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妖怪》 第一章 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 “喂喂喂,起来了,别给老子偷懒。”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吵醒了白念秋的睡梦。 睁开有些惺忪的眼,转而出现的是充斥着蛮荒气息的景物。 悬崖,峭壁,黄土和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部落。 如同一根根锋利的刺,刺痛着白念秋的眼眸。 眼前,一个胡子拉碴的人站在面前。 腰上围着一件兽皮制作的短衣,一个又一个的图腾纹身,几乎将这个黝黑的汉子整个人都覆盖了。 “啪”的一声脆响,黝黑汉子狰狞的笑着,手中皮鞭高高扬起,马上就要再次落下。 白念秋硬是承受一鞭,默不吭声。 像这样的鞭子几个月以来自己早已经挨了不知道多少下,早已经麻木了。 缓缓站起身,低头走到一处坑洞,扛起坑洞里生产的矿石,跟随人群往更高处运去。 有人和自己说,这里是地狱。 自己是戴罪之身,要在这里接受惩罚,为自身赎罪。 也有人说,这里虽然是地狱,但并没有传说中的拔舌,刀山,下油锅等酷刑。 有很多人,说过很多话,具体的白念秋也记不太清楚。 毕竟,自己已经在这片山谷中呆了好久,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偶尔的闲暇时间,白念秋也会时常坐在地上发呆,想活着的时候,想未来的生活,反正就是没有头绪的胡思乱想。 尤记得,自己好像是被淹死的。 但是推自己下水那人的样子早已经在脑海中渐渐模糊。 嗯对了,自己好像是个人们眼中的不良少年。 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混社会样样精通。 二十二岁的年龄,还天天不学无术,家里父母为此操碎了不少心。 “嗯,想到父母也不知道他们过的怎样,没我这个惹祸精在,心里应该是高兴吧!” 肩膀上,扛着一块硕大岩石负重前行的白念秋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有些许的失落。 “那个人为什么要推自己下水呢?” 这个问题几乎每天白念秋都会在脑海中想好多次,一遍一遍的问自己,然后又否定刚得出的结论。 “好像是我们好几个人经常约着上网来着。” 肩头上的石头虽然沉重,但是却并不妨碍白念秋的思绪。 起因,应该是一个夜晚。 “2019年11月10号,fpx3比0击败g2拿下s9冠军。” 一个电竞游戏选手的比赛,自己记得倒是挺清楚的。 白念秋裂开嘴自嘲一笑。 自己喜欢打游戏,也喜欢看别人比赛,兴许是游戏太吸引人,也或许是解说的人嘴皮子功夫好。 哪怕比赛已经过去一个月之久,但想起来其中的一个画面,一个反杀还是会激动不已。 一家名为”龙翔电竞网咖”门口,聚集了有十多个人。 基本上都是面带喜色,与伙伴一起讨论比赛中的精彩之处,自己也不例外。 看完了别人比赛,自己就也想来几场过过瘾。 十多个人一窝蜂跑进网咖,并排坐在一起联机对战。 “嗯,我的技术应该很棒,一个人站在高地塔下,对面五个都不敢出来。” 然而,游戏有时候会上瘾,就像是抽烟酗酒。 一把完了总想着再来一把,这场联机对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入夜。 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未曾间断过,眼前电脑屏幕一侧摆满了各种零食和吃剩下的泡面。 眼眶周围的熊猫眼,大眼袋在诉说着不满,高高鼓起。 但是人在做一件喜欢的事情时,精神难免会比较亢奋,从而忽略很多东西。 直到眼中血丝密布,眼球刺痛,看着泡面一阵反胃时白念秋才不舍的放下鼠标键盘。 “最后一次上网应该是冬天,空中还有肉眼不可见的雪子飘落在身上。” 网咖离自己家不远,穿过一座桥,然后在走个几百米就能看到“名福小区”四个大字。 “老樊和我一幢楼,记得我俩一起走的。” 网咖下方有家早餐店,卖羊肉汤的,寒冷的冬天早晨来上一碗热乎乎鲜羊汤,睡觉睡的也舒服。 自己骑了辆电动车,喝完汤应该就是带着老樊往家赶。 “哦,对了。才七八点的早上,雾气应该还没散尽。” 白念秋眼前好像朦朦胧胧又浮现出那天的画面,一座呈东西方向,横跨在江面上的桥。 透过浓浓雾气隐约可以看到桥头刚刚升起的太阳,淡金色光线正在试图穿过浓雾,仿佛为其披上一件金缕衣衫。 “快点,走快点!” 有人厉声喝道,打断白念秋的思绪。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背着石头爬到半山腰了,双手用力一撑,白念秋把石头往肩膀上紧了紧,一步一个脚印接着往上爬。 石头送往山顶放下就行,据说这石头是一种不知名的材料,可以点燃。 山上有人说是要做饭用到,只有这石头燃起的大火才能把饭煮开。 “刚才想到哪了?哦,对了!” 前往山顶途中,白念秋一问一答跟自己说起了话。 记忆中,自己和老樊是走到桥中间,然后老樊说有东西忘在网咖了,要回去拿。 冬天的早晨,风吹在身上有一种刺骨的寒冷。 自己好像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下了车让老樊一个人回去拿东西。 桥中间雾气最大,因为底下是江河的缘故,导致目光只能看到七八米远的地方。 身穿保暖内衣和羽绒服在戴个厚厚的手套也抵挡不住寒气入侵,自己当时等不及老樊,小跑着往家赶,顺便出出汗。 路上偶尔会有行人急匆匆的骑着电动车去上班,身影也是转瞬即逝。 “然后好像是有个不应该出现的人才对。” 记忆中,有个人靠在桥边的护栏上。 一身和雾气颜色相接近的衣服,使得那人若隐若现。 记得自己当时也没留意,一路搓着手和那人擦肩而过。 但刚跑过去后边就传来“咣”的一声响,那人用拳头狠狠砸了下护栏。 自己被吓了一跳,加上本来就连续熬夜精神不好,易怒。接着就骂了一句“傻比”。 “不过我有时候好像也挺贱的。” 确实是贱,骂了那人却听不到回应,自己就又倒退着跑了回去。 也是贱这一下,让自己到现在都想不通。 那个人,是跑回网咖拿东西的老樊。 自己当时挺惊讶的,因为老樊应该在自己后边才对。 “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记不清了,不过老樊好像挺不高兴的样子。” 记得老樊脸色苍白,也不看自己,直勾勾盯着下边的江面,跟个木头人似的。 自己看老樊像丢了魂,赶紧拍了拍老樊。 其实那时候想的不是老樊咋回事,毕竟好多年的兄弟了,没那么矫情。自己看的是老樊周围,没有电动车! 好像还问了句“老子的电动车呢?”,老樊没回应,这时候自己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定是这小子把我电动车给丢了,赔不起才推我下水的。” 哪怕现在想起,白念秋还是感觉这个说法稍微靠谱点,毕竟老樊家境不好,真脑子一热,做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电动车丢了,按照当时的自己可不愿意就这么了事,就算经常在一起玩,该赔还得赔。 隐约中,白念秋记得老樊趁自己没防备,一把抱起自己给扔下去的。 老樊眼睛红肿,尽是血丝,刚抱起自己时自己被老樊的眼神吓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下去了。 “可这么多年的兄弟,老樊也不至于为了几千块钱做这种事啊?”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 “你,把石头放那边去。” 从山脚到山顶想了大半天,还是无果。 有士兵指挥着告诉自己石头应该放哪,一切都有条不紊。 其实,山谷里也并非只是让自己干活,每天搬完石头就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山顶上的风景最是好看,就比如,头顶那个和人间不一样的太阳。 万里无云,只有它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孤零零的挂在空中。 从山顶往下看去,凸凹不平的丘陵和大大小小的坑洞,一个个就像蚂蚁的人在其中来回穿梭,太阳的光芒就如同夕阳余晖,纷纷洒洒,好不漂亮。 往远处看,目光所致的地方还有数不清的山谷,有袅袅青烟从远处升起,在半空中与自己这片山谷的青烟汇合,将动辄绵延数百里的山谷连在一起。 ————————- 刚签约的时候超激动,但写着写着才发现或许这只是我扑街的第一步。 不过后来想了想,第一本书吗,有点挫折也正常,争取做到有始有终。 写的是玄幻小说,但是可能不会有太多平常玄幻小说中的宏大场面,因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小说中的人物写的有血有肉。 其实我本来想了好多剧情,有想过写都市玄幻的,有想过写穿越或者直接在修真世界的,但是修了改改了修最后还是选择了现在的剧情。 主角是白念秋,担心大家看不明白,事先说明一下。 我第一次写小说,参考了很多大神的作品,剧情方面都是自己想的,和谁都不一样,不冲突。有些章节大家读着可能会感觉啰嗦,无味,其实是我想给配角一个铺垫,文笔不太好,有意见的请留言,我会虚心接受并且整改。 第二章 人鬼殊图也同归 “开饭了......”难听刺耳的嗓音在这片矿地上响起。 山顶,山脚,半山腰,一大堆赤裸着上身的汉子纷纷放下手里的矿石,往山巅的大锅挤去。 血红色的烈阳越过山丘,均匀的撒在每一寸土地上。 “受苦受难的人儿啊,都到我这里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无谓的挣扎只会让你们死的很快。” 山巅之上,大锅旁边。 站着一个人高马大,肤色呈古铜色的人,身上披着一件由粗布制成的麻衣。 声音如同洪钟在这片山谷中扩散开来,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混乱,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人挤人,人踩人的情况到处都是。 白念秋鼻尖微微一动,一股诱人的香味在鼻尖,在口中慢慢流淌进腹。 最原始,野蛮的进食欲望让自己忘了思考,支配着大脑,支配着身体缓缓往山巅走去。 山顶,一个个身披铠甲,庄严肃穆的队伍围绕在大锅旁,手中一把把散发着寒光的刀剑摄人心魄。 第一个登顶的人已经站到锅旁,手里拿着一个破碗,却在此时犹豫了起来。 锅内,飘浮着一层微微发亮的淡黄色油脂,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热气腾腾,肉香扑鼻。 喊开饭的总管,手里拿着勺子,已经举了半天,可登顶的人却没了动作。 “乖孩子,一定饿坏了吧。 快快走上前,让我给你呈上世间最美好的食物。” 依旧, 毫无反应。 身后,被士兵围着的人群越发显得烦躁,在他们下方,还有密密麻麻的一堆,正在试图登顶。 总管轻轻挑了挑眉毛,有些不耐烦。 “璞。” 一把尖利,冷冽的长枪从此人后背到胸口捅出,一个士兵冷漠的站在后方。 登顶的人眼中露出一丝清明,侧过头朝后看去,嘴里轻轻“呃......”了一声。 士兵双手持枪,用力往大锅上方一挑,再拔出长枪,任由那人径直落下。 密集的汤汁直接炸开,向四方散去,却在到达总管脸前时停住脚步,一道淡红色的屏障凭空出现。 “下一个。” 总管扯着嗓子,难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后方杂乱的人群挨个被士兵放进来,像是一个个行尸走肉,没有言语,眼神空洞,只有鞋子和地面摩擦的“擦擦”声。 总管“和蔼”的看着来人,手中的勺子早已高高举起,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仿佛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一勺汤, 半勺肉, 再来一根小骨头, 娃儿吃了长高高。” 总管眯着眼睛,嘴里喊着嘶哑难听的口号,配上此时的动作让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显得不伦不类。 盛饭还在继续,后方的人群争先恐后,和总管这边被士兵围起的安静截然不同。 如果此时有人肯往锅里看上一眼,恐怕会震惊当场,隔夜饭都会吐出来。 香味还是肉香, 肉汤也是肉汤, 可里边偶尔飘浮上来的骨头,让人看了都会惊恐。 一根根泛白的手骨,脚骨还有不知道那个部位的软骨,不时从锅里被捞起。 这一大锅汤,是人肉。 这帮人,一直吃的是同类。 白念秋也不例外,跟随在人群后,双目无神的拿着破碗,等总管盛完了饭,急匆匆的跑到一旁,坐在地上大快朵颐。 每当此时的人,都会护犊如虎,若是谁敢来抢,可能就是一场死战。 这里的饭似乎有一种难言的魅力,吃一次今生难忘。 因为这饭,叫鬼食。 这里的人,都非人。 这个地方,叫地狱。 传说中,人死后需经过十八般地狱,历经劫难,方可往生。 可传说只是传说。 “咚——咚——咚。” 悠扬清澈的钟声响起,围绕这座山谷,绵延不绝。 白念秋眼中浮出一丝清明,周围的人都逐渐放下手中碗筷,迷茫的看着虚空。 “呕......呕......呕。” 清醒些的白念秋扶着一块石头,蹲在地上径直干呕起来,瓷碗的碎片扔了一地。 “天天如此,天天如此,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白念秋双手揪着头发,通红的眼睛盯着地上的碎碗,愣愣的发着呆。 “别挣扎了,坚持半年你就可以离开了,比我们这把老骨头可强多了。” 一个皮包骨头,瘦的不成样子的老头坐在白念秋身旁,轻轻拍打着白念秋的背。 “离开,离开去哪儿? 白念秋无力的开口,也不知在自言自语还是询问这个老头。 “天高地阔,哪里去不得?” “别再想念原来的世界了,人死一把黄土,再想回去,可就难咯。” 白念秋撇过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总管,他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显然对于这次没死太多人十分满意。 “你说,我还能活着出去吗?” “能,肯定能。老头子我在这儿呆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体质。” “这鬼食大补,最多再有半年,你就能凝聚实体,外边的煞气也伤不了你。” “戌时,万物朦胧,需静心打坐。” 总管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无论身处何地,都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每天每个时辰总管都会念上一遍,这里没有钟表,总管就自己充当,为众人报时。 同时,这里规矩森严,每一个时辰每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有明确规定,几点睡觉,几点吃饭,甚至上厕所也有专门的时间。 白念秋时常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圈养的牲畜,单调枯燥的生活日复一日。 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那个仿佛永远不会落下去的血红色太阳,行尸走肉般的人群,还有那令人难以下咽的食物。 他想离开这里,无时无刻都想。 那个老头是这几年里白念秋唯一认识的朋友,他口中有很多外边的世界,和人间不一样的世界,老头很想去看看。 老头已经老了,纵然向往,可他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白念秋也想出去,看看老头嘴里鲜衣驽马,仗剑千里的江湖,同时,替老头瞧一瞧,圆了他这个梦。 记得老头讲过,地狱很大,大到寻常人穷极一生也走不完。 也有很多高高在上的人,撑着他们这片天。 白念秋总喜欢打趣老头,叫他瘦猴。 老头也不反驳,每次都呵呵的笑着。 老头年轻时还是民国,长的也俊俏,是他们那个小县城里唯一上过大学的人。 可生不逢时,心爱的女子被当地的地主给掳走了。 那时候车马慢,一封信要辗转好几个月,等老头知道时,黄花菜都凉了。 那天,老头一怒之下,一个人杀了地主家十三人。 很难想象,一个文弱书生能做出这样的事。 一个人,一把土枪,趁着夜半悄悄潜入。 后来在一个偏房中,老头看到了那个曾经日思夜想的女子。 微微隆起的小腹,幸福满足的神情,刺痛着老头的心。 那个女子,老头没杀,算是给地主家留了个种。 临出门时,在墙上含泪写下, “生不由己,不如不生。” 老头只说过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死了,却只字未提自己怎么死的。 不过白念秋想想也就释然,书生一怒为红颜,夜半提枪杀人,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 既然世间没了牵挂,死了与活着有什么区别,只是不方便与外人说出来罢了。 “亥时,万物于天,深盖藏也,需安神入眠。” 一个时辰的打坐很快过去,总管开始催促众人睡觉。 老头躺在白念秋旁边,头枕在双手上,以天为被,望着血红色的太阳,占用睡觉的时间闲聊起来。 “你出去了最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会去看看你说的江湖吧。” 白念秋轻声回答,心里也是迷惘,感觉空落落的。 就像人间一直呆在监狱里的人,突然被释放出去,好像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儿。 “听说有个叫狸江的地方,有一座城池。位处江边,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城池,大多数都是商人,你可以去当个伙计,先混个温饱。” 白念秋轻轻皱眉,答道:“不去。” “我就是在水里被淹死的,这辈子不要再去水边。” “那还有个地方,和丰钱庄,常常听人说起,背后势力好像挺大的,整个地府都有生意,还有个鹭江王府,常年招人,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可好歹也是个掌管一方疆域的王,要是进去了,肯定前程无忧。” 白念秋摇了摇头,老头一连说了好几个地方,自己都不想去。 老头有些焦急, “你最多还有半年就能出去了,要是不想好去哪儿,没几天就会被外边的孤魂野魅给吞吃掉的。” 忽然,老头一拍脑袋, “还有个地方,就是不知道看不看得上你!” 白念秋挑了挑眉毛,“哪儿?” “泰山。” “我前些天听一个官兵说泰山底下盖了座小寺庙,正在找书童。” “可里边儿那人脾气古怪,三天两头的换人,没一个入的了他的眼。” “本来这样的事传不到咱们这儿来,可我听说那位好像挺厉害的,会仙术。” 老头忽然凑近了脑袋低声说道, “泰山顶上那位坐的够高吧,却也不敢拿家门口那位怎么样。” “甚至,有传言称,那位可是把泰山顶上那个拖出来狠狠揍过的,就是没人敢明着传。” “你资质不差,老头子我几十年都没见过你这样的,我相信以你的资质,肯定能被瞧上。” “得嘞,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天天资质资质,再好的资质还能上了天不成?” 白念秋一侧身,背对着老头,捂住耳朵,似乎不想继续听下去。 “废话,要不是资质,老头子我吃几十年鬼食,都无法凝聚实体,你短短几年,就能出山谷?” 老头气鼓鼓的往一旁挪了挪位置,不再言语。 第三章 出谷 “卯时,万物初升,需打坐吐呐。” 总管的声音准时响起,如同魔音穿入众人耳朵。 白念秋睁开朦胧的双眼,随着总管的命令盘起腿,吞吐呼气。 早晨的山谷,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从下往上看去,一轮红色的太阳若隐若现,光线透过雾气洒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宛如仙境。 老头趴在白念秋一旁,手掌紧紧握着,总管的声音也不理会。 白念秋有些好奇,轻声喊了喊老头,却没有得到回应。 一个士兵手里提着一柄长剑,瞪了眼白念秋,然后用剑柄戳了戳老头。 “老李,老李?” 士兵应该是认识老头,见老头没有反应直接蹲下身子,厚重的铠甲扬起尘土,飘在白念秋身上。 偷偷斜眼看到士兵把老头翻转过来,乌青的脸颊,安静祥和。 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满足,还有一丁点的留恋。 白念秋顿时感觉如同被一柄大锤重重砸在心口,喘不过气。 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头,哪时候老头身上还有点肉,不像现在皮包骨头。 “细伢子,这么年轻就死了,咋死的?” 那时候老头贱兮兮的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打趣着白念秋。 白念秋刚听到时,气的浑身发抖,破口大骂这老头有神经病,大白天的诅咒人。 “死了就是死了,发那么大火干啥子?” 这是老头对白念秋说的第二句话,现在想来依旧历历在目。 当时白念秋直接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打老头,殊不知,自己还没碰到,就直接从老头身上穿了过去。 后来老头说第一次死的人都是这样,魂魄不稳固,像个虚影,没有实体。 老头讲他第一次下来时比之白念秋更不如,吓的差点就直接烟消云散了。 白念秋死了三年,在地府里这片不知名的小山谷呆了三年,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就老头一个,老头说到底算是他的半个引路人。 “送李青云,入魂冢。” 总管悠悠然走过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头,吩咐下去。 而李青云是老头的名字,二十三岁死亡,至今,已经在这片山谷呆了四十多年。 “他竟然能入魂冢?” “几十年都养不出实体的糟老头子,能入魂冢?” 听到要送老头入魂冢,所有人都开始议论,顿时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魂冢,魂魄安息的地方。 据说魂冢可保人魂魄不散,若有大毅力者,或许可重生。 总管送老头入魂冢,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最早的时候,总管还不是总管,是个老头,个子不高,整天阴沉着一副脸。 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革职了,换了个现在的总管。 这个总管不像之前那个,做什么事还知道考虑一下人情味儿,老头算是比较早一批的人,所以总管有时候对老头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个士兵过来把老头抬走,总管这才转过身,看向众人。 “安心打坐,不得胡思乱想!”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总管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 常常有些不听话的人,一般都是被士兵们直接杀掉,做成食物。 这片山谷的所有人,生死其实都在总管的喜怒哀乐中。 天边的血色太阳不时散发出一缕红色雾气,飘向山谷,被正在吐呐的人吸收。 这缕雾其实是他们能否凝聚实体的关键,可化作丝丝血液,反补己身。 令人作呕的鬼食也是关键,补充他们身上的养分,是外界天生地养的煞气凝聚而出,能否出谷,就看个人体质。 有的人,吃几十年的鬼食,或许就是真的食物,无法吸收。 有的人,每次吃下去都能残存一些,留下来炼化为己用。 总管没回山顶,反而是来到白念秋身旁,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 周围的人顿时吓的大气不敢出,紧紧的闭着眼睛。 “老李在这儿呆了大半辈子,最终也没混出个名堂,反而落的这么个下场。” 白念秋听着总管的话,也不敢言语,这还是三年里第一次见到总管坐到他们身边。 “老李出不了山谷,凝聚不出实体,你可知为何?” “嗯?” 白念秋有些愕然,似懂非懂,听总管的意思,老头出不了山谷,应该另有隐情。 “旧历三十一年,我那时只是个小偏将,在王管事手下做事。 王管事这人吧,其实心肠不坏,可功利心太强。 山谷里的人辛辛苦苦修炼出的丁点东西,还不等凝聚成实体就被他给偷偷转移,害得那时候几年都出不了山谷一个人。 老李那时候嘴巴大,喜欢说三道四。 听到一点王管事的风声就在山谷里传,惹毛了王管事。 虽然没杀老李,却还是打掉了他一魄,落下了病根。 自己做的错事终究还是得还的,王管事得意了没几年,上头严查,还是给揪了出来。 这一劫,王管事没逃过,我也随之上任。 我呀,新官上任,总得给人留个好名声,就给山谷里放了几天假。 几十年来也就放过这一次,老李那天喝的醉醺醺的,哭喊着谢我给他,给山谷里的人报了仇。 可这关我什么事?” 说到这,总管咧开嘴笑了笑,或许这是在山谷里还算值得留恋的回忆。 “几十年下来,当初的人能走的也都走了,就留下一个老李。 暗地里很多人喜欢嘲讽他,说他是个废物傻子,不开窍。 可谁也不敢明面上讲,毕竟我还没死呢,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剩他一个,我又怎么会让别人欺负他。 老李总喜欢在入睡前看会儿太阳,嘴里说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应该是生前的一些事。 其实前些年我给老李找了些东西,能帮他凝聚失去那一魄,可老李只罢了罢手。 他说自己一把骨头,出去也不知道去哪,不如在这里落的清净。 但我知道,其实老李这心里啊,有道坎儿。 自己迈不过去,谁也帮不了他。” 说到这里,总管有些沉默,几十年如一日的呆在这里,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李勉强算一个,但现如今也走了。 山谷里的人都感觉自己是被困在牢笼里,仇恨,害怕总管,士兵,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呆在牢笼? “老李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一朝都给了你,你可别辜负他啊。” 总管拍了拍白念秋的肩膀,径直往上走去。 白念秋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辰时,万物生长。” “赐福泽,庆新人出山。” 声音中带着些许落寞,清晰的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满山遍野的人无不哗然,想要看看谁这么好的运气。 总管负手而立,站在山头,抬头仰望着那轮太阳。 一道红霞穿过云层,照亮了山谷,在白念秋目光中缓缓将他包围。 盘膝中的白念秋感觉自小腹传来一股暖意,渐渐流转,融入四肢百骸。 白念秋忽然想到,老头昨晚突然问自己出去了要去哪儿,一连推荐了好几个地方。 原来是早有预谋,替自己铺好了路,怎么走,就看自己了。 “老头是把修出来的魂力给了我?” 此时,白念秋才明悟过来。 不过,用几十年修来的东西,来成全自己,这礼,有点大了。 人啊,能生两次。 一次,在阳间, 一次,在阴间。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清脆的声音从响起,白念秋理了理头发,面朝着老头的那个方向,径直跪下。 叩首,行拜师礼。 因为老头当得上自己称一声师傅,也当得起如此大礼。 良久,总管的声音才传来, “该上路了。” 白念秋抬起头,看了一眼山顶的总管,重新定了定心神,灰暗的眼神终于再次恢复清明。 出山的路程很远,路上孤魂野魅的也多,所以总管才会催促,想要早点出发,不过会给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才会离开。 白念秋三步化作两步跑上山顶,总管身侧早已站了两个士兵等待,一人手里牵着一头黑马。 “我委任总管四十年有余,以后不出什么问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来这儿前我就是个小兵,还是当炮灰那种,不过我运气好,没死。” 但刚爬上山头,总管忽然开口,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白念秋只好静静听着。 “摸爬滚打十多年,刀下亡魂也有不少,可今后,恐怕也不再有提刀的机会了,这柄刀不妨给你路上使用。” 总管从士兵手里接过一把刀,递过来,神情中有些不舍, “出了山就不再是谷内人,以后相逢不知何时。 此去路远,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得有个防身的东西。” 白念秋连忙伸出双手,接过这把闪着青光的利刃, 几十年未出鞘的刀锋,也不见染上一丝尘埃。 正准备道谢时,山下所有人,所有士兵突然齐齐列阵高呼,喊声震天,直刺云霄。 “三十三山,十四谷,送新人出山。” 嘹亮的战歌从山巅,从谷内,从四方传出,为白念秋送行。 看着让自己恨了三年的山谷,这一刻,白念秋忽然发现心里有些舍不得了。 可能是山谷的风景,可能是山谷的人,也可能是和老头在一起嬉戏打闹的时光。 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白念秋轻声吐道, “老头,此去山高路远,却也伴随有不少机遇, 听你讲过,这个世界并不一般,有大神通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白念秋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懂得知恩图报。 今日我白念秋在此立誓,若将来学了本事,定来救你。” 然后不再犹豫,转身提刀纵马,往山外走去。 这一年,白念秋“两世为人”,年满二十五。 这一年,有一人,白衣黑马,孤身入江湖。 第四章 寻仙路 清风,细雨,黄沙古道。 有瘦弱青年一人,腰间佩刀,驾马疾驰。 他身后扬起漫天沙尘,又被雨水打落,遮盖住来时路上的马蹄印。 青年眼如丹凤,眉似卧蚕,长发如墨散落在肩头,神采飘逸。 “前方有个小亭子,咱们避一避雨。” 青年身侧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暮然说道。 这两人,赫然是总管和白念秋。 两人刚躲进亭子,雨势如倾盆,陡然加大。 总管在一旁生了火,试图晒干衣服。 白念秋则是自从进了亭子,就靠在栏杆旁一动不动,双眼紧闭。 感受着山谷三年不曾见过的雨水, 泥土夹杂着雨水的芳香在鼻尖流淌,白念秋一脸陶醉。 “你说,地府中到底有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仙术?” 正在烘烤衣服的总管,眼角抽了抽,沉默不语。 他和白念秋同行了十多天, 早已经习惯了白念秋的异想天开。 初时, 是白念秋沉默,总管偶尔会说两句话。 随着慢慢交流增加,总管才发现白念秋几乎是一个话唠,还喜欢做白日梦的话唠。 有次,总管好奇,便问白念秋为什么前后差别如此巨大, 谁知道白念秋来了句, “那时候看你太高冷,我心里有话也不敢说呗。” 总管一时无言以对。 白念秋嘴里总是嚷嚷着要去学什么仙术,复活老头。 这出发点是好的,总管也不反对。 可耐不住一个人天天像个苍蝇在耳边嗡嗡乱叫, 后来也就演变成了白念秋说,自己听。 其实总管也好奇,地府中是否真的有人会仙术。 自己早年间,曾捡到过本书,书上有记载驱使煞气的方法—— 不过,这个应该还算不上仙术。 听白念秋嘴里嚷嚷,地府有阎罗,有黑白无常,还有掌管所有人生死的酆都大帝。 可翻云覆雨,移山倒海,手段非常人可企及。 这些人,总管上一世,听过。 可在地府几十年,却是未曾听人提起,也没有见过。 或许,是地府太大了,自己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决定了,我要去泰山,学习仙术!” 白念秋忽然大声喊了一句, 正在烘烤衣服的总管被吓了一跳。 径直骂道, “那就赶紧滚。” 可刚说出来,总管又有些后悔, 果不其然,白念秋絮絮叨叨的声音再次传来, “泰山在哪儿?总管你知道吗?” 总管别过头,没再搭话。 白念秋却不依不饶,站在总管面前, “别不说话啊,知不知道吱个声,等我修成仙术,回来教你怎么长生不死。” 十多天的相处,白念秋倒是慢慢摸清了总管的脾气,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在山谷中,总管杀掉的人也是些个凝聚不了实体,还耽误其他人的废物而已。 只是,对于总管总是装作闷葫芦,白念秋有些看不下去, “你要是怕你等不到我回来那天就死了,也没事儿。 这仙术啊,本就无所不能。 到时候你就算魂魄散成碎末我也能给你拼回来。” 正在憧憬的白念秋,没看到总管脸上由晴转阴,再转乌云的神色, 依旧眉飞色舞! 总管放下手中的衣服,伸出胳膊,随便指了个方向,说道, ”哪儿,一直往南走,走到伸手就能碰到天的地方,那就是泰山。” 白念秋顺着总管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轮火红的太阳高高悬挂,有些不解, “那边,不应该是西边吗?” 总管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 “对,对,西边。是我刚才记错方向了!” 就这样,总管将半信半疑的白念秋糊弄过去。 白念秋对于总管的话,其实是比较相信的, 在他看来,像总管这样的闷葫芦,虽然话不多,但是最不会骗人。 总管或许也不知道,就是今日这胡乱指的方向,却给将来的自己迎来了天大的好处。 雨势渐渐变弱,总管的衣服也已经烤干,匆匆穿上准备再次出发。 白念秋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不过看他并不在意反而还很兴奋,总管也就没理会。 “出去后往南走,有一座镇子,你可以暂时先安定下来。” 总管轻声开口,两人也到了分离的时候。 同时脸色郑重的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 白念秋眼尖, 瞧见是一叠钞票, 一把夺了过来。 “这个,是给我的?” 总管有些无奈,点了点头。 白念秋接着说道, “行了行了,看你一脸肉疼的样子。 等我修成仙术,回来把这钱双倍奉上。” 总管没搭理这句话,转而说道, “你要去泰山我管不着,不过你最好听我的,先去那座镇子。 泰山一行,路途遥远,总得先备些干粮,省的还没到先饿死半路了。” 说到底,无论总管再烦白念秋,还是不忍心让他傻愣愣的直接送死。 “是这个理儿!” 拿着钱的白念秋一脸兴奋,不顾总管的脸色甚至伸手拍了拍总管后背, “那咱们,就等我仙术修成再会!” 总管脸皮抽搐,低声吐出一句, “最好不要再见。” 白念秋装作没听到,接着说道, “哎,不过临走前我得劝你两句,没事在谷里别总是杀这个杀那个的,手段还那么残忍。 搞得我先前一直挺讨厌你的,认为你就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也就这几天才发现你并非那么寡情绝义,有点人味儿。” 总管脸色越发阴沉,最后硬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一个“滚”字, 声音之大,震的整个亭子都在掉落灰尘。 白念秋见势不对,小跑着赶紧上马, 待马匹慢慢走开,才敢继续开口。 “还有别总是板着脸,给人一种拒人千里,冷冰冰的样子,很难看的!” 声音从远处传来,久久不散。 总管依旧站在先前的位置,望着白念秋的背影。 良久, 常年如同挂满冰霜的脸上,突然挤出一个笑容,却转瞬即逝! “还是太丑!” 总管低声默念一句,接着走向一旁的马匹。 这一年,白念秋两世为人,年满二十五。 这一年,有一人,黑马佩麻衣,腰间悬长剑, 寻那修仙之路! 第五章 不解 三年, 一千零九十五天上万个小时。 看似漫长却又好像眨眼即逝。 最起码,对白念秋来说是这样的。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天都在重复,是个人应该就会麻木吧。 几乎快要忘记做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没有困意, 没有饥饿, 若不是总管硬是赶鸭子上架喂鬼食,估计早就体力不支魂飞魄散了。 一抬头,就能看到总管说的城镇。 城镇外围有一堵围墙,只留下一个像是大门的出口。 围墙外被黄沙丘陵包裹,显得有些凸凹,但是这并不耽误白念秋心中的兴奋, 毕竟,无论是谁, 终年呆在牢房一般的地方,突然被放出来蹦跶, 都会激动。 街面上,人很多,热热闹闹的。 白念秋也喜欢这种气氛。 一座座房屋楼阁高低不一,却是统一黑瓦盖顶,凭添几分大气。 此时,白念秋背靠围墙,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对他来说不一样的,空气? “咕嚕咕嚕......」 忽然,一阵莫名的叫声传出。 白念秋伸手揉了揉肚子,這才发觉,自从凝聚实体以來就沒吃过东西。 总管给了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只是,上边印的却不是所熟悉的人,而是另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 这是,冥钞! 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张,白念秋想去买点吃的。 他已经观察很久了,一张钱,似乎只能买一个 糖葫芦? 有些无奈,怎么想也想不到总管那麼稳重的一个人也会玩小聪明。 先前看总管郑重其事的掏出来,白念秋还以为这冥钞很值钱, 现在却只想骂一句, “老子信你个鬼!” 卖糖葫芦的摊位前站着一个小姑娘,很可爱,也让白念秋想起了妹妹白凤舞。 不过想归想,眼前人毕竟不是记忆中的人。 小姑娘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嘴里还咬着一串,隔得老远白念秋就看得出来, 糖葫芦是自己最爱的水果味儿。 站起身,脸上带着笑容,白念秋越过了围墙 呃.... 下一刻,白念秋又退了回来。 额头上有些红肿,隐隐约约能看到血丝。 疼是真疼,看白念秋呲牙咧嘴的样子就看得出来。 这时,摊位前的小姑娘注意到白念秋这边的动静,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 “小哥哥。” 白念秋刚想答应,小女孩儿又跟着来了一句, “傻哥哥,进不来。” 嘴里糖葫芦还没嚼完,但并不影响小姑娘的嘲讽。 说不生气是假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不怼回去还真不是白念秋的风格。 不过还没开始怼,白念秋却突然抽了自己两下, 从小姑娘眼里看去,像是在自虐。 然后只见白念秋嘟囔两句,重新走向围墙内。 不过这次没有直接踏步前行,而是刚好进入大门时停下, 接着伸手,悬空摸了摸, 顺势,还抓了两下。 “这是? 他奶奶的屏障?” 他突然想起,老头闲来无聊给自己科普过地府, 老头说,地府里有两种人。 第一种,应该就是眼前的小姑娘这样,纯天然的, 它们在地府中可以无约无术,天高地阔哪儿都能去。 而自己属于第二种,等于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初入地府的自己属于有害物质, 需要经过层层过滤,把阳间的污秽都给清楚掉,才能在地府立足。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生来就在地府的人不能算“人”,用阳间的说法是, 孤魂野鬼。 就算它们也有实体,可依旧阻挡不了本质。 但是老头还说,它们的来历挺大的。 当时白念秋挺好奇,追问老头好几次,但老头平常的大嘴巴在提到这事儿就闭口不言,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当然,此刻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进去! 想要在地府立足,首先就是这个屏障。 而老头还说过,要想过这屏障,得有一样东西, “出身文书。” 和阳间的出生证明差不多。 这出身文书其实每个人都有,包括阳间那些鸡啊,牛啊,甚至一只蚂蚁, 下了地府也有。 一般在它们魂魄初入地府时,会被冥冥中的规则审核, 审核完以后会自动将魂魄分配到该去往的地方,出生证明代由总管保存。 想到这里,白念秋顿时又有些想骂人, 总管没给自己出生证明! 虽说这屏障也是地府规则所化,与审核自己的规则同根。 可地府每天几乎都有千千万万的魂魄,哪怕是有规则也顾不了这么多。 所以,若是不把证明带在身上,规则就会把这种魂魄定义为, 偷渡者。 或者说是没有背景的孤魂野鬼。 白念秋转头,望了眼还在笑话自己的小丫头, 一时间,有些上头。 脸憋的通红,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其实,白念秋此时心里想的只是吓唬一下小丫头, 真要他做禽兽不如的事情,还真算个技术活儿,做不来。 可小妮子不知道啊,竟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嘴里边还没嚼完的糖葫芦顺势滚了出来, 然后,扑簌着大眼睛就是嚎啕大哭。 隐约能看到,小妮子嘴里有些血迹,应该是糖葫芦里的山楂籽磕到牙齿了。 白念秋在一旁本想回怼一句,“熊孩子。” 可看到小丫头一哭也是目瞪口呆,脸上只感觉燥的慌。 周围,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随着小妮子的哭声忽然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诡异。 卖糖葫芦的,脱下了围裙, 卖大肉的,放下了手里的刀, 瞅胭脂水粉的妖娆女子,也望向这边。 白念秋被盯的有些不自然,硬着头皮想解释两句, 还没开口,眼前一花竟是不知道谁砸过来一块石头。 手法老道,丢的很准。 “艹,那个龟儿子?” 怒了,白念秋也怒了。 但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人群中不知道哪个角落又响起一道声音, “大家快看,他是野魅!” 声音不大,围观的人群却直接炸了锅。 白念秋明显看到,胭脂女,割肉的屠夫眼中散发的光。 比老光棍见到妙龄女子还要可怕。 短短片刻,白念秋心中已经是蜿蜒曲折,乐极生了悲。 不过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里有点儿b数。 眼瞧这形势不对,转身,上马,溜的比兔子还快。 身后的人有些不依不饶,有代步工具有马匹的也纷纷追赶上去。 狂风呼啸中,能偶尔听到白念秋的声音, “蛮子,一群蛮子! 小崽子们,等爷爷我回来好好收拾你们。” 回应他的,却是呼呼作响,凌厉无比的箭矢。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些人口中的野魅是什么, 只是迫于形势,暂且寻着走过的路线找到一处乱石林。 身后,追击的人慢慢也越来越少, 但留下的,也是为了邀功不要命的主。 狂风拂过地面,卷起漫天尘土。 有一青壮男子,身骑高头大马,眼神冷冽,站在乱石林外,犹豫不决。 它们虽然常常外出,却从未来过这么远的地方,也不敢贸然前进, 只见一个脸上刻有刀疤的男子,咧嘴问道, “头儿,追吗?” 良久,青壮男子嘴唇微动, “追。” 第六章 杀人 一缕乌云飘过,遮住了终年不落的太阳。 千峰竞秀的岩石,如同顶盔挂甲的士兵,直挺挺的站着。 白念秋躲在一块巨石后方,重重地喘着粗气。 六天,整整六天。 那几个人如同豺狼,总是能寻着气味找到自己。 半个时辰前,自己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方,寻找方向,却不慎被射中一箭,穿透了胳膊,将自己钉在岩石上。 两世为人,这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种痛楚。 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箭流淌,白念秋的心也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在敌人赶来之前,用总管给自己的刀砍断箭尖,愣是忍着才没叫出声音。 本来心情极佳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被逼到这种境地。 或许,可以说是他把地府想的太简单了,认为还是和阳间一样。 “蹭蹭...蹭...蹭蹭。” 鞋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白念秋的思绪,前胸后背,手中脸上都渗出了大滴的汗水。 手里的刀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死死的盯着脚步传来的方向, 白念秋想在死前拼一次。 他从来都不是也不愿意做案板上的鱼,任人摆布。 “找到你了呦,出来吧,别躲了。” 声音透过岩石回荡在白念秋耳边,语气柔和,像小孩子捉迷藏一样, “嘿,在这儿。” 这人突然大喝一声,迈开双腿猛的跳向一个岩石缝处,手中的刀用力劈出去,但却劈了个空。 “妈的,能躲到哪儿呢?” 接着,白念秋听到咣当一声,刀被扔在地上,敌人发泄般的猛踹了几下岩石,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实,他距离白念秋已经很近了,只要在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另一个夹缝中的白念秋。 紧紧屏住呼吸,白念秋崩直了身子,脚步缓缓地向外挪动着。 稍微探出头去,就能看到几米外的敌人,手里的刀下意识握的更紧了。 敌人就坐在地上,背对自己,手里拿着一只鞋子,抖落沙土,全无防备。 “近点,在近点。” 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催促着自己,逼自己去杀了他。 “拼一次,成了,我活;反之,死!” 心中好似有一团火,贯彻全身,燃烧了所有,脑海中一片空白。 硬憋着一口气,手里的刀对准脖子直直落下,一颗头颅从脖颈到前胸,被平平整整割下。 “呼......” 长长呼出一口气,白念秋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势坐倒在地。 “原来,他们的血也是红的!” 愣愣地盯着眼前良久,白念秋才低声呢喃一句。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和他们长得一样,为什么要把自己称作野魅。 “难道,这是对两世为人的人的统称?” 眼前鲜血顺着脖子喷洒而出,溅了正在出神的白念秋一身,把整个人都染的像是真真正正的地狱恶鬼。 在人间,杀人是要偿命的。 但在这里,似乎不用。 因为这里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杀人,人就会来杀你。 拳头硬,才是可以立足的根本。 望着眼前的尸体,白念秋忽然感觉这好像一场梦,自己只是沉睡的比较深而已。 “老三,老三你在哪儿?” 不等白念秋有时间喘息,又一个要抓自己的人往这边赶来,声音就像是催命符,惊醒白念秋。 听着由远而近的声音,白念秋重新拾起扔在血泊中的寒刀,隐蔽身形躲在之前的岩石缝,冷漠的盯着外边。 “老三,老三。” 敌人刚转过弯,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老三,也慌了神,三步作两步奔跑过去。 “老三…老三,啊啊……” 耳边传来愤怒的嘶吼声,白念秋握刀的手也有些颤抖,后背被冷汗浸透又干掉的麻衣紧紧贴在肉上,不安和恐惧无时无刻都在刺激着大脑。 老三的头颅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土和血水的混合物上,大睁的双眼里透着一抹不解,更多的却是惊恐。 外边的敌人忽然停止了嘶吼,半蹲着,把老三的躯体放在腿上,双手死死攥着老三的衣服,两道泪痕在脸颊上无声的流淌。 “老三,别怕,哥哥不会让你白死,你的仇,哥哥给你报。” 声音很低,六七米的距离白念秋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就像一头暴躁的猛虎,突然蛰伏下来。 白念秋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丝不安,低头看看脚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由浅变深的脚印,带着丝丝殷红,杂乱无章,却为敌人指了一条明路。 外边的动静早已消失,这片不大,有些拥挤的岩石缝中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安静异常。 汗水在额头密密麻麻的渗出,不一会儿便凝聚成黄豆大小,顺着发鬓滴落在脚下的黄土上,白念秋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再次握紧手中的刀,轻轻迈动双脚,不快,却很稳。 白念秋知道,第一个人能被自己杀掉实则是因为侥幸。若不是对方把自己当做待宰的羔羊,全无防备,自己根本不可能杀得了他。 警惕的探出头,刚刚的位置却不见人影,敌人不在,老三的躯体不在,头颅也看不到,只留下一地的血水。 白念秋有些错愕,心中不免泛起疑惑, “能在无声无息间把人带走,一定是个高手,可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寻仇呢?” 虽然这样想,可也不敢有所松懈,扶着石头往安全的地方走去。 距离白念秋不远的地方,脸上有疤痕的青壮男子盘膝坐在地面上,双眼紧闭,嘴里在念着什么。 这里是石林中唯一的空地,呈葫芦形。高耸的岩石一根挨着一根,形成一堵墙壁。 只在东南方向有一条小道,弯弯绕绕,不见一块石头。 青壮男子就坐在正中间位置,面朝路口,忽的眉头一挑,睁开眼望向天空。 一阵怪笑自上方嘎嘎嘎的传入耳朵,让人听之心烦。 笑声从一只禽鸟口中发出,只是这只禽鸟略有不同。 远远看去像是一只黑色的乌鸦,可头上却顶着三个脑袋,好几条尾巴散落在屁股后面,喙长近三尺。 这是地府里的飞禽,随处可见,对人没有敌意,只是偶尔发出人一样的笑声,还是会头皮发麻。 青壮男子卸下背上弓弩,正想射死这只惹人厌的畜生,路口却走出来一道让他惊讶的人影。 浑身血渍的老三,被人双手托在腰间,头颅正正当当的放在胸口。 “老二,这,这是老三?” 青壮男子带着不敢置信,开口问道。 老二神情悲切,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滑落,“头儿,老三没了。” 青壮男子感觉心口像被大石猛的砸下,低沉沙哑的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老二轻轻将老三放在地上,缓缓开口, “这个野魅,明显是修炼有一定道行,先前都是在扮猪吃虎。 能无声无息杀死老三,证明实力在我们之上,而且心性极为狠辣。 我在老三死的地方发现了他的踪迹,并没有走远,证明他有实力对我们进行反杀,我没敢久留,赶紧带着老三回来报信。” 青壮男子听到这里,再也压制不住心头怒火,狠狠一拳砸在一旁的岩石上, “传信,让老四,老五速来,免遭不测。” 老二连忙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满是血污的手,然后从胸口掏出一只纸做的千纸鹤,往空中一抛,千纸鹤随风舞动,向远处飞去。 白念秋此时正躲在一处巨大的岩石上,岩石上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刚好够容纳自己,全神戒备的警惕着外边。 若是白念秋可以听到那边的话,或许还会在心里小小的骄傲一把,误打误撞竟然会被当作高手,还真有些意外。 不过白念秋却听不到,此时的心里反而还有些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能躲到什么时候,指不定一招不慎就会被抓到,到时候自己恐怕真的难逃一死。 绝望,阴沉,复杂的环境一直压迫着白念秋的神经,但同时,也激发了他心中的怒火。 “我已经试图说服过他们,但每次迎来的都是冷冽的箭矢和那些人的咒骂。既然如此不讲理,那也怪不得我了!” 其实直到胳膊被箭矢射穿,白念秋才忽然发现,这里, 根本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间!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仿佛一无是处。 以前,活在山谷里,有总管在,没人敢挑事,日子也就过的相对安稳。下意识的就认为,地狱,其实和人间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老头以前说过,人活着,得争一口气。 否则也不会因为心爱女子被抢走,就敢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白念秋活着时,不说无恶不作,但是被欺负前,别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原因,是他够狠,瞧见谁不顺眼都敢来一句,“傻比。” 无论最后是挨打还是欺人。 在山谷沉寂三年,虽然磨平了棱角,但性子还摆在哪儿,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不还手也并非自己的风格。 此时,不远处的葫芦口位置,四个人脸色阴沉,围成圈坐在地上。 圈子中间,老三的头颅和躯体已经连在一起,脸上的血污也被清洗干净。 “开始吧。” 青壮男子开口说了句,旋即,余下三人纷纷闭目,双手掐决,道道青光自四人身上散开。 老三脖颈与头颅处的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暗淡无光的皮肤也渐渐变得红润,宛如重生。 只是,大睁的双眼却换了一副颜色,翻白的眼珠再也看不到一丝黑色,细细的绒毛逐渐覆盖了脸颊,上颚之中,有两颗獠牙顶开嘴唇,穿透了皮肉。 “三儿,二哥对不住你啊。” 老二眼中又一次泛起泪花,显然是看到老三的样子,于心不忍。 “二哥,你也别自责了,三哥要是有灵也肯定不会怪咱们。而且,咱们这样做,都是为了找那该死的野魅,帮三哥报仇。” 老四在一旁安慰着老二,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是啊,二…二哥!” “你要是死…死了,我们也…也不…不会让你白…白…白死的!”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狗嘴。” 老二怒喝一句,旁边一个看起来膀大腰圆的少年赶忙闭上眼睛,不在言语。 “准备好,老三的仇,咱们该去报了。” 青壮男子双手飞速晃动,让人眼花缭乱。 头顶再次传来难听的笑声,只见老三的身体随着笑声,开始轻轻鼓动。动作越来越大,笑声越来越响,老五只感觉眼前一花,在睁眼时,已经没了老三的身影。 第七章 变化 “哥哥,你就等着给我买东西吧。!” 一个稚童不时眨着又黑又大的眼睛,好像两颗黑葡萄,闪亮闪亮的。 胖嘟嘟的脸颊上透着一丝红晕,一脸严肃的对着半空喊道。 白念秋躲在远处一颗树上,偷偷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妮子, 这是她的妹妹,白凤舞。 两人小时候最喜欢这般玩捉迷藏,输了白念秋就得答应妹妹一个要求,好吃的好玩的只要妹妹想的到,就得买。 每次白念秋总是躲在树上,看着脚下的妹妹东找西找的,快要急哭的时候,就偷偷跳下来。 这时候,小凤舞就会一脸得意的看着白念秋,提出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次,也不例外。 白念秋顺着树干下来,偷偷绕到妹妹旁边的树后躲起来,然后故意踩了踩脚下的树枝。 “嘻嘻,在这儿。” 小凤舞马上破涕为笑,一把揪出藏在树后的白念秋。 白念秋装作一脸惊讶, “又被你找到了。” “说吧,这次要什么?” 小凤舞原来得意的脸上却突然换了一副神情,一字一顿的说道, “哥哥,我要你回来。” 白念秋闻言,忽然感觉天翻地覆,一阵晕眩,猛的睁开眼睛,眼前那还有什么妹妹。 “咯咯……咯咯……咯咯咯!” 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响起,使白念秋一下子来了精神,刚刚竟是依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胳膊上的血已经止住,只是整个胳膊却肿大了一圈,灰白色的麻衣被染的通红。 强忍着身上的酸痛,白念秋驻刀起身,半蹲着走出岩洞。 他知道,得赶紧走。 然而,就在前脚刚刚踏出洞口,白念秋耳边就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一道黑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撞上岩洞,呛鼻的尘土迅速弥漫开。 “头儿,在哪。” 还没回过神来的白念秋心中一震,急忙提刀横跨胸前。 可等了好一会儿,前方那几人却只是摆出战斗姿势,凝重的盯着白念秋。 “几个瓜娃子,老子都被逼到这份上还不罢休。” 白念秋看着恨不得把自己扒皮抽筋的老二,胸中一股无名火悄然升起。 但是老二接下来的一段话,却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缓和些许, “头儿,这小子奸诈,敢在这儿等咱们,肯定留有后手。” 听到这儿,白念秋心里感觉有些好笑。 老二没有趁机追杀自己难道就是这个原因? 答案,一目了然。 因为下方几人,只是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却无人上前。 “没想到误打误撞杀了个人,会让他们如此多顾忌。” 白念秋心中,好像有些明了。 人,其实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要想不被人骑,就得摆出强硬的姿态。 然而,白念秋抬眼望去,却突然心神大震, 被自己杀死的老三,站在人群中央。 “这地府,人死了还能救活?” 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老头也没给自己科普过这些生死人,肉白骨的奇闻异事。 老三身上粘着尘土,应该是刚才撞击岩洞留下的痕迹, 嘴上的獠牙也被覆盖。 但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想办法赶紧脱逃。 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可能自己从没发现过。 每当自己焦急想办法的时候,往往最先被忽略的,可能就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它又总是恰当好处的出现。 比如,现在的白念秋。 记得在阳间每次一群人出去,总会寻出点儿乱子。 有次场景和这次还挺像的,就是阳间那会儿自己没这么狼狈, 那时候年轻,总喜欢调戏些个小姑娘。 最后惹出了乱子,十几个人跑到网吧找自己算账,把自己叫到外边“谈判”。 不过这年轻人啊,火气大,白念秋的更大。 活了十几年也没吃过亏,那时候自己好像骂骂咧咧的,还说了句, “老子的处就凭你们几个杂碎也想给我破咯?” 然后拎起个易拉罐装的啤酒,往人堆里砸去。 这人啊,有时候怂的很,看你好欺负就专挑你逗弄,遇到厉害的,却也半句话都闲不合适。 啤酒瓶好像是砸到谁的头顶了,现在回想起来,白念秋只记得一声“哎呀”,样子却是记不清晰。 反正最终是十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那出头鸟,怕挨打。 那时候白念秋说心里不慌,那是假的,任谁被十几个人围攻也慌啊。 不过年轻者无畏,就想着不能怂,愣是连哄带骗的给自己溜了。 也就就那次,自己也算是彻底在家门口那片儿站稳脚跟。 而现在,虽然是动辄就是自己的生死,可本质上却也差不多。 只见白念秋轻轻拂了拂衣袖,然后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众人,面不改色。 这一幕,落在下方几人眼里却变了味儿,俨然就是一个阴险狡诈,同时又高手风范儿十足的模样。 “尔等,找本尊何事啊?” 声音平淡,语气轻柔,逼格却是满分。 白念秋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边儿说声音越小才越是让人感觉威严。 此刻,他学的就是当中的话。 青壮男子神色阴晴不定,眉头紧皱似乎在仔细斟酌。 良久,才对着白念秋一抱拳, “三弟不幸在此遇难,我等只是想替三弟寻仇,若是叨扰大人,还望谅解。” 一番话,可谓是滴水不露。 即抬举了白念秋,又说明了缘由。 白念秋则微微皱眉,心中暗骂一句, “老狐狸。” 自己胳膊上的箭伤就是眼前青壮男子所赐,现在却说的云里雾里让人难以回应。 “放肆,本尊的地盘也是尔等阿猫阿狗可以随意进出的? 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仇人,带着你三弟的尸体…… 嗯?” 说到这里,白念秋一个停顿。 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老三还稳稳的矗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有风吹过,拂去其脸上尘土。 两颗闪着寒光的獠牙,刺穿皮肉,锋芒毕露。 光是盯着看,白念秋后背就已经密密麻麻浮现一层冷汗。 僵尸!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只应该存在于志怪小说中的词汇。 青壮男子忽然放声大笑,卸下之前的伪装, “我就说吗怎么你这样的高手还能被我一箭射中,搞了半天还真是扮猪吃虎啊!” 然后青壮男子伸手掐决,同时给身后老三腾出一条路。 僵尸,传说中不在五行,跳脱三界之外。 若是在电影中,剧情在如何恐怖,白念秋也不至于大惊失色。 可不见其形不知其厉害。 当传说中的东西真真切切摆在眼前,向来无法无天的白念秋第一次, 怕了。 老三身影不像电视里那般僵硬,反而韧性极好。 只见其双脚立地生根,紧跟着用力一踏, 一声闷响传出,老三已经跃上了平台。 青壮男子一脸喜色,眼神炙热, 看白念秋就像看待宰的羔羊。 这是整整六天,在牺牲一个兄弟后才被找到的野魅, 青壮男子想活捉白念秋,只因城主有言,活捉野魅者,可封, 县尉! 青壮男子咧开嘴,跃跃欲试,手里拿着根绳子, 可还不见其有所动作,远方天地间传来一阵 嘶吼声! 宛如雷鸣,声势浩大,无比威严, 当然,威严只是在白念秋心中, 因为,青壮男子的双腿在打颤。 大地在震动,碎石屑高高跳起, 落下升起在落下! 一个如山般高大的...呃... 猪? 出现在众人眼中。 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白念秋有些惊愕,这么大的气势,居然是一头猪? “直娘贼的,地府猪都这么大?” 满腔震撼最后只能化成这一句话! 最后一句话,大家务必先看一下,在进行后边章节阅读,必看。 到这里我希望大家可以添加收藏一下,暂停追更。 我不知道大家是通过什么渠道搜到我这本书的,但是我只写了二十一章,存稿不多。 然而推荐总是来的让人猝不及防, 我这几天在改章节,从第一改到第七章,后边的章节看起来会很难受,而且感觉比现在的更啰嗦,或许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所以我想让大家先收藏起来,等过段时间我可以恢复正常了在看后边的章节。 第八章 七爷 这头...嗯...地府猪在众人的视线中悠闲走来。 粗如山脉的腰杆上,肥肉像是波浪摇摆。 不过,猪终究是猪。 哪怕被放大几十倍,看起来依然憨厚。 一缕红色鬓毛,应该是头发,在其额头上随风起舞。 几人早已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直到一声突凹的咳嗽声传出,瞬间惊醒众人。 不知何时,这头庞然大物已经走到众人面前, 头颅微微上扬,比铜铃还大的鼻孔面向天空, 白念秋轻轻咂舌,第一次发现, 猪,原来也能这么高傲。 猪头红色鬓毛忽然被掀起,一抹白色露了出来。 老二眼尖,拍了拍青壮男子肩头,嘴里无声说道,“有个人。” “呵啊……” 里边那人并没有着急出来,反而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良久,他似乎才注意到下方众人,坐在猪头用略带迷糊的声音问了句, “干吗呢?” 下方几人面面相觑,无人开口。 他们也不敢开口,早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 几人在这里生活有十多年,对周遭环境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多。 那个山沟沟里有凶猛异兽,那个荒漠中有大能存在,多多少少都有了解。 还从未听过谁的坐骑是头猪。 估计是听不到回应,猪头上那人接着开口, “大老远就听到这边喊打喊杀的,这么大动静,这是要杀谁?” 语气中略带不满,顿时青壮男子几人心中也跟着紧张起来。 “大侠,救命!” 可还不等青壮男子有何解释,便传出白念秋急切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老头以前说过,一些个有大神通的人总喜欢游历四方, 有的还偏偏养成一些怪癖,与常人区分开来, 不过再怎么怪,他们却都有一个德行,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并不是说这些人就怎么菩萨心肠,实则是需要有人替他们维护名声。 对他们来说,这名声,就是脸面。 显然,眼前骑猪的人,就是老头嘴里的高手。 白念秋满怀期待的望着猪头上的人,而此时青壮男子几人也不敢多说,站在一旁冷冷的盯着白念秋。 可紧跟着的一句话却让白念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你们要杀人就利利索索的,半天了干打雷不下雨,玩儿呢?” “害得老子的美梦都被吵醒,得亏我善良,没让小红一脚把你们都给踩死。” 话语刚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青壮男子脸色骤变,急忙下跪似要求饶。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几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大气不敢出。 白衣男子笑吟吟的看着众人,或者说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唯一站着的白念秋, “他们都跪,你为何不跪?” 向来不曾怂过的白念秋也没让人失望,一副吊儿郎当,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跪你?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说这话时,殊不知自己的鼻孔比一旁的猪还要翘的高。 “地府里总听人说有好些个神通盖世的高手,那都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存在,要跪我也只跪那些人,请问, 您,配吗?” 声音不大,却让地上跪着的几人头更低了。 若不是摸不清白衣男子底细,估计众人都想直接把白念秋生撕了,以求撇清关系表示忠诚。 而白衣男子听闻,出乎意外的没有暴跳如雷,他只是轻轻笑道, “哦?有意思,有意思!哈哈! 想我被人尊敬数千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骂我。”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被人骂也这么高兴?” 白念秋眼角抽搐,有些搞不懂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子。 看一旁站着的大猪,足以说明此人并不简单。 可看其样子,倒不像是个高人,反而有几分书生气。 而书生,一向不都是文邹邹,满嘴仁义道德,最受不得委屈吗? 一时间,白念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说什么样的才算是高人?” 虽然问了一句,不过白衣男子却并未给人应答的机会, “仗剑千里,快意恩仇?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呵呵,那你可否听过沽名钓誉,无恶不作的高人?” 白衣男子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离,有些惆怅,还有些, 怀念! “又有谁知道,那些鼎鼎大名的高手手下亡魂动辄数百万?” “噗嗤。” 白念秋突然笑了出来,有泪花从眼角划过, “老子不想听你那些高人,现在我被追杀,被追杀你懂不懂?” “要是就为了说几句煽情的话,装装逼那你可以走了,老子不需要你。” 话语很糙,很难听。 其实也怪不得白念秋,毕竟,地上还有几个跪着的瘟神。 就算白衣男子真是一高手,大侠,可若是只为了过来渲染一下气氛,露露脸, 白念秋耗不起也不想耗。 既然早晚是个死,不如就来的痛快些。 话说换做任何人被怼成这样,估计早就愤起杀人了,而白衣男子却是全无半点生气的意思。 让白念秋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看先前白衣男子并不是脾气好的人。 白衣男子只是呵呵一笑, “你要是和地上这几个一样不讨人喜,或许我就当个屁给放了,却偏偏比他们还不开窍, 不过,阿谀奉承见的多了,偶尔被骂两句,说真的,心里挺舒坦。” 白念秋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骂道, “你以为你是谁?还阿谀奉承? 装的倒挺像回事!” 那知,白衣男子下一句话却让他顿时感觉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 “世人称我为——七爷。” 白念秋猛然惊醒,这里是地府, 而七爷,在自己的认知中,地府,只有一个。 七爷,白无常! 记得在阳间时,看的电视,恐怖故事里都有这个人, 兴许是地府呆的麻木了,白念秋误认为这白无常之类的都是谣传,无需相信。 可现在......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逢人就怼的白念秋愣在当场, 记得传说白无常一身白衣,头顶高帽,帽子上刻有四字,“一见生财”。 手里应该还有一根哭丧棒,用来勾魂索命。 因为是吊死的,所以鲜红的舌头一直伸的很长。 可根据传说和眼前这位相比,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温和谦逊,似乎有些牛唇不对马嘴。 好半晌,白念秋才终于回过神来,清秀的脸庞浮现一抹潮红, 好几次欲言又止,显然憋的难受。 白无常似乎很满意白念秋的表现,接着说道, “说真的,我挺欣赏你。 若是你这次能大难不死,可以到塞北之地,我赐你一场机缘。” 说完,便要径直上...猪,绝口不提救白念秋的事儿。 “机缘?” 白念秋小声嘀咕一句,还没细细思索耳畔就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 “七爷请慢走。” 跪在地上的几人异口同声,显然是因为白无常不理会他们,心中兴奋。 第九章 少年的死 青天白日,万里无云! 淡红色的阳光照耀在沙丘上,为这片荒漠染上一层别样的色彩。 白念秋此时,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双腿大开姿势不雅的趴在地上。 若是有人路过,或许还能听到淡淡的呼噜声。 只可惜,这荒漠中连只鸟也没有。 话说,白无常随手刮的一阵风着实厉害, 硬生生把白念秋刮到数百里之外,半路就已经昏迷不醒。 一同被吹起的青壮男子等人,也早已不见踪影。 只有一个肚子圆滚的肥胖少年,还在不远处。 其周围一片猩红,有血液染到沙土深处。 少年肚皮上有个大洞,往里看去能看到厚厚的油脂和暴露在空气中的肠子。 沙土与血肉,肠子纠缠在一起,看起来让人作呕。 这少年,已经死透了。 死的很冤,算是是被一旁昏睡的白念秋捅死的。 起初,顺风方向,几人还未被刮散。 青壮男子不死心,哪怕抓不到白念秋,也要将其杀死。 美名其曰,为老三报仇。 这青壮男子似乎有些古怪,会些东西,硬是顶着狂风双手掐决,想要驱动白念秋手中的铁剑, 但是狂风呼啸之中,说话都极为艰难,更别提使出这手在白念秋心中足以称之为仙术的手段。 感受到铁剑颤动的白念秋,心知不妙,双手紧紧抓着铁剑,身形也随之移动到少年身侧。 就在青壮男子掐决使剑,鞘分离时,对于这隔空御剑失去了控制, 随着大风呼啸,白念秋也终究没握紧铁剑,剑尖一歪,直奔少年肚皮而去。 接下来,这风也刮的奇怪,几人也随之分道扬镳散落在不同地方。 “咕噜噜...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从白念秋肚子里传出,白念秋也悠悠转醒。 先是有些迷惘,伸手在身旁胡乱抓了抓,什么也没抓到。 “奇怪,我的铁剑呢?” 白念秋记得昏迷前最后一幕,手里还握着铁剑剑柄。 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白念秋伸手揉了揉肚皮,出山谷以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饿死到不至于,哪怕从来不吃东西,在地府中也不至于饿死。 只是会越来越虚弱。 双手撑着地,白念秋艰难起身,就这一下动作,双腿发软差点重新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站定身形,白念秋眼角余光就瞥见了插在地上的铁剑。 往铁剑一旁看去,少年的尸体一动不动。 白念秋伸出拳头,对着脑袋用力砸了两下,这样能清醒些,恢复点精力。 铁剑上并没有留下血迹,这一点白念秋之前就已经发现,杀掉老三的时候,铁剑上就没有染上一丝血污。 步履蹒跚的走到少年尸体旁边,白念秋沉默下来。 这少年,看起来并不像青壮男子那等心狠手辣, 应该是还小,心性未开。 不过对于失手杀死少年,白念秋心里倒也谈不上愧疚, 害人者,就要做好被害的准备。 这是被追杀六天,白念秋做的总结。 抬头望了眼四周,确认青壮男子等人不在此处,白念秋再次起身。 仙术,还是要学的。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填饱肚子。 天色渐渐昏暗,太阳就要落山。 出了山谷以后,白念秋就发现其实地府里的太阳,并非终年不落。 只是山谷比较特殊而已。 站在沙丘边缘,白念秋眺望远方,几座零零散散的房子矗立,他要去那里寻找食物。 荒漠中沙土十分松软,得用铁剑当作拐杖白念秋才能走的平稳。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白念秋突然脚步一顿,又扭头拐了回去。 回去的路比走时多用了些时间,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 白念秋重新站在少年尸体旁边,神色有些犹豫不决, 良久,白念秋一咬牙,声音低沉, “谁让我心肠好,就给你挖个坑吧!” 话落,铁剑就被当作铁锨刨起沙土。 挖的速度不快,肚子里偶尔还会传来一长串咕噜噜的声音, 白念秋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自己就要回来。 之前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都是少年的模样,让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在阳间的时候。 自己像少年这般大的时候,也爱鬼混。 在一帮子社会青年的带领下,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分不出好坏,常常头脑一热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起这个少年,白念秋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缩影。 “说到底,还是有那么点愧疚的!” 白念秋轻轻叹口气,一个人形的坑洞已经挖出, 挖的不深,勘堪能覆盖少年圆滚的身体。 但白念秋也没有体力往深处挖掘,饥饿的感觉已经使他举不起铁剑。 太阳已经快要看不见,只留下小半个月牙形状挂在远方。 夕阳下,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拄着铁剑,白念秋缓缓蹲在坑洞一旁,眼前发昏, 扭头努力眺望了眼远方的房子,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体,顺势倒在了坑中。 没有昏睡过去,肚子里传来的空虚感也难以入睡。 “难道我重新开始的第二世就这样完了吗!” “可听说过饿死人,还没听说过属于“鬼”这类的人会饿死啊?” 坑洞里,白念秋一动不动,嘴里边喃喃自语。 神色恍惚中,眼前似乎有食物浮现,烧鸡,烤鸭,猪蹄,酱肘子琳琅满目, 白念秋吞了吞口水,伸出一只手想要试图抓住食物,但摸索半天却什么也抓不到。 无力的垂下手臂,最后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还在不断变化的食物。虽然知道是假的,可此时也起到了个望梅止渴的作用。 天边唯一一抹亮光也悄悄散去,一股股凉风此刻露出爪牙,白念秋紧了紧衣服,双手交叉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无助的躺在坑洞中。 荒漠上的夜晚风很大,本就体力不支再加上身体供热跟不上,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一阵烦躁慌乱。 饿倒是饿不死,可明天一大早这片荒漠中可能就要多一具冻死的尸体了。 肚子里好久没传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应该是饿到极致身体适应了这种状态。 白念秋晃了晃脑袋,不敢往深处想。 手掌在一侧胡乱摸索,碰到铁剑时才感到一丝安慰。 起码,去寻找食物途中,遇到什么危险,还有一丝自保之力。 第十章 惊恐 少年的尸体看起来胖,但是并不沉重,兴许是血液流干的缘故。 白念秋并没有太过费力,甚至还找了根干树枝,上书写道, “无名少年之墓。”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做这种事情,其实没什么意义。 但做了,白念秋才能感到心安,不会再有什么愧疚。 正在此时,夜幕中突然轰隆隆传来一声巨响, 紧跟着,倾盆大雨漂泊而下,眨眼间就把白念秋淋成了落汤鸡。 地府里的天气总是让人猝不及防,若是按照四季划分,这个时候应该属于秋天。 而秋天,多雨水。 白念秋抬眼环视一周,却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眼角余光瞥见插在沙子上的干树枝,他不禁喃喃自语, “这小胖子的身体大,或许......” 念头刚刚浮现,就又被他否定, “算了算了,这雨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若真把小胖子挖出来挡雨,估计明天就被冻死了。” 于是,白念秋只能无奈的拾起铁剑,冒着大雨往先前的房屋赶去。 白天的时候走了一半,就能看到房屋近在咫尺了,想来晚上冒雨前行速度在慢,一个时辰应该也能赶到。 这漂泊大雨淋在身上,倒也冲掉几分燥意,让白念秋心里归于平静。 哪怕到现在,沦落到这般境地,他心里其实也不恼怒。 恨总管吗? 不恨,中途他就已经想明白了,总管不至于坑害自己。 应该是自己心急,直接抢过冥钞让一向稳重的总管也跟着发懵,一时间忘记把怀里剩下的东西掏出来。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太毛糙。 可不恨总管,恨白无常吗? 弹指间把自己刮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也谈不上。 白无常是谁?阳间人谁人不多多少少听过其名号? 而自己,居然想着贿赂? “呵呵”,白念秋咧开嘴,自嘲的笑了笑。 抬头就能看到房屋了,似乎还有些亮光。 有人没人倒是不怕,先找个避雨的地方, 若是有人更好,顺便还能讨些食物填饱肚子。 可正当他靠近房屋时,里边的光线却突然灭了。 白念秋有些错愕,没想到还真有人。 稍微用力把被当作拐杖的铁剑“扑哧”一下从泥地里拔了出来,声音有些刺耳。 白念秋不禁笑了笑,无奈的看向铁剑。 因为雨水多的缘故,铁剑每次拔出都会发出这种声音,想来里屋那人应该比较警惕,听到声音才熄了亮光。 远处还有几座房屋零零散散的矗立,但没有光线,白念秋也不确定是否有人。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加上天黑路滑,面前的这座房屋已经成了白念秋眼里唯一的救命稻草, 哪怕里屋的人心生警惕。 不过白念秋也不敢贸然过去,能在这荒郊野岭住下,里边的人应该也是有些本事的。 抬头在房子四周仔细打量一番,他心里就有了判断。 只见房屋南侧像是有一个窗口,应该是通风用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白念秋收起铁剑,弓起身子脚步在泥泞中缓慢移动。 窗口不高,站直身子就能看到里边。 只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夜色中可见度并不高,尤其是整个屋子只有一个通风口,放眼望去全是黑漆漆一片。 白念秋不敢有太大动作,只露出半个头,视角能看清就行。 见盯着窗口看不出什么东西,白念秋就停止了动作,想要退回原来的位置重新走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敲敲门。 可头部还没完全收回,白念秋突然发现房间角落里有两个淡蓝色的亮点,一动不动。 就像是一个人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看到这个,白念秋后背顿时冒出一阵冷汗,还没缩回的头部也僵硬当场。 “不会真是个人吧?” 心里小声嘀咕一句,白念秋再次顺着窗口往里看去,两个蓝点,依旧一动不动。 “吓我一跳,我就说吗,纵然是地府,也不可能有人的眼睛会发光。” 虚惊一场,稳定下来的白念秋重新猫着身子,往回走去。 就在房屋外这么一会儿,他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身体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大雨冲刷,已经越来越冰凉,再不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取暖,或许刚刚开始的“第二世”就会坚持不到天亮。 退到之前的位置后,白念秋用力把铁剑戳在泥泞里,然后又猛的拔出,发出很大的声响。 这么做,是想要给屋里的人提个醒。 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估计屋里那人正全神戒备的警惕着, 要是不弄出点儿声响,说不定还真就把自己当成怪物,等着给自己毙命一击。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白念秋每一步双脚都用力踩在地上,在距离房门三米左右时,才停下脚步。 这三米,算是一个安全距离,里边的人要是用什么刀枪棍棒之类的武器攻击自己,自己也好有个反应时间。 “喂,里边有人吗?” 因为好久没怎么说过话,白念秋嗓音有些沙哑,给人一种虚弱感。 话语问出以后,却没什么动静,只有雨滴拍打地面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白念秋有些疑惑, “刚刚明明看到有亮光的?奇怪......” 这句话白念秋也随之脱口而出,努力让里边可以听到。接着,他又再次开口, “我没有恶意,只是不幸流落至此,想要暂时找个避雨的地方。” 刚刚说完,这次里边终于有了回应,一个同样沙哑还有些苍老的语气问道, “你是谁?” 始终悬着一颗心的白念秋嘴角不自觉勾起,有人回应,就证明不会直接跟自己喊打喊杀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食物,也有了着落。 “我是从西边山丘那边过来的,路上偶遇大雨,一时无处躲避,想来这儿暂时歇歇脚。” 里边又是一阵沉默,直到白念秋淋雨淋的有些心烦意乱时,才传出声音, “避雨可以,雨停了就得走。” 紧跟着,屋里窸窸窣窣传来走路的声音,应该是主人要过来开门了。 白念秋心里顿时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进屋, 可当屋门缓缓打开后,白念秋脸上的喜色眨眼就变成了惊恐。 屋内,还是黑漆漆一片, 却有两个先前看到的蓝点凭空而立,在约莫一米多高的位置,和人的眼睛一般,眨了一下。 第十一章 莫北 “哈哈,小兄弟,这次你可立了大功。 我一半的身家都压在你身上,多亏你胜了,让我在其他营地那些个都尉,上将面前扬眉吐气。 自十年前莫北一败,我这运气可就背到了顶点,十年来何曾像那日一样快意过。 这次,让我连本带利都给挣了回来,小兄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哈哈。” 一个身长八尺有余,黑熊般一身粗肉,面圆耳大,腮边布满络腮胡须,说起话来如同巨雷的男子满脸喜色。 这是,都尉杨天南。 刚听闻白念秋醒来,杨天南就急忙派人把他喊了过来。 抬眼瞅着这人,白念秋则是暗生警惕。 那天打斗时,记得这个人吵的最凶,率先拿石头砸自己的就是他。 杨天南看似五大三粗,但能说出这样捧人的话,证明他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白念秋心里也在思索应该作何回应,自己不是野魅的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要不然,自己说不准就被直接轰出去了。 “只是侥幸获胜罢了,谢将军夸赞。” 深知言多必失,白念秋收起心思,顺着都尉的话说下去。 “哈哈,小兄弟不仅厉害,还这么谦虚。 你下次比斗,难度肯定会比这次大,也是为了大家需要。 不过,我看咱们有缘,府里的兵器小兄弟你只要看中,拿去便好。 这次,我还押一半。” “将军,此事不妥。” 白念秋额头密密麻麻浮现出汗丝,都尉还要押自己,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赌徒的输赢乃是常事。可自己现在身在都尉府中,已经与其有了牵连,若是输了,恐怕自己以后也就不用再去比斗了。 哪知,都尉听闻,眼睛一瞪,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露出一抹怒色, “有何不妥,本都尉要你胜,你就得胜,说了押你就是押你。” 白念秋也是气从心来,这那是什么都尉,分明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强盗,要把自己逼死, “我想借都尉手上那半本功法一用。” 话一出口,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白念秋也并非胡乱开口,都尉既然要自己胜,那自己就趁机要点东西,否则,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胜。 “你怎么知道我有半部功法?” 都尉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两眼微眯,望着白念秋, “都知道都尉是靠着这半本功法得以立功,我知道也不奇怪。 既然都尉想要我为您立功,那都尉何不出点东西,好让这赌注更安稳一点?” 房间陷入安静,都尉,白念秋,一旁一直站着不动的少女,不约而同的低头沉思。 都尉那都好,但就是一点,爱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白念秋这一番话无疑说到了都尉心底,赌徒怕输,能稳一点取胜才是更好。 “功法也不是不能给你,可你万一输了,怎么办?” 许久,都尉才缓缓开口,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叩响,一双眼睛瞪圆了瞧着白念秋, “提头来见。” 白念秋不做犹豫,直接开口。 无非是早死与晚死罢了,有了功法或许自己还有一拼之力,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好,哈哈,小兄弟够爽快。” “还有一事相求,望都尉答应。一直听人说莫北,但还没见过,都尉可否带我走一趟?” “莫北?” 都尉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你们在一个牢房同住半月有余,难道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这下子,轮到白念秋惊讶了,那个浑身臭味儿的糟老头子会是莫北? 怎么想白念秋也不能把一夫当关的莫北与牢房里那个联系在一起。 “江鱼儿,你陪小兄弟去吧。” 一直没有吭声的少女微微拱手,便退到门外等候。 “功法等你回来给你,但只可在府内查看。” “嗯。” 没想到都尉能这么容易答应自己的请求,白念秋也是松了口气。告别都尉,往门外走去。 ———————— “老东西,别不识好歹。 快把你知道的功法如数告诉老子,要不然,今天就宰了你。” 刚走到门口,白念秋就听到牢房里骂骂咧咧的声音, “徐哥,咱在等几天,几天就好。 等那个叫白念秋的小子彻底压过这老头儿的名声,咱们再来也不迟啊。” “等等等,等什么等。 老子等了十年了,那些个将军哪还有人记得这老头子,多半都以为他死了。 今天这功法,他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白念秋听着这个迫不及待的声音,总感觉有些熟悉,快步跟江鱼儿走进去, 看守牢房的人,正一脸愤怒的站在老头面前,指指点点, 白念秋记得这个人好像叫徐三,是这牢房里的小头目,因为常常在牢房里作威作福,挺不受人待见的。 “干吗呢你们?” 江鱼儿率先开口,冷冷的看着徐三。 虽然在都尉府里是个小丫鬟,但也没人敢惹。哪怕是将军府里的一条狗,也不是外边的野狗能比拟的。 徐三和身后那人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 扭头看到是江鱼儿,连忙过来献殷勤, “我说今天怎么一出门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江姑娘您大驾光临啊。” 江鱼儿却是一脸玩味, “这地府里,什么时候还生出了喜鹊? 要不你俩去给我逮几只,让我送给都尉高兴高兴?” 徐三立马摇头,连连说道, “江姑娘说笑了,说笑了。” 同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接着说道, “江姑娘,不知您大驾光临,小的失礼了。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小的们任你差遣。” 直到听到江鱼儿嗯了一声,徐三这才灰溜溜逃走。 白念秋则在一旁咂舌,这江鱼儿和自己在一起时,不说温柔体贴,小鸟依人,倒也言听计从。 “江姑娘到底是都尉府里出来的,巾帼不让须眉啊。” 江鱼儿翻个白眼,也不理会白念秋的调侃,扭头看向角落的老者, 莫北,一直是这里的传奇。 曾一人,被整个地牢五百二十一人围攻, 整整三天,不曾坐下歇息片刻,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比之身经百战的将军也尤有过之。 甚至白无常亲自下令,若莫北能在群殴下立而不倒,就给他个将军。 莫北,做到了。 江鱼儿当时还是个小姑娘,坐在高台上也看了三天。 记得那时整个地下场地一片混乱,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最后还剩下几十人的时候,莫北早已体力不支,扶着武器在哪儿强撑着。 三天,五百多人打一个人,还打不过。 剩下的人怕了,真怕。 然而杀红了眼的莫北哪里会在乎那个,提着刀如同宰割牛羊,一下一下把剩下的头颅割下来。 那是莫北的巅峰,也是整个角斗场的巅峰。 江鱼儿清晰记得,莫北最后坐在地上,望着天上那轮血红的太阳,笑了。 那是对自由的向往, 对未来的憧憬。 可最后,白无常没出现。 只是派手下一个叫李南阳的女子过来传话。 “莫北杀心太重,恐将来对大家不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军一职还需再做决定。” 就是这短短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凉到谷底。 莫北疯了,因气急攻心,体内魂力反噬,影响了神智。 最后人们不得不把他关起来,用铁钩生生穿透他的琵琶骨,生怕他出来害人。 想到这儿,江鱼儿眼神恍惚,撇过头不再看老者。 白念秋在一旁来回踱步,重新打量着老者, “喂,他们说你叫莫北,是个大英雄。” 老者只是冷哼一声,也不理会。 “我看你呀,就是个屠夫,大英雄的名号你还真配不上。 还是七爷有先见之明,没让你出去祸害人。” 江鱼儿猛的转过头,一脸愤怒。 她不允许有人这么说莫北,哪怕两人根本不认识。 白念秋望眼看去,江鱼儿面孔接连变化,一个骷髅身影从她身上仿佛炸开,在少女与骷髅之间连续转换。 白念秋登时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牢房内一阵沉默。 “行了行了,被骂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他说的也没错。” 老者在一旁缓缓开口,睿利的眼神在角落里熠熠生辉。 兴许是老者的话起了作用,江鱼儿神情再变,骷髅幻影逐渐消失,一副少女面孔重新展现。 “你能再次回来,想必应该是找我有事吧?” 老者看出了白念秋来意,直接挑明。 白念秋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江鱼儿,这才缓缓开口, “我想知道,应该怎样吸收煞气。” “哦?吸收煞气?” 老者笑眯眯的反问,这次倒不在摆出一副厌烦的表情, “你可知煞气为何物,就要吸收?” 白念秋一直听说煞气,却还从没人讲过什么是煞气,疑惑中,老者娓娓道来。 “煞气,乃邪气,凶秽之气。 阳人得之,会走向极端,慢慢形成戾气,害人害己。 这下边的人,虽用来修炼,却也不敢长存于体内,否则必将适得其反。 故而,煞气并非是用来吸收修炼的,而是让其在体内形成一个过渡,今日吸收的多了,明日就出去打一架,给放出去。 煞气如此反复次数多了,在体内会形成轮回,一圈便是一层境界。 能轮回多少层,全看个人体质。” 第一次听闻煞气还有这种说法,白念秋也是有些迫不及待,急忙开口, “老头,那你吸收的煞气,够轮回多少圈了?” “半圈。” 老者脸上带着自豪,仿佛半圈已经是极大的成就, “半圈?好吧! 不过半圈把你骄傲成这样还真挺出人意料。” 白念秋嘴里不饶人,一句话给老者说的笑意全无。 “哼,老夫若不是遭到反噬,现在煞气于体内转个两三圈不成问题。 你这哪儿来的野小子,敢在这大放厥词!” 看到老者生气,白念秋也不敢在刺激老者, “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不过现在你不是被关在这儿动弹不了吗。” “我今天来呢,其实是想跟你请教请教,省的我给咱们族人丢脸不是。” 说到族人二字,白念秋看到老者眼里仿佛有一抹悲伤瞬间即逝,显然是触动了内心。 “那就让老夫看看,你的体质受不受得了。” 说完,竟直接撑开锁住琵琶骨的铁链,一跃而起,抓住白念秋的双臂,紧紧扣住。 本以为老头会说些什么,但令在场的人都没想到的是,牢房内突然狂风大作,老者头发随风起舞,有一缕暗红色的鲜血从嘴角处渗出。 “你不是魅族人?” 一声怒吼,回荡在牢房内。 第十二章 诈尸 白念秋心中有些震惊,毕竟白无常都瞧不出自己是什么,难不成老者比之白无常更为厉害不成? 老者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止不住踉跄后退, 江鱼儿在一旁神情紧张,急忙上前扶住老者,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你为何欺骗老夫?” 老者在江鱼儿的搀扶下,渐渐稳定心神,脸上恢复以往的冷漠,低声质问。 江鱼儿看到老者并无大碍,这才想起白念秋,站在他对面,冷冷的盯着他。 空气仿佛凝固,白念秋不敢抬头看老者与江鱼儿,生怕他们的眼神就能杀死自己。 氛围有些剑拔弩张,但发现白念秋并非族人的老者没有直接出手,对白念秋来说算是万幸。 “不知莫老先生何意?” 几个字几乎是白念秋硬咬着牙一个一个蹦出来的,但这时候,容不得他这么做。 自己的身份不宜暴露,更何况一旁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江鱼儿。 冷汗不由自主地从后背渗出,本来想得了都尉的功法,再来莫北这里看看,说不定念在族人的份上,会教自己些东西,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坑了自己。 “哼,你身上有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或许老夫眼拙,没有见过。 但你这东西乃至阳之物,与我族人天生相克,又怎来同族一说?” 白念秋一愣神,但还是毫不犹豫说道, “七爷可以作证,难不成你比七爷还要厉害不成?” “既然你如此不讲理,那我看,咱们也没有必要在聊下去。” 说完,一转身,作势欲走。 可前脚刚踏出门口,白念秋又冷着脸转过身, “先祖当年何曾光荣,可现在,后人居然会沦落至此。只恨我白念秋生不逢时,无法独挑大梁,无法独挑大梁啊!” 然后,一声长叹回荡于牢房, 可迈出牢门的脚,却是收了回来,仿佛在等待什么。 一番话,看似是在鞭策自己,可实际上却是敲打老者。 果然,老者听闻,立刻有了动作, 束缚着胳膊的铁链,如同缰绳,被挥舞出去。 一端还在老者胳膊上,另一端却把白念秋牢牢捆住。 “死老头,你干吗?” 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的白念秋直接破口大骂, “光天化日之下,你要谋杀同族吗? 你要让先辈们的亡魂死了也不得安宁吗? 还是你早有判出我族的心思?” 白念秋脖子上青筋毕露,句句都往一族大事上说。 江鱼儿这时候也坐不住了,白念秋现在是都尉的红人,若是让他就这么死了,自己也别想活。 恰在几人一触即发时,一直被骂的老者开口了, “你到底是不是魅,你我说了都不算。 今日老夫倒要看看,何时族人中出了你这么一号人。” 紧接着,大喝一声, “梦魇。” 老者周身光罩环绕,把江鱼儿隔绝在外,笼罩在白念秋与老者之间。 一刹那,白念秋只觉得天旋地转,就像自己在被整个世界排挤,胸口发闷,呼吸紧跟着急促起来。 “始。” 始字出口,将两人连接起来的铁链一阵晃动,只见一道刺眼的青光升起,眨眼间便覆盖牢房。 白念秋在睁开眼时,幕然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了牢房。 心中顿感惊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山,山上光秃秃的,时不时能看到几个身影在上方徘徊。 山脚下,一个个身影赤裸着身子,正在搬运石头,偶尔有士兵拿着鞭子,对不听话的人狠狠抽上几下。 “这里是,山谷?” 白念秋来不及反应,眼前的画面就像幻灯片,眨眼换了一副模样。 地上三三两两的躺着几个人,似在睡觉。每隔不远就能看到一个士兵,在众人间来回走动。 “是人是魅,今日就看个清楚。” 不知何时,老者已经站在自己身侧, “这,这怎么回事儿?” 白念秋开口问道,实在是眼前的画面过于真实,要不是有人从自己身上穿过,仿佛自己就身在其中。 “只是用秘法将你带到你的记忆中罢了。” 莫北淡淡开口,仿佛能让白念秋感到惊讶他就很开心。 “阳人有十八层地狱一说,却不知死后灵魂皆为虚体。地府也有地府的规则,无论是人是畜,灵魂都要被传送至此,接受淬炼。 魅本是地府产物,而你的记忆里你是从这里出去的,可魅,不需要来这个地方。” “老夫倒要好好看看,何方鬼怪来冒充我的族人。” 隐约间,从白念秋心底升起一丝不安。 自己想过莫北可能测试自己血脉的各种方法,哪怕莫北来一出古人的滴血认亲自己也能接受,可万想不到居然连自己的记忆也能查看。 两人并排而立,如同两个过客。 眼前一幕幕画面来回重复,直到山巅一个亡魂被士兵用力抛起,笑眯眯的总管为众人盛饭。 一股悲凄之意浮现心头,恍惚间白念秋仿佛又一次看到李青云,贱兮兮的笑着站在眼前。 一群人就像行尸走肉,手里端着破碗,眼神木纳。 白念秋也不例外,跟在众人身后。 但当看到稍微在往后,同样端着碗的老头时,莫北嘴里轻轻咦了一声。 与木纳的众人不同,李青云眼神明亮,看似在规规矩矩走着,但脸上纠结的表情却让他显得格格不入。 莫北伸手一挥,白念感觉自己好像隔空移动,老头的身影在眼前放大。 一张枯瘦的脸上,纠结,无奈,嫌弃同时浮现。 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人,挺有意思。” 莫北轻唤一句, 白念秋则呆呆看着眼前身影,想起当初和李青云的种种,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容。 恰好李青云此事转过头来,视线刚好对上白念秋。 恍惚间,白念秋发现李青云好似如同一个真真切切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欣慰。 莫北兴许没注意到这一幕,伸手一挥,画面再变。 白念秋和老头平躺在地上,头对头聊着天, 白念秋记得那天老头说了很多,只是自己当时不以为意,敷衍了事。 可现在在看到,李青云担忧急切的神情,仿佛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或许说是徒弟。 三年来,李青云经常给自己讲一些地府里的趣事儿,把自己将来出去后的注意事项也交代不少,可以说亦师亦傅。 “得嘞,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天天资质资质,再好的资质还能上了天不成?” 画面到此,白念秋耳边响起自己最后一次和老头说的话,然后便转头睡去。 接下来,就是第二天吧,想到老头冷冰冰的尸身,白念秋心中隐隐有些刺痛。 可莫北并没有把画面快放,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李青云往一旁挪了挪身子,赌气似的不和白念秋呆在一起,双手枕在头下,打起瞌睡。 莫北这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似在为白念秋解惑, “魅族擅长幻术,这只是最基本的罢了。 若非族中秘法遗失,修到最深处,可改变过去将来。” “改变过去将来?” 白念秋忽然对所谓的魅有了一点兴趣,若能改变过去,自己是否就能阻止李青云的死亡? “真有那种神通?” 白念秋望了望莫北,有些不敢置信。 “有。” 莫北转头笑吟吟的看着白念秋,接着道, “不过这神通不说有没有可能找到,单是限制条件你也修炼不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肯定不是我的族人。 这是魅族秘法,外人修炼不得。 接下来,就应该真相大白了,魅的血脉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拥有。” 莫北好像对于结果心中早就略知一二,语气温和,并不像要寻白念秋的麻烦。 此时,躺在地上的白念秋嘴里有鼾声响起,显然已经陷入熟睡。 可一旁的李青云却是翻来覆去,每隔一阵就偷偷瞄一眼白念秋。 “接下来,应该就是老头把四十多年淬炼身体所凝聚的力量强加给我吧。” 白念秋闭目,不忍再看,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偷偷哭出来。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还有后半句,只是未到伤心处。 太阳在空中高高悬挂,照耀着山谷,李青云则趁看守的士兵不注意,偷偷起身再次绕到白念秋身侧。 一旁的白念秋看到,在李青云腹部,有淡淡的紫光缭绕,一颗珠子正试图冲破李青云的肚皮。 李青云紧紧皱眉,换上一副白念秋从未见过的严肃模样。 只见他绕着白念秋,弓起身子徘徊,最后在白念秋翻身侧躺时,才止住身形。 一双只剩下皮连着骨头的手,被李青云高高举起,对着自己的肚子一阵猛砸。 一旁的莫北突然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李青云,或者说是李青云肚子上的紫光,双手用力纂紧。 直到李青云肚皮上被自己砸的血肉模糊,才停止自虐,然后,握掌为爪,一把捅进肚子。 顿时,紫光大盛,刺人眼球。 哪怕只是白念秋的记忆,可莫北却还是没来由感到一股冷意,紫珠的威压仿佛透过记忆,穿过画面直逼自己。 可接下来,让白念秋更加不忍直视的画面出现, 李青云趁自己熟睡,居然把自己的裤子给褪下,然后一脸严肃的用手捏紧珠子,送往自己下身。 看着画面的白念秋不自然的扭了扭屁股,脸色有些古怪。 做完这一切后,李青云回到之前的位置,盘膝打坐,肚皮上的伤口竟缓缓愈合。 “细伢子,对不住了,老夫骗了你。 老夫其实是来这儿避难来了,骗过了所有人。只是老头子我时间不多了,做出此事也实属无奈,唉!” 李青云低声呢喃,似在解释又似交托后事。 白念秋心中大震,一样震惊的还有一旁的莫北,他看出了,白念秋的同族血脉实则是李青云强加给他。 “紫珠,紫珠……” 莫北喃喃自语,紫珠对其具有特殊意义一般, “族中千百年来紫珠只有一人,为什么这人也有?” 莫北不解,因为这紫珠并非人人可得。 可这时,异变再起,白念秋心中骇然,如遭雷击。 盘膝中的李青云猛然抬头,眼中仿佛有星辰闪烁,一步一步往白念秋二人走来。 李青云就像一个长辈,慈祥的站在二人面前,抬起一只胳膊,手掌轻轻放在莫北额头,满脸笑容。 “一眨眼,当年的小莫都这么大了。” 莫北脸上早已布满泪痕,他忽然想起族中已经消失几十年不见其踪影的小祖, 正在一旁震惊李青云话语的白念秋则再次心神大震, “老头这是,诈尸了?” 第十三章 过往 “少族长。” 莫北声音哽咽,带着一丝哭腔喊道。 稍微平复心情的白念秋在一旁暗暗咂舌,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哭哭啼啼的画面,还真有些看不下去。 李青云则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道, “都已经是百十岁高龄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把眼泪给我擦干,咱们魅族的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别像个娘们!” 莫北赶紧伸出衣袖,在脸上抹了抹。 至此,李青云才露出笑意, “这才对吗,咱们族中的勇士可不能让人笑话。” 白念秋微微发愣,这一刻突然感觉再见李青云有些陌生,与记忆中的那人格格不入, “细伢子,老头子我装的可还像回事儿?” 李青云转过头,微弓着身子,已经又换了一副表情, 兴许是看白念秋在一旁尴尬,想要打个圆场。 可白念秋没说话,反而脚步微挪,往后退了退, “行了行了,不就是给我起了个外号吗,虽然偶尔还踢我两脚,不过老头子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你了。” 莫北闻言,脸色紧张,这可几乎是族中话语权最高的人, 莫北自己可以跟人嘻嘻哈哈,不怕人笑话。 可这是少族长,还从没人见过他这副样子。 “老头,你不是死了吗? 我亲眼看到的,难不成你这是诈尸了?” 声若蝇蚊,白念秋一副不确定的口气,李青云缕了缕下巴上没几根的胡须,笑道, “老头子我又活过来了。” “老头? 瘦猴?” 白念秋不确定的喊了一句, “哎。” 一声答应中气十足。 看到李青云应声回答,白念秋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不过以往自己没事喊李青云瘦猴时,还会嬉笑着来上一脚,现在,却是没了那胆气。 扭头看了看莫北,忽然发现莫北也在看自己,只是莫北眼神中复杂,犹豫不定,有很多情绪仿佛用眼睛诉说。 “少族长,这些年我们找的您好苦啊。自您消失后,明渊长老就气出了病。 这修为越高,越难得病不假,可这万一得病,就是绝症,明渊长老这一病就撒手人寰了。 族中半数壮年都出来了,可几乎把地府翻了遍,都找不到您。” 莫北眼眶湿润,面带不解,那模样让人看了心酸, 李青云不知为何,也不直接回应,仿佛莫北所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然后李青云转头询问白念秋, “细伢子,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泰山脚下那位?” 白念秋皱起眉头,不知李青云是何用意, “记得。” “那位可是会仙术,你想不想学一学?” “仙术?” “是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术。” “想。” 白念秋没有丝毫犹豫,自己在经历这些苦头后,发现没有实力,所有人都能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心里早就有了修行的念头。 “那你是想跟着山顶那位学,还是山脚那位学?” “山顶?山脚? 有什么区别吗?” 李青云脸上隐隐有些无奈之色,清晰露在众人眼中, “这一切,可就说来话长咯!” “莫北刚才问我,为何消失十多年!” “殊不知我也是被形势所逼啊。 要知道,魅族,从不与外界来往,所以人们才觉得罕见。 可老夫那时候仗着自己年纪轻轻就修出紫珠,自觉天下无敌。 有次觉得无聊,就想去看看外边儿的世界。 不顾族中长辈劝阻,还骂他们只知道把自己圈在一片小小的地方,固步自封,迟早断了血脉。 偷偷溜出来后直接就去了族中长辈们说的那些个地方,挨个挑战。 牛头人身,黑白常侍,包括掌管那条叫什么河什么桥的女子,我都没放过。 可这仇恨是越拉越多,最后居然来了十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老头子我怎能吃亏,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决定暂时撤退。” 听到这里,白念秋噗嗤一笑,老头还是爱面子,打不过就打不过,还说什么暂时撤退。 尤记得当年,自己在山谷中还没立足,常常有士兵挥舞着鞭子抽打自己。 李青云这个老头,立刻就看不下去,对着士兵骂骂咧咧的。当即就被几个人给架出去,惨叫声响了大半天,回来时还硬咬着牙,恶狠狠的样子, “老头子好久没活动筋骨,有些生疏。不过还是把他们给痛打了一顿,稍微刮破点皮。” 当时白念秋就笑了,看着李青云倔强的模样,就像个老顽童。 李青云白了白念秋一眼,接着解释道, “后来我就琢磨,这十个人天天粘在一起,不好下手,就先缓缓。 就剩下一个泰山顶上住着那位,不如就先占了他的山头,静待时机。 我一路穿过幽冥海,西北大漠,到泰山底下时,又犹豫起来。 你说这地府一只手数的过来的也就那么几位,我要都给挑战了,万一把他们风头抢光,学那十个人合围我咋办? 我呀,就在山脚下安顿下来,可屁股还没捂热呢,就来了个和尚。 这秃驴倒也生猛,一来就直接上山,把山顶那人给揍的,啧啧, 可我李青云要揍的人,我还没动怎么容得别人先动? 我也就跟着爬上了山。 嘿,细伢子,我跟你说哦,这山顶可真不咋滴,光突突的,连个鸟都没。” 讲到这儿时,李青云牙齿硌蹦硌蹦直响,脸上一副纠结无奈,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劝你呀,要学仙术就跟着底下那个秃驴,虽然有些不算人,可这本领却是让我也仰慕的很。” 白念秋这时总算听出来了点东西,李青云估计在山顶没打过,这才劝自己跟和尚学。 “不算人是什么意思?” 这让自己跟和尚学,又说和尚不算人,白念秋一时间也有些懵, 李青云吐出一口浊气,搓了搓手接着道, “提起来这死秃驴我就来气,老头子我辛辛苦苦爬上山,想着先歇会儿。 可那死秃驴居然直接不打了,还跟我讲什么先来后到的道理,听的我云里雾里的。 说是我在山脚下徘徊好长时间,他却是刚到,得先让我把事情办完,他在上。 他奶奶的,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和尚,坐山观虎斗不说,还在一旁盘膝坐下,念起了经文。 话说山顶上那位也不简单,不见如何动作,竟然就能化解我的招式。” 看着李青云懊恼的模样,白念秋这才终于听懂,想来李青山在山顶吃了亏,和尚没帮他,坐一边看笑话就被记恨上了。 这时,一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拂过众人脸颊,李青云的身体居然随着风吹过变淡了些。 这一幕,李青云没察觉到,可一直静静听其说话的莫北却脸色一变, “这,这风不对。” 白念秋也瞧出了名堂,但李青云却罢了罢手, “虽然最后没打过,但我不丢人。 那时候我才四十多岁,满打满算修炼也不足半百,可山顶那个听说可是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 秃驴有时候也讲义气,我俩一起找人麻烦,看到我有难也不会说眼睁睁放着不管。 一串佛珠被挥舞的是让人眼花缭乱,再加上那佛珠上有种能天然克制他的气息,堪堪挡下了那人的进攻。 不过我怀疑,这秃驴暗中留了一手,没使出全力。 最后,重伤之下,我不得不撤退。 一路辗转反侧,就来到了这片山谷,暂住下来。” 话语至此,李青云的身体又稍微变淡一些,莫北忍不住问了一句, “少族长,您的身体?” 李青云闻言,抬起胳膊仔细瞅了瞅,良久才长叹一口气, “这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去,山顶那人虽没能直接杀了我,可破了我的本源。 在这片山谷苟延残喘四十余年,日复一日也没意思。 现在你们看到的我呀,就是个虚影,要不是莫北使用秘法引起共鸣,现在老头子我还在沉睡着呢。” 原以为李青云又活过来的白念秋顿时呆立当场,有些手足无措。 “那你这是......你随着身体变淡会怎样?” 忐忑不安的问了一句,白念秋心里有种预感,李青云若是一直如此,可能真的就魂飞魄散了。 “世间再无李青云。” 白念秋身子一颤,还是听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或许,之所以会这样,就跟李青云的那颗珠子有关。 莫北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紧拳头,低着头让人看不出表情。 “我把珠子还给你,老头,告诉我怎么做,这珠子我不要。” 白念秋伸手就要解开裤腰带,记得李青云好像是从后边儿把珠子给自己的。 这时候也顾不得脸面,白念秋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李青云,不能死。 可裤子解了一半,李青云却伸手阻止了自己, “老夫本源破了,修不回来的。 你把这珠子还我,顶多也就是让我在多过个三五十年。 这山谷我也出不去,那人在我身上下了咒,我一出去就被发现了, 与其在这片山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李青云。” 白念秋大声喝到,这是他第一次喊老头的名字, “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对得起你的族人么? 莫北为了找你,被囚禁十多年。 被人当作玩物取乐,就连自身修为也难保,你对得起他么? 还有不知道多少你的族人,流落异乡,你就忍心吗? 还是你本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不愿意管他们的死活了?” 莫北在一旁身躯一震,接着肩膀轻微抽搐起来,头也不自觉的更低一些, 李青云身形又变淡一些,透过他的身体,似乎隐约连上方太阳的影子也能看到。 “唉!” 李青云转身,轻轻拍了拍莫北的肩头。 然后伸出双手,把莫北的脸捧起, 白念秋看到,两条清晰的泪痕在其脸上浮现,和周围常年没有清洗过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想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才发现老头子我还是错了,错的离谱。 族中长辈的话是对的,无论阳间还是地府,有人的地方就没有太平。” “你走吧,别说见过我,让我在这儿安安静静度过剩下的生活。 带着外边的族人,回到你们该回的地方。” “少族长,请恕莫北这次无法听命!” 在说完这句话,莫北不顾李青云反应,猛然握拳成爪,向白念秋肚子抓去, 李青云神色焦急,可没了紫珠的他根本无法阻止莫北, 眼看着莫北势如破竹,快要接近白念秋,异常突起。 一道刺眼的金光,就像滔天大火直接与莫北拳头对撞,道道青烟袅袅升起,同时还伴随着莫北皮肉被烧焦的滋滋声。 第十四章 魅 “啊......” 莫北口中传出一声惨叫。 李青云则是在一旁缓缓瞪大了眼睛。 白念秋心中骇然,又是这样,上次和野兽打斗,就是这样的光。 红色的阳光好像夕阳的余晖,均匀的分布在三人身上,虽然只是记忆中的山谷,可此时却显得无比真实。 “这是,纯阳气息?” 李青云一语道破,神情严肃,不由得白念秋也跟着紧张起来,但接着李青云又否定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地府?” 此时光线已经消失,白念秋看着躺在地上惨叫的莫北,想要上前扶起他,毕竟莫北并没有真的把自己怎样。 可刚走上前两步,莫北却惊恐的看着白念秋,剩下的一只手撑着地,连连后退。 “他是上边儿的奸细,奸细!少族长,快走,莫北愿一死护您离开!” 杂乱无章的灰发随之飘舞,白念秋甚至能从莫北脸上看到一股决然的表情, 白念秋有些愧疚,但紧跟着则是不解,莫北的前后变化太大。 要是能救李青云,自己甘愿送出珠子,可莫北也犯不着来抢吧,这分明是要至自己于死地。 同时,身上两次出现的光又是什么? 见多识广的李青云似乎都在见到这个时犹豫起来,足以说明这东西和李青云无关。 可这样一来,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哈哈哈哈,天佑我族,天佑我族。” 李青云突然大笑起来,脸上的狂喜之色清晰可见, “莫北,快过来,拜见你们新的少族长。” 李青云冲着莫北挥手,脚步还往前挪了两步,就要上去扶起莫北。 “这又要干吗?” 白念秋心中充满疑问,难不成李青云也跟着疯了? “愣着干吗,快点啊。” 听到李青云催促,莫北直腰站起,双眼通红,一脸仇视,一字一顿的看着李青云说道, “少族长,若今日能侥幸逃出,莫北发誓,魅族全族上下,必追杀此人。” 李青云听到这话,本来急切的心情转而化作愤怒,一巴掌直接扇在莫北头上, “他奶奶的,咱们族里未来的希望可全寄托于他了,你个养不熟的还要杀他?” 白念秋闻言,咂吧咂吧嘴,连忙上前阻止住李青云又要落下的手, “老头,珠子我给你,我白念秋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而莫北,我不知你到底何意,刚才我就说过,只要老头活着,管他什么紫珠红珠,我都不要。而你上来就直逼我要害,就那么想我死么?” 莫北冷哼一声,铁青着脸开口,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很感谢白无常,要不然我也不会懂这句话的意思。 先是冒充我的族人,隐瞒少族长的下落,该杀。 身上有不属于这片天地的东西,恐将来为祸地府,该杀。 若不是你还不熟悉你身体里的那道气息,或许现在我和少族长已经被你灭口,更该杀!” 一连几罪,头头是道,若放到外人身上恐怕都认为白念秋该死。 可落到白念秋眼中,则是莫北或许对自己误解太深,但此时自己开口说什么莫北应该也不会相信。 白念秋抬头,瞥了一眼正在愤怒中的李青云, “老头,你不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李青云估计是气急攻心,被白念秋一问,才稍微冷静一些。 “够了。” 李青云大吼一声, “莫北,你可知为何魅族沦落至此,不敢随意出山?” “因为魅族才是最适合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魅族,才是这里的主人。 那些外来人忌惮魅族,不愿与我等共存,合起伙来将魅族驱逐,才会形成世间魅族人如此罕见。” 莫北昂起头,一张老脸通红,声音很大,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还没傻吗,老夫都以为一代一代传下来,你们早已忘了当年的仇恨。” 李青云撅起嘴,讥讽道。 “可少族长,千年来只有您一人得紫珠,您就是魅族的希望。 我莫北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魅族兴亡不顾。 求您收回紫珠,莫北定当竭尽全力,告诉族中您的下落,前来救您。” “救救救,就你知道关心魅族存亡不成? 五十多的人了,怎就不开窍?莫非这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一只魅的形成有多艰难,你不知道吗?” 李青山不知怎么回事,一听到这个又把莫北数落的里外不是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被另一个身形枯瘦,更加苍老的老头子数落,让人看着还真有点不是滋味儿。 “现在,睁大你的眼睛给我仔细看看,看看他身体里的东西最像什么? 今天你要敢坏了我的事,别说你杀了他,老子拼着不再沉睡,魂飞魄散也要宰了你。” 李青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通数落,莫北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子, 不过也是老头这一骂,莫北躁动的心稍微平静,有机会去回想和打量白念秋, “脸颊清秀,不染尘埃,就像是画中人儿一般,龙眉凤目,皓齿朱唇,风度翩翩。” 这是莫北定下心来仔细打量白念秋的第一想法,再结合白念秋身上的东西,莫北重新思索,毕竟能让李青云如此动怒,必有其原因。 可再一回想,莫北心中突然一惊,顾不得脸上未消除的红印,忙开口说道, “少族长,这...这莫非...莫非是?” 一连几个停顿,他自己其实也不敢确定。 “对,此子若未夭折,将来定可带领我族重现辉煌。 当真是老天助我族啊,哈哈哈!” 白念秋在一旁听的愣神,一会儿要杀自己,一会儿又说让自己做少族长,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是被搞得一头雾水。 “老头儿,咋回事? 你俩难不成一起疯了?” 莫北在一旁一手捂着胳膊,面带笑容,仿佛刚才的冲突从不存在。 李青山也是哈哈一笑,开口说道, “老头子给你这颗珠子,本来是看你心性不坏,就想着让你代我行走天下。 若能成为人上人,我魅族跟着也沾光。 若不成,也可保你平安过一生。 但现在,不一样了。 正所谓物极必反,这珠子属阴,而紫珠千百年来只此一颗,更是阴中极致。 当至阴强盛到极致,这至阳之气也就顺理成章。 可这,正是我族几千年来一直努力的东西,传言,魅,体内便是阴阳二气流转不息。” 白念秋脸色骤然一变,自己或许被老头整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你是说,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魅,魅就是我?” 李青云和莫北不约而同点头,尤其是李青云,皱巴巴的脸就像老光棍娶了新媳妇一样兴奋。 白念秋听到肯定回答,并没有像两人想象中的兴奋,而是紧跟着做出让他们二人心惊的动作, 一只手高高举起,学着李青云当时的动作,白念秋狠狠一拳砸在肚皮上,嘴里还一边说道, “我去你的魅,我不要做什么不人不鬼的怪物,谁爱做谁做,别找我!” 莫北赶紧跨出一步,想要阻止,但李青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挡住莫北的身形,就像一个狡猾的老狐狸, “别白费力气了,老头子送出去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还的。” 白念秋看向李青云,只见他面带喜色,春风得意。 可越看心中越气,不经过自己同意就做出这种事,使得白念秋心中对李青云仅存的好感也消失殆尽,赌气的说道, “好,好,好。 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了, 老头,只要我白念秋将来仙术修成,第一个就先去灭了魅族。” 李青云缕着胡须,也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回应, “我相信你,你不会的。” 白念秋听到,顿时蔫了下来,可李青云却不知道,就在将来的某一天,白念秋真的差点将魅族灭族。 “莫北,参见少族长。” 莫北跪倒在地,望向白念秋,行了一个魅族最高的叩拜之礼。 “哈哈,好,莫北你小子总算是开窍了。” 莫北嘴角轻轻勾起,算是回应李青云,接着说道, “可少族长体内至阴之气使用起来倒也无妨,地府里人人都会用。 但是这纯阳之气,要是被人发现,恐怕会将少族长设为公敌,人人得而诛之啊!” 确实,这同样是个难题,李青云皱起眉头,似在思索, 良久,突然一拍大腿, “有了。” 可又跟着皱眉, “可这,需要的封印太耗费魂力,老头子我如今是泥菩萨过河,对这封印也是有心无力。” 莫北在一旁默默听着,当老头说出封印时,眼前一亮,径直开口, “不妨让莫北一试,我自认还有点余力,或许可以。” 李青云转头,白了一眼莫北,没好气说道, “就你那点半吊子水平,待封印完成,你也就基本可以等死了!” 白念秋在一旁想要插话,但喉咙刚动就被李青云打断, “现在这儿轮不到你开口,在一旁静候着即可。” 李青云神色严肃,一时间竟让白念秋不知作何回答, 莫北则是于一旁,伸出右手,握掌成拳,放在左边胸口心脏处, “事关魅族一族兴衰,莫北甘愿一死。 若祖宗有灵,也定会赞同我等。 今后魅族,都将铭记我莫北之名万万年!” 李青云在一旁狠狠攥紧拳头,直勾勾盯着莫北, “少族长,不能犹豫了。 若今日不能将其封印,恐怕魅族崛起之日又当不知是何年啊! 少族长......” 无疑,莫北所说不假,李青云也沉默不语。 良久,李青云才有所动作,转过身,微微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就只有那血红的太阳高高悬挂。 这个老人,似乎在这一刻,瘦弱的脊背更弯了。 第十五章 封印 天边有乌云飘过,滴滴细雨飘飘洒洒,落在身上,让人寒在心底。 蒙蒙细雨中,有三人竟不顾满地泥泞,盘膝打坐。 有一人满头灰白发丝,沾在脸上,双眼紧闭。 有一人面白如玉,眉清目秀,相貌堂堂,与老者对坐盘膝。 还有一人,骨瘦如柴,浑身皮包骨头,在这细雨中身影模糊,同样盘膝坐下,面向天空。 赫然是莫北,李青云,白念秋三人。 莫北慷慨赴死,李青云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最终,在未经白念秋同意,莫北让李青云将封印之法传授。 “或许,今日起,魅族将重新崛起。” 有两行清泪,从李青云眼角滑落,似乎连这蒙蒙细雨也无法将其掩盖。 莫北原本浑实的身体在与白念秋同时闭上双眼时,竟然开始慢慢消瘦起来。 甚至可与一旁本源溃散,皮包骨头的李青云相比拟。 随着雨水隐隐有加大的趋势,莫北身体再变,居然肉眼可见的消瘦起来。 这当中一切,背对莫北二人的李青云其实最为清楚不过。 此封印封的乃是至阳之气,相当于白念秋全身上下一百零八处窍穴,再从皮肉到骨骼到筋脉到五脏六腑,最后到血液,都要封印。 当中过程还不能有一丝松懈,否则至阳之气将如同洪水决堤,一泄千里而在泄,最后的下场无非是白念秋被冲击致死,莫北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后半辈子躺在床上度过。 其中之艰难,不可言喻。 盘膝坐在地上的白念秋脑海此时几乎是一片混沌,整个人都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可当莫北身形消瘦速度加快,白念秋顿感如被人当头一棒,脑海中一片空白,但只一瞬间,又清晰起来。 寂静,无声的一方空间浮现,面前有一片阴影,任凭白念秋如何努力也看不清楚。 当他想抬起双脚,才发现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无法动弹丝毫。 眼睛有些刺痛,白念秋心神一震,这才察觉自己一直没有苏醒。 这方空间只是在自己脑海中浮现,白念秋能清晰看到,不远处的阴影和自己这边就像两个极端。 一边,亮如白昼, 一边,漆黑如墨。 “莫北要做的是什么封印?” 白念秋脑海中不由得这样想,脑海中突然出现这样一幅画面着实诡异,实在是太真实了。 “喂。” 心中有些不安的白念秋喊了一句,尽管知道这声喊叫白费力气。可紧接着,白念秋心中更是充满震惊。 黑暗中,有一道声音带着一股子慵懒,就像是刚睡醒, “吗呢?” “我去!” 白念秋跟着嘀咕一句,若是此时自己有身体,或许自己会直接落荒而逃。 “不,不对,这一定是在做梦,只有做梦才能解释。” 然而,心中的自我安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接着从黑暗深处便有一阵“嚓嚓嚓”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白念秋的视野,脚步轻浮,仿佛被掏空了身子,走路也走不稳。 身影渐渐由远而近,最终止步在阴影与亮光的交界处。 来人一身黑色束缚衣,手腕和胳膊都被捆紧,能清晰看到乌黑亮丽的头发随意披在肩头。 “可这脸,怎么挺熟悉的? 不过看起来还挺俊朗的!” 脑海中快速掠过这个念头,下一刻,白念秋缓缓睁大了眼。 一个看起来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呵啊……” 来人捂着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两只眼睛便直勾勾的盯着白念秋这边, “喂喂喂,你谁啊?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白念秋心中颇感惊讶,开口问了一句。 “你是谁?干吗冒充我的样子?” “咦,不对,我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难听了?” 不过,在说了两句话之后,白念秋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没有刚才清亮,干净了。 反而变得沙哑,就像喉咙发炎,一大坨痰堵在喉咙眼。 白念秋却没看到,阴影处和自己一样的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妖媚的笑容。 洒脱,不羁,桀骜,另一个自己身上有着全然不同的风格。 他随意拍了拍衣服,然后在白念秋的注视下,坐在地上,头颅上扬,轻轻开口说道, “呵呵,珍惜你现在的时间吧。 好久没有尝试过拥有肉体是什么感觉了,还真得好好谢谢你,哈哈。” “什么?” 难道我是被眼前的自己取代了吗? 白念秋心中咯噔一下,不妙的感觉浮现心头。 怪不得自己刚才动弹不得,原来是被这人夺去了身体。 可老头和莫北不是说封印的是一股阳气?为什么现在还会有另外一个我还要跟我抢夺身体? 现在,该怎么办? 一时间,白念秋有些手足无措。 外界,小雨逐渐有转大的趋势,一件破麻衣搭在莫北与白念秋头顶,是李青云的上衣。 而莫北,此时状态有些不稳,整个人都在颤抖。 浑身上下,青筋血管依稀可见,脸上皮肤像是紧紧沾在骨头上,就只是一层皮。口腔牙齿的骨骼透过这层皮,轮廓异常鲜明,可想而知,头部往下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莫北,魅族今后世世代代都将记住你的名字,你是魅族的功臣!” 李青云站在莫北身后,低声呢喃。 只是,细细看去,李青云的身影也越来越淡,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让他在这里支撑下去。 “老头子我,也清醒不了多久了,或许将来某年某天,还有出现在世人眼中的可能,但更大的可能会伴随这片山谷永远沉眠下去。” “但是老头子我不后悔,人活一世,不就为争口气吗,呵呵。” 虽然即将面临消逝,但李青云却并无害怕,反而一副淡然模样。 缓缓迈动满是泥泞的双脚,李青云又走到白念秋身边,低声细语起来。 脑海中,白念秋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只剩下思绪还能转动。 另一个自己慵懒的声音再次传出,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喂,外边儿这个老头站你旁边了,看样子想找你谈心来着。 不过这老头真瘦,皮包骨头的,一看就营养不良。 唉我说你想不想听听老头儿说的啥?” 说完,黑衣男子伸手一挥,李青云的模样清晰刻画在脑海, “细伢子,虽然你总是欺负我这把老骨头,但老头子我还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你。 我观察你很长时间了,你这孩子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看得出你心性不坏。 老头子那时候就是看中你这点,才敢把珠子传给你,不过最后的发展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看在咱们俩忘年之交的份上,你得帮帮老头子我啊。 魅族族人已经在那片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呆了几千年了,却总是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哪也不去。 还常常教导后人,这外边儿凶险,限制了他们自己的自由的同时,也限制了魅族血脉的延续。 老头子我真怕呀,怕他们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怕他们一代一代传下去就忘了外边儿啥样子,忘了自己祖辈的仇恨!” 脑海中,李青云佝偻着身子,上身一丝不挂,条条肋骨轮廓清晰可见。腿脚裤管处满是泥泞,就像个庄稼汉。 可白念秋听到李青云说的话,心里忽然有些莫名难受,这个老人,自己哪怕快死了却还在帮着族人,想着让族人过的更好。 人有时候十分感性,可能是因为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眼神。 白念秋亦是如此,他不忍心连这个老头最后的愿望也无法满足。或者说也不能,三年来,李青云对待自己亦师亦傅,自己,应该懂得知恩图报。 可画面到此,黑衣男子突然罢手消除了李青云的身影,略带调侃意味说道, “白念秋啊白念秋,你说你这积了什么德,能让这老头子孤注一掷的把希望寄托于你? 不过,还挺感人的! 哦,我忘了,你现在已经说不了话了!” 黑衣男子语气轻佻,对于李青山的话满不在乎,接着张嘴道, “不过幸好有你,也幸好这死老头受了伤,要不然哪还有我重见天日之时! 你说待会儿我彻底取代你后,以什么方式出场的好? 他们一直以来都想着世间再出现一个魅,可却不知道一直以来所谓的魅就只有我一个。 我是应该给他们个惊喜还是继续以你的身份出场呢? 想想还真挺激动人心呀!” 可黑衣男子刚刚说完,这一方空间猛的震动,只一刹那,便被一块块密密麻麻的裂纹布满。 黑衣男子惊呼一声,顺势摔倒在地。 外界,一大口鲜血猛的被莫北吐出,将白念秋的衣服,脸蛋染上一层暗红色调。 站在外边的李青云脸色骤然变化,阴晴不定,显然是封印进行的似乎不太顺利。 脑海浮现的空间内,白念秋那边忽然亮光大作,本来已经消散到只剩下一股念头的他居然隐隐有了重新凝聚身体的征兆。 一股酸痛的感觉刹那反馈脑海,摇摇欲坠的身体缓缓重新出现。 黑衣男子脸色大变,再也看不出之前的从容洒脱, “你......你怎么能......他竟然封印不了你?” 白念秋抬头看了看天,上方,一块块仿佛碎片的东西开始往下掉落,却在接触到地面时又消失殆尽。 “这里,其实并不存在!” 良久,白念秋嘴里才缓缓吐出一句。 “这里,我才是主人!” 转头,慕然望向黑衣男子,白念秋能看到,随着碎片的掉落,黑衣男子的身体也随之融化。 “不,不可能,我即将出世,整个地府都将臣服于我,不可能!” “或许你真的存在,就差一步。但在我还没被封印前,这里始终是我的身体。你不过是鸠占鹊巢,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上方,碎片掉落越来越多,黑白混杂交织在一起,逐渐形成一个漩涡。 外界,李青云眼看一切就要功亏一篑,大吼一句 “不好!” 神色凝重快步走到莫北身侧,盘膝坐下, “莫北,坚持住,我来助你。” 话语未毕李青云手上紧跟着挥舞,一个又一个法决让人眼花缭乱,但随之白念秋颤抖的身体也渐渐归于平静。 脑海中,黑衣男子只剩下一个还未融化的头颅不甘心嘶吼着,双眼血红,死死盯着白念秋, “我出不去,你也别想好过。” 白念秋心中升起不安,只见那颗和自己一样长相的头颅悬空飞起,化作浓浓黑雾直直飞向自己。 白念秋身形一震,直接被冲击倒飞出去,撞上还未完全溶解的碎片中,晕了过去。 大雨似乎总是下不长久,无论是阳间还是地府,太阳的余晖重新浮现洒在众人身上。 白念秋再睁眼时,已经不知多久。 面前一片凌乱,满地泥泞和深浅不一的脚印。 一具干尸垂着头,枯黄如杂草的头发掉落一地。 一旁,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 语气中充满疲惫,声音极小。 白念秋愣愣看着眼前,有些迷惘。 透过李青云的身躯竟然能看到外边的土地,泥泞。 “老头子我终于可以安心了,哈哈。” “好像,失败了!” 白念秋眼神落寞,小声开口,不敢去看眼前一切。 莫北身死,李青云即将消逝,小小一个封印居然代价如此之大还未能完成。 “成了,成了,老头子都感觉不到那股阳气了。” “别傻坐着了,老头子我得赶紧拼着最后一把力气送你离开。” 声音有些急促,但白念秋还是能听出李青云语气中的激动。 不待白念秋有所反应,李青云在一旁直接掐决, “梦魇” “终。” 伴随终字出口,点点星光升起,李青云再也支撑不住,从头到脚开始慢慢消散。 只是,在没机会瞧见白念秋眼中那点猩红之色。 如果大家有人可以看到这里没有放弃的,请不要在在意书名,名字是我写了十几章小说以后还没有想好的,然后就把笔名填上去了。。 前边写的有些乱,之前没写过这是第一次,希望别介意。我会争取在二十章之内让大家看得懂的。 当时没想到那么快就能签约,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成了。后边我会持续写下去,第一本书争取有始有终,每天不出意外还是一更,偶尔脑袋转的过来了会两更。 第十六章 不速之客 一处由人工挖掘出来的地下牢房中,哀嚎声,咒骂声,怒吼声此起彼伏。 错综复杂的通道内,被一根根粗壮的木桩分割开来,有序的将每间牢房排列出来。 但下了地牢往南走,一处靠近偏门的位置,却有个不一样的牢房。 整个都是用石头堆砌而成,只留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木门。 此刻,这间牢房内有三个人颠三倒四的躺在地上,姿势极为不雅。 有个年轻男子眼皮微动,脸上有冷汗流出,仿佛在做噩梦。 “砰。” 突然一声略微沉闷的声音传出,年轻男子显然做梦到了关键时刻,下意识中拳头砸到石壁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惨叫。 白念秋猛然惊醒,捂着有些红肿的手掌呲牙咧嘴。 可没多久,白念秋脸色又黯淡下来,手上的疼痛似乎也忘记了,愣愣地发着呆。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在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全当漂流在异乡。” 白念秋口中低喃,刚刚睁眼就想起老头对自己的期盼,心里不由得有些苦涩。 “老头,可你还没说我要怎么做才帮得到魅族啊。” 自己在出来前,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问魅族人在哪儿,李青云就化作点点星光消逝,让白念秋一阵苦恼。 刚刚还做梦看到老头在梦里指着鼻子大骂自己忘恩负义,白眼狼,不得好死。 一旁的莫北身形枯瘦,再也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暂且撇下李青云消逝的想法,在抬眼瞥向昏睡的江鱼儿,白念秋摇了摇头,长叹口气, “唉,你这关又该怎么过?” 通过江鱼儿的反应,白念秋也已经猜出这妮子应该是喜欢上莫北了, 试问世间那个少女不怀春,更何况莫北的影子在江鱼儿心中已经根深蒂固。 白念秋正在思索之际,江鱼儿也悠悠转醒,睡眼惺忪的看向白念秋, “莫北呢?” “嗯?醒了!” 白念秋不敢直视江鱼儿,这少女化作骷髅的样子毕竟太可怕了,只好转移话题问候一句。 江鱼儿则抬头环顾四周,眼神在枯尸身上稍作停顿,然后又盯着白念秋, “莫北人呢?” “莫北啊,刚刚出去了,哈哈。” 白念秋干笑两声,然后在江鱼儿疑神疑鬼的神色中缓缓起身,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都尉府吧!” 憋着满肚子疑问的江鱼儿哦了一句,然后问道, “这尸体怎么回事儿?” 白念秋一阵头大,不得不开口解释, “好像是今天出去比赛的人,没打过。暂时先扔这儿了。” 隐蔽抬手,放在胸口处,白念秋能清晰感受到心脏正在砰砰乱跳。 “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默念一句,白念秋打开了牢门。 当即,愣在原地。 只见徐三笑咪咪的往自己这边走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鸟, “真是个瘟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出现。” 紧跟其后的江鱼儿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白念秋后背,哎呦一声。 “你干吗呢,赶紧出去呀!” 情况有些尴尬,白念秋现在是出不得也进不得,本来按照自己的想法是趁着没人偷偷溜出去,到了都尉府里在跟江鱼儿解释清楚。 到时候若是有人追问,还能来个死不认账。江鱼儿哪怕在生气,也不至于说拦下罪名,毕竟自己是和江鱼儿一起来的。 身后的江鱼儿则什么也不知道,看到白念秋毫无动作,一把把他往前推了推。 本来就是看到白念秋就生气,朝思暮想的莫北被白念秋看不起,相处的很不愉快。而下次再有机会过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 江鱼儿只感觉心中,几乎快憋出内伤。 “江姑娘,江姑娘,看看我给都尉找了个好东西!” 徐三看到江鱼儿的身影,急忙掂着笼子里的鸟上前献殷勤, “什么?” 虽然江鱼儿语气冰冷,但徐三脸皮也不簿,依旧笑盈盈的, “喜鹊!” 声音很大,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功劳。 江鱼儿也颇感惊讶,自己活了二十年,还没听过地府里有喜鹊呢! 只见笼中鸟儿气宇轩昂,头颅高高扬起,并不怕人。黑白相间的羽毛中隐隐夹杂着一些紫色光辉,更显高贵优雅。 白念秋也没怎么见过喜鹊,但想来应该就是这般模样。 而江鱼儿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更不用说了,喜鹊的名字也是从外人嘴里听说的。 “不错吗徐三,到时候我给都尉说说你的好,定给你记上一功。” 接过笼子,江鱼儿愤怒的表情也稍微缓和了点。 徐三微微拱手,倒是在一旁装起了高尚, “江姑娘,莫非我徐三在你心中是那招权纳贿之辈不成? 让我那些为了捉它而受伤的兄弟们知道,我徐某该如何面对? 若徐某在江姑娘心中如此不堪,那这喜鹊徐某不送了。 只是可怜了那些个兄弟,白白受伤不说,也没能给都尉带来欢笑。” 徐三脸色严肃,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鱼儿。 白念秋在一旁则偷偷耻笑,心里默念“这人真不要脸。” 江鱼儿明明都许诺你了,还不见好就收,来博取同情,那些个兄弟?难道都尉还能为了一只鸟给你们个个封官加爵? 不料,江鱼儿在一旁作出沉思模样,良久才开口,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强求了,改天去都尉府了请你喝茶!” 明明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的悦耳声音,落在徐三耳中却变了味儿。 徐三脸皮抽搐,一直笑盈盈的脸有些僵硬,似乎快憋不住。 殊不知,江鱼儿根本就没听懂徐三话里的言外之意,从小生活在底层的她那里见过徐三这号人,她跟府里那些个下人从来都是直言不讳。 白念秋伸手捂住嘴唇,但笑意还是从眼里浮现出来。 “嘎嘎...嘎嘎!” 忽然两声刺耳叫声从江鱼儿手里的鸟嘴中发出,空气似乎都随之凝固,安静下来, “喜鹊的叫声是这样子的?” 白念秋心中默念, “不对,这不是喜鹊。” 徐三额头有两滴汗水轻轻滑落,神色紧张,江鱼儿突然皱眉说道, “这就是喜鹊叫声?怎么跟别人说的不一样?” “真难听。” “这不是喜鹊。” 白念秋轻声开口, 瞬间,江鱼儿脸色变得难看。 “好啊,徐三,你敢骗都尉!” 一丝红晕爬上脸颊,江鱼儿显然是真生气了。 徐三躬着腰,不时拿袖子擦擦额头的汗水,不敢言语。 “哼,看在这鸟还没送到都尉面前,就放过你,再敢有下次,肯定不会让你好过!” 白念秋偷偷侧过身子,把半开着的牢门关上才尾随江鱼儿出去。 “幸好这徐三急于邀功,没留意里边的尸体。” 白念秋心中暗自庆幸,最大的难关似乎已经过了。 可就在前脚刚刚踏上地面,徐三就大声吆喝着跑出来。 “来人啊,快来人,拦住江鱼儿两人!” 江鱼儿听到徐三喊自己名字,一脸茫然,扭头停下脚步。 白念秋心中惊慌,担忧却也不得不跟着停下,看向江鱼儿好几次欲言又止。 “江鱼儿,原来假借探望莫北是假,害人才是目的,还真是差点就被你蒙混过关了,呵呵!” 徐三此时收起了献媚的表情,露出真实的自己,一脸狞笑,小人得志的样子。 江鱼儿听闻,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儿,正想喝斥徐三,白念秋在一旁缓缓开口, “你在牢房中看到的枯尸其实是莫北,我本来想等回去在跟你解释,可现在似乎不用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索性白念秋直接说了。 “莫北的死和我有关,但并不是我要害他,等平安回到都尉府我在跟你详细说明。” 江鱼儿在一旁从白念秋开口之时,就沉默下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呆呆的看着周围逐渐围过来的士兵。 “徐三,要抓我们也得先问过都尉才行吧?” 白念秋看江鱼儿还在心魂不定,率先开口道,那知徐三却咄咄逼人, “哼,七爷虽然没给莫北个将军当当,但在他心目中,莫北的份量岂是你们两个可比的? 先前看江鱼儿是都尉府的人,给你们个面子,还真就捡起来往脸上贴了。 像你们俩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真死了莫非都尉还能找我寻仇不成?都尉很忙的,还真不一定能想起你俩!” 看着徐三渐渐丑相百出的嘴脸,白念秋暗暗咂舌,本来还以为再不济自己和江鱼儿也能先回到都尉府,到时候可以再想办法,可看徐三的架势,似乎是要强行扣押自己两人了。 “把他俩给我抓起来。” 徐三冲一旁士兵摆摆手,命令道。 “等等。” 然而握着刀剑的士兵还没上前,白念秋轻声笑了笑,看向徐三, “徐三,你不是想让都尉给你论功行赏吗,我或许可以在都尉面前说上几句话。” “论功行赏?就凭你这个罪囚?” “嗯。” 白念秋嗯了一句,然后盯着徐三,徐三则眼皮微动,看到白念秋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低头沉思。 “都尉爱赌,我想徐三你掌管牢房应该也清楚。 你们故意把气氛宣扬那么热闹,推我上场误打误撞居然还胜了。。 而都尉有钱可赚,还能扬眉吐气,自然把我当作眼前的红人。 徐三,你可要趁热打铁把握好机会,不久应该都尉就催我比赛了,抓了我俩好处大还是我替你美言几句好处大得仔细掂量掂量咯!” 第十七章 徐三的要求 牢门外的场地中有些安静。 十几个士兵拿着武器虎视眈眈的看着白念秋和江鱼儿,徐三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开口说话。 兴许是太阳有些晒人。 白念秋感觉额头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汗珠浮现。 “这徐三到底是什么想法,也没个动静了?” 心中暗叹一句,然后白念秋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发呆的江鱼儿。 江鱼儿感应到动作缓缓扭过头, 两条马尾辫高高扎起,一双浓眉大眼却有些空洞无神,眼眶微红, “这妮子居然哭了?” 白念秋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江鱼儿不化作骷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柔弱,让人心生怜悯。 “不知放你离开我能有什么好处呢?毕竟我可是要帮你们瞒下莫北的死,压力如山啊!” 不待白念秋去说两句安慰人的话,徐三,开口了。 “果然,这是想趁机多要点好处了。” 白念秋心里暗叹,徐三的反应不出所料,其脸上还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共赢。” 但是答案白念秋早已经想好,就是在等徐三问出。 “哦,共赢?” “你保证我比赛获胜,我保证你拿个偏将如何?” 白念秋在赌,赌自己也在赌徐三的决心。 虽然现在得知了自己体内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却并没有人教自己如何用,如何制敌。 都尉应该不久就会要求自己去比赛,到时候如果不能胜利,都尉绝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自己学了人家不外传的功法。 而徐三,虽然自己和他见过的时间短,但从个人行事作风基本就能判断出徐三为人,世间小人,大多如此。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徐三眼睛眯起,如同一条毒蛇冷冷盯着白念秋。 “徐三,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这时,白念秋还没开口,便听到旁边一道带着一丝哽咽却也有些生气的声音。 江鱼儿从莫北死亡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这丫头,早不说晚不说,现在发什么神经?” 白念秋心中焦急,江鱼儿这一句略带喝斥的话很可能让自己之前的谈判白费。 “呵呵。” 徐三冷笑一声,接着说道, “江姑娘教训的好。” 然后又转头看向白念秋, “白念秋,你只是个罪囚而已,我徐三不信你,除非......” 说到这里,徐三停顿一下,斜眼撇了撇江鱼儿, “把她押在这儿,你出去。 或者,俩人都别走了。” “不行。” “你敢?” 几乎在徐三话语刚刚说完,白念秋和江鱼儿就同时开口。 “若是只回去一人,都尉那里我该如何交差?” 这时候,白念秋心中已经有些生气,徐三三番五次提出的条件让人不能接受。 而如果只自己一个回去,都尉肯定会追问,到时候恐怕局势会更糟。 “怎么交代是你们的事儿,若是这个都不愿意,那我还不如老老实实把你们俩的罪行上报,这蚂蚁在小也是肉啊!” 说完,徐三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二人。 江鱼儿瞪着徐三,但毕竟只是个小丫头,先前有人让着还好说,真遇到事儿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让江鱼儿留在这里,白念秋也做不出那种事。 “徐三。” 白念秋忽然叫了一句, “我活这么久,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不是想升官吗? 但是你也得有实力去坐那个位置。 让我俩回去,我给你半部修行功法。” 人都爱面子,尤其是徐三这种小人。 当着这么多士兵被骂,直接就准备派人抓白念秋,可听到功法刹那,眼睛立马就直了,短短几个呼吸间,表情连续转换。 “功法?” “哈哈。白老弟说笑了。” “刚才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对,能合作形成共赢的局面才是更好。 这样吧,就按约定,你给我半部功法,在都尉面前在替我美言两句,我放你们走,保证比赛当天给你开开后门如何?” 白念秋长呼一口气,总算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会心一笑, “那莫北呢?” “莫北?” 徐三反问,一副不认识的表情。 “牢房里莫北多了去了,回头我找个顶替上去就行。” “咱俩谁跟谁啊,刚才开个小玩笑,白老弟别介意,别介意!” “呵呵。” 白念秋轻声笑笑,并不开口, 徐三见状也没觉得尴尬,毕竟这脸皮从小就练出来了,重新摆出之前面对江鱼儿时的表情, “散了吧散了吧,白老弟还要回都尉府呢!” 徐三,是牢房内也算是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存在。 与白无常手下的各个将军都尉都有来往。 但实则是,整个军中只有这一个牢房,牢房内只有几百人。 白无常这个驻地其实是个军营,军营里并不需要牢房。 都是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真要有人违反纪律直接按军规处置就行。 但是这个军营驻扎在此已经有十多年,长年累月的招兵买马,人越聚越多。 天天训练不说偏偏还没打过仗,很多已经算是老兵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是打仗。 一群汉子聚集在一起,十几年如一日任谁也顶不住,就有人受不了了。 最开始的时候,有个小副将偷偷从外边儿带了几个女子藏在营帐,却终究纸包不住火被发现了。 最后按照军规,处以斩刑。 大概消停了半年,又有人熬不住金屋藏娇,照样被处死。 可时间久了也不是个办法,白无常阻止过几次也就默许了大家的小心思。 下场就是好端端一个军营最后妇孺老幼,贴身丫鬟,奴才随从随处可见。 再后来,一些个将军看白无常不追究,就揣摩起了白无常的想法。 号召三五十几个人聚众赌博,无聊了开始玩大的,角斗场里比输赢。 角斗场人多了没地方放,就建了个地牢,简直是把这军营当成了自家地儿,享福来了。 而徐三,也就是这些年仗着点小聪明,会逗人开心,在各个将军都尉中凯旋,虽然没混得上什么大官当当,却也坐稳了牢头的位置。 但其实,那天真要打起仗,他徐三照样一文不值。 还是一个将军说漏嘴,让徐三这些年又有了别的心思,最开始把目光放在莫北身上,想要从莫北身上套几部功法,但也不敢硬来怕被人知道,最后什么也没捞到。 刚看到莫北死的时候,徐三差点哭了,等了这么多年等来个这样的结果,他真不甘心。 听到白念秋有功法,本来已经认命的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春天应该还没结束,或者说是晚到了。 在这军营里,想当官,不容易。 必须得先有过硬的修为,要不然手下的人也不服气。 话说这白无常,作为这诺大军营里的统帅,其实也不容易。 这百十万大军中出几个跳蚤,拍死就是。 可万一这百十万大军出来个一两万只跳蚤,他不敢拍,也不能拍。 常年枯燥无味的日子早已经让这大军人人哀怨,真要拍死那一两万的跳蚤引来的可能就是百十万的跳蚤。 军心不稳乃军中大忌,索性只要不犯太大过错,白无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自从来到这西北平原,也没怎么打过仗,时间久了,白无常也会腻。 偶尔让将士们找找乐子,寻寻欢也不过分。 第十八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为什么不阻止莫北?” 一间木质的房屋内,传出江鱼儿略带愤怒的声音。 白念秋蹲在椅子上,有些无奈。 自己已经和江鱼儿解释了很多遍,但始终江鱼儿认为是自己没有阻止莫北才导致他死亡的。 不过,解释当中,白念秋留了个小心思, 把少族长李青云换成了莫北, 然后骗她说莫北破了本源,时日不多,把一身功法传给自己。 江鱼儿倒也半信半疑相信了,不过还是有些怪自己没有阻止。 “那你说,我就算阻止了,莫北会同意吗? 他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阻止得了吗我?” 就这样,连哄带骗的把莫北这茬给糊弄过去。 可下一刻,江鱼儿又瞪大了眼, “那你干吗要答应徐三,被都尉知道你教他功法谁都活不了。” “呦,这是知道关心我了?” 看到江鱼儿不在纠缠着莫北不放,白念秋忍不住调侃一句。 江鱼儿却是突然涨红了脸, “关心你?鬼才关心你。 万一事情败露,我也会被你连累。” 白念秋不由得低头沉思,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不知道功法在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看都尉视若珍宝的样子,如果泄漏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都尉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也有可能。 “行了行了,你就放宽心,出了事儿我肯定把你撇过去。” 白念秋一只手在太阳穴不时按压,江鱼儿见状冷哼一声直接摔门而出。 从出山谷以来,到碰到劫匪,被抓进地牢,李青云消逝已经让白念秋头昏脑胀。 短短一个月,就像是过了好几年,没一天消停过。 “魅族魅族,我上哪儿去找魅族。 还有那个不要脸的徐三,要是不解决掉这个问题,恐怕还没找到魅族,我就先没了!” “老头,我想帮你可也有心无力,千万别怪我啊!” 白念秋双脚踩在椅子上,双手合十看着半空小声嘟囔两句。 此时回想起来,他心里边也有些发怵。 莫北轻而易举就能查看自己的记忆,居然还能施展神通,跑到自己记忆中。 李青云更过分,第一次死亡是在山谷,却没想道在自己记忆中会复活,要是不解释两句,白念秋还真怕李青云会再次诈尸,光天化日的来这里质问自己。 不过,想归这样想,其实白念秋心里还是有些向往的,像李青云这样的人基本可以在地府横行无忌了。 “什么时候我也能成这样的人?” 心里边暗叹一声,对于李青云着实羡慕。 自己要是有了李青云的修为,没事就绕着地府跑,打打这个斗斗那个,只要不招惹泰山顶上那个,自己也能横着走了。 不过对于李青云说的那个和尚,白念秋想起来还是挺感兴趣的,就是不知道泰山在哪儿,要不然还真得去瞧瞧。 “对了,老头不是说还有十个人他招惹不起吗? 原来老头也不是真的地府第二,这都十几了都。” 白念秋此刻才有时间想李青云,不过想起来老头说的十个人,他有些不明所以。 “十个人?天天呆在一起?老头打不过?” 白念秋仔细想想,突然一拍额头, “不会吧,难道老头说的是十殿阎王?” 白念秋也是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过转念又一想,接着自言自语道, “不过这民间传的白无常都有,十殿阎王这么大的名气,也不可能凭空臆造才对!” “啧啧,和十殿阎王打架,老头啊,这输了,不丢人!” “只是听老头语气这魅好像挺厉害的,我怎么被搞成所谓的魅却没一点感觉呢?” 挠了挠头皮,白念秋有些疑惑。 除了身上的那道光,哦不对,纯阳之气,自己还没感觉到半点成为魅带来的好处。 “难道,是因为我还没开始修行?” “嗯一定是,江鱼儿说的对,没有功法空有一个躯壳好像也没什么用。” 白念秋似乎喜欢自言自语,记得以前也没这个习惯。 可能是老头不在? 歪着脑袋想了想,也不对。 “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个习惯的呢?” “对了,从出山谷开始。” 白念秋伸手拍了下额头,但对这个坏习惯却并不反感。 大概是初次接触陌生环境的一种自我安慰,白念秋把这种习惯归类为这个。 “算了算了,今日事今日毕,胡思乱想也没什么用,还是去找找都尉吧。” 说着,白念秋从椅子上跳下来,往外走去。 杨都尉长得挺丑的,但是却最爱面子。 不过好像自卑的人都是这样。 赌博他要赢,带兵要跟人比,就连自己明明没几分文化却偏偏要装的比谁都像一回事儿,为此还从不知道哪儿抓了好几个教书先生。 白念秋刚到,大老远的就瞅见了杨都尉咬文嚼字这一幕。 杨都尉一袭白衣,配上略微显黑的皮肤和五大三粗的身躯,有些不伦不类。 但他自己却喜欢的很。 两个丫鬟站在他身侧,文房四宝摆在石桌上,杨都尉则低头作出一副沉思模样。 屈居人下的白念秋倒也懂事儿,静静在其身侧站定,也不打扰。 眼睛稍微斜了点,往纸上瞟去,只见上边儿写道, “一骑沙场去, 行军万里难。 黄沙枯死骨, 回来人几何?” 字迹潦草,但是却让白念秋眼前一亮。 都尉写完后深深呼了口气,才转头望向白念秋, “白兄弟来得真是时候,新作了一首诗,白兄弟给评价评价?” 杨都尉咧开嘴笑笑,一脸希冀。 可白念秋活着在阳间时,还真没怎么好好学习过, 字里行间总是文邹邹的,让人看了头疼, 不过看字迹,品韵味他倒是听过类似的,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不过好像还是看电视剧看的入迷,才隐约记得这一句。 “好诗好诗,不愧是都尉写的,让人看了心神震撼。” 这时候白念秋也不会傻乎乎的唱反调,尽量捡都尉爱听的话说,不过这诗写得倒也不错。 杨都尉脸上挂满笑容,显然是因为听到心里最愿意听到的答案。 两人互相吹嘘几句,杨都尉心中高兴时,才缓缓说道, “白兄弟,想来你应该是为了功法来的吧!” 都尉突然开口,让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白念秋一阵激动,不免有些感叹, “听你吹了这么半天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但是嘴上还是不敢造次的, “杨都尉,能替您办事儿是我的荣幸,就有些迫不及待。 更何况,还能给杨都尉您脸上争光,这才略显失礼。” 殊不知此时的白念秋,活脱脱就是那天的徐三。 尽管他一直最讨厌这种人。 杨都尉哈哈一笑, “白兄弟能为我着想我也是倍感欣慰啊,不过......” 杨都尉突然话语一顿,用手戳了戳白念秋心口,。 “你这里怎么想的可没人知道,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为我着想,实则学了功法逃走才是真呐!” 说完,杨都尉一罢手,哈哈一笑只给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白念秋一个背影。 第十九章 不拜神佛,不拜天地 杨天南的屋内,有一处暗阁。 不大,只够摆放一张石桌,最多在装三五个人就会被挤满。 此时,白念秋和杨天南两人就站在其中。 石桌中央摆放有一本书,封面有些陈旧泛黄,但是有些诡异的是,书封上有一层淡淡的光幕包围着。 只见杨天南在衣袍上擦了擦手,然后缓慢地用两只手“捧”起那本功法。 宛如一个老光棍见到妙龄女子那般小心翼翼。 白念秋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 都尉刚才那番话,让他心中莫名多了些别的情绪。 说不上来,但是看都尉像是在给自己一个 警告? 正是这番话忽然让他有些害怕,都尉的心机远远不是自己表面上所看到的这些。 自己其实有想过学了功法就趁机逃走,毕竟有莫北的前车之鉴。 万一哪天都尉感觉自己没用了直接像扔垃圾一样给扔了,白念秋不想干等着这天到来。 可就如此轻而易举就被都尉看破,心里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随都尉来看功法路上他就一直在想是不是哪儿露了破绽。 “随我来。” 都尉轻吐一句,然后捧着功法出了房门。 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平地上,都尉才停下脚步。 “一直有传闻说魅若修行,可一日千里。 当年的莫北我没来得及观摩,今日在你身上倒要仔细看看,毕竟我也一直好奇的很。” 然后白念秋在都尉的指导下,双脚站定,扎起了马步。 “那个...杨都尉...为何还要扎马步?” 记得以前活着时看的那些电影电视剧里一般都是腰间一柄长剑,一袭白衣牛逼哄哄的样子,要么舞动剑招,看的人眼花缭乱。要么盘膝打坐,吸收所谓的天地灵气。 但在这里却让自己扎起马步,白念秋心中还是有些不解。 “扎马步乃根本,吸收魂力见效更快。 我早观察过你体魄,察觉不到一丝魂力。 你的筋脉就如同绵延不绝的小溪,山脉,但是没有魂力冲刷就如同小溪没了水,山中没了路。 就算修行真能一日千里,前提也得先把路打通,让魂力把路上的石头,污秽扫开。 而扎马步对初次修行的人来说,最耗体力,但长久坚持下去,你才能真正打开闭塞的筋脉。” “这功法应当有三卷,我只得到两卷,而你学了第一卷应该就够用了。”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嘟囔一句,白念秋也就不再多问,按照都尉指导开始进入状态。 其实就算多问,也未必能得到回答,听都尉的意思是自己学了一卷就行了,第二卷也没必要学。 “凝神纳气,缓缓将煞气试着引入体内。” 白念秋照做,引煞气入体这个他倒是有些经验。 在山谷时,因为要凝聚实体,常常要吸收煞气,淬炼体魄。 不过,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闭上眼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身煞气的存在,可是试着打开毛孔引导时却没有半点动静。 都尉在一旁看的焦急,多次出声指导却也没用。 然后冷冷丢下一句, “先试着把煞气引入体内再来找我吧,第一卷的功法你也记住了,不懂再说。” 转身径直走了。 “唉......” 白念秋叹口气,有些焦虑。 都尉的态度已经说明问题了,若是自己连煞气入体都做不到,那功法学了也没用。 而转身就走,或许是还没彻底放弃自己。 要不然,为了防止自己外泄功法就直接宰了自己。 “可是,我明明感觉到煞气触手可及啊?” 为了活命,白念秋不敢轻言放弃,缓缓闭上眼睛再次尝试。 煞气就如同点点星光,在自己周身环绕。 但是每次接触到皮肤,就会如同有一层墙壁,无法进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渐渐,白念秋的耐心也被磨灭,不免有些窝火。 在加上徐三那边的问题,答应老头的事情还有为了活命去角斗场比赛。 连日来的压力已经让他崩溃,或许是扎马步太耗费体力,也或许因为压力大,导致身心疲惫。 总之,白念秋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然而,恰在此时, 之前费尽心思也无法入体的煞气如同涓涓溪水流向白念秋。 一缕缕黑色雾气弥漫开来,逐渐将白念秋包围。 若是都尉没走,或许隐隐约约能看到黑雾中,有两点猩红,仿佛一双眼睛。 此时,白无常驻地。 这片黑色平原中,有一座宫殿矗立于中央。 上书三个大字, “无常殿” 往里看去,殿内有些空旷,阴暗。 一根根粗如水桶的柱子支撑着顶棚,瓦青色的地面光滑无比,清晰影射出殿宇中央摆放的...呃...板凳? 兴许是板凳坐着舒服,暂且撇过。 殿宇主梁下方,有一尊铜像。 铜像被雕刻成人形,栩栩如生。 前方有一个蒲团,白无常此时正盘膝坐在上方,面朝铜像。 嘴里低喃着什么,似乎在祷告。 可恰在白念秋晕倒,黑雾散发时,蒲团上的白无常身体一震,缓缓睁开眼睛。 “这气息? 怎么有些熟悉?”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被乌云遮住,下起小雨。 白无常心生疑惑,急忙散出神识,但是巡视整个军营一圈却无异常。 “应该,是我想多了。” 喃喃自语一句,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更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在天地间。 山顶有白云环绕,宛如仙境。 一座破烂不堪的茅草屋,凸凹的屹立在山巅。 茅草屋外有一座圆桌,和几张石凳。 有袅袅青烟从圆桌上升腾而起,两只茶杯一盏茶壶摆在上边。 只是,圆桌旁只有一人,另外一只茶杯似乎在等待其他的主人。 而圆桌旁落座的人一袭白衣,面孔似乎和无常殿中的铜像有些相似。 几乎就在白无常散出神识巡视军营时,正在品茶这人却突然面色一变,有些震惊。 只见天空中原本终年不落的太阳竟然微微颤动一下,接着一缕望不到边际的乌云飘过,缓缓将其遮盖。 整个地府在这一刻,似乎同时下起细雨,风声夹裹着雨滴仿佛在哽咽。 更令白衣男子心神大震的是,山顶上,居然, 打雷了? “地府,也会打雷?” 就在白衣男子话语出口,紧跟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竟是直接劈向一侧的茅草屋。 白衣男子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却也并不施法阻止,反而眉头紧皱,良久才缓缓开口, “地府,大劫。” 泰山脚下,同样有一座茅草屋,只是和山顶相比较为干净清爽。 此时在这座茅草屋外,有一光头和尚立于雨中,面朝山顶。 良久,直到和尚一身黄袍袈裟被打湿,似乎他才反应过来有所动作, 和尚抬脚前行,走向屋内。 只见正对茅草屋门口摆放有一个供桌,只是,这供桌上却是, 空无一物。 和尚双手合十,嘴里轻轻呢喃一句,“阿弥陀佛。” 然后只见其不知多少年平静无波的眼神中,露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兴奋? 最后抬眼望了望山顶,和尚便轻轻关上房门。 然后对着供桌,径直跪下, “贫僧不拜神佛,不拜天地,。 可如今, 这供桌上要加个东西了。” 第二十章 炼魂 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依旧是江鱼儿在伺候自己,只是, 白念秋感觉到好像很多东西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比如,刚醒来时浑身精力充沛,全无上次的虚弱感。 往大了说,似乎白念秋能感觉到一条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实存在,冥冥之中将自己绑在一起。 正在一旁拧干毛巾的江鱼儿,眉头轻皱,看到白念秋下床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妩媚的脸庞上还夹杂有一丝喜悦, “醒了?” 但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似乎还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醒了。” 白念秋轻吐两字,算是回应。 “都尉说让你明天去比赛。” 白念秋微微皱眉,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可不算好, “该来的早晚会来,只是比想象中早一些罢了。” 江鱼儿听闻,忽然皱起那张堪称让所有女子嫉妒的脸庞,语气中听不出来是关心还是什么。 “要是打不赢我去跟都尉说说,就说你还没醒。” “不了不了...” 轻轻叹口气,白念秋接着说道, “醒没醒都尉心中有数,要不然也不会让我明天去比赛。” “可你......” 刚一开口,江鱼儿却又闭上嘴巴,对于白念秋她的心里其实也说不清什么感觉。 明明是他害了自己年少时就朝思暮想的人,但是自己心里却似乎并不讨厌他。 可是真要自己上下两片嘴唇一动,来两句关心的话,还是抹不开面子。 “都尉让你醒了先去找他。” 冷冷丢下一句,江鱼儿转身, 出了房门。 房间内,顿时有些冷清。 白念秋双手撑着脑袋坐在床头,有些烦闷。 昏迷后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和尚,面含春风,眼中带笑, 一句话也没说,就一直看着自己。 但是自己却对和尚提不起一点好感,梦里看他总觉得有些, 虚伪。 然后好像天上下起了雨,自己就醒了。 是江鱼儿不小心往自己身上撒了几滴水。 “不过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白念秋疑惑,醒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发生了变化! 想来,应该去见见都尉就知道了。 外边儿下着雨,不大, 但是到了都尉哪儿肯定全身就湿透了。 幸好,江鱼儿提前有准备, 一柄油纸伞放在桌子上。 推开门,一股清香带着淡淡尘土的味道扑鼻而来。 地府有个堪称奇景的异象,无论刮风下雨下冰雹,只要是没有乌云遮盖, 那轮血红色的太阳就总是高高悬挂! 白念秋抬脚,走出屋门。 一直下着的雨,忽然间,停了。 听不到丁点儿滴滴答答的声音,屋外安静异常。 ”这地府的雨总是来的突然走的也快。“ 轻笑一声,白念秋收起了雨伞。 可下一瞬,当他抬头抬头望向天空, 顿时,呆立当场。 原本还能瞅见些许的天空,被一片白色覆盖,晶莹剔透的雪花,骤然飘落。 “这贼老天,邪了门了?” 若是按照阳间的时间,地府现在应该是六月。 六月飞霜雪,定有异象现。 地府里,其实和阳间差不多。 春夏秋冬四季皆有,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没有黑夜,太阳不坠! 白念秋没多想,只是加快了脚下速度。 虽然与都尉有了隔阂,但两人谁也不会傻乎乎的戳破。 白念秋则是不能,完全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说不定还会搭上性命。 都尉是不愿,毕竟还要靠白念秋赚钱。 都尉今天破天荒的换了身衣服, 十多年不曾碰过的铠甲被披在身上。 身边围了好几个丫鬟,在帮他整理衣服,看得出,都尉很兴奋。 不过,一身戎装,倒是和都尉挺般配的。 但是,都尉最兴奋的,另有其事。 隔着老远,看到白念秋就大声吆喝。 “白兄弟,快快过来,快快过来。” 本来就算是小跑的白念秋听闻,暗骂一句, “催你大爷!” 脚下步伐却是又加快了些。 等到了跟前,都尉反而不说话了。 围着白念秋绕起了圈子,左瞅瞅右瞧瞧, 甚至还伸出大手捏了捏白念秋的脸。 白念秋嘴角一阵抽搐, “这是,被调戏了?” 良久,都尉才哈哈一笑, “不愧是魅族,短短半天,居然能达到炼魂境, 想必,这魂力应该也能运转个小半圈了吧!” “炼魂境?” 白念秋心里有些不明所以,记得莫北说过, 境界高低是看魂力能在体内运转多少圈, 什么时候又出来个炼魂境? 话说这都尉,五大三粗,身材雄壮,看起来威猛霸气, 应该是个性子较为爽快的人。 可人往往会被表面事物所迷惑,短短接触几次,白念秋心中就改变了看法,这都尉, 心智如妖。 兴许是看出白念秋是个...萌新? 都尉这次倒是没不耐烦,详细解释起来, “境界高低,分八大境界。 化形,炼魂为入门。 还有五重分别是 凝神,淬体,金刚,归一,天人。 最后一重,据说唯有天人才有资格知道,我也不知详情。 化形这一步,每个人出生就会,不会的就都是些孤魂野鬼。 而炼魂,才是修行开始。 不过也分资质,看功法,很多人有资质没功法照样白搭,反之一样。 据说,后七重功法,每一重也都分为九重天。 煞气于体内可转一圈为一重天,共四十九重天。 炼魂实则最难,就像房子的根基,得稳固还不好搭建。 半天你就能入门,已经是我所见过的极致了。” 都尉呵呵笑着,一脸欣慰。 白念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醒来就感觉身体不一样了。 而都尉,让自己去比赛想来也是有了把握! “多谢都尉功法相赠,白某定不负都尉所托!” “不过,都尉可否传几招翻云覆海的招式,否则空有一身修为白某也不知如何使用。” 确实,打架白念秋倒是会些,在阳间也没少打过。 可面对敌人五花八门的招式,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总不能到时候强行吸收煞气,用身体硬抗吧? 角斗场那天的画面,他可是见过, 有人手指一勾,就有火球凭空生出的。 然而,都尉闻言,却罢了罢手, “无妨无妨,到时候你保证自己死不了就成。 输赢已经无所谓了,毕竟,再有几天, 这几十年没动过的大军就该起身了!” 大军? 起身? 保住小命?? 虽然白念秋听的云里雾里,但现在心中却是愤怒的很,直想指着都尉的鼻子骂一句, “去你娘的!” 第八章 七爷 这头...嗯...地府猪在众人的视线中悠闲走来。 粗如山脉的腰杆上,肥肉像是波浪摇摆。 不过,猪终究是猪。 哪怕被放大几十倍,看起来依然憨厚。 一缕红色鬓毛,应该是头发,在其额头上随风起舞。 几人早已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直到一声突凹的咳嗽声传出,瞬间惊醒众人。 不知何时,这头庞然大物已经走到众人面前, 头颅微微上扬,比铜铃还大的鼻孔面向天空, 白念秋轻轻咂舌,第一次发现, 猪,原来也能这么高傲。 猪头红色鬓毛忽然被掀起,一抹白色露了出来。 老二眼尖,拍了拍青壮男子肩头,嘴里无声说道,“有个人。” “呵啊……” 里边那人并没有着急出来,反而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良久,他似乎才注意到下方众人,坐在猪头用略带迷糊的声音问了句, “干吗呢?” 下方几人面面相觑,无人开口。 他们也不敢开口,早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 几人在这里生活有十多年,对周遭环境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多。 那个山沟沟里有凶猛异兽,那个荒漠中有大能存在,多多少少都有了解。 还从未听过谁的坐骑是头猪。 估计是听不到回应,猪头上那人接着开口, “大老远就听到这边喊打喊杀的,这么大动静,这是要杀谁?” 语气中略带不满,顿时青壮男子几人心中也跟着紧张起来。 “大侠,救命!” 可还不等青壮男子有何解释,便传出白念秋急切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老头以前说过,一些个有大神通的人总喜欢游历四方, 有的还偏偏养成一些怪癖,与常人区分开来, 不过再怎么怪,他们却都有一个德行,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并不是说这些人就怎么菩萨心肠,实则是需要有人替他们维护名声。 对他们来说,这名声,就是脸面。 显然,眼前骑猪的人,就是老头嘴里的高手。 白念秋满怀期待的望着猪头上的人,而此时青壮男子几人也不敢多说,站在一旁冷冷的盯着白念秋。 可紧跟着的一句话却让白念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你们要杀人就利利索索的,半天了干打雷不下雨,玩儿呢?” “害得老子的美梦都被吵醒,得亏我善良,没让小红一脚把你们都给踩死。” 话语刚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青壮男子脸色骤变,急忙下跪似要求饶。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几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大气不敢出。 白衣男子笑吟吟的看着众人,或者说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唯一站着的白念秋, “他们都跪,你为何不跪?” 向来不曾怂过的白念秋也没让人失望,一副吊儿郎当,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跪你?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说这话时,殊不知自己的鼻孔比一旁的猪还要翘的高。 “地府里总听人说有好些个神通盖世的高手,那都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存在,要跪我也只跪那些人,请问, 您,配吗?” 声音不大,却让地上跪着的几人头更低了。 若不是摸不清白衣男子底细,估计众人都想直接把白念秋生撕了,以求撇清关系表示忠诚。 而白衣男子听闻,出乎意外的没有暴跳如雷,他只是轻轻笑道, “哦?有意思,有意思!哈哈! 想我被人尊敬数千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骂我。”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被人骂也这么高兴?” 白念秋眼角抽搐,有些搞不懂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子。 看一旁站着的大猪,足以说明此人并不简单。 可看其样子,倒不像是个高人,反而有几分书生气。 而书生,一向不都是文邹邹,满嘴仁义道德,最受不得委屈吗? 一时间,白念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说什么样的才算是高人?” 虽然问了一句,不过白衣男子却并未给人应答的机会, “仗剑千里,快意恩仇?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呵呵,那你可否听过沽名钓誉,无恶不作的高人?” 白衣男子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离,有些惆怅,还有些, 怀念! “又有谁知道,那些鼎鼎大名的高手手下亡魂动辄数百万?” “噗嗤。” 白念秋突然笑了出来,有泪花从眼角划过, “老子不想听你那些高人,现在我被追杀,被追杀你懂不懂?” “要是就为了说几句煽情的话,装装逼那你可以走了,老子不需要你。” 话语很糙,很难听。 其实也怪不得白念秋,毕竟,地上还有几个跪着的瘟神。 就算白衣男子真是一高手,大侠,可若是只为了过来渲染一下气氛,露露脸, 白念秋耗不起也不想耗。 既然早晚是个死,不如就来的痛快些。 话说换做任何人被怼成这样,估计早就愤起杀人了,而白衣男子却是全无半点生气的意思。 让白念秋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看先前白衣男子并不是脾气好的人。 白衣男子只是呵呵一笑, “你要是和地上这几个一样不讨人喜,或许我就当个屁给放了,却偏偏比他们还不开窍, 不过,阿谀奉承见的多了,偶尔被骂两句,说真的,心里挺舒坦。” 白念秋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骂道, “你以为你是谁?还阿谀奉承? 装的倒挺像回事!” 那知,白衣男子下一句话却让他顿时感觉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 “世人称我为——七爷。” 白念秋猛然惊醒,这里是地府, 而七爷,在自己的认知中,地府,只有一个。 七爷,白无常! 记得在阳间时,看的电视,恐怖故事里都有这个人, 兴许是地府呆的麻木了,白念秋误认为这白无常之类的都是谣传,无需相信。 可现在......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逢人就怼的白念秋愣在当场, 记得传说白无常一身白衣,头顶高帽,帽子上刻有四字,“一见生财”。 手里应该还有一根哭丧棒,用来勾魂索命。 因为是吊死的,所以鲜红的舌头一直伸的很长。 可根据传说和眼前这位相比,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温和谦逊,似乎有些牛唇不对马嘴。 好半晌,白念秋才终于回过神来,清秀的脸庞浮现一抹潮红, 好几次欲言又止,显然憋的难受。 白无常似乎很满意白念秋的表现,接着说道, “说真的,我挺欣赏你。 若是你这次能大难不死,可以到塞北之地,我赐你一场机缘。” 说完,便要径直上...猪,绝口不提救白念秋的事儿。 “机缘?” 白念秋小声嘀咕一句,还没细细思索耳畔就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 “七爷请慢走。” 跪在地上的几人异口同声,显然是因为白无常不理会他们,心中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