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月亮》 第1页 《吻月亮》作者:予栀 文案: 贴吧占卜,秦鲲的下任女友与月亮有关。 【148楼:四班有个叫温月月的,升国旗给秦鲲带早饭。】 【149楼:她还特地带奶茶在街心堵鲲哥呢,这事儿有人知道么?】 【150楼:那个新转来的矮冬瓜?对不起我笑了,小小的身体蕴藏着大大的力量呢~】 整个a校区都知道,东都高中的秦鲲叛逆暴躁,最讨厌被控制。 上一个发帖搞绯闻、用舆论逼秦鲲就范的女生,到现在还没回学校。 兄弟拿起电话,“怎么弄?叫人?” 秦鲲撇过脸笑,“算了。” 当晚,有人看见值日的温月月被秦鲲堵在讲台与黑板的狭小过道间。 温月月怯生生,“你到底想干嘛?” 秦鲲一步步逼近,“听说你喜欢我?” - 温月月曾以为,像她这样的女n号,是绝不能奢望秦鲲的。 后来她被污蔑私生活混乱。 “唉我问问。”女生食指滑动手机屏幕,“这么多男人,到底哪个是你对象?” 这话引来一片讥诮,和着各种议论纷纷。 有只手搭温月月肩上,接着被带进怀里,她缩着手脚,眼中泪水未干,头顶的声音不疾不徐来了。 “她对象,叫秦鲲。” /又怂又萌小萝莉&暴躁中二扛把子/ *男主美强惨,遇到女主后改邪归正,洁党慎入 *年少时全文存稿的文,慎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月月 ┃ 配角:秦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混世魔王的宠妻日常 立意: 第1章 吻 穿过绿荫,温月月抱着适才领的新课本上三楼。 她才转来不熟悉路线,费了一番力终于在拐角寻到四班。 门口第一张座位簇拥着许多同学,七嘴八舌的聊,将去路挡的严严实实。 “你知道吧,十二班新转来那个邹振,他跟霍离宣战了。” “那个f3?” “可不。说要当东都一哥,霍离挡他们路了。” “我压邹振,霍离那个三好学生哪是他们的对手。” “那万一,秦鲲正巧回来呢……” 气氛忽然安静,温月月透过人群间隙瞧杂乱课桌上的光景,五六双按钱的手悻悻收回。 课桌被霸占着,手里的书垒到下巴,两臂酸痛难忍,她尴尬开口:“那个,我、我想……” 声音又细又轻,轻飘飘淹没在窗外追逐声里。 又纠结了两分钟,终于有人注意到温月月,两个男同学略带歉意的让出一些位置。 温月月不擅长表达,很有礼貌的颔了几次首。 侧着身小心翼翼,身后横过只手霸道一挥,她踉跄两步,崭新的书翻落一地。 “今天谁也不准压霍离。” 邵蓝抱臂看新涂的指甲油,声线高昂,“谁要是惹我不高兴,谁就得倒霉。” 十一班的邵蓝不好惹,认过几个哥哥,前两天又跟邹振搞对象。 没人敢说话了。 这么一闹,温月月的绿丝巾松了,后颈上明晃晃的胎记暴露,是一枚小小月亮,她紧张的察觉到目光,连三整理,忽的,手里东西被刷的抽走。 邵蓝的嘲讽紧接着来。 “你也是新转来的?你是不是转错了?你有155吗?前面才是小学——” “还给我。”左手捂着胎记,踮着脚够邵蓝手里的丝巾。 温月月长不高,从小身边的孩子就比她大一号,欺负她易如反掌。 ——这孩子是不是营养不良啊? ——你能买到成人款衣服吗? ——矮冬瓜。 其实,她早就习惯了。 “邵蓝!这是我们班!” 才从办公室回来的祝橙将作业本往讲台上一摔,抬手拍百元大钞,“我压霍离。” 逐字逐句,彻底撕破脸。 邵蓝脸上浓艳的化妆品遮不住气急败坏,她指着祝橙,恶狠狠:“你等着。” 丝巾随手一丢,大摇大摆走了。 温月月拾起来甩甩灰,一言不发的系好。 蹲下身将压皱的书一本一本垒好,细白的指与来帮忙的祝橙相碰,她温吞的笑,眼睛弯成小月牙:“谢谢。” 见她笑,祝橙主动示好:“我叫祝橙,你呢?” “温月月。” “你名字真好听。” “谢谢。” 二人起身,祝橙帮她将一半的书放在课桌,“话说,你昨天转来时我就想问了,我们小学是不是同过班?” 温月月讶异。 她没印象了。 祝橙更加肯定,“我认得你胎记呀,学委。” 温月月还是记不清,但她小学时是干过好几年学习委员。 祝橙天生自来熟,立刻挽起温月月,笑出两颗小虎牙,“别怕,以后在东都我罩你,晚上有事吗?带你去吃饭。” 第2页 - 高三课业重,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上课那段时间不长不短,回家吃饭来不及,食堂解决又余,孩子们就都聚在对面的美食街。 十月秋高气爽,馆子里茶饭飘香,来来往往的服务生吆喝招呼,人声嘈杂。 祝橙又叫了几个小姐妹,温月月更加拘束。 她不喜欢去人流聚集的地方,妈妈也不让她吃外面的东西,能回家就尽量回家。 但她不知怎么拒绝。 祝橙勾勾选选点了十来样,问她有没有想吃的。 温月月急忙摆手,“不用,已经点了很多了。” “没事,点吧。” “……菠菜。” 她挑了平常爱吃又并不昂贵的菜。 祝橙噗嗤笑出来,托头,满怀少女心事,“原来你跟霍离一样,是蔬菜控啊。” 闻及此,旁边的女生抚温月月手,“你别理她,她中霍离毒多少年了,人家从来就没理过她。” 温月月看祝橙水亮的眸,觉得好漂亮。 祝橙将菜单递给服务生,朝西南方向努努嘴,“那桌,那个红色指甲油,你今天才见的,十一班邵蓝。她旁边那个卷毛就是邹振,f3头儿,虽说这名头中二,但打起架来可不含糊,据说还是个官二代。” 温月月随着祝橙缓缓看向对桌的邵蓝。 接着一眼瞧见田昌。 祝橙脱口而出:“那个锡纸烫,叫田昌。唉月月,你是九中转来的吧?他是你们学校的你应该知道……” 温月月惊悸着挪开眼,垂头不言。 祝橙注意到她不对劲,还没问出口,邵蓝那桌传来动静。 “凭什么!什么意思啊!祝橙他们那桌还有到我们这桌就没了?一盘子菠菜你们弄不来开什么饭店?” 邵蓝发火。 服务生又好声好气给她解释一遍,连连道歉。 邹振喝空玻璃杯的水,甩手砸的稀碎,他拎起服务生的领子,叫:“老子点了你就上!哪桌有你就拿哪桌上!听的听不懂?啊?听懂吗?” 服务生骇的连连点头。 温月月眼见他走来,鞠躬道歉打商量。 祝橙气得要死,温月月按住她,小心将香喷喷的热菠菜端给服务生。 邵蓝得意洋洋接过盘子,炫耀似的往邹振身上靠,“倒追霍离都不要,还一天到晚牛逼哄哄。傻逼。” 这惹得田昌朝温月月那桌看去。 细碎柔顺的刘海遮住温月月小半张脸,全场就她将东都校服穿的最规整,低着头时瘦小又不起眼,唯独皮肤雪白。 “我说这谁呢,温月月。”他两脚没规矩的跷到桌上,“你还跟以前一样爱装,其实——” 邵蓝丢了筷子,笑嘻嘻看她。 田昌挑起一边眉,“又骚又浪。” 邵蓝那桌助威一样笑的前仰后合。 祝橙几次要站起来都被温月月摁住,她紧紧攥着衣袖,妄想用沉默结束争端。 一退再退,退无可退,甚至转学。 即使这样也不能息事宁人吗? “矮冬瓜,你那胎记挺好看的,你怎么长的?教教我呗?”邵蓝火上浇油,仗着哥哥男友都在,故意报复她们。 “邵蓝!你别得意!你以为就凭邹振能封神?等秦鲲回来,打的你们满地找牙!”祝橙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气的抹眼泪。 “吓死我了,我好怕怕。” 田昌带节奏,一桌人跟着附和。 温月月安抚完情绪激动的祝橙,一群人打算离开。 “矮冬瓜,这样吧,你叫我声爸爸,今天就不为难你了。”邹振带着他两个小弟,叉腰横在温月月面前。 任是再好的脾气也忍无可忍,温月月咬唇,却不知怎么回击。 大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连方才感激她的服务生也没上前劝说。 东都f3,再加九中一哥,这谁惹的起。 “借过。” 很慵懒的声线,攘过横在路中央的邹振,粉色发丝微乱,比温月月高一个半头。 他绕过温月月从冰箱里取出两瓶饮料,“我说。差不多行了。逼逼赖赖半小时了。” 邹正觉得被他攘特别丢人,f3的气势都被攘没了,“你哪冒出来的?不知道闲事少管?你知道我谁吗?” “你谁关我屁事。”他随手将其中一瓶扔向角落的二人小桌,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田昌盯着那头粉色的发,眼珠骨碌转,他快速转过去跟邵蓝确认。 “小白脸,看来我今天必须教训——”邹振摩拳擦掌,带着两个小弟热身运动呢,粉头发三步冲来,一瓶草莓益生菌劈头盖脸,打的他爬都爬不起来。 邵蓝的尖叫声如脱缰野马。 两个小弟骇的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吵的人头疼,他拽着邹正那头卷发岩地面直拖到冰箱前。 第3页 拎起头,玻璃门上映射着鼻青脸肿的邹正,他问:“你脸白我脸白?” “你叫什么?你给我等着!我爸——”邹正狠话还没放完,那手拽着他头后退一点,接着狠狠砸在冰箱门上。 粉头发不耐烦的重复:“谁脸白?” 邹振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额上又是猛地撞击,他疼的泪眼汪汪,喊:“我脸白我脸白!我!” “杂碎。”低声咒骂完,起身,颈上链子垂下。 “唉,走了。”柜台付钱的人向这边招手,顺带穿上东读校服外套,“作业抄不抄了?” “找你决斗的迪迪。” “也许他是想找你,只是才转来没弄清楚状况。”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馆子。 温月月惊魂未定,攥着祝橙的右手,手心汗津津。 妈妈说,要离打架闹事的同学远一点,否则绝没好果子吃。 她悄悄想,幸好幸好,没跟那个粉头发一个班。 - 九月的雨接踵而至,天气转凉。 大课间跑操取消,教室里闹嗡嗡的,有的围坐聊八卦,有的追逐打闹。温月月坐在第一组第一排,同学们进进出出,她独自埋头刷题。 国庆后月考,她还不了解东都的题风。 后排的女同学又聊起来。 “唉,你听说了没,邵蓝把邹振甩了。” “蛤?他俩谈了有一个星期吗?” “邵蓝那尿性你还不知道啊?她想攀大佬,结果昨天邹振在美食街被打的亲妈都不认得。” “真的?谁打的?” “他们讲是秦鲲。” 笔尖停顿,那双撕扯邹振卷毛的手自温月月脑中晃过。 高的像山,染着辨识度极高的粉色头发,打人时颈上垂下冷感的银链子,暴躁又乖戾,神似《奥特曼》里的宇宙恐龙杰顿。 他叫秦鲲。 “新同学?新同学?” 学委是个梳双马尾、戴眼镜的女生,她抱着一沓作业喊了两声温月月,问作业收齐了没有。 温月月回神,马上从抽屉里取出第一组作业给她,说齐了。 学委清点一遍,而后却没收,推眼镜,“少一个。” 温月月张口,想解释作业早自习就齐了,教室后门一阵骚动,是几个同学倒抽凉气的声音。 邵蓝靠窗柩,声音娇柔:“鲲鲲,你回来也不告诉人家一声,早知道我就不跟邹振谈那么久了,你今天跟我一起吃饭吗?我人还没定呢……” 东都高中的校服极其注重版型,设计里带一点国风,到他身上味道就变了。 外套敞着,领带不知飞哪儿去,基于身高优势,陡然生出不知名的桀骜不羁。 秦鲲空着手,往最后一排座位上一趴,再吵也照睡不误。 温月月嘴微张,目不转睛盯着那头晃眼骚粉。 学委是个冷静自持的高冷美女,她回过头提醒:“去吧,你们组还差秦鲲。” 杰顿的作业…… 凶神恶煞的背影和鼻青脸肿的邹振一遍遍在温月月脑海重复,她来到最后一排,她声音细的像蚊子哼,“同学,你的作业……” 脸伏在桌上,只能看见一头粉色,秦鲲没动。 窗外的邵蓝好整以暇的玩她新做的指甲,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就要冲到温月月睫毛边。 温月月咬紧下唇,良久终于吐字清晰:“秦鲲同学,数学作业交一下。” 秦鲲仿佛没听见。 邵蓝咯咯笑出声,比银铃还清脆。 这笑声的意味温月月早就知道,反正从小听到大。她习惯性垂下头,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厢祝橙看不下去,火急火燎起身。 几乎是同一秒,秦鲲横着的右臂移动,随从抽屉里勾出很新的作业本,他直起腰,露出一张又奶又欲的脸。 教室顿时一片肃杀。 第2章 月亮 温月月吓的一缩,微不可查的下后移两厘米,随后用最快的速度够桌角的作业本,够到就走。 “等等。” 杰顿的声音传来,温月月额上沁出细汗。 昨天打牌打到很晚,秦鲲困倦的抓了下头发,他停在温月月身后,身影完全笼罩着娇小的女孩。 温月月像卡壳的机器,一点点转过来,微仰头看他。 其实杰顿长的很乖,皮肤是漂亮的牛奶色。 忽的,秦鲲矮下.身,整个人凑过来。 温月月不敢跑,身子向后倾,紧张害怕到极点。 秦鲲抬手动动她肩膀边的发,轻柔解下缠住的黑笔,而后修长的指尖灵活转动它,慢悠悠回座位,顺手拉上窗户,将气急败坏的邵蓝隔绝在教室外。 - 国庆放假前夕,各科老师轮流下发试卷,孩子们背着成山的作业兴冲冲回家。 大巴缓缓向前行驶,温月月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靠窗小憩。 第4页 外套里的手机振动,是祝橙发来消息。 【祝橙:月月,明天陪我出来玩呗,王阿南请客。】 温月月原本计划国庆复习为月考作准备,现在…… 【:王阿南是谁啊。。。】 【祝橙:咱班体委,就第二组最后一排从来不穿校裤的那个,他连霍离都请了,月月~好月月~我的终身大事就靠你了~】 【:好吧。。。】 【祝橙:你答应了??那我拉你进群。】 温月月一行“等等啊喂什么群”没打完,微信群聊消息爆炸式增加。 页面上显示她加入群聊,紧随其后,“尼古拉斯·鲲”通过扫描紧“王阿南”分享的二维码进入群聊。 【祝橙:月月,进群记得改备注呐。】 【温月月:已改。】 【王阿南:唉我去?老大你跟温月月情头啊?】 【秦鲲:脸伸过来。】 …… 温月月尴尬到不能自已。 当初换头像时库存里没图就放了一张全白,没想秦鲲的头像是全黑。 那个脾气很差的宇宙恐龙杰顿……她连忙换一张新头像。 - 要是温月月知道,王阿南是请大家去ktv,她就不带这一沓试卷来了。 大理石桌上已经堆满开封好的酒,服务生还在敬业的开。 王阿南和班里另外几个面熟的男同学对瓶吹,祝橙跑去点情歌,对着霍离一通瞎唱。 包间很热,高昂的音乐和着大家破开嗓子的对话,吵的温月月头昏脑涨。 她一直不声不响的窝在角落,实在无聊了便偷偷蹲下,将试卷平摊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心无旁骛的解函数大题。 这着实将王阿南惊到了。 “ktv里写试卷?那么牛逼吗?”他递酒给秦鲲。 大家很识相避让,就算再挤也没人往秦鲲这边坐,连带他面前的大理石桌都干干净净。 秦鲲接过喝了一口,随手放下,“江彻怎么说?” 说起这事王阿南有些头痛,“他说没空。” 闻及此,秦鲲后倾,两手张开靠在沙发上。 “老大,我听程赟说他等人呢,守身如玉的,比虞姬还忠贞。” 王阿南话音才落,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插缝坐到二人中间,再也不挪地。 红色指甲油上镶嵌夸张闪片,邵蓝的手没规没矩的搭在秦鲲腿上,“鲲鲲,人家来迟了。” 这动作着实不小,旁边带蓝牙的霍离都将视线挪过来,遂撇过头笑。 秦鲲悄无声息把她手拎起来丢走,摸耳钉,“莫挨老子。” 邵蓝脸上浓艳的妆在晦暗包间里特别吓人,她表情僵硬足足十秒,眼珠一转朝角落里写题的温月月去。 温月月逻辑清晰,解题步骤完整,一步一步下来,满分答案。 忽的,邵蓝出现在身后,笑的虚伪粗暴,生拉硬拽把她弄去秦鲲那片,捧着她手,“月月,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我今天给你道歉,你别怪我了。” 这操作骚的把王阿南都看呆了。 即使不适应,还是道:“没事,我不怪你。” “真的?” “真的。” “那你就喝口酒给我看吧。” 温月月攥着丝巾角,看她艳红嘴唇张合。 “我……”我了半天,对上邵蓝万分陈恳的脸,温月月心软,她没喝过酒,也不知道情况,随手拿起大理石桌上一瓶,闭眼吞了两口。 霍离、王阿南及邵蓝同时“唉”一声,想阻止。 又苦又涩又辣,温月月呛的眼角带泪。 霍离托头轻笑。 王阿南张口欲言,欲言又止。 邵蓝气的尖叫,恶狠狠的剜温月月一眼。 “新同学,你……你那瓶……这算间接接吻吗哈哈哈哈……”王阿南你呀我呀许久,终是没忍住笑喷了。 周遭许多同学闻声望来。 温月月的脸刷一声红了,她急忙捂嘴,小鹿似的眼睛第一个瞄秦鲲。 他还保持着原先姿势,包间的霓虹灯偶尔投射到他侧脸,也可能是错觉,温月月见他嘴角浅浅勾了一下。 她懊恼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借口去卫生间。 - 两口酒在腹中烧,温月月有点反胃。 她用冷水冲脸,那坨红晕不知是源自酒还是别的,怎么也消不下。 温妈妈的电话打来,温月月一边向外走一边接电话。 “月月,什么时候回家呀?现在已经八点了哦,天黑了妈妈不放心。” “知道了妈妈,马上就回去了。” 温月月心虚的捂着脸上红晕,安抚完妈妈,按下挂断后她惊立在原地。 一头卷毛的邹振浩浩荡荡领着大帮兄弟与温月月狭路相逢。 他穿着黑色短袖,光着两个膀子,火气冲冲,见到温月月神色一顿,“看来真在啊。” 第5页 温月月扶墙缓缓后退。 “老子懒的一间一间找,你知道吧?”邹振煞有其事的晃晃手里的棍子,步步紧逼,“识相点,矮冬瓜。” 温月月大气不敢出,偷偷打量邹振身后的一群凶神恶煞,高矮胖瘦都有,穿的吊儿郎当样,间或露出猥琐笑意,很是唬人。 “我……”她从小不擅长社交,一紧张就结巴。 “我什么我啊?快点儿!” “我不知道。” 邹振眯眼,略带一丝讶异,接着便是狞笑,一个字节一个字节从嗓子眼蹦出:“你不知道?” 温月月像只惊惶的鹿,唇抿的紧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吧,本来真没想为难你。”邹振长长的叹气,大喇喇的叉腰踱步,温月月眸子跟着他转了两趟来回,倏忽,他驻足扬手,朝温月月侧脸狠扇。 温月月蜷缩墙角,睫毛轻颤,连惊呼都不敢发。 意料中的痛感没来,来的是一阵风,轻轻柔柔拂过颈上绿丝巾。 邹振的掌被攥着,尴尬的卡在半空。 温月月仰头,那头十分骚气的粉色头发撞进视线,牛奶色肌肤在暖灯衬托下越发细腻唯美,他比邹振高出半张脸,威风凛凛的。 “找我啊。”语调慵懒,秦鲲上次打人前就是这个画风。 “你还敢送上门来?”邹振咬牙切齿,像要吃人似的,“你害老子丢人,还跟邵蓝一起绿老子,这笔账没完!” 说完,他提脚踹人。 秦鲲舌抵牙,眉宇间游窜乖戾之气:“真是……” 稍动指节撇过邹振手腕狠狠扭动,邹正惨叫一声,整个人匍匐下,手臂怪异伸张。 “太暴力了。”秦鲲耸拉眼帘,胸口银链轻轻晃动。 邹正右臂脱臼,疼的冷汗簌簌冒,他彻底恼羞成怒,他身后那帮兄弟各个不怕死,攥着棍子椅子冲锋陷阵。 “小同学,你该回家了。”秦鲲活动指节,侧头,笑的特别奶,“小孩子看太多暴力血腥的话,晚上会睡不着哦。” 瑟在角落的温月月吓懵了,秦鲲的声音在耳边响彻三遍,她终于回神,忍着恐惧三步一回头的跑。 那厢邹正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温月月!你等着!有本事你就让秦鲲护你一辈子! - 晚上十二点,温月月真的失眠了。 她没有熬夜的习惯,从前十点准时熄灯,今天闭着眼翻来覆去,也不知为什么…… 数到第六百三十一只羊时,温月月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翻开群聊成员表,点进全黑头像。 总不能为了问候贸贸然加别人好友吧…… 犹豫间,她退出页面。 如此反复,凌晨一点,温月月再次打开聚会群聊。 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问候一下状况,毕竟对方带了那么多人。 点开他头像,她却愣住了。 全黑变成一个男生背影,又高又瘦,身形极好。 杰顿好像表达了什么,温月月说不清楚。 - 国庆结束后,月考跌踵而至。 早自习时,后排的女同学拍拍温月月,小声问:“新同学新同学,能借下笔记吗?” 温月月解题思路被打断,还是好脾气的递去。 女同学叫董雨涵,眼眶红红,班里都喊她爱哭鬼。 “温月月。”她看到扉页上娟秀字迹,感激,“你以前成绩很好吧?这次月考你在第几考场?” 温月月报出一个考场。 董雨涵立刻睁大眼,“你跟秦鲲在一个考场哇!” 她挪眼张望门上的考生名单,自顾摇头:“唉,没事,反正大佬从不参加月考。” 温月月不知在想些什么,悄悄张望最后一排,秦鲲的座位果然空荡荡的。 默默趴在座位复习,阖上最后一门科目课本,她看墙上的钟,最终摸出手机,翻开群聊里秦鲲的头像。 真的不参加么…… 还是出了什么事? 唉,怎么说也算救过她,真的坐视不管么…… 纠结着,头顶忽然压下一个影子,质感冰凉的银链触碰鼻尖,慵懒的声线很近很近,“你关注我啊?” 第3章 吻 温月月猛地抬头,湿漉漉的眼撞上秦鲲的脸,他挂着耳机,今天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挂着粉色宽松外套进教室。 手忙脚乱将手机塞进抽屉。 那边睡了一个早自习的王阿南起哄:“鲲哥今天怎么从前门进啊?” 最后一排好几个活老鬼连声附和。 温月月脸皮薄,急的脸通红,“不是……我只是……你这个人呐。” 秦鲲本想继续逗她,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他径自回到座位。 邵蓝通过qq给他传了一份文件,并且留言——数学月考答案。你要是下载接收就跟我谈对象。 第6页 他“啧”一声。 - 第一门考试午休后开始,连考两天。 同学们吃过午饭,在班长的带领下将课本搬到教室最后面的图书角,高三资料奇多,班里的女生都找男生帮忙,温月月谁也不认识,一言不发的抱垒过头的书。 来回几趟后,她搬最后一垒,微微踮脚,努力举起,忽的后背一痛,追逐打闹的董雨涵不小心撞到温月月。 温月月无法承受任何冲击,怀里沉重的课本尽数飞出,倒落时砸翻另一垒书。 这垒书很新,像没翻过几次,她很快便从凌乱中发现秦鲲的作业本。 动静不小,喧闹的午休刹时安静了。 董雨涵倒抽凉气,温月月懵了,怯怯看最后一排的人,他还趴在桌上睡觉,戴着耳机。 “哎呀呀呀——”王阿南又没穿校服裤子,紧身裤包裹着两条帅气长腿,他跟旁边的邱潮对望一眼,“歇的了歇的了。” 温月月听不懂“歇的了”是什么意思,她蹲下一点点整理。 “没用的,全班都看到了,鲲哥最讨厌别人动他东西。”邱潮虽然校服穿的人模人样,但脚上那双价格不菲的球鞋还是暴露了他纨绔子的本质。 王阿南不知从哪变来一把粉色hellokeiti的梳子,一本正经的说:“没办法了新同学,你要想躲过此劫,唯有替老大梳三千次头。” - 梳齿拂过顺滑的粉色发丝,窗外阳光停留在发梢,露出一节白皙后颈,杰顿安静下来的时候很乖。 温月月梳一下默数一个数字。 午休快结束时,这伟大工程进行到两千八百,杰顿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你干嘛呢。” 王阿南第一个笑喷,接着全班都朝着边看。 “……对不起同学,我把你书撞翻了。”温月月缩回手,憨憨的回答。 秦鲲睡眼惺忪,先瞟梳子上的hellokeiti,接着瞟王阿南,整个流程一气呵成。 王阿南诡计败露,中二的咧嘴做狰狞状。 大家等着看新同学笑话,董雨涵又哭了,抽抽搭搭抱着后排女同学。 秦鲲眼瞳里首次映出一个完整的温月月,他正视她,复杂表情里藏着一抹笑,叫她继续。 他又趴下,睡的心安理得。 王阿南和邱潮打架打的兴致正浓,秦鲲的反应惊的他没防备好,一屁.股坐到秦鲲那垒命运多舛的课本上。 只听哗啦啦一声。 全班哄堂大笑。 王阿南抱头模拟尖叫,食指竖放,头从第一组流转到第六组,示意大家保密,回头两手抱拳,像招财猫似的拜温月月。 温月月舒气,点了点头。 “王阿南,你想死了是吧。”秦鲲的声音跟后头来,仿佛后背长眼睛。 “别啊老大,我给你梳头!” “脸伸过来。” 秦鲲才起身,王阿南便抱头乱窜。 - 温月月早早来到考场,准备好考前事宜。 那四个摄像头也不知开了没有,她将那把hellokiti的梳子收进抽屉,眸子不经意张望门外。 考生们陆陆续续来了,连坐后排的邵蓝都来了。 考前最后五分钟,责任老师清点试卷,交代考试时间。 那抹突兀的骚粉神奇的出现在门口,迅速吸引许多女生注意。 秦鲲两手揣兜,悠哉悠哉的自后门进入。 大家啧啧称奇。 温月月没抬头,安心等试卷下发。 考试开始时,门外窸窸窣窣传来脚步声,没多久,一个卷发女生抱着文件款款来,她生的纤瘦,气质出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漂亮。 考场的男生立刻骚动起来。 “卧槽,一班的余瑶。” “我们考场是学生会监考吗?这么幸福吗?” “早知道我今早就弄个发型了,失算失算。” 监考老师拍桌示意大家安静,接着与那位女生交头接耳,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很快监考老师就捧着茶杯离开。 温月月两耳不闻窗外事,她专心做一件事时精神会高度集中,任谁也无法干扰。 ——啪 摔笔的声音。 在偌大的考场里显的突兀又强悍。 大家齐齐回头,循着声源望向最后一排。 秦鲲起身,课倚发出刺耳哀鸣,他手下带风抓试卷,冷着脸路过温月月那排,蛮横往讲台拍,腕上皮筋震的晃了晃。 他交了白卷,走得无比干脆。 讲台上的余瑶淡定的收试卷,胸口篆刻“主席”的徽章熠熠生辉。 温月月终于感觉到什么,跟着大家回头,却撞破邵蓝桌上密密麻麻的小抄,她立刻转过身,看着第一项的十道选择题,眉头微微蹙起。 - 整整两天考试秦鲲没有再出现。 第三日成绩放榜,温月月的名字赫然响彻东都高三。 第7页 “月月,你数学竟然超了霍离一分?你年级第一啊!”祝橙星星眼看温月月。 温月月不好意思。 “霍离家里学历那么高,肯定看不上我咯。”祝橙揉着成绩单,伤春怀秋。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你说霍离吗?” “我说你成绩。” 祝橙心有不甘的托腮。 这时,班主任马莉莉突然从门外进来,往她们这边看一眼,祝橙赶紧回到自己座位。 马莉莉表情严肃,重重将课本掼在讲台。 同学们见情况不妙,收了嬉皮笑脸,教室里落针可闻。 “班里这么多孩子我没精力一个一个管,全靠你们自觉。考不好可以学,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不晚。作弊就是品行问题!”马莉莉视线再次停留在温月月脸上,满是震惊失望,她对门外说;“邵蓝,你进来。” 温月月抿唇,攥紧手里黑笔。 邵蓝红着眼睛走到马莉莉旁边,指甲油艳丽的颜色跟淡雅的东都校服格格不入。 “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和温月月的答案一模一样?”马莉莉转而喊温月月站起来,“温月月,你也给我解释一下,你们俩的答案为什么跟标准答案一个字都不差?” 高三理科班数学满分本就可疑,偏偏跟标准答案一个字都不差,偏偏这两个满分考试时是前后桌,摄像头里还调出温月月回头看邵蓝试卷的一幕。 温月月全科高分就算了,怎么成绩平平的邵蓝也拿个满分? 邵蓝抽泣,“我,我抄了温月月的,她偷了数学月考答案,被我发现就说带我抄……” 祝橙从座位上弹起来,“你血口喷人!” 马莉莉命令祝橙坐下,她问温月月:“你怎么说?” 温月月直视老师,眼里闪烁倔强光芒,“我没有答案,也没作弊。” 偷试卷和作弊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作弊年年有,逮到了记大过,取消一切评优资格。 偷试卷的话别说档案里消不了,甚至可能要蹲班。 祝橙愤愤插嘴:“不如这样,让月月当着全班的面再考一次,谁说谎马上就知道了。” 邵蓝嘤嘤哭的一顿,愤懑的盯祝橙。 - 可能是太过委屈紧张,温月月用了第一次两倍的时间才停笔交卷,下讲台的时候浑身冰冷,手心汗的拿不住笔。 马莉莉的红笔哗哗扫过每题,温月月屏住呼吸,她根本来不及验算。 一张试卷题答的漂漂亮亮,连马莉莉也开始偏心温月月,红勾却在最后一道函数大题卡壳。 最后一道大题四个问,温月月从第二问开始算错答案,接连后面全错。 总分142。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温月月?”马莉莉痛心,四班的数学就是她自己带的,竟然出了这样的学生。 祝橙不顾同学们阻拦,又一次忤逆班主任,“这题复习卷里有,当时这题我错了还借温月月同学的试卷订正过,她后来还在ktv里又演算过一遍,大家都看到了!” 马莉莉问:“是这样吗?温月月?” “是。”温月月很平静,“但那份试卷我弄丢了,丢在ktv里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百口莫辩。 就像一个魔咒,你越是脆弱,别人越是要摧毁你。 “温月月,你跟我来办公室,我要联系你家长。”马莉莉揉太阳穴,转身向外走。 温月月默默揩去眼泪,顺从的跟上。 邵蓝走时偷偷比个嚣张的“耶”,气的祝橙两颊泛红,两眼冒星。 三人才出教室门,迎面撞上随心飞扬的秦鲲。 马莉莉不敢管他,睇一眼便走,秦鲲却破天荒的叫住她,“马老师,你在找这个吗?” 他抓头发,右手小指勾着红色塑料袋。 塑料袋又土又非,里面装着温月月丢失已久的复习卷。 邵蓝的哭声突然大起来,凄凄惨惨。 “艹。”秦鲲食指抵住耳蜗,校服袖子跑上去一节,腕骨上露出堕天使纹身,他斜靠门,手机往课桌上摔,“大清早哭哭哭,吵死了。” 手机上是三天前邵蓝发给秦鲲答案的聊天记录。 秦鲲没接收。 - 马莉莉被这帮学生搞的一个头五个大,她带走了邵蓝,并且罚温月月和秦鲲站班级门口,好好反思。 4节课上课,温月月试图听老师讲课,她不敢动,隔着墙便什么也听不见。 秦鲲站她旁边,期间来了好几拨纹身烫头的男孩子和他打招呼。 温月月怕怕的,悄悄挪远一点,“谢谢。” 那边没回答。 温月月偏头,阳光为秦鲲侧脸轮廓镀金。 “事不过三,我救你三次,你怎么报答我?” 他一开口,所有乖顺美好皆灰飞烟灭。 第8页 第4章 月亮 周一早晨,校长一反往常踱上国旗台,身后跟着邵蓝。 “高三十一班邵蓝,于本次月考……”校长讲讲停停,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检讨两万,留校察看 既没有蹲班,也没有留档案。 温月月站第一排,天边橙红的太阳缓缓升起,有点刺眼。 董雨涵拍拍她,小声抱怨:“邵蓝家里肯定找人了,听说她家条件很好……” 温月月转来前有所耳闻,东读高中有许多官家子,家里有后台有关系,惹不起。 她眸中波平如镜,外套里揣着热滚滚的包子,暖暖的。 “你知道吗,我听一班的人说,霍离是美国籍,办签证时去王阿南家吃饭,遇到蹭饭的秦鲲,他们仨就这样认识的。”董雨涵夸张的打个哆嗦。 说什么来什么。 远处模模糊糊走来一个影子,敷衍的穿着校服外套,瘦高威风,秋风疏狂,一头骚粉随风飘扬。 国旗升完了,早自习也快结束了,秦鲲卡点来了。 全校师生目睹他悠哉悠哉逛过一列列队伍,最后停在四班温月月前。 国旗台上的校长血压飙升,口沫横飞,“高三四班秦鲲!你逛海滩呢?我告诉你你不要太嚣张!你们班那几个老油条我全认识!” 秦鲲右手抵耳蜗,左手大摇大摆伸到温月月眼前,食指和中指象征性的动动。 四个广播回荡着校长的滔滔不绝,温月月咬下唇,尴尬的低下头,细白的小手颤巍巍递上包子。 温月月竟然给秦鲲带早饭。 - 升国旗就不做操,大课间的半小时余出,同学们嬉闹声飘荡。 祝橙张望已经走远的学生会,小老鼠似的蹿到温月月座位,“月月,我们溜出去买奶茶吧?学校对面新开一家奶茶店,今天第二杯免费。” 温月月有点不敢,“这……这不好吧……” “月月~求求你了~” 最终,温月月没拗过她。 祝橙熟门熟路的,带她趁门口干事换班时溜出学校。 店门口一左一右两团鲜艳花圈,檐上拉着“开业大吉”的红符,空气中弥漫礼花炸开的味道,顾客来来往往,吆喝四起。 不一会儿,队伍便排到她们。 “一杯焦糖珍珠奶茶,全糖。”祝橙取过小票,服务员微笑着看向温月月,她两只手扶着收银台,仰头看广告牌上的秋季主打,很快道:“一杯草莓益菌多,常温。” 距上课还有十分钟时她们赶回,却遭遇第一次滑铁卢。 门口的干事不仅没换班,反而成数增加,各个容光焕发,整齐有序的排列在两侧。 祝橙探头张望,温月月不住的看时间,两人止步在二十米外,走又不敢走,停也停不住。 “不应该啊……月月,还有多久上课?” “七分钟。” “唉,又要扣我分了,校会的人最势利了,要是王阿南他们在,这帮人牙都不敢龇一个,实在不行我去拖住他们,你赶紧跑进去,救一个是一个……”祝橙将喝到一半的焦糖玛奇朵塞给温月月,举了下紧紧握拳的右手,伟大而正义。 温月月不同意这个方案,话没来的及出口,人没拉住。 一道挺括的影自祝橙边晃过,身后尾随几个同校服的男生。 国藤的学生? 祝橙醍醐灌顶,今天是各区校会交流日。 校门口第一排的女干事目不转睛的盯着领头的男生,脸红心跳,激动不已。 祝橙机敏的拽上温月月,悄悄跟着他们,妄想浑水摸鱼。 温月月还是不同意这个方案,措辞还没想好,她和祝橙便被门口的干事拦住。 “你们不是本校的学生吗?现在是大课间,你们为什么在外面?你们哪个班的?”女干事鼻孔朝天,用余光看她们。 “……我。”温月月捧着那杯温热的草莓益菌多,有点结巴。 女干事直接翻过温月月胸前的校牌,祝橙不高兴的“喂”一声,女干事强硬的睇人,接考勤表扣分。 “我叫出去买水的,给你们余主席。”声线低低的,清冷华丽。 男生微侧过身,流畅的下颚线仿佛一笔勾勒,轻柔俊美,浑然天成。 温月月看的有些呆。 那个女干事戏法里变脸似的,谄媚的笑,“原来是这样啊……江彻主席您好,我是东都校会纪检部部长,夏惠。” 夏惠还在喋喋不休的自我介绍,祝橙早早拉着温月月奔到江彻主席身边。 “谢谢你,哥哥。”祝橙想把焦糖玛奇朵给江彻主席却发现早喝的差不多,温月月回神,顺手将草莓益菌多递去。 祝橙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往他身后的干事手里一塞,两眼冒红心,“我叫祝橙,她是温月月,认识你很开心。” 第9页 江彻主席睫毛浓密,眼下一颗泪痣尤其多情,目光轻飘飘扫过二人,没给她们一个正脸便带人径直进东都。 - 历史课一向轻松,多媒体上放各式各样的纪录片,孩子们只要放本书应付巡视的教导主任,其余的老师不会管。 祝橙想和温月月挨着,就和第二组第一排的女同学换了座位。 “真的!我一点不骗人!白皮肤,蓝眼睛,索吻唇,人又高又瘦,我当时都觉的我就是灰姑娘,我爱了,彻彻底底的爱了……”她双手合十,添油加醋将方才略丢人的经历阐述。 后排的女生被唬的一愣一愣。 温月月埋头写上堂课老师布置的作业,有人在她耳边打响指,偏头,秦鲲不知何时回来了,后退坐到董雨涵的位置,手里卷着新发的作业本。 而董雨涵早坐到第六组某个位置,座位换的乱七八糟。 她委屈的叹气,接下作业本。 秦鲲懒懒的说,“转过来。” 温月月僵着,回忆起某个早晨,她和宇宙恐龙杰顿一起罚站的画面。 ——事不过三,我救你三次,你怎么报答我? ——啊? ——要不要做我小弟? ——啊?? ——明天给我带早饭。 她泄气,乖乖带着秦鲲的作业转过来。 “你知不知道‘小弟’的概念是什么?”秦鲲身子后仰,长腿交叠架在桌栏上,“就是做大哥的不说,你也要争着办事。” 温月月专心致志的帮他写英语。 “你还得无时无刻对我笑,讨好我,附和我,心里全是我。”秦鲲好像在笑,领口倾斜露出一节精致锁骨。 温月月又气又臊,抬起圆圆的脸,龇牙一笑。 她长的清甜,五官小小脸蛋小小,笑起来软眉细眼,如沐春风。 吊儿郎当的姿势没来由收敛,秦鲲有一刻怔讼,他挪开眼,面色毫无征兆的阴郁,“艹。” - 学校怕高三压力太大,临时给十三个班加一门手工课,四班和十一班正好是今天下午。 两班班长带同学们进实验室,老师带着手工蛋糕的材料进来。 实验室里阴凉舒服,就是纪律不好管。 同学们叽叽喳喳交流,祝橙把自己弄得像只小花猫,终于做出一份“东倒西歪”的草莓蛋糕,扬言霍离一定喜欢。 温月月做了一个黄色系的芒果蛋糕,奶油不多,因为妈妈饮食清淡。 大家兴致勃勃,完工时的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只有……秦鲲不在。 连新转来的温月月都习惯了他隔三差五的旷课,其他人更不会在意。 祝橙才做完便接到家里电话,她貌似很急,三两下脱围裙,看向刚刚封顶的蛋糕,为难道:“月月,你能帮我把它送去一班吗?我妈妈晕倒了,我要赶回家看她。” 温月月听清,二话没说便揽下事情,嘱咐她快点。 祝橙前脚走,十一班的邵蓝便忍不住了,她重重丢下手里的模具,嫌恶的扯掉沾满面粉的围裙,来势汹汹。 “温月月。”她身后跟两个小太妹,一路推搡温月月,“你很得意吧?有祝橙出头有秦鲲帮忙,你一定在被窝里偷偷笑我蠢吧?” 说罢一把掀翻温月月的小蛋糕,小块芒果和着烂成泥泞的奶油溅在墙壁,甜酱写的那句“妈妈我爱你”眨眼间被摧毁。 董雨涵哇的大哭起来,有同学想去办公室找老师,被邵蓝的喽啰拦在门口。 “这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声音不高,声线也细,却没有半分迟疑。 闻声,邵蓝表情几近狰狞。 “你倒霉了。”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拎着温月月,连续狠推几次。 温月月手拽过墙壁,指甲挤进墙灰,一路找不到凭依,只能任由比她高半个头的邵蓝欺负,踉跄撞过课倚,然后讲台,再来就是四层楼外的走廊。 好几个同学冲过去都没拉住,温月月一头栽倒,她紧紧护住祝橙的草莓蛋糕。 耳边还充斥女同学的尖叫声,痛感却没来袭。 她懵懂仰头,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眸色轻佻。 秦鲲真的很高,一只手能将她完全揽进怀里。 “秦鲲!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啊!”邵蓝突然哭了,漂亮的长指甲拂过晶莹的泪珠,她看见温月月停留在秦鲲怀里,情绪崩溃:“真的……喜欢。” “——你嘴巴放干净点。”秦鲲轻推开温月月,向教室里的王阿南等人动动手指。 - 邵蓝走了,秦鲲叫走几个男生后再没出现,余下的时间里,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温月月的蛋糕摔碎了,她重新做花费了许多时间,直到阳光西斜。 带着祝橙的蛋糕来到一班,一班的同学说霍离在操场。 第10页 东都的操场大且空旷,两旁绿荫环绕,现在正值最后一节课,除了几个上体育课的班级外,没什么闲人。 温月月固执的找了一圈,没人。 她坐在篮球场的观众席上发呆,身后是东都高中有名的桂花树林,香味沁人心脾。 失踪许久的王阿南等人就在这林子里。 “屁的用,根本约不出来。”王阿南呼出口气,双手向上一挥放弃,摸出烟叼嘴里,点燃后身子前倾。 燃烧的猩红兑上另只烟头,斜靠在长椅上的粉头发是秦鲲,他一手搭在椅背,熟稔的跟王阿南借火。 “可能你姐不是江彻喜欢的那一型。”说话的人是霍离,他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两手交叠,拇指打圈。 邱潮接话:“他喜欢哪一型?我找人查过他,不抽烟不打架不约炮,零情感史。” 接下来是一片静默。 还有七八个别班的男同学,其中有个光头,“老大,我说实话,国藤的江彻是圆桌派巨头,势力很大,咱们跟他本来也是两拨人,咱们今天挑事不占理。” “所以你干嘛非要找他麻烦?”霍离发笑。 秦鲲吐出烟圈,也发笑,“他喝了老子的草莓益菌多。” 第5章 吻 傍晚时下雨了,水珠噼啪打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绿植冲刷后的味道。 去往b校区的街心,一行人沿着路牙缓缓移动,最前面的是王阿南和秦鲲,二人共撑一把伞,前者兴高采烈,不时转头聊天,后者低头玩手机,鲜少搭话。 小卖部的屋檐很宽,温月月捂着草莓益菌多取暖,她的角度正好看到秦鲲发旋。 王阿南魔鬼的步伐乱了一乱,秦鲲抬头。 腿短影响速度,温月月吭哧吭哧跑了挺久,站定。 “给你。”她微踮脚,努力将草莓益菌多塞给秦鲲。 耳边是扰人的雨声,秦鲲无声无息的看她。 温月月有点害怕,但秦鲲说,做小弟的要全心全意为大哥着想,雨珠自她睫毛坠落,“老大,咱不打架行吗?” 王阿南看雨中渐渐远去的小不点儿,手足无措,“她不会真以为,老大跟江彻打架是因为那杯草莓益菌多吧?” 九班的易腾先反应过来,摸摸锃光瓦亮的头顶,“老大,她不会喜欢你吧?” 默了许久的人忽然哂笑,他转动手里温热的奶茶,粉色的液体流动,像温柔的梦,和温月月龇牙一笑时的感觉不谋而合。 单纯的,明媚的梦。 “嘭”一声轻响,奶茶被丢进小卖部的垃圾桶里,温热的液体瞬间迸溅流窜。 - 早晨,温月月一踏进教室,各科作业便被火速借走观摩,她放下书包,左看右看没找到祝橙。低头拧眉,也不知道祝橙妈妈怎么样了…… 董雨涵把作业交给温月月,眼睛牢牢盯在手机,与旁边的短发女生聊天,“咱们学校贴吧有个帖子,占卜到秦鲲下任女友和月亮有关。” 温月月顿了顿,沉默接过作业。 短发女生叫谭小禾,是四班的安全委,她食指快速滑手机,“我的妈,月月,有人提名你唉!天哪!” 帖子一经发出便登顶东都贴吧,讨论热度居高不下。 小到整个高三,大到a校区,无数与“月亮”挂钩的女同学躺枪,很不幸,温月月位列其中。 【148楼:四班有个叫温月月的,升国旗给秦鲲带早饭。】 【149楼:她还特地带奶茶在街心堵鲲哥呢,这事儿有人知道么?】 【150楼:那个新转来的矮冬瓜?对不起我笑了,小小的身体蕴藏着大大的力量呢~】 “这些人好过分啊,月月成绩很好的好吧,她们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董雨涵气鼓鼓的,眼眶又红了。 “就是说啊,怎么不见她们说邵蓝?欺软怕硬,呸!”谭小禾无意见瞥见温月月抽屉里的草莓蛋糕,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月月,这蛋糕到底给谁的呀?不会是……” 不会是秦鲲吧? 二人“咿”一声,温月月白净的脸红起来,她急忙解释:“这是祝橙拜托我给霍离的,不是不是。” 几个女生嬉闹作一团。 窗外那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狠狠刮挠窗柩,像要抓碎透明玻璃,摧毁什么一般。 - 东都的教学楼每层都有三个入口,四班居中,一班靠最左侧,秦鲲与霍离最常碰面的地点是两班之间的拐角。 “怎么弄?叫人?”霍离坐在楼梯,手机屏幕显示东都贴吧最新热帖。 从148楼歪楼,后面清一色的聊温月月,这个帖子摆明要闹秦鲲和温月月的绯闻,以前也不是没出过追求者故意发自己和秦鲲的绯闻帖,煽动舆论逼他就范。 可惜秦鲲手段很辣,从未乖乖就范。 第11页 于是那些人都倒了霉。 只是没想到,温月月会干这种事…… 秦鲲懒洋洋的靠墙,黑色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细小光泽,他撇过脸闷笑一声,说出令霍离不可置信的答案。 “算了。” 与此同时,大课间恰巧结束,同学们蜂拥进四班,才做完操有点热,温月月鼻尖沁汗,她抽出纸巾擦拭。 男生要开空调,女生嫌冷,两方争论不休。 温月月小心翼翼拿着那份草莓蛋糕去一班。 霍离和秦鲲回到一班走廊,墙报工作已近末尾,画具图纸堆了一地,霍离弯腰收拾,指尖沾染乱色颜料,他淡然不惊。 “霍离吗……”温月月的小白鞋停在身边,声音怯怯的。 霍离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我是。” 温月月双手递出蛋糕,“这是祝橙拜托我给你的,嗯、礼物。” 遂即,霍离起身,先睇一眼秦鲲,笑笑,然后煞有其事的拆,六寸大的蛋糕,一只手便能托起,绳子解开,封顶拿走,盒中光景令二人脸色渐变。 鲜艳的红草莓滚落一边,奶油绞着蛋糕烂的什么也无法辨认,依稀能看见粉色甜酱,这块承载着满满心意的草莓蛋糕上,曾经有一行歪歪扭扭的“love”。 指尖颤动,温月月咬紧后槽牙,祝橙天真的笑与眼前的烂蛋糕翻搅厮斗,怒火杀到头顶,她知道是谁干的。 旋身,正巧遇见脚步轻盈的邵蓝,她站定在秦鲲面前,“鲲鲲,这是我专门和家里西点师学做的蛋糕,送给你。” 秦鲲没接。 邵蓝貌似心情很好,不但没像往常一样跳脚,反而咯咯笑,轻蔑的斜看温月月,“温月月,你还不知道吧,霍离喜欢他们班程赟,祝橙要是能插足早就插了。她没机会,知道吗?” 说完,她的笑更深,整个人向秦鲲身上凑,“还有你,发那种帖子,不觉得恶心吗?我要是你、啊——” 一盒子蛋糕尽数砸在邵蓝精心护养的脸上,她尖叫着抱住脸。 温月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清亮的瞳孔里隐隐有火焰。 邵蓝浓妆艳抹的脸蛋滑稽的沾着白色奶油,她指天指地,“温月月!你竟然敢打我!你倒霉了!明天我就叫我妈给校长打电话!你这辈子都别想、啊啊啊——” 话没说完,自己带来的蛋糕被人夺走压在脸上,肩膀重重撞墙,五脏六腑颤了颤。 温月月用力掐她脖子,沾满奶油蛋糕的纸盒来回在脸上碾,她声音像从胸腔迸发出,“为什么要弄坏祝橙的蛋糕?祝橙喜欢霍离有什么错?你知不知道你毁了祝橙的梦?是不是非要我打你!是不是!” 碎泥似的蛋糕钻进眼睛和嘴,邵蓝呼救声夹杂抽泣。 一班同学闻声趴到窗子边围观,隔壁二班也探出两三个脑袋。 几个同学拉开纠缠的二人,邵蓝马上跑到秦鲲身边,哭的梨花带雨,“秦鲲,她欺负我,你说句话呀!” 哭丧一样,秦鲲烦躁的抵住耳蜗,“我说什么。” 言罢甩开她径直走了。 邵蓝愤愤不平的瞪温月月,哭的嗓子嘶哑。 这时,邵蓝那两个小太妹赶来,她们殷勤的扶住邵蓝,个头高的大声质问温月月,“头儿说的有什么不对?祝橙本来就没机会!” 胖一点的接茬,“对!谁给你的胆子打——” 一道窈窕身影晃过,绕过温月月三两下势如破竹,将邵蓝等人从一班后门推到二班前门,声音柔,却有很气势,“谁给你们的胆子在一班门口挑事?” 邵蓝噤声,另外两个也出奇的不敢反驳。 女孩比温月月稍高一点,但绝没有邵蓝高,属于小巧型,“谁传的我跟霍离?就因为他第一我第三?咸吃萝卜淡操心,那么好奇努力搞搞满堂红的成绩表,等你们从吊车尾升到重点班就能睁着狗眼光明正大的看了。” 快准狠,字字诛心,对付邵蓝这帮人就像逗蛐蛐,程赟退一步回到本班,“没有林锦砚的手段和情商,就不要学人家攀大佬。” 邵蓝哆哆嗦嗦一个屁不敢放。 - 聚众闹事,马莉莉罚温月月写检讨,晚自习前上交。 放学铃响,物理老师加快语速讲完最后的大题,与孩子们一同欢闹着走出教室,大家都赶去吃晚饭,温月月温吞的拿出a4白纸,认认真真写检讨。 王阿南的声音从后门传来,“老大,赶紧的啊,易腾请吃饭!” “不去了。”秦鲲故意加重语调,也不知说给谁听,“留下来,值日。” 王阿南笑骂“我尼玛”,跟后头教室就静了。 尚德楼朝南,窗外是暗红色的塑胶操场,总有几个决心减肥的女孩努力拼搏。 有人在她耳边打响指,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温月月深呼吸,放下笔。 第12页 “值日了。”秦鲲就这么靠坐在她课桌,死皮不要脸。 ——你知不知道‘小弟’的概念是什么?就是做大哥的不说,你也要争着办事。 ——你还得无时无刻对我笑,讨好我,附和我,心里全是我。 温月月从小到大没写过检讨,又自责祝橙拜托的事没做好,她心情低落,又万万不敢与杰顿硬碰硬,于是奶凶奶凶的走上讲台。 明明从来不值日,连马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温月月这么想,转身擦黑板。 黑板擦里有磁铁,被物理老师随手放在略高的地方,温月月一手扶着黑板,踮着脚够,努力了半天刚刚触及到黑板擦,背后一暖,柔柔的风覆来,杰顿的体温近在咫尺,她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有规律的,在耳边跳跃。 指尖发麻。 秦鲲抬手,轻易将黑板擦拿走,温月月彻底够了个空。 温月月脸微红,任是再好的脾气也忍无可忍,她转过来,两人站在讲台与黑板间的促狭过道中,距离不过一米。 “你到底要干嘛?” 秦鲲矮下.身,白皙的脸在温月月眼前放大再放大,鼻息暖暖洒在她眉心。 “听说你喜欢我?” 窗外的红色长指甲握拳,狠狠捶打窗柩,邵蓝刚哭过,眼睛肿着,她歇斯底里的质问电话那头的邹振,“为什么你的帖子没能激怒秦鲲?!还给温月月创造了机会?!” “不可能吧?这不是他作风啊?” “作你妈!别给我来这套!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咱们没完!” “秦鲲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给那个转学生开后门? 邹振眼珠一转,道:“简单的很,既然秦鲲突然转性了,咱们就把女主角变成你。” - 东都贴吧第一热帖风向斗转,占卜结果一夜从“与月亮有关”变成“十一班红色指甲油”,这下掀起新浪潮,女主角毫无疑问,贴吧普天同庆,邵蓝的喽啰们孜孜不倦的歌颂。 还有十分钟左右午休,同学们三五成群回到教室。 谭小禾半点睡意都没有,她划下一楼火气上一层,“那个邵蓝到底要不要脸啊!非要我赟姐治她是不是!” “一班的程赟?”董雨涵伏在小枕头上,眨眨眼睛,“这学期刚从国藤转来那个?” “你不认识啊?她在国藤艺高是自管会主席,经常和余瑶夏惠她们一桌吃饭,要没点实力怎么敢跟林锦砚作对。” “林锦砚是哪个?” “国藤林锦砚,唐伦对象,贼能聊那个,三分钟就能要到男生微信那个大波浪。” …… 温月月没撕好,才做的值日表缺了一角。 占卜结果变成邵蓝了? 万幸,她终于从风口浪尖上下来了。 这样,杰顿应该也松了一口气吧…… 第6章 月亮 孩子们叽叽喳喳又聊了两分钟,声音渐渐淡了,东都进入静悄悄的午休时间。 温月月看了眼值日表,提着拖把出去。 四班的墙报进度很慢,大家忙活了近一周,直到今早第四节 课才竣工,走廊陈杂各色用具,地上溅了几滴令人头疼的颜料,场面煞是壮观。 无声叹气,弯腰,自前门起,一点一点,细致的拖到后门。 脚边滴滴答答传来水流声,破坏了已经打扫好的区域。 邹正的卷毛出现的措不及防,他身后跟着两个面熟的男生,一个比一个非主流,f3出现的时间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眼前三个男孩比她高,温月月抓着胸口的绿丝巾,沉默着拖去水渍。 而退让,换来邹振等人更加肆无忌惮的破坏。 他们欢呼雀跃似的将水洒在各个角落,甚至用脚踩踏,把四班走廊折腾的“体无完肤”。 “温月月,还有五分钟,学生会要来查卫生了,可就是拖不干净,你说怎么办?”杯子空了, 邹振便从水桶里舀。 水桶里的水是用来洗涮颜料的,浑浊不堪,他当着温月月的面,甩手泼在四班洁净的玻璃窗上,“妹妹,秦鲲呢?又不在?他好像对你也没有很上心嘛?” 温月月习惯性的逆来顺受,她向后退,再退,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抵住腰,邵蓝自另一个方向出现。 随后,邹振不知从哪提出好几个水果蛋糕,邵蓝便从背后控制温月月细瘦的手腕,连带那两个小太妹,六个人一同欺负她。 动静闹的大,四班几个靠窗的同学被吵醒,谭小禾看不过想拉架,被董雨涵拽着。 一个邵蓝还不够,再来个邹振。 不说他们在学校势力不小,家里更有权有势,现在谁上去谁受牵连。 “你们太过分了!”董雨涵忍不住提醒。 “高三四班,董雨涵,是吧?”邵蓝像是在念‘死亡名单’,吓的董雨涵眼眶顿红。 第13页 她得意洋洋的强调:“我是秦鲲未来女友,教训一下这个,昨天发帖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冒、牌、货,有什么不对?” 没人敢再阻止。 邹振三两下扯开蛋糕盒子,对准温月月的脸。 “——哎哟我艹!” 王阿南的怒吼传遍整个尚德楼,他突然出现,身先士卒裆下迎面而来的“凶器”。 黏在领口上的奶油摇摇欲坠,“啪嗒”一声掉落,他欲哭无泪,“老大,你真的欠我太多,良心狗叼走。” 拐角处聚着几个男生,邱潮袖子撸着,腕上是价值不菲的电子表,他身侧的粉色男孩便是秦鲲,他又没穿校服,头发抓的微乱,还保持着推王阿南挡枪的动作。 邵蓝见到秦鲲笑的含苞欲放,嫌恶推开温月月,上前,“鲲鲲,你看贴吧了吗?你说那个占卜也真是,说的人家都不好意——” 水桶被一脚踹翻,从墙上弹到地上,裹挟疾风砸在邹振腹部,胃里翻江倒海伴随剧痛,邹振捂着肚子膝盖一软,“扑通”跪在秦鲲脚下。 浑浊恶心的水渍溅的邵蓝满脸,她张大嘴。 秦鲲在看邹振,食指朝她的方向点点,尖叫便卡在嗓子眼,半个音节都不敢发出。 邹振浑身颤抖,“鲲哥,你别——” “老子最烦被喊小白脸,最烦被控制,最烦男人打女人。”秦鲲半蹲下,拍拍邹振诚惶诚恐的脸,眼中寒光翻涌,“一个小时,删帖。” 邹振被欺负的十分难堪,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与有关”变成“十一班红色指甲油”反应就有天壤之别,但他丝毫不敢违抗,“是是是,马上删……” 王阿南不屑的笑了一声,几个男生径直进班级。 - 高三摸底月考后有学生表彰大会,温月月作为年级第一少不了上台致辞。 放学后,她带着提前整理好的资料去马莉莉办公室。 高三年级一共十三个班,一班是重点班,三班到六班是理科平行班,七班到十班是文科平行班,余下的是“吊车尾”,他们被学校贴心的安置在四楼,最南侧便是老师办公室。 加紧步伐,她小跑上四楼,耳边隐隐传来哭声。 穿过扶手空隙侧望,一只涂红色指甲油的手掌扬起,狠扇女孩侧脸,打的她披头散发,那人大声道:“你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教你的?秦鲲是我的!我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女孩手臂被人扭到身后用力按着,青紫伤痕从脖子蔓延进衣领,泪珠浸湿挡脸的头发,声音发颤,“知道了。” “知道了?”那只手紧紧拽过女孩下巴,“来,跟我重复。我是浪货,我再也不肖想秦鲲了。念。” 女孩压抑着啜泣,嗓子哑着,“我是浪——” “唉?那不是教导主任吗?他还没下班啊?” “害,马上开表彰大会了,他绝壁找校长彻夜恳谈了。啊!高三的体育课不用那么多;啊!高三的寒假再推迟一点吧;啊!早晚自习要利用起来,全员冲刺一本线!” “喂喂喂,你怎么学的那么像…… …… 几个小恶霸安静了几分钟,可能在用眼神交流,不一会儿,几人匆匆离去。 温月月知道自己该拐弯向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将材料整整齐齐放进手提袋,停在女孩面前,摸出一包餐巾纸递去,“擦擦吧,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拨开她头发,露出姣好的脸,眼下有细细点点的伤口。 “你好,我是温月月。” “你好,我叫任筱筱。” - 天色渐晚,蝉鸣消弭,秋日的白昼远没有夏日长。 周五的魅力在于孩子们能有恃无恐的逗留,温月月背着硕大的书包,路过幽巷时与两个蹲点的混混狭路相逢。 她从长袖外套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元。 混混一把夺过,“就这么点儿?” “还有十元在抽屉里,下次带给你们。”温月月抓着胸前巾绦,声音细细的。 校服订的有些大,将瘦弱的人包住,头发只留到锁骨,丝巾下的一小片肌肤稚嫩细腻,满满的幼态美。 两个混混拿了钱却没走,瞄着温月月摸下巴。 温月月眼睫一颤,转身向更广阔的地方跑。 两个男人分头围堵,她根本不是对手,脚下打滑,不知踩到什么,温月月前倾栽倒,膝盖钻心疼通,罪魁祸首滚到手边。 一瓣榴莲皮。 果肉不知去向,剩下满是刺的皮,脏兮兮的,特别磕碜。 接着,她便看见榴莲皮边的红黑aj。 顺着鞋向上,一头走在时尚前沿的扎眼粉色,阳光下的银色颈链波光粼粼,左手砧板右手刀,杰顿还非常专业的带着工用手套。 温月月当时害怕极了。 第14页 她听见秦鲲懒洋洋问:“需要帮助吗,小同学?” 温月月气喘吁吁,仰头望他,惊惶的要命。 “给我撒个娇。” “什么?” 秦鲲提刀转身,温月月来不及思索,一把抱住大腿,细声细气的说:“求你了好不好……” 她长的乖,天生明眸皓齿,此刻眼角若有若无一滴泪。 惹的秦鲲心头发痒。 - 王阿南说,那两个混混是惯犯,你现在走,下个路口还能遇到他们。 “你懂什么,榴莲的净利润是40%,很来钱的。”他背光玩手机,不远处的秦鲲脸上盖着报纸。 温月月趴在推车上帮秦鲲写作业,她也挺怵王阿南,没敢搭话。 后来看到邱潮腕上的电子表,还是没忍住,“你们赚那么多钱干嘛?” “捐给留守妇女。”随口报完,王阿南对走来的女孩热情吆喝:“妹妹,挑一个?” 女孩提两个塑料袋,羞嗒嗒望向秦鲲跷椅子上的长腿,“我要他给我开。” 邱潮熟练的接茬,“老大,出来接客了。” 扯了报纸,秦鲲睡眼惺忪,困倦的抓了两下头发。 秦鲲开榴莲的手艺那真是炉火纯青、十里闻名,曾有“一秒一个”的傲人纪录,人送外号“榴莲哥”。 大块完整的榴莲被他硬生生抠出来,既不规划空间,也不注意轻重,雷厉风行往塑料盒子里一扔。 女孩双手交握,忸怩道:“那个,你……那个写作业的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其实她也知道不是,但作为一个女生,她不好意思太主动,于是变着法的给暗示。 秦鲲顺着她视线,先看见王阿南,随后转头封袋,懒得在与她搭话似的。 “是。所以下次少烦我。” 女孩羞耻的无以复加,幽怨的睇温月月,拿起榴莲跑了。 路边车鸣将一切掩埋,只有不明所以的王阿南等人看老大与姑娘交头接耳,暧昧不清。 再晚点,逗留的孩子们走了,烟火气息渐渐散去,温月月将完成的作业还给秦鲲,十分焦虑的向路尽头张望。 不知道那两个坏蛋走了没有…… “走不走。” 秦鲲拎起外套抖了抖,率先向公交站走。 温月月眨眨眼,马上笑成小月牙。 - 明明是下班高峰期,今天的公交站却没什么人。 温月月看了下时间,她等的车大约还有十分钟,终于快步走到秦鲲前面,想道谢却害怕对视,结结巴巴许久也没说出口。 秦鲲没耐心等她措辞,搭着外套散漫离开了。 温月月有点难过。 垂下头,肩上的书包很重很重,她坐在角落,眼珠随驶过的大巴流转。 那两个坏蛋会不会再回来? 两手紧紧的攥巾绦,后背发凉。 “喂,坏蛋来了。” 有人在她身后,语气阴森森的,幽巷里那抹猥琐笑意浮现,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吓的灵魂出窍。 秦鲲斜靠在站牌杆子,抱臂看她出洋相。 “你!”温月月气急。 “胆子那么小?” 温月月不理他,重新坐下,嘀咕:“以后我一定带耳机出门。” 以免被杰顿吓死。 话音才落,耳边传来温热,是一首节奏鲜明的摇滚乐,温月月一缩,扭头见秦鲲好整以暇的调整耳机位置。 这是杰顿最常挂的那个耳机。 秦鲲动动唇,说了什么,温月月没拼出来,她只注意到远处柏油马路有辆车,拖着金属钢丝缓缓向这边驶来。 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捂住杰顿耳朵,就像儿时外公这么捂住自己耳朵一样。 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像一面湖,她见有石子乱入,乍然打破风平浪静。 第7章 吻 一只黑色耳机静静的摆在木质书桌,月亮闹钟指向十二点整。 屈腿缩在椅子上,手机里显示着秦鲲微信名信片。 良久,她退出页面。 微信好友也有上限,像杰顿这种大佬,绝不会给自己留名额,这么想着,温月月打开短信。 【182****6445:秦鲲同学你好,我是第一组组长温月月,谢谢你今天借我耳机,请问你下周一第几堂课会在,我把东西还你。】 嘀嗒,嘀嗒,秒钟与心跳重合,她手心冒汗。 杰顿的水果刀锋利无比,打人又暴又狠,生气时冷颓乖戾,是决不能招惹的坏孩子。 时间流逝,温月月因为太害怕躲进被窝,等到困得睁不开眼,她终于确定秦鲲并不想理睬自己的想法。 悬着的刀落下,她开开心心翻身,打算好好睡一觉。 可闭上眼好像又没那么困,只是觉的有点失败,如影随形的自卑感笼罩,她叹气。 嗡—— 手机震的一刻不停,温月月手都麻了,她匆忙接起,“喂,你好。” 第15页 那边没有回答。 温月月心生疑窦,再重复一遍问候,慵懒的声线响起,特别没礼貌,“小月亮,你知不知道十二点以后不能给男生发消息。” 温月月一颤,手机滚进被窝。 羞的整个人往被子里钻,她将脸埋进臂弯,小声解释:“我没给你暗示。” “暗示什么?” 杰顿一定在笑,回话的声音不要太明显! “……。”被窝温暖,温月月两颊发烫,深呼吸努力调整,心平气和道:“秦鲲同学,请问你下周什么时候在教室?我把耳机还你。” “你猜啊。” 温月月抑郁,她怀疑秦鲲故意和她作对,“早自习吗?” “起不来。” “那放学后。” “赶牌局。” “秦鲲同学,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 温月月决定挂电话。 秦鲲快她一步,“月亮不睡我不睡。” “那我睡了。” “——哦~”秦鲲那边传来许多男生的起哄声,他们一个个将尾音拖得老长。 温月月的意思是,你熬夜不关我事,你不睡我睡了。 但他们理解的是,温月月要和秦鲲一起睡。 颊边才消下的温度升腾,她急的口吃,又闹的不少笑话。 最后,挂电话前,温月月突然道:“周一的表彰大会你来吗?” 秦鲲吐烟,随手甩出同花顺,“不来。” - 月考表彰大会如期举行,班长带领各班同学有序进入。 东都高中有四个礼堂,面积最大的那栋近日被校会借走,这届高三人多,导致座位分布不均匀。 四班人数靠整,温月月本该坐在最外侧倒数第二的位置,谁知十一班的邵蓝突然杀来,不仅夺她座位,甚至连最外侧的也要霸占。 “邵蓝,这是四班的座位,你这样就太不讲理了。”学委护崽似的护着温月月,不让邵蓝进。 “多管闲事呢。” 邵蓝狠狠推学委右肩胛,径直坐在温月月位置,她手搭在最外侧的座位,表示这也是她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爸给东都捐了一栋楼,我想坐哪就坐哪,想怎样就怎样,校长就在第一排,看我不爽你就去找他,看看他会帮谁。” 祝橙冲上去拽她,打算硬碰硬,“有两个臭钱了不起了?你以为你学林锦砚学的很像是不是?你梦想着能跟人家似的找一堆男人做靠山,然后扶摇直上九万里是不是?你少做梦了!你画虎不成反类犬!” 邵蓝的脸色晴转暴雨,祝橙的话不亚于撕开遮羞布,将她最难堪的地方公之于众。 她发疯似的扯祝橙头发,马上就要扭打一团。 温月月不忍心大家因她受到邵蓝攻击,再次退让,“算了没事,我到后排和一班的人坐吧,大家都少说两句。” 受害者不追究,旁观者再怎么愤怒也没有继续争论的资格。 十三个班陆续来齐,校会干事清点人数、维持秩序,喧嚣的大礼堂渐渐安静,台上的礼仪长桌与立式话筒备好,投屏上显示月考总结。 温月月孤零零坐在后排,一班的排头与她空着一个位置。 ‘多余’所带来的尴尬厮磨理智,她抓着巾绦,悄悄垂头,清亮的眼睛里是无辜害怕。 “第一名,别紧张。”声音出现的猝不及防。 温月月偏头,霍离侧脸映入眼帘,他生的阴柔,有种偏女性的漂亮。 男生女相,贵不可言。 不多时,校长与一众主任老师鱼贯而入,身着西装的主持人致辞,表彰大会开始。 秦鲲就是踩着校长慷慨激昂的开幕词进入的。 十一月初,礼堂外的空气已有寒意,他随便套件风衣,裤子是贴身直筒款,行动时风度翩翩,还带那么点“冷颓”,场上女同学忙不迭送的拍照交流,真是出现即高光。 温月月闻声,回头张望。 人海茫茫,不知怎么,她一眼就看见他。 不是不来吗? 秦鲲无视校长的连环眼刀,双手揣兜一路走来,悠哉悠哉逡巡四班。 邵蓝折腾许久,就为等这一刻,她站起来冲秦鲲招手,笑的楚楚动人,红色指甲油衬的五指葱白如玉,镶嵌的水钻刺了好几个女同学的眼。 这么看秦鲲真就像是来找她的。 礼堂空位不多,邵蓝所在四班区域,最外侧特地为他留的座位。 任谁都会觉的,向来没有耐心的秦鲲一定会坐上去。 秦鲲扫她一眼,随即迈开长腿,穿过一顺溜同学,自他们腿边狭小空间进入,接着,若无其事的坐到温月月旁边。 邵蓝心有不甘,冷哼一声回到十一班区域,四班的女生无不暗暗叫好。 温月月眨眨眼。 秦鲲怎么朝她的方向?总不能是来找她的吧? 第16页 不会吧……温月月握紧巾绦,指尖充血。 霍离也始料未及,“今天什么邪风把你吹来了?” 秦鲲似笑非笑,懒散靠着椅背,动动唇,“东风。” 这段简短对话在她脑海中回放了一遍,她恍然大悟。 秦鲲是来找霍离的! 难怪,杰顿怎么会坐坐她旁边,简直无稽之谈。 校长讲完副校长讲,副校长讲完还有主任,一级一级,一轮下来孩子们瞌睡连天。 温月月略显紧张,不时回头张望,不知在找什么。 彼时,霍离右手边的男同学侧身递来一份资料,小声喊温月月,“同学,同学,刚刚马老师让我交给你的。” 温月月回神,二人隔着秦鲲、霍离交接资料。 空间太过促狭,温月月手臂极力抻着,资料几次初级指尖,她半边身子□□再次尝试。 女孩身上有朴实的皂香,无时无刻不笼罩鼻尖,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风衣,裹挟陌生的体温,一下一下撩动神经。 秦鲲微不可查的拧眉,他拽了一下腕上的皮筋,反弹带来的刺痛令人清醒。 历尽千辛,温月月终于接到马老师修改过的演讲稿。 台上肃穆的主持人很准时的报出温月月名字,“现在,有请本次月考拔得头筹的,高三四班温月月同学,上台讲话。” 温月月没动,她将头埋的很低。 而此时,本该下一个演讲的任筱筱自台下缓缓走出。 周五晚那一幕浮现脑海。 ——温月月同学,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表彰大会那天,假如秦鲲来的话,你能让我先上台吗? ——他这人说不准的,也许等我上台他就走了。我有些话想告诉他,如果这次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大家好,我是高三二班任筱筱,本次月考年级第二。因为一些原因,我和温月月同学私下商量今天由我先上台,给大家带来任何困扰我很抱歉。下面,我来说说这次月考……”按流程念完演讲稿,任筱筱抬头,轻易从乌泱泱的人群里找到秦鲲。 秦鲲貌似猜到什么,食指轻点椅子扶手,脸上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任筱筱眼底有光,“我最感谢的人其实是四班秦鲲同学,撇去来自父母与老师的厚望,我刻苦奋发的最大动力……” 她很聪明,话是提前打过不知多少遍的腹稿,既不越界也不清白,同学们都能听出她话中藏匿的爱意,但老师们却抓不到实质性的把柄。 温月月眼神飘忽游离,她不敢抬头面对任何人,露出颈间一小节绒发覆盖的肌肤。 忽然,身边的人起身,掠来一阵凉风。 秦鲲中途离场了,并且再也没回来。 第8章 月亮 今天纪律委请假,晚自修的座位换的可谓天翻地覆。 祝橙抽屉里落灰的《真心话大冒险》重现江湖,女同学纷纷捧场。 10节 下课,温月月将完成的作业收进书包,还没三十秒便被谭小禾她们拽去玩。 “你们觉得霍离和秦鲲谁帅?” “霍离吧。”女同学随手抽一张真心话,“秦鲲烂桃花,很渣的。” 祝橙附议,“月月你觉的呢?” 话题突然到温月月头上,她温吞道:“嗯,霍离会让人觉的很舒服。” 长的帅、成绩好,没架子、有涵养,就算偶尔和王阿南他们混在一起也没染上什么恶习。 “我听人说,秦鲲他们经常约炮,就在学校小树林碰面。” “真的假的?难怪他们晚自修从来不来……” 轮到温月月时,她被撺掇着抽了一张大冒险,上面要求她回拨给最近一则来电对其动情歌唱,大家都觉的这张牌没意思。 温月月倒是舒口气,她不怎么玩手机,电话联系的基本上是家人。 千算万算,她打开通话记录骤然发现,最近一则来电竟然是上周秦鲲的回拨。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没有备注,通话时长十分钟,这就很有看头了。 包括祝橙以内,大家无不追问,催促她赶紧回拨。 温月月欲哭无泪,她说话都结巴:“换一个吧……这真不行……” “不敢玩?我们全都不同意啊!”女同学挠温月月咯吱窝,一群人嘻嘻哈哈,温月月实在没辙,按屏幕的指尖哆嗦两下,硬着头皮回拨。 嘟——嘟——嘟—— 电话很快拨出,温月月大脑一片空白,忙音像小猫爪挠心,越等越忐忑。 杰顿会不会把她臭骂一顿? 或者录下来嘲笑一百年? 说不定直接拖进黑名单,以后就拿她当智障看?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温柔礼貌的女声机械的念出这段话,瞬间扫了所有人兴致。 第17页 明明拨通了,是那人没接。 大家不得不承认,那可能真的只是一则陌生来电。 温月月尴尬的垂下脑袋,习惯性的想抓丝巾,猛然发现胸前空荡荡的。 一定是下午体育课的时候丢在操场了! 她急忙和班委请假,于第二节 晚自修铃响时赶赴操场。 夜幕降临,操场空旷安静,栅栏外几辆轿车驶过,偶尔响过两声车鸣。 温月月很仔细的找了十分钟,一无所获。 右手抄到颈后捂着胎记,她急的想哭,绝望到驻足在篮球场后的小树林。 只剩这个地方了,试一试吧。 这么想着,温月月踏入桂花飘香的林子,碾动枯草枝丫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空间,她打开手机手电筒,漫无目的的找。 远远儿的,飘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沉闷喘息和嘤嘤娇吟交织,像一首惊心动魄的曲目,万般慷慨激昂的在耳边演奏。 ——我听人说,秦鲲他们经常约炮,就在学校小树林碰面 ——真的假的?难怪他们晚自修从来不来 温月月当场怔住,靠在树边不敢动。 难怪电话打不通啊…… 大约一刻钟,那声音完全没有消下去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温月月脸上火烧云,探出半个头张望。 树影婆娑,桂花飘香,隐约可见一对交颈鸳鸯。 温月月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转身。 颈边洒下温热气息,挺括的身影完全笼罩女孩,他懒散的靠过去,“小,你爱好很别致啊。” 温月月眼皮一跳,五雷轰顶。 不知谁给的勇气,转身捂住来人的嘴将人按在树上,极力压嗓子发出气音,“你小声点!要是搅和了杰顿的好事,咱们都要玩完!” 夜色茫茫,藏在软绵绵的云里,温月月愣是没认出那一头粉色秀发。 “杰顿?” “就是那只四万吨的大螳螂,头上长角。” “他从《奥特曼》里跑出来了?” “现在改名叫秦鲲了。” 温月月探勘敌情,手肘强硬的抵着那人的腰,身子就要贴到一起,体温交汇,她听见陌生的心跳。 暧昧。 这时,一只蝙蝠掠过温月月脸颊,她发出半声惊呼,远处男女的动静消失了。 状况不妙,温月月拽着那人的衣袖闷头就跑。 两个身影穿梭于林中,筋疲力竭前,温月月找到一所小木屋,房子不大,由木头打造,看起来价值不菲。 她尝试推门,木香充斥鼻尖,屋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紧跟不舍的脚步声近了,温月月来不及思索,反手关门,掰了好几次把手发现这门竟然没锁,杰顿打人前那抹桀骜的笑一遍遍回荡在脑海,她屏住呼吸听门外动静。 而被她强迫,一路狂奔的人此刻耐心耗尽,他熟稔摸到白炽灯开关,说时迟那时快,温月月像只小老虎一般生猛地扑来,按住他,“不能开。” 门没有锁,这等于告诉杰顿他们的所在地。 急剧运动后喘气,他烦躁的扯开衣领,一句话才说出口一个字,胆大包天的温月月抢他话头,小声痛呼,“同学同学,我头发卡你拉链上了……”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温月月顾不得太多,她急中生智,强硬推着同学往里屋走,接着一头钻进某间房。 这间房空间狭小,有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温月月猜到这是间浴室。 同学似乎累极了,他再次尝试打开白炽灯开关,温月月真的要被他逼疯了,自己千方百计为二人寻找生机,他却脑洞清奇,时刻有大胆的想法。 她咬牙扯头发,头发勾在同学衣服拉链,同学指尖触碰开关的最后一秒被暴力扯走。 由于力道太过凶猛,温月月一个没刹住,二人尖叫着栽进浴缸。 不小心触碰到冷热水龙头,头顶的花洒源源不断出水,尽数落在同学豪放不羁的粉毛上,彻底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令人胆寒的脚步声还是朝这边来了,并且出其不意的推开浴室门。 顺手开灯,天光乍亮。 王阿南等人惊呆了,他们与温月月面面相觑。 秦鲲靠在浴缸,全身湿透,水珠沿着趴下的刘海往下滴,他面上平静到极致,像结了冰。 “你们这是……鸳鸯浴呢?” 王阿南话没说完便捂着肚子笑出声,接着,一众人笑的前仰后合,捶墙倾泻感情。 温月月跌跌撞撞从秦鲲身上爬起来,连连解释。 秦鲲被人七手八脚从浴缸里扶出来。 “我不行了,老子要笑死了!”邱潮笑到脸抽筋,就差躺地上打滚了。 温月月羞的恨不能当场自刎,她把宇宙恐龙杰顿惹毛了,她玩完了。 于是,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脱下外套,凑上去小心翼翼围在秦鲲腰上,遮挡湿透的运动裤。 第18页 她脸红的要滴出血,声音又软又细,“你走光了……” - 小木屋以前是老广播台站,后来因为王阿南一群人常常聚在这里打牌,久而久之就成了他们的基地。 温月月再也没料到,习惯性暴走的秦鲲竟然没有把自己怎么样。 甚至,开车送她回家。 “那个,未成年驾车会被拦的……” “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为什么?” “没。” 温月月觉得杰顿在装逼,但她怂的不敢戳穿,“对不起,我以为……” “你以为在小树林办事的是我。”秦鲲瞥一眼后视镜里的人。 温月月小声控诉,“你怎么能讲这么直白……” “我还可以更直白。” “……。” 晚九点半,明月中天,正好是晚自修下课时间,秦鲲的车抵达温月月家。 温月月很小只,扶着车门双脚伸出车外,娇憨的跳下来,她跟秦鲲道谢,进门前却突然被叫住。 “怎么了?” “以后不用做我小弟了。” 秦鲲背靠在车门边,懒洋洋的点烟,夜色浓重,温月月看见他说话时吐出的烟雾。 终于……耐心耗尽了吗? 温月月下意识扯衣袖,“是因为今天吗?” 其实她知道,从表彰大会她和任筱筱换顺序开始,秦鲲就不再靠近她了。 不然晚自修那通电话也许可以打通。 秦鲲闷笑一声,夹烟的手抵在车门,饶有兴趣的逗弄:“干嘛,舍不得?” 真是死皮不要脸……温月月不再理他。 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秦鲲抽尽最后一口,碾灭猩红,接着利落拉开车门,半边身子都埋进车里,哒哒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温月月自路灯尽头来,晕黄的路灯描绘她的轮廓。 她跑的气喘吁吁,发梢在颊边挠动。 秦鲲微不可查的蹙眉。 温月月站定,秦鲲扒头发,从车里出来。 不过两米距离,二人遥遥相望。 温月月咬下唇。 良久。 “想去远方的山川,想去海边看海鸥,不管风雨有多少,有你就足够……”她声音细细软软,一边唱一边摆头,像幼儿园里学舞的孩子,“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大概唱了十来句,秦鲲没由头的低骂。 温月月破罐子破摔,唐突收声,“不管了,我唱过了!” 虽然电话没能拨通,但还是决定遵守游戏规则。 她红着脸扭头就跑,两条小短腿晃来晃去,很快消失在秦鲲视线。 “真他妈可爱!”他咬牙切齿,内勾外翘的桃花眼里碧波荡漾。 - 双十一后,女同学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大课间做完操后的时间集体狂奔快递站,温月月是少有的一股清流,她看看手里的本子,又看看最后一排的人。 今天秦鲲来了,还是老样子,一来就睡,等睡好了大概就要旷课了。 那么这意味着,温月月要收他作业。 教室里人不多,没去快递站的人几乎热爱学习,各个埋头苦干。 温月月怯怯的喊了两声秦鲲,他好像真的睡着了,再没像从前那样抬头。 “来来来,在我这呢。”王阿南抄作业抄的飞起,见字如见人,他抄完最后一笔煞有其事的重重一点,“没办法,老大最近有点忙。” 邱潮贱兮兮的接茬:“忙着搞对象。” 王阿南将作业本扔给温月月,转头怼邱潮,“你少胡说八道,人家任筱筱还没承认呢,不能玷污姑娘名声啊。” 邱潮笑嘻嘻没个正型,“玷污?” 王阿南秒懂,二人挤眉弄眼聊的不亦乐乎。 温月月傻傻的看了一会儿。 原来秦鲲和任筱筱在一起了啊? 这么说,她倒算半个媒人了?任筱筱该开心吧。 本来啊,喜欢一个人没错,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带着作业,悄然退场。 第9章 吻 周五的艺术鉴赏课是教导主任默认的水课,任课老师留下一句“把书看看”,然后便不见人影。 温月月昨晚没带课本回去,趁此机会正好能复习。 她用彩色马克笔将重要的内容标记出,查漏补缺的腾到笔记本,后排的董雨涵忽然拍拍她,指指窗外,咧嘴笑。 窗外有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留着最简单的发型,五官谈不上出众,但笑起来很阳光。 二班的钱旭东。 温月月会意,起身出去。 钱旭东是任筱筱的同班同学,他递给温月月一个粉色的礼盒,斟酌措辞,“那个,筱筱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她说她字丑,文笔也不行,请你帮忙改改然后腾到信里。” 温月月推开盒子,最上层是荧光笔、卡通贴纸等手账素材,底下是信封、草稿和香包。 第19页 任筱筱为追秦鲲多方打听,甚至问到其他校区,也不知从哪听来,说国藤林锦砚能追到大佬唐伦是靠一封一封不间断的情书,于是她灵机一动。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写给自己喜欢的人,找别人代笔会不会…… 钱旭东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上前一步,介于身高优势,他的手掌轻轻放在温月月头上,笑盈盈道:“筱筱在忙另个更耗时间的礼物,她说她只能想到你了哦。” 如此亲密的动作,丝毫没有抗拒。 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做好,温月月还是郑重的点头,“那我今晚去清辉图书馆找找参考资料,尽力帮她润色。” 话音一落,两人对望着傻笑。 这厢,四班的小姑娘早已围成圈,聊的热火朝天。 “唉唉唉,你们还记得月月手机里那个陌生号码吗?就昨晚没打通那个。”谭小禾打头阵,连向来认真学习的学委都竖着耳朵听。 “我认识他,二班钱旭东,经常和霍离一起升国旗,他俩干啥呢?” “这你都看不出来,肯定是送月月礼物呗。” “我刚听见,两人约了今晚去清辉图书馆……”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那阵仗生生惊了后排聚众赌博的王阿南等人。 “摸头杀?”王阿南手里两张牌,一张3一小王,他出3。 邱潮接一张4,风凉道:“害,现在小姑娘就吃那一套。” 溜到四班打牌的易腾手气不好,他摸摸光滑发亮的脑袋,催促:“发什么呆,魂丢了啊?” “炸。”秦鲲甩手四个2,王阿南最后一张牌被压的死死。 大家还沉浸在秦鲲用四个2刚一张4的骚操作里,他本人支着头连甩三对对子,最后大王一扔,恹恹道:“不玩了。垃圾。” - 放学后,温月月直奔清辉图书馆。 她习惯坐在西南角靠窗的位置,那边紧挨西方经济学书籍,相对来说更加僻静。 书包一放把位置占好,着手搜集资料。 或许是人流量比以往大,每每看中某本书都会被捷足先登,就比如现在,温月月踮脚够第七层那本《迪奥先生》,路过的女孩借助身高优势,稍微抬抬手臂,指尖触及扉页。 温月月放弃挣扎,颓丧的转身。 “喂,是这本吗?”说话间,高女孩整整一个头的秦鲲当着人家面,轻而易举抽出《迪奥先生》,翻开,一目十行的观摩,再也没放下。 女孩气的跺脚,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温月月没想到能在这见到秦鲲。 她点点头,头没抬的人把书扔给她。 猝不及防飞来的物件,温月月勉强接住,她犹豫三秒,独自向西南角去了。 到了才发现,西南角已经坐满。 之前占位置的书包被随便仍在桌角,一个穿豆豆鞋的男生擅自霸占她的座位。 不敢说话,弯腰拍拍书包上的灰尘,打算离开。 啪—— 摔桌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刺耳,温月月抬头,霸道威风的银链反射光泽,秦鲲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只见他凉凉盯着那个豆豆鞋,情绪靠近临界点的张狂。 豆豆鞋眼珠骨碌骨碌转,拿起书撒腿就跑。 这一跑,连带那桌人纷纷如临大敌,瞬间作鸟兽散。 其实温月月也想跑,但她实在没有其他空位可供选择。 展开信封,第一遍先检查错字。 正对面的椅子被抽出来,发出声响,秦鲲右腿大幅度架在跷在左腿膝盖,身子后倾,“写给那个升国旗的?” 笔尖停顿,温月月瞄他侧脸,清澈的眸子里有几分狐疑,“你来做什么呀?” 总不能来看《迪奥先生》吧。 “学习。”说着,秦鲲真的变出数学课本,脸不红心不跳的翻。 温月月觉得他今天有点诡异,更不敢与他搭话,专心致志的修改草稿。 “开头用亲爱的,太俗了吧?”秦鲲可能头顶也长眼睛了,从温月月的角度看,他非常认真的在研读几何解析。 “那你说怎么办?”温月月转念一想,这封情书本身就是任筱筱写给秦鲲的,听取当事人的意见也是种‘投其所好’。 “我念你写。”秦鲲下颌抬起,满脸高深莫测。 见状,温月月赶紧拿笔。 “你这该死的、磨人的、小妖精。”秦鲲换个姿势,正要继续念,身旁走来一位小美眉,娇羞的向他索要联系方式。 被打断思路的秦鲲“啧”一声,回绝:“生活不顺,沉迷学习。” 小美眉永不言弃,“那你是做什么的呀,我就住在这隔壁,你下次来我帮你占位置。” “卖榴莲,很少来。”秦鲲的忍耐值飙到最高点。 小美眉打个哆嗦,很识相的走了。 第20页 温月月觉得美眉长的很漂亮,转头看她窈窕背影渐渐消失。 “认真点。”秦鲲暴躁的敲桌,温月月连忙重新拿笔。 “很好,你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是我见过的最单纯善良的男孩子,我决定请你吃一万块的麻辣烫,呵,先别高兴的太早……” “我觉的,这好像有点不对啊。” …… 一封情书修修改改写到太阳落山,两人起身朝外走。 温月月想来想去,出声感谢,“今天谢谢你教我写信。” 清辉图书馆很大,西南角距离出口有段路程,他们现在经过西方经济学的藏书区,也许是临近下班,这片的灯关了大半,窗外金色的阳光斜斜拉长二人背影。 一高一矮,紧紧挨着。 “怎么谢?”秦鲲忽然驻足。 温月月走了两步才发觉异样,回头看,他在不远处,粉色刘海遮住精致眉眼,高的像山。 这题有点难。 温月月缓缓走到他跟前,唇抿了又抿。 良久,她道:“你是不是不会打领带呀?你的领带从来没对过。” 说着伸手帮他整理,身高差距,温月月费力举着手臂,秦鲲垂眸,眼中有迷离之色。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孩子嬉闹着奔过,一个没小心撞了秦鲲。 温月月只觉这山訇然向自己倾倒,她脚下不稳连连后退,最后砰的被抵在书柜上。 春秋校服单薄,体温隔着薄薄衣料清晰传送,温月月听见秦鲲雀跃的心跳,她后知后觉的抬眸,满脸单纯回望。 “小月亮。”秦鲲笑的痞痞的,“你知不知道随便摸男生喉结会怀孕的。” - 温月月的周末基本是一个人过,温爸爸隔三差五出差,温妈妈白天上班前会留饭。 天气渐渐转凉,外头下毛毛雨。 忙活了一早上终于把下周公开课的ppt准备好,才拔下u盘,门铃响了。 女孩打着伞站在门外呜呜的哭,鞋上沾满泥泞。 任筱筱造访。 温月月赶紧让她进来。 之前她们商量周末一起复习,早早互相告知了对方的家庭地址。 “怎么了?筱筱?” 二人坐在沙发,温月月抽了许多纸巾擦她脸上泪痕。 任筱筱抽抽搭搭掏出手机,划拉两下给温月月看。 屏幕上是一段聊天记录,背景是qq界面,来自陌生人的消息。 ——妹妹,听说你在追秦鲲? ——还四处取经?看样子势在必得? 后面是一长串不堪入目的恐吓,夹杂多种提不得台面的骂词,处处指着女生痛处,把人讲的猪狗不如,接着问候祖上三代、往后子女,简直大开眼界。 最后,这位社会姐很嚣张的报上大名。 ——邵蓝 温月月看见任筱筱颈部未消的淤青,脸颊的伤口已经结痂。 不久之前,邵蓝带着她那两个小喽啰在楼梯口群殴任筱筱,要不是教导主任经过,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那是她第一次觉的教导主任意外的亲切。 “走,我带你去上药。” 温月月扶任筱筱去自己房间,翻出红药水给她涂。 脖子上的伤早就不疼了,也没敢告诉父母,她们恐吓任筱筱,如果敢说出去,就扒光衣服拍视频,然后上传各大校区贴吧。 她们家里有钱有势,别说找校长,就是闹到警察局也照样能摆平。 不信?试试。 “月月,你会帮我的对吧?”任筱筱无助的攥着温月月的手,她说:“你是全世界第一个支持我追秦鲲的人。只有你对我说,喜欢一个人没错。”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这话是她说的,温月月很肯定的点点头。 “我不会放弃的,而且会更加努力。”任筱筱揩眼泪,她感觉好多了,想和月月道歉,说突然来你家给你添麻烦了,话到嘴边,书桌上的黑色耳机闯进视线。 这不是秦鲲的耳机吗? 她一眼认出来,“月月,那是?” “哦,对了,我竟然把它忘了……”温月月才想起,东西到现在也没还给秦鲲,“之前……我暂时帮秦鲲保管的。” 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 “月月,你要还他吗?” “嗯,要的。” “我替你还吧。” 任筱筱说这话时拳拳真心,眼里闪烁一束束希望。 - 周末下了雨,塑胶操场滑,广播台宣布做操取消,孩子们立刻欢呼沸腾。 任筱筱装作路过四班。 毕竟秦鲲在不在全看运气。 没想到今天运气极佳,秦鲲趴在最后一排睡大觉。 这段时间她来的勤快,之前送礼物,今天又不知什么由头,王阿南很熟练的把秦鲲喊起来,赶在老大发威前调笑,“谁让您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榴莲哥呢?” 第21页 秦鲲扒拉两下头发,散漫的斜靠在后门,语气不善,“又干嘛?” 任筱筱一见他便脸红,两手食指相抵,声音小的快淹没在喧闹里,“我送你的那封信……你看了吗?” 那封经他亲手指导的霸道总裁自传史? “太长,没看。”秦鲲留下这一句,自顾转身。 任筱筱叫住他,声音因为紧张高了一些。 她颤巍巍递上耳机,“那个,月月让我帮她还一下。” 秦鲲侧头,扫一眼那只黑色耳机。 款式别致,材质昂贵,买的时候价格近五位数。 他哂笑一声,舌头抵着后槽牙,眉眼冰冷。 俄而,秦鲲转身,劈手夺过耳机狠狠向走廊外一掷。 第10章 月亮 放学时,任筱筱约温月月去美食街吃饭。 学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孩子,叽叽喳喳聊天,闲坐的保安叔叔捧着茶杯晒太阳。 “不知道明天公开课秦鲲会不会来。” 任筱筱挽着温月月,垂头丧气。 她今天不知怎么,好像把秦鲲惹生气了,是礼物不喜欢吗? 任筱筱来找秦鲲时温月月陪同学去卫生间了,并不知发生过什么。 “明天的公开课是大班课吗?”这样的话她就有点紧张了,在那么多人面前发言展示,是件很难很难的事啊。 二人一齐走出校门,任筱筱告诉她:“这次的讲课老师和旁听老师是市里统派,都——” “同学同学。”身后有人叫住她们,是一位女同学,带唇钉,温月月觉得面熟,女同学递上小物件,提醒:“你东西掉了。” 温月月定睛一看,是自己的u盘。 她没多想,“谢谢,谢谢。” 自东都向美食街走会路过一条小巷,温月月和任筱筱说说笑笑,好心情被拐角突然出现的一帮人破坏。 领头的男生穿着九中校服,五官并不出彩还搞个抢眼的锡纸烫,远远儿瞧神似鸟巢,“月月,好久不见呐?” 温月月一眼认出田昌,拧眉。 任筱筱茫然的看向温月月,心里焦急害怕。 “怎么说呢。”田旭叉腰,貌似很头疼,“之前那个叫祝橙,现在又换成……额,任筱筱是吧?我也不想跑这老远来找你们麻烦,那谁让你们跟我妹不对付呢?” 他干妹妹,邵蓝。 温月月知道自己今天要倒霉了,她一只手挡在任筱筱身前,轻声道:“我数一二三,咱们分头跑,你沿这条巷子向前,第一个路口右拐,秦鲲他们就在那片卖榴莲,虽然他不一定帮我们,但只要待在那,田昌绝不敢造次。”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吗?” “不行,田昌很精明,他肯定会两头堵我们。”温月月时刻观察田昌动向,“放心,他们今天的目标是你,你没事就没事了。” 最终,任筱筱被说服,她们共同数到三,然后朝截然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穿过小巷,任筱筱照着温月月的提示一路飞奔,果然在街心看到一车榴莲,她逃命似的躲到推车后,从王阿南面前晃过。 “——唉我去。”王阿南玩手机玩的入神,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一跳。 邱潮、易腾等人也好奇的围过来,还当有生意。 没半分钟功夫,田昌的喽啰们火急火燎追来,与王阿南等人面面相觑了半晌,果然不敢再上前。 “哟?筱筱?找哥什么事儿啊?” 王阿南看看那伙人,再看看任筱筱,一条长腿跷在推车上。 任筱筱慌慌张张探头,四下张望,“我和月月被人堵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秦鲲呢?” 她一提秦鲲,大伙儿都露出神秘笑意。 邱潮搭腔:“也被堵了。” - 实际上,温月月没告诉任筱筱,田昌与她的恩怨根本不通过邵蓝。 就是昌哥哪天心情不好,人又刚好落进他手里,那么就教训教训的那种。 比如今天。 温月月躬下腰大口喘气,她体力不好,哪里跑的过这帮男孩。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近了,田昌等人的喊声隐隐传来,她只好迈着千斤重的脚,一头钻进陌生的巷子。 这条巷子温月月从没走过,有点绕。 前面转弯处陡然出现一抹粉迎面向自己来,她没收住速度与之完美碰瓷。 温月月痛的揉额头,眼见修长的五指撩开粉色刘海,露出一张又奶又欲的脸,她张着嘴说不出话。 “看什么?没见过帅哥?” 秦鲲奔的满头大汗,见到温月月随即潇洒的抓头发,喘成狗也要保持风度。 “你……你怎么在这?”温月月累的不行,她感觉胸腔要烧起来了。 “你呢?” 这话才问出口,温月月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眼前身后皆是“兵荒马乱”,似有百万大军朝他们砥砺前行。 第22页 二人对望一眼,无不花容失色,接着极有默契的转身,一头钻进刚清空过的分类垃圾桶里。 外头两拨人马狭路相逢,纷纷百脸懵逼。 打东边来的田昌眉毛一横,喊:“贾梦佳!你什么意思啊?堵我?” 打西边来的是一拨娘子军,最前头的女孩长发飘飘,十一月了穿个超短裙,正是九中的贾梦佳,她回呛:“我堵你妈呢?哪个堵哪个啊?我告诉你,识相点边儿待着去!老娘今天必须把秦鲲拿下!挡我者死!” “什么、什么秦鲲啊?你搁这儿跟我装什么逼?我也告诉你,爸爸今天必须教训温月月!你最好少管闲事!” “哎哟我这暴脾气——”贾梦佳撸袖子,骇人气势拔地而起,“你特么的看不起谁啊?我就问你!秦鲲你是不是护定了!?” “你傻逼吗?我什么时候……我特么跟你啰嗦个屁!不服就干!” “来啊!” “来就来!” …… 外面渐渐没有声响,躲在可回收垃圾里的温月月悄悄探出半个小脑袋,巷子已归于宁静,光秃秃的墙上多出几道划痕,飞扬的尘土似乎还未沉淀。 彼时,有害垃圾的盖子被粗鲁掀开,秦鲲那头骚粉因为憋屈彻底炸了,发旋处翘起来一撮,像鸡腚。 “日。”他忍不住爆粗,嫌弃的把手伸出来。 温月月眸子一亮,从书包里掏出瓶可乐,忙不迭送递给隔壁桶里的人,“喝点可乐压压惊。” 起伏不定的暴躁情绪被按下暂停键,秦鲲偏头,温月月半藏在垃圾桶里,小脸儿脏兮兮的,因为极力伸长,一节细瘦的手笔露在袖子外。 秦鲲的火登时下去了,下去的莫名其妙。 但他还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脾气,于是没好气的接过来,一段一段拧开。 跳跃的化学因子刺激味觉,像少年人蓬勃的心跳,仰头痛饮,正是万般尽兴时,那头有个声音软软的响起。 ——可乐杀精,这样,我以后再也不怕碰到你喉结了。 一口可乐喷出三米远,那口火死灰复燃,直烧到嗓子眼,“谁告诉你的啊?” “张大雕。” 温月月小手又伸进书包,掏来掏去掏出本小说,信誓旦旦的指书名给他看。 秦鲲扶额,眸子对上温月月的,她满脸认真的在等他后话,三秒钟之后,他被气笑了,撇过脸,看远处某个不存在的点,“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否则——” 温月月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怯怯的把他头顶那撮毛压下去。 视线碰撞,眼里划过璀璨流星。 “否则什么?” 温月月看他突然走神,伸回手,懵懵懂懂。 “否则……”秦鲲食指轻敲桶的边沿,下颌微微抬起一个角度,情思自垂下的眼帘中泄露一二,他漫不经心的睨她。 否则了半天也没有个所以然。 - 这次的数学公开课很重要,马莉莉从上周接到通知起就再三强调,要班里认真对待,决不能马虎。 高三来了三个班,分别是二班、四班、十一班,都是上面随机抽选。 上课铃响,孩子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坐在前排的任筱筱回头,与温月月相视一笑,接着视线挪开少许,偷偷看秦鲲。 没错,名声相当当的东都混世魔王秦鲲,竟然乖乖来上公开课了。 任课老师姓金,是位年逾五十的数学老教师,他的教鞭在黑板上流连片刻,低头,花名册离远一些,“那么请任筱筱、温月月和……秦鲲,这三位同学上台解一下这道题。” 秦鲲这两个字从金老师嘴里蹦出来的那一刻,后排旁听的本校老师绝望的闭眼,马莉莉手脚冰凉,教室鸦雀无声。 任筱筱和温月月眼神交汇,前后脚上讲台。 须臾,秦鲲悠哉悠哉的走出来。 一个真敢点,一个真敢上。 这是一道平面向量题,掺杂几何知识,解题过程非常复杂。 这题任筱筱昨天晚自修正好复习到,不出片刻便顺利解出答案,随后放下粉笔离开。 温月月那边情况就不太妙了。 她会做是会做,只是一想到身后那么多眼睛便如芒在背,一旦思维无法集中,逻辑完整度会大打折扣。 前面是不是有一步算错了? 下面该先算哪条向量? 攥着粉笔的指尖轻轻打颤,温月月彻底卡住了。 在场的东都教师们都提着一颗心,任筱筱的答案在黑板最左侧,如果居中的温月月无法顺利解题,那么最右侧的秦鲲就没办法照抄。 金老师很给东都面子,点的都是平行班的同学。 上去三个死两个,东都的教学水平会被质疑,很多问题也会随之而来。 温月月心急如焚,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第23页 高中数学题就是这样,卡住了就是卡住了,越绕越晕,基本不可能走出来。 旁边的秦鲲等来等去,看温月月委委屈屈的小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胆大包天的在温月月答案后添了一步。 这一步添的极妙,温月月茅塞顿开,兴的脸蛋红扑扑,三下五除二算出答案。 不明所以的外校老师以为这是一场互帮互助的良性竞争,纷纷欣慰。 而东都的老师们,以马莉莉为首,掌声一呼百应,久久不能湮灭。 在这震耳掌声中,温月月转过脸。 秦鲲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敷衍的穿着校服外套,领带系的乱七八糟,从上到下要多非主流有多非主流,唯有眉宇间那点乖顺让人心动。 他在看她,很得意的样子。 她也看他,清澈的瞳子里第一次有了光。 高中的课程从来是两节连上,公开课更没有中途休息的规矩,第二堂课温月月被喊上去讲解自己复习所用的ppt。 这是学校提前安排好的环节,温月月的ppt早在之前就给马老师审阅过。 她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提醒自己声音不能太小,尽量放松。 u盘连接电脑,温月月打开文件。 下一秒,多媒体显示的画面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白壁上清晰的投射出一个“衣着清凉”的少女,大胆地摆出各种撩人姿势,往下拉,每一帧都是如此,风格花样百出,内容不堪入目。 偏偏,这些图片的脸是任筱筱。 第11章 吻 因为临时调课,四班一二节改上体育。 这个点上体育课的班级不多,操场稀稀落落几个人,热身运动后老师便放大家自由活动。 班里的女同学三两成团,兴高采烈的聊天,温月月独自坐在不远处。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任筱筱对她掏心掏肺,她竟然干这种事,太贱了。” “我真不懂,她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也喜欢秦鲲咯,装那副样子给谁看。” “太无语了,我以后再也不跟她说话了。” …… 女同学们斜着眼睛看温月月,沉默许久祝橙骤然起身,抑制不住愤怒朝温月月来,被七手八脚拽着,校服拉扯起褶。 “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你装的那么善良都是骗人的吗?大家那么相信你喜欢你!温月月!你真是太让我恶心了!” 公开课的事对学校造成恶劣影响,温月月的处分将于今日大课间公布。 温月月心口闷的快要窒息,她努力克制眼泪,一个字也发不出。 u盘里那份文件明明核对多次,没有问题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巧不巧,操场西南侧的二班也在上体育课。 任筱筱自那堂公开课之后便再没说过一句话,同学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她逃命似的跟体育老师请假回班级。 路过四班时,她与温月月对视。 泪珠挂在眼角,温月月沉重又无助,她不说话,却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传达,任筱筱无意间泄露的那点憎恨怨愤正一刀一刀将她凌迟。 静谧中陡然冒出一阵嘲弄。 “这胸也太小了吧,确定不是空杯吗?” 说话的男生从任筱筱身边走过,之后挡住去路,须臾,他的走狗从四面八方来,像狼群包围绵羊那般。 邹振大摇大摆的和兄弟们观看手机里的偷拍,内容正是那天公开课的投屏。 他兄弟啐任筱筱一口,“秦鲲的马子不是腰细腿长就是貌美如花,最不济是上一个,虽然没‘突出才华’但人家有钱又懂事,你是什么东西啊?你也配?” 任筱筱大惊失色,五脏六腑冷的打颤,他们竟然还有偷拍?! 想要摧毁一个女孩子有多容易呢? 只要这些照片流传出去。 她的父母会看见,邻居会看见,她以后的男友会看见,他未来的丈夫、孩子、公婆都能看见,从今往后,她人生每个重要的时刻都将伴随无法摆脱的噩梦。 “那照片上的女人不是我!”嘲笑此起彼伏,任筱筱蹲下,脑袋躲进臂弯哭的声嘶力竭。 温月月紧紧抿唇,不顾一切冲上前抢夺手机。 她瘦弱娇小,无论是灵敏度还是力气在这帮男孩面前都不值一提。 手机从你手上传到他手里,来来回回在温月月头顶晃荡,她甚至像傻子似的跳起来够,邹振一群人肆意将她玩弄于鼓掌,让她摸到东西,接着狠狠一拽。 温月月东摇西晃站不稳,这时有人很恶劣的碰她一下,她立刻栽倒,膝盖磕在塑胶操场,一阵火辣辣剧痛,抬头便看见趾高气扬的邵蓝。 邵蓝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手上的指甲油张扬刺眼。 “下跪就不用了吧,只是让我朋友递了一下u盘而已。”她身后有个胖胖的小太妹,唇峰的唇钉瞬间跳进温月月视线。 第24页 仿佛置身极寒雪地,温月月保持着匍匐的姿势,气血退到脚底。 太阳升的更高,第二节 课铃响前,邵蓝和邹振终于尽兴,两人撂下狠话,带着各自走狗扬长而去。 任筱筱早就哭哑了嗓子,她瞧也没瞧温月月,扭头跑出操场。 温月月手掌布满红痕,额前碎发被秋风扬起,露出一张清清秀秀的鹅蛋脸。 四班的同学就在不远处,但这次却没人站出来帮她。 善良念旧的祝橙还是过来扶她,温月月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月月,我不知道你和任筱筱有什么矛盾。”祝橙没看她,脸色很冷,“但如果你想救她,有个最快的办法。” 温月月失去光泽的瞳子亮了一秒。 祝橙移动视线,落在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一群人身上,“如果任筱筱是秦鲲对象,那么东都绝对没人敢动她。” 温月月随着她的视线,眼见粉色头发的男生和兄弟慢悠悠进校门,门口的那些盛气凌人的校会干事们甚至围上去寒暄。 “你知道邵蓝为什么那么不要脸的攀秦鲲吗?” 祝橙放开她手,很淡定的转身,“我知道你和秦鲲关系匪浅,他和任筱筱本来就暧昧,只要你肯推波助澜,这事就有转圜余地。” 也许是温月月的错觉,秦鲲仿佛找到她了。 在那么大的操场,一眼找到。 温月月拂开杂乱的碎发,眸中溃散的光点渐渐汇聚,她舒口气,朝那个方向去。 - 临近大课间时,身在十一班的邵蓝收到匿名消息。 ——来广播台,我们聊聊。 她经常收到莫名其妙的消息,不是宣战就是求爱,根本不放在心上,抱着逗弄的心态,回复——你又是哪根葱啊? 那边秒回——秦鲲 邵蓝的兴奋到极点的尖叫让十一班的同学无比困惑,只见她爱惜的擦拭艳丽的指甲盖,一蹦一跳从尚德楼下来。 东都广播台靠东南角,距离第一礼堂大概三百米。 办公室分两层,第一层的置办风格神似小木屋,正中一张长桌,周边沙发、台灯、空调一应俱全,往里走还有独卫、卧室、书房,全方位按家庭办公居所打造。 里面空无一人,门却大敞着,邵蓝若无其事的参观一圈,径直上二楼。 二楼静悄悄的,书桌上有六台正在运作的电脑,旁边是最先进的音箱、麦克等电器,彼时,四周的遥控窗帘缓缓阖上,邵蓝吓了一跳,她抱头逃窜,还没来及下楼,四个多媒体将映像投射在白壁。 黑暗中,袒胸露腹的女人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每一帧都被聪明的摄影师定格,然后搬上大银幕,多媒体放大再放大,与任筱筱那天的杰作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艳俗照片的脸全是邵蓝。 眼睛对黑暗中的颜色最为敏感,邵蓝尖叫着冲上前,娇艳的指甲狠狠划过一尘不染的白壁,试图摧毁这些映像,可无论她怎么咒骂嘶吼,机器都在冷酷运转,每隔十秒便会□□的跳转出新的照片,逼的人崩溃。 这时,大课间做操结束,校长就高三四班温月月公开课一事进行剖析,无线话筒连接的就是二楼某台机器。 ——啪嗒 有人推开什么按钮,邵蓝见瘦弱娇小的背影缓缓转身,柔软乌黑的发到锁骨,耳边滑下几缕细碎刘海,一节白皙的后颈显露,上面是枚月牙。 “温月月!你想干嘛?!”邵蓝噌的爬起来,指着她鼻子。 邵蓝一旦站起来就比温月月高半张脸,气势上将她碾压的死死。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温月月长了张清秀的鹅蛋脸,笑起来眉眼弯弯,像出岫的云岚捧着一轮莹润明月。 邵蓝气得发疯,这个温月月竟敢这么对她,“没错!是我找人在你u盘里动手脚!怎样?你最好搞清楚!在东都,我看你不爽你就得倒霉,但是你看我不爽就得忍着!” 温月月静静的看她。 “我发现,你这人很讲义气嘛?以前我诬陷你偷试卷,你可是吱一声的胆子都没有呢。”邵蓝狞笑,把她扯到面前,“你在九中有没有什么朋友?我——” 这话还没说完,邵蓝被一掌打的倾倒在地,发丝狼狈的盖着脸。 脸颊火烧一般,半边脑袋充血麻木,鼻血淌到嘴边,她呆滞的看沾染血渍的艳丽指甲。 时间静止了足足十秒。 邵蓝雷霆大怒,暴起呵斥温月月,“你敢打我?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温月月!你完了!我今天晚上就让我爸动手!你信不信我让你们全家三天内滚出x市!” “假如,这些照片流传出去,会怎么样?”温月月的笑容清甜美好的像梦,“市长的千金闹出这种绯闻,你爸会打死你吧?” 第25页 邵蓝眸中风云变幻,震惊后怕、愤懑不甘,简直精彩至极。 温月月轻嗤,“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我无所谓。” 邵蓝胸口剧烈起伏,她气的疯癫,“你想怎么样!” “道歉。” “什么?” 温月月生硬的扯她头发,把人扔到办公桌边,“我要你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任筱筱忏悔!” 邵蓝一头磕在桌上,竟见到连接操场广播的机械亮着on的红灯,喋喋不休的校长也不知何时没了声音。 她和温月月刚刚的对峙早已通过广播台响彻整个操场。 温月月一定疯了! 所有的一切,在邵蓝一边哭泣一边说对不起中结束。 离开广播台时,温月月销毁了那份属于邵蓝的‘清凉写真’。 真的太恶毒了,她永远也做不到。 穿过尚德楼,操场上早已空无一人,温月月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偌大的东都,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躲,不用太久,一会儿就好。 捂着颈后的月牙胎记,“今天,谢谢你。” 耳朵里的蓝牙毫无征兆的闪烁一下,传来女孩子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就是突然想到的。听她们说,你是输给林锦砚才来的东都,能与她抗衡的人,也许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没错,整个计划的出品人不是温月月。 从十分钟弄来p过的照片,到调走广播台值班干事,以秦鲲的名义给邵蓝发消息,甚至连刚刚和邵蓝对峙都是蓝牙里现场指导。 第一步做什么,第一句说什么,用多大的声音,摆什么表情。 幸好,温月月完成的很棒。 “我不是输给林锦砚。”程赟轻笑一声,“我是输给了伟大的爱情。” 温月月摘下蓝牙,馥郁悠长的桂花香钻来鼻尖,眼前正是篮球场边的小树林,她莫名想起一句诗。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彼时,林中传来吱呀作响的脚步声。 温暖明媚的粉色自桂花树下出现,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冷淡慵懒,右耳上的耳钉折射出刺眼光点。 俊美张扬的那么理所应当。 太多的情绪爆发式上涌。 她不会骂人,也从没打过同学,更不谈威胁恐吓。 程赟让她说,她就说了;程赟让她做,她就做了。 没人知道,她多痛多恨;也没人知道,她多害怕多绝望。 温月月怯怯后退,她委屈的向秦鲲解释,眼泪簌簌,“对不起,我变成坏孩子了。” 变的和邵蓝一样,拿别人的清白人生当玩具。 秦鲲揣在兜里的修长手指带出什么。 光滑的布帛贴着细白皮肤,温月月噤声,发现竟是那条自己丢失已久的绿丝巾,爸爸妈妈接她来城里前,爷爷亲手给她做的那一条。 为了遮挡胎记手肘举了不知多久,现在终于能放下来。 她听见秦鲲温柔的告诉自己,“你很好,是这个世界太坏。” 第12章 月亮 松松系个结,秦鲲整理翘起的边角。 一阵风掠过桂花林,温月月嗅到沁人心脾的香,她止住眼泪,仰头对秦鲲说谢谢。 三四节上体育的班级比较多,篮球场渐渐热闹起来。 校门外的一群人等的久了,绕到篮球场边的栏杆处笑喊,“老大!别撩了!赶紧的!” 闻声,温月月避嫌似的退后一步,小脑袋垂着。 秦鲲缓缓抬眼,睇他们,接着伸手脱外套,潇洒扒开领子,衣料滑到肩膀,里面的纯黑长袖宽松修身,肉.体上那点风采一览无遗。 温月月呆滞,直勾勾看秦鲲,无声质问,陈恳阻止。 熟料秦鲲轻飘飘将外套一丢。 大自己两三个号的校服外套像旋转陀螺似的搭在温月月头顶。 “帮我带回教室。” 他说的特别理所应当,温月月摸索半晌终于找到外套出口,气哄哄一扯,倒挂在头顶的衣服弹性极好的坚持了两秒,乖乖掉落。 就这么折腾两下,口袋里措不及防滚出一坨圆滚滚,温月月来不及多想旋身接住,只听秦鲲发出半个“别——”。 那团东西很脆弱的在温月月掌中破开,透明液体尽数从指尖滴落。 温月月还没弄清楚状况,某个后退再退的男同学无意间撞到背,说时迟那时快,她踉跄两步栽向秦鲲,那只沾满透明液体的手掌猝不及防覆在秦鲲手腕上。 连忙挪开一点儿,向秦鲲道歉,又觉的左手有点重。 她试图拿开,连扯着秦鲲手臂一起挪动,温月月不可思议的眨眨眼。 她左手黏在秦鲲右臂上了? 时间静止。 “啊!”声音软绵绵的,一点杀伤力也没有,温月月满头大汗,她又拽又撕,秦鲲碍于手臂被她从东边甩到西边,从南边甩到北边。 第26页 “别挣扎了小。”秦鲲自暴自弃的横着右臂,语气里略带一丝玩味,“502,还浓缩版。” 本来打算用在国藤黄毛脸上。 - 这拨人是去九中打架的。 自东都校门出来,温月月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秦鲲身后,王阿南煞有其事的盯着二人,“老大,打架还带姑娘啊?” ——难舍难分啊? ——艹,欺负爸爸没对象?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嫂子好! 这帮人起哄第一名,跟着王阿南的脑回路一条道走到黑。 温月月讷讷的嘟囔,“就不能先去医务室把我们分开吗?” 声音很轻,混在他们此起彼伏的调侃里如石子投海,涟漪都没能惊起。 “时间紧迫,我们一天好几场呢。”秦鲲带着她,迎着一阵秋风,额前的发翻起。 难怪每天旷课又睡觉。 心里这么想,面上怂的大气不敢出,温月月想打商量,等会打起来能不能别太狠,自己被迫参与斗殴,属实第一次。 话没出口,秦鲲将她马路里侧推一推。 左臂别扭的横在身前,这个姿势明显让他很难受。 温月月狐疑的抬头,自她的角度看,秦鲲与方才没什么不同,不想说话时极安静,颓败疏离,与世界划清界限。 一辆风驰电掣的轿车从秦鲲身边开过,里侧的温月月暗自感叹现在年轻人开车没数。 他们在公交站等来一班开往九中的大巴,人并不太多,但座位都满了。 温月月够不到头顶扶手,悻悻收手四下寻找凭依,最终只能摸到秦鲲手臂,司机师傅倏地刹车,她把人握得更紧,事后又兀自尴尬,如此往复。 秦鲲若无其事的欣赏窗外风景。 手机连续响了几次,是任筱筱的消息,自大课间起,她多次尝试联系温月月。 【筱筱:月月,你现在人在哪?为什么突然旷课?是因为我的事吗?】 温月月迟疑着打下一行字。 【:临时有点事……不管怎样,这件事的确是我的疏忽,让你承受这些真的很抱歉,如果你坚持怪我也没关系,真的很抱歉。】 【筱筱:月月你别这样说,我才要道歉,作为朋友一直没相信你,你帮我抢f3手机我也没帮你,我才是胆小鬼。】 温月月心里暖洋洋的,她想找个可爱的表情包发给任筱筱,祝橙的声音没来由回荡在脑海。 ——如果任筱筱是秦鲲对象,那么东都绝对没人敢动她 和秦鲲暧昧是件很危险的事。 她虽然一心念书,但偶尔也会翻一翻祝橙空间转发的“东都表白墙”,一班霍离和四班秦鲲是多少女同学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与朱砂痣。 要么就像祝橙一样,被拒绝的明明白白,大家谁也不在意。 而总来四班找秦鲲的任筱筱就不一样了,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早已是众矢之的。 除非顺利登顶,否则不得安宁。 这时,班级群有新消息,是班级包干区值日表。 四班的包干区是二班对面的“美术大赛获奖作品展览墙”,温月月和王阿南一组,排在双周周五打扫。 温月月想,或许祝橙说的没错。 “那个……包干区值日表出来了。”她略有些不自在的对两米外的王阿南说:“王阿南同学,你能不能和秦鲲同学换一下?” 王阿南马上吆喝起来,“怎么回事儿啊温月月同学?嫌弃我啊?” “人家不是嫌弃你!人家想和秦鲲同学一组!”邱潮跟他隔着两三步距离,喊的全车都能听见。 王阿南愤愤,声音洪亮,“是我不配!” 话音一落引来各路哄笑,温月月不知从哪开始解释,脸上发烫,复又低下头。 秦鲲旁边的大叔到站下车,他便很自然的坐下,温月月因他移动被迫靠过来,视角转换,站着的女孩就算再怎么低头也能看见男孩的眼睛。 秦鲲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 “那个……你愿意……”温月月小心翼翼询问。 “你腿不累吗?” “累。”温月月以为他要给自己让座,一句谢谢到了嘴边。 “你可以坐我腿上,月月。” “……你不要这么叫我。” “你坐的话我就不叫。” 温月月彻底无语,秦鲲只有不开口的时候才是万人迷,但凡他讲话那就是流氓无赖,真想穿越回去掐死跟王阿南开口的自己,太丢人了。 大巴到站,一个穿着怪异的中年男人从后门进来,逡巡车内,目的明确站定在温月月身后,粗粝的皮肤散发怪味,他手慢慢伸进裤子里,不经意表露恶心的笑。 温月月傻傻站着,并未发现异样。 秦鲲倏地起身,反手将温月月按在座位,强硬横在男人面前,他骨架子好,天生身高腿长,冷脸的时候眉宇间游窜乖戾,像突然起烟的易燃物,谁也料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第27页 男人立刻心虚慌张,眼神来回飘忽,逃命似的绕到车头,连回头的胆儿都没有。 - 九中校门口有两棵百年大榕树,勾起了温月月许多回忆,和王阿南碰头的男生她认得,九中扛把子袁俊龙,因为打架闹事蹲了班,至今仍是高三。 “那小子人呢?”王阿南接过袁俊龙递来的九中校服套身上。 袁俊龙挥挥手,身后兄弟把早前备好的九中校服递给东都的人,“刚还发消息骂我呢,这会儿应该到后街了。” 他一拍脑袋,探头张望这边,见了秦鲲马上笑呵呵上来递烟,“鲲哥怎么也来了?这点破事儿传您耳朵里我丢人丢大发了。” 温月月听祝橙说过,x市各校区这届大佬有总汇群,从圆桌派到英雄派,相互都认识,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过来给你撑个场子。” 秦鲲刚接下,袁俊龙忙弓腰,手拂着火送上去。 顺手把那只苏烟夹在耳朵上,秦鲲没抽。 袁俊龙是精明人,马上注意到旁边的人,“你是那个……温月月?” 遂眼睛睁大,来回看她和秦鲲,“你和鲲哥?” “——不是不是不是!” 温月月抓着秦鲲手臂摆他的手,越慌张越词穷,那边邱潮他们还捣乱,“是是是是是!” 原先肃杀的气氛因为温月月也可爱欢乐起来。 “——袁俊龙是吧?” 不远处浩浩荡荡一群人向这边走,领头的男生一头黄毛,“唉,大家看看,这就是那个被绿的二逼!” 这话引的他兄弟们哈哈大笑。 “就特么是你跟胥倩搞网恋?”袁俊龙抄起根棍子,脸上愠色渐浓,“前年追余瑶去年追林锦砚,今年又来搞我马子?公狗吗你是?” 这大概就是一桩上不得台面的情感纠葛。 袁俊龙女友胥倩背着他和b校区的黄毛在微信里暧昧,结果被人捅出来。胥倩不肯分手闹得天翻地覆,事儿传到黄毛耳朵里,他找人上表白墙把袁俊龙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再然后,就是今天这般了。 两边喊起来,楚河汉界的叫骂,火.药味浓的吓人,温月月怂包的向后退,奈何秦鲲雷打不动,饶有兴趣的听。 “那么怂啊小?”他很没礼貌的把温月月拽回来。 温月月哭丧着脸,不情不愿的说:“我肯定打不过他们呀。” “这你就没有经验了。”秦鲲循循善诱,“这种事虽然说来了百来号人,但真正会动手的其实也就那么一二十,所以我们来干嘛的?” 温月月get不到,诚实的摇摇头。 “装大爷啊。”秦鲲一本正经的教导,“叉腰。抖腿。脸朝天。” 温月月这方面的领悟力不太好,她努力复刻秦鲲的姿势,却学不出半分灵魂。 “跟我念。”头顶太阳正烈,秦鲲的眸子里流转着金色光辉,“老子叫秦鲲,社会接班人。榴莲开的稳,打架特别横。” 温月月觉得这首打油诗不太适合自己,蔫蔫的,“老、子叫……” 秦鲲鼓励她,“我认为你应该更有气势。” “——这等好事竟然被我贾梦佳撞见了?”尖利的怪声响起,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款款走向袁俊龙。 秦鲲轻咳,顺手解下温月月的丝巾胡乱围在脸上。 张扬吸睛的粉色被一抹绿遮盖,大半个脸都遮没了,他还是略有些紧张。 温月月琢磨秦老师方才的言传身教,尝试性的迈出第一步,扯开嗓子喊,“老子叫秦鲲!社会接班人!榴莲开、唔——” 她的首次尝试被秦老师无情打断。 “我艹!”秦鲲花容失色的捂她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贾梦佳一眼就认出人群里的秦鲲,顿生喜色,拔腿奔他而来,“嘤嘤嘤!你跑到哪里去!人家终于找到你了啦!” 秦鲲舌头抵一圈牙,懒洋洋问温月月,“你多少斤啊?” “七、七十。” 话音才落,身边的人突然旋身,她登时脚离地。 秦鲲抄起温月月,轻轻松松一个公主抱,掉头狂奔。 第13章 吻 要说贾梦佳与她那帮姊妹团的脚程,那真是如雷贯耳,年年运动会800米遥遥领先。 距九中不远有个挺大的景区公园,进去逛也不用买票,今天凑巧周五,客流可观。秦鲲想也没想,带着温月月一头没入人群。 即使如此,也没能轻易甩掉贾梦佳。 温月月真的跑不动了,他们停在公共厕所前稍稍喘气。 “不行我再抱你跑一段?”秦鲲看她喘的太厉害。 温月月连连摇头。 那样的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她觉得尴尬…… “你怎么那么怕她们?” “不是怕。”秦鲲扒头发,额前的细汗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有很强的少年感,“女孩子嘛,总不能打她吧。” 第28页 温月月讶异。 这话要是从家教甚好的霍离嘴里说出来,才显得匹配。 混世魔王秦鲲,英雄派里响当当的人物,名声传到九中是他不择手段、乖戾暴躁,是法治社会的漏网之鱼。 “你不喜欢主动的吗?” 秦鲲勾唇,淡淡瞥温月月一眼,“我喜欢,我喜欢的主动。” 温月月貌似看见秦鲲翻白眼了,不确定的踮脚观察,才凑过去一点点,身后传来贾梦佳大喝,惊的她三魂没了七魄。 拽着秦鲲往女卫生间钻,“我们先去卫生间躲一躲吧。” 秦鲲不容置喙的往另一个方向,“去隔壁。” “我没进过男卫生间啊!” “我也没进过女卫生间啊。” “你不是说……你会让着女——” 温月月委屈,话没说完脚下一轻,秦鲲打横抱起她,向前方某个热闹的人流汇聚点去,她听见耳旁呼呼吹过的秋风,喧闹的人群,还有四面八方的烟火气息。 晶莹的汗珠自秦鲲流畅漂亮的下颌滑落,滴在温月月额心。 她觉得惊奇,凡是与他有关的日子,好像都比从前鲜活生动,假如现在让她写大作文,她绝不用绞尽脑汁编造一个有关“学习”的故事。 这就是秦鲲烂桃花的秘诀所在吗? 好像也说得通。 - 他们误入某个露天的后台。 音响师和道具师忙的不可开交,整个场面一片混乱,总负责人攥着电话破口大骂,“人呢?不来了?游戏马上开始了你跟我讲不来了?” 秦鲲波澜不惊的靠在器材上休息,温月月怯生生站在一边,二人气还没喘匀,那个捏着电话的总负责人过来轰人,“闲杂人等不要随意进出后台,赶紧走啊麻溜点……” 轰着轰着他神色一变,“有时间吗?” 半个人凑过去,鬼鬼祟祟竖起两根粗壮的手指,“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数。” 秦鲲和温月月被七八个工作人员赶到舞台,后台传来总负责人卖力的承诺——两百啊,外送一箱旺仔小牛奶! 主持人十分钟前接到临时通知,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的控了十分钟场,终于等来救场演员,一把挽住秦鲲,春风得意的将人拉上来。 “那么好,下面有请这位粉色男孩和他可爱的女友来和大家完成游戏。” 游戏耳熟能详。 你画我猜。 他们负责比划,对面是从观众席里随机请来的嘉宾,负责猜。 出于安全考虑,节目组原先拟定的十道题切了,只保留最后一题,打算走个过场就pass。 秦鲲异常暴躁的扒头发,像是砸场子的前兆,温月月怕的要命,对面大屏幕上显示题目。 ——法式热 温月月眼睛微微睁大,匆匆凑在主持人话筒边,声音有点颤,“……我们不是情侣。” 这到底是谁出的题目,她怕自己被秦鲲当场ko。 场面变得难以控制,主持人挠头,负责猜的嘉宾与观众大眼瞪小眼。 “不是么?”秦鲲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耸拉着眼皮,淡淡道:“那你放开我啊。” 此话一出,台下女观众发出爆发式喝彩,大家好像意会到什么,并且坚定不移的站在秦鲲那边。 温月月慢吞吞看自己黏在秦鲲右臂的手,瞠目结舌。 她开始结巴,“我、我们分不开啊,可是……” “小月亮,我特别想喝旺仔小牛奶,你能帮帮我吗?”秦鲲下颌扬起一个角度,笑的痞痞的,牛奶色皮肤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温月月心如擂鼓,一步步向后退。 自舞台中央退到舞台边缘,自舞台边缘退到器材摆放处,退无可退,温月月被抵在秦鲲怀里,湿热呼吸洒在她额上,传来一阵酥痒。 负责猜的嘉宾已经进入状态,根据两人现在的状况各种猜测,台下观众不遗余力的出主意,场面一时沸反盈天。 温月月骑虎难下,说话时唇□□人,“秦鲲同学,我给你买行不行?” “可他们总猜不出,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心。” “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你想我怎么亲?” 温月月脸上烧的无以复加,秦鲲俊美的脸颊渐渐靠近,进到肌肤上细细的绒毛尽收眼底,她心如擂鼓。 ——法式热! 对面抓耳挠腮的嘉宾灵光一闪,激动的蹦起来。 回答正确。 台下一片唏嘘声,各个心有不甘。 温月月如获大赦,半低着头避开目光,将男孩推远一些。 也许是她的错觉,秦鲲貌似咂了下嘴,满心不高兴。 她百思不得其解。 感叹,旺仔小牛奶的诱惑力好大。 - 秋风吹啊,落叶簌簌轻响。 池塘边的老爷爷拄着拐杖,与满头白发的老奶奶谈笑风生,聊这辈子的点点滴滴。长椅上的准妈妈软声唱民谣,怀里宝宝有肉嘟嘟的小脸。 第29页 温月月与秦鲲蹲在垃圾桶边喝旺仔牛奶。 对面美食街热闹非凡,火锅、串串、烧烤、奶茶应有尽有,自她的角度一眼不见底,香味飘得很远。 “追你的那个姐姐应该走了吧?” 秦鲲率先起身,将喝了两口的旺仔牛奶扔进垃圾桶,“去吃饭。” 温月月拧眉看他。 吵着要喝,别人送一箱你又懒的搬,就拿一听还浪费大半,奇葩。 敢怒不敢言,她小口小口的,努力把牛奶喝完,追上秦鲲脚步。 事实证明,大佬的脑回路真的和常人不同。 温月月提议,还是尽快赶回去比较好,他们还要去校医室解决502胶的问题。 “这里情侣半价。”秦鲲抬抬下巴。 温月月看着高级自助餐厅的门匾,欲言又止,“其实我觉的还是,还是别……” 总之情侣半价有点奇怪。 “我穷。” 餐厅里的环境很好,东西也是真贵,温月月不太赞同这种一掷千金的高消费,有些束手束脚,而那个自称“穷”的秦鲲同学,挥霍起来得心应手。 “你家很豪吧?” 温月月坐在秦鲲对面,观望一桌上等海鲜。 “你听谁说的?”秦鲲懒懒支着头,很熟稔的处理锅里的食材。 他两手并用,温月月便只能憋屈的抻着黏在他腕上的左手,跟着他移动。 “没人说,但你们很神秘。” “有钱人都在国藤艺高,我爸就是个修汽车的。” 秦鲲俊逸的眉眼在升腾的雾气里影影绰绰,好似这个时节颓败的落叶,寂寥的让人心疼。 他腕上的皮筋因为劳顿奔波滑到小臂中央,勒出红痕,温月月试探着伸手,轻轻撸下来一点。 她手很白,皮肤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瘦瘦小小一只,单手就能完全包住。 微凉指尖滑过,细腻触感勾得人心痒。 秦鲲猛地收回手,下颌收紧,从来散漫的眸子变幻莫测,光点慢慢汇聚,里面倒映着独一无二的温月月。 他突如其来的正经和抗拒让温月月觉的陌生,她胆怯的收回手。 “那谁啊,蛮帅的。” 秦鲲还是从前的秦鲲,瞄大屏幕里的男人,刻意转移话题。 温月月也莫名不自在,目光定在大荧幕上,广告放到结尾,男人嗓音沉沉,念出一段简短的广告词,侧脸在刁钻镜头下毫无死角,偏偏棱角分明,轻易将少年感与成熟范天衣无缝的融合,简直杀我。 好奇使然,她定睛看左下角签名。 ——沈奕。 “嗯。真的好帅,像小说里的男主角。”她看的呆了,眼睛一刻也不离屏幕。 “啪”一声,秦鲲骤然放下筷子,眼睛斜到一边看风景,“眼珠子要掉下来了,屏幕都给你看出两个洞,那么喜欢?那么夸张?” 温月月可怜兮兮的收回目光,嘟囔:“明明是你先说他帅的……” 秦鲲怎么这么善变? “我吃那个。”秦鲲努努嘴,百无聊赖的摸颈间银链。 温月月埋头吃到一半,十分错愕,“那你就吃嘛。” “动不了。”秦鲲的右手保持着支撑额间的姿势,腕上还粘着温月月的左手。 “什么意思啊?” “喂我。” 温月月小巧清秀的五官拧在一起,奶凶奶凶的瞪他,内心挣扎许久,屈服在杰顿的银威下,乖乖夹起食物。 万万没想到,到嘴的东西被截胡了。 秦鲲白张了回嘴,肉嘟嘟的小胖墩抻着脑袋,一口将东西包进嘴里,腮帮滚动,十秒咽下肚,接着,她又张了张嘴,示意温月月。 温月月见她可爱,摸摸她翘起的冲天辫,忙不迭送的喂。 “啧。”秦鲲身子放松向后靠。 不出两分钟,匆匆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温月月身后,是一个语带三分笑的男声,“不好意思,我们周漾给您添麻烦了。” 温月月回头,男生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套装,一举一动气宇非凡,她怔了怔。 “许琦哥哥,抱,抱。”小胖墩举起两只雪藕手臂,咿咿呀呀的发声。 许琦便自然而然的将周漾捞过来抱在怀里哄。 “许琦学长,您还记得我吗?”温月月反应过来。 严格来说,许琦并不是温月月的直系学长,他就读于国藤艺术高中,长温月月一届,现今已经毕业。 与温月月相识是某次九中校庆,他作为国藤校会主席受邀参加,那时温月月有书法表演的节目,他路过练习室时顺手指点一二,这才有缘相识。 许琦微微一笑,“当然。你可是承诺长大嫁给我的学妹啊。” 他腾手取出一条项链,款式略老旧,但光泽感丝毫不减当年,“你这记性是怎么回回年级第一的?” 第30页 温月月惊奇的接过链子,遂即喜笑颜开。 二人简单问候,许琦便不再打扰,带着周漾离开。 温月月回首凝望那背影许久许久,指尖摩挲颈上失而复得的项链。 “你喜欢他么?” 秦鲲冷不丁问她。 第14章 月亮 回学校的路上,温月月收到无数未接来电,频率最高的来自四班暂任班主任,姓刘,市里刚调下来的,因马莉莉请假做近视手术,四班由她代管。 温月月跟在秦鲲身后,埋头看手机。 她隐隐觉的不详。 莫名迎来的行风扑了一脸,紧接着听见女生聒噪的问候。 “——鲲哥,这是去哪儿了呀?” 夏惠笑盈盈走来,带着一众值班干事对秦鲲嘘寒问暖,关切的机械僵硬,假的不能再假。 校会的风气从来如此,哪个学校都一样。 秦鲲烦透了这帮人的笑脸,连个眼神都没赏给夏惠,冷漠的向里走。 夏惠脸上挂不住,还想再说些什么挽尊,张张嘴,意外瞧见秦鲲身后的小小背影,眼中闪过精明,追上来,“同学,你又想浑水摸鱼啊?” 当众点她名,语气里夹杂讥笑,温月月自知上次理亏,尴尬的垂下脑袋。 “鲲哥,你别被她忽悠了,这人是惯犯,就喜欢溜出校门鬼混,然后装可怜找人带她进来。”夏惠余光扫过秦鲲手腕,谄媚笑意纹丝不动。 这年头混的好的大致分为两拨。 一拨是英雄派,抽烟旷课打架,一喊一帮兄弟,就是老式校霸。 一拨是圆桌派,人不大酒桌上那套玩的飞起,他们大多成绩优异,或者家境殷实,进入校会等同傍到官方后台。 两拨人从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偏偏余瑶带的这些人,天天拽着秦鲲逼逼赖赖,让人不胜其烦。 他被吵的太阳穴突突跳,反手握住温月月,直接带她进来。 “鲲哥。”夏惠横在秦鲲面前,笑意加深,和善道:“你有通行证她没有,这人得登记。” 登记完通报学校,再下发各个班级,所有档案记录在册,直接影响班级集体荣誉和个人荣誉。 杀人不见血,这是圆桌派的权利。 脸朝秦鲲,手捞起温月月校牌,视线挪开的那刻表情冷傲,好大官威。 “啧。”秦鲲眉头狠狠拧了一下,劈手夺过温月月校牌朝地上掼,生生掼出震耳声响,差点误伤夏惠的脚,惊的这帮走狗踉跄后退。 秦鲲当众将校牌踢出十米远,“烦不烦。” - 校医室在学校的的东北角,和食堂挨着。 东都是国家扶持高中,教学环境在x市里数一数二,校医室的配置堪比小型诊所。 秦鲲在校门口发了一通火,惹的温月月不敢和他搭话。 医生大致了解情况后愁眉不展,最终道:“你们俩这个情况吧,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用刀剥,再拿药涂两天,不久就能消了。” “刀、刀?”温月月舌头打结。 “我是说最快,别的办法太耗时间。”医生撮口茶,眉毛一挑,“要不然小同学你今晚跟他回家?” “呵。”秦鲲非常不合时宜的笑出声,愉快的抖腿,“你把床分我一半,今晚我去拜访伯父伯母。” 仿佛刚才爆炸的不是他本人。 温月月同学认为,秦鲲同学极其热衷对自己语言暴力。 须臾,锋利的医用刀经过消毒,慢慢渗进二人皮肤。 冰冷的铁刺激皮肤,温月月眼睛闭的紧紧,全身蜷缩,微不可查的发抖。 秦鲲越看越觉的好玩,忍不住凑上去对她脸颊吹风。 这对草木皆兵的温月月来说无疑是一击毙命的恶作剧,她怕的一缩,细细的、特别没出息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医生厉声呵斥秦鲲,不许他乱动。 秦鲲这才老实,散漫的往椅背上靠,没个正型,“实在不好下手的话,你记的割我啊。” 折腾大半天,二人终于分开。 现在第四节 课开始五分钟,温月月旷课了,刘老师让她返校后立即去办公室。 温月月并没有和秦鲲告别,一言不发向尚德楼走。 她总不能指望杰顿这个点了还返回四班上课吧?或者主动去办公室承认错误? 别滑稽了,手都分开了。 走了好久终于到达尚德楼,温月月张望头顶连寰捭阖的楼梯,深深叹气。 假如没有共享单车和电梯,学校建的太大也只有看着气派而已。 慢吞吞上四楼,温月月停下脚步。 之前拿蛋糕砸邵蓝时被罚写检讨,今天竟然学会旷课,真是越来越谈不上好孩子了,就像…… 她攥着颈上的巾绦,指尖冰凉,压抑的恐惧悄无声息的溢出。 第31页 立在走廊拐角发呆。 “——喂。” 右颊感受到悄悄靠近的体温,陡然听到短促发声,温月月心咯噔一下,吓的半死,“你这个人呐!你这个人……” 明明被欺负了也不知怎么反击,只会气哄哄的重复‘你这个人不太好’。 色彩明媚的粉色外套吊儿郎当挂在肩上,秦鲲把碎发扒到后面,露出整张脸,率先向办公室走,“走吧,我的那份检讨也是你写啊。” 这位暂任班主任叫刘雅婷,大概二十五六岁,戴一副无框眼镜,描眉画眼喷香水,打扮的花枝招展,是全办公室最靓丽的风景线。 刘雅婷上来便给这两位不良学生下马威,整整晾了十分钟。 温月月刚开始不敢开口,后来等的久了,她才怯生生的上前一点,声音还未发出,刘雅婷突然摔桌,办公室的老师都往这边看。 “温月月是吧?你这一天干嘛去了?”她嗓音拔高,刺的人耳朵疼。 温月月刚想解释,便被刘雅婷抢了话头,“我跟你讲,你别以为自己成绩好就能无法无天!校纪校规就在班级图书角!你们天天能看到!你长眼睛了吗?” 温月月死死咬着下唇,干净的瞳子里溢出晶莹。 “你怎么好意思哭?是我讲你讲重了是吧?你是一句都不能讲了是吗?你不来上课也不打报告,我讲你还讲错了是吗?” “不是,不是,不是的……”温月月结结巴巴,着急摆手。 “不是你哭什么!你哭给谁看啊!” 刘雅婷先拿书摔桌,复又拾起再摔,声音啪啪响,带起阵阵风,尽数扑在温月月脸上,扇的她额前碎发扬起。 “日了狗了。”秦鲲食指抵在耳蜗,烦躁的松领口,眉宇间流窜火种,“今天傻逼真多。” 这话把办公室里观战的老师骇到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刘雅婷再度拾起那本快要摔烂的课本,扬手要摔,秦鲲劈手夺过,狠狠砸到办公室窗户上,发出尖锐巨响,窗柩边的盆栽接二连三坠落,器皿碎裂此起彼伏,足足一分钟才安静下来。 “你叫秦鲲是吧?我今天就打电话给你家长!你别在这跟我——” “你逼逼赖赖什么东西啊?” 他两步冲上去踹翻刘雅婷的椅子,掀翻桌上压照片的玻璃,茶杯书本纷纷滚落,他袖子撸的很高,臂上阴森惊悚黑色堕天使尽数暴露。 刘雅婷抱头发出尖叫,办公室的女老师都往外跑。 “她手粘老子身上了分不开,知道不知道?”秦鲲一把抽开办公桌抽屉,随手拿起物件向窗子上砸,砸一下问一遍刘雅婷,“知道了吧?啊?” 刘雅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特么哭魂啊?你多大?谈对象了吗?念了几年书?”说着秦鲲奋力将一尊名贵瓷瓶掷飞,办公室的窗户终于遭受不住,迅速蔓延裂痕。 他倦怠的往墙上一靠,甩甩手上滑落的血,“牛逼哄哄的吓个死人。” - 自那之后,秦鲲很久没来上课,久的在温月月眼里史无前例,王阿南他们倒是隔三差五来,但对老大的去向只字未提。 说实话,秦鲲那天刷新了温月月三观。 她还从没见过,“学生教育老师”的画面,在她十七年认知里,这是大逆不道,是电视里这么演会被和谐。 以及,秦鲲比她想象的要凶狠跋扈太多。 日子转眼过,很快便期中考。 这天早自习,四班的同学们紧张的复习最后一轮,为下课后第一场考试备战,没一会儿,刘雅婷踩着高跟进来。 “大家准备好考试所需物品,马上一打铃就各自进考场。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期中但凡名次退步的同学,全部给我抄试卷,退几名抄多少遍,到时学委收上来我一个个检查……” 她交代完考前须知,视线扫到温月月马上翻个白眼,阴阳怪气,“某些之前月考出过偷试卷问题的人,自己注意,没事别回头,你们马老师丢的起这人,我丢不起。” 旁边的谭小禾嘀咕,“这老师会不会说话啊……” 董雨涵阖着牙发声,“她就是记恨秦鲲那天把她办公室砸了,她不敢找秦鲲麻烦就拿月月开涮。” “我听说这个刘雅婷教育局有人,市里派她下来就是走流程,过两天调回去就是‘有任职经验的资深教师’,能坐办公室拿教导主任的工资。” “难怪了,这么年轻还是临时调任,竟然能带毕业班。” …… 温月月安静坐在角落。 - 第二周,成绩放榜。 温月月因数学失利被霍离压了一头,名次降到年级第二。 当晚晚自修,她把各科试卷订正好,一笔一划的抄写在作业本,一直抄到第三节 课,她手已经麻了,一本本子写掉三分之一。 第32页 祝橙第一堂课就和董雨涵换了座位,做了好久的心理建树才鼓起勇气,她拍拍前排的人,“月月,你不会真不和我说话了吧……” 前排的人没反应。 “好吧,那种情况下我竟然不相信你,像我这样的笨蛋本就不可原谅,你不理我也是应该的……” 温月月还是没回头。 “月月,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你还答应我,等我嫁给霍离你要给我做伴娘的,你别不理我好不好?”祝橙说着说着抽噎起来。 温月月还是放下笔,深深叹气,道:“我觉的,我不能有朋友的。” 她转过来,声音很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被敌视、被针对,如果谁和我玩她就会受牵连。以前是你现在是筱筱,所以……你们还是离我远一点。” “谁让你这么说了!”祝橙抽噎的更厉害了,“和你做朋友特别好,真的……” 温月月拿她没办法,抽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祝橙便把她试卷拿来帮她抄,笨拙又努力的模仿她的字迹,嘴里嘀嘀咕咕,等她情绪下去了,又问,“月月你数学试卷批的好严啊,比我们严多了。” 温月月也发现了,有些地方只是少了个“解”,就扣了她一两分。 “我们班这次的数学试卷谁批的?”祝橙又仔细看了两遍。 旁边的谭小禾也是抄试卷抄的崩溃,“还能有谁,刘雅婷啊。” 祝橙又拿谭小禾的试卷对,最后发现,刘雅婷批温月月试卷是带有色眼镜的。 “有没有搞错啊,这里根本不用写单位好吧?”祝橙嚷嚷起来,“为了让你抄试卷她可真不容易!” 谭小禾耸肩,“月月,我觉的,你日子要不好过了。” 温月月淡淡收回数学试卷,抽屉里的手机震了震,她偷偷摸出来看。 ——月月,你来一下小树林,就现在。 是任筱筱的信息。 第15章 吻 东都桂花林今年花期长的不像话,近年末才彻底衰败,于是那馥郁悠长的余香若有若无,温月月偶尔能嗅见,越深入越浓烈。 她对小树林的印象并不好,每走一步都十分拘谨。 从地势判断,距小木屋大概还有八十米,温月月不再向前,“筱筱?我来了。你在吗?” 林中月皎洁,冷风拂过耳垂钻进宽大的冬季校服里,她打了个寒颤。 大约五分钟,任筱筱没有出现。 温月月觉的奇怪,复去摸手机,忽的背后一热,壮硕的身体野蛮困住瘦小女孩,她嗅见一股奇怪的汗味,紧接着便有人在她颊边说:“妹妹,哥哥等你半天了。” “——放开!”脑海中闪现那晚树荫下的风景,他们耳鬓厮磨,情到浓时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温月月既害怕又恶心,对这人拳打脚踢,“你认错了!你放开我!” “不会错的,今天晚上来这里的只有你了。”他用力掀过温月月,把人推到一棵枯败的桂花树干上,尽情的撕扯布料,畅快淋漓的笑声伴随着女孩濒临崩溃的哭叫。 “你放开!真的认错了!你要钱吗我都给你……”温月月喊的嗓子哑了,细瘦手臂不知在哪划出密密麻麻的口子,被人反按在身后,所有挣扎都是螳臂当车,油腻的手掌自萧条颈项游弋到肩胛骨,引的胃里一阵泛呕。 她哭的气也喘不上,唇色苍白,这人却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他埋头在温月月颈窝舔舐,后脑措不及防遭遇重击。 这一脚的太狠辣,甚至骇人听闻。 他完全来不及惨叫,脖子怪异的扭曲出一个骇人角度,笨重的砸在树上发出“嘭”,枝干晃落枯叶,侧头匍匐在地上吐出两个沾血的牙。 aj自头顶压下,来回碾压在男生侧脸,像是踩一滩泥,“你胆子很大嘛?敢动我的人?” 男生痛的鼻血眼泪一涌而出,气急败坏的喊:“你谁啊!关你屁事!” “活着不好吗?”那双aj连续不间断的踹在男喉咙、腹部,转拣脆弱敏感处下脚,骨头错位断裂的声音和着男生凄厉哀嚎,秦鲲听着动人求饶,压抑狂躁的扯开领子。 温月月捂住嘴不敢泄露半点声音。 俄而,秦鲲咒骂一句“杂碎”,接着痛快收手,枝丫轻响,他慢慢朝温月月来,顺手脱下外套松松搭在她肩上。 温月月畏缩在树边,眼神惊惶。 她看见秦鲲伸手捂住她眼睛,听见他说,“忘了吧。我带你回家。” 怔讼着,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心跳也鲜活起来。 可惜天公不作美。 堪堪放松下来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了眼睛,温月月猛地一退,手挡在眼前。 “温月月!秦鲲!你们俩在这里干嘛?!”教导主任勃然大怒,指着树下的二人连骂词都找不到。 第33页 他身后有拿着手电筒照的保安大叔,有痛心疾首的校长。 还有,得意洋洋的刘雅婷。 偏巧,那个被秦鲲打哭的外校男生不知何时逃之夭夭了。 - 深夜十点,往常门可罗雀的校长办公室线下人声鼎沸。 温妈妈匆匆从家里赶来,见到女儿泪痕未干的脸当即傻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校长试图联系秦鲲家长,资料里只有孤零零一行手机号码,怎么打也打不通,“你爸爸呢?” “我怎么知道。”秦鲲发笑,他恣睢的靠在沙发,补充:“酒桌或表子床上,二者其一。” “校长,我和秦鲲同学真的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我去桂花林是去找二班的任筱筱同学,秦鲲同学只是路过。”温月月惊吓过度,虽然搞不清秦鲲出现后具体的所作所为,但大致过程还是知道的,“当时突然出现一个穿着外校校服的男生,他……” “据我所知,秦鲲同学不常来晚自习吧?”刘雅婷打断温月月的辩白,她将手里一份牛皮资料袋摔在桌上,冷哼一声,“有关桂花林的传闻我想在座或多或少有所耳闻。我想请问温月月同学,你不是第一次晚自习跑去那了吧?” 温月月眼皮一跳。 那厢教导主任率先打开牛皮袋,里面只有几张照片,拍的很模糊,夜色朦胧,依稀有个女孩朝桂花林去,背影瘦小,一头细软中短发披散。 从拍摄角度上看像是出自门卫室的摄像头,右上角显示时间为十一月某天。 “温月月,这些照片里的人,是你吧?” “是。” “我找班里同学问过,你那天晚上是去了桂花林吧?” “是。” 两个“是”一出来,温妈妈露出震惊的神色。 “但是那次我是去找我的绿丝巾,祝橙她们都知道的。” “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是秦鲲同学后来帮我……”温月月觉的自己好像被刘雅婷带进坑里了,越描越黑,赶紧道:“我今天去桂花林也是因为二班的任筱筱同学给我发消息。” “任筱筱同学今天下午请的病假,我问过张老师了。” “我这里有记录!”温月月快速划开手机,竭力举高给众人看。 屏幕上的确有条短信,发送人正是“任筱筱”。 刘雅婷仿佛有备而来,她反手点了电话回拨,忙音响了三声,接着传来男生声音:“喂?喂?” “这是你手机,改一下联系人备注需要多久?你来办公室的路上就能做到。”刘雅婷推了推眼镜,眼底阵阵寒光。 至此,温月月彻底懵了。 不可能的,手机号码是她和筱筱早前互换的,绝没有问题,明明子虚乌有的事,为什么突然百口莫辩? 刘雅婷条理清晰,凛然道:“校长,东都是国家扶持公办高中,现在我任职的四班出现这种丑闻,我绝不袒护,建议按校纪校规处理。” 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到极点。 校长沉吟片刻,“很遗憾,温妈妈,这件事影响太严重了,还请您把孩子领回去吧,东都收不了。” 按校纪校规处理,开除。 听到结果,温妈妈捂着心口,眼泪不争气的滚落,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心如刀绞。 这件事谈到凌晨终于告一段落,大家陆续离开。 奇怪的是,素来暴躁的秦鲲竟然坚持到结尾,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也没干。 这倒不像他作风了。 一出校长办公室,刘雅婷便掏出手机,像个圆规似的站在楼道里讲电话。 ——哎哟您看您说的,这不是应该的嘛,小事小事。 ——那小姑娘给咱们邵蓝添堵我都听说了,又p照片又打人,您够仁慈了。 ——我调任的事儿真不急,您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正主有没有说怎么处置我?” 沉沉嗓音回荡在空旷楼道,秦鲲不知什么时候跟来的,抱臂靠墙,昏暗灯光打在他下颌一角。 刘雅婷大惊失色,慌忙与电话那头的人结束对话。 “看来没有。”秦鲲懒散的直起身子,捞过刘雅婷手里电话,一手按住暴怒的刘雅婷,与那边打招呼,“你好哇。” 那边果然一滞。 秦鲲勾唇,“明日得空否?学校对面足疗店,邀您一聚。” - 东都对面新开一家足疗店,捏脚的姑娘盘靓条顺手艺好,王阿南和邱潮经常相约消费,也曾多次邀请老大同行,皆被无情拒绝。 秦鲲付了钱却不脱鞋,躺在贵妃椅上看电视,引的小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端着木盆儿不知所措,间不容发时,一位美丽优雅的女士推门进入。 约莫四十岁,皮肤吹弹可破,蹬一双细高跟,体态极好。 第34页 女士很快找到秦鲲,凌厉睇小妹,她便很识相的快步离开。 “小孩儿,我很忙,没时间和你废话。”女士嫌恶的蹬蹬脚下的地面,对这不入流的环境避之不及,“既然我们邵蓝喜欢你,你就老实点,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邵蓝母亲,宁市尊贵的市长夫人。 最近听说,她的宝贝女儿因为学校里某些碍眼的人郁郁寡欢,于是她一手策划了整件事。 校卫室的监控记录很好调,流氓痞子很好找,推波助澜的刘雅婷也特别好笼络,本来想让那个女孩子付出点代价,可惜阴差阳错被路过的秦鲲给救了,算她运气好。 罢了,反正该走的也要走了,宝贝开心才最重要。 秦鲲这人,有时候真挺毒舌,“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什么?”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真以为在东都称王称霸就能出来撒野了? 要不是看在女儿面子上,她绝不会对这小孩儿心慈手软。 “啧。”秦鲲极其讨厌要他一句话说两次的人,他视线从电视上挪开,“就是你妈没把你教育好,你也没能把你女儿教育好,将来你女儿也教育不好她女儿。” 为了给傻逼解释句子,他被迫像个傻逼一样用傻逼方式解释。 邵蓝妈妈高贵端庄的架子破功,她跳脚,“我听说过你,爸爸修汽车的是吧?你等着!你倒霉了!我马上——” “我爸爸是修汽车的,但我不跟他姓,我和我外公姓。”果然连口头禅都一模一样,秦鲲揣兜起身,慢悠悠绕过她,径直离开了。 这话讲的很有意思,千回百转,耐人寻味。 索性,邵蓝妈妈还没蠢到哪种地步,她盯着墙上的电视发呆。 电视里在放新闻重播,又不知是哪场国际议会,台下乌泱泱坐了一片,台上两张椅子。 右边是个老外,名字老长一串英文字母。 左边是个老头,矍铄慈祥。 ——秦总理 - 周一早自习,温月月沉默着整理好书包,四班的孩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新同学要走了,大家都很舍不得。 下去升国旗前,温月月瞄最后一排,空荡荡的,与往常差不多,这次连王阿南他们都不在。 放完国歌,温月月跟着刘雅婷一同走上国旗台。 校长也接过话筒。 今天全校通报温月月同学开除处分,顺便庆祝刘雅婷老师提前调回市里。 刘雅婷站定,她今天特地画了一个很贵的妆,就是为了应景。不经意看见温月月低垂的眉眼,一把拉来身边狠狠揉她肩膀,“真是谢谢你了,小丫头。” 校长斟酌再三。 “恭喜高三四班温月月同学获的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同学们,作为理科生的她已经多次斩获各大写作……” 校长喋喋不休的吹彩虹屁,努力把温月月的个人荣誉和东都老师的辛勤教育挂钩,底下掌声如雷,刘雅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供电不足的霓虹灯,好不滑稽。 这边温月月还没弄清楚状况,那边校长继续宣布,“另外,学校接到市里通知,刘雅婷老师上调的事暂缓。” 刘雅婷傻眼了,像被人当头棒喝,打的她差点站不稳,什么礼仪也顾不上,揪着校长问情况,校长的手机来电了。 不出两分钟,校长回到国旗台。 刘雅婷又要冲上去问,就见他举着话筒忙不迭送的擦汗,仿佛那两分钟多心惊肉跳,“这个,刚刚省里下来通知,咱们学校所有新调任不足半月的女老师一律回家待命。” 东都新调任不足半月的女老师。 这囊括范围小的就差指名道姓了。 刘雅婷可能踩了炸弹,从头到脚糊的透透。 第16章 月亮 食堂隔壁的小卖部常年生意红火,午饭时间更甚。 “什么?我给你发消息?接电话的还是个男的?” 任筱筱和温月月付过钱跟着人流出来,等没那么挤了,迫不及待的撕开一包锅巴,任筱筱偏头, “会不会是新机主啊?我之前注销了一个号的。” 这就难怪了。 温月月如今也只能自认倒霉,只是有一点想不通。 “校长当时都通知我妈了,办公室里大家都听见了,怎么周一突然改主意了……” 任筱筱往温月月嘴里塞锅巴,又摸出手机把新号码发给她,抬头便瞥见钱旭东,他和班里男同学一起从食堂出来,想是才吃过饭。 “钱旭东!这里!” 钱旭东朝这边看,视线停在温月月身上两秒,那两个男同学挤眉弄眼的把他向外推。 “月月你别介意,这帮人我真治不了。”他挥手轰人,男同学们撒腿就跑。 第35页 “没事,我也习惯了。” 温月月与钱旭东是多年邻居,两人早在初中便相熟,那时上下课顺路,后来年纪渐长,走在一起不够单纯了,自然而然就分开行动了。 青梅竹马也谈不上,忘年好友吧。 但很明显,括以任筱筱在内,大家都觉的他们不一般。 “钱旭东,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吗?” 钱旭东也没多想,“好啊,你不怕秦鲲看见我无所谓。” 学校的小卖部因为客流巨大,很多东西是分销,比如冷饮。孩子们挤成一团,生怕稍不留神就就买不到自己喜欢的口味。 王阿南捞了半天终于捞到草莓味可爱多,对靠在墙边的秦鲲道:“我刚看老底下还有一个,抢个送任筱筱吧。” 邱潮勉强抢个巧乐兹,很佛的陪老大俯瞰。 他老大淡淡的盯着有说有笑的三人,足足五分钟没挪过视线,那眼神怎么说呢……反正有点惊悚。 秦鲲烦躁的白他,“滚。” “唉,咱们筱筱也是,都不和别的男生保持距离。”王阿南故意扯着嗓子喊,引的大家都注意到他们。 该听见的人什么都听见了。 任筱筱不好意思的别过脸,两颊云霞灿烂。 见状,温月月欣喜,笑着拽着钱旭东去买冷饮。 “你想吃什么?”钱旭东拿她没办法,顺从的被她拎着走,这么高的大男孩对个小矮子言听计从,任谁也能猜到其中缘由。 “随便吧。”温月月偷偷期待杰顿走向筱筱,脸上笑呵呵,心里焦急的等他迈开腿。 “唉有个可爱多。” 钱旭东眼前一亮,手伸进冰柜里,还未触及到甜筒便被人捷足先登,另只骨节分明的五指下手比他快不知多少,精准的抄起目标。 那边王阿南很配合的付了两个甜筒的钱。 聊天声明显小了。 大家都在等秦鲲走向任筱筱,把可爱多送给她。 当然,任筱筱也是这么想的。 众目睽睽,秦鲲当场撕开草莓味可爱多咬下半截,唇边沾上奶油,跟他现下的的表情糅合,有种说不清的中二。 温月月困惑的歪头。 杰顿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 隔天中午,东都食堂惊现秦鲲。 这几率小到什么程度呢? 和买彩票差不多。 榴莲哥是谁? 莫说去食堂吃饭,来上课的日子都屈指可数,偶尔来一回没俩小时肯定不见踪影,成天不知多少新出道的小霸王攀附,吃饭、打牌、干仗、场子赶的不停。 秦鲲揣兜进食堂,颈间的长链反射银光,以横扫千军的姿态,所到之处话题热度节节攀升,诸多目光聚集。 门口的温月月在等人,抻着脖子张望,等来不到人影,耳边热烈的讨论声倒是此起彼伏。 ——快看快看!高三四班的秦鲲!他怎么来了? ——我听说他和二班的任筱筱在一起了,估计是来找任筱筱的。 ——任筱筱呢?怎么没见到?他是不是在看谁啊…… 温月月觉的,这些人的推测完全正确。 筱筱为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是块木头也该有所动容啊,来看看她也没问题吧?干嘛那么大惊小怪? 她暗自决定,等筱筱一来她马上拽走钱旭东,躲到旁边绝不打扰他们。 等他俩成了,自己收作业就再也不愁了! 思绪飘得很远,钱旭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月月?你傻笑什么?” 温月月回神,见到他喜笑颜开。 钱旭东递上提前买好的饮料,“筱筱被物理老师喊去改作业,可能要晚点,就让我先过来。” 那真是太可惜了,难得杰顿找她,这大好机会啊! 温月月拧的手生疼,还是没完全拧开。 其实她不太喜欢自己这样,总给人矫揉造作的感觉。但怎么说,她可以撕开易拉罐,却真的拧不动瓶盖。她发誓。 钱旭东仿佛早料到了,大哥哥似的哼笑一声,接过来帮她拧开。 温月月欣然接受所有照顾。 二人斯抬斯敬,相处融洽,瞧的王阿南浮想联翩,喟叹,“果然啊,好学生和好学生走在一起才和谐。” 秦鲲舌头抵牙,眉骨挑了一下。 王阿南换了个话题,“今天校会有晚会,邀请了不少外校妹妹。?” “不去。”秦鲲支着头。 打好饭的两人成双成对路过,愉快的对话持续进行。 “今天学生会有晚会,你去不去?”这是钱旭东。 “那一起吧。”这是温月月。 利刃刺穿三分熟的牛排,渗出小滩血渍,刺目的红渐渐凝固在光洁盘壁,秦鲲脸上波平如镜,莫名像百科全书里的黑洞。 阴森森的,叫人寒毛卓竖。 - 广播台才通知下来,今天晚自修可破例请假,支持大家前往第一礼堂观看晚会,甚至高三都拥有参与权,学校可谓给足了本家校会面子。 第36页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许多同学早早前往第一礼堂占位置。 晚自修的铃声还没响完,走廊尽头匆匆奔来一个女孩,齐肩长发晃动,眉眼间透露焦急,她在窗口唤王阿南。 四班的孩子走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基本热爱学习。独独后排一干英雄派领军人物特立独行,围着打游戏。 令人奇怪的是,秦鲲不在。 “怎么了呀?筱筱?” “我想约秦鲲去看晚会,他人呢?” “体验人生去了吧。”王阿南耸肩,打游戏的这拨人集体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特别有默契。 他们老大走的时候头裹毛巾,脸戴墨镜,别提多炫酷了。 - 清秀纤弱的女孩从尚德楼出来,向德育处走,她身后不远处有一长腿男子尾随,因其头裹毛巾、脸戴墨镜,故外貌特征并不明显。 说来尴尬,秦鲲那一下踢得太远,温月月至今未找到丢失校牌,于是只好补办,自德育处出来,她拎起校牌上的蓝色带子挂上,稍微整理微松的绿丝巾。 德育处隔壁市男卫生间,壁边探出一颗脑袋,鬼鬼祟祟张望。待温月月下楼,他整个人显露出来。 俊逸的眉眼藏匿在黑色墨镜下,依稀可见山根高挺,瞳色略深。 “妈的。”他在干什么,像个活二五。 秦鲲抽动颈上银链。 “——确实像智障。”声音来的唐突,清冷华丽的像丝绸在喉间摩擦。 闻声,秦鲲一怔,悠悠转身,洗舆台边站着个男生,半弯腰,流水划过修长五指,指腹有层薄茧,傍晚的霞光晕染在他侧脸,一张立体深刻的脸,睫毛浓密。 秦鲲咂嘴,摘下头上滑稽的围巾,露出整个脸庞。 他校服上国藤艺高校徽与主席徽章交相辉映,指尖轻推一张电影票过去,“做笔生意吧,你稳赚不赔。” - 横幅从校门口拉到第一礼堂,音乐响彻四方,温月月远在一里外便隐隐听见。 手机里显示钱旭东十分钟前发的短信,他和任筱筱临时有事,全都不来了,温月月快速敲下一行字发送,随后收起手机。 其实她并不太喜欢看晚会,如果钱旭东不提的话,她可能不会来。 温月月泄气,第一礼堂就在眼前,门两边的过道上挂满五彩缤纷的气球,执勤的小干事殷勤的招呼来宾。 两手绞了几下丝巾,还是转身。 那厢有人追上来,拉她进去,祝橙脸蛋儿红扑扑的,礼堂里温度高,她热的脱了外套,“走了月月!我朋友占了座位,这会儿到第三个节目了。” 也就几秒钟的犹豫,温月月被祝橙带到晚会现场。 灯灭了,光线比较暗,台上六七个身材火辣的女孩整齐划一的跳热舞,背景乐节奏欢脱,鼓声震的胸腔发颤。 祝橙探头朝乌泱泱的人头里逡巡一圈,像是在找人,有人拍拍她肩膀。 男生个子特别高,目测近190,头上戴着扎眼的红色运动头套,如果祝橙没看错,他穿的是国藤艺高的校服。 “你好同学,来看晚会吗?”他稍微矮下一点。 祝橙和温月月对望,觉得这人莫名眼熟。 男生递给温月月一张票,笑眯眯道:“马上抽奖了,送你张票。” 温月月茫然的看着男生带领干事匆匆离开,翻开那张小票,上面印了些晚会介绍词,旁边有大大的黑色数字——888 祝橙领着温月月穿过一排排人群,终于坐定在小姐妹身边。此时,抽奖环节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念台本,“感谢国藤艺术高中对本次晚会的大力支持,下面由国藤学生代表江彻上台抽出今晚的幸运嘉宾!” 只见一道颀长的影从台下缓缓出现,他不知何时脱了校服,宽松简单的白衬衫勾勒身形,江彻站在台中央,晃动的镁光灯打在他脸颊,五官深邃立体,蓝灰眼瞳下一颗泪痣,俊的把托抽奖箱的礼仪小姐给比下去。 台下发出无数女同学不要命的尖叫,其中包括祝橙,温月月猝不及防,耳朵差点被刺聋。 “月月!他是中美混血!我爱了!我真的爱了!” “嗯嗯嗯。” 其实,杰顿一点也不差啊,他那个凌乱的发型,那个发色,还有那些链子、耳钉、纹身,每样都非主流的要死,硬生生靠颜值撑出冷颓痞帅风,足以证明实力。 台上的主持人语中含笑,念出一串数字——888 “有请这位幸运嘉宾上台领奖!” 温月月呆滞半天,在祝橙的催促下上了台。 她怯场,紧张的左手握右手,礼仪小姐呈上崭新的纸张,这就是今晚的奖品,一张《妩媚与纯情》十八年再映的电影票。 由二代神颜孟蝶迷和红极一时的郑卿卿主演,当年的上座率放到如今也令人咂舌。 第37页 温月月同大家一块下台,她因为不自在连走姿都很别扭,祝橙早奔到台下等,见她下来立刻迎上去,满心满眼都是江彻。 ——江主席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那天送你草莓益菌多的那个女生,我叫祝橙。 ——一直没能好好谢你,没想到今天在这见到了,真是太开心了! ——相逢就是缘,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江彻一路向前走,祝橙聒噪的追在他身后,“你是学什么专业的?还单身吗?我——” “不好意思,我等人。”江彻果断遏制祝橙所有幻想,明明嘴角噙笑,却让人觉得那么遥远,“她在西藏拍戏,很快就回来。” 祝橙眼里的爱心碎成无数片。 江彻的脸忽然转向温月月,他先是隐秘的勾了勾唇,而后挂上极官方的微笑,“听说温月月同学文章写的很好,不知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向国藤投递‘《妩媚与纯情》影评大赛’的文章呢?” 温月月愕然。 “国藤这方面有点‘萧条’。”江彻的疏离感无时无刻不在叫嚣,即使他看起来谦逊和蔼、平易近人,目光像微风掠过她手中的票,“记得看,如果你真想谢我。” 温月月想点点头,郑重的答应他,但他貌似很忙,甚至连座位上的校服也没拿就赶着离开。 等人吗? 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才能让如此倨傲冷感的人沦为不二臣。 观众席中央,某排位置极佳的座位。 一位溜进来凑热闹的大妈兀自取下裹头巾,机械的扭头瞄旁边这位小伙子。 小伙子围着头巾,带着墨镜,恣睢的靠在椅背上,手里摩挲电影票,脑海中浮现不久前的一幕。 江彻把《妩媚与纯情》的电影票推给秦鲲,“做笔生意吧,你稳赚不赔。” “说来听听。” “奖品的两张票座位连着,一张在你这,另一张会在那个女孩那。” “她不会喜欢在人群里看片。” “我会让她去。” “少来,老子没时间陪你装逼。” “试试看。” “代价呢?” “别再管我和季颖的事。” 这个江彻可真是又虚伪又狡猾呢……秦鲲指尖若有若无的点了两下扶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女孩身上,揶揄,“都成千年老醋了,男人心胸要宽广。” 说的正是他旁边的霍离,从刚才起便一直紧盯祝橙不放,在她迷恋那个白衬衫迷恋到即将超过自己时,心情一落千丈、郁闷到死。 偏偏嘲笑他的是秦鲲,一个刚摘掉墨镜的盯妻狂魔。 简直……无法原谅。 随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从来谦逊儒雅的霍离一反常态,扑上去薅了混世魔王秦鲲的粉色秀发,真硬生生扯下来一把,“你好!你跟她跟到教导主任办公室!你心理变态!” 被人戳了伤心旧事,秦鲲捂着头一把揪住霍离脖子,咬牙切齿,“你还小心眼呢!” 两个人扭打成一团,上来多少人拉架。 熟知,二人打着打着都笑了场。 第17章 吻 电影票的观影时间是隔天傍晚6:00, 高三晚自修开始时间。 巧合的是,责任老师临时有事,于是晚自修临时取消。 同学们如释负重, 各个笑容灿烂。 “唉你听说没, 昨天在第一礼堂, 秦鲲被人薅了头发!” “我擦?哪位英雄?” “一班霍离。不知道为啥突然就打起来了,十几个人都拉不住, 现在全年级都知道了, 一班那些人还偷偷给鲲哥起外号。” “鲲哥又有新外号了?” “他们管他叫——谢广鲲。” 温月月收拾试卷的动作一滞。 秦鲲头发被人薅了? 鬼使神差的,她背着硕大的书包绕远路,路过一班时脚步放缓, 果然看见祝橙。 穿过透明窗户,视线落在最后方的储物柜。 难得霍离如此没规矩的大敞着校服外套,里面隐约可见是白色卫衣,崭新干净。他后仰撑在储物柜, 脸撇向另一边。 “你为什么和秦鲲打架?uncle问我你在学校发生什么突然这么反常。”祝橙梗着脖子叉腰,书包仍在某张课桌上, 满脸的不高兴。 “你自己心里清楚。”霍离比祝橙还不高兴。 祝橙气的脸上泛红, 肝火大动,“我清楚什么?要清楚也是程赟清楚,连高一都知道你讨厌我我清楚什么?你回家自己和uncle交代。” 说完, 她转身从书包里翻出红药水,气鼓鼓的用棉签沾一点, 靠近,笨笨的涂在霍离脖间伤口, “以后别打架了,我心疼。” “你要到江彻联系方式了吗?” “……没有。”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追星也不行吗?我就是觉的他很帅。”祝橙狐疑的看霍离一眼, 话题又绕回来,“你到底为什么和秦鲲打架?” 第38页 “他说我小心眼。” 祝橙拿他没办法,“uncle那边我会帮你解决,我对你这么好,你能少喜欢程赟一点吗?” 霍离转过脸,凉凉看她。 祝橙没底气,眼神闪烁两秒,突然贴脸啄在霍离嘴角,如愿见他愕然的表情,她拎起书包逃到第一排,吐舌头,兴高采烈的奔出一班。 温月月看见,霍离好像……笑了? 离得太远她也不确定,只能尽力睁大眼兑在窗户一角,沉沉的嗓音用轻佻的语气在她耳边说:“小月亮,你学坏了。” 湿热的气息洒在耳蜗,一阵酥痒,温月月扭头,秦鲲的脸近在毫厘,弯腰揣兜,额角多了块创口贴,衬他白暂肤色生出病娇感。 温月月仰头,光就在他身后。 她莫名想起祝橙方才偷吻霍离的画面,那姿势那神态,与她现在不谋而合。 脸贴得太近,心率失速,下一步,祝橙吻在霍离唇角,温月月恍惚,盯着秦鲲漂亮的唇形发呆。 偏偏秦鲲没阻止,很刻意的让她沉浸。 任筱筱清甜的笑脸晃过脑海,温月月如梦方醒,她立刻扶墙站好,良晌,“你为什么突然和霍离打架?” 这两人关系明明很好来着。 “他骂我心理变态。”秦鲲站没站样,往干净的墙壁上椅。 温月月困惑。 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个骂小心眼,一个骂心理变态。 况且这二位与这些骂词完全不沾边吧? “有事吗?” “二班那男的。”秦鲲煞有其事的欣赏走廊外广阔的天,“是你对象?” 温月月觉的他们男生今天一个两个都很奇怪,拍拍书包上蹭的墙灰,快步下楼,“你们非说是,那就是吧。” 反正无论她怎么回答,大家都只相信自己认为的。 “许琦呢?你不是喜欢他吗?”秦鲲很自觉的跟上。 “我没说我喜欢许琦啊。”下了尚德楼抄小路向校门口去,温月月其实有点惊讶,秦鲲竟然记得这个人。 他干嘛把自己的朋友记那么清楚? “江彻呢?你也觉的他帅?” “秦鲲同学。”温月月被他扰了一路,待出了校门她终于忍无可忍,很有勇气的直视他,并且没有结巴,“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些无厘头的问题。” “所以你是喜欢沈奕那种风格?” 温月月觉的他无药可救了,不再回答他任何问题。 没成想,秦鲲同学竟然如此锲而不舍,一直追到公交站,甚至温月月的等大巴来了,他也没放弃,跟她一同上去。 温月月惊愕,手横在面前提醒,“这不是回你家的公交。” “这也不是回你家的公交。” “我有事。” “我顺路。” 司机大叔早已看穿一切,“别秀了!赶紧刷卡!” - 《纯情与妩媚》是上世纪二代神颜孟蝶迷的封山之作,与同时代女神郑卿卿合作,当时一经上映席卷各大榜单,直到下映还有一定的上座率。 时隔十八年之久,《妩媚与纯情》再映,多少情怀多少岁月,影院门庭若市,一票难求。 温月月排队检票,到她的时候检票员打量两眼。 这部片子很老了,来看的基本年纪较长,少有她这个岁数的。 消失了两分钟的人再次出现,在温月月进场的最后一秒递出票。 秦鲲手里捧着爆米花和可乐,明目张胆的跟在她身旁,他身高腿长,骨架子出挑,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很拔尖。 温月月没想到,秦鲲竟然和她买了同一场电影票,甚至连座位都紧挨着。 来看电影的情侣很多,成双成对落座,她悄悄瞄秦鲲,觉得特别不自在。 秦鲲倒是大方的很。 影院有点闷,他拉开外套拉链,随手把爆米花和可乐递过去。 温月月不肯收,拒绝的说辞她斟酌良久,就听见那头不耐烦的催促,“快点。” 于是她乖乖接下。 含一个。 很脆,甜甜的。 紧接着,那边又递来一大捅,貌似动也没动过,秦鲲用很平常的语气告诉她:“两桶都是你的。” 电影已经开始,影院陷入没有尽头的黑暗,借着屏幕投射的光,温月月依稀辨认秦鲲的姿态,他跷腿,散漫的靠着椅背,面上……在笑? 温月月忘记咀嚼生吞了一颗爆米花,她忙挪开视线,低头翻找书包里的本子。然后,极其认真的做笔记。 秦鲲发笑,联想到十月份刚认识她时,小姑娘在ktv里做试卷。 真不知道那个江彻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她骗来。 “喂,好吃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安好心。 温月月警惕的看他,眼睛一眨一眨,里面透着星星点点的光。 “没人告诉你,吃别人的东西要付钱吗?”秦鲲划开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随后报出一个价钱,“只支持微信转账。” 第39页 这根本就是讹钱! 但温月月绝不敢在杰顿面前说,于是气鼓鼓的扫描他的二维码,添加好友,转账。 到了后半场,温月月从卫生间回来,她一排一排数过来,站在观影席外不知所措。 坐在最外面的小情侣吻的非常忘我,二人隔着扶手交缠,脸像黏在了一起。 温月月想进去,但又不敢打扰,万般无奈,她绕远路从秦鲲那个方向来,大家还算配合,纷纷收腿,唯独到了秦鲲这,他不动。 温月月怯生生的碰碰他,试图提醒。 秦鲲像睡着了似的。 没办法,温月月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她生的瘦小,从秦鲲腿间挤过去难度不大,一条腿刚跨出去,秦鲲稍稍动了下,她一时慌张脚下不稳,生生扑到秦鲲身上。 好闻的皂角香弥漫在身边,秦鲲的怀里并不如她想象的冰冷,反而……温暖舒适,像冬天太阳晒过的被子,钻进去就能抵挡刺骨寒风。 那么叫人安心。 “投怀送抱?”声音里含着笑,话一出口便将所有美好驱逐。 “才不是!”温月月压着嗓子,赶紧爬起来坐回原位。 她尴尬的不能自已,握着笔假装很认真的观看电影,其实脸上一片绯红,直烫到耳根。 镜头转动,大荧幕里的画面突然变了。 风华绝代的郑卿卿衣衫不整,男人架起她两条莹白如玉的长腿不断动作,娇吟与喘息回荡在漆黑的影院,久久不能停歇。 到了r级片段。 温月月从没看过这种电影,小时候陪爷爷看电视,每每到亲吻的桥段爷爷会很及时的捂住她双眼,然后唠唠叨叨聊今天吃什么,明天做什么。 她窝在座位,捂着眼睛不敢动。透过指缝,她看见秦鲲深陷在黑暗的侧脸,淡定而冷漠,目光却紧紧吸附在大荧幕,眸中有深深漩涡,炽热汹涌。 不仅无赖还流氓! 许是环境渲染,影院的小情侣们缠绵的越发放肆激烈,就比如温跃宇旁边这一对,动作太大失手挥翻冰可乐,大片冒着气泡的黑色尽数泼在温月月腰侧。 冰凉液体蔓延,温月月冷的一机灵,她手忙脚乱的摸去书包找抽纸,秦鲲反应敏锐,及时撩起她衣角,紧紧卷成麻花拧干。 衣服湿了大片,秦鲲的身体靠的很近,近到陌生体温透过薄薄衣料笼罩在她肌肤,睫毛与睫毛就要打架。 秦鲲的角度能看见她颈上的月亮胎记,再往下是衣料里的腰,盈盈一握,白的像挂在枝丫的薄雪,脆弱荏苒。 不知怎的,他想起早前贴吧里那个可笑至极的占卜,目光停留在她的胎记上,嗓音沉沉,“或许,那个占卜很灵。” 温月月发怔,额前碎发与秦鲲的交缠。 “你的胎记……。”性感的让人想知道吻它是什么滋味。 吐气温热,声音一圈圈回荡在温月月耳际,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里有蛊,色授魂与间,她像丛林迷惘的鹿。 郑卿卿的喘息高了几个分贝,情感像决堤洪水,道不尽的浓情蜜意。 刹那间,温月月被吸引,她看屏幕里回放孟蝶迷殉情,看郑卿卿迷失,心跳就在耳边,一下一下撞击胸膛。 “你喜欢郑卿卿吗?”她收回情绪,与秦鲲对视。 “一点点。”深瞳里倒映着温月月,扫过的区域像滚过火,目光赤.裸,声音轻到虚薄,“她做的时候有个角度,特别像你。” 第18章 月亮 秦鲲又被人薅了头发, 凶手是温月月。 电影没看完温月月就从影院里跑出来,逃命一样。 暮色已晚,亮度在缓缓消弭, 雨水打湿了地面, 行人神色匆匆, 回家的公交来得及时,温月月手挡在头顶小跑上车。 秦鲲也在。 头发乱糟糟的被他扒到脑后, 整张脸清晰的显露, 明明很狼狈的行头,仗着颜值高凹出独特的冷颓风。 温月月一点也不想理他。 眼见他当众脱外套,脚下仓皇, 后怕的不得了。 秦鲲不以为然,脱完了扔给她,这次没命令她带回教室,而是道:“穿上, 等会儿下车冷死你。” 温月月不想要,她启唇, 瞥见腰侧湿透的衣服, 视线下移,秦鲲的aj出现,犹记那夜外校男子快被碾烂的脸, 和他凄厉哀恸的呼救声。 她闭嘴穿上外套。 下了公交,扑面而来的寒风像冷针, 无孔不入。 温月月打了个哆嗦,豆大的雨滴“噼啪”打在她发间, 她仰头,源源不断的雨滴势如破竹, 几十秒的功夫便有倾盆之势。 也太倒霉了吧……温月月冒雨向家跑。 她家就在前面小区,大约十分钟脚程,如果够快的话,还不至于淋得太湿。 才跑两步,她被拽进避风港,雨再也侵袭不来,秦鲲手骨凛硬,举着把靛蓝色的大伞,让人很有安全感。 第40页 温月月温顺的跟着他。 偶有路过行人,纷纷缩着身子冷的发抖,一边搓手一边向家赶。 “你不冷吗?” “无所谓。” 卷起的袖子还没放下,指尖冻的泛红,温月月抬头,大伞三分之二在自己头顶,秦鲲半个肩膀露在外面,淋的湿透。 她抿唇,思绪渐渐飘远。 不出十分钟,温月月和秦鲲道谢,然后坐电梯上四楼,脱鞋进屋时,温妈妈正在厨房做饭。 第一件事是打开房间的窗户,一眼见到楼下靛蓝色的伞,颜色鲜艳,只可惜遮住了伞下人的脸。 温月月眼皮一跳,顺着袖子看向身上这件宽大的粉色外套,懊恼的拍脑袋。 竟然忘记还给他了! ……现在送下去,顺便送点热水,这么冷的天,他会不会生病啊?那岂不成了自己连累他?可特地下去也太…… 不管了!衣服总得还吧! 上次的耳机已经让杰顿很火大了,听说还连累了筱筱,她可不敢惹他了。 温月月咚咚咚跑进客厅,灌好热水在玄关处穿鞋,兜里的手机响了两下。 【筱筱:月月!我终于做好了!】 她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温月月,上面是她亲手做的巧克力,很用心的做成爱心形状。 接着,她又连发几条。 【筱筱:一切准备就绪,明天我们就照原计划进行。】 【筱筱: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想办法和秦鲲一组,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筱筱:明天见,爱你~】 温月月退出聊天界面,偶然发现第二行的头像很眼生,点开,没有任何聊天记录,只有一条转账信息。 哦,这是秦鲲。 说什么只支持微信转账,却又不收款,莫名其妙。 有些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默默放下水杯,回到房间。 楼下靛蓝色的伞消失了,雨下得很大,渐渐模糊视线。 温月月兀自脱下外套,独自立在床边许久。 真叫人误会…… - 傍晚是橙红色,晚霞像打翻的彩色颜料,铺在走廊外的天空。 周五放学尤其热闹,同学们一股脑冲出教室,温月月慢吞吞收拾好书包,余光偷瞄最后一排的人,从圆鼓鼓的书包里取出折叠完好的粉色衣物。 昨天洗它可费了不少功夫。 半夜偷偷摸摸去厕所,洗完快速用吹风机吹三成干,又挂在自己房间的空调底下烘了一夜,今早在妈妈的狐疑目光下,平安将它带来。 她转身,精致浪漫的桃花眼压下来,秦鲲呼出的气息洒在温月月唇边。 “老子等一天了,到底什么时候还?”吊着他有意思? 温月月后仰拉开距离,雪白的脸沁红。 她只是怕白天还的话被误会,秦鲲肯定不想和自己传绯闻。 忙把衣服塞给他,“那个,微信自动退款了,你怎么……” “你是真的还是装的?”秦鲲恣意的靠在她课桌,环臂偏头,嘴角的笑夹杂隐秘的轻蔑,“不过每步都很成功。” 温月月不懂他的意思,只感觉到神态语气哪里不对,下意识的,她赶紧切正题,“走吧,去打扫包干区,假如你愿意的话。” 她眼里有一丝期冀,“活都我干,你只要陪着我就好。” 站在温月月的角度,她觉的这话一点问题也没有。 - 四班的包干区是二班对面的美术大赛展览墙,面积不大,打扫起来很容易。 温月月原先分到与王阿南一组,后来突发奇想邀请秦鲲,具体想法大佬没明说,反正今天王阿南跑了。 秦鲲随便坐在一阶楼梯,玩两秒手机睨两秒温月月,不知在想什么,笑的痞痞的。 温月月弓腰扫地,鸦羽般的中短发垂在脸侧,露出一节单薄的颈线,她向二班张望,随后半蹲下,从书包里取出崭新的铁盒子,递到秦鲲眼前,“那个……你饿不饿?我、我……这个送你吧。” 她说的磕磕碰碰,秦鲲却秒懂。 他眉骨一挑,漫不经心收下,手在掰盖子 ,视线却黏在温月月微垂的眉眼,叫人无所遁形。 是巧克力,每块都做成工整的爱心形状,黑白搭配,貌似还有榛子和树莓,能料到做它人手之巧、心之专。 “我不懂。”秦鲲阖上盖子。 温月月以为他真不懂,憋得脸更红,努力的措辞,“就是、就是,这个巧克力,是……” 秦鲲史无前例的有耐心,温月月嘴里每蹦出一个字,他便予以肯定的点点头,那慈眉、那善目,简直感天动地。 一切止于任筱筱出现。 “那条信息我非常抱歉,当时我换了手机卡,出事那天又请了病假,没能帮到你们,秦鲲的同学,请你收下这盒巧克力吧。” 第41页 温月月一口气终于通畅,深深呼气,对于任筱筱流畅的表达,她再三点头。 可秦鲲,貌似不太对劲。 眼角眉梢跳跃的可爱殆尽,像虬枝沾染寒霜,顺着他脸部线条肆意蔓延,周身气压登时跌入冰点,三米之内天寒地冻。 他下颌抬起,又是从前桀骜的模样,“你做的?” 任筱筱像被夸赞了似的,开心的点头。 秦鲲霍然起身。 温月月敏锐的感觉到他的转变。 食指一勾,秦鲲重新打开盖子,拈起一块黑巧克力,举在阳光下观察,话讲的很玩味,“喜欢我?” 少女心事最为敏感,被人戳穿心思,任筱筱羞得满脸通红。 她虽然表示的很明显了,但这么直白的讲出来,还是让人很不好意思。 “这样啊。”秦鲲轻而慢的眨眼,睫毛在阳光下扑闪,像折翼蝴蝶,下一秒,巧克力从手中坠落,他抬脚将其碾得粉碎,扬手轻易掷飞盒子,懒洋洋往扶手上靠,“那就帮我买齐郑卿卿的写真专辑。” 买齐之后如何呢? 他没说。 广播台重启是这周才开始的事,每到放学便会来一段优美的轻音乐,等音乐收尾,两位主持人便闪亮登场,语笑嫣然的聊着早前敲定的主题。 “说起《妩媚与纯情》,你知道吗,昨天是它十八年周年再映的日子,可惜我没能去看一看我的女神,孟蝶迷。” “啊,那我正好和你相反,为了再睹郑卿卿的风采,我订了周末的票。” “想当年,这二位斗的水火不容。琥珀琉璃孟蝶迷,千娇百媚郑卿卿。谁也没想到,孟蝶迷的封山之作竟然与郑卿卿同台演绎,而剧中的角色仿佛揭示两位女星的命运。” “是呀,孟蝶迷息影。传闻她嫁入英国皇室,却在生下第一继承人后与丈夫同时失踪。而失去对手的郑卿卿,于孟蝶迷息影后第六年自杀逝世。曾有狗仔爆料,遗书里表示,她的私生女不能拿到任何遗产,并遣送美国。” “但爆料很快便被经纪公司辟谣。该公司称,有关郑卿卿的一切将止于其逝世那刻。从此,郑卿卿的所有海报、写真、光碟等,皆不向大陆贩售。” …… 第19章 吻 每到周五, 东都校门外便有大批豪车横陈,这时清闲了七天的保安叔叔会忙的焦头烂额,同时在心里暗骂这些家长浮夸, 不知是接孩子还是攀比。 温月月慢吞吞走出校园, 手机里是任筱筱刚刚给她发的消息。 【筱筱:月月, 我下周要去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大赛’,郑卿卿专辑的事只能暂时拜托你了。】 【月亮:我刚刚上网搜了一下, 郑卿卿的写真……尺度挺大的……而且大陆多年前就不再贩售了, 我怕……】 【筱筱:我托人打听了,咱们学校不远处有个dvd贩卖店,说不定能找到。】 温月月发懵。 这年头买dvd竟然能成活?还开在学校不远处? - 绕过两条街, 一间刷蓝漆的集装箱房藏在闹市深处,周遭的门店无不装修繁华,显的它格格不入。 昨夜刚下过雨,檐下接水的盆还未收去, 水珠嘀嗒落下,简陋的门匾上用红色颜料写着“怀志书屋”。 温月月攥着书包肩带, 腰微弓, 东张西望的,一点点向店里挪去。 店里倒是别有洞天。 书籍、写真、报纸、dvd等应有尽有,类别很杂, 收银处就是靠门口的一方书桌,分两层, 透明玻璃盖着,底下红丝绒布盖着。 温月月蹲下, 细白的小手拎起本页脚起褶的小说,扉页上花花绿绿簇拥着几个字 ——《东北风情熟女之惑·□□的哀羞》 “小姑娘, 找什么?”老板就藏在书桌后的贵妃椅上,对月月吹口哨。 手一抖,书从指间滑落,温月月大概知道这里生意长青的秘诀了。 她俯身往前凑,小声对收银处的老板道:“我要那个……郑卿卿的那个……” 老板点点头,一个“哦”尾音拉长,手在空中虚按两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随后低头拽下透明桌盖下的红丝绒布,翻翻拣拣拿上来一盘dvd。 包装上有个很漂亮的女人,穿着艳丽的正红色吊带裙,叉开到肚脐眼,身材是遮挡不住的波涛汹涌,一头凌乱长发依稀挂着水珠,额前发丝贴着脸颊。 姿态风情真真拍案叫绝。 温月月别过眼睛,急切的想要解释什么。 老板还没意会,dvd便被接下,那只手骨节分明,袖子堆叠在小臂,胸前的银色长链嚣张的反射光芒,再往上,一头骚气的粉。 “这怎么卖啊?” “八块钱一天。” 秦鲲一手撑在玻璃卓盖,话是对老板说的,视线却黏在温月月脸上,“那我要试看。” 第42页 老板很痛快的把碟放进机子,墙上放广告的电视一秒跳转,郑卿卿娇艳逼人的脸蛋出现。 这人怎么这样……温月月想快点避开,再次凑过去告诉老板,“我不要碟,我要写真,郑卿卿的写真专辑。” 老板又露出方才的表情,这次更加肯定,他让温月月稍等片刻,自己进里屋取。 温月月见老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集装箱里只剩下两个人,她无所适从的踱步,几度偷瞧秦鲲。 只见鲲捏着遥控器,娴熟的调动进度,没一会儿,某个很火爆的画面一帧帧出现在屏幕,娇吟声不绝于耳,温月月心里大骂秦鲲流氓,正当忍无可忍,就要掉头走人的关头,她忽然觉的,这喘息很耳熟。 昨天才看过的电影她怎么可能忘。 温月月发懵,抬头盯着画面里的男女,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 ——你喜欢郑卿卿吗? ——一点点。她做的时候有个角度,特别像你 一阵火烧到脖子根,温月月里脸红的要滴出血,她又气又急,横在电视前阻挡视线,声音比平常高了些,“秦鲲同学!这些东西这里有的是,你别看这盘行不行?” 秦鲲懒散的将额前碎发扒到脑后,露出白皙脸庞,他似笑非笑的时候特别欲,衬着领口里清晰可见的锁骨,简直令人咂舌。 “可是,这盘很对我胃口,别的我没感觉。” 臭流氓!不要脸!什么没羞没臊的话都能说出口! 像被大小孩抢了雪糕的小小孩,温月月泪眼汪汪的瞪他,口吃着,“那你能不能、能不能别看这段?” “为什么?”遥控器被轻轻扔在桌上,秦鲲一脸无辜的靠近温月月。 “不为什么。”温月月含糊其辞,胸口剧烈起伏,“你一定要借这盘光碟吗?你借来干嘛的?换一个不行吗?” “你说我借来干嘛的?”秦鲲反问,人已经到了温月月面前,她颈上的丝巾松了,露出异常单薄的颈线,雪白肌肤下青色血管随一呼一吸起伏,万般撩人。 温月月虽然单纯,但上学这些年,有些东西听也听说过。 但凡男同学,一个百度网盘加一个uc浏览器,外带差大容量u盘。如果这些不慎丢失,还有兄弟随手甩来的链接。 用来干嘛的? 血气方刚,憋着不好。 他进一步,她便退三步。 渐渐地,温月月退到门口,集装箱外晚霞万里,周遭光线明朗,她掉以轻心,失脚踩进集满水的盆里,两步打滑三步踉跄,整整一盆水尽数泼在校服长裤,她后仰跌坐在低,幽幽的呼出声痛。 老板听见动静自里屋出来,对眼前的景象一无所知。 罪魁祸首秦鲲,他向温月月伸出右手。 抬头仰望他,逆天长腿衔接宽肩窄腰,红黑aj打眼,只要动动手指头便能让自己死的很惨。敢怒不敢言的温月月愤愤接住那手,大手握着小手轻轻一拽,她轻易站起来。 老板告诉温月月,郑卿卿的写真专辑共有七套,他这里只有三套,剩下的在他老婆那。 他老婆在隔壁那条街买碟,生意做得比他好。 然后他补充,离异。 温月月满是绝望的把专辑卷好收进书包。 聊起与老婆离异,买碟的老板惆怅滋味更甚,他心累了,“小伙子,你到底买啥?” 原来他一开始就看出,秦鲲来此另有所图。 “给我个《乡村爱情》大全套。”秦鲲如是说道。 因为时间实在不早了,温月月决定明天再来寻宝,她穿过小巷向公交站走,身后的人明目张胆的跟了一路。 “你为什么要来这?”温月月问出困惑已久的问题。 秦鲲晃晃手里的黑色塑料袋,“买《乡村爱情》啊。” “你竟然追《乡村爱情》?” “我追谢广坤。” 温月月视线向上,不经意的瞄了一眼秦鲲头发,转身继续向前。 巷子里静悄悄的,有归巢燕雀叽喳,漂亮的光线洒在尽头,老墙上布满涂鸦,温月月再次停下脚步,“你为什么跟着我?” “白色的。”秦鲲抱臂,嘴角扬起一抹笑。 温月月不明所以。 下一秒,秦鲲靠过来,轻易攥住她手按在墙上,两张脸近在咫尺,温月月甚至能看见秦鲲眼里倒映的自己,满是仓皇,毫无反抗之力。 她想起时下很流行的校园小说,男主角就是这样把女主角抵在墙上,说着各式各样的动人情话,然后头一侧,吻下去。 于是,她用视线细细描绘秦鲲深红色的唇。 紧张吗? 好像没有。 因为所有的女主角都有一张美貌无边的脸蛋,抑或火辣至极的身材,再或有胆有识、家财万贯、性格迷人,最不济的是她这种,但至少得有坚毅的内心。 第43页 任筱筱那么坚强优秀的女孩子都追的千辛万苦,更遑论她? 像秦鲲这样的人,温月月连想都不敢想。 “秦鲲同学,请你放开我。” “白色的。”虎头蛇尾的三个字,秦鲲眼中荡漾着漂亮的波纹,“你走光了。” 温月月一怔,下意识低头。 刚刚那盆水淋湿她下半身,校服长裤布料太软,浸透后紧紧贴合她两条细细的腿,内裤的线条一览无遗,甚至印透颜色。 “啊——” 秦鲲被温月月推的跌出三米开外,他却没恼,反而笑的心满意足。 终于坐上回家的公交,温月月沾上座位便眼睛打架。 今天实在太累了。 宽松的粉色外套再次到了温月月身上,只不过上次穿在上半身,今天系在下半身。温月月把书包搭在脚边,运气不好碰上性子急的司机叔叔,一脚油门一脚刹车,乘客水深火热。 温月月刚想打个盹,书包便随着一阵冲力向外划,她不得不费力的拽着。 如此反复,睡得极不安稳。 貌似是到了某一站,司机叔叔又是一脚刹车,整个车厢的人都在疯狂向前倾,温月月的书包毫无例外的随风向走,她措不及防,勒的手心生疼,硕大的书包就要飞出去,有人很及时的接住。 恍惚间,她看见一只很有骨感的右臂,五指骨节分明,替她虚虚拎起沉重的书包。 是只漂亮的手,腕骨上还虚虚带着皮筋。 - 时钟指向零点,床上的温月月翻来覆去。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公交上那么困,吃过晚饭再洗个澡,写完作业都是三个小时前的事了,就是非常精神,脑子里一直晃过小巷里的场景,像按下循环键的录像带,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她起身,从书桌里取出日记本,头伏下,一笔一划的记录。 “秦鲲”这个名字,正式出现在温月月的世界。 x月x日,晴。 今天我走光了,被杰顿看见。 这人总干些莫名其妙的事,从我第一天认识他起,他平生最热爱的事,恐怕就是欺负我,到底怎么惹了他,我也并不清楚。 我一直觉的,自己是很普通的人,如果硬把我凹在校园小说里,那可能是没有姓名的女n号,或是适当牺牲的炮灰。 当然,我前十七年的人生就是如此。 从哪一刻起注意他呢?记不清啊。 我只知道,今晚,此刻,我产生了一个滑稽的妄想。 假如,我是女主角。 温月月心脏重重的跳动一下,牵动全身神经,炽热的烟火自眼前消失,她霍然停笔,如梦方醒。 阖上笔记本,锁紧抽屉,无奈轻笑一声,她重新钻进被窝,久违的困意袭来。 女主角? 她吗? 怎么可能? 怎么轮也轮不到温月月啊。 嗡—— 枕头下的手机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强行把即将入睡的温月月拉回来。 温月月看也没看联系人,有气无力的接,“喂,你好,不买房不投资,这么晚别工作了,早点睡吧。” “月亮不睡我不睡啊。” 第20章 月亮 零点整, 电话来的猝不及防。 这语气风格,除了大名鼎鼎的秦鲲,恐怕再无人能驾驭, 温月月登时睡意全无, 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 “有什么事吗?” “作业不会写。” 那边好像在抽烟,声音比平时黯哑三分。 “哪题?等明天我教你。” 即使知道他故意, 温月月也不敢造次。 “这样啊。”画风突变, 秦鲲咬字轻慢,“因为怎么解也解不出答案,孩子郁闷的翻出一张光碟。” 温月月脸色大变。 “啊, 原来是傍晚时,我在怀志书屋租的那张整整花费二十四元人民币的碟,我竟然把它和《乡村爱情》丢在一起——” “秦鲲同学!”温月月急火攻心,眼泪在眼眶打转, “方便开视频吗,你把作业展开, 我现在给你报答案。” 秦鲲很痛快的挂了。 没过几秒, “尼古拉斯·鲲”请求视频。 温月月抽噎着下床,迷迷瞪瞪坐在书桌前,把做好的试卷一股脑都翻出来。 等将来!她要把秦鲲写进小说里!翻来覆去虐!虐的读者寄刀片都不带停! 划下绿色的接通键, 手机刚刚支好,屏幕晃动两下, 流畅的骨骼线条出现,镜头渐渐聚焦, 颈上那条冷感的银链消失,锁骨、腹肌清晰可见。 秦鲲扶在阳台栏杆, 手里夹着烟。 温月月抽气,盯着他□□像被人点了穴道。 “啧。”秦鲲的唇翕开,白色烟雾溶进浓浓夜色,他眼尾藏着促狭,“哥性感不?” 可爱的红晕从耳根快速升腾,三秒到达头皮,温月月哀嚎一声,双手捂住眼睛,“你流氓啊?!” 第44页 大半夜的在阳台吹风,还半.裸? 手机被倒坎在桌面,与木质碰撞发出声响,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气愤,她心跳的很快。 “手机摆好。” 手机里传来秦鲲的声音,很简单四个字,不是命令的口吻,却让人不敢违背。 温月月怂包的要命,下一秒便摆好了。 她尽力把视线定在秦鲲眼睛,委委屈屈的问:“你怎样才能不看那张光碟嘛。” 烟雾缭绕下,秦鲲的脸有些不真实,他饶有兴趣的闷笑,“那把你桌上那只唇膏送我。” 温月月发懵,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桌角的草莓味青蛙王子润唇膏竖着摆在台灯下,正好映进了屏幕。 - 翌日。 严严寒冬,冷风像刀劈在脸上。 温月月循着记忆,摸索到老板口中“他老婆开的店”,店面比老板稍微气派一点点,但也许是做的生意并不高雅,所以位置僻静。 店门虚掩着,她战战兢兢推开。 屋里光线晦暗,但物件摆放的利落简洁,看起来很舒服。 “——你这人真讨厌。” 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娇柔,含着蜜糖似的。 收银柜边,男人的手钻进女人衣下胡作非为,另只手揪着腰间皮带,满眼□□熏心,被猥亵的人半推半就,上翘的眼尾张扬迷离,暗含轻蔑。 买这些东西就注定见不得光。 而见不得光的地带吸引来的,是见不得光的人。 “老板娘,好久不见。” 音色稚嫩柔软,温月月不擅长演戏,走路姿势变的拘谨。 那边丝毫不受影响。 温月月攥紧胸前巾绦,继续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你男人了,他今天开门比你早,托我给你捎句话,说中午去他那吃,他买了排骨。” 温月月讲完,那个男人果然不动了。 她抽出本露骨的小说,假装镇定的翻开阅读。 不出片刻,那男人什么也没留下,匆匆夹包离开。 神经终于放松,温月月长长吁出一口气,将那本一个字也没读进去的“露骨小说”放回原位,她这边还没开口,那边老板娘的话茬先抛来。 “小姑娘,你认识老马?” 很明显,她口中的老马应该是两条街外的老板。 温月月点点头。 虽说骗人的勾当她鲜少做,但方才是特殊情况,老板娘一介女子生活艰辛,开了这么个“难做生意”的店,既然遇见了能帮就帮一帮。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不用谢我,只要把郑卿卿的绝版写真专辑卖我就行。” 老板娘用笑音发出一个“哦”,眯眼睛,“不卖。” 温月月清秀浅淡的五官卡壳,表情凝固在脸上。 这不是她设想的剧情线。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坏了和老娘好事。”老板娘核对近两天的账务明细,抽口指指门口,“而且我不招待老马认识的人。” 看来这对夫妻关系很恶劣…… 温月月张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这时,门外进来几个带着黑色工作帽的男人,他们七手八脚将大箱子抬进来,往宽敞的地方一扔,拍拍屁股走了。 老板娘骂骂咧咧撕开密封胶布,里面是满满一箱新到的光碟。 全部取出来垒的小山那么高,她粗鲁掀开酒红色针织长裙,蹲下整理、分类、登记。 温月月自然而然的迎上去,低头帮她打下手。 从清晨暖阳到日上三竿,周遭的饭店热火朝天的做起生意,香味交杂飘得很远,飘到一大一小鼻尖。 “你走吧,赶紧的。” 温月月不反驳,默默退到一边。 外头嘈杂的人声忽然进了,原来是有人推门进入,老板娘不耐烦的扭头,看见老主顾马上换上一张笑脸,二人表面做生意,实则频频肢体交流,你来我往间,又不知谁吃亏谁赚翻。 总之,送走那男人的时候,老板娘春花灿烂。 这次温月月学乖了,她收敛着眉眼,假装看不见听见,蹲在一边专心干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别人无权干涉。 “不久之前,我认识了个很优秀的朋友,就叫她小a吧。小a喜欢我们班某个男孩,喜欢了很久,并一直坚持努力着。就在昨天,她托我把亲手做的巧克力送给男孩,而她会在男孩最感动的瞬间出现了。” 温月月悻悻的笑了下,放下碟片,“可是男孩把巧克力扔掉了、碾碎了,男孩说,想要郑卿卿所有的写真专辑。” 老板娘没抬头,视线还在刚更新的账本上。 “我也觉的傻。”声音轻轻的,带着甩不掉的自卑,从阳光抵达不了的角落来,“世上的喜欢是要对等的。人家给多少,就在多少里活动。不是最重要的人,就不要做多余的事。” 第45页 “那你怎么还帮她?”冷不防的,老板娘搭话。 “每个女孩都有公主梦啊,你不能剥夺别人做梦的权利。” “那你呢?” 这次,温月月停顿了几秒,“我只是平常人。除了好好学习,其他什么也不敢妄想。” “所以那个女孩现在人不在,一切由你推进。”老板娘绕过收银柜,走到窗柩边,不知斟酌什么,忽然偏头,“我要一张,那个男孩脖子上,种满草莓的照片。” 这画风未免转的太快,温月月当场傻眼。 “如果你能在那个女孩回来之前,弄到那样的照片。”窗外阳光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镀上轮廓,她笑时竟三分神似郑卿卿。 千娇百媚皮,风华绝代骨,“带来给我,我就把写真专辑送你。” - 周一早晨,同学们来的非常早。 温月月的作业在她踏进教室的第一秒被借干净,祝橙最精明,周末便提前预定好自己要的科目,现在正坐在董雨涵座位奋笔疾书。 “橙橙,我咨询你个问题。”温月月难得主动开口。 “说呗。” “就是……”温月月不知道怎么说,“如何在男一官配不在的情况下,给他种草莓?” 关于“种草莓”,温月月周末百度过,大致了解操作方法。 祝橙半低着头,视线向上瞄温月月,蹙眉狐疑,“你要给谁种草莓?” 她说这话时,教室莫名其妙安静了一秒,原来是王阿南他们进来,于是,这句“你要给谁种草莓”响当当的回荡在教室。 四五十双眼睛齐刷刷朝这边。 温月月尴尬的挡脸,空出来的手捂祝橙嘴,“不是我。就是除了官配,还有谁可以?” 注意力被后排的人吸引,祝橙心下奇怪,王阿南这群人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抽空道:“兄弟喽。” 她扭过头,“比如男一是秦鲲的话,那唯一能近他身的,不就是王阿南那些人吗?霍离不行啊,你别打他主意……” 温月月恍然大悟。 橙橙说的在理。 而后排。 王阿南觉的老大这两天越来越反常了,比如今天,他没睡懒觉,导致向来团体出动的老友们全部起个大早。 他堂堂王阿南居然准点来上早自修? 威名何在? “老大,你是不是单身久了憋坏了?今晚去future吧?我们放松一下。” 秦鲲在补作文,“不去。” 拒绝的很冷漠,王阿南习惯了 就那么很随意的,他瞄了一眼老大龙飞凤舞的字体。 作文名——我想拥有一只草莓味青蛙王子唇膏。 “老大,我提醒一下。”王阿南拎拎不够长的裤脚,“这作文是要交到德育处的。” 教导主任发起的“自由命题作文大赛”,一等奖广播台通报表扬。 秦鲲支着额角,眼帘垂着,某个角度看神色极温柔。 王阿南怏怏撇嘴,掏出手机打游戏,屏幕一亮他忙拍桌,喜上眉梢,“哎哟我去!这是温月月吧?她怎么突然加我啊?” 这话瞬间吸引大批目光。 邱潮一副未卜先知的表情,“呵,女人。” 王阿南美滋滋的想第一组看,满脸写着“都怪哥太有魅力”。 于是一个早自修,秦鲲从前门进进出出,每每走过带起一阵行风,那风猛地很,三米外便能嗅见煞气。 “秦鲲同学。”温月月同学终于忍不住了,她停笔“你到底要干嘛?” 他这样无时无刻不在自己眼前晃,真的让复习单词变的很有难度。 “上厕所。”秦鲲懒洋洋的瞥她一眼。 温月月不服气,“可是你已经去了五趟了。” 早自习总共四十分钟,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双笔直修长的腿缓缓从眼前晃过。 秦鲲拽动腕上皮筋,指尖一松,熟悉的痛感侵袭。 “我尿频尿急尿不尽。” 第21章 吻 每年平安夜, 东都会举行小规模联谊。 所谓联谊,就是两到四个班不等,在同一间教室庆祝, 庆祝方式自行商议。 随后, 王阿南接到通知, 体委负责采购零食用具。 跑车咻一声驶出东都,保安大叔揉揉眼, 复继续打盹。 开车的王阿南与副驾驶的邱潮双双对望, 又扭头看后坐的温月月与秦鲲。 就在刚刚,从来安分的温月月自告奋勇协助体委采购。 没出三秒,秦鲲勉为其难同行。 约一小时后。 侧目望去, 纵横捭阖的高楼中有枚金色六边形,首行篆刻“cp”,次行大片手写英文,字体深刻端正, 与正午阳光交相辉映,吸睛的让人震撼。 这是大英国际的标志建筑。 温月月小声提醒, “王阿南同学, 班费只有1000元。” 大英国际,世界闻名的高消费购物中心,营业面积近八万平米, 英国女皇的裙子就是从伦敦那座订的。 第46页 “四班带去一班的零食必须高档,这是排面。”王阿南找不到车位, 车在广场倒来倒去,“那些好学生一个比一个事儿逼, 哥今天让他们闭嘴。” “可……”可重点是班费只有1000。 温月月猜到王阿南要自掏腰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须臾, 王阿南把车停在不显眼的犄角旮旯,对邱潮说:“你在这看着,有问题给我打电话,我们去去就回。” 言罢,他带上墨镜和帽子。 秦鲲抱臂倚在车门,“装逼有个度,迪迪。” 王阿南头一甩,不以为然。 结果三人还没到大英超市,门口的警察叔叔便狐疑的盯着王阿南,并警惕的关注其一举一动。 温月月不小心在储物区踩到一瘫蜂蜜,鞋底黏的要命,偏偏购物车怎么也拔不出来,她苦恼的提脚,忧虑回家怎么和妈妈交代。 脚离地的突然,温月月被人抱起,放进不知何时拔出的推车里,她生的瘦小,两只小腿搭在外面,像柔软的玩偶。 抬头,果然见到秦鲲居高临下的一抹笑。 “秦鲲同学,这样……不太好吧。” “难道你要拖鞋进去吗?” 秦鲲轻易推动购物车,与身高相仿的王阿南进入大英超市。 温月月看鞋底泥泞的蜂蜜,确实有点恶心,她和王阿南搭话,“你种过草莓吗?” “噗——”矿泉水喷出一小口,王阿南及时止损,扶好墨镜。 “就是这样,亲下去,吸一口。”温月月用手比划,尽量实现教学形象化,“然后皮肤表层会出现红痕,很简单的。” “大妹子,你让哥有点害怕。” 路过海鲜区,温月月顺手帮盆里倒着的王八翻身,嘟哝,“又不是让你给我种……” 王阿南觉的她有意思,即兴道:“温月月,我认你做妹妹,以后出事报我名儿,怎么样?”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报答你教我种草莓啊。” 王阿南捧腹大笑,秦鲲白他,“叨逼叨叨逼叨,吵死了。” 到了零食区温月月才知道,王阿南真不是一般两般有钱,不管是散装还是精装,a口味b口味,凡是他看的顺眼,那就按斤买。 温月月翻过一包全英文的真空食品,成分表看不懂,价格倒是明晃晃。 她龇龇牙,怀抱大堆零食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货架上一听旺仔牛奶孤零零的,在众多高贵的舶来品中十分不起眼,盖上落了一层灰,导购员也不再补货。 冬□□服很鼓,校服宽大,温月月手臂不够长,歪着身子努力够。 购物车很贴心的停下。 女孩大约七八岁,两个小辫梳到紧紧的,她趴在对面的购物车里,激动的手舞足蹈,对推车人喊:“爸爸!爸爸!我想要那个!” 温月月抿唇,怯生生收回手。 下一秒,头顶的身子不带任何犹豫的取过最后的旺仔牛奶,丢给她。 抬头,明媚张扬的粉色铺满整个世界,如此刁钻的角度,秦鲲的下颚线流畅到极致,刘海下的桃花眼内勾外翘,肌肤白皙。 “瞪什么,小月亮先看上的。” 他这样说。 推车里的妹妹瘪嘴,两个小辫马上要炸。 她爸爸是个挺精明的中年男人,稍微打量三人,脸色多云转晴,忙夸秦鲲,“你女儿真可爱!” 在王阿南的爆笑中,男人匆忙离开的脚步略显唐突。 “可能是我长的矮。”温月月发憷。 王阿南这个不怕死的,火上浇油,“也可能是我老大长的急!” 秦鲲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很淡定的抓了抓刘海,仿佛这样就能保持某种迷之风度。 苍天饶过谁。 蹬着一双价值不菲的球鞋,邱潮慌张赶来,一把拽住寻觅已久的王阿南,全然没注意到徘徊的警察叔叔。 “哥!哥!哥!快点儿的!警察来了!” 王阿南听到这话急了,大腿一拍,“啥?这么快?赶紧赶紧!” 二人神色仓皇,一前一后朝出口赶,还没走满十步,突然跳出两个身高力壮的刑警,三下五成二将二人按倒在地,对其大喊;“身份证拿出来!” - 由于王阿南和邱潮被抓去做笔录,价值不菲的跑车也被扣留,温月月只好扛起运送这两大袋零食回学校的重任。 她不敢要求秦鲲动手,先拎起一袋看起来比较轻的,摇摇晃晃两下,终归还是提的动,那么剩下的…… 温月月也不知道怎么办,那厢秦鲲已经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连着地上那个一起,率先走在前面。 外头寒风料峭,发丝被吹到耳后,露出一张软眉细眼的脸。 温月月长的清理灵巧,属于很耐看的类型。 风送来一段很有士气的呐喊。 第47页 “等将来我有钱了!就把整个大英国际买下来!我还要包男模!365个不嫌多!” 这是个女孩的声音,细听就能发现,她虽故意粗着嗓子讲话,实则声线空灵娇弱。 “郑怜!快醒醒!别做梦了!” 回话的是个男孩,声音清澈,语带三分笑。 出口两百米处,正是大英国际的露天儿童乐园,这段对话应该是出自某个娱乐项目。 几岁的宝宝双脚陷进白沙,手里握着小铲子,与伙伴齐心协力,堆出一座高高的城堡。沙滩项目外还有滑滑梯、蹦蹦床,身边是童真人间。 温月月再三强调,自己真的没有耽误时间的意思,他们还是快点回学校比较好。 秦鲲没鸟她。 温月月等了一会儿,秋千终于空出一个位置,她喜的像个孩子,吭哧吭哧奔去,坐上就下不来了。 双脚离地,小幅度的荡。 风盘旋在耳边,孩啼不绝于耳。 “喂,矮冬瓜,你多大了?” 旁边的长发女生找温月月搭话,胖胖的男孩在后面推,荡的比她高足足一米。 “高三了。”温月月怯生生的说。 “你真的好矮哦,像个侏儒。”女孩笑的很大声,混合身后男孩的笑声,拧成一道绳,一圈一圈缠住温月月的颈项。 温月月垂下眼帘,抓着巾绦一言不发。 “你有男朋友吗?”女孩又问。 “没有。”她抬头,看着别人眼睛说话。 “没有男朋友,还这么矮,根本荡不高的。”她洋洋得意,故意伸直长腿,回头和胖胖的男孩深情对望。 她这么一说,温月月真觉的尴尬,很轻的叹气。 正打算起身,迎面一只手,不容置喙的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软糖,甜丝丝的草莓味在舌尖化开,温月月措手不及,接着一张精致的脸压下来。 “亲爱的,好吃吗?” 唇齿间的吐纳熨烫在温月月鼻尖,秦鲲俯身,笑的没个正型。 温月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随手把草莓软糖扔进塑料袋里,秦鲲绕到温月月身后,撸起袖子狠狠一推,秋千轻盈荡起,很高很高,风呼啸,像要扑进灰蓝色的天,温月月尖叫。 “你开心吗!”秦鲲笑着问她。 有什么要冲出胸膛,温月月觉的今天好暖和,她喊:“开心!” “既然如此,那秦某人今日不才,赋诗一首,赠与卿卿。”秦鲲装起逼来得心应手,“离离原上草,傻逼真不少。野火烧不尽,瞪着两眼听。” 温月月为他的文采震撼,两人吆喝来吆喝去,不亦乐乎。 瞪着两眼听秦鲲骂傻逼的小情侣很是生气,长发女孩噌的从秋千上下来,她男朋友一见秦鲲个头,再看他臂力,好汉不吃眼前亏,拽着女朋友就走。 此后,温月月怕再惹是非,很快从秋千上下来,把位置让给小弟弟。 她与秦鲲坐在路牙边等网约车。 “你怎么把零食都吃了?” 温月月翻翻袋子,怕王阿南回来揍自己。 秦鲲扒扒袋子,嚼着牛肉干,“这都散装,有什么所谓。” 温月月敢怒不敢言,见他干吃不喝,觉的噎得慌,便把那瓶自己买的旺仔牛奶赠他,撕开易拉盖,插上吸管,“给,你的最爱。” 秦鲲低笑一声,没拒绝。 “其实,你好像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坏。” “传言怎么传?” “抽烟喝酒,打架飙车,东都炮王,漠视法律。” “嗯,也没错。” 他这么干脆承认恶行反而叫温月月焦急,“但我觉的你是好人。” 这惹来秦鲲的目光,浪漫的桃花眼,里头星河万里、皓月当空,“老子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第22章 月亮 为提高毕业班孩子的写作水平, 教导主任激情澎湃的搞了“自由命题作文大赛”,高一高二自愿参加,高三强制全员上交。 今天出结果。 教导主任上国旗台颁奖, 董雨涵与温月月咬耳朵。 “这还有疑问吗, 你肯定一等奖。”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 听说从初中开始,作文就是范本, 大大小小奖项拿了个大满贯, 文章时常登报,还替老师写过活动致辞。 “我这次瞎写的,好多错别字。” “我要是能到你瞎写的水平, 我睡觉都要乐醒了……” 那厢,教导主任颁过二、三奖,展开一等奖作品,神色略变, 唇张张合合,道:“恭喜高三四班, 秦鲲同学获的本次作文大赛一等奖!” 不巧, 向来行踪不定的秦鲲同学大课间居然来了。 虽然趿着拖鞋、穿着睡衣,没和四班的孩子排队下楼,但来了就是进步, 马莉莉和校长几度哽咽。 “下面由我来给大家朗读一等奖作品,希望大家多多学习。”教导主任很困惑的摸了下光秃秃的头顶, 清嗓,“作文的名字是《我想拥有一只草莓味青蛙王子唇膏》。” 第48页 ——我想拥有一支草莓味的、青蛙王子润唇膏, 这个品牌为何独得青睐?老铁你听哥娓娓道来。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我电话骚扰了某位女同学。对不起, “骚扰”这个词略显粗俗,我之所以用它,主要是这位女同学,她口口声声骂我流氓。 ——熟不知,我死磕周末作业,草稿纸上一遍遍演算,不得结果时的苦恼心痛,我第一时间想到她!我立刻打给她!我满怀期待我一腔热枕! ——唉,生活艰辛,猛男落泪。 ——我向她索要一只草莓味的青蛙王子润唇膏。我相信,它涂在我性感的嘴上一定能散发独特魅力,能支持我孜孜不倦探索五三习题,予我再次开口询问的勇气。 ——抱歉,还有五十五个字达标我凑一下。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教导主任字正腔圆,声情并茂,文章通过四个大广播响彻操场。 底下几个老师没忍住笑出来,接着,算上校长,全都“噗嗤”一声,哄堂大笑。 台上的教导主任拼尽全力控场,“那么有请秦鲲同学上台领——” 责任老师匆忙赶来,重新递给教导主任一份a4纸,“哎哟这可咋整,刚刚余瑶那孩子取获奖作品时搞错了,取成不合格作品了,你看看这……” 教导主任结果一等奖作品,果然见温月月名字,跺脚,“你怎么不早说!奖品署名的!这会儿秦鲲的名字都打上去了!” 正说着,校会干事托着巨大的恐龙玩偶上台,犄角上有张牌子,不知哪位书法大家用黑笔绕的“秦鲲”两个大字,甚是气派。 “覆水难收。”责任老师眼中精光一闪,“主任,我提议,将错就错,咱们来个并列第一。” 责任老师与教导主任火速商量对策,最后敲定方案。 括以温月月本人,谁也没想到,这次“自由主题作文大赛”竟然有两个一等奖,教导主任报出她名字时,她还恍恍惚惚。 秦鲲很少出席大课间,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连位置都没有,突兀的站在最后一排,悠哉悠哉的跟温月月后头上国旗台,像小尾巴。 教导主任看到秦鲲脑壳登时痛起来,难以忍受时转移注意力,多瞧瞧温月月,貌似心情也能平复,他也不知抽哪门的风,居然喊了校会宣传部的孩子过来拍照。 于是乎,教导主任居中,秦鲲与温月月一左一右,被要求举着获奖作品露齿笑。 主任阖齿微笑,“这恐龙你们俩自己商量。” 好赖穿了件校服外套,秦鲲拉上拉链,灰色睡裤越发吸睛,“我难得来一次老师就用这种方式欢迎我,受宠若惊。” 主任缓缓偏头,乌溜溜的瞳孔闪过一道绿光,洪荒之力在心头酝酿。 温月月及时遏制惨剧发生,“既然写了秦鲲同学的名字那就给他吧。玩偶太大了,我怕抱不回去。” 那只绿色恐龙长一米五,宽一米,体型和温月月差不了多少。 “你当真要和女同学抢玩偶?”教导主任双手不受控的向秦鲲脖子掐去。 “这样。某位女同学。我把那大恐龙让你。”秦鲲故意刺激主任脆弱的神经,“那么礼尚往来,我要在平安夜当天,收到你的礼物。” - 平安夜当天,联谊地点定在一班,四班不服气。 班长马上打圆场,称咱们吃完喝完拍拍屁股走人,一班还得留下来搞卫生。 大家这才作罢。 午休时,温月月数日子,发现筱筱下周就要回来,但写真专辑还没找落,于是没忍住,给王阿南发微信。 【月亮:王阿南同学,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王阿南:怎么着?妹妹?】 【月亮:你能给秦鲲种草莓吗?】 【王阿南:我疯了吗?老大会杀人的,你为什么要害我?】 【月亮:我觉的……他应该挺无所谓吧……】 【王阿南:少的无所谓。他处对象都不牵小姑娘手啊,我还不想死。】 温月月泄气,趴在桌上默默忧伤。 很快,王阿南又回复她几条。 【王阿南:要不你追他?】 【王阿南:唉不行,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啊!】 【王阿南:你干嘛非给他种草莓?】 【月亮: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需要一张他被种过草莓的照片,很重要。】 【王阿南:那还不容易,你趁他睡觉的时候,给他画一个。】 仿佛瞬间爆开云雾见青天,温月月折服于王阿南的聪明才智,诈尸般直起腰。 午睡结束,大家排队去一班。 结构完全相同的教室,感觉上却南辕北辙。 第49页 一班有很浓的书卷气,讲台上教学用具摆放的井井有条,黑板在午睡前便被当天的值日生清洗干净,图书角堆叠各科复习资料,并且真的有孩子借去使用,没有一张课桌塞小枕头,除了课本习题,就是用废的草稿。 有秩序的令人后怕,像明天就要高考,神经无时无刻不紧张压抑。 四班班长和一班班长对接,人比较多,安排起来很麻烦。 温月月抱着凳子和一众女生在门外等,祝橙手里提着红彤彤的苹果,目光透过玻璃窗向里望去。 王阿南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各个都有座位。 坐在霍离旁边的就是秦鲲,他后仰,拿课倚后脚做支撑点,像不倒翁似的,心无旁骛的把玩手里的魔方,修长的十指灵活转动,眨眼功夫便还原六面。 霍离桌上的苹果鲜花堆得老高,简直“一览众山小”,里面应该有一部分是秦鲲的,几个男生不知聊了什么,霍离抱起那堆东西绕过人员聚集的区域,哗啦啦全扔进垃圾桶,回头与王阿南搭话,笑容里有一抹不蔑。 温月月怅然,像被轻敲脑袋,她马上去看祝橙。 祝橙眉宇间刻着淡淡落寞,她移开目光,摸了下鼻尖,便将手里的苹果转赠给温月月,“送你吧,反正霍离也不会要。我花好多钱买的呢,扔了怪可惜。” 温月月轻轻“啊”一声,很是讶异。 她转而看自己的礼物,想着,还好自己不喜欢秦鲲,谢天谢地。 多媒体里播放提前下载好的电影,两班班长忙前忙后分发零食,作为文娱委的谭小禾和一班文娱委上讲台,宣布马上要进行的游戏。 这个游戏很有意思,从谭小禾开始,详细展示讲解自己收到的礼物,然后点一个人继续,满二十人截止,没有礼物和不想展示的人会被罚吃柠檬。 一班的孩子大多数不热衷这个游戏,闹腾的全在四班,人点着点着就到了王阿南,再往下,非秦鲲莫属。 “点我干嘛,你看我像有吗?” “老大,明人不装暗逼。” 王阿南带节奏,果然一大帮人附和,秦鲲的风流事迹,谁不好奇? “垃圾桶里躺着呢。”秦鲲抬抬下颌。 王阿南抓起一个柠檬,装腔作势,“那不行!咱得介绍!前十九个人都这么下来的,咱不能因为帅就搞特殊化!” “脸伸过来。”秦鲲作势要抽他,王阿南到处乱窜,尽职尽责的带节奏,“大家放不放过我鲲哥?不放过?老大你看看这不是我说的啊!” “啧。”秦鲲只好懒洋洋起身,走到温月月旁边,右手一伸,示意她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温月月窝在角落,冬□□服厚,她蜷的像只熊,慢吞吞的把礼袋递给他,大家同时发出一个长长的“哦”。 秦鲲在一片喝彩声里拆开礼物,看清手里的绿色瓶子,头微微歪了一下,指着瓶子上的字跟温月月确认,“霸王?” 说到底,温月月还是很忐忑的。 怎么说呢? 以她的立场,送苹果玫瑰好像不太合适,搞不好让秦鲲觉得丢人,那岂不是完了。 既如此,不如送个实用的。 温月月还有点小骄傲,“固发防脱,你值得拥有。” 毕竟谢广鲲隔三差五被薅头发,想来肯定喜欢。 - 直到晚自习,祝橙还在笑温月月,关于她送秦鲲霸王这件事要载入史册,成为东都口口相传的故事。 “月月你真牛逼啊,我真的老人不服就服你。”祝橙又和董雨涵换了位置,溜到这边抄温月月作业,“我怀疑你在变相骂秦鲲但我没有证据。” “我觉得霸王挺好的……” 温月月自顾嘀咕,抽屉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两下,她小心探勘窗外,防着校会干事,这才开屏。 【王阿南:给你安排上了,快来小木屋。】 温月月登时来了精神,快速敲字回复。 【月亮:收到!】 第23章 吻 尚德楼到小木屋的路灯早早开启, 四季桂到深冬就不会太香了,透过光秃秃的树干缝隙,很容易看见林中的小木屋。 温月月掂掂手里的工具, 快步进入。 门依旧没有锁, 屋里像张黑漆漆的口, 温月月之前来过,对地理构造有印象, 一路摸墙, 蹑手蹑脚来到小卧室。 窗边的台灯光线温柔,静悄悄照亮一小片区域。 外套凌乱的搭在脸上,沙发床上躺着个人, 卫衣上移露出精瘦腰线,衔接一双利落张扬的长腿,因地方促狭屈着垂到地板。 温月月掂掂口袋里的工具,眸中坚定。 细瘦的拇指与食指拎起衣服一角, 她推动手电筒开关,刺眼的白光从秦鲲眉眼描绘徘徊, 辗转到颈边, 再向下,衣服帽子太高,挡住了。 第50页 小心扒扒领子, 又不敢惊动沉睡的人,温月月的心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她慌张翻开颜料,攥着画笔的右手颤巍巍停留在他肌肤。 既要画的快, 还要足够逼真,她在美术方面的造诣仅限于初中水平。 颜料和的不好, 颜色太浓,温月月一股脑倒了两小瓶,笔刷滴下一滴墨,她仿佛能听见“嘀嗒”,眼前白光断裂,五雷轰顶在耳边炸开。 宇宙恐龙杰顿,他苏醒了。 秦鲲全然不知发什么什么,他颈上狼藉一片,蔓延到右边脸颊,粉红色颜料肆意流淌,跟他头发相映成趣,被白皙皮肤一衬,徒生意趣盎然。 温月月捂着眼睛大喊救命,当场钻到桌子底下,蜷成一团。 死了死了死了!她把杰顿的脸画成花猫了!她死定了! 秦鲲睡眼朦胧,领子翘起一角,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散发着刚起床时那点慵懒性感,他外头观察温月月,忍俊不禁,“你干嘛呢?” 温月月惊惶抬头,结结巴巴道:“我、我想,给你画草莓,然后拍下来……” 秦鲲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注意到颈边异样。 情绪没有一点儿变动,“小月亮,好孩子要诚实。” 温月月无辜的眨眼。 “拍可以。”秦鲲一边眉尾微微上挑,他笑,“要种真的才行。” - 真是死皮不要脸! 流氓!不要脸! 温月月不敢喊,心里骂了一万遍,小木屋画面历历在目,杰顿邪恶的嘴脸挥之不去,她昨晚梦见筱筱和杰顿牵手,醒来床上巨大的恐龙让她二度惊吓。 由于班长放水,四班今天放学格外早,尚德楼东边入口摆着一棵高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漂亮的霓虹灯与小玩具,孩子们戴着圣诞帽捉住打闹,糖果撒的到处都是。 温月月被杰顿搅的心情不美好,下楼时祝橙给她留言。 【祝橙:月月!今晚大英广场有烟火晚会!你要去吗?】 【月亮:不了吧……今天周五,试卷好多。】 【祝橙:明天和后天都可以写。】 【月亮:人很多,我别扭。】 【祝橙:月月~我喊了霍离。我跟他说眉单独约他,要不他不肯来的,月月~月月~】 温月月无奈叹气。 心软的人在无法拒绝的问题面前,会变的很懦弱。 【月亮:好吧。】 这次她没有直奔校门,而是顺着脚步,漫无目的的踱步,书包里沉甸甸的,除了数不完的试卷课本,还有三分郑卿卿写真专辑。 温月月独自坐在操场,手肘抵在膝盖,手掌托腮,滴溜溜的眼睛随远处足球场的人影移动。 筱筱下周就要回来了,专辑的事却没有眉目。 都怪自己太笨,把秦鲲弄醒了,弄的照也没拍上,白瞎王阿南同学尽心尽力帮忙。 这么想着,温月月愈发郁闷,心情像搅拌机里的食材,翻来覆去不得安宁。 不知哪个方向飘来的琴声,是一首她叫不上来却很耳熟的曲子,流畅华丽,曲调平静淡然,很轻易的舒缓了温月月心绪。 声音不远。 温月月凭感觉穿过操场对面的小停车场,须臾,驻足在东都北角的第四礼堂。 就是从这传来的。 温月月鼓足勇气,探头进入。 第四礼堂没开等灯,里面闹嗡嗡的,观众席有几位穿着蓝马甲办事的干事,微微上前一步,她立在门口,只见台上有位卷发长腿的女生,颈线流畅似湖中天鹅,仪态风度非常人可以。 温月月被那双葱白如玉的十指吸引,看它流连在黑白键,巧妙弹出天籁之音。 某个忙碌的干事从她眼前晃过,对讲机放在嘴边,隔空向对面的人比划“音响、多媒体准备,灯光走!” 下一刻,无数盏镁光灯乱中有序,晃动交替,最后静静停留在女孩身上。 梦幻的打光甚至照出空气中跳动的尘埃,隔那么远,隐隐绰绰一张瓜子脸,鼻梁秀挺,几缕发垂在颊边,整个人知性精致,让人心神荡漾。 琴瑟起,温月月神差鬼使的,缓缓向舞台中央去。 好漂亮,像小说里的女主角。 她望尘莫及。 距离舞台五米时,控场的干事一把拽住她,厉声呵斥:“闲杂人等不要在第四礼堂闲逛!你是怎么进来的!赶紧走!” 他使得力气大,直把温月月手臂抓红,痛的一机灵。 “陈威。”女孩的声线柔软温柔,音调不高,却用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不可以这样。放开。” 横眉怒目的陈威果然放开温月月。 揉着发红的手腕,视线却在说话的女生身上,满眼好奇无辜,像刚出生的狗狗怯怯窥探世界。 陈威转而对女生道:“主席,现在道具没全部就位,原则上不允许非就职人员进入第四礼堂。” 第51页 “我来处理,你去忙。”女孩一句话便将他打发走,盈盈朝温月月来,“陈威性子急,你别放心上。” “你真好看。”温月月痴痴盯她,天生翦水秋瞳,略施粉黛便有艳压群芳之势,加上谈吐得体、举止张弛有度,无论身处哪里都是极其抢镜的存在。 “你也很好看。”老练的相处之道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道:“我叫余瑶,你呢?” “温月月。”对方太耀眼,她连说出自己名字也变的不好意思。 “认识你很开心。”余瑶温柔耐心的告诉她:“但这里还没布置完全,很危险。” “我下次不进来了。” “我送你一张票吧。”说着,她到观众席首排,摸出一张票塞给温月月,俏皮的眨眼,“入场券原定明天发行,所以你要保密哦。” 元旦汇演是东都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晚会,邀请函送至x市各大高校,因礼堂座位有限,为方便控场,入场券是限量的。 温月月垂眸,手里的入场券是崭新的。 脑海中莫名闪过国藤江彻的身影,她擅自将两人放在一个画面,果然毫无违和。 从那刻起温月月就知道,余瑶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 一个天生璀璨夺目、万千情拥。 一个只配努力学习,悉心生活。 - 夜色降临,作为x市最高的建筑物,大英国际的中心大厦上,那枚巨大的金色徽章如同白日炽金乌,与星河明月共争辉,其华丽光景令人咂舌。 公交慢慢抵达大英广场,温月月老远便瞧见一片金光璀璨,大英国际整座的灯亮起来,连地板上都没放过,好不奢华。 一下车祝橙迎面跑来,她貌似特地打扮过,头发蓬松梳到一边,顶着红色鹿角贝雷帽,咧开嘴笑。 温月月回家后写完两份试卷,到点便直接出门了,黑灰相间的外套像披风似的搭在她肩头,东都的校服版型古典考究,在她身上有弱柳扶风之态。 “月月,你真的好没情趣啊!”祝橙打量她,如同放下书包很随意的就来赴约一样,广场里没有女生比她心还大了。 温月月傻乐,当瞥见祝橙身后的人后,笑容凝固。 穿着白色卫衣的是霍离,衣衫清爽,站在喷泉花坛边,微微对温月月颔首,旁边那个粉外套两条长腿敞开屈着,低头玩手机。 谁也没料到,霍离居然把秦鲲喊来了。 祝橙请大家去顶层一家知名烤肉店,温月月怕花销太大,连三拒绝,两个男生表示随意,三比一,她只好闭嘴。 服务生悉心将烤前材料备好,开火、倒油、放肉,服务周到的毫无挑剔可言。 温月月知道,所有的热情都不是免费的,祝橙没给她看菜单,但价格恐怕已超过常人认知。“橙橙,真的可以吗?”她隐隐有些担心。 祝橙从来低调,并未透露过家里经济状况。 “什么可以?”她是大英国际的常客,月月的担心她完全get不到,“哎哟没事,没多少钱的。” 至此,温月月懂了。 四人一桌的餐位,只有她是穷逼。 火候还没上来,祝橙已经等的不耐烦,她筷子敲碗,“你们饿不饿?” 霍离很淡定的给肉翻身,神色傲然又克制。 “嗯。”搭话的是网瘾少年秦鲲。 眼睛没抬,从温月月的视角,他额上细碎的刘海垂下,略有些凌乱,亏他皮肤底子好,衬的一身粉色温暖明媚。 透明玻璃墙外有几波路过的小女生,纷纷驻足瞭望,温月月碰巧听见一句——又奶又a。她猜想,暴躁的秦鲲同学应该很烦。 “那你要去卫生间吗?” 众人神色各异,空气里弥漫滑稽味道。 你说饿,他说去卫生间。 那么棒吗? 秦鲲抬手扒头发。 祝橙敏锐地护住温月月,霍离按桌,众人拉响一级警戒。 - 秦鲲真的去了卫生间。 穿过偌大的酒水区,他随手推开某隔间,从口袋里摸出烟,寂寞的坐在马桶盖上抽。 大约三分钟,果然见某位擅闯男厕所的小姑娘,冲进来一把带上门,还煞有其事的反锁,让人着实有些怕怕。 “秦鲲同学,我觉的,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温月月气喘吁吁,手心微微发汗。 闻言,秦鲲后仰,右腿大幅度跷在左腿膝盖,仪态嚣张,表情里还有那点得意洋洋,“所以?” 所以想在厕所隔间对他做什么呢? “所以等会儿看烟火我俩躲远一点!不要打扰橙橙和霍离!”温月月竟能流畅不间断的表达意思,她在心里小小的表扬了自己一下,“你不知道橙橙追霍离有多努力,秦鲲同学,我希望你能郑重考虑我的请求。” 第52页 “啧。”缭绕烟雾绕过翕开的唇,渐渐模糊秦鲲的五官,他忽的起身,叼着烟解裤子。 “秦鲲同学你……”温月月面如土色,两手伸到门边解锁,却因发抖而不得法,门板吱呀吱呀响。 秦鲲那边泰然自若,解到最后一步正要转身方便,退无可退的温月月突然扑上来,死死将人按在墙上,甚至连小脑袋都用上了,抵着他胸口。 “兔子急了也咬人!” 没抽完的烟滚落,一缕烟雾飘飘袅袅。 烟呛在嗓子眼,秦鲲胸口震颤,连续咳嗽几声,他烦躁,“我他妈……” “——唉唉唉。”温月月痛呼,和秦鲲拉开毫厘距离,大坨发丝交缠在秦鲲衣服拉链,缠成柔软的包。 冬□□服厚,温月月的手根本举不起来,只能做投降状虚虚荡在空中,她弓着腰,疼的眼角带泪,“你快点啊,快点。” 水声荡漾的厕所方才还有几声说笑,这下莫名其妙安静了。 “你、别、动。”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像只熊,秦鲲的耐心值又飚回来,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可爱,“哪有那么快的。” “轻点,唉疼……你弄疼我了……” “马上就好了。” “马上是多久啊,我腰酸……” 彼时,门板敲响,隔壁才进来没多久的男人怨念颇深,“做的时候能不能低调点。” 第24章 月亮 第一束烟火自大英广场的中央喷泉冲入天际, 瞬间爆开璀璨光辉。 紧接着,以大英国际中心建筑为圆心,三千芳华绕整座一圈, 东西南北四角投影出漫天流星, 光影交替, 邂逅莹莹白月光,这盛世光景令人瞠目结舌。 人群中的尖叫与赞叹络绎不绝, 露天晚会进入倒计时, 祝橙拽着霍离追逐烟火,挤进观众区的前排,挥着应援物随大家欢呼喝彩。 温月月故意放慢脚步, 只消片刻便见不到人影了。 “我以前看电视,说大英国际本部在伦敦地势最高的区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凭感觉向前,目的地在哪她没想过。 “d.的创始人是英国贵族。那个东西。”秦鲲跟在她身后, 揣在兜里的手伸出来,指尖翻红, 他中心建筑上的六边形, “它的原型是家族徽章,寓意尊贵、永恒。” 温月月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到那枚巨大的徽章。 再回首时, 秦鲲不见了。 那厢,露天舞台的抽奖活动正如火如荼的开展, 祝橙发来一个连接,让她进入后拼命摇手机, 频率最高的人将获得奖品。 温月月笑称不感兴趣,却意外发觉一等奖是青蛙王子唇膏。 这个微信摇一摇着实让人头秃。 温月月使尽全身力气, 疯了似的晃手机,她生的小巧,又在人群最外沿,最前排的祝橙压根你没找到她,只在最后公布获奖名单时听见她名字。 第十,险险最后一名。 温月月随前九位获奖者来到领奖地点。 工作人员让他们签字登记,又问她唇膏和拖鞋要哪个。 “唇膏,那个草莓味的。”温月月看箱子里唯一的草莓味,生平首次与别人争抢。 - 儿童乐园区依旧是大英国际最热闹的地方。 不远处的露天晚会传来鼓噪的音乐,温月月独自坐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 也不知道秦鲲同学跑到哪里去了…… 她不敢打电话,因为不久以前,她没能打通。 旁边的孩子荡的很开心,再温月月余光里晃来晃去,她偏头巴巴看。 忽的,秋千动了一下。 温月月一颤,没来得及转头,身子便随着秋千轻盈飞出。 她荡得很高,和身边的孩子一样高。 “秦鲲!别摇了!” 秦鲲不理会,将她推至最高点,叫她露出慌张又害怕的表情,捉弄温月月是件极其有趣的事,让人欲罢不能。 等到再晚一些,儿童区的孩子渐渐少了,露天晚会也接近尾声。 秦鲲坐在旁边的秋千,侧脸在光线晦暗的夜色中忽隐忽现,耳边是偶尔驶过的车鸣,温月月托腮,“你刚才去哪了?” “艹。”秦鲲貌似惊魂未定,“遇到贾梦佳了。” 贾梦佳? 温月月眼珠向上做回忆状,想起九中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恍然大悟,接着没忍住笑了一声,赶紧憋住。 那是挺倒霉的。 “拍不拍。”秦鲲冷不丁开口,眼睛瞥向一边,“快点。” 温月月愣住,顺着他漂亮的下颌线,一眼看见颈侧的草莓,与冷感的银链一同出现,在白皙肌肤的凸显下十分吸睛。 温月月喜的从秋千上跳下来,翻出手机“咔擦”拍了几张,以防万一她还特地兑在那颗草莓上来了几张特写。 “怎么来的?”问完就后悔了。 第53页 这无疑是贾梦佳干的。 温月月赶紧闭嘴,默默坐回远处。 她垂眸摩挲手机白边,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道:“你喜欢筱筱吗?” 全国数学奥林匹克进行到最后,筱筱很快就会回来。她又顺利拿到秦鲲的照片,只要去老板娘那兑换,所有郑卿卿的写真专辑就集齐了。 那么接下来,秦鲲会对筱筱怎样呢? 秦鲲目光流转,悠悠看她。 这个眼神温月月没读懂,她只当秦鲲懒得理,仔细想想,她的确多管闲事。 “呐,送你。”校服口袋很大,温月月伸进去,埋到手腕以上摸索,半天终于掏出来一只唇膏,轻轻放在秦鲲手掌,“以后就不欠你了。” 青蛙王子润唇膏,草莓味。 秦鲲反手握紧,唇膏是温热的,携带她校服上的皂香。 他习以为常的重复捏动皮筋,手腕传来熟悉的刺痛,五官笑到微微变形,“那你可真他妈牛逼。” 无厘头的话,不像是夸赞,也不似骂词。 温月月总觉的哪里不对。 秦鲲抬眸,与温月月对视,话踟蹰在唇边,脚边那张崭新的入场券出现,他蹙眉,快温月月一步拾起。 入场券上的发行日期是明天,有效日期是12月31号。主办方是东都高中,承办人是余瑶。 温月月微微睁大眼。 肯定是她刚才捞润唇膏的时候掉出来的,怎么办,余瑶特地交代过要保密的! “这、这是——” “你哪来的?”秦鲲沉声,脸部线条拉紧。 从前他吊儿郎当,最生气时不耐烦的情绪占大部分,温月月怯懦的后退,“是余瑶,我晚上放学的时候遇到她——” “为什么。”秦鲲突然骤然转身,抬脚踹在微微摇晃的秋千,它跟着疾风险些翻过来。 温月月怕的发抖,寒风里的发凌乱缠绕。 秦鲲三两步逼近,他眉骨冰冷,眸中洪流翻涌,“少跟她接触。” 将那张捏成废纸的入场券仍给温月月,他走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决绝。 - 元旦放假的前夕,同学们自早晨踏进教室第一秒就开始在讨论元旦汇演,内容基本围绕以下三点。 一,节目单里有什么节目。 二,某某学校的那谁谁会不会来。 三,你有入场券吗? 到晚上放学,温月月慢吞吞确认周末要带回去的作业。祝橙从第四组飞奔而来,自顾替后排董雨涵拿下反坎的课倚,坐下后小嘴叭叭就没停过。 “月月,我好烦。” “怎么了?” 祝橙不知从哪变出一张元旦汇演的入场券,哭丧着脸,“我抢到入场券了。” 温月月整理好书包,转过来,“那不挺好的吗?” “但是霍离没有抢到啊!”祝橙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不对,是他压根儿就不想去。” 温月月点点头,赞同祝橙的分析。 “你知道中午的时候,校会在体育馆发门票,有多少人去抢吗?”祝橙夸张的比划着,“有个男的假发都挤飞了!我还差点摔倒!” 温月月噗嗤一下笑出来,掏出口袋里那团废纸,小心翼翼展开。 大概十五公分长,十公分宽,设计简约,卷的正面印着“东都高级高中暨x届新年祭入场券”。 “原来它这么抢手啊。” 只是一面之缘,便沾到别人想象不到的好处呢。 “月月!你居然也抢到了!”祝橙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祝橙拽着温月月不撒手,半哄半求要她陪自己去看元旦汇演,二人来时繁冗的开场致辞正好结束,美丽大方的主持人念出第一个节目的名字,舞台拉灯,底下掌声热烈。 穿着蓝马甲的干事带领他们找到相应位置,突然亮起的镁光灯吸引温月月视线,她觉得现在的场景眼熟。 果然,光线汇聚成一股,全数照在舞台左侧一角。 粉色丝绒晚礼服将余瑶的傲人身材凸出极致,发型精心打理过,光照下每根头发丝都在发光, 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知性,美不落窠臼,仪态万千。 葱白如玉的十指在琴键上徘徊,流畅华丽的钢琴曲通过提前试音的麦倾泻而出。 “你知道她吗?”祝橙努努嘴,说的是台上的余瑶。 温月月点头。 “你知道?”祝橙眼睛睁的圆圆,“看来余主席的芳名都传到九中了啊。” “她怎么了?” “有人在贴吧做过匿名投票,她连续三年人气冠军。上一届的主席李群你知道吧?他追国藤林锦砚那会儿,人林锦砚全看余瑶面子。”祝橙眉飞色舞,“你说林锦砚干嘛给她面子?她是国藤内定主席,唐伦还是她对象,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凭什么给余瑶面子?” 第54页 “为什么。” “传言,余瑶一家都是中央的人。” 聊到这,钢琴独奏到了末尾,余瑶按下最后一个音符。起身,落落大方向观众鞠躬谢幕。 彼时,舞台右侧缓缓走来一个男生,西装革履,手中拈只娇艳玫瑰。 要不是手腕上的皮筋从板正袖子里跑出来,温月月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个拥有正常发色的男生居然是秦鲲。 西装将他的身材衬的无比完美,身高腿长、背影挺括,慵懒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任你如何也无法遮掩。但不带耳钉和银链的秦鲲,仿佛是另一个人。 敛着眉眼将玫瑰递给余瑶,转身,镜头很及时对上,秦鲲倏地微笑,嘴角上扬到最得体的角度,俊美隽永,气场与身旁女孩不谋而合。 镜头拉走,所有的风度翩翩即刻湮灭。 温月月就像傻子一样,观赏着台上人淋漓尽致的表演。 有一刻,秦鲲陌生到让她觉的,从来不认识他。 - 晚会还没结束,温月月提前离场。 她要赶在老板娘关门前到达,用秦鲲照片兑换郑卿卿的写真。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天色渐渐暗了,金色霞光像泼墨山水铺满天际,温月月绕过两条街,来时老板娘正打算锁门。 二人遥遥对望。 老板娘放弃似的,笑叹着进到店里。 温月月把那张照片翻出来给她看,怕她不相信,还划出好几张其他角度的备份。 老板娘只很随便的看了一眼,便向某架靠墙的书柜去,她一边翻找一边说:“眼睛看到的未必真实,你该回去问问那个男孩子。” 秦鲲吗? 她问了啊。 昨天在儿童乐园区。 ——你喜欢筱筱吗? 温月月抿抿唇,“他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老板娘取出一沓黑色牛皮纸,回到收银处,“为什么不打电话问一问呢?就现在。” “他好像讨厌我了。”温月月埋下头,看白鞋上的灰痕。 老板娘将牛皮纸推到她面前,“郑卿卿的写真专辑共有七套,我这只有三套。” 老板那三套,老板娘这三套。 温月月始料未及,“那还有一套呢?” “我卖了。”老板娘悠闲的翻开账务记录本,翻了两页,“原则上是不能这么做的,但如果你实在想要的话,我这里有买主电话。” - 因处理写真专辑的事,温月月今天回来的比平时晚。 于是今日事今日毕的她,在写完大量周末作业时长长的舒口气,桌角的月亮闹钟指向十二点,窗外下了层薄薄的霜。 温月月转过来,手搭在腿上,肩膀抻着,与床上的巨大恐龙对视。 她在看恐龙头顶的名字。 须臾,温月月取出手机,食指在屏幕游弋,终究拨通了第七份写真的买主电话。 忙音像小猫爪子,轻轻地挠着心口。 时间跳转出来,通话开始计时。 “你好,这么晚打给您唐突了,我叫温月月。”她紧张到指尖冰凉,磕磕巴巴道:“那个,请问您曾经是否在xx街购买过郑卿卿的写真专辑?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如果,您能转卖给我吗?” 那边是长久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安静。 温月月纳罕,再次确认电话是否打通。 声音来的突然,熟识的玩世不恭画风,“又是十二点啊,小月亮。” 第25章 吻 “你到底要怎样。” “明天来我家。” 手机提示消息未读, 秦鲲把住址甩过来,温月月还想说什么,秒钟指向12点, 窗外漆黑的夜空爆出一束烟花, 瞬间绽放, 而后凋零散落。 “新年快乐,温月月同学。” 秦鲲在她张口之际率先说。 像露珠滑落敲打心扉, 温月月后知后觉的转头, 窗帘没能合严,她从缝隙中窥见夺目天光,末了, 在对面早已挂断的忙音中,轻轻柔柔说:“你也是呀,秦鲲同学。” - 秦鲲家在市中心某个小区,温月月转了好几班车, 仰头看着里头样式各异的别墅发呆,门口的保安问她找谁, 她如实相报。 保安爷爷上下打量她, 没头没尾的念叨,“又换了……” 温月月不懂,保安爷爷很利落的放行。 左转第三栋, 温月月驻足在紫藤花网边。 按门铃,里面迟迟没有动静。 又按, 还是没反应。 大约等了十分钟,门终于开了, 一道颀长的影子懒洋洋倚在门边,张扬的粉色发丝睡的微乱, 明媚阳光与温月月相继而来,秦鲲眯眼蹙眉。 “秦鲲同学,你竟然还在睡啊……” 温月月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再看秦鲲,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来好早。”嗓子有点哑,秦鲲将门完全推开,自顾走进自家客厅,一点没带犹豫的,上楼,向卧室方向。 第55页 温月月跟着他进来,一双清秀明亮的眼睛左顾右盼,怯怯的打量四周情况。 只听秦鲲的声音从二楼拐角传来,“先打扫,等我醒了给我做饭。” 温月月满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他家不脏,但乱的超乎想象,地板上堆放的物件花样百出,一眼望去甚至能发现平板、笔电。 且,单客厅面积就已经让人心生绝望。 整整三个钟头,温月月弯腰起身,重复循环几个动作,直到汗洇湿发丝,热的脱了外套,她终于从一楼收拾到二楼,成功敲响卧室门。 门没锁,虚虚掩着,一敲就开了。 首先入目一排很大的窗帘,什么材质看不出,但选用极遮光的藏蓝色,窗外阳光刺眼,屋里却恍如寂静黑夜。 床的面积可以说很符合主人的习性了,温月月粗略估计,有自己那张三倍大。 出乎意料的是秦鲲睡姿,完全没有预判中那样张牙舞爪。被子盖到眼下露出干净的发丝,他侧身微蜷,陷进一片柔软中。 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温月月被自己这个滑稽的比喻逗笑了,带着大大的竹篓进来,“我给你洗个床单,快起来,很快就吃饭了。” 秦鲲眼皮微微动了下,缓缓睁开,他好没精神的瞥温月月,蚕宝宝蠕动似的起身,动身下床的前一秒,脸色顿变。 温月月纳罕的瞧他火速躺下,然后闭上眼,波澜不惊的通知她:“我决定继续睡。” “可既然我都打扫了,那就里里外外弄干净啊。我你换新的,你先起来,等换好你再睡。” 这话理论上完全没有问题。 秦鲲却不乐意。 翻个身,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就像写“温”字时两横或两竖意外写到一起,像课堂笔记漏了一个重要的知识点,温月月的性格里,有些地方藏着严重的强迫症。 温月月放下竹篓,牵起秦鲲被子一角,小大人一样教育失足少年,“秦鲲同学,作为男生要勤快一点,不然以后女朋友会嫌弃你的。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我要把你的床单洗掉。” “除了你,没有女的嫌弃我。” 温月月怼不过,气的腮帮子鼓鼓,她插了会儿腰,紧接着,肥胆傍身,无所畏惧的强硬扯动被角,秦鲲就是不肯屈服,被他从床那头拽到床这头。 忽的,这人垂眸轻笑,内勾外翘的桃花眼里波光粼粼。 温月月猝不及防被一股力拉扯,脚下不稳,迎面扑倒在秦鲲身边,急促的呼吸洒在他下巴视线相撞,她嗅见浅淡的香。 “你简直……”温月月嗓子糯糯的,二话不说攥着被子连自己一起向床下扯,她曾退让无数次,今天却倔的出奇。 秦鲲看她那副打算同归于尽的架势,咬着唇角坏笑,拉起被子往温月月头上一铺,带她从床头滚到床尾。 被子像茧道紧紧缠住二人,温月月被迫与秦鲲肌肤相贴,动弹不得。 “秦鲲!你放开我!”温月月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另个人的体温心跳,尴尬的连脚趾都蜷曲起来。 “别瞎动,后果自负。” 温月月难得开窍,一秒就懂话里的意思,怂的眼皮都不敢眨,定定的看秦鲲。 相对于她的面红耳赤,秦鲲只挑挑眉,后续动作还没开始,裹在被子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打电话的人异常执着,手机闹腾的让人无法忽视。 “先接电话,手机在你那边。”秦鲲这样说。 温月月不肯,“就不能先分开再接吗?” “我们分开预计三十秒。”秦鲲慢悠悠的说:“再有十秒,我姐就会杀人。” 温月月一点也不觉得秦鲲在夸张。 她两手在二人腰间摸索,动的艰难,全身都在努力挣扎。 “我说。”秦鲲突然发出很细微的闷哼,龇牙,“小东西,往哪摸。” “你动一动,我找不到……” …… 大约十五秒后,温月月在仅有的空间里,将手机举在秦鲲耳边,电话才接通,那声爆喝震的温月月举手机的手都颤了颤。 “我x你妈!秦鲲你要想死我送你一程!” 秦鲲呼吸不乱,大气不喘,漫不经心回她,“杀人犯法,中国美国都一样。”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和女朋友在床上。” “……”那边很快又把秦鲲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才道:“真的假的,让她说句话。” 话头突然到自己头上,温月月秒怂。 秦鲲全场最刚,催促她,“叫哥哥,快点。” 温月月唇合的紧紧,清澈如水的眸子故意敛去柔软,摆出摆出状似凶狠的模样,奶里奶气的,更像另种撒娇。 视线细致描绘过她眉眼,把人看的都要没气势了,秦鲲这才用唇语无声提醒,“写真。” 第56页 郑卿卿的写真专辑! 温月月有一次被气哭,细细软软的声音传到电话那头,“哥哥。” 藏着一丝哭腔,还有三分不甘,用她蚊子哼的调调念出来,简直奶出了天际,以至于电话那头的季颖都耳朵发麻,咒骂着挂掉电话。 “温月月。”秦鲲忽的凑的更近,他从未这么正经的喊过她。 随着他的靠近微微后移,却因为靠的太近感受到他强劲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自己的神经,温月月发怔。 秦鲲看着她的眼睛,“再一次。” “?” 他重复,“再叫一声。” 只要她敢,他必定将她吻到窒息,操到不能张嘴,听他一遍一遍在耳边喊月亮。 “秦鲲同学,你起来,我要洗床单了。” “啧。”妥协。 最后,秦鲲的床上三件套顺利被温月月带走,而他本人,也睡意全无的下了楼。 温月月将东西一股脑塞进洗衣机,秦鲲家的东西貌似都挺高级的,使用起来门门道道很多,她低头鼓捣了一会儿,想起妈妈说,贴身物件最好手搓,洗衣机并没那么干净。 正好玩不转他家东西,温月月决定手搓吧,可当她取出床单时,瞥见上头那摊深色,足足呆滞了五秒。 好巧不巧的,秦鲲这时候很敏锐的进来,撞个正着。 “我……你……”温月月对上秦鲲略显拘谨的脸,讳莫如深“你居然尿床?” 秦鲲冷冰冰纠正,“那不是尿床。”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 “秦鲲同学!你已经18岁了!你要学会控制自己!” “我特么……” 老子真不知道怎么控制。 - 琐事忙太久,午饭时间已经错过,温月月听从秦鲲的意愿,拿他另一个手机帮他点外卖,而秦鲲本人,此刻正悠闲的靠在沙发上看投影,白壁上是“刘能薅谢广坤头发”的大战,打的越发激烈。 手指划来划去,翻过好几页,温月月问:“吃炒饭吗?” “不。” “那披萨呢?” “不。” “那你要吃什么?”这话是温月月第五遍问他。 他的回答与前四遍一样,“随便。” 温月月托腮,须臾又问:“吃□□?” 这次秦鲲终于换了新花样,“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温月月泄气的放下手机,走到桌柜边整理漏掉的杂物,一堆东西里黑色塑料袋煞是显眼,她找到头想打个结,意外发现这是秦鲲之前在怀志书屋买的碟。 一整套《乡村爱情》,据说买来珍藏。 拾拾拣拣,将它们垒的很整齐,然后打上一个结。 跟后头,温月月声音来的突兀,“郑卿卿那张呢?” 那天大半夜打电话骚扰她,说什么在看郑卿卿的碟,让她一度觉得这人顽劣不堪。 “骗你的。”秦鲲咳嗽两声,嗓子有点哑,可能着凉了。 所以这不是顽劣不堪,这是无法原谅! “秦鲲!你知不知道尊重别人?” “可欺负你是我的爱好,你也得的尊重我的爱好啊。” “你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你无耻!” “嘘。”这人不要脸的把食指竖放在唇边,扬起一抹嚣张的痞笑,“哥哥给你买糖吃。” - 近日来,二班包干区突然变的抢手。 因原先的美术展览变为植物展览,不少养的很好的植株被主任放出展览,就有那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在某株里扔了颗带署名的糖果,向植物主人发出追求,偏偏成功了,两人私底下联系起来,一来二去成就一段佳话。 于是,无数躁动的男孩女孩们争相效仿。 现在植物展览结束了,位置还给二班,二班的孩子们一致决定将班级的植物角挪到那里,其中心思显而易见。 坏就坏在,这片区域正好是四班的包干区。 地方是我们打扫,好处却是你们拿,四班的孩子揭竿而起。 这不,在新建的大群里吵起来。 【二班 xxx: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班的!不明白有什么好争的!】 【四班 xxx:这位大姐,拜托你搞清楚,那地方一直是我们班出人打扫,你脸呢?】 【二班任筱筱:消消气,有话好说。】 【四班王阿南:尼玛木得脸木的皮的跳,今晚北门地铁站,你们不来是孙子。】 【二班钱旭东:你哪个啊?会不会好好说话?】 【四班王阿南:老子王阿南,憨批@钱旭东 】 继王阿南拍桌子约架后,二班怂了,声称要文明比拼。 方法是,由二班和四班的女生将各自的植株放在植物展,三天后清点,收到糖果最多的女生来自哪个班,植物展的使用权就归哪个班。 第57页 温月月本来不想参与,但大家总觉的,多一个人有多收糖果的希望,生拉硬拽的将她那盆仙人掌放在植物展一个并不特别显眼的区域。 仙人掌好养活,温月月偶尔会来浇水。 那些空荡荡的花盆里渐渐有了糖果,女孩子脸上悄悄染了红晕,像天边灿烂的晚霞。 她也会嘲笑那棵满身刺又不起眼的仙人掌。 “你那么平凡,难不成指望像桌子上的兰花一样,收到草莓糖果吗?你最多只能收到又苦又辣的胖大海润喉糖。” 第26章 月亮 这堂语文课讲《兵车行》, 教室门外掠来穿堂风,卷着老师抑扬顿挫的朗诵。 前排学霸区一个个目不转睛,神思专注。 后排差生聚集地, 以王阿南为首, 可谓花样百出。索性这帮人很自觉, 没影响课堂纪律,所以语文老师睁只眼闭只眼装, 当看见。 这难能可贵的平衡丧于王阿南掏出“香喷喷”的辣条。 他机灵的很, “犯案”时间选在老师转身与低头的瞬间,数次完美躲过,操作骚的一批。 正值三、四节课, 同学们忙忙碌碌一早晨,大家饿的前胸贴后背。 那股莫名香味飘满教室,引人遐想。 语文老师厚厚的眼镜片上闪过一点刺眼光芒,假意回头的瞬间, 沉声道:“王阿南,就由你来给大家朗诵一遍。” 毕竟是从业多年的老教师, 一招毙命。 王阿南嘴里含着辣条, 嚼又不能嚼,咽又咽不下,全班的目光注视着, 所有人等他开口,当时真是骑虎难下, 自作自受。 好在他作恶惯了,开始正大光明的嚼, “我点邱潮。” 这是四班语文老师的规矩,答不上的人站着, 由他点下一个,等到谁答出来,大家才能坐下。 邱潮正在底下玩手机,冷不丁被喊了名字。 这厮分明就是拖他下水! 于是,秉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他很大声的喊了秦鲲。 秦鲲破天荒的没睡觉。 他一只手支着额,一只手转笔,眼睛瞥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邱潮喊出他名字,也不恼,懒散至极的靠墙站,“温月月同学。” 心咯噔一声,温月月认命的闭上双眼。 这个秦鲲…… 视线转移,班里纷纷看向温月月,温月月乖乖捧着书站好,她声音软,尽力念大声些,“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温月月紧张起来有个毛病,“n”和“l”不分。 所以她的“车宁宁”一出,秦鲲跟后面便笑出来,他一笑,王阿南一干人马上附和,最后蔓延至全班。 温月月注意到了,耳根烧与脸颊一样烧,后面的“n”和“l”也没分,一茬接一茬的从她嘴里蹦出来,搞的哄堂大笑。 下课前语文老师要各组小组长收课堂笔记,温月月蔫蔫的下座位,收到倒数第三排的时候铃声响了,孩子们终于喘了口气,瘫在课桌上。 温月月不太想来最后一排,可能是气场不和,可能是嗅到危险,她总是很警惕。 果然,邱潮不肯放过她。 “妹妹,你知道咱班王阿南怎么念吗?”他皮的要命,两条长腿嚣张的架在桌上,“王、阿、南,南南南,你记得啊,别念错了。” 温月月眉眼低垂,假装没听见,此时作业已经收到秦鲲那。 邱潮拉王阿南一唱一和,有恃无恐的逗她。 话刚说到一半,秦鲲的书从温月月眼前飞过,震荡着砸在邱潮桌上,他从大课间来便萎靡的很,左手一直保持支头的状态,“行凶”的右手重新拿起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划。 “嗨呀!”邱潮不仅不怵,反而兴致水涨船高,他和王阿南侧头躲过一劫,“老大我和月月开玩笑呢!你看你!真让人心乱如麻!” 邱潮冲动孤勇,王阿南更多时候冷静狡猾。 点温月月的是老大,笑温月月的也是老大,他这意思不就暗示他们逗温月月吗?怎么又扔书了呢?这思路没问题啊? 然后,他手机里的狗血校园剧的背景乐忽然隆重。 这出戏是这样的,男主带头欺负女主,女主不服气约架,两拨人马浩浩荡荡到了约定地点,女配这时候冲出来,为讨欢心狠狠欺负了一把女主。 结果男主放着狠话把女配弄退学了。 女一叫林锦砚,长的是挺勾人的,就是总爱演玛丽苏偶像剧。整个一集在男主那句“只有老子能欺负她,你们都闭嘴”中结束。 王阿南醍醐灌顶。 立刻拽住灾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的邱潮。 - 再有两天,温月月早晨来学校时遇见返校的任筱筱,她兴冲冲追上她,挽着她手臂毫无防备的凑近。 第58页 “月月!好巧哦!”她见到熟人很兴奋。 “唉?筱筱?” 温月月最后一次见她是十来天前,她穿着黄色羊羔绒卫衣,今天回来已经换上厚厚的棉袄了。 任筱筱在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的成绩早前传回东都,发挥稳定,荣获二等奖。 “我跟你说哦,我在大赛现场遇到c校区汉德的团队了。”她忍不住卖关子,“汉德国高部年级第一,下任内定大院主席。” a市的东都、b市的国藤、c市的汉德,各有其画风。 东都高中散漫钱多,国藤艺高拉帮结派,而汉德高中是著名的等级森严。 到什么程度呢? 他们将寒门学子放在普高部,将外籍权贵放在国高部。 两部一个在东亭一个在南楼,各自为政。 而大院就是总部。 对此,温月月也有所耳闻。 “我听说了,他是一等奖?” “问题是,他才高二唉!”任筱筱有点挫败,但马上,她又两眼冒心,“我看到他胸口的徽章了!金灿灿的!但他被好多女生围着,我都没看到他长什么样。” “八成也是帅哥。” 任筱筱赞同的点点头,终于从刚才的状态中抽离,“月月,你这周有空吗?来我家吃饭,我给你带了特产。” 温月月连忙推辞,“不用了不用了,这太不好意思了。” “哎呀,你和我客气什么,我还得感谢你帮我找了那么多郑卿卿写真……” 温月月一直有和任筱筱报备进度。 目前为止集齐六份,最后一份……她只说还在找。 两人迎着冷冽寒风走走聊聊,快进尚德楼时,迎面撞见一个人。 右耳的黑色耳钉扎眼,跟颈上的长链一同逞威风,秦鲲今天穿了个校服外套,领带不翼而飞。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男生都穿修身裤凸腿型的年纪,他天天弄个筒超级大、穿不好就很垮的棉麻直筒裤套着。 偏偏占了骨架优势,垮也垮出了弄潮范儿。 他旁边的是霍离,校服穿的整整齐齐、清清爽爽,阴柔的脸部线条和秦鲲站一起,有种莫名的气场相合。 温月月当下便奇怪。 现在是早晨六点五十,她来早了。 这个点,霍离出现还说得过去,秦鲲竟然来学校? 远处那个真是睡到十一点都不肯挪窝的本人吗? 任筱筱和温月月正好相反,她只知道今天踩了狗屎运了,一大清早便看见想看见的人。 她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盒子,上面有“桂花糕”的字样。 这是她去比赛时在当地买的,据说很好吃,还有一份在家里,准备周末用来招待月月。 绯红脸颊和拳拳真心,这是任筱筱此刻让温月月看见的。 视线落在她手里紧攥的那盒东西,应该很甜,就像心头绽开的花卉。 温月月笑了笑,转身绕道,自另一个方向进教室。 那厢,调侃到一半的霍离突然得不到回应了,他偏头。 秦鲲的视线随着某个人缓缓移动,望的出神,没听见上一句是什么。 “在看什么?”霍离注意到朝他们走来的任筱筱。 “月亮。” “——秦鲲同学。”任筱筱紧张的递出手里东西,只觉一阵微风从耳边拂过,再抬头时,秦鲲已经绕过她,径直向校门走。 那种凉是从心底漫出的,一点点吞噬所有。真心在一瞬被摔的粉碎,玻璃渣梗在喉间。 到最后,寒风凛冽,孤寂如枯槁。 “大白天哪来的月亮。”霍离还是忍不住感叹,“真是好狠的心呐。” 秦鲲咳嗽了两声,取出胖大海润喉糖撂进嘴里,“我意思够明显了,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 那天早上温月月走的早,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后来听班里的同学全都在讨论,这才知道任筱筱的特产没送出去。 当时有几个赶来值日或者温习的好学生路过,将那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过程瞧的清清楚楚,口口相传下来演变出三五个版本,流言空穴来风。 任筱筱和秦鲲暧昧暗地里惹了多少女生嫉妒,今天她栽了,谁不踩一脚。 温月月大课间时给任筱筱发消息,编辑了好多安慰的话,提心吊胆的注意学生会。 结果,学生会没来,二班稀稀拉拉来了一大波女生。 原来是上周那场赌约出结果了。 二班任筱筱收到五颗糖果,署名已核实。 四班祝橙也收到五颗糖果,署名也已核实。 两方不存在作弊现象。平局。 “那不如这样,我们临时改成,各班的女生收到糖果的总和,哪个班数量大植物角的使用权就给谁。”邱潮没出来,两手搭在床边,伸出头来观战。 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两班代表当众清点糖果数量。 第59页 二班比四班多一颗,险胜。 二班的女生轰的又跳又叫,他们围着糖果数最多的任筱筱,带着胜利的笑意和那一点点嘲笑,在四班门口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反观四班,众人脸上青黄不接,“不甘心”三个字就差写在脑门上。 祝橙气的跺脚,和温月月吐槽,“什么啊!就一颗而已!植物角就归他们了!” 二班有女生听见祝橙的话,或许是因她曾与任筱筱平局,或许觉的她一度代表四班的脸面,或许别的,反正她们这时候该耀武扬威了。 “一颗怎么了?证明你们班就是不行!你找啊,找出来咱们平局。” “你!”祝橙被她呛的一个“你”梗在喉头,温月月拉着她,视线却落在对面任筱筱身上。 任筱筱一点朝气也没有,蔫蔫的站在人群里,有种“即使咱在荣耀巅峰,对我来说也索然无味”的感觉。 与祝橙拉车间,温月月怀里的仙人掌滚到地上,晃了两圈摔出一颗糖。 不像别的糖果,或价值连城,或设计漂亮,它灰突突的,甚至连糖果纸都没有。 所以这颗糖没有署名。 温月月也很讶异,她用食指与拇指拈起被嫌弃的糖,黏黏的,隐约还散发着薄荷香味。 “这什么东西啊。” 刚刚那个女生为了按灭四班希望,带节奏煽动他们班女生诋毁这颗扭转乾坤的糖果。 “灰突突的,连个署名都没有。” “你们不会要把它算进去吧?我天?” …… “胖大海润喉糖吗?” 这个声音从杂乱的吵闹声中传出,很冷静,冷到了极致。 温月月回头,仿佛认同了,她冲对面的任筱筱点头。 此话一出,两班吵的比刚刚还激烈。 “搞什么?胖大海润喉糖是药好吧?” “润喉糖!糖!懂不懂含义?知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 “真是想赢想疯了!” …… 任筱筱在也没发表任何意见,她脸色又白一个度,眉宇间还残留着震惊和绝望,她穿过人群与温月月对视,第一次仔仔细细看这个人。 颈上围着绿丝巾,头发只到锁骨,软眉细眼,严格来说属于美女那卦,只是刹一看寡淡了点,实则清秀俏丽,笑时纯良甜美,最是直男杀手了。 有火在燃烧,活活烧死了心口灵动的自己。 温月月不明所以的回望,须臾,任筱筱骤然转身,没有丝毫留恋。 第27章 吻 二班今天要跑八百米, 引来哀鸿遍野。 南边儿乘凉的四班全体看大戏,祝橙又将八百米第一的事拿出来吹嘘,和温月月绘声绘色的讲述当时状况。 旁边的谭小禾用胳膊肘撞撞她, “那谁朝你来了。” “那谁”说的是钱旭东, 身后跟着冯浩, 两人笑吟吟来。 钱旭东俯身,递一瓶水给温月月, “帮我看一下, 等会儿跑完送上来,行不行?” 温月月应声。 于情于理,这事儿归二班女生干, 但马上女生也得跑,估计是应接不暇。 这边温月月点头,那厢冯浩趁热打铁,三两下脱了校服外套, 连水一起,红着脸往祝橙那塞, 壮着胆儿道:“我是前几天往你那破兰花盆儿里扔糖果的冯浩, 你知道吧?” 五颗糖里的确有张糖纸这么署名。 祝橙一时想不到推脱之词,刚刚应承下,三十米之外的人出现在视野。 最晃眼的自然是秦鲲那头骚粉, 他身影颀长,步履散漫威风。霍离则规矩不少, 天生的男生女相,从来以“别人家孩子”的面目示人。 从方向判断, 他们从桂花林来,往校门口去。 “霍离!”祝橙笑容灿烂的打招呼, 两颗虎牙特别可爱。 霍离和秦鲲貌似在谈事情,两人表情敛着,没回应没留步。 很好,四班祝橙又被二班霍离拒绝的明明白白。 讨论声跟后面起来。 “我天呐,霍离好高冷啊。” “我怎么觉得,这两人心情不好啊,气压有点低嘛。” “同情橙橙。” …… 日常被拒绝而已,祝橙早就无坚不摧了,头一扭哼哼两声,立刻又对冯浩笑出来,“放心跑,回头给你送过去。” 冯浩欣喜,这时钱旭东捂嘴咳嗽,冯浩赶紧取出钱旭东的胖大海润喉糖,扣出两粒塞进他嘴里,询问他是否要去校医室,钱旭东拒绝,随后便转身回二班大队伍。 安静如鸡的四班炸了。 “看到没看到?你记得昨天温月月植株里的糖吧?” “我就说嘛,钱旭东就是喜欢温月月,之前他还摸她头呢!” …… 这下温月月也想不明白了。 钱旭东怎么会往自己的仙人掌里放胖大海润喉糖呢? 第60页 不像他会干的事啊……不可能,真不可能。 以她对钱旭东的了解,钱旭东要真喜欢谁,铁定光明正大、轰轰烈烈,搞不好会买一整盒糖果,写一百次本名,全都倒进盆里。 喜欢一个人就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 这才是东哥的画风。 - 温月月一直没存秦鲲手机号。 一是他给她打电话这事想来实在滑稽。 二是打心底抗拒与他相熟。 当晚,温月月接到秦鲲的电话。 “喂。” 此时她还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大约十秒的寂静,那边道:“想要郑卿卿专辑的话,12点前到我家。” 睡在床上的温月月在无休止的忙音中呆愣了足足十分钟,窗外阴雨连绵,冷气从缝隙钻进来,凉飕飕掠过冰凉地板,空调早已进入睡眠模式。 十点整,温月月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蹑手蹑脚出门。 一路做心里建设。 这人简直拿她开玩笑,自己也疯了才唯命是从。 家里那六份写真在书桌里压着,来自筱筱的周末邀请迫在眉睫,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帮到这里了,没理由半途而废。 公交蹒跚前行,十一点五十八分,温月月来到秦鲲家门口。 夜色浓重,她躲在檐下收伞,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罪魁祸首立在门边,屋内吊灯光泽璀璨,钻出三分映射在他侧脸。 秦鲲穿着简单宽松的家居服,陪她在门口吹风。 “据说,你和那个钱东西走的很近?” “钱旭东。”这问题太无厘头了。 “据祝橙说,是因为你和任筱筱走的近,才和钱西东走的近?”他眼皮眨也不眨的。 “钱旭东。”温月月再次纠正发音,但意思其实没错,“秦鲲同学,我希望你能尽快把郑卿卿写真给我,价钱咱们商量。” “呵。”秦鲲悠哉悠哉进屋,再出来时手里的写真是崭新的,他背手,“给你可以,以后别再找任筱筱。” 温月月自认本人脾气很好,但杰顿的行为实在让人火冒三丈!上周把她喊家来折腾半天,甚至把他尿过的床单都洗了! 尽管如此,杰顿依然不打算收手。 严严寒冬,令她夜奔,甚至干涉她的人际交往? “秦鲲同学,我冒昧的确诊。你有病。” 话才出口,人就怂了。 温月月捂嘴,惊魂未定。 内勾外翘的桃花眼瞳漾起一圈涟漪,睫毛顶端载着吊灯泄露屋外的光点,嘴角始料未及的扬起明媚温暖的笑意,秦鲲问她,“要进来喝杯茶吗?” “好吧。”因为冷的要命,所以答应的果断。 后来她回想这段对话,又觉的好像有点奇怪,仿佛电视剧里某种桥段,带着某种暗示。 只是没想到,霍离也在。祝橙也在。 温月月表情凝固,恍恍惑惑捧住递来的热茶,掌中温暖漫到心头,她回神。 “你什么意思。”这是祝橙对霍离说的。 “字面意思。”霍离的校服没有早上那么规整了,再配上他那一脸不高兴,简直和既定形象判若两人。 “我才和冯浩加上qq!好不容易要到家庭作业!他那照片才传过来!你就把人删了。”祝橙越讲越气,胸口上下起伏,“我是对你有意思,但你也不能干涉我人际交往啊!” “我没干涉啊,但你dad不让你早恋,我答应他看着你的。”霍离向后靠沙发,理所应当的说。 “谁!早!恋!啊!大哥?” “你啊。”霍离的淡定在这里表露出极致,“他送你糖果,你帮他拿外套,你盯着他他盯着你,你就是早恋。” “……。” ko。祝橙揉着额摊在沙发上。 温月月莫名开始回忆某个下午,她无意看见祝橙和霍离在一班教室的情景。 经过一番思考,貌似霍离也病的不轻。 “好吧,你把写真送我,我以后不陪钱旭东吃午饭了。”吃还是要吃的,但病也得治,还要对症下药,把误伤值减到最小。 就像霍离这种情况,她很想劝橙橙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 秦鲲撇过脸从桌上捞车钥匙,另只手指指她,点评:“上道。” 最后一份写真到手,秦鲲开车送温月月回家。 - 期末将近,各年级陷入紧张的复习中。学校临时起意,在第二礼堂开展电影鉴赏课。所谓鉴赏,就是去看个大电影,年年都有,出镜率最高的非“战火片”和“毒品教育”莫属。 但今年时间上有些不巧。 下学期的“70周年华诞”晚会工作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展,现在又是孩子们学习任务最重的时候,校会显然分身乏术,于是有干事一班一班统计,召集志愿者前往第二礼堂帮忙,协助安排电影鉴赏活动。 第61页 讲台上的男生身穿马甲,手里捧着登记表,“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校会外联部黄西宇,今次……” 校会有两煞。 活阎王夏惠,笑面虎黄西宇。 一个凶神恶煞,一个八面玲珑。 正值下午一二节下课,,温月月在做下堂物理预习,黄西宇的宣传词就在头顶,很亲和、很啰嗦,她不经意抬眼,沾了第一排的光,她看见登记表上有个熟悉的名字——霍离。 远在第四组的祝橙兴致缺缺。 讨厌的霍离,害她没法和冯浩玩,她的作业答案、快递跑腿、游戏cp都泡汤了。 温月月忡忡。 在大家探讨去不去的间隙,她放下笔举手,对黄西宇说:“你好,我想替我和我的朋友报个名。” 对于温月月参与这件事,四班的孩子表示很惊讶,以至于全班都安静了三秒。 祝橙预测到什么,直起身子从第四组看过来。 黄西宇脸上笑容一滞,随即加深,施施然问:“你叫?” “温月月。”温月月结转头看祝橙,目光相触,点头让她定心,接着很肯定的对黄西宇说:“另一个叫祝橙。” 下午第三堂课铃响,温月月一行人随外联部到达第二礼堂。时间紧急,前面几个班的志愿者已经分配到工作,着手开始打扫了。 当祝橙知道打扫时间是物理课,她蹦蹦跳跳开心了一路。 校会的人给他们两把扫帚,大致画了范围,待到温月月想告诉祝橙自己真正的用意,霍离和程赟的身影抢先闯进视线。 程赟灵活的踩上板凳,窗明几净,她擦的很细致,灯光照过,找不到一丝瑕疵。底下的霍离撑着桌子,以防她摔下来。 二人貌似在聊天,有说有笑,声音只有对方能听到。 温月月怎么也没想到,程赟竟然也在。 她腹诽自己自作主张,“橙橙,对不起,我……” “干嘛道歉。”祝橙淡淡收回视线,笑的干巴巴的,眼里有温月月很熟悉的东西,叫自卑。 她弯腰扫地,有意识的避过某个角落,“全校都知道的事嘛,就算我没看到也不代表没发生啊,内疚什么又不怪你。” 等到她们打扫完早已下课,班里静悄悄的。 祝橙只稍微坐了一下便独自出去,并没像往常那样兴冲冲的拽着温月月去美食街吃东西。 温月月知道祝橙心情不好,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许是昨夜下了雨,今早的天是灰蓝色,延续到现在,晚霞泼墨晕染,两种格格不入的色彩强烈碰撞,让人觉得不真实。 她手臂交叠,头朝下枕着,柔软的发丝斜到一侧,好像在休息,其实眼睛睁着,没丝毫睡意,脚边有几点红色碎屑,不显眼。 温月月神思回归,纳罕的蹲下.身拾起,放在光下细细观察。 指甲油? 她眼睛微微睁大,慌张起身翻找书包。 须臾,颤巍巍找出撕成无数片的废纸,脑子里嗡嗡声不绝,指尖失去温度。 是郑卿卿写真专辑,费尽心思从秦鲲手里拿到的那张。 第28章 月亮 任筱筱家离温月月家很近, 大约半小时路程,所以温月月没有刻意定闹钟,抵达任筱筱家时正好是饭点, 两人一起做午饭, 讨论期末复习试卷。 一盒巧克力放在杂乱堆放的试卷上, 任筱筱点点温月月胳膊,“吃吧, 当时做了好多。” 红色礼盒中有不少心型的巧克力, 颜色口味分的细致。 只可惜…… 温月月放下铅笔,轻轻拈起块白巧克力,咧嘴笑。 见她笑, 任筱筱跟后头也笑,“写真的事怎么样了?” 不久前,月月把前六份写真专辑悉数交给她,称第七份还需再等等。 温月月的笑僵在脸上, 她垂下眉眼,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筱筱。 该怎么说呢?的确是她保管不善。 温月月的含糊其辞并没让任筱筱产生怀疑, 她随手在草稿上写过程, “对了,之前你收到的糖果,谁送的?” “不知道, ”提起这,温月月也纳罕, 抬眸时对上任筱筱发旋,有一刻, 她觉的这个低头的动作很陌生,具体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应该不是钱旭东, 可能是谁不小心扔到我盆儿来了。” “秦鲲这几天有来上课吗?” “还是老样子,开心就来,不开心就不来,班委他们也不记。” “月月。”任筱筱停笔,演算过程卡在很关键的一步,她问:“你对秦鲲什么感觉?” “啊?”温月月唇动了动,没说出什么名堂。 今天筱筱有点不一样。 “你要修正带吗?”任筱筱看了一眼温月月试卷上的解题情况,“我房间书桌里有,要用的话你去拿。” 温月月想也没想,起身时针织裙摆从腿间滑落,衬出细细的腰身。 第62页 甚至没问房间是哪个,离开的很快。 任筱筱淡淡收回视线,放笔谈不上摔,搁下时发出轻微声响。 然后,她用中指与无名指勾过温月月的书包,不疾不徐的翻找。 伸进去的那手定住,“哗”的轻响,任筱筱抽出郑卿卿写真专辑。 第七份写真专辑的碎片。 与此同时,温月月进入任筱筱房间。 很简单的少女卧室,地界没有很大,胜在温馨。 她拉开书桌第一格,修正带、练习本、书签等用品整整齐齐,本该拿完东西走人,鬼使神差的掀起练习本一角。 老旧的木头散发凛冽的香,一枚完整的手机卡沉睡多日。 温月月完全不敢相信。 手上动作一气呵成,将电话卡插.进自己手机,片刻后手机运行一切正常。 真可笑,这个号甚至没去注销,通话记录首行是打给自己的号码。 - 雾蒙蒙的窗外是晚来夕阳,小区里欢声笑语,牵着狗的姐姐,坚持晨跑的哥哥,下象棋的爷爷,聊八卦的奶奶,还有厨房飘来的食物香气。 一个平常的傍晚。 温月月是下午三点回家的,保持盘坐的动作有两个小时之久。 指甲盖大的sim卡紧紧攥在手心,湿湿凉凉的细汗令其滑动,产生握不住的错觉。 再有几分钟,孩子兴奋的喊叫隐隐传来,她试图给任筱筱拨去电话。 通话请求从温月月家传到千米之外的图书馆,原生木长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临近关门,清辉图书馆人烟稀少,任筱筱选的位置僻静,光线也好。 “不接吗?”坐对面的邵蓝对手机努嘴,她脱下厚重的外衣,里面是件打底衫,姣好身材一览无遗。 任筱筱二话没说,滑向挂断键。 这才有意思。 低头的邵蓝轻轻合上书页,涂上红色指甲油的漂亮手指按在扉页,“找我干嘛?我记得,咱俩不是能能约的关系吧。” 任筱筱拎起脚边的礼袋,毕恭毕敬推到邵蓝面前。 是之前她从外地带回来打算赠给秦鲲和温月月的特产。 邵蓝被她绕迷糊了,轻蔑的瞄她,反笑,“你什么意思啊?” “东西要给有用的人。” 任筱筱指尖收紧,笑脸浅淡的像一笔水墨画,“你和田昌那么熟,温月月应该还有个把柄在你手上吧?” - 谁也没想到,学校的“电影鉴赏”竟然安排在午休,果然是学校的便宜你半点也吃不到。 在一片哀嚎中,四班不情不愿的排队到达第二礼堂。 影片毫无意外,是几天前传出风声的那部《百团大战》,厮杀怒吼混合炮火连天响,礼堂四个音响兢兢业业。 温月月昨夜失眠,额间一突一突的疼。 她在卫生间遇到了任筱筱。 任筱筱没看她,甩甩沾水的手向门外去。 “筱筱。”温月月感到不对劲,结合之前未接通的电话,忍不住叫住她,“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任筱筱停下脚步,却只给温月月一个背影。 良久,一声嗤笑突兀回荡在卫生间,“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温月月身子僵住。 该不会…… 她只能摇头,“那份写真我——” “你撕了。”任筱筱不给她任何狡辩的时间,“你也喜欢秦鲲吧?” 温月月不再靠近。 “我真是没想到啊。这些日子我连祝橙都防着,把写真的事交给你,甚至多背一份特产回来送你。那是我送给秦鲲的礼物啊!我买了一模一样的送你!”任筱筱像砸重物一般朝墙上砸手纸,同时转身,“我知道你九中的外号,西湖龙井,对吧?” 温月月垂下脑袋,瑟瑟后退。 “这外号很适合你。” 任筱筱下定论,随后身子放松,一手撑在舆洗池上,“你不打算问一问手机卡的事吗?” 闻及此,温月月渐渐对上任筱筱尖锐的眉眼。 她不再张口说话这件事让任筱筱觉的可笑,不经意也就笑给她看,“没错,那天晚上约你去小树林的人是我,手机卡我一开始没打算换。因为策划这件事的所有人,包括我以内,大家都认为。” “你温月月,死定了。”任筱筱不再等她回答,狠狠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温月月敛着眉,瘦小身影在光线无法触及的区域。 “为什么?”那是她和任筱筱关系最稳固的时候,现在反目是因为写真,那时候是因为什么? 任筱筱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那个和外校男学生干勾当的人,是我。” 因为极度震惊,温月月双肩发颤,慢慢向下垮。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同时伴随女孩间的八卦,任筱筱知道这场对峙该进入尾声了,拿出手机划拉两下,狞笑一点点蔓延,她颈子细细的血管不经意突起,“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小白兔,你也别费劲装了。” 第63页 她胜利似的扬扬手机,提示她,“到点了,温月月。” 一月十二日,东都贴吧热帖,《昔日小白花人设崩塌,被爆九中时期私生活混乱》横空出世,一经发出浏览量过十几万,引来隔壁几个学校围观。 帖子里贴出数张温月月在九中时与各个年级男生接吻的照片。 结合之前邵蓝放任筱筱p过的不雅照,大批同学站出来为温月月讲话,没想到发布人直接甩出亲密照各个角度的脸部特写,清晰到毛孔显现。 祝橙顶着真名id,上去把楼里所有人骂了一遍。 【祝橙:别说这些是子虚乌有,就算是真的,发这些的人是什么心态?】 【祝橙:温月月来东都后,为人怎样我和同学看的一清二楚,什么时候轮到你讲话了?】 【祝橙:别在这跟我讲道理,你们在试图毁掉一个女孩,你们做这些的时候讲道理了吗?】 然后,躲在幕后的楼主终于被她骂出来了。 【楼主:老妹啊,你说你们了解她?】 【楼主:我再放一条,温月月她有哮喘,你们不知道吧哈哈哈哈】 祝橙的败北象征着温月月的命运,四班乃至整个学校,像说好了一样,集体孤立温月月,比如发作业故意把她的放在讲台,值日时的交接工作不再继续,在厕所里遇见她会突然噤声。 对此,温月月没有任何解释。 也许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习惯承受而不懂抗争。 明天期末考第一场,下午三四节是体育,同学们陆续收拾好私人物件,准备晚自习后带回家去。 朗朗书声的四班一下子空荡荡,倒让人不习惯。 孩子们排好队,体育老师照规矩让跑两圈热身,温月月作为女生排头也就是整个四班的领跑,被体育老师喊下来。 四班的体育老师姓蒋,大约三十岁的男教师,时常能看见他和办公室的老师们一起打篮球,是个很不服年纪的人。 他摸了下鼻子,“温月月,你去旁边休息吧,你的情况我建议还是别跑。” 关于温月月有哮喘,他也刚刚得到消息,这孩子一声不吭的,太危险了。 但在同学们眼里,蒋老师的话是另一种嘲讽。 知道温月月有哮喘,自然就看过她的那些照片,队伍里隐隐传来讨论声,有男有女。 温月月咬着下唇,顺从的点点头。 祝橙赏了聊天的男同学几脚,多日来的情绪累积到一个点,正要说话,班里的女同学提前拉住她。 等到自由活动时,温月月独自坐在光秃秃的大树底下,五米之外的女同学们扎堆聊八卦,很默契的,谁也没提她的事。 “我听说,秦鲲又有对象了。” “他不是才分手吗?b校区四中那个校花,眼睛哭的像个核桃,天天在空间发酸不拉几的情诗,还要学海子卧轨自杀。” “听说是九中的贾梦佳?” “哦对对对,我是听人说,秦鲲之前特地跑到九中找她,还一起逛公园儿。就前几天圣诞节的时候,有人在大英广场看见他俩约会。” …… 祝橙避过人群,很担忧的看她,撑着手臂仿佛下一秒要站起来的样子。 温月月很快注意到,蹙眉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靠近。 说来也巧,今天和四班同时上体育课的还有一班、二班及十一班,或许是本学期最后一节课的原因吧,大家都比较兴奋。 人在兴奋的时候,能干出平时不太敢干的事。 远远儿的,久未逢面的邵蓝带着她那两个眼熟的喽啰朝她来,身后还多了个人——任筱筱。 “还记得第一次在美食街吃饭遇见她,昌哥怎么说的?”邵蓝歪过头和身后带唇钉的女孩说笑。 ——你还跟以前一样爱装,其实又骚又浪。 田昌的原话,如今一语成谶。 她的喽啰一字不落的重复,这群女孩立刻笑得花枝乱颤。 “真是没想到,有哮喘还能玩得那么嗨啊?”邵蓝说的是那些照片,现在正被人拉出来放在贴吧里一遍遍轮。 温月月眼角有泪,张口时还是没有一句辩解的话,她只看任筱筱,“筱筱,那份写真真的不是我撕的,是找的很辛苦,你相信我。” “你就是这么勾引男生的吧?”任筱筱冷哼,“说什么帮忙,其实就是不安好心” “为什么要这么做?”声音很轻,还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温月月平静的质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算了吧矮冬瓜!”任筱筱的嘴脸慢慢与邵蓝重合,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和你玩就是有目的的!因为秦鲲给你开后门!我想利用你追他!我讲的够清楚了吗?” 第64页 措不及防的,眼泪簌簌落下,衣摆翻飞,瘦弱的身影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别人再怎么伤害她,她都能一笑而过。 可任筱筱不一样啊,那些真心找谁去讨还呢? 目光像潮水移来温月月身上,耳边盘旋着四面八方的声音。 “破鞋!也不照照自己什么鬼样子,还想勾搭秦鲲?” “考过年级第一又怎样?还不知道脱了九中多少男的裤子。” …… 这些声音里,掺杂着无力的一味辩白,来自于祝橙,她在努力保护温月月,可无论她怎么呐喊,装睡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 “那些照片肯定是假的!月月不可能做这种事!”祝橙气急了,呼吸急促,被董雨涵拉着顺背。 “唉我问问。”邵蓝露出天真求知的表情,食指滑动手机屏幕,一张一张翻过去,“这么多男人,到底哪个是你对象?还是你一女侍多夫?” 这话引来一片讥诮,和着各种议论纷纷,排山倒海对准温月月。 倏忽,有只手往她肩上搭,接着整个人被带进怀里,额头撞到触感冰凉的长链,惹人一个激灵,抬眸撞上内勾外翘的桃花眼,用好不正经的眼神看自己。 她缩着手脚,眼中泪水未干,头顶的声音不疾不徐来了。 “她对象,叫秦鲲。” - 尚德楼四层之高,天台寒风猎猎,向下俯瞰可将操场尽收眼底。 但其实,温月月是第一次来。 始作俑者是秦鲲,他看起来像常客,熟门熟路的勾着温月月肩膀,一路把人带走。偶有几位相熟的男同学给温月月打暗号,满脸“你要是被绑了你就眨眨眼”。 “秦鲲同学,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哪样?” “对象。” “你以为我是为了帮你?” 秦鲲背靠桅杆,身后是一片湛蓝天空。 那还能因为什么? 温月月时常觉的秦鲲这人逻辑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风拂过颈上的绿丝巾,爷爷笑脸就在眼前。 良久,眺望着白云苍狗,她缓缓开口,“我之所以转学,就是因为那些照片。” 一个成绩有点好、性格有点乖,长的还挺让人有点想法的女孩,在贪心又自私的男孩们面前晃悠几天,被盯上是迟早的事。 田昌追求温月月在九中人尽皆知。 只是别人不知道,温月月多番拒绝后遭受了怎样的报复。 “他们会随时随地把我抓到角落,逼我做奇怪的事。”温月月攥着胸前巾绦,攥到细瘦五指冰凉泛白,“有时解扣子,有时亲吻,有时射在我脸上。” 她转头,对上秦鲲沉沉的视线。 “有次他们玩脱线了,想那个……我”她咬住下唇,垂头时刘海遮住眼睛,寒风中形销骨立一个人,无助到瑟瑟发抖,“我就喊了,后来有人过来救我,他们就被处分了。” “田昌说要弄死我,我很害怕,所以转学了。” 温月月一直不敢回忆这段往事,她以为转学就能摆脱噩梦,没想到都是徒劳。 “这样的话,你还要继续帮我吗?” 在别人眼里,她和“公交车”没区别,秦鲲和她搞对象是侮辱自己。 往后,别人提起温月月的斑斑劣迹,会加一句“秦鲲就是那个接盘侠”。 温月月独自听风盘旋,久久没等来回音。 她大概知道秦鲲的答案了。 自嘲的笑了下便拉开天台的门。 “做爷的女人第一件。”秦鲲声音清朗,以命令、以玩笑,以他的方式告诉她:“看谁不爽别犹豫,天塌下来你男人给你顶着。” 心跳失衡在一瞬间,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凭空消失,她逃命一般,背着硕大的书包狂奔而去。明天期末考,各科老师默契的没留作业,温月月原先打算再翻翻书,为明天考试准备。 书翻了两三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回头,那种超大号绿恐龙在床上望她,头顶 “秦鲲”两个字无比显眼,光看到就叫人发憷。 犹豫再三,温月月给秦鲲打了微信电话。 起初,她在忙音中安慰自己,打不通也情有可原,反正自己并不是太重要。 后来,她每秒都想取消通话,面对秦鲲变的紧张。 在交叠的情绪中,电话通了。 她和他都安静了三秒,秦鲲玩味的一个“喂”被温月月打断,她斩钉截铁的问他:“秦鲲同学!请停止洗脑传销!你会翻车的!” “爷要不停止呢?” “你你……” “打个110?” “你你……” “你男人最帅。” 温月月脱离手机一米然后两手按住,因为心态爆炸而被迫快速调整情绪,她呼呼喘了好半天,整装待发,“如果你非要用这种方式帮助同学,那么我们商量一下后续问题。” 第65页 那边象征性的“嗯”了一声。 “我刚刚已经帮你想好了,咱们——” “你约我。”秦鲲接着他上面那句轻飘飘的“嗯”,更加轻飘飘的说:“我现在不想听,你约我啊,我下次听。” 秦鲲就是这么一个,逼的老实人想口吐芬芳却找不到骂词的可怕男人。 - 作为五好青年、三好学生,温月月今早迟到了。 是那种迟的前所未有,迟的校会干事执勤,迟的下一个到校的应该就是“她男人”,的那种程度。 原因是失眠。 温月月两手揉着巾绦,止步于校门口五米处。 身着马甲的干事站在自己位置上,隔空与同僚聊天,视线时刻落在校门口,随时注意动向,东都里书声琅琅,早自习铃于五分钟前就已打响。 总不能不上学吧…… 她这么想,硬着头皮往前走,到门口时很自觉的摘下校牌给校会登记。 几个干事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谁也没记。 温月月疑惑,老远儿传来部长夏惠的声音,她手捧热腾腾的豆浆,笑的春花灿烂,“月月啊,今天起迟了?没事儿,我看他们哪个敢记你。” 这嘴脸着实与温月月从前见的相差甚远,到了鬼畜的地步。 她更加害怕了,下意识微微向后退,却被夏惠一把拉住,豆浆塞到手里,一阵暖意。 像是认识了多少年的好姐妹,关系好的无坚不摧,夏惠亲密的挽着温月月,带她进来,软声道:“以前是我犯蠢,月月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往后有事来三班找我,我二话不说。” 温月月还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想抽手却被拉的更近。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只得勉强笑,伴随点头示好。 说着,夏惠已经陪温月月走了一段路,像送客送的不肯走,热情过了头,她自己也意识到,赶紧笑着放手,点题:“鲲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温月月总算舒了口气。 难怪……夏惠从头到尾根本不是在巴结她,是在巴结“她男人”。 这还不算完。 温月月气喘吁吁上三楼,过拐角一进班,闹嗡嗡的教室刹时安静,全班同学都直勾勾盯着她,连祝橙都盯着。 突如其来的万众瞩目,她尴尬到不能自已。 好在座位就靠墙第一排,温月月两步坐到自己位置,才下了椅子打算放书包,抽屉里“哗啦啦”连续掉下来各种物件。 她定睛一看,零食、礼盒、玩具、盆栽、化妆品等等,甚至还有手写信? 郁闷的揉头发,温月月一点点将东西拾好,感受到背后几十双好奇的眼睛,她怂包的拣了两个拆开,一拆吓一跳,竟然是副对联。 上联:不声不响本事通天 下联:秦鲲很棒好好珍惜 横批:赠弟妹 温月月翻开署名。 ——唐伦 后排的董雨涵本来想哭一场缓解考试紧张,这下整个人凑过来。 谭小禾瞄到了,激动地直拍大腿,“卧槽,国藤艺高的唐伦啊!月月,你好的大面子啊!” “唐伦是谁啊?” “唐伦啊!”董雨涵终于找到机会说话,她给温月月科普:“上一届的大佬,现在毕业了人在美国。秦鲲的八卦永远是三个校区扛把子里传的最快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大佬温月月一个也不认得,并且没想过有交集,更不习惯现在的处境。这时下课铃响了,大家收拾东西去各自考场。 这次期末祝橙和温月月一个考场,于是两人结伴同行。 “月月,你快告诉我,你和秦鲲到底什么情况?” 祝橙的反应比起整个东都,温月月觉的这才是正常的。 “假的。”像是浮上岸喘口气般,温月月把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出来,“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秦鲲是为了救我才那样说的。” 才一晚,连身在美国的上一届大佬都知道了,这也太快了…… “他为什么要救你啊?”祝橙一语中的,发现温月月也答不上来后,转而道:“你知不知道贴吧那个爆你的帖子,被控了。” 温月月完全蒙在鼓里。 “楼主自爆,道歉删id,还自己打脸说照片是他p的,请求大家别转载,给条活路。”祝橙叙述昨夜案发现场后,惊讶当事人竟然啥都不知道,“用脚想都知道是秦鲲动的手啊!你还不懂吗?” 温月月傻眼,“我,应该懂什么?” 祝橙凑到她耳边,眯眼,“我怀疑,秦鲲可能真的喜欢你。” 闻及此,温月月紧张的情绪骤降,蔫蔫的与祝橙拉开距离,“杰顿不喜欢我这个类型!” “你怎么知道?”祝橙不服气。 二人已经下楼,考场就在尽头第二个班,“王阿南亲口说的。再说了,想想也知道啊,秦鲲那样的人,看上我?他图什么?” 第66页 “王阿南就是个瓜皮,他自己那点破事儿还没整明白呢。” “那你怎么确定秦鲲喜欢我?” “女人的第六感。” “你先把自己那点事儿整明晰了吧。” 祝橙还想说什么,温月月的出现引发整个考场的抽气声,里面的任筱筱吓的一个激灵,掉头从后门出去。 走的很快,温月月听见有人轻声骂,“过街老鼠,活该。” - 自从全世界都知道“她男人”是秦鲲后,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事发生。 比如qq空间的浏览量突然破万,比如老有人上来自我介绍,最最搞笑的是竟然有女生争相佩戴绿丝巾,问她秦鲲哪天会来考试。 温月月被折磨的头昏脑涨。 考完试第一天,早上九点整,她打算“约他”,聊一聊两人关系的后续。 照秦鲲的生物钟,这通电话十有八九打不通。 忙音响了一分钟,温月月正要放弃,忙音中断,电话通了。 “喂,那个,秦鲲同学,我是温月月,你现在——” “没空。”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哑。 温月月是坐在客厅打的这通电话,当时温爸爸就在旁边看报纸。 “那——” “不打扰。” 温月月怂的要命,悻悻放下手机,打算挂断。 那边突然又道:“你有空吗?来陪爷剪头。” 第29章 吻 外头日头正猛。 发廊据温月月家小区很近, 却离秦鲲家蛮远。她想,或许是剪头的tony名声在外,吸引了富人区秦鲲同学的注意。 抵达目的地时秦鲲已进行到补色阶段, 温月月百无聊赖的看墙上电视, 上头在播某个最近大火的男团综艺, 镜头扫过一众绝世仙男,她目不转睛。 tony注意到温月月, 一边熟练操作一边抽空看她, “小姑娘,你pick哪个啊?” 温月月之前没思考过,突然被问, 反应慢了半拍。 tony老师努努嘴,屏幕里是个黄头发小帅哥,嘴唇bulingbuling的像果冻,耳环、颈链、戒指各来一样, 像只闪闪发光的花孔雀。 温月月舔舔唇,没来由的去瞄秦鲲, 他保持低头玩手机的姿势, 抽空回瞄一眼,眼神凉凉的,叫人平白的寒毛卓竖。 温月月连三摇头。 tony老师笑笑, “那那个呢?” 镜头一扫,屏幕里又出现个四国混血, 深目隆鼻,讲一口流利中文。 温月月又去瞄秦鲲, 然后与方才如出一辙,头摇的像拨浪鼓。 这个tony仿佛与温月月有仇, 竟然喊助理换台,没一会儿,定格在某张清隽侧脸,光影交叠,皮肤白的通透,生的挺拔如松。他好像在笑,蕴着独有的含蓄俊美。 堪堪一个背影便叫人魂牵梦萦。 温月月去看右下角署名,“沈奕”两个字绕的漂亮。 tony老师喟叹,“都说没有女人能拒绝沈奕,看来没骗人。” “一个人一个风格嘛,秦鲲同学也很受欢迎。”温月月攥着巾绦,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觉的秦鲲同学实在太爱吃醋了,连女同学的审美也要干涉。 tony没在回话,发廊一时安静下来。 一颗心放下来,温月月松口气。 冷不丁的,tony老师扭头,“你们是情侣么?” “不是。” “是。” 两个声音重叠,说“是”的是秦鲲,说“不是”的是温月月。 两人对望,眼神交汇,俗称死亡凝视。 “是吧。” “不是。” 下一秒,声音再次重叠,只是顺序变了。这次说“是吧”的是温月月,说“不是”的是秦鲲。 温月月认为,她现在和秦鲲的关系比较一言难尽。 你说不是,但是全校都这么认为。 可你说是,他们俩的确没什么。 一言难尽,唉,一言难尽。 tony老师无声咂舌,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这边手头工作也接近尾声,带秦鲲进去洗头。 可能是起早了的缘故,秦鲲今天很萎靡,颈上的护衣勒的难受,他燥郁的摩动。 一定是疯了才起这么大早,跑这么老远,来看她对沈奕犯花痴。 路过等候区,不知怎的,独独看见第三排看报纸的大叔,穿个军绿色厚外套,头发用发胶喷的挺整齐,目测中层阶级收入。 他刚刚貌似在盯他。 - 做完头发,温月月趁热打铁,提议去清辉图书馆聊聊。 他们占了寒假的便宜,故而稍稍得了喘息时机,现在不及时商量对策,一旦开学,各种问题就来了。 秦鲲则非常淡定。 也没拒绝,开车绕去校区。 寒假期间,清辉图书馆客流骤减,来的多数是年纪稍大一些的人,冷清带来安静,书卷香混合木质香,窗边的腊梅开的岁月静好。 温月月从包里取出一沓牛皮纸,郑重其事的推给对面秦鲲。 第67页 秦鲲的头发比从前更艳了,粉红一片似云霞。 他眉头迷惑的拧了一下,中和三分笑意。 拆开,首行《假cp言行举止导论第一版》。 至此,秦鲲同学终于没忍住,胸腔震动,闷笑出声。 温月月见他笑的太过于开心,还思索,是不是自己哪条写的不够全面,惹人笑话了,于是煞有其事的打开手机电子版检查一遍。 “你别笑啊,等开学你就知道这份文件有多么重要。”温月月指着文件第一条,逐字逐句念给秦鲲听,“乙方可在合约期间另寻多个女友,可随时终止关系,且最好提前通知甲方,以便——” “等下。”秦鲲抬右手,示意红灯,“那照你的意思,是不是相应的,你也能在合约期间另寻‘多个’男友?” “理论上来说,是的。”温月月补充,“但是这种可能性比较小,我——” “我不同意。” “为什么。”虽说她不太可能在高三下学期犯浑,但换个角度,这人双标啊。 秦鲲翘起二郎腿,“你要敢绿我,你就完了。” 温月月叹气挠头。 理论上来说,秦鲲同学的话也没错,但是…… “那好吧,这条我回去改。” “违约怎么办?”一直悻悻的人突然抬眸。 温月月措手不及,唇张了张,还没想出对策。 “换句话说,小月亮。”秦鲲俯身靠近,头微微向一侧歪,“只要你的合同生效,法律意义上你就是我的。” 后退再后退,温月月背靠椅子,眼神与他纠缠,紧张的攥着未签字生效的文件。 只听他盖棺定论:“就像结婚。” 落日西斜,温月月躲在清辉图书馆某个角落看书,早前与秦鲲谈完要事,她想着回去也没事做,既然来了就找点书看,于是没上秦鲲的车。 她背靠书柜,腿蜷着,捧着一本漫画看的入神。 书柜另一面有人踮脚抽书,那排的书又厚又重,每本之间压的紧凑,要取下来不是易事,小心翼翼够着拿着,却不知触碰到那个重要的平衡点,整排书倾倒如多米诺骨牌,尽数砸下来。 温月月完全没防备,仰头时书页摇摇欲坠,紧接着倾盆而下。 她甚至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那抹骚气的粉色出现的及时也偶然,很爷们儿的帮她挡了两下,词典砸在他肩背,透过胸腔隐约发出钝重声响。 对面传来道歉声,图书管理员赶来询问,温月月失神。 后来,秦鲲坐在她身旁,两腿敞着,一屈一张,侧看是帅气逼人的少年模样。 “你怎么又回来了?”温月月开口,第一句不是谢谢,亦不是她作风。 “想来看看,是不是真有人看五三能看一下午。” “这不是五三习题,是校园漫画。” “讲的什么?” 温月月眼睛向上看,认真总结给他听,“一个呆萌的女学渣和一个高冷的男学霸处对象,由此引发了一系列事件。” “哦,霍离有段时间挺迷恋这种漫画。”经她启发,秦鲲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温月月想起之前在秦鲲家见到霍离和祝橙,对三人的关系越发好奇。 “那天晚上,霍离和橙橙怎么在你家?”她赶到的时候已是深夜,都那个点了,实在不合理啊。 “霍离和我一个小区,祝橙就在他家隔壁。”秦鲲没有避讳,直言:“那天晚上我也很奇怪,他们俩突然约出来吵架,还非要在我家。” 所以橙橙和霍离果然很早就认识。 那么由此推断,学校里盛传的“霍离去王阿南家送礼,碰到蹭饭的秦鲲”也不是空穴来风。这就难怪了,无论秦鲲一派做什么都不会有事的真正秘诀。 温月月低头,斜跨的月亮小包里躺着还未生效的文件。 那是不是……就算她和他真有什么,就算秦鲲在“合约期间另寻多个女友”,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呢? 大概是的吧。 不然他那些流水似的前女友是怎么变成前女友的呢? “我小的时候体质不好,你知道我有哮喘吧?”温月月习惯性的和别人强调,“不严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会死的。” 她以为秦鲲不会有耐心听她继续唠叨,他却出乎意料的应了一声。 温月月合上书,声音轻轻地,“因为这样,我从小不被允许出去玩,妈妈总把我锁在家里,我没事干,就去看爸爸的书。” “我爸有个书房,那么大。” 温月月比划给秦鲲看,眼睛亮亮的,像一潭清泓,“我把那些书都翻烂了,病还没好。于是我只能看课本,再之后我有了手机,就去看别的书了。” “你肯定不一样吧。”她语气里多了一丝羡慕,“你肯定从小就被人捧着,活的比谁都痛快,有很多玩具,听很多夸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68页 温月月偏头,没有秦鲲神采飞扬的侧脸,入眼的是极少一部分晦暗不明的线条,卷起的衣袖里露出堕天使纹身的一角,阴森森的,与他眼中黯然匹配的出奇。 她伸手,把他臂上那个跑上去簕住的皮筋往下撸一点儿,指尖触及他体温,像冰与火交融碰撞,令人震颤心痒。 温月月发怔,少顷,秦鲲冷不防抬头。 手还放在他贴身的皮筋上,视线重合的毫无规律,发梢与发梢不经意相连,近到呼吸相抵的距离,暧昧充斥小小角落。 温月月猛地收手,起身后退,心跳在耳边如擂鼓,她焦灼,心头涌来难以控制的情绪,什么也顾不得拔腿就跑。 穿过两排书柜,紧急刹住。 冷感的银链垂在胸前,秦鲲抱臂,斜靠书柜,像等她很久了。 “喂,你脸好红。” 温月月吞咽,脸上火烧一样,频频后退。 秦鲲行云流水朝她来,将人抵在逼仄角落,身影向下压,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盖住,一双桃花眼里暗火燎原,“你跑什么?” “我、我要回家了。”温月月心虚的将手藏在身后,“你要怎样?” 秦鲲困倦的扒头发,眉毛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你把图书馆的陪同权都给我啊。” “……。”温月月不理解他逻辑,和着方才焦灼,一时胆大包天,“凭什么?” 第一次来图书馆摸他喉结,第二次又对他脸红,凭什么? 他笑,“凭你勾引我啊。” - 秦鲲把车停在小区外的停车区,没进去。 温月月家小区的门卫看的很松,门卫室十次有九次空荡荡,见秦鲲率先下车,温月月还傻了两秒,等到她跟上,他已经熟门熟路的拐进去。 路过路边里脊饼的小摊,温月月问秦鲲:“你饿吗?” 秦鲲慢悠悠望着温月月,旋即加入排的老长的顾客队伍。 温月月乖乖站在他身后,天色渐暗,温度又降了一点,她冷的搓手,还不忘兴致勃勃的和他说这家小摊开了多少年,味口有多好云云。 秦鲲象征性的点头,好像听的不太认真,视线却紧紧跟着眼前的人。等排到他时,让手脚麻利的大妈往死里添肉。 大妈先认出秦鲲身后的温月月,正要打招呼,听见小丫头说,“姨,捎一瓶草莓益菌多。” 大妈笑呵呵应了,一手给饼一手给饮料。 两人接过,几乎是同一时间,将手里的东西赠给对方。 温月月看着那份因为疯狂加肉鼓的老高的里脊饼,无奈笑出来,耳边此起彼伏的艳羡声,每句都让温月月脸红尴尬,又无法解释。 “哎呀,大晚上出门遛个狗都要被塞狗粮啊,好讨厌!” “她男朋友好帅好a啊~也太幸福了吧~” “好多肉,好幸福,好满足。” …… 买饼的阿姨也忍不住看秦鲲,还冲温月月挤眉弄眼,意思是她真出息。 秦鲲步行速度比平常慢了两倍,慢到155的温月月能很轻易的超过他。两人迎着风踱步,和路边爱意正浓的情侣毫无二致。 温月月捧着热腾腾的饼,有那么一瞬间,忘我了。 “干嘛给我加这么多肉。” “太干瘪,带出去像我虐待你。”秦鲲视线下移,睨她平坦的身材,很快撇过头,下颌微扬,唇角那抹坏坏的痞笑被他藏起来。 温月月顺着他视线向下,看自己的胸,不高兴的哼哼。 临上楼,温月月和秦鲲告别,正要进去忽然被他叫住。 “你23号有没有空?”落日最后的光晕在他身后,晚霞散去,说话时唇边漫出薄薄雾气,氤氲了轮廓。 23号吗? 那不是大年三十前夕吗? 那个时间段家里都在贴春联、静候春节联欢晚会了,秦鲲那个点能有什么事? 这人隔三差五欺负她,肯定没好事。 温月月回头,咬唇思索着,后道:“我爸爸那天生日,我会很忙。” 出乎意料的,秦鲲只是点点头,小幅度动动手,示意她快点进去。 小区外闲逛的邻居陆陆续续归家,他身影颀长,孑然立在远处,那么热烈耀眼的发色却掩不住眼底寂寥。 俄而,温月月离去。 也许,她所赋予秦鲲的既定形象是错误的,这个人远不如表面那般生动快意。 温月月离开后两分钟,秦鲲掏烟点火,白色烟雾从修长指尖漫出,他垂下手,对着某个方向,“兄弟,跟我一天了,有事吗?” 话音一落,长椅后缓缓出现个穿军绿色厚外套的大叔,发型纹丝不动,和早上在发廊所见如出一辙,他冷哼,满脸“我已知晓你所有”的表情,一边喊一边冲上来,“说!你叫什么!我——” 狠话都没放完,秦鲲轻轻松松一个过肩摔,麻利的将人按在地上,直接ko。 第69页 “我什么我。”秦鲲拍拍他脸,叼着烟乐,“老子秦鲲,你哪位啊?” “好啊你!小伙子你别后悔!秦鲲是吧?我——” “别废话。”秦鲲反按大叔的臂,手上用力,哀嚎声更甚,他威胁:“朋友,时间宝贵,长话短说吧,你是想去急诊还是想进局子。” 两人对峙,恰巧碰上收摊回家的买饼大妈,她惊呼:“老温!” 接着手忙脚乱掏手机,电话一通就嚎:“月儿她妈!你快下来!你们家老温被你们家女婿打了!” 第30章 月亮 桌上临时添了三五道菜, 是温妈妈火急火燎去楼下买的。 一家人围着吃饭,这餐多个粉毛小子,坐在主位的温爸爸脸板着, 坚固的发型因为“某些原因”遭到破坏, 一绺一绺垂在额前。 “鲲鲲啊, 吃,阿姨特地给你买的, 大补。”温妈妈夹起一只肘子放进秦鲲碗里, 也许是自己女儿怎么喂也长不高的原因,她看别人家的孩子特别顺眼。 温月月像只冬眠的熊一样,缩着肩膀趴桌上, 捧着碗观察时局。 温妈妈和秦鲲是有一面之缘的,源自上学期温月月与秦鲲在桂花林被逮,后来温月月向温妈妈解释,她得知是秦鲲及时出现才阻止事件发生, 便对这孩子留有印象。 虽然看起来无恶不作,其实正直果敢。 至于其他, 温妈妈管不着。 “我看你有两下子, 练过?”筷子和五分钟前一样,横放在碗上,温爸爸火气未消, 抱臂来回打量秦鲲,越看越不顺眼。 烫个骚粉带个耳钉搞的花里胡哨, 虽说颜值勉强过的(当然比不过自己年轻时),但学生不像个学生样算怎么回事?他女儿居然喜欢这一款? “我小时候跟我表姐学过一点, 学的不到位。” 不到位还一招把人撂地上,要是到位可能要出人命。 秦鲲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跃然于眼前, 他夸温妈妈手艺好,夸温月月在学校乖,夸温家坐北朝南风水一绝。 温妈妈笑的花枝乱颤,全然把温爸爸抛之脑后。 等温爸爸气的老血梗在喉头,秦鲲话锋一转,“柏柏,听说您寿辰将近?我外公酒窖里囤了几瓶上等货,我让温月月同学捎给您?” 这下被温爸爸逮着话茬了。 “谁寿辰将近?你听谁胡说八道?我十一月生的小子。谁稀罕你那破酒?瞧把你和你外公能的,你外公贵庚啊?在哪高就啊?你烫这么个颜色他晓得不晓得?” 温爸爸一边骂一边扒饭,秦鲲一边扒饭一边听,温妈妈在桌子底下蹬温爸爸,温月月绝望抱头,差点被气哭。 吃过晚饭,温妈妈忙进忙出收拾碗筷,温爸爸严肃的把两个孩子喊到客厅,揉着几小时前撞青的额头,准备放大招。 “你们俩为什么走在一起?” 温爸爸的问题一出来,温月月就怂了,她该怎么解释“假cp”这桩事呢? 说实话,她自己都觉的扯淡,又不是混娱乐圈,装情侣能来钱似的。 于是她说:“顺路。” 在温月月说话的前一秒,知情人秦鲲爆料:“学习。” 温爸爸哼哼一笑,眼中精光乍现,“没提前串词儿吧?露馅儿了吧?” 为什么这两人没能答在一个点子上呢? 因为温月月到现在还不知道,温爸爸其实已经跟踪秦鲲一天了,从他早晨去烫头,到中午去图书馆,到独自离开再折回,到晚上回小区买里脊饼。 温月月求救似的看厨房里的温妈妈。 温爸爸雷厉风行的把她赶去房间,独独留下秦鲲盘问。 温月月中途从房间探出个脑袋,被机敏的温爸爸抓个正着。 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大概这样才能压住公司里不安生的下层。 反观温月月,没遗传到他一星半点的手腕,她瑟缩一下,掉头去找温妈妈。 “妈妈,你快想想办法,我觉的我同学很危险。”说着,温月月还回头张望,被温爸爸一记眼刀杀回来,搞的她更慌张了。 温妈妈洗完最后一只碗,想想老温头上那块淤青,觉的女儿说的有道理,便拿出手机给温爸爸发信息,叮嘱他收收气焰,别太凶了,一会儿吓着孩子,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像个跟踪狂一样…… 温爸爸手机响了好几次,他置若罔闻。 “伯伯知道你本性不坏,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你说。” 秦鲲眯眼低头,再抬眸时换了个舒适的坐姿,“简单来说,她又一次被校园霸凌了。” ‘又一次’说的巧妙,言外之意,他暗示温爸爸,自己知道温月月在九中的事情。 “老实说,讲什么保护太虚伪,我就是要她做我的妞。”秦鲲舌头抵一圈牙,扔给温爸爸一支烟,‘咔’按下打火机,左手虚虚覆着递上去。 第70页 温爸爸就他的火抽了一口。 “但是她不这么认为。”秦鲲坐回原位,经他口的话如同桌上稳稳运作的沙漏,“目前来看,她本人以为的‘配合我演戏’收获颇丰,至少她在东都容易很多。” 温爸爸缓缓吐出烟,怅然叹气,“月月从小就单纯,时常被别家孩子欺负,她也不吱声儿。九中那档事儿闹的那么大,我和她妈妈是从老师嘴里听到的风声。” “欺负她的那些男孩子家里有权有势,我一点办法没有,我女儿受了欺负讨不回公道,我作为爸爸只能让她转学,都是我没能力。”爬满细纹的眼角隐约有水光,他只吸了下鼻子,“我知道,你家里条件挺好的吧?我和她妈妈总有护不到的地方,你要是能帮就帮帮她。我其实很开放,我比她妈妈开放多了。我一辈子不管两辈子事,你要是能带月月,也算她运气。” 闻及此,秦鲲这才拿出点上烟,抽了两口夹在指尖。 温爸爸见状从胸腔里出发一声笑,指指他,意思他人不大精明的很,彼时口袋里手机又震了好几次,温妈妈连番轰炸让人不胜其烦。 其实温爸爸手机在傍晚时分出了点故障,应该是和秦鲲打架时摔的,到现在打不开屏幕,除此以外一切照常。 “你会不会捯饬手机?”温爸爸向秦鲲求助。 秦鲲没推辞。 不瞒你说,他小时候最擅长的事就是拆手机、拆电脑、拆游戏机,拆完了再还原拼好,那手法不要太强,王阿南家的水管和霍离家的煤气是他一手包办的业务,多少年了零差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温爸爸的手机亮了,他让秦鲲帮他找损坏原因,秦鲲便随手打开了他的“文件管理”。 温爸爸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上玩秦鲲手机里的游戏,试图刷新机主记录,抽空道:“你帮我把东西挪去我微信小号,以防下次丢失。” 看着文件管理里的郑卿卿r级电影文件夹,秦鲲摸了摸下巴,“哪个是你微信小号?” “列表第一。” 须臾,只见温妈妈从房间冲出来,手里攥着扫把,撵着温爸爸骂:“你老不正经!你给我发什么东西啊!月月还在旁边呢!” 温月月死死拽着妈妈,怎么劝也劝不住。 温爸爸这才明白,原来之前是温妈妈给他发消息,所以列表第一临时变动了,他重重“唉”一声,额上那块淤青隐隐作痛。 温妈妈的扫帚打在温爸爸腚上,他毫无形象的逃窜,偶然间瞥见秦鲲,他舒舒服服的坐在自己放在的位置,一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藏着三分戏谑,然后,嘴角徐徐、徐徐的勾起。 只一眼,凭着男人的直觉,温爸爸猜到,秦鲲绝对猜到列表第一是谁,他在报复自己刚刚饭桌上作妖,好啊! 温爸爸怒发冲冠,上去薅了秦鲲头发。 场面不可控。 月色姣姣,如霜如练,停在小区过道的私家车一眼望去无尽头。 两道影一长一短映在晕黄路灯下,秦鲲的车在小区外,温月月便送他送到小区外。 “你的头发还好吗?” 温月月是昧着良心问出这句话的,秦鲲的头发已经炸了,像被捣乱的鸡窝,索性他颜值抗打,除了凸显出可爱意味,并没有太过于难以接受。 秦鲲随手扒拉两下,给它扒顺了,状似轻易的说:“我习惯了。” 温月月抿紧嘴唇,防止自己笑出声。 “你怎么那么难约?” “约什么?” “给我一张你的自拍。” “我没有。” 秦鲲偏头看她,面无表情。 温月月也停下脚步,她感觉到时间在凝固,秦鲲的波平如镜下藏着看不清、摸不着的抓狂,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分分钟服软,毕竟“怂”是一种习惯。 但今天。 仿佛脱口而出,“我只想安安心心过年,等爸爸妈妈带我回乡下看爷爷,像以前每一年那样,老老实实企盼毕业,考个好大学,找份我喜欢的工作,将来和水平差不多的男友结婚,平凡又努力的活着,像所有人一样。” - 高三的寒假作业堆起来有一座山那么高,每天完成一部分,到22号时温月月脑热,直接把所剩无几的试卷一口气都写完了,她忙到深夜才停笔,身子都坐僵了,活动活动脖子将绿丝巾解下,没了庇护的白皙肌肤感知到温度。 一枚弯弯的月牙显露,像温月月笑时的眼睛。 九点钟的时候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就指望赶紧写完赶紧解脱,真写完了反倒不困了。 11点59的闹铃响了,温月月机灵一下,赶忙开机,打开钱旭东的聊天界面,较真的盯着秒钟指向12,卡点按下发送。 【月亮:生日快乐。】 第71页 不一会儿,钱旭东的回复来了。 【钱旭东:谢谢你月月,早点睡呀。】 温月月这才安心的丢下手机去洗澡。 等洗完出来,床上的绿恐龙成功把迷迷瞪瞪的温月月吓了一跳。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她一边用干毛巾搓头发一边冷静。 入睡前,她翻开秦鲲的聊天界面,想说点什么,以此来安抚自己现在的莫名不安,结果盯着他头像半天,愣是没想出发什么。 都这个点了,他应该睡了吧? 犹豫了半天,温月月敲出一行字。 ——我寒假作业写完了,你要抄吗? 她还是没点发送,但也没删除,而是百无聊赖的上qq刷空间,大多是同学们对新年的寄语,或者秀恩爱,再或者内涵什么人什么事,温月月扫一眼就过去了。 唯独刷到【东都表白墙】时,频繁滑动的食指静止。 这条说说是零点发送的,说起来颇具浪漫色彩。 表白人匿名,被表白人秦鲲。 ——表白高三四班秦鲲!小哥哥又暖又帅!之前帮我们班女生搬铅球!人超级温柔! 在【东都表白墙】空间里,诸如此类的表白比比皆是,甚至于外校表白墙,秦鲲隔三差五也榜上有名。 温月月还在九中时就听说过他。一晚上四五场局、见六七波人,每场带的马子都不一样,那渣的真是明目张胆、花样百出。 即使如此,还是有大把的人前仆后继,有的为利益有的为爱情。 每个上位成功的都觉的自己是那个不一样的,譬如四中校花。 温月月返回微信页面,无声删除了那段话。 - 大年三十前夕,温妈妈包了一大锅饺子,特地留出一份送给隔壁钱婶婶,感谢钱旭东在学校对温月月的照顾,希望来年两家孩子继续努力,顺顺利利毕业。 钱旭东家离温月月家三五分钟脚程,温妈妈敲门,钱婶婶乐呵呵请母女俩进去,温妈妈家里有事忙,独独留了温月月一个。 钱婶婶家里刚刚大扫除过,万象一新。 温月月掏出一整套漫威乐高,每个英雄都拼的很完整,“给,生日礼物。” 钱旭东在写寒假作业最后一题,大清早奋笔疾书搞的他头昏脑涨,温月月的礼物让他瞬间提神。 “哇,都是你拼的?” 说着他去查看温月月手掌,细白的小手和从前一样稚嫩,他小心翼翼的把乐高放进书柜,扭头夸:“可真有你的。” 送完礼物,温月月步入正题,摊开寒假作业和钱旭东对答案。 钱旭东也配合,遇到不同答案就激烈讨论。 譬如这题,双方各执一词,无论如何无法点通对方,温月月先笑场,她放弃似的伏在桌上,好巧不巧,这个角度能看见桌角小小一个“赟”。 钱旭东还在那喋喋不休的讲题。 温月月眨巴眨巴眼,冷不防问他:“一班的程赟吗?” 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直接戳到钱旭东心头,他一下子噤声,惊醒的猫咪似的,眼珠骨碌骨碌转。 “真的啊?”温月月直起身子,满满的求知欲,“什么时候开始的?追到了吗?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瞎说。”钱旭东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 温月月调侃:“你怎么不声不响的,不像你啊。” 初中的时候,钱旭东暗恋她们班班长,那可是趁早自习领读的时候表白的,场面之壮观温月月现在想起来都要竖大拇指。 “她和她们班霍离那样,我哪敢说。”钱旭东摊在椅背,一腔愁绪纷纷扬扬。 霍离和程赟的暧昧是整个东都心照不宣的秘密,相比隔壁轰轰烈烈的秦鲲,霍离低调的不像话。 由此,温月月又想到祝橙。 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能喜结良缘,更多的是渐行渐远。 每个人生活的环境、经历是不一样的,这个时期的‘相见恨晚’说不定是下个时期的‘相看两生厌’。 就像她和钱旭东,没有那层意思就是没有,再玩多少年也一样。 “要不然……”钱旭东凑上来,“你帮我打听打听霍离和程赟的具体状况?” 温月月食指反指自己,“我?” 跟后面便拒绝钱旭东,“我哪知道一班的事儿,火箭班唉,论教室还隔着二班、三班呢,不行不行。” 钱旭东咂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你们班秦鲲肯定知道啊,他和霍离多铁了,你不是秦鲲对象吗?你想问还不容易?” 钱旭东提起,温月月才反应过来。 她是秦鲲对象了,临近期末的时候官宣的,当时东都炸了好几天呢。 “可是……”可是她是个赝品啊! “没有可是,东哥的终身大事就交在你身上了。”钱旭东取下柜子上的相机,给漫威乐高拍照,拍着拍着拉温月月入镜。 第72页 礼物的馈赠者和主人当然要在生日当天拍照留恋了。 钱旭东摆出一个很酷的pose,温月月起始也抗拒,推脱时想起今天他生日,终究伸出剪刀手,在相机定格的前一秒,露出清甜纯美的笑。 - 关于打听霍离与程赟这件事,温月月其实很纠结。 别说她问不到,就算能问到她也觉的不合适。 但换个角度,钱旭东是很执拗的人,他的勇敢坚韧是建立在自我说服的情况下,假如程赟和霍离真的处对象了,他绝不会愈矩。 所以说,这段感情夭折与否,取决于温月月的决定。 外头隐隐传来爆竹声,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全世界都喜气洋洋的。 温月月向祝橙拨去一则电话。 秦鲲肯定指望不上,她尝试问问祝橙,但愿不会戳到橙橙心窝。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顺着网络传到温月月这里,她连连几声“喂”,那边才堪堪听见动静。 祝橙扯着嗓子问她什么事。 所有的问题都被温月月压在脑后,她眉头微蹙,“橙橙,你喝酒了?” “嗯,几瓶啤的。” “你现在在哪?” “秦鲲家啊。”祝橙话说的磕磕巴巴,“你这假女朋友当的也忒不到位了,对象生日都不来,还跑去野男人家合照发说说……” 温月月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半夜三更,挂了电话直奔秦鲲家。 夜里的车很难打,她折腾到十一点多才抵达目的地。 温月月又冷又累,吐出的气化成白雾缠绕至消弭,她忐忑敲门。 门没锁,屋里黑黢黢的,依稀能从杂乱堆积的酒瓶中瞧出几小时前的盛况,凭着记忆朝里走,她小声唤:“秦鲲?你在哪呀?你还好吗?” 声音回旋在偌大的别墅,没得到任何回应。 温月月茫然周旋在寂静黑暗,忽的脚踝一热,她被人按住右脚动弹不得,背后蹿起一阵冷汗,她倒抽凉气,缓了好几口气才试探着问:“秦鲲?” 秦鲲没答。 他斜斜躺在冰凉地板,衣衫凌乱,大敞的领子下有隐约可见的腹肌,他呼吸绵长,搭在外面的右臂袖子卷起,手里攥着没喝完的威士忌。 难不成每次过生日都这么醉生梦死? 温月月取走他的酒,托着他空下来的右臂,使出全身力气想把人抬起来,岂料负荷不来被反噬,重心不稳眼前摇晃,秦鲲适时的往里一拉,她当即绊倒在他怀间。 体温隔着薄薄衣料交汇,温月月仿佛能听见重合的心跳,她和秦鲲面对面躺着,呼吸缠绕,黑暗中仿佛两道缓缓重合的影。 “你头发好香。” 一字一句像蛊钻进耳膜,麻痹神经,温月月脑海中回荡秦鲲这句话整整三十余遍,最后猛地脱离他,起身开灯。 事实证明,秦鲲真的像滩烂泥似的睡在地上。 细碎刘海尽数翻到额后,他露出清晰的脸庞,有奶又欲的一张脸,细看乖乖的,特别具有欺骗性的长相。 温月月还没碰到他,秦鲲就很烦躁的挥手,道:“莫挨老子。” 言罢狠狠扯了两下衣领,将那宽松的睡衣扯的春光乍现,他喊热。 温月月敏锐的瞧见他两颊病态红晕,唇也干燥泛白,灯光映照下,额上亮晶晶的一层细汗,结合方才靠近他时感知到的,不正常的体温。 他该不会发烧了吧?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温月月赶忙去找医药箱。 她并不熟悉别墅的构造,只上次大扫除时转过一次,能找到装医用品的柜子全凭运气,翻翻捡捡,留下.体温计、布洛芬等目测能用的上的,巧合的瞥见某板药。 开封过,少了两粒的胖大海润喉糖, 不可能……温月月暗嘲自己胡思乱想,随手阖上柜子。 她回来时这人原封不动的躺着,只是睡的不太.安稳。 塞温度计时动作很轻,索性秦鲲同学全程都很配合。 下面就是等了。 鬓角的碎发随舒出的气息柔柔扬起,温月月权衡再三,拾起秦鲲扔在一边的手机。 “我给你找个方便照顾你的女孩子吧。”都这么晚了,她不可能一直待在秦鲲家。 秦鲲仿佛没听见。 运气很好的发现他手机没锁屏,温月月翻开通讯录,逐个问:“茜茜?还是娜娜?或者玫瑰?” 秦鲲还是没理她。 “molly?” 温月月拼出这个英文名,秦鲲不耐烦的打断她,“温月月,打给温月月。” - 体温39.2°。 温月月举着温度计,嘴微张。 竟然烧的这么厉害。 喝酒?还睡地板? 大年三十的,家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日子过的,唉。 锅里的醒酒汤煮沸,她熟稔的用汤匙搅拌。 第73页 而患者秦鲲同志,他居然声称不能错过盛世美景,扶着栏杆看烟花一束束升起湮灭,冷风簌簌,吹的他刘海掀起。 “你爸爸妈妈呢?”温月月不确定似的扫一遍别墅,依旧冷冷清清。 立在阳台的影子宽肩窄腰,腿特长,心神岿然不动。 等不到他回应,温月月只好自说自话,“我有个爷爷,他在乡下,明天我就要和爸爸妈妈去看他,我们可能会住在乡下一段时间,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想我。” 她穷追不舍,“你呢?怎么过年都是一个人啊?你今天生日啊,叔叔阿姨没回来吗?” “我外公在零点的时候给我发了祝贺信息。”秦鲲一直被对着温月月,他轻飘飘的补充,“虽然我知道那是条定时消息。” 温月月大致猜到秦鲲不想聊这个话题,便埋头认真干活。 声称要欣赏万家灯火的秦鲲同学关上阳台的门,带着一丝外头的冷空气从温月月身边折过,他打开电视,春晚已接近尾声,笑意绵绵的主持人倒数最后十秒。 “带我写个寒假作业。” 冷风并没完全吹醒秦鲲,反助长他无赖本质,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给温月月洗脑,“情侣之间不分你我,你的作业就是我的作业,我的作业也是你的作业,作为成绩名列前茅的三好学生……” 五分钟后,温月月就范,她乖乖模仿“她男人”龙飞凤舞的字体。 而靠在沙发看春晚的秦鲲同学把玩一把尺,矮桌上还有温月月翻出的圆规、红笔、草稿纸等他压了八百年箱底的工具。 温月月凭记忆默出解题步骤,倏忽抬头,指着秦鲲的直尺问:“你那个多长?” 直尺夹在指缝,手垂在下腹,秦鲲酒还没醒透,顺着温月月的视线下移再下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十六七.八.九?嗯、大概。” 温月月低头再看这道题,语气里有些许失望,“不是20的吗?” “——没有那么长!” 温月月觉的他好奇怪,嘀咕:“哦,那算了。” 话音才落,秦鲲同学“啪”一声,两手撑桌沿,身子压下来,挡住温月月头顶意大利吊灯的光,将其圈在阴影里,他病容未消,耳根与发色相映成趣,“什么叫那算了?你几个意思?” 温月月无辜的眨眼,满脸乖顺。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他的直尺不能很好的配合自己完成题目,怎么好像生气了? “你侮辱我。”秦鲲拍桌强调。 温月月委委屈屈噘嘴,真是蛮不讲理。 彼时,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男人推门,他穿着很昂贵的意大利西装,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菲佣,满身风雪归来。 秦鲲几乎是瞬间醒酒,眸色深敛,晦暗下藏着翻涌波涛,他下意识的,将温月月挡在身后。 温月月探头张望。 男人叮嘱了什么,菲佣马上捧着蛋糕进入。 他双手揣兜,说话时那股散漫姿态与身旁人九分神似,“阿鲲,爸爸回来给你过生日。” - 十八根蜡烛点燃,蜡油不经意滚进雪白奶油里,及时吹灭它的并不是寿星秦鲲,而是努力维持气氛的温月月。 秦鲲的神情让人摸不透,像落灰的陈年家具,死气沉沉。 吹过蜡烛做什么? 温月月尴尬的愣着,菲佣毕恭毕敬的杵在凌蛮身后,气氛自高点陡然降落,安静到只能听见窗外寒风呼啸。 最后还是温月月状似兴奋的动手切蛋糕,自己分一小块,单纯的递给菲佣一块,被拒绝后乐呵呵的聊天。 “我叫温月月,是秦鲲的同学。”她完全不知道这个自我介绍生硬到什么程度,思索良久,决定老老实实闭嘴,她叉一坨块奶油往嘴里送。 啪—— 蛋糕翻在衣服上的声音,轻如羽毛,重如雷均。 温月月没来及说任何话,小声抽气去看始作俑者。 指尖还沾着奶油,秦鲲额前碎发虚虚掩住眸子,他一言不发,紧盯凌蛮。 凌蛮四两拨千斤的回望,并且让菲佣带秦鲲上楼休息,亲切的对温月月、对冷冰冰的别墅、对自己讲:“估计是高三压力太大了,小孩儿受不了。” 然后,温月月亲眼所见,菲佣走过来,半强制的带走秦鲲。 凌蛮若无其事的切下一大块蛋糕推到温月月面前,和声细语的与她聊东都高中近来状况,温月月一一回答。 “班里同学都很努力,虽然当时没能进火箭班,但大家从没放弃,我知道的寒假补课的同学就有不少,我自己也打算提前开始复习。” “秦鲲在学校欺负过你没有?” “没有没有,秦鲲同学很友好,经常给大家一些帮助。”温月月挑下奶油,小口小口的吃底下蛋糕,“各科老师也很喜欢他,之前还在‘自由命题大赛’得了一等奖。” 第74页 “哦?是吗?”凌蛮坐到秦鲲的位置,与温月月仅一步之遥,“他现在这么正能量了?” 低头吃蛋糕的温月月莫名觉的心慌,抬头忽然看见凌蛮近在咫尺,他走过来时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是啊。”她点头,加重语气,脚下后退,“我刚转来东都多亏秦鲲同学提携,要不然……” 说着说着后背撞到桌沿,手里的蛋糕再次砸在衣领,原先白净的毛衣经历两次“车祸”后染上擦不掉的斑斓污渍,温月月手忙脚乱。 凌蛮顺理成章的带着手纸靠近,在她胸口动手擦拭。 温月月清澈的瞳子掀起波澜,男士古龙水香自鼻观冲到天灵盖,她喘不上来气,急迫的后退到沙发边,“秦叔叔,这么晚了,我就先回家了。” 十几步走到门口,要不是顾忌身后那道渗人的注视,温月月就用跑的了,她拼命拉动门把手,起始怪自己操作不当,接着意识到门被人反锁了。 谁锁的,怎么锁的,不得而知。 即使别墅里温度宜人,温月月依然觉的冷,冷到衣衫下的汗毛竖起,背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她紧紧闭着眼。 手机铃声来的唐突,阻断那脚步声。 温月月接起,右手微微发抖,电话那边是10086的热心的问候。 她笑着回:“喂,橙橙,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打给我?不用不用,不用来接我。啊?我开微信定位了吗?哦,可能是早上去找你的时候忘记关了。你就在隔壁?真的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了……” 电话没聊完,温月月听见“嘀”一声,应该是有人按下什么机器,她淡定的拉开秦鲲家的门,外头凛冽寒风扑来,狠狠刺激神经。 几小时后,温月月安全回到家中。 温爸爸和温妈妈已经睡了,他们完全没想过温月月会半夜溜出门,客厅里很安静,温月月蹑手蹑脚进屋,开灯锁门。 这才暗自舒口气。 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她连想都不敢想,秦鲲留在那栋别墅里会发生什么。 温月月取出手机。 12:01 【月亮:我到家了,秦叔叔还在家吗?】 02:13 【月亮: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吗?】 05:58 【月亮:秦鲲?】 一夜无眠,阳光穿透云彩,顽皮的从窗帘缝隙跳跃在温月月脸颊,她头有些胀疼,以手挡眼躲避光线,手机静悄悄的,秦鲲的回复迟迟未来。 她起身穿衣,叫了网约车。 临出门,温妈妈喊住她,“月月,走,陪妈妈去买点东西,明天带给你爷爷。” 于是,温月月约的车正好用来栽她们去置办新年礼物。 温妈妈在购物这件事上,有严重的选择恐惧症,最是送给许久未见的公公,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重视,等到买完回家,温爸爸已经做好午饭。 吃饭前,温月月又看了一遍手机。 有关于秦鲲的消息依旧是空白。 一顿饭吃得匆忙,她本想吃完直奔秦鲲家,结果温爸爸又把她喊住了,“月月啊,来,快点,我和你妈妈整理不过来了。” 大量未整理的行李堆积在客厅,温爸爸和温妈妈身影忙碌,生怕明天赶不上火车。 温月月无奈打消出门的念头。 等尘埃落定,月亮闹钟已经指向“七”,冬天的夜晚来的特别早,外头天已经全黑了。假如秦鲲真有什么情况,现在这个点去找他,忙帮不上不说,自身难保倒是很有可能。 正是心焦,祝橙一通电话打来。 电话那头的祝橙声音带着哭腔,“月月,我能讲个笑话给我听吗?” 温月月本想问秦鲲的事,察觉到她不对劲后,道:“可以呀。但是你要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霍离和程赟接吻了,月月,怎么办……”祝橙压抑不住,哭声从胸腔里迸发,她上气不接下气,绝望求助。 怎么可能呢? 温月月一时连如何安慰祝橙都不知道。 “橙橙,这中间可能有误会。”她语句停顿,再发声:“霍离和程赟什么情况?这话我不是帮任何人问的,但现在我想知道。” “我不知道。”祝橙的声音像蝴蝶翅膀轻颤着坠落,“我只知道,她原来在国藤艺高混的风生水起。他们说她喜欢上一届的唐伦,但唐伦和林锦砚谈了,她这才转来东都。” 她断断续续的陈述,“刚开始的时候程赟没什么存在感,后来一班的座位改成男女同桌制,她和霍离分到一桌,再之后就有人看见他们一起下操场一起值日,下午放学一起留在教室讨论试卷……月月,是不是我没能去火箭班,就只能眼睁睁看别人后来居上?” “不是这样的。” 其实温月月活的比谁都清醒,她残忍且温柔的祝橙:“或许你们不是一个世界,就像狮子和老虎,桃花和梨花,香蕉和菠萝。如果你非要喜欢谁,就回头。” 第75页 “什么?” “女生和男生是不一样的。你永远不要追逐头顶的太阳,妄图靠近会刺伤眼睛。一个人太辛苦的话就回头吧,会有人只要你停下,他就能追上。” 祝橙陷入长久的沉默。 温月月知道,祝橙此刻比谁都痛,所以她举着手机像个傻子一样,等了近半个小时。 最后,祝橙问她还在吗,她说在。 “我给你看个东西。” 祝橙话音一落,微信消息跟后面来了。 是一张截图,来自祝橙的qq空间,被截的内容是秦鲲两小时前发的动态,底下点赞评论的人数多到温月月瞠目结舌。 秦鲲发了张照片。 昏暗的空间,头顶的灯光怪陆离,黑色牛皮沙发一角搭着右手,手骨凛然,腕上挂着皮筋,阴影与光照各分一半,手背上青青紫紫的伤,夹杂刚结痂的口子,血腥黑暗。 点开放大,背景板里是霍离的背影和程赟的眼睛,两人脸挨着脸,依稀在kiss。 从拍摄角度看,不像秦鲲的手笔。 祝橙准确的掐算温月月所有想法,实时补充:“他们去future喝酒了。” future,总部位于美国纽约,十年前冲击亚洲市场,极富名气的高消费迪吧。 温月月从前参与过一次类似的聚会,学生党大多会去更平价的慕华连锁。 所以说,这张照片很有可能是一群富二代蹦迪时拍摄,秦鲲入镜后随手发出来了。 温月月无语的呼出口气。 她因为凌蛮担心他,结果这人跑去喝酒蹦迪? 他不知道自己在发烧吗?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还是小孩子吗做事这么任性? “月月,我们来打个赌吧。”祝橙两行清泪湿润了脸颊,“要是你能把秦鲲带回家,我就再也不靠近太阳了。” 放弃一个喜欢了十年的人有多难呢? 差不多就是去future,带走兴致正浓的秦鲲那样吧。 如果温月月能做到,那她也能做到。 第31章 吻 杂乱灯光晃的眼睛疼, dj沸反盈天,future一层和烟缸没区别,呛的温月月无法呼吸, 地方太大了, 呼喊声石沉大海。她捉住路过的服务生询问, 扯着嗓子连带比划,好一番折腾在东南角的卡座找到人。 霍离醉的不成样, 蹙眉靠在沙发椅上休息, 旁边女生妆画得浓艳,端着酒杯还想灌他。程赟出乎意料的坐在离霍离很远的位置,看状况也不行了, 摇头推辞敬来的酒。 再往左看,秦鲲右臂揽在椅背顶,腿交叠架在矮桌上,手里半瓶温月月喊不上名的洋酒, 有个苗条的女生凑在他耳边讲悄悄话,他歪头听着, 偶尔勾唇笑一笑。 温月月立在原地。 她与生俱来的素净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甚至猜测,秦鲲发现自己了。 女生弯腰,一缕长发滑到肩前, 她含起高脚杯沿的草莓,媚眼如丝送到秦鲲嘴边, 纤纤柔荑覆在秦鲲胸口,一路下滑。 此等场面, 温月月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一两次,还常被温妈妈捂眼睛。 她目瞪口呆, 心里想的第一件事是,万一女生有传染病,那他就完了,等开学,全班都完了。他清清白白的小伙子,怎么不洁身自好呢?怎么干出这种勾当呢? “秦鲲!” 她喊出声的时候,秦鲲很自然的朝这边看过来,与后知后觉的王阿南等人截然不同,温月月确定,这人老早就看见她了,老早。 他是故意的。 温月月叹气叉腰。 有人起哄了,笑嘻嘻问王阿南这谁。 “还能谁,我嫂子啊。”王阿南带节奏,引的吆喝声不断,他们纷纷调侃秦鲲被“当场捉奸”,却没有谁认为这是个事儿。 喂草莓的女生也看过来,她长的一般,身材却很好,以至于举着酒杯起身时,两旁男生无不兴致大起,玩笑一半真心一半。 “学姐你好,我叫尤葵,下学期转东都高二。”尤葵拿酒杯的姿势老练利落,言辞做派也很官腔。 众人眼睛盯着这边。 这酒,喝了丢人,不喝更丢人。 他们阴暗的期待,恶趣味的等着看温月月出丑。 岂料温月月摇起尤葵的肩膀,来回十几下把人衣服都要扯下来,“你清醒一点姑娘!你确定你要和他搞对象?你不知道他每天的女朋友都不一样吗?你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自己?” 尤葵被她晃的头晕目眩,手里的酒尽数泼在自己昂贵的衣裙上。温月月恨铁不成钢,痛快的放手了,然后冲上去拽秦鲲。 其实她以为自己肯定拽不走秦鲲的,如果秦鲲不想走的话。 很轻易的,一拽他便跟着她走了。 酒吧外的冷风吹醒宿醉的人,门口有几个蹲点的老外。 “你来前没吃头孢吧?”温月月疑神疑鬼的问秦鲲,扭头注意到他颈上的新伤。温月月一下子紧张起来,拨开秦鲲卫衣帽子,大片淤青瞬间显露,甚至向深深地领子里蔓延。 第76页 怎么会这样,她前天见他还好好的呀? 温月月神经质的攥起他手,伤口与照片里完全重合,撸起袖子还能发现新大陆。 各式各样的擦伤、划伤、撞伤,还有尖锐利器扎进肉里的口子,伤口面积不大,但深可见骨,温月月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伤。 他打架了? 放寒假还能约架? 温月月再次叉腰,像个小大人,“打不过不知道跑吗?你看看你看看!” “还行,小问题。”秦鲲眸子流转,柔柔的定在温月月脸上,随手去掏烟,温月月微凉的手指忽然覆上来,贴着他刘海下的额头。 “你烧还没退啊?”温月月另只手覆在自己额头,轻轻叹气,“到底怎么了秦鲲?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发烧还喝酒?这些伤到底怎么来的?” 她前天见他还好好的,怎么一天功夫就弄成这样了? 秦鲲微微撇过脸,错开她手,沉默着点烟。 彼时,温月月的网约车来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朝他们鸣喇叭。 浓烟从他唇边漫出,寒风中秦鲲眯眼,拉开车门让温月月进去,然后啪的关上,温月月腰间挎着毛茸茸的小包,趴在车窗上看远处渐渐与夜色相融的身影。 刺骨冷风吹鼓身上的针织毛衣,她斩钉截铁,“送我回去。” 秦鲲蹲在路牙边抽完最后一口,烟头朝下按灭,起身的同时,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最开心的时候会用皮筋伤害自己,最难过的时候就找一群人狂欢。” 卡其色厚棉袄裹的温月月神似一只娇憨的熊,她慢吞吞走来,“你这人,表面兼容,其实越相处越难合群。” 秦鲲低头,刘海下的阴影藏着眼瞳。 他气压变的很低,三米之外都能感知到的冷。 “我又得罪大佬了是吗?你会比田昌他们更狠,能弄的我转学都转不走。”温月月预料到下场了,但她义无反顾,“可我就是不忍心!从你在邵蓝面前说我是你对象的时候!从你给我撑腰的时候!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你他妈懂个屁!” 秦鲲差点把镶在水泥里的垃圾桶踹翻,他吼的行人纷纷绕道走,他指着温月月鼻子,“你只懂和钱旭东吃饭拍照!你只懂在我面前装可怜!你懂个屁!” 温月月捂耳朵,身子狠狠瑟缩一下。 “我约你约不出来!钱旭东不约你都能跑去!一帮人说老子头顶青青草原!我特么怂的跟个王八似的问都不知道从哪问!我他妈逼的中了邪了就舍不得分手!”秦鲲进入史无前例的暴走状态,他吼的声带半哑,狠狠踹着垃圾箱和长椅,发出“咚咚”巨响。 “比你美比你骚比你会装的老子都过来了!怎么就栽你身上了!我特么……”他很及时的收住了,疲倦的喘气,呼出的白雾模糊五官轮廓,“我特么还知道你肯定不愿意。” 至此,温月月从他极快的语速中提炼出重要信息。 秦鲲对邵蓝说的那句“她对象,叫秦鲲”并不是形势所逼,而是忍耐已久。 “我配合,就按那份可笑的文件走。”秦鲲双手举在两边,虚虚做投降状,他后退向future去,抬抬下颌示意温月月可以走了。 温月月攥着巾绦,在他转身的那一秒,哼哼唧唧哭出来,“我以后不送漫威乐高给钱旭东了,我也不和他拍照了,也不去他家了,我就是想带你回家你还发烧呢,你太吓人了到底是你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啊……” 生活不易,秦鲲叹气。 他又折回来,俯身用袖子擦温月月眼泪,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月哥,孩子错了。” 秦鲲喝了酒,温月月又和他一辆车,所以他喊了代驾。 代驾问顾主去哪,秦鲲报温月月家地址,温月月报秦鲲家地址,两人对望,无形之中眼神厮杀。 “为什么先送我回家。”温月月小脑袋瓜精明着呢,她认定秦鲲会折回来找王阿南,她听人说过,future的卡座一包就是一夜,不到天亮决不罢休。 “有什么问题吗?”车是他的,代驾是他喊的,先送女生回去,逻辑通顺啊。 “有。”温月月也不说问题在哪,硬气的对代驾说:“他喝烂醉,说了不算,听我的。” 再之后的一路,秦鲲不再开口,他托着头看车窗外的风景,露出的那节手臂伤痕累累。 “你疼不疼?”温月月看着都觉的疼。 秦鲲不理她。 “你要是疼的话就喊出来吧,这里只有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秦鲲还是不理她。 “或者你说个能让你不疼的办法,我一定会帮你的。”温月月捧出拳拳真心,她看见秦鲲有处伤口轻微撕裂了,就刚才和她吵架的时候弄的。 第77页 这话说完三十秒,温月月总觉的气氛奇怪。 秦鲲懒洋洋偏头,眼波荡漾,看的温月月心焦,代驾轻咳一声,问需不需要他下车,温月月全程懵逼。 等好不容易回到家,秦鲲就着沙发倒头就睡。 温月月对他家的地理构造基本熟悉了,熟稔的去厨房煮醒酒汤,然后去书柜底下第二格找急救箱,翻出一些红药水、消炎药等。 真正在白炽灯下才能看的清晰,秦鲲的伤到底有多触目惊心。 她一点点给他上药,光手臂就涂了三四处,再上到颈项,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像激烈斗殴后留下的痕迹,且使用了器具,有些地方徒手根本弄不出来。 或许是太过骇人,温月月上药时手在颤,一不小心棉球从指尖滑落,滚进茶几底下,她蹲下来找,却被一束反射强光刺了眼。 仔细看,像……什么的碎片? 温月月小心翼翼把那块碎片掏出,对着灯翻过来看,心咯噔一声。 是秦鲲收集的《乡村爱情》dvd。 不久之前温月月来秦鲲家时,这些碟片被安置在塑料袋里,秦鲲还说过要珍藏,现在其中一张的碎片却在茶几底下。 温月月下意识环顾四周,这栋别墅的设计整体走极简风,家具少之又少,色调也清爽,所以一眼就能发现,方桌边的长椅换了样式。 回到厨房盛醒酒汤,柜子里的碗筷也不是之前的花样。 出去约架还有时间置办家具? 她眉头渐渐拧起,心里冒出个不着边际的想法。 纷乱思绪扰人,温月月听见客厅传来一声轻响,像什么打翻。 倒头就睡的人被一场噩梦惊醒,发炎的伤口催长感冒的火苗,再来酒精助威,他全身湿透,眼前万物移位,跌跌撞撞下沙发,来到西北角的杂物柜边。 因为无力,秦鲲拉开抽屉时没留神打翻手边熏香,他什么也顾不得,发疯了一样翻找,抽屉里物件发出杂乱的碰撞声,叮叮当当。 温月月闻声赶来,只见秦鲲终于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没开封的烟,颤抖着撕开包装,就着手里那只快要没油的打火机点燃,过瘾的抽了两口。 温月月呆滞,脚像灌了铅。 秦鲲叼着烟靠坐在柜边,那一片是光照盲区,他整个人就埋在昏暗的阴影里,孤独又寂寥,他自嘲式的闷笑,问她:“你呢,你最后的安全感是什么。” 秦鲲问完这话,温月月反而明晰了。 她走到他面前,半跪下与他平视,“我会想爸爸、妈妈、爷爷,所有爱我的人,他们都能成为我的安全感。” “那要说我都没有呢。”秦鲲夹烟的手势老练,浓雾从他指缝飘扬而出。 温月月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洇湿的发,很专注的望着他眼睛,“假如你愿意,想我吧,我做你的安全感。” 她从胯间的小包里翻出水晶糖,撕开塞进他嘴里,笑的单纯,“以后你要是找不到烟我就请你吃糖,吃着吃着就戒了,我爸就这么戒的。” 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划开,秦鲲好像真的忘了那个梦,他眸子跟着温月月转,里头细碎光芒,像漫天流星划过。 意识越飘越远,眼前蓝白交织,他扛不住这温暖催眠,下颌轻轻靠在她肩膀上,终究安心睡去。 第32章 月亮 抽完那只烟, 秦鲲昏厥。 温月月连夜送他去急诊,同时给王阿南打微信电话。 窗户上结了层雾,老旧的空调呼呼作响, 病房里只他一个病人, 温月月蹲在床头柜前写东西, 偶尔抬头看看吊水进度。 现在是凌晨两点,她天亮后要赶八点的火车。 秦鲲烧的嗓子全哑, 说要小解。 温月月尴尬起身, 愣在原地比划着,重复两三遍,“小解小解小解……我去给你叫个护士。” 秦鲲的睡颜乖顺干净, 因冷热交替而拧起的眉增添一份病弱感,这样看,他比以往更没攻击力,完全是偏爱少女粉的狂野男孩。 有气无力道:“护士也是女的, 你做不出来题就扔给别人?” 也不能这么说…… 或许神通广大的秦鲲同学可以独自完成这项任务? 同时注意吊水和手背的注射针,然后常规操作一下, 没有那么难吧? 温月月组织措辞, 想用更委婉的方式表达。 “快点。”秦鲲热的要死。 温月月妥协。 可进了卫生间又是状况百出。 起始,温月月拎着吊水背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听见一阵衣料摩擦声,更是红透了脸,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接着,她听见秦鲲略显焦灼的暗骂。 “你好了吗?”温月月声如蚊呐。 那边动静就没停过, 持续不断的衣料摩擦声挠的人心慌。 第78页 “我脱不下来。”秦鲲一手撑墙,故作轻松的扒头发。 他运动裤不知怎的, 带子打结成一团乱麻,越扯越紧完全找不到解法。本就是考验巧劲的活儿,偏偏他右手扎着针,动起来十分不方便。 温月月嗫嚅,哭丧着小脸,“那、那我给你找个护士……”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斗争,温月月再次妥协。 她研究秦鲲的裤子,人却撅的老远,拈着带子束手束脚的解。 秦鲲悠闲的拎着吊水,很自觉的撩起衣摆,不仅全程观摩,还死皮不要脸的出声指导,生怕温月月手笨漏了关键点。 温月月忍无可忍,她突然放下手里的工作,让秦鲲等着,然后转身出去,再进来时手里多了把锋利的水果刀。 秦鲲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 温月月咧嘴笑,“我没找到剪刀,这刀很快的,我保证没意外。” “我……突然不想上了。”混世魔王秦鲲百年难得一见的怂了,他干笑两声,大步流星的向门外去。 一只手臂横在身前,秦鲲停步。 温月月怕他憋坏了,“别紧张,我手艺很好的。” “不了。” 秦鲲紧张的拽颈上银链,温月月二话不说蹲下,埋头认真挑出那团线,秦鲲还在冠冕堂皇的推脱,乱动导致她无法下刀,她劝阻,秦鲲拒绝,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对牛弹琴。 混乱中,温月月蹲的腿麻一下没站稳,扶着挣扎的秦鲲一同后退,只听“嘭”的落水声,同时重叠着卫生间门被踹开的巨响。 王阿南和护士小姐姐同时赶来。 秦鲲靠墙,裤带子被割开,而温月月蹲着,脑袋距离他胯间不过毫厘,那瓶命运多踹的吊水已经掉进了马桶里,场面劲爆。 三更半夜,王阿南捂住护士的嘴,自己在那无声尖叫。 “哇塞!你们玩的好大胆呐!”他感叹。 - 这一觉睡的太长,再醒来时已是翌日傍晚。 冬天的云霞并不绚烂,像一滴晕开的水彩漫在天边,消毒水的味道被代替,秦鲲也算是硬生生熏醒。 病床边的王阿南在吃臭豆腐,辣的眼里两泡泪。 秦鲲头痛欲裂,昨夜又是发烧又是喝酒,昏厥后的他就断片了,吊水挂到最后一瓶,他烦躁的咂了下嘴,刚要起身,表情变了。 蓦然掀开被子,裤子基本报废了。 秦鲲第一个盯王阿南,瞳孔里跳跃火苗,是爆发的前兆。 王阿南不疾不徐的放下吃食,翘着二郎腿合手放在上面,这才道:“嫂子脱的,你们俩昨天卫生间y,玩嗨了。” 秦鲲上去把他头打歪,叫他好好说话。 王阿南委屈巴巴,“我亲眼所见,你站着她蹲着,你裤子脱一半,吊水都扔马桶里了,我是第一目击证人……” 秦鲲被他吵的脑壳痛,支着额神思飘的很远,桌上有封牛皮纸信封,他翻来覆去看了两次,展开。 笔迹娟秀端正,一笔一划。 嗨,秦鲲。 猜猜我是谁呀? 我是住在月亮上的天使。 昨天吃饭的时候我看见你妈妈和爷爷了! 他们过的很好,经常一起上街买菜,还让我告诉你,要好好学习哦。 生活那么辛苦了,对自己好一点。 要相信,你值得被善待。 天使的预言是零误差的。 ——住在月亮的天使留 心头涌出潺潺溪流,秦鲲回忆那颗糖果的甜,垂眸时睫毛投出小片阴影,瞳中缱绻温柔。 真是幼稚又无聊…… 他取手机,发消息给温月月。 【秦鲲:你在哪?】 温月月过了十分钟才回复,秦鲲盯着手机干等十分钟。 【月亮:火车上,很快就到了。】 【秦鲲:温月月。】 【月亮:嗯。】 【秦鲲:我决定了一件事。】 【月亮:什么?】 到这里,聊天过程戛然而止,秦鲲的回复没有再来,温月月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 早八点,手机闹钟响了,秦鲲被吵醒,暴躁的差点砸手机,冰凉的板砖攥手里,他转而划开屏幕,给温月月发“早安”。 而收到这份早安大礼的温月月觉的惊悚。 秦鲲同学是个酷爱睡觉的男孩,一般自然醒的时间在上午11点左右,她躲在被窝里揉眼睛,再次确认现在是早上八点整。 【月亮:你有事吗?】 【秦鲲:没有。】 温月月半信半疑,她退出聊天界面,随手点开支付宝看余额,却在“朋友”里面发现新的联系人,经确认,是秦鲲本人没错。 她不放心,有点开qq,“新朋友”里果然多了一条消息。 接着,温月月点开淘宝、微博、知乎、百度云,无一例外,所有能通过电话号码搜寻到的软件账号,几乎全部沦陷,她甚至刷出之前赞过的某条抖音。 第79页 这是她很早之前关注的一个小哥哥,学播音的,偶尔发发生活日常,弹个吉他、读个诗词什么的,再在正常不过。 而被赞的这条抖音是他给女生选对象的一些忠告。 比如不要找家里条件和自己不匹配的,不要找太帅太高的,不要找能喝会聊的…… “尼古拉斯·鲲”在底下留评。 ——我女朋友关注你了,你讲话注意点。 温月月一个头五个大。 【月亮:秦鲲你到底要干嘛?】 【秦鲲:?】 【月亮:你干嘛关注我抖音?】 【秦鲲:我关注谁关你什么事?】 温月月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气的蹬脚。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须臾,秦鲲又发来消息。 【秦鲲:对了,把你晋江读者账号给我。】 【月亮:我天!你怎么知道我下载这个了软件?】 【秦鲲:我稍微了解了一下,你的那本‘张大雕’。】 温月月叹为观止。 男人较真起来,战斗力一点不比女人弱。 之后的好几天,秦鲲早安、午安、晚安,削个苹果都要发给温月月看,一会儿割破了手、一会儿咬到了舌头,娇弱的和大姑娘似的。 到了第五天,温月月给秦鲲给了个备注。 “粘人精”三个字按他身上再也不违和。 温月月不理秦鲲,秦鲲便开始发朋友圈,从前一两个月一条动态,还是三天可见。 现在通通开放,一天发十几条酸不拉几的情诗。 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 没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见你,结婚这件事我没想过和别人。 ——钱钟书 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林徽因 走黑暗冷颓风的秦鲲在温月月这里人设彻底崩塌。 崩的稀巴烂。 今天太阳很好,照的人昏昏欲睡,温月月闲着没事刷秦鲲动态,觉的他这两天实在太诡异了,有点精神错乱的前兆,她有个大胆的猜测,他会不会上次发烧把脑子烧坏了,现在后遗症来了,就放飞自我了。 握着鱼竿的是温爷爷,白花花的胡子,笑起来眼尾下垂,他近两年身体不如从前,也就不下地了,大多时候都扛着鱼竿来这里钓鱼。 “哟,小伙子长的很招桃花嘛。”爷爷瞄到孙女手机屏幕,发现她在看男生照片,这就胡思乱想起来,“多高?” “不知道,反正比我高。” “你可得找个高的,要不然这基因就扭不回来了。” 温月月没好气的转过头,拍了一张良田池塘的风景照,更新朋友圈。 ——忘记把书带回来,我想复习[哭.jpg] 这条朋友圈发的草率,温月月手机开了定位,具体地址自动显示在最下方,她还全然不知。 大约又过了两天。 那天晚上温妈妈吃鱼卡住了,温爸爸赶忙带她去医院,爷爷睡的早,温月月独自蹲在门前喂小狗。 她给小狗顺毛,思考是否给小狗洗个澡。 电话来的分外突然。 秦鲲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好像在笑,“你敢不敢开微信定位。” 听到这话,温月月抱着无惧无畏的心态真开了。 然后眼见着另个点缓缓朝自己移动,秦鲲对照手机寻到温月月家门口,他背着大书包,穿着黑色棉袄,鼻子冻的红红。 温月月一度以为这是个荒唐至极的梦。 “你?”她结结巴巴,“你怎么、怎么……” 多日未见,秦鲲眉眼如初,耳钉依旧炫酷,只是看她时多了一味别样情愫,细看楚楚动人的,温月月也说不上那是什么。 “来旅游啊。”说着秦鲲放下背包,从里头翻出四五本书,一本本堆在温月月手里,垒的高高的。 是东都那几本科目重要的课本。 温月月张口欲言,秦鲲又掏出一把菠菜,随手把它槛在书本顶端。 “秦鲲……”温月月愣愣的看他。 秦鲲却走的痛快,他嚣张的哂笑,步伐散漫,头也没回,只与她挥挥手权当告别。 崭新的课本,像翻都没翻开过,十有□□是秦鲲本人的。 寒假剩下的时间,她一边复习一边把几本书的重难点都勾画出来。 时间悄然流逝,温月月许久未更新的朋友圈有了动静,她发了张书堆,崭新的书已经变的微微泛黄,页脚卷起。 配一句——我觉的他可能什么都会 - 突然惊醒的孩童哇哇哭闹,吵到闭目养神的大爷,大巴里大概率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偶有几个温月月这般,背着书包醉心手机的学生。 她给马莉莉发信息。 第80页 ——老师,我是温月月,今天可能要迟到一会儿,抱歉。 说出来太丢人,温月月回老家后专注于复习,后期三五天摸一回手机,昨天留意看了班群里通知的开学时间,连夜买火车票赶回x市。 这班公交开往c校区,下来还要转车,报到肯定迟了。 温月月低头揣手机的功夫,司机忽然重重踩下刹车,整车人前倾,她及时攥住把手才勉强站稳。 一只黑色英短蹲在柏油马路中央,姿态傲岸。 温月月到站下车,引它到公交站。 英短本身长相萌,头大脸圆,它却通体乌黑,毛色亮泽,每根胡须整齐清晰,走路时又飒又傲,眼珠这么一扫,慵懒中还有一丝小骄傲。 这绝不是流浪猫,且它的主人能给它最优质的生活。 温月月觉的可爱,掏出还没下口的肉包,撕了给它吃。 小英短完全不为所动。 温月月又掏出水晶糖,试着扔给它,小英短总算给她三分薄面,舔的欢快。 手机里显示马莉莉的回复,让温月月尽快来。 温月月踢脚下瓶盖,对小英短说:“我好像做错了,我不该劝橙橙放弃霍离的,也许坚持下去会有结果,你说呢?” 开学前祝橙留言,说自己扔掉了写给霍离的生日贺卡,说原来有些事那么容易。 小英短专心的舔糖果。 温月月蹲下,禁不住伸手给它顺毛,身后传来一道华丽沉静的声线。 “别碰。” 手举在半空,温月月回头。 冬日的风也能如此温柔,狡黠的撩动少年眼帘长睫,瞳子清浅似琥珀,头发尽数梳到额后,露出一张华丽矜贵的脸。 他身穿成套的全黑修身校服,小小年纪头身比一绝。 温月月一眼就看见他胸口的六角纯金徽章,上刻“cp”标志。视线下移,是汉德高中的学生徽章,白底黑字——[国高部 布兰顿·孟恕·卡佩] 小英短转头扑到主人怀里,蹭头撒娇。 “它认生,会弄伤你。”孟恕侧头,熟稔的顺毛,小英短舒适的眯起眼。 光洒在他侧过的半边脸颊,温月月看他清润的唇轻轻张合,看他略高的眉骨和漂亮的肌肤。 美人在骨不在皮,孟恕身上有种帅而不骄的沉淀感,从温月月所惊艳第一秒,以樯橹灰飞烟灭之势,歼灭她十几年的认知。 精准狙击心脏。 心跳就在耳边,温月月缓缓转过身,眼睛扑灵扑灵,点点头。 孟恕的目光却没在温月月这停留,他保持着一贯的倨傲与疏离,走的干脆。 路牙边停着一辆黑色迈凯伦,白人司机微笑等候,他恭敬的拉开车门,温月月在孟恕上车的那一刻,红着脸喊出自己的名字。 “温月月!” 她想认识孟恕,很想很想,“我叫温月月。你好,认识你好开心。” 孟恕闻声回头,怀里抱着熟睡的黑色英短,若有若无的颔首。 迈凯伦车速太快,温月月循着离去的影子发怔,不小心错过了自己等的车。 - 看到东都的校门时温月月已经跑的满头大汗,厚厚的棉袄裹身上,热的喘不上气,校会的人兢兢业业执勤,她有点怯,岂料小干事点头哈腰,问她寒假过得怎么样。 温月月怎么也不习惯。 犯了错却不用承担的特权,她享受不来。 偷溜出来的祝橙慌慌张张,对门口的温月月合手,动唇不发声,求她带自己飞。 温月月没明白,眼神无知。 “唉月月,都说了在外面等我就好啦,干嘛进来。”机灵的祝橙故意对门卫室里玩手机的夏惠讲,一把挽着温月月溜出去。 小干事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彼时,祝橙已经逃离魔爪。 温月月还没弄清状况,先前被她拽来,现在也只好跟着,“橙橙,现在不应该是报到时间吗?你怎么又溜出来了?” “谁要听校长发言、副校长发言、主任发言、老师代表发言、学生代表发言啊,操场风那么大,吹的人冷死了。”祝橙如是说到。 大约两三分钟,祝橙欢快的奔进奶茶店。 今天人比较多,祝橙点完后和温月月在西边一桌等。 祝橙托着下巴看收银台老长的队伍,撅嘴,“好烦哦,为啥我要买两杯。” 因为早就习惯对某个人好。 吃到好吃的会留一份给他,看到漂亮的会买来送他,连抢人限一张的晚会门票都会绞尽脑汁再弄一张,想一起去看。 暗恋一个人,卑微,甜蜜。 她满怀心事的划开手机,指尖在屏幕划拉两下,最后打开冯浩的消息框。 【祝橙:那个啥,你要不要喝奶茶?我多买了一杯。】 一般情况下,除了正经要事,霍离回祝橙信息的间隔时间大概是五到六个小时不等,她习惯性的按灭屏幕。 第81页 谁知屏幕跟后头亮了,冯浩秒回她消息。 【冯浩:这么好?来啊,操场等你,渴死爹了。】 “哇,这人可真不客气。”祝橙气笑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露出来,心情明显开朗许多,“对了月月,我记的你小学的时候参加过书法大赛吧?” 温月月回忆了下,还是点点头。 “对嘛,我就记得,你还得了一等奖呢!”祝橙勾勾手指,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参加70周年华诞晚会?” 温月月真没这么想过,她一上台就憷。 “校会想弄个三校联谊的国风节目,听人说我们学校的表演领域是书法,他们在选人呢。”祝橙在凑近一点,“这要选上了,能放进毕业履历里,期末还有加分卡。” 温月月还没答,祝橙又想起另一桩事,“你知不知道尤葵?” 名字耳熟,但想不起来谁了。 温月月摇摇头。 “她今天来咱们学校报到,说是加错班群,加到十一班去了。当时十一班男生都炸了,全认识她,连邹振都炸出来问好。她也确实有手段,寒假就加上余瑶qq,请她吃饭,顺路跑去秦鲲的场子喝酒,啧啧啧。”祝橙咂嘴。 她这么一提,温月月想起来了。 那晚她去future找人,那个女生用嘴给秦鲲喂草莓。 “她现在入学就进校会办事,还拿了主席助理的名头,听说还在找关系,要上国风节目搞书法。”祝橙连连摇头,一脸不认同,“我就不明白,她在四中混的那么好,校花还是她闺蜜,突然转来东都干嘛。” 温月月没插话,那边提醒祝橙奶茶好了。走前她顺手买了瓶热饮,打算带去操场。 两人赶到操场,国旗台上讲话的人换成了老师代表,前面排排站的高矮胖瘦是讲完下来的人,二月的风威力不减,台下的孩子们冻的瑟瑟发抖。 操场的班级位置做过调整,四班在最南侧,与一班比邻,一班再旁边是二班。 祝橙溜到后排男生区张望两眼,霍离距她不过五米,她却穿过一班走到二班冯浩身边,悄咪咪递给他一杯热奶茶。 二班的同学嗅到八卦的味道,纷纷憋笑,气氛浓烈。 只有温月月去看霍离。 霍离也在看这边,俊逸的五官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神情凝固在脸上,背影在冷风里萧条无依。 “我尼玛,冯浩你个呆逼,让我去搬书,你在操场喝奶茶?” 钱旭东骂骂咧咧过来,他满头大汗,校服外套脱了,里面是件蓝色毛衣。 见他这样,温月月自然而然的把热饮递给他,“喝口水吧,你这衣服又得换了,回头姨又要骂你了。” “可不。”钱旭东也自然而然的伸手接。 王阿南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意味深长的咳嗽一下。温月月扭头就见秦鲲,他两手揣兜,好整以暇的盯她,一张俊脸无声重复“你可以你厉害了你敢”。 温月月脑海里晃过秦鲲那晚发飙的样子。 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被自己吓的,她一个激灵如梦方醒,劈手夺过钱旭东即将喝上的水,仰头咕噜咕噜喝光了,一滴都没给钱旭东留。 喝完憋气太狠,气喘吁吁的,“我突然渴了。” “我擦?好乖。”王阿南手背在身后给秦鲲竖拇指,“驭妻有术,不愧是你。” 现在的气氛其实很好,有的沉迷祝橙和冯浩的八卦,有的猜测温月月与秦鲲的动向,大家暗自交流时都是窃喜,而尤葵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平衡。 她作为主席助理,今天负责抓操场纪律。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不守规矩的祝橙,“你刚刚去哪了?” 祝橙和小姐妹交涉的时候撞见过尤葵,对她有印象。 没余瑶白莲,倒是比夏惠官腔,偏偏爱玩黄西宇那套酒桌文化,整个一青黄不接的四不像。 “我们……”温月月比较老实,已经有主动认错的前兆。 尤葵话锋一转:“学姐肯定是去卫生间了是吧?没事儿,你快和鲲哥他们回班级,总站这儿让人误会。” 她突然这样温月月还懵了三秒,跟后头才反应过来,尤葵不敢拂秦鲲面子,所以拿祝橙开刀,柿子要捡软的捏,自己是受秦鲲庇护。 祝橙怒极反笑,“我真服了,够恶心。” “祝橙是吧。”尤葵眼皮都不眨一下,先是瞟到祝橙校牌,接着志满意得的拿下马甲上的圆珠笔,“啪嗒”按下笔帽,准备记过扣分。 连过程都没问,笔在谁手里,谁就有随心所欲的权利。 “尤葵学妹,这件事……”温月月拽着祝橙,试图和尤葵商量。 尤葵写完还煞有其事的打了个点,盈盈抬头,对温月月摆出笑脸,接着掏出张纸,走到秦鲲面前,凑在他耳边暧昧的吹气,“鲲哥,特地给你留的,华诞晚会入场券,记得来看我表演。” 第82页 国旗台上的老师代表发言结束,学生代表又开始喋喋不休。 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南边这一角,尤葵当着正牌女友的面和秦鲲卿卿我我,相当于在全东都面前给温月月下马威。 冯浩脾气急,将祝橙拽到身后,“是我让祝橙去买的,要记记我。” 祝橙不愿意冯浩替她顶罪。 霍离来的不早不晚,带着一贯的风度翩翩。 “冯浩同学,你恐怕还没弄清楚状况。”他领带打的漂亮,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从容的笑,“人是我叫过去的,东西也是买给我的。” 她这么说祝橙就不服气了。 对,一开始是买给他的,现在不是了! “你是?”尤葵很有眼力见,一瞧他就知道是硬茬,没敢轻举妄动。 “我提前和余主席聊过的,你需要确认一下吗?”霍离晃晃手机,屏幕上只有他和余瑶相熟的聊天过程,并没有‘打招呼’这一说。 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 我比你和你的上司更熟,如果你非要揪着不放,我也不介意到她那告你一状。 尤葵脸色白了一分。 一波未平。 秦鲲揣在兜里的手伸出来,先是抽出她手里的入场券,然后与她拉开距离,慢条斯理的把那张抢手的入场券撕了,撕完还特有素质的放进王阿南口袋里。 他拧了下眉,“手脚干净点,老子有对象。” 第33章 吻 国旗台演讲结束后, 各班回教室整顿。 四班算是马莉莉带的第一个班,她寒假时向许多老资历的班主任取经,最终决定实行座位改革, 效法一班, 以期末成绩为参考点, 正数第一和倒数第一坐,正数第二与倒数第二坐, 以此类推, 力求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互相影响。 所以当马莉莉带着成绩单进教室时,好几个收到风声的同学禁不住兴奋。 “来, 我们换个座位。”她简单介绍规则,低头看成绩单,接着对全班第一说:“温月月,你情况比较复杂, 上学期秦鲲、王阿南都没来考试,所以咱们班有两个倒数第一。你是自己选呢?还是我给你安排?” 上学期秦鲲霸气官宣那事, 全东都都传遍了, 马莉莉这话一出口,四班的孩子纷纷掩嘴笑,眼睛朝秦鲲那瞟。 温月月尴尬的头皮发麻, 回头看最后一排。 不知怎么,秦鲲今天乖乖跟班回来, 现下就坐在最后一排,支着额打游戏, 眼帘一掀与她撞个正着。 “我……”她慢吞吞起立。 讲实话,真不太愿意。 王阿南察觉到温月月吞吞吐吐, 赶忙拉了下裤脚起立,“别!别别别,您千万别犹豫,您一定要遵从内心,您可别害我。” 这下班里沸腾了,王阿南就是那挑破皮球的银针,大家嘻嘻哈哈,连连夸赞马莉莉会安排,说这个问题没有疑问。 马莉莉给王阿南一记眼刀,拍讲台,“老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你们有冲动。但我必须提醒那谁,先把自己欠的风流债还完再来勾搭班里的小姑娘。你上天入地你有那背景我管不着,可你要是影响了第一名的成绩,哼哼。” 马莉莉的“哼哼”寒光乍现,威力十足。 秦鲲悠哉悠哉的靠墙,换个姿势,手机屏幕上显示水果消消乐的页面,花红柳绿的,他打的不亦乐乎。 死也不做倒一的王阿南还适时的刷存在感,“马老师,那作为倒数第二的我,是不是能和正数第二的祝橙同学成为同桌呢?” 班里立刻又热闹起来,八卦王阿南和祝橙也不简单。 祝橙白他,马莉莉气的嘴都歪了。 四班别的不行,搬桌子的效率还挺高,不出半小时竣工。 秦鲲的位置相当于没动,第一组最后一排,而温月月从第一排搬到他旁边,坐外侧,前排就是祝橙和王阿南,再前面是邱潮和谭小禾。 也就是说,这些烂兄烂弟从隔壁变对门了。 祝橙先沉不住气,憋出一句,“这座位真调的六亲不认了!” 王阿南不在意,对着手机一字一句念:“祝橙,今天放学你别走。” 他把屏幕挡在祝橙眼前,“霍离的原话。貌似气的头昏拉错消息框了。你知道我这人很讲义气的,你要是早恋,我分分钟打报告。” 祝橙才是真的气到头脑发昏。 难怪了,莫名其妙要和她坐,打的这个主意?所以呢?霍离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反手抢过手机,按下录音键。 “对!我就是早恋,我和冯浩还约了一起看华诞晚会!你放心,我会帮他抢票,抢座位挨着的!然而这一切他妈的关你屁事!” 王阿南惊的下巴掉地上。 前排□□味正浓,后排也不太平。 每到学期末,同学们会把没带走的资料课本搬去教室后面的植物角、图书角。 第83页 温月月蹲地上细致分类,把码好的一垒放在桌脚边,“秦鲲,你的书。” 秦鲲从刚才就盯着她。 看她一点点把书拿来,傻乎乎蹲地上分类,抬头时鼻尖沁的细汗,他饶有趣味的说:“我够不到。” 认识他许久,听语气就知道他又想捉弄自己。 温月月撇撇嘴,还是递给他。 秦鲲这才懒散抬手。 原先声称够不到的人现下手伸的过于长了,直接跳过课本抓在温月月手臂,猛地一拽。 温月月还没搞清状况,随着那力道起来,桌椅轻响,她直接跌进秦鲲怀里,鼻子磕在他身上,痛的眼泪汪汪。 “你!” “嘘。”他下颌轻抬,“让我耍个流氓。” 他们现在的位置隐蔽,加之开学,同学们都比较兴奋,大家忙着和同桌交流,目前没人注意到,温月月挣扎的动作不敢太大,“你先放开我!” “那你先说句‘我想你’。” “我想你个鬼啊!”陌生气息萦绕在鼻尖,隔着厚厚衣物,温月月听见秦鲲的心跳,她脸上火烧,别在耳后的发丝滑到颊边,遮住多少风情。 其实温月月近段时间有心事,她总觉的不该劝祝橙放弃霍离,但不放弃就会受到无止境的伤害,她怎么能看橙橙受伤呢? 偏偏秦鲲这边也抽了风,隔三差五吓她一吓。 所以挣脱他之后,温月月的铅子笔从桌头一拉而下,划到桌尾,划出一道三八线。 她奶凶奶凶的威胁秦鲲,“各过各的,你不许靠近。” 秦鲲笑的更轻佻了,“闹离婚啊?” “离个鬼啊!” 温月月听讲台上的班长交代这学期发的新书有哪些,坚决不看秦鲲。 “你承认了?”他锲而不舍。 “承个鬼。”温月月面无表情。 “你敢不敢在前面加个‘死’?” “死鬼……” 经过清点,温月月发现自己少了一本书,按理说第一排不应该少,对此班长也很奇怪。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书可能没领够,需要她自己去对面的崇德楼拿。 温月月无奈叹气。 同桌随手把自己的给她。 “我在你的书上做了笔记,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看看。”温月月又把新书放回秦鲲面前,“请你保护好自己的课本,假如你哪天想学好,它也能变的和优等生的书一样值钱。” 秦鲲指尖转动的笔定格了好久,后来却被一通电话叫走,王阿南与邱潮紧随其后。 - 到崇德楼大概需要一刻钟,温月月动身时铃声响了,偌大的东都刹时沸腾,忙碌了一天的孩子们兴奋的冲出教室,商量晚上吃什么。 漏发的班级很多,来领书的人三三两两聚在门口排队,温月月独自来崇德楼,走了两道流程才拿到书,转身撞见一个熟人。 许久未见,任筱筱好像憔悴不少。 “嗨。”她手里空荡荡,并不像来领书的。 温月月沉默,望着干净的鞋尖发呆。 “我要转走了,来办下手续。”任筱筱将手里的资料翻过来晃晃,笑容和温月月记忆里的模样重合,她邀请温月月,“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清辉图书馆的客流量又上来了,东都不少莘莘学子爱往这跑,找个安静的角落把今晚的作业写完,要是时间早再温习一遍明天的内容。 里面开着空调,充斥书卷香气。 温月月和邵蓝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帘早前拉开了,霞光透过玻璃墙壁洒在脚下,携带最后一丝余温。 “你还好吗?” 任筱筱比温月月坦然,她两手交叠搭在桌上,偏头欣赏玻璃墙壁外的车水马龙。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该紧张的应该是我,犯错的人是我,我向你道歉。”任筱筱摩挲手背,艰难开口,“其实我应该向你承认一件事,我并不喜欢秦鲲,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就只是‘底气’。” 温月月诧异抬头。 任筱筱却难堪的垂眼,“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余瑶站在大礼堂中央,面对全东都发言时,有多羡慕嫉妒吗?怎么会有人天生那么好命,有背景有运气,漂亮还努力,像她这样的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别的女孩自惭形秽。” “所以,你为了往上爬就去攀秦鲲?” “对啊,真是和邵蓝一样可笑。”她真的笑了一下,“不对,邵蓝只是虚荣心作祟,我才是真恶心。” 长久的安静后,温月月缓缓开口,“虽然我也没有那东西,但我知道,‘底气’是自己给自己的,别人永远给不了。” 任筱筱没再延续这个话题,而是展开手里的资料看了良久,“你知道邵蓝吗?她休学了,一年后到文科班重念。” 第84页 听起来好像不错,至少回来之后能在更好的学习氛围里念书。 “你不觉得奇怪吗?”任筱筱抿唇笑,头微微歪一下。 一个休学一个转学,同时在高三下学期,貌似平常却又巧合令人起疑。 温月月还不至于太蠢,“难道——” “没错,是秦鲲。” 任筱筱收起资料,“一开始我也觉的不可思议,说到底大家都是小孩子,这种事怎么可能?后来我才知道,对他们来讲,只要在电话里抱怨两句,谁和谁让我看到就不痛快。” 她耸肩,“就这么简单。” 任筱筱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石头拍打在温月月脊梁,她咬下唇震惊。 真奇怪,明明应该得意洋洋才对。 任筱筱这么想着,身后传来一阵娇俏笑声,她回头,对面的长桌上坐着满满两排女生,里面有张很熟悉的脸。 头发松松编在一侧,五官比例恰到好处营造出温柔知性风,皮肤白净光滑的能掐出水,分明是富养的女孩。 余瑶。 温月月也注意到那边,但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尤葵,她身边坐两三个女生,穿着四中校服,其中一个生的极漂亮,发色偏棕,额上有细绒毛,像是混血儿。 对面坐的,除了余瑶还有夏惠,剩下几个也是东都的女学生。 放松的任筱筱突然之间惕励,她双脚并拢成内八。 “温月月,我再多说一句,算还你当初对我的真心。”她拿着资料慌张起身,“世上涂红色指甲油的人可不止邵蓝一个。” 任筱筱走得急切,尤葵和那群小姐妹双手交叉,手背撑着下巴,一边听余瑶她们调侃,一边见任筱筱从眼前晃过。 温月月才挪回眼,还没搞清状况,电话来了。 “喂,什么事?”她起身,想去追任筱筱,路过尤葵那一桌时,有只脚横在路中央,她没留神,膝盖重重磕地上。 “——嘶”手机翻滚几下,离手前免提无意间被打开。 温月月从那脚往上看,是刚刚坐在尤葵身边的漂亮女生。 “我也是才听说,不知道真假啊。”尤葵若无其事的对她的小姐妹说:“她在九中时和各式各样的男的在小树林里干见不得人的事,后来待不下去才转来东都。” “我的天啊,真的吗?鲲哥好歹也和咱们岑宁好过,怎么看上她了?” 小姐妹口中的岑宁就是四中校花,刚刚绊倒温月月的人。 岑宁讥诮,“还不是玩玩喽,他之前没碰过这种类型,新鲜呗。” “那咱们来打赌,秦鲲还能忍几天。” “最多一星期,长这么寡淡,还矮……” 余瑶那排默不作声。 夏惠撇过头看屋顶天花板,反手按住余瑶,示意她不要插手。 温月月紧紧攥着手机,忍痛起身,想去追任筱筱却再次被尤葵拦住。 “矮冬瓜,你今天告诉我你和多少个男人搞过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让开。” “他们搞你爽不爽?”尤葵不仅不让,还要将她最难堪的事拿到台面上说,召集她的帮凶一人一口吐沫,想就这么淹死温月月。 “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你们能心安理得的拿这件事开玩笑?”温月月心口冰凉,指尖蜷曲。 尤葵嗤笑,她的姐妹团一呼百应。 在没人开口的空隙,田昌的叫声被电磁波削弱,不太清晰的回荡在她们之间,接着一声高过一声,同时混进好几个不同声线,喊的凄厉骇人。 众人奇怪。 温月月也愣了半响,发现是自己手机传来的声音,她连忙关免提,却听到那边淡淡的命令声:“开着,把声音调到最大。” 秦鲲的声音一来,众人皆变了脸色。 温月月不知这人要干嘛,先照做,尔后想问问他,话到嘴边却被田昌哀恸的哭声抢了先,夹杂着求饶,他嗓子几近嘶哑,“温月月!我错了!我是人渣!我不得好死!我明天就去东都国旗台给你下跪道歉!我求你原谅我!” 跟后面是秦鲲的声音,谈不上霸气侧漏,只有一味的浅淡,“来,还有一版。” 田昌叫的更大声了,传到温月月这边已经失焦,“当时我想上你,你不肯,我恨不过找人报复,把你拉进角落侮辱。我现在想起来我真不是人!姑奶奶,求求你监督我,以后再犯我就脱光了□□。” 然后他哭的像个傻逼。 王阿南的还夸他听话,隔着电话和余瑶打招呼。 “电话给尤葵。”他道。 温月月听出来秦鲲在抽烟,声音比平常更沉更哑一些。 尤葵脸色煞白,后退到岑宁身边,怂的连电话也不敢靠近。 秦鲲轻轻吐出一口烟,倦了,“听清楚了?” 第85页 “嗯,嗯。”为了加重肯定,尤葵重复点头的动作。 “剩下的小同学呢?” 他话说的风和日丽,尤葵的姐妹团争前恐后回应,生怕秦鲲没听见自己声音。 半响,秦鲲喊出岑宁的名字,“安生点,我和她来真的,我和你才是玩玩。” 第34章 月亮 那天晚自修, 余瑶造访四班,带来马老师检查过的寒假作业,恰巧在门口遇见打卫生间回来的祝橙, 两人对接, 她把重重一垒作业交给祝橙。 “祝橙, 我看你们班温月月名字写的挺好。” 温月月的作业压在最上面,名字清晰工整, 笔锋收放有度, 一看就是练过。 “她从小字就好,小学还参加过书法大赛。”祝橙费力的抱着堆的老高的作业,艰难转身进班级。 很奇怪的, 余瑶又重新将作业接到手里,和蔼地询问:“你想不想去帮忙?我给你开全天假条,德育处直批,马老师不会多问。” 祝橙手上一轻, 身子又转过来。 余瑶逐步加码,“编外人员帮忙有学分的, 等我统计好打份报告, 期末上红榜表扬。” “是霍离拜托你的吧。”祝橙不声不响杀了个回马枪,她又问:“程赟也在,对吧?” 余瑶愕然, 待她组织好措辞,祝橙先一步叹气。 “我就不去了, 反正我总余出来。”接着,她不容置喙的抱走余瑶的作业。 余瑶几次张口, 皆未找到时机。 教室里的温月月并没像别的同学那样,热情的与新同桌讨论往后如何相处, 她的同桌自放学后莫名其妙来一通电话,便再无音讯。 脑海里无限回放清辉图书馆中的画面,田昌与秦鲲的对话,思绪纷纷。 温月月打开百度,敲下一行字。 【男生手腕带个皮筋是什么意思?】 回答花样百出。 【还能什么意思,证明他有主了,要别的异性离他远一点。】 【可能头发太长,有需求吧。】 【装逼?】 温月月苦恼的靠上椅背,食指向下滑,自动过滤各种路人调侃,最后,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 “快速问医生”的页面跳转。 【病情分析:您是否会出现,每当情绪失控则有频率的拉动皮筋?】 温月月瞬间直起身子。 【是的。】 那边回复速度快到让人怀疑复制粘贴。 【病情分析:您好,从病理上分析,这种情况适用于躁郁症或受到过重大心理创伤的人,建议您放松心情,适当锻炼,切记不要抽烟饮酒,必要时……】 躁郁症或受到重大心理创伤吗? 她盯着这行字,睫毛脆弱轻颤。 董雨涵舍不得原来的位置,一上课就偷偷换座位,现下和谭小禾聊的正欢。 “你知足吧,我们学校开学算迟了,b校区和c校区一个星期前就开了。”谭小禾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苹果,背过身去啃。 “那你怎么不说我们学校放的迟呢?”董雨涵眼巴巴看她吃,“你一直在那和谁聊微信啊?” “我朋友。”谭小禾咬着苹果敲字,“他说秦鲲今天叫三个校区的人到九中堵田昌,那给打的,来了三辆救护车。” “真哒?为啥呀?” “不知道。我朋友说,秦鲲现在正蹲派出所呢,王阿南才被保释走。” “闹这么大?王阿南说走就走了?” “他们那种家庭,一通电话的事嘛。估计秦鲲也快了。” …… 两人正聊到兴头上,被温月月打断,她问谭小禾哪个派出所,谭小禾报出一个不确定的地址,从来循规蹈矩的温月月连假都没请。 门口撞上祝橙和余瑶。 祝橙搬着寒假作业要进班,见温月月神色仓皇,问怎么了。 余瑶的关注点从祝橙到温月月,再跳回祝橙,她好心扶作业,防止意外,加快语速道:“温月月同学,我知道你现在有点忙,我长话短说。我很看好你的书法,指导老师也一直在找类似于你这种笔锋的人,可以邀请你参加周五的海选吗?” “不了,我不太擅长这种事。”温月月拂开余瑶的手。 越是紧急她瞳仁反而越亮,余瑶的聪明才智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你会在练习室、彩排大厅、第一礼堂见到所有你这个学期都见不到的人,你的脸会在镜头聚焦,你的努力会被认可,你只有上了节目,才能让东都的老师、学生知道,年级第一叫温月月,这是你从来抓不住的存在感,你要不要?” 一段话吐字清晰流畅,面部表情控制的无可挑剔,余瑶的自信是骨子里的,只有殷实的家底才能给予的,来自上流社会的光彩。 她看着温月月的眼睛,“如果你要,我给你这个机会。” 洗脑成功。 第86页 温月月只觉的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种温柔的力量,让人很有归属感。 真的什么都忘了,想答应她,是无法抑制的冲动。 “我……我会考虑的,谢谢你。” 祝橙望着温月月快步离开的背影,脸上的不可思议还没消。 她太了解月月了,要她上台,跟要瞎子认路、哑巴说话一样,余瑶居然在三分钟之内让她动摇。 然而,余瑶的手段还远不止于此。 “祝橙,你还是去吧。”她保持着扶书的姿势,减轻祝橙手部压力,对她春温一笑,“我们虽然还不知道温月月同学是否参加,但尤葵学妹肯定是要去帮忙的,你去不去我只问你这一次。” 所以如果你不去,恰巧温月月同学又在海选胜出,那么作为主席助理,手握权利的尤葵学妹,整温月月就像捏死蚂蚁。 你要是放心你就别去。 “真是可怕的女人。”祝橙这样感叹。 - 晚九点半,秦鲲被保释。 一辆黑色加长林肯停在公安局门外,车后座一左一右是凌蛮和秦鲲,父子俩相隔不足十公分,却是空调暖风都无力调换的冰冷。 “收敛点,别让我难做。”凌蛮两手交叠,拇指打转。 秦鲲额角大片淤青,几个小时前一棍子被人扣脑袋上,他倦怠的靠后垫,“你也可以不来。” “要你乖乖讨好余瑶!装副气派样子给余家看!就这么难?”凌蛮骤然坐直,右手扬起锤在车窗,发出“嘭”的一声响,前座的司机缩了缩脑袋。 秦鲲的脸比他更冷,“你觉得简单你来。” 气氛彻底跌入冰点,诡异的平和掩藏着一场即将爆发的灾难,秦鲲在凌蛮动手前骂道:“你要我怎么做!跟你勾搭我妈一样勾搭余瑶吗?你少他妈做青天白日梦!” “老子要不是勾搭你妈老子现在还在修车!你秦鲲狗屁不是你能有今天?!”凌蛮攫秦鲲颈项,掐的他银链弯曲变形,掐的能听见骨头咔哒、咔哒声,“爸爸不想在这里打你,阿鲲。” 秦鲲呼吸不畅,气血滞待,整个脸憋的通红,和额角的淤青碰撞出妖异色彩,即使快被掐死他也丝毫没有退缩求饶,眼里的倔强与攻击性沸反盈天。 “余家是皇商,她爸爸公司不间断给我公司投钱,这得有代价。再说,她爷爷是你外公手底下最得力的人,你们天造地设。” 凌蛮眼睛发红,仿佛入魔,“只要你每天博她欢心,等你们结婚了,你就能和爸爸一样,飞黄腾达。到时候你喜欢温月月、李月月、王月月,没人会拒绝和你上床,你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秦鲲无惧无畏的直视他,忽的胸腔震动,他闷笑。 凌蛮在他那双眼型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眸子里看见倒映的人,张牙舞爪,狼狈可笑,火焰瞬间拔地而起。 温月月打车从东都赶来这里花了快一个小时,来时正看见秦鲲从一辆黑色林肯里下来,夜色苍茫,他孤零零留在冷风中,车子疾驰而去。 真是…… 温月月一步步走到他身旁,他额角的伤猛地进入视线,心咯噔一声。 “那颗润喉糖是不是你扔的?” “是。”秦鲲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 “你寒假喝酒那次,是不是因为吃醋?” “不全是。” 温月月泪水涟涟,她攥着颈上的绿丝巾,不知所措的抽泣。 “秦鲲,你到底想要什么?” 漆黑的夜里,她依稀能看见他起伏的胸膛。 秦鲲下颌轻抬,眼帘下春光潋滟,他温柔的时候就好比天上零星几点的光,不经意间璀璨那么一秒,就能叫人心头滚烫,眼花缭乱。 手肘圈住温月月颈子,凶恶霸道的将人往不远处的幽巷里拖,她趔趄十几步,哭的声嘶力竭,两手在半空中乱画, 秦鲲的右手“啪”的抵在温月月耳边墙壁,整个人笼罩下来。 “你再说一遍。” 温月月哭的嗓子哑了,抽噎着问:“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你。要你不肯施舍的喜欢,要你终有一天拱手奉上。”秦鲲眸色浓重,混沌到与夜色重合,他扣着温月月下颌抬高,头一侧,野蛮吻下去。 温月月紧紧闭着唇,身子绷着,做最后反抗,却被人咬破了嘴,尖锐的痛楚激的她一机灵,秦鲲粗暴的叫她张嘴。 唇齿抵死纠缠,他吻的放肆色.情。 满天星河下,一只狸花猫走在墙檐,脚步轻缓,尾巴翘的高高,几乎被抽干了力气任人宰割的情况下,她想到孟恕。 布兰顿·孟恕·卡佩,一个假如秦鲲不出现,能叫她独自沉浸许久的梦。 “秦鲲,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说出来你不要再去约架。” 第87页 她没管秦鲲答不答应,接着道:“我喜欢孟恕那个样子,我喜欢能和我并肩、而不是背道而驰的,你要我喜欢你,可以。一模后你要是能和我在一个考场,我就承认你的存在。” 第35章 吻 马莉莉路上堵车了, 她一通电话打到历史老师那,商量调课,早晨一二节就成了节奏轻松的历史课。 其实在某些方面, 孩子们的猎奇能力远超成人想象。 比如, 学期伊始, 新课本上的“新鲜事物”。 温月月和董雨涵从卫生间回来时正好打上课铃,围在祝橙身边的同学们意犹未尽, 齐齐拉长尾调“噫”一声, 扫兴离去。 谭小禾占了地理位置的便宜,一屁.股坐在王阿南座位上,两人神秘兮兮转过来。 祝橙一手捂在书页里, 一手合上书,小声道:“月月,给你看个好东西。” 温月月温吞的点头。 伴随着谭小禾噗嗤笑出声,祝橙翻开书拿开手, 书里的《大卫雕像》出现的突兀又刺眼,起始, 温月月还没反应过来, 她从脸看到肩膀,从肩膀看到腹部,再往下…… 刚瞄到一点点, 秦鲲那拨人从后门出现,带伤的右手非常随便的压来, 将帅气的大卫挡的严严实实。 温月月兴致被打断,小眼神儿凶巴巴, 敢怒不敢言的瞪他。 谭小禾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出座位,几个男生落座, 祝橙默默把大卫放进抽屉,马上又转过来,仗着和秦鲲是老相识完全不怵。 “月月,你知不知道最近很流行的那个《校区男神恋爱测试表》?”说着,她打开贴吧,找出昨晚收藏的帖子。 所谓《校区男神恋爱测试表》,说白了就是通过各种问题产生选择差异,再根据最后得分对应不同的风云人物。 谭小禾条件反射似的转过来,兴致勃勃拉祝橙聊,“你也玩了?你做出来谁啊?” 气氛顿时起来,她俩旁若无人的。 “国藤的江彻,你呢?”祝橙脸朝王阿南,用扭头就能和左右两边搭话的姿势。 “我唐伦。”谭小禾絮絮叨叨,话全传到邱潮耳朵里,“真没看出来祝橙,原来你喜欢江彻那个类型啊。他是挺欲的,让人特别有冲动,不过他真的会喜欢女孩子吗?我朋友说他活的清心寡欲,特别老干部……” 祝橙和她聊了一通,来给温月月测试。 “如果你必须选一个男生处对象,你会选多高的?a.175,b.180,c.185,d.185+。” “比我高就行了……” “不行,没有这个选项,你必须选一个。” “a吧,太高像爸爸和女儿……” …… 秦鲲全程没打扰,靠着墙看最新消息。 一二十道题后,祝橙握着笔勾勾画画,帮温月月算结果。 “橙橙,不用那么认真,这种测试一般都不准的。”温月月发笑,她知道祝橙心算不好。 祝橙秉承不放弃不言败的自我标准,终于大笑一声抬头。 明明方才都各玩各的,她这么一抬头,连王阿南都转过来,秦鲲借和他说话的由头,眼睛有意无意扫过她们。 “汉德高中的孟恕?”祝橙自己也惊了,她马上去贴吧底下看爆照,跟着激动地拍桌,“妈耶!这弟弟也太好看了吧!他帅的好贵气啊!像不像那个……库洛里多?” 温月月捂着嘴轻轻咳嗽。 库洛里多…… “可惜是小我一届的学弟,我都没见过他。”祝橙伤春怀秋,待抽身于孟恕美貌,她才道: “月月,我有必要告诉你,你差一分就是秦鲲了你知不知道!你一定要小心啊!” 正因为太熟悉秦鲲,祝橙曾几次提醒温月月,无论时局怎样千万别对秦鲲动心。 他就是个海王! 其实祝橙这人,特别嗜好那种看起来“洁身自好”的男生。她之所以迷恋国藤的江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人能将“洁身自好”四个字彰显的淋漓尽致。 所以相对的,她对秦鲲这个类型,相当无感。 “不会的,我也觉的孟恕很帅。”温月月就这么随口说了一句。 前排谭小禾见她俩聊得太欢,也插嘴,“你们说,孟恕会不会参加华诞晚会?毕竟校会的邀请函肯定会送去汉德……” 因为被迫去帮忙,祝橙本来对华诞晚会一点兴趣也没了,谭小禾这话又勾起了她好奇,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热火朝天。 秦鲲收起手机,支着额百无聊赖写物理,可把王阿南吓死了。 更吓人的是,秦鲲的笔哗哗走,老长一堆解题步骤,他除了用公式的时候翻翻书,后面全是自己推出来的。 “老大,你有点吓人。”王阿南惊恐万分。 秦鲲答非所问,“孟恕是谁?” 王阿南知道先下手为强,大手一挥抓来自己的空白试卷,跟秦鲲后面乱抄一通。 第88页 借谁都是借,现在有现成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他一边抄一遍说:“圆桌派巨头,挺有手段的。” “再版江彻?”秦鲲骨子里很烦圆桌派,他烦这些人弯弯绕绕、利益熏心,和凌蛮在酒桌上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更不明白他表姐季颖中了哪门子邪,追江彻这许多年。 “也不是。”王阿南觉得有点难解释,放下笔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江彻黑白通吃,更接地气,孟恕这人……他在汉德很有影响力,从他那届开始的国高部,说尊他为‘精神领袖’也不为过,一呼百应的,特别邪门儿。” 说完,王阿南把手机放到秦鲲面前,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抓拍,身材颀长的男孩端坐在长桌一角,两手放松,竖着重叠压在密密麻麻的报告上,镜头只捕捉到他山根以上的脸,额前的发整齐数梳到后头,带副金边眼镜,垂下两道光泽刺眼的链条,压低眼帘,高贵到凌驾于华美吊灯。 这是汉德高中大院校会会议现场,他一个模糊轮廓秒杀众人。 王阿南叨逼叨:“你别说,颜值杠杠的啊,改明儿把郑怜约出来,我打听打听这人。” 秦鲲盯着他手机不放。 王阿南继续叨逼叨:“不过,郑怜在南楼,他在东亭,中间还隔道栅栏呢,他俩也不一定认得,郑怜那神经大条,估计也不会和怀春少女聊八卦……” 他说的好好的,秦鲲突然拍桌。 ——啪 王阿南懵逼。 祝橙懵逼,温月月懵逼,到前排谭小禾和邱潮,百脸懵逼。 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几个女生怕秦鲲突然发飙,到时候掀桌子砸椅子谁也拦不住,男生倒是不怕,就是搞不清状况。 秒钟嘀嗒嘀嗒转动,秦鲲却没有后续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后续,有的,只是受害者只有温月月一个,因为接下来的一整天,秦鲲开始不对劲。 他真要把王阿南发来的那张照片看出两个窟窿,还一边看一边冷笑,“现在的女生啊,没有一点定性,这届霍霍完又霍霍下届,浮躁。” 这是堂化学课,大家都在忙着写式子。温月月听见他声音,奇怪的瞄他一眼,很快又去看草稿纸上的演算过程。 “我看看啊。”秦鲲又看一遍那张啥也没拍到的破抓拍,“哈,长的岂有此理,就这?就这?” 温月月意识到什么,又看过来。 秦鲲转笔,慢条斯理的按灭屏幕,“当我面都夸的这么无忧无虑,私底下岂不是表白的丧心病狂?呵,伤透的心就像玻璃的碎片。”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温月月被吵的头发昏。 “心疼了?是不是心疼了?”得到回应的秦鲲火更大了,他不经意的扒扒刘海,“说两句给你心疼的,秦鲲啊,你在她那啥也不是。” “谁心疼了?”温月月完全找不到他逻辑。 “我这命啊。” 打这起,到放学,秦鲲偶尔神经兮兮的看窗外风景,偶尔拿出青蛙王子润唇膏涂嘴,温月月就这么听他叨叨了一整天。 恨,恨他今天怎么不逃课。 放学时,从来慢吞吞的温月月第一个冲出教室。 从尚德楼下来,她气喘吁吁,搭在扶手上休息片刻,今天四班放的早,楼道里静悄悄的,温月月抬头看楼上动静,没人。 舒口气,她放慢步伐出尚德楼,踩着钻来的夕阳光辉,还没完全出楼,被秦鲲堵在某个摄像盲区。 温月月后退。 秦鲲就是那种很懒很懒的人,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实在要站着,他就懒洋洋靠墙,两手揣兜里,痞坏痞坏的笑。 温月月壮着胆儿问:“你已经折磨我一整天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秦鲲额角的伤从青转为紫,颜色更深了点,他指尖轻轻扫过那伤,一步一步逼近温月月,接着一撸袖子,掏出封皱巴巴的信,恶狠狠塞给温月月。 没有封口,字也写的龙凤飞舞,除了写的时候知道是什么字,往后恐怕查无可查。 首行三个大字——道歉信 温月月不想看下去了,她是见识过秦鲲的作文水平的,那篇《我想拥有一只草莓味青蛙王子唇膏》至今还是东都学子津津乐道的梗。 简单说说信的内容。 秦鲲同学就温月月同学在祝橙同学面前夸赞孟恕的事非常不满,他认为,温月月同学属于精神出轨,但温月月同学肯定不承认,于是他作为“甲方”,有必要做出相应措施,比如“旁敲侧击的提醒”。 也许是过犹不及,还是对温月月同学的耳朵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有一说一,他道歉。 温月月今天被他折腾的筋疲力竭,到这里又觉的他有时幼稚的可爱,无奈笑了。 第89页 她绕过秦鲲,一蹦一跳出尚德楼。 “你去哪?带我。”秦鲲两步跟上,粘人的要死。 温月月不乐意,“我要去大礼堂参加海选,你别跟着。” “哈,为了见那个布兰佩你好努力啊。”他又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温月月指导他,“布兰顿·孟恕·卡佩。” “哇,全世界就你记的最清楚。” “是呀,我以后要是写书,一定拿他做男主角原型、唔——” 秦鲲将人拽进怀里,低头含住她唇。 湿热的吻,暧昧的像钻心蛊,温月月发怔,只看见夕阳染红的天,和秦鲲漂亮的睫毛,在这画里氤氲成浓墨重彩的一笔。 - 第一礼堂里稀稀落落几波人,选手基本表演完毕,台下坐着教导主任和指导老师,他们一致商定,要尤葵。 尤葵的字虽不能达到他们理想的程度,但她是这批选手里最贴近的。 但余主席不这么想。 她隔三差五张望后门,在指导老师敲定尤葵前再三拖延,直到温月月出现。 余瑶眼睛瞬间亮了,她殷切的出来迎温月月,露出笑意。 温月月回以颔首,先行一步。 秦鲲跟后面来的,在后门和余瑶撞个正着。 余瑶见到他着实愣了几秒,很快的,她回头望温月月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秦鲲在最后排中央等温月月,远处人影交错,她在和责任老师们讲话。 坐最后一排小憩的霍离先看见秦鲲,不甘心的咂了下嘴。 口口声声跟他保证,温月月肯定来,他寻思着温月月要来祝橙肯定陪,结果…… 秦鲲扫他一眼,“哟,没睡好啊?” 几天不见,霍离清瘦一圈,眉眼间憔悴许多,不见从前神采。 他才醒,头脑昏沉,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回:“别提了,后院着火了。” 关于祝橙近来行径,秦鲲其实有所耳闻。 “我早说,少作妖,火葬场了吧。”他照国际惯例补一刀,赶在霍离反怼之前,“帮我弄两张票。” “华诞晚会?”霍离起身活动肩膀,“你不是不来吗?” 这事儿易腾早前提过,问他们来不来,来的话他有朋友能提前搞到票,秦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只因晚会当天是周五,他要回家睡回笼觉。 两人自始至终没有对视,在看前台动向。 秦鲲烦躁的‘啧’一声,道:“老子也怕后院着火啊迪迪。” 温月月这边进展顺利。 她怯怯向老师们做自我介绍,然后穿着蓝马甲的干事便引她来到指定的考核室。 考核室位于舞台两边,俗称后台,里面阴凉凉的,空间不大不小,四壁整齐连贯的摆放椅子,最中间有张长桌,是提前清理过的,桌面空荡荡,亮的反光。 温月月根据指引坐下,须臾,有人进来。 一双手将笔墨纸砚摆在面前,温月月嗅见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抬头与尤葵视线相撞,她没想到在这里碰上她,微微讶异。 相反的,尤葵好像早知道会碰上她,虚伪的笑容纹丝不动。 自上次在清辉图书馆里结下梁子,作为胜利方的温月月却对她避之不及,或许是不想重提旧事,或许是戒备太重,总之今天是两人再次重逢。 尤葵的笑容掺着火药味,她当着温月月面举起对讲机,让操纵室的人打开投影。 下一刻,前台大屏幕亮起,光洁的长桌上摆着空白的宣纸,周边研好的墨与横放的毛笔,尽数落在众人视线里。 “我特地给你安排的,喜欢吗?”尤葵手肘撑在桌上,整个人矮下身,脸蛋明媚又娇俏,“从你落笔的第一秒开始,宣纸上的状态会出现在舞台,假如你一个不小心……” 她捂嘴呵呵一笑,笑声轻盈妩媚,“等真正公演,不仅你的字,你的人也会出现在近1000双眼睛下,只是这个难度已经便宜你了。” 打蛇打七寸,尤葵知道,温月月有怯场的毛病。 写的再好有什么用?校方只会选最稳妥、合适的人,名额非她莫属。 收在校服袖子里的手攥紧,指尖蜷曲,温月月盯着空白的宣纸,渐渐咬紧下唇。 前台。 大屏幕里的纸张迟迟空白,责任老师们等的心焦,余瑶招来干事询问状况。 清醒的霍离见状蹙眉,只有秦鲲,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样,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食指来回点在扶手。 不出两分钟,屏幕里细软的小手颤颤儿拈起毛笔,拈笔姿势非常规范,一看就是练家子,笔锋游龙走蛇,不疾不徐的描出一副绣花小楷。 温月月写的口水日记,最没营养、没意境那种。 帅气的秦鲲同学,你好呀。 这是我第五十三次用记录的方式写下关于你的事情,从前的五十二次还乖乖躲在日记本里。 第90页 今天的秦鲲同学很反常,他阴阳怪气的在我耳边聊布兰顿·孟恕·卡佩,我想让他别那么碎嘴,但看他额头的伤惨兮兮的……算了吧,这孩子缺爱,就让世界多一点善意。 对了,他的字太丑了,和颜值成反比,那封信我其实只看懂五个字,但装作倒背如流的样子,他也并没发现。 霍离跟着她的字一行一行看下来,忍俊不禁。 而秦鲲同学,他偏头挑眉,燥郁的抽出烟,霍离刚想提醒他别在里面抽,秦鲲扬手甩烟,咒骂,“艹!真尼玛杀我!” - 开学后没几天,一模考试紧锣密鼓的展开。 最后一门在周五,孩子们考完正好是下午一二节课下课,照规定都不能走,至少要留到第三节 课打铃,于是这段时间吵到到什么程度呢,用马莉莉的话讲,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 祝橙火急火燎跑来问温月月最后的大题答案,温月月平静的报出来。 “天呐!”祝橙哭天喊地往桌上一摊,“我就不该画第三条辅助线!我悔啊呜呜呜呜……” 温月月早习惯了她忽高忽低的情绪,顺她背略官方的安慰。 祝橙忽然止住哭声,头转过来,道:“我想起来了,海选结果出来了,所有的参与人员名单都张示在贴吧里,好像有你啊月月。” 温月月从来不关注这些,要不是祝橙提醒,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连忙找到贴吧里的帖子确认,当看到“温月月”三个字出现在节目人员名单里,她还是又惊又喜,“橙橙?怎么也有你名字?” “哦,我被拉去帮忙了,在道具组打杂。” 待确认后,温月月反思自己消息落后,趁此机会刷一波东都贴吧,往下滑是最新热帖,她点进去才知道,这帖子的男女主角居然是秦鲲和余瑶。 据可靠消息称,这次考试秦鲲一反常态,全程参与,更劲爆的是,秦鲲所在的考场是由校会主席余瑶监考,楼主特地举例上学期月考那桩,点出秦鲲在余瑶出现后交白卷的事。 底下是各路匿名id盖楼。 【萧萧若水tt:所以秦鲲之前突然交白卷不是因为余瑶?】 【行舟:那不一定。当时我就在考场,他和余瑶的气氛,毛骨悚然~】 【啊易西太路:秦鲲的正牌女友不是四班的温月月吗?他和余瑶又是什么梗?】 【noveeundici:温月月怎么可能把的住秦鲲?搞不好他早和余瑶搞一起了。】 【耶啵的mtj:宁能别自我高潮了吗?余瑶和秦鲲是娃娃亲,两家早就说定了,温月月才是第三者,搞搞清楚啊喂。】 娃娃亲啊…… 细细揣度研磨,温月月觉的这字眼浪漫,转念才发现自己本是局外人。 是啊,可别自我高潮了。 胸口闷闷的,她以为哮喘的后遗症又发了,伸手开窗透透风。 外头湿冷的空气冲上鼻观,温月月彻底清醒了,手机又震了震,她划开一看,居然是微信好友通知。 头像是一个走在海滩的女生背影,和秦鲲头像里的那个男生莫名有cp感,备注那栏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余瑶。 跟后头未读短信来了。 来自东都校会的官方信息,内容是华诞晚会的具体流程,以及通知她下周参加彩排。 温月月攥紧的拳头松了,点下“同意”。 ——您已添加了yy,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第36章 月亮 整个周末温月月都闷在家里专心复习, 一模过后很快就是二模,然后会有各式各样的大考小考,持续到三模结束, 这场拉锯战会很耗体力。 做完几张试卷, 温月月抬头看眼月亮闹钟, 才察觉已是深夜。 她放下笔,两手竖放, 脸颊贴着桌面, 整个人瘫下来舒口气,今天温妈妈晚饭做的早,现在腹中空空, 累的虚脱。 嗡—— 一直摆在床上充电的手机又闹起来,温月月猜到是哪个“粘人精”了。 【秦鲲:小月亮?不理哥哥?】 【温月月:你哪一年生人?你生日很小,可能要叫我姐姐。】 【秦鲲:巧了,我知道你上学早一年, 全班最小。】 【温月月:……】 【秦鲲:你没去钱旭东家吧???】 【温月月:我一天都在家复习……我没事跑钱姨家干嘛……】 【秦鲲:那你饿不饿?】 温月月还在纠结怎么回,秦鲲的电话来了, 来的霸道突然, 她手足无措的捏着手机,在往复循环的响铃中,接起来。 “喂, 又怎么了?你不要突然给我打电话,万一我妈——” “下来, 我在你家楼下。” 拉开房间窗户,夜里刺骨冷风叫温月月打个哆嗦, 小区楼下的过道横着一辆跑车,秦鲲抱臂靠在车门, 霜打湿他肩头,附着在他鬓角。 第91页 温月月抄起桌上的热水杯下楼。 “你有毛病啊!”她气喘吁吁,对着秦鲲背影瞎喊,水杯滚烫捂在心口。 闻声,秦鲲转身。 原来她也会乱发脾气,他这么想。 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他招招手,温月月的腿就不是自己的了。 踮脚举着水杯,贴在秦鲲脸颊,他被那阵暖意弄的眯眼笑,又歪过头躲,接着从怀里掏出个饭盒,往温月月胸口使劲塞。 “什么东西?”温月月后退着接住,是个饭盒,牌子她不认得,盖子上一层水雾,里面装着热腾腾的炒菠菜,色泽还发青,像才炒出来没多久。 秦鲲向车子走,很自然的牵她手,带她去暖和的车里。 温月月一口都不动,握着筷子盯秦鲲,眼睛布灵布灵的。 秦鲲手肘搭在车窗外,指间夹烟,装模作样的扒扒额前刘海,“megan炒多了,扔了可惜,拿来喂小猪。” 温月月悻悻收回眼,小口小口的吃。 须臾,秦鲲忽然挂挡,车子缓缓起步,温月月咽下嘴里食物,拍着车窗阻拦,“秦鲲秦鲲,你干嘛呀?” “吃了爷的东西就是爷的人。” 秦鲲笑的爽朗,手里打着方向盘,提醒温月月系安全带,要不然就他亲自来。 真实情况是,几个小时前,秦鲲表姐季颖夺命连环call,喊他去一个场子喝酒。 他那会儿刚睡醒,等回过神,季颖居然让他把上回床上叫哥哥的小丫头带来,否则新账老账一起算,不打的他去骨科就不是他姐。 秦鲲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表姐季颖。 他那点招式都是季颖教的,本来说对抗秦蛮隔三差五家暴,总不至于被打死,但跟季颖打,那绝壁是没胜算。 江彻那厮,纽约地下格斗场活命的男人,他都不敢轻易挑战季颖,更别提业余选手秦鲲了。 果不其然,场子开在future。 今晚一楼有素人跳脱衣舞,气氛嗨的不得了,秦鲲顿时后悔带温月月来,他媳妇儿怎么能看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 季颖的卡座在舞池南侧的黄金地带,人影交错,大多是她的狐朋狗友,什么国家什么阶级都有,秦鲲百分之七十脸熟,还有百分之三十,是她朋友喊来的朋友。 像这种场子,和不认识的人装认识,再忘乎所以的喝一杯是家常便饭。 他们气氛正是浓烈,秦鲲一来,什么人都要带着酒过来喝两杯。 温月月怯怯躲在他身后,眼神慌乱戒备。 秦鲲和她咬耳朵,“等会别喝不认识的人递上来的东西。” 空气里烟味很重,dj穿云裂石,季颖玩疯了,抓着她某个外国同学喝,等折腾完他又去灌他身边的妞。 这妞秦鲲见过,圈里才红的模特,魔鬼身材天使脸蛋,玩起来特别刺激。 她其实已经喝不了了,但为了给包她的富二代长脸,不要命的往下灌,盼着明天跟他出来的人还是自己,凭空落在头上的活动能更多。 后来她喝的眼泪直流,捂着嘴去卫生间。 一盘色子摇的花样百出,季颖指着那个富二代喊,“三个八!开!开!费朋!” 才把他马子喝吐,这会儿又转回他身上,费朋不敢得罪季颖,便把话锋转到秦鲲头上,带节奏嚷嚷要温月月喝酒。 温月月完全没法应付,她声音细软,就算再怎么大声也很难穿透dj留下蛛丝马迹供人半猜半蒙。 一般的,女生在玩骰子时打手势,交流时尽量大声,对方会凑过耳朵,如季颖这般豪放的只是少数。 她便有样学样,拼命摇手示意自己不能喝。 秦鲲一开始以为大家开玩笑,后来醉的混天黑的季颖也加入了战队,秦鲲便用板子撬开一瓶威士忌,斜过来碰费朋瓶口。 酒瓶与酒瓶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懒散的笑了,“我的妞喝不了,我替她喝。” 这可把他们弄傻眼了。 因为在这里,男性对自己带来的女性做出这种保护举动的言下之意是——她是我货真价实的女朋友,别缠上来。 接着以季颖为首,纷纷意味深长的唏嘘。 季颖真没客气,逮着秦鲲灌,整瓶整瓶吹。 后来秦鲲接了一通电话,他让温月月乖乖坐在原地等二十分钟。 起始,温月月很乖,秦鲲那句话等于跟所有人打了招呼,大家都识相的不为难她。摆碟的人换了首dj,更吵了,她被吵的头昏脑涨,借口去卫生间。 去卫生间的路九拐十八弯,什么人都有,温月月低头加快脚步,路过男厕所门口,三三两两的人揣兜抽烟,她不敢对视,径直向女厕所去。 偏巧,出来洗手时遇见那个被季颖灌吐的火辣模特,她一边肩膀夹着手机,沾着水滴的手打开口红盖子,一点点补妆。 第92页 “还能是谁,季颖弟弟啊,秦鲲,染个一头骚粉觉得自己贼牛逼那个。他爸从来不管他,早失宠了,就巴着季颖混,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舔,眼光也差劲,上的都是些带不出来的东西……” 电话那边可能在附和,她笑的花枝乱颤,“我朋友说他活不好,又细又快,还爱玩捆绑禁忌,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温月月听的无名之火拔地而起,胸口剧烈起伏,气焰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她三步冲上去。 - future里的鼓噪隐隐约约传到门口。 秦鲲接到王阿南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他食指圈着车钥匙,走到拐角处便看到熟悉的人影。 “鹏哥,你得替我主持公道啊,她欺负我。”小模特娇娇弱弱的抓起男人的手。 费朋不吃她这套。 当初和她搞是一时新鲜,其实来来回回就那么两套,也没什么意思,遑论她惹是生非。 “你少啰里啰嗦,到底怎么回事?” 小模特见费朋不护短,也心虚起来,支支吾吾的讲也讲不清。 “她说我同学坏话。”温月月气还没消,声音比平时大点,但在费朋面前没什么杀伤力,她梗着脖子,“秦鲲特别好,他很细心很讲义气很有风度!你们谁也比不上!” “我也是听我朋友说的嘛!你莫名其妙冲上来才是有病!” “那你和你朋友都不是好东西!” 温月月脸都憋红了,语无伦次的,“你才舔狗!你才眼光差!你才活不好!你才又细又快!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秦鲲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她一口气骂完,呼哧呼哧喘气,小模特当场被她骂懵,费朋半听半猜也了解了大概。 最欠的是暗处的王阿南,居然笑的肩膀直抖。 说到底小模特是费朋带来的,他惹不起秦鲲,想大事化小。 “妹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到底是秦鲲什么人?” 经过贴吧的事,温月月猜到余瑶和秦鲲关系匪浅,她怕乱说话会给秦鲲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刚才骂人的气势没了,她说出毫无底气的答案,“他是我同学。” 小模特腰杆子直了,费朋也舒口气,态度敷衍起来,“妹妹,这事儿你就当没听到吧,嘴巴闭紧点儿,别惹事儿。” 有费朋撑腰,小模特来劲了,翘着兰花指点她,刚做的玻璃指甲亮闪闪的,刺得人眼睛疼。 “对啊,我也只是和姐妹聊聊,我看你穿的也不怎么样,知道鹏哥家里都是什么人吗?” 温月月觉的匪夷所思,她这样中伤秦鲲,要是以后传开了大家怎么想他?秦鲲已经那么可怜了她凭什么踩一脚? “你做错了事情却不肯道歉,还要我闭嘴?” 听她这么说,费朋火上来了,“你他妈怎么知道她说的是假的?你他妈脱过秦鲲裤子吗?识相点就闭嘴别给脸不要脸!” 小模特缠在费朋的身侧,殷勤的给他顺气,冲温月月翻白眼。 温月月被吼的后退,明明怕的不得了却倔强的定住脚步,杵在他们眼前,攥着小拳头的手怯怯收到身后。 她这么不识相,想来绝没好果子吃,小模特得意洋洋,冷冷的嘲讽,“别以为秦鲲给你挡两杯酒就上纲上线,他带出来的妞能组成个千人群,真正上位的哪个不是百里挑一,自己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有点数。” 小模特这么说,温月月就只能受着了。 的确,除了那份没头没尾的合同,她和秦鲲只有轻飘飘一层“同窗之谊”而已,何况秦鲲和这个费朋认识在先,费朋又是季颖同学。 “我……” 温月月眼睛红了,头埋下去,后退再后退,忽的背后一阵暖意,有人稳稳地扶住她。 “逼逼赖赖这半天,吵死了。” 秦鲲慵慵懒懒楼着温月月,似笑非笑睨他们。 旁边王阿南穿着到膝盖的羽绒服,手抄在口袋里,也帅气的很。 秦鲲出现后,气氛变了。 费朋立刻上来递烟,又是道歉又是寒暄,问他这一路堵没堵车,累着没有,跟着脸色一黑叫小模特上来道歉。 小模特吓的哆哆嗦嗦,连连对秦鲲鞠躬致歉。 “跟我道个几把。” 秦鲲没接烟,怕熏着温月月。 他转过脸,摸她头,笑的万般宠溺,“我的妞不高兴了,眼睛红红的,受委屈了。” 闻声,费朋大声呵斥小模特,让她滚过去忏悔。 小模特哭的涕泗横流,温月月又心软了。 代驾是早前接王阿南时找的,现在王阿南进去喝了,秦鲲怕温月月困,给季颖回了个电话就带人先离开。 车后座,温月月从包里掏出一本很小的日历,按下圆珠笔笔帽,认认真真在今天的日期上画勾。 第93页 秦鲲瞄见了,“你干嘛呢?” 被发现行径的温月月忙用手挡住日历,秦鲲转头,瞧见她通红的耳尖。 过了良久,可能自己想开了,温月月坦然的把日历收进小包里,“把你对我好的时间勾下来,看能不能攒齐50天。” 秦鲲跷二郎腿,托腮,“为什么是50天呢?” “50是100的一半啊。”车窗是开了一点点的,有风吹乱温月月头发,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去看风景,“一半就好了,我不敢贪心。” 跑车刚下高速,秦鲲坐直,“停车。” “你干嘛呀?” 车停了,温月月趴在前座椅背,嚷嚷快点开火,熟料秦鲲拈住她下颌,转过她脑袋吻下去,纠缠在她唇瓣的湿热深吻,顷刻间摧毁理智。 神思回归,温月月一把推远他,眼睛睁大,手背抵着唇,上头还留有余温。 退潮的耳尖瞬间攀上红晕,“你这人怎么说来就来!?” 秦鲲歪头笑,唇上一层亮泽,搭上那头明媚的粉色,整个人仿佛陷在云霞里,“小月亮啊,100天怎么够,一辈子都不够啊。” 心跳慢了一拍,皓月当空,温月月见那灼灼金乌奔我而来。 - 经过各科老师的不懈努力,一模成绩很快放榜,温月月占了作文便宜,语文超霍离三分,霍离占了数学压轴大题的便宜,也超温月月三分,两人并列年级第一。 而令人最意外的是四班秦鲲,那个天天划水摸鱼的混世魔王,一举靠近第二考场首位,据第一考场末位只差一分。 这下把秦鲲的朋友惊了,纷纷前来恭喜,秦鲲那天的座位可谓万朝来贺,比过年还热闹,好在温月月今天拿着余瑶给的全天假条,去第一礼堂彩排了。 王阿南第一个坐不住。 这学期秦鲲也不出来鬼混了,打电话喊就说复习,开什么国际玩笑?他刚开始真以为他只是单纯不想出来。 “老大,你考了第66名啊 ?” 王阿南觉的高了,秦鲲还嫌弃低了,他郁闷的翻试卷,支着额看错题。 其实秦鲲是有基础的,初中时他虽然混,但全校排名紧挨霍离,偶尔发挥超常还能反将一军,直到凌蛮嘴里出现余瑶的名字。 中考查成绩那天,他发挥稳定,顺利够上东都分数线,凌蛮的第一句话是“你要抓住机会,好好讨好余家千金,只有这样你才能和我一样飞黄腾达”。 不出意外,他的反抗招来一顿毒打,能砸的都砸了,凌蛮笑着命令mange明天之前全部换新,然后举起高尔夫球杆抡在秦鲲脑袋。 重度脑震荡,差点再也醒不过来。 东都的分班有一套自己的体系,会有专业老师综合评判,再按能力归类。 故而秦鲲即使再混,依旧被按在四班而不是差班。 秦鲲不理他,王阿南就凑过来,“六六大顺,这提示我们该去赌球了,晚上打桌球去?” 好多天没碰了,他还真有点手痒。 都考成这个逼样了哪还有心情娱乐,秦鲲挥挥手让他赶紧滚,看在多年情谊补了一句,“我陪我媳妇儿彩排,没时间。” 于是秦鲲一走,王阿南便开始伤春怀秋。 “见色忘义,罔顾人伦。可悲可叹,哀哉哀哉。”他的老大再也不属于他,而属于他嫂子。 更可气的是,他同桌祝橙也跑了,前座邱潮被马莉莉拎去罚站,前后左右全空了,他就像落单的小白菜,蔫蔫儿趴桌上。 好在谭小禾可怜他,听见他的哀叹后转过来和他聊了两句。 “哥,想开点,你的春天早晚会来的。” 说实在,王阿南在情感方面比秦鲲更渣,他只砸钱,还喜欢一开始就告诉人家姑娘,我这儿你讨不到任何名分,所以他的谈和分都简简单单,没有纠缠和爆料。 后来年纪渐长,他一度以为爱情就是他爸妈那样,镜头扫过来,头挨着头伉俪情深,关上门,各玩各的。 “老妹儿啊,你也是。” 他也装模作样的拍拍谭小禾的肩,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邱潮。 第37章 吻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彩排, 大家筋疲力竭,马上要进行演出前最后一次总汇,所有责任老师和校长都会到场监督, 商量敲定所有流程。 国藤江主席和汉德阎主席一大清早带人赶来走场, 下午演员排队化妆, 轮到温月月时她细声细气的求小姐姐给她画淡一点。 小姐姐满口答应,粉扑沾上某个不知名的粉底膏往她脸上拍, 一边拍一边夸她底子好, 都不需要用遮瑕。 温月月应声,手里的水杯不小心滚到地上,她抬着脸不敢动, 眼睛骨碌骨碌转。 “给。”说话的女生是排在温月月后面化妆的演员,国藤来的,天生发色偏黄,皮肤胜雪, 与温月月合作三校联谊的国风节目,参演项目是古典舞。 第94页 “谢谢。”温月月闲着也是闲着, “我叫温月月, 你呢?” 板凳不够用,女生靠着桌沿,脸色异常苍白, 她气虚,“汤敏敏。” 温月月察觉到她的异样, 想把板凳让给她,小姐姐连忙叫她别动。 化妆室门口传来动静, 余瑶风尘仆仆来,身后跟着几个随时报备情况的小干事, 她轻轻叩门,微笑着扫视一圈。 “各位,今天辛苦了。想必在座都知道,节目到底能不能上,怎么上、谁上,全看今天老师的结果,请大家重视。”然后落落大方鞠了一躬,“再次感谢你们的配合,无论结果如何,我代表东都校会,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几个围坐在一起打游戏的男生窃窃私语,讨论余瑶多么魅力四射,多么抢手难追。 倏忽,国藤的汤敏敏踉跄两步,天旋地转,江彻主席从前台赶来,她立刻攥住他白衬衫袖口,布料拉扯出褶皱,眼一闭倒进他怀里。 众人皆惊,一半觉的这女生八成是装的,想钓江彻,一半冲上来帮忙。 有人喊了一句“好像是低血糖!”。 接着,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江彻随手掏出颗糖塞给她,熟练且镇静,完全不像第一次遇见这类事,那刻连温月月都在想,他们肯定关系匪浅。 汤敏敏被扶下场休息,之后没再上场。 三校联谊的节目排在第一个,晚会还有十分钟开场,责任老师陆陆续续落座。 在此之前,余瑶被突然出问题的多媒体组喊走,人际关系数一数二的蒋西宇一通电话接一通电话的打,街舞、宅舞、拉丁舞学什么舞的朋友都有,偏偏没有会跳古典舞的。 夏惠当场崩溃。 节目单已经到所有责任老师手里了,所有的东西都定下来了,顺序改不了,临时替补也没有,偏偏还是开场节目,情况危急。 秦鲲就是卡着这个点来的,两手抄兜,悠哉悠哉走进来,惊艳了一大片女生,还没走到温月月面前,被尤葵堵截。 她和夏惠一样,急的要发疯了,“鲲哥,你人多,你能找找人吗?要古典舞的,会扭两下就行!” 秦鲲不明所以,正要甩开她手。 假如秦鲲不帮忙,到时开场延迟,责任全在校会,他们这些人全得玩完儿。 “鲲哥!算我求你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余瑶姐现在忙不过来,你要是不帮她让她一个人怎么面对?到时候校方怪罪下来,余瑶姐要背处分的!你们俩什么关系了?你怎么能不帮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尤葵这话绵里藏针,玩着道德绑架还要打温月月脸,多少双眼睛看过来,舆论逼秦鲲帮,秦鲲帮了,温月月就成了三所学校的笑柄。 又阴又狠又白莲。 看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温月月只觉的尴尬多余,觉得站在这里无比难堪,她和秦鲲对视,眸子清澈见底,带着一丝胆怯退让。 那个角度正好有束光线,停留在她单纯无辜的眼尾,剩下的人都在阴暗里,人潮翻涌,每张脸都一样。 此时,解决完事情的余瑶就在门口。 秦鲲不疾不徐甩开尤葵爪子,掏出手机拨电话,眼帘垂下,但笑不语,“我和余瑶什么关系你又知道了。知道的那么多知不知道温月月是我对象?这你就不知道,那你今天听清楚了,这通电话是给温月月佛面,别拿僧面给自己贴金。” 在场无不高看温月月一眼,又斜着眼睛笑尤葵。 女生的讨论最热烈,自以为巧妙,实则明显的要命,内容简单明了,高不可攀的余瑶被人弃之敝履,真是滑稽可笑。 扶着门檐的手渐渐收紧,余瑶只字未发,转身去外面拨了一通电话。 秦鲲那通电话是打给王阿南的,他记的王阿南有个炮友,艺术大学大二在读生,学古典舞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银幕上最后十秒倒计时,“0”跳转出的那一刻,灯光璀璨,音乐振奋人心。 按照顺序,负责演唱的汉德学生先上场,接着是执笔着墨的温月月,笔锋开走,锦绣词句落拓于金粉宣纸。 第一礼堂门口,王阿南带着一个纤瘦高挑的女生出现,她被催促着脱下外套,夏惠要她直接上台,来个惊艳亮相。 蓦的,一道轻盈至极的身影与王阿南擦肩而过,留下某种意味不明的独特淡香。 他嗅的心神荡漾,头脑发热,抬眼见那绰约身影熟稔的跃上舞台,一袭绿色缎面吊带长裙,长及小腿,露出莹白干净的脚踝。 脚瘦瘦的,很小巧,穿一双样式简单的晚晚鞋,往上看,长腿细腰,颈下秀致锁骨清晰可见,她在跳回旋部分,秀密的长发铺开,眼头尖尖,眼尾下垂,天生无辜眼,笑的楚楚动人。 第95页 王阿南脑子里轰的炸了。 林锦砚。 - 三校联谊的节目在最前面,表演完被秦鲲带走吃晚饭,照理说演员是不能中途离场的,小干事不敢惹‘她男人’,给她开后门。 她良心不安,扒了两口饭就赶回现场。 整场彩排走完是两小时后的事,所有节目人员留下来听责任老师发言,敲定最后结果,温月月站在舞台最前排,旁边是同节目的演员。 起始,她没注意。 俄而,她忽然发觉他们节目少个人。 墨绿缎面长裙影影绰绰从门边一晃转进来,长长的大波浪垂在胸前,背影窈窕,五官比电视里更精致,美的惊心动魄。 林锦砚卡点来的,晃着手机找信号。 东都男生混的比较多,教导主任头一回见这么狂的女学生,头发炸裂,怒喝站住。 “你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简直无法无天!” 首排余瑶等人心跳到嗓子眼,演员名单报的是汤敏敏,真正表演的却是林锦砚,别人就罢了,林锦砚是圈里人,万一哪个责任老师看过她的剧啊广告啊,分分钟露馅。 林锦砚被喊住时右手边坐的是王阿南和秦鲲,她无知无畏的和教导主任对视。 “国藤,林锦砚。” 气氛顿时凝固。 她居然这么直白的就承认了…… 教导主任疑惑的拿起演员表,一目十行下来,没看见这个名字。 余瑶心道,完了。 她起身过去,勉强支撑笑容,“老师,是这样的……” 东都画风和国藤完全相反,国藤撞见这事,只要你圆的过去,从上到下没人会揪着不放,林锦砚下颌抬起一个角度,须臾,坦然的笑了下,碰碰手边的王阿南。 “哥哥,有烟吗?” 她还要当众抽烟? 王阿南玩味的咂了下嘴,真就递她一只。 接过烟,不动神色收在手里,林锦砚在余瑶解释到一半时开口,“没必要,老师,大可不必。” 在场无不朝她看,余瑶给她使眼色。 “今天不是敲定最后结果吗?之前是谁很重要吗?” 林锦砚走到教导主任跟前,眼帘灵动的扑闪两下,一脸无邪,“老师,你对我的舞不满意吗?可在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明明欣慰的要命,还一直喝茶。” 像诡辩,像耍赖,又好像有道理,仗着女孩子的优势无声撒娇,两旁候命的小干事忍俊不禁,气氛莫名可爱起来。 教导主任真被她绕过去,等到回神,那才叫气急败坏。 “你你你——” “我不管。” 林锦砚笑声清脆,倒退两步来到校长爷爷面前,低头并脚乖乖站好,“校长爷爷,我们学校的汤敏敏生病了,余瑶哭着给我打电话,我还在新剧发布会呢就来了,这些女孩子没日没夜的都要崩溃了,你不生我气好嘛?” 校长的小孙女今年三五岁,每次受了委屈就是这幅样子。 他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万一骂哭了他这个长辈不好做。 “下次注意,看清楚时间。” 这话一出,教导主任马上跳出来发表不同意见,林锦砚胆大包天抢话茬。 “主任,你有撮头发掉地上了!” 教导主任英年早秃,发型神似飞机场,就两旁还幸存一圈茂密,他心肝儿打颤,低头四处寻找,想把那撮“尸首”带走。 蹲下假装拾起手里的烟,林锦砚背对众人,将那烟塞进教导主任手里。 “没必要,老师,大可不必。” 这是她来时的第一句话,再重复就很应景了。微微凑近,与电视里明艳动人的她完美重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顺着校长还能涨点工资呢,对吧。” 林锦砚的站姿很妙,一通骚操作只有同一角度的责任老师们看不到,两边的干事、台上的演员、场下的编外人员,可谓一览无遗。 后来,演员名单上的汤敏敏成了林锦砚。 拢共十六个节目,一个个点评下来很耗时间,结束时距晚自修下课还有十分钟,大家早忙的筋疲力竭,三五成群的抱怨,一波波走了。 终于放松下来,温月月舒口气。 然后,她眼见余瑶冲上来抱住林锦砚,和林锦砚呢喃细语,偶尔嘤嘤嘤。 发布会才结束,林锦砚临时接到余瑶电话,马不停蹄赶来东都,连礼服都没来及换,大冬天的她宛如一个智障,穿着吊带到处蹦跶。 她俩不知在聊什么,只见林锦砚微微侧头,手心对外打红灯,“别,你少胡说八道,我单身,你别瞎传啊,断我桃花。” “省省吧,你伤害了多少纯情小哥哥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余瑶白她,“我到要看看,到底哪尊大佛能把你这小妖精收了。” 第96页 “余大小姐,你先把自己整明白行不行?” 偌大的东都校会,到最后居然要正主席打电话求人才险险度过危机,这么危机的时刻,秦鲲去哪了?他怎么袖手旁观? 她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余瑶黯然伤神。 巴巴儿跟在后头的尤葵立刻跳出来,一通添油加醋,把来龙去脉尽数告知林锦砚,最后补一句,“那女孩儿就是和你一个节目的温月月。” 为了抬温月月面子,秦鲲当众羞辱余瑶,余瑶不堪受辱打电话给林锦砚,她今天要是没来,余瑶真要被人笑一阵子。 本来护女朋友这事儿没问题,很man。再者尤葵也不是好东西,她的话不能全信,但林锦砚以为余瑶和秦鲲高二就确定关系了。 这么说,就是嚣张小三指使没品男友欺负原配的故事了。 “不像啊,我鲲哥这么欠吗?” 生怕林锦砚不站在她们这边,尤葵又巴拉巴拉乱说一通,要林锦砚动手搞温月月,给她个提醒。 本来就很丢人了,现在又被翻出来说,余瑶瞪尤葵,要她别惹事。 余瑶的这个举动彻底激起林锦砚的正义感。 “这种事,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不是男生吗?”她望着对面走来的秦鲲和王阿南,自动屏蔽尤葵前言不搭后语的挑拨离间。 秦鲲是奔着台上的温月月去的,她和祝橙在交流落下的课程怎么补。 从知道林锦砚这号人开始,秦鲲就敬而远之,当一个女生太有手段,你又不能动手时,那就是拿她没办法。 所以路过林锦砚时,秦鲲侧过身避让。 没想到林锦砚还是被他碰倒了,随风柔柔倒地,晚晚鞋脱跟露出光洁脚踝,眉头半蹙,疼的叫唤不出来。 不愧是童星出道,演技以假乱真了。 场上多少男孩露出无比心疼的表情,目光纷纷投递在肇事者身上。 其实秦鲲在某些方面很直男,他还在奇怪,明明没碰着怎么撞到的,王阿南踢踢他,示意他赶紧做弥补措施。 秦鲲这辈子就败在“女孩儿得让着”上了,他不耐烦的扭脸,平复完情绪才走到林锦砚那,冷淡的问她行不行。 “我动不了了。” 仿佛痛的要命,林锦砚呼吸发颤,艰难吐字,“我手机没电了,你能借我下吗?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受伤了也不想麻烦陌生人,她话说的无比漂亮。 秦鲲抬头去看温月月,她恰巧也在看这边,神色担心,怕女生出什么问题。 于是,秦便把手机给她了。 林锦砚熟稔的播出一则电话,还没接通就挂断,接着把手机扔给秦鲲,从包里取出自己的手机,开屏,当着秦鲲的面把他号码复制下来。 闲人离的远,完全搞不清状况。 秦鲲扒头发,起身,眼里笼上一层寒霜。 他被个女人给玩儿了。 目睹全程的王阿南诧异万分,他刚想说话,林锦砚笑吟吟道:“这么婊都看不出来,难怪咯。” “难怪什么?” “难怪你脚踩两只船,还觉的很酷。” “你几个意思?” “你猜啊。” 火焰在一瞬间攀岩,秦鲲哂笑,双手揣兜,蹲下来与她平时,咬字沉沉,“林锦砚,唐伦走了,你做事想清楚。” 这话好像触及到林锦砚什么笑点,眉眼盈盈处尽是灿烂风采。 针尖麦芒,一触即发,国藤的江彻风尘仆仆从外头赶回,他送汤敏敏去医院了,半途接到干事消息,说高三林锦砚来救的场,中途摔了脚。 进门便瞧见她和秦鲲这幕。 三月的风没有那么寒冷,江彻额间有几缕碎发,衬的眼下疲惫越发明显,他眉头拧着,也不管林锦砚和秦鲲用意念打架的局势,什么风度颜面也顾不上,一把横抱起她。 当着秦鲲的面把人带走了。 远处的温月月惊魂未定,祝橙在她耳边一阵雀跃,像看了场极其精彩的电影,下肯定,“月月,你有没有嗅到八卦的味道?” - 由于家里没有卸妆水,温月月便返回化妆室卸妆。 化妆桌上一片狼藉,卸妆棉用了不知道多少,挨上脸就染上五花八门的颜色,半天才卸下半张脸,照照镜子,真的十分像鬼。 终于把人接走的秦鲲不这么想,他还赖着不肯走。 温月月拿他没办法,“以后不要做这种事。” “哪种事?” “为了保护我伤害余瑶的事。” 像听一个笑话,秦鲲倚墙,“感情没有一举两得,我只保护我在乎的那个。” 温月月承认,这话真的迷人,即使负罪感强烈,她也不得不承认心底的暖意。 秦鲲到底有多喜欢她? 不得而知。 但她无法控制的,渐渐陷入没有出口的迷宫,理智与情感搏斗着,叫人疲累不堪。 第97页 “我一直想问,之前在迪吧,那个模特姐姐骂你‘活儿’不好,‘活儿’是什么意思?”她暂且放弃挣扎,随便转移个话题。 秦鲲真的思考了好久,之后一本正经的解释,“比如你用手卸妆,就叫手活儿;你用脚走路,就叫脚活儿,以此类推。” 也不知到底懂没懂,温月月默默点点头,谁想这一动手没跟上,化妆棉按到眼睛上,痛的她扶桌弯腰,眼泪滚滚的哀唤。 秦鲲眼皮一跳,过来帮她查看伤势,眼珠迅速攀上红血丝,泪水打湿睫毛,他那副悠然自得没了,心疼担心的问她疼不疼,而后轻轻的吹。 温月月顺从的仰头,泪水模糊视线,依稀看见双多情桃花眼。 “秦鲲,一模真的考去第二考场了?” “不然呢?” “那是不是下一次,你就要来第一考场了?” “你等着啊。” “不用了,我承认你了。”温月月眼里的泪水滴下来,她眨眨眼,把秦鲲的一棱一角描绘的清清楚楚,她平静的重复,“我承认你了,秦鲲。” 我会把你纳入我的视线,如果你非要追我,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我承认你”的意义。 吹着吹着没动静了,温月月眼睛又蔓延疼痛,她轻轻“嘶”了声,秦鲲骤然将她按在身后的墙上,隔着一层衣料撞在硬邦邦的墙上,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 “你心脏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忽高忽低的?”她手抵自秦鲲胸口,阻止他继续靠近。 “有啊。”秦鲲反扣住她手,“那病叫温月月。” 从第一次留意你开始就病了,怎么也不见好,可能以后也好不了了。 然后,那病就染到温月月了,用完全无法控制的速度蔓延着,心如擂鼓近在耳畔。她想求他继续吹,因为头顶的光刺的眼睛好痛,但她却舍不得移开视线。 话到嘴边打了个轱辘,脱口而出,“你口.活儿挺好。” 第38章 月亮 自上次彩排敲定最终效果, 所有华诞晚会参与人员集体发力,之前最忙的是节目组,现在连外联部也被轰出去拉赞助, 一天三五场局, 喝的昏天黑地, 蒋西宇就这么喝进了医院。 剩下夏惠一个,她忙的吐血, 殷勤的尤葵就派上用场了, 她顺利接管多项事宜,加上能力强,一时手握大权, 风头无两。 华诞晚会前天下午,节目演员集中在练习室,为明天的演出做最后准备。 练习室就是学校的舞蹈房,四壁镜面光洁, 方便演员观察自己表演时呈现的效果,有几个歌舞节目负责人自带小音箱, 一遍遍循环表演曲目, 加上大家练练聊聊,整个练习室十分聒噪。 为了避开霍离,祝橙忙完就溜来练习室陪温月月, 她扫视一圈,确定林锦砚又没来, 这才兴致勃勃的聊起来。 “你知不知道国藤的林锦砚有多吓人?”她把剥下一瓣蜜柑丢进嘴里,眉飞色舞的, “你都没发现吗?最近女演员都不让男朋友陪了,以前从练习室到第一礼堂, 走哪跟哪。” 温月月不太注意这些,但祝橙这么说,好像真是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祝橙指指练习室外的男生,“看到没,那些都是逃课来见她的,我要是有对象,我也不放心,她连秦鲲电话都能搞的到!不防她防谁?” 在祝橙眼里,秦鲲是“别样高冷”,除非他愿意,不然你想都不要想。 “她是混圈子的,勾搭人的把戏多呢。” 温月月没插话。 须臾,她还是没忍住,给秦鲲发消息。 ——你别来了。 彼时,尤葵带来演员们的午餐,身着蓝马甲的干事两两抬着几只大箱子进入,箱子里装的是飘着饭香的盒饭。 尤葵帮忙分发,一盒一盒送到演员手里,跟他们道辛苦了,发了一圈才轮到祝橙和温月月。 或许是巧合吧。 祝橙拿的是最后一份。 “这怎么少了一份?”尤葵焦急的样子不要更装。 小干事们已经领到自己的盒饭,扒着饭呢被喊过来,大家频频摸头,之前明明清点过的,谁也搞不清怎么就少了一份。 祝橙气的深吸一口气想骂人,结果因为太恶心愣是找不到骂死,磨着牙恨恨呼出那口气,真气的头晕眼花。 什么人啊! 其实温月月心如明镜,她拽拽祝橙,表示算了。 那个恨铁不成钢啊,祝橙眼见着尤葵微不可查的笑了,那笑带着无尽轻蔑与得意,唇部一侧阴鸷上翘,带动一边眉毛,刺眼到了极点。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夏惠和林锦砚一前一后从门口进来,两人似乎在聊从前。 夏惠手里攥着瓶矿泉水,“你还记得高二的时候,我们去future喝酒,你和余瑶打赌看谁被要联系方式的次数多嘛,余瑶那天特地画了个宿醉妆,带个超闪的耳环,结果你穿个睡衣就来了,你记得吧?” 第98页 “记得,她脸都绿了。” “问题是你还赢了!乖乖,她当时气的好几天没吃饭,怀疑人生了都。” “那地方乌漆墨黑的谁看脸啊,当然谁胸大谁占便宜咯。” “草哈哈哈哈哈……” 节目演员没饭吃,夏惠还有心思和林锦砚闲聊,祝橙撸起袖子,“夏惠!你能不能管点事儿!尤葵不发饭!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啊!你们搞什么啊!” 承认问题意味着麻烦和风险,夏惠以为没饭的是祝橙,加上祝橙和她本来就关系紧张,于是撇撇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接上个话题。 “你是人吗林锦砚哈哈哈……” 对方聊的不亦乐乎,林锦砚却不回话了,她眸子伶俐的从祝橙转到温月月,几乎是一瞬间,她秒懂。 夏惠察觉到安静,奇怪的回头。 林锦砚今天一身米色的长款针织裙,勾勒惹火身材,脚上拖双穆勒鞋,说话时玻璃唇色娇俏惹眼,轻轻张合。 “那我有吗?” 这话是问尤葵的。 尤葵分分钟出现,笑意绵绵的说有,给她留了一份。 这就有意思了。 林锦砚微微歪过头,似笑非笑的,“我有?她没有?” 这是给林锦砚开后门,尤葵邀功似的点头。 “那可真是奇了怪,你想表达什么?”林锦砚食指抵着下巴,状似思考,“要不然我这么问,你不给温月月员工餐,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余主席的意思?” 殷殷切切的笑容僵在脸上,尤葵尴尬的不知怎么开口。 林锦砚的一举一动向来惹人注目,她注意什么事了,大家便把目光都投过来,渐渐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夏惠也摸不清林锦砚的心思,没敢轻举妄动。 “你还是答不上来啊。”林锦砚眼帘轻垂,眼角掺着半点怜悯,她转而对温月月说;“喂,你知不知道东都校会的意见箱在哪?” 话音一落,括以夏惠,在场之人无不变了脸色。 东都校会的意见箱是要直达校长办公室的,谁要是倒霉被参了一本,余瑶也救不回来。 温月月有点怵林锦砚,她戒备的后退一步,摇摇头。 “那我来问问咱们江主席,他肯定知道。”说着真掏出手机,吓的尤葵两步冲上来按住她手,脸上陪笑,“砚姐,你干嘛呀,怪吓人的。” 林锦砚笑笑,慢悠悠踱到尤葵座位,食指点在她没拆的盒饭上,一路推着滑到温月月座位,然后转头,明媚一笑,“那我这样,你没意见吧?” 尤葵已经气的笑不出来了,可她还得继续忍,所以那张并不出色的脸生出狰狞感,特别的丑,她抵着后槽牙生硬点头。 林锦砚咬着唇角笑的单纯无辜,像只小狐狸。 这出好戏狠狠博了一波话题度,连温月月也不懂,她为什么帮自己。 祝橙想的就简单多了,她对林锦砚从无感秒变崇拜,感叹这女人无比神奇,娇弱与强硬,理智与任性,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在她身上极致融合,把两边便宜占的精光。 等到尘埃落定,又来了一个人。 粉色头发实在引人注意,加上肩宽腿长身材好,秦鲲一进来便引来大片目光,他懒散的靠在门檐,动动手指头,门口几波人搬着奶茶水果挨个分发。 温月月和大家一起惊的张嘴着。 而后用唇语问他:“你干嘛??” 他眉眼含笑,用唇语回:“给你撑腰。” - 距离晚会开场还有三个小时,演员集中在化妆室上妆。 温月月排在林锦砚后面,再之后是同节目的合作演员,近了才深有感悟,明星和素人真的不同,好比林锦砚,她往那一坐,凭化妆师技术再差,“鬼画符”也撑出“弄潮范儿”。 化妆室嘈杂,温月月能清晰的感觉到,靠近林锦砚会被高度注意,万众瞩目到产生被监视的错觉。 别扭的挪下椅子,温月月尽量离林锦砚远一点。 而对林锦砚本人来说,是再稀松平常的事,她淡定的打游戏,屏幕里上官婉儿飞天五杀,本局mvp实至名归。 抱着薯片吃个不停的祝橙讶异,“卧槽,居然有女生会玩上官婉儿,还打的这么6。” 平常不太玩这些,温月月不懂祝橙讲啥。 没过多久,大家陆续去演员席候场,林锦砚打完一局,门外来个穿东都校服的男学生,迎面递林锦砚一只红玫瑰。 笑嘻嘻的,“林同学,我朋友送你的,他不好意思来。” 还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林锦砚完全没女孩子的慌乱紧张,睫毛轻眨,眼底春光旖旎,她欣欣然收下。 “那个可爱的胆小鬼是谁呢?” 一个俏皮的反问,眼角眉梢笑意丛生,搞的送玫瑰的男同学莫名心动。 第99页 “奥,那个。”他使劲挠挠头,提醒自己只是个跑腿的,“高三四班王阿南,” 林锦砚漫不经心把玩玫瑰,不知想到什么,笑意更浓,她点点头,“承蒙厚爱,喜不自胜。” 说来真邪门儿,就是会被她一举一动吸引,然后挪不开眼,期待她下一刻还能如何惊艳。 恐怖如斯,男同学溜的比谁都快。 当时化妆室只剩下寥寥几人,在祝橙无止境的惊叹中,温月月眼见林锦砚将玫瑰丢在地上,然后抬脚,百鸟海棠弓头鞋施施然碾压。 她睨着对面化妆镜,镜中娇靥冷漠到极点。 等到林锦砚离开,化妆室基本空了,祝橙被喊去帮忙,温月月独自温习今天缺课的内容。 晚会还有半个小时开始,余瑶发信息问她人在哪。 合上书,目光定在不远处的红玫瑰,本该屹立在盛满清水的花瓶,为众人欣赏赞叹,它来时承载多少情谊,如今就有多狼狈。 温月月拾起那只玫瑰,指尖覆在凋零的花瓣,从包里取出纸笔,认认真真在首行写下“致王阿南”。 她半蒙半猜,尽量模仿林锦砚的说话方式,写下一封“婉拒”回信。 爱没有高低贵贱,它在任何时候都该得到尊重。 信到王阿南手里时,台上两位主持人含笑念出开场词,他只看信封便问帮忙跑腿的女同学,林锦砚写自己名字居然是一笔一划吗? 明星的签名五花八门,签习惯了恐怕连考试都会那么写吧。 女同学支支吾吾,溜之大吉。 王阿南唏嘘着,翘着二郎腿一目十行的看,旁边睡了俩小时的是他老大秦鲲,礼堂温度高,他脱了外套盖头上,独独露出两条大长腿,惹的前后排女生频频张望。 “被拒绝了?”外套还在,秦鲲未卜先知。 “我瞅着字体挺眼熟。”王阿南对着光横看竖看,自从搬到温月月前排,抄她作业简直不要更方便。 秦鲲刚睡醒,声音低低的,有一丝哑,他教育王阿南:“林锦砚你把不住,想要她一心一意,这男的得付出千百倍代价,被拒绝未必不是好事。” 早就游戏人间惯了,三观里从没有“爱情”的概念。玫瑰用来驱逐遗憾,拒绝与接受对他来说没有意义,最后的结果他也不在乎。 薄凉在骨头里扎根,从未打算为谁停留。 “那我嫂子呢?” “闭嘴,我媳妇儿天下第一好。” 近三个小时的晚会在主持人声声祝贺中落下帷幕,观众走了一半,十几天的努力在这刻化为成就感凝聚心头,大家纷纷上台合影留念。 作为领头人的余瑶站c位,两旁是夏惠和蒋西宇,身后是三五排穿着蓝马甲的小干事和节目演员,相机“咔擦”定格一帧美好。 夏惠提议去搓一顿,完事儿再去唱个歌,提议引来诸多附议,大家兴致很浓。 细心的蒋西宇随口提道:“国风节目三个演员怎么少了两个?” 众人皆是一愣。 不仅温月月和林锦砚不在,连来帮忙的祝橙和霍离,还有国藤江主席,齐齐不见踪影。 哦—— 三秒后,大家拖长尾音,用“你懂的”表情互相看,谁也不打算深究他们到底去哪,干了什么,唯有余瑶,她想来想去放心不下,拨通一则电话。 可惜并没有打通。 - 几小时前。 表演结束后温月月就提前回到化妆室卸妆,说实话,这段时间彩排了千儿八百遍,节目早就烂熟于心,不存在留下观看的想法。 绕过候场室,温月月正要推门,里面传来争执声,她顿了顿,从小敞的门缝里瞥见雪白衬衫与华美汉服。 持续四周的矛盾彻底爆发。 妆还没卸,青丝垂在耳侧,林锦砚狠狠推江彻,“为我好?算了吧!你根本是记恨我耽误你和汤敏敏独处。” 她力气小,江彻岿然不动,反倒自己连连后退,惹的她更气了,像头暴躁的小狮子,“这样吧,你报汤敏敏名字,头衔都给她,反正你是主席你说什么学校就信什么,至于我,就当我旷课吧。” 国藤的江彻站姿特别有范儿,像一节秀逸的竹,从温月月的角度,依稀能看见他藏在刘海阴影下的眸子,他总给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妥感,如今却被林锦砚怼的束手无策,瞅着可怜兮兮的。 随手扯下头上的簪花,林锦砚神色淡淡,收拾完东西就拎包走人,快到门口时给谁拨了一则电话,接起来刚说出“喂”字,身后的人大步流星跟上,拽住她手往墙上摔。 她整个人重重砸在墙上,砸的头晕眼花,捂着后脑骂词还没出口,江彻用深吻堵住,吻的霸道凶狠,像在惩罚她方才无理取闹,又像服软后的焦急挽留。 第100页 到这里,温月月就没往下看了,她挪到墙边眺望廊外晚霞,脑海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过许多人和事。 如果说,这时有人出现,温月月一定阻止他进入化妆室,毕竟江主席真的太难了,许琦就是这样被她拦在门外的。 怎么也没想到,许琦会来。 他作为上一届国藤主席,为什么要来东都呢? 还是那套灰色运动套装,他向来穿的随意,见温月月那副表情,乐了,抬抬下颌示意换个地方说。 两人坐在第一礼堂门口楼梯上,里面已经空了。今天周五,孩子们早早归家,偌大的东都比从前安静不少。 四月清风拂过脸颊,许琦捏着一听可乐,“我和李群一起回来的。” 李群是东都高中上届校会主席,华诞晚会一波三折,余瑶时常给他发消息求助,一来二去他实在不放心,拽着国藤上届主席许琦回来瞅瞅。 从晚会呈现效果看,有惊无险。 “你呢,最近怎么样,之后打算考什么学校?” 贴身的项链藏在绿丝巾下,指尖触碰便能感触温热。 许琦曾让温月月看到爱情的轮廓,他没有过于出众的外貌优势,却拥有令人羡慕的自信沉着,所以靠近他不会不匹配,靠近后又被他惊艳。 对了呀,这就是合适。 “我想去誉川大学修汉语言文学。”仿佛不是最近才有的想法,“东都每年都有保送名额,我想试一试。” “哟,你要来找我吗?” 许琦现在上的就是隔壁y市的誉川大学,他悄无声息的敛起不正经,望着辛勤推着垃圾车的工人,“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考来的话,我们——” “许琦。”温月月打断他,学他去看动态事物,语气很坚定,“我喜欢你是从你帮我找回项链开始,清晰却不深;我喜欢他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隐晦而热烈。你比我懂,你觉的哪个才是正确的?” 年少时的情窦初开没等来结果,无疾而终。 等到学会接纳寂寞,在混沌中清醒的活着,那人出现了。 路边偶有低年级的孩子路过,随手扔了香蕉皮,和小伙伴无忧无虑的聊八卦。 良久,许琦了然一笑。 然后,他开始肆无忌惮的满足温月月的好奇心,把林锦砚和江彻从前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情的事一一交代。 说自己原先要把主席位置给林锦砚,后来怕她上位了不安分,到时又没人压她,于是自作聪明扶了江彻,结果搞来搞去还和原来一样。 说他们是狗男女,没良心,到现在不来问候自己。 他说话幽默风趣,引的温月月咯咯笑,两人自称一幅油画,别提多和谐,瞧的本来慢悠悠走路的秦鲲火速前进。 他卡点来接温月月回家,结果变成来捉奸? “温月月!” 秦鲲连名带姓吼的地壳震三震,他脸比关公还黑,眼睛两束火扫在许琦身上,撸着袖子过来,阵仗十分骇人。 温月月胆子小怂的很,立刻慌了,刚刚张口,“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她话没说完,秦鲲一脚踩在那坨香蕉皮上,滑翔三米后顺理成章的栽进垃圾车里,头朝下,“哐”的一声,惊的头顶飞鸟四散。 许琦兀自击掌,喟叹,“好一出人间惨案。” 第39章 吻 天色有些暗了, 最后一批滞留学生也走个干净,温月月扶秦鲲出校医室,两人向车站走, 气氛紧张。 他头上缠着一层层纱布, 看着吓人。 温月月问他疼不疼, 秦鲲超大声的说疼的要死。 在车站遇见一位卖糖人的老爷爷,温月月虽喜甜, 却不喜过分的甜, 她喜欢春天小菠菜里微微的甜,于是她不为所动。 从出校医室开始便垮着脸的秦鲲主动开口,叫住老爷爷。 老爷爷笑起来很慈祥, 问他要现成的还是现做的。 “能做什么样式?” 秦鲲看着温月月,说话时怨气飘出三米外。 活了这么大岁数不可能没这点眼力见,老爷爷循循善诱,“可以做你最喜欢的东西, 或人。” 然后,秦鲲就做了一个温月月。 他像尊大佛一样坐在温月月旁边, 手里是麦芽糖画出的“温月月”三个字, 须臾,他很淡定的咬了一口。 咯吱—— 脆脆的碎裂声,光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甜。 温月月不听不看, 全程沉默。 神经病。 说是送他回家,秦鲲率先上了直达温月月家的大巴, 等把她送进小区才默默离开。 背上的书包很沉,温月月缓缓向家走, 一路走一路踢一颗小石子。 这件事的确是自己的不对,她不该和许琦走的那么近, 文件里有高亮,不能绿甲方,秦鲲生气的话也是情理之中吧。 第101页 但是他买个她名字的糖人是什么意思嘛? 要把她生吞活剥吗? 但是但是,他说疼的要死,那么疼的话不会有后遗症吧? 心烦意乱的…… 忽的脸颊一烫,她下意识侧身向一边退,猛地抬头捂着刚才被暖到的皮肤。 没有淡黄的长裙,头发倒是挺蓬松,的确是惊雷,让温月月瞬间觉的天塌地陷。 秦鲲像个紫金锤一样坎在面前,堵住去路。 凶器就是手里香喷喷的里脊饼,他火还没消透,没好气的把饼塞给她,问她饿不饿。 温月月一怔,仰头呆呆接过。 这段时间是阿姨生意最好的时候之一,人特别挤,他那么暴躁是怎么等下来的啊? “你……” 秦鲲侧过身扒扒刘海,熟门熟路的向她家走。 温月月快步跟上,“我不会随便让你绿的,相信我。” 被她叨扰的没法子,秦鲲应一声,脸色缓和,拿起糖人又咬一口。 听他咀嚼声听的胆寒,温月月不留神绊了一下,她惊呼,连忙撑着秦鲲的背站稳。 秦鲲反应很大,马上转身,微微弯腰揽她胳膊。 原来是鞋带散了。 温月月道谢,想要去整理的姿势被秦鲲的先一步蹲下而打断。 他咬着糖人,蹲下身帮温月月系鞋带,风扬起少年细碎刘海,她第一次用俯角看他,脑袋上的发旋,右耳的耳钉。眉眼那么精致,组合起来又乖又奶,与他个人风格形成鲜明反差。 鬼使神差的,温月月也蹲下身,在额头与额头仅有毫厘之差的时候,偷咬他的糖人。 他猛地抬眼,视线相撞,心俗飙到一个高度,让人产生窒息的幻觉,飘飘然的,看她就像看酒吧最烈的酒,头晕目眩也往下灌。 温月月声音细软“你二模能考到第一考场吗?” “能。” “真的吗?” “我会拼尽全力,到你的世界去。” 合上最后一门科目课本,温月月把整理好的笔记塞进书包,充着电的手机嗡嗡两下,是祝橙给她发微信消息。 【祝橙:我怀疑,霍离这段时间来大姨夫了。】 温妈妈给温月月洗了一盘草莓,她拈来放嘴里,又生生吐出来,等拾起扔进垃圾桶,温月月给祝橙回消息。 【月亮:怎么啦?】 【祝橙:他不仅变的暴躁易怒,而且连作业都不给我抄了!之前华诞晚会我怕打扰他跟程赟嘛,我全程找你玩的你是我证人啊。结果呢!他竟然说我去和冯浩约会了!】 祝橙连发三个暴怒的表情包,温月月都能想象到她一边聊天一边捶墙的画面。 【月亮:……我觉的霍离有点反常,我也说不上来,自从你不追他,他就变的很奇怪,我和他接触过两次,他性格很稳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祝橙:就是说啊!】 祝橙独自气了五分钟,随后做总结。 【祝橙:男人心,海底针。无解。】 【月亮:+1】 【祝橙:对了月月,二模后有篮球赛,你去不去?】 猜到温月月犹豫,祝橙趁热打铁。 【祝橙:你就陪陪我吧,我答应冯浩给他带奶茶,他说都没小姑娘给他送水,他打完下来会渴死的。】 【月月:周五吗?好吧。】 成功拉来小姐妹,祝橙异常开心,一下给她发了好多比心的表情包。 【祝橙:不知道秦鲲会不会参加,他现在还在小区篮球场耍呢。说起来他初中可是校队的控球后卫啊,扣篮稳的一批……】 消息一条接一条,祝橙开启话痨模式。 现在是下午两点,从家到他那里需要三个小时,只是给个笔记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赶回来吧?周末是复习的大好时间,周一给他的话会耽误吧? 心底隐秘的雀跃没法按捺,温月月也搞不清她在干嘛,反正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上了去秦鲲家的公交。 小区里的确有个篮球场,温月月之前路过几次,经常能听见男孩子兴奋搏斗的吼叫,凭记忆拐几个弯,忐忑往前走,密密麻麻的栅栏出现,温月月喜笑颜开。 隔着栅栏能看见秦鲲的背影,他穿黑色运动装,身高腿长,除了异常招摇的发色,整个人气质提升许多。 温月月想出声喊他,阳光下,高瘦的影子晃了晃,被他挡住的白色碎花长裙露出一角,余瑶小半张脸撞进视线。 她手里捧着高高的学习资料,小一号的笔记垒三五本,不用想也知道比温月月手写的这份更加全面。 两人貌似在交谈。 冰碴子砸在心头,生生浇灭一腔炽热,泼天凉意蔓延至指尖,翻涌的自卑感在温月月耳边敲钟,她怯生生的埋下头,盯着有点脏的鞋尖。 别不自量力了,像你这样的人,秦鲲能一时兴起已经是恩赐了,还指望什么天长地久?自己心里明明很清楚不是吗? 第102页 喜欢他千万不要说出来,也许说出来他会失去兴趣。 五十天还没到呢,再等等,拜托了。 悄无声息的离开,温月月走的很狼狈,很有自知之明。 而篮球场中央,和余瑶愉快攀谈的秦鲲在秒钟转动后的某个时间,彻底敛起和煦笑脸,他悠悠后退一步,像早有此意。 余瑶敏感的注意到他态度转变,心一沉,脸上却没任何错愕。 明明知道他是装的,明明知道凌蛮的车已经开走,却还要装模作样的粉饰太平,这就是秦鲲反感余瑶的原因之一。 虚伪且可笑,完美沿袭着上流名媛的无聊做派。 “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大约是温月月装作天使给他写信的那天,秦鲲给余瑶去了一通电话,内容精简,他不乐意陪她继续演戏了。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乐意。 但那时候他更多的是反抗凌蛮,是以他左拥右抱,把余瑶当摆设。 甚至偶尔自暴自弃,觉的要真只能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婚姻一张证,代表不了什么。 就照凌蛮说的,反正都装三年了,往下装也没什么不行。 偏偏小月亮来了,还真不行了。 他开始想方设法,把这个人规划进未来,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幼稚的吃醋,企图用什么把 那个小东西永远绑在身边。 在这条路上,余瑶变的特别碍眼。 于是,他抡椅子往田昌下半身砸,要他付出千万倍代价,同时企图毁了自己,余家绝不会要个坐牢的女婿。 可惜凌蛮手段狠辣,硬把这件事压下来,他遭了毒打,没得逞。 流畅的说辞终于停顿,带着无数不甘和难堪,余瑶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桩事。 “秦鲲……” 时常二十分钟的倾情演绎,秦鲲早就耐心耗尽,“东西带走,以后别来找我。以及尽快和你家里说清楚,这样下去没意思。” 他以为,余瑶也烦透自己了。 哪个女人愿意和他这么个东西来真的?疯了吗? 小月亮除外。 他这样,余瑶也没法装下去,她撇过脸,黯然道:“我说不出口。” “必须你说才有用。” 秦鲲冰冷开口,“把全部责任推我头上,我让你全身而退。” 无论如何,女孩的声誉是头等大事,男人该有男人的担当。 没想到他如此决绝,余瑶知道他的孤勇来自于谁,抱书的手腕不禁发软。 “二模后有场篮球赛,你要参加吗?”她重新起话题,但这个话题也没多轻松,“你参加吧,我特别希望你参加……当我求你。” 几天前学校篮球赛的通知下来,校会着手开始准备。有干事提议邀请高三四班的秦鲲,要是他来的话,王阿南、邱潮这些人肯定来,他们初中时战绩辉煌,必能引发新热点。 众人表示同意。可这尊大佛谁来请呢? 当然是多次被献花的女神余瑶,两人的传言早就是东都心照不宣的秘密,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就算没官宣也比那个温月月看起来靠谱。 他的性格就是会优待女生,是以余瑶应承的毫无压力。 就比如现在,只要拽住秦鲲衣袖,把姿态放低,他的拒绝便无从下口。 轻轻甩开余瑶的手,秦鲲再退一步,保持合适的距离,“你求我的话,我得先经过我媳妇儿,不过我想还是算了。” 他盯着余瑶,一字一句的说:“她会心软。” 风吹乱长发,余瑶整个人都蒙上一层灰色,她脸部神经微不可查的抽动,泼天屈辱冲到头顶,最底下的书页被揉的稀烂,她石化在原地。 祝橙的电话来的巧妙,某种程度上打破僵局。 她焦急的问秦鲲,“月月去你那了吗?她十分钟前打电话给我说在我们小区迷路了,然后说一半突然挂了,我现在找不到她人……” 并没等她说完,秦鲲第一时间冲出去找人。 - 手机电量耗尽之前温月月给祝橙打电话,都来不及报大概位置,它就不争气的自动关机了,搞的她呱啦呱啦说一大堆全白搭了。 明明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走的,怎么回去就不对了呢? 温月月手挡在额前,勉强看南边太阳。 太阳都要落山了,她还没回家,垂头丧气的抱着复习资料坐在儿童跷跷板上发呆,小区绿化很好,正值初春,香樟与梧桐随处可见。 地方也静,来往的人不多,非富即贵,温月月愣是没敢搭话。 老爷爷佝偻着腰,推着轮椅慢慢踱到这边,轮椅上坐着瘦小的老奶奶,她两眼定定望向远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方向转变。 年纪大了,他渐渐听不见,她渐渐看不到,于是你是我的眼睛,我是你的耳朵,像年少时无数次承诺的那样,相互依靠,生死与共。 第103页 推轮椅的手颤巍巍,一只轮子卡进草坪凹进的小坑,老爷爷费力的向前,温月月马上搁下手里的笔记奔过去帮忙,两人一人一边合力,成功把老奶奶解救。 心头暖暖的,温月月用袖子抹汗,咧开嘴傻兮兮的笑。 “小姑娘,谢谢你。” 老爷爷说出这话后,老奶奶即刻明白怎么回事,就算看不见,她也献出手里的棉花糖,那是女儿从外面带来的甜食,她乐了好久没舍得吃。 温月月特别不好意思,开心的像个孩子。 等到太阳完全落山,最后一缕霞光消弭,温月月拍拍衣服,带着棉花糖打算继续找路,刚起身,有个影子从面前晃过,她抬眼,秦鲲气喘吁吁叉腰,头发凌乱贴在额间。 简直是看见救星,她终于能回家了,只是秦鲲看起来火很大,好像要吃人。 他怎么突然找来了? 不会是那天的事还没消火,特地找来想打她一顿解气吧? 温月月打算和他讲道理,先伸出手里的棉花糖,蚊子哼似的,“送你个——” 这人扑上来的莫名其妙,他将小小的温月月圈进怀里,温热的脸颊垂着贴在她鬓边,神思猝不及防飘出两万里,棉花糖瞬间被压瘪了。 温月月无比错愕,“秦鲲——” “你跑哪里去了。”这并不是问句,含着千万种情绪,其实也很简单。 “我来给你送笔记。”老老实实回答,温月月微微推他,尝试挣脱却被圈的更紧,心跳隔着衣料撞在她胸口,被勒的喘不过气,“你先放开我吧……” 这话说完许久秦鲲才放开她。 这又是怎么了……温月月挠挠耳后,自顾去抱重重一垒笔记,示意秦鲲带个路。 秦鲲二话没说上前帮忙,却惨遭拒绝。 “你干嘛呀?”温月月挪开身,护住笔记。 这次换秦鲲不懂了,“你不是给我吗,我先放家去。” “我不给了。”他都有人送了,还比这个全面,再给他多浪费,温月月绕过他,嘀咕:“我送钱旭东了,他还没有呢。” 这话是温月月顺嘴淌出来的,因为温妈妈时常把包多的饺子、买小的衣裳,这些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的东西送隔壁钱姨,钱姨还特别高兴,觉的自己正好缺。 故而温月月也遗传了这个毛病,什么资料买重复了,什么牛奶喝不完要过期了,她就立刻跑去找钱旭东,两个人一起总不会浪费。 粒粒皆辛苦嘛。 那声阴阳怪气的哼哼让温月月脊背发凉。 秦鲲一阵风似的来到温月月面前,扯下她笔记的一页往嘴里塞,边咀嚼边咬牙切齿的重复,“你要送钱旭东是吧?我让你送,老子让你送。” 说着他又扯下一页,囫囵吞枣真咽下去。 温月月脑速跟不上,看一眼笔记看一眼秦鲲,来回往复三四次,她连三放下笔记去拍他背,“你疯啦!快吐出来!秦鲲你要气死我呀!” 秦鲲不理她,恶狠狠的吃。 温月月只好服软,“我不送了,你快吐出来求你了……” “你先说爱我。” “……爱你。” “现在亲在我的嘴上。” “……” - 二模考试比一模难了不少,许多女孩子一落千丈,温月月经过大量复习,发挥还算稳定,仅次霍离屈居第二。 要说最令人意外的,大概就是高三四班的混子秦鲲,一举反超程赟位列25名,顺利打进第一考场。 但这结果有赖于他是理综,文科靠平时,没掌握就是没掌握,其他还勉强说的过去,他语文那篇大作文,详细论述“卖榴莲是否能发家致富”,前言不搭后语,引用的诗句全部他本人原创,把语文老师气个半死。 对于老大背着自己偷偷学习,王阿南痛心疾首。 “老大,你这,每回的名次都挺有个性啊。” 当时温月月和祝橙去了卫生间,老前面的邱潮哈哈大笑,秦鲲没工夫理王阿南,他盯着大作文上的得分陷入沉思。 靠!爸爸写的那么棒!暴风哭泣! 见他真的抑郁,王阿南揭过这茬,打铃前顺道提一嘴,“篮球赛参不参加?” 校会里的事他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也只有他敢问。 这俩人熟到什么程度呢? 秦鲲独自搬去别墅前和王阿南是邻居,凌蛮好几次家暴被及时赶到的王阿南打断,高中前王阿南所有不及格的卷子都是秦鲲签字。 秦鲲还喜欢去王阿南家蹭饭,最有名的一次是碰见跟父母来送礼的霍离,他是美国籍,要长居国内、无缝切东都,得有个证。 心情不美好,秦鲲把试卷塞进抽屉,视线挪到同桌侧脸。 找点美好的东西看吧,“那种幼稚的比赛,谁会参加。” 第104页 这是堂冗长的班会课。 马莉莉喋喋不休的为二模考试做总结,点名表扬温月月同学,说她和秦鲲成为同桌后润物细无声的做了榜样,令他幡然悔悟,接着聊到倒数第二王阿南,希望祝橙努把力。 祝橙表示,孩子真的无能为力。 期间,秦鲲撕下课本页脚,龙飞凤舞的绕一行字,扔给温月月。 起始,温月月拿倒了,转了好几方向才看明白。 ——你考哪个大学? 她趁马莉莉写板书的功夫,马上拿起笔写。 ——誉川 写的着急,字比平常随意一点。 誉川大学,国内极富名气的高等学府,更重要的是,东都每年有两个保送名额。 霍离大学要回美国念,假如温月月维持现在的成绩,保送生里十拿九稳有她。 须臾,温月月又扔过来一张纸条。 ——你会参加篮球赛吗? 好奇心被勾起来,秦鲲画了个问号。 之前答应祝橙陪她去看篮球赛,那时候就想问问秦鲲参不参加,要是参加的话,就顺带给他带瓶水…… 抿唇写下一行字。 ——我和祝橙会去看。 大笔一挥,秦鲲眼角弯弯,扬唇笑。 ——参。 - 篮球赛当天,孩子们放学后奔来篮球场观赛,放学早的低年级帮认识的高年级占座位,随便放个外套水杯,观众席密密麻麻的物件,看为所剩无几。 程赟和霍离来的早,他俩最后一节课被化学老师叫去批试卷,批完就溜了。 对于霍离这段时间为何郁郁寡欢,程赟心里门清儿。她甚至能猜到,从不热衷篮球赛的他为毛要这个点来凑热闹。 “需要我和你的小公主解释一下吗?她好像真的上火了。” 提起这茬霍离才是真的上火,近来他被那个冯浩搞的脑壳疼,到底是哪冒出来的,无时无刻不勾搭祝橙,花样层出不穷,他恼火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解释什么啊。”嘴都气歪了,还死要面子,“随她去。她现在和冯浩那么无忧无虑,干嘛打扰?她要出墙谁拦的住?” 东都的男孩子怎么一个个跟小媳妇儿似的? 程赟觉的他可逗,心知肚明的笑了笑,提醒道:“这破赛有个潜规则,看上哪个上去送水,余瑶的人员登记表上有冯浩。” “不可能。”霍离笃定,“祝橙那人虚的很,要她当众给谁表白,她打死不干。” 她要是有那胆,他早就…… 程赟受教点头,简短一个“奥”,尾音上扬,无声表达她的拭目以待。 第40章 月亮 下课铃才响, 马莉莉还在收拾讲台上的资料,祝橙拽着温月月率先冲出教室,谭小禾等女同学紧随其后, 惹的班里男同学纷纷“嘁”一声。 书包都没来及收拾, 温月月只带走两份试卷和一支笔。 她们先来到校外的奶茶店, 祝橙旋风似的抄起两份提前订好的奶茶就跑,温月月被她催的没办法, 拿了两瓶草莓益菌多, 才扫过二维码就被拖走。 紧赶慢赶,赶回来是篮球场几乎座无虚席。 场上的比赛正迎来新的郎浪潮,这局四班和二班打, 钱旭东一个篮球玩的花样百出,也不知他到底装逼给谁看,反正秦鲲贼不爽,上去就把他截胡了。 祝橙也精明, 提前找了高一的学妹占位置,故而她和温月月来了之后直奔观众席中央, 那个放了两颗棒棒糖的位置就是她们的。 说来也巧, 这个角度和秦鲲的站位完美贴合,能清晰直观的观察他所有动向。 正因如此,当她们落座时, 迎面而来的余瑶和尤葵对望,一个讶异, 一个暴怒,首先遏制不住的事尤葵, 她扬声冷哼。 “搞什么啊?明抢吗?你们懂不懂规矩?这里是主席和部长的位置,蒋部长和夏部长忙着管理秩序才没要座位, 你们俩可倒好?” 这的确是东都校会历年来的特权。 祝橙高一时没去看篮球赛,高二时主席李群全程没出现,是以到了高三,她拜托首次观看篮球赛的学妹帮忙抢了这个位置。 但凭什么呢? 凭什么校会主席就有特权?而普通学生就算提前占好也好让出位置? 这些搞笑的圆桌派到底哪来的自信? “我不懂你们校会的规矩。这个位置没写任何人名字,它是我提前拜托别人占的,我坐的顺理成章,你们才是明抢。” 尤葵不可思议的哼哼一声。 照祝橙的意思,难不成让她和余瑶站着看? “这场篮球赛是余瑶一手办下来的,她代表整个东都校会,代表整个篮球赛,你今天不让我们明天就能跟学校打申请,你信不信你分分钟背处分?” “好大的官威啊!你去吧,去打申请。” 第105页 祝橙倔脾气上来了,她之前就和尤葵有矛盾,今天这事成功点燃□□。 “别搁我这狐假虎威的,你华诞晚会怎么巴结林锦砚的我看的一清二楚!你不给月月员工餐!人家怎么治你的,你是不是忘了?这才几天就搁我这装,你装你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今天这里但凡坐的别人!你敢这么说话吗?你就是欺软怕硬!” 周边的女同学忙过去拉架。 余瑶微微拧眉,将鬓边一缕发拨到耳后,尴尬的站着。 温月月更尴尬,她死死拉住祝橙,央求:“橙橙!算了!算了行不行?我们去旁边吧,站着就站着吧,没关系的。” 事情闹到最后,旁边两个男同学实在看不下去,主动让出位置离开。于是座位的顺序就变成,最外侧的尤葵,最中间的余瑶,再旁边的温月月,最里侧的祝橙。 余瑶和温月月挨着坐,闲言碎语就来的很快。 “你看她,脖子上什么东西啊?” “好像是绿丝巾?怎么跟个老大妈一样?余瑶明显比她高了不是一个档次啊?秦鲲是瞎了吗?” “本来就有待考究,秦鲲上学期官宣那会儿她正好被大家孤立,谁知道是不是正义感爆棚的结果?” “她就是个挡箭牌,秦鲲这三年和余瑶撒了多少狗粮,上学期还特地染回头发献花呢,反正秦鲲女友一大堆,三年没断的就只有余瑶一个,高下立见。” “你说她哪来的脸和余瑶争座位?真丢人。” …… 温月月低头,试卷放在腿上,安静的写写画画。 刚差点打了一架,祝橙头发散乱,她气的想哭,努力调整呼吸张望观众席某个角落,霍离和程赟有说有笑的,瞧都没瞧这边一眼。 像是早就料到,她悻悻收回视线,两滴泪猝不及防滚落,她马上擦干。 逼着自己把视线放在冯浩身上,他刚进球,兴奋的朝她招手,都不用找就知道她在哪,一瞅她满脸的明媚笑意。 “月月,你知道吗?男生进球时第一个看的人,一定是他最爱的人。” 像是触及哪根神经,温月月停笔,此时本局进入倒计时,场上的秦鲲抢到篮球,耳边此起彼伏的热血欢呼,她缓缓抬眸。 秦鲲飞跃扣篮,球衣扬起露出一节精瘦腰线,温月月直勾勾的盯着,篮球落地发出沉重声响,观众席爆发尖叫呐喊。 温月月与秦鲲的视线,轻而易举的纠缠到一起。 内勾外翘的桃花眼瞳,是无数少年意气风发,另一面暗含脉脉温情,星河闪耀微光,弯弯皎月倒挂,瞳仁里小小一个温月月。 一局作罢,祝橙重整心情,拎着冰奶茶第一个冲上去给冯浩,铆足劲安慰他下局肯定能扳回一成,不断给他加油打气,搞的一起来的二班女生意味深长的唏嘘。 观众席的霍离垂头阴郁,人冷了好几个度,他骤然起身,走了。 程赟咬着可乐吸管,饶有趣味的笑。 观众席那边,温月月温吞的拿起脚边没开封的草莓益菌多,确认不是自己喝的那瓶后才起身。场上没人给秦鲲送水,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等着看好戏。 看是余瑶先去,还是温月月先去。 七八个女生撺掇余瑶,拿她和秦鲲开玩笑。 “人家给你献花的时候可果断了,怎么轮你就不行?快点啊。” “对啊,赶紧的,别被不三不四的人抢了先机。” “唉你看你看,他朝这边看呢,余瑶你快点啊,他在等你。” 余瑶被摇的忍俊不禁,水润的脸蛋儿染上红晕,她半推半就的接过尤葵她们递来的矿泉水,温月月在电视上见过,德国的牌子,一瓶四十块钱。 算了吧,草莓益菌多也不解渴。 他有更好的选择,自己贸贸然递上去也很尴尬…… 温月月缓缓坐回原位,她听见身后女生“嘁”的一声,想了想还是收拾好试卷,打算悄悄的走。 带着满满的祝福,余瑶走向秦鲲,他在余瑶走向自己的那秒,也径直朝她来。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余瑶端庄知性的笑容渐渐染上一丝胜利的意味,她隐藏了十几年的阴暗面,这一刻被剥皮抽筋,赤摞摞显露在阳光下。 像交汇的经午线,他们在众人的期待中相遇。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秦鲲没停留,余瑶眼见他扒着头发越过自己,站在低一阶的观众席上,痞笑着冲温月月伸手。 温月月傻傻的愣住,十几秒后才弯腰拿起没开封的草莓益菌多,与她同时站直的还有秦鲲,他居然堂而皇之的拿起另一瓶温月月喝过的。 拧开盖子仰头,汗珠自鬓角滚落到颈边,喉结滚动几下。 第106页 余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幸存的最后一丝笑意变的狰狞丑陋。 - 比赛结束后,温月月上了秦鲲的跑车。 本来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一顿操作把她安全送到小区,没想到他开着开着绕上高速,活像拐卖人口的犯罪分子。 温月月问他去哪,他说去兜风。 车子拐过几个弯,停在僻静的无人区,秦鲲手肘搭在车窗,垂在窗外的指尖夹烟,他安静了一会儿,副驾驶的温月月心惊肉跳。 实在忍不住了,她讷讷道:“我没干嘛呀……” “霍离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祝橙要把他搞死了。” 这些话秦鲲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作为兄弟他再不出手就不地道了,“他这人吧,想老多,其中最最多的大概是,他早晚得回美国,祝橙真栽他这了,他俩怎么弄。” 所以,霍离无视祝橙是有原因的? 温月月从他话里读出隐藏的意思,接着猜到他的用意。 秦鲲其人,懒的人神共愤,能用一个字讲清楚的绝不多加一个句号。 “但是吧,他自己个儿又不争气,祝橙一勾搭他就上船了。可现在人想开了,真不要他了,他又干着急,这着急吧他又不能说,说了万一祝橙又对他上了心,他还得视而不见。” 他罗里吧嗦讲一大堆,然后总结,“你说愁人不愁人。” 为了阻止他继续没完没了,温月月即刻附和:“愁人。” 如此一来,秦鲲便满意了,试探:“你明白我意思吧?” “明白。”温月月根本就不明白。 照他这么说,她到底是劝和还是劝分呢? 秦鲲一副“我就知道你聪明”的表情,扔了烟重新发车,刚开三五米,他忽然踩刹车,像想起什么大事似的,取来手机举高,人凑到温月月身边,脸颊相距不过毫厘,下颌轻扬,摆一个自信张扬的笑容,趁温月月不注意迅速按下定格。 温月月反应弧长,看他鼓捣那张照片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干嘛?” 秦鲲专心致志的p图,抽空回她,“p结婚照。” 这玩法时兴于高一,要是谁和谁搞对象了,朋友圈里必有一条这样的动态,仿佛不秀一下对不起祖国和人民。 “你别@我。”幼稚鬼。 “哼。”想的美。 动态秦鲲到底发没发温月月不得而知,但那张照片往后的许多年里,一直是秦鲲的手机屏保。 - 二模结束跟后头就是三模,期间还有大大小小的题海式考试,全天下来试卷能累积成一小沓,温月月隔三差五还会被马莉莉叫去拿几份火箭班的试卷做,题型刁钻、逻辑绕的要命,她写的眼睛花。 大课间闹腾,前排的祝橙写试卷写的好好的,突然转过来,神秘兮兮的给温月月一张手掌大的纸条。 没有折痕,是从崭新的草稿纸上裁下来,正中央歪歪扭扭的写着“邀请函”三个字,底下小字是时间,下周五晚六点整。 她没弄明白。 祝橙气鼓鼓的叉腰,“你竟然连我生日都忘了??” 哦—— 温月月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不过这个手写的邀请函是什么梗啊? 她忍俊不禁。 “这是本小姐的逼格。”祝橙小脸儿一扬,手腕一转,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邀请函停留在半空,她得意洋洋,“限量,没邀请函不给进我家。” 温月月无可奈何的抿嘴笑。 老前排的谭小禾禁不住寂寞,拖着椅子坐到祝橙和温月月这边,甩了每天睡大觉的邱潮,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最近c校区在票选咱们级花呢,就我们这届。” 祝橙来劲了,“之前不是有个《各大校区男神测试》吗?这次换女神了?” “好像不是,就是单纯的选颜值top,投票制,第一名国藤林锦砚,甩第二名三千多票,有粉丝基础就是好办事。”谭小禾说的头头是道。 “第二名谁?”祝橙抱着玩味的心态。 谭小禾秒懂,手掌竖放在嘴边,悄咪咪道:“余瑶。” 讲话两个姑娘哈哈大笑,温月月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聊的津津有味,没忍住插嘴,“林锦砚本来就很会,我感觉就算没粉丝加持,她也稳赢。” 话说的在理且公道,两人认同的点头。 “你别说啊,她就是……莫名其妙很戳男生的点,别说男的了我都忍不住看她。”其实祝橙心里还在嘲笑余瑶。 谭小禾亦如是,“那可不?你当追她的男的都傻吗?本来就有颜有身材,还会聊能喝的,还贼tm会撒娇,我要是大佬我也甘心给她当垫脚石。” “邵蓝那会儿还想学她,程赟给她一顿臭骂,我现在想想,骂的真在理啊哈哈哈哈……”祝橙聊的开心,王阿南辗转醒来,貌似嫌她们叽里呱啦吵个没完,两眼无神心如死灰。 第107页 秦鲲自始至终埋支着头写写画画,题目一道一道下来,做累了还挺乐意听这些小姑娘吹吹聊聊,说起来自从和温月月搞一起,他看世界都明媚不少。 “唉对了!”谭小禾想起一茬,“我们学校马上春游的景点,是不是和国藤一个地方?” 马莉莉之前提过一次,祝橙也想起来了,“那个游乐园?殷氏旅游的吧?好像真是唉!我的妈呀!我又能见到江彻欧巴啦!太幸福了吧!” 王阿南早前把林锦砚的生平事迹查的一清二楚,现在听见“江彻”俩字就冒火,再想想他兄弟霍离,火蹭蹭往上。 但他不敢搁男生面前似的踹桌子砸椅子,老大都佛了,自己没理由继续暴躁,于是淡淡抱怨:“你怎么那么多欧巴……” 秦鲲:“什么帖?” 王阿南有气无力的开锁屏,直接翻出那个帖子给秦鲲看。 秦鲲接过手机刷帖。 榜首的照片正是林锦砚,背景像是舞台剧排练,她穿个宽大的国藤校服,跪在舞台中央哭的梨花带雨,一头大波浪瀑布倾泻在肩头一侧,神情哀艳婉转。 底下清一色的跪舔神颜。 呵,惺惺作态,比不上他媳妇儿万分之一。 秦鲲正要往下拉,某条最新更新的评论触及他逆鳞。 【可爱多多多:讲真,林锦砚的颜真的能打,极致娇艳被楚楚可怜中和,美的没有任何攻击力。我之前觉的东都那个温月月挺会长,寡淡萝莉脸,让人特有保护欲。果然,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 嗨呀? 这人什么眼神啊? 秦鲲觉的自己有被冒犯到,他飞快打字跟帖。 【阿南不男不女:你懂不懂审美迪迪?温月月从头到脚哪里比不上林锦砚了?就说你那身高你配林锦砚你合适吗?长的矮还能萝莉是种技能好伐?你搁这踩一捧一的你装什么世界法官?】 秦鲲偶尔毒舌起来那杀伤力决不是盖的,“可爱多多多”当场被惹怒。 【可爱多多多:哪来的杠精?我就事论事你跳什么脚?有一说一林锦砚就是霸榜,温月月连个报名照片都没人发!】 【阿南不男不女:你知道你还拿温月月出来比较个屁啊?搞事情?】 于是,秦鲲披着王阿南的马甲和“可爱多多多”撕逼撕了整整四节课,林锦砚那楼热度被他俩炒的节节攀升。 到了放学,谭小禾突然冲到温月月这排,兴奋地跟什么似的。 “月月!你知道吗!你有个唯粉在林锦砚那楼跟人掐架呢!” 唯粉? 温月月一脸懵逼。 祝橙凑热闹,“是啊是啊,表白你一整天了,生生凭一己之力把你热度带上来,现在好多人求你照片,可牛逼了。” 温月月表情复杂,一时无言以对。 盘着王阿南手机的秦鲲很淡定的要来充电宝,蓄着电继续盘,抽空跟王阿南说:“你马上找人,老子今天砸钱捧!我看这逼狂!” 第41章 吻 祝橙生日那天, 温月月没跟她一起走,她推脱回家放书包,其实人去了操场。 篮球场没什么人, 观众席一眼望去空荡荡的, 温月月独自坐在角落, 手肘撑着膝盖托腮,若有所思。 她在烦心橙橙和霍离的事。 这事有她一份责任, 当初要不是自己劝橙橙放弃, 事情这样发展。可听过秦鲲的话她怎么能装作不知情? 告诉橙橙等于徒增她烦恼,不告诉又不好。 纠结之际,程赟的出现打破局面, 她手里捧一听可乐,咬着吸管对她歪头笑,张口便叫人拨开云雾见青天,“祝橙怎么选是她的事, 你告不告诉她是你的事。” 温月月醍醐灌顶,手里快揉碎的邀请函也不沉重了。 看她喜形于色, 程赟一乐, 坐到她旁边位置,看篮球场稀稀落落几个男孩子打球,声音轻轻地, “东都真好啊,没有拉帮结派, 没有勾心斗角,嘲笑和夸奖都坦坦荡荡, 中二又张扬,这才是青春的样子。” “国藤不是吗?”温月月试着问。 “艺校和高中不一样。那里天赋异禀的人太多太多了, 谁也不服谁。所以‘优胜劣汰、物竞天择’的过于真实残忍,像个小社会。” 温月月舔舔唇,“你和霍离……” “我和他真就是朋友。”程赟说着说着都笑了,“霍离虽然不太爱和女孩子接触,但他喜欢听我讲国藤的烂事,一来二去,你自己想咯。” “就这样?” 答案简单的让人瞠目结舌,霍离是喜欢听程赟聊八卦所以才…… 程赟耸肩,抬手摸下巴,“反正邀请函是手写,你弄张假的送霍离,他应该不会拒绝吧?毕竟他这两天呃、焦灼。” 妙啊。 温月月赞不绝口,对程赟的崇拜又上一个档次。 第108页 - 温月月只知道祝橙家阔,却没想到阔成这样。 她家别墅和秦鲲家那栋风格有差异,但统一装修的高级雅致,这也就罢了,泳池边来来往往穿着小洋裙和西装的人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左不过和秦鲲似的,叫些人来家狂欢,抑或围在桌前吹蜡烛许愿,现下的阵仗温月月只在电视里见过。 与温月月一同前来的霍离倒是见怪不怪,“这是她18岁生日,算成人礼。” 前面服务生微笑向他们走来,带二人来到一扇门前,摆出请的手势。 推门而入,一张富丽堂皇的长桌,主位上坐着的正是画着精致妆容的祝橙,左手边是支额的秦鲲,第二位是冯浩。也不知是否刻意留给谁,她右手边空个位置,跟着坐了钱旭东。 剩下一些男孩女孩都是祝橙常联系的朋友。 其实她请了霍离的,但怕他不想来,就随口提了一句,没给邀请函。 温月月二话没说,坐到钱旭东旁边。 她那脑回路特别简单清晰,离祝橙最近的位置肯定要留给霍离啊,自己卡在中间和秦鲲面对面,那多不合适。 于是现在的顺序是,祝橙在主位,左边第一位是秦鲲,左边第二位是冯浩。 右边第一位是霍离,第二位是钱旭东,第三位是温月月。 祝橙与霍离对望的第一秒眼里有绚烂烟火,可第二秒便彻底消逝,霍离没讲话,祝橙很快挪开目光。 人员到齐,女仆整齐有序的为众人上菜。 起始,大家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温月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和钱旭东说话,两人压低声音,头凑近。 “你咋来了?”温月月拿起刀叉。 钱旭东跟随其后,“我跟冯浩来的。我妈出去打麻将我爸加班,我没饭吃啊。你呢?怎么来这么迟?” “我去找霍离了,找了好久啊,我之前在这小区迷过路,幸好找到了。” “我怎么觉的我这背后凉飕飕的,开空调了?” 开了吗? 温月月左右张望,自己怎么没觉的冷? 钱旭东也抬头,他精明点,一眼就看见斜前方的秦鲲,眼睛凉飕飕往他身上瞟,那感觉怎么形容呢? 像一瘫馊了的陈年老醋,扒开盖子里头黑黢黢的,拿去给剧组当鹤顶红一点不违和。 直到秦鲲切鹅肝时手滑,锋利刀刃从盘沿剌到桌沿,留下深深一道口子,众人面色凝固,默契闭嘴。 温月月好像也感觉到那阵凉飕飕了,紧张的挠挠鬓角。 其实地界这么大,挺阴凉的,没必要开空调吧…… 全场最了解秦鲲的霍大明白哼笑,优雅的塞好餐巾,吐息悠然,“小心一点,男人得有气度。” 他这话刚说完,门外那个领温月月进来的男服务生推车上菜,到祝橙面前时微笑更生动一些。 祝橙盯着他脸颊,男人五官很深,貌似有外国血统。 这人看着面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爸爸新招来的厨子。 不知哪个小姐妹分不清场合,一如既往地八卦,“祝橙,你一直盯着人家看,该不会是喜欢那个类型吧?” 这话引来哄笑,大家纷纷拿祝橙打趣儿。 在欢声笑语中,霍离盯着那个服务生,一直盯一直盯,手里的餐刀就这么从盘沿剌到桌沿,痕迹和秦鲲方才的简直异曲同工。 秦大明白懒洋洋清嗓,“小心一点,男人得有气度。” - 晚餐吃的硝烟四起,蒙在鼓里的祝橙不放人,热络的组织大家玩躲猫猫,这是她苦想三天三夜的趣味游戏,最后被找到的人能得到她爸买错的一张飞机票。 五月下旬的航班,飞隔壁y市,头等舱。 那会儿高考倒计时都挂到班级门口了,教导主任巡逻的不要更紧。 但为了哄小寿星开心,大家表现出非常惊喜、极其想要的样子。 别墅很大,温月月不识路,瞎摸索着闯进一间没开灯的化妆室,她左转右转没找到合适的藏匿点,最后决定躲进空旷的衣柜里。 她暗自夸赞自己聪明绝顶,两手拉上柜门,里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刚想掏个手机借光,柜门被快速拉开,幽暗的化妆间里,秦鲲的身影着实吓温月月一跳。 秦鲲先冲她比一个“嘘”的手势,接着独断专行的钻进来,拉上柜门。 逼仄的空间里,温月月紧挨着秦鲲肩膀,她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心跳,,莫须有的心虚起来,温月月想赶秦鲲出去。 哪里不好躲,非要跟自己挨这么近,搞的人……心跳失衡。 秦鲲捉住温月月手,阻止她挣扎乱动,两人正僵持着,化妆室的灯光豁然亮了,自柜门的缝隙钻到里面,温月月首先看见秦鲲喉结。 外头传来祝橙和霍离的声音。 第109页 “你为什么给我备注小公主?”祝橙举起霍离手机,连声质问:“为什么关注我抖音?为什么关注我微博?为什么关注我晋江读者号?” 霍离疲倦的靠墙,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觉得我烦。好吧我承认,程赟是比我好,你选她也无可厚非。” 祝橙攥紧拳头,不敢与他对视,“我会祝福你们,我保证不烦你了。但你别这样,别郁郁寡欢,别给我希望。” 一番话讲完,祝橙筋疲力竭,眼泪不争气的滚落,她恶狠狠抹掉,推门离开前,有人拽她裙角,小心翼翼的阻拦她离开。 霍离晦涩开口,“别走。” 两个字敲在祝橙心头,如雪山崩塌前的静谧,她紧咬唇,一点一点,生生掰开他的手。 他只是舍不得那点友情罢了,他早晚会是别人的。 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 衣柜里的温月月憋的大气不敢喘,她现在真的抑制不住那股,吼一嗓子骂醒祝橙的冲动,她到底在自卑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呢? 秦鲲瞧她紧敛眉眼,懒洋洋靠柜子,淡定的等后续。 果然,外头传来摔门巨响,伴随祝橙半声惊呼,霍离咬牙切齿的低吼,“非要激我是不是?我特么干嘛关注你?你特么心里会不知道?你早就感觉到了,你非要我开口,是不是?” “我——”祝橙语塞,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霍离到底表达了啥,在她满脸懵懂下,霍离没给她提问的机会了。 暴戾的吻撕咬唇舌,祝橙痛的呜呜哀嚎,啜泣全被霍离堵在嘴里,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不知过了多久,霍离和祝橙总算离开,温月月憋着的那口气终于舒畅了,她都要缺氧了,拿手扇风,吭哧吭哧喘气。 即使如此,她也不忘感叹,“霍离要是早有这觉悟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我这颗心呐,都要操碎了,霍离这下必须请我喝奶茶,要不是我带他来,他还憋着呢。” “不对,他应该请程赟喝,注意是她出的。”温月月坐直推柜门,自言自语个没完:“也不对,他不能再和程赟不清不白的了,还是请我吧?唉这样,他给我,我给程赟,你说怎——” 她本意回头询问,却被秦鲲一把捞到怀里,措不及防的嗅见他气息,后半句噎住,秦鲲的脸很干脆的覆来,以吻封缄。 - 前往游乐园的大巴载着孩子们缓缓发车,最前面领路的是一班,后面依次排序,四班勉强算靠前,幸运的卡在绿灯的最后一秒驶过路口。 路途颠簸阻挡不了孩子的兴奋,有的忙着吃零食,有的叽叽喳喳聊天,男生没完没了的起哄伴随女生此起彼伏的喊叫,温月月歪头靠在椅背,艰难的扶着书包。 昏昏欲睡。 座位是按教室坐的,前排祝橙今天异常安静。 车子摇摇晃晃,温月月渐渐睡过去。 早前没注意,秦鲲戴上耳机复习错题,待她熟睡,见她眉头敛着睡眠似是不畅,秦鲲轻手轻脚抽出硕大的书包,压在自己腿上。 整个大巴里最能聊的就是谭小禾,她隔着邱潮和对面董雨涵聊的不亦乐乎,先说今晚住的民宿条件很好,又说会有流星雨。 董雨涵被她忽悠的一愣一愣,还没想到怎么回,谭小禾扯着嗓子尖叫一声,差点没把同桌邱潮吵聋了。 “我们班温月月夺冠了?甩余瑶、反杀林锦砚?她居然成了我们这届届花?” 谭小禾一嚷嚷,全车人都听见了,众人无不掏出手机查看情况。 那个票选届花的帖子热度比之前高了三倍,结果今天八点出来的,东都高中温月月以绝对票数夺得桂冠,惊掉无数下巴。 放上去的照片就是张素颜照,细软的头发只到锁骨,刘海随意的稍稍凌乱,脸小小的,眸子温润无辜,刹一看不惊艳,再看就很舒服,会让人有保护欲。 担的起“漂亮”两个字。 甩余瑶的话,风格各异吧,毕竟直男更吃温月月。 反杀林锦砚就有点勉强了,但凡见识过的,都知道林锦砚6就6在她言行举止里的“高级骚”,几乎百分之八十的男生会中招。 于是,关于温月月的“金主”传言横空出世,楼里吵翻天,说的有模有样,认定票是刷的,温月月有人。 但那个大佬是谁,众说纷纭。 “阿南不男不女”的id由于引战被禁言,王阿南怨念了好多天,他回头,面无表情的提醒秦鲲打钱。 忙着复习把这事儿忘了,秦鲲应承,同时让他转回去,“别吵着我媳妇儿睡觉。” 自此,王阿南的怨念仅次于贞子姐姐。 快到站的时候,温月月醒了,她趁秦鲲疯狂背单词,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日历表,上面从某天开始被人画满了勾,到今天47个。 第110页 温月月用荧光笔一举划下两个勾。 一个是“帮她扶书包”。 一个是“捧她做届花”。 - 小孩儿围在一起想玩的项目不一样,马莉莉也懒的管他们,交代好集合时间和地点后,让他们自由活动。 一路缄口不言的祝橙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果断拽走电灯泡王阿南同志,逼迫恐高的他玩过山车。 王阿南也精,连三打电话给霍离,声称祝橙非要和自己玩那种,情侣式的,两人一个狭小空间的,那种过山车。 霍离很气,王阿南听的出来,但他还是不来。 说回莫名被余下的秦鲲和温月月,两人顺理成章的凑合着结伴。 温月月胆子小,又怕高又怕鬼。 秦鲲平时宅,除了夜生活丰富,其他方面趋近老年人,自然也不热衷。 于是两人决定在艳阳高照的五月,顶着烈日散步。 当时路过一条热闹的小吃街,孜然味和着炊烟飘香十里,小摊上还有卖古董花瓶的商贩,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买糖葫芦串儿的老爷爷游荡来游荡去,笑吟吟吆喝。 围观最多的当属“打气球赢大奖”,以桌子为界限,三五米外的木板上挂满颜色各异的气球,老板是个镶两颗假牙的中年男人,他递给顾客一把游戏专用枪。 十块钱四十发,男生中三十九,赢了个精致的洋娃娃给女朋友。 本来温月月只是凑热闹,陪大家鼓掌,谁想得了洋娃娃的女孩瞥见她,两人皆是一顿。 那女孩叫葛榆,是温月月九中的同班同学,由于外貌出众常以班花自居,还暗恋过田昌,是煽动同学孤立温月月的领头人。 “温月月?真的是你?”她两句话拔高音调,直朝温月月来。 冬天风那么冷,温月月被命令帮三五个女同学灌热水,其中一杯是葛榆的,她昨天的水没倒,温月月以为是今天的就直接灌了热水。 回来后,葛榆举着温水从她头顶慢慢往下倒,水珠洇湿她浅薄的刘海,顺着发梢滚落。 她手冻疮了在流脓,不能沾水。水渍是被风吹干的,冷到骨头里。 这段记忆在温月月脑海里并不深刻,但葛榆的出现着实让它重新有了存在感,温月月怯怯躲到秦鲲身后。 秦鲲不明所以的瞄一眼温月月。 刹看以为秦鲲是什么不入流的混混,葛榆注意力在温月月那,洋娃娃从右手换到左手,她鼻尖朝天,白眼翻了好几次。 “我男朋友好烦,非要送我这东西,我爸每个月都从法国带几个送我,我都不稀罕了。”她脖子上掉色的项链异常显眼,“也是,你从来也没人送,肯定不懂我心情。” 紧接着,秦鲲笑了。 他及时刹车,挪开视线扒刘海,露出一张又奶又欲的俊脸。 葛榆男朋友也是英雄派里响当当的人物,只不过和秦鲲不是一个校区玩法也不尽相同,是以他只觉的秦鲲眼熟,却想不起来谁。 “你什么意思啊?” 慢条斯理的睇他,秦鲲没和他废话,径直过去和老板交谈,三句话功夫,他接过枪,视线描绘其纹理,反过来熟悉型号。 老板见小伙子帅气,爽快道:“我多给你一发子弹,奖品规则按原来的走。” 秦鲲扭头问温月月几点了,然后套上手套提枪,无视了葛榆和她对象。 “放什么水,我要加码。” 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老板傻眼了,“怎么加?” “静态多low,你扔吧。” 轻飘飘的气球扔到天上,介入风向因素,难度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怕他装逼装不好,回头丢人。到时发难牵连自己…… 温月月过来,小声和他打商量。 老板采纳了秦鲲的意见,准备好气球。 为了阻止温月月蚊子哼似的一直说一直说,秦鲲微微弯腰,笑着和她比“嘘”的手势。 然后敛起眉眼,果敢提枪,在老板扔出第一只气球时瞄准扣板。 砰—— 气球在飘到最高点时爆了。 话噎在嗓子里,温月月和众人一样,呆呆的张嘴。 如此反复四十次,秦鲲觉的装逼要适量,于是便放下了枪。 做这行许多年,也不是没遇到过高手,老板直接问秦鲲想要什么,棚子里的奖品随便挑,秦鲲说要那个最大的迪迦奥特曼。 棚子里最大的玩偶,没有之一。 温月月以为他要带回去珍藏,没想到他要送自己。 一个杰顿还不够,再来一个迪迦,她的小床真的放不下了…… 这会儿葛榆她对象终于想起这个粉毛是何方神圣了,他上去递烟,一口一个鲲哥攀谈,到最后撇关系,“那女的约的我,我陪她玩玩。” 不知情的葛榆还在不远处一棵槐树下纠结,是过来还是不过来。 第111页 烟秦鲲没接,自从他知道温月月之前有哮喘,就尽量不在她面前抽了。 聊了两句,秦鲲很快打发他走,那男的溜的比谁都快,三五秒就不见人影,想来也听说了田昌近况,心里后怕的紧。 偏偏葛榆,她也不嫌丢人,最后居然过来了,先假模假样的和温月月套近乎,接着试探她和秦鲲的关系。 “我们……”温月月斟酌,“还不是。” 现在周边没有东都的同学,她就实话实说了。 提心吊胆老半天,终于松口气,葛榆笑的更开心了,脸皮厚的城墙拐带一层,一路跟着温月月,像多少年没见的好姐妹,无话不谈。 秦鲲轻飘飘看她们一眼,不发言。 三人出了那条街,秦鲲帮温月月抱迪迦奥特曼,她怕他累就想去买个水,葛榆殷勤的让她等着,自己一阵烟似的去买。 回来时满头大汗,秦鲲和温月月坐在长椅等她。 葛榆卷起袖子,弓着腰身拧矿泉水瓶盖,五官拧在一起努力好几次,瓶盖纹丝不动,她娇嫩的手掌红了一片。 轻轻吹手掌,对温月月说:“算了吧,我还是渴着吧。” 温月月喝的是插管的绿豆沙,是以不存在同样问题。 “要不,让秦鲲帮忙?”讲实话,她只有吃饱的时候能勉强拧开,但因为怕麻烦别人就经常喝插管这种。 得到温月月提议的葛榆,顺理成章把矿泉水给秦鲲,娇柔道:“秦鲲哥哥,帮我拧一下可以吗?人家拧不开。” 声音柔美动人,配上葛榆白净的脸蛋,连晚来暖风也作陪,撩动她鬓边碎发。 温月月莫名的喉咙一紧。 他们俩……至少从气场上来说,很般配。 古时候说,女追男隔层纱,现如今妾有情,景独好,秦鲲要是接下这水,才真叫世佳偶天成,引人艳羡。 咬着吸管,她微不可查的挪开一点,退出两人身边天然的屏障。 “——你拧不开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鲲烦躁的按灭手机屏幕,只赏葛榆上半张正脸,眉目自是间凌厉冰冷。 他说的是肯定句。 葛榆被秦鲲堵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羞耻连着难堪席卷大脑,她就势往一边倒,温月月连忙扶她。 “我渴的头好晕,我好难受……”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耐心耗尽,秦鲲咂嘴。 “啧。”等不来媳妇儿动手,他只好自己上。 比起温月月满脸的焦急担心,秦鲲重新开屏,不咸不淡开口,“来,我给你叫辆救护车。” 为了摆脱救护车的噩梦,葛榆瞬间好了,还痛快告别。 温月月看她一边走一边不甘心的跺脚,把喝完的绿豆沙扔进长椅边的垃圾桶。 “你也太直男了。”之前瞅他挺会啊,今天怎么了。 秦鲲跷着二郎腿,一手搭在椅背,另只手来敲温月月额头,“段位这么低,怎么跟爷搞对象?” 什么段位? 温月月懵懂偏头,撞进秦鲲含情脉脉的眉眼。 须臾,他自说自话,“算了,爷乐意。” “什么?” “我欢喜你啊。” 温月月跟不上他脑速,只听见心头灼热的跳动,整个人都懵的。 随手摘下手腕的皮筋,那么长时间用不到,他快淡忘了。秦鲲牵起温月月小小的手掌,包在手心里,侧头要吻她。 手机嗡嗡响,持续且饶人。 温月月回神,垂眸,轻咬下唇。 燥郁一秒冲上头顶,秦鲲火爆的接起电话,正要骂人,那头说话的是他表姐季颖,因为事态紧急,话里不经意夹杂英文。 ——定位给你了,马上去后山救人。 挂断电话,秦鲲沉吟。 须臾,他叮嘱温月月,“乖乖在原地等我。” 第42章 月亮 夕阳渐垂, 来往行人渐渐少了,温月月抱着迪迦乖乖等秦鲲回来。 她看手机,马上就到马莉莉交代的集合时间了。 秦鲲离开时的方向不是游戏项目区, 去了这么久, 什么回音都没有。 坐在长椅上胡思乱想, 有个穿东都校服的男生走过来,面熟的很, 是之前华诞晚会的干事, 帮忙搬东西时去过几次练习室。 他让温月月去后山找秦鲲。 走的时候还让她乖乖在原地等,怎么几个小时功夫说辞就变了? 近段时间经历了许多事,温月月没轻易相信男生的话, 抱着审视的态度,既不反驳也不听从,安静的坐在原地。 男生猜到她打什么主意,淡定的给她看微信通讯录, 秦鲲就在里面,他又报秦鲲电话号码, 讲具体的私人信息, 最后总结——他是秦鲲关系较好的朋友。 “他那边有事情,貌似挺急的,信不信随你。” 他说完就走了。 班群里有新消息, 是马莉莉催大家集合了,温月月想来想去还是给秦鲲发消息。 第112页 【月亮:你回来了吗?】 习惯他秒回, 所以迟迟没有反应的聊天页面让人慌张,温月月又给他发一条。 【月亮:你朋友说你找我?出什么事了?】 盯着屏幕五分钟, 除了定时跳转的时间,聊天界面没有任何新消息, 心渐渐沉下去,温月月把迪迦扛在右肩,起身向后山去。 游乐园的后山其实是未经开发的地皮,坡度不高,山上树木葱茏。 温月月走的慢,一边走一边唤秦鲲,她本来没打算到山顶,想着在周边找找,不行就去叫人。可惜傍晚下雾,走着走着迷路了,深山老林的,手机信号也不行。 不能再这么绕下去了。 温月月尝试在走过的地方留下记号,根据落日辨别方向。 这山并不陡峭,树木也多集中在一片区域,虽然面积大,但远望还是略空,加上她及时止损,并没走的太深,很快就小有成效。 天黑了大半,她看见山下晕黄的灯火。 抗好迪迦,温月月快步下山,耳边传来枯枝残叶摩擦地面的声音,与自己的脚步重合,偶尔独奏两秒。 她眼皮一跳,顿步。 这条蛇至少有四十公分,头昂起,颈部因兴奋扩张呈现扁平状,阴冷的张吐蛇信。 脊背蹿上凉风,冰冷与恐惧蔓延到头顶与指尖,温月月掉头朝反方向跑,疾风在鬓边呼啸,喘气声掺和身后穷追不舍的吱呀作响声。 闷头跑什么也看不见,几次踩到诡异的泥泞柔软,她没敢失声大喊,万一没摆脱蛇反而引来熊或狼,甚至强悍的野猪,那才真的必死无疑。 极力忍住眼泪,脚下骤然一空,温月月惊呼着滚进猎人挖的陷阱里。 - 傍晚时分下山,回到约定地点时早已人去楼空,秦鲲试图给温月月打电话,结果显而易见,接着他意外发现,小月亮曾在半小时前给他发过微信消息。 【月亮:你回来了吗?】 【月亮:你朋友说你找我?出什么事了?】 糟了。 秦鲲火速折回后山找人。 他给班主任和王阿南发了消息,王阿南报警找人不耽误,于是游乐园的后山聚集两拨警察,一拨是白天来逮捕犯罪分子的,一拨是晚上来找丢失人口的。 末了,还是秦鲲根据温月月找路时留下的信号,真就开了挂似的在把人找到了。 落下来时前额着地,索性肩上的迪迦够大,垫在前面替她挡了一劫,温月月又累又怕,摔的头晕眼花,不知不觉睡死过去,等再睁眼,秦鲲在坑上喊她。 秦鲲很有经验的给温月月绳子,可惜她没什么力气,费半天劲才爬一半,是秦鲲不管不顾趴下半个身子,以自己重力为基点把人捞上来。 手蹭破了皮,胳膊摔的青紫,小脸儿沾着泥,温月月弄的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瞳仁清澈见底,她固执的抱着迪迦不撒手。 “我要带它一起走!” 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秦鲲冷淡的睨她,胸口起伏着喘息。 温月月抱紧迪迦,壮着胆回看他,“送我了就是我的,我会扛着它的。” 迪迦是秦鲲送自己的礼物,怎么能因为不方便就不要了呢? 为了赢它,秦鲲辛辛苦苦打枪,还帮她对付葛榆,虽然很占地方,但绝不能扔掉! “真的不行吗……”她细瘦的肩膀慢慢塌下去,良久,像是终于做好心理建树,她怯生生抬眸,说辞还未出口骤然撞进温暖的怀抱。 不明显的烟草味,掺着秦鲲独有的气息,好似春天刚收回的棉花香,瞬间让人失神。 她怔住。 “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脸埋在她颈窝,秦鲲声音嗡嗡的,“我以为,我把弄你丢了。” 温月月失声,心揪着。 秦鲲心脏跳动的更快,他抱紧怀里的人,傲娇的控诉她,对她发脾气,“明明约定做我的安全感,我现在感觉非常不安全。” “秦鲲,我——” “乖一点,求你了。” 第一束光点划过漫长黑夜,心头翻涌滚烫,温月月反抱住秦鲲,手覆在他平坦的背上,自上而下轻轻顺着,像道谢又像安慰,在他耳边呢喃,“我乖乖的,永远陪着你。” 月亮娇羞藏在云岚,万里星河压在头顶,流星跌踵而至,送来五月山间风。 也不知吹乱谁心头荒原,也不知吻过谁耳尖。 一腔孤勇冲破梏桎,它叫嚣着,我陪他到世界末日,多么信誓旦旦。 秦鲲背着温月月,温月月拎着迪迦,三道影子悠闲下山。 准确来说,悠闲的只有温月月。 她太累了,靠在秦鲲肩头睡觉,恍惚间,她声音细细的,“你能不能照顾好我?” 额间沁出细汗,秦鲲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知不知道男人在没得到以前,所有的承诺都是虚无缥缈的?” 第113页 其实秦鲲知道,她想听什么。 但他不想一时脑热的编,他的小月亮不能听那些俗气的情话。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得试试。” 他重复,“试试照顾你一辈子。” “万一失败了呢?” “那就不对你耍流氓了。” “永远都不会了吗?” “永远都不会了。” - 春游回来的第二周,物理奥林匹克校内赛如期举行,高三四班秦鲲夺冠。随后代表中东参加校际赛,再夺冠。跟后头省赛、国赛,捷报一波接一波往东都高中传。 手机不是白修的,电脑不是乱拆的,秦鲲在某个领域的天赋突然间被挖掘。 班里在传,只要秦鲲三模保持在第一考场,学校必定会留一个誉川大学保送名额给他。没两天,风声传出来,y市誉川大学物理系向东都发出邀请,点名国赛金奖得主——高三四班秦鲲。 称只要他来,可直接跳过招生考试和育才班签约。 秦鲲的神话就到这里了。 他怎么也不肯飞国外参加国际赛,更拒绝提前进入誉川大学的机会。 据当事人描述,前者是每天起早把人逼疯,后者是东都挺好暂时不想走。 当晚,这段描述登报了。 烈日蒸着红色塑胶跑道,孩子们整齐排成一列慢跑。 自上学期哮喘的事爆出来,温月月就没再跑过八百米,她近段时间有心事,独自坐在篮球场的台阶上神游。 昨天傍晚,远在y市参加国赛的秦鲲发了一条朋友圈。 ——夕阳,大江,她。爷死而无憾了。 配图是一条起源于x市,流经y市的大江,夕阳斜影,火红霞光映透天边,江水翻涌,景色醉人。 再底下就是所在地。 截止春游回来,日历上有50个勾了。 是以现在,要么抽身,要么沦陷,温月月不允许自己继续拖下去。 仰头看头顶烈日,阳光刺的泪水蓄在眼眶,眼前蓝白光影模糊,她却一直不愿意挪开眼睛,直到有人骂她傻逼。 细细的一条腿跨过栅栏,轻盈一跃,少年稳稳落地。 准确来说,是女孩。 比秦鲲还非主流,穿个朋克外套,套个工装裤,头发剪的短短的,是真的和男孩子一样短,加上身形高挑,背影看就是个男生。 但她长的完全不是这个味儿。 狡黠而明亮的眼,下巴尖尖,五官温柔流畅,一张饱满生动的漫画少女脸,又仙又纯。 直男斩。 温月月眼见她从墙外翻进墙内,大摇大摆的坐在她旁边。 “我知道你,温月月。” 她声线美的令人惊奇,像琉璃与琥珀碰撞,清脆细软,尾音带了点媚。 一个原装配件与后天审美格格不入的女孩。 常听说英雄派的混子会爬到别的学校找朋友玩,没想到今天给温月月撞个正着,她本能的怵,挪远一点尽量与女孩保持距离。 女孩身子向后,手肘撑在高一阶的地方,两腿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敞着。 “思念鲲哥呢?” “谁思念他!”温月月耳尖红透。 女孩扬声笑,弯弯的眼睑眯起,简直比秦鲲还不正经,“想他就去找他呗,喜欢就去拿,躲犄角旮旯算什么?” 什么歪理邪说? 温月月怼不上,只能拧眉骂她:“你……你不可理喻。” “你胆子太小。” “他就像天上的太阳,靠近的话会被刺伤眼睛。” “你又怎知自己不是别人的月亮?” 温月月被她的言辞惊到。 “这世界嘛。”女孩惬意的抖腿,“谁规定的高贵卑贱?什么狗屁男尊女卑。” 她笑的璀璨生辉,光芒直逼头顶东乌,“我偏要这天地共存,日月同辉。” 一番言论幼稚狂放,甚至有些大逆不道,温月月却被她灼伤眼睛。 明明长的万般讨好,仿佛山中芙蓉未经尘世,这该是她十几年里见过的,最傲的女孩。 从c校区赶来真挺累的,现下也歇了脚,女孩利落起身,她压根儿不知道东都的地理形势,胳膊甩甩的瞎走。 温月月跟后头起来,忙问:“你、你叫什么?” 女孩懒懒回头,随即下颌一抬,朗声念:“汉德高中,南楼郑怜。” 周吴郑王的郑,怜我怜卿的怜。 - 隔天周末,温月月带着上次祝橙生日赢来的飞机票,只身一人前往y市。 临上飞机,她和祝橙聊天。 温月月鲜少主动给别人发消息,今天算是例外。 【月亮:橙橙,在吗?】 【祝橙:咋。】 【月亮:我要向你忏悔一件事,我的《太阳论》。】 【祝橙:?】 【月亮:就在昨天,它被人推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开心。】 第114页 【祝橙:??】 【月亮:想他就找他,狂轰滥炸跟他表白。喜欢就去拿,拿到就是我的了。躲犄角旮旯是狗熊,自怜自爱是懦夫。】 【月亮:不是自怜自艾的怜,是怜我怜卿的怜。】 【月亮:霍离本来就是你的,管他什么以后未来。这世界嘛,谁规定的高贵卑贱?什么狗屁男尊女卑?只要你想,天地可共存,日月可同辉。】 【祝橙:你盗号的吧?我没钱。盗号死全家。】 【月亮:我飞y市了,奥利给!】 她要马上见到他,告诉他。 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所以请听我独奏。 未来的路很长,一起走吗? 如果你愿意,就让明天的太阳挂在东边。 如果你不说话,就亲我一下,像你抬头亲吻月亮。 第43章 吻 x市距离y市说远不远, 坐飞机大概一个小时多点。 背着月亮小包,里面放本日历,晚六点多温月月只身到达机场, 乘坐八点的航班去y市找秦鲲。 带着仅有的钱, 瞒着所有人, 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甚至在y市的机场迷路, 连所谓的目的地也, 也不过是秦鲲某条动态的定位。 这大概是她一辈子最有勇气的时候。 动态地址位于市中心某家酒店,网约车路过酒店十米外的娱乐区,四周树木葱茏, 栏杆外江水翻腾,几张造型别致的矮桌长椅,或许是暮色渐晚,来休憩的人并不多。 秦鲲的动态就是在这里拍的。 师傅唠唠叨叨和温月月聊天, 说再往前开就是y事赫赫有名的誉川大学,近段时间物理奥林匹克国赛在那里如火如荼的开展, 金牌得主是个粉毛男孩, 狂的登报了。 双脚同时落地,温月月一蹦下了车。 她迫不及待的向前奔跑,穿过一棵又一棵风景树, 细碎空隙间,明媚发色随着她的移动缓缓显现, 压抑太久太久的情感汇聚在心上,叫嚣着寻找突破口。 她想叫他的名字, 张了张口,余瑶灿烂的笑脸明晃晃刺进眼里, 橡尖锐的矛,是留下心口刺。 脚步渐渐平缓,她扶着一棵老树,失声。 秦鲲背对温月月,手里举着相机,他的模特是惊艳过全东都的知性女神,江上凉风扬起她发梢,余瑶雪白的臂惬意搭在栏杆,整个人放松的笑。 就是那么巧,余瑶的角度,一眼就看见躲在灰暗角落里的温月月。 瘦小平凡,放在任何故事里都是毫无疑问的女n号。 她轻巧的笑了,噙着一味稍纵即逝的凌驾,隐秘到风一吹就散,然后,她还是温柔高洁的公主。 温月月以为自己会哭,但其实她没有。 支撑她来到这里的一腔炽热被狠狠拍灭,苍白冰冷的手指蜷缩,胸口很闷,像被人按在水底,呼吸变的奢侈。 他们走的很快。 余瑶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拍完随秦鲲回酒店,他是从另一个方向,拎着相机大步流星的,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明月皎洁,娱乐区的人们三三两两的离开。 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她居然能呆在一棵树下吹两个小时冷风。 五月风暖,她却莫名觉的比冰渣子还渗人。 是以,貌似注重养生的余瑶,夜半折回娱乐区陪温月月吹风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她绕到离温月月最近的长椅上坐下,手里把玩着刚洗出来的照片。 “那么远飞过来,冷吗?” 静默。 余瑶回眸一笑,面容和她无数次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重合。 “算了,我带你去找他吧,给你在隔壁安排个房间。” 温月月不为所动。 垂眸扬唇,余瑶她拉动长长的鱼竿,一收一放。 “其实你心里知道,我们和你不是一个世界。”她把所有的残忍丑陋狠狠扒开,放到温月月面前,按头,“当然,我说的不是钱。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眼界情商能力,或是你的皮囊,和我们不在一个起跑线。” 殷实富裕的家庭,它培养出的女孩永远比普通阶级更加优秀,虽然这个“优秀”不括以心灵,但你不得不承认,那份骨子里的底气,需要金钱和阅历做基点。 “你不会在做什么灰姑娘的美梦吧?”余瑶噗嗤一声笑出来。 温月月只是略微摇摇头,随后又垂眸,去看鞋尖。 脏兮兮的,暴露她一路来经历了多少。 余瑶平静的说出这样一段话。 “灰姑娘是什么样的?国藤林锦砚那个样。即使没有背景支撑,照样能过开挂的人生,就像不慎变成灰姑娘的贵族小姐。你,最多算小矮人吧,还是排在中间那个,纯属凑个人数。” 她没用一个脏字,温月月甚至觉的余瑶的比喻生动形象。 “我只是想、想试一试……”试着去相信秦鲲,试着去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115页 谁能永远拒绝一份锲而不舍的爱呢? 她是活生生的人,会有私心,会贪婪,会肖想别人羡慕自己的样子。 会想,找个依靠。 “秦鲲对你到底是一时兴起,或是别的,我们不得而知。但他最后的结婚对象,一定是我。”余瑶眺望大江,“秦鲲是余瑶的归宿,余瑶是秦鲲的头衔,这是全世界的三观。” 她起身,“假如愿意无名无姓的跟着他,用你恶劣的人生去赌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来吧,我接受你的挑战。” “我会亲眼看着你,输的比秦鲲妈妈还要惨。”收网。 当晚,凌晨的机票,对余瑶来说,小事一桩。 温月月连夜回到x市。 - 放弃国际赛回x市的早上,秦鲲抛下队友余瑶,赶回家补回笼觉了。 事实证明,鲲哥的选择是正确的。 今天b校区的国藤艺高来东都做高考体检,学校里一整天闹嗡嗡,外校的小孩兴奋,校内的小孩更兴奋,成群结队的跑去贞德楼看热闹,吵的没完没了。 早上第一节 下课,程赟接到高玉妹电话。 高玉妹是她在国藤艺高任职自管会主席时的心腹,她转走后自管会就落到高玉妹肩上,两人至今尚有联系。 而现下,高玉妹打给程赟的理由是,她玩脱线了。 国藤讲究权力制衡,校内公立组织冗杂繁多。权利核心在校会,得宠的却是自管会,高玉妹煽动舆论攻击校会副主席舒君,岂料惹怒其闺蜜林锦砚。 林锦砚放话,约架,就现在。 高玉妹怂了,这才给程赟打电话。 这一时半会儿的,程赟上哪给她叫人? 但她不可能不管高玉妹,于是剑走偏锋,她给秦鲲去了一通电话。 ——你立刻来学校,林锦砚现在因为届花的事要找温月月麻烦。 秦鲲半梦半醒,本来火已经冲到头顶,听到“温月月”三个字,拿了外套赶来国藤。 他一边走一边给温月月发信息,让她乖乖待在教室别出来。 温月月没回他。 向上翻聊天记录,秦鲲注意到,温月月这两天不对劲。虽然之前鲜少主动找他,但只要他发话,她还是会老老实实的回消息,最亲近的时候甚至会给他发搞笑段子。 但这两天,她回消息的次数明显骤减,即使回也只是简单的应答。 鲲哥有心事了。 他疑神疑鬼,觉的温月月对自己失去了新鲜感,接连想到这次打架,他要去见林锦砚。 华诞晚会林锦砚弄走他电话,一幕幕在温月月眼前上演,现在媳妇儿不在,他又去见林锦砚,万一媳妇儿跟他闹变扭,他不百口莫辩了?不行,决不能犯低级错误。 秦鲲中途折去小木屋,书柜第二排第三格有沓口罩,他还是尽量低调一点。 小木屋里还有王阿南那群人,他们围一桌打牌,见秦鲲来了还挺惊讶。 要事在身,秦鲲没理他们,低头死盯手机屏,温月月良心狗叼走,居然到现在不回消息。 拽抽屉的时候差点把整个书柜拽倒,打牌的那群人吓的弹起来仨,剩下的眼睛瞪贼大。秦鲲还不自知,焦灼的退出微信聊天界面,准备上qq试试手气,一上来就看到大佬总汇群里,林锦砚半夜@全体成员,要人肉国藤贴吧发帖攻击她闺蜜的人,看样子像是来真的,火气冲天,骂词社会。 取到口罩的秦鲲正要离开,猛地反应过来。 简直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林锦砚从一开始要搞的就不是温月月,他被程赟忽悠了。 既然能做公里组织的领头人,那程赟的手段自然不止这些。 就比如她早给王阿南打过电话,现在派上了用场,王阿南旧事重提,“老大,你还记得上学期邵蓝羞辱任筱筱那事儿啊?当时嫂子狠狠把人治一顿,那过程有人指导,那人程赟。” 秦鲲眯眼,抱臂倚书柜。 王阿南继续道:“她让我传个话,说你要不帮她,她就去你媳妇儿那告状,告你不和你媳妇儿一条心。” “艹!” 秦鲲啪的一声拍上抽屉,暗骂女人真是惹不起,边向外走边侧头戴口罩。 至今还不知道秦鲲要去找谁,王阿南喜滋滋的看热闹,末了还对着秦鲲的背影吆喝,“老大!千万别上火啊!上火没人安慰!嫂子今天没来!” 约定地点非常猖狂,东都操场。 慢悠悠从小木屋过来,迎面撞见林锦砚,她从贞德楼的方向来,脚下带风,一个朋友都没喊。 来的匆忙,连校服都没穿,随便找棵香樟树一靠,秦鲲也不能真跟她动手。 “小同学,我弄不太懂你们国藤乱七八糟的阵营。马上高考了,好好复习。”长腿往台阶上跷,正值第二节 课末尾,阳光穿透树荫缝隙洒在鬓边,略刺眼。 第116页 操场上体育课的孩子纷纷朝这边张望,交头接耳。 不出所料的,这女的完全不怵他。 “哟?鲲哥?这两天都这么闲了?”林锦砚嗤笑一声,还上前三步。 像是猜到了原委,她反嘲:“又被忽悠了吧?” 日。 一个程赟一个林锦砚,简直鬼畜。 思来想去还是小月亮好啊,乖乖的,安静又听话。 秦鲲不耐烦的勾了一下紧贴鼻梁的口罩。 林锦砚其人,伶俐就伶俐在看别人一个表情就能意会全文,且零出错。 对秦鲲的反应满意了,她无心恋战,“让高玉妹删帖道歉,或者,我来。我来就让她高考都考不了,不信她试试。” 待一场世纪大战结束,大课间的铃声响起,三五个早早下楼的班级陆续进场,秦鲲被背景音乐吵的头疼,正打算撤退,被步履悠然的校长拦住。 他声称要秦鲲留下,等会儿上国旗台和自己合影,照片要挂在校长办公室。 废话,物理奥领匹克金奖,东都出来的,多光彩。 自从参加那破赛,整天起早贪黑,要不是为了陪小月亮考誉川…… 本来吧,指望在那边混个脸熟拉到,结果倒霉姥姥给倒霉开门,一路冲上国赛,整天合影采访,他脸黑的像关公,意思不要更明显,偏偏二逼媒体以为他走高冷路线,穷追不舍。 秦鲲推脱无果,在大课间振奋人心的伴奏下,困倦上台,关公脸再现。 中途出了变故。 余瑶被邀请和秦鲲合影,她作为另一位东都参赛选手,虽说没能冲进国赛,但战绩可圈可点。 起先,秦鲲的关公脸更添一分疏离。 余瑶完全不在乎,在与校长道过谢后,笑盈盈的站在秦鲲旁边,镜头定格的前一秒,她阖齿提醒他什么。 咔擦—— 画面定格,秦鲲赶在最后一刻摆出敲到好处笑容,笑得很官方,很假。 有什么所谓? 反正他和她互相配合了这许多年,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 - 春季是发烧感冒的旺季,x市第一人名医院的也比平常更加忙碌。 大约是那晚奔波,夜里吹了冷风,温月月回来后就开始感冒咳嗽,吃了几天药却不见好转,早自习嗓子撕裂似的痛,人也昏昏欲睡,祝橙敏锐的注意到她发烧了。 中考倒计时每天更新,温月月不想祝橙因为自己耽误宝贵时间,坚持独自就医。 马莉莉一万个不放心,但拗不过她,只道有问题第一时间打电话。 护士姐姐温柔的给她上好注射针,挂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医院大厅已经没有空余的座位,年迈的老爷爷被迫靠着冰冷的墙壁,面容憔悴,身上披着脱下来的外套。 温月月忍不住关注老爷爷,看他摇摇欲坠的吊水瓶,还有深凹下去的眼窝。 她实在不忍心,起身把座位让给老爷爷,自己则拎着吊水瓶去打热水。 一不留神打多了,温月月小心翼翼端着保温杯。 旁边排队的姑娘鲁莽的冲上来,一下撞到她胳膊,两手都是东西,她只能护住更加重要的吊水瓶,滚烫的热水溢出来泼到她细白手背,痛的“嘶”一声。 热水迸溅,殃及到刚刚撞她的女生,她痛的捂着耳朵蹲下。 陪她来看病的男友心疼的要死,一直碎碎念:“你灌那么多干嘛?烫到人了你知道吗?小心一点啊,真是的……” 温月月下意识道歉,微微弯腰鞠躬,左手捂着火辣辣的右手,疼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等人走了,她才反应过来。 干嘛道歉啊…… 错过了最佳冲水散热的时间,伤口大面积红肿,摸上去麻痛麻痛的,免不了要起泡。 温月月拍拍昏沉的额头,拿出手机看时间。 下午一点整。 恍惚间,不经过大脑的,打开微信。 秦鲲早上给她发了几条微信,她当时在挂号,没回。 打开输入法,收起输入法,如此反复十来次,温月月终究退出聊天界面。 既然当时没回,现在回又有什么意义呢? 手上涌上一阵火烧般的痛,眼泪又被逼出来,她想转移注意力,就随手点开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是余瑶发的。 国旗台下,金童玉女。 余瑶手里举着东都高中发的荣誉奖状,盖了章,裱进相框,身边的秦鲲对着镜头笑,端庄又恰到好处的会心笑容,他从来没对自己这么笑过。 这次她没能忍住,细软的睫毛轻轻颤着,存蓄太多的泪珠瞬间滚落。 - 门卫室的保安叔叔又换上一杯新茶,边喝边瞄斜前方靠墙的男同学。 这小子他认得,本届高三扛把子,烫个粉毛带个耳钉,隔三差五和同伙出去打架,晚自习开始二十分钟了也不回去上课,跟门神似的待门口。 第117页 唉唉唉,他同伙来了! 装模作样的穿着校服外套,王阿南打头阵,身后跟邱潮、易腾等众多纨绔子,谈天说地往校门外走。 他们不是来会秦鲲的。 易腾首先在黑漆麻乌的夜色里看见秦鲲,登时兴奋招手,“鲲哥!大半夜的等谁呢?” 说起来秦鲲这学期仿佛抽风。 成绩蹭蹭猛涨不说,和兄弟出去鬼混的次数也骤减,前段时间跑去参加什么物理奥林匹克,一连失踪好多天,都要和英雄派断层了。 根本不给秦鲲说话的机会,王阿南答:“这你都看不出来?等嫂子呢!多少天没见了?害相思病了要!” 引来一阵哄笑。 手里夹支烟,秦鲲低头笑,弹落烟灰。 大部队末尾的高一孩子争相和秦鲲打招呼,随后便随王阿南他们出去玩。 秦鲲看时间。 因为联系不上小月亮,一整天魂不守舍。 以媳妇儿的性格,不管怎样肯定回来上课,她不可能不写今天的试卷。 铃声响起,要等的人终究没出现,秦鲲意识到什么。 他正给王阿南回电话,凌蛮的车疾驰而来,横在门口。 - 物理奥领匹克国赛摘得金奖,喜报传到余家,余总隔天便致电凌蛮,先是一番恭贺,接着聊到两个孩子毕业后的走向。 电话里说不清,明晚来家里,大家边吃边聊。 余宅距离东都高中没有很近,坐落在x市的顶奢富人区,临大江傍山水,有市无价。 对面三十米外的是开银行的江宅,旁边五十米外的是搞钟表的季宅,前前后后三十栋别墅,盲狙一个身价九位数往上。 主位上坐的就是余瑶的父亲,乍一看极和善,说话做事缓而慢,却是出名的并购一把好手,擅长一石二鸟,还喜欢斩草除根。 “阿鲲,马上高考了,学习压力大不大?别太累,叔叔知道你能行。” 秦鲲坐凌蛮旁边,专心致志吃饭,全程无回应。 凌莽脸上挂不住,桌子底下狠狠踩秦鲲,桌子以上的部分虚假的令人发笑。 “孩子上学累了,余总别和他计较。”他转而对秦鲲笑,话里藏话:“阿鲲,你怎么又不听话了?” 早就习惯了,脚上的痛楚抵不过胸口的恶心,秦鲲放下碗筷,表情依旧不美好,他正要开口,对面的余瑶也放下筷子,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移到别处。 余总何许人也,会看不出端倪? 慢悠悠轻笑,其实也没发出声音。 秦鲲真佩服这一桌人,各个演技提名奥斯卡。 “我会考誉川。” 秦鲲突如其来一句话,原先为保持愉快气氛自动忽略他的人,纷纷停止演绎。 如果余瑶在国内念大学,那只可能是y市的誉川。 所以在他们眼里,秦鲲的潜台词是,我会和余瑶考同一个大学,请你们放心。 众人展露笑颜。 紧接着,秦鲲就狠狠给他们一巴掌。 “不过这和余瑶没什么关系。” 一时晴天一时暴雨,心情七上八下,着实叫人无语,凌蛮的脸比外头的天还黑,很明显的,他上火了,并且抑制不住。 彼时,放在肘边的手机亮了,不知谁给秦鲲发条消息,屏保里的温月月清秀小巧,依偎副驾驶,半低着头找东西。 气氛彻底跌入冰点。 一顿饭吃的惊心动魄,凌蛮上车前剜秦鲲一眼,下半张脸紧绷着,整个人向熔炉里的沸水,他儿子秦鲲倒是无忧无虑,该上车上车,该睡觉睡觉,要说真有什么烦心事,大概就是媳妇儿丢了,几天联系不上。 秦鲲的态度激怒凌蛮。 是以父子俩刚刚进家门,凌蛮熟稔的走进客厅某个角落,顺手抄起一柄高尔夫球杆,迎着疾风敲碎桌上的昂贵花瓶。 器皿碎裂声传遍别墅,刺耳可怖。 “作为我的儿子,喜欢余瑶有什么不可以?”高尔夫杆抵在地面,凌蛮拖着它缓缓走向秦鲲,冰冷的铁质发出渗人摩擦声。 秦鲲不为所动。 与凌蛮八分像的脸,猖獗的表达心底倨傲,“我有喜欢的人,疯子。我和你不一样,我做不了狗。” 斐然五官在某一秒被撕裂,凌蛮面目狰狞到极致,他两手高举高尔夫杆,带倒一路家具敲在秦鲲肩上,悦耳的骨头碎裂声让他火气消下去一点。 任由重力倾倒,右肩传来灭顶痛楚,秦鲲应激到整张脸微微抽筋。 即使如此,他也不过咽下闷哼,眸中光晕若隐若现,向对方彰示强烈反抗。 受不住震动,口袋里的手机先滚落,不知触发什么按键,屏幕亮起,屏保上那张惹祸的脸再度出现,凌蛮抄起掷飞。 嘭—— 手机屏和阳台窗同时碎裂,殃及周边小物件,接二连三的全部阵亡。 第118页 从进屋到现在不过三分钟,别墅被毁的满目疮痍。 可惜,凌蛮的火气愈演愈烈。 他脑子里盘旋的是从前修车的画面,最炎热的夏天,像狗一样钻进大汽车底下,因为迟到十秒被主管骂了全家。 决不能,决不能回到那样的生活。 多苦多难他试过了,所以决不能让他的孩子再试一次。 高尔夫杆一下一下敲在秦鲲的手臂、腰部、脚踝,他一路把人打到阳台,打到栏杆边,他笑的诡异,“阿鲲,爸爸不会骗你,你得去讨好余瑶。” 貌似词穷了,凌蛮蹲下来平时秦鲲,悉心教育:“你打架旷课,你约炮抽烟,你长大了想干什么爸爸都不会阻拦,但是记住。” 他使劲按两下秦鲲青紫的额头,迫使他后脑撞击栏杆。 “想要不付代价的做违背道德的事,就得拿金钱和权利护身,爸爸不能照看你一辈子,靠爸爸自己也没法再上一层楼。所以啊,阿鲲,爸爸不会骗你。” 血液从某个地方来,洇湿秦鲲衣裳,他喘气时鼻血源源不断流出,顺着颈项沁到领口,他右手是麻的,完全动不了了,于是他用左手拍开凌蛮脏手。 “你试过被拯救吗?”他乖顺的笑,笑容和五官风格匹配,又暖又明媚,是他十八年里靠自己没能学会的笑,“你学过怎么爱吗?” 他的问是最锋利的刃,一道一道割在凌蛮残破不堪的灵魂。 秦鲲喉咙干哑,窜上来血腥味,他像凌蛮多年前那个主管,一字一句的骂,“嗨,你真可怜。” 身躯被拖拽在半空,凌蛮骤然举起秦鲲,从二楼上扔下去。 - 经过几轮复习,三模考试接踵而至,马莉莉照惯例交代一遍考试悉知,同学们就分散去各自考场,温月月心不在焉,是不是看一下空空如也的旁边。 自生病回来已经好多天了,秦鲲一次也没来过。 奇怪就奇怪在,王阿南他们今天在,全员到齐来考三模,也许是家里施加的压力,也许是别的,反正他们都来了。 马莉莉习惯秦鲲的随性,如从前般选择无视。 第一考场的座位是严格按照年级名次排序的,秦鲲的位置应该是第二组靠后,温月月时不时回头看,惹得监考老师疑心大起。 他缺席了整个三模考试。 最后一门结束是下午放学时间,温月月想碰碰运气,去小木屋找王阿南。 运气好,提前交卷的王阿南在小木屋看校园青春偶像剧。 这部剧是林锦砚近年来的作品,和最年轻的影帝沈奕合作,剧本上乘制作精良,二人正演到你侬我侬,打个kiss抒发感情的桥段。 王阿南那表情,怎么说呢,一言难尽。 要骂不骂,继续看又眯眼抗拒的要死,跷个二郎腿还抖来抖去。 温月月觉得他有点不正常,想了想转身准备走,岂料王阿南仿佛脑袋后头长了眼睛。 “确定不问一下?” 温月月站定,偏头,一脸奇怪。 “他怎么了?” “被家暴。”王阿南轻巧的说出三个字,紧接着补充,“运气好楼底下新修个泳池,不然你可能见不到他了。” 脑海里翻涌寒假时的场景。 温月月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生日当天受伤,为什么家具莫名换新,为什么他和秦爸爸间的气氛如此怪异,为什么卑微到最后的安全感靠烟…… 温月月不要命似的冲来拽王阿南衣领,恬静的脸掀起巨浪,她真把王阿南拽下椅子,颤抖着问他秦鲲在哪。 领子陡然收紧,王阿南差点被勒死,他费尽力气才掰开温月月。 “我送你去!我送你去!妈的,女人真可怕……” 秦鲲在第一人民医院,刚出icu。 说严重也不严重吧,没伤筋没动骨,就表面伤口瞧着骇人。另外加个内出血,一举让他带上呼吸机推进抢救仓。 温月月趴在透明窗户外看病房里的人。 明净的阳光打在他颈项,纯白的棉被和苍白肌肤造成一定色差,机器滴滴发出预示安全的频率,呼吸机已经撤了,食指上有血氧感应夹。 明明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光露出的皮肤就这么多伤口,掖在被子底下还有多少? 上次都伤才长好呢……上次,上次他最难最痛的时候,她跑去跟钱旭东合影,却在前一天拒绝给他自拍。 上次被烫的伤口还没好透,最痛最痛的却是心口,一抽一抽的痛,痛的她当场流泪。 有个念头渐渐汇聚,温月月想在这刻不顾一切,她想照顾秦鲲,和他一起复习,听他讲荤段子,看他不安好心的笑。 当着王阿南面,她移动脚步,病房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第119页 病房里的卫生间比温月月快一步,门打开,纯洁的香槟色蕾丝长裙飘扬在脚踝,和余瑶知性温柔的气质结合,生出亭亭玉立俏芙蓉的美感。 余瑶轻甩指尖余水,收腿坐在病床边,帮秦鲲拉上棉被,坐好,拿起床头柜边看到一半的书,窗帘曼妙,偶尔有风和莺啼。 “这两人怎么能这么搭呢?”王阿南跟温月月吐槽。 有人照顾他是好事,但温月月心口更痛了,抽的揪在一块儿,她无助的揉,眼泪簌簌,几滴挂在脆弱的睫毛。 “嗯,好搭。” 第44章 月亮 高考倒计时一页页刷新, 三模成绩很快出来,温月月从年级第二掉到第二十,虽然依旧是四班的第一, 但含金量大幅度缩水, 马莉莉急火攻心, 把人叫到办公室询问情况。 四班的排名表被马莉莉揉的不成样,她皱眉从第一名看到最后一名, 前有温月月总分急剧贬值, 后有秦鲲全科缺考,一个头五个大。 “月月啊,马老师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们是我做班主任带的第一届学生,都说第一届感情最深,我真不在乎你们几个一本几个专科,我多少提成多少工资。” 四班难管, 她素来严厉,有些不服管的背后说话难听, 她其实都知道。 “人生是你们的, 老师希望你们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没错,咱班不少孩子家里有背景,学习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但不管有没有背景,学习是你们更好的选择。现在什么地方都看文凭, 有钱的花钱也要弄一个。月月啊,你和秦鲲不一样, 他我管不动,你不行啊, 你们家就指着你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要是出岔子,你妈妈得哭昏过去。” 她旁敲侧击,点出温月月和秦鲲的微妙关系。 可能是太紧张,也可能是心思不在上面,温月月看到自己考砸了一点也不意外,但她找不到根本原因。 “马老师,我……” “学校和誉川大学商量过,只要秦鲲中考不出意外,他十有八九要去那边学物理,但你不行。” 马莉莉放下成绩表,食指点点表上温月月的位置。 “他有奥林匹克金奖加持,怎么造都有学校稀罕。你是努力型,一旦掉下来就面临被淘汰的风险。霍离先不谈,誉川大学一直注意和秦鲲一起参加比赛的余瑶,她成绩虽然次你一点,但她任职校会主席,履历表上桩桩件件都是功绩,高考虽然主看成绩,但在你掉队的情况下,誉川适当看点别的也无可厚非。” 温月月默默垂首。 说起来,要不是自己横在前面,余瑶就能和秦鲲上同一所大学了。 马莉莉和温月月谈完话,正好到搬回上课时间,两人一同回到四班教室。 温月月有心事,进门后埋头走路,快到最后一排才注意到什么,抬眸见座位上的人支额对她笑,脸上淤青魏消,同学们只当他又和哪个刺头打架了,没人在意。 只有温月月,目光灼灼盯秦鲲颈子上的划伤。 三道深深的伤口结痂,从耳垂接连下颚的地方,穿过白皙的颈项蔓延至校服里,触目惊醒。 收回目光,她避开秦鲲的笑,动作很轻的落座。 班会讲三模,马莉莉早就打好长篇大论的腹稿,时间掐算的准,骂完正好下课,她憋的脸通红,拿起成绩表气冲冲回办公室,原先鸦雀无声的班级登时发出解脱的叹息。 无论是三模缺考或是身负重伤,皆是只字不提,秦鲲拍拍前排的祝橙,向她借护手霜。 祝橙的护手霜是无香型,效果清爽,管身印满英文,稍微识货的都晓得价值不菲,但她从没透露过价格,问起来就笑称便宜货,多少年前买的。 她一脸惊恐的回头,仔细打量秦鲲的脸,确定是本人后畏畏缩缩挤一点在他手背。 显然,秦鲲同学并不满意。 他阴恻恻斜祝橙,搞的祝橙冷机灵,手快挤一大坨,真有小山那么高。 大家都偷笑祝橙,说她玩脱线了。 不负众望的,秦鲲同学“啊”一下,眉尾恹恹向下,眼帘盖住眸子,愤懑里含一丝造作。 潜台词是,挤这多,爷很难做。 祝橙嘴角抽动,眼见秦鲲包住温月月的手,从腕骨抹到指尖,再从指尖滑到手心,眼神暧昧来回揉搓,把护手霜分给温月月,然后心安理得的安慰她。 “三模不是高考,小月亮聪明又好学,一定能考上誉川。” “我能吗?” 出乎意料的,对他近乎耍流氓的行径包容度提高,温月月将话题带向另个方向,平静的问出口,仿佛是在问自己。 这几天秦鲲给温月月发消息她都不怎么搭理,秦鲲本来火很大,但看见她又气不起来,结合她现在的状态,他意识到事态转变,他们俩指尖一定存在某些问题了。 第120页 马莉莉突然杀回来,着实把四班的孩子吓了一跳,秦鲲的话也没能问出口。 “这次三模考试大家成绩都有所退步,经过我和各科老师在山商量,决定调回原来的座位制度。” 话音一落,唏嘘声钝器,大家窃窃私语,意思都不想换。 都坐了这么久,同桌之间形成一定默契了,现在换的话谁也不习惯。 结果是马莉莉有所预料的,她威严的站在讲台,扫一圈教室后,补充:“虽然这样商量,但是考虑到大家的意愿,我们来一次投票。现在,同意调座位的人举手。” 教室里突兀的安静下来,大家仿佛没能跟上马莉莉的语速,还在反应阶段。 再有五秒,有人明白原委了,你转头瞧瞧我,我回头看看他,互相用眼神交流着,嘴里念念有词,就是没一个人举手。 领带从来没打完整过,秦鲲干脆扯了扔桌上,扯领带时声音流畅,与他本人的嗓音同时出现。 “玩儿呢,这么问谁会举手。”他在和前排的王阿南交流。 说话间,温月月紧攥的手缓缓松开,被抽干了力气那样,她低头看课桌下的鞋尖,缓缓举手。 虽然温月月这一票不能对结果造成仍和影响,但马莉莉还是根据她个人意愿做出调整。 同桌制不变,温月月单独调回第一排,和某个矮个子男生换座位。 众人抱着吃瓜的心情看秦鲲,令人失望的,秦鲲没表态。 当天晚自习下课,温月月在小巷被堵了。 夜色朦胧,温月月与往常一样前往回家的车站,路过小巷时,拐角一点猩红挥舞,仅有的一道微光中,寂寥身影轮廓不明,只能判断的出他斜靠墙,左手揣兜,在抽烟。 温月月开始没认出来,心咯噔一声,低下头加快脚步。 紧跟上来的脚步骇的她失声呼救,话没出口便被秦鲲拖进月色笼罩的幽巷死角。 他有时的做派真的和凌蛮如出一辙。 像个疯子。 “秦鲲!你要做什么!” 温月月在挣扎中认出秦鲲,她不是第一次被他拖走,惊慌害怕不可能没有,但心底又那么抗拒。 他对她好的过分了,所以温月月常常会忘记,秦鲲是敢把人打上救护车的混蛋。 拽长她校服袖子打结,秦鲲举起温月月绑在一起的手腕暴力的按在墙上,单手就能制服她,另只手反过来触碰她脸颊,从眉毛起,游弋到唇角,细腻温热的皮肤,挠的他心口酥麻。 “你在计划什么?小月亮?” 春游的夜晚抱着迪迦,对他说那么可爱的话,眼里的热枕让人心跳加速。 去y市那几天,他偶然间欣赏起夕阳下的大江,就连看到个破江都想要她进入那幅画,跟个low逼似的给余瑶拍照,自我高潮的把余瑶想象成她。 对,正如江彻所言,陷入热恋的男人也回变成恋爱脑。 走路想她吃饭想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和她联系到一块,早晨遗精特么都因为昨天半夜想她。草! “你放开我!你在说什么!”这人一定是疯了! 温月月被他绑着,蛮力挣扎一番,意识到完全没用,她气的想哭,“我就是不想和你做同桌!我烦你了!烦你莫名其妙的搞强制!烦你从不在乎别人感受!” 最烦最烦的是你对余瑶不一样的态度,让我觉的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钳制她的手突然收紧,几乎要把她手腕捏碎,痛的她咬牙噤声。 脑海里回旋着初见余瑶的画面。 柔顺的碎发,高挑纤弱,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弹一手好钢琴,秦鲲为她染回黑发,献上娇艳欲滴的玫瑰,两人额头挨着额头,镜头定格。 在秦鲲强吻她到咬她喉咙的时间空隙里,情绪潮涌般袭来,温月月缓缓哭出声。 “求你了秦鲲,接受余瑶吧,别再来找我。” - 高考时间威风凛凛的逼近,毕业班的复习到最后阶段,每天大量的习题考试,温月月忙的头都没抬起过。 那夜后,秦鲲并没撂担子。 相反的,他保持着原来的频率,淡定的从前门进来,然后绕到后门座位上课。 某天中午,温月月和祝橙在食堂打饭,排在她前面的正好是余瑶。 学校里有人暗戳戳计算过,近来秦鲲找温月月的次数急剧减少,几乎已经趋于零。私底下不知道,但正牌女友的位面算是塌了,于是兴致勃勃的讨论温月月是不是被秦鲲甩了。 假如真是这样,很容易的就联想到,是不是毕业将近,秦鲲打算收心,公开余瑶正宫的位子。 风言风语传的快,偏偏两人在食堂狭路相逢。 视线交汇,余瑶大方的与她微笑颔首。 尤葵则则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假情假意的和余瑶闲聊。 第121页 “听说鲲哥这段时间陪你办毕业晚会?我说他怎么天天跑大礼堂,原来是找你的呀。”她抱臂睨温月月,补一句,“我记得华诞晚会他也天天来,不过当时我还以为……” 话只说一半,后面是意味深长的讥笑,她笑了,周边的人也笑出声。 温月月沉默,紧咬下唇极力的忍。 祝橙气不过奈何被温月月拦着,只得作罢。 队排到余瑶,窗口里两个阿姨,余瑶便让出个位置给温月月。 温月月道谢,两人巧合的打了同一道菜。 食堂那么大,找座位的路线偏偏一样,左边是余瑶,右边是温月月,边走边张望空位,造化弄人的在某个区域撞见王阿南他们,秦鲲破天荒的也在。 由于他们自带气场,所在的餐桌空出七八个位子,愣没人敢坐上来。 原先和秦鲲面对面的是王阿南,这四位姐姐一来,王阿南搞事,居然把座位让出来。 余瑶尴尬的望向温月月。 秦鲲全场最淡定,他的淡定是那夜之后的,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派头。 就比如现在,谁不我心雀跃,他本人看不见似的埋头吃饭。 沉默着,温月月退后,让出一条路。 尤葵毫不犹豫的拽着余姚经过温月月,走到秦鲲面前落座。 食堂里看大戏的同学扫兴的扭回头。 什么都没,温月月根本就是个菜鸡。 不服输的祝橙回瞪尤葵,冷哼一声,带温月月坐到仅剩的边缘化空位。 本来大家以为,戏到这里就结束了,却不想还有一波爆点。 余瑶和温月月同时打一道茄子肉丝,食堂不知道怎么搞的辣椒搁多了,两位都是口味清淡的人,几乎同时间入口,同时呛的吐出来。 秦鲲猛地抬头,视线落在斜对面的温月月身上,眉头微微拧起,随后拿起手边矿泉水,当着全校人的面推给余瑶,视线侧移,低声询问她是否还好。 余瑶呛的眼角带泪,喝下水才缓过来。 她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尤葵殷勤的帮她顺背,周边的女同学无不露出艳羡的神色。 那边状况就不太好了。 祝橙急的手抖打翻了汤,温月月呛的眼泪直落,她有哮喘的病史,小小一只蜷缩成团,捂着胸口蹲地上咳,撕心裂肺的光听着都觉的肺很疼,旁观的同学们见情况不对,纷纷慌了。 余瑶缓过来,快速将水递给她。 咳到后脑震动发昏,眼泪汇聚在眼眶模糊视线,温月月头发散乱,狼狈贴在脸颊。 抬头,她隐约见余瑶在笑。 唇角一侧勾起,赤裸的嘲讽着,你温月月是如何一败涂地。 第45章 吻 毕业班压力大, 每天最宝贵的喘息时间就是午休,是以大家吃饭能快则快,都想着早点回教室睡一觉。 温月月今天是踩着午休铃进教室的, 因为祝橙总不放心她中午那一呛, 生怕她出个好歹, 强行带她去医务室拿药。 班里静悄悄的,隐约能听见谁的轻鼾。 进门就是座位, 温月月轻手轻脚进来, 刚坐下,后排祝橙大大喇喇的落座声来了。温月月回头,不小心瞥见秦鲲, 他睡觉姿势别具风格,两臂竖着往桌上一瘫,脸朝下,额头抵在桌面动也不动。 活脱脱一只被奥特曼打倒的宇宙恐龙。 温月月努努嘴, 转过来时,抽屉里露出瓶盖一角。 奇怪, 她今天没去小卖部买水啊? 抽出来才发现是瓶矿泉水, 没开封,瓶身上贴着张便利贴,字写的龙飞凤舞, 雌雄难辨。 “拜托你下次随身带水。” ——雷锋 温月月露出迷惑的表情,头顶乌鸦缓缓飘过。 彼时, 抱着一沓作业从办公室回来的学委进来,腾手推推眼镜, 小声通知温月月,马莉莉找。 为了顺利把孩子们带毕业, 马莉莉这学期基本没睡过午觉,温月月进办公室时她正忙着整理满桌子文件,其他老师要么睡觉要么玩手机。 她将一份招生简章递给温月月,“你看一下。” 扉页印着誉川大学恢弘气派的校门,门上篆刻印章。 “誉川大学招生办来过学校了,经过商议,等高考之后你和余瑶统一参加他们招生考试,二进一。”马莉莉抬头,忧心温月月近来状态,“余瑶能在身兼校会主席的同时保持年级前十,光这点就有足够的说服力。温月月,请你务必调整状态,不然我觉的你没必要和她抢。” 看着招生简章上的印章,隶书,端正紧凑的“誉川学府”四个字。 交代完事情马莉莉率先起身,带着整理好的资料去出去。 温月月反应慢半拍,走路也没她那么快,出办公室时恰巧遇到秦鲲进来,他发型睡的凌乱,走路懒洋洋的,温月月眼见他走进办公室,和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女老师攀谈。 第122页 那个女老师温月月认得,一班的美术老师,这学期才调来东都,长的娇娇媚媚,说话带点南方口音。 讲着讲着,秦鲲蹲下,去够桌子底下的电脑主机,他头侧着,女老师两条莹白的小腿若有若无的蹭他头发。须臾,秦鲲坐到椅子上,左手支下颌,右手弄鼠标,全神贯注盯电脑屏。 椅子大,女老师也不让开,就势靠在他背上睡觉。 秦鲲心无旁骛的修电脑,貌似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暧昧气氛。 两手抵在窗户上,办公室里的景象震碎温月月三观,她眼睛一眨不眨,嘴微张。 秦鲲这么受欢迎吗…… 心无旁骛的秦鲲同学修着修着,嘴角莫名勾起来,偷笑。 - 晚自习下课后,温月月准点乘坐公交回家。 小区里的路灯开了,每走一段便有一盏,晕黄光线投在地面,温月月边刷手机边走进自家楼栋。 她鲜少走路玩手机。 一连给好几个人发微信。 【月亮:你能看秦鲲朋友圈吗?】 祝橙和王阿南是秒回,答案一样,全都不能。 所以,他没删没拉黑,他就是突然把朋友圈锁了。 为什么呢? 余瑶能看见吗? 搞什么…… 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温月月转进拐角,掏钥匙时倏地发现,门开了条缝隙,她第一反应是家里遭贼了。 稍微凑过去,竖着耳朵听。 里面隐隐传来温爸爸和温妈妈的交谈声。 “年前还能去钓鱼,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老人家就是这样,快的很。我明天回去照顾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和月月在家好好地,别让我担心。” “医院怎么说?钱咱舍得,不差事儿。” “不是钱的问题……你别告诉月月,马上高考了。” “咱爸最喜欢月月了……”接着是温妈妈轻轻啜泣的声音,温月月惊愕的站在门外,双脚像灌了铅,一步也动不了,她满脑子都是爷爷的脸。 七岁,爷爷骑自行车送她去上学,一路的油菜田,太阳像个红灯笼挂天上。 十岁,同学们笑话她的月亮胎记,爷爷徒脚走去镇上给她买最时兴的绿丝巾。 十二岁,爸爸接她回城,爷爷偷偷给她塞钱,送她三里地。 小时候承诺过无数次的“长大孝敬爷爷”落空,原来古人常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在”,区区七个字有万钧重。 - 次日晚自习,向来遵纪守法的祝橙旷课了。 王阿南首次体验到同桌不在究竟有多孤单,萎靡的摊桌上,来来回回哼一句“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边唱边看林锦砚新广告,也不知到底唱给谁的。 苦了前头被荼毒的邱潮。 讲真的,其实王阿南和邱潮的成绩并没有温月月想的那么无可救药,包括小光头易腾,秦鲲这帮人更多的是“不乐意学”,而不是“学不好才去混社会”。 很快,晚自习下课。 温月月停笔合上复习资料,一本一本把课本收进抽屉,她动作慢的不正常,脸上表情淡淡的,待到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秦鲲是最后一个路过她座位的,没作停留。 教室渐渐安静,窗外万家灯火,传来地铁驰骋而过的声音。 温月月收拾好了,两手搭在膝盖上,肩膀到手臂紧紧绷着。她咬牙忍,忍到最后肺腑打颤,石像皲裂般,她底底哭出声,颤抖幅度小,哭声羸弱。 爷爷成为压垮温月月的最后一根稻草。 即使看起来脆弱,但绝不轻易落泪的她,现在真的无法忍到回家。 她的勾画满了,可是秦鲲不见了。 她以为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可是爷爷要走了。 温月月哭着去拨祝橙电话,她并不是要向谁倾诉,她只是更担心突然旷课的祝橙。 哭的太凶,眼前一片混乱,指尖轻软点了下屏幕,通话进行。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秦鲲貌似有点压抑,“喂”里带点迟疑。 惊雷劈在头顶,温月月马上看显示,眼泪还是止不住,“你好,这里是xx移动,工号8888,移动为了答谢高消费客户,特意给您送话费——” “我不用移动,温月月。” “对不起,我打戳了。”温月月止不住抽噎,但也怂的一如既往,马上挂断电话,背着沉重的书包关灯锁门,到彻底出了四班教室,她还没止住哭,于是拿袖子去揩。 恨自己不中用,素净的小脸儿揩的通红。 彼时,祝橙来电话。 那边很吵,杂音干扰她说话,她被迫用喊的,“月月!你找我吗?” 班委记名单前,温月月给祝橙发过一次消息,却并没得到回应。 “你在哪呀?” 第123页 她先前哭的哀恸,现下成了小奶音,祝橙完全听不清,重复几次让她声音大点,最后直接上微信发定位。 温月月哭的太专注,加之祝橙那通电话,她急匆匆转过拐角。 夜里凉风窜进衣裳,拐角映下斜长的人影,他倚墙,手揣兜里,像等了很久。 - 这是家清吧。 虽然位置基本满了,音乐声也大,但还没到要排队等桌的程度,放的也不是特别嗨的dj,总体气氛比较适宜,适合下班过来小喝一口的程度。 祝橙就在某个僻静的角落独酌,温月月寻到她时,她已有八分醉。 “祝橙?”温月月看她醉的不成样,担心的摸她脸颊,手掌下的皮肤滚烫。 她从生日那天就反常,总是闷闷不乐,今天居然旷课来喝酒? 祝橙充耳不闻,拿起酒瓶倒酒。 温月月按住她,又唤她几次,她这才抬头,春温一笑,满是无所谓,“坐下喝一杯,毕业就各找各妈了,我陪你的时间算起来比秦鲲还长。” 拗不过她,温月月无所适从的留在她对面。 祝橙利落的推给她一只杯子,另只手一直攥着酒瓶。 “你和秦鲲,什么时候开始的?”和她玩了一年,再笨也能瞧出她和秦鲲的不同。 喜欢一个人,连看她的眼神都会像鞠了水般温柔。 秦鲲看她这样,她看秦鲲亦是。 温月月低头,视线正好落在酒杯上,杯中酒色醇美,杯壁浮上气泡,应该挺贵的。 “不知道。”她老实的摇头,“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自然也不知道他。” 祝橙了然,仰头喝一大口,末了听见温月月反问她。 “你既然不知道,我也可以不知道吧。” 祝橙可可爱爱的用力眯眼,脸上挂起笑,她喝醉的状态和平时判若两人,胆子更大,气场更放松,还颇二。 “反正他也要走了,不重要。” “怎么会……” “怎么不会。”祝橙耸耸肩,“他本来得上z大附中的,就是秦鲲表姐上的那个,然后直升纽约z大,但他妈妈工作暂时调国内,他爸又是老婆奴,他才回国上高中的。” “你没有想过和他去同一所大学吗?” “没有。”祝橙回答的太干脆,温月月怔讼。 祝橙接下来解释,“我家所有的产业都在国内,我又是独生女。别聊异地,我凭什么肯定他在进入新的生活后不会入眼其他女生?或者就算异地成功,我凭什么肯定他会为了我回国发展?” 温月月好几次想开口都被祝橙所阐述的现实打败。 作为名列前茅的理科生,祝橙此刻的逻辑思维清晰到可怕,“表面上看,我和他门当户对。其实呢,他是美籍我是华人,他要从医我要经商。等十年二十年以后,没有热情冲动。他嫌弃我一身铜臭,我嫌弃他曲高和寡,我们会争吵甚至打架,互相露出最丑陋的一面。如果是这样,就算了吧。不是所有的门当户对都和秦鲲、余瑶似的,况且他们俩是以利益为脊柱才能那么坚固。” “我是真的想考誉川。” “月月。” 祝橙在温月月这从来是积极向上的性格,她甚至没向任何人提过背景,但她今天告诉温月月: “放弃吧,你可以和余瑶争爱情,但别妄想和她争前途。” “我想试一试。”温月月咬紧下唇。 祝橙看不远处缓缓而来的小队伍,“同样的终点,她爸能给私人飞机,你爸只能给自行车,没有可比性。” 她话音一落,尤葵娇俏的笑声飘来,和尤葵一道来的还有四中校花岑宁,岑宁亲密的挽着余瑶的手,有说有笑,全然把“前男友的前女友”这事儿挂在心上。 余瑶见到温月月,露出自信大方的笑容。 她们是拼桌的。 有空位不坐,非要和角落里两个小姑娘拼桌,这操作老板也很迷惑。 “哟祝橙,听说你今天翘了晚自习?临毕业无所畏惧了?”干事交上来的执勤表上居然有祝橙,尤葵当时也吓了一跳。 祝橙压根不想搭理她,白她,“有何贵干?” “一起喝一杯啊。”不知道谁同意的,尤葵拿起一只杯子给自己倒酒,话对着祝橙说的,举起的酒杯却朝着温月月,她转过脸,“温月月,我们那么有缘分,你不喝一杯吗?” 假如是以前,温月月绝对不会喝。 但祝橙刚刚那段“私人飞机与自行车”在她心里留下深深地口子,留存十七年的怯懦被更加更强大的负面情绪击溃,从而迸发子虚乌有的孤勇,温月月烦透了这群人时不时找茬,她很清楚,只有反击才能比她们停手。 猛地夺过祝橙手里的酒瓶,温月月闷头喝好几口,直接呛吐出来。 第124页 岑宁和尤葵兴奋地喝彩,见温月月吐了,两人对望一眼,一人按她肩膀,一人拿酒往她嘴里灌,半闹半开玩笑的哄她,笑声淹没在高昂的dj里。 温月月力气小,被两个人强制着,被辣的溢泪,苦酒源源不断向喉间涌入,在胃里翻江倒海,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祝橙建状况不对,使劲晃晃脑袋,偷偷取过手机放在桌子底下给秦鲲他们打电话,刚打开锁屏,手机被人抽走,被撞破目的,祝橙仓皇抬头,与余瑶微醺的脸狭路相逢。 纤纤玉指夹着手机,余瑶浅笑,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和,“咱们几个还不够吗,不用叫人了。” - 酒吧的洋酒品质不好,后劲还大。温月月一连被灌了三五杯,呛的直不起腰。 恣意的拎着祝橙手机,余瑶身子向后靠。 她眉眼盈盈,醉酒后一丝狡猾覆在眼尾,做派还是她最经典的做派,要不是祝橙认识她三年,真的要相信,她是不想让多余的人来破坏气氛。 祝橙反诘:“余瑶,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她打太极的功夫炉火纯青,洗脑到让别人产生自己无理取闹的念头。 余瑶最擅长拿捏别人情绪,一旦被她摸到窍门,眼睛眨三下的功夫,她能有千百种洗脑的办法,所以祝橙再焦灼也不敢显露出来,酒劲上来,她失去思考能力。 尤葵和岑宁又来一轮,祝橙撑着桌面站起来抢手机,恍恍惚惚抬头,霍离冷脸从后面扶她。 眨眨眼,祝橙心虚。 霍离不给她喝酒,从她某天去他家要作业抄起,她就亲口答应的。 比起霍离,秦鲲才真吓人。 脸上笼一层寒霜,眼底凉意摄人,秦鲲微微侧头,好整以暇的拉动手腕皮筋。 “你们谁给她喝的酒?” 尤葵和岑宁对望,然后慌张挪开视线,酒瓶子偷偷藏在脚边,屁都不敢放一个。 仿佛从未行凶的余瑶站出来做和事老,“阿鲲,不是你想的那样,尤葵她们只是——” “那么紧张?”秦鲲不急着安抚温月月,眸光转到余瑶这边,dj换班,酒吧里突然安静,他弯腰,顺手拿起尤葵藏着的酒,一只一只将靠墙的酒杯翻过来。 瓶口敲打杯沿,发出清脆声响,倒酒的手法极其熟稔,一顺溜下来斟满十几杯。 酒瓶“叮”放到桌上,秦鲲舌尖抵嘴里皮肤,眉头微微一蹙,“你们赏我妞七八杯,我当然要回礼。这局我请,不喝完别走。” 酒是她们特地叫的,又烈又苦,一般的女孩子两三杯就会醉成烂泥。 尤葵惊惧到颤抖,接二连三给余瑶使眼色,向她求救,眼见着都要哭了,余瑶也怂了,什么架子都端不上,眼神仓皇向两面躲。 dj重新响起,余瑶极力保持自信,用对付温月月的口气,才张口便被秦鲲打断。 “你借刀杀人的伎俩还是玩的那么6。” 她们在酒吧撞见温月月不是偶然。 余瑶早在大礼堂忙毕业晚会的时候就得到消息,是以突然组织尤葵她们来这个局,可怜了尤葵,全程蒙在鼓里,孩叫了姐妹打算一起嗨,看见温月月和祝橙,只当两人终于落到自己手里,有恃无恐的欺负人。 笑脸彻底凝固在脸上,余瑶被反应过来的尤葵、岑宁紧紧盯着,那目光真要把她烫出一个洞。 完美掩藏十几年的丑陋暴露在昏暗拥挤的酒吧,像被人扒了衣服示众,余瑶不知道她笑的时候嘴角在抽动,又假又狰狞,“你说什么阿鲲,你误会了,你……快送月月回去吧,我担心她撑不——” 哗啦—— 桌上的酒杯被人一举挥落,玻璃摔的粉碎产生一连串骇人动静,周遭的人纷纷朝他们看过来,秦鲲燥郁的转动颈项,灼热的怒火就要冲破理智,被约束着化形为隐隐愠色。 “你tm恶心姥姥给恶心开门!老子恶心吐了!” 酒保闻声赶来,见到秦鲲马上顿住。 他认得这个粉毛。 秦鲲有个兄弟和他老板是兄弟,出钱融资那种,所以他转而请余瑶他们出去,尤葵哭哭啼啼,岑宁像个哑巴,余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丢人丢的要死了。 秦鲲摸耳钉,“他们那个酒,上十瓶。” 酒保应声。 “你给我盯着,喝不完一个都别想走。”秦鲲没耐心在这里继续耗,他小心翼翼抱起温月月,走前又回头给余瑶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包括她。” 被他看的升起一丝希望,紧接被打入谷底,余瑶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先是震惊委屈,接着气急败坏。 酒保瞠目。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看的出,余瑶和尤葵她们的不同,秦鲲居然要余瑶喝? 第125页 这就算彻底撕破脸了。 - 因为喝的烂醉,温月月不敢回家。 祝橙帮忙给温妈妈打电话,说祝橙今晚住她家,刚挂电话准备带温月月走,被霍离拦腰抗肩上扔车里,分别前还在嚎,说秦鲲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不得好死。 霍离让秦鲲海涵。 不肯回家,又没带身份证,温月月唯一的选择就是去秦鲲家住。 她醉的六亲不认,什么事都不管,到了秦鲲家自觉地不得了,抓瞎往他卧室里钻,被子一掀闷头大睡。 受害者秦鲲叉着腰,左腿放松,整个人中心在右脚,咂嘴对现下的局势表达不满。 搞什么?搞什么? 他辛苦把人带回来,还没说怎么分配地方,她居然把床占了?谁允许的? 那是他最爱的床,小月亮出现以后它才屈居第二,现在第一和第二抱团了是吗? 秦鲲把自己气笑了,破罐子破摔的叹气,替她盖好被子,不情不愿的去卧室的沙发将就。 到了后半夜,门锁突然被转开。 秦鲲警觉惊醒,额头沁出薄薄一层细汗,他首先想到的是安眠的小月亮,小小一团儿陷在棉被里,脆弱荏苒。 手摸到开关,瞬间灯光乍亮,深更半夜,凌蛮毫无征兆的造访让整个别墅掉落深渊。 他脚下带风,极具目的性的向卧室走,半途被横在路中央的秦鲲拦住,英俊不减的脸增添一丝愕然,大概是没料到秦鲲会出现在客厅。 “你在反抗,爸爸知道,你一直在反抗。”他身上覆盖冷意,眼神刀子似的剌人。 就算被教训千次万次,秦鲲回望凌蛮的眼神里,有火炬,十八年来从未消亡。 “你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别挣扎,别为了那个无谓的温月月放弃这一切,你会后悔,后悔今天请余瑶喝的酒。” “只有我能欺负她,也只有我能安慰她。” “阿鲲,你真的。”凌蛮轻轻转动僵住的颈项,他五官非常放松,只有狭长眼尾泄露三分凛冽。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凌蛮满心杀戮的时候,与暴走状态下的秦鲲完全契合。 微风悄悄从缝隙飘进,掀动柔软的窗帘。 卧室里有些黑,温月月在柔软的被窝里苏醒,胃里的酒一阵阵翻腾,烧的额间的汗洇湿刘海。 她听见屋外剧烈声响,像钝器生生掼到碎裂,接二连三的事衣料撕裂和瓷器打翻,整整持续十分钟才有了消弭迹象,不想没出三十秒,那些骇人动静以绝对目的卷土重来,一声高过一声。 轰隆—— 仿佛飞机的轰鸣,温月月心脏慢了一拍,陡然喘不过气。 沁满冷汗的手覆在门把,她不断调整呼吸。 室外空气微凉,温月月赤脚站在楼梯口,眼前景象令她变了脸色,从前亮堂堂的别墅,灯光晕黄打在崭新家具,好不赏心悦目。如今怎一个满目疮痍,换新不久的东西全毁了。 一杆银质高尔夫球杆,锃亮的柄身沾染鲜红的血液,明晃晃的横在碎片上。 凌蛮拽着秦鲲的头发,砰砰磕在桌沿,鲜血沿着桌脚一滴滴滑落,他诡谲的笑,西装扣子崩开两颗。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乖?像我们这种人渣,干嘛贪那点不切实际的东西?爸爸从小是怎么教你的?” 他抓的手酸,于是放开秦鲲休息,“阿鲲,还记不记得骨裂的滋味?” 初三的时候,秦鲲因为余瑶和凌蛮爆发史无前例的战争,秦鲲被打到右臂骨裂,留下很深很深的疤,于是他去纹了个堕天使。 “我很心疼。但我知道我教不会你了。”凌蛮余光瞥见温月月,满不在乎笑一声,“那爸爸来教她。” 秦鲲发间鲜血淋漓,顺着鬓角留下,他脸色白的吓人,神志也不清醒,直到凌蛮冲向温月月,单手拎起瘦小的女孩,像扔垃圾一样扔到地上,秦鲲的眼帘才微微颤了颤。 就着沾血的手扶桌,他从趴着变为跪着,却不是跪给身生父亲,而是爬到温月月身边,从后面伸手,轻轻捂住她眼睛。 温热的手覆在眼前,血腥与黑暗交织。 他的声线近在咫尺,“别扯上他,凌蛮,别逼我动手。” 一字一句穿透心房,萦绕在温月月耳边挥之不去。 温爸爸是很温柔的爸爸,会把月月放在脖子上遛弯,会拿私房钱买辣条给月月吃,会给唱跑调的儿歌哄月月笑。 在温月月的世界里,“爸爸”两个字是那么有安全感。 思路冲进云霄。 为什么秦鲲会又懒又颓,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受伤,为什么过生日过年永远一个人,为什么暴躁,为什么那个睡姿,为什么最后的安全感是烟。 因为他一无所有。 第126页 连喜欢谁不喜欢谁的权利都没有。 细软的睫毛挠着手心,被簌簌落下的眼泪打湿,秦鲲其实特别怕温月月哭。 她一哭,他就慌的像狗。 谁也没料到,温月月居然掰开秦鲲。 她两手张开横在凌蛮面前,“秦鲲没错,你想打就打,别拿我威胁他,显得你特别无能。” 直到凌蛮的高尔夫球杆砸下,温月月眼皮都不眨一下,她有个蠢蠢欲动的念头。 只要今天凌蛮打伤她,明天就能立案。 家暴警察不好管,故意伤人就是刑事案件了。 就算他只手遮天,闹一闹,但凡余家听到风声,就得考虑下能不能把女儿交到一个,有暴力倾向公公的家里。 眼皮闭的紧紧,后槽牙抵着,剧烈痛楚没能袭来。 温月月错愕的睁眼,秦鲲抱着她,或许是被打习惯了,他连痛呼都没有,只是眉头狠狠蹙了下,鲜血顺着头发流到温月月皮肤,她胸腔里有刺骨冷意,呼吸变成折磨。 温月月颤抖着叫不出声,只能揪心的哭,天塌了,她一个人怎么支撑下去。 这一下让凌蛮恢复理智,经商的人最是老奸巨猾,他立刻猜到温月月打的什么算盘,都是小孩子的伎俩罢了,没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但他今天尽兴了疲倦了,不打算耗下去。 于是,凌蛮低嗤一声,别墅的门啪的阖上。 凌蛮走后,坚毅护在温月月身前的秦鲲低低的吟了下,高尔夫杆又重又尖锐,打在身上怎么可能真没感觉。 温月月哭的嗓子嘶哑,不知所措的看手掌的血。 秦鲲疲软的放下眼帘,与他平常懒洋洋的样子重合,他用袖子揩温月月眼泪和脸颊的血。 “别怕,他有经验啊,不会伤到骨头,就是疼。” 他一说话,温月月眼泪如洪水决堤,她怕的连哭出声都不敢,只能倾尽全力的抽噎,发出细细的腔鸣。 全怪自己,要不是她不自量力,秦鲲也不会多挨那一下。 都听到疾风声了,那一下得多疼啊。 “对不起,秦鲲,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好好待在卧室里。求你不要喜欢我了,我真的没用……” 秦鲲没讲多余的话,一把拽她进怀里,搂的太紧,紧到心脏贴着心脏跳动,紧的要把人镶进他血肉里。 温月月快没法呼吸了,即使如此依旧止不住哭。事到如今,她除了哭,能做的事只剩一件。 “余瑶抢不走你,誉川大学我一定会上,秦鲲,你等我。” 瘦小的人藏进秦鲲怀里,脸颊贴着他颈窝。领口的针孔摄像头细小,无意间蹭到,触感冰凉。 第46章 月亮 东都的毕业晚会很有意思, 默认高考前一天举办。 这是余瑶在位的最后一个晚会,全程监督不经手,内定主席尤葵已经能将晚会办的井井有条, 甚至邀请到实验初中的小神童来演讲。 小神童叫贝奥, 前段时间某项发明刚申请专利, 被邀请来东都和一个哥哥配合演讲,分别阐述‘天生神童’和‘后期崛起’的心路历程。 高三四班的秦鲲同学接到邀请时脸垮的不成样, 他万万没想到, 参加个破赛居然会有这么多破事,但他并没拒绝,隔三差五也会去大礼堂装装样子。 大礼堂人多口杂, 一来二去风声走漏,“彩排”变成了“陪余瑶”。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偏偏他那段时间状态不好,没心情教做人。 晚会当天, 秦鲲来的迟。 小干事连哄带求把人带去候场室,道具组的人正在给演员逐一上麦。给到秦鲲的时候, 麦出了点问题, 几个干事手忙脚乱,一个打电话找部长,一个打电话找道具老师, 好半天才勉强解决问题。 秦鲲听他们“嗡嗡嗡”的吵个没完,舞台上伴奏一茬接一茬, 他起身去外面抽烟。 浓雾自唇边漫开,秦鲲烦躁的拨了拨颊边的小蜜蜂。 贝奥出现在秦鲲身后是种惊吓。 “哥哥, 你的香烟盒上有‘抽烟有害健康’的字样吗?” 秦鲲蓦的回头。 贝奥上了妆,稚气的脸庞染上点风尘, 理发师用发胶把他头发定在额后,硬凸成熟感。 “现在大家好奇怪。” 他感到费解,“就像香烟。明明每盒都印那句话,厂家却疯狂的生产,明明顾客都看到那句话,却不会停止购买。” 突然出现,突然对他说这些,秦鲲玩心大起。 他捻烟,手肘搭在窗柩,等贝奥说明来意。 彼时,大礼堂里的某个节目落下帷幕,主持人款款走上舞台,话语声代替伴奏声。 贝奥顿了顿,道:“你和岑宁附和吧,我觉的你们登对。” 秦鲲哑笑。 “岑宁是你谁。” 很难想象,贝奥才上初二。 第127页 极大众的单眼皮,线条如随手勾勒的简笔画,他个头不及秦鲲,同他说话要仰着点,“刚刚余瑶姐姐安慰我不要紧张,和我说了好多话,如果哥哥你不和岑宁姐姐复合,我要去追余瑶姐姐。” 现在全世界都以为,秦鲲和余瑶只是还没公开而已。 所以说,这小子想威胁他。 特地照顾小朋友的情绪,秦鲲眯眼,微微弯腰与他平时,懒洋洋的扬起唇角,笑完了却不说话,他无声按灭烟丢进垃圾桶,打算离开。 贝奥的皮肤在男孩子里算非常白的,冷光下不掺任何杂质,白到透明。 被逼到死角就能生出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对秦鲲的背影高喊:“早晨,我在尚德楼碰到一个姐姐,她送我水晶糖,我知道她在哪个班。” 正中靶心,背影定在原地。 “这次可以和岑宁姐姐复合了吗?” 贝奥缓缓露出淳朴无辜的笑容,与他苍白到透明的肤色交相辉映,“温月月姐姐好单纯啊,我偷偷闻她头发的时候,她只顾的上帮我系领带。” 嘭一声,秦鲲锤墙。 他一手叉腰一手找烟,找到一半骤然冲来揪贝奥领子,两步把人摁墙角,“你tm意淫什么了?你tm想死了?” 贝奥细细观察他脸上精彩的表情,伸手摘麦。 脖子勒的难受,他轻微挣扎,“哥哥你好自私,完全不管余瑶姐姐的死活啊。” 秦鲲蓦的放开他,视线下移再下移,垂眸看到颊边的麦。 他被这小子耍了。 大礼堂的风向早在两人交谈时就变了。 时逢主持词串场,主持人不知所措,就算及其专业的硬着头皮往下走流程,也无法掩盖莫名而来的两个声音清晰回荡,观众席嗅到八卦的味道,没人会听枯燥的歌颂。 温月月和余瑶的战争在这刻揭晓结果,钻进一千多张耳朵里。 这份荒唐的剧本,随秦鲲的反应迎来尾声。 被群嘲的女n号,早就把女主角死死踩在脚底碾压,像个危言耸听的笑话,携带温月月的尊严,一巴掌接一巴掌,威风凛凛的打在观众脸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错愕之余,也能想起,早在久远的以前,男主角表达的清清楚楚。 第一个带节奏的是自以为是,一呼百应的,是人性的不屑、自卑、嫉妒频频作祟。 于是他们选择性忽视真相,万众一心把矛头对准温月月。 仿佛这样就能消除骨子里的恐惧,恐惧她比自己更成功。 脸最疼的大概是席间的余瑶,千百双眼睛,目光潮水般涌来。 真相大白的头一秒,余瑶跌落神坛。 无论是道具组出现重大事故,还是金童玉女的传言。 晚会潦草收场,校方追究责任,一通电话打到余瑶那。 余瑶扬手砸了手机,把自己和秦鲲锁在会议室。 她两手撑在会议桌,整个人压在秦鲲头顶,碎发别在耳后,露出从前藏在阴影下的五官。 “秦鲲,你要干什么?你别忘了,我们是——” “娃娃亲?” 仿佛听到特别好笑的笑话,秦鲲撇过脸讥笑,复无惧无畏的对上她眼睛,轻声提醒:“说合作伙伴吧,别那么感性。” 白炽灯下,余瑶的脸变得狰狞不堪。 她反诘:“但你撕毁了合同。” “我还可以撕的你更丢人。” 虽然贝奥让人不悦,但结果是秦鲲想要的。 他给过她很长一段时间的面子,长到令温月月受到更多伤害。 幡然醒悟是凌蛮打他那晚,从来怂到不可思议的温月月站出来替他挨打,盘算用牺牲自己的方式解救他。 其实很坚强很勇敢的女孩,到底吃过多少苦,才会求着自己偷偷喜欢的男孩去喜欢别人。 “好,我文艺点讲。 ” 他觉的女生还是要让一让,“是我自以为是的绅士行为,助长了你的虚荣心和不负责任,我决定纠正错误。” “秦鲲你搞清楚!你只有讨好我才能活下去!否则你一定会被打死!”瑶有恃无恐的搬出凌蛮威胁秦鲲,“你不怕吗?我知道你怕!毕竟你才被教训过不是吗?” 她终于承认了,承认从一开始就知道秦鲲的处境,承认她被逼喝酒那晚,卑劣的跑去告状了。 咂嘴,秦鲲抵住耳蜗,这是他从前面对邵蓝常做出的反应。 实在文艺不下去了,“别拿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对我,你个pua女pua来pua这老多年也没把我pua到手,你现在的样子丑到和凌蛮一样。你算了你别绞尽脑汁pua我了,你该去看心理医生。” 余瑶从未见识过秦鲲有多社会,她只擅长洗脑,但秦鲲貌似开始教她做人。 秦鲲霸占会议桌主位,那是余瑶从前专属的位置。 第128页 长腿使力小幅度转椅子,他微微蹙眉。 “收收你那笑到马上要僵掉的脸,务实点,你也不过是狗肚子里装不了三两油的的二流货色。” “是跟我深情演绎到走火入魔了吗?” “我瞎几把问一句,早上起来照镜子吗?怎么就这么陶醉认定我必须搁你这栽跟头?” “excuse me ?” “我搂过的表子比你装过的逼还多,你不是最正也不是最骚,我就闭眼找调剂也不会是你。” “为什么是你?因为你的话我可以拔掉无情? ” 余瑶完全搭不上他的话,只能干巴巴气到浑身颤抖,指尖泛白,桌角要被她扣出两个洞。 秦鲲还没说完。 像医生看全身都有毛病的病人,声音不高,句句都要放进初出茅庐的社会人笔记本里。 “你玩的小伎俩我追温月月第一天就总结在物理书扉页。” “我亲她的次数比你办过的晚会还多。” “我对她有多好你这辈子都想象不到。” “凌蛮能活几天鬼tm知道,你先别铆足劲钻坑,想想你老子你妈怎么教你做人的,别把自己活成免费那啥还陶醉的无法自拔。” “阿鲲……” 余瑶抬眸,盈盈热泪搞的自己楚楚动人,她知道秦鲲最怕女生哭。 连带椅子滑到余瑶面前,靠近她,笑道:“你告状弄的凌蛮打我那天,我带了摄像头,东西大概到外公了,你的靠山倒了,你自己作妖作的。” 敛起笑容变脸,“开门。” 冷冰冰两个字,余瑶生生止住哭声,秦鲲出门前,照国际惯例补刀,“不蠢的话就被拿哭治我,温月月哭我心疼,你哭我只会很烦。” - 高考后没多久,电视上报道某家上市公司做假账,幕后老总被当场抓获,打了马赛克押上警车。记者语速快,讲述事件极为官方,温月月从头至尾只听明白一句。 ——犯罪人凌某供认不讳。 翌日,温月月早早来到久违的东都高中,随马莉莉前往y市誉川大学参加招生考试。 当时候场室只有余瑶和温月月两个人。 温月月收到祝橙的祝福短信,和她聊天,两人讲了一会儿,温月月只觉的更加心绪不宁。 温妈妈于昨天忽然出差,爸爸也有半个月没回来了,她给他们发信息,基本是要她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这类话,让人起疑。 她想了想,打算给秦鲲回个电话报平安,刚打开锁屏,许久未见的余瑶徐徐收起手机。 余瑶貌似瘦了一些,远没有从前光鲜亮丽。 “从高考到现在,你们多久没联系了?” 她这么一提,温月月才意识到她和秦鲲已经一周没联系了,先是忙高考,高考结束还有一大堆善后工作,秦鲲这段时间也安静的很。 奇怪了,他之前明明粘人的要死…… 余瑶大大方方的把秦鲲的情况告知于她。 “他爸爸入狱了,公司董事在抢他股份,他也是厉害的很,说不要就不要,一毛都不要。我爸帮他请了律师团,他在人那直接签了转让书。” 信息量太大,温月月抓着手机不知所措。 “其实也没什么好抢的,全冻结了,能不能放出来还是未知数。” 余瑶悠悠抬头,露出一节细白秀挺的颈项,她还是从前高洁神圣的女主角,也永远是,“你爷爷今天下葬,你不回去看看他吗?” 字字句句掺着利刃冰刀,砸在温月月心口,捅出无数窟窿。 惊雷在耳边乍响,温月月的眼泪几乎是一瞬间滚落,她冰凉的手指紧紧攥住颈上的绿丝巾,浑身颤抖。 听到消息时,她是懵的。 心沉下去,然后本能的哭,脑子里只盘旋一句话。 爷爷死了,我没有爷爷了。 这话又返回来重复一遍。 爷爷死了,她没有爷爷了。 五脏六腑搅在一起,像泡在最寒的冰窖里,肌肤一寸寸皲裂,最后变的遍体疮痍。 哭都哭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大概就是温月月现在的耳鸣加失声。 没有爷爷了,该怎么办呢? 以后绿丝巾丢了怎么办?回老家找谁?爷爷的鱼竿怎么办?她想他了怎么办? 昨天走的,所以妈妈临时出差。 余瑶说的没错,今天下葬。 爷爷肯定很想见她最后一面吧,可是为了让她好好高考,没打过一个电话,到临了,也没能见她一面。 温月月蹲在地上蜷成一团,泣不成声。 余瑶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她冲出候场室,永远消失在视野。 对,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这个时间点把噩耗告知她。 凌蛮倒了又怎样? 爸爸在秦鲲最难的时候施以援手,生意人怎么会做亏本买卖呢? 第129页 外公属意的还是她余瑶,秦鲲帮她找到了更大的靠山,她开心还来不及。 就像秦鲲说的。 为什么活成这副鬼样子了呢? 他呀,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怎么就看不出她喜欢他呢? 十三岁首次去他家做客,这人睡到十二点下楼吃早午饭,那副思维放空的呆萌样,那刻起,她就决定喜欢他。 爸爸教的,做人先学笑,笑的比谁都真诚,动手比谁都狠。 喜欢一个人也同理。 忠贞不二,不择手段。 余瑶抬手看表,还有十分钟进场。 百无聊赖间,她从包里取出一瓶艳红的指甲油,拧开,坐在靠窗的位置。 风扬起帷帘如少女的腰身,窗外天空湛蓝,每隔一段竖着一节电线杆,y市的大江翻涌不息,卷走这个城市的一切喧嚣。 她埋头,一个指甲、一个指甲细细的涂,涂完再完整的撕掉扔地上。 这么妖艳的颜色,不适合女主角。 第47章 吻 从x市赶回老家并不是容易的事, 温月月费尽周折于傍晚时分瞧见自家大门,丧事办到末尾,宾客早已散去, 她只向隔壁二奶奶打听到他们送人去火葬场了。 乡下叫不到网约车, 温月月徒脚走到目的地时, 爷爷成了小小一坛骨灰盒。 温爸爸和温妈妈双双错愕。 他们女儿明明在参加招生考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寒假和爷爷钓鱼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 今天就给她一坛冰冷的骨灰盒, 多么荒诞,温月月这么想,看温爸爸和温妈妈的眼神变的陌生。 余瑶是阴毒, 可如果不是经她口,自己还要蒙在鼓里多久? 一个月?一年? 牙齿打颤,带动苍白唇瓣频频哆嗦,正值三伏盛夏, 却冷的呼吸困难,她沉寂多日的疲倦、心焦、颓丧在这一秒翻滚, 铺天盖地淹没头顶。 其实击垮温月月再简单不过。 用她最在乎的人, 去伤害她更在乎的人。 既担心女儿的心理状况,又忧虑她的招生考试,温妈妈最先从错愕中抽身, 堪堪动身上前,温月月突然拽着温爸爸的衣角, 一点一点跪下。 温爸爸手里抱着骨灰盒,也许是长时间没能好好休息, 他挺直的背影弯了一些。 像濒死的人放弃最后一根稻草,温月月回神。 爷爷离开了, 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同时带走的,还有那个微风和煦的艳阳天,眉毛弯弯、眼角弯弯的笑脸,下田劳碌前盖在头顶的大草帽。 多少思念抱歉,末了只凝成喑哑一声呼唤,“爷爷……” 月月啊。 没能见爷爷最后一面,也错过了誉川大学。 人生那么长,她可能再也遇不到比爷爷对她更好的人,也不会再找到比秦鲲更爱她的人。 …… 月亮闹钟准时闹铃,噩梦被打断。 温月月魇住了,悲伤透过紧闭的双眼蔓延,泪水沾湿枕被,她却哭的很小声。 明媚的阳光调皮的从窗帘缝隙中钻进来,不知第多少次这么醒来,温月月筋疲力竭的揉太阳穴,另只手去够手机。 屏幕亮,显示一个时间。 时间上方还有日期和天气。 窗外四月芳菲天,爷爷已经去世七年了。 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温月月考去另个大学,与y市相距半个地球,同所有平凡人一样,交毕业论文准备答辩,然后在忙忙碌碌中找一份工作,朝九晚五。 日子就在指尖流逝。 曾经那些青葱岁月,还有岁月里神采飞扬的少年,上了锈蒙了灰,积压在箱底,成了俗气的心上未亡人。 意识渐渐清醒,门铃悠悠的响了。 下床开门,许琦一手抱着祁斗,一手拎着塑料袋,灰色运动套装换成新样式,他笑的比从前更稚气一些。 毕业后,温月月在一家报社做记者,某天突然收到许琦的快递。 从大名鼎鼎的殷氏旅游总公司寄来的,着实惊掉了办公室小丫头的下巴。至于许老板到底怎么从茫茫人海把她找出来,温月月不得而知。 塑料袋里装的是早饭和生食,许琦熟门熟路的进来,将祁斗放在沙发后去厨房忙活。 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温月月自觉的去沙发照顾祁斗,想要小孩子安静简单的很,给他个手机就行了。 肉嘟嘟的小手在屏幕上滑来滑去,祁斗玩的不亦乐乎。 温月月把他衣领扣上,低声叮嘱:“只许玩儿一会儿。” 类似于大人的担心,祁斗从小听到大,但他聪明的选择左耳进右耳出,顶嘴只会被要求立刻停止,得不偿失。 专心致志的盯着手机屏幕,“月月姐姐,你什么时候嫁进我家?” 一口水差点喷出,这孩子怎么回事,到底谁教的? 第130页 “斗斗,怎么突然这么问?” “许琦哥哥每天都忙着画你,也不带我遛弯,也不带我去超市,我问他到底要画多少,他说画到你嫁给他。”祁斗气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离水的鱼,“我们男人就是这样,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 他讲的一本正经,温月月听的百脸懵逼。 什么男人……什么头脑……到底是谁教的啊喂! 说起这桩,她还闹过笑话。 许琦这人有毛病,他喜欢拿祁斗当女孩子养,梳俩小辫弄个洋娃娃什么的,搞的全世界都以为祁斗是女孩子,直到有次温月月给祁斗换尿布…… 场面太酷,和谐。 温月月叹气,起身去厨房给许琦打下手。 作为有钱人,许琦不太称职,他没有昂贵的限量版,干起家务也仅仅有条,厨房里的一切在他手下井然有序的进行,温月月来时只要切切菜打打蛋。 “你这教育方式不行。”她悠闲的拿刀切菜,跟旁边贤惠的许琦闲聊,“斗斗才七八岁,你整天都给他灌输些乱七八糟思想,以后搞不好会出问题。” “我没啊。”许琦抵赖,没一会儿凑温月月而后,“你这操谁的心?” 言外之意,爸爸一般存在的许琦,逗弄操妈妈心的温月月。 耳后气息来的突然,像羽毛扫过肌肤,惊悸间,刀没控制好力道,手指上的麻痛打断思维,鲜血洇湿绿油油菜叶,她痛的嘶一声,抽手甩两下。 许琦触电般放下手头的活,一边训她一边带她去客厅,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翻出急救箱,甚至不用看说明,他把上药包扎的工作做的无可挑剔,温月月愣愣的看他轻轻吹伤口,恍恍惑惑。 从他进门到现在,大概二十分钟。 每件事都做的理所当然,像什么呢? 恐怕随便拎个不知情的外人观摩,都会觉的,这是他交往许久的男友,要是脑洞大一点的看到祁斗,说这分明是她丈夫,貌似也不那么难理解。 或许是温月月的目光过于直白,一心扑在急救措施的许琦蓦的抬眸。 七年间,她更成熟了点。 喜欢穿宽松的背带裤,留到锁骨的细软直发,占了天生娃娃脸的便宜,成熟的只有气质。 两人对望,许琦那边似有天雷地火无端起。 有什么不可以呢? 这么多年了,如今男未婚女未嫁,一切都是合法的,甚至结果必然。 于是,向来讨厌的突然停电在此刻凭空生出三分暧昧。 窗外微光勾勒温月月脸部线条,明暗相间里,根据记忆很快就能辨识一个完整的她,许琦第一次急躁起来,心如擂鼓般跳的重而快,他就着她手上的那只手用力一拉,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借助冲力,两人有一刻差点肌肤相触。 温月月这才从呆滞中缓过来,她听见许琦说,“月月,你一个人太辛苦了,跟我吧。” 他是殷氏旅游的太子爷,对自己痴心不改,跟他,就能甩手享福。 任谁都觉的,许琦是最棒的选择,包括祝橙。 而那个人,是杳无音信,是遥遥无期。 他们开始过吗? 什么时候结束的? 好像没有准确答案。 暌违经年,唯一确定的,是从她在招生考试做逃兵开始,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一断就是这许多年。 人海茫茫,大家都有不同的际遇,再去奢求什么实在可笑? 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另有黑暗做媒,给人一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付出代价的错觉,温月月垂眸,放松又释然的轻笑,说辞呼之欲出,电话连番轰炸,扰的人不胜心烦。 无奈,温月月接起。 温妈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不容置喙的令她中午回家吃饭。 - 温爸爸和温妈妈还住在从前的小区,地方没动过。 温月月毕业之后就搬出来了,逢年过节才回去住几天,温爸爸几次说想她,她都搪塞过去。 其实他们心里知道,月月忘不了爷爷的事。 温爸爸和温妈妈愁的不一样,温妈妈更担心女儿的婚姻大事。 不是说年纪的问题,她现在不过二十四五,还没到火烧眉毛的程度,她的问题在于,根本没这方面的想法和苗头。 大学期间就安生的让人起疑,等工作了,还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有次陪温妈妈下楼遛弯,路上小伙跟她要联系方式,为了推脱居然编出从不玩微信的说法。 到家时,温妈妈正好端上最后一道菜。 这些年温爸爸苍老了不少,眼角眉梢爬上皱纹,走路也没从前利索,见温月月来了喜的像个孩子,亲自给她添一大碗饭,问七问八的想知道她最近状况。 温妈妈比他沉的住,起始并没发话,等到饭吃了一半,装模作样的刷抖音,刷着刷着,刷出一连串未婚男性的照片,试探着问温月月喜欢哪个。 第131页 饭扒到一半,温月月立刻意会。 温妈妈要给她相亲。 “都不喜欢。” 闻声,温妈妈的脸顿时黑几个度,半低着头,眸子一抬,老花镜滑到鼻梁。 “你现在这眼光,怎么变这么高了?妈妈记的你小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呀,你小时候口口声声说,只要相处愉快就好了,这几个妈妈亲自帮你把过关,人都很好的呀……” 温月月不敢顶嘴,连三扒完饭躲回房间。 没多久,只听房间里一声尖叫。 温爸爸正看报纸,温妈妈在厨房洗碗,两人齐齐朝卧室探头。 温月月声音细软,就算扯开嗓子乱吼也并不刺耳。 房门被猛地拉开,几根头发勾在睫毛,她急的团团转,“妈妈,我的恐龙和奥特曼呢?” 那两个几乎占据整个小床的玩偶,从高三把它们带回来,一放就是好多年,温妈妈说过几次,后来温月月搬出去,她越看越觉的不顺眼,今早拿出去丢掉了。 “你要的吗?要怎么不带去你那,我以为你不要了……”温妈妈嘟哝。 不放在眼前不代表不放在心上,那是温月月最宝贝的东西了,宝贝到听到温妈妈说把它们丢进楼下垃圾桶,瞬间孩子一样,哇的哭出声。 声音哭的嘶哑,穿着拖鞋,急切又惊惶的下楼。 她徒手去翻那几个巨大的垃圾桶,里面什么恶心骇人的东西都有,污秽沾在皮肤和衣服上,鼻尖充斥令人作呕的味道,即使如此依旧不管不顾。 路过的行人看猴儿一样看她,指指点点 滚烫的眼泪从下巴落到手背,仿佛有什么生生被剥离撕裂,心口痛感再度卷土重来时,温月月在议论声中崩溃。 她埋头蹲下,抱着瘦的只剩一点儿的自己,想要蜷进龟壳里。 哭到眼睛发干发痛,流不出一滴泪,垃圾车来了,他们无视温月月,不由分说的带走所有垃圾,温月月全程沉默,眼见着庞大的车子渐渐远去。 岁月催促着,要她忘记早就形同陌路的人。 做不到,就残忍的动手拔掉。 心口最隐秘脆弱的区域,被拿到白日底下暴晒,密密麻麻的伤口显露。 从前最怕的就是主编来电,今天居然庆幸。 “快快快,动起来,现在立刻马上,去采访个人,采访稿和地址我发你qq了……” - 外行人只知“无冕之王”的称号风光,记者的职业神圣,却不知这行有多辛苦。 三百六十五天待命,主编一个电话刀山火海都要闯。 没有整理情绪的时间,温月月马不停蹄的坐上网约车。 用力带上车门,她点开文件一看,首行标题——无比帅气的水果大亨 什么鬼…… 她所在的报社有个规矩,人物专访的内容,从拟定到上报必须由当事人全程把关,以免造成无可挽回的问题。 思考什么神人能想出这么个标题,微信消息狂轰滥炸。 温月月莫名其妙被拉进一个聊天群,里面热闹的不得了,id一个比一个眼熟,温月月眼尖,看到谭小禾@她来参加自己的婚礼时瞬间明白,这是东都高中高三四班的校友群。 温月月和谭小禾没断联系。 两人凑巧上同一个大学,凑巧住同一个宿舍,现在谭小禾所在的公司凑巧在温月月所在的杂志社对面,就一条马路的距离,于是经常一起下班一起吃饭。 奇怪,明明之前关系谈不上多好,却在各自步入新世界后,变的异常亲切。 谭小禾有个交往了挺久的男朋友,两人大学就开始谈了。 可温月月觉的那个男的品行不好。 谭小禾也知道温月月不一定赞同,所以选择在群里邀请她,用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方法通知她,来或者不来。 温月月私聊她。 【月亮:小禾,你确定吗?我之前真在酒吧门口看到他捡尸,还把人带上车。】 温月月知道,这事应该装不知道。 但她真的没办法看朋友往火坑里跳,故而在目睹事件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谭小禾。 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为负数,一点都没错。 谭小禾怎么也不相信,拒绝知道男友的不好信息,有时真相就在眼前,她也会自圆其说,骗完自己再骗别人。 其实谁也没能被说服。 【谭小禾:我不管啊,你必须要来,不然我们绝交。】 【月亮:小禾……】 【谭小禾:阿姨拜托我给你找对象,我身边哪有比宣泰更优秀的呀,我就让他帮你找的,帅哥都凑堆玩的,他找的肯定不赖,你记的打扮漂亮点哈~】 温月月惆怅叹气,脑袋向后整个人筋疲力竭般瘫在后座,一道浅薄的光晃过,她眸子轻转,车窗外是渐渐远去的东都高中,今天周四,正值下午第三节 上课,久违的铃声叫人怀念的眼眶含泪。 第132页 她扒在车窗上看。 看门的叔叔老了不少,还和从前一样爱晒太阳,端个板凳捧杯茶,坐在门口闲暇度日。 自门口极目望去,有两排茂盛的风景树,左边是操场,右边是教学楼。到底还是有钱啊,好像前不久翻新过,墙壁地面花丛亮堂堂的,无论领导何时视察都风风光光。 正看的入神,车子停了,师傅通知她到了,再往里就是小巷,他开不进去。 温月月再次确认主编给的地址,随后下车。 日头正猛,小巷里人烟稀少,她瞎子摸黑走了一段路,倏地在巷子口撞见两个混混,一左一右靠墙,嘴里叼着烟,头发搞个非主流的挑染。 也许是娃娃脸作怪,也许是身高因素,说温月月是从东都高中跑出来的女学生,不会有人怀疑。 两个小混混恶狠狠的要温月月给钱。 这次温月月学精了,戒备的观察他们,乖乖的把现金交到他们手上,然后趁两人没注意,扭头狂奔。 失算的是,这两个男人远比多年前的那两个更加强壮,而温月月跑步从未进步。 脚步声逼近,温月月却越发疲软,大口大口的换气,无法阻止速度放慢。 钱已经给了,还追着不放。 她清楚的知道被捉住的下场,只能竭尽全力逃亡,像那年一样,试图往人声鼎沸的街心去。 男人嘶吼着让她站住,声音又尖又刺耳,响彻空荡荡的巷子。 胸腔刺痛,喉间满上血腥味,温月月无助的啜泣,她骂自己出门不看黄历,骂自己是世界第一倒霉的笨蛋,边擦眼泪边骂,祸不单行的,她踩到什么东西了,不受控制的滑的老远,接着一头栽在红黑aj上,实实在在啃一嘴泥。 从膝盖到额头,钝痛传遍全身,温月月吐出沙子,哀嚎着去捂额头。 手掌擦破了皮,沾上额头的几点血迹,她生无可恋的抬头,与内勾外翘的桃花笑眼偶遇。 腰上系着围裙,左手攥着锋利的专用刀,一头粉毛终究被时间浸染,恢复初时颜色。 如此看来,这张又欲又奶的脸就彻底乖的无可挑剔了。 温月月眼角带泪。 真是个无比帅气的水果大亨啊。 第48章 月亮 每到放学的时间点, 榴莲总会买的特别快。 温月月也不急,就坐在从前帮秦鲲写作业的位置,安静的等待。 一颗满身带刺的榴莲被他翻过来, 手起刀落轻轻一掰, 完好无损的放进透明盒子里, 塑料袋麻利系上,左手扶着递给客人。 熟练而淡定, 与从前如出一辙。 待到人烟散去, 秦鲲摘了手套,悠悠靠在推车边,也不说话, 就这么直勾勾的盯温月月,惹的她雷劈似的回神,手忙脚乱翻开笔电。 “您好,秦鲲先生, 我是xx报社的记者温月月,冒昧打扰, 可能需要占用您一点点的休息时间, 对您进行采访。” 职业病犯了,温月月调设备时顺嘴流出开场词,完了又懊恼, 反倒把气氛弄的尴尬,咬了下唇角, 她直入正题。 “我们知道,成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做生意需要睿智的头脑、敏锐的判断、魄力、人脉、运气缺一不可,这其中, 您必定遇到不少困难,是什么支撑您到现在呢?” 从重逢到现在,大概三个小时,目光所及皆是她。 微微歪下头,嘴角噙着明媚温暖的笑,看她强作镇定,听她嘴瓢到n和l分不清,看个尽兴问题终于抛过来。 秦鲲指指头顶湛蓝的天,“晚上它就出来了。” 也不谈生活艰辛,也不谈情怀理想,非要拽个报社记者聊天文,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思索半晌,敲下“月亮”两个字。 该不会卖水果卖傻了吧? “那又是什么契机让您选择做水果生意呢?” “我只是在专业讨债和卖榴莲之间选了后者。” “我记得您是名校毕业,放弃物理学——” “我高中文凭。” 劈里啪啦的键盘声突然消失,春归的燕儿在高高的电线杆上栖息,几声鸟啭,颈项僵了又僵,温月月抬头望秦鲲。 “怎么……”怎么会,他不是和余瑶去念誉川了吗? 有好几次,梦见自己从某个渠道得知他结婚了。 与所有年少无知的爱情一样,起风了,在指尖飞散,曾经的万千深情敌不过岁月悠长,记忆里那道疤、那个人,愈合后湮灭。 他的结婚对象呢,也可能不是余瑶,或温柔或个性,总之与自己无关。 秦鲲点烟,夹在指间,另只手叉腰,整个人站的很随意。 “我跟余瑶早完了,但老头子中意她,我就和家里闹翻了,这段别记了。” 杂糅烈酒,字字诛心。 到秦鲲嘴里,轻而易举的像讲述别人的故事,“我也没什么特长,混社会吧也不知道还有命没命见你,正好仓库里有一车榴莲,我就随便卖卖,没想到发了。” 第133页 秦鲲高中有篇作文,叫《论卖榴莲能否发家致富》,里面详细讲述了他完整的营销思路,以及提到榴莲的净利润是40%。 那篇作文分很低,所有人都觉的他在扯淡。 温月月心口被他的烟烫了一个洞。 从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没任何人支持,白手起家得吃多少苦,她没能亲眼所见。 只知道,自食其力以来,她跑过多少趟采访,捱过多少骂,熬过多少夜,即使如此也不过“努力平庸着”的水平。 她心里明镜似的,他的“随便卖卖”四个字掺着血。 “为什么拉黑我。” “不是你拉黑我吗?” 两两相望不过三尺距离,却如同间隔山海。 为了表达此刻奔涌心绪,温月月学主编骂人时的口头禅。 “靠!明明是你电话打不通。” 秦鲲也不甘示弱,“靠,是你先不回我消息。” “靠!我在忙啊,我爷爷下葬。” “靠,我也在忙啊,我电话都被董事会打到停机了。” “靠!所以你现在在怪我喽!” “不怪你,不敢怪你。”秦鲲垂眸笑,脸上线条温温柔柔的,炽热滚烫的爱意冲撞肺腑,他却没上前,只是轻声重复,“我明天还在,后天也在,这几天都在,我保证这条路没傻逼追你,或者你夜里来我也在。”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孩或许有更好的选择了。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温月月按耐不住,堪堪迈开腿要靠近他,电话来的又快又准。 气氛中断,温月月不得不接起来。 “喂。” “有空吗?带你吃饭去。” 是许琦的声音,如果是平时,温月月大概会考虑一下。 她不知道秦鲲是否能听见,也不知道听见了是否认的出声音的主人,略微心急后敷衍道:“我现在有事。” 两人又讲一个来回,随后温月月掐断电话。 她斟酌着,想什么样的措辞能重塑方才尚未表达的情绪,秦鲲却在这时丢掉抽到一半的烟,人更懒些,眉眼放松似一潭温水。 “其实我近段时间隔三差五得去季宅送东西,不一定都在,说不好什么时候错过,就再说吧,许琦有事你还是就他。” 他语速快,温月月跟不上,看他笑容清浅,说话和煦春风的,她心里慌乱无从下口,还找不到插话的时机,焦灼到结结巴巴。 “我……。” 她正憋的难过,街心走来一个熟悉的朋友,脚上价值不菲的球鞋又换了最新款,邱潮较七年前成熟的不是一点两点。 若说他从前是地地道道小鲜肉,那么今天这身随意里带点垮的、神似秦鲲的穿衣风格,基本可以归类到老腊肉里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送季宅吧。” 他点破秦鲲的谎言,“你是送去季初漾的私人别墅。” 憋屈的像点过火的哑炮,温月月脑海里反复重复。 ——你是送去季初漾的私人别墅 ——季初漾的私人别墅 ——私人别墅 季初漾? 男的女的? 私人别墅的话是只有她一个人吗? 肯定是个富婆不用说了! 将心比心,以秦鲲现在的情况,傍个富婆也没什么不行! 完了完了完了! 温月月那边时间静止,秦鲲这边流畅的和邱潮对话,刚转过脸,温月月小拳头握在心口,皱眉强调,“不行不行!” 声音略高,把邱潮都搞愣了。 秦鲲眨眨眼,眼里的星星亮晶晶。 唇抿了又抿,嘴张张合合,温月月表面左顾右盼,实则心急如焚,这时候最恨自己讲话不利索。 “因为……因为小禾她要结婚了,你得去参加婚礼!同学的婚礼很重要的!你必须要去呀!” 闻及此,秦鲲下颌扬起一个弧度,轻声哦了下,状似醍醐灌顶。 - 由于秦鲲临时有事回写字楼,温月月就跟邱潮的车回去了。 从东都那条路回温月月家会经过一个酒吧,开挺久了,生意依旧红火,来的多数是学生,她从前每每坐公交都会留意。 邱潮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温月月偶尔回复两句,直到透过车窗瞧见一个人影,她顿了顿,没再继续。 仔细看,男人走路有内八的痕迹。 他喝得不少,肩膀上扶的女人喝的也不少,两个人摇摇晃晃从酒吧里出来,径直上一辆黑□□约车。 温月月细白的手指紧紧贴在车窗上,指尖泛青。 顺着她的视线,邱潮也察觉到什么,稳稳地把车停下,他还没问出口,只见温月月用力拉开车门,冲过去掀那男人肩膀,直接把人掀的转过来,搭在他肩上的女人尖叫着,踉踉跄跄栽倒在地。 男人早喝的迷迷糊糊,只顾发脾气。 第134页 “你谁啊!干嘛呢!走路不长眼睛啊!我tm——” “宣阳!”温月月声音比他更高,可惜没什么杀伤力。 第二句话开始,怒气不减,更多了三分悲怆,“你和小禾就要结婚了!你的新娘子正在欢天喜地的筹备婚礼!你呢?跑到这种地方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你们上一辆车要去干嘛?你对得起小禾吗?!” 动静闹的太大,周遭纷纷投来目光,宣阳清醒了一些,入眼居然是谭小禾关系亲密的温月月,当下慌张起来。 “温月月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甩开覆到身上的女人,手脚并用的比划,试图为自己开脱。 温月月胸口剧烈起伏,面上却平静的不像话,她当着宣阳的面拿出手机给谭小禾打电话,她决不能看着小禾往火坑里跳。 岂料电话还未播出,宣阳扬手拍飞温月月手机,这一下用的蛮力,连带手机主人被牵连,趔趄着向后倒,他毫无风度的将人反按在车窗,骂骂咧咧。 “臭表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你真当我怕谭小禾吗?!她离了我活不了!我、啊——” 温月月只觉抽痛的手臂瞬间血液流通,她回头,只见宣阳被打的匍匐在地,缩成一团嗷嗷鬼叫,邱潮不知何时从车上下来,不愧是和秦鲲一拨的英雄派人物,打起人来毫不手软,净是捡最脆弱最巧妙的部位下狠手。 宣阳涕泗横流,连连喊救命,求温月月救救他。 温月月满脑子谭小禾布满泪痕的脸庞,出乎意料的,心软的她冷漠的站在原地,任由施暴者肆意妄为。 - 秦鲲赶来派出所的时候,邱潮正好做完笔录出来,两人碰面对了下眼色,温月月便自觉地躲进车里等。 秦鲲丢给邱潮一支烟,自己叼一支凑过去借火。 夜色下,两点猩红明明灭灭。 整个事件秦鲲来之前就弄清楚了,于是他直接跳过上不得台面的宣阳,习惯直入主题。 “要我说,与其费心费力教爷新做人,不如自己上。” 邱潮挑起一只眉毛,烟雾从唇边漫出,“怎么上?” “从温月月这下手吧。”秦鲲蹲在垃圾桶边,眯眼看远处茫茫无际的黑暗,路灯投下明暗交迭的影。 “你要我上温月月?” “你想死啊?” 两人偏头对望,几秒后双双露出无语的表情。 须臾,秦鲲缓缓吐出浓烟,捻烟的手移到鬓边。 “待会儿上车你先装个忧郁,她一定会找你搭话……”他大致把操作过程教他,随后要求演练一遍,“比如我是她,来。” 邱潮半信半疑的,毫无感情的化身编台词的机器,“我喜欢一个人,很多年了。”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追呢?”秦鲲的台词念的比邱潮还没感情。 “我怕说出来也没有结果,毕竟她是好学生。” “可现在她要结婚了,那个男的他不是好东西,你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和她早就没联系了。”邱潮一言难尽的咂了下嘴,眉头紧皱,“老大,这真能成吗?你确定温月月会顺着你的思路走?” 照秦鲲给的台词,温月月接下来会帮邱潮。 但是这事儿偏差性太大了,大家思考方式不一样,秦鲲再了解温月月也不能一字不差吧? “试试呗。”秦鲲不乐意跟他罗里吧嗦,摁灭烟头起身,“爷就帮你这一次,算我同意的我不计较,你要敢擅自算计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邱潮撇嘴。 这人一直这臭毛病,他自己怎么着都行,别人看一眼都是图谋不轨。 - 车里的温月月捧着保温杯,滚烫的热水凝作一缕轻烟,悠悠升腾。 手机里正是谭小禾的聊天界面,她不知从何说起,盯着页面发呆。不一会儿,那个和她相亲的男人发来消息,约她明天吃顿饭。 这让温月月更加烦躁,就快坐不住的时候,邱潮和秦鲲拉开车门。 秦鲲进主驾驶,邱潮和温月月坐后坐。 温月月嘬一口热水,想要秦鲲开快点,话没出口,就听邱潮轻声道:“我喜欢一个人,很多年了。” 他头微微侧靠在车窗,细碎的刘海挡到眼睛,整个人颓丧不已。 其实高三的时候温月月就有所察觉,邱潮和小禾之间氛围不一样,但她说出来哪不一样,又苦于没证据,自然不好信口雌黄。 当初邱潮能放下面子去追的话,今天会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追呢?” 车已经出了停车位,秦鲲开的贼稳。 邱潮一只眉毛挑起,“我怕说出来也没有结果,毕竟她是好学——” “可现在她要结婚了!那个男的他不是好东西!你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要不是在车厢里,温月月真的要跳起来骂人了。 第135页 好什么学生! 喜欢什么人居然还要看成绩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卧槽?”邱潮没控制住表情,对秦鲲的钦佩之情俨然溢于脸上,他深深的同情温月月,这要是栽某人手里,往后不被治的服服帖帖? “咳咳……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和她早就没联系了。” 温月月陷入沉默。 倏地,她翻开手机,盯着屏幕良久,而后抬头郑重道:“你明天把时间空出来,我帮你。” 车子稳稳地上了高速。 邱潮问:“明天?” 温月月可谓斗志昂扬,她高举保温杯做出胜利的姿势,给一车人加油鼓劲。 “等明天我把小禾拉出来!想办法和我那相亲对象撤离!时间就是你们、唉唉唉——” 稳如老狗的秦鲲不知发了什么神经骤然刹车,力的惯性在此刻发挥出极致力量,整车人向一边倾倒,温月月不受控制的栽倒,手里的保温杯先是哐的砸在车顶,随后滚烫的热水笔直泼到邱潮腿间某个部位。 邱潮的呼救和温月月的连连道歉连着底盘摩擦地面声,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温月月大喊:“对不起!我帮你清理一下!” 邱潮还没发声,秦鲲先回头,冷脸道:“不行。” “可是不散热的话会起泡的!”温月月和秦鲲讲道理。 “那也不行。” 邱潮凄凉的看他俩争论,生无可恋的闭上眼睛,肩膀轻轻颤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 翌日。 饭馆里。 和温月月相亲的男人,他迟到了。 谭小禾一会儿看时间一会儿喝水,她比温月月还要焦急,“你相亲干嘛拉着我?” 温月月佛系的刷微博,“我一个人害怕嘛。” 反正这男的在她这毙的彻彻底底了,来与不来、几点来,随意吧。 相个亲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谭小禾头疼,低头无奈的揉太阳穴,耳侧的阳光被什么挡了一下,眼皮的光线暗淡,她不经意抬头,邱潮穿着黑色外套,一边眉毛挑起,笑嘻嘻坐到对面。 谭小禾先是诧异,接着狂喜,激动地攥住他肩膀。 两人气氛极好。 温月月默默坐远一些,然后借口上厕所,悄咪咪的溜了。 穿过门口的收银台,她与前来相亲的男人撞个正着。 起初,是他先加温月月微信,温月月碍于谭小禾面子,不得已只能同意,就她个人而言,只是象征性的问候过几次,其余的消息一概不理。 男人发过自拍,和眼前人对比一下。 嗯,是照骗。 王鸽五官还算上镜,但皮肤不太好,一脸坑坑洼洼,穿衣风格特别有个性,比如他的皮裤,也不是说不好,但洗到起球就免了吧…… “那个,你就是王鸽?” 王鸽见她匆匆忙忙出来,奇怪的向里间瞄,然后头一歪,十分高傲的吐了下口水。 “怎么的,才来就要走啊?我不就迟到了十分钟吗?”三句话不到,他又歪头吐口水,“路上堵车,这你总得理解我吧。” 说是吐口水,其实什么也没吐出来,就是干做样子,貌似是他的一个习惯。 温月月探头看他身后锃光瓦亮的黑色摩托车,勉强的回以笑容。 这年头摩托车也堵了? “我、我不走,我们换家吃行不行?” 王鸽一听,急了,他急起来吐的更频繁了。 “那不行啊,呸、我这个钱都交了,要收押金的、呸,我知道出门在外肯定不能让女生掏钱,我和那些男的不一样,但是吧、呸,咱们不能浪费啊你说是不是、呸。” 大概是语速加快,王鸽来不及歪头,“呸”到后来就对着温月月正脸,搞的她连连退让,惊惶的拿手挡着。 真的怕了他,温月月调解,“不是,我意思说——” “不是什么不是啊、呸,订都订了就它了、呸。”王鸽越说越急,三步走到温月月面前,呸来呸去的强迫她进去。 温月月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又犯了,一个强词夺理、连哄带骗,一个口齿不清、反应弧绕地球三圈,两人纠缠在饭馆门口。 眼见温月月要被拽进去,肩膀后头探出只手,按着王鸽胸口拉开一段距离,秦鲲慢悠悠从温月月身后出现,四月春寒料峭,他穿着深色系的风衣,得益于颀长身材,刹看风度翩翩。 他不再带冷感的长链,但耳垂还保留着很小一枚黑色耳钉,加之头发变回自然黑,曾经的非主流几乎湮灭殆尽,只剩骨子里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颓感偶尔刺激一下。 “行了朋友,趁你的摩托还不堵,赶紧回家补个回笼觉,起早实在难为你了。” 呃……这人的嘴果然还是很毒啊。 第136页 温月月不想闹僵,从秦鲲身后探出头,向王鸽解释,“王鸽,今天我真有点不方便,我们改天——” “你谁啊、呸。”王鸽逮着温月月不放,“他是你谁、呸,宣阳搞什么啊、呸,有主儿还来相亲、呸、呸。” “不是不是,我没,我单身的,你别误会——” “呸,你少来。”王鸽两手一挥,气急败坏的骂起来,指着秦鲲鼻子,“他有什么好?不就比我高点、呸,有我帅吗?是比我有钱还是比我有才华?呸、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你选他瞎了眼!” 他骂人居然喷口水,温月月第一反应是死死拽着秦鲲,生怕他暴走。 在温月月印象里,秦鲲上次发疯直接把田昌打上了救护车。 其实别人不知道,除了在某人身上依旧无法控制情绪意外,秦鲲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暴躁老哥了,面对挑衅谩骂他淡定的让人心疼。 眉头微微拧一下,很快被春风熨平,秦鲲顺着王鸽的话,“我能做的你都能做?” 王鸽不屑的哼哼。 认同了似的,秦鲲垂眸点头半晌,蓦的,始料未及的捏起温月月下巴,侧头在她唇边轻啄一下,湿热气息扫过温月月鼻尖,充斥秦鲲的味道,心跳漏了一拍,而后小鹿乱撞。 王鸽眼睛瞪滚圆,嘴已经气歪了,他不服输,作势真要上来有样学样。 秦鲲一脚踹他膝盖上,王鸽的腿疼中带麻,扑通一下跪下。 眉目中三分暗淡,秦鲲倦怠的扒头发。 “滚远点。” - 温月月上了秦鲲的车。 两人全程无交流,副驾驶的温月月埋头系安全带,秦鲲从另一边绕过来,带上车门后,他既没系安全带,也没开火的意思。 表面上专心致志的系安全带,其实细心的观察着,良久,她抬眸,斟酌再三,道:“今天,谢谢你啊。” 话音刚落,原本靠在驾驶上的秦鲲坐直,抬手徐徐按下一个按键,温月月只听“啪嗒”一声,车门锁上了。 她诧异,来不及多想,即刻去解安全带。 从高中起就怂的可爱,现在也死性不改呢,秦鲲捏她尖尖的下巴,将人带到面前,内勾外翘的桃花眼里,柔情似水。 “就谢谢?” 第49章 吻 “就谢谢?” “嗯。” 温月月低头玩手指。 流氓不问岁数。 真是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又不得不承认,枯败的种子破土而出,在烟雨霏微的四月, 像藤蔓攀上高枝, 恣意蔓延, 温月月暗暗期冀,期冀他□□的要求点什么, 让一切变的顺理成章。 暧昧的气息散开。 久未出现的坏笑, 痞里痞气的,秦鲲回到礼貌的距离,淡淡叹气, “请我吃饭啊。” 就只是请吃饭吗? 温月月点头,“哦。” 甲顺手帮个忙,乙随便请顿饭,没什么不对啊…… 就算再怎么努力, 也无法忽视失望,她小心翼翼的低头, 不讲话了。 拐过某个弯道, 等红灯的时间,秦鲲右手搭在方向盘,左手支额, 声音淡淡的,传到温月月耳里强而有力。 “你在期待什么。” - 没过几天, 谭小禾通知温月月来试妆。 网约车停在大英国际,温月月再三确认后进入某家高档婚纱店, 谭小禾已经换好婚纱,靠在椅背上做妆造。 温月月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小禾选的不是这家, 先不说她和宣阳都是中层阶级,宣阳其人真不是一般两般的抠,当时为个“妆娘是否跟妆”差点闹到两家父母那。 她翻开某件婚纱吊牌,价格惊掉下巴。 奇了怪了…… 一件事翻来覆去的想,换礼服时心不在焉,店员问她是否需要修改,她愣了好几拍,谭小禾闻声打量,斟酌后提了几个意见。 彼时,谭小禾的妆已经差不多了,她对着全身镜整理头发,对刚刚进入化妆步骤的温月月说,“秦鲲卖第一车榴莲的时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卖了整整六年,中间几次融资失败,差点蹲监狱。” 温月月睁眼,化妆刷从眼前扫过。 谭小禾转个圈,裙摆华丽的扬起。 “你也知道,现在高中文凭和文盲没区别,他没人帮衬,想起来比登天还难,邱潮和王阿南是后来加入的,带点私房钱就入股了,活活把家里气死。” “好在他们成功了。” “对啊,一年挣的还不如家里一个月多,别人就算了,你说秦鲲一个官二代,他图什么?” 温月月想说句,图爱情,也就想想,没说。 另外,小禾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唉对了。”想起另桩事,谭小禾拎着头纱侧身,“你知道季初漾吗?” 无波无澜的瞳子瞬间亮了,温月月坐直。 第137页 谭小禾贱兮兮的笑她,释放八卦之魂,“就是j&c集团千金,水果不是秦老板亲自送到家就不要哦,啧啧啧,有钱就是好。” 正说着,对面门店传来动静,谭小禾努努嘴。 温月月注意到季初漾时只瞧见一道婷婷袅袅的背影,穿暗粉碎花小吊带,趿优雅的蝴蝶结一字拖,皮肤白的发光。 她与店员谈笑风生,买下一条领带,包在精致的礼盒里,不知要送给谁。 店员趁机推荐新款,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将一只头饰别在她耳鬓,大概是为了照镜子,她身子侧过来一些。 温月月自镜中瞧见她半张脸。 狡黠的眸子,内眼角稍微向下的尖尖形状,外眼角上挑,开心时会眯成温柔的笑眼,脸型五官神似一只魅惑的小狐狸。 温月月攥着裙子腰带,搅来搅去。 都这时候了,谭小禾还火上浇油,“你想啊,一个刚离婚的女人,得多受伤?多无助?这时,帅气、幽默还有点小可爱的鲲哥出现了,心动一下很正常吧?再说秦鲲,他能走到今天单靠实力运气?没点资本操作怎么可能?他不得找个靠山?” 她讲的眉飞色舞,最后两手一拍,“成了?没问题吧?” “没。” 温月月自顾脱高跟鞋,礼服也不换了,拎起包冲出门外,搞的谭小禾和一众店员都懵了。 - 师傅被温月月催的油门猛踩,车速直线飙升。 目的地是东都高中前面的街心,温月月来势汹汹,卖榴莲的邱潮赶忙躲到推车后面,探出头打量。 这车榴莲纯粹为爱发电,秦鲲偶尔回来看看摊子,他早就不局限于买一种水果,既然是水果大亨,肯定有自己的品牌店面,办公在写字楼,邱潮和王阿南没事也来这边玩玩,赚了钱还捐给留守妇女。 邱潮悔不当初。 今早来时王阿南还劝他,周日别忙活了,在家睡睡。 他没听。 “你找谁?” “秦鲲。”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吧? 没钱的话,就算跟家里要也比现在这样好啊。 她是为他好。 “他不在。”邱潮从推车后面出来,坐回原来位置,悠闲的刷微博,“他平时很忙的,大把女老板约吃饭。” 温月月停留在推车对面,礼服收腰勒的很紧,胸口闷闷的。 要不……还是算了吧。 突然想起来今天几号,邱潮一拍脑袋,“他现在应该在写字楼和j&c谈合作。” j&c集团? 就是说,秦鲲在和季初漾单独见面? 温月月五雷轰顶,她毫不犹豫的拦下一辆出租,照邱潮给的地址直奔写字楼。 不出一刻钟,温月月啪的关上车门。 她来的巧,一群人缓缓从写字楼里出来,秦鲲和季初漾在人群里,温月月一眼瞧见他脖子上的领带,以及与他频率一致的高跟鞋。 接着,秦老板送季初漾上跑车。 温月月的位置不显眼,故而没人注意到她,远远儿的,季初漾坐在车里,秦鲲旁若无人的与她耳语,待到将人送走,他边往回走边和王阿南聊事情。 明目张胆的,当全世界都看不见吗? 温月月脚上踩着风火轮,冲上去抓秦鲲袖子,蛮横的拽着他朝另个方向。 秦鲲猝不及防,一绺刘海甩的散到额前,他被人拽的倒退着走,突如其来的变故引的王阿南一句话讲的嘴瓢,懵圈的目睹案发过程。 同时懵圈的还有写字楼的保安,不过他们很快反应过来,抄上电击棍上前阻拦。 “放、放开那个男、男人!”保安叔叔是个胖胖的结巴,激动起来比温月月还严重。 和他一起来的那几个神色凝重,仿佛做好为正义献身的准备。 温月月:“我今天必须带走他!” 胖叔叔:“你是、是他什么人!?” 本来观看秦鲲犯浑很闹心了,现在她拉他出火坑居然被阻拦,温月月越想越气,越气心里越堵,她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就像现在别人质问她,你和秦鲲什么关系,他们的确也没关系。 没关系吗? 温月月蓦的转头,决绝却又胆怯的亲在他唇角,与秦鲲在饭馆亲她的姿态如出一辙。 柔软的唇瓣触碰到他,引的一阵细腻酥麻,秦鲲万万没料到温月月会来这出,看好戏的心态被拆的七零八落。 主动的人反而脸更红,不过毫厘的距离,温月月奶凶奶凶的瞪秦鲲,嘴里的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先亲我的,你一次我一次,扯平。” 保安叔叔们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被秦鲲一个眼色呵退。 两人在写字楼旁不显眼的角落里谈话,“犯案者”比“被害人”理直气壮的多,她一把甩开他,插着腰来回踱步。 第138页 “秦鲲!你想清楚了!你就这么自甘堕落了?男人的尊严呢?你的逼格呢?” 秦鲲悠哉悠哉的倚墙,神态慵懒恣意,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他猜不到温月月闹哪出,但她关心则乱的模样,让人心情舒畅。 “冒昧地问一句哈,我干嘛了?” 这话听在温月月耳里就是明知故问!死不承认! 她锤墙,一字一顿,“你!傍!富!婆!” 踱步的频率加快,温月月觉的太过棘手,简直比主编的电话还让人无法招架,苦口婆心的劝。 “你才二十几岁,别那么想不开,再说了季初漾有什么好的?大波浪小吊带,渣女标配!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还离过婚呢!” 温月月实在想不到了,巴拉巴拉像个话唠似的挑人家一大堆毛病。 她积极的劝秦鲲迷途知返,秦鲲却不领情。 “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温月月在崩溃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喜欢她笑。”秦鲲俯身与她平视,懒洋洋眨眼,眼瞳里倒映焦急的温月月,他望着她说:“她笑起来特别好看。” 眼睛眯成月牙儿,清纯甜美的要人老命。 温月月定住,懵懂的与他对视。 须臾,她看到他的领带,花纹眼熟质感上乘,要是吊牌没拆肯定和婚纱店里的婚纱一样,光价钱就让自己望而却步。 他喜欢季初漾的笑,自然就接受了季初漾的礼物。 那么自己现在,就是笑话。 糜烂的伤口被什么狠狠扯动,痛的人站不直,温月月愣神,去捂胸口。 - 那天之后,温月月近半月没再联系秦鲲。 谭小禾结婚前夕,温月月提前请了两天假,明天要起早过去做妆造,她早早下班回家休息,横七竖八的往沙发上一瘫,手虚握成拳轻锤额角。 社畜的生活在无形中令人崩溃。 翻开手机。 其实秦鲲所有联系方式她都有,在进入班级微信群后,豁然发现他没换任何东西。 换了电话微信的只有她而已,招生考试逃跑后,决定不再联系的人,是她。 宁静的气氛下,温月月回想过很多东西,最后起身,从冰箱里翻出一瓶洋酒。 瓶身全英文,她看不懂,只记得是祝橙结婚时从霍离那顺的。 对了,祝橙也结婚了。 霍离好本事,放弃百万年薪跑国就业,现在待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呢。 烈酒入喉,如火舌自蔓延腹中,辛辣刺激。温月月没经验,莽撞的咽下一大口,那滋味真是毕生难忘。 没一刻钟后劲就上来了,她微醉。 天旋地转,走路脚踩棉花,胃里灼烧就罢了,再往上胸口沉闷难受,像被人按在水里。 温月月暗叫不妙,到底什么酒,后劲这么大。 彼时,门铃响了。 许琦造访。 这次没带祁斗,拎了大包水果零食,温月月开门的第一秒,他敏锐的嗅了嗅,在心里下过肯定,面上又象征性的问:“你喝酒了?” 温月月迷迷糊糊,一呼一吸后,大幅度点头,甩的头发乱糟糟。 她摇头晃脑的跟在许琦后面,看他放下东西,她有话想说,还没出声,身子一轻突然被人横抱起来。 直到挨上柔软床被,温月月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仍旧对许琦说:“许琦,你以后别来了,这样不好。” 他们俩的关系真的太模糊了。 之前的话,模糊就模糊吧,可现在,任由事情发展下去的话,自己会变成不负责任的人。 许琦的背影顿了顿,随后开门出去了。 再进来时端一碗醒酒汤,问她需不需要人喂,温月月坐起来说不需要,他就细心支好床上桌,把汤匙塞她手里。 “听说你联系上秦鲲了?” “嗯。” “他现在怎么样?” “卖水果卖发了,下周登报。” “还单着?” “傍了个富婆还算不算单?” 温月月说完,许琦露出人间迷惑的表情,随后尬笑两声,装作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没做点评。 一碗汤下肚,许琦默默收拾东西出去,堪堪转身,温月月手机响了。 接起来,是秦鲲的声音。 “我突然心慌慌的,你在干嘛?” 他问的温月月摸不着头脑。 心慌关她什么事?她离他那么远,她能干嘛? 莫名其妙。 “我没干嘛,才下班,马上休息了。” 话音才落,门外乒铃乓啷传来一阵声响,像是器皿滚落碎裂,温月月探头询问:“怎么了?没事吧?” 原来是许琦不小心把碗摔了,碎片没有迸的太远,很好打理。 “没事,问题不大。” 房门是关着的,声音渺远的传来,温月月这才放下心。 第139页 她重新拿起手机,苦口婆心的劝诫,“秦鲲,我个人建议你换条路,现在的富婆都特别花心,这个俱乐部那个会所的,我们报社还有社草呢,这年头帅哥一茬接一茬冒,等将来你人老珠黄——” “许琦为什么在你家。” 第50章 月亮 “许琦为什么在你家?” “就……” 秦鲲打电话时会议刚刚结束, 大家正埋头收拾桌上的资料,人走了大约三分之二,王阿南忽的听见一声爆喝。 “——操!”手机重重砸在会议桌上, 伴随屏幕碎裂声弹跳着滚落, 秦鲲冷峻的下颌收紧, 写字楼外的阳光巧妙避过他,大家纷纷朝会议室侧目。 自打秦鲲干这行, 就很少发疯了, 如果王阿南没记错,上次这样还是老头子给他安排相亲。 “冷静冷静冷静,注意形象。”王阿南挡住众人视线, 摊手阻拦秦鲲,示意他别冲动。 邱潮近段时间和温月月接触的比较多,关于老大和温月月的进展他知道的比王阿南清楚,当知道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他心里就猜了十之□□。 “今晚j&c的季初漾请吃饭啊,八点, 别忘了。”邱潮不疾不徐的整理文件, 完全没有附和王阿南的意思。 季初漾的局是半月前签合同时就谈好的,当时大家都在,秦鲲应承的无比随心。 “去tm请吃饭!”要来王阿南手机, 秦鲲快速拨号码。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肖秘书, 恭敬的应答后电话掐断,没过十秒, 手机重新响起,秦鲲再度接起, 这次和他通话的变成外公。 碍于工作,外公的私人电话只有少数几人能打通,故而用着王阿南手机的秦鲲得费点周折。 “外公,是我。” “咋。” “借钱。” “要钱没有,老命一条。” “我今年回去过年,再带个媳妇儿。” “利息3%。” “卧槽!你抢啊!” “你用在哪?” “处对象。” 那边咂了下嘴,“1%吧。” 区区三分钟,对话简短利落,一项金额骇人的交易就被秦老板谈妥。 - 婚礼当天,宾客陆续到来,谭小禾与温月月在后台化妆,晚点准备进场宣誓和敬酒。 伴娘的妆没有新娘复杂,温月月做好了守在一边等。 她心绪不宁,偏头看酒店外的风景。 婚礼现场在十二层,自上向下俯瞰,可观览x市的风景,对面是高低错落的大厦,极目望去还能瞧见许多名声极望的公司标志。 “小禾……” “我确定、肯定、认定,我要和宣阳结婚,就今天。” 邱潮和宣阳在酒吧动手的第二天,温月月就把这事一五一十告诉谭小禾了,但她不为所动,甚至找了无数为宣阳开脱的理由,忽略他风流成性,试图把错误逻辑强加给温月月。 从那之后,谭小禾不再张口闭口宣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工作,到了病态的地步。 直到温月月相亲,谭小禾“偶遇”邱潮。 温月月能清晰感觉到,她开朗许多,虽然对宣阳的态度没转变,但生活处事上开始坦然。 化妆间的隔音效果不好,外头传来一阵骚动,掺杂许多女孩的问候搭讪,温月月愣怔半晌,顿时明白了什么,匆忙向场外去。 新娘子不能提前出来,伴娘还是有点人权的。 女眷们没阻拦,漂亮优雅的小高跟轻轻敲击地面,温月月迎头撞见王阿南和易腾。 易腾锃光瓦亮的头顶这许多年也没能长出一根头发,瞧见温月月气喘吁吁赶来,登时乐了。 “哟,月月,这么急找哪个?” 旁边的王阿南还顾着与一位长头发的美女谈笑风生,两人相谈甚欢,就到了要互留联系方式的时机,余光瞥见温月月,绷不住笑场。 “老大没来。”勾三搭四的也不是他。 台词不要太明显,温月月反应过来,自己未免紧张过度了,耳尖泛红,她挪开眼,心虚的看走场的司仪。 要说易腾其人,强就强在能在关键时刻猛刷存在感。 他摸头,问王阿南:“老大这会儿不该和季小姐吃饭呢吗?” - 晚八点,婚礼开始。 门打开,一道灼眼的光缓缓开拓,绝美的婚纱裙摆随着新娘的步履缓缓进入,逶迤的白色头纱牵在伴娘手里,新郎在路的尽头,两旁宾客或艳羡或欣慰。 吊灯的光璀璨生辉,司仪侃侃而谈,新郎新娘盟誓后交换对戒。 此刻的温月月保持姿态,心猿意马。 为了和季初漾吃饭,居然连同学婚礼都不参加,季初漾那么好吗? 他俩现在在做什么呢?仅仅吃饭吗? 才八点,应该不会吧…… 也不一定啊!听说他高中时就很强…… 第140页 正想的入神,大敞的门外忽然窜出一个人影,一晃自眼前而过,迎面扫来的风抚起鬓间碎发,还未醒神,新娘便被他抢走,温月月眼见谭小禾跟着邱潮冲出婚礼现场。 唇动了动,她无措的愣在原地。 邱潮……抢婚了? 宣阳暴跳如雷,男方父母追着女方父母讨要说法。 彼时,本该倒放新郎新娘甜蜜瞬间的多媒体,莫名其妙的跳转出奇怪的一幕,主角正是宣阳,先是他和各种女生大尺度的照片,后是长达十分钟的视频,一幕接一幕。 女方父母勃然大怒,带动亲眷冲上台高声质问,原本上蹿下跳的宣阳此时怂的和狗熊没两样,畏畏缩缩躲在爸妈身后。 还有一连串看笑话的闲人,议论声此起彼伏,场面喧闹滑稽。 一根灵线抽起撼动万钧高山,破开青天云雾,温月月回想谭小禾近来异样。 从重遇邱潮开始,忽然间的豁达,逛天价婚纱店,到今天王阿南和易腾到访,偏偏邱潮不见踪影,这一切必定是提前串通好的。 仅仅是这样绝对不够。 两家人决定暂时放下恩怨,把新娘子追回来才是当务之急,于是他们召集保安和车辆打算追人。 这时,春光满面的易腾迈着稳健的步伐横在门口,温月月且看他如何调遣千军万马阻挡实力雄厚的两家人。 只见他右手抚着额角,身子微弓,呼吸急促而失频,没半分钟,倏地呕出一口血,迸出两米远沁进纯色地毯,接着直直倒地。 众人皆是惊了神。 新娘子跑了是小,万一这人有什么突发隐疾,出人命是大! 救人要紧,大家七手八脚把易腾抬上救护车。 周围乱糟糟的,温月月也不知顾哪个,想给秦鲲打个电话,又怕打扰到他,于是停留在不起眼的角落,神色仓皇。 某辆颜色骚气的跑车一个大拐弯停在温月月面前,扬起的尘土模糊王阿南的脸,他跟温月月打个招呼,然后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把她弄上车。 堪堪落定的尘土再度飞扬,跑车风一般飞驰而去。 车窗外有一道漂亮的海平线,远处礁石上装着感应灯,亮彻天际,x市的碧桂湾是殷氏旅游和o.l集团合作开发的高消费旅游景点。 温月月下车,手挡在额上眺望,“你带我来碧桂湾干嘛?” 话音才落,引擎声穿透海浪声,另辆车转弯后停息岸边,邱潮和谭小禾从后坐下来,接着就是久未露面的秦鲲打开主驾驶车门。 谭小禾很快看见温月月,她早早换下婚纱,踮脚和温月月招手,莹润月光下,笑容灿烂生辉。 温月月瞬间就明白了。 那个笑,充满着新生的希望,是再度拥有爱情的模样。 碧桂湾隐隐传来一阵嘈杂,远处人声鼎沸,有人追上来了。 “你去哪?”手卷在唇边,温月月向远处喊。 “去流浪!”海上浪花欢腾,回话渐渐埋没在杂音中。邱潮开着秦鲲的车,带谭小禾去了一个别人一定找不到的地方。 他们私奔了,在年华正好的时候干了件疯狂又荒唐的事,快意至极。 海面驶缓缓驶来一艘气派威风的游艇,王阿南摇下车窗兴奋的吆喝,随后想也不想,丢下温月月一脚油门飞出去。 追兵来得迅猛,秦鲲漫不经心哼笑一声,点上根烟,趁温月月应接不暇,大步流星上来把人扛在肩上,带上堪堪靠岸的游艇。 岸上群魔乱舞,游艇甩下一切世俗,乘风破浪直达中央礁石。 眼前的风景温月月只在电视广告里见过两次,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坐上德国o.l最新开发的豪华游艇,赏两岸夜景,穿过眺望临市的礁石,向神圣的南边教堂去。 温月月一心扑在碧桂湾的夜景下,不成想,天空爆出一束烟花,她侧目,两岸瞬间窜起烟火,最后一秒成就巨大的“kiss”,弯弯的月亮挂在半空,映在海面。 传说,在世界的最北端有一座海,里面住着一条鱼,叫鲲。 温月月想起高中时学《逍遥游》,同学们纷纷记恨庄子,气他吹个牛逼还长篇大论。 “你说那只鲲飞南冥的时候,吻过月亮吗?” 身后袭来熟悉的气息,她陷落温柔的怀里,秦鲲从后面抱她,摘下她颈上干净柔软的丝巾,在小小的月亮胎记上落下久违的一吻。 温热的唇触及皮肤,酥麻又惹人心痒,温月月微微瑟缩颈项退避,她挣开那个怀抱,重新回到寂寥冷风,没转头。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从第一次重逢,温月月想问的问题,今天终于问出了口。 这句话的意味太多太沉,像被人拿起楔子狠狠插在流血的伤口,旧伤未愈,雪上加霜,他瞬间窒息。 第141页 秦鲲攥着她肩膀,逼她转过来,那么恣意散漫的人,今晚红了眼睛,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他哽咽,声音又低又哑,“我不好,温月月。” 最苦最难的时候,他没向外公示过弱,对着温月月,他怂了。 再次重复,藏着卑微与期冀,“真的不好……” 呼吸伴随抽痛,有点像岔气,温月月不自觉落下懦弱的眼泪,她想去掏包里的水晶糖,却发现自己穿着礼服,腰间空落落的。 她没办法安慰秦鲲了。 明明说好做他的安全感,现在却要食言了。 “对不起,是我不争气,是我怂,都是我的错。”温月月忍住眼泪,这是她欠秦鲲的道歉,欠了六年,今晚还给他。 “那你怎么赔。” 天上窜起一轮新的烟火,在滚烫星河里,悄悄吻了月亮。 温月月踮脚,怯怯吻在秦鲲唇角,然后一点一点,青涩而笨拙的描绘他唇形。 秦鲲垂下眼帘,爱怜的看她近在咫尺的眸子,唇齿相贴不过毫厘,他低声命令她,“张嘴。” 场景与六年前某夜如出一辙,滚烫的吻瞬间袭来,温月月猝不及防被按在甲板,背后的海风吹鼓单薄衣裳。 危险与快乐来回拨弄神经,她心口炽热,有什么在冲撞,抑制不住的奔涌,倏地身子一旋。 秦鲲的唇无论如何不舍得与她分开,脚步急促的将人推进游艇内里的房间。 两道身影迈进去的最一秒,温月月细白的手臂主动环住秦鲲颈项,门啪的反锁。 那你怎么赔? 就用一辈子来赔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