起跳下来的,她究竟去了哪里?” “王子,我来救你了。”突然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他睁大眼睛,眼前浮现一张脸,那是安宁的一张脸。她身穿一袭白色纱衣,头戴白色花环,头发在胸前飘逸而悠远,她将手伸向雪诺,微笑甜蜜使人痴醉。 “安宁……,真是你……。”雪诺问道。 “是我,我来救你了。”安宁将身子移向雪诺,从腰间搂住了他。 “我是在做梦吗?” “这是真的。” 雪诺轻轻摇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空又一个声音响起,“王子哥……。”声影从飘浮的云彩悬空而下,“王子哥,我来救你了。” “卓雪。”雪诺叹道,她的面孔清晰的浮在她的眼前,安宁凭空消失,手扶在他腰上的就是卓雪,一袭白色纱衣,头戴白色花环,头发在胸前飘逸而悠远。 “你不是安宁。”雪诺镇定地问,“我的未婚妻呢?” “我就是你的未婚妻。” “你不是。” 接着雪诺被一把推开,他的身子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坠落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几倍。他侧脸看到了峡谷对面远处的山谷,山上被整个绿色覆盖,“脚前方是峡谷,脑袋前方是山谷,我这是在梦游吗?尽然还有这么美轮美奂的世界?”接着他轻轻的飘立,毫无痛觉的站在了地上。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陡峭的山坡,山坡上没有树,只有绿色的草地。天空被沉重的乌云压着,云层很低,像是要下倾盆大雨。又似乎有一些阳光从云层里洒下,然后投射到草地上。远处从草地上不断升起的烟雾缭绕上空,形成一道明显的线际。 他被看呆了,顺着山坡往上跑,一股清泉从山顶的缝隙里缓缓流下。最顶端有一颗高达八尺,宽达无法预计的大树,如同大伞一样撑开,山和天际还有大树似乎连接在一起,透露出格外的美。 他发现树叶上有碧玉一样闪烁的光点,但他似乎又看到树干上有一个黑色的阴影,具体长达三米左右。他走进一看,尽然有脚还穿着衣服,他轻轻用手碰碰,衣服里面还有柔软的质感。 “别碰我王子,我在睡觉呢。”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雪诺吓了一跳,往后退几步,“你知道我?”他从脚看到头,“这么长的身高,你究竟是人是……?” 那人从树干上翻坐起来,那支高达两米的地面他尽然轻而易举的踩在了地上,站在了雪诺面前,他仰着头看着比他高出一半的人。他的身子无限高大却瘦如柴骨,鼻孔高跷,瞳孔深凹,眉毛很长,耳朵有雪诺的三个大,头发花白,驮着背躬着身望着雪诺。 “你究竟是?”雪诺又问道。 “我是你梦中的巨人。” “巨人?”雪诺惊讶地问,他认真审视比他高达一半的巨人,相信了他的话,“我这是在哪里?我记得我从悬崖上跳了下来,结果就来到了这里。”他四处望去,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是你的灵魂将你带到了这里。”巨人回答。 “不。”雪诺纠正,“我没死,我也不能死。” “是的,你是不能死,你还有更多的使命没有完成。” 雪诺皱起了眉,不明白巨人的话,巨人缓缓舒了一口气,他的嘴巴和眉心之间露出一丝微笑,像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 “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梦里?”雪诺问道。 “是你的梦将你带到了这里,而不是我出现在你的梦里。”巨人从树藤上起身,他开始往更高的山上走去,雪诺跟在其后。“巨人,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如今你已经伤不起了,你没有了军队,没有靠山,甚至你会失去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梦中巨人缓缓说着,坐在了一根拱形的树藤上。 “我已经失去一切了。”雪诺看到他手和脚好瘦,瘦得跟皮包骨一样,“我的师父,叔父,这场战争让我害死了很多人。”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用战争来解决,要用智慧。”巨人说着,他们进入草原上牧民区。 “那你可以帮我吗?你身上一定有一股神奇的力量。” “你不能把我们这些人搬到你的现实生活中去,正真的巨人部落离你并不遥远。” “是吗?” “没错,你会遇到他们的。” 夕阳把这个小镇笼罩进一片迷人的金色世界,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比他高出一身的巨人,就连妇女手里牵的孩子都比他高。 第六十八章 (王子复活二) 一条巷子里全是商贩,他们水果摊上的水果非常奇异,比如那条长长的青藤,长得如同盘旋的蛇一样。还有那个如同六七个西瓜组成一样大的黄色水果,商贩从中间切开,里面渗出黄色的酱汁,看起来非常诱人。长达一米的香蕉皮裂开的缝隙里面不是黄色的果肉,而是橙红色上面还带有米粒的果籽。最让雪诺奇葩的是如同锅一样巨大黄色表皮果,尽然是女人丰满圆润的臀骨形状。 巨人从商贩手里拿起一根长得像香肠一样的水果,掰开两半,一半递给雪诺,雪诺觉得水果好沉重,甚至重的他弯下了腰。水果大得无从下口,但巨人将他手里一半的水果轻而易举的放入嘴里,就像放入小小的草莓。酱汁从他嘴边流出,他用手轻轻一擦,又卷入嘴里。 巨人用眼神暗示让雪诺吃下去,他们边走,雪诺边入口,“呃……,尽然这么甜,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甜的水果,好吃。”接着他又咬了几口。 巨人的微笑从眼睛里发出,也从嘴角发出,更重要的是还从他微笑的皱纹里可以看出。雪诺接着看到了商贩店里的衣服,每件衣服都很别致,适合巨人穿,有男人衣服,女人的,小孩的,还有老人的。房具店里卖的椅子大到如同卧榻,锅可以装下十个人,杯子高达一米,宽度半尺,碗居然可以当榻椅使用。 “这里的世界好神奇啊!”雪诺感叹道,“感觉就是一片虚幻的世界。” “虚幻还在眼前。”巨人说着他们进入眼前的城堡,城堡门口跟凤尾城的门口没什么两样,就连街道小巷都完全一样。他所见到的也只不过向王庭那样的石墙城堡,甚至就像罗布城高塔铸成的城墙,或者像苏启那样用土块垒砌的土墙城堡,但眼前这座确实是凤尾城的门口。 雪诺和巨人刚走到城堡中央,他感觉从体内发出无数的蔓藤在生长,将他的身子撑得吱牙裂开,血液在经脉里迅速流动,他的内脏和肠子似乎要被无数流动的液体要穿透。 “我这是怎么了?”雪诺神情失色的看着身上发生的一切变化问。 “别怕年轻人,你刚刚吃的果子在恢复你身上所有的伤口。” “呃……,我体内好热啊,巨人你救救我啊!” 巨人一把将雪诺推进一间宫室内,他浑身生长的蔓藤气息渐渐消失,血液恢复平静,他看到安宁和卓雪又出现在宫室内,穿着一身白色纱衣,她俩双手牵着缓缓走来,在临近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却突然消失。 接着,雪诺看到两个陌生的男女,面孔模糊而清晰,婴儿躺在摇篮里,女人微笑着凝视婴儿缓缓开口,“君王你看,咋们的阿斯玛多像你啊,你俩简直就是一个眸子刻出来的。” “阿斯玛……?阿斯玛……?莫非……?”雪诺惊诧道,“他们是我父亲母亲。”巨人神情微笑,不动神色,雪诺确定他们就是父亲和母亲,于是他喊出了声音,“父亲,母亲,我是靡儿,我在这儿。”无论他如何喊叫,他们都不曾听到。 宫殿内燃烧起了大火,将男人和女人都困在巨大的团火里面,女人将婴儿抱在怀里,和男人几经想逃出火团,但大伙已经将他们包围。 “父亲……,母亲……。”雪诺大喊,可他们根本就听不到雪诺的声音,身影倒在了火团中。 此时,巨人像抓婴儿似的将雪诺抓起,“孩子,你看到的这些并不真实,回到你的现实生活中去吧,你已经在梦里逗留太久了。”说完他将雪诺扔出了三界外,像翻筋斗云一样在空中翻飞。 雪诺尖叫着从梦中惊醒,他望着头顶墙壁上的岩石,除了大口喘气,什么都做不了。他试图缓缓睁开双眼,东方的第一缕曙光照在他修长的睫毛上,在他眼中闪烁出仿佛钻石粉末般的五彩光芒。 或许是自己“沉睡”得太久了,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从梦境中拉回现实,就因为过度虚弱,重新将眼睛闭了起来。 炽热的一缕阳光从洞穴倾泻进来,照在他英俊而又充满野性魅力的面颊上,在他眼中映出了一整片跳跃的鲜红。生命的气息就这样肆意地在他身上流转浸润,显现出盎然。 第六十九章 (安迪的挚友一) 没记错的话,安迪已经六天没有进食了,胡柚变着花样为她端来各种食物,可她一口都没有吃下,将自己置身于单薄的被子里,她哭死过去好几回,除了哭,就是睡。 没有人敢进这个房间,除了胡柚,他每次都做好了盘子碗筷砸在身上的准备,时常都是溅满一身饭菜出门,然后脱衣服洗刷,有时候碗会砸到脑袋,甚至淤青,流血。 就这样,胡柚依然没有放弃为安迪端去食物,每吨三餐,一顿也不少,而安迪一点儿都没吃到肚子,不是放到变质,就是在房间的地上,门窗上,或者在胡柚的身上。 安迪知道父亲的尸体已经被布衣翎羽,顾齐,卓木他们拉去焚烧了,就连骨灰她都未曾见到。就在三天前,她冲出别院拼死阻止他们拉走父亲的尸体,但她只是孩子,臂膀没有多大的劲,甚至连胡柚她都无法挣扎开,父亲冰冷的手就这样从她手里滑开,消失在眼前。 她唯一想得更多的是,杀死父亲的凶手,阿尔法答应过她,一定找出真相,给安迪一个交代。如果有机会,她更想用箭射死这里所有的人,她觉得他们都是凶手,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别院里突然站满了军队,阿尔法站在离客房门口不远的地方,莫文义在右。安迪起身朝窗户望去,布衣翎羽,顾齐,卓木,胡柚已经站在院子里。 安迪从床上翻身而下,大脑一片空白,头痛的厉害,整个身体轻飘的感觉被风轻轻一吹就能吹送到天上。她走出房内站在门口。院内没有人能打搅此刻异常的安静,就连空气里的风感觉都是凝固的。 阿尔法望着安迪瘦小的背影,多次想冲进去将她拦在怀里给她安慰,可他如今能用什么样的身份这样去做?是未婚夫还是哥哥?还是害死她父亲的罪魁祸首,他的想法一切都变成了徒劳。 “莫将军,按照我说的去做。”阿尔法安排道,“全力以赴护送他们回罗布城。” 此时的安迪隐约听到了阿尔法的说话,他将眼神移向门口,走向他,她的目光深陷,眼圈红肿,曾经的单眼皮也变成了双眼皮,“曾经,我一度请求你放了我们,如今才说要放了我们,有什么用啊?我父亲已经不在了,他已经听不到我说话了。”她试着让自己大吼起来,可如今的她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阿尔法愧疚的低垂下眉,莫将军躬身回敬。“君王,此事事关重大,要不要与重臣商议后再做决定?” “不用。”阿尔法道,“谁若敢阻拦我就杀了谁。” “全城的大臣都会阻拦,难道君王都要取下他们首级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阿尔法回头,是母亲卓梅,后面跟着上百人的士兵和骑士,“一个都不许放。” “母亲。”阿尔法转身,“你究竟还想怎样?” “坞苏帕尔家族王子还没死,他们必须关在这里,这是所有大臣商议的结果。”卓梅向阿尔法走来,站稳了脚步。 “大臣商议的结果?”阿尔法惊讶道,“君王没有参加会议,你们就召开了会议商定了结果?母亲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你已经为了这个小丫头片子迷失了心智,你做的任何决定都会影响我氏月家族的安稳。”卓梅一脸厉色。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有权利有义务保护她。” “阿尔法。”卓梅撕声道,“留下他们,我们没有多少兵力再次抵抗外来军队,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拿你的好心跟家族的命运开玩笑,你不能。” “母亲……,够了。”阿尔法语气强硬而高亢,“我不想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这里。” “我曾经劝安归伽,他若签订彼此之间互不侵犯的协议我会想办法放他们回去,他们每人都不肯放弃为凤尾城昆弥子复仇的机会,他说除非他们这些人都死了。”卓梅说。 “你是说你曾经劝过安归伽君王?”布衣翎羽走向卓梅,然后将头转向阿尔法,“你在狩猎场上说不会放过凶手,那么凶手呢?你该如何惩治她?” 阿尔法怔怔的看着布衣翎羽,接着扫了一眼卓梅,最后难为情的看向安迪。 “你查出凶手了吗?”安迪走近阿尔法,“你说过要给我一个交代的。”她认真审视阿尔法,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得到答案。 阿尔法没有回头,只是灿灿低下额头,安迪看得出阿尔法对此事有所隐瞒,他一定是知道了真想却不愿意说出来,她将眼神移向卓梅,“那么,他一定是在为她隐瞒。”她心里暗想道。 卓梅的眼神移向阿尔法,“孩子,你太幼稚了。当你保护的这只小狼崽长大后,她会吞噬了你,因为她的父亲死在了这里,” “我现在就可以吞噬掉你。”安迪不知何时举起了她手里的箭,指向卓梅,“杀人凶手,偿命吧。”箭飞一般的向卓梅射过去,在临近她脖子处的那刻,阿尔法一把将卓梅在甩出去好远,在原地转圈的那刻,箭从他的下巴平射过去,擦伤了他的喉咙侧面部分。 第七十章 (王者降临二) 长达半柱香的时辰路段,安琪儿似乎睡着了,她又梦见了那个男孩。她在宽阔的草地上站着,颤抖得如同秋风里抖动的枝叶,他睁大浓密的大眼,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直直望着朝她走来,怀里抱着血淋淋的孩子。他将孩子递到她的手心里,那是一张眼神凹陷,脸色干紫没有一丝红润肌肤的死尸。安琪儿的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孩子从手心里滑落,被男孩接住。他的眼神充斥着狰狞的面孔,瞬间双眼流血,露出锋利的牙齿,吼出惨叫。 男孩的惨叫将她从梦中惊醒,她感觉一双大手握住她的双手,“大阏氏……,大阏氏……,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那是纳兰的声音,接着她又感觉肚子剧烈的疼痛,甚至差点疼晕了过去。此时马车停了下来,一双大手又将她抱起,昏昏迷迷的走了一会儿路,又将她放在平坦的地方。安琪儿感觉身子底下软绵绵的,她只听到纳兰喊道,“快救人。” 接着她便进入昏昏沉沉的状态,只感觉有人撕开她的裤子,让她的双腿撑开,她还感觉有热东西浮在她的肚子上,肚子一直在疼痛,她不停呻吟。眼前迷迷糊糊,她看到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抓住她的双腿,“呼气,吸气,用力……。” 她痛得将额头使劲抬高,想看看身子底下的东西究竟什么时候出来,但却因无力头部又软绵绵的躺在了木板床上。产婆一遍一遍的提醒,“呼气,吸气,用力……。”她忍住呻吟,“呼气,吸气,用力。”她心里这样的暗想道,开始按照产婆说的去做,她的双手拧住身子底下的被褥,呼气吸气结束后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她的身子底下传来了婴儿哭泣的声音。微弱的睁开眼睛,她看到纳兰走了进来,产婆将婴儿递给了纳兰,“恭喜你,公子,你夫人给你添了一个男孩。” 纳兰将孩子抱如怀里,产婆离开了房间。纳兰将浑身是血的孩子抱在了眼前,这张脸她似乎觉得很熟悉,那是一张梦中男孩的脸,她突然恍然大悟。 “你经历了莫大的痛苦,将他带来了人世,你还确定要把孩子送人吗?”纳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送孩子?”安琪儿有气无力地问。 “从你怀孕到生下孩子,列王从不知情,难道你会让这孩子出现在他面前?” “帮帮我,纳兰,求求你了。” “这孩子可是王庭的王子殿下。” “我爱我十月怀胎的孩子,可我不能让他留在列王身边。” “你想保护他有很多种理由,送人难道就是其中之一吗?” “帮帮我纳兰,求你了。”安琪儿几乎已经进入昏迷状态, 纳兰探口气,“好,我来想办法,我尽量给他找个好人家。” 安琪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的宝贝。”她双眼迷糊的望着孩子,“你是我的天,亦是我的地,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天灾和浩劫根本就不属于你,荣华富贵亦是如此,男耕女织才是你今后的生活。你虽是真龙,是王子殿下,是我安琪儿的孩儿,不是这个世界的牺牲品,母亲愿天上的神灵保佑你,愿你生世平安无灾,能躲过浩劫。”她心里暗想道,随后便昏迷了。 等安琪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在城堡的卧榻上,身边没有孩子。蒙丹早已为她准备好了牛奶,面包和奶酪,还有一盘热腾腾的羊肉。她毫无食欲,整日都没有进食,到晚上的时候,她会将端在她跟前的食物抛在地上。每次晨阳升起,蒙丹都能发现她脸上多了一些悲伤和痛苦的神情。 几天来,她几乎不碰食物,这让蒙丹倍感恐惧,她每次极力找最好的说辞,“保重身体,来日方长,珍惜生命,身体要紧。”看来什么办法都不管用,她的脸色苍白,脉搏微弱,怕她身子会吃不消,便郑重告诫,“你若再不进食,我就将你送出孩子的事情告诉世人。” “没人会相信你。”安琪儿喃喃道。 “列王看到了你身子臃肿发胖的样子。” “你不会。”安琪儿坚信道。 蒙丹实在没辙,于是换了种方法,“纳兰王子告诉了我孩子的去向,你想不想知道呢?” 安琪儿霍地起身,双眼炯炯望着她,“帮我去拿食物,我要进食。” “早知道这种方法有效果,我早就用了。”蒙丹起身,蹒跚着脚步走了,“还不是因为怕戳痛你的心。”她已经端着变质的食物出了门,脚步消失在走廊。 第六十九章 (安迪的挚友二) 安迪来不及反应,莫文义一把长剑抵在她的喉咙,布衣翎羽也用最快的速度抽出剑,指向将剑递上安迪的莫文义。卓梅刚站稳脚步就看见阿尔法脖子处的伤,母爱在她脸上无休止的泛滥。阿尔法捂住被箭划伤的皮肤,顾齐,卓木,胡柚都抽出了剑指向敌人。 “这是要兵戎相见,誓死一搏吗?”布衣翎羽对眼前的莫文义说。 “不许动手,谁动手我就杀了谁,莫将军,你把手里的剑放下。”阿尔法命令。 卓梅还没来得及开口,莫文义的剑已经从安迪肩上滑落下来,布衣翎羽也放下手里的剑,插入剑削。 “莫将军。”阿尔法又命令。“护送他们离开。” 莫将军将一手扶在剑柄上,一手做出恭敬的姿势朝布衣翎羽,“请把大人。” 卓梅带来的人即刻拔刀抵抗,阿尔法的军队也拔出了剑指向卓梅的人,外面进来了更多的弓箭手,指向卓梅的人。卓梅气得咬牙切齿,“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母亲,我今后会做一个好儿子。” 布衣翎羽拉上安迪,朝门口走去,随后顾齐,卓木,胡柚都跟在了后面,所有御林军便护送出了门口。 安迪神色痛苦,一把甩开了布衣翎羽的手,“我们不能走。”她向后退去,“我父亲的死因……,阿尔法已经知道我父亲的死因。” “安迪……。”布衣翎羽拉住了她,他面向莫将军,“莫将军,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莫将军点头,所有人都陆续超前走去,他蹲下身子,双手抓住安迪的双肩,郑重道,“安迪,你一定是那个最乖最听话的孩子,叔叔知道,你很爱你父亲,可阿尔法也一样,他不可能为了你杀了他的母亲,这百年来除了弑君者维洛果大单于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儿子能做到这一点。” “都是你们。”安迪咆哮,“都是你们所谓的复仇父亲才丢了性命,而你,布衣翎羽叔叔,为了保命放过复仇的机会。”她一把抛开了他的双手,“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我会用我的方法为我父亲报仇。”说完,她拿起弓箭,转身朝院子跑去。此时,胡柚不知哪一个角落钻出来,她只觉得脖子生疼,便倒在了怀里。 等安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却骑在马背上,整个身子都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映入眼前的是二十多人的军队从一条笔直的道路上向前行驶,她侧头想去看后面的人是谁,她的脖子生疼,却无法大幅度转动。“你是谁?”她从怀里起身问道。 “我是哥哥。” “安慕容哥哥?” “是我。” “哥哥……。”安迪差点哭了出来,但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你去了哪里?”她问道。 “别说话。”安慕容道,“千万别哭,我罗布城家族的人只流血不流泪。” 安迪忍住哽咽在喉咙里的哭声,抿着嘴唇望着前方,她感觉到泪水又一次刺痛眼睛,愤怒的抹掉眼泪,“我绝不哭泣,我要成长。”她心里暗暗发誓,“我要杀了卓梅。”于是,她看向四处,道路两边是高山,山上全是笔直的松塔树,两边的山将天际画出一条直线,“如果在这里休息,我该往哪儿逃呢?”她心里暗想,但部队没有一丝要停下的样子,继续向前行驶着。 她继续头靠在安慕容怀里,闭上眼睛,满脸都是疲惫,她又开始回想父亲死去的经历,每回忆一处镜头,她的心就抽搐的疼痛一下,泪水又要感觉从眼角滑落。她硬死忍了忍,咬着唇,没让眼泪流下来。 赶路近七八炷香的时辰,队伍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在一片有水的地方歇脚,马儿开始喝水,天色也暗淡了下来。安迪这才感觉到后颈部有点疼痛,她久久望着胡柚,伸出指头走向她,胡柚知道她要做什么,连连退后几步。“谁将我打晕的?”果不其然,安迪问道。 胡柚皱着眉一直往后退,还没来得及反应,扑通就掉进河里,他的整个身子陷了进去。突然一支箭朝他们射来,安迪连忙躲闪,莫将军急忙拿起盾牌挡箭。接着一支,两支,三只,随着十几支箭朝这边射来,军队们个个拿起了盾牌挡箭,所有人拿出剑开始抵挡。 “爬下。”胡柚喊道,“小姐,快爬下。” 安迪立刻爬到在地上,胡柚笨拙的从水里钻出来,他手握起盾牌,挡住安迪整个身子,拉起安迪往隐蔽的地方隐退。他们退到一棵树下,上来两个敌人,举起长剑狠狠朝胡柚的盾牌砍下来,刀与盾牌的撞击发出剧烈的扇响声,又一剑砍了下来的瞬间,胡柚将盾牌扬起击中了敌人的下颚喉咙,血瞬间翻江倒海泛出来,流至全身,翻着身子倒地,又一个人开始攻击上来。 安迪退后几步,藏在一颗树后面,眼神不时看附近是否还有敌人寻来。眼前的打斗浩浩荡荡,她还看到安慕容一刀砍下敌人的首级,布衣翎羽又将剑刺入敌人的胸膛,卓木被三个敌人攻击得节节败退,胡柚还在跟前言的敌人打得热火朝天。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她抬头看看树,想起了在别院里抓猫的情形,于是她开始学着安慕容哥哥爬树的样子,三番五次终于爬上了树。 “学箭不只是为了猎物,我还可以杀死敌人。”安迪边自语边拉起弓箭,射死了袭击胡柚背后的敌人,然后将战场上厮杀的四个敌人射击倒地。安慕容搜寻箭射来的方向,他知道是安迪,但却不知道人在何处。眼前的打斗很久才结束,死伤无数,敌人全部杀完。安迪将身子倾在树枝上悄然无声,她看到安慕容和胡柚四处搜寻,他们一定是在找她。 “安迪……。”安慕容开始喊道,胡柚也开始喊道,接着就是顾齐和卓木,整个森林里回荡着安迪,声音持续好久,回声也持续好久。 “安迪去了哪里?”安慕容朝胡柚喊道,“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刚刚是在我这里。”胡柚回应,“可现在……。”他开始寻找附近的尸体,扒开三四个也没有安迪的身影,“安迪。”他又开始喊道,转着圈,也朝着大山。 第六十九章 (安迪的挚友三) 安慕容努力回忆剑射来的方向,他将目标锁准胡柚站立的方向,慢慢走近,胡柚却不知道安慕容要做什么,紧张的连退几步,直到走进胡柚,他将头抬了起来,在树的高处看到了安迪。“下来。”他命令道。 “哥,我刚箭法还可以吧?”安迪在树上说道,于是她顺着树爬下来,“我都射死了五个敌人。”她站在了地上,挠着头,“好恐怖,射野兔跟射人完全两码事。” “刚刚我们在喊,为什么不答应?”安慕容望着她的双眼问道。 “我……。” “不许说谎。”安迪还没有说完安慕容打断了话。安迪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双眼炯炯望着安慕容,“你想逃?”安慕容帮他分析,“你想去为父亲报仇是吗?” “我的箭法很准。”安迪道,“你的剑到不了大阏氏的脖子。” “然后呢?”安慕容语气尖锐地问,“阿尔法所有的御林军全城搜捕你。” “阿尔法不会杀了我。”安迪的声音也尖锐起来。 “啪!”安慕容一巴掌扇在了安迪脸上,惊得胡柚表情一怔,安迪捂着脸跑开,胡柚追了上去,他看着安迪远去的背影,对她刚刚造成的伤害后悔莫及。 安迪一直往前方的树林跑去,胡柚笨拙的身子根本就追不上矫健敏捷的安迪,他跑得气喘吁吁,月光下腹部的肌肉随着跑动上下摇晃,就连脸上肉也能看到摇晃的动作。安迪跑到草丛的一处转身对胡柚喊道,“别跟着我。” “小姐。”胡柚气喘吁吁的跑来,“我要保护你,夜晚的森林不安全,会有野猪,野狗,或许会有狼。” “我有箭。”安迪固执道。 “要是来一群呢?”胡柚已经跑到了安迪跟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月光下,他看看安迪背部的箭,“你的箭,最多也不过五支,若来十几只野狗或者狼,你根本无法应对。” 胡柚刚说完,远处传来也一声狼的嚎叫声,接着就是好几声,声音悠长而深远,安迪吓得浑身打了一身冷战,眼神往四处搜寻。 “别往前再走了。”胡柚漫不经心地回答,“跟我回去,你哥哥是在担心你的安微,他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我看得出来。”他观察着她的表情,“或者,你若不想回去,就在这,我陪你,大哭一场都没关系,我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哥哥告诉我,我罗布城家族的人只流血不流泪,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哭泣。” “好样的小姐,说明你原谅你哥哥了。”胡柚笑道。 安迪开始往前走,越过胡柚,往部队的地方走去,胡柚含笑跟在后面。没走一半,一个黑影站在前方,安迪认出那是哥哥。安慕容几步跨向安迪,将她揽在怀里,“对不起,哥哥不该那么冲动。” 安迪在安慕容的怀里探口气,“哥哥,我没哭,我记住了你说过的话。” “安慕容大人。”布衣翎羽在远处喊道,安慕容这才放开了安迪,他走进安迪,将身子蹲了下来,双手抓着安迪的双肩,“孩子,请原谅我不能亲自送你回罗布城。” “叔叔你什么意思?”安迪问道。 “还有,请恕我不能鲁莽的为你父亲报酬。”布衣翎羽继续开口道,“十六年前,我目睹了凤尾城的灭亡,亲眼看到我的君王被牛特尔割下头颅,十六年后,我又目睹了你父亲倒在我怀里,我告诉自己我不能为了报仇就此将命断送凤尾城,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留着这条命还有用。” “所以,你要留下来。”安慕容问道。 布衣翎羽放开了安迪,站了起来,“翻过这座山,我想你们就安全了,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为了雪诺,你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半年的时间都不见雪狼,莫可达,焉吉尔,还有依诺,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安慕容大人,请恕我也留下吧。”顾齐上前躬下腰,然后起身,“为雪诺王子复仇是君王毕生的心愿,我要留下来帮他完成,这是君王的骨灰。”他将一个盒子递给安慕容,“回去好好安葬你父亲,若我没有将生命留在这里,那么,我定会回罗布城臣服于你。 安慕容点点头,将眼神转向维森,“维森长官,你也要留下吗?” “没错,安大人。”维森躬身道,“但我要将你们安全送达罗布城,这是我的职责使命。” “既然如此。”安慕容说,“我就不反对了。” 维森难为情的点头,“我们就此别过。”布衣翎羽说完上了马匹,顾齐和卓木都上了马,朝另一个方向奔去,只至在黑暗里,看不到他们的声影。 安迪从安慕容怀里结过父亲的骨灰盒,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安慕容蹲下身体,将安迪搂在怀里,嘴角咬出了血丝,眼睛一片血红。 第七十章 (王者降临一) 安琪儿手肘在卧榻上起身,望着远处的蒙丹,她去端来一杯水都感到吃力,拖着背,躬着腰,还会大口喘气。 “大阏氏,你两个多月都没出门。”蒙丹说话都气喘吁吁,她百褶的皮肤如粉末,皱纹堆积在一起,线条在她脸上清晰可见。她的头发蓬松,银白色的发梢漫过脸颊,说话时抿过不悦的双唇。 “我可不想见到列王。”安琪儿露起嘴,坐直了身子。 “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喊王子殿下,若被他听见,或者被有心人听见,我这老身板可护不了你。”蒙丹走近,将杯子递给她。 “我想去世界尽头,很远的地方,我还想去看大海。”安琪儿无心喝水,将杯子捧在手里,“纳兰的预言是真的。”她将一只手附在肚子上,“我想带着他隐归,如今,我的想法变了,我舍不得将他送人。” “在这片土地上有几个世界尽头我的大阏氏?遍地都是王子殿下的人。你只有躲在哪座山的角落里,那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当深夜来临,恐惧会向你袭来,你会害怕,你会胆怯,你会担心豺狼虎豹夺走你和孩子的生命,这就是你所说的带着孩子隐归?”蒙丹怔怔看着她,“不想让他成为预言的天灾和浩劫,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找个好人家,让他平安长大,即使今后是个放牛的也没关系。” 安琪儿听得心头一紧,她怔了怔,点点头,小喝一口水,将杯子递给了蒙丹,“我累了,我要休息。”蒙丹从房内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她便进入了梦乡。 安琪儿梦见一个小男孩朝她走来,手臂和脚上带着巨大的指环,目光狰狞而恐惧。每走一步,指环与地面碰撞发出“叮铃”作响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瘦小的身子站在客厅中央不断发抖,睁大眼睛看着走来的男孩。喊蒙丹却无人回答,身体因巨大的恐惧而无法做出回应。男孩歪了歪头,不断朝她逼近,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将一只手放进她的腹肌,取出了鲜血淋淋的孩子。 惊醒之后,蒙丹坐在卧榻边上,手里拿着毛巾为她擦去额头的汗珠,“大阏氏,你做噩梦啦?我怎么也叫不醒你。” “怎么会这样?”安琪儿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你梦到什么了?”蒙丹问,为她端来了一杯水。 安琪儿小抿一口,刚躺下来,感觉一股剧烈的疼痛延伸腹部,她将被子缩倦在一起,额头的汗珠大豆般滚下,“我恐怕要生了。”她忍痛说,“快去插上门。” “不,大阏氏,我要为你去请产婆。” “不,快去插上门,谁叫门都不许开。”安琪儿的语气断断续续,蒙丹只好把门插好,安琪儿不敢呐喊,她的双手将被子握紧,嘴巴咬着被子,脸上的青筋突起,眼圈泛红,任由疼痛传遍她的全身。 “大阏氏,躺平身子。”蒙丹提示道,“尽量放松,想想广场上温暖的太阳,林间的鸟儿,还有花丛中的花香,想想薰衣草的香味,你不是最喜欢薰衣草的味道吗?呼吸一口气,闻闻,香味就在你身边。” 安琪儿大口喘着气,她极力控制让自己冷却下来,让肚子不再那么疼痛,但一切都是徒劳。她甚至觉得死亡的恐惧正在向她袭来,蔓延到房间的每一个空隙。 阳台上“哐当”一声巨响,就听见有人跳进了房间,“纳兰王子?”蒙丹惊讶地问,“你不是去边关了吗?” “我是来救她的”纳兰冷冷地撇一眼蒙丹,走进卧榻,给安琪儿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你给大阏氏吃的什么?”蒙丹紧张地问道。 “缓解疼痛的药丸。”纳兰说着附身从卧榻上抱起了安琪儿,又从阳台上走出去,安琪儿并不知道她要将带去何处。她面容憔悴,嘴唇干紫,她的目光涣散,没有一丝焦点,甚至连看清纳兰的面孔都无法做到。 “你要带大阏氏去哪儿?”安琪儿感觉脚步停了下来,听到蒙丹问。 “我不会害她的。” 听纳兰说完这一句,她感觉到了走路的动向,浑身颠簸,她更不知道纳兰走的是哪条道,总之夜空黑暗无比,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在闪烁。 “我们这是去哪儿?”安琪儿问道,“你放我下来,我不能让列王看到。” “没人发现我回来的。”纳兰低声道,“别再说话,省点力气。” 因为药丸的原因,安琪儿一点也感觉不到肚子的疼痛,她只听到了纳兰靴子皮革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她感觉是在走螺旋梯才有的路段,“他这是从阳台上出来的,我知道这条路,我的阳台绕过城墙便是高台,从高台的螺旋梯走下便是后院。”她猜的没错,纳兰却实走的是这条路。 隐约中,她看到黑暗的遥远天际,有一颗明亮的彗星,如同血红一样,又似乎是血的颜色。扫过天际的瞬间,画出一条长长的线条,那形状如同一条游走的巨蛇,此刻的她更加确定了纳兰王子的预言,“不,我一定不能将孩子留在列王身边,一定不能。” 没过多久,她感觉纳兰将她放在平坦的地方,她还听到了马鸣撕的声音,“是马车吗?”她又猜想道,于是她的身子颠簸摇晃起来,车轮撵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踏在土上的马蹄声穿入耳膜,让她整个脑袋都在嗡嗡直叫。 第七十章 (王者降临三) 一个月之后,安琪儿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蒙丹说,她不可以见风,也不能在流动的空气里行走,更不能强烈的阳光刺到眼睛。安琪儿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乘蒙丹不在房内,一个人出了城堡。 “南街三十六号,记住了大阏氏。”这是在安琪儿进食的那晚,蒙丹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南街三十六号,至少在她的内心默念了百十遍。 她不敢去马厩院骑马,只好步行出了城堡,倒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穿过一片幽暗的森林,脚踩在软绵的草地上,听到远处马匹飞来的声音,还有马匹脖子铃铛碰撞发出微弱的叮铃响声。她回头,纳兰快马赴来。 纳兰跳下马,为她披上厚厚的毛绒斗篷,如今天气已经转凉,她在微风中抖动身子,才发现这件斗篷披得是如此及时。纳兰将她放在马鞍上,他骑在了最前面,往城里走去。 在一间看上去还算体面的农户家里,院子里养了好几只羊,这种景象在当地城里可并不多见。在院子的凉棚下面,孩子在摇篮里,双脚瞪开被子,他的小手放在嘴里,发出喃喃细小的声音。安琪儿走进,想冲到的去抱他,却被纳兰制止。 “大阏氏你要隐藏所有的情绪,他只是农夫的孩子。”纳兰提示。 安琪儿极力克制自己,却还是没能忍住一颗眼泪滑下,她急忙擦去眼泪,将面部表情调整为平静。 屋子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纳兰一把拉起了安琪儿飞快出了门,在女人走出客厅门的那刻,他们已经躲在了大门外面。安琪儿偷偷看着女人抱起孩子,进了屋,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在回城堡的路上,纳兰对安琪儿说,“看完这一次,今后就别再来了。” “我只会远远的看他,他每天都在成长,我会忘记他的模样。”安琪儿道。 “他还会长成大人。”纳兰道,“这是一个艰辛而漫长的过程,如果他的每一次变化你都要参与,那我明确告诉你,你会害了他。”他说完将一块玉佩递给了安琪儿,“我打造了一对玉佩,一个带在了孩子的手上,就凭这块玉佩,那对夫人一定会好好抚养孩子,倘若人世间太平了,凭借这块玉佩,你一定能找到他。” “若玉佩丢了呢?或者被收养他的人当了,都有可能。” “孩子养父叫伊华,养母叫紫萝,孩子叫伊稚晨,小名叫伊稚晨,他左手手臂有一块红色胎记,胎记会伴随他一生。”纳兰说完,将马加快了速度,朝城堡方向跑去。 在离城堡很近的一片森林里,纳兰停下马,他先跳下马,将安琪儿放了下来,他背着快要落日的夕阳,望着她,充满悲哀之意。 “为何要这样看着我?”安琪儿问。 纳兰哽咽很久,眨眨眼,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一件更为残酷的事情要告诉你,首先我要告诉你,你要节哀。” “节哀?”安琪儿紧张问道,“是我姐姐出事了吗?还是我母亲出什么事了?或者,我的孩子要搬家吗?不可以,不能让他们搬家,你得警告他们,这件事情你要负责到底。” “都不是。” “快告诉我?” “是你父亲。”纳兰强忍着将话说完,却发现安琪儿的目光如同刀剑犀利。 “我父亲怎么了?” “你父亲已经遇害。” 安琪儿的身子已经倾靠在身后的树上,纳兰所言很假,目光里没有真诚,她摇头不信,“不可能,倘若真是如此,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要你来告诉我?” “王子殿下叫人传话给你,被我制止了,就在半个月前,你生下孩子的第二天,王庭收到了消息。”纳兰说着,走进她,“相信我,诸神会保佑心善的人,你一定会安然无事的。” “全是假的。”安琪儿侧过树,向后退几步,“我父亲何尝不是心善的人,难道诸神就不会保佑他吗?你早就预言到了我父亲会出事对不对,你不是很会预言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大阏氏,我只能预言部落大事,个人的生死我也无法预测。” “那我的儿子呢?你为什么就能预测到他?还是你心里根本就有鬼?” “他是整个王庭生死存亡的关键,我说过,他若是今后的王子殿下,那么他就会经历一场浩劫,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我也会好好活着,这个预言早晚都会见证。”纳兰摸了摸她的发梢,“大阏氏请节哀,天色已晚,你也早点回去。”说完他将马儿掉头,向城堡走去。 安琪儿将目光聚集在远去的纳兰身上,他的背影泛出一丝红光,那是夕阳沉下射过来的光亮,直到快消失不见。她向后退几步,软软的摊在了地上,失声痛苦。当她渐渐平息心情后,径自走入城堡,快到达自己的室内时,她听见慎玉的房间传来了一声婴儿哭出的声音,“早产儿。”她心里暗想,快速走入自己的房间。 第七十一章 (重返一) 梦中,雪诺似乎又梦到了巨人,阳光普照在他的脸上,如同金子般橙亮,脸上的笑容凝聚着彩色光芒。 醒来时,他仿佛感觉在深幽的森林里奔跑了许多年,双腿麻木毫无知觉,很多次他想试着起身,但浑身毫无知觉,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头部剧烈的疼痛,大脑像一张白纸,就像是冬天下了一场厚厚的积雪,洁白得都不忍心让人打扰。 耳中充斥着及其难听的噪音,仿佛在震彻的山谷听到山石滚落而地巨响的声音,整个头都像要炸开一样的疼。身体下面无比坚硬的东西刺痛他的背部,感觉都要裂开了。背部及其冰凉,手触摸杂草下的石板传递来的温度,有些渗人。 莫可达坐在岩石的边上,为雪诺擦拭身子,“在你没醒来之前。”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为灶炉里添加柴火的卓雪,对雪诺说,“这些都是卓雪帮你完成。” 雪诺窝了窝嘴,侧脸看看卓雪,然后面向莫可达,“我雪诺有恩必报。” “怎么报?以身相许?” “不,我会像妹妹一样疼爱她。” “我看的出来。”莫可达将雪诺的身子翻过来,给他后身擦拭身子,“人家女孩子怕是喜欢上你了。” “我有未婚妻。”雪诺急忙解释,“我心里有数。” “我想提醒你的是,千万别让一个女人对你的爱变成一种伤害,伤别人的心可就不好了,要想做到利弊权衡,恐怕没那么容易。”说着莫可达又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将手帕放在岩石,“如今的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岩石洞。 雪诺劳累的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到卓雪拿着一束花浸泡在铁碗盆的水里进行揉搓。山洞一股郁浓的清香萦绕开来,这股味道不似玫瑰的浓郁,也不似雏菊的淡香,闻来使人感到舒畅,深深呼吸一口便能让人沉醉其中。 “是什么香味?”雪诺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是林子里的桃花。”卓雪回答。 “莫可达和焉吉尔他们呢?” “去打猎了,莫可达说你需要吃更多的食物来增加营养。” “我的腿还能好吗?” “总有一天你会站起来的。” “我总不能一直就这样躺着,我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血液都无法流畅,肌肉也在渐渐萎缩,我已经躺了整整九个月,一刻也不想躺在这坚硬的石板上,外面的阳光一定很好,风也很柔软,我想出去看看。”雪诺俊美的面容上写满了憔悴与失望,他的嘴唇也在渐渐颤抖。 卓雪走了过来,坐在了石板上,她用纤细的手揉雪诺身上的每一处肌肉,胳膊,肩膀,腿部。去按摩后背的时候,她要将雪诺的整个身子全部翻过,让他爬下,没错,就像莫可达对雪诺说的,这个过程卓雪已经持续了九个月了,包括浑身擦洗身子。 雪诺闭着眼睛,强忍着避开世俗,不去想与杂念有关的事情,“我只是病人。”他心里暗想道,“她只是为了我早日康复。” 此时,雪诺的腿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卓雪明显的感觉到了,雪诺也感觉到了。 “你的腿有知觉了,你感觉到了吗?”卓雪兴奋地问。 “你可以扶我起来吗?我想起来走走。” “现在不行,你的腿刚有知觉。” “我想试试。”雪诺恳求道,“将我扶起来。” 卓雪将从石板上翻坐起来,试图从雪诺的脖子处抱起他,让他的整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然后将他的腿放在地上,雪诺将整条手臂都搭在她的脖子处,刚要试着站起来,两人就这样翻倒在地上,他将卓雪的整个身子压在身子底下。 “啊……。”卓雪疼得大叫一声,她的眼眉轻轻撩起,将眼睛睁大,痴呆呆地望着雪诺。她嘴角微微张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下颌略渐抬起,鼻孔轻微出着气,胸脯间一起一伏,均匀有序。她出奇的看着雪诺俊俏迷人的黑色眼睛,眼光里憧憬着一股爱的浴火。 他俩嘴唇与嘴唇之间就只差一毫米距离,像是充满人生经验、情感和火焰,雪诺尽然看花了眼,“安宁,是你吗?”他四肢无力,无法动弹,“不,你不是安宁。”他心里暗想,摇摇头眨眉,努力让自己清醒,于是他又看到的是卓雪的面孔。 卓雪失望的怒起嘴巴,眼泪似乎要从眼角滑落,雪诺试着让自己起身,可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卓雪想翻起身来,雪诺的重量实在让她无法动弹。 雪诺看到苏启从石洞门口走来,终于觉得自己解救了,“苏启,快来帮我。”他喊道。 “你俩在干嘛?”苏启将惊讶头的甩过来冷嘲道,“我们出去一会儿就要搞成这样吗?”他手里提着两只血淋淋的兔子,撂在了一边的地上。 “快帮我。”雪诺冷语催道,“我只是想起来锻炼一下,没曾想却搞成这样。”苏启慢慢悠悠将手上的血用帕子擦干净,雪诺又催促道,“你能不能快点啊?” “你不觉得这个动作很雅观吗?不对,我是不是进来的有点早了?我要不要再出去一下,你俩继续?”苏启满脸都是嘲笑和讽刺。 此时的莫可达,萧池,焉吉尔都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状况都惊呆了,莫可达手里推着一个龙椅,车轮用木头做成,后面还有一个推手,看起来非常精致。 “莫可达快救我。”雪诺求救道。 第七十一章 (重返二) 焉吉尔想放声大笑,苏启首先大笑起来,笑声格外刺耳,雪诺脸色都绿了,莫可达本打算要抱雪诺起来的,焉吉尔却抢先一步,他蹲下身子,将雪诺翻过来,莫可达搭了把手,萧池也过来帮忙,将雪诺抬上了石板床,卓雪才从地上翻身起来,瘸着腿跑了出去。 “你让我颜面尽失。”雪诺在苏启耳边小声说道。 “我让大家看了一场好戏。”苏启挑眉含笑,“这么精彩的场面怎能让我一个人独享呢?” “我一定要快点好起来。”雪诺发誓,死瞪苏启。 “那你就快点好起来,好跟我决斗。”苏启道,“但永远也无法改变你爬在卓雪身上这个事实。” “我会跟马儿的账,一起跟你算清楚。” “马儿早已不在了,这不能怪我,这账可以记到赵老爷头上,我的整个家人都没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苏启眼神里闪烁出一股浴火,但他很快又笑出了声音,“你确定你俩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吗?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雪诺气得脸色通红,苏启哈哈大笑,起身走远,“我去看看那瘸丫头,指不定到哪儿伤心去了。”说完他走出了洞口。 莫可达在远处似非似笑,他拿起刀子,开始拨兔子的皮,“焉吉尔公子,你陪雪诺外面走走吧,他在这里阴的得太久了。” “好。”焉吉尔点头,将轮椅推了过来,抱起雪诺,将他放在轮椅上,推出了洞门口。 “就连你都不相信我吗?”雪诺固执地解释道,“我有未婚妻。” “雪诺王子,我可什么都没说啊。”焉吉尔低语,“看得出来,那丫头喜欢上你了。” “连你也这样说,我心里只有我的未婚妻。”雪诺坚定地低声回答,“何况,她父亲为我复仇,如今又为我入狱,这辈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不对。”焉吉尔纠正,“感情不是感激,也不是偿还,你这傻小子已经爱上安宁了,偿还只是你爱上她而找的借口罢了。” “是这样吗?”雪诺硬生生地抬头问道。 “当然,爱了就是爱了,千万别因为爱她而感激,融入血液的爱一定是独一无二的,不掺杂任何因素,也没有人比拟,所以,卓雪她走不进你心里。” “一语道破本质。”雪诺夸道,接着他长叹一口气,看着远方,“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心里一定是恨死我了,我们现在没了队伍,我连走路都无法行走,我们怎么去救人?怎么去救叔父和师父出来?” “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焉吉尔提议,“我们得赶紧回去,你必须要有一支属于你自己的队伍。” “没错,我们是该回去了。” “雪诺,你觉得你义父还会给你队伍吗?”焉吉尔问道,“哪怕是五千队伍都行,牛氏家族已经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了,如果再次踏入,我们必定会赢。” “不。”雪诺道,“我们现在不谈队伍,哪怕是让我牺牲自己的性命,我也要想办法将师父和叔父他们就出来。” “最好别干丢自己性命的事情。”焉吉尔提醒,“否则你会一无所有。” “你说的没错,焉吉尔。”莫可达的声音传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有,我们在这世外桃源已经待了很久了,外面的世界我们一无所知。”他向他们走来,脚步在雪诺面前停下,“为你制作了这把推椅就是在路上使用的,享用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顿野餐,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雪诺点点头,被焉吉尔推着进入石门,“你要好起来的。”身后的莫可达开口道。 “我的双腿毫无知觉,甚至感觉腿上的肌肉在坏死,我恐怕无法离开你亲手为我制作的龙椅,我可能会在这上面待一辈子。”雪诺苦涩着脸说。 “若干年以后龙椅总会损坏的。”莫可达咧嘴笑道,“我可不会再为了你制作龙椅。” 雪诺冷笑一声,双手伏在龙椅上,卓雪和苏启也走入石门。 “和他好好谈谈。”苏启朝卓雪使着脸色,“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他若拒绝你,我的怀抱随时都向你敞开。” 卓雪目光藐视一眼苏启,甚至都没看雪诺一眼,进了石门。苏启皱眉耸肩,撇撇嘴跟着走进石门。 他们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了,雪诺坐在轮椅上,看着莫可达和萧池忙着将所需用品装进筐里,卓雪将一些衣物包裹在一起,打算躺在杂草上休息。 “我们谈谈吧。”雪诺对卓雪说道,“今晚月色很好,我也想出去走走,何况是待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上了。” 卓雪怔怔看他一眼,向他走来,推着轮椅出了岩石门外。 遥远的天空上月光一片皎洁,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在深山的远处,一片静谧的原始森林两边,雄浑山脉如同巨大的黑色蜈蚣立在那里。两边树木交错断裂,像大地裂缝交错蔓延,更像是冰面裂痕的口子一样。 “今天的事情……?”雪诺微微有些发愣,沉吟半响,沉声道,“你别放在心上,还有顾我你辛苦了,谢谢你” 他尽量让自己看远方的尽头,柔声道。 “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爱上你也是我心甘情愿,选择和你跳崖,我也无怨无悔,我并不要求你回报我什么,我卓雪从不接受一个心里没我的男人,若有一天你发现了我的好,我会张开臂膀迎接你。” “我都听莫可达说了,在我沉睡的那些日子,你为我擦洗身体,不顾身上多么恶臭,甚至是我身子下面的大便,你为我做的这些我会铭感不忘,若没有我和安宁的那场婚姻,若在她之前就让我认识你,所谓的以身相许会在你我之间发生,可是现在,我有她......。” “别说了。”卓雪道,“我懂了,你没必要再说下去了,我说过,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 第二天,乘着早晨阳光正好,他们离开了石门,雪狼紧跟其后,清泉从高处流淌下方的距离越来越远。遇到崎岖的山路,他们轮流背着雪诺下山,进入那片杏林的地方时,橘黄色的杏子已熟透了,萧池从杏树上摘来很多杏子分给大家吃,莫可达抬头望着远山,“这里还真适合建一个国度。”他自语,但没人能听到这番话,他的话已经被风吹走。 莫可达推着雪诺和卓雪朝南方向走去,焉吉尔往西面走去,那个方向是一汪池水和满山杏林的地方,莫可达惊讶喊道,“你们要去哪里?道路在这儿。” “通往那座山,就已经到达凤尾城境地了。”程煜指着一汪池水和满山杏林的地方。 “你们就是从山崖上爬下来,又爬到那里的?”莫可达问道,“跟我走,道路虽然远了点,但不至于从山崖与山谷之间爬来爬去。” “为什么?”苏启惊讶道,“我差点被摔死。” 焉吉尔耸耸肩,朝莫可达指的方向走去,萧池也跟了上去。 第七十二章 (新凤尾城一) 他们将马停在了黑风洞的门口,门前长满了杂草,石门是敞开的,布衣翎羽下了马,他抬头望望黑风洞的上空,一堵石墙高达十仗,与天际相连,“就这儿了。”他开口道,“我要将这里建成凤尾城,让我们凤尾城牧民都入住这里。” “这个办法好。”卓木开口。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王子?”顾齐道,然后下了马,卓木也都下了马。 “不急。”布衣翎羽说,“我们得重新组建队伍,今晚就住在这儿,明天我们分头行动,三天后无论能找回多少队伍,都在这儿集合。” “你打算今后要住在这里吗?”顾齐问道,“石门已经损坏,阿尔法的人知道这里。” “阿尔法不敢再公然开战了,经历了这场战争,他至少要缓上好几年。”布衣翎羽说,“我要将这扇门修得坚不可摧,谁都无法伤到我们的人。”说完,他面向顾齐和卓木,伸手拧了拧他的胳膊,“顾齐,谢谢你们俩能留下来。” “只要是君王的心愿,我都会义不容辞去完成,何况,雪诺王子是神灵庇佑的孩子,这一点众人周知。”卓木说。 “我顾齐任凭大人差遣。”顾齐开口。 布衣翎羽点头,向顾齐和卓木道谢,他们一同进了洞里,“我们要把石门修起来,做好长期居住在这里的准备,倘若谁敢来犯,我们就做好准备宣战。” “这个方法可行吗?”卓木问道。 “我们需要重行建立自己的队伍。”布衣翎羽说,“既然我们暂时攻破不了氏月的蓝氏城,那就先远离,等筹备够了再做打算。我知道这条路走来会很长很长,阿尔法的军队也会逐渐强大起来,但我不怕,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和他耗下去,不夺回君王打下的江山,我誓不罢休。”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们骑着马从石门出发,他们四人分头行动,到第三天晌午,布衣翎羽返回时,顾齐已经带回来两百多人,而布衣翎羽带回来了八十多人,接着晚上黎明前,卓木也返回,带回来临近三百多人,他们的队伍已经上达六百多人。 “听兄弟们说,我们还有近上千人的队伍走散,不知所踪。”夕阳下,卓木下了马,走进布衣翎羽。 “若要是将蓝氏城内被劫持的队伍解救出来,我们也有三千多人的队伍了。”顾齐说。 “已经很难得了,他们尽然还愿意回来。”布衣翎羽说。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凤尾城人。”卓木说。 “没错。”布衣翎羽道,“我一定要替王子为凤尾城人找回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夜晚,他们用石头堵上石门,在洞里里,迎着火把的光亮,布衣翎羽将一张图纸放在了桌子上,那是一张黑风洞的制造图,图纸上画着一个巨大的铁门,两边用铁索铸成,上方的山石上是凤尾城的三个字样,山石十仗高处便是城墙,还有通往高处的楼梯,和通往洞里深处的出口。 “我已经勘察了山石的地形,将洞里面的最深处继续往左挖,三百米处就是另一处地方。” “三百米处?”顾齐惊讶道,“这么大的工程量我们如何完成?” “要想在这里长期下去不被敌人免受侵害,我们必须完成。”布衣翎羽道,“卓木,这里一带你很熟悉,先找城里最好的铁匠,将铁门铸起来。” “好的,大人,我明天一早就去。”卓木回答。 第二日的清晨,所有的战士们按照布衣翎羽的设计开始向左掏石挖土,然后拉运至石门前方不远的地方,他们将搬运出来的山石全部磨平,泥在石门两侧。 卓木请铁匠回来的时候又带来了二十多人,说是路上遇到的凤尾城移民的牧民,所以便带了回来。随后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都是战争结束后失散的士兵,这些里面,有断腿的,还有少了胳膊的,甚至还有被砍断双脚的。 “妥善安置他们。”布衣翎羽朝卓木吩咐道,“将他们送入黑风洞。” “好的,大人。”卓木说完,所有的人都跪地叩谢。 按照布衣翎羽吩咐的,慕斯那大人将洞里顶上黑风洞的名字换成了凤尾城,三个字金灿发亮,他说,今后这里就是属于凤尾城部落的一座城池。 第七十二章 (新凤尾城二) 门口巨大的铁门做好,而这些磨平的山石成为捆绑铁索的厉器。工匠将铁索全部固定在山石上,一节节的攀高,直达十仗高的山石中间。从洞里里面将做好的闸刀拉上,沉重的铁门便缓缓上升,将闸刀拉下,铁门又可以缓缓下降,直达地面。铁门伸至的最高处十仗高的地方是用石头铸成的城墙,路途经过洞里里搭建而起的螺旋梯可以通往上面,站在那里,可以将目光延伸百里之遥,甚至是最远处的山峰。 通往左边的通道全部挖通,当最后一块山石挖开的那刻,所有人都惊呆了,眼前是一大片环绕四周的森林,满山坡全是树木,一条河流从眼前缓缓流淌而过,发出哗哗的声音。 这片森林一片静谧,暖风吹过,草顺着风的延伸将身子倒向一边,发出哗哗的声音,它们似乎在聊天,又似乎在偷偷说话。小溪不时流进岩石,发出泠泠声响从旁绕过。各种灌木,昆虫来回飞旋,有煽动翅膀的蜻蜓,嗡嗡飞来的蜜蜂,还有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蚊子。它们落在草丛中的花朵上,微风吹来又煽动翅膀飞走。还能看到吃草的野兔,看到人群后惊吓地消失在长草丛中。还有鸟鸣,鸣虫的叫声。布衣翎羽忍俊不禁感叹。“世人发疯,诸神癫狂,而这却是一片静谧的世界。” “我们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卓木惊叹道,“大人,你是怎么发现的?” “细想一下,每座山一定有它的尽头,穿过那个尽头便是另一个地方,事实上我的想法是对的。”布衣翎羽回答。 卓木冷笑一声,“大人,真有你的。”他收了笑脸,“若曾经我能想到这个办法,那么,黑风洞里的两千多人就不会死。” “后悔吗?”布衣翎羽问道。 “我心痛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去保护他们。”卓木露出笑意,“从来都不曾后悔曾经和现在走的每一步路。” “大人。”顾齐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门口来了很多牧民。” 布衣翎羽转身,“他们来做什么?” “具体不太清楚。” “走,我们去看看。” 他们走进通道,顾齐在狭窄的走廊里打着火把照亮前方的路,通往门口的路走了很长时间才到达。布衣翎羽一出门口,近四十多个牧民跪在了地上。他们车子拉着行李,锅碗瓢盆,有的车上还装满了鸡鸭,鸽子,兔子,还有一辆大型的车上装着羊,甚至赶着十多只牛和马。女人怀里抱着孩子,穿着极为破烂的衣服,男人身上背着行李,还有上了岁数的老人。 “大人,请收下我们吧,让我们做你的牧民。”一个年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跪在最前方,“我们会勤劳开荒,种田,遵守您的各项规定。我们还会种粮食,您看,我们还带来了这么多牛羊。它们会大量繁殖,生下小羊,小牛,还有我们的马也可以献给您,我们年轻的人可以跟着你们练剑,成为你们优秀的士兵。” “你叫什么名字?”布衣翎羽问 “我叫诺贝,大人。”小伙子答道。 “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为了生存,为了不挨饿,为了生命不被免受伤害,为了跟随我们的王子。” “王子至今都没下落。” “我们都听说了王子的故事,王子得到了神灵庇佑,还有雪狼保护,他不会死的。” “很好。”布衣翎羽挑眉道,似乎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你们可以安稳在这生活下去。”他回头吩咐顾齐,“顾齐,安排下去,妥善安置他们。” “好!”顾齐点头,然后面向牧民,“你们大家跟我来。” 所有的人都进了黑风洞,花了三炷香的时辰才将牧民们安顿下来,他们每家每户一个洞里,里面可自己搭建床铺,牛羊家禽搁置在被挖开的后山,围起了栏杆全部圈养。 不管白天还是夜晚,洞里到处都是点亮的火把,烟雾到处飘绕,弥漫在每一处空隙和人群中,小孩到处奔跑,玩耍和嬉闹,大人和士兵们则有的站在洞口,有的在洞里里休息,有的来回忙着搬运东西。 此时还没有到安歇的时候,布衣翎羽走进人群,“牧民们。”他喊道,于是所有的人都从洞里里走了出来,“王子是凤尾城家族唯一的血脉,不管今后付出多大代价,我们也要找到王子。你们选择了来投奔凤尾城昆弥子,我非常欢迎,但你们得遵守这里的规定,不准打架斗殴,不准惹事生端,不许偷窃,不许欺负老人,女人和孩子,你们要在这里和谐相处,否则将永远放逐凤尾城。”他说着,舒缓了一口气,“这里是一个封闭式的洞里,你们不能从铁门出去,也不能从螺旋梯爬到楼台上,后面开凿的洞门口外面你们可以任意走动,还有,我们这里没有奴隶制,没有欺压和压迫,你们可以像骑士一样自由,而我们,也会拿你们当亲人一样保护。” 听到此话,所有的人都跪地叩谢,“谢谢大人,大人您真是个大好人那。” “你们快快起来,以后也不许跪地行礼,没有这个规定。”布衣翎羽告诉大家。 第七十二章 (新凤尾城三) 所有的人都起身,那个叫诺贝的人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我们这些人曾经流浪四方,遭遇氏月人殴打,逐赶,抢夺,那些军人甚至抢走我们的孩子和女人,家园屡次被烧,亲人乃至被杀害。如今,我们来投奔大人,我向大人保证,我们绝不惹是生非,我们身无所长,但我们有坚实的身板,我们可以开荒种田,打猎捕鱼,用我们的勤劳换取粮食。” “很好。”布衣翎羽放开了声音,“只要是在凤尾城土地上被氏月遭遇歧视的牧民和牧民,我布衣翎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有一点,要放大你们的眼睛,不可将来路不明的敌人带入这里,否则凤尾城将会变成一场浩劫。” “我发誓大人。”诺贝说道,“我们不会将任何一个不认识的人带入这里,除非征求大人您的同意,查清他们的底细才可进入。” “好,耽误大家了,大家早点休息。”布衣翎羽说完,转身离开,他边走边对身后的顾齐和卓木说道,“从明天开始,将所有人都放出去,寻找雪诺下落。” 第二日,布衣翎羽,顾齐和卓木,还有上百人士兵,每人都骑着马儿,站在雪诺当初跌下悬崖的地方,观望前方。悬崖对面山上绿色成荫,藤蔓爬满山坡,布衣翎羽将眼神移向更远的方向,他们分成俩路开始寻找,顾齐和布衣翎羽一对,卓木带着一部分人往右走。 布衣翎羽下了马,他的手下都拿来绳索,固定在岩石上,绑好绳子,栓在身上开始往下滑,去往左边和右边的人骑着马儿往各自方向奔去。布衣翎羽也将绳子系在身上,从岩石上往下滑去,他们顺利的到达山崖底下,又爬上那座高达十仗的山谷。他们路过一池清泉,到达了一片杏林,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在那片杏林的草地上休息。 顾齐给他递来了水壶,“喝口水吧大人。” 布衣翎羽接过水壶咕噜咕噜喝下几口,又递给了顾齐,说了句谢谢便在草坪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暂时的休息。两炷香的时辰,他们又开始启程,行至第三天的时候时候,有一位中年男子开始倒下,身子抽搐的死去。 “究竟怎么回事?”布衣翎羽慌忙问道,“毫无症状的人怎么会突然死去?” 顾齐上去为躺在地上的人检查,摇了摇头,起身道,“大人,此人大概是发生了突发状况,他跟我之前见过的一个病人死得很相似,类似这样的病人在蹲下身子起身的那刻,就倒头死去,也是毫无征兆。” 布衣翎羽紧皱眉头,“将他埋了吧,再给他立个墓碑。” 顾齐点头,“好的,大人。”随后他安排几个人将尸体搬运到一边,开始挖坑,然后将尸体放进去,填埋,并立好了墓碑。 布衣翎羽看着墓碑立好,在墓碑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面向大家,“大家累了就说,我们随时原地休息,我们的人不能再倒下了。” 迎着快落山的太阳,于是他们在原地进行休息,附近没有猎物,他们吃着背包里的干粮,喝着长壶里的水,然后沉沉睡去,直达第二天天亮。 第九天的时候他们进入了一片汪洋的水池,在水壶里灌满了水,还抓了很多小鱼,进行烤吃,然后向峡谷地带开始行走。他们查找每一处可以躲避人的地方,岩石,树林,山洞,没有找到丝毫蛛丝马迹。 “已经进入大山跟前了大人。”顾齐道,“再往前走,就没地儿可去了。” “顺着这条山路继续找,就算把这座山转一圈也没关系。”布衣翎羽答道,他的衣服已经发出浓浓的汗臭味道,嘴唇干裂,起了一层厚厚的水泡,还脱了皮。脚指头从鞋面上破裂而出,脚上也磨出了水泡,具体几个水泡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不只是他嘴唇干裂,一行二十余人,全都精神疲惫,眼神凹凸,看似没了任何力气。 “大人,不可心急。”顾齐劝道,“兴许卓木和顾齐他们有线索了。” “不能靠任何人。”布衣翎羽大口喘气,“任何一个山谷,草丛,树林,还有长满草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他们继续行走,亦或者在岩石的道路上原地休息,就翎侯累找到了一颗树蹲下靠在了上面,他累到无力,在闭眼的瞬间,他看到了身边有动物的粪便。拿起粪便用手揉搓,然后放到鼻子处闻了闻,“又是雪狼的粪便。”他惊叹道,慌忙起身,身上的疲惫瞬间全无,“我们继续向前寻找。”他安排道。 所有的人陆续起身向前方走去,当他们看到一股泉水从山顶上向瀑布滑落的那个地方时,布衣翎羽用快步的速度走向那里,当他看到岩石洞里是板床上铺着的杂草,和一些遗漏的物品时,顿时脸色惊奇,他转头望着身后的顾齐,“这里有人住过。” “没错,大人。”顾齐也兴奋地回答,“可他们人呢?”他蹲下身子看被烧过的炭火,还有在不远处放着的好几块动物皮毛。 布衣翎羽走出门外,在水流下的水池边站了很久,他四处观察,希望能从这里能寻迹到他想要的任何蛛丝马迹。他发现远处丛林的杂草处到处都是动物的粪便,他走向前,蹲下身子,拿起粪便用手揉搓,然后放到鼻子处闻了闻,“又是雪狼的粪便。”他突然恍然大悟,起身跑向洞里。 “大人,这里的人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顾齐已经从洞里里跑了出来。 “离开多久了?”布衣翎羽问。 “看样子快一个月了。”顾齐回答。 “他们真的在这里住过。”布衣翎羽说,“雪狼的粪便。”他将手里的粪便伸向顾齐。 第七十三章 (巨人攻城一) 他们开始从峡谷地带启程,迎着炙热的太阳,那些巨人骑在马背上异常的高,若兰仰起头都无法看清他们的脸。马儿前行的很吃力,脚下枝叶咯吱作响,吾斯的斗篷也在风中作响。走路的巨人比若兰骑在马背上高,野狼的声音在峡谷里回荡,而这些也没能淹没他们在脚下踩碎树枝和碎叶的声音。 吾斯用巨人的语言和他们交流着,尽管和他们快两个月的生活了,可她还是一句也听不懂。她只记得小巨人交给他的一些简单语言,手,脚,脸,鼻子,耳朵,嘴巴,头发,吃饭,还有衣服,其余的她一句也没学会,何况是他们之间的对话。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平坦的原野上似乎刚刚发生过战争,躺着一大片尸体,具体有上百人,现场一片血迹。大概有六个女人和一帮男人在搬运尸体,还有伤残的人,一个男人左侧面部以及颈部全部溃烂,另一侧男人的右胳膊从胳肘部分全部坏死,苍蝇和蠕虫爬在上面,现场十几个尸体分布在各地,横七竖八的躺着。 “你需要截肢先生。”一个年纪二十来岁的少女对男子说。 “不,我不要。”男子极力求饶,几名男子将他死死按住,女人身上全是伤者的鲜血,她拿起刀具将溃烂的部分砍去,男子惨叫一声,昏迷了过去,女人帮他撒上药,用白布将伤残的部分包扎起来。 “有意思。”吾斯看着前方的女人说道。 此时眼前的人才看到身后的巨人,惊诧地四处逃窜。 “别慌。”女人喊道,“将活着的人搬上马车。”跟前的人开始往车上搬运尸体。 吾斯不知道跟身边的巨人说了什么,巨人不用脚踩马鞍,就直接可以着地,然后走向女人,等走向跟前时,他们开始慌张拉着车子往前走。巨人几步跨进,用听不懂的话说了一句,便一把抓起了女人,她在他的手里是如此渺小,用另一只手将马车掀翻,车上的人全部倒在了地上,那些伤着的疼痛无法忍受,抱着伤残的部位嚎叫。 “哥哥,叫他住手。”若兰喊道,“他们都受伤了。” “没人会在意这些伤残人的贱命。”吾斯道,于是他又向巨人喊道,接着去了几个人,将那些女人全部拧在手里,其余的男人都跑开了。 “你让他们抓那些女人做什么?”若兰惊讶道。 “难道我让那些巨人为我生孩子?”吾斯道,扫了一眼巨人中间的那些女人,“我要先从创造一个民族开始。” “难道你还想征服整个世界?” “不是没可能我的妹妹。”吾斯脸上露出一股怪怪的微笑。 “哥你变了。”若兰眼泪都快流了下来,她面向巨人抓在手里的女人,他们已经将她们带到了吾斯跟前。 “抓两个女人算什么?”吾斯道,“若想让自己变得强大,就得用别人的鲜血来铸成。” 若兰简直就是无语,她看着女人被放上马匹,拿刀截肢的那个女人浑身都是血,吾斯浑身厌恶的打量着她,巨人似乎读懂了什么,将女人身上的血衣全部撕去,又用很快的速度解下自己的衣服给女人披上,吾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笑容对着巨人。 女人脸上的恐惧显而易见,她的眼神深凹,双眼皮却很好看,弯弯的眉毛没有一点修饰,皮肤百褶,看起来并不出众,但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气质。 “她就是我眼中的女王,无论我身边有多少女人,我都视她为己出。”吾斯幽幽开口道,骑在马背上不远处的孕妇巨人望着吾斯盯看女人的神情,挑战性的望向了她。 远处的几个女人战战兢兢,没有一个敢说话,吾斯走进女人,“你叫什么名字?”女人侧头不语,巨人的手指掐向女人的喉咙,“住手。”吾斯命令道,连眼神都没有离开女人,“你若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杀了你眼前刚刚被救的那些人。”他用眼神指着草地上的那些伤者。 “好。”女人回答,“我什么都依你,但他们。”她将眼神望向草地上的伤者,“你,必须救他们。” “这个交易不错。”吾斯点头,于是等着她回答。 “我叫伊灵芝,来自南方。” 吾斯露出吃惊的眼神,“很远啊,三百多公里路呢,你是怎么到达这里的?” “我们有马车。”吾斯侧着头,用眼神继续等着她回答,“我们被野人追杀至这里,其实我们已无路可去。”伊灵芝说完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又是野人。”吾斯皱皱眉头,“你并非无路可去,今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伊灵芝眼神若若的望向他,胆怯的扫了一圈眼前的巨人们。吾斯看着她的眼神,确定她没有说谎,然后喊了一句,接着,野人将伤者全部搬上马车,大部队人马慢慢向前方移去。 到达焉耆部落境地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一路上,巨人们清扫掉无数瞭望台看守的野人,他们一路进攻到达焉耆部落城楼门口。此时的天色已黑暗了下来,他们没有任何准备的干掉了城堡门口的守卫的也认,冲进城堡。巨人男孩像抱起小猫一样抱起若兰,将她抱入怀里,整个膀臂保护住她的身子。吾斯,伊灵芝,还有几个女人有十几个巨人围在中间保护。其余的巨人全部冲进城堡清扫野人,他们解决了城墙高塔处的野人,吾斯走在最前面,站在最高处的楼塔处,他知道这里可以看到城堡的整个面貌。 第七十三章 (巨人攻城二) 巨人开始往城堡内进攻,弓箭不断飞来,巨人的手全部灵活的将飞来的箭接在了手里,然后向野人投去,射死了他们。城墙上的土在巨人的手里轻而易举的震彻下来,吾斯大声喊道,若兰不明白他在喊什么,接着野人朝这边看来,望了一眼吾斯,又爬上了城墙。 “哥哥,你刚刚在喊什么?”若兰在巨人男孩怀里问道。 “我让他们不要损坏城墙。”吾斯得意地答道,“这车蠢货,损坏了城堡我们还要修呢!看好吧。”他怔了怔,“城堡很快就会属于我们。” 若兰望向前方,她看着巨人们爬上城墙,上面的人来不及反抗,便一个个扔了下来,多种不同的呐喊在城堡厉声尖叫着摔下去,尸体的遍地都是,就连脑浆都碎裂了出来,鲜血流一地,“两年前,我们的城堡被野人攻下,而两年后的今天,他们却用生命付出了代价。”她开口道。 “这算是对他们最好的褒奖,更为刺激的还在后面呢!”吾斯转头对若兰说道。 此时胜利的冲锋号已经吹响,吾斯兴奋地爬上城墙,“野人城主落网了。” 接着一个巨人朝这边奔来,怀里抱着两个人,一个小男孩只有三岁多,他的面貌,形态跟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只是巨人怀里的男人张脸及其恶略,胡须布满整张脸,头发修长,身后辫成鞭子坠落在身后,身上一股奇臭无比的怪味。 巨人轻而易举的踏过城墙走到吾斯面前,将手里的两个人放在了地上,男人脸色苍白,小男孩吓得极力哭泣,巨人用若兰听不懂的语言跟吾斯说了几句话,吾斯不耐烦的对哭泣的小男孩吼道,“住嘴。” 男孩的哭泣声越来越大,野人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孩子别哭。” 吾斯不知道跟巨人说了什么,巨人一把从男人怀里抢过孩子,将他伸向城楼外面,身子已在半空中游荡,孩子的哭声更加剧烈。 “不要。”若兰喊道。 “求求你放了孩子。”野人跪在地上也喊道。 “哥哥,叫他住手。”若兰眼圈泛红。吾斯说了一句,巨人将孩子从城墙边上收了回来,放在了地上。 吾斯这才将目光迎上野人,“野人城主,你知道我是谁吗?” 野人摇摇头,眼睛瞪圆,紧闭嘴唇,恶狠狠的瞪着吾斯。 “两年前你烧光了我城堡里每一个人,我的父亲,母亲,我的众多哥哥,姐姐,妹妹,还有我的士兵,侍女。”吾斯说着双手抓住野人的衣领,一张脸浮现在他面前,“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我是焉耆部落的王子,这个。”他放开了野人,一把将若兰从巨人男孩怀里接过,放在了地上,“她叫若兰,是这里的小姐。” 野人眼神终于松懈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巨人以及吾斯,浑身瑟瑟的抖了起来。吾斯的眼圈已经泛红,满脸恨意,“我不想跟你多费口舌,两年前焉耆部落承受的一切,我要在你身上加倍奉还。”于是他向巨人吩咐了一句,便往城墙下面走去。 在离城堡的两公里营地外,一片宽大的地面上,用木板搭起了一个大到七十多平米的架子,野人全部捆在架子上面,四处全是树枝,杂草和木材。十几个野人小孩在上面哭泣,城主被绑在最前方,迎着巨人手里举着的火把在野人面前明亮的摇晃着,睁大那双嘿呦深邃的眼眸,不安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如刀割。 “你们是烧不死我们的,我们是蓝色的火焰,是上天的神,灵魂的主,你若焚烧我们,我们会变成巨龙吞噬你们。”野人城主狠狠说道。 吾斯受不了野人城主那副嘴脸,他接过巨人手里的火把,“我要看着你们痛苦惨叫的声音,我要听着你们的呐喊在原野上回荡,那些见鬼的话就留着到阴曹地府去说吧。”吾斯说完,将火把递进杂草,草瞬间燃烧起来,木材烈爆的声音啪拉作响,声音越来越大,迅速燃烧的火苗像膨胀的气球一样越来越旺,将上空照亮得一片通红。 火苗的热度渐渐向若兰漫来,她听着架子上哭泣的小孩,心被一点一滴收紧,她实在忍无可忍,面朝吾斯,“哥哥,放了孩子吧?他们没有罪。” “不。”吾斯转头,“两年前死在城堡里的无数孩子他们也是无辜的若兰,若我们没有逃出去,你我都是无辜的,这些孩子终究会长大,就像两年前逃跑的我们,你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吗?” “我……。”若兰埂咽着。 “我若今天放走一个野人,多年后火架上有可能会变成你我。”吾斯摸了摸她的发梢说,“我的好妹妹,把你的好心收起来吧。” 一股充斥着人肉,干草和烟雾的烧焦的气味在半空中回荡,这种味道不亚于兔肉和野鸡的味道。火越烧越旺,空中的气温越来越高,野人的哭泣和惨叫越来越大,若兰求饶着,甚至想冲进火堆去救人,巨人男孩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她再也无法挣扎开,而吾斯对她的求饶完全不再理会。 “哥哥,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他日一定会反噬道你身上。”若兰喊道。 吾斯依然不去理会若兰,“燃烧吧火光。”他狰狞的面孔显示出极大的满足,“让这些野人见鬼去吧。” “我是上天的神,灵魂的主,我绝不嚎叫……,绝不呐喊……。”野人城主一遍一遍的自语,火光燃烧着他的身体,他极力忍受,从不出声呐喊。 火葬台开始摇晃,当搭建的木板全部坍塌,所有的野人都陷入火海中,慌乱的奔跑和挣扎中烧焦后倒地,被烧成炭灰。 一股浓浓的烟雾充斥在天上,眼前除了红色的炭火和烟雾,还有一股浓浓的人肉烧焦味儿,已经没有任何野人的痕迹。 第七十三章 (巨人攻城三) 所有的人都返回城堡,城堡的院子里堆满了野人的尸体,也有巨人的尸体被箭射死。现场已经开始清理尸体,铲地上的血迹。巨人将巨人死尸拉运搬走,按照他们的习俗,他们将巨人的尸首破开内脏,取出内脏,经过人工脱水,将松香灌入身体,撒入大量岩石石灰进行分解体内水分,然后将尸体装入灌满沙子的棺材,到沙漠进行填埋。 若兰只看到他们这样做,这个结果后来她才听说,羌族巨人部落历代流传下来这种葬人方法,便是为了不让尸体腐烂,多年后就算棺材腐朽,尸体会完好无损的永远的保存下去。 城堡里的秩序恢复了正常,执勤巡逻的巨人全部到位,第二日开始,他们杀马,清炖,烤肉,充斥着人仰马翻的现场喝酒庆祝整整持续了一天。伊灵芝和几个女人坐在吾斯身边,那个怀孕的巨人女人离吾斯最近,但吾斯毫不感受她的存在,将伊灵芝和身边的女人搂在怀里。 若兰从拥挤的人群走进吾斯,将他叫到无人的一旁,“哥哥,你不应该冷落了孕妇巨人。”她提醒道,“如今城堡已经属于我们,我们需要他们,有时候和平也需要用假装来换取,这样一来可以扫去眼前一切障碍。” 吾斯挑眉,“若兰长大了,你提醒的很对,有做军师的天分。” “哥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若兰笑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哥哥也算是轻狂过一次了,我只希望哥哥能做一个焉耆部落的好君王,能爱护牧民,体谅下属,关心身边的人,尤其是这些巨人,他们可是拼了命为你夺来了城堡,不可慢待他们。” 吾斯啧了一声,“你还说你没有做军师的天分?小鬼,两年不见尽然变得如此会察言观色,能说会道,对你,我真要刮目相看了。” “这是成长的结果。”若兰笑道,“快去陪你的巨人孕妇吧,她在看你呢。”她扫了一眼远方的巨人孕妇说。 “我的小姐请放心。”吾斯退后几步,转身离开,他让巨人孕妇坐在自己的身边,巨人孕妇脸上即刻露出一丝甜蜜尔温馨的微笑。 若兰退去人群,她独自一人走过城堡的广场,还有一阶阶的螺旋梯,踏入城堡的高塔处。天色已经漆黑一片,片刻之前那轮巨大的如血残阳已经完全地沉进了地平线之下,冰凉的夜色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地涂遍了城堡的每一寸地面。 整个城堡只剩下从各家房屋窗户透出的零星灯火,远方的城堡还是以前的样子,什么都没变,但所有的人都变了,父亲和母亲没了,所有的亲人都没了。她望着火光照亮的城堡,流下无尽的泪水,她可以咬住嘴唇,将哭泣压低在胸腔,但始终都没有发出声音。 有人递来了一块手帕,若兰回头是巨人男孩,他低着头,将目光凝聚在若兰脸颊的泪痕上,为她拭去泪水,“我会保护你。”他用通用语言说。 “你会说通用语言?”若兰兴奋地问道。 “我会保护你。”巨人男孩又重复了这句话。 “难道你只会这句吗?” 巨人男孩举起若兰,将她抱入怀里,走下螺旋梯。巨人男孩的怀抱很温暖,就像儿时母亲将她抱入怀里的感觉一样,他的嘴角会牵起笑意,他棕色凌乱的长发飘及肩旁,他的眼睛如同蓝色的琥珀。进入一间走廊的房间,将她放入里面,然后走出房间,关上了门离开。 若兰站在客厅的中央,将身子转了一圈,“这是我的房间。”她自语道,烛台上微弱的蜡烛被点燃,木板床的卧榻上铺着一张虎皮的被褥。最为重要的是房间还有可以照到自己影子的镜子,若兰在水里端详过自己的脸,但从来都没有照过镜子,于是她站在了镜子面前,一幅小姐的模样在镜子面前展现。 第七十四章 (膝下之殇一) 王庭所有的房间,就数安琪儿的房间最高,也面向无数的森林,每次狂风袭来的时候,她总能第一时间站在窗户跟前看得更远。有时候黑云从远方袭来,将整个世界都刮为黑暗,等黑风淹没城堡的时候,她才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坐在离卧榻不远的椅子上。 即便坐在椅子上,她的心都是焦急的,两个多月,她都无法出城堡去看伊稚晨一眼,她甚至后悔将孩子送给别人。每次打算出门,蒙丹会代替纳兰,在某处拦截她,给她最严厉的忠告,让她又打消了看孩子的念头。 心情糟透的时候,她喜欢把自己放进滚烫的水里,洗去身上的灰尘。香草味和水雾漫过脸颊,连同头发都会打湿。那时,她才觉得心会稍稍平息一些,让她有了瞬间的放松。 夜晚她将自己赤裸的躺在卧榻上,身子看起来又瘦又小又娇弱。窗户里吹进来的风会觉得稍稍微凉,她将被褥卷盖过肩膀以致脖子处,侧着身子卷成一团,眼睛里闪烁着悲凉的寒意。她不知道列王什么时候会来,解开身上所有的衣服,来到卧榻上抱着她的身体履行丈夫仅剩的一点义务。无数次,他抽身离开卧榻,月光袭来的影子里,他穿衣打理,她就这样爬在枕头上用余光看着他,毫无伤感和悲情。也不知道从何开始,她的丈夫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连羞辱都没了,偶尔到访她这里,完事后转身离去,从不过夜。而她每次过后都会将麝香油擦在肚脐眼上,避免她再次呕吐,再次孕育生命。 当然,这个方子是蒙丹告诉她的,麝香油也不是什么好找之物,所以每次她都得省着点用,弄来这么一瓶麝香,她打算可以一直用下去,因为,她不想再为他增添儿女。 当蒙丹端来热牛奶和草莓蛋糕,闻到安琪儿身上麝香味时,她就明白了一切,“我的小小姐,麝香虽然很难找到,但对女人危害很大,你得少用。” “我该怎么办?”安琪儿从床上起来,“我又不能拒绝他。” “没错。”蒙丹点头,“你的责任就是履行妻子一职,拒绝王子就等于给自己带来危险,他是王子,将来是王庭的领主,他会用很多种办法折磨你拒绝他的原因,这个想必你也很清楚。”安琪儿眼神早已阴霾不开的看着她,蒙丹找其原因,最终反映了过来,做出歉意的表情之后又开口道,“快去梳洗,牛奶要凉了。” “我不饿。”安琪儿下了卧榻,走进窗户,拉开了窗帘,一迷阳光射进屋里,“风停了,今天天气很好。”她自语,然后转身,走进衣柜,从里面取出紫色长袍,没给蒙丹打招呼就迎门而出。 蒙丹追出了门,拦住了她,“纳兰说得对,别做对孩子不利的事情,即使再想念孩子,你也得放在心里,你出城的次数越多,城堡里王子的眼线会窥探你的秘密,最终你会给孩子带来灾难的。” “我都两个多月没出城堡了。”安琪儿苦涩的脸上充满无奈,“我就从门口看一眼,一眼就好。”说完她径自走开,蒙丹拦也没拦住。她将长袍上的帽子顶在头上,走过两条巷子,碰上了巡逻的士兵,转过弯又看到冰剑库里进进出出搬运货物的侍从,还看到过着头的马厩院馆长一手牵着三匹马走往马厩院,而此时,她已经出了广场,到达城堡门口。 “大阏氏。”一个侍卫认出了她拦了上来。“没有王子的允许你不得出门。” “我想出去买点胭脂水粉,麻烦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大阏氏你就别为难小的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狗,给我让开。”有人在身后说,侍卫立刻躬身,退了回去。 安琪儿回头,蓝雨婷站在她的身后,“小姐?”她的表情既兴奋又热情,“怎么是你?” “从你路过广场我就瞧见你了,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是为了出城吧?”蓝雨婷问道,安琪儿这才将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露出微笑。“走,我带你出去。”蓝雨婷挽起了安琪儿的胳膊面向侍卫,“哈巴狗,给我滚远点,今后不许拦着大阏氏。” “是,小姐。”侍卫躬身回答,直到她们走远才直起了身子。 “你就别训他了,他也是奉命行事。”安琪儿边走边劝道。 “什么狗屁奉命行事?都是哥哥自行规定的。”蓝雨婷骂道,“我要告知父亲,取消限制你行动的一切行为,你是罗布城小姐,是我王庭的大阏氏,不是人质,也不是罪人,待有朝一日你生下王子,你就是万人瞩目的大阏氏。”说着她看向她的肚子,“真希望你的肚子能早点起来,就算慎玉产下男婴,她的楚旭王也不会是王子。” “万一我生不了王子呢?” “你要为你自己争气大阏氏。”蓝雨婷停下脚步,不容置疑的辩驳,“无论如何你一定得生下儿子,将来管理王庭包括列王,不然你在这个城堡里永远都没有地位,母凭子贵,这个道路你比我懂。” 安琪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脸上倍感困惑,她们又开始挽起胳膊,挪动脚步向前走去,“已经有了王子。”她想把这话说出来,可她又咽了回去,“我不能说,蒙丹不会骗我,纳兰的预言是真的,我已经将王子送了出去,就得一辈子保守秘密。”她想着神情疲惫而伤感,眼角也微微湿润,“我大概不会有孩子了。”她开口道。 蓝雨婷皱眉,“你还很年轻,为什么就不会有孩子?”她看向她生气的怒道,“不管你生下王子或者小姐,都会是无比高尚的荣誉,王子会坐拥王位,小姐则有愿意迎娶她的王子会给她幸福,然后在诞下王子,统治某个部落,这是多么伟大而光荣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想吗?除非?”她猜疑道,“你和王子同房都快一年了。”她又看向她的肚子,“除非你真的不能生孩子。” 安琪儿出口气,底下眼眉,“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大阏氏,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当王子今后坐镇王庭管理这里,其实。”她喃喃道,“我根本就不想留在这里,平民生活适合我,也适合我的孩子。” “权利就是一切。”蓝雨婷停下脚步接口,郑重望着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拥有权利可以保护你身边所有的人不被伤害。”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过我很庆幸,你终于把我当成了你的朋友,否则你不会给我说这些。” “其实在我心里你早就是了。”安琪儿说着,她们已经跨入街道,向来来往往的人群走去,“在这里,只有你对我好。” “我就说。”蓝雨婷边走边兴奋道,“你心里装得下牧民,怎样会装不下我这个黄毛丫头呢?” “谁说你是黄毛丫头了?”安琪儿笑了起来,“你可是小姐。” “大阏氏。”蓝雨婷的脸色沉淀下来,看着她,“看来今后我不能陪你了。” “为什么?”安琪儿转头,震惊地看向她。 “看来我和雪诺哥哥没戏了。”蓝雨婷说着,眼角生出了泪水,“父亲说王室家族的女子就应该承担起王室家族的责任,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得嫁给从未蒙面的王子,为他生下王子,统治某个部落。” 第七十四章 (膝下之殇二) “我该怎么办?”安琪儿停下脚步,眼泪已经流下脸颊,“你走了,一个侍卫奴隶都会欺负我,慎玉也会频频找我麻烦,王子再跟我动粗,谁来保护我?” “所以说。”蓝雨婷抹去她眼角的泪水,露出了笑脸又朝前方走,“你得赶紧让自己怀孕,若小生命到来,我哥断然也不会再为难你。” “你会去往哪里?远吗?” 蓝雨婷长出一口气,“布洛格离这很远,但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布洛格?”安琪儿在她的眼神上搜索,“关于王庭和布洛格的故事我听蒙丹说了很多,布洛格的小姐下嫁你祖父,小姐却病死在了王庭,因此,两国在三十年前就发动了战争,之后双方再无任何来往,友谊中断了三十多年,你可曾想过那是个险地?” “没错。”蓝雨婷回答,“布洛格虽现在有北赤牙人的官吏长期在那里监护,但王庭与布洛格丝路上的商贩们常受阻击和抢劫,西亚各国的商队无法通行,之前盛行了一二百年的丝绸之路在此处已被中断了几十年。他们还不断谋杀北赤牙人的官员,父亲不愿意折损兵将,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完成和亲的使命。若不去,大概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浩劫,这大概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悲哀吧。” “如果矛盾早已出现,和亲就能避免浩劫吗?” 蓝雨婷露出艰难的微笑,“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哭过,闹过,甚至自杀过。”她将右手臂袖口的伤疤拿出来给她看,一道长长的伤疤在她的胳膊上呈现,血迹还在上面,“所以说,我已经不哭了,我知道眼泪不是女人的武器,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应该是你的身子,不管怎样,我会好好利用我身上所有的一切,既然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那就先改变自己的想法。” “诸神保佑,你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在那里生活。”安琪儿嗫嚅道。 “好了。”蓝雨婷劝道,她看着商摊上头饰,将她拉了过去,拿起一个粉色的发卡在安琪儿的额头上比划,“这个有点俗气,不配你大阏氏的身份。”她又拿起一个紫色的比划,“嗯,这个不错,送给你了。”她将发卡别在她的头上。 “我也要送你一个。”安琪儿看向摊位,“但不是发卡,而是项链。”她也拿起了琥珀色的一串项链,“我以发卡为证,你以项链为证,我们不要做朋友,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她的话如同温暖装进蓝雨婷的心口,“好,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安琪儿把发卡别在蓝雨婷头发上,两人都从衣袖里掏出硬币付给商贩,“走,我们去那边。”她挽着她的胳膊微笑着离开,他们一直往前走,从拥挤的人群中拐了两条街道,看遍摊位上的新鲜玩意,还买了两串糖葫芦,还有摊位上刚出炉的馕饼和烤肉,从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还有饥饿瘦如柴骨的男子和孩童,她们几乎转了大半个上午,她专门将蓝雨婷往伊稚晨家的门口引,即使那里没有摊位,她却指着附近的建筑,或者树或者道路说,“这个房屋是我有史以来见过很有趣的隔板房,她的木材全部来自草原的胡杨木。” 蓝雨婷挑挑眉,实在看不出有趣或者特殊,“听说这家的主人是个渔民,妻子三年前去世,如今又娶了一位比他年轻十二岁的小娇妻。” “没错。”安琪儿耸耸肩,“你看,这种石板铺成的道路在我罗布城很少见到,表面光滑的让人用手去触摸的冲动。我们罗布城的道路都是用泥沙铺成,第二年道路会反碱,所以修城的人每年都在重复铺整道路,而国库因此会亏损很多,还有你看。”她指着伊稚晨家门口一刻高大无比的胡杨树,“这颗树已经成了千年古树,如果没人砍掉,它一定是寿命最长的树。” 就连蓝雨婷也搞不懂安琪儿的话为什么瞬间多了起来,“这些都是众周所知的事情,我都知道。” “噢!”安琪儿点头,用余光飘向伊稚晨家的院子,她却惊讶发现院子里一片狼藉,乱成一团,没有鸡鸭鸣叫,没有牛羊,就连院子里的凉亭也倒了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里暗问,“怎么会这样?”她努力不让眼前的事情在表情中暴露,身边经过一个抱小孩的妇女,她便拉住上前问,“请问这户人家发生了什么事情?院子里似乎没人。” “这家人已经搬走了。”妇女说,“一夜之间不知道去了哪里,牛羊鸡鸭都被小偷拉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谢谢。”安琪儿放开了她的胳膊,妇女随即离去。 “你认识这家人?”蓝雨婷搜索着她的表情问。 “不认识。”安琪儿回神过来摇摇头,“院子里一片狼藉,我以为他们家遭遇了。”她眼眸里似乎灌满了痛楚,却极力隐藏,再次将自己武装起来,故意让自己表情露出笑容,“纳兰,你一定知道。”她心里暗想,“你若敢骗我,我断定亲自到纳斯克湖杀了你,不管你是谁的儿子,我只想保护我的儿子。”她给自己心里立下毒誓。 第七十五章 迟来的坏消息(一) 一路走来,他们的队伍已经倒下去十几个人了,不是中暑就是累瘫,或者从石崖上掉下去,而眼前这个高耸的山石更是陡峭,多戈裴心里拧了一把冷汗。 山崖由远及近,一重一叠展现在眼前,山峰顶端,高耸万仞,像一把锐利的刀剑直冲蓝天里去,画面和险绝如此异常。岩石的表面裂缝里,挤兑的生长着枝条弯曲的灌木,远处看似像极了人身上扩张的毛细血管。连绵山峰、蜿蜒崎岖,没有尽头的群山,骆驼似地一座比一座高。 远处的林子里有灌木丛,全是高耸的千年古树。灌木的树枝交错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延伸开来的繁枝茂叶如苍翠绿色,把蔚蓝的天际遮挡的严严实实。一颗巨大的古树立在眼前,它的树皮如同墨的绿色,奇形怪状的树条像蛇一样在树上盘绕着。微风吹过时,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恰如蛇的叹息声。 “这么高的山崖我们能爬过去吗?”多戈裴问道。 “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安宁回答。 “一路上我们的人已经倒下去十三个了,我不想再看着有人死去。” “没有谁愿意看着谁死去,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继续往前。” “我们的马儿也要全部丢在这里吗?”多戈裴望着眼前的山峰问安宁。 “不舍弃马儿,我们就无法翻越这座山。”安宁说,“这附近有牧民,有牧民,这些马儿会有去处的。”她说着下了马,“准备好了吗?爬上这座山峰可就绕过了赤牙人设的关卡了。” 多戈裴也下了马,“真舍不得他它们,我精心训练的马儿,陪我那么多年,征战杀场,翻山越岭。”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往左边走,我也不知道会到哪个国度,若往右边走每隔二十里都有赤牙人设的一个关卡,我们只有这一条选择了。你就咬咬牙,把他们放了,待到达罗布城,再买些上等的好马。”安宁说着将马儿放逐,依诺也将缰绳往马屁股上一拍,马儿便往前跑去。 接着,所有人将手里的马儿放走,他们开始攀岩山石,李妍由多戈裴绑在后背上背着攀爬岩石,漫长的攀爬相当吃力,还好有石头和灌木,有脚踩的地方,也有手抓的地方。爬到中间的时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山石陡峭,安宁脚踩的山石滑落,差点掉了下去,幸好依诺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小心点。”多戈裴在一旁提示。 “我不行了,体力无法透支,再爬下去我会全身失禁。”安宁气喘吁吁,“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啊?” 多戈裴四处望去,他看到一个岩石台阶,“那里可以休息。”他用眼神指向那里。 此时,一个士兵尖叫着滑了下去,山石随着他的身子滚滚而下,身子在岩石和空中不知翻了多少个跟头,跌入山崖的时候,声音震彻山谷。 “南于……。”柯木大声喊道,接着,有一个人掉入谷底,他看着陡峭的山崖,恐惧一点一滴向他靠拢,而他已经无法再喊出他的名字。 “大家小心点。”安宁提示,“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爬上去了。”她抬头,忍着劳累又向上爬去,终于爬上了那个岩石台阶,她长长的躺在了岩石板上,看着眼前蓝蓝的天,感觉天际在眼前旋转,脑子里嗡嗡直叫。 多戈裴也爬了上来,接着依诺和其他的战士都爬上了岩石台阶。柯木从身上将李妍解绑下来,站在岩石边上,看着士兵尸体掉下去的地方,久久不能释怀,“一路走来,我尽量不让你们累着,为的就是不让你们倒下,可还会有人为此而送命。” “这是意料之内的。”依诺安慰道,“这么遥远的路和艰险的山崖,难免会有意外,阿蛮,别难过了。” 安宁这才从岩石上起身,她走进多戈裴,拧了拧他的肩膀,“所有的险路我们差不多走完了,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相信我。” 多戈裴点点头面无表情,这幅皮囊便是他在战场上所有的历练,看着太多的人战死,眼神里除了一点点的难过,已经不以为然。他们休息片刻又开始赶路,长达一天的攀爬,他们终于翻过了那座山,到达一片平坦宽广的草原。 突然从远处来了一群人,多达八十余人,人人骑着马匹驰骋着从远方奔驰而来。安宁回头,仔细观察这些人的来历,“不好,是赤牙人。” “小姐,怎么办?”依诺急忙问道。 “准备战斗!”安宁说着拿出了腰间的弓箭,开始放箭,射向奔腾而来的敌人,依诺将李妍拉进怀里,乱箭已经射向他们,士兵们拿剑挡射来的箭,马匹追了上来,扬起的尘土将他们包围,很久都未能散去。 倒下去了近二十多名士兵,草原上已经厮杀一片,尸体血流成河,不远处又飞来一批两百多人的队伍,他们朝着敌人开始放箭,敌人一个个都倒在了地上,待马匹走近,安宁才发现是罗布城军人,这个从他们穿着的盔甲胸前标志上就可以看出。 他们将敌军围得水泄不通,将手里的剑全部指向敌人,安宁在人群中看到了维森,他骑马走在最前方,待走到安宁眼前,他翻身下了马,“小姐,在下救驾来迟,请小姐恕罪。” “维森叔叔?”安宁困惑的眨眼,“你们回来了?阿尔法放了你们?” 维森扑通跪在了地上,“小姐。”他的眼圈已经乏红,“君王他……。”他几经无法说下去。 “我父亲怎么了?”安宁逼问。 “君王归天了。”维森强忍着将这五个字说完。 安宁感觉整个身子都在往下沉,她倒退几步,不确定的又问道,“我父亲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维森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安宁的眼神,“还请小姐节哀。” 安宁的整个身子快倒了下去,幸好依诺时刻在身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倾在了依诺的怀里,身上没有了一点力气,她甚至不相信她所到的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极度摇头,泪水甭了出来。 “把她交给我。”多戈裴在依诺的身后说道,他试着将安宁拉近怀里,却遭到她的推开,最终自己由于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 “小姐。”依诺立刻蹲下身子安慰,她知道再好听的话都似乎没用了。 此时的安宁放声撕喊了起来,放出来的声音在戈壁回荡,她突然觉得整个天与地都要塌陷下来,甚至觉得连她也带入天堂的样子。 “小姐,请你节哀。”维森忍痛说道,“你父亲的骨灰刚刚运回罗布城,你母亲病得也很重,我们得赶紧回去。” “母亲。”安宁回神过来,擦了一把眼泪,依诺和多戈裴将她扶起,她觉得自己轻飘的就像一张纸,被风轻轻一吹就能飞到天上,她征了征,摇晃着站不稳的身子喃喃问道,“莫杰尔团长,我哥哥和安迪呢?他们是否还活着?” “他们已经安全到达罗布城。”维森回答,依诺终于松了一口气,维森继续对身边的一位将士吩咐道,“将这些俘虏带回去,严加看管。” “是。”将士躬身回答完,命令其他的将士押着俘虏全部离开,安宁骑上一批人群中的马开始往罗布城方向奔去。 罗布城里牧民门口到处挂着白色的布帘,安宁知道,这就祭奠死去的领主才有的仪式,她更加确定父亲去世已经成了事实。 街道的巷子里传来了女人孩子的哭泣声,接着看到了很多士兵将一个女人从落魄的别院强硬拉出来,孩子在身后哭叫,女人撕喊,安宁停下了马,“是怎么回事?” “小姐,罗布城的兵在抓赴美子。”莫杰尔回答。 “是送往王庭的吗?” “是的小姐。” “我走之前已经送了一批了,为何现在还要?”安宁的语气强硬了起来。 “大单于下达了命令,还要一千人赴美子。”莫杰尔刚说完,跑出来的孩子死死抓住母亲的腿不让士兵拉走,士兵跃起剑一刀砍下孩子的头颅,身子便倒在了地上。 “不。”孩子母亲和安宁的声音同时响起,她骑着马儿追赶了过去,下了马,孩子母亲失声痛哭,“不,我的孩子。” “给我住手。”安宁命令道,“放开她。” 士兵们见是安宁,便躬身喊道,“小姐。” 安宁紧闭嘴唇,痛苦的窝着双唇,看向砍死孩子的士兵,她从身上拿下弓箭,搭上一只箭指向他,“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小姐饶命。”士兵即刻跪地喊道,“小姐请你饶命啊!” “告诉我,谁给你权利这么做的?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杀了他?”安宁怔怔说道,她已经让女人的哭泣声将心收紧。 “王子说两天之内让我们抓够三百人。”士兵将头放在地上不敢抬头。 “把头抬起来。”安宁命令,士兵刚仰起头,一只箭射向了他的喉咙,他倒在了地上,血从喉咙流出,流了一地,她收了弓弩,“今后谁若再敢杀人放火,欺压百信,我就用这把箭统统把你们杀了。” 跪在地上的士兵跪地叩谢,起身连忙跑开,女人停止了哭声,起身将孩子的人头捡来,按在了身子上,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身上,接着她从士兵的喉咙里抽出那把箭,“不要。”安宁大喊,还来不及制止,女人朝安宁轻轻一笑,将箭刺入自己的喉咙。 安宁的身子似乎被定格在那里,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她就这样望着女人倒地,眼神绝望而寒冷的看着她。 “我们该走了小姐。”依诺在身后小声提示。 安宁这才用很长的时间动了动身子,翻上了马匹,大部队离开了这里。快到城楼的时候,多戈裴停下马匹,对安宁说,“小姐,我们今晚就在这儿扎营,待你处理完家事再见面回合。” “不。”安宁拒绝,“我要给王子证明我所做的决定是对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若还想继续你的任务,就听我的。”安宁说完,骑着马朝前方走去,莫杰尔本想劝阻,但还是忍了下来,多戈裴没再说什么,也跟了上去。 踏入罗布城门,城堡的院内来来回回脚步慌乱的人全部头上全都围着白色的不带,身上皆为白色衣服,城墙中央挂着一朵用白色布带做成的花挂在中间,安宁下了马,直冲父亲的院子跑去。 这是一个漫长而回音缭绕的长廊,青绿的火焰在高达二十尺的黑铁梁柱周边雀跃舞动。亮泽的黑色大理石墙和天花板上鬼火闪烁,整个大厅浸沐在一片翡翠色的光芒中。两边巨型“铁炬”被点燃的,她的脚步越加放快。 一群祭司围着台阶在大厅里念着咒语,这是为了悼念死去的人才会念的咒语,安维尔站在院内的最中央,站在他身边的是玄络奴。接着就是安慕容和安迪,母亲坐在龙椅上,被子沫推着,整个脸色蜡黄,眼神深凹,嘴唇干紫。 “母亲。”安宁从门口跑向楚媚儿,拉住了她的手。 “安宁。”楚媚儿的眼泪掉了下来,“你回来了?” “嗯。”安宁不停点头,眼泪从脸颊哗哗而下,“我回来了母亲。”她伸手去摸楚媚儿的脸,“你还好吗?你的脸色?” 第七十五章 迟来的坏消息(二) 楚媚儿伸出颤抖的手,抚摸安宁的脸颊,“回来就好。”她强迫让自己站起来,但浑身都没有力气,她的胸口及其难受,她不停的拍打着,又试图站起来,在起身的那刻,一滩黑色的血从口中喷出,就此倒在了座椅上。 安慕容冲了过来,“母亲,你怎么了?”此时的楚媚儿已经昏迷过去,安慕容一把抱起了她,“快去请医师。”他喊道,抱着楚媚儿迅速离开。 在楚媚儿的卧榻跟前,好几个医师都为她检查完后,纷纷摇着头离去,楚媚儿已经彻底的闭上了双眼,无论安宁和安慕容如何喊叫她都不曾醒过来。 安宁万分心痛,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沉静在痛苦之中,直到有人将楚媚儿的尸体拉走,她才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安慕容强烈要求将母亲与父亲合葬在一起,玄络奴到死都没有答应。 “你父亲的尸体理应跟正统夫人葬在一起,楚媚儿只是一个小小的夫人,这事我决不答应。”玄络奴恼怒道。 “这事由不得你。”安宁反驳,“父亲与你没有半点情分,他生前最爱的人是我母亲,而不是你。” “你父亲生前最爱的是犹然,是你的亲生母亲,绝非楚媚儿。”玄络奴怒道,“而我才是那个配与君王合葬在一起的人。” “你休想。”安宁给出了警告,“我就是要让父亲和母亲合葬。” 只见玄络奴嘴角的肌肉在不停抽搐,这么多年,安宁了解她,她这样的动作不会轻易妥协,车夫急忙靠了过来,“大阏氏息怒。”他微微屈膝,“我想和您好好谈谈。”玄络奴上下打量安宁一番,然后离开,车夫紧跟了上去。 事后,车夫用了一世忠于安维尔和玄络奴的宣誓承诺换来了父亲与母亲合葬的条件。父亲的骨灰在第三日与母亲合葬在一起,在父亲的墓碑前,安宁将所有的痛都哭了出来,从小到大,安宁从未见过安慕容落泪,这次他也哭得伤心至极,包括安迪,只有车夫在一边不停安慰,“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位君王,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也是我所见过最好的父亲。”安宁说着用手去抚摸墓碑前的尘土,将伤痛哽咽出来。 几天时间的忙碌,让安宁无所适从,等闲下来,她才突然想起了若兰。她向安慕容询问若兰的去向时,他告诉她,“若兰失踪了,从你走的第三天她就失踪了,小胖和子沫已经派人在一百公里之内全部寻找了,还是没有找到人。” “我将母亲托付给她,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安维尔呢?难道他就没有派人出去找吗?” “别去了。”安慕容制止,“玄络奴的话没人敢违抗,连安维尔都变得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了,过几日就是他的登基典礼,父亲刚去世他还要打算举办一场盛大的宴席。他现在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君王,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若不是安迪,他差点将刀子插入我的胸膛。” 此时门口进来了一个人,安宁抬头,是车夫,“师父。”她迎了上去。 “我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车夫回答,“若兰被他哥哥吾斯劫走了,吾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巨人,他们已经杀光了焉耆部落所有的野人,如今焉耆部落的君王是吾斯。” “你说的是真的吗师父?”安宁不可思议地问,“焉耆部落被夺回来了,可王子是焉吉尔哥哥?”他面向安慕容,“哥哥,焉吉尔哥哥怎么没有跟你一道回来?” “从我们在蓝氏城被抓,他就没了音讯。”安慕容回答。 “什么意思?莫非他……。”安宁问道。 “他没死。”安慕容抢先回答,“在牛特尔焚烧我们的那天,是他射箭杀死了牛特尔,阿尔法那小子还真可以,他当安迪是妹妹,所以我们免辛活了下来。” “那为何父亲遇害?”安宁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当初你在哪里?”她质问道。 “父亲遇害的前三天,我和维森叔叔逃了出来,我们袭击了瞭望塔的巡逻军,本想打算回去救父亲他们,可阴差阳错的被巡夜人给带去巡夜,等我们逃离的时候,却发现我们已经越过了城堡。” “说重点,父亲究竟是被谁杀害的?” “是阿尔法的母亲。”安慕容回答。 “可你为什么要回来?”安宁郑重说,“你们那么多人为什么不为父亲报仇?” “你的未婚夫和莫可达至今下落不明,焉吉尔和萧池也不知所踪,我们是维森叔叔被护送回来的,路上遭遇三次暗杀,我何尝不想割下那女人的头颅为父亲报仇?”安慕容的声音沉暗而坚硬。 “雪诺……。”安宁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时,心里机及其不舒服,“我恨你,我恨你。”她开口骂道。 “还有一件事。”车夫开口,“玄络了命人将多戈裴赶出了罗布城。” “什么时候的事?”安宁问道。 “大概已经是前天的事了。”车夫回答。 “为何没人告诉我?”安宁急问。 “玄络奴命人封锁了消息。”车夫说,“除了我,没人会告诉你。” 安宁冷出一口气,她不打算去质问玄络奴,也不会去过问安维尔,她离开城楼,但却在出城楼的通道门口碰到了安维尔,他们眼神相撞的那刻极不友好,安维尔脸色深沉,安宁则脸色铁青,丝毫没有伪装出和善的样子。 “多戈裴是我的朋友,王子将他们逐出城所谓何意?”安宁忍不住质问道。 “安宁你给我记清楚了,我不管你上蹿下跳去往哪里?跟谁交朋友?这些我都可以放任你,但请你别将来路不明的人带入罗布城,否则我将军队伺候。”安维尔栗色地说道,“何况大单于已经知道了多戈裴前来的消息,你若不想看着罗布城变成一座亡城,就请你跟那个多戈裴划清界限,若你还要一意孤行,就请你跟罗布城划清界限。”父亲已世,罗布城所有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你自己选择。” “你这是什么话?”安宁道,“我带多戈裴来还不是为了救父亲?明知父亲被抓,你却听从你母亲迟迟不肯出兵,如今父亲没了,你却要让我与你划清界限?” “我说过了,你若一意孤行,那我只能如此了。”安维尔不耐烦的说完转身要走。 “我在此立誓。”安宁立刻道,“我要面向阳光的一面进攻。”安维尔听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罗布城贵族上下一半的俸禄上缴赤牙人,牧民均沦为奴隶和奴役,女人皆为赴美子,你可以坐上君王之位高枕无忧,不顾牧民疾苦,不顾举国上下怨声哀哀,我们罗布城曾经没有奴隶和赴美子,如今每年却要送上千人奴隶和赴美子去王庭,而你手下的人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死手无寸铁的孩子,我想请问你王子?不,君王。”她立刻改了口,“你的良心去哪儿了?那个曾经有着雄心壮志的少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你意思是说你要和多戈裴为伍了?”安维尔问。 “我说的不是多戈裴的问题,我说的是你目前的执政方向,而我更不会跟一个有剥削压迫的奴隶制部落与狼共舞。”安宁说完,朝楼城门口走去。 “站住。”安维尔命令道,安宁停下了马,他走向她,继续开口道,“大单于已经书信警告过我了,叫我不要站错队伍,而你还要执意你的想法吗?你别忘了你姐姐还在王庭呢!” 安宁镇定了几秒,却还是跑出了城楼,安慕容和依诺追了上去,安慕容大喊道,“安宁。”他一把拉住了她,“安宁你冷静点。”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道?”安宁面向安慕容,“哥哥你愿意看着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吗?而我最幸运的是我不是姐姐,我不是赴美子,我更不是手无寸铁的孩子,父亲被杀,雪诺失踪,而我却心安理得的在这里过我的小姐生活?将来会有更多的人遭遇苦难,我都要假装若无其事是吗?” “你安宁有多大的本事能改变目前这个状况?”安慕容道,“就凭多戈裴带来的两百多人?” “不,他还有更多的队伍,我先要让罗布城改变目前这个状况,回到从前。” “省省吧安宁,你别忘了玄络奴是赤牙人,她一定会让安维尔向着赤牙人。” “你们回去吧,别跟着我,让我静静。”安宁倒退几步,对安慕容和依诺说完,转身穿过人流密集的广场,在马厩院里骑上一匹马,飞奔而去。她在一片空荡的草地上看到了多戈裴的队伍,“多戈裴。”她赶了上去,下了马,走进他。 “小姐,我的到来给你添麻烦了。”多戈裴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了。” “是我让你来的。”安宁道,“你可千万别说客气的话,我会无地自容。”多戈裴冷笑一声,“这种情况了你还笑得出来?”安宁继续道,“尽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谢谢你能带我来这儿,没有你我,想我这辈子都找不到捷径来到这里,我想我不应该为难你,我会找个隐蔽的地方扎营,既然来了,我想看看这里的风景,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可肃启城怎么办?” “那里有多尔奢呢。”多戈裴回答,“这里的情况太糟,遭到我无法想象,你一定是个为民所想的小姐,今天在城堡的街道上我算是见识了,你也一定不想看着这片土地上继续让恶人不断膨胀,让牧民流离失所。” “太好了。”安宁感叹道,“不过我要提醒你阿蛮,赤牙人十万大军,你若想长期呆在这里,两百多军队等于形同虚设。” “我是肃启城的阿蛮,我有的是办法,不用担心,既然我到了这里,赤牙人不敢把我怎么样,不过我要让你放句话出去。” “什么话?” “你可以任意告诉每个人,肃启城军队会有三万军队陆续抵达这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安宁说完,她退后两步,“你们别再往前走了,我会命人给你们送来帐篷和所需的用品。” “不用了小姐。” “不许拒绝。”安宁骑上了马,“别再往前走了,等我。”说完她将马儿掉头走了。 安宁回到城堡,命令侍卫队长从军营库里拉了二十套帐营,床铺和床板各五十套,锅碗瓢盆全部装上了车,在两炷香的时辰之内赶着时间命人给多戈裴送了过去,还命令侍卫队长不能将此事伸张,否则就想办法要了他的命,侍卫队长只好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