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 写在前面的话 天道有常闻香有道道可道非常之道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写在前面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诡异的人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的晚上,一头雾水的闻香骑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背上,跟着一群陌生人穿行在阴森的树林灌木丛里。 陌生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每个字她都听懂了,就是不明白啥子意思。 她愕然环顾四周,发现不仅带头大哥的画风清奇,他的同伴们同样风格奇特,众人举着照明的工具竟然是火把。 闻香的内心真是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过去,她不是还在梦里吧,骑在这诡异的男人身上,她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内心默默期待梦醒时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出黑暗,走向了光明,前面又是一群举着火把的人,闻香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闻道,闻香怎么样?”一位下巴拖着长须的中老年人走上来。 小妹,她没事了,多谢族长关心。”驮着她的人急忙回答。 “没事就好,这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是。” “大伙都散了啊。” 带头大哥跟其他人一一道了谢,便驮着闻香继续往前走。 四周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远去的摇曳的火把散发着点点温暖。 闻香骑在这陌生人身上那叫一个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跳下来,但又被这人死死地搂着,偏偏他嘴里还说道:“别动、别动,马上到家了。” 气得她内心直咆哮:我到你tm个头啊!你这个臭流氓,快放开本姑娘。 然而,不管闻香怎么挣扎,那个带头大哥就是不放手,反而双手死死地揽住闻香的腿。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闻香又不敢和男人彻底撕破脸皮,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较劲走了一小会,然后走进一个黑黝黝的院子,最后在一个屋子面前停下。 闻香终于被他放了下来,但又被他紧紧拽着手拖进了里屋。 屋里摇晃着一团小火苗,感觉随时都要熄灭,还没从这个诡异的场景中缓过劲来的闻香,被那诡异的人推搡着倒在一个炕上。 “啊---啊---啊------”不尖叫几声都对不起这恐怖的画风。 闻香一边尖叫一边迅速爬起来躲到角落,双手环胸警惕地盯着这诡异的人。 “没事了、没事了,小妹,别怕,大哥在这里呢。”那恐怖的人说着还想要爬上炕来。 我嘞个去,怕的就是你啊,闻香立马大叫:“不要、不要,救命啊——,你不要过来。” “好好!我不过去,吓到你了是吗,别怕、别怕,大哥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好好休息,别怕,大哥会一直陪着你的!”那诡异的人竟然就在一边坐了下来。 被黑暗中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是什么感觉,闻香禁不住瑟瑟发抖。 呜呜,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一章(二) 山谷惊魂 今天是闻香奶奶出殡的日子。 在农村,出殡是重头大戏,不仅家族各房的人盯着,就连左邻右舍不相干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万万不能给挑出毛病来,所以尽管主人家已经非常疲惫,但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哭丧起来。 差不多到中午时分,一队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开始往山里去。 闻香艰难地跟着队伍挪动,这几天下了几场大雨,地面那个泥泞啊,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之前她已经熬了几天,再加上昨天晚上通宵守夜,现在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 队伍正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经过一处拐弯地方的时候,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巨大沉闷的响声,众人愕然、纷纷抬头四看,只见山顶上一颗硕大的落石正翻滚着直奔众人来。 “哇。” “山崩了。” “快跑。”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惊叫,队伍一下子就乱了,闻香也立马拔腿往边上后退,偏生不知谁又往前推,一个站不稳,她心道:“糟了。” 果然下一步就是一脚踏空。 边上就是深谷,闻香一边尖叫着往下翻滚,一边使劲去抓一切能抓的东西;斜坡上的树枝非常尖锐、石头也松垮垮的,她抓了半天也没能止住下落的趋势。 深谷的下方是一条常年奔流的河水,从高处坠落的闻香,接触水面那瞬间,只觉得“轰”一声,人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香感觉迷迷糊糊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主管莉莉的身影:“闻香,你那个方案怎么还没交,老板今天下午就要看了。” 眼看莉莉马上就要发飙,闻香立刻做小伏低:“老板,我已经写好了,我不是在乡下嘛,昨天晚上网络断了,我打算今天送完老人之后再发给你的。” 等会,送葬!我不是应该在送葬的路上吗?哎呀,扑街,遇到落石了! 闻香这么一想立刻一激灵就瞪大了眼睛。 没死??身下硬邦邦的似乎是小石子,硌着难受,她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坐起来。 此刻,天色十分昏暗,闻香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还是在滚下的山谷底里:“这,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居然没有人来救援!我竟然还躺在这个旮旯角落!?” “我现在难道不应该在灯火通明的医院的床上接受治疗吗?呜呜,村里这帮人太过分了,救援都不帮叫!!” 闻香气得吐槽了半天人心不古,又暗自嘀咕:“按理说,这不应该啊,大伯、二伯不至于不理我啊,又没跟他们争祖产;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摔下山了?亦或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摔到哪个旮旯角落了?” 闻香一边叹气一边默默检查自己的身体:今天早上还是白晃晃的麻衣,现在已经是黄黄的破布,勉强看得出一个形状;脚上的鞋没了,光秃秃地裸着,随身带的小包包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身体似乎没啥事,随便动一下胳膊腿脚,还行,就是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似的,全身仿佛被车碾过一样,套一句广告词那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闻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环顾四周,一圈都是黑黝黝的草木,昏暗中分辨不清楚影像,而身后是一条奔流的河水。 对了,她似乎是摔河里了,啥时候爬上岸的不知道,但现在身上的衣服似乎已经干了,可见过去了许久。 消防小哥哥没来,警察叔叔也没一个,咱村啥时候那么落后,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她滚下山谷了吗?!啊---- 闻香吐槽了半天也没得出个啥结论,最后决定:算了,算了,万事还得靠自己,走回去得了。 天色越发阴暗,河边吹来一阵阵阴凉的风,隐约还能听到一些不明小动物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闻香禁不住有点想发抖,也搞不清楚该往哪边走:看左边是林木交错、明显没路,右边隐约有一条羊肠小道,像是有人走过的地方,顺着走估计能行。 光脚走路贼难受,更何况还是山路,到处都是枯枝落叶,硌得她一瘸一拐的。 闻香勉强走了一小段,就在她想是不是要用什么东西裹一下脚的时候,前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光亮和人声。 有戏!是不是救援队伍来了,闻香立马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闻香-----闻香------”傍晚的山谷里,飒飒的风声裹挟着微弱的人声,从远方传来;虽然弱,但,是救援没错的啦。 “哎-----我在这里啊。”闻香立马上蹿下跳地蹦起来,并大声呼应:“我在这里,哎,救命啊----”,顾不上脚痛,她拔脚就往前方奔去。 前方的救援队伍似乎也听见了呼应,光亮和声音也朝着她而来,闻香小跑了一阵,迎面拐弯处就哗啦啦跑出一群人。 顶头的人冲上来一把就拽住了闻香:“小妹,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没伤着哪里,还能走,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我都躺那里半天了也没见着人。”看到救援终于来了,闻香终于忍不住泪流、小小地埋怨了一句。 “闻香没事就行了。” “你啊,可把大伙都给吓坏了。”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事真是太好了。” 七八号人围上来就是一顿七嘴八舌,不过都是关心的话语,她听着颇为暖心,只是----,这位大哥,怎么比我还激动,拽着我的手怎么就不放了呢! 闻香抬起头细细打量起这位满脸激动的带头大哥来:头顶裹着一块布巾,上身穿着一件窄袖交领短衫,下身是粗麻裤子,这脚上蹬的是什么?草鞋吗? 这是什么画风?作为一名伪汉服娘,她是懂这个风格的,这救援队莫不是从片场直接穿过来的吧? “走,回家去。”带头大哥拽着闻香就要走。 “哎呀,脚痛。”闻香忍不住哼了一声,没鞋子穿好痛苦。 “大哥背你。”带头大哥一转身就把闻香给驮了起来,一群人跟着大踏步往回走。 就是这样,闻香先是摔下山谷,接着又掉河里,最后又被一群冒牌的救援队带到了这个奇怪又恐怖的地方。 虽然她是无神论者,但现在她就想拜拜佛、求求神:拜托,不管你们哪个,快点让我醒过来吧! 不知道互相瞪了多久,闻香的头越发痛了,身上的疼痛也逐渐显现出来。 “不能睡!不能睡!坚决不能睡。”虽然一直给自己打气,但是,一股松软劲上来,她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暖洋洋的、好舒服,啊,不想起床、不想上班,只想睡到地老天荒,但是好饿、好饿,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小妹?小妹,你醒了吗?该起床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像个乌鸦似的聒噪个不停。 于是,昨天惊魂的一幕幕慢慢地又回荡在脑海,见鬼啦! 闻香轻轻地睁开眼睛,缓慢地坐起来,昨天感觉是躺在一个炕上,今天一看果然是个大炕、硬邦邦的,脚下有个炕桌,边上是一个木头箱子。 早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花映照在床上,把屋子照了个大通亮: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张破旧的桌子边上,依稀是昨天那个,但现在青天白日的,就没觉得像昨天晚上那么诡异。 他正端着一碗不知道是啥东西,一脸笑容讨好地看着闻香:“饿了吗?小妹,快吃点东西吧。” 眼前这个人还是昨天的装扮,闻香的内心立马闪过“被拐卖到偏僻小乡村被迫嫁人的戏码”。 一想到这,闻香哪里还管得了三七二十一,立刻掀开身上的破被子,光着脚就冲出这个破旧的木屋,一股脑跑到外面路上。 第二章 闻家小妹疯了 闻香在路上一顿乱跑,也没能辨别出逃跑的方向;满眼看去都是灰扑扑的泥土墙,或者一个破破旧旧的木篱笆围着的院子,还能清楚地听见院子内鸡鸭咕叫、扑棱追逐的声音。 几个站在木篱笆门口闲聊的妇人一脸惊讶地看着闻香。 闻香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这些妇人竟然也是类似的打扮,虽然衣服颜色陈旧,但浆洗得颇为干净,头上是简单盘起的一个发髻。 其中一个妇人还热心问道:“闻道,你妹这是咋啦?” “谢大娘,闻香可能是惊吓到了。”一直在后面跟着的男人有点犯愁地道:“小妹好像不认得我咧?” 哦?听了这话,几个妇人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似的,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对着闻香好一顿嘘寒问暖: “闻香,你认得谢大娘不?” “闻香,我是翠娘啊,翠娘,你记得吗?” “闻香,你哪里不舒服,来,跟大娘说说看。” 闻香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几个妇人,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我变矮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矮小的五短身材,再呆呆地举起一只稍显粗糙的小手,脑海里一片空白:这tm的是怎么回事?自己缩水了吗? 再看看这逼真的场景、道具和人物,一点都不像特意布置出来忽悠人的,闻香有心想说:“你们认错人啦,我走错片场了”,但是看着周围燃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大娘们,她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闻香又回到了之前的木屋,几个妇人留在屋里陪着闻香,她的那个所谓大哥径自去请郎中去。 都说三个妇人能成一台戏,都不需要她刻意做什么引导,几个妇人已经把她想知道的事情抖搂得一干二净: 原来那个大哥叫闻道,他的小妹与自己同名,也叫闻香;目前的状态是父母初亡,两人相依为命。 昨天,那个闻香上山捡柴火,不幸被经过的地主家的马车给掀翻到山谷去,好巧不巧自己也摔在谷底,于是这一群瞎子就把自己当成了那个闻香给捡了回来。 闻香甚是无语:这些人到底是有多瞎才会认错人啊。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认错人情有可原,但现在青天白日的,就不能睁大你们的狗眼吗? “闻香,你就放心吧,里正已经去帮你跟地主家讨公道了,肯定不能让你家白白吃亏。”说话的是自称谢大娘的妇人。 正说着话,大哥去请的郎中也来了。 闻香撇嘴鄙视:村里的赤脚医生能有啥本事?看啥看,不如看看你们的眼睛,老娘啥事都没有。 可惜众人完全不顾闻香的反对,强行把她的手拖拽给那个赤脚医生。 一阵望、闻、问、切操作后,赤脚医生表示:闻香摔到脑袋了,吃点安神的药,静养几天即可。 折腾了半天,那个大哥送郎中和妇人出去,顺便跟去拿药。 见屋子没人了,闻香立刻起身找镜子,刚才被赤脚医生把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抗那几个妇人,自己不仅缩水,连最基本的力量都失去了。 难道、莫非、难不成,她要说那句经典台词了? 闻香在破屋里翻找了一圈,一个亮的东西都没有,最后在院子里找到一缸水,她低头一看:哇靠,你是谁?我不认得你啊,呜呜! 此闻香非彼闻香也。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吗?好歹看过二十年的小说,她这是穿越了啊,还是魂穿!换句话来说,她本尊已经挂啦! 闻香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我耗尽全副身家、省吃俭用才买的房子啊!还没住呢----------,我xx你大爷。” 然后颓然倒在水缸边,一张惨白、惨白的小脸,配上一双无神的眼睛,一副被生活xx、蹂躏的样子,那个场景真是:唉,一个字惨、二个字很惨、三个字非常惨。 拿药回来的便宜大哥一看见闻香的凄惨样,立刻大呼小叫地把她扛回了屋里。 这可真是经典的穿越开局,可惜闻香对那对兄妹、对这里、对人家的过去一无所知,她也没兴趣冒充人家的小妹妹,现在,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是,闻香悍然发起了为期两个多月的抗击天命的行动。精神上,经历了从失魂落魄到歇斯底里,从焦虑恐慌到痛苦迷茫,又到破罐子破摔的一系列折磨。 概括来说就是,闻香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再加上撒娇卖萌或者撒泼使赖,逼着那个闻道大哥带她回到当初的山谷底下,试验一切能回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社会的可能。 一开始,她整天在山谷底下四处搜索,想着会不会有桃花源之类的通道可以发现,特别是阴雨绵绵或者山谷迷雾缠绕的日子。 可惜,除了把自己搞迷路或者摔坑里以外,啥都没发现。 接着,她又尝试从山坡上往下翻滚;想着,兴许滚啊滚啊就能滚回去了,但最后她只是滚到河里呛了半天的水,身上再添几个伤痕。 此路不通,她又换了几个不同的翻滚模式,从山坡上的不同方位或者直接冲下山坡,或者团成球状滚下去、又或者侧身翻滚。 说实话,她没摔死肯定是因为有主角光环,是天意、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最后,她又尝试跳河,奢望能像xx女儿一样,在河里能自由往返异世界。 最初,她在河里随波逐流,无奈从天亮泡到天黑,除了冷得直哆嗦外啥都没发生。 后来她又一狠心闭上眼睛沉到河底,可惜人类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憋死和呛死之前爬回了岸上。 最后她决定自缚双手直接去见马克思,无奈被闻道大哥强行拖上岸。 闻道大哥,说实话也真心不容易,每次看着自家妹子失心疯一样各种折腾、各种虐待自己,都无力阻止或者说劝阻无效。 只能暗自怨恨自己上次让小妹上山捡柴火,不进山就不会摔山谷里,不掉山谷里就不会摔坏了脑袋;天可怜见的,他就剩这么一个妹子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爱护她,呜。 于是每次闻香作死,闻道大哥都在一边积极护驾,还配合做好各种后勤救援工作,真是、新鲜出炉的妹控君一枚。 闻香因为初来乍到,对异世界的险恶估计严重不足,就由着性子折腾了许久。 闻道大哥不舍得妹子伤心流泪,也由着她胡闹,偶尔去求郎中过来开几剂药方,看能不能治一治闻香的疯癫 这样一来二去的,村上的人都晓得闻道家的小妹疯了,而且还疯得不轻。 第三章 道士驱邪 某日,几个妇人引领着一个道长来到闻香家,二话不说就起坛作法。 闻香被妇人们强行拖到院子里,道士围着她喃喃自语地跳了一场大神,其间还用木剑狠狠地抽打了她好几下,接着又被泼了一身狗血,最后还给她烧了一碗符箓水。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闻香只能颤抖地端起那碗黑漆漆的符箓水,一转身大半碗水倒在了身上,衣袖捂着碗边又去了一小半,最后一狠心灌到嘴里。 哇!呛到了!正好一顿歇斯底里的咳嗽,基本全喷出去了,咳完立刻倒地装死。 “小妹----”一直在旁边观摩驱邪进展的闻道大哥,立刻冲破妇人的重重包围圈把闻香给抢救出来。 “没事、没事,邪魔已经被我打死了,你们就放心好了。”无耻的道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那我小妹啥时候能醒啊?”闻道大哥不放心地追问。 “别急,等我来看看。”道士说着就要挤过来。 闻香闻言立马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睛,两眼泪汪汪地望着闻道:“哥,我这是怎么了?” 生死关头,演技爆棚。 “小妹,你吓坏大哥了。”闻道忍不住也湿了眼眶,毕竟折腾了小半年,自己身心俱疲啊。 “闻香好了。” “好了、好了,我就说这道士可灵呢。” 这一刻,大家都喜极而泣,而道士则带着闻家的五十文大钱心满意足而去。 村里的妇人安心了,再也不用担心隔壁邻居家的妖魔邪怪会戕害自家了,在对闻家兄妹表示了一番祝福后留下哥妹俩抱头痛哭。 自此之后,闻香痛定思痛,基本接受了本体死亡的残酷事实,再也不敢随意折腾了,毕竟小命重要,再不清醒的话,自己恐怕要被村里人架到火上去烧烤。 相信要是被祭了天的话是绝对回不了家,并且会死状凄惨、痛苦万分。 于是闻香向大哥表示,因为摔伤了脑袋,家里的事、周围的人有些记不大清楚了,还望大哥和妹子详细讲一讲。 看着失而复得的妹子如此乖巧,闻道自然是有求必应,问啥答啥。 之前八卦妇人已经说过一次闻家的情况了,现在闻道再讲一遍也没什么新意,大体就是: 闻家父母早年从本家分出来单独过,虽然大头资产都留在了本家,但闻家也分得一排大三开间的房子和四亩地,两人靠着勤劳的双手日子过得还不错。 闻道一直在学堂读书,参加过几次府试都是榜上无名,偏生父母坚持要供着他,想着一定要高中光宗耀祖,到时候也能说上一门好亲事。 今年年初,父母遇到山洪暴发、双双身亡。至此,闻道只能丢下书本回家务农,现如今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父母留下的四亩地。 父母去世后,闻香开始帮大哥干一些重体力活;不过地里的活重,闻道不舍得妹子太辛苦,主要都是自己干。 但开局不利,闻香不过是上山捡拾柴火却差点丢了小命,所以闻道表示:“小妹以后不要再往山里去了,在家里干点小活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操心,一切有大哥。” 接下来这段时间里,闻香都在家休养或者在村里走家串户,主要就是刺探情报,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毕竟站稳脚跟才能另谋出路,是不。 每每看见一群妇人聚在一起,闻香必定上前装乖巧或帮人剥豆子,或学人缝补衣服,大娘长大娘短的,实际上是偷听各种八卦流言蜚语。 当然啦,光听不说,不懂的千万别瞎bb,有问题就留着回家问大哥;多不靠谱、多弱智的问题,大哥都不厌其烦、认真回答,就怕一不小心委屈了小妹,或者怕她又被当成妖魔鬼怪。 闻家所在的村子有上百户人家,算是个一个大村,村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家都姓闻,而且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闻家宗族势力膨大,里正就是闻氏族长,上次带队强制给闻香驱邪的,就是闻氏族长的长房媳妇孙氏。 闻道的曾祖父和族长的父亲是同宗,只不过族长一脉是大宗,闻道的曾祖父是小宗,后来只留下祖父一根独苗继承这一脉的大宗。 闻道的祖父又生了他大伯闻仲继承大宗,闻道的父亲则为小宗,再次分枝。 所以说,闻家真的只是闻氏大族的旁支末叶而已,可以算是亲戚、也可以说不是,不过都是族上的人;只不过闻道也算读书人一枚,比村里不少人家强了那么一点点,日子也过得凑合。 综合以上的信息,闻香觉得:如果说自己是扑街一号的话,那么进学无望、种田不会的闻道大哥就是扑街二号。 这上辈子是扑街就算了,难道这辈子也扑街?凭自己掌握的丰富知识,在这个落后的异世界混得风生水起,不是理所当然吗?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家里无余资的扑街怎么才能逆袭人生呢? 闻香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先求生存再谋发展。说到生存,这里没有灯,一到晚上就黑乎乎的,油灯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幸好这个闻香眼睛不近视,不然准得寸步难行。 没有厕所、没有浴室、没有肥皂、没有牙膏,一切、一切的生活用品都没有,更不要说电脑和手机了;作为现代社会的宅女,在这里生活真是太难了。 闻香本来想挑一个最急需又不太复杂的问题来入手,比如先整点牙刷、牙膏什么的。 但是做牙刷需要的毛这里并没有,村里唯一可能的毛来源就是猪鬃毛了,可惜她家里又没养猪;做牙膏的话就需要一些中药材,总之就是你得有钱。 环顾闻家一圈,家当就那么一点,除了几样陈旧的家具,那是要啥没啥;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喝糙米粥配窝窝头,剩下那小半时间才有米饭,肉什么的就别指望了。 现在嘛,闻香有了一个妹控的大哥,因此,但凡家里有好的东西都先紧着她吃;但也就那样吧,粗茶淡饭的,清清肠胃还可以,长年累月这么吃,明显要营养不良、发育不全啊。 闻家原本是有点积蓄的,且有里正出头,地主家老太太今年又刚好过大寿,所以大发慈悲送了闻香半吊子钱养伤。 不过,一来送葬父母花了不少银钱,二来闻道早年光读书,不懂稼穑,对农事一知半解的,去年父母播下的稻谷因照料收割不及时收成少了许多。 再者,闻香又摔坏脑袋,频频看郎中吃药。两人靠着父母留下的积蓄过了年关,今年便打算好好伺弄田地,不然迟早坐吃山空。 第三章(二) 花的世界 开春之后,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开始平整土地,收集肥料,为春耕做准备。这段时间,闻道都在田地忙活,闻香则在家捣鼓院子里的菜地。 这个世界没有钟表,一天天就是估摸着、估摸着地过,现在是什么时辰?闻香只能抬头看天,哦,太阳已经不在中线,开始往西边走,那么就估计一点钟吧。 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对闻香来说这可不行,她上辈子有胃病,一日三餐准时吃是习惯。 好在,闻香从小在农村长大,烧火做饭、家前家后的活计都难不倒她。 今天早上,她已经煮好一大锅糙米粥,现在重新加热一下,炒一把青菜,啊不,是煮一把青菜,没油,炒不了菜,再配上腌制的萝卜干,就自行解决午饭了。 闻香吃完午饭,装上粥和菜便屁颠屁颠地给闻道送去。 初春的太阳很温和,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闻香一蹦一蹦赶到自家田地时,正好看到闻道摔了个踉跄,还好及时扶住了犁头。 “哥,吃午饭了。” “小妹,你怎么来了?”闻道略显惊讶:“你自己吃就行了,哥已经吃过早饭了。” 因为闻香疯疯癫癫的几个月里每天都要求吃午饭,对于她这个新添的毛病,闻道已经麻木了,毕竟驱邪都没有驱掉,还能怎么地? “哥---,你快上来休息一下吧。”看到闻道一脸汗津津的,闻香顾左右而言他,还跳下田里去拽闻道。 闻道只得停下手里的活,两人转移到田头树荫底下,闻道一边休息一边喝粥,想了一会又忍不住小心道:“小妹,咱们家晌午不吃饭的啊。” “哥---,不过是把早上剩的饭菜热一下罢了,吃饱肚子才好干活呢,你快吃吧。”闻香拉长了声音顺势撒了一个娇,说罢也不给闻道啰嗦的机会,转身朝田地走去。 之前,闻香也去过自家田地想帮忙干活,但闻道坚持只让她帮忙捡拾一下杂草,不肯让闻香去犁地。 其实吧,真要犁,她也不大犁得动,这个闻香也就12岁。但是,她看到闻道自己一人干活,内心还是有点小触动的,不能出力至少出点技术吧。 现在看来,大哥犁的地真是一般般,毕竟以前干的农活少,只能从下一步的施肥和育苗上着手了。 村里有田地的人家都在房子远处下风口位置建了粪屋,长年用于堆积沤肥,闻家也有。 光堆积农家肥发酵效果差,之前,自己就一本正经和大哥说:“咱爹说,要在肥料里加入碎秸秆、碎草等,上面再加盖一层草,让它自然发酵,每隔几天还要翻动一次,才好加速发酵。” 既然是爹说的,准没错,闻道这个前书呆子当然照办无误。 但光农家肥不行,还得整点草木灰。 想到这里,闻香回头和大哥说:“哥,咱家的肥料不够,还得烧一些草木灰来才好。” “啥是草木灰?”闻道一脸懵逼样。 “就是把枯枝落叶烧成灰,再撒到田里。” “这又是爹的法子?”闻道笑道。 “自然是,昨儿我梦见爹娘了,爹教的。”闻香笑嘻嘻地说。 自从闻香摔坏脑袋之后,闻道对妹妹就有一股强烈的愧疚之情,对闻香是有求必应,对妹子的各种奇怪言行适应度不断提升,生怕一不小心妹子又被强制驱邪。 况且他对农作确实一知半解,父母在时,他大半时间都在读书,反倒是小妹经常跟在父母身边,懂得比他多多了。 所以,闻香对于妹控大哥是完全放飞自我,想说啥就说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第二日,闻道坚持跟着闻香一起进山捡拾枯树断枝,两人还把自家唯一重要的活动资产给带上,就是一头骡子和一辆木头车,简称骡车。 闻家村位于城南县城的北边,背靠云溪山,云溪山层峦叠嶂、方圆不知几千公顷。 山腰以下各类树木茂密丛生,各种野生菌类、苔藓和蕨类植物遍地都是,深谷幽处还有流泉飞瀑、碧水幽潭,走得深入些还能打些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山腰以上常年云雾缭绕,古木参天,阴森蔽日,一旦进入极易迷失方向,偶尔还有不明野兽的嚎叫声,而山顶终年雾霭茫茫。 闻家村的村民一般都在山腰以下活动,决不敢轻易越过界限。 闻家兄妹一大早就赶着骡车进山,路上还捎上几个进山捡拾柴火的孩子。 进山捡拾柴火、收集干草是村里孩子必备的活计,每天都有不少孩子进山,有时有大人带着,但多数的时候是小孩子自己成群结队地去,互相有个照应。 “闻大哥,你们今天是要去镇上吗?”说话的是谢大娘的女儿春儿。 “不是,我们也是进山捡拾柴火。”闻道笑着回道。 “捡拾柴火还需要赶骡车去?我自己都能背回来。”一个头顶双角、小个子的小男孩撇撇嘴道,说罢还斜了一眼闻香。 “石头!你懂什么,闻大哥自有道理。”春儿立刻呵斥了一声小男孩。 “小妹身体刚好没多久,我不放心她自己进山。”闻道笑笑解释道。 “我们要捡一大车的柴火,能不拖车去嘛。”闻香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屁孩还歧视我了嗦,哼。 春儿原本还想帮闻道他们一起捡拾柴火的,但是捡一车枯枝要花不少时间,春儿家里的活计不少,不好耽误她的时间,闻道委婉地谢绝了她的好意。 在山脚下,兄妹两人把几个孩子放下,然后继续赶车往山里走一段,路上经过曾经摔下的山谷时,闻香还给它鞠了把辛酸泪。 穿过山谷是一条岔路,一边往城南县城,一边往山里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捡拾枯树断枝、收集残枝落叶,沿路是一排长满野果子被压得弯弯的树木,这是酸果子,吃起来又酸又涩,骡子倒是喜欢,一路走一路吃。 路上,闻香又惊奇地发现了一片花海,一大片盛开的各色玫瑰在春风中微荡,一片流光溢彩。 “哇!”闻香哇哇大叫着冲进了玫瑰花丛中,惊起了一大片蝴蝶飞舞。 “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花香刹那间充满心间,令人精神一振;走过玫瑰花海,又发现了一片玉兰、牡丹、丁香,这里简直是花的海洋、花的世界。 闻香动手挖了几株花苗,打算带回家,相信这些花儿在院子里盛开的话,一定是一种美的享受。 沿着花海继续往前走,是一片薄荷、紫苏、艾草,这可是居家必备的良品,也挖几株回家。 第四章 草木育苗 带着十几株花苗,闻香回到和闻道分开的地方;闻道已经在树下休息了,正吃着窝窝头,见闻香回来忙招呼她过来吃东西。 “哥,我在那边发现一大片花海,好多鲜花盛开。”一见大哥,闻香就迫不及待要和他分享。 “是吗?有花就有花呗,路上没事吧?哥让你别乱跑,你非不听,要是又像上次一样摔了可咋办?”闻道又开始语重心长。 “没事的,哥,就在附近,有啥事我肯定敞开嗓子叫你。你看,这是我挖的花苗,回去种在院子里,香香的。”闻香把一兜花直接捧到闻道跟前。 “这花朵可真大,山里竟有这样的花?以前可没见过。”闻道有些小惊讶。 “就在前面,走,我带你去看。”闻香立马邀功。 “好了、好了,快吃东西吧,咱们上山是捡树枝的,不是来玩的。” “知道啦。” 这个闻道大哥可真没什么趣味性,就是憨厚、老实,不过对妹子是真的好,可惜原主已挂,闻香有点小内疚,虽然说不关她的事,不过以后还是对闻道大哥好一点吧。 兄妹俩在山里又拾掇了好一会才把骡车装满,两人靠着骡子顺利把枯枝树叶拉回自家田里。 闻道在闻香的指挥下,在边上挖了一个大坑,再扔进枯枝断叶,然后点火燃烧。熊熊燃烧的烟火,吸引了附近不少正在耕地的村民过来围观。 “闻道,你这是在干啥呢?” “闻七叔,我在烧草木灰呢。” “啥是草木灰?” 于是闻道又把小妹的理论复述了一遍,并且再三强调是爹教的。 “我可没听你爹说过,也没见你爹烧过,往常咱们都是烧秸秆下肥的。” “闻七叔,这个和烧秸秆是一样的呢。”闻香连忙眨巴着眼睛附和道。 “是吗?” “兴许是吧?” “是一样的吗?” “这也是肥料?” 大家围着火堆议论纷纷未果,又各自回去犁地了,毕竟要备战春耕,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可没有工夫闲聊。 围观的村民走后,闻香又细细和大哥说了该如何施用这个草木灰,主要是施用前要用少许水喷湿,然后施于泥地四寸深处,再覆土在上面,用作基肥。 “烧草木灰”的奇怪行为被村民各种围观又议论纷纷,两人的内心都有点惴惴不安。 为了减少被围观的情形,两人又挖了两个坑赶紧把草木灰烧制完毕,再用麻袋装起来备用。 肥料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关键是育苗,这可是关键的一步。 育苗的首要是挑一块肥沃、向阳的苗床,在自家田地里单独犁一块出来,将床土疏松后用草木灰做基肥,后期再追施发酵过的农家肥,就制成了一块肥沃的苗床。 将事前晾晒过的种子放到黄泥水里充分搅拌,去掉漂浮的种子,剩下的种子放在水里浸泡7天后捞起来控干再进行催芽。 说到催芽,这可是一个技术活,闻香小时候只是跟着大人一起做,自己并没有干过。 不过闻道更是没干过,往年都是直接在田里播种的,这次闻香说什么先育苗,他真心不懂,但既然小妹说她懂,那就听小妹的。 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闻香指挥大哥烧水。 水要五十度左右,可是这里没有温度计,量温度完全靠手,她判断:把手伸到水里感受热度,能坚持七八秒钟左右就差不多了。 再用烧好的温水均匀浇洒浸泡好的种子,待热气消散后,再将种子铺在木板稻草上并置于土灶上,然后用小火给种子温热。 催芽不能超过三十度,闻香让大哥负责烧火,自己来观察种子的变化,确保种子的温度和湿度尽量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范围内,每隔一段时间就翻动一次种子,保持均匀受热。 两人足足忙活了两天才完成了催芽,但由于经验不足,只有七成种子成功发芽,后来两人又催了一次芽才把苗种补齐。 将催芽成功的种子凉一凉,待嫩芽长半分即均匀播种在苗床里,轻压后覆盖一层薄土,这里没有地膜,便只能盖一层稻草来保温和保湿。 才三天,经过催芽的谷种就密密麻麻生长起来,再过一周时间就开始郁郁葱葱。 兄妹两人第一次育苗就干得不错,两人都颇有成就感。 在这之前,闻家村并没有育苗的做法,闻道家地里育的秧苗疏密一致,苗壮杆粗,长势喜人,这可逃不过周围邻居的目光,大家纷纷过来围观。 有啧啧称奇的、有默默围观的、更多的是疑虑不解。 “这谷种还能提前长了?” “这秧苗是怎么长得这么瓷实的?” 隔壁闻老四更是跃跃欲试,一直缠着闻道要学这个育苗的法子。 关于育苗之法,闻道兄妹两人早达成共识:书上学的法子。 见闻老四一直追问,闻道就把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以前在学堂念书时,看过一本农学的书,这个育秧苗的法子就是书上教的,我们也是不懂,瞎胡闹的。” “大侄子,看你说的,你家的秧苗这么旺,怎么是瞎搞呢!和你四叔还遮遮掩掩呢,咱们可是本家。”闻老四看着就有点不高兴。 “真不是,闻四叔,我们这个育苗法子可浪费种子了,都废了一小半的种子,才挑选出这些秧苗。” “您要是想学,我就和你细细说,不过这个法子是真的很浪费种子的,我们也是摸索着试试看而已。”闻道笑着解释道。 闻老四一听又有些犹豫,他家可不像闻道家那么有家底,种子都是刚刚预留够,这些种子直接撒到地里,虽然弱一点,但大部分都能长出秧苗苗。 如果按照新法子培育秧苗,浪费种子不说,万一失败了,那岂不是完蛋。 闻老四想想又退缩了,决定还是看看再说。 打发掉闻老四,闻道暗自舒了口气,还不知道小妹的法子能不能成功,随随便便就教别人做的话,万一失败了,他如何担得起这个责任,地里的出息可是庄户人家一年的期盼,可不敢乱来。 第五章 另辟蹊径 闻家育苗之事一传二,二传三的,传得小半个村子都知道了。 闻道的本家大伯闻仲把闻道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通,末了还是叮嘱一番:“你对农作有不懂的,尽管来问问你哥哥们,自己不能瞎胡闹,这书上之事,又是第一次,还得多斟酌斟酌。” 在大伯面前,闻道自然唯唯称是,但调转头回到家里,还是跟着闻香继续干。 接下来闻香又指挥闻道如何照看秧苗,经过一个月的悉心培育,又追施了一轮农家肥,闻家的秧苗长得健壮又旺盛。 待到清明祭祀祖宗后,闻家兄妹就一起把育好的秧苗移种到田里去,接下来只要把田间管理做好就行了。 村里,各家田里的秧苗也陆陆续续长了起来,只是疏密不一致,苗弱杆细,对比闻家的秧苗大家都有一点失落感。 邻田的闻七叔对着闻家的秧苗更是大叹:“真看不出来,你一个读书郎,种田也是一把好手啊,明年叔也要跟你学一学哈。” “七叔,您过奖了,我这秧苗还不知道会长得咋样呢,我要多向七叔学习才是。”闻道谦虚道。 “呵呵,好好,邻里邻舍的,有啥事大家都搭把手呗。”闻七叔是一个爽朗的人。 闻老四后悔了,他后悔没跟着闻道一起育苗,现在对比自家地里的“歪瓜裂枣”,心情十分低落。 田地里的活算暂时告一个段落,闻香寻思着是时候想办法改善一下伙食了。 地主家的那半吊子钱,闻道一直留着,说是专给妹子补身子用,闻香思来想去决定打这笔钱的主意。 闻道每天都在地里忙活,根本不知道小妹的心思。闻香便直接不问自取,带着八十文钱径直就去了村头马大娘家。 马大娘夫家也姓闻,家里有十来口人,所以谋生的事项也多,其中的一项就是蓄养一群母鸡专生蛋和孵化小鸡,再拿到镇上去售卖贴补家用。 闻香刚到马大娘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狗吠声,唬得她连忙后退几步,幸好有人立马呵退大狗。 待进了门,闻香便脆生生地叫人,给马大娘家的老太、儿媳妇、小姑都问了一圈好。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大家眼里,闻香虽然疯了一回,但现如今看来是全好了。 “闻香,今儿怎么有空来大娘家啊?” 马大娘正在院里择菜,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春耕,到别人家闲逛唠嗑的是极少,村里的孩子不到十岁的也算是劳动力了,什么活也得干一点。 “马大娘,我哥让我来你家买几个小鸡仔。”闻香面不改色地扯谎。 “哦,那敢情好,前儿刚下了一窝新的呢,每个都肥壮肥壮呢,走,我带你去看。”一看有生意做,马大娘脸上都笑开了花。 养鸡么,首要是为了生蛋,当然要选母的。 闻香暗自寻思了一会问道:“大娘,这鸡仔怎么卖?” “五文钱一个,你随便挑。” “大娘,我只有八十文钱,大哥要我买二十个回去呢”闻香眨巴着眼睛、怯生生地说。 “咳、咳,这上好的鸡仔,收五文钱真不贵。” “唉,那我只能到别人家再问问看了”闻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转身佯装要走。 “哎、哎,闻香---”马大娘立马拦住她:“这鸡仔真的很壮,你看,你仔细再看,一看就知道以后能多生蛋呢。” “我也想买大娘的鸡仔,可是我真的只有八十文钱,我还是去别家买吧,不能让大娘吃亏。”闻香笑眯眯的。 “看你这丫头说的,要养鸡就从大娘这里挑,准保多生蛋。” 马大娘寻思:别人上门收鸡仔只给自己三文钱一只,自己带到镇上也只能卖四文钱,还得往返的花费,这丫头自个上门拿,自己不用额外花费,也算是赚了。 这么一想,马大娘就舒心了:“行吧,都是自家人,就给你挑二十个最好的。” “我自个挑,我要选漂亮的。”闻香不等马大娘动手,立刻自己跑进鸡圈里挑起来。 她瞅着那只不错,就把鸡仔倒提起来,装模作样看一下脚胫的大小,拨弄鸡仔的羽毛看颜色光泽。 其实是翻看鸡仔的后门,暗自查看有无小颗粒状突起,最后挑了二十个没有突起的,这些都是母鸡。 闻香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区分母鸡和公鸡的?不过她这个挑法肯定没问题,排了八十文钱给马大娘便满载而归。 闻香家里是有鸡圈的,但以前父母养的鸡早就被闻道赔了个精光,现在她决定把养鸡这活给整起来,至少以后有鸡蛋吃啊。 小鸡仔毛茸茸的,捧在手里是挺好玩的,但饲养起来很是要费一番功夫。 鸡仔因为幼小,对天气变化很敏感,稍有不慎就会死亡。 为此,闻香决定另外搭建一个小鸡棚,在柴火堆里挑了十几块长木头,用麻绳连接绑紧做成一个鸡笼状,鸡笼底部则铺上厚厚的树叶,树叶之上再置一层干燥的枯叶,最后再用蓑衣覆盖顶部以防雨水。 鸡笼的位置也是再三挑选,最后选定了鸡圈稍背风的一块地势高的位置,底部则用石头垒起架空,确保既温暖又不太湿润。 闻香忙活了大半天才算把小鸡仔暂时安顿好,最后又给小鸡仔准备上水食才算完事。 小鸡仔要长得快长得壮,光吃米麸和菜叶是不行的,得想办法给它整点蛋白质。 闻香思虑片刻后出门上春儿家。 春儿家就在隔壁,她比闻香略大两岁,往日里和闻家多有来往,此刻正在院子里摘菜。 闻香一进门就笑着打招呼:“春儿姐,我来找你耍啦。” “哎,闻香,你来啦,进屋坐吧。”春儿直起腰来就要支应闻香进屋。 “不啦,我帮你摘菜。”闻香说着就上前帮春儿摘菜。 “春儿姐,这油菜可真青翠,准好吃。”闻香笑嘻嘻地先拍一个马屁。 “那你带点回家吃呗。”春儿是个大方的人,说话一点都不含糊。 “那就谢谢啦,对了,石头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 “他在隔壁和小毛驴玩呢,你找他?我叫他回来。”春儿转头便朝另外一边邻居大吼:“石头------石头------” “干吗?”不一会,石头就在隔壁探出头来。 “石头,是我找你。”闻香主动和石头打招呼。 “你一个丫头片子,找我干吗?”石头哼了一声。 “石头,你知道哪里有地龙吗?” “我干吗要告诉你。” “哦,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对付这种小屁孩,闻香驾轻就熟。 “谁说我不知道的,我当然知道啦,我能不知道吗!”石头果然跳脚。 “真的?”闻香用眼神表示了怀疑。 “当然,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小小的一个激将法,就让石头立刻就要自证清白。 嘿嘿,闻香跟在石头后面,默默地笑了,和小屁孩打交道真是太没挑战性了,内心深处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第五章(二) 地龙的末日 两人一路小跑到河边的淤泥滩上,石头熟门熟路地开始挖洞引地龙,不一会工夫就夹出好几条,闻香立刻大赞:“干得好,石头,干得漂亮,你可真厉害。” “那当然了,要说抓地龙,全村我第一。”石头骄傲得一逼。 两人一起挖了半刻钟,抓了二十几条大地龙,凯旋而归。 “闻香,你要地龙来干吗?”石头之前一直表示自己啥都懂,结果还是忍不住将疑惑问了出来。 “养地龙啊。” “啊----,地龙还要养啊,直接去河边挖不就得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要养很多的地龙,河边每天都能挖几十条、上百条的地龙吗?” “这可不一定,有时候又挖不着。”石头实话实说。 “哼,我要养出上百、上千条地龙来。” “哇!”石头瞪圆了眼睛,惊叹道:“咋养?” 听了闻香的养地龙大计,石头干脆不回家了,直接跟着闻香去看看地龙是怎么养成的。 其实,闻香也没养过地龙,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上辈子的小伙伴们就特别擅长鼓捣各种条虫,而养地龙喂鸡仔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现在嘛,依葫芦画瓢即可。 “石头,你说咱村木匠那里有没有木箱子啊?” “我不知道。”石头只对上树掏鸟、下河抓鱼感兴趣,这么专业的活可不大了解。 “走,我们找木匠去。”闻香顺理成章让石头带路。 木匠家在村尾,是个外来户,姓吴。 两人敲门进来的时候,吴木匠正在打一个樟木柜子,听了两人来意,他表示可以打闻香想要的那种木箱子,不过需要四十文钱。 “吴叔,我不需要整块的板子,随便拿个边角料给我拼凑一下就行了,也不需要好木材,给我最差的木头、不散架就行。” “哦,要是这样的话就收你二十文钱,不过,这样的空架箱子有什么用?”吴叔奇道。 “养地龙!”石头抢着大声应答。 “嗬,地龙有啥可养的,你,那可糟蹋了木箱。”吴木匠有点不高兴。 “吴叔,你就帮我做吧,我养地龙有大用处呢,必须得木箱子,木材就用最差的,这样也不会糟蹋啦。”闻香连忙娇声软语哀求,生怕吴木匠不干。 “闻香,你哥知道你要打这个木箱不?”吴木匠还是有点犹豫。 “当然知道啦,看,这是我哥给的钱。”闻香又面不改色扯谎。 “行吧,那我就打了,这种空架子简单,你在这等一会儿就行了。”看在二十文钱的份上,吴木匠还是同意按照闻香的想法打木箱子。 趁着吴木匠忙活的空隙,闻香顺便参观一下吴木匠的工地: 院子边上的柴房里堆积了不少木料,只是看不出是什么木材;院子中间则立着一个两开的樟木柜子半成品,刚做好了本体,柜脚和柜面还没打造。 闻香围着柜子打量,感觉吴木匠的手艺还不错,榫卯接得很好,也许家里应该配一个。 “吴叔,打这个樟木柜子要花多少钱?” “这可不便宜,至少要四两银子,做新娘子嫁妆可气派了;等你出嫁让你哥陪嫁一个。”吴木匠还顺便打趣一下闻香。 “呵呵。”闻香假笑了几声,出嫁可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再说了,她才十岁,嫁什么嫁。 唉,十岁能干啥,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上学,应该无忧无虑地玩乐和享受人生,而不是在这里绞尽脑汁解决温饱问题,人生真是太喜怒无常了。 在哀叹了半天惨淡的人生后,闻香和石头抬着新鲜出炉的长条木箱子回家。 有了石头这个免费劳动力,闻香自然不客气: 指挥石头把堆肥的泥土铲进木箱子里,表面覆盖上腐烂熟透的庄稼秸秆、杂草、骡马粪等,再细细搅碎混合,确保泥土松软。 最后,淋上水,让泥土充分湿润,再放进地龙就大功告成了。以后就两天查看一次,补充一些粪便、秸秆、稻草,蔬菜残叶即可。 估计是觉得新奇有趣,石头干得可起劲了,还要求以后每天过来看地龙,闻香笑吟吟答应了。 不久,闻道回来,看见这个养地龙的木箱子,一头雾水地问闻香:“养地龙来做甚?” “哥,这个地龙的繁殖非常快,蛋白质超高,用它来喂养,鸡仔能长得又快又壮。” “你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听不大懂,但自从稻谷育苗术后,闻道对闻香是愈发纵容了。 “哥,想法奇不奇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作用,对吧?” “对、对,咱家闻香最聪明了,以后哥要多跟你学习。” 看来,闻道这个妹控是彻底没救了。 一晃三个月过去,闻香的鸡仔长得那是又肥又壮,并且陆陆续续开始产蛋。 自此之后,闻香家的菜谱就迅速被韭菜煎蛋、芙蓉蛋、水煮蛋、葱花蛋、荷包蛋、蛋炒饭、蛋花汤等各种花样蛋式霸占,吃得两人都有点打嗝。 两人都觉得:鸡蛋虽好,也架不住天天吃,一日三餐都吃啊,太奢侈、太浪费、太腻了,是时候换换菜谱了。 一日恰逢赶集日,闻道主动动员妹子去集市卖鸡蛋,顺便买点别的回来换换口味。 在闻家村,去城南县城赶集可以算是工作之余的悠闲活动,闻香兄妹俩打算赶骡车去,顺便把春儿家的也拉上,都是顺路,也不浪费脚力。 由于石头的撺掇,春儿家也养上了地龙来喂鸡。一开始谢大娘还骂石头瞎搞,就知道玩,后来看到鸡苗果然长得又快又壮,下的蛋也特别大只,又大赞闻香聪明,这次他们家也带了一箩筐鸡蛋去集市卖。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的,谢大娘还多次称赞闻香聪明,以后谁娶了谁有福。 这话一出,石头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的,闻香内心也是一头草泥马过去,这里的人真是三句不离嫁娶。 春儿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事,表现得有点沉默寡言,偶尔才说两句;闻道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全程笑吟吟的地陪笑。 谢大娘经常赶集,没啥兴趣逛街,等到了集市,她就负责摆摊卖鸡蛋,其余四人则一起到处逛逛。 闻香是第一次到城南赶集,真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店铺什么摊位都要去看看。 石头只对吃的、玩的东西感兴趣,无奈囊中羞涩,春儿只肯给他买一串糖葫芦舔着,余钱都用来买了生活必需品,以及扯了几尺布。 闻香也买了一个布头,寻思回去怎么也得缝两件贴身衣物才行,不然不习惯。 第六章 百货楼 一行人找了一处最大的杂货店,这铺子的名字听着就一股现代风,百货楼,可惜中间缺了一个“大”字,不知道楼主是不是穿越君。 众人进去一看,货品还真是琳琅满目,啥都有,也算对得起它这个大名了。 趁着春儿在挑选货品,闻香径自找柜台上的伙计询问:“这里有卖盥洗用具吗?” “小姑娘,可是指软毛刷子?” “真有啊,我看看。”闻香接过伙计递来的软毛刷子,发现:这是一个竹木制成的类似牙刷的用具,一头镶嵌着软毛,看着还不错,虽然比不上牙刷,但比柳枝强百倍啊。 “小哥,这个是什么毛?” “马尾的毛,很软的;这里还有牛骨、牛角做的软毛刷子,这几个就稍微贵一点。” 闻香举起手中的刷子,无比惊讶:没想到这世界都已经有“牙刷”了,并且已经商业化,好了,不用打这个赚钱主意了。 村里的人一般都用杨柳枝刷牙,家里富裕一点的人家再蘸上青盐,就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闻香之前一直用杨柳枝,刷牙的时候就用牙齿不停地咀嚼杨柳枝,用柳枝露出来的纤维摩擦牙齿,如果再配上粗盐,嘴里就像是在嚼木头沙子,硬邦邦的,超级不舒服。 她原本还想做个软毛牙刷,现在不用了,直接买就完事。 “小哥,那这些毛刷子卖多少钱?” “竹木的十文钱,牛骨的二十文钱,牛角的二十五文钱。” “真贵啊,能不能便宜一点?” “小姑娘,这个软毛刷子都是从外地贩回来的,路费都花费不少,这个价格已经很优惠了,不能再少了。” “那我要两个呢?” “要哪种?”虽说不能优惠,但小哥的嘴巴还是挺老实的。 “竹木的。”闻香也只能买最便宜的了。 “那两个竹木的收你十八文钱,不能再少了。” 唉,没得少也只能买了,既然看到了刷子,那么她就再也不想用柳枝了,最后闻香还是掏钱买下两只毛刷。 现在,问题来了,既然有了“牙刷”,那就得配牙膏啊。 “小哥,那牙膏卖多少钱?” “牙膏?什么是牙膏?”小哥竟然一脸茫然。 “就是---那个----呃,那这个毛刷蘸什么东西来刷牙?” “哦,你说的是青盐啊,有啊,你要多少?” “除了青盐就没有别的啦?”闻香不死心。 “就是青盐啊,都是用青盐。” “哦,那算了。”这里居然只有“牙刷”而没牙膏,差评。 闻香继续在店里挑挑拣拣,除了软毛刷子以外也没发现什么值得惊艳的东西,最后只好买了一些油盐等生活必需品,以及半只腊鸭,是的,她也认为菜谱必须换换花样了。 石头则一直纠缠着春儿要买了一份干果,小孩子对零食是最没有抵抗力的。 等闻香和春儿买完东西出来,却不见在门口等待的闻道,两人四处张望了半天才发现闻道站在一家书店门口,他手里捧着一卷书,正低头看着什么,表情既严肃又认真。 闻香轻轻地走到大哥身边,探头一看,只见满篇之乎者也,原来是时事文章。 闻道被闻香唬了一跳,表情似乎有些讪讪的,急忙放下书卷问道:“你们买完了啊?” “哥,你要买书吗?” “不是,咱们走吧。”闻道说完就转身离开。 闻香匆匆扫了一眼闻道刚才拿在手上的书,是一本《问策于廷》,来不及细想,三人连忙小跑着去追闻道。 回去的路上,闻香还专门去药铺买了一些茯苓粉、金银花什么的。 今天没买到牙膏,她觉得这可能是条路子:何不自己配置牙膏试试,说不定能发点小财。 她原本还想买田七粉的,但实在是太贵,一两就要四十五文钱,只能肉痛放弃,先用便宜货试验吧。 而且这里的药铺都没有香料,不然她就可以添加一些乳香啊、龙脑之类的植物香料,搞出来的牙膏说不定有市场,毕竟她的专业就是制药,老本行就是配置香料、制作香薰。 在春儿眼里,闻香买的软毛刷子、药材什么的纯属多余,要来干啥,白花钱,忍不住痛心疾首地劝阻了两句,但完全被无视。 她原想着闻道会阻止闻香乱花钱的,可惜闻道一直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自己小妹又败家了。 四人一直逛到了下午才和谢大娘汇合。 两家人的鸡蛋都是卖三文钱两个,因为他们卖的鸡蛋个头都比较大,所以销路还是可以的,两筐鸡蛋都卖光了,共得一百七十二文钱。 春儿家的是九十三文,闻香只有七十九文钱。 这段时间,闻香兄妹俩吃了不少鸡蛋,所以卖的不多,不像春儿家的鸡蛋基本都留着来售卖,吃得很少。 闻香算了算今天的消费,带来的三百文钱全用光,这完全是入不敷出的节奏啊,不由得惆怅万分:三两银子还没影子不说,又填进去了三百文钱,这个寅吃卯粮的可咋整啊?今天又没看见有卖花的人,也不知道卖花到底可不可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哥都已经躺平,但她觉得还能挣扎一下,并决定不睡觉都要把牙膏搞出来。 赶集回来后,闻香开始专注于配置牙膏和养地龙喂鸡,可惜牙膏配置屡屡失败,她把茯苓粉、金银花粉、细青盐用各种比例混合,得出来的成品虽然刷牙效果不错,但是味道不咋地,含在嘴里一股子涩涩的怪味;自己用还凑合,想卖的话,估计没啥市场,还是要想办法改善味道才行。 如果制作牙膏失败,那么只能指望地里的出息了,因此闻香时刻不忘指挥大哥对已经开始孕穗的稻谷进行第三轮施肥,肥料是早早就发酵好的农家肥和烧制好的草木灰。 兄妹俩的日子过得累又充实。 某日,闻香正在院子里伺弄菜地和花花草草。 前段时间,院子里的菜地已经被她捯饬得像模像样,施用了草木灰的土地肥力感人,葱、蒜、黄瓜、莴笋、番茄、韭菜、油麦菜等一茬茬的长得绿油油的。 从山谷里移种回来的薄荷、紫苏、艾草也长势茂密;栅栏边上的玉兰、牡丹、丁香,迎风摇摆,花香袭人。 闻香站在院子中央深深吸口气,感觉这一刻的田园生活颇有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如果没有达克摩斯之剑就好了。 她正感慨呢,忽然听见院子围墙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大群人簇拥着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年少女正在边上走过。 第七章 两个逗比 就在闻香思索这两朵娇嫩的祖国花骨朵是什么来头的时候,那个女花骨朵突然大惊小怪叫起来:“哇,好漂亮的花啊!”,然后不管不顾地闯进了闻家小院。 后面的一群人也跟着不请自入地涌进闻香家的院子,那个女花骨朵扑进了闻香的花丛中自顾陶醉,并且不由分说就摘了两支牡丹花。 “哎,嘿,你干啥呢?”这下子,闻香跳脚了。 “咳,咳。”里正家的小霸王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闻香,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平日里,村里就两拨小孩,一拨是石头为首的穷人家的孩子,一拨是小霸王为首余庆之家的孩子,现在来的就是小霸王这一拨人。 素日里,闻香主要是和跟石头这一拨人为伍,和小霸王没啥来往,既然小霸王要逞威风,闻香就应景答了句:“不知道啊。” “哼,他们家可是给了你一大笔钱呢,摘你一朵花怎么了?”说着,小霸王状似小声、实则大声,在男花骨朵边上“窃窃私语”:“这丫头就是上次被你们家马车撞下山谷的那个!” “哦-----”男花骨朵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呵斥女花骨朵一声:“三妹,你怎么能乱摘花呢,快还给人家。” “哼!我偏不!我还要在家里都种上这个漂亮的花。”女花骨朵一脸傲娇地宣布。 那男花骨朵听了这话也不以为意,反而转头对闻香说:“小姑娘,你这个是什么花?” “花中之王:牡丹花。”闻香冷冷地回答。 “花中之王?那,要不,我买了你这个花?” 哈?闻香可真是被这对活宝给气笑了,一个骄横无礼,一个虚伪假斯文,看见就让人忍不住要怼他们,于是慢条斯理回了句:“那我不卖行吗?” 然后这对活宝愣住了,显然,之前他们就没遇到过:要不到或者买不到的东西啊! 不过,他们有着非常称职的帮手----小霸王立刻朝闻香开炮: “卖,干吗不卖!张公子要买你的花,你就该偷笑。你不卖给张公子,还能卖给谁?谁会要你的花?别忘了,你可是拿了人家一大笔钱的,哼!” 这个小霸王,地痞流氓的气息十足啊,闻香觉得她要是不卖的话,小霸王准能跳到她身上痛殴自己一顿。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群人就已经扬长而去了;对了,还撬走了她几株牡丹花,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几十个打发叫花子的铜板。 闻香的内心感觉握了个大草:牡丹花可是花中之王,是几十文钱就能买到的吗?呵呵,这笔账我记下了。 等这一拨人走了,石头才在墙头上冒出来:“闻香,你被打了没有?”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闻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没好气回答:“你是有多迫不及待希望我被打啊?” “不是、不是,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石头立马来了个否定三连、有点不好意思地溜下来:“我帮你收拾吧。” 估计是因为刚才没敢出头帮忙硬杠小霸王,石头有点小内疚,所以麻溜过来帮闻香收拾院子。 石头是穷人家的孩子。往日里,大人肯定是三令五申不得惹事,他不敢挑战村里的小霸王,这个闻香还是理解的,毕竟有时候这可能不仅仅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事。 两人正收拾着,闻道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一地狼藉,忙追问发生什么事情。 石头抢先汇报了小霸王强抢鲜花的过程。 “小妹,你没事吧?”闻道的关注点首先还是在闻香身上。 “哥,我没事,他们就是想要那个牡丹花而已。”闻香笑道。 “你没事就好,那个,闻正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吧。”闻道犹犹豫豫、勉勉强强帮小霸王洗了个白。 小霸王的大名叫闻正,真是白瞎了这个一身正气的名字。 “哥,你就别担心啦,花没了,我还可以去山里挖的,再说了,他们还给了几十个铜板呢。” 看来,自个家也是惹不起小霸王的,闻香也就坡下驴了,免得闻道大哥为难。 不过是几株花而已,最好就是让它随风而去,不然闻道大哥既心疼小妹又不能得罪族长里正家,岂不是左右两难、进退维谷,徒伤悲而已。 “好妹妹!”闻道忍不住撸了一把闻香的头:小妹这么懂事,也怪自己不争气,要是自己能-------。 想到这里,闻道默默叹了口气:“要是爹、娘还在就好了。” “哥,我和石头再去山里挖几株花回来。”闻香看着这几个窟窿,强迫症就要发作,决定马上填平去。 “就你们两个啊,要不,还是我带你去吧。”闻道这个妹控又发作。 “不用、不用,真不用,哥,我们骑大青去,很快回来。”闻香招呼石头就出门往山里去,石头也乖乖地一起跟着。 一路上,他对小地主老财进行了各种批斗吐槽,概括来说就是:要不是他家怎么怎么样,我早就把他锤翻在地了。 闻香觉得:她和石头就是阿q附身,从精神上打赢了农民翻身仗,实际上怂得一比、任人宰割,但是不怂的话,又可能遭受降维打击,扑街的人生真是,唉,一言难尽。 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垂头丧气的两人在山里来回扑腾了两圈,结果怎么都找不到那开满鲜花的山谷了。 不可能、没道理啊,闻香惆怅了:那天就是顺着这个石碑往里走一小会儿就到了,现在都走出去老远了,四周还都是林立的树木,啥山谷、啥花都没有。 闻香不信邪,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出去了老远,还是啥都没有,除了树木还是树木。 石头一直在旁边叽里呱啦个不停:“真的是这里吗?这里哪有花山谷?我从来就没见过。这山里,哪个旮旯我不熟悉!我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花!你是不是撞坏脑袋了??” 烦得闻香真想锤他一顿,但是花的山谷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两人只能捡拾一堆柴火,灰溜溜地下山回村。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闻道大哥却不在家里;闻香正纳闷,春儿就主动来汇报:“闻香,你哥去你大伯家了,叫你也去家里。” “知道了,谢谢春儿姐。”闻香犹豫片刻还是往大伯家走。 第七章(二) 又一逗比 素日里,因害怕出篓子,闻香很少往亲戚家里去闲逛的,万一人家问个啥啥的,自己却答非所问,又或者一无所知,岂不是要引起怀疑,她可不想被祭天灯。 上次闻香被无知村妇强行驱邪后,闻家大伯闻仲就把兄妹俩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又巨无遗细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道实在不敢把他们做的离谱事说出来,只好避重就轻地说只是摔迷糊了,后来就无大碍了。 闻香的脑袋被闻家大伯拨过来、拨过去地仔细查看的时候,她的心都吊在嗓子眼里,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来。 幸好,闻家大伯并没有穿透人心的眼睛,他看闻香已经正常了,就不再纠缠,只是严令兄妹俩以后有什么事情必须告诉他。 所以,闻香一路走一路心神不定:大伯突然把他们兄妹俩叫过去,不知道所谓何事呢? 村子中心位置分布着十来户人家,每户都是村里的“上层人士”,是有田有地、有钱有势的人家。 族长里正家位于这个圈子的中心位置,其他人家散布在周围,闻香大伯家就在圈子的外围,也算村里的上层人家之一。 闻香的爷爷奶奶已过世,临走前给两个儿子分了家,老大闻仲继承了老闻家绝大部分的财产,而闻香父母只分得四亩地和一间三开的房屋。 这样的分家,如果按照闻香的逻辑来说,那显然是相当的不公平,不过在闻家村,这样的分家纯属正常,闻香也就入乡随俗了。 总之,大伯家也算是小地主了,吃穿住行比闻香家强百倍;家里十几亩地,典出去了大半,直接收租;自家打理几亩,也不荒废农活。 大伯娘张氏名下有五个孩子,老大闻信、老二闻敬、老三闻章、大女闻青、小女闻兰;老大、老二、老三都已经娶妻生娃,两个女儿则待字闺中。 虽然只有十几亩地,但在村里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小地主之家,可惜家里没有读书人。 闻仲本来对侄子闻道指望挺大的,无奈兄弟早亡,最后闻道还是回家务农了,他心里失望至极,但是自弟弟闻季过世后,他对兄妹俩还是多有照料。 闻香走到大伯家门口时,一个穿着翠绿色、窄袖对襟襦裙,头上梳着双平髻的女孩正走出门来,见到闻香忙招呼:“二妹,你怎么才来,马上要开饭啦。” “闻青姐,不好意思,家里的活计多,我来迟了。” 闻青领着闻香进了院子,两人先是去上房报到。 上房是闻香大伯闻仲日常起居的地方,闻香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大伯说:“地里的粮食准备要收了,你们人手少,正好叫你二哥过去帮忙。” 里间,闻道正陪着大伯说话,听了这话忙推辞:“大伯家的粮食也要收割,怎么好让二哥来帮忙呢,我自己能忙得过来。” 闻香进门,先是脆生生给大伯问了声好,然后笑道:“大伯,二哥还是先忙完家里的活才好。” “你们就不要推辞了,地里主要是佃户忙活,况且今年家里又来了帮工,不会耽误活计的,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就开工。”最后大伯一锤定音。 闻道兄妹只好诺诺地答应下来,随后大伯又关心了几句就把闻香打发出去,闻道则继续陪坐陪聊。 闻香来得确实有点晚,院子里的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晚饭安排了两个席面,男人们一桌、妇人小孩们又一桌。 闻香赶紧给大伯娘、大嫂、二嫂等人问好,帮忙端菜摆碗筷,就座后主动挑了个角落位置,尽量降低存在感。 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坐在对面的小妹闻兰娇声娇语道:“闻香姐,今个儿你怎么来那么迟?大家都等着你呢!” 闻兰才十岁,是大伯家的小女儿,自小娇宠得惯,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脾气还挺有大户人家风范的,而且她老喜欢怼闻香,挑闻香的刺。 这是什么情况啊!?按说两人是没什么利益冲突的,可是她逮着机会就是要闻香不痛快,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我上山捡柴火,所以回来晚了,回来才晓得今儿要过来呢。”闻香含笑解释道,明明是没提前通知,现在却要埋怨她来迟,这个锅她不想背。 “哎呀,大郎早早就去你家了,怎么就不知道呢?”闻兰步步紧逼。 大郎是大伯家的长孙,大哥的长子,今年6岁,平素就好和里正家的小霸王厮混;今天他确实是来了闻香家,不过在小霸王大闹闻香家的时候,可没见他吭一声,最后溜得还挺快的。 闻香转头看向大郎,大郎却在低头啃鸡腿,似乎完全不晓得别人在说什么。 算了,他一个小屁孩懂啥,闻香便回头笑道:“那看来是我出门太早了。” “是吗?”闻兰还要啰嗦,却被张氏打断话语:“迟一点有什么打紧。闻香,你今年可瘦了不少,来,多吃点菜。” “就是,二妹快吃吧。”闻青也笑笑道。 “哼-----”闻兰虽然不再说什么,但还是瞪了闻香一眼。 今天这顿饭来得突然,不过菜式还挺丰富的,肥腻的煲鸡、香脆的炸丸子、酸笋焖鸭、葱花煎蛋,另还有几个素菜。 对现阶段的闻香来说这可是大餐,不过有闻兰在旁边,她还是吃得比较克制。 尽管这一年过得比较艰难,但是以前她可是陪客户吃遍八大菜系的吃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这个席面放在当前那是相当可以,搁到后世也就是一顿家常差不多,她在心里默默发誓:“姐忍得住,等我以后有钱了,再狠狠吃个够本。” 按理说,闻道大伯家也不是能吃得起这种家常菜的,所以后知后觉的闻香才发现来了三位客人,主席上有两个陌生面孔: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小青年。 两人穿着光鲜亮丽,应该是为了串门新做了衣裳,大叔看起来就精通人情练达、善于迎来送往,一副精明生意人的样子,小青年则有点腼腆,主动搭话得少。 还有一个是坐在大伯娘身边的妇人,衣着装扮和村里的人略有不同,一副笑容可亲的样子。 闻香注意到,妇人的关注点似乎在闻青的身上,而闻青也是有问必答,气氛十分友好,如果闻兰能不耷拉着脸的话,这家人应该是宾至如归的感觉吧。 酒足饭饱后,这家人辞别挽留,连夜赶回城里去;闻道、闻香也自行回家。 第八章 烦扰心境 一路上,兄妹两人边溜达边闲聊。闻香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可以问出来了:“哥,这家人莫不是来相亲的吧。” “你啊,什么都懂!听大伯说,是给大妹找的人家。” “嗯,我猜也是,那家人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在城里做杂货生意的。” “好啊,那闻青姐以后就要嫁到城里去了。” “唉!城里固然有城里的好处,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处啊。”闻道的语气突然低落起来。 闻香侧头看向大哥:闻道面色平静无波,眼睛正凝望着远方,目光好似穿过眼前的屋宇、田野,落到遥远的天际,眼底隐隐透出了一丝寞落和哀伤。 看来,闻道大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看着眼前这一幕,闻香突然也情绪低落起来,生活的苦难也许从未离去------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愁绪与苦闷,村里的道路曲折弯绕,正似烦扰的心境,两人默默走完剩下的道路。 夜色渐深。 此刻,闻道大伯家,正房内烛光摇曳,端坐在正座上的妇人张氏面色不虞、正在训斥女儿: “兰儿,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人家是来相看你大姐的吗?你姐能不能嫁到城里去就看今天了,你耷拉着脸给谁看呢?” “娘,这都怪闻香,她老跟女儿作对。” “和闻香有什么关系,就你一个劲说她。”张氏奇道。 “谁叫她不承认来迟了呢,就会找借口,明明就是她偷懒。”闻兰不服气。 张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懒不懒的,和你什么关系,她是你叔叔家的孩子,自然有她大哥、你爹来管。你还想管到她头上去了,这还轮不到你!做好你自己的事。” “娘-------” 张氏喘了口气,摆了摆手:“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讲什么话,自己心里要有数。” “还有,以后不要老是挑闻香的刺,同堂的姐妹,不和睦像什么话,多向你大姐学学。” “哼!”闻兰气冲冲跑出去。 被甩开的门帘“啪”的一声猛地扣上,张氏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这丫头真是太骄纵了,是时候要好好拘束一下了;在家里自由惯了,以后到了婆家岂不是要吃大苦头。 她想到这里,又想到闻青身上,今天这个相亲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青儿年纪也到了,若是不成,难不成要在乡下寻觅? 唉,好不容易蹙摸到一家合适的,又是在城里,若是打了水漂------- 张氏想着又心痛起来:兰儿可真是个败事精,明明再三交代,不要惹事、不要惹事,偏生不听,这次可不能再让她散漫下去了。 张氏正琢磨着,突然帘子一动,一个男人踱步进来,正是闻道大伯闻仲。 “他爹,您看今天这个事----”张氏探起身来着急问道。 闻仲沉吟了半晌方道:“我看,那孩子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那孩子的性子呢就比较沉稳,又是长子,咱青儿也是沉稳能干的,若是能成亲家自然是好。” “我瞅着也是这样,那妇人看起来也不是挑剔的人,对咱们青儿也是笑吟吟的,应该能成吧,不过----”张氏沉吟了半晌,有点犹豫道:“今天席上兰儿又挑闻香的刺,这两个娃娃老处不来。” “你啊、你啊,都是你惯的!香儿和兰儿好端端的为啥处不来,同堂的姐妹,叫人看笑话。” “哎,我已经训过兰儿几次了,她就是不听,这脾气也不知道随谁。” “平日里,家里就数她最能折腾事,这一天天的大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我看,明天起就让她跟着老大媳妇好好干活,再不能让她无所事事。” 男人说话在理,张氏也不分辩,默默应下。 闻仲沉吟了一下又道:“前几天,族长找我过去说话。我听他的意思,道儿今年种的稻谷长势很好,是用了什么育苗法子,向我打听呢。” “我这两天去田头看了看,他那几亩稻谷长得确实密实,穗也比别家的大;我琢磨着让老二去帮忙收割,看看最后收成怎么样。” “真的?去年他们的稻谷还遭了殃呢,怎么,今年就丰收?” “我也寻思着呢,今儿问他,还说是跟着书本学的,难道书上还有教这个?” “道儿是读了好几年书啊,那肯定见多识广,咱们又不懂。”张氏想想又道:“可惜就是运气差了点,老不中。” “可惜了。”想到早逝的兄弟,闻仲也伤感起来:“咱们家就是没一个读书人能撑一撑门楣。今年大郎也六岁了,忙完农活就让他上私塾去,省得整天惹事捣蛋。” 这话张氏也答应下来,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才熄灯安歇。 另一侧厢房,闻兰正在逼问大郎:“大郎,今天你在闻香家到底是怎么说的?” “什么?什么怎么说?” “就是叫闻香到咱家吃饭的事!” “噢-----”大郎应了声,转头又去摸炕桌上的肉脯。 “问你话呢----”闻兰狠狠地拍开大郎的手。 “哎,有话就好好说,别动手。来,大郎,你跟大姑说说,今天去你叔父家是什么情况?”闻青忍不住过来打圆场。 “没、没、没什么情况啊。”大郎抬头瞧了闻青一眼,又低头,左手捏着衣角揉来揉去的,半天才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道。 这种飘忽不定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的心虚表现,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有问题。 “我看还是揍他一顿吧。”闻兰挽上袖子,又想开打。 “哎,别、别,等我来、我来。”闻青忙制止妹妹。 两人对着大郎是好一顿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好说歹说才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一大早大郎就跑去找小霸王玩耍,后来才跟着小霸王一群人去闻香家,原想着是顺便告知自家请吃饭的事。 结果因为小霸王强抢鲜花的行径,他就把这事给搞忘了,后来想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才偷偷过去告知四叔。 二姑却去了山里,后来四叔就先过来,让隔壁春儿告知二姑来家里吃饭的事。 第九章 混合双打 这么曲折离奇的情节,两姐妹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闻青才道:“我就说吧,二妹迟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闻兰的关注点却已经不在闻香身上了,一个劲地追问:“抢花的那两个人是谁?” “我听正哥说,是城里张家来的,那排场可大了,好几个仆从跟着呢。” “张家?哪个张家?” “张家,你都不知道?”大郎面露不屑,“就是把二姑撞下山谷的那个张家。” “哦,那他们来这里干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哼,你还不是不知道。”闻兰得意地反击,末了又问:“那个花很漂亮吗?” “漂亮,特漂亮,这么大一朵花。”大郎拿手比划着。 “二妹什么时候会种花了?”闻青疑惑。 “姐,明天我们去看看吧。”闻兰也被花吸引,决定明天一定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漂亮的花儿。 “时候不早啦,大郎回屋睡觉吧,啥事明天再说。” 大郎得令一骨碌溜下炕,跑回东厢房去了;屋内闻兰又撒娇了一番,硬缠着要闻青答应明天和她一起去闻香家才罢休。 大郎回到东厢房时,他娘李氏正打发二郎休息,见大郎这么迟才回屋,少不得训他几句。 大郎惯例是要顶嘴的,一来二去的,李氏也知道了小霸王抢花的事。 等儿子们都睡着了,李氏才跟自己男人闻信说起今天席上的事:“今天,小妹又和二妹拌嘴,那张家的还在席上呢,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她俩为啥拌的嘴?” “不就是二妹过来迟了嘛。” “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当说?” “可不是嘛,小妹从小就和二妹不对付,什么屁大的事都要攀扯二妹,也没人说得了她;在家里也是,谁都得让着她,什么事都得迁就她。” “你是大嫂,平时就该好好教导她。” “哎,你这话说的,爹娘平时都不说她,我能教导她什么。” “还不是你们从小惯的,算了算了,明儿我和娘好好说说,不能再由着她了。” “对了,还有一事,大郎说今天小霸王带着地主张家的人去二妹家闹事呢。” “啥?闹啥事?今天四弟过来可什么都没说。” “好像是张家的少爷、小姐看中了二妹种的花,二妹不乐意给,那小霸王就硬抢了去孝敬张家。”李氏也不是很确定地说。 “唉!这地主张家怎么老是和二妹过不去,上次害得她差点丢了小命不说,这次又是要闹哪样?不行,明天你得过去看看,他们那边啥情况?” “行,明儿我过去看看,放心吧,我看二妹她笑嘻嘻的、啥事都没有,应该没事的。” “这事先别和爹娘说,免得爹娘操心。” “放心吧,我晓得的。” “他们这是欺负我兄弟家没人啊,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也是欺负咱家没能人;唉,要是四弟早早中了就好了,这样咱叔兴许还在呢。” “别瞎想这有的没的了,咱们平时多关照光照他们就是。” “行,不早了,歇了吧。”两人闲话半天才熄灯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吃早饭的时候,当家妇人张氏率先发话:“今天开始,兰儿,你跟着你大嫂一起收拾家里的活,你大嫂干啥你就干啥,别的哪里都不许去!” 话音刚落,闻兰就跳了起来抗议:“娘,你干吗?干吗要我跟着大嫂干活。” “你不干活,那你要干什么,家里谁不要干活?” “那,那我以前就不用干!”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不,我就不。”闻兰不干。 张氏还没来得及说话,闻仲就气得猛拍桌面大吼:“反了你了!” 这一吼,可把众人吓了一跳,老爷子一般不发飙的。 闻兰也傻眼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同时遭受了来自双亲的混合双打,内心瞬间翻江倒海:这内心的委屈啊,就犹如翻腾的大海掀起的惊涛骇浪,猛烈地撞击着礁石,她的玻璃心顿时碎成一地。 可惜,满桌的人都在默默看着,一时间竟无一人出声。 看着座上父母冷酷的表情,闻兰再也绷不住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接着就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呜----”,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就哭着跑走了。 堂屋内一阵沉默,众人脸色各异,却出奇地一致沉默。 最后还是闻仲发话:“就这样说定了,老大家的,你娘年纪大了,对兰儿看顾不到也是有的,以后你要帮着看紧她,她要是再不听话,该骂的骂、该打的打。” 大房李氏闻言内心一阵苦笑,这烫手山芋咋就扔她手上了呢,但是她也不敢当场反驳,只能唯唯称是。 饭后,众人各干各活去,张氏端了碗面条来到闻兰屋内;闻青正在劝慰着闻兰,见张氏进来,忙起身让开位置。 张氏看到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着实有点心疼,不过心疼归心疼,她有意要打磨闻兰的心意却不会变。 俗话说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心疼闻青,这次闻兰搅和闻青的亲事,让她有种迫切的危机感。 张氏出身并不是很好,当时能在家里几个姐妹之中脱颖而出嫁到闻家来,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机、费了不少劲的。 刚才闻兰被老头子责骂,几个儿子、儿媳妇都一声不吭,她就知道女儿有多不讨喜,而现在她还一副受了千般委屈的样子,张氏觉得是时候让她经受一下暴风雨的洗礼了。 “娘,爹干吗那么凶?”闻兰抽搭着不解地问道。 “兰儿,你十岁了,再过一两年你也要开始说亲事了。” “娘,怎么突然说这个,人家还小呢。” “不小了!青儿也是十二岁就开始蹙摸人家,现在都十四岁了,还没定得下来人家呢!” 这话让闻青有点失意,不禁轻轻撇开头去。 “昨天那人家不是来咱家了嘛,怎么没定?”闻兰有点愕然。 “你既然知道人家来相看你大姐,为什么在席上和闻香纠缠不休?是你姐的亲事重要,还是闻香的事打紧啊?平白让人家看笑话,以为咱家姐妹不和呢!”张氏顿时提高了音量。 “娘,这都怪闻香----” “你还不认错!我说了几百遍了,你净当耳边风;人家看你们姐妹争斗、互不相让的,必定以为咱家家风不行。” “相亲、相亲,哪个人家不想要贤良淑德的女子,看你们争来争去,谁会要你们!”张氏厉声骂道。 “青儿还排在你前头呢!这个姐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姐若是嫁到城里去,自然能帮你张罗更好的;她若是没挑到一个好人家,你也得跟着落个不好的。” 张氏喘了口气继续道:“咱家在乡下虽说是中上之家,但是和城里比起来差远了,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待在乡下?” 第九章(二) 又一个抢花的 闻兰低头不语,闻青主动给闻兰辩解一下:“娘,小妹必定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和二妹合不来。” “说到闻香,她一个孤女,也就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和你比起来是差远了,你犯得着和她过不去?” “况且她毕竟是你堂姐,一个祖上的,你爹爱护着他兄弟呢,你整天和闻香过不去,就是戳你爹的眼,给自己找不自在。” 对于闻兰的弱智,张氏真是一头两个大:“我就挑明了跟你说吧,以后不要再和闻香过不去了,她碍不着你!” “而且你也必须跟着你大嫂开始熟悉家里的活计,这家里家外的门道多着呢,好好学学,听到没有?” 闻兰低垂着头老半天才嗯了声,直把张氏气得差点心口病又要发作,勉强把这口气咽下,才对闻青道:“青儿,你带着妹妹,吃了面条就去干活。” 闻道大伯家的一半田地都典了出去,家里的男人就能轻松应付自留地里的活,妇人主要是忙屋前屋后的活计。 家里的活也不累,一般都是当家张氏带着几个媳妇喂养鸡鸭、操弄菜地什么的,煮食则是几个媳妇轮流做;闻青也时常跟着操持家务,全家上下只有闻兰和几个小屁孩是闲人。 但今时不同往日,闻兰虽有千般不愿,也要加入干活的队伍。 大房李氏已经得了张氏的嘱咐,务必要好好教导闻兰怎么干家务活,现在便带着闻兰,一边说一边示范鸡鸭怎么喂食、菜地怎么整理。 其实是很简单的活,但是明明让她摘黄的、烂的、老的菜叶,她就是把绿的、好的、嫩的菜叶也一起摘;明明说的是一半菜叶一半米麸搅拌喂鸡鸭,她不是放多多的菜叶就是放多多的米麸。 说多几句,她就用无辜的眼神瞪你,直把李氏给愁的,她这做人家媳妇的也不能太过得罪小姑子啊,更何况这小姑子还不是省油的灯。 一起干了小半天的活,闻兰就开始叫唤,一会说口渴要喝水、一会说腿蹲麻了站不住、一会又说腰背不舒服要歇一会、一会又嫌弃鸡圈太臭想吐,要不是她娘张氏在场镇住,她早撒丫子跑了。 全家几口人都在看闻兰的表演,当家张氏黑着脸、老大家的李氏强颜欢笑、老二家的钱氏一脸忧郁、老三家的赵氏皮笑肉不笑,闻青则是一脸犯愁。 这闻兰真是朽木难雕也。 好不容易勉勉强强干完家里的活,各人回各屋去。李氏还惦记着要去闻香家里看看,和张氏说了一声就出门,结果门还没迈出去,就被闻兰给缠住,她还惦记着闻香的花呢,死活要跟着李氏出门。 两人推来推去,闻兰是咬定“爹娘要我跟着你,所以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不松口,李氏是真的不想带闻兰去闻香家,你说,这万一两人掐起来,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拦住。 最后是闻青妥协了,她也一起去并且打包票一定不会让双方打起来。 三人一行来到闻香家,一进门,大家就被栅栏边上浓郁的玉兰花香给吸引过去。 阳光下,盛开的白玉兰晶莹剔透、舒展而优美,浓郁的花香让人忍不住要深深吸一口气。 还没等三人陶醉够,闻香就闻声而出:“大嫂、闻青姐,你们来啦。”她自动忽略了闻兰。 “这是什么花?好香!” “二妹,你还真会种花啊?”闻青好奇道。 “这是玉兰花,我是碰巧在山上见到就移栽回来。”闻香解释道。 “这花儿可真好看。”大家一致称赞。 “旁边怎么有两个窟窿?”闻兰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儿原来种的是牡丹花,昨儿闻正带来的人挖走了。”闻香淡然道。 “咳,这事我也是昨儿晚上才知道。”李氏有点不好意思道:“大郎他还小,也不懂事,净跟着别人胡闹,他们这么闹腾没伤着你吧?” “我没事,他们也是爱花罢了;况且大郎也没闹,大嫂回去可不要再说他了。”闻香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李氏原本还担心闻香要恼了大郎,现在见她语气平和、笑吟吟的样子,可见一点都没生气,也就放心了。 “这牡丹花是什么样子的?”闻兰十分好奇被城里张家小姐要走的花。 “呃,我也形容不来,就是长得有点像绣球,看起来特别雍容华贵。” 想到她的牡丹花,闻香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但内心苦逼:重点是再去山里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山谷了,啊----,别了,我亲爱的牡丹花。 “那这个长得像喇叭似的又是什么花?”一边的闻青又问道。 “这是紫丁香。” “挺好的,二妹,你看你这个小院子鼓捣得真不错。”李氏环顾了一下四周称赞道。 “哎,也就那样,凑合吧。”闻香谦虚道,“大嫂,你们快进屋里坐吧。” “哎,走吧。” 李氏有段时间没来闻香的家了,一进屋,她就默不作声暗暗打量一番,屋里还和从前差不多,没啥家具,一目了然,但是桌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再看闻香今天的打扮,衣服式样是旧的,也浆洗得有点发白,但胜在干净整洁;家里家外也收拾得像模像样的,说实话,若论干活,闻香甩闻兰一条街,就是比闻青都强。 “可惜叔婶不在了,闻香这么小就要担起家事来。”李氏内心默默叹口气。 而闻兰,虽然没有当场吐槽闻香家的破旧屋子,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充分出卖了她。 对此,闻香视若无睹、波澜不惊。 李氏和闻香又聊了一下家常就要告辞,临起身的时候,闻兰才扭扭捏捏地跟李氏说:“大嫂,我也要种那玉兰和紫丁香。” 这话一出,李氏是哭笑不得,你想种花倒是和闻香要啊,跟我要啥子,这个花又不是我的。 闻香也是一脸无语,合计这家伙是来趁火打劫的,唉,破罐子破摔吧,反正牡丹花都拔光了,再拔掉玉兰与丁香也无所谓了。 最后,闻兰捧着两株玉兰和丁香满意而去,留下闻香和院子的四个窟窿惆怅万分。 第十章 跌破众人的眼镜 小暑过后,大暑将至。闻家村家家户户便开始收割稻谷,闻香家里只有四亩地,两人齐上阵,还有大伯家的二哥也过来帮忙,统共花了六天时间就收割完。 收割的主力是闻道和闻敬,闻道是新手,速度跟不上二哥,只能在后面尽量撵;闻香呢,负责打结成捆,堆放整齐,还有煮、送饭食。 最后一天收割完后,三人将稻谷全部拉到晒场进行打稻、碾、晒。此时,晒场已有人家在“蓬!”“蓬!”打着稻谷和晾晒谷粒。 闻家村主要的晒场由里正把控,拉来的稻谷安排在哪个稻桶打稻,在哪里晾晒,都有专人安排指挥。 闻香大伯家有自有的稻桶,所以很快就安排上;三人打出来的稻谷,颗颗谷粒饱满,几乎没有空穗。 打好的稻谷还需要摊开,再晾晒个十天八天的,没几天下来,整个晒场都晾满了稻谷,迟来的人只能拉到更远的晒场去了。 今年天公作美,大家晾晒的稻谷没有遭受雷暴雨的侵袭,平平安安装入箩筐。 总的来说,闻家村的土地肥沃、亩产都不错,往年每亩地的稻谷出息都差不多,大致在一石半左右,今年也不例外。 例外的是闻香家的稻谷居然收获了十二石,也就是每亩约三石,总量翻番啊。称重的时候,四周齐刷刷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边上,族长撸着胡须满意地点头,嘴里一直夸闻道好本事,夸得闻道都不好意思了,大家也纷纷围着闻道讨要法子。 闻香也很满意,不负他们兄妹俩辛辛苦苦干了半年,免除徭役的三两银子终于有影了。 村民们不知道闻道兄妹俩在施肥和田间管理上下的狠功夫,在他们看来,闻道种稻谷也就是多了个育苗的步骤,收成竟然可以翻番,这个就让大家按捺不住了。 最后还是族长驱散了大伙:“要学法子也不急在这两天,该干吗干吗去。” 稻谷收获之后一个月内就要向官府交税,税是越早交越妥当,大米砸自己手里,要想办法储藏、避免发霉生虫什么的,有时候还要防偷,而且税也不可能赖得掉,早早交到官府手里自己也安心。 永嘉的田税一年交两次,分别对应夏税和秋粮,按照田地的肥瘠程度,分别征收不同的税。 闻家村的土地还算肥沃,今年定的是每亩收税实物八升(即0.08石),或者缴实物五升和三十文钱(即0.05石和0.03两)。 但是给官府交税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个人自己去交的话,运气不好的话是要被户头盘剥一二,不如出一点人手费由族上统一帮缴的好。 收成后的第二天,闻道就把田税折算的三十二升稻谷交到族上,并到族长处交费。 “闻道,你来了。” “族长,我来交田税的人手费。” “哎,交什么人手费,不用交了,免了。”族长大手一挥就给闻道免除了费用。 人手费虽然不多,但也要五十文钱,闻道连忙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这是你应得的,那个种植的法子,到时候你可记得给大伙说说啊。” “是,族长。” 闻道答应得爽快,族长很满意,他想了想突然转身问一边默不出声的保长:“今年安排的徭役人家都有谁?” 保长顿感不妙,他十分不情愿地报出了他选定的人家,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族长就一锤定音:“闻道就不必安排了,换一家。” “族长!”保长连忙反对,“服徭役的人家早就定好了,现在换恐怕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的?你换不了吗?你换不了的话,我找人换。”族长冷然道。 见族长生气,保长立马怂了:“不用、不用,我能搞定。” 直到这时,闻道才反应过来,这飞来的横福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族长” “我说的还能有假?” “太好了,谢谢、谢谢,族长。”闻道开心得笑咧了嘴,对着族长就是一连叠声地道谢。 “嗯,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族长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画着大饼。 “是,族长,我一定好好干。”单纯的闻道立马保证。 如果忽略露出怨毒眼神的保长来说,现场画面还是十分美好和谐的。 对永嘉王朝的农民来说,除了要缴纳田税以外,还需要轮派徭役和劳役,按户出人丁,也可以银代役,单丁还可免除军役;而对于无地的佃农来说,他们往往只能拿到田地三分之二的收成,三分之一则要交给主家,且要承担所佃地的田税以及自身的轮派徭役和劳役。 庄户人家一年的生活全赖于田地的出息,所幸没有其他苛捐杂税,总体来说,底层人民的负担不算太重。 每年出役的人家,通常都由保长选定人选再报由里正统一安排,闻家村的里正就是族长,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换掉徭役和劳役人选。 田地收割完成之后就是夏季徭役服役的开始,闻道兄妹俩凭借着田地收成的翻番,惊险低空过关。 当闻道告知闻香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还在盘算着要用多少石的稻谷来抵扣三两银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反倒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不禁反复地追问大哥:“真的吗?” 当得到闻道十分肯定的答复后,闻香兴奋得一蹦而起,跳到大哥身上就放声欢歌:“啊--啊---太好了。” 闻道抱着妹妹也笑弯了眉毛。 历时半年的压力突然消失,兄妹俩都忍不住内心的狂喜,当天晚上就宰了一只无辜的鸡,两人都放开了肚皮干了一顿大餐。 “哥,族长免了我们徭役后,那个保长什么脸色?”闻香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打听八卦。 “唔,我没注意。”闻道囫囵道。 “他一定很想哭出来吧,o(n_n)o哈哈~。”闻香忍不住脑补保长欲哭无泪的表情,心情十分爽快。 “希望他以后不会再找我们麻烦。”闻道的要求真的很容易满足。 “难道不应该是他希望,我们不会找他麻烦吗?” “他不来找我们麻烦就不错了,我们怎么可能找保长的麻烦?”闻道奇道。 “哼,这个可难说了,咱们尽管走着瞧吧。”闻香不觉得找保长麻烦有什么不行。 “小妹,你可不要乱来?”闻道有点担心,连嘴里的鸡肉都不香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闻香赶紧把大哥忽悠过去,至于找不找保长的麻烦?到时候再说。 第十一章 司土大人的忽悠 稻谷在成为大米之前还得脱壳。 闻家村有打米磨坊,这是村里几家大户和城里的张家米店合伙开的,磨坊主要是给几家大户出产的稻谷脱壳,并且也会收购周围十里八乡的稻谷。 这磨坊的资本大头就是城里的张家,而张家在闻家村就有四十多亩地,都交给佃农耕种。 地主家的稻谷都送到这里脱壳,还有一些土地稍多的富农、人口极少的中农,比如闻香他们家,也会把稻谷送到磨坊进行脱壳,磨坊则收取一定费用。 至于一般的穷苦村民是不舍得花钱去磨坊脱壳的,都是在自家用石磨或者石臼自行磨米、舂米。 闻香家收获的十二石稻谷,除了交官府的三十二升,大部分都以谷物的形式用瓮或者瓦罐储藏起来,每月固定拿五六斗去脱壳充足口粮,磨坊只收取费用五文钱。 村里副食比较少,大部分只能靠主食充饥,每月五六斗大米对青壮劳动力来说根本不够吃,但闻香主食吃得少、爱吃青菜,且一半时间吃粥一半时间吃米饭的,日子也能凑合过。 农民一年到头得闲暇的时间不算多,忙完税收的事情,就要开始准备下半年的种植。 因为土地肥力的缘故,这里只种植一季稻谷,下半年一般种植大豆、毛豆、花生什么的。 去年,官府开始推广种植番薯、洋芋、玉蜀,但还没有胆敢吃螃蟹的人:官府说种你就种啊?这老实人被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闻家村惯例是种植豆类和花生,新的作物大家是不敢轻易尝试的。 闻香却不怕,这个番薯嘛,容易种植又高产,当然是种了。 自己家虽然顺利摆脱了徭役的阴霾,但说不定保长还有后招,她觉得当务之急除了赚小钱钱还是赚小钱钱。 在没有找到其他赚钱门路的情况下,种植高产的作物不失为一个办法。 得到族长的赞赏又甩脱了徭役的闻道心情十分愉悦,所以当闻香提出要种植番薯的时候,他并没有激烈反对便同意到镇上去找司土君好好了解一番。 “哥,这个司土君是干吗的?” “司土大人是县衙里负责教民稼穑的农官。” “没听说过,那这个官大不?” “(⊙o⊙)…,这不大不小吧,是从九品官。”闻道被问懵了。 “从九品?那知县大人是不是正七品啊?” “对啊。” 呵呵,从九品!那算是最低档了,大哥要求还真不高。 闻香来到永嘉已经快一年了,还没有仔细研究过这里的官府架构体系,趁此由头便问问:“哥,今年年号是多少?” “永嘉十四年。” “哦,那皇上-----”闻香压低了声音偷偷问道:“哥,你知道皇上的名字吗?” “嘘!岂能问皇上的名讳!” “哎,我知道,规矩,我都懂,现在四下无人,你偷偷说给我听呗。” 闻道皱了皱眉头,小妹的要求有点离谱,她要知道皇上名讳干吗,很不想告诉她,但又担心无法无天的妹子乱问他人,只得再三叮嘱闻香:只能记在心里、千万别说出口。 于是,闻香顺利获得到了一个陌生名字---永嘉帝肖明甄。 她想:这果然是个陌生的世界,不过陌生就陌生吧,做先知也不见得是好事。 闻香转头就把这事抛诸脑后:“哥,那你说我们进城里,能见得到这个司土大人吗?” “可以啊,听族长说,司土大人都是在县衙外边办公的,去那里包管能见着他。” 择日不如撞日,第二天,兄妹俩便直奔城南县。 两人来到县衙处,只见大门紧闭,周围鬼影都不多一个;大门口立了一个大鼓,敲响大鼓的话肯定有人来应门。 不过,只有傻子才会敲大鼓吧,又不是欠揍,两人颇有默契往两边看去,但边上除了围墙还是围墙。 兄妹俩一脸懵逼,大鼓是不能敲的,两人便沿着围墙寻找,一直绕到了县衙的后门处才看见所谓的“县衙外面办公”。 县衙开了一个后门,旁边有两个铺面,门口人头耸动、人声鼎沸,不少人还拉着或挑着稻谷往这里赶,看来这里还是交税的办事处啊。 两人从交税的档口边上挤进去,进到里面才发现,铺子内的人不并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或站或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和门口收税的人比起来,那真是一个累成了狗,一个闲得发慌。 见有人进来,几道目光“刷刷刷”全部集中到闻道和闻香身上。 “几位大人,午安。小人想拜访一下司土大人。”闻道略微有点紧张道。 “噢,我就是。”一个正在架子上鼓捣东西的人转过身来回答,他看见闻道和闻香,稍稍有点惊讶:这不大像是会来找他的人呢。 等闻道吭吭哧哧把来意表达清楚,司土君已经含笑颜开:“不错、不错,这番薯、洋芋可是好东西,听府城说是海那边那边传过来的,收成特别高呢。” “特别高是多高呢?”闻香冷不丁地插了一嘴。 呃------,多高?他要是知道的话早就自己种,还在这里和你们废话啊,这两人莫不是来捣乱的吧,司土君有点不高兴了:“总之是比大豆、花生都高,你个丫头懂啥!” “就是,你个丫头片子懂啥咧?”旁边无聊的人立刻二重唱呼应司土君。 “是、是,是我不懂。”看情形不对,不等闻道出声,闻香立刻睫毛弯弯、眼睛眨啊眨开始卖萌:“司土大人------,这洋芋和玉蜀长什么样子啊?” “什么样子啊?”司土君捻着胡须,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他也不知道啊,不过不怕,自己有上头派下来的种子。 司土君引领着闻道来到角落,指着一处堆得高高的东西说道:“呐,这就是番薯、洋芋和玉蜀的种子啦。” 闻香探头一看,呵呵,除了番薯早知道以外,其他两个不就是发芽的土豆和发霉的玉米粒,不知道已经被祸害成这个样子的种子还能种不? 闻道也被这些种子可怕的造型给惊呆了,一时间场面有点静默。 眼瞅着送上门的傻子就要打退堂鼓了,司土君力挽狂澜:“这里的种子都是免费的,如果你们愿意种植的话,那明年初的田税只需要交四成。” “此话当真?”闻香眼睛一亮,又忍不住出声。 司土君不知道这丫头片子为啥老插嘴,而站在她旁边的大人却老是不出声。 去年,府城就下达了推广种植番薯、洋芋和玉蜀的任务,但忽悠老百姓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一直可着劲儿推销,从去年忽悠到今年,谁也不肯先做这个冤大头。 年初,知县大人就已经发话,今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番薯、洋芋和玉蜀种到地里去,不然就要撸了他的帽子。 他正发愁怎么办?寻思是不是到了“舍身饲虎”的时候了:干脆从自家地里匀一小块出来试着种植算了。 不成想,今天居然有一个傻瓜主动送上门来,那可真是刚想要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推销出去。 “当然是真的啦,知县大人亲自说的话,我打包票。”司土君一顿猛拍胸口,就差没有赌咒发誓了。 可惜,闻道虽然是半吊子农民,但要他把这可怕的种子种到地里去,还不能够,于是面露难色:“司土大人,这个----,且容小人先回去考虑考虑吧。” “还考虑个啥,这么好的事情,别人盼都盼不来呢。” “大人,这个----,我恐怕还是要回去向家里的大人汇报才行。”闻道说着、说着就想掉头走人。 “哎,别走、别走!”司土君也顾不上礼仪,一把抓住闻道手臂,而闻道则连连后退、身子直往后面倒,一时间,两人拉拉扯扯、活似吵架的小娘子。 见此场景,闻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哥,要不我们就试试看吧。” “小妹----”闻道连忙向她使眼色。 “哥,你看司土大人这么热情、这么真诚,我们就不要辜负司土大人的好意啦。” “唔---,小姑娘,你说得太对啦。”司土君放开闻道,转向闻香,连声夸奖。 “司土大人,我们家只有四亩地,现在只能试种两亩地,您看行吗?”闻香笑吟吟地回到。 “行,行,没问题。”司土君连声答应,两亩地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这么配合官府的良民,不能让他们颗粒无收啊,还是要给他们留点吃的。 “来,来,我给你们登记一下。”司土君的番薯、洋芋和玉蜀的试种记录本终于派上了用场。 “那司土大人,这个田税只收四成,是四亩地的四成?还是两亩地的四成呢?”闻香又问道。 “这个嘛,恐怕要是按两亩地-----”司土君的话还没说完。 闻道就立刻挣扎道:“那咱们还是算了吧。”说完就要拉着闻香走人。 “哎呀,着什么急,我话都没说完呢。惯例归惯例,不过,我与这位小兄弟一见如故,自然要给你们特别优待,就按照四亩地算、按四亩地算。”为了拉住客户,司土君不惜下血本。 待司土君登记完毕,闻道垂死挣扎无能,只能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在记录本上按上自己的手印。 待闻道签下“卖身契”,司土君立马收好自己的宝贝记录本,然后摆摆手示意闻道自己去挑种子:想要哪个就挑哪个?想要多少就拿多少?反正也没下一家了。 第十一章(二)打包票是不可能的 在回程的路上,闻道一直没精打采,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已经在默默发愁明年的田税怎么办? 闻香却是信心爆棚:“哥,不用担心,这番薯、洋芋和玉蜀要是能种起来,产量挺高的,特别是番薯。” 闻道哭丧着脸道:“这些种子奇形怪状的,怎么可能产量高?说不定还会颗粒无收呢。”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晓得怎么种。” “你怎么能知道?司土大人都不知道!”闻道也不傻,已经看穿司土君的欲盖弥彰。 “哥,相信我,没错的,我上辈子肯定种过这几样东西,我一看见它们就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再说了,这是白嫖的好事,白嫖你不高兴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嫖不嫖的,姑娘人家的,又说奇怪的话了吧,上辈子的事情你还记得啊。”闻道眉头大皱。 “嘿嘿!”闻香又开始经典傻笑:“对了,哥,刚才装车的时候,司土大人提醒我说,这些长了芽的洋芋有毒,千万不能吃哦。” “什么?有毒!”闻道大惊失色,差点就从骡车上翻下去。 “冷静、冷静,司土大人说了,这些洋芋就是这个特性,长芽了就不能吃,不长芽就可以随便吃;没事,反正长芽也能种到地里去,不耽误。” “这,这有毒的种子种到地里去,搞不好长出的洋芋也有毒,真可怕。”闻道一脸惊悚,“我们还是赶紧把这些种子还给司土大人吧。” “肯定不会有毒,我打包票。”闻香啪啪地拍打着太平的胸脯。 “你打包票?司土大人也打吗?”闻道反问道。 “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啥时候说过大话。再说了,咱们只是种两亩地,收成再怎么差也饿不死咱们。”闻香一本正经道。 “你这丫头,嘴上就没个把门,什么死不死的,净胡说。”闻道摸着下巴盘算:想想也是,这田地的事情好像都是闻香说了算啊,她说咋弄就咋弄,还多收了四五斗。 现在种这个番薯、洋芋和玉蜀也是闻香说了算?唉-----,不给她说了算也不行啊,我都不懂,愁人啊-------。 两人拉着一车的番薯、洋芋和玉蜀回到闻家村,还没卸货,左邻右舍就闻风而动。 首先来的就是闻老四:“大侄子,你弄这车啥玩意?” “闻四叔,这是司土大人给的番薯、洋芋和玉蜀的种子。” “这是种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种子。” “我也没见过呢,是司土大人说的。” “那你是打算种这个?” “嗯,我们打算种两亩地试试看。” “啧啧,两亩地啊,你可真舍得,大侄子,你给叔透一个底,种这些劳什子到底行不行?” “闻四叔,这个我真不懂。听司土大人说这些作物产量挺高的,但是咱整个县里都没人种过,我是头一个呢,这个我可不敢瞎说。”闻道一听闻老四又要他打包票就头大。 “唉---”听了这话,闻老四好犹豫啊:上半年种稻谷的时候没跟上,亏了四五斗,现在还很心痛,这次要不要跟上呢? 没多大会工夫,李老头、闻七、石头他爹闻三金、翠娘,还有一群萝卜头都过来围观,大家纷纷对奇形怪状的种子表达惊叹,但是要不要跟着赌一把,大家就表现得犹犹豫豫、举棋不定了。 闻香正在把番薯、洋芋和玉蜀分开堆放,其他村民要不要种,她可不在意,但是要打包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说丫头,这个怪东西能吃吗?” 闻香闻言抬头一看,只见李老头拿着一块发芽的洋芋,正在往嘴巴里塞。 “哇!不能吃啊。”闻香立马扑上前,一把夺过李老头手上的洋芋给扔地上。 “吃了吗?吃了吗?大爷你吃了吗?”闻香的声音都颤抖了。 “没、没,还没来得及吃下去呢。”李老头被闻香的惊恐给吓得后退几步。 “呼---,李大爷,你可吓死我了,这发芽的洋芋种子有剧毒啊,千万不能吃。” “什么?” “有毒?” “不会吧?” “闻道!你这是咋回事?” “有毒的东西你还拉回村里啊?” “你这不是坑我们嘛。” 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围着闻道,直把闻道逼得一连退了好几步,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我--我---”。 看到大哥被围追堵截,闻香立刻上前拨开众人,脆声道:“大家听我说,发芽的洋芋种子确实有毒,是绝对不能吃的,但是不发芽的洋芋就可以随便吃。” “至于这些发了芽的洋芋能不能种到地里去,司土大人是说能的,我们也不知道行不行?而且这些洋芋种子也是司土大人派给我们的,在衙门的本子里是做了登记的。” “大家如果想种的话,可以到县里找司土大人免费领取种子。” 闻香三言两语就把种子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顺便撇清责任。 这时,闻道也回过神来了,忙对大家伙道:“确实是这样,其实吧,我真不知道这些种子能不能有用?大家还是自己考虑清楚吧。” 这一番话下来愣是把众人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没一会儿就都散了去,只有石头和青儿留了下来帮忙。 “闻香,你们真的要种这个什么有毒的洋芋吗?”青儿忧心道。 “青儿姐,不用担心,反正我们只种植两亩地,种坏了也不打紧。”闻香不以为然。 “我觉得闻香肯定行,她的地龙都养得那么肥壮,这个有毒洋芋肯定没问题。”石头对闻香倒是信心满满。 “哎呀,你们别开口闭口都是有毒行不行,这发芽的才有毒,没发芽的好吃着呢;还有,我就是瞎种的,你们可千万别被我坑了啊,”闻香赶紧打预防针,绝对不打包票。 “我帮你收拾吧。”不等闻香回话,青儿就上前帮忙一起搬运番薯、洋芋和玉蜀。 大家一起把东西搬完之后,闻香决定立马开工,指挥闻道分拣挑选合适的洋芋种子: 首先将已多处长芽的洋芋挑出来,这是可以直接栽种的;发芽不多的、没有发芽的拢在一起,堆放在阴暗处,撒上少量水,进行催芽;已经腐烂发黑的洋芋是不能栽种的,放一边准备后续处理掉。 番薯则直接进行切片,用细条子穿起泡水里等待它发芽,等它长出幼苗再移种到地里去。 玉蜀种子的处理就简单多了,直接把颗粒较饱满,颜色比较正常的种子选出来就行,太干瘪的、黑的则不要。 闻道、闻香两人一连收拾了三天才基本完成种子的挑选,这中间还多得石头、春儿经常过来帮忙。。 春儿爹娘也时不时过来溜达一圈,偶尔还嘀咕一两声:“到底能不能种啊?”对此,闻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第十二章 挑战新作物 这一日,两人刚收拾完院子,正准备开火做饭,大伯家的大郎就来传话,让闻道家去。 “大郎,大伯找你四叔是啥事?”闻香招呼大郎进门,顺便探听一下情报。 “我不知道啊,不过爷爷好像很生气。”大郎不和小霸王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挺乖巧的一小孩。 “大伯生气了?”闻道一听这话,立刻起身往外走。 “哥,我和你一起去。”闻香连忙跟上。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忧心忡忡,唯独无忧无虑的大郎一蹦三跳,兴高采烈。 刚进大门,闻道就被闻信大哥给拖走,闻香才跟上两步就被闻青拽住:“二妹,听说你们要种有毒的洋芋?” 听了这话,闻香立刻知道大伯为啥找大哥了,敢情是为了这事啊,怕大哥解释不清楚,闻香三言两语摆脱闻青后赶紧往上房跑去。 上房内,闻仲正在厉声责问闻道为何要种植有毒的洋芋,见闻香蹬蹬跑进来不禁大皱眉头,闻香暗自吐了一下舌头,默默站到闻道背后。 见闻香进来,闻道暗自舒了口气,才将之前闻香的说辞又给大伯复述了一遍。 “就算是司土大人说的,但万一要是种不成,这明年的田税,你想过没有?这可是个大问题啊。” “司土大人说明年的田税只收取四成。” “就算是这样的话,那也很勉强,你和大伯说实话,这个什么种子的收成真的能比大豆多?” 闻道不太敢接这个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真的不懂、也不知道啊,眼光忍不住就往闻香身上瞟去。 这个时候,闻香就主动出马了:“大伯,你就放心吧,这几样农作物产量很高,司土大人是打了包票的。” 闻仲起身踱了几步又问:“这四成田税是口头答应,还是落在字面上?” 这个,闻道和闻香就面面相觑了,按手印的是闻道,闻香根本没留意;闻道沉默了半晌才犹豫道:“好像没写在本子上。” “你们啊、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官府的话能信几成?!这下可糟了,怕是要惹下麻烦。”闻仲皱紧了眉头,心里默默盘算着补救办法。 “爹,四弟他们不是答应了衙门要种两亩地吗,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家帮种一亩,万一这个收成真不行,他们损失也少一点。”闻信大哥主动提出要帮助闻道分担损失。 “这怎么行!不行,绝对不行。”闻道立刻反对。 “道儿,你就不要推辞了,你大哥说的法子不错,而且这损失我们担得起,你们可未必担得起。” “这个田税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就你和二丫头两个人,这要是出了什么篓子,我可怎么对得起季子啊。”闻仲想到闻道他爹,又有点伤心。 听到大伯提起自己的爹,闻道一时也是悲从心中来,不过他还是强行忍住,坚持不肯让大伯帮忙承担损失: “大伯,你就相信我吧,种稻谷我都多收了四五斗,这几个虽然是新品种,我看也差不了多少,没问题的,我肯定能行。” 闻香上前搀扶着闻仲坐下,笑道:“大伯,我知道你疼咱们,这几样作物虽然是新玩意,但我听司土大人的意思,这是从府城送过来的。” “我琢磨着,这肯定不能骗人,就看咱们能不能把它种好了;这个种植的法子咱们也想好了,明天就栽到地里去,只要咱们精心打理,就算不能大丰收,那也不会太吃亏。” “小妹说得对,大伯,你就让我们先试试看吧。”闻道也附和道。 闻仲长叹一口气感叹道:“你们啊,做事太过想当然,有些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要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记住以后遇事多和大伯商量,可不要再傻傻的被别人坑了。” “知道啦,大伯,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一定种它个大丰收,到时候让大伯尝尝新鲜。”闻香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像是要把敌人打倒在地似的,把在场的人都给逗乐了。 “你们先试试看也行,老大,明天开始你过去帮忙,赶紧把这个什么种子种到地里去看看情况。” “不必麻烦大哥,大伯家里也有要忙的事情-----”闻道还要推辞,就被大伯一锤定音打断:“大豆还晾晒着呢,现在都闲着,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闻道和闻香就雄赳赳、气昂昂把准备好的洋芋和玉蜀扛到自家田头。 田地已经预先做了疏松和施肥的处理。这一次,闻香决定采用洋芋和玉蜀套种方法来试验种植,将洋芋和玉蜀间隔种下,至于番薯则等它的幼苗长起来后再单独下种。 闻香手把手教闻道和闻信如何切割种块、如何确定种植的株距和深度;将选好的洋芋平均切割成三四块,每块都带着芽苗,再把切好的种块间隔八九寸按垄深四寸种下,玉蜀则按垄深约两寸种下。 这完全是参照她上辈子乏善可陈的种植技术来的,不过至少比瞎种强那么一丢丢,不是吗? 种植完成后,众人又将刚下种的垄块完全浇透,在垄块边上施加少量的农家肥。 最后,闻香又叮嘱大哥日后要注意浇水,保持田地湿润,等待苗芽长出即可。 在整个种植过程中,闻信和闻道都是一头雾水,光听闻香指挥。 每当闻信提出异议,为啥要这样做的时候,闻香都把锅甩到书本上:这是农书上说的、那也是农书上说的,就没有不是农书上说的。 “这么说,书上有提到这个洋芋和玉蜀了?那书上说了这个收成高了吗?”闻信步步紧逼。 “呃-----,收成倒是没怎么说到,不过----比起大豆来肯定高产。”闻香先是讪讪后又理直气壮道。 这样干了半天活后,闻信又提出异议:“四弟,这个啥子农书到底是你看的?还是二妹看的?怎么光听她说怎么干,你都不出声?到底是不是这样?” “咳---咳----,大哥,这个,其实吧------”闻道有点憋不住了。 “其实我和大哥都看了,就是这么种的。”闻香立刻打断闻道的话。 “是吗?你都看得懂书了?”闻信深表怀疑,怎么觉得这兄妹俩怪怪的,是哪里不对劲呢?? 闻道躲开了闻信的目光,直接跑道田地的另外一头去干活;而闻香呢,则笑嘻嘻望着闻信大哥,那笑容比阳光还灿烂,一点都不心虚:“大哥早就教我识字啦,我啥都得懂。” 第十三章 司土的惊喜 在闻道兄妹俩种植番薯、洋芋和玉蜀期间,春儿过来帮了不少忙,石头呢也来,不过他主要是来玩耍的,只要是新鲜的玩意,他都喜欢。 还有不少村民,包括已经提前踩点的闻老四、李老头、闻七、石头他爹闻三金、谢大娘、还有各种张三李四等,也过来强势围观。 有的人忧心忡忡、有的人犹犹豫豫,还有的人蠢蠢欲动、或者阴阳怪气,甚至敌意满满。 对此,闻家兄妹是一致对外、统一口径,反正种的是我的地,碍不着你们,你们也管不着。 除了头几天被强势围观、指指点点外,后来大家都各回各家、各种各的大豆和花生去了,毕竟谁都没那么多的闲工夫来指点江山。 而闻家的四亩地,除了两亩地规规矩矩种了大豆和花生外,其他两亩地全做了试验地。 另有部分剩余的番薯苗、洋芋和玉蜀种子,闻香把大部分给了闻信大哥,还有少量送给春儿。因为量不多,就算他们种植失败,损失也不大,所以她也就随意了。 闻家村上上下下一连忙活了十来天,才完成了秋种,人也慢慢地闲下来。 唯独闻道和闻香不太得闲,两人每天都要到田头看看自家的实验地,观察土壤的湿润度、肥沃度,以及苗芽的生长情况,各种除草等。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闻信大哥和春儿家也开始学着像模像样搞田间管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过了处暑,闻家种的两亩实验地都郁郁葱葱长了起来,而且看起来根旺苗红的,闻家兄妹俩都觉得这一波稳了,丰收在望啊。 某日,两人正在地里畅想未来,远远就看见族长大人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田头来。 待众人来到跟前,族长一马当先介绍:“司土大人,这就是闻道小子种的洋芋。” “嗯!不错、不错,这些苗长得相当瓷实。”司土大人弯下身来,摸了一把种苗,感觉相当不错。 再看看眼前绿油油的一大片,司土大人满意得直咧嘴,他之前把“陈芝麻烂谷子”扔给一个半大小子时还有点担心,唯恐全打了水漂,现在看来自己是慧眼识英才啊,这下能给知县大人交差了。 想到这里,司土君立刻不吝赞美之词:“里正啊,你们闻家村果然是种地的能手,这地种得相当不错。” “哎,过奖、过奖了,这都多亏了司土大人的关照。”族长的马屁之词立刻跟上,回头直叫:“闻道呢,快,叫他过来见过司土大人。” 得亏族长发话,闻道和闻香才得以突破重围来到司土大人面前,还不等司土君发话,两人就赶紧先拜见大人。 “哈哈,好小子,当初我就看好你,现在看来你果然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啊。” “司土大人谬赞,小子不敢居功。”闻道谦虚道。 “好好,那你跟我说说看,你是怎么种的?” 于是,闻道领着一群人开始参观试验田,给司土君一一介绍:这是洋芋和玉蜀苗,那是番薯苗,又把种植要点各讲了一遍。 一场专业知识讲课下来,直教众人如痴如醉、如梦如幻,一会愁眉不解、一会恍然大悟,太多太多没听过的新名词了,众人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几个耳朵,好把秘诀给牢牢记住。 司土君也是一脸懵逼、一头雾水,这小子说的话,一个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组合起来愣是不太明白: 这个洋芋和玉蜀还能种在一起?洋芋和番薯还要先育苗?垄深又是什么鬼?司土君佯笑的面孔逐渐僵硬,是不是欺负他没种过这玩意? 见势不妙,闻香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待闻道热情高涨的话语刚落,就不管不顾地跳出来送上一记真挚的彩虹屁:“哥,你说那么多都没说到点子上,这都是司土大人教导有方啊。” 本来一群人听得专心致志的,被闻香这么一打岔都吃了一惊,心想:这个丫头片子胆子挺大的啊,不愧是磕坏过的脑袋,居然敢在司土大人面前高声说话。 闻道虽然慢了半拍,不过见到闻香朝自己猛眨眼睛,也立刻朝司土君作揖道:“是,是,小人不才,其实这都是向司土大人学的。” 于是众人一脸敬仰、齐刷刷地向司土君行注目礼。 啊,这种被仰视的感觉,怎么说呢,爽、很爽、非常爽,虽然不知道是咋回事,但这并不妨碍司土君喜笑颜开,还一本正经地频频点头:嗯,不错、不错,就是这么种的。 待参观试验田完毕,司土君再次bb了一堆官话,总结起来就是:充分肯定了闻道现阶段的种植成果,并要求后续继续努力,争取早日结出硕果累累,最后他表示会向知县大人好好汇报的。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羡慕嫉妒恨,又是酸溜溜的,难道这小子就要飞黄腾达啦? 得了司土君的背书,众人可算大彻大悟了,看来这一次官府没骗人。 最后,司土大人满意回县城了,闻道被族长拉走,围观的村民则久久不散,绕着闻道的试验田研究来研究去的,心里直叹:可惜、可惜,这一波行情又没跟上。 最气愤的是接连失掉两场先机的闻老四,他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最后气汹汹地走了,并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就算闻道种大粪,他也跟上。 只有闻三金默默窃喜,因为春儿和石头的坚持,他们也种了半亩地,目前的长势虽然跟不上闻道家的,但也不错。 而闻道大伯家则种了一亩地,原想着以后能帮助闻道弥补一下亏空的,现在看来收获大有希望啊。 好不容易把司土大人给忽悠过去的闻香,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家小院,立刻躺床上挺尸:唉,这种田的活计,不仅身累心也好累啊。 她正惆怅着呢,忽然听见柴门又“梆梆”地响起来,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妇人声音:“二妹,你在家吗?” 真的,虽然她一点都不想动,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得抬头应声:“哎-----,大嫂,我在屋里呢。”。 闻香慢腾腾地起身,顺便撸两把头发,再拉一个针线箩过来打掩护,大嫂就推门进来,时间掐得刚刚好。 第十四章 传道解惑 “二妹,做针线呢?”闻家老大李氏微笑着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 “大嫂,你来了,快请坐吧。”闻香连忙挪开一个位置,请李氏坐下。 “嗯,我过来看看你,这个月都忙坏了吧,看看你,脸都瘦了一大圈。” “哪有这么夸张,我没事,多谢大嫂关心。其实,忙活的都是大哥,尤其是闻信大哥,可帮了我们大忙,我不过打打下手罢了,累不了多少。”在外人面前,闻香还是挺死鸭子嘴硬的。 “哎呀,你小小年纪的,就这么能干,帮你哥分担了那么多,可比闻兰强多了,她那个人啊,都叫我们宠坏了,倒叫她无法无天起来;以后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不能让她再欺负你。” 大嫂怎么没头没尾地说这话,闻香有点奇怪,不过她不想接这话,因而笑笑道:“三妹,她年纪还小呢,以后肯定不会这样。” “不说她了,我看看你做的是什么针线?”李氏拿过闻香的针线摆弄了两下:这是啥?这么小的两块三角布,缝合起来能做啥?难道这是亵裤?莫不是剪短了吧。 李氏尴尬地放下了针线,自己刚刚夸了闻香能干,这针线活就啪啪打脸。 闻香尬笑了两声,默默拿回她自制的小内裤:“我自己瞎做呢,做得不好,叫您笑话,以后有空我要多向大嫂学习学习。” “呵呵,好、好,没问题,你先多练练手总没错的。”大嫂也尴尬得一逼。 “不说这个啦!大嫂,您今个儿怎么有空过来?” “本来是早就要来的,不过前段时间家里事太多,也就耽误了。这是我早些时候给你做的几件衣裳,今儿总算有空拿来给你,来,试试看,合不合身?”李氏把身边的包袱推给闻香。 “大嫂,这怎么好意思呢,使不得、使不得。”闻香连忙推回去。 “二妹,你这就跟大嫂见外了。”见闻香不动,李氏自顾自掏出了一套蓝色的交领上衣和襦裙、两件对襟短衫和裤子,“都是我自己做的,比不得成衣铺子,你就凑合着穿吧。” “大嫂,你做的衣服真好看,一点都不比成衣铺子差。”闻香忍不住翻比了一下,衣服出乎意料地合身。 之前,闻香就买了布料,不过只是用来做小内裤的,要她做衣裳就太为难她了,并不会而且手残,怎么办?她有点小心动。 “要说女儿家的衣裳嘛,都是做娘的先准备着。我看你往日穿的衣裳有点旧了,这几件正好做换洗。” “别和大嫂客气,你娘不在了,我就自作主张给你缝了几件,你要是不介意就收下,以后你要是想自己做也好,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大嫂这一番话诚意十足,闻香就不推辞了:“既然是大嫂的一片心意,那我就却之不恭啦,谢谢大嫂。” “你喜欢就好。”衣服送出去了,李氏的心也安了。 待李氏走了,闻香又躺了半天才起身。 这段时间她对地龙的关心不够,这地龙便自由自在地生了一窝又一窝的,鸡都吃不完、都快没地方住了,闻香决定给它们分分家。 正巧闻道也回来了,两人便一边鼓捣地龙一边闲话。 “哥,刚才大嫂过来,还送了我几件新衣服。” “噢,大嫂太客气,太不好意思了。” “我说不要的,大嫂非要给,不要还不行呢。” “那你有没有好好谢谢大嫂?” “那还用说,自然是谢了。” 闻道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妹子的衣着:今天,闻香穿的是一件半新不旧的开衫,下着的棉麻裤子上还有个大补丁,是之前多次翻滚下山谷的见证,确实有点寒碜。 “哎,都怪哥,没钱给你买新衣服。”闻道又内疚了。 “说啥呢。哥,这怎么能怪你,这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呢,也有没钱的活法;再说了,凭咱们的实力,我相信,咱们迟早要过上富裕美好的生活。” “哈哈----”闻道被闻香的盲目自信给逗乐了,“你这丫头,想法还是挺多的。” “嘿嘿!对了,哥,族长找你去是为啥事?” “就是问了稻谷育苗的法子,还有新种的这几样。” “那族长咋说?” “族长的意思是,要我在下元节祭祀上跟大家伙说说具体怎么育苗?” “祭祀?怎么个祭祀法?”闻香的心立刻漏跳了一拍。 “你又糊涂啦?不就是在祠堂里祭祀吗?” “哦,我的意思是那个祭祀,具体是怎么操作啊?” “不就和往年一样?” “那往年又是哪样?” 闻道顿时一脸无语,看样子妹子又失忆了,唉,只能再细细说一遍了,完了又道:“闻香,这种地瓜、洋芋、玉蜀简单,但稻谷育苗的法子,有些我还是不大懂。” 听完闻道的祭祀大法,原来就集中祭拜祖先、庙会一样的东西,闻香才心有所安,至于育苗法子,推广就推广吧,大家共同发展、共同进步、共同富裕嘛。 “哥,你哪里不懂,就点哪里?”闻香豪气大千、指点江山。 “(⊙o⊙)…,就是那个泡种子和烧火炕,到底咋整?” “这两样可是个技术活啊,你记住,万变不离其宗,关键就要多练,熟能生巧嘛。” “怎么个多练法?”闻道一脸谦虚请教。 “嘿嘿,上火。”闻香大手一挥,指挥闻道先烧一锅水;待水烧开后,闻香兑了几杯温度不同的水,再让闻道用手和嘴巴一一感受每一碗水的温度。 “第一碗是凉水,从井里打上来的,温度肯定要比环境低,你试试看,感觉是不是有点冰凉?” “嗯。”闻道从顺如流。 “这第二碗是正常温度的水,你不会感觉到凉,也不会有温热的感觉,就是和我们身体的温度是一样的。” “身体的温度?” “那个不重要啦,你专心感觉它的热度程度就行了。” “第三碗是温水,这水微微有点温热,比我们身体温度高几度,我估计差不多四十五度吧;最后这碗就是我们需要的温度啦,这水喝到嘴巴里会有点烫,手伸进去的话会稍微烫手。”。 闻香装逼完才发现闻道一脸懵逼,呵呵,不好意思,专业词语多了点。 第十四章(二) 保长又作死 “换句话说吧,浸泡种粒的水温需要五十度,把手放到水里感受热度,手可以坚持八到十秒钟左右,但具体还要看个人的耐受度。” “泡完种粒后,进行催芽的温度则要控制在三十度左右,这个温度比我们身体还要低七度。” “不过,我们催芽的时间都是在二月底三月初,所以还是要烧热灶炕来催芽,手放到炕上感觉温温的就差不多了。” “只要温度合适,苗就会出得又快又顺利,如果苗久久不出,说明温度不合适,必须调整。” “嗯,温度的意思是?这八至十秒又是什么意思?” “温度就是热度,热度越合适,谷芽就出得越快、越好。八至十秒就是从一数到十,来,跟我念,一--二--三---------十。” “所以说,这个热度是不确定的了?” “是的,所以我说这是个技术活嘛,这里又没温度计,只能靠自己的感觉,新手很有可能会搞砸,浪费苗种。” “哥,这个情况你必须和大家讲清楚,这育苗法子颇费种子,免得以后吃力又不讨好。” “放心吧,这个道理,哥懂,我再练习练习去;对了,温度计又是什么东西?”正如闻香已经放飞自我的同时,闻道也彻底不耻下问了。 “唉,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忘了它吧,正好到时间做饭了,走,起锅煮饭去。” 于是,这边闻道烧火感受温度,那边闻香上番茄炒蛋,是的,今天又是吃蛋,最便宜的蛋白质有没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此时,窗外的母鸡扑棱着翅膀飞出了窝,“喔喔---喔喔---”地给主人汇报,它又下蛋了,嗯,充实的一天完美落幕了。 接下来的几天,闻家小院子人员来往络绎不绝,村里的人来来去去,不外乎是来套套近乎,看看闻家又干什么了,于是地龙饲养大法横空出世。 各家各户也纷纷养起地龙来,毕竟哪家没有一两个鸡是吧,可怜村子周边的地龙都被掏了个一干二净,幸亏地龙繁殖力强大,不然迟早得绝种。 这股地龙风还刮得吴木匠发了一笔小财,给村里人打了不少木箱子,最后剩下一些破木板什么的,凑了两个箱子免费送给闻香,也算是酬谢了。 这股地龙风还给闻道兄妹俩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危胁。 连续有几个人偷偷给闻道报信:看到闻先贵在你家田地附近鬼鬼祟祟,小心啊。 善良如闻道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如果是其他人倒也罢,可能就是来偷师的,但闻先贵是谁?保长的儿子啊,小心什么?不言而喻。 事出反常必有妖。 闻道兄妹俩立刻警惕起来,这两亩试验地可是关系着司土君的重要任务,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损失钱财还是小事,得罪了司土君才是大事,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 怎么办?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必须把保长的嚣张气势打下去。 闻香只是烦恼了一小会就想到了主意: 如果说保长在他们种稻谷的时候使坏,他们可能真的毫无办法,只能任人宰割。 但现在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虽然他们兄妹俩还是拿保长毫无办法的,然而强中更有强中手,利益相关者并不是只有他们。 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保长吃不了兜着走。 按照闻香的指示,闻道立马找到族长:“族长,有个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族长有点愕然,不知道闻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酒,便示意他有话直说。 “上次司土大人说下旬会再来看看番薯的生长情况,但这几天先贵一直在番薯地里晃悠来晃悠去的,我……”闻道欲言又止。 族长眯起了双眼:“先贵在那里干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那两亩地出什么问题的话,司土大人会怪罪我们闻家村、怪罪族长。” 先贵不会无缘无故地瞎晃悠,再联想到闻福之前执意要安排闻道徭役一事,显然有人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族长当然知道闻福和闻道家不对付,论起亲疏来,闻福和他还亲近得多。 本来,闻福想要搞小动作,只要别闹出大事,他是没兴趣管的。 但是,我已经说了要免闻道的徭役,你还继续咄咄逼人?还想打番薯地的主意? 你不把闻家村的利益放在心上就算了,你还敢不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 对于敢于挑战自己权威的人,闻族长是不会吝惜给予他迎头痛击的。 闻道前脚刚走,闻族长后脚就把保长闻福叫来。 两人关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看闻福离开时候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没好事。 第二天,闻族长还召集了全村的人开大会,足足训了半个时辰的话。 其实他的话一句话就能说完:“谁要是敢打番薯地的主意,就是和官府、和闻家村、和我作对,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训话结束,闻道兄妹俩走路都轻松了好几分。 一件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就被闻香轻轻松松地解决了,闻道对妹妹肃然起敬,也更加言听计从。 而村民们果然都很识趣,纷纷对闻道兄妹俩恭敬有加起来。 这天一大早,早已不堪村民骚扰的闻家兄妹决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上山采货去。 云溪山物种丰饶,植被茂盛,就在山脚下的闻家村当然要靠山吃山了。 虽然没有特专业的猎户,但村民们每逢两三天总要进山,这里有各式野果、菇子可采,枯枝败叶似乎永远都捡不完,还时常可见野兔蹿过,可以顺便解解嘴馋,除了冬天以外山上就没有断过人。 闻家兄妹有骡车不怕远路,惯例往深山里走,这里人少些,可捡拾的柴火更多。到了地方,两人分头捡拾,闻香背着小箩筐就一路捡去,走着走着,又看到了熟悉的石碑。 这一次,闻香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只见碑面上空无一字,碑体后面也没刻有任何东西,完全就是一块光秃秃的石板,太没创意了。 不管这个破无字碑了,闻香继续往里走,走了一小段,眼前突然就豁然开朗起来,一片花的海洋又出现在眼前,这不就是那啥、花的山谷吗? 闻香哇哇大叫着冲进了花海中,一顿扑腾,又惊起大片蝴蝶、蜜蜂,让人忍不住要赋诗一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噢,又见到了我那美丽、富丽堂皇、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了,闻香不禁心花怒放、直奔牡丹花丛去。 只见各色的牡丹花竞相开放,有花后之称的“魏紫”、粉嫩可爱的“赵粉”、花王“姚黄”、奇特的“二乔”、似雪如玉的“白雪塔”等等。 有些品种闻香甚至都不认识,而且这里居然还有变种紫斑牡丹,天啊,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的牡丹花集中生长呢? 闻香疑惑地一路往前走,除了之前的牡丹、玉兰、丁香外,她还发现了玫瑰、月季、菊花、桂花、百合、茉莉等各种各样的花卉。 走过花的海洋又看见一大片可药用的八角、花椒、野山药、金银花、地丁、三七之类的。 这么多的药材植物集中生长在这里,难道竟是有人专门在这里种植不成? 沿着一条小道,闻香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人迹,似乎一切都是天生的,绕过一个弯道,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一片散发着特殊香味的高耸林木。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耳目一清的味道,闻香凑近去仔细闻了闻,惊奇地发现这些林木居然是龙脑香树,树干上还附着许多已经自然结晶的龙脑香。 龙脑香生于热带地区,现在居然在这云溪山深谷里发现,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山谷里面确实感觉很温暖,但是云溪山顶上却常年积雪,怎么说也不能算是热带地区,龙脑香生长在这里就很不讲道理,还长得这么旺盛,就更加违反自然规律。 算了、算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既然自己都能穿越时间了,那这些林木穿越空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闻香不再考虑龙脑香存在的逻辑性,继续往前走,不远处又是一大片乔木林,她注意到有些高大乔木的茎底下有裂缝,里面析出了大片树脂。 轻轻掰下来一片树脂,闻香把它送近鼻子仔细嗅闻,深深吸一口气,鉴定这是沉香无疑。 另有一些稍微矮小的小乔木,它结的花果形似管钟,刚凑近就闻到了浓郁醇厚的檀香。 哈哈,这两样可是制香的宝贝啊,闻香不禁大喜:妙啊,妙不可言,这里简直是植物的宝藏和花的世界,是天赐之谷。啊!我爱你,云溪山。 蜿蜒的小道通往远方,一直看不到尽头,已经走出去了老远,再回头都看不见来时的路。 闻香停下了脚步,今天不能再往前走了,要是迷路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也许天堂能瞬间变成地狱。 她捡拾了一些掉落的檀香树枝干叶,再搜刮一些新鲜的龙脑香和沉香,回头又挖几棵牡丹花:“二乔”这么奇特必须有、高冷的“蓝田玉”也不能错过、“魏紫”和“白雪塔”是我的最爱。 反正这里还有那么多牡丹花,移走一两棵也没啥,对吧。 再说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么娇艳的花朵就独自盛开在深山老林里多可惜啊。 闻香,这个采花大盗毫无愧意。 第十五章 会消失的山谷 作为一名制香工作者,闻香对于花和香料的执着无人能解,除了牡丹花以外,她又采集了玫瑰、百合、茉莉,当然药用的八角、花椒、金银花、三七也整了几株。 背着满满一箩筐的收获,闻香幸福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去的路上,闻香仔细地记着周围的地形地貌,还有植被树木,待走回无字石碑处,她确信自己已经牢牢记住了花山谷的地理位置,下次绝对不会找不到了。 闻香离开无字石碑不远,就听见了闻道的呼唤声,便赶紧跑过去和大哥汇合。 闻道一见着闻香就埋怨:怎么走那么远,万一迷路可咋办。 “放心,我不会迷路的,哥,你看我摘的花。”闻香卸下箩筐给大哥欣赏刚采挖的花卉。 “咦,你又采到花了?这么多花啊!”闻道啧啧称奇。 “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山谷里面,还有很多呢,走,哥,我带你去看看。” 闻香领着闻道回到无字石碑处,一心想给大哥看看花的山谷,两人走了几息的时间,眼瞅着绕过这个弯就到了,偏偏过了这个弯又没到,周围还是林立的树木。 当闻道第三次问“到了吗?”的时候,闻香知道她又要被现实啪啪打脸了。 明明没有那么远,明明转个弯就应该到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为什么就是走不到啊?内心崩溃的闻香,只想仰天长啸,啊------ “哥,我又迷路了。”闻香回头一脸无辜地回话。 闻道:o((⊙﹏⊙))o-------,好吧,自家妹子的脑袋确实是时好时坏。 虽然没看到花的山谷,有点小遗憾,但是妹控君还是善解人意地建议:“那咱们还是回家吧。” 失魂落魄的闻香只好“无可奈何花落去,泪眼问花花不语。”,默默跟着闻道大哥下山回家去。 当天晚上,闻香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脑海里反复在思量:这花的山谷可真神秘,不愧是长有诸多珍稀植物的山谷,一会儿找得到,一会儿找不到。 为什么呢?没道理啊,难道有妖魔鬼怪?还是奇门遁甲术?邪门啊。 她思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头绪,只能再次回想进出山谷的道路,路是肯定没错的,今天走的两趟路明明都是一样,愣是一趟走进了山谷,一趟走不到,为啥呢? 这两趟路有什么区别吗?一趟是我自己走,一趟是和大哥一起走,区别在哪里? 琢磨了半天,闻香突然猛地坐起来,她想到区别在哪里了:区别就在于“一个人”和“两个人”。 第一次进山谷,她就是自己一个人;第二次找山谷,是她和石头一起,没找到;第三次又是自己一个人进了山谷;第四次,是和大哥一起,又没找到。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自己一个人就能进入山谷,带着其他人就不能进山谷。 想到这里,闻香立刻兴奋起来,恨不得马上再去山里验证验证,但是不行,还得等天亮。 一直兴奋就一直睡不着的闻香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许是昨天失眠的缘故,她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闻道早已经出门,估计是下田去了。 闻香匆匆解决掉早饭就开始整理花圃,虽然很想飞奔去试验昨天的猜想,但是才采挖回来的花、香料和药材还是要先处理好才行。 牡丹花当然不能再放在前院了,玫瑰、百合、茉莉也全部栽到房子的后面空地,前院就留下丁香和玉兰。 闻香家院子的后面是几排密密的竹林,透过竹林只能隐约看到后院的风景,美丽的花儿栽种在这里比较不引人注目,或可免遭毒手。 而药用的八角、花椒、金银花、三七因性喜阳,只能栽种在日照特别丰富的前院边上。 至于沉香和檀香树枝干叶,她打算先留着以备日后制作熏香,而新鲜的龙脑香料则马上可以派上用场。 闻香之前配置的茯苓粉、金银花粉、青盐混合牙膏已成品,就是味道不咋地,现在加入龙脑香,肯定能改善味道。 现在就缺蜂蜜了,她寻思山里面肯定有野蜂蜜,问题是,怎么才能弄到野蜂蜜? 话说那神秘的花山谷那么多花儿必然有蜜蜂,但自己是没有偷过蜂巢的,轻举妄动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蜜蜂蛰死,稳妥起见还是先咨询一下石头比较妥当。 心动不如行动,闻香立马跑去找石头。 找到石头的时候,他正在田里拔草,石头他娘也在地里,一见闻香就立刻笑开了颜:“闻香啊,你来得正好,快帮大娘看看这番薯长得咋样?” 闻香上前一看,哭笑不得:“大娘,这是洋芋!” “哦,是洋芋啊,那哪个是番薯呢?” “这个才是番薯,那个长得节节高的是玉蜀。” “哦,哦,那你看大娘种得咋样?” 闻香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三样作物的长势,才回道:“大娘,我看长得挺好的,就是最好再施加一轮肥料。” “好、好,那就再上一轮肥料。”大娘立刻言听计从。 搞定了谢大娘的要求,闻香才招呼石头过来:“石头,你知道咱们山里哪里能弄到野蜂蜜吗?” “野蜂蜜,我喜欢。”石头立刻蹦过来,“哪里能掏到野蜂蜜,我也说不好,不过,最好是叫上土孙哥,他准能找到。” “土孙?他是谁?”闻香下意识问出口,意识到不妥后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为啥他就能找到野蜂蜜?” “咱村就他多少算一个正经的猎户,打兔子、抓狐狸都不在话下,掏它个蜂蜜算啥?” “行,就叫上他。”闻香转头又对大娘说:“大娘,我和跟石头一起去山里掏蜂蜜,你看行不?” “你们娃娃子,就喜欢这个。好是好,不过野蜂子凶得很,你们要小心,别被它蛰伤了。” “娘,你放心吧,土孙哥都掏好几回了,啥事都没有。”对此,石头很不以为然。 “那你们可都得听土孙的。”看来,谢大娘也是非常认可土孙掏蜂蜜的本事。 “没问题。” “嗯。” 得了许可的两人撒开丫子就直奔土孙家。 一路上,闻香旁敲侧击,才晓得土孙家是外来户,来的时候就只有爹,早两年他爹上云溪山狩猎再也没回来,生死不知,村里惯例默认肯定没命。。 土孙呢,只好子承父业继续以打猎为生,平时他就是在云溪山上抓抓兔子、打打狐狸之类的;农忙时节则靠出卖劳动力赚取劳务费,偶尔会到村里的富人家干活,赚取生活费,日子也就是凑合着过吧。 第十六章 祖传的配方 土孙家就在云溪山脚下,搭的是一个茅草木棚屋,石头一到门口就大呼小叫地直接闯进屋子里。 闻香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感觉这茅草屋特别原生态、特别环保,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她觉得自家的房子还是不错的。 没一会儿,石头就和一个黝黑的大男孩钻了出来,这是闻香第一次看见土孙。 他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个头比石头高了不少,年纪应该也略大,面带腼腆的微笑,看起来性格和石头天差地别。 石头平时都是咋呼蹦跶不停的;土孙嘛,除了刚见面和闻香打声招呼,别的时候都不怎么出声,是个内敛、沉默寡言的人,或许跟他早早成了孤儿有关。 闻香也算半个孤儿,于是一时之间就觉得土孙特别亲切。 石头把来意表明,土孙不假思索就同意了,正好他今天也没啥事,于是说干就干,三人分头行动,各自回家拿上家伙就出发。 土孙和石头都背了一个大箩筐和破木桶,还带上麻绳、钩子等掏蜂窝工具。 闻香呢,只背着一个小箩筐,又穿上家里又厚又旧的大土布衫,还带了好几个艾草做的香包,山里蚊虫多,艾草包多少可以驱除一二。 谁知土孙和石头都不要她的艾草包,他们都是在山里野散漫惯的孩子,皮糙肉厚得,闻香只好全部挂自己腰上。 土孙带路,作为资深掏蜜专家,他知道哪里能快速找到蜂窝;路上正好经过了那个无字石碑,闻香默默观察走过的路线,路是一样的,但果然没能走到花山谷。 三人穿过密林、又涉过一条溪流,到达了山的北面,这是闻香之前没有走过的地方,内心不禁有点惴惴的,脚下也加快了几步,紧跟着石头。 正走着,石头突然激动地大叫:“土孙哥、土孙哥,那里有个大蜂窝。” “是马蜂窝,先别捅它,看看有没有别的。”土孙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也是,马蜂可厉害了,还是掏蜜蜂妥当。 三人又走了一会,这会儿是土孙先停下脚步:“看见了没,那棵树杈上的是个蜜蜂窝,咱们就先掏了它。” “行,就掏它。”石头和闻香都附和,走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开干了。 闻香是新手,完全不敢干,只会用土布衫把自己全身上下裹紧,头上还罩了一个箩筐,然后趴到远远的茂密草丛里,远程观察。 石头砍了一大扎树枝,然后撒上少量水使其润湿,再绑成一捆用麻绳拴着。 土孙呢,用蓑衣蒙好头脸和身体,然后牵着麻绳,背着木桶蹭、蹭地就爬到高高的树杈上;在树枝间找好掩护的位置后,他示意石头点火,然后把冒着浓烟的树枝吊上来,直接怼到蜂窝口上。 不一会工夫,蜂窝就冒出一片野蜜蜂,绕着蜂窝飞了片刻就嗡嗡飞远了,还有来不及飞走的野蜜蜂不是被烟熏晕就是被烟熏死,土孙轻而易举掏到了蜂蜜。 待土孙下了树,石头和闻香赶紧从草丛里面爬出来,看到大块的蜂蜜,两人都眉开眼笑。 不过,这个蜂窝不算大,只有一片蜂蜜,三人决定再去掏一个。 再往山里走了一小段又发现了一个较大的蜂窝,三人如法炮制,很快就取得了两片蜂蜜。 石头高兴地蹦了一个老高,闻香也笑眯眯地一直夸奖土孙好厉害,腼腆的土孙才被闻香夸两句就脸红彤彤的,特别不好意思。 三人满载而归,在回程的路上就把蜂蜜瓜分完毕:土孙一块都不要,全都给石头和闻香;石头到底是嘴馋,舍不得一点都不要,终归要了一小块,剩余的都留给闻香。 闻香也不跟他们客气,毕竟她要蜂蜜是大有用途的,但这一趟下来自己光是趴地上,啥忙也没帮上,这么白要也怪不好意思的,便打算按照市价补偿一二。 不料土孙坚决摆手不要,连石头也清高起来、直呼:“是不是不当他是朋友?”,倒叫闻香哭笑不得。 最后,闻香只好偃旗息鼓,寻思着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的,或者待她的牙膏“上市”赚大钱后,再补偿补偿他们吧。 现在天色还通亮,三人也不焦急,一路嘻嘻哈哈、优哉游哉地往回走,中途还采摘了不少植物果子,转眼就过了无字石碑处。 闻香不动声色,待转过了弯道便假意对两人道:“哎呀,想去方便、方便,你们先歇一会、吃点果子吧,我去去就回来。” “那你快点哈。”石头痛快地坐下来就开始吃、吃。 只有土孙不放心道:“别走太远哦。” “放心吧,不过,你们不准过来偷看哈。” 听了这话,石头立刻大叫:“我才不会,你少看不起人。” “好好,你们耐心等着哈。”闻香笑嘻嘻地跑开了,待过了弯道又特意回头瞄了一眼,见石头和土孙都好好地呆在原地没动,便快步向无字石碑跑去。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闻香七拐八绕地走了不到100米,果然又见到了熟悉的山谷、熟悉的花,正所谓:最是人间留不住,绿肥红瘦留晚照。 “哈哈,果然被我猜中了。”闻香得意地叉腰、仰天大笑。 不过,今儿她没工夫进入山谷细究,决定回头再说,转身就出谷和石头、土孙汇合下山去。 接下来几天,闻香专心致志制作牙膏,将适量的龙脑树脂细细捣碎,加入少量水,用文火慢慢加热使其析出高纯度的晶体。 再将获取的晶体研磨成粉,加入配置好的茯苓粉、金银花粉、青盐混合,再用蜂蜜调和稠度成品。 闻香自己试用一二,感觉良好,既能很好地摩擦牙齿,祛除异物、清新祛火,又有龙脑提香,改善口高、清除异味。 虽然比不上现代版的牙膏,但远胜古代版的青盐。 最后,她将配制成功的牙膏置于陶瓷罐中密封保存,只留出一碗成品待平时使用。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推销牙膏了,如何才能把牙膏卖出个好价钱,那可得好好谋划。 当然啦,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是不可能在市场上叱咤风云的,因此,闻香决定做那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她负责出谋划策,大哥负责抛头露面----出面谈生意。 闻道呢,用了几天牙膏也觉得口齿清新,神清气爽,便想询问妹子这个牙膏方子的出处。 闻香自然是随意,一概推到虚无缥缈的地方,就是自己瞎鼓捣的。 对此,闻道已经习惯,但既然这东西对牙齿有益处,又不会吃死人,闻道也就从了。。 最后两人商定这方子的出处是祖传的配方。 第十六章(二)牙膏篮子 为了让牙膏卖出个好价钱,闻香决定斥巨资买来十几个精致的双耳镂空青花小瓷罐,以及高级的牛角软毛刷子。 将牙膏均匀填满小瓷罐、约五两重,再配备一个白瓷勺子、一个牛角软毛刷子分别插在瓷罐的双耳上。 闻道对这个牙膏造型啧啧称奇,还享受了一次妹子伺候盥洗服务: 早起漱口的时候,妹子双手托盘呈上,蘸取一勺牙膏置于刷子之上,再用刷子轻轻上下四十五度刷洗牙齿,含水漱口完毕,唇香齿白,真是仪式感爆棚,特别显高端、大气、上档次。 虽然闻道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但这不妨碍他立刻喜欢上这款牙膏,而闻香相信贵人们也一定会对它爱不释手的。 光有内涵和质量还不够,还得再给它配一个外包装,闻香又把目光瞄准了村里的藤木匠。 藤木匠并不是专门编制藤器的,他的主业还是做佃户为主家种田,空闲时间就编一些箩筐、簸箕、筛子之类的补充家用。 闻香画了一个带翻盖的手提小花篮造型图,让藤木匠照图编织。 乡下编制的东西都比较简单、粗犷,藤木匠可没见过这么小巧玲珑的花篮,费了不少功夫才编织完成。 闻香还要求在篮子底部编一个底座,把牙膏瓷罐放进去刚好卡住,这样就不怕它摇晃跌倒了。 如此一来,瓷罐五十文、牛角软毛刷子二十五文、白瓷勺子十五文、花篮五文。 一份牙膏的包装成本就约一百文,还不算牙膏自身的本钱,茯苓、金银花、蜂蜜倒是不特别贵,贵的是龙脑香,而且不一定能买得到。 闻香思来想去决定给这样一套牙膏定价一两银子,闻道听了这个定价直摇头,直言这断乎不可能卖得出去。 在集市上摆摊当然卖不出去了,这牙膏本来就不是为广大的基层人民准备的,它的目标客户是高官贵族、名媛才子,是大商贾,总之就是雅人、有钱人,有钱人可不在乎这一两银子。 而且,闻香已经想好了推销的渠道,一旦贵人们用过这方便清洁的牙膏,就不可能再回头去用那劳什子青盐的,到时候自然财源滚滚了。 又过几天,万事俱备,闻道和闻香就赶着骡车进城,这次一起进城的还有十份包装特别精美的牙膏。 两人先是到司土大人家里拜访。 这一个月,司土君就来了两三次闻家村“调研”新作物的生长情况。 而闻道作为种植小能手,每次接待都少不了他,很快就在司土君面前变成了“贤侄”,颇得司土君欢心,这次上门拜访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司土君家距离衙门不远,位于西一德巷,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一德巷靠近城南县的中心,住在这里的人的大部分都是达官贵人,或者是地主老财之类的,小市民一般住不起。 司土君虽说不是重要的官员,但好歹也是一个小官吏,自然也在这里谋了一席之地。 两人已经提前打听好司土君的家门,司土君家不算高门大户,也没有什么门童之类的,敲门之后来开门的是一名老仆,简单询问两句就让两人进门。 正好今天司土君轮休沐,听说闻道上门拜访还挺高兴的,又细细问了一遍洋芋、玉蜀和番薯的最新长势。 闻道一一回答并预告作物下个月就能收成了,到时候务必请司土大人莅临现场指导,司土君捻着胡须笑呵呵地答应了。 聊完了司土君的正事,终于轮到闻香的正事了。 闻香提着牙膏篮子上场:“司土大人,小女有一小礼物想送给司土夫人,以感谢司土大人对我们兄妹的提携,还望司土大人笑纳。” “呵呵,这怎么好意思呢?”司土君笑呵呵的。 “小小礼物只是聊表寸心,不成敬意,还请司土大人务必收下。”闻道也帮腔。 “哎呀,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司土君装模作样推辞一下就答应了。 闻道内心:…… 闻香内心:你好歹多推辞一下下啊。 闻香上前把牙膏篮子献上并表示这是一新鲜玩意,要亲自给司土夫人展示使用方法;司土君答应了,令一女仆领着闻香到后院去。 这边,司土夫人一听说有人专门送礼物来,立刻笑眯眯地接见了闻香。 这个司土夫人瞧着约莫三十来岁样子,上身穿一件浅色袄衣、下着靛蓝襦裙,头上顶着一个高发髻、上簪玉梳,发髻两侧各插一支银簪子,面施朱粉,一副典型永嘉贵妇打扮的模样。 “这是什么?”司土夫人好奇道。 “夫人请看,此物名为牙膏。”闻香提篮上前向司土夫人展示:打开花篮、取出牙膏瓷罐,呈献到司土夫人面前。 “咦,这瓶子好奇特,牙膏?是做什么用的?” “此物是用于漱口之用,篮子里配有使用说明书;夫人如若不嫌弃,请让小女示范一二。” “哦?那就试试看?”司土夫人略为疑惑,不过还是好奇地答应了。 闻香自身上掏出自用的刷子,取下瓷罐的口盖,用白瓷勺子轻轻蘸取少量牙膏置于软毛刷子上,然后龇牙咧嘴地向司土夫人展示正确的刷牙方法: 依次上上下下清洁牙齿的外侧、内侧和咬合面,并持续约一分钟,最后“咕噜咕噜”吐出漱口水,完毕。 堂上众人都被闻香的一顿骚操作给惊到了,这漱口的方式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司土夫人更是脸色都有点僵硬了。 见势不妙,闻香立刻补救:“夫人,这漱口方式虽然是有点与众不同,但是,这样的漱口方式配上这牙膏使用,早晚、饭后各刷三次,这口腔必定清新自然、唇红齿白,夫人尽可尝试看看就知道小女所言不差了。” “这?”司土夫人面露犹豫,皱眉道:“这牙膏是从何而来的?” “这牙膏是百货楼新出的盥洗用品,小女已经试用了一段时间,效果相当不错,因此特地孝敬夫人。”闻香理直气壮道。 听说是百货楼的货,司土夫人方才放下心来:“你有心了,小翠,收下吧。”,想想又问道:“百货楼什么时候出的新货,我怎么没听说?” 闻香不答,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等待对方独自领会;幸好司土夫人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她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闻香另外又奉上两份牙膏篮子,请求司土夫人转送给知县夫人和县丞夫人,以表寸心。。 司土夫人都一一笑应了。 第十七章 跌破掌柜的眼镜 待从司土君家出来后,闻香兄妹两人直奔百货楼。 前段时间逛百货楼的时候,闻香就发现这里有寄售专区,专门代卖各种奇葩、特殊商品:这些商品都是百货楼不愿意收购,或者客户不舍得低价卖给百货楼的货物。 比如说猎户冒着生命危险炮制出来的一张超大完整的虎皮,号称家穷活不下去被迫变卖祖传几百年的名家画作、玉坠、手镯什么的,又或者塞外贩卖回来的千年人参,海外来的波斯猫等等。 这些代卖的货物价格都是卖家自己决定,一般来说都是奢侈品的价格。 百货楼代为售卖,期限一个月到一年不定,如果成功售卖,按照货物总价的百分之五收取手续费,到期卖不出去的话,则按月收取一百文钱代售手续费,所以,低价的货物是不可能送来代售的。 目前的情况是,闻香暂时没有别的路子能够售卖牙膏,摆地摊是不可能的,摆地摊的话,这一辈子都别想卖出去。 百货楼好歹是个高档场所,是达官贵人可能出没的地方,只能先自己砸钱了,剩下的就只能寄望司土夫人那里能有佳音传来。 听了闻道的来意,百货楼的掌柜面露难色:“这个东西看起来倒是挺新奇雅致的,不过卖一两银子,啧啧,这价格对于寄售来说太低、太低,我们这里的手续费可不少啊。” 闻道和闻香事先已经商量好了,因此直言:“掌柜先生,这代售的费用我们都了解清楚了,我们愿意先支付手续费。” 掌柜犹豫了半刻方道:“按说这个价格,我们一般是不接受代售的。” “不过呢,这段时间店里代售的货物比较少,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们代卖一个月吧,丑话说在前头,到期必须来认领,逾期不候,我们是不帮保管货物的,当然啦手续费必须先交了,就先收一百文钱吧。” “太好了,多谢掌柜先生。”闻香高兴得蹦了起来。 生怕掌柜先生反悔,两人立马掏了手续费签了代售单,将七份牙膏篮子移交给掌柜,又仔细跟掌柜讲解了这牙膏的使用方法。 最后,闻香郑重地掏出一卷“字画”,叮嘱掌柜务必要挂在牙膏柜台的旁边,这是她昨天熬夜想的广告,闻道执笔。 掌柜一脸疑惑地打开“字画”,只见上面写道: 早晚饭后喜刷牙, 消炎祛火止牙痛, 牙齿亮白又清新, 闻香天然草本牙膏, 你值得拥有。 掌柜一脸懵逼又好奇:你这-----,这牙膏真有这功效? “当然啦,只要你长期坚持使用,功效杠杠的。”闻香大言不惭,广告嘛,当然要吸引眼球:“一定要天天用,效果才显著哦。” “你们这个牙膏是哪里来的?” “实在是小民的祖传秘方。”闻道一本正经地谦虚道。 “行吧,那就卖卖看。”掌柜先生捻着胡须、将信将疑。 掌柜先生自年少做伙计算起,到管理百货楼也有二十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货物没见过。 小小牙膏虽然猎奇,但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抹小小浪花,所以接了这个代售后,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因为代售柜台空缺多,因此就随便摆在了前头。 万万没想到的是,来百货楼闲逛的千金小姐、夫人们都特好奇这个牙膏。 “这是什么啊?哪里来的?” “这造型可真奇特,我喜欢。” “它真的能刷得牙齿白白的吗?” “哎,我早厌倦那个青盐了!可算盼到一个新鲜玩意。” “正好,我最近牙痛,正烦那苦汤药呢。” 一两银子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也许是笔大数目,但对千金小姐们来说不过是个月钱之类的。 小姐们爱美,比妇人们更舍得在穿衣打扮上花钱、费工夫,于是不知不觉中那牙膏篮子竟卖了十之七八,真是跌破掌柜的眼镜,如果他有眼镜的话。 一日,掌柜的正在楼上盘算着账目,忽然听到楼下喧哗起来,似是有人在楼内吵闹,并且一声比一声高。 “唉,又是哪个公子、小姐耍大牌、闹脾气啊。”听着声音越发喧嚣起来,掌柜只得放下手中的账目,亲自下楼来处理。 待下楼来才发现有几个人正围着寄售柜台吵吵闹闹,伙计却缩在一边毫无用处。 掌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伙计贾一眼,忙走上前去劝解吵闹的双方。 迎面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孙掌柜,你来的正好,这牙膏篮子是我先看中的,你就说,卖不卖吧?” “哼,你先看中?你付钱了吗?”另一个更娇滴的声音冷笑。 “我正要付钱呢。” “那不就是还没付钱啰。” “你!” “我什么啊?”某个粉红女郎得意地笑了。 掌柜定眼一看,好家伙,领头对峙的两伙人,一个是没落官宦王家小姐,一个是地主老财家的张三小姐,都不是好惹的人。 伙计贾赶忙上前附耳向孙掌柜汇报情况:原来是,牙膏篮子就剩一个,那王小姐先进门询问,还没决定买不买呢,张三小姐就来了,一开口就要买,这下王小姐不乐意了,两人就杠上了。 地主张家“地大物博”,家里上百亩地,还经营了米店、布行等店铺;再看张三小姐全身披金戴银、整个暴发户的样子,就知道她家实在是财大气粗。 而王小姐这边呢,已过世的祖父早年曾当过知府,后来不知道是得罪上司还是遭小人诬陷,早早就致仕回家,平日父亲在家照料祖母、打理事务,还有一个大伯在外地做一个小官。 这王家虽然没落了,但俗话说得好,廋死的骆驼比马大、那烂船还有三斤铁呢。 谁知道她祖父又有什么同窗好友、现在还气派着呢;这个王小姐又是其父亲唯一的女儿,平日里就是一副官家小姐的气派作风。。 孙掌柜面上笑容可掬,内心则暗自嘀咕:怎么办?这两家人都不是好相与,一个有钱一个有权,哪个他都不想得罪;生意人嘛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万万没有得罪东家,讨好西家的行事。 第十八章 闻道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孙掌柜寻思了几下已经有了想法,忙拱手道: “两位小姐且息怒,听老朽解释一二,这牙膏篮子虽然已经卖完了,但是卖家已经在赶制下一批的牙膏篮子,过段时间就能上架了,到时候两位小姐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什么卖完了!这里不是有一个?”张三小姐立刻不依。 “哎,误会、误会,这个牙膏篮子是专门留下来给客人们观赏的,是样品、样品,样品是不卖的。” “什么?还有样品的说法?”张三小姐愣了。 “哎,这都怪伙计没有及时挂好牌子,才让两位小姐误会。”孙掌柜转头就呵斥伙计贾:“还不赶紧把样品的牌子摆好了。” 无辜背黑锅的伙计贾只好喏喏应是。 “哈,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连样品都不懂,真可笑。”王小姐这会得意了。 “你说谁没见识!?”张三小姐转头又向王小姐开炮。 “哼,谁没见识我就说谁。”王小姐说完并不搭理张三小姐,转而询问孙掌柜下一批牙膏篮子什么时候到货? “我估摸着下个月肯定能到货。”孙掌柜信心满满,是的,一个月过去了,那人总是要过来结账的,到时候自然能有新货。 “既是这样,那我现在就预订十份。”张三小姐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说完还蔑视地瞟了一眼王小姐,直把王小姐气得够呛。 轮财力,王家是拍马屁都看不见张家的影子,王小姐早前听闺中密友说起这新鲜玩意,也只是想买一篮来尝尝鲜而已,如何能跟张三小姐斗? 但是要她低头,那也是不可能的,故而强颜欢笑道:“孙掌柜,这牙膏我现在就用着,并不着急哈,啥时候来货了,我再买也不迟。”说完也不理张三小姐,就径自带着丫头出门去了。 “什么嘛?凭啥子她现在就能用,哼!哼!哼”张三小姐也是脑袋缺一根筋,一点都没看出王小姐的欲盖弥彰,气得直跺脚:“孙掌柜,货一到,马上通知我。” “好的、好的,您尽管放心,货一到必定通知。”孙掌柜连忙答应着送走这一尊佛。 待这群人都散了之后,孙掌柜少不得把伙计贾臭骂一顿,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要你何用?巴拉巴拉的,直把伙计贾骂得怀疑人生才算告一段落。 没成想他还没上楼呢,门口又进来一个小丫头,开口就问:“伙计,我要买牙膏篮子。” 孙掌柜内心真是呵呵,这牙膏篮子啥时候这么火了,我怎么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忽悠了上家,那也只能继续忽悠下家了,只好把刚才的说辞又搬出来。 “没了?没了啊,这可咋办,咋办呢,我怎么跟夫人交代啊?”小丫头一脸欲哭无泪。 “放心吧,下个月肯定有货。”孙掌柜继续忽悠。 “噢!”听到下个月有货,丫头又放心了,还好夫人那里还有得用,不然肯定要被斥骂一顿,想到这里,小丫头忙急匆匆跑回去汇报。 待丫头一走,孙掌柜立刻叮嘱伙计贾仔细留意这牙膏篮子的售卖情况,来询问想购买的人数可要记清楚了,至于这剩下的唯一的牙膏篮子,也只能把它当样品继续供着了。 这厢牙膏篮子都要卖断货了,那边闻香还一无所知。 现下寒露已过,霜降将至,在这之前必须完成秋收,大家伙正忙着在田地里收割大豆呢。 这个收、摘、挖玉蜀、洋芋和番薯可是重头戏,司土君已经在知县大人面前夸下海口,这洋芋、玉蜀和番薯的丰收必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不,这几天司土君一直亲自坐镇闻家村,指挥带来的十几号帮工收摘玉蜀和挖洋芋番薯,闻道和闻香倒落一个轻松,只需在边上指挥就得了。 每扯起一株植株,底下就拖出一串土豆或番薯来,果实形状或长条或椭圆但都硕大饱满,一点都看不出种子时候的歪瓜裂枣模样。 随着挖出来的洋芋和番薯堆得越来越高,围观的闻家村民也越来越多。 大家惊呆了的目光里有不置信、有懊恼、有羡慕、有嫉妒恨,更有痛心疾首者(特指闻老四),全都没有了收割自家田地作物的动力。 族长一直陪在司土君的身边,大人们咧开的嘴就一直没闭上,连带闻道都被夸了好几次: “干得好!”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 “不错、不错。”总之大伙一致认为闻道就是种地小能手。 闻道是不是种地小能手呢? 说实话,闻道自个知道自个事,他全程都是听闻香安排而已,不过在这种公开场合,他不能推闻香出来“遭罪”,只好一脸憨厚傻笑: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正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采挖完毕,大家盯着一座小山似的果实垂涎欲滴,称重的结果是一亩地的番薯产量高达八石、半亩洋芋三石、半亩玉蜀近三石。 对比大豆亩产两石、花生亩产四石来说,这是妥妥的高产啊,闻道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好啊,老闻家的,你们村可办成大事了,不得了、不得了。”司土君激动得直拍族长的肩膀。 里正老族长热泪盈眶,嘴里自念叨:“这下好了,大家伙可不能再挨饿了吧。” 村民们也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呼朋唤友,仿佛这成山的农作物是他们自己种出来似的。 闻道虽然早知道会丰收,但作物丰收的程度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激动。 他知道小妹向来是不打诳语的,竟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行。 只有闻香一脸平静,内心甚至毫无波动,心想:这点亩产也就建国初期吧,说实话,不咋地,凑合吧。 留下两人专门看守丰收的果实,大人们簇拥着闻道直奔族长家去,看来是有重大事情要商量。 闻香呢,也不孤单,被一群村民围着各种拍马屁、刺探情报,总之大家都表达了想跟着闻家兄妹俩一起发家致富的忠实想法。 闻香应付地笑着、应着、走着,直笑得脸颊酸痛、嘴角僵硬,好不容易才逃回自家的木屋子,锁上院门、躲进堂屋、摊在床上,才感觉捡回一条小命。。 在屋里躲了半天,听声响估摸着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闻香蹑手蹑脚地偷偷溜出门,她还有事情想向司土大人打听,在田间地头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赶紧溜去族长家去瞅一瞅,说不定还能搭上一两句话。 第十八章(二) 烫手山芋 闻香打着找大哥的名头顺利进了族长家的大门,刚进院子就看见族长、甲长、保长,还有族长的几个儿子簇拥着司土君出来,大哥闻道也在边上跟着。 司土君边走边说道:“暂时就先这么样了,待我回禀知县大人再做最后决定。”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族长满脸笑容地答应着。 眼看侍从套着骡车就要过来,司土君就要开溜了,闻香也顾不得许多,径直上前去向司土君问好。 “好、好。”司土君对这个嘴皮子利索、行事利落、胆大的丫头印象还是挺深的。 “司土大人,还请代小女向夫人问好,敢问夫人那牙膏篮子好不好用啊?” “哎呀!”一听牙膏篮子,司土君才想起早上出门时夫人的再三叮嘱,要他去找百货楼的孙掌柜要牙膏篮子。 原来是自家的丫头去百货楼买不到牙膏篮子,说是只剩一个样品了,夫人要他想办法走后门先把那样品拿下,好赶紧送去孝敬府城的贵人。 闻家村的大丰收让他乐得把这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听闻香说起牙膏篮子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事呢,忙招呼侍从赶车过来,一边上车一边回道:“好、好用着呢”。 又跟众人拱手再见:“话就不多说了,我还得赶去百货楼一趟。” 于是众人一拥上来欢送司土君离开,顺便把闻香挤到一边去,兄妹俩正好顺利汇合,也跟着出门回家去。 “小妹,你怎么来了?”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看司土大人,咱们的牙膏篮子好不好使罢了。” 闻香暗自沉思:司土大人说了好用,又说要赶去百货楼,莫不是要去买我的牙膏篮子呢?有戏、有戏,过两天得去县城看看才行。 她想到这里,便对闻道说道:“哥,咱们明天要不要去县城看看牙膏篮子卖得咋样?” “明天?明天咱们不得收拾收拾这番薯?” “哦,对,差点忘了,还是这个比较重要,那刚才司土大人咋说这收成的事啊?”闻香吐了吐舌头,又追问大哥。 “司土大人的意思是,咱们预留够明年的种子,剩下的县衙全收去,价格嘛,就按照稻谷的价格,另外给咱们免了那四成的田税。” “那司土大人说了多少才算够明年的种子吗?”闻香反问道。 “这-----”闻道语塞,大家并没有讨论到这么详细,他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哥,这次种番薯,闻信大哥帮了我们大忙,现在大丰收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跟大伯汇报、汇报啊。”看到大哥语塞,闻香善解人意提出了解决思路。 “对、对,你说得对,咱们是该好好感谢大伯。”一语惊醒梦中人,兄妹俩家也不回了,直奔闻仲家去。 到了闻仲家,闻道又仔仔细细向大伯汇报了一遍在族长家里商讨的事情。 “你大哥已经跟我说了,这次你们种的什么洋芋真是大丰收,你大哥种的那一亩地估计也能有个五六石的收成,这都多亏了你啊。”大伯兴奋得直搓手。 “大伯客气了,其实这都多亏了大哥的帮忙,我们才能有这个好收成,应该是我们感谢大哥才是。” “哎,不值当、不值当,你们兄弟俩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大伯挥挥手又道:“这个收成嘛,官府收了去也好,不然这一村的人不得都找你要种子吗;不过,这毕竟是个新鲜的玩意,只按照稻谷的价格收略微低了点,道儿,你自个怎么看?” “我是这样想的,这次的种子毕竟是官府免费给的,又给咱们免了田税,我听司土大人的意思,这收成打算作为种子在全县推广种植,咱们要是想要高价恐怕不行。” “四弟说得对,咱们要想和官府作对那肯定是不行的。”闻信在边上插了一嘴。 “族长,怎么说?”大伯又问。 “族长的意思是听从官府安排,不过他暗示我多留点种子,我估计族长也想先拿批种子到手。” “这样的话,如果左邻右舍的来要也好拒绝。”闻道虽然为人憨厚老实,不过族长都快挑明了,他也不好装聋作哑,是不。 “这村里的大户肯定是要拿种子的,你大哥那一亩地的收成也能应付个十来家,你留够自个和族长那一份足矣,毕竟官府也不好忽悠。” “哥,大伯说得对。”闻香突然插嘴。 “这个洋芋不耐放,时间长了就要发芽,发芽了就不能吃只能留作种子;番薯嘛,虽然保存时间比较长,不过吃多了肚子就胀气;玉蜀虽然好吃,但不够饱食。” “其实吧,这几样东西也就图一个新鲜,种植范围一广那价格就得马上下来,现在官府用稻谷的价格收,我觉得咱们留够种子,留一些吃的,剩下的可全部卖官府去。” 闻香笑笑又复道:“大伯家的收成,官府不会插手,咱们家的官府盯着呢,我看就依大伯说的办,咱们留一些足矣。” “村里上百户人家,咱们能给哪家?又不给哪家呢?都交给官府去推广种植,也能有更多的穷苦人家受益,你们说是不?” 这些话一出,大伯和闻信都有点惊讶,万万没想到闻香一个丫头片子竟有这般见识和胸襟。 闻道倒是不惊讶,闻香的特别他已经习惯了,而且他也觉得小妹说得很有道理。 “二妹,你吃过这番薯、洋芋和玉蜀啦?你怎么知道它们的特性?”闻信大哥关注的角度总是那么刁钻,那么犀利。 “呃--呃----我也是看书上说的。”闻香讪笑道。 “那就这么着吧,族长那边怎么也得留一石,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大伯最后一锤定音。 最后,大家商定给族长预留一石的番薯、洋芋和玉蜀,闻道自己留三石,剩下的十石全部卖给官府。。 聊完正事,兄妹俩便告辞离开,刚出大伯房门,大伯家的老三和媳妇就围了上来,他俩往日里总不见人,今日不知道咋的,围着闻道“四弟长、四弟短的”说个不停,直到闻信大哥发话,兄妹俩才得以脱身、出门回家去。 第十九章 知县大人 兵分两路、话分两头,司土君回到县城的时候,天色已暗,百货楼的伙计正在关门歇业中,孙掌柜早回家去了,无奈只得转往孙家去。 孙掌柜住在一德巷外围的永和巷,也算比较靠近县城中心,司土君和他还是同族亲戚,往日里也有走动,所以还挺熟门熟路的。 听了司土君的来意,孙掌柜有点意外,他没想到一个牙膏篮子还这么多人要抢,谁都要?我给谁都难啊?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那张三小姐回头来店里闲逛,要是看见牙膏篮子没了,少不了又要闹一场。 那刁蛮丫头闹一下倒是没什么,就怕失了张家这个大户,那就得不偿失了,不过司土君毕竟是亲戚,也不好推辞。 孙掌柜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使了一个拖字诀:“孙君,按说凭咱关系,您都发话了,我肯定得给你啊。” “不过,那牙膏篮子确实热销,那张家派人来一口气就订了十个,我托词那牙膏篮子是样品才保住这最后一个,说不得还是要拖几天才好撤了去,到时候我再想办法给您送过去吧。” “这样啊?”司土君甚是愕然,没承想这牙膏篮子还真是个宝贝货,因此又问:“这个东西到底是从何而来?” “哎,就是一个小哥送来代售的,说什么是祖上秘方。” “可是咱们本地人?” “我瞅着像,口音和咱们是一样的,这不月底了嘛,我寻思着,过几天他就得上门来结账了。” “那正好,千万记得给我预留五个。” “五个?每个牙膏篮子可是卖一两银子呢!” “什么?一两银子!岂有这么贵之理!”司土君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穷哈哈的闻小弟居然给他送了这么贵的礼物,真是---真是给力啊。 “那代售的人就是定了这么个价格,您还别说,抢都抢不过来呢。” 司土君为难了,没想到牙膏篮子这么贵,以他的财力来说有点吃力啊,但是不买回去的话,夫人那关又怎么过呢?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那我还是预订两个罢了。” “行,没问题,我肯定帮你留着。” 司土君拜谢孙掌柜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主仆两人赶紧回家,那闻家村丰收的成果也只能明天再禀报知县大人了。 待回到家,那司土夫人早就等得心烦意乱、心急如焚了,等听了司土君转达孙掌柜的话,她也愣了: 这玩意居然这么抢手,还这么贵。之前那丫头送的另外两个牙膏篮子,她已经送去给知县夫人和县丞夫人了,要是还留着岂不是可以马上送去给府城的贵人啦! 哎呀,心好痛----- “老爷,真看不出来啊,那闻家丫头居然能送这么贵的东西?”无怪乎司土夫人看不起闻家兄妹,光看穿衣打扮就知道,他们不是能买得起这种东西的人。 “哎,夫人说得是,没成想他们居然对你老爷我这么敬重,心领了、心领了。”司土君捻着胡须笑道,他还以为闻家兄妹是自掏腰包给他孝敬东西呢,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那样品就不能先给咱们么?”司土夫人还是耿耿于怀,那牙膏篮子她用了一段时间,心里满意得很,心心念念想孝敬给府城的贵人,也好拉拉关系,好提携、提携自家老爷。 “哎,孙掌柜不是说了吗,过几天给咱们送来。” 过几天、过几天,谁知道过几天会发生什么事,女人的直觉让司土夫人的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过几天它能飞了去似的。 况且东西要新鲜送出去方显特别,等到烂大街了,怎么能突显出咱们的孝敬之心呢!! “放心吧,我还预订了两个,到时候货一来,咱们就能拿到手了。” “唉,只能这样了。”司土夫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第二天一早,司土君就屁颠屁颠地赶去衙门给知县大人汇报闻家村作物大丰收之事。 “十四石?” “是,千真万确,属下亲自过的称,两亩地就出了十四石!” “好、好,干得好,师爷,马上给我拟一份文书,我要亲自去给同知大人报喜。” “是,属下现在马上拟。”师爷就势拍了几句马屁,赶紧铺纸磨墨、下笔如神。 “孙司土,现下那十四石作物在哪里?” “回大人,收成还在那闻家村,属下已安排人手看守。” “嗯,赶紧安排人手把那十四石收成运到咱衙门。” 听了这话,司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给他们留下多少合适呢?不留恐有不妥,毕竟一村的人都盯着呢。” 留多少合适?知县大人太兴奋了,压根没想到还要留出部分给原主,现在听司土君这么一说也在理,闻家村是个大村,那个族长还挺会来事的,处理起来不能太随心所欲,不然闹出乱子来就不好收拾了。 见知县大人似有愁眉,司土君便小心谨慎建议道:“大人见谅、属下逾越,我思付怎么也得给他们留个几石吧。另外,那闻族长还要求免了闻道的田税,且按照稻谷的价格收购这批作物。” “闻道?” “就是那种番薯、洋芋、玉蜀的小哥,确实是把种地的好手!” “哦,他家几亩地啊?” “只得四亩地。” “只有四亩地,那下半年的田税也没多少,免了就免了罢;稻谷的收价也没问题,至于留多少嘛?我看留个三四石也差不多了,其他的你看着办。” “是,大人,属下还有个想法,不如安排那闻道开个宣讲,让周边几个村都派人来参加,来年即可大面积铺开种植,到时候收成肯定可观。” “行啊,孙司土,你这法子好,要是几个村的收成都上来了,那明年的政绩就稳了,妥了,就这么办。”知县大人笑哈哈地同意了。 “那属下现在就去办。” “去吧。” 得了知县大人的称赞,司土君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出了县衙就直奔闻家村。 待到了闻道家,把知县大人的意思一说,闻道立刻爽快答应;司土君原本还以为要颇费一番工夫,没想到闻小哥这么识趣,又会做事,不错、不错,有前途。 趁此机会,闻香还把发芽洋芋不能吃这事正告司土大人,不过托词是,之前自家的母鸡吃了发芽的洋芋就死翘翘了,而吃不发芽的洋芋就啥事都没有、活蹦乱跳的。。 这个意外的插曲让司土君略有错愕,不过细细思量一番,还是觉得问题不大、问题不大,吃之前小心就是,因此倒也放下心来 第二十章 混乱现场 下午,村里就来了几辆大车,除了留给闻道的种子,其余的十石番薯、洋芋、玉蜀全部被拉走了。 闻道专门拜托司土君把预留给族长的那一石收成也拉去城南县,暂时存放在司土君家,并告知过两日族长会派人去运回来。 这是闻道大伯连夜和族长商议的结果,明目张胆自闻道家拿走收成必定会引起其他村民的不满,凭啥子给族长就不给咱们呢?这对闻道十分不利。 过两日,族长假装从县衙买种子回去就妥当了,大家伙想要也可以去买,别一心只想着白嫖。 闻道不仅给族长提前预留了一石的作物,还给他打了一个五折优惠共计五百文钱,比县衙收的一石一两优惠多了。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成山的作物纷纷飞走,无奈只得盯着闻道院子里剩下的三石。 如果说之前众人对这几样作物还有什么疑虑的话,现在有了官府的背书,大家彻底认定这番薯、洋芋、玉蜀就是宝贝。 闻道家院子里的人流络绎不绝,不外乎是打探这三石的收成准备怎么处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能不能分一点给自己啊? 如何应对垂涎欲滴的村民?闻道兄妹俩昨天晚上已经商定对策,白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有时候仇恨就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闻道当场宣布,自家留下一石的收成,剩下的两石收成可以略低于官府的收购价卖给村民,一斗卖九十文钱。 此话一出,村民哗然,纷纷围着闻道大吵大闹,责怪闻道不地道,语气咄咄逼人,直逼得闻道步步后退。 闻香也被吵得脑壳一阵阵地痛:哼,他们果然只是想白嫖,不过我们也不傻,提前拉了族长来坐镇。 “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闻族长手持拐杖猛敲地发话: “从古至今,自家地里的收成出了田税就是自家的,闻道他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你们买不买的也是你们的事。我话就撂这里了,咱闻家村就没有白占便宜的事。” 族长一发话,挑事的刺头首先就示弱:“里正叔,看您说的,我们也不是说白要啊,只是大家都是左邻右舍,就不能少一点?” “就是了,都是自己人,怎么都要照顾一二啊。”底下众人纷纷附和。 “最好一斗十文。”一个隐藏在众人背后的声音报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直接给售价打了个骨折。 闻香呵呵,这些白嫖党可真是穷凶极恶、丧心病狂,新鲜出炉的高产作物种子竟敢报价十文钱。 “刚才官府的收购价是一斗一百文,以后官府的卖价是多少还不知道,谁要是嫌贵的尽可找官府买去!我就提醒大家一句,官府卖不卖给你们还另说,谁犯病谁自个想办法。” 族长当头先来一个大棒让他们脑袋清醒清醒,接着再撒一把糖:“下元节马上就要到了,我打算安排闻道在祭祀上专门给大家传授这稻谷育苗和番薯洋芋的种植,大家放心,到时候也会让你们尝尝番薯和洋芋的鲜。” 这话一出稍稍缓解了一下现场紧张的气氛,还不等闻族长放下心来,他家老二闻胜冷不丁地就添了一把火: “你们不买,有你们后悔的,到时候周边几个村子都会派人来学种植番薯的,说不定人家还会出更高价来买种子呢。” 这话就跟火星掉进油锅一样,“轰”一下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什么?” “凭什么?” “族长,怎么可以这样?” “里正,我们村的东西怎么能便宜了其他村!” “不行,这种子是我们的!” 气愤的村民一下子舍弃了闻道,转而对族长进行围追堵截,一时场面有点失控,几个甲长、还有保长大吼着上前维持秩序。 可怜的族长被少一根筋的儿子气了个倒仰,只能再次手持拐杖猛敲地面,一边大吼: “安静、安静,统统给我安静,我就把话给你们说透了吧,不止咱们隔壁村,连其他县的人都会来学种植番薯,这是官府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你们吵囔囔个啥,有这个精力还不赶紧回去筹钱先买了种子去。” 族长的当头棒喝,一语惊醒梦中人,有钱人恍然大悟、茅塞顿开,赶紧回家拿钱去,确实没钱的人一脸愁苦的又去围着闻道、哭诉自己有多么、多么地穷,总之就是各种卖惨和道德绑架。 闻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禁脸色发青、连连苦笑、步步后退,眼看就要沦陷了。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闻香先是招呼墙头看戏的石头去叫自家大伯来帮忙,自己则跳上木凳高声疾呼:“各位大叔、大婶、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大家听我说。” “这些番薯洋芋种子不需要很多的,把它切成小小块就能育出苗来;没有买一斗的钱,可以买几升啊,一升才九文钱,九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九文钱就能买个明年大丰收。” 这唱戏一样的广告词一出竟然真的吸引了一些村民的注意力:“闻丫头,你说的小小块是多小块?” “小得很,”闻香随手比划了一下又道:“大家买了种子,我们还负责讲解,提供技术支持,保证大家明年都高产。总之谁要买的赶紧来我这里登记交钱,先到先得,迟了就没货啦。” “闻丫头,我要两斗!”之前已经连失两场先机的闻老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包铜钱啪地拍在桌面,两眼发光紧紧盯着闻香。 “好嘞,闻四叔,马上给你登记。”闻香立马笑容可掬,有带路党就是好办啊。人从众,唯恐吃亏的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连忙围上来也要交钱登记买种子。 得亏闻老四的神助攻,一小撮真正赖皮的人被挤到了一边,闻道也得以从众人的包围圈出来。 现场一时变成了闻香主事:指挥闻道具体称重,自己则负责收钱登记,又有保长的人维持秩序。 谁要是乱挤不排队,统统不给卖,这样不仅自己买不到还引发众怒,再加上闻道大伯家的闻信、闻敬、闻章也赶过来帮忙,现场很快就井然有序起来。 因为人从众的缘故,后来又每户限购两斗,但两石的番薯、洋芋、玉蜀还是很快就被村民抢购一空,剩下一小部分买不到的村民捶胸顿足、欲哭无泪,又想去纠缠闻道。。 当然啦,这种无赖的行径是必然不会得逞的,统统被族长轰走,总算还了闻家小院一个清净。 第二十章(二) 波澜再起 直到院子门被扣上,闻家兄妹俩才算舒了口气,感觉又活过来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谁都没心情收拾,大家不约而同进屋排排坐。 后面匆匆赶来的闻仲大伯坐上位,一边是大伯家的三个儿子,一边是闻道兄妹俩,一时间气氛有点静默,今天的混乱现场确实有点出乎大家的预料。 静默半天,老三闻章首先就忍不住开始吐槽:“照我说,就不该卖给他们,全部卖给官府还得多几个子。” “你说得倒是轻松,今天的架势你没看到?都是一个村的,你自个丰收了,还不卖,人家不得把咱们撕拉了!”老大闻信立刻反对。 “今天这事确实有点玄,幸好族长在这里镇住,不然┈┈唉,好在大部分都卖完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闹事了吧。”闻仲也有点不得劲。 “我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说不得后面还会出啥子幺蛾子,四弟,你不要教他们怎么种了,反正都是白眼狼。”老三闻章又愤愤不平道。 “净乱来,族长都说了,官府安排的事,轮得到你推三阻四?”闻仲立马切断闻章不切实际的想法。 眼瞅着大家说来说去、话题都要歪到天边去了,闻香忍不住了,说实话,教不教的已经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有啥子可讨论的! 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吧,但显然大家有点抓不住重点,所以闻香就不客气地单刀直入:“大哥,你们种的番薯地收了吗?” 咦?!大伯三兄弟顿时面面相觑:没有呢。 “这,不至于吧,咱村还是有规矩的。”老二闻敬终于出了一个声气。 对,规矩是有的,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个村总有些地痞流氓,虽然不敢明抢,但偷鸡摸狗一点都不出奇。 稳妥起见,闻仲决定立刻行动,安排老二闻敬立马去地头看着,老大闻信去召集自家佃户,老三闻章回家准备工具,今天晚上连夜开工、挑灯夜战。 闻道原本是要跟去帮忙收、挖的,不过被闻仲拒绝了,他嘱咐兄妹俩赶紧把剩下的番薯洋芋收拾好就匆匆走了。 闻家兄妹最后也没坚持,毕竟现在家里乱糟糟的,钱和物都要赶紧整理,而且大伯家人手足,又只是一亩地而已,并不需要那么多人。 待闻仲他们走后,闻香又偷偷去提醒春儿家,虽然他们只种了半亩,但应该也能收获不少。 今天看了一天戏的闻三金、谢大娘正在家里乐呵着美梦呢,这会儿如梦初醒,不消说,也立刻全家出动,连夜收挖去。 明显可以预见,接下来的这几天,闻家村种植了高产作物的唯二、唯三人家也将陷入人民的包围圈,而现在,番薯保卫战已经提前打响。 明天会怎么样暂且不说,趁着天色还没黑透,兄妹俩匆匆把剩下的番薯、洋芋、玉蜀收拾进里屋,又把院子大门锁紧,才就着昏暗的烛光起锅做饭,忙活了一天也该好好祭一祭五脏庙了。 两人一边做饭一边闲聊,闻香首先关心一下自家大哥的精神状态:“哥,今天,咱村热情奔放的村民没吓到你吧?” “嘿嘿。”对于妹妹的调侃,闻道只能傻笑两声。 以前自家在村里没啥存在感的,今天突然成为焦点、众矢之的,确实有点被吓到,但反观妹子的镇定和冷静处理,闻道深感惭愧: “小妹,你今天做得很好,哥不如你,说好以后都是大哥来保护你的,现在反倒成了你保护大哥。” “哥,你别这么说,咱们是兄妹,谁保护谁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咱们要互相保护。”闻香笑着打断闻道的“忏悔”,“不过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怎么看?我想,大家可能是太希望自家的田地也能大丰收吧。” “希望自己也能丰收没错,不过想要强行掠夺就不对了吧,今天他们分明是想裹挟民意而行强盗之实啊。” “这,你说得也有点太过了吧。” “哼,你看着吧,这茫茫尘世间但凡有个冒尖的,必然要受到下层的牵扯和上层的打压。” “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本来大家都是泥土里的尘埃,你突然长出了鲜嫩的翠竹,碾压众人,这尘埃岂能服气,那早出的竹子也会仇视你要占他的地盘啊。” “小妹,你想多了,都是邻里邻舍的,还是要搞好关系的,以后要是大家都能大丰收了,岂不是美哉。” “美哉是美哉,不过幸福可不能建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哥,你还是太嫩了,人性的险恶超乎你想象。” “说我嫩,你才几岁?好了,不说了,赶紧吃饭吧。” 既然大哥不想讨论复杂的人心问题,闻香也就算了,大哥这书呆子把人和生活都想得太简单了,以后受到社会毒打多了自然就知道,生命不息,磨难不止。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吃饱饭、兼数钱,其实也不用数,两石作物按价应得一两八钱银子,也就是一千八百文钱。 不过数小钱钱的感觉太美好,还是得好好数一数,于是兄妹俩生生地把一千八百个铜钱又数了一遍。 再加上官府收去的十石,每石作价一两银子,兄妹俩种的这两亩经济作物总共可得十一两八钱银子,还不用缴纳田税。 哇,这一波赚大了,哈哈,兄妹俩都笑开了花。 可惜官府的银子还没到手,为免夜长梦多,两人决定过两天就去找司土大人提银子。 第二天,天色刚大亮,还沉浸在美梦中的闻香就被一阵阵喧嚣声吵醒,是谁啊?一大早就吵个不停,烦人,她一把扯过被子蒙过头,不管,人家还没睡够。 闻香虽然很想继续睡,但闻道大哥不允许,他直接闯进来大惊小怪:“小妹,别睡了,快起来,隔壁闹起来了。” “嗯?怎么啦?”闻香两眼惺忪坐起来。 “唉,又有村民去谢大娘家要番薯了。” “什么?走,看看去。”闻香的睡意顿时不翼而飞,一骨碌爬起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昨天是石头骑墙看戏闻香家,今天则是闻香兄妹趴墙头强势围观石头家。 第二十一章 闻三金作死 石头家门口围聚了一群村民,大部分都是昨天没买到种子的人,还有几个刺头,众人吵嚷着要闻三金快点卖番薯。 闻香略看了几眼堆在院子里的番薯、洋芋和玉蜀,看这体量跟自家比起来是差了不少,估计也就两石左右。 春儿、石头、谢大娘站在番薯前头,一左一右护着自家的收成;石头家的狗大黑也在一边狂吠助阵。 闻三金和他兄弟站在院子中间发话:“卖番薯没问题,都是自个村的人,怎么着我也得照顾照顾大家;不过我只有那么一点,卖也卖不了多少,要卖也只能卖一半,剩下的我也得留个种不是吗?” “那你还不赶紧开门!”众村民着急道。 “大家不用急,谁要多少我都给你们称量好,你们直接给钱就行了,不过话说前头,我这个番薯可是按官府的价格卖。” “什么?”众人都被闻三金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 “闻三金,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你这个瓜犊子,白捡人家闻道的种子,白得的,竟然卖官府价!” “就是了,人家闻道卖的价格都比官府价便宜呢,你一个吃白食的竟敢卖高价。” “你休想!” “我看你是欠揍!” “狗屁东西,快给我开门!” 围观的村民顿时炸开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咒骂、批斗,又猛擂木门,那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闻三金的脸上了。 不妙啊,闻香兄妹赶紧溜下墙头。 “哥,你赶紧去叫族长来。” “不行,我出去了,就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没事的,我锁紧门。” “不行、不行,我们一起去。” “那怎么行!没人看着,万一闯咱家强抢怎么办?” “那更不能让你自己在家。”闻道坚持。 闻香急得直跳脚,大哥这个愣头青不肯让步,万一局势控制不住,石头他们家可扛不住一群暴徒,自己家保不齐也要被洗劫。 “那我自己去,咱们轻一点开门,哥,你可千万把门锁紧了,千万别开。” “你自己去?行不行啊?”闻道也着急。 “没问题,我跑得快,哥,你可千万看紧咱们家了,千万别出来,知道吗?千万别出来。” 闻香再三和闻道确认,确保大哥已经听进去了,趁着隔壁那群人喧闹着,轻轻溜出家门,一溜烟直奔族长家,一顿狂捶打门后气喘吁吁跟族长汇报了石头家的新情况。 “闻三金这个瓜娃子是要作死啊,快,老大,你赶紧去叫保长,我和老二先过去。”族长当机立断立马赶往现场。 闻香也不跟去,转头就跑去大伯家汇报闻三金作死的事情。 大伯家的那一亩地的收成已经连夜收、挖完毕了,正堆放在院子里晾着,闻香目测虽不如自家的量多,但是六石肯定少不了。 听了闻香的报信,大伯急忙指挥大家先把大部分的作物给转移到后面的厢房,只留少部分在前院;闻信大哥则赶紧去通知村里那十几家大户,赶紧过来取货,以防不备。 唯恐大哥担心,闻香通知完毕赶紧回家,老远就不见了在门口围堵石头家的人。 她心下一惊,莫不是出大事啦,顿时脚下生风、健步如飞;待跑近一看,原来是石头家的门开了,众人早涌进了院子,正吵闹着呢。 闻香立马止步、静悄悄摸回自个家,小声叫着大哥、大哥、开门,门口才开了个小缝,她就像鱼儿一样溜了进去,反手立刻扣上大门,再深深吐一口气:呼,暂时安全了。 在她身后,闻道大哥也蹑手蹑脚地,招呼闻香再上墙头观战。 于是两人静悄悄再次攀上墙头,隐藏在墙头草的背后窥探:族长已经到达战场,目测场面虽然闹哄哄,但没有乱作一团,目前是石头一方四人舌战群雄。 嗯?四个人?还有一个呢?闻香探出小半个头、仔细一看:哦豁,众人包围圈中间竟然躺倒了两个妇人,再定眼一看,这不是谢大娘和李寡妇吗? “哥,咋回事?谢大娘受伤了?”闻香连忙悄声询问。 “没事,她俩就是胡搅蛮缠了两下,就各自躺下了。” 哦,原来是互相碰瓷啊,谢大娘没事就好。 闻香又细看一下其他几个人,春儿和石头都还好,就是闻三金和他兄弟灰头土脸的,一个袖子被扯了一半去,一个脸上新添了一道口子,看来刚才他们已经武斗了一场。 现在族长力压群雄,大家又改回文斗,不过斗来斗去也就那么几句骂人的话,很快就从讨价还价上升到人身攻击,兼不礼貌问候对方。 “闻三金,你tm的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啊!” “你说谁是鸭子?” “我看你是眼瞎吧,瞎bb个啥,再说我削你啊。” “来啊,来打我啊,谁tm不来谁是狗!” “你骂谁狗呢?” “谁是狗,我就骂谁狗!骂狗,你管得着吗?” “我x你mb!” 接下来都是诸如此类、没意义、没营养的对骂,一群人互怼了一个早上,大家都口干舌燥、面红耳赤、心不平气不和的,又想撸起袖子开干了。 看他们都斗得差不多了,族长清清嗓子,开始发话:“咳---咳----,我看你们也吵得差不多了,那就听我讲两句。” “三金,按理说,你卖自个的东西,卖什么价格自是由你。不过,你也看看这周围的邻里邻舍,大家不说是家徒四壁,那生活也是过得紧巴巴的。” “都是咱闻氏家族的人,往上数几代那就都是一家人;三金,你现在有条件能拉大家一把,那就拉一把呗,况且这种子也是人家闻道白送你的,你反倒卖高价,这怎么说得过去?” “族长,话不是这么说吧,种子虽然是闻道送给我的没错,但这收成也是我们一家起早摸黑、辛辛苦苦耕种得来的,一家子全指望着它过日子了,我比不得闻道,我才是家徒四壁啊。” 闻三金一点都不为所动,反而坐到地上像个妇人一样拍着大腿,哭诉起来。 如此看来,闻三金就是一个滚刀肉啊,不出点血他是不会让步的。。 不等众人嗤笑和鄙夷,族长就把闻三金一把扯到屋里进行秘密交易。 第二十二章 想不想当大官 闻族长一进屋就生气道:“你小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想被这群人给撕拉?” “不、不是啊,族长,你看看我这屋子穷的,啥都没有,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行啦,你想卖高价是不可能的,只能按照闻道的价格卖,明年的徭役就不轮派你们家。” “哎,族长,要不我卖九十五文钱一斗?” “我看你是找打!”族长抡起拐杖就要打人。 “别、别,族长---”闻三金抱头鼠窜,破门而出。 虽然已经达成了幕后交易,但是闻三金还是要装模作样表现出自己血亏的样子: “既然族长都发话了,那我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好吧,我就吃个大亏,就按照闻道的价格吧,不过我的收成不多,我自己也得留下一石哈。”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是谁又吐槽一句。 “行了,大家排队,每家最多只能买一斗,躺地上的那两个赶紧给我起来,别挡路。”为免争端再起,族长立马发声制止。 于是,一直竖着耳朵在地上装死的谢大娘和李寡妇,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各自回各自阵营。 “才一斗,这怎么够?”有人还不满意。 “族长,要不叫闻道再多卖点啰。” “对啊,他们才两个人,留个五斗就够了嘛。” 呵,真是飞来横祸、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没眼看、没耳听了。闻香立刻缩回头,拽着闻道就从墙头下来,回屋,关门,好想放狗咬人啊啊。 这世道,真是走到哪里都一样,人善被人欺、花开花被摘。 咱家就这么好欺负吗?闻香握着拳头朝着空气狠狠地挥了几下:哼,你们最好做个人,不然的话,就让你们尝尝sh主义铁拳的厉害。 闻香在心里发了一通狠,决定以后绝对不能做冤大头,自家在村里的地位还是太低了,谁都想来占便宜,真是岂有此理,必须提升社会地位。 那么,怎么提升社会地位呢?闻香在屋里踱步来踱步去的,思前想后觉得无非就是钱和权。 钱,可以想办法慢慢赚,权嘛,小女子可是有点无能为力。 咋整?闻香的目光不禁落到了闻道身上,看来是时候让大哥发光发热了。 正在收拾番薯的闻道被闻香盯得一脸狐疑-----,又咋啦? “哥-----,您别收拾了,来,来,坐下、坐下,咱兄妹俩好好聊一聊。”闻香笑盈盈地扯着大哥袖子,硬摆了一个小女孩撒娇的姿态,打算和闻道大哥好好探讨一下人生。 “聊什么?” 闻香小心斟酌了一下词语,决定先旁敲侧击:“哥,你这辈子有什么理想?有什么追求?” “理想?追求?那是什么?” “就是你有什么抱负?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想达到什么样的人生高度?” “不知道你说什么?” “唉,愁人!行啦,我就一句话,你想不想当大官?”闻香决定不装了、摊牌了。 “这---,哎,我、我就是一个农夫,岂敢肖想当官?” “农夫怎么了,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农业乃国之根本,你还看不起农夫嗦;再说了,人家诸葛亮还----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呢。” “呵,你还懂得国以民为本啊,谁教你的?不过,这话说得很对啊!”闻道一点都没抓到重点,反而喃喃自语起“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来。 闻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哥,这不是重点好吗。” “那,诸葛亮又是谁?” “嘿,你管他是谁,总之,农夫只是一个起点,起点,你懂吗?只要我们肯干、敢干、能干,以后说不定就能登堂入室、位极人臣、闻达于诸侯呢。” “闻香!你胡说什么呢,什么闻达于诸侯,这话你都敢说。”闻道立马变了脸,连忙压低声音,一副唯恐他人听见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咱们努力努力,当一个为民办实事的大官吧。” “唉---唉---”闻道唉了半天也没吐出个话来。 闻香抬头一看,自家大哥是一脸愁容、黯然神伤啊,至于嘛,不就是高考失利几次,阿不,只能说是中考失利。 “只怪大哥愚笨,不能进学,让爹娘失望了。” “哥,你就说你想不想吧?” “想有什么用,大哥鲁钝------” “想,就行了。”闻香打断闻道的自怨自艾,“不就是考试嘛,整个题库练练,没啥不行的,熟能生巧。” “哥不行、不行的。”闻道摇头拒绝。 你一个男人张口闭口就是“不行的、不行的”,合适吗?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 “我没试过吗?”闻道抬头四十五度一脸哀伤,感觉被妹子一箭射中靶心。 “呵呵,我的意思是,那题库练习,你还没试过呢。”闻香一脸抱歉。 “什么题库不题库的,哥不懂,咱现在就是要好好种田,多攒点钱,以后也好给你多打点嫁妆,这样,咱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闻香一脸服气:卧槽,什么鬼,这也能扯到嫁妆,真是绝了,不说了,吃饭去,心塞。 闻香自个儿气鼓鼓地生了两天闷气,闻道一点都没察觉,人家自顾自去收割大豆去了,真是生气都生了一个寂寞。 幸亏族长是个懂事的,没让那群白眼狼继续来啃食自家的番薯,不然,她真是要气得原地爆炸。 闻香生气归生气,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哥一个人辛勤劳作,内心又有点过不去,怎么办?现在人在气头上,她又不想下地帮忙干活。 她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土孙:不如请他做帮工,多给一点工钱,一来可以酬谢他上次帮助采蜂蜜,二来他凭自己的劳动赚钱,面子上也好过,大家两相宜,不错、不错。 闻香说干就干,也不征求闻道的意见,径自跑去土孙家。 待闻香表达来意,土孙颇有意动,农忙时节他原本就是到处出卖劳动力的,卖给谁不是卖呢,往常他还得自我推荐,现在别人自动送上门来,还真有点不习惯。 “土孙啊,往常咱们村里雇帮工,这个人工费是多少?” “唔,一般来说日工的工钱是三十到六十文钱不等,具体多少还要看是不是农忙季节、还有活重不重的?”。 “那我就出七十文钱一天,雇你帮我家收割大豆,你看怎么样?” 第二十二章(二) 憨子土孙 一听闻香的价格,土孙就连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不用那么多钱的。” “现在是农忙时节,大家都忙得很,雇一个人工真不容易,又是地里的重活,这个价格很合适啊。”闻香耐心劝说道。 “不、不用,我一般都是拿最低价的。” “为什么,都是一样地干活,凭啥你拿钱最少啊?” “我人小、力气也小,自然就不如其他人了。”土孙理直气壮地贬低自己。 闻香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土孙的身形,虽然瘦弱但看起来还行啊:“呵呵,你这是被虐习惯了吧,一旦别人不pua你,你还不习惯啦?” “嗯?”土孙一脸问号。 “一句话,我家地里的活是很重、很重的,如果找其他人帮工的话,需要付更多的工钱,所以我才找你的,你就看在石头的面子上,帮帮忙呗。” “不可能,咱村就没有超过六十文钱的活计。” 好你个土孙竟然一点都不为所动,闻香放弃了:“那你说吧,多少钱你才肯干。” “这个,一般主人家都给我三十文钱,要不,你也给我三十文钱?”土孙试探着说。 “一口价,五十文钱,干不干?” “不行,五十文钱的活,我干不来的。”土孙摇头拒绝。 闻香吐血三升,这世上还有给钱不要的傻瓜,他脑子里面装的是啥啊,她绝望了:“行吧,三十文钱就三十文钱,啥都不用说了,今天就开工。” “今天?现在都快过晌午了。” “那又怎么样?我家的活急,必须现在就干,你行不行?” “行,那我今天就只收十五文钱。” “呵呵,随便你!” 受不了土孙的磨叽,闻香把土孙领到自家田头,和大哥闻道交代一声就径直回家,家里的活计也等着处理呢:院子里的菜、木箱里的土龙、扑腾的母鸡、还有花花草草都要伺候,没工夫和他掰扯。 这两天,闻香还要送饭菜到田间地头给闻道,今天又添了土孙这个青年壮劳动力,她琢磨着还是要把饭菜准备得瓷实一点:大米饭配新鲜出炉的洋芋青椒焖熏肉,再来一个青菜,完美。 闻香一路美滋滋地晃到自家地头,待把饭菜端出来摆起,她敏锐地听到了土孙吞咽口水的声音,大哥闻道也不禁搓搓手说道:“今天的饭菜好香啊,嗯,这个是什么菜?” “就是咱们种的洋芋,今个儿就让你们都尝尝鲜,来,试试看,好不好吃?” “嗯,好吃、好吃。”闻道一边大口吞饭菜一边囫囵地说。 “好吃你就多吃点。” 闻香转头一看,土孙只是扒米饭,没怎么敢夹菜,便动手勺了一大勺洋芋熏肉到土孙的碗里:“土孙,你试试看好不好吃?” “哎,太多了、太多了,我自己夹就行了。”土孙急忙推辞。 “你快吃吧,怎么样,好吃吗?” 看到闻香一直盯着自己等答案,土孙只得赶紧扒了几口洋芋到嘴里咀嚼,呜呜,好久没吃到肉了,幸福得差点就要泪飙:“嗯,好吃、好香。” “你俩可是咱村第一个吃到洋芋的人,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不错。”闻道乐呵呵地应着。 “闻香,你也吃啊!”土孙也笑了,还招呼闻香一起吃。 “我早吃饱了,你们吃就行啦。” “这么说,你才是咱村第一个吃洋芋的人呢,哈哈。”闻道笑着打岔。 “嘿嘿,咱们都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说啦,你们赶紧吃多点,吃饱好干活。” “好,我肯定好好干活。”土孙一脸正经地回答。 这个土孙也太老实了吧,闻香算是服了他了。 有了土孙这个帮工,闻道着实轻松了不少,别看土孙他个子不高、年纪不大、身子干瘦干瘦的,干起活来都要赶超闻道了。 没两天他们就把大豆收割完毕了,又把大豆拉去晒场晒干、打豆,最后称重收了两石四斗,还不错,比别人多了四斗。 村民们也麻木了,反正闻道他们家种的作物收成总是要比别人多,习惯了。 花生呢,仍留地里等等看,最好是来下一场雨,雨后再收花生就合适了,不然地面干硬干硬的,拔花生费力。 收完豆子,闻香立马结了土孙的六十文钱工钱,偏生他又叽叽歪歪说什么半天只收十五文钱的。 闻香不禁感叹:这个憨娃子也太犟了吧。 “土孙啊,这个为人老实确实是优点,但是太老实的话,可是要吃亏受欺负的哦。” “嘿嘿,我只要我应得的。” “这就是你应得的。”闻香硬是把六十文钱塞到土孙手里,又说:“你还帮我们去晒豆子、打豆子的,六十文钱刚刚好。” “那个按照惯例不收钱的。” “我的惯例是必须算钱,不算钱我还不舒服了,凭啥子什么都要按照你说的办?你光想着你不占人家便宜,那我也不要占你便宜,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闻香佯装生气地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到闻香生气,土孙妙怂。 “那你不准再推辞。”闻香气鼓鼓道。 “哦。” 和一根筋的人打交道就是要强势,必须占据道德制高点,不然就压服不了他。 这世上像土孙这样的人可不多,闻香内心叹息:奇葩啊,不过人还挺好用的,因此又预约他下次再来帮忙收花生,土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考虑到给土孙的工钱实在太少了,第二天,闻香又给他收拾了一筐番薯、洋芋、玉蜀,也算变着法子贴补贴补他了。为免推辞,闻香直接扔下东西就跑,省得他又啰里啰嗦、没完没了。 忙完了这事,闻香总算能拉上闻道去县城了,本来她自己是有空闲机会去的,但是自己一个人去县城,又担心会不会有意外,或者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和大哥一起去比较稳妥。 到了城南县,两人直奔百货楼。 刚进百货楼,柜台后的伙计就奔出来,嘴里还叫着:“哎呀,我的姑奶奶,你们可算是来了,你们要是再不来,俺们掌柜可得急死了。”。 毕竟迟了几天才来,以为孙掌柜生气了,闻道急忙拱手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几天一直忙着地里的活,今天才抽得出身来,给小哥添麻烦了。” 第二十三章 签订收购协议 谁知,那伙计一点都不生气:“看您说的,咱掌柜可是天天盼着你们来呢,快,里边请,先稍等片刻,我这就叫掌柜的去。” 伙计小哥引着闻道兄妹俩到后堂坐下,又蹬蹬地飞快跑上楼。 趁着伙计不在,闻香跑去寄售柜台瞄了两眼,发现没了自家的牙膏,不免心里窃喜、暗自揣测:难不成全卖光啦? 正嘀咕着,就听见后堂一阵咚咚下楼的声音,随即一个亮堂的声音响起:“哎呀,小兄弟,你可算是来了。” 闻香快步走回后堂,一看原来是孙掌柜下来了。 “孙掌柜,真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给您添麻烦了。”闻道立刻起身道歉。 “坐、坐。哎,麻烦倒不是特别麻烦,就是大家都等得有点心急。”孙掌柜转头吩咐伙计甲上茶。 “小兄弟,贵姓啊?” “免贵姓,小弟闻道。” “哦,是闻道兄弟,来,喝茶、喝茶。” “孙掌柜,您客气了,我们是来结算那牙膏篮子的。”闻道表达了来意。 “哦,不急、不急,等会儿再结算也不迟,老夫想先和你谈一笔生意。”孙掌柜又不急了。 “孙掌柜想谈什么生意呢?”闻香突然插嘴问道。 “嗯,这小姑娘是?”孙掌柜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这是我妹妹闻香,那牙膏篮子就是她制作的。”心直口快的闻道一下泄了底。 “哦----”孙掌柜拉长了音调,顿时笑容满面:“哎呀,是闻香姑娘啊,失礼失礼,你也请坐、请坐。” 于是原本只能站在闻道身后当陪衬的闻香也愉快就座。 孙掌柜又亲自动手给闻香斟了一杯茶,方道:“哎呀,真看不出来,闻香姑娘小小年纪,本事却不小啊。” “孙掌柜,您谬赞了,我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闻香谨慎地回答。 “呵呵,那咱们就说回正题,老夫想收购你们的牙膏篮子,银钱可以现结,这样你们就不用代售了,如何?” “啊,这么好,那---哎呦---”闻道一听这话,激动得差点马上答应,可惜被闻香狠狠踩一脚打断了。 “孙掌柜,不知道我们寄售那七个牙膏篮子卖得怎么样?”闻香一把抢过话头。 “咳、咳,卖得挺好的,都卖光啦。”孙掌柜还是说了实话。 “这个牙膏篮子给你们百货楼专营是没问题的,不过价格方面,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要求?”闻香又问。 孙掌柜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大哥就是一个摆设,主事的是这个小姑娘啊,因此也开门见山: “价格嘛,我们东家的意思是八百文钱一个牙膏篮子,有多少我们就收多少?你们也不用交什么代售手续费了。” “那你们又按什么价格卖呢?” “这个就是我们百货楼自己的事了,总之,你拿货来,我现结银钱给你,别的你们都不用操心。” 好家伙一下子就给进货价打了八折,到时候售价说不定比我们还高,真是老奸巨猾,不过这毕竟是城南县第一买卖渠道,还是轻易不要断了。 “孙掌柜,我这个牙膏篮子配的牛角刷子也是从您这里进的货,我看这个东西,你们百货楼就自己配了,行吗?” “这样啊?那牛角刷子还要二十五文钱呢。” “进货价肯定不用啦,再说了,我原本卖的是一两银子,现在已经要亏两百文钱了。”闻香反驳道。 “那我也给你们免了手续费啊。” “孙掌柜,手续费就那么一点!你不知道,我们家穷得叮当响的,整日里弊衣箪食,连屋顶破了个大洞都没钱修补,还欠下不少外债,就指望着这个牙膏篮子过日子了。” 闻香一顿哭穷,还煽情地挤了两滴泪水。 “哎呦,小姑娘你可真是,唉,行吧,那刷子我们配啦,不过,你这个牙膏篮子必须只卖给我们百货楼哈。” “没问题,肯定只卖你们百货楼。”闻香破涕为笑、立马答应。 “那咱们现在就签协议啰?” “好啊。”闻香干脆地答应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背景墙的闻道目瞪口呆:这就完事啦? 孙掌柜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收购协议,闻香仔细研究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还得明确一下产品名称: “孙掌柜,我这个牙膏篮子叫闻香草本一号,得把这个名字写上。” “这么奇怪的名字,行吧,写上就写上。” 闻香再次看了没问题便签上名字按了手印。 “就你签?那闻道老弟不签?”孙掌柜惊讶地看了一眼闻道。 “嘿嘿,我妹子签就行了。”闻道这个工具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呵呵,随便你们。”孙掌柜也无所谓。 “诺,这是你们之前寄售的七个牙膏篮子,共得七两银子,之前你们也交了一百文钱,我就不再按照卖价收手续费了。” “谢谢孙掌柜。”闻香率先接过银子。 “那这个下一批牙膏篮子什么时候到货呢?我这里急用啊。” “您现在急着要多少?” “至少先来个五十份吧。” 哦豁,市场需求这么旺盛吗?闻香在内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家里的存货,五十份没问题,不过也需要一点时间,便答道:“过几天就给您送来。” “几天是多少天?” “(⊙o⊙)…,最多五天。”闻香差点语塞。 “那这回你可要说到做到,别又拖时间哈,我真急用。” “您尽管放心吧。” 两人顺利做成了买卖,大家都心满意足。 对于闻香来说,虽然少赚了那么两百文钱,但实际上获利空间巨大而风险极低,草本一号成本低廉,唯一成本高的龙脑香又是白嫖,而百货楼专营,相当于实现了现做现卖,消除了货物砸手里的风险。 对于百货楼来说,他控制货源后可以独家销售、垄断市场、自主定价,也是稳赚不赔。 随后,孙掌柜笑容可掬地送闻香兄妹俩出门,直到走出去了老远,闻道才回过神来:“这么贵的牙膏篮子都卖出去了!?” “所以说呢,哥,你之前就是瞎担心,这大户人家的钱多得没处花呢。” “你啊,鬼点子就是多,这个钱可比种地来得轻松。” “我这个是出卖知识,你种地是出卖劳动力,哪能比呢!”闻香老得意了。 “你还说不能小看种地的。”闻道不服气。 “我没小看啊,不过知识就是力量,用最小的代价赚最多的钱,才能体现人是万物之灵的优势。” “我说不过你,难道,你以后还打算经商不成,你一个姑娘人家老是抛头露面岂不是让人笑话?” “笑话?我笑话他们还差不多,本姑娘凭本事吃饭,不比那些嘴逼强,再说了,小商小贩当然会被藐视,大商贯就能鄙视别人了。” “你的口气是不是太大?” “嘻嘻,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啦,咱们现在先赚一点小钱钱改善一下生活吧。”。 两人一路走一路笑谈着。 第二十四章 同知大人 既然已经签了一个大单,闻香兄妹便开始疯狂大采购,两人先是去陶瓷店购买一百对双耳镂空青花小瓷罐和白瓷勺子。 这个大手笔惊呆了陶瓷店老板,闻香再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功效,顺利把价格砍到五十五文钱,直接把店里的存货都清空,还缺少的七十份双方约定三天后再取。 接着两人又去药材铺买了大约一百份的牙膏原材料:茯苓粉、金银花粉、细青盐等以备用。 这个草本一号牙膏成分简单,配比也不复杂,唯一的特别是添加了蜂蜜和龙脑香。 不算蜂蜜和龙脑香的话,草本一号总成本不超过两百文钱,单个成本利润高达六百文钱,很明显这个利润不可能长期维持。 闻香确信草本一号大量上市后,很快就会被有心人竞相仿效,因此没必要大量囤积原材料,这一波卖完就该开发草本二号了。 为了庆祝牙膏篮子的大卖,在闻香的坚持下,两人终于第一次踏入城南县第一酒家“客来香”,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一就座,闻香就财大气粗地指点江山,首先来几个荤菜:酱香大猪蹄子、清蒸鲥鱼、烧羊肉、蘑菇炖鸡,再来几个春盘小菜,酱黄瓜、酸豆角之类的素菜,最后配一个韭菜饺子主食完事。 这一顿豪气骚操作愣是把店小二给点楞了,不由得问客官几个人吃食啊? “没事,吃不完兜着走,放心吧,少不了你的钱,尽管上菜。”闻香打定主意要好好祭一祭五脏庙,补一补油水。 闻道也是目瞪口呆,但是反对无效、反抗无能,只能从了。 就在闻道打算好好教导闻香,什么是勤俭节约,什么是适可而止的时候,酒楼外突然传来一阵阵鸣锣开道的声音。 有戏看啰!酒楼上的吃瓜群众哗啦一下全部挤到窗边看热闹。 闻香兄妹正巧坐在窗边的桌子,都不用起身,直接探头出去看就行了,只见远处缓缓走来一队人马: 几名隶卒撑着对旗、扛着对牌、敲着一对锣在前面开道,中间是几名骑着马、貌似官员的人物,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最后是两队跟班。 “哎呀,是不是知县老爷出行?”一人好奇道。 “你眼睛瞎了吧?这仪仗能是知县大人?你看这牌子上写的是啥?”一人不屑道。 “噢!”被鄙夷的人眯起眼仔细看了半天才叹道:“原来是同知大人啊,府城的大人竟然来咱们这个小地方?” “不会有什么事吧?”又一吃瓜群众忧心道。 “大人物的事情,能有你啥事?” “就是了,同济兄,你操哪门子的心啊。” “不如操心一下年底的府试吧,哇哈哈。”众人的一顿嘲笑让某个吃瓜群众颜面扫地、又无可辩驳。 是府城的大人物啊,闻香好奇地瞄了几眼,除了对方衣着光鲜亮丽外什么都没看出来,唯有马车的窗帘随风起伏时,隐约可见女子的身影,不禁大感疑惑:大人物视察地方还带着家眷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吃大餐吧,两人一顿秋风扫落叶,满桌净骨头:除了羊肉、饺子需要打包以外,其他的全部吃光喝光,临走还打包了两只烤鸭和烤鹅。 大餐果然好吃,虽然没有味精的味道,但是比家里的清汤寡水强百倍,就是结账的时候肉痛:一顿饭就花费了近一两银子,不愧是第一酒家就是高消费。 最后扶墙而出的两人还引来众人一阵侧目和鄙视:哪来的乡巴佬? 皮糙肉厚的闻香是无所谓啦,正所谓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最后干脆抬头挺胸走在最前面。 闻道走在后面一脸尴尬,只好提着两个大包袱挡在身前,犹抱琵琶半遮面。 出了酒家,兄妹俩便挎着大包小包、坐着骡车、摇摇晃晃地回闻家村去了,与此同时,城南知县老爷带着司土、巡检一干人等正恭迎同知大人一行。 下马相见的两拨人先是一顿拜见、各种寒暄,又有仆妇上前引领两辆马车往侧门去后院,知县夫人已在后院内门处等着多时,见马车来连忙盛装出迎。 一群人进了正厅,同知大人就位首座,其他人分两边就座下首。 再次寒暄过后,同知大人才进入正题:“顾邑令,本官此来乃奉府君之令,勘验察看这新作物之习性,以便决策,你再细细说来。” “是,大人。”顾知县便将那番薯、洋芋、玉蜀的种植和收成情况又汇报了一次,一些细节不明处又叫孙司土补充说明。 “这么说来,两亩地竟然收获了十四石,那可比稻谷高多了。” “正是,如非下官亲见也几乎不能信。” “那番薯在哪里?本官要亲自看看。” “已全部收购在粮库处,大人,请移步粮库实地勘验。” 于是,众人又备轿子、马车前往粮库,待亲眼看到个头肥圆、堆积如小山般的收成之后,才算真切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同知大人拿起几个番薯、洋芋反复掂量,方道:“好,你们种的番薯、洋芋个头都很大啊,比那高州县的要强,他们那官田种了也有四亩地,但收成还不如你们的两亩地。” “哦,他们也种了啊?”顾知县还以为就城南县一枝独秀呢,没想到高州那边也种植了,心念:那可显不出我们特别来。 “早几天,高州就送了一石收成过来,我看是不如你们。” “大人高见,这作物下官也早早备好打算送去府城的,不巧李左堂带队去集训了,一直腾不出身来运送,可巧,大人您就来了。”顾知县立马表态(不是我们不送,只是人手不足)。 “嗯,你们的番薯怎么就比高州的大呢?可是有什么秘诀?” “大人,咱城南县的土地就比那高州肥沃,个头大是理所当然,至于秘诀嘛,孙司土,你再好好向大人汇报。”顾知县转头就把司土君召唤出来挡箭。 “大人,且容下属回禀,这番薯乃是闻家村农夫闻道种植的,他从选种、育苗、栽种、施肥、田间管理都有一套办法,种出来的作物收成就是比别人高,连稻谷都比别人多收了四五斗。”。 “哦?竟有这样善于稼樯之人,具体是个什么法子?”同知大人又问。 第二十四章(二) 同知夫人 既然同知大人好奇,司土君便把他几次下村所见所得大致说了一遍,后又识趣道:“我家大人已安排那农夫开一个宣讲,具体讲解这种植之法,就定在下元节祭祀日,到时候也请各村前来学习,以便推广。” “好、好,这法子好,我看让其他县城也派人来学习,明年正好是大计之年,咱们镇安府作一个典范出来,也好给知府大人增光添彩。” “是,谨遵大人令。”众人纷纷应道。 同知大人既来了粮库,干脆顺便查看起库存粮食,以及夏粮田赋、公田入库情况来。 这样一来,城南县的官员们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仔细应对,又有仓廪夫奉上账本,同知大人便一一细查起来。 就在男人们公事公办的时候,官员背后的夫人们则热络地交际起来,一概接风洗尘、食宿安排,无不精心料理。 镇安府张同知的夫人周氏出身官宦世家,而且有诰命五品宜人在身;顾知县不过是七品官,又没有什么突出政绩,其夫人顾朱氏无品无级,因此在接待张周氏的安排上,知县夫人少不得事事躬亲。 因为张周氏带着女儿来,知县夫人便腾出女儿居住的西厢房三间安置张周氏一行,把自己的女儿打发到耳房临时过渡几天。 厢房里的枕头被褥、桌椅花架、茶几杯具等一应换新,还把自己房里的紫檀屏风抬去装饰,甚至点起往日都不大舍得用的熏香。 又派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过去伺候,务必要让同知夫人住得舒舒服服、稳稳当当。 同知夫人张周氏只是简单应酬了几句,便推说舟车劳顿、疲乏困倦,明日再细细与顾朱氏说话。 顾朱氏忙答应,又说正巧明日有个茶会,还请夫人光临,张周氏也笑着应了。 待丫鬟们伺候洗漱完毕,又喝了一碗清淡爽口的鸡蛋肉沫养生粥,张周氏才感觉舒畅了许多,张婉儿小姐偎依在母亲身边伺候着。 张婉儿虽然尚未及笄,但平日里难得外出,这次跟母亲出来,一路上叽叽喳喳,像是出笼的鸟儿一样,好不快活。 今日坐了许久马车,众人都疲乏不堪,唯独张小姐稍作休息又恢复了活力,便开始撺掇母亲出院子玩耍。 “玩什么呢,好好地休息一下。” “娘,我不累,这么早就休息多没意思。” “既然你不累,那你就抄一遍这个《女诫》吧。” “啊?娘,我不依!”张婉儿没想到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立马撒起娇来。 “那你现在还想不想出去玩?”张周氏笑道。 “不了,我在这里陪娘亲说话。” “我这里不用你陪,你自去休息,明日那顾夫人邀请咱们参加茶会,到时候自有你玩的。”张周氏挥挥手让乳母赵妈带小姐去休息。 待两人离开,贴身姚娘子便伺候张周氏半躺床上歇息。 这个桃娘子原来是张周氏的陪嫁丫头,后来又做了通房丫头,只是一直无所出,干脆也不要张周氏抬她做姨娘,只愿意在张周氏身边伺候。 因此算是张周氏身边一等一的亲信人物,此刻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婉儿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一天到晚只挂念着玩耍,如何让她好好收收性子。” “婉儿小姐,只是性情天真烂漫罢了,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我是担心她人善被人欺,那大房贱人又叫了她的外甥上咱家来了,有事没事的,赖着就不走了,那滑头能说会道的,总是一个劲地往婉儿身边凑,这安的是什么心呢?!” “大夫人明显就是要打婉儿小姐的主意啊。” “可不是,她那个啥外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落魄人物也敢觊觎咱家婉儿!”张周氏愤愤不平地咒骂了几句。 “婉儿天真,可不要给小人给蒙骗了。” “哼!想得美他,这不刚巧老爷要出门,我就顺势把婉儿带走,让那臭小子和西北风聊去;只是老爷出门也待不了几天,总归是要回去的,到时候可如何是好呢?” “夫人忧虑的是,总不好和大夫人撕破了脸去。”姚娘子咬着嘴唇思索了半天才道:“夫人可还记得靖国公夫人上次说的长青观?” “陶道媪所在的长青观嘛,自然记得,我还想再去靖国公夫人那里打听、打听呢。” “那个长青观可巧就在咱们落脚所在的城南县。” “啊!那感情好,不如---”张周氏两眼发光望向姚娘子。 于是姚娘子识趣自动接上话头:“不如咱们去那长青观拜拜道姑,顺便看看那长青观是不是靖国公夫人说得那样。” “好!”张周氏立马答应了:“如若那长青观真如靖国公夫人说的那样好,那咱们可算是给婉儿寻了一个好去处。” “只怕婉儿小姐受不得那道观的清静。” “那可就由不了她了,清静好啊,正好收收她的性子。” “那明儿我就先去道观看看,待一应安排妥当,夫人再带婉儿小姐前去。” “就这么办。” 主仆两人商量妥当,方各自休息,晚上还有夜宴要应酬,须好好养养精神。 这一天晚上,顾知县带着城南县的官员并眷属给同知大人一行接风洗尘,盛情款待、尽情联欢自是不必细说。 而就在这天晚上,城南县各大户人家的当家妇人们都接到了知县夫人派的茶会帖子。 在同知大人到城南县的这天晚上,多少人家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大家都在冥思苦想:该给同知夫人准备一份什么样的见面礼,才好彰显出自己的特别和诚意来呢? 第二日,卯时初,接到知县夫人帖子的人家们便开始忙碌起来,因为事发突然,时间紧迫,并不能临时抱佛脚到店铺精挑细选,只能在自家的库存里挑挑拣拣。 因此,妇人们顾不上吃早餐,才梳洗完毕便翻箱倒柜挑选起礼物来。 参加茶会,送给主人家的礼物可是有讲究的,最好是挑一些精致、新奇、特别的小礼物,不需要很贵重,讲究的是标新立异、是礼轻情意重。 只因茶会的礼物是当场拆看的,若是哪个愣头青拎不清、直接送一些银票或者特别贵重首饰之类的,不仅会被主人家当场拒收,还要遭到与会人士的嘲讽。 这人嘛也直接被划分到下里巴人去了,从此再也不会有人邀请她参加阳春白雪的高端茶会。。 而参加这次茶会还得准备两份礼物,既要给知县夫人准备,又要给同知夫人准备,因此大家都颇费了一番心思和功夫,只盼望着能给同知夫人留下深刻印象。 第二十五章 茶会献礼 巳时正,陆陆续续就有马车抵达县衙后院,来客既下马车,便有仆妇上前收帖子、又被引领到客堂暂且歇息片刻。 待客人约莫来齐后,便有丫鬟们来请客人移步花厅就座。 县衙的花厅正对着后花园,在此聚会既方便夫人们闲聊又可欣赏风景,因此知县夫人总是在这里开茶会,招待来客。 花厅内早已陈设好几和椅,茶几上摆着新鲜的橘子、苹果,枣子等水果,又有豆芽、凉拌什锦菜等各式小吃,以及蜜饯、瓜子、麻团、雪花糕、无花果、枣泥山药等各种糕点一应俱全。 不一会,知县夫人就携同知夫人一起前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待相见完毕,几名侍茶女便开始冲泡新茶起来,经过温壶,烫杯,装茶,高冲等几道工序,最后完成分杯并给客人们奉上茶水,伺候夫人们闻香、品茗。 “这是今冬刚采摘的碧玉池,承蒙夫人不弃,”知县夫人顾朱氏以茶代酒,先举杯敬同知张夫人,又面向众人先饮为敬:“愿与诸君共享。” 众人便纷纷举杯同饮。 “嗯,这个新茶初闻极其清甜,待入口则醇正鲜爽,可谓香如兰桂,味如甘霖,令人回味无穷。”没落官宦家二夫人王苏氏凭借多年品茶的功力,率先拍出一个响亮的马屁。 县丞夫人李胡氏也不甘落后:“正是,夫人你这碧玉池不仅闻起来香甜可人,喝完后,那香气竟像是从喉咙深处缓慢回出,回甘异常持久呢。” “这碧玉池乃玉楼茶山新出品的秋茶,乃用巳时采摘的一芽一叶制成,虽比不得那明前春茶,倒也馥郁芬芳,张夫人以为何?”知县夫人顾朱氏笑吟吟面向同知夫人。 在同知夫人过往品尝过的茶叶中,这碧玉池当然不算顶顶上等的茶叶,但是在寒冬将至的小县城,它算是知县夫人最拿得出手招待客人的秋茶了。 因此,张周氏乐得捧场、开口笑赞道:“确实清香独特,入口即回甘,甘甜可口。” 连同知夫人都称赞碧玉池香气洋溢了,余下各妇人自然不甘示弱,纷纷附和感慨好一个茶香四溢。 这时,突然有人来了一句:“这个茶的口感是如此的醇厚鲜爽,竟像是饮了鱼鲜汤一样呢。” 这天外飞仙、神来一笔的赞叹简直是绝了,前半句学得像模像样的,奈何后半句突然漏了底,众人纷纷“扑哧”、“扑哧”掩住口鼻暗笑起来。 见众人嘲笑,那妇人不禁脸色微变,只是奈何怎么也讲不出花一样的字句,只得强颜欢笑道:“是挺好喝的嘛。” 众人内心鄙视,但并不出言讽刺,只是暗里吐槽:这地主老财家的张秦氏可真是粗鄙。 同知夫人张周氏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妇人,只见她满头珠翠、锦衣绣袄,装扮得甚是富丽堂皇,旁边还跟着一个俏丽的小娘子,一时竟想不起她是哪家的。 只是听其话语便知,这乃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一般的人物,因此只是笑而不语。 知县夫人是早知道张秦氏本事的,当即岔开话题。 众人又小饮了一会茶,终于到了大家喜闻乐见(互相攀比)的环节了。 知县夫人带头,送给同知夫人的礼物正是今天大家品尝的碧玉池茶叶一盒,这礼物倒是蛮合适的,也省功夫了。 接下来是县丞夫人李胡氏,她送出十二葵瓣形、配紫檀木柄,并阴刻卷叶、松针纹的清白绢地紫柄团扇两把。 一般的团扇的扇面都是绣花,这两把团扇特别之处在于,白绢的扇面分别画了一幅水墨画, 一把扇面上画了一幅妆靓仕女图:一名仕女螓首蛾眉、美目盼兮、正在对镜梳妆,好一名淑女悄然跃于纸上。 另一把扇面上画了一幅云横秀岭图:近处树木葱郁,远处山峦起伏、雨雾缭绕,尽显烟雨林峦的秀美风光。 县丞夫人李胡氏命丫鬟呈上团扇,笑道:“这两把团扇乃是六景居士所画,团扇上作水墨图还挺新鲜的,我瞅着蛮有意思,因此请两位夫人鉴赏。” “可是那衡山学院的六景居士?”同知夫人张周氏问道。 “夫人也听说过他?这六景居士年未弱冠,便穷丹青之妙,听说他早年间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官,后来便去了衡山学院做画师,团扇上作水墨图就是他的首创。” “是个淡泊名利的妙人,这两把团扇精致华丽,水墨画图又生机盎然,我看别有一番雅趣,顾夫人,不如你先挑吧。”同知夫人张周氏点评了两句便让知县夫人先选。 “我倒不如夫人善鉴赏,这两把团扇我看着都雅致,哪一把都是极好的,不如夫人为我选一把吧。”顾朱氏巧妙地推了回去。 “顾夫人真是客气了。”张周氏便又端详起两把团扇来。 跟着母亲,坐在旁边的张婉儿小姐早已按捺不住,就爽利道:“这山水图幽秀旷逸、笔简意远,可比那仕女图大气磅礴得多。” “你这丫头!”张周氏蹙眉、貌似不喜婉儿插嘴。 “婉儿小姐喜欢山水啊,那我便取这把仕女团扇吧。”知县夫人顾朱氏笑着率先挑了团扇。 “小女顽劣,让大家笑话了。”张周氏拿起剩下那把团扇自嘲道。 “哪里?婉儿小姐性格活泼可爱,我可羡慕夫人了。” “就是了,选这把团扇正体现了婉儿小姐的端庄大气。” “不愧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品味就是不一样。” 不管张婉儿小姐是不是真的顽劣,反正在众妇人眼里、嘴里,那婉儿就是正经大家闺秀的风姿。 连那粗鄙的张秦氏都不惜贬低自己女儿来拍张小姐的马屁:“可不是嘛,我看婉儿小姐文雅得很,要说顽劣,我这丫头才是性情粗野。” 听了这个不要脸的马屁话,众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反观张秦氏身边的小娘子:撅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是了,这个才是真性情。。 接着各家妇人纷纷送出了自己的礼物:牛角梳、青阳毛笔、松烟青墨、绣花图、熏香炉、青檀小笺等,皆是一些常见的礼物。 第二十六章 茶会竞争 到了百货楼的东家赵夫人这里,惯例送了两小块苏合香,虽然香料贵重,但无奈大家都非常喜欢熏香,而赵夫人准备的这两块苏合香胜在小巧,很是得两位官家夫人的欢喜。 终于轮到司土孙夫人了,她早就备好了牙膏篮子,原本是想亲自送到府城去的,现在送给同知张夫人正合适。 司土孙夫人呈上礼物后谦虚道:“我这礼物不如大家的雅致,只是觉得它比较新奇,又是日常所需,因此顾不得笑话,便请夫人尝试一二。” “哎呀,是牙膏篮子!”一个小娘子失声叫道,心道:可恶,为什么我偏偏买不到。 “原来它叫牙膏篮子啊,昨儿顾夫人已经请我用了,是个好东西。”张周氏笑道。 “啊!”司土孙的夫人内心顿时一片失落,还以为能拨得同知夫人的头筹呢,谁料竟然被知县夫人捷足先登,可恨,早知道就不先送给她了。 “这牙膏篮子原是孙夫人先送我的,我用着极好,便又买了两个,算是借花献佛了。”顾朱氏抿嘴笑道。 看到孙夫人如此失落,同知夫人张周氏便命丫头收下礼物,又道:“谢谢你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得了认可的司土孙夫人才又欢喜起来,忙道不敢当。 “说到这个牙膏篮子,我也很喜欢,只是我那瓶已经打开用过了,再想买又买不到了,不然也想送给夫人看看呢。”一名妇人叹息道。 “就是啊,赵夫人,你们家那牙膏篮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货啊?”一名妇人干脆当场问起百货楼东家夫人来。 “我可是已经预定了好几个呢?”一名妇人也笑道。 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疑问,百货楼东家赵夫人面露狐疑、脸色尴尬、内心懵逼:什么鬼牙膏篮子,我不知道啊。 但是,东家不能不知道自家的货物,于是面上立刻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快到了,大家也不用急,到时候自然通知大家。” 有的人虽然没用过这个劳什子的牙膏篮子,但并不妨碍她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比如说没落官宦家的二夫人王苏氏就问道:“说来,这个牙膏篮子是哪里进的货啊?怎么这么少?” 百货楼东家赵夫人的内心:我知道个鬼咧?但面上依然笑道:“到底是新奇的东西,总要先试用看看才好。” 看到大家都去奉承百货楼的赵夫人,地主老财家的张秦氏不开心了,她的礼物还没送呢,这次的礼物她可是花了心思的,肯定能让这群装模作样的妇人大吃一惊,于是赶忙命丫头抬上来。 看到张秦氏抬上来的两大箩筐,众人一脸茫然:这么大个箩筐,是啥东西啊?莫不是布匹?那可真是笑死人了。 张秦氏一脸洋洋自得地上前,大言不惭:“哎呀,可算轮到我了,这两样东西啊,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今天送给两位夫人赏鉴正是应景,保管让大家吃一惊。” “呵呵!”这是众夫人内心最真实的反映。 这时便有丫头上前取下箩筐,随着箩筐的慢慢抬升,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两盆盛开怒放的鲜花,只见: 一丛绿色中点缀着一朵朵饱满丰腴的花朵,那玫红的、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迎风展开,仿佛豆蔻少女盛开的容颜,又似含笑不语的淑女,似娇还羞,甚是粉嫩可爱、嫣红多姿。 “哎呀!” “我的天啊!” “好美的花儿!” 众人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张婉儿小姐甚至顾不得礼仪,直接起身跑到鲜花面前细细观赏起来。 有了张婉儿的带头,众妇人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纷纷起身上前观看,当然啦,c位必须让给同知夫人和知县夫人。 之前远看花朵是团簇在一起,现在近前观看,越发觉得每一朵花都开得那么的神采奕奕、那么的意气风发,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随风扑鼻而来,不禁让人心旷神怡。 “好你个张秦氏,从哪里得来这么漂亮的鲜花,要不是今天茶会,咱们还观赏不到呢。”知县夫人顾朱氏打趣道。 “这是什么花?”这是好奇的声音。 “它怎么开得这么得鲜艳!”这是羡慕的声音。 “好想摘一朵哦。”这是嫉妒的声音。 站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眼神的中间,张秦氏是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参加了那么多次的茶会,哪次不被鄙视!哪次不被嘲笑!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好叫你们知道我张秦氏也是风雅趣至的人,哼! “这是什么花?”同知夫人张周氏亲自发问。 同知夫人的问话可不能不答,张秦氏立马笑道:“这个花是我女儿养的,我让她亲自给夫人解说。” 于是,张秦氏身边那俏丽的小娘子一下子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自这个茶会开始就各种不舒服的小娘子,现在总算舒服了,因此便得意洋洋地开始讲解起来: “回禀夫人,此花名叫牡丹,是我从山里得来的,之前它开的花可漂亮、可漂亮了,比现在的还要漂亮,那花的颜色还有黄色的。”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花就谢了,我本来都快忘记它了,”小娘子皱眉疑惑,复又高兴道:“但后来,它居然又开花了,而且还开出了不一样的花朵。” 听了这颠三倒四的话,众人一脸无语,你说你装风雅就装到底嘛,半路熄火算怎么回事。 如果闻香在这里的话,那么她就会认出这个俏丽小娘子就是之前强抢牡丹花的张家暴徒---张三小姐。 如果闻香在这里的话,那么她应该能认出现在盛开的这一株花并不是牡丹花,而是山茶花。 山茶花虽然也艳丽无比,但是比起“春来谁作韶华主,总领群芳是牡丹”来说,它还差了一点道行。 至于牡丹花为什么变成了山茶花?对于一无所知的人来说,这只能说是一桩奇事,那么其中又暗藏着什么玄机呢? 事实上,张三小姐只负责了抢夺牡丹花这个动作,至于后续种植、养护花卉的工作则全部甩给家中仆妇,因此她也算半个一无所知的人。。 闻香就不一样了,作为一名制香工作者,除了熟谙各种香料以及制作技能外,为了更好地制作香薰、香料,她还善于识别各种名花贵草,了解和掌握一定的花卉养护知识。 第二十六章(二) 茶会头筹 如果闻香在这里的话,也许她能观察到: 现在这两株花其实是牡丹花和山茶花混杂种在了一起,只是之前是牡丹花的花期,大家都被娇艳盛开的牡丹花吸引了,根本没留意到还有山茶花的植株。 但是,你不能要求地主老财家的仆妇能掌握什么高深的养护花卉技术,等到牡丹花谢了,已经不能吸引主人的残花败柳自然会被不明其理的仆妇清理掉。 那么,最后剩下的植株里面,山茶花就占了大头,而现在又到了山茶花的花期,因此在张家暴徒眼里,这个牡丹花竟然开出了不一样的花朵! “世上竟然有能开出不同花朵的花草吗?”张婉儿小姐疑惑道。 “这怎么可能呢?” “我看是没有吧。” “哪里可能有这种花哦?” “不可能。” 众妇人纷纷表示不相信、不可能。 “自然是有的,这个就是,我亲眼所见,之前开的花朵可漂亮了,真的,我平生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朵。”见众人似有不信,张秦氏立刻帮女儿站位。 “千真万确,它真的能开出不一样的花朵,你们若是不信,等到明年春天,自然就能看到了。”张三小姐气鼓鼓道。 牡丹花的大名,同知夫人张周氏是听说过的,只是未曾亲见,也不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牡丹花? 只是,不管它是或者不是,单凭它的颜值也确实当得起众人的赞叹。 “罢了,不管它能不能长出不同的花朵,单凭它在寒冬里也能绽放如此娇艳的花朵,就足以笑傲群芳了。”同知夫人张周氏制止了众人的质疑,又道: “这位夫人有心了,让大家能欣赏到如此美景。”同知夫人张周氏还是想不起这货的名字。 不过对此,张秦氏明显是有经验的,连忙道:“民妇张秦氏多谢张夫人称赞,说来,咱们张家祖上和夫人家也许还是同出一源的呢。” 这话就臭不要脸了吧,众人心里撇嘴,同知夫人张周氏也略皱眉头。 眼看气氛不对,张秦氏立马又拍一个马屁:“如此鲜花合该夫人和婉儿小姐才受用,留民妇那里倒是糟蹋了。” 众人内心:你心里总算有个b数。 唯有张秦氏的女儿、就是那张三小姐心里甚是不服气:我怎么就不能受用了,哼! 但她蛮横归蛮横,到底还是懂得看场合,现在可不是她发小姐脾气的时候,因此硬是忍了下来,只在心里盘算着:啥时候再去那闻家村要花去? 如此一来,地主老财家的张秦氏破天荒地拨得了这场献礼活动的头筹。 在茶会的后半场,不管是赏香、还是品画、或是行令,虽然张秦氏的表现一如既往地乱七八糟、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但凭着那两盆鲜花的气势,她硬是笑到了最后。 能来参加茶会的都是城南县的乡绅官宦世家,或者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地主老财家的张秦氏虽然是暴发户、品味差、后蕴又不足,但胜在财大气粗。 谁都有个求人的时候,是不?因此那些自持身份的人明明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哪一家聚会都少不了邀请她到场刷一刷脸缘。 张秦氏呢,也乐得看大家不痛快,就喜欢看别人:明明不开心、却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邀请我参加聚会。 因此是每会必到,就喜欢杵在那里碍别人的眼,并且乐此不疲,算是给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点乐趣。 就在知县夫人的茶会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闻香正在家里忙活着制作牙膏篮子:牙膏是现成的,之前已经制作好存储起来,现在只要灌进瓷罐就行了。 昨天刚从县城回来,闻香就直奔藤木匠的家,要求编织五十个带翻盖的手提小花篮,价钱照旧。 对藤木匠来说,虽说他的主业是佃户,但是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完了,现在人正闲着呢。 这可真是天下掉下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就算时间紧迫又怎么样?看在钱的份上,藤木匠夫妻决定从早干到晚,拼了,一定在五天内编织完成。 对于藤木匠老婆也加入打工人队伍的事情,闻香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花篮的质量不能下降,否则她是不会给钱的。 自从经历了村民围攻事件,闻香就觉得和闻家村的村民打交道最好是明码标价,公平交易,善财童子不是谁都做得来的,至少她不行。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蜂蜜缺口大。闻香没打算在药材铺子里买蜂蜜,一来经过倒手的蜂蜜必然要加价,二来不如照顾土孙生意,又优惠实在,一举两得。 但是和土孙打交道,不能太友善太耿直,要迂回、要腹黑,因此闻香的托词是:有个药铺急需采购蜂蜜,价三百文钱一斤,让土孙赶紧上山找去。 “是哪家药铺收购?以前我送过去城里,品相最好的蜂蜜,两斤多才得二百五十文钱呢。”土孙疑惑问道。 闻香无语了:二百五?你这个傻白甜,人家是看你人傻好欺负吧! 就知道土孙不是好打发的,不过闻香早有准备:“这个药铺是急需蜂蜜配材料,因此才高价收购。” “我送去,人家还要给我介绍费呢,因此,我不能告诉你是哪家药铺?难道你连我的介绍费也要贪了去?”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土孙连忙摆手。 “那你还不赶紧上山找去,采到蜂蜜了就拿给我,我自然给你换钱去。” “好,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土孙连忙答应,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谢:“谢谢你啊,闻香。” “不用谢,哎呀,谁叫你是我们家的帮工呢,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闻香又假模假样地回道。 不知道这话又戳中了土孙哪个萌点,他又开始千恩万谢地拜谢起闻香来。 “行啦、行啦,快去吧。”闻香的内心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紧赶慢赶地干了三天,闻香可算把三十份牙膏篮子准备齐全了,带上工具人闻道,便赶紧给百货楼送货去。 第二十七章 大买特买 闻道兄妹俩准时来交货,百货楼的孙掌柜很满意,他痛快地付了货款二十四两银子,但是对货物的数量严重不满意,说好是五十份的呢,怎么才三十份? 昨天他才被东家夫人叫去臭骂了一顿说:为什么不向她汇报牙膏篮子的售卖情况。 孙掌柜那个冤啊!不是说好一百两银子以下的生意都是他做主的吗?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干,什么问题都没有,怎么这次就变成他擅作主张了? 孙掌柜: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只好赶紧把牙膏篮子的来源一五一十向东家夫人汇报,包括新签订的收购协议。 听了孙掌柜的汇报,东家夫人敏锐地感觉到前方一道曙光闪过:也许这牙膏篮子不仅仅会在城南县热销,它还能销往全境各地呢。 想到这里,东家夫人兴奋不已,她命令孙掌柜一拿到牙膏篮子就送几份过来给她尝试。 因此,看到闻香才送了三十份牙膏篮子过来,孙掌柜十分不开心。 那牙膏篮子,光是地主老财张家就定了十份,还有知县夫人定了五份、县丞夫人定了五份、苏夫人定了四份、孙司土定了两份------。 他掰着手指、内心盘算着订货的人头数,完全不够哇,算了,还是先送去给东家夫人妥当。 孙掌柜放弃挣扎了,只是一个劲地追问闻香:“剩下的啥时候送货?” “孙掌柜,当初咱们说好的是五天后送货,现在才三天。”闻香也无奈。 “再说了,主要是陶瓷店没有那么多瓷罐,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不过他们同意今天给我七十份瓷罐,只要我今天拿到瓷罐,那剩下的二十份牙膏篮子三天后到货没问题。” “哎呀,陶瓷店没有货你不早说,我帮你要去。”孙掌柜立刻马后炮。 闻香内心:呵呵,您老咋不早说呢。 “我现在就去陶瓷店,要是拿不到货再和您说哈。”闻香赶紧告辞。 等出了门,闻道仍然保持着一脸幸福地傻笑,手则紧紧地捂住怀里的银钱,虽说早知道牙膏篮子能赚大钱,可是等到银子切实抓在手里才真切地感受到赚大钱的幸福。 幸好陶瓷店没出什么幺蛾子,闻香顺利拿到了七十个陶瓷罐和白瓷勺子,接下来两人又去了家具店。 闻香早就想买一个保险箱存放银钱了,苦于没钱一直没能付诸行动,现在手握巨款,终于可以买买买了,她在家具店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一款与人同高的雕花榆木衣箱。 衣箱是传统的板式结构,由两部分组成,下部份是双开门的柜体,上部份是单独的箱体,柜面上都雕刻着祥云与蝙蝠,寓言幸福吉祥。 衣箱上下都有钉鼻钮可以上锁,两侧还设置有拉环方便移动衣箱。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衣箱里面镶嵌了一个带二开锁头的小钱柜子。 锁有上下两个钥匙孔,开锁时,需要用两把钥匙,分上下两次开启,把银钱存放到这个钱柜子,感觉、似乎比较安全一点。 买这个衣箱是既得了衣柜又有了保险柜,一举两得,只是衣箱价钱不菲,标价三两银子。 闻香充分发挥女人特性:逢买必杀,和老板一顿pk,一阵刀光剑影后,老板佯作落败,让了两百文钱,再多是不肯的了。 闻香不甘心硬是继续磨了老半天,最终老板不堪折磨,再送一个存放零钱的小箱子,可喜可贺,这笔买卖终于成交了,老板喜送砍价狂魔。 闻道虽然内心觉得买这个衣箱颇费银子,但是妹子房间里一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衣服也是缝缝补补、破破旧旧的(除了上次大嫂送来的那两件),反观自己衣服都是好的、书籍笔墨买了不少(都是爹娘以前添置的)。 闻道惭愧了:以前自己啥都不干就占了家用的大头,现在是时候风水轮流转了,况且这个钱都是小妹赚回来的,他有什么脸面开口拒绝呢? 因此,尽管他感觉让村里的木匠做衣柜更方便、更实在,但还是痛快地付了钱。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闻香只是太过兴奋,一时忘记了吴木匠,不然,她肯定要定做一个现代化的衣柜。 原本以为妹子买了衣箱就万事大吉,谁知道她又光顾了成衣铺子,不仅挑各式棉衣、袍子、厚外衣外裤(两套)、棉鞋(两双)、厚罗袜(四双),还去拣了两床棉被。 这下闻道可急眼了。 “小妹、小妹,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哪里多了?” “家里不是有棉被吗?为什么要买?” “哥,家里的棉被有多破多薄,你不是不知道,去年差点没冻死我,今年无论如何都要买新的。”闻香反驳道。 “家里的棉被破是破了一点,但是凑合还能用的啊,这样,咱们就买一床棉被,给你盖,好不?” “不好!” “怎么不好?一床棉被够了!” “不够!咱们都没有垫被,把家里旧的棉被用作垫被,再把新买的棉被用作盖被,你一床我一床,刚合适。” “垫被?垫那个稻草不是挺暖和的?” “那就下面铺稻草,上面铺旧棉被。” “哎呀,没必要,小妹,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闻香捂着耳朵一顿叫嚷。 闻道无语------- “那,那冬衣没必要买这么多吧?” “多乎哉?不多也。”闻香回头就甩了两句雅言。 “你都买棉衣了,还买袍子干吗?” “衣服不要轮换着穿吗?难道就一件棉衣过冬?” “别人家有一件棉衣已经不错了。”闻道苦口婆心劝说道。 “别人家怎么样,我不管,我就得轮换着穿。”闻香无赖道。 闻道彻底无语:唉,不开心,平白无故花那么多钱作甚。 看到大哥终于不啰嗦了,闻香高兴地挑好了自己那一份,又叫闻道赶紧挑他自己的。 谁知闻道把脸一绷:“我不要。” “哥,你要是不挑的话,我就帮你挑,不过你要想好哦,我要是挑不合适的话,那不仅白白花了银钱,你还没得穿!”闻香慢条斯理地说。 “你!”闻道气得瞪大了眼睛。 “我怎么样?”闻香一点都不害怕。 “你---你---,唉,我的好妹子,好好地买这么多新衣服做甚?”闻道又怂了。 “哥,我的好大哥,你就挑一件好衣服嘛,去年冬天真是要把我冷死了,你就不可怜、可怜你唯一的妹妹吗?”闻香佯装苦脸。 “那你买就好了,哥不需要。” “这世上岂有妹妹穿新衣,哥哥穿旧衣的道理,哥,你不愿意买新衣服穿,那就是不肯让你妹妹我穿新衣了?”闻香直接道德绑架。。 “我,我岂是那个意思?” 第二十八章 张婉儿的过墙梯 闻道那个冤啊,自从妹妹摔坏了脑袋,他对闻香可谓千依百顺,妹子说往东,他绝不往西,妹子说上山,他不敢下田。 家里哪样东西都先紧着妹妹,正所谓:你吃饭我喝稀、你吃肉我吃素。 闻香这么说,可冤枉死他了。 “好大哥,妹妹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也要想想,大哥穿破棉衣的话,妹妹如何有心情穿新衣呢?所以,大哥你要是不肯挑衣服的话,那妹妹我宁愿冷死也不穿了。”闻香义正辞严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歪理?我,我真是被你给气死了!” 论吵架,闻道还真不是妹妹的对手,被克得死死的,正如他自己意识到的那样,自从闻香摔坏脑袋之后,因为愧疚难当,他百般容忍、照顾、怜惜着唯一的妹妹,坚定不移地踏上了妹控的道路,并且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最后,等闻道反应过来才发现,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家庭地位急剧下降,已经从一家之主彻底沦落为卑躬屈膝的妹控君。 无可奈何的闻道最后还是乖乖地去挑了合身的衣服,虽然他面上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但其实内心隐隐有股喜悦之情怎么都按捺不住: 可算没白疼这个妹子,有好东西都记着大哥呢,就是太浪费钱了,唔,这个不好! 最后兄妹俩全身上下皆置办齐全,共计一两七百文钱,经过一轮讨价还价,最后消费一两五百文钱。 这下子,闻道是又欢喜又忧伤,喜的是今年过冬不是问题,忧的是银子没得太快,一两多的银子啊,真是肉痛。 从内心窃喜变成愁眉苦脸的闻道心想:算了、算了,反正他都保不住银子的,还拿银子干吗,干脆眼不见为净。 于是将剩余的银子全掏给闻香,并且声明以后家里的钱他都不管了。 闻香也不客气,直接将剩余的银子揣到怀里,内心狂喜:嘿嘿,不管正好,本来就没打算给你管,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既然你主动上交,那我就笑纳啰。 她琢磨着:既然银子到手,干脆就多买一点吧,于是又到肉铺称了两斤羊肉和牛肉,转头回百货楼买了花椒、茱萸、桂皮、胡椒、油盐,醋,酒,大酱,酱油等调料。 再来个熏笼和小瓦锅,冬天烤火和打火锅都很巴适,还有面盆和木桶各来一个,洗头洗脚分开、卫生又健康,啊对了,还要买糊窗户的纸。 闻香的这一顿操作又消费了八百多文钱,闻道全程脸黑如锅底、欲哭无泪,心里一个劲地后悔:唉,早知道她这么能花钱,还是我自己拿着钱的好,现如今这银子更保不住了。 闻香倒似毫无知觉,还问闻道:“哥,你要不要买一些笔墨纸砚啊?” “不要。”闻道冷冰冰地甩了两个字,提起大包小包就走出了店铺。 闻香:------大哥还挺傲娇的嘛! 就在闻香买买的时候,暂住城南县衙的同知大人的千金张婉儿小姐正在蠢蠢欲动。 今天刚吃过早餐,同知夫人张周氏就撇下女儿,带着姚娘子去长青观了,在事情没敲定之前,两人都觉得最好别让婉儿察觉出什么风吹草动,以免横生事端。 张婉儿是挺想跟着母亲的,但凡是个户外活动她都喜欢,只是母亲已经发话让她留在县衙,这里又不是自己的家,也就不好意思撒娇耍赖皮了,毕竟面子还是要的。 但是,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等母亲出了门,张婉儿小姐就开始坐不住了,把乳母赵妈叫来,说自己想去拜访一下张小姐。 “哪个张小姐?” “就是送咱们牡丹花的那个张小姐,那天茶会她也来了嘛。” “一个地主老财家的女儿有什么可拜访的?”赵妈出身不高,但是在同知夫人身边待久了,也学会了官宦人家的高高在上。 “她是没什么可拜访的,但是她有牡丹花啊,凭着这个花就合该去探访一二。” “小姐的话,老身不懂,但是夫人可交代不让你出门呢。” “哎呀,赵妈,我娘说的是不让我跟着她出门,可没说不让我自个出门。” “哎呦,我的好小姐,你以为赵妈我是三岁小孩啊,这话说的,你自个都不信吧!” “嘿嘿,好妈妈,咱们就去那张小姐家玩玩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人都快发霉了!”张婉儿小姐拉着乳母的衣袖,左摇右晃地好一顿央求,又是哭诉又是哀求的,终于烦得赵妈同意。 赵妈的想法是:夫人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派,以往好几次,婉儿小姐都是瞒着夫人出门的,只要看紧了并无大事,因此同意得爽快。 只是毕竟不在自己家中,还是先去禀明了知县夫人。 顾夫人对此颇不在意,想着张婉儿自个去未免孤单,便安排了自己的女儿也一起去。 赵妈心想这下更妥当了,有了顾小姐的加入,就算夫人回来知晓也不会怎么样。 于是,众人套马上车,浩浩荡荡地出门去了。 待到了张家,可把张秦氏乐呵坏了,她心想:婉儿小姐哪家都没去,就去了自己家,可见她们确实是本家,因此忙不迭地倒履相迎。 一边让丫头去请小姐出来,一边热忱安排来客在花园的暖厅就座,命丫鬟奉上芭蕉、木瓜、石榴、青枣、葡萄等新鲜水果,还有各式小吃糕点等。 想来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自己在场的话,恐怕婉儿小姐不自在,便去了偏厅守候,只是叮嘱女儿好好招待,务必要让婉儿小姐宾至如归。 张婉儿小姐是头一遭和这个张三小姐打交道,什么都不知道。 张三小姐呢,顾虑着张婉儿是同知大人女儿的身份,很是收敛了自己的坏脾气,虽然不屑做出舔狗的行为,但话语间还是透露出几分难能可贵的谦让。 顾小姐呢,是早知道这个张三小姐的跟脚的,却不言语,只一心想着这极品什么时候露马脚让我笑呵笑呵。。 因此,张婉儿一时没能发现张三小姐娇蛮无理、胸无点墨的本质,很是想和她好好地聊一聊牡丹花的故事。 第二十八章(二) 三人成团 三位小姐笑呵呵地交换了闺名便开始聊起天来: “金桃,你们家还有那个牡丹花吗?我还想欣赏欣赏。” “嗯?-----我们家的牡丹花不是都送给你们了吗?”张三小姐张金桃愣住了。 张婉儿听了这话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把天给聊死了,她想想只得勉强回了一句:“就两株牡丹花?难道就没有别的啦?” 顾小姐顾韫秀低头抿嘴偷笑。 张金桃一脸理所当然:“是没有啦,我总共就要到三株牡丹花,有一株是早早就养死了,剩下还活着的两株,我娘非要送给你们,所以我是一株都没啦。” 张婉儿(顾韫秀)无语:原来是被迫送的啊。 “呃-----我的意思是,你们家就没种有什么别的花吗?” “别的花?我们家种有别的花吗?”张金桃竟然问起一旁伺候的丫鬟来。 “小姐,咱家有桂花,还有,槐树算吗?”路人甲丫头小心翼翼道。 “那个算吗?”张金桃回头、一脸不在乎地反问张婉儿。 张婉儿:…… 顾韫秀:……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以上两人陷入了沉默当中,估计是在扪心自问吧: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他喵在家逍遥自在,它不香吗?作虐啊! 反观张金桃,她一点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这话题已经终结,反而得意地招呼起两人来: “你们吃啊,这葡萄可甜可新鲜了,这大冬天的可不是谁都能吃到这么新鲜的水果呢!” 顾韫秀在沉默和暗爽之后,终于想起自己的担当来,出门前,母亲再三叮嘱自己要照应好同知大人的千金,这样大家尴尬着不是办法啊。 张金桃是一如既往地什么都不知道,她倒是泰然自若了,但是张千金尴尬难耐、坐立难安啊。 于是,顾韫秀率先捻起了一颗葡萄,一边吃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金桃,不如说说你是怎么得到那三株牡丹花的?” “那牡丹花啊,是在我们乡下的庄子里要的呗。” “哦,那你们乡下的庄子里还有那牡丹花呢?” “我是都拔走了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啊?啊!当时牡丹花旁边还有两种不一样的花,就是不如牡丹花漂亮。”张金桃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那两种花叫什么名字?”张婉儿小姐终于从一连串的打击中缓过劲来了。 “不知道也。”张金桃一脸无辜。 张婉儿、顾韫秀内心:我的天啊,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了。 看到张婉儿感兴趣,顾韫秀内心一动,便假意道:“哎,要是有机会能亲眼去瞧瞧就好了。”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花儿?”张婉儿内心也甚是向往。 “你们想去吗?想去就去啊,反正也不远,就在闻家村。”张金桃果然主动提了话头。 “真的可以去看吗?”张婉儿两眼一亮,终于聊到了她超级感兴趣的话题。 “那当然没问题啦。”看到张婉儿有求于自己,张金桃得意地答应了。 “那咱们啥时候出发?”顾韫秀背后发力。 “啊?”这话题跳跃得太快了,张金桃一点都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道:“现在就去吗?” “好啊!”张婉儿开心了:“那现在就出发吧。” 于是,浑浑噩噩的张金桃机械地回禀母亲:要前往闻家村的农庄赏花。 这话一出,可唬了乳母赵妈一跳,连忙反对。 张夫人则一力主张:没事的,就在近郊,一点都不远,赵妈要是担心,刚巧今天我儿子在家,就让仁山跟着去,一定把大家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听说张家儿子也要去,赵妈更着急了,这货安的是啥心啊?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三位小姐们也坚持要去,呼啦啦地,你一声、我一声、她一声的,说得赵妈脑壳痛,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众人的攻势彻底落败。 镇安府的风气还可以,只要不是孤男寡女独处,仆妇陪着小姐公子们出游、踏春、秋游聚会还是没问题的,因此赵妈是坚定不移地跟着张婉儿,寸步不离。 不管赵妈咋想,看顾韫秀小姐既娇羞又欣喜的样子就知道,人家张家大郎张仁山,还是人模狗样的。 张仁山看起来一点都不山,仁不仁的就不知道了,一身蓝色细领、大袖、青绒道袍,头上系一方幅巾、腰间坠一玉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众人一顿收拾就挥鞭出游了。 一路上,张婉儿小姐叽叽喳喳的,可算整明白自己是为啥而来的,虽然一开始道路曲折了一点,但目标总算达成了:美丽的花儿,我来了。 好巧不巧,快到闻家村的时候,三小姐的车队就遇上了闻香兄妹的骡车。 作为一名村姑,闻香知道她只能让路,但是今天和大哥干架,内心十分不爽,现在还要给地主老财让路,心里很是喷火,总想着在哪里找补回来。 待地主家车队过去,闻香回头一瞅,闻道还是一副“你欠我钱”的样子,于是立马开炮:“大哥,你知道什么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吗?” “我如何不知?” “那你说,咱们卖牙膏赚来的银钱,是不是取之有道啊?” “自然是。” “那用合理合法赚来的钱改善生活,有什么不对?” “是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花钱得太多,我颇感不安。”闻道解释道。 “如何算得上花太多?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盖着破破烂烂的被子,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一年到头没一个荤腥、天天喝稀饭嚼菜叶的,整得人面黄肌瘦、走路打摆的,就不算太多了吗?” “这,------”闻道语塞。 “一个人要是有穿不完的衣服、盖不完的被子、吃不完的食物、用不完的器具,还要买买买,那才叫浪费、那才是花钱太多。” 闻香喘口气又道:“咱们现在是穿了上件、没下件,缝缝补补又三年,一年买上几件新衣服那叫视之有度,用之有节。”。 “你说得也对,我、我这不是担心你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被闻香一顿狂喷,闻道节节败退完全招架不住。 第二十九章 暴徒又来了 “买几件衣服就叫奢?大哥,我拜托你把眼睛往上面瞧一瞧。你看没看见刚才过去的车队?那才叫奢侈。咱们这叫贫农,不然,至少也是贫下中农。”闻香气鼓鼓道。 “好、好,大哥知道,我只是担心万一有什么突发、紧急的事情,咱们存点银钱才好应对啊。” “哥,你就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呢,今天咱们赚的钱才用了一个零头,还剩二十两呢。” “是十八两九钱。”闻道指正。 闻香一愣,掐指一算、不禁讪讪道:“大哥,你的算数不错嘛。” 闻道内心:哼! 闻香内心:肯定在路上反复计算了。 “这样吧,哥,既然你担心,那咱们就分工合作。这个田地里的活都是大哥出力,那地里的出息就归大哥保管;这个我制作的小玩意什么的,卖得的钱就归我自己管,怎么样?公平吧。” 从明面上来说,这么操作真的挺公平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闻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但不管怎么说,能趁机拿回一半的财权还是不错的,所以闻道赶紧点头答应。 “那咱们可就说好了,谁都不能反悔,以后各自管的钱各自做主,谁都不准摆臭脸。” “嗯,哥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吃穿用度还是从我这里出!”闻道还想挣扎一下他的家庭地位。 “嘿嘿,这个随便大哥,不过我要是用我自己的钱想买啥东西,哥也不能阻止。”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谁要反悔谁是小狗!”闻香一锤定音。 闻道:o((⊙﹏⊙))o 待兄妹俩回到村,刚进村,村头闲聊八卦的七大姑八大姨哗啦啦地就围了上来。 “哎呦,闻小哥,你买的是什么啊?” “啧啧,上好的榆木衣柜,你可真舍得。” “那堆是什么?” “天啊,上好的棉花,肯定很暖和。”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围着闻道兄妹俩的骡车东摸摸西摸摸,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眼睛都红了。 李寡妇酸味十足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哎呦呦,你们真是有钱呐。” 闻道连忙摆手、一脸谦虚:“没有、没有。” “唉,没办法啊。”闻香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家里的被子都被老鼠咬光了,再不买的话我们都得冻死,可惜卖番薯的钱都用光了。” 众人当然不相信,没有钱,你还买这么大一堆东西?骗谁呢? 闻香也不在乎众人相不相信,反正她是坚决不承认家里有钱,就算那个大大的衣柜引人注目又怎么样,我说没钱就是没钱,能奈我何? 待回到家,闻香兄妹俩实在扛不动那个大衣柜,只得找隔壁石头他爹闻三金、谢大娘,还有春儿帮忙抬进屋里。 闻三金两眼发光地看着崭新的棉被、冬衣什么,直夸闻道是个能人:“家里发财了,竟然置办了这么多好东西,有什么赚钱的路子也带带老哥呗。” 闻道还是只会谦虚地摆手:哪里哪里! 闻香便只好继续哭穷道:“唉,也就是今年那个红薯的钱,还了去年拉的饥荒,剩下的全买了这几样东西,天寒地冻的,要是没棉被盖,可真要冷死人的,就是明年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这个话,闻三金可不信,看看这个崭新的衣柜:通体气派,可不是他们这样的穷人用得起的,还有那个沉沉的木箱装的是啥好东西? 他一个劲儿地称赞闻道有本事,谢大娘和春儿也甚是羡慕,手一遍遍摩挲着松软的棉被。 闻香内心好无语哦,只得托词要收拾东西了,感谢三金叔、谢大娘、春儿姐帮忙,以后再聊可好? 虽然不想走,但是勉强没有幸福。闻三金、谢大娘带着春儿恋恋不舍地出了门,临走还拉着闻道的手再三叮嘱:“明年种啥?记得招呼老哥。” 闻道笑呵呵应了。 关紧大门,闻香兄妹俩总算能好好收拾屋里了,首先就是分家产: 稻谷、番薯、大豆等农作物都是实物,不用分,留着大哥处理即可,唯有十二石番薯、洋芋、玉蜀卖得的十一两八钱银子,还有以前剩余的几百文钱归大哥保管。 闻香这边呢,上次寄售牙膏和这次卖牙膏的钱共计三十一两银子,除掉牙膏成本的支出约七两银子,吃大餐花费一两,衣柜、过冬装备等约五两,现在还余十八两银子。 这下子,闻道可算明白了,他管的钱今年已经到头了,地里的出息就那么多,能换得多少银钱那是固定的,闻香的牙膏可是要源源不断地卖啊。 深感上当的闻道看到妹子喜滋滋地数着铜钱,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瓜,他想想又百感交集:哎,算了,毕竟是妹子自己赚的钱,当大哥的没本事,怎么能去打妹子的主意呢。 不可以!只要好好地种地,慢慢存钱,以后我管的钱肯定越来越多,日子也肯定越过越好。 不知道闻道正在内心立目标呢,闻香赶紧把自己的钱锁到钱柜子里,又叫大哥快去放好自己的钱。 两人正收拾着呢,突然听见院子的大门“哐当”、“哐当”响个不停,还有人声喧哗的声音。 谁啊?那么用力,门都要被砸烂了,两人连忙出去开门。 门一开,哗啦啦地涌进来一帮人,闻香定眼一看:好家伙,带头的正是族长的长房媳妇孙氏,当初就是她带队驱邪的,呵,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会儿她带那么多人来,又想干吗? 闻香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孙氏就上前一步:“哎呀,你们兄妹俩都在家啊,那可太好了。” “闻道、闻香,快把你们养的花拿出来,张公子、张小姐,他们等着看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闻香探头一看,原来是那两个抢花的暴徒,怎么,还想再来抢? 闻道一头雾水:“孙大娘,你说什么花啊?” “就是那个牡丹花!”张金桃立马插嘴。 闻道回头看闻香,闻香慢悠悠地走上前:“那牡丹花不是叫你们抢了去了吗?” “你!什么叫我们抢了去!我可是付了钱的。”张金桃生气道。 “你付了钱?”闻香冷笑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牡丹花?那可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的牡丹花,是花中之王!” “我这牡丹花不说价值千金,至少也能顶上百两银子,你扔几十个铜板,就挖了我几株牡丹花去,你打发叫花子呢!”闻香大言不惭地吹牛皮。。 哈?牡丹花这么贵,张金桃傻眼了,嚣张的气势一下子被打了下去,她弱弱地回了一句:“有,有这么贵吗?” 第三十章 千金赏花 “好一个花开时节动京城!”一名头戴惟帽的女子突然出声赞道:“牡丹花确实是花王,我以前就听靖国公夫人说过,此花开尽更无花,有价无市呢,可惜不能亲见。” 好哇,开口就来靖国公夫人,什么来头? 闻香抬头仔细打量张金桃背后的两名戴着帷帽的女子:身形娇小,头脸看不清楚,估计大不了自己多少。 两人皆披着一件红色毛绒斗篷,发声的女子上身穿了一件大袖圆领粉色绣花棉袄,下着白色织金裙,另一名女子则是一身青色方领棉袄配百褶裙。 闻香突然意识到:路上碰到的那车队就是她们,虽然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来头,但看那一身华丽的服饰,还口称靖国公夫人,定是官家小姐,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得好,况且她还站在我这一边,于是笑道:“小姐高见。” “小可不才,在这里替三妹向姑娘道歉了,是我们不对,不该挖了那花去,只因那牡丹花实在太诱人,还望姑娘海涵。”张仁山突然上前检讨自己的罪行。 这话一出,闻香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地主老财家的傻儿子竟然道歉了!夭寿哦,这是天下红雨?还是母猪上树?吃错药了吧。 闻香意味深长地笑了:千金小姐的魅力无边啊,英雄,啊不,是地主老财也难过美人关啊。 既然地主公子都让步了,她也就坡下驴:“哎呀,算了算了,这“云想衣裳花想容”一般的花儿合该陪在美丽的小姐身边,留在我这院子里倒是埋没了它的风采。” “你既然知道,那还不快点把其他的花儿都拿出来。”张金桃又嘚瑟起来。 闻香抬头看天,这个狗改不了吃屎的货,真不想惯着她! “等一下!”那位头戴惟帽的千金小姐打断张金桃的撒泼,还主动走上前来,突然行了个万福礼。 “姑娘万福,小女张婉儿,前几日我自金桃妹妹那里得了一株牡丹花,心里很是欢喜,想着要是能欣赏到更多美丽的花儿就好了,因此冒昧前来,还请见谅。” 闻香:哇!这么有礼貌?对比张金桃来说,这才是千金小姐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货得扔。好吧,既然人家懂礼貌讲规矩,那么自己也不能太失礼,于是她依葫芦画瓢,照样回了个礼。 “张小姐万福,小女闻香,不知张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这个黄白相间的是什么花?”粉红女郎忽然指着篱笆边上的植物问道。 闻香回道:“此花名忍冬,又叫金银花。” 粉红女郎走过去,半掀起帷帽的纱布,凑近了仔细观摩: 一朵朵黄得似金,又白得如银的花朵簇拥在一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到处生长,微卷的花瓣衬托得白色花蕊格外细长,就像一根根银针,在阳光底下闪烁着光芒,分外妖娆。 粉红女郎深深嗅闻了一下花香,赞叹道:“好一个金银花,清香可人,真是花如其名。” “说得好!婉儿小姐,真有眼光,我也觉得这串花开得甚妙,虽不如牡丹花那么大气,但也十分雅致。”张仁山紧跟千金小姐的步伐。 “正是呢,你看它开得多么酣畅尽致。”青衣女郎也跟了过去。 跟着来的一众人也纷纷挤过去一顿拍马屁,还有人无耻地赞叹“这花儿虽好,但哪里比得上婉儿小姐呢。” 唯有牛逼哄哄的张金桃小姐一动不动,还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呸,不要脸。” 一旁的闻香听了不禁好笑:呦呵,还内杠啊。 “这金银花可是药材里的那个?”粉红女郎不理会众人的马屁,转头又问闻香。 闻香只好走上前来回话:“正是,这金银花虽然是野花,但甘寒清热而不伤胃,芳香透达又可祛邪,自古以来就是清热解毒的良药,用于治疗热毒疮痈、咽喉肿痛,效果显著呢。” “这金银花我喝过,没想到她原来长得这么曼妙,真好!” 闻香内心:没经历过人间疾苦、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千金小姐,是吃嘛嘛香、看啥啥好,幸福啊。 “咦,这个青青的果子好奇怪,是什么?”张婉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那是八角,是一种调味香料。” “哦,那这个一串小果子的呢?” “花椒,也是香料。” “那这个红色的圆球又是什么?” “田七,活血化瘀用的。” 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闻香院子里面的植物的闻家村吃瓜群众顿时目瞪口呆:闻丫头说什么呢?怎么听不懂!哪里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张婉儿则一脸好奇和佩服:“八角和花椒原来长这样,我从没见过,你懂得可真多啊!” 张金桃十分不以为然:八角花椒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没吃过! 闻香内心:也就那样吧,凑合。 “我听金桃妹妹说,你这里还有两种不同的花儿,可否欣赏一二?”粉红女郎还不满足又问。 “我原是栽种有玉兰和紫丁香的,不过那两株花已经送人,况且现在已经过了立冬,花儿基本都谢了。这个金银花能开四茬花,所以还开着,小姐想要赏花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这么不凑巧?”张婉儿面露失望之色。 “你胡说!那牡丹花还开得好好的。”一直刷存在感的事逼张金桃又开始挑事。 “牡丹花的花期是三四月,现在已经是十月,怎么可能还开花?”闻香反驳道。 “明明就开了,大家都看见了,开得正旺盛呢,你不懂就别瞎说。”张金桃鄙视道。 闻香抿嘴不想搭理这傻逼:呵呵,我不懂,行,你懂你上呗,找我干啥? “确实如此,我们也甚是好奇,这大冬天的,竟然有如此娇艳盛开的鲜花!” 粉红女郎竟然给张事逼作证!? 闻香暗自思索:难道神秘山谷出来的牡丹花竟然有四季盛开的本事,不对啊,我后院里的牡丹、玫瑰、百合、茉莉都谢了啊,怎么回事? 算了,不跟他们纠缠了,便淡然道:“这我就不懂了,兴许是这位金桃小姐特别会养花呢!” “那是自然,我养的牡丹花,它还会长出不一样的花朵呢!”听不出嘲讽的张金桃得意洋洋。 闻香愣了:能长出不一样花朵的牡丹花?牛逼啊,你这么厉害,你咋不上天呢,留在人间祸害谁啊。。 “这也是我十分好奇的地方,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能开出不同花朵形状的花儿吗?”显而易见,张婉儿小姐很疑惑,并且对张金桃十分不信任。 第三十一章 交个朋友 闻香沉思了一会道:“能同一时间开出不一样花朵的植物,我还真没见过。”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婉儿小姐又何必执着于此,不管什么花儿,她既然在这世上盛开,咱们便只管欣赏,也不枉她到这个世上一遭,岂不乐哉、美哉!” “说得好!是我落于窠臼了,竟不如你想得尽美,闻香姑娘真不愧是养花人。”粉红女郎两眼一亮,竟然不惜自黑夸起闻香来。 和文明人打交道就是舒畅,闻香的心情十分愉悦:这个千金小姐为人处事相当可以啊,比那个什么金桃真的强了不下百倍。 “那,这个金银花我可以请一支回去吗?”粉红女郎客气道。 啧啧,想要摘朵花都说得这么文雅!你想摘就摘呗,就算不同意,你们都是要摘的啦,闻香大手一挥:请吧! 于是粉红女郎摘了一支金银花,她说请一支就真的只摘了一支,反倒是青衣女郎自以为和粉红女郎是一伙的,也上前取了两支,至于张金桃,她摘了一把。 闻香嘴角抽搐:什么人啊,极品、奇葩。 粉红女郎既摘了花便自丫鬟手上取了一个荷包,上前递给闻香道:“这里有些许碎银子,算我补偿你的。” 哈?一直在旁边当布景、插不上嘴的孙大娘等人,院子两边墙头上探头探脑的吃瓜群众皆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哇---- 闻香的内心甚是惋惜:众目睽睽之下,你叫我怎么收钱嘛!于是断然拒绝:“我把婉儿小姐当赏花人,婉儿小姐竟把我当卖花人不成?” 接着又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我送婉儿小姐花,是因为小姐清雅绝尘、高洁脱俗,正所谓名花配佳人,婉儿小姐难道要做那拿钱砸人的俗人吗?” 这话一出,把众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张婉儿立刻惭愧起来:“不,不是的,我并没有这样想。” 她立刻收回了荷包,想了想方正色道:“是我想岔了,我自然当闻香姑娘是养花人,这银子我收回,但闻香姑娘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张金桃:什么嘛,一个村姑! 青衣女郎:不至于吧! 张仁山:这剧情是不是太过峰回路转了。 吃瓜群众:有钱不要是傻子。 闻道:发生了什么? 闻香:当朋友啊,朋友好啊,一个千金小姐的朋友,说不定啥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因此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是我多心了,我就知道婉儿小姐不是一般人,能和婉儿小姐做朋友是我的荣幸呢。” 再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闻香决定是时候公开秘密、公布谜底了,反正谁也找不到: “其实,我的这些花儿都是在云溪山上意外遇到的,我原想着她们在深山里独自绽放甚是可惜,才想让大家伙都欣赏欣赏。” “既然婉儿小姐喜欢,那以后我再碰到什么美丽的花儿,一定请来给婉儿小姐养一养。” “如此甚好,那我就先拜谢了。”张婉儿和闻香又互相万福行礼。 这一幕看得张金桃直翻白眼。 “我现在暂住城南县,闻香姑娘要是想找我,可以到城南县衙找赵妈,或者---”张婉儿说了一半停下,看向青衣女郎。 青衣女郎只得上前道:“或者找于妈吧。” “行,没问题,我记住了。” 墙头吃瓜群众再次惊叹:原来是县衙里的千金小姐啊,果然气派。 闻香乐呵呵地欢送这群人离开。 张婉儿笑意盈盈:虽然没能找到牡丹花,但金银花也挺好看的,况且还认识了一个特别的闻香姑娘,不错不错,不虚此行。 顾韫秀面无表情:哎,真不给力,怎么竟没打起来!? 张金桃鄙夷不屑:切,一个破村姑还当作宝贝,没眼光。 张仁山若有所思:这个闻香看起来不像村姑啊,说话一套一套的,不简单,难道有什么来头? 张公子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用狐疑的眼光四下打量闻香。 闻香脸上的笑容都快笑僵硬了:你瞅啥瞅啊?你再瞅一个试试!唉,可算走远了,哼,算你识趣。 墙头那一溜的吃瓜群众也哗啦啦地跟着去了,待众人都走后,闻香立马关门大吉,省得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又来八卦,可惜关得了门,关不了墙头上的两尊佛。 “闻丫头,有银子你都不要,你傻啊?”右邻居闻老四趴在墙头率先发话。 “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怎么能要这银子呢。”闻香装逼。 “你这丫头说的是啥,听不懂,大侄子你也不管一管,你们不要,分给乡里乡村的多好啊!”闻老四想得美。 “就是、就是,哪有把钱财往外推的道理。”左邻居闻三金也在墙头强势插话。 闻道则一脸正气道:“这个花儿哪值什么钱,当然不能要。” “哎呀,大地主、千金小姐的赏赐,不要白不要。” “就是、就是,人家才不在乎这点银子。” 卧槽,还能不能愉快地谈话了,关你们p事啊。 闻香十分不爽这两个人指手画脚便皮肉不笑地道:“闻四叔、三金叔,你们俩讲相声呢,配合得不错嘛!”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立马进屋。 闻老四,闻三金:?? 抓不到闻香,闻老四只得语重心长地对闻道说:“我说大侄子,你这个妹子的嘴皮子越发利索了,噼里啪啦的,一点都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这话闻道就不爱听了,只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闻香挺好的。”说罢,也进屋去了。 嘿!闻老四碰了个软钉子,老没面子了,立刻下了墙头。 闻三金没戏看,只得也下了。 闻香在屋子里手握拳头,正在拳击假想敌人:一个个的这么爱看戏、这么爱管闲事,吃我一记天马流星拳吧。 闻道进来一看,直摇头叹息,想想还是提醒妹妹:“小妹,这邻里邻舍的,不好得罪,你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 心里早有打算的闻香完全不以为意,反而岔开话题:“哥,你放心吧,我知道的,对了,咱们养一只狗吧?那可是看家护院的好帮手。” “你想养就养呗。”小事一桩,闻道从不反对。 闻香立刻喜笑颜开:“谢谢大哥。” “你啊!以后乖乖的,别惹事就行。”闻道趁机撸了一把闻香头。。 “嘿嘿!” 第三十一章(二) 夫人发怒 来的时候,三位千金同坐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却分开各自乘坐自家的马车。 刚上车,赵妈就埋怨起张婉儿来:“小姐,你说这话不大合适吧?” “我说什么话不合适啦?”张婉儿不以为然。 “她一个乡下的丫头,岂能跟小姐做朋友?” “赵妈,你觉得她像是一个乡下丫头吗?” 赵妈妈被噎了一下,想想才犹豫道:“看她谈吐行事,确实不太像是一个乡下丫头。” “她还张口成诗呢!石榴,你记住她说的那几句诗了吗?”张婉儿兴奋地询问身边丫鬟。 “小姐,我记不住。”丫鬟石榴嗫嗫嚅嚅道。 “石榴,你真没用!”明明自己也没记住,但不妨碍张婉儿表现出好像自己很有用的样子。 丫鬟石榴内心:我只是个丫鬟啊!要我作诗也太欺负人了吧。 “云想衣裳花想容!”张婉儿喃喃自语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国色天香啊?”想想又面露惋惜之色,“可惜只记住了两句。” 赵妈的关注点却不在“出口成诗”上面:“小姐,你注意到了吗?她那个院子收拾得一点都不像乡下人,别人家的院子,鸡鸭屎粪到处是,地面泥泞不堪,连个好走路的地方都没有。” “她呢?院子里的鸡鸭都用篱笆圈着在一处,中间的菜地一茬一茬的用木条隔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别人都是泥地,她偏收拾了一条碎石头沙子路,围着这些花花草草,这要是下雨天都不影响走路。” “对、对。”丫鬟石榴很是赞成赵妈的看法,接着补充道:“她还种了什么八角、花椒、田七的,这也和别人不一样呢。” “没错,我听她说话就知道,这个闻香姑娘不一般,可惜啊,那个金桃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张婉儿感慨道。 “那个张金桃,庸俗浅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夯货,那乡下丫头都比她强。”赵妈压低声音道。 “嘿嘿,赵妈你可说出我的心里话了,不过,总算不虚此行。”张婉儿终于露出她不为人知的腹黑本色。 “小姐也别高兴得太早,现在快酉时了,夫人肯定已经回来了,你不如想想怎么应对吧。”赵妈泼了一盆冷水。 “啊!怎么办?”张婉儿顿时如丧考妣,摇着赵妈的胳膊急道:“赵妈,快帮我想想办法”,又叫石榴快点想法子,一点大家小姐的风范都没了。 赵妈(石榴):我一个下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张婉儿头大如斗、苦思冥想法子的时候,张周氏也回到了城南县衙,她一进屋子就得知“小姐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的消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娘辛辛苦苦为你四处奔波,你倒好,逍遥自在去了;立马命仆人去张家接人,结果人没接到,反而得知“小姐和张家兄妹去乡下农庄了。” 张周氏:呵呵,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姚娘子立刻安排仆人套车赶往闻家村,岂料才出县城没多远就和张婉儿等人的车队遇上,接了人就连忙赶回来。 待回到县衙,张婉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周氏劈头盖脸就赏了众人一顿臭骂,由上到下一个都不落,直骂得众人怀疑人生,个个抽抽噎噎、悔过自责、痛哭流涕。 张婉儿路上准备的一千个理由(借口)都付诸流水,一个字都没能蹦出来,直接领了“闭门思过,抄写《女诫》十遍”的任务,歇菜了。至于跟随的下人,碍于在别人家里不好动板子,直接罚扣一个月的月钱。 最后,众人是一个字都没能给自己分辩,就都被张周氏轰出去了,唯有乳母赵妈被留下来问话。 无需主母发话,赵妈识趣地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汇报给张周氏,包括张仁山和闻香,一个不落。 “一个地主家的娃有什么值得关注的,至于那个乡下丫头就更不用说了。” 张周氏一点都不把这两人放在眼里,只埋怨起知县夫人来:“这个顾夫人也是的,不拦着你们不说,还派她女儿来添乱,真是乱七八糟。” 未了才道:“赵妈,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要有数;婉儿的性子一贯粗枝大叶,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得看着把着,好好引导她,不能一味地纵容她,知道吗?” “老奴知道了。”赵妈惭愧道。 “下去吧。” “是。” 赵妈领了张周氏的一顿指责,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在镇安府的时候,婉儿和小姐公子们出游也不是一次二次,夫人都没反对过,今天竟然大发雷霆,真是飞来横祸。 赵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摇头叹息回房去了。 府城里的小姐公子们逢假日出游是风气,往常张周氏是既不反对又不鼓励的,今天突然暴跳如雷自然是有原因的: 今天,她在长青观与陶道媪的见面很不顺利,虽然自己百般请求,把靖国公夫人都搬出来了,但陶道媪不为所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拒绝自己女儿入道观学习的语气是坚定不移的。 难道自己家五品大人的女儿都不配入她长青观学习吗?说什么没有空闲位置,不过都是托词,可恶。 “这下可咋办?”张周氏犯愁了。 姚娘子才要搭话,张同知就进屋了,姚娘子只得上前服侍老爷更衣,洗漱一干事宜,最后两夫妻躺下安歇了,张周氏才好继续刚才的话题。 “老爷,我想送婉儿到长青观修行一段时间。” “无缘无故怎么要去修行?” “哪里是无缘无故?” 张周氏只好把大嫂和她外甥的事说了一回,张同知是知道他们自家事的,周氏与大房不和,他也是门儿清,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撕破脸皮实属奇迹。 老娘从小就偏爱大哥,对此,张同知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怨言,但既然没有分家,面上还是极力维持住和谐,并不轻易指责大哥和老娘。。 不过对于大嫂打婉儿主意这件事情,张同知同样大为恼火,他只得一双嫡亲儿女,儿子固然是重中之重,但是女儿也是他的心头宝,绝对不能便宜那个没出息的二流子。 第三十二章 师兄弟内斗 在永嘉,修道是常事,全境上上下下都喜欢修行,尤其是上层人士特别爱修行,十人里头就有五六人曾经修行过,一点也不扎眼。 修道就像五六十年代上山下乡,或者新世纪扶贫一样,绝对算得上是一种资历,以后和同僚唠起嗑来都心有戚戚焉。 送婉儿去道观修行一段时间,既能避开那个二流子,又不至于和大房彻底开战,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此张同知立马同意了妻子的想法:“既然你这么想,那就送她去吧。” “这正是我想和老爷商量的,我想送有什么用,那长青观不肯收啊!”张周氏急眼道。 “为什么不肯收?” “我听靖国公夫人说,那长青观的陶道媪是宫里出来的,早年在永乐宫修行,后来和几名徒弟去了长青观。 “听说她既自行修道,又会带一些官家女子修行,这些官家女子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官宦世家,婉儿无人引见,想要做她的弟子却十分不容易。” “我还听说,那长青观不仅教修道明心,还教列传经史、文章著作、琴棋书画,更有妇德、宫廷礼仪、庶务管理等等,在那里修行过的女子无不明史通今,又能著作文章,出来都做了官家大妇呢。” 张同知沉吟半晌道:“既如此好,那更要送婉儿去了,只是不知夫人有什么法子?” “妾身连靖国公夫人都搬出来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你光靠嘴皮子这么说,人家岂知真假?” “我一个诰命五品宜人说的话还能有假?” “夫人,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那个陶道媪既然是宫里出来的,你区区一个五品宜人,谁知道你是谁啊?” “老爷!”被自家老爷背刺一刀的行为气得不轻的张周氏,半天都匀不过气来,但又想不出什么强有力反驳的话来,只得自暴自弃道:“那你说怎么办?” “依我看,不如请靖国公夫人修书一封,帮以说和、说和?” “咦,这个可以哦,靖国公夫人的信鉴,她总不能装不知道了吧。” “我看就这么办,明天一早,你立刻修书一封让大昌送去靖国公府,再讨国公夫人的引荐回来。” “好。” “只是这一来一往的得有十天,明天我就回府城,再来就得等到下元节,我已经和顾邑令商定在闻家村摆道场,顺道宣讲那番薯的种植。夫人,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就十天,妾身还是在这里等着吧,省得回去还要防着那个兔崽子。” “也罢,明天我和顾邑令说一声,你和婉儿就留下清静几天。” 张同知夫妇商量完毕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一早,张同知就收拾人马准备出发,知县夫妇践行,临别再三保证会好好招待张周氏和婉儿小姐,同知大人即安心回镇安府去了。 此后每日,知县夫人都自动过来陪张周氏闲话,顺便看看有什么缺失的,也好添补添补,此事按下暂且不表。 与此同时,城南县南边的长青观中,一青年道人正“啪”、“啪”不停地拍打着厢门。 “师兄、师兄,你起来没有?太阳都照屁股了!” 那青年道人叫唤了半天都没人搭理,便理直气壮道:“师兄,你没空开门的话,我就直接进来啰。”说罢,不等屋内人反应就一脚踹开厢门。 屋内一道人正高枕而卧,酣睡不起。 那青年道人上前一顿摇晃,硬是把别人从美梦中摇醒:“师兄、师兄,该做功课了。” “天寒地冻的,做什么功课。”道人睡得正香呢,嘟嘟囔囔地拒绝。 “师兄,你一天天的不是睡觉就是睡觉,这样下去,咱们下山的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青年道人生气道。 好半天,那道人才抱着被子蜷缩起来,眼睛都没睁开一点,完全不以为然:“完成不了拉倒。” “你说得倒轻松,完成不了任务就拿不到出师令,没有出师令,这辈子还怎么回家!” “这么说,你觉得我能回家?”赖皮道人一边说一边慢腾腾地坐起来,露出一张蓬头垢面的脸。 这是怎样的一个道人,如果说师弟是清新俊逸、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话,那么这位披头散发的师兄只能说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泯然于众人也。 他唯一吸引人眼光的特别在于还破了相:左眼角有一道从眉尾划过的伤疤,要是单从相面上分析的话,少不得令人往命运坎坷、刑克六亲,劳碌命苦,婚姻不顺等方面浮想联翩。 青年道人默然泪流:你回不了家就算了,拉我垫底算怎么回事。 不消说,这师兄弟两人就开始日常互怼起来。 “师兄,这个回家的问题,暂且不说,首先咱们做道士就得有道士的样子。” “我亲爱的师弟,你这是要教训师兄了?” “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只是担心师兄日日酣睡、筋骨劳损。”师弟连忙摆手来个否定三连,然后在内心吐槽:你不就比我早一天入门,牛逼个啥。 “我怎么觉得你在心里骂我。”师兄不相信。 师弟则一脸正气:“错觉、错觉,这绝对是你的错觉!” “说吧,你到底要干吗?”师兄继续赖床不起。 “师兄,咱们在长青观白吃白喝三个月,监院很生气。” “咱们凭身份凭本事白吃白喝,他凭什么生气?” “话虽如此,但是监院的脸色实在难看,咱们吃白饭也不香啊。” “我觉得挺香的。” 师弟:“o(>﹏<)o,师兄,监院安排我们下元节去做法事。” “不去。” “我已经答应了。” “师弟,你翅膀硬了,开始指使起你师兄来了。” “冤枉啊,师兄,天大的冤枉,我都是为了咱们能在这长青观住得舒服一点以便继续白吃白喝呐。” “再说了,待在这里这么久,也挺无聊的,不如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如何?”师弟解释道,并暗搓搓在内心补充:最好再顺便找找线索。 “师弟,你要是无聊的话,何不到后院陶上座那里去学习学习。” “胡说,我是那种人吗?师兄,你这样污蔑我的话,我是肯定要告诉师父的。”师弟顿时面红耳赤、义正词严。。 “好啊,你尽管去说啊!”师兄嗤笑了两声,用眼神表示:你就是那种人。 第三十三章 师弟求饶 “师兄,你和那些修道的姑娘们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样败坏人家的名声。” “嘿,我和她们的仇怨总不如你躲在墙头偷窥结下的仇怨要多。” “师兄!我不过是看了两眼,发乎情止乎礼。” “哦,这么说,你发情啦?” “你胡说,我没有,绝对没有,我以我的道士生涯发誓,我连她们的脸都没看清楚,师兄,你就放过我吧。”完全干不赢的师弟可怜兮兮地哀求,就差下跪求饶了。 “那你以后还擅作主张不?” “不敢,一切唯师兄是从。” “哼!”师兄嗤笑了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说罢,总算翻身起来,穿衣准备洗漱。 “师兄,那下元节的法事?拜托,我都答应了。”见师兄毫无反应,师弟只能继续做小伏低、苦苦哀求。 那师兄整理了半天衣服才道:“也罢,活动活动筋骨也行,道门的法事,咱们也好久没做了,正好复习复习,下次也好在师父前面显摆显摆。” “太好了,师兄,我给你端水去。”被欺压惯了的师弟,好了伤疤忘了痛,立刻乐呵呵给师兄端茶倒水起来。 就在长青观某对师兄弟商量下元节法事的时候,闻家村的闻香正忙得焦头烂额,这两天要做的事情比较多。 第一,百货楼孙掌柜追得急,欠他的二十瓶牙膏,必须罐装完成,而且篮子包装的活也要好好催一催藤木匠。 第二,自从上次番薯丰收被村民围堵后,闻香就想买一只狗帮忙看家,不然说不定哪个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就爬墙进来了,现在既然大哥同意了,当然要马上付诸行动。 第三,必须再去一次花山谷,采一些龙脑香之类的回来,顺便看看还有没有花开,有的话就送一两株给张婉儿小姐加深一下感情。 第一件事简单,灌装牙膏只花了一个早上就完成了,可惜藤木匠不给力,篮子包装要明天中午才能完成,不过也不能干等,正好去做第二件事情。 想要养狗,当然要找石头君了,哪家有狗崽,他门儿清,于是两人直奔村头马大娘家,这也是老熟人了,闻香的第一桶金:养鸡仔生蛋,就是从大娘家买的,轻车熟路啦。 刚进马大娘家门,马大娘就热情洋溢迎上来:“哎呀,闻香,你来啦,来、来、快进来。” 马大娘上来就拉闻香的手,态度热情得像怡春院迎客的老鸨。 闻香:卧槽,什么情况。 “大娘,你咋这么客气呢?” “闻香啊,我听说,有贵人送你十两银子!”大娘急巴巴道。 哪个八婆传的?我都不知道那袋子里有多少钱?她们倒知道?唉,就知道在村里没有秘密,闻香叹气道:“大娘,那千金小姐的银子是我们能要的吗?” “咋不能,她自个给的,不要白不要。” “这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我可不能白要人家的钱。” “这怎么能算白要呢,是她要给的,又不是咱主动白要。” 对于马大娘的强词夺理,她其实是蛮赞同的,无奈光天化日之下,自己为人正直、诚信、友善、廉洁、奉公、无私的人设不能崩,煮熟的鸭子只好让它飞了。 这个倒不必与马大娘细说,闻香便主动转开话题:“大娘,我想买一只看家护院的狗崽。” “要那种小小的,自小养大,和人亲。”石头插嘴。 “要狗崽啊,可巧,前儿生的那窝,我还留了两只,你看看,咋样?” 闻香用手扒拉着两只幼狗崽,看起来像是中华田园犬,也就是土狗、大黄狗,作为宠物来说,不是特别讨人喜欢,但是要是论看家护院嘛,算是个中好手。 “大娘,还有什么其他的品种吗?就是特别能看家的、凶一点的。” “什么品种啊?我家旺财干起架来,整个村都没对手,一等一的好,她生的崽能不好?”马大娘不服气了。 “切,未必比我的大黑强。”石头小声吐槽。 “呵呵,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更好看一点的,又能干架的?” “怎么啦?这个不好看吗?我觉得顶顶好看啊。” “大娘,咱村里就没有别的模样的狗啦?” “咱村的狗都这样,而且就属我家的狗最厉害,长得也最好。”马大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还真不是盖的。 “闻香,你想要啥子狗嘛?狗不都一个样子?”石头奇道。 闻香:唉,对于没见过哈士奇、边牧、柴犬、萨摩耶的人来说,真的很难给他们形容想要什么样子的狗,以及什么样子的狗才叫可爱,算了,土狗就土狗吧。 最后,闻香在两只小黄狗里面挑了品相最好看的那只:“大娘,我就要这只吧,多少钱?” “嘿,要什么钱,这小狗不值钱,你拿去吧。”马大娘大手一挥、大气道。 闻香诧异地看了一眼马大娘,只见她脸上浮着讨好的笑容,眼里则冒着算计的精光,看来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从被村民上门踢馆后,闻香就决定与村民保持必要的距离,亲兄弟明算账,这白送的狗岂能要。 “大娘,我闻香是那种爱占别人便宜的人吗?”闻香正气凛然道。 “嘿嘿,大娘我乐意送,你就收下吧。” “那不行,我岂能占大娘便宜,大娘要是不收钱的话,那我只好不买了。” “哎呀,客气啥,拿着、拿着。”马大娘一手抓起小狗就往闻香怀里塞。 “不行、不行。”闻香身子灵活一扭就闪开了。 两人你追我逃的在院子里打起了游击战,石头在一旁看傻眼,马大娘吃错药了吗?于是跃跃欲试:“大娘,闻香她不要,你给我呗。” “什么给你?闻香的狗,你也要抢,你是男人吗?”马大娘立刻回头人身攻击。 石头嘟嘴不乐意了:不给就不给,犯得着人身攻击嘛。 “大娘,你真不要钱啊,那我走了。”闻香转身佯装要走人了。 “别走!”马大娘飞身一扑,硬是抓住了闻香,然而,并没什么卵用,只得妥协道:“好吧,那收你十文钱。” “石头,年头你家卖的狗崽一只多少钱?”闻香决定问问参考价。 “听我娘说,得了15文钱呢!”石头骄傲道。 “大娘,二十文钱,您收好,不用找了,谢谢。”闻香掏出二十文钱递给马大娘,才接过小黄狗。。 “不--不--,不用那么多。”马大娘嘴里谦虚着,手却很诚实地抓住了铜板。 第三十四章 金元宝上线 看到马大娘既想要白送小狗,刷一波好感度,又舍不得已经到手的二十文钱,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样子,闻香就好想笑。 为了不让马大娘继续煎熬难受,闻香招呼石头赶紧开溜,眼不见为净吧。 待出了门,石头便开始埋怨:“她那个狗最多不也是十五文钱,干嘛给二十。” “就五文钱,图买个开心好啦。” “哼,你听她刚才说的话一点都不像话,我怎么不是男人!” 关系到男人的尊严,石头十分生气。 闻香暗笑:“别听大娘瞎说,她只是不想送你小狗罢了。” “我才不稀罕呢,我家大黑生的狗崽比她的黄狗好看多了。闻香,我跟你说,要不是大黑的娃已经卖完了,我保准送你一个。” “那我可要谢谢你了,不过,我现在已经有金元宝了,不需要啦。” “金元宝?” “对,我给它起的新名字,咋样?” “切!”石头露出了嫌弃的眼神,一把将小黄狗抢了过来,举高、仔细审视: 小黄狗全身上下毛茸茸的,在阳光底下闪耀着些许金芒,叫金元宝的话,好像是比那什么旺财、大黑高档那么一点点。 然而,石头是坚决不肯认输低头的,要他承认这个金元宝确实比他家的大黑要好听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最后只得嘴硬道:“一点也不像金元宝嘛。” 闻香呵呵,一把夺回自己的金毛狗,昂首踏步回家去,把石头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闻香回到家先给小黄狗准备了一个栖身之处,又整了一些吃食,才又去忙第三件事。 上次拜托土孙找蜂蜜一直没下文,她有点急了,要是土孙采不到蜂蜜的话,只能进城买了。 这两天,闻道一直在家里或晒场收拾农作物,虽然不是特别有空,但是,闻香还是拉上大哥进山,自己去神秘山谷的同时,大哥刚好可以捡拾柴火,顺便看骡车,完美。 经过土孙屋子的时候,两人在门口叫唤了半天也无人应答,只得离开,趁着日头还在天上,两人赶紧进山干正事。 到了云溪山无字碑处,老规矩:闻道去捡拾柴火,闻香去神秘山谷。 进了山谷,春天时百花齐放的景色已经没有了,曾经一片接连开放的花海早已经谢了,但是植株还是好的,相信明年春天必然可以重现辉煌。 绿叶丛中还零星有一些红的、白的、粉的,在这里、在那里,迎着天空、积极向上地开着。 难道是牡丹花? 闻香凑近一看却是山茶花,山茶花秋冬才开,可一直绵延到次年清明前,花期极长,无怪乎现在还在迎风怒放。 山茶花和牡丹花同为双子叶植物纲,单从花朵形状来看,有一些品种的山茶花与牡丹花是较为相近。 但山茶花没有花蕊,而牡丹花有着黄色的花蕊。 另外,与牡丹花的二回三出羽状复叶不一样,山茶花的叶子形状趋于细长椭圆形,摸之触感较硬,边缘有细齿,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分别来。 她突然想起事逼张金桃说的“能开出不同花朵的花儿”来,莫非说的就是山茶花。 想来必是自己移栽回去的牡丹花混杂有山茶花的植株。 如果没开花的话,张事逼是肯定分别不出这两种植株有什么不同的。 山茶花虽然“不是寻常儿女花”,但比起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来说,还是少了那么一点高贵和妩媚。 其香味也更偏向淡雅可人,不如牡丹花大气怡人。 闻香环首四顾,突然一株纯白的山茶花跃入眼帘:色白如雪,温润如玉,纯洁而灵动,端庄又含蓄。 她盈盈站立在绿叶丛中,好似十三豆蔻少女翘首以盼,望之令人心动不已,流连忘返。 她抚手大赞:“好,就是你了,如此洁白无瑕,正是送给张小姐的不二之礼。” 礼物既然已经选定,闻香也不焦急开挖,便顺着花丛一路走去,没走多远,又发现了一些惯常在冬天开放的植物。 比如说龙船花、梅花、蟹爪兰之类的,当然还有一些闻香都不认得的植物,也在努力绽放花朵,虽然不如春天百花盛开的美景,但胜在难能可贵。 闻香走出去了老远,地面越来越湿漉漉,不知什么时候,一条蜿蜒清澈的溪流悄然出现,这是她之前没走到过的地方,沿着溪流边上是一簇簇摇曳多姿的水仙和兰花。 她顺着溪流继续往前走,一路过去皆是各种水仙和兰花,普通常见的有墨兰、石斛兰、春兰、建兰之类的,比较名贵的有鬼兰、翡翠兰,还有蝶恋花之称的莲瓣兰,当然更多的是根本不认识的品种。 闻香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一股幽清香韵,像是混杂了水仙与兰花的清幽,又带着一丝药草的清香,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吸引着她一路而去。 而这股香韵的尽头是一株傲然立于水中的植物,这是闻香见之未见、闻所未闻的植物:她的叶子属于三出复叶,但每一出都非常的细长、尖锐和锋利,像刀子一样。 更让闻香感到愕然的是:这棵植株顶上有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翠绿、全身上下镶着金边一样的奇怪东西,看上去既不像是花朵又不像是果实,单形状而言,活似一个小巧玲珑的少女,挺立枝头、翩翩起舞。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还觉得这个少女正在向自己招手示意、眨眼示爱。 于是闻香便魂不守舍、踉踉跄跄向着少女走去,直到溪水淹没了她的双脚。 冰冷刺骨的水迅速钻进棉鞋里面,一股透心凉的寒气自脚底直奔脑门。 闻香木然低头一看,顿时神清气爽:卧槽!什么时候跑进溪流里面?什么情况?那棵奇怪的植物? 她迅速抬头一看,那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精怪少女还在枝头翩然起舞,耳边仿佛还听到了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来啊,快来啊! 闻香的大脑一片空白,心道要糟。。 果不其然,明明内心不停地呼喊着停下、快逃,但两只眼睛却无法挪开一点点,双脚更是坚定地继续往前走。 第三十五章 邪恶之花 闻香新买的棉鞋吸收水分后,仿佛增重了几斤,让她举步维艰。 脚步艰难地提起,又沉重地落下,精怪少女吸引着闻香一步步向溪流中心走去。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闻香狗屎运般踩到了一个滑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凭借着一丝丝的清醒,她当机立断咬破下唇,刹那间,疼痛感与血腥味充满口腔。 奋力甩开那意欲继续缠上来的迷茫感,闻香双手捂住耳朵,转身拔腿狂奔。 刚才在溪流中举步维艰的感觉骤然消失,一个空灵、犹如百灵鸟的吟唱紧随其后而来。 “哇--啊--”,这一下子整得闻香那叫一个魂飞魄散,于是立马放声尖叫(力图压过诱惑之声)、连滚带爬、健步如飞、一泻千里(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了)。 一路上不知踩踏了多少花花草草,等到闻香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跑离了溪流,回到了万花丛中。 半倚在一棵矮树身上,两股颤颤、双手抚着快跳出来的小心脏,闻香激烈地喘着粗气,人也从神魂颠倒中彻底清醒过来,这时她才敢再次回头观望: 什么歌声、笑声、神秘的吸引力已统统消失,刚才仿佛吸d一般的欲望也荡然无存,溪流已经再次隐藏了起来,看不到身影。 一切就像幻觉一样,唯有脚下湿漉漉的泥土暗示着这里有一条溪流的存在,也许当你去寻找她的时候,她将会再次显现。 可怕啊!邪恶啊! 至此,咱们自付善良、友爱的闻香同志,终于忍不住开始口吐芬芳了:我顶你个肺啊,这明明是种田文,你他喵的,冷不丁地来个什么玩意?不讲武德啊!扑街仔。 怒火中烧的她甚至想要把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作者挖出来,狠狠地、噼噼啪啪地给他来一顿鞭尸,或者羹了也行。 可恶,闻香一边捂住嘴巴“嘶嘶”地抽气,一边气呼呼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山谷口附近走去。 湿漉漉的棉鞋穿在脚上,走起路来就像拖着个石头一样,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跑得飞快的。 她随便找块大石头坐下来,把两个棉鞋和袜子都脱下来挤一挤水,丢在一边晾晒,再检查一下狼狈不堪的自己: 新买的棉衣棉裤到处沾满了泥巴,棉裤还湿了半截,幸好没有明显的破损,不然,不说大哥要抓狂,她自己也心痛啊。 幸好现在太阳高照,闻香便赤裸着脚坐在石头上思索接下来咋办:她原本以为这是个充满宝藏的天赐之谷,这里有上天赋予的一切美好珍稀植物,你可以在这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山谷还有着不为人知、阴暗可怕、冷酷残忍的一面,当你肆意放松的时候,没准她就像毒蛇一样、冷不丁地窜出来狠狠地咬你一口。 毫无疑问,溪流所在的这个区域就是禁区,就算哪里有无数婀娜多姿的兰花和水仙,都坚决不能去。 事实上,在这神秘山谷里面,除了植物以外,闻香只见过蝴蝶、蜜蜂、虫子、鸟之类的小生命,形体大一点的动物则无影无踪,更不要说大型动物了。 这个山谷从上到下,无处不透露着无法解释的神秘。 而且这山谷的花儿太多了,什么样子的都有,除了常见的花卉以外,还有不少奇形怪状、无法描述的奇花异草。 比如说紫红色长筒状的、白色针球状、葡萄状的、大红灯笼状的、爪子状的、棒子状的、舌瓣状的、五角星状的、心形状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长不出来的。 颜色更是红橙黄绿蓝锭紫,一应俱全。 目前为止,闻香只挖走过自己认识的、熟悉的植株,现在经历了那么一遭,顿时觉得这个山谷危机四伏、谍影重重,以后就算在这里发现捕虫草、猪笼草之类的肉食植物甚至是吃人的植物,她都不会觉得惊讶。 当然,经此一遭,闻香迅速掌握了“不能轻易触碰那些不认识的植物”的精髓,这次便只打算移栽几株山茶花和龙船花完事。 采花的任务算完成了,但采集龙脑香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咋整?难道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当然不行,牙膏没存货了,必须制作新的牙膏,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趁着行情还在,先狠狠地赚它一波。 但是---,闻香的目光落到自己赤裸的双脚和湿透的棉鞋上,大冬天赤着脚走在这黄泥地上?或者穿回湿漉漉的棉鞋?no、no、坚决不干。 她思来想去,最后只得找来十几片大厚叶子,把双脚裹起来,再用苎麻绳子绑紧,凑合着、深一脚浅一脚往龙脑香方向走去。 一路平安到达龙脑香树林后,闻香快手快脚搜刮了几大块新鲜的龙脑香结晶,便回程了。 今天遭受的打击使得闻香完全没有探索新地图的兴趣,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家、喝上一口热水、泡泡脚、再躺在床上,让温暖的棉被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当灰头土脸的闻香出现在闻道大哥面前的时候,毫不意外,从头到脚都感受到闻道大哥的关怀备至。 理由,她早就想好了:不小心踩到一个水坑、摔了一跤,至于那恐怖的邪恶之花和神秘莫测的山谷就没必要提了,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如果闻道大哥知道山谷的可怕,必然会被阻止自己再次进入山谷,而山谷的魅力和赚钱的压力,又让她欲罢不能。 善意的谎言可以让彼此都安生,何乐而不为呢! 兄妹俩匆匆套上骡车,赶紧下山回家,冬天湿了衣服很容易受凉,而大冬天感冒的话,在缺医少药的山村,说不定要送了小命。 因此一到家,闻道就赶小妹进屋换衣服,自己则连忙起锅烧火,烧了两大桶葱姜热水,让闻香痛痛快快洗一个热水澡。 等闻香暖暖地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本着一点都不浪费的原则,闻道照例用闻香的二道水给自己也洗了个澡。 天啊,兄妹俩用同一桶水洗澡真的好吗?一点都不卫生又邪恶。 不知道是不是懂得太多或者小片片看太多,闻香不知不觉地就拐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方去了,而且很想和大哥狂吠:种田文里面是不允许出现德国骨科的,你知道吗! 但是闻道大哥一脸无辜又不知所谓的态度,又叫她欲语还止。。 而且要说服勤俭节约的闻道大哥重新烧洗澡水太难了,罢了,反正我洗头遭,后面的就当看不见,眼不见为净,棉被一拉,盖过头睡一觉先。 第三十六章 吃闭门羹 等闻香睡醒,妹控君的葱姜红糖水已经端到床头,晚饭也煮好热在炕上,甚至连换下来的脏衣服和棉鞋都洗干净晾在院子里。 这一年下来,眼看闻道大哥从一个读书郎蜕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村夫,为了妹妹,闻道大哥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事情(不能做的也做了,比如做饭、洗缝衣服)。 闻香有点小内疚,默默给早已消逝的小闻香同志鞠一把辛酸泪:对不起,占了你的身体,我会照顾好大哥的,你就安心投胎去吧。 内疚不过一分钟的她就乐呵呵地和闻道大哥一起吃了一顿美餐。 兄妹俩正吃得嗨呢,院子外传来土孙的声音:他送了四块蜂蜜过来。 这下好了,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枕头。 四块蜂蜜称起来居然有八斤左右,好家伙,够用一段时间了。 闻香按照约定的价格给了土孙二两银子和四百文钱。 土孙虽然往常也采蜂蜜去城里换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穿得像乞丐,或者人傻好欺负,通常一块蜂蜜只换来两百文钱左右。 现在四块蜂蜜就得了这么多钱,土孙兴奋得热泪盈眶,一个劲儿问:“真的能换那么多钱吗?” 得到闻香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答复后,紧握“巨款”的土孙便千恩万谢地拜谢起来。 这是土孙的惯例了,说也没用,闻香就懒得说了,由得他自由发挥,只是叮嘱他一定给自己置办一身过冬的衣服,把身上缝缝补补、单薄又不合时宜的衣服换掉。 这话也不知道土孙能不能听进去,看他憨憨地应了,也许会舍不得吧,可惜自家也没有多余的棉服,不然送他一件倒也行。 第二日,闻香赶紧把二十瓶牙膏篮子打包好,又用从藤木匠那里得到的两个小竹筐,移栽了山茶花和龙船花,给张婉儿小姐送去。 小竹筐没有什么特色、不值钱,是藤木匠空闲的时候随手编的,以往拿到集市上都不一定卖得出去,现在拿来孝敬和讨好甲方是一点都不心痛,他只拜托闻香以后有活继续找他哈。 既然乙方非要送,作为甲方的闻香拒绝无果,便顺从民意收下了,并答应以后有活计会继续关照藤木匠的。 得了这个准话,藤木匠一家高兴得又塞了两个竹筐给闻香,并再三表示感谢。 说实话,闻香有时候觉得闻家村的村民也不都是刁民,这个藤木匠就很讲道理嘛,有来有往、懂感恩、适合做生意伙伴。 闻道兄妹俩到了城南县百货楼,顺利和孙掌柜完成了二十份牙膏的交接,十六两银子落袋为安,又和他约定十五天后再来确认下次送货数量,便高高兴兴去找张婉儿小姐了。 闻香按照约定,到县衙的后门找赵妈。 守门的下人把闻香兄妹俩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这几天来访同知夫人的乡绅官宦世家妇人络绎不绝,但找仆人的这是头一遭,摸不清对方什么路数前,下人乖乖地进去通报了。 没一会儿,一个老妇人就出来了,正是那天跟在张小姐身边的仆妇。 闻香上前问好后,笑道:“赵妈,你好,小女闻香有礼了。” “闻姑娘好。”赵妈平静回礼。 闻香有点摸不清楚对方的路数,她想了想还是道:“上次,你家小姐来寻花不成,今儿恰巧得了两株,便来想送予小姐。” “闻姑娘有心了,老身代小姐谢过,不巧,小姐身体有恙,实在不方便见客。” 这么巧?闻香的目光在赵妈脸上一划而过,只见她眉头轻皱、面露忧虑,似乎张小姐真的卧病在床,但是身经百战的社畜,可不会相信事情真的这么巧。 其实,闻香并不认为自己会和张小姐成为真正的朋友,阶级的鸿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送花不过是示一个好,管它有用没用,反正自个没什么损失,而且花已经拿来了,再运回去也蛮费劲。 既然赵妈阻止,那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去献媚,便淡然道:“既然如此,便劳烦赵妈将这两株花交给小姐吧。” 闻香把山茶花和龙船花交给赵妈,又细说了两株花的生长属性和栽培方法,便告辞而去。 看到兄妹俩离去,赵妈妈才将两株花抱回后院,刚进院子,就看见百无聊赖的婉儿小姐正在院子里来回兜圈。 一见赵妈,婉儿小姐两眼一亮:“哪里来的花?” 赵妈将两株花放下才道:“还不是那乡下丫头送的!” “人呢?”婉儿小姐跑到赵妈妈跟前探头一看,并没见有什么来人。 “老身打发走了。” “赵妈!干嘛赶人家走?” “小姐,你莫不是忘记了自己正在闭门思过吧。” “我没出大门,不就是在闭门思过吗?”张婉儿气呼呼道,说罢,也不理赵妈,径直走到两株花面前细看。 “咦,这株白色的花和金桃送来的那株很像也?赵妈,闻姑娘说了这个是什么花了吗?” “好像是叫山茶花。” “哇,真的好像。”又指挥赵妈妈和石榴,“快把我那盆牡丹花搬出来,看看是不是一样?” 待到两盆花放在一起,三人蹲下来细细看了一番,还真的像、很像,无论是花和叶子都非常像,以至于大家都认为它们应该是同一种花。 那么这个到底是牡丹花还是山茶花呢?要说这个谁能说得清楚,无疑应该就是那个闻香姑娘啦。 “赵妈,都怪你,平白无故赶走人家,要不,我现在就能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花了?”被花的品种弄得心痒痒的婉儿小姐,不免又怪罪起赵妈来。 三人正说着话,知县千金顾韫秀同志出现了:“婉儿姐姐,你们在看什么呢?” “韫秀啊,快来看,是闻香姑娘新送来的两株花。” 顾韫秀看了半天也觉得应该算同一种花,她倒不像张婉儿对花那么执着和热爱,只是单纯欣赏一下罢了,只是心里暗戳戳觉得那个乡下丫头就是个马屁精。 在闻家村的时候没见着花,怎么才回来两天,就急巴巴地送花过来,是不是当时故意藏着不给我们看啊,哼。。 四人研究了半天也没得出个之所以然来,只得放弃,改而研究起另外一盆花来。 第三十七章 监院暗算 “赵妈,这个长得和绣球一样的,是不是绣球花。” “那丫头说是,龙船花。” “龙船花?真有意思,为什么叫龙船花?”张婉儿兴奋道。 “这老身就不知道了。” “唉,赵妈,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把人家给赶走?”张婉儿又叹气道。 “我的好小姐,夫人正在气头上,要是看见那丫头,岂不是要更恼你。” “娘才不会恼我,最多骂几句罢了。”张婉儿一点都不怕母亲。 “夫人是不会恼你,但肯定会怪罪那个乡下丫头,你不想她被打一顿吧。” “和人家什么相干?就要打别人一顿。”张婉儿忿忿不平,不过她也知道,赵妈的话非常有道理,以她娘的性格,搞不好真的会迁怒别人:“好吧,那我不怪你了,你把闻香姑娘的话再和我仔细说说。” 赵妈拿张婉儿没办法,只得把闻香的话再转达了一番。 “这个闻香姑娘懂得可真不少,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和她多多交流。”张婉儿感叹道。 赵妈和石榴是习惯了张婉儿的风格的,一点都不意外这话。 唯有顾韫秀同志诧异万分并且极度不以为然,在闻家村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张婉儿未免太过平易近人,现如今看来,她真是脑壳有问题,那个闻香要是真是会养花,就让她来养花好了,和一个村姑有什么可交流的。 顾韫秀同志的想法就非常官家小姐,反倒衬托出张婉儿的与众不同,可见,这两位小姐注定也是尿不到一壶去的。 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下元节这一天,按照官府安排,今天要开宣讲大会,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来参会。 闻香兄妹俩早早地就起床做准备,两人换掉了往日常穿的短褐。 作为主讲人的闻道当然要拾掇得干干净净,头戴福巾、身穿祭祀专用的深衣、内里套上新买的棉衣棉裤保暖、腰系大带、脚踏素履。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闻道这么一打扮又像一个读书人了,整个人看起来那叫一个神采奕奕。 闻香就简单了,穿上棉衣棉裤保暖后,外面再套一身新买的翠蓝袄裙,头顶两侧各梳一只丸子,看上去也甚是娇翠可爱。 兄妹俩赶到祠堂的时候,祠堂周围已经是人山人海,辰时正,祭祀正式开始。 首先由执事者献上酒水,还有各式供品,包括柑橘、苹果、梨子等时令水果,鸡、鱼、猪肉三牲,葱、姜、蒜、萝卜、莲藕、荸荠等六素,还有糕饼、糖果、红枣、桂圆等小吃。 最后还摆上了新鲜出炉的番薯、洋芋、玉蜀。 族长,带领一干族人依次叩拜、上香,第一梯队是村里的耆老、第二梯队是村里的上层阶级(闻道大伯家就属于这一梯队)、第三梯队是中层阶级,比如闻道之类的、第四梯队就是村里的普通人家了。 在鼓乐班子的奏乐声中,人人依次下跪叩拜诚心祈求祖宗保佑,一家子六畜人丁兴旺、来年多收三五斗。 待到午时初,周边各县城和府城来的大人物们终于到了,同时来的还有几个道士,族长便带着众人急匆匆迎上去。 这是要干啥子?闻香个子矮、被淹没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被挤到了后面,啥也看不到,而闻道跟在族长身边早不见了人影,急得她直跳脚。 “闻香、闻香!” 就在闻香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石头的声音,她四顾一看,好家伙,石头和村里的一帮萝卜头全爬到榕树上,正居高临下看戏呢。 “上来啊,闻香。”石头招呼道。 一群小孩跟着嘻嘻哈哈大笑。 闻香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袄裙,手脚都施展不开,咋上树啊?难道要回去换衣服吗?算了,来不及了,直接开干吧。 她一把捞起裙子围在腰间、结结实实打了个结,又自袖子抽出一条攀膊,三下五除二就把衣袖给扎起来,然后手脚并用开始爬起树来。 爬树这活,闻香真不拿手,爬了老半天,最后靠着树上一串小孩的帮忙,她才勉强在枝丫间站稳脚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排排坐的达官贵人,闻香只认得司土君大人,遗憾的是,他居然坐在最后面,显然官位太低。 闻家村的头面人物都站在最前面陪着,唯有族长和耆老们捞到座位坐下。 人群中间是一个醮坛,两名穿着光鲜亮丽法衣的紫袍道长,手持法器,吟唱着古老的曲调,正在坛场里步罡踏斗,边上还有三名蓝衣道士配合做着各式礼仪。 外行人闻香什么都看不懂,觉得这两个货就是在跳大神,然而村民们都一副庄重敬畏的神色,萝卜头们也看得津津有味,她便不好大放厥词,单纯当做看戏好了。 这两名紫袍道长当然就是那对借住长青观的师兄弟了,因为长期吃白食的缘故被监院打发到闻家村来做法事。 为了山门弟子的荣誉,两师兄弟不得不披上战袍,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气宇轩昂起来。 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打扮之后,不仅师弟表现得仙风道骨、飘然若仙,连一贯颓废的师兄都人模狗样。 今天是祈福迎祥敬天拜祖醮,这个道门的法事虽然流程多,但并不复杂。前两天,师兄弟稍微复习一下就觉得胸有成竹,今天一套流程走下来,果然没问题。 仪式渐近尾声,终于到了上表这一步,上表就是将表文上奏天庭的仪式,只要照本宣科,再将表文焚化祭告上苍,以祈求赐福延龄,先灵受度即可。 师兄信心满满地打开执事送上来的青词,只看一眼便觉得甚是离谱,一阵荒谬感涌上心头,不觉眉头略皱、两唇微抖,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一旁的师弟觉察出不对,立刻迈着虚步靠近师兄,定眼一看:卧槽,师兄手上的表文竟然空无一字。 说好的不用担心,观里会负责准备好青词的。 现在呢?青词在哪里?草泥马!在这种场合出这种纰漏,两人都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是狗屁执事一不小心拿错了表文。 很明显这对师兄弟被人阴了,那么阴他们的人是谁?毫无疑问,两人的目光一致落到和达官贵人坐在一起的中年人——监院身上。 乍一看,监院一脸认真、表情严肃,但细看之下,那眼睛里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都快溢出画面了。 “怎么办?”师弟低声问道。 “凉拌!” 这下子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洋相了,自觉闯了祸的师弟黯然退后,机械地走着罡步,心里默默念叨:。 糟了、糟了,事后,师兄肯定要把自己大卸八块,可恶的监院,罪魁祸首就是你,你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三十八章 无为与松雪 知道那对师兄弟发现了真相的监院心里默默笑开了花。 三月前,这两名道士突然来到道观说什么要修行几天,结果呢?大的那个整天关在厢房里睡大觉,小的那个天天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却总是正点赶回来过堂用斋。 这两人在长青观一待就是三个月,一文钱都没掏过出来,小气至极。 就算是三清山上来的山门弟子又怎么样?自己的师父也是三清山的山门弟子,那么以此类推,自己至少要算半个山门弟子。 就算按照道规,必须接待山门弟子又怎么样?虽然好几年没来过山门弟子了又怎么样? 自己n年前接待过的那名山门弟子是多么地讲道理,该交的钱从来没少过一文,哪像这两个泼皮,无论自己怎么旁敲侧击,皆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总之监院就是看他们不爽,瞧瞧他们穷困潦倒的样子,没准自己比他们还高级一点呢,这次就是要给点颜色他们看看,识趣的就早早滚蛋 ,免得自讨没趣。 青词作为进献神灵的斋醮词,不仅有着特定的文字律格,而且要求用语典雅华丽、富有美感、同时真情流露。 他不觉得这对师兄弟能当场作出一首青词来,而且在他看来,这对师兄弟全无道心、胸无点墨、而又整日无所事事,绝对是被师门赶出来的山上败类,现在又来祸害自家的道观。 眼看执事就要唱赞完毕,下一步就是上表了。 如果他们不想当场出洋相的话,最好是乖乖服软,那么自己刚好顺理成章救场,反正表文早早就写好了,此刻正揣在自己的兜里呢。 这样一来,既不会耽误法事、得罪同知大人,又能打击这对傻x,一举两得,哈哈。 想得美的监院不自觉嘴角上翘,心里一边默默盘算着,待会要怎样救场。 就在某个师弟以为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师兄抑扬顿挫的声音: 伏以黑帝御时,玄冥肇序。下元胜会,大宥昌辰。1 师弟两眼一亮:有戏,不愧是师兄,哈哈,这次不用死啦。 监院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他们早有准备? 接下来,随着步虚声韵,某位仁兄身姿绰约、脚踏星辰、神驰九霄、启奏上天: 所宜虔祝,上真励精,下土用祈,祯贶以福存亡。 今以玉局灵墟,瑶坛展礼,辄持法信,用助斋诚。 敢希众圣鉴临,万真昭佑。 九玄开度,超离冥漠之乡; 五族叶和,长荷安贞之福。 灾凶殄息,罪咎消平。 永誓丹襟,仰承洪泽。2 下元节,乃是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在这一天做道场,可祭祀亡灵,并祈求下元水官排忧解难。 这首青词上奏得可谓正应时景。 全场的人无不露出满意和神往的目光,监院和闻香除外。 闻香:说的是人话吗? 监院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可恶,竟然让这两个臭小子躲过一劫。 看到监院身形逐渐僵硬,脸色越发难看,两师兄弟内心窃笑不语。 某师弟:嘿嘿,想当年,我们师兄弟搞宫斗的时候,你丫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屎呢,随即又疑惑师兄的这首青词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某师兄:卧槽、好险,幸好去年被师父逼着做了几首青词,现在拿来东拼西凑正好得一首新的,嘿嘿。 完全没想到某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忽悠上天的监院,还以为他们是早有准备,一下子没了阴人的兴致,皱着眉头开始思量起如何收场来: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接下来怎么应对好呢? 后面监院再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仪式顺顺利利地完成。 待到仪式结束,两位师兄弟便自行上前见过同知大人。 因为法事做得顺当和完美,张同知颇为满意,便笑问道:“监院,不知这两位道长怎么称呼?” 监院忙起身,似乎要回答,却像是被呛到了似的,突然一阵咳嗽。 显而易见,监院不想给同知大人介绍这两个白嫖怪,但人家可不惯着他。 两师兄弟也不管监院在一边咳得撕心裂肺,径直上前拱手作揖:“贫道三清山无为道人、松雪道人有礼了。” “原来是三清山的道长,晋中失礼了。”听见是三清山来的道人,张同知立刻起身回礼。 张同知为何如此礼遇三清山的道人呢?在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三清山的来头。 传闻:三清山,永嘉道首,桃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其上多白虎、白玉。有兽焉,其状如豹,有鸟焉,其状如凤,有鱼焉,泣生珠玉。3 天下道观皆出自永乐宫,永乐宫主即国师,国师笃学博闻,主掌永嘉天文地理、善占卜、能祭祀通神;而永乐宫来自三清山,国师便是三清山派遣出山、主掌永嘉修道之人。 神秘的三清山不是一般人能踏足的,自三清山而来的道人即是所谓的山门弟子,天然就比其他道人高一辈。 永嘉道观的每一位观主都是山门弟子,而观主自己收的弟子却不属于山门弟子。 监院作为长青观主的弟子,从辈分上来说就低了那对师兄弟一辈,但他居然敢暗算山门弟子,不知道是年纪大了拎不清,还是脑壳坏了。 或者说是因为那对师兄弟实在落魄至极,一点都不像是得道高人,也不像是去三清山镀金的贵族公子,贵族公子是不会落魄到来长青观揩油的。 监院不知不觉地就把他们当做了道观的普通道人,以为自己可以随意把捏呢。 张同知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监院专门请了三清山的道人来做道场,可见自己倍有面子,因此十分高兴,给监院大大点了一个赞,又安排两位道长也坐到自己身边。 这下子,监院是有苦说不出,原本以为能让这两个无赖颜面扫地的,没想到他们居然得了同知大人的青睐,暂时只能生生咽下这杯苦酒。 法事既然完毕,便是宣讲大会。 讲堂早已经搭好,闻道在族长带领下,上前给诸位大人见礼,得到许可之后便登上高台,开始宣讲。 闻道讲一句,便有传唱传一句,官府特地安排了两名嗓门大的公人轮流传音,务必使得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分别讲了稻谷和番薯、洋芋、玉蜀的种植流程,由育苗、移栽到施肥、田间管理,其间细节无一不细说,既有理有据,又条分缕析,可以说,闻道是倾囊相授。 闻香居高临下,看着自家老实巴交的大哥由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到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甚至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得意之情,一时百感交集。 12出自《广成集》。。 3出自《山海经》。 第三十九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底下众人既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外村来的人),又有频频点头念叨不错、不错的(这一拨是紧跟闻道步伐的闻家村民)。 各县城来的司土君们无一不奋笔疾书,虽然有些听不大懂,但先记下来总是没错的,其中尤以高州县的司土君听得特别诚挚、特别认真(同样是种番薯洋芋,他们种的官田收成只有闻家村的一半)。 待讲课完毕,孙司土即刻命人抬上两大泥板。 闻道便直接在泥板上现场实操起来,一边操作一边再次阐述刚才的理论。 这一场理论结合实际的授课下来,众人皆是有所收获,有的人从一无所知到懵懵懂懂,有的人又从一知半解到醍醐灌顶,还有的人信心满满决定来年要大干一场。 宣讲最后以闻道报出番薯、洋芋、玉蜀的高亩产量到达高潮。 本次宣讲会,各县城除了县老爷和司土来参会以外,还有二三十号大村(地广人多)的里正代表也到现场观摩,大家都对番薯、洋芋、玉蜀匪夷所思的高产量表示惊叹和不可置信。 这要不是有张同知大人在现场背书,大家铁定以为这是哪个傻x没睡醒,净胡说八道呢。 总而言之,如此高产的作物谁不想要呢!? 台下众人无一不露出贪婪和急切的目光,唯有闻家村的人因为早早就把种子弄到了手,所以现在颇有一种稳坐钓鱼台、笑看云起云落的风范。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此高产作物的种子掌握在谁的手里呢?他们又该向谁要呢? 几个老里正坐不住了,直接就朝台上嚷起来:“小子,你说的那些作物种子在哪里?在哪里?” “对啊,在哪呢?” 有了出头鸟,底下众人跟着就是一阵鼓噪。 要说种子在哪里?这确实是个问题,至少闻家村手上是腾不出多余的给他们,对此,闻道只能充耳不闻并且不断偷瞄一边的司土君。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地头蛇司土君当仁不让立刻指挥传唱人整顿会场纪律。 “肃静、肃静,不许大声喧哗!”两名传唱人大吼了几句,才传达了官府的意思:各县城的种子自有官府定额派发,尔等不得咆哮。 这句话的内涵就丰富了,老手都知道不可能从官府里占到什么便宜,要想在官府手里拿到好货必然要付出金钱的代价,目前呢,暂时还不知道这个代价有多高。 精明的人立刻就想曲线救国。 闻家村今年既然大丰收,种子想必不会少,比起与官府打交道,大家更乐意和闻家村友好交流,于是几个老里正不知不觉就凑到了闻族长身边,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不管怎么说,从现场持续不断的热烈掌声来看,这场宣讲举办得相当成功,不仅成效显著,而且立竿见影。 随着现场气氛一浪高过一浪,大家纷纷表示明年绝对要实现亩产质的飞跃,为镇安府的大计添砖加瓦。 对此,大老爷们都捻着胡须额首称赞,其中以城南县的顾邑令最为意气风发,自己辖下出了这么个人才,城南县自然成了镇安府的典范,岂能不志得意满。 来自知识大爆炸维度的闻香身居树杈高处,观察底下芸芸众生、凡夫俗子的一言一行,不禁感触良多:大哥是把他自己的所知、所得、所感、所悟皆一一公之于众。 俗话说得好,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于渔。 她是赞成传播知识,实现共同富裕的,只希望自家大哥的大公无私、和助人为乐能得到合理的回报,可千万不要,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宣讲既然完毕,便大摆流水席,众村民便散到一边去候着,要等到大人物们都吃完了,才轮得到他们上场。 张同知特地邀请两位高人和监院同坐一席。 席面除了惯常的鸡鸭鱼肉外,最吸引人眼光的自然是炸得亮澄澄的洋芋片、番薯甜水和烤玉蜀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的族长匆匆赶到大人物的桌边,便请同知大人以及各位知县老爷先来尝一尝鲜。 这三样东西都是新鲜的玩意,炸洋芋片又脆又香(配合番茄酱吃,别有一种风味)、番薯甜品松软可口、烤玉蜀清香美味。 各位大人和高人们都吃得津津有味。 “闻族长,这三盘美味佳肴就是今年大丰收的番薯、洋芋和玉蜀吗?” “回大人的话,正是这三样好东西。”族长乐呵呵地回答。 “不错、不错,不知道是哪位高厨竟能做出这等特别、新鲜美味的食物?”张同知好奇道。 “大人过奖,都是村里做惯席面的厨子,见不得大场面。” “闻族长不用谦虚,你尽管叫他上前。” “是,大人。”见张同知坚持,族长不好再推辞,忙招呼马大厨上前回话。 这个马大厨做了一辈子的席面,在这之前见过的最大的官,可能就是本县城的司土君了。 今天突然实现了质的突破,直接见上官场气派的五品大人了,因此一时之间不免诚惶诚恐,竟然没有立刻回同知大人的问话。 眼看马大厨怯声怯气、上不了台面,族长可着急了,恨不得一脚踹开他,自己亲自上阵。 孙司土一直伺候在一边,见此场景也唯恐同知大人生气,忙疾步上前低声鼓励道:“别怕,尽管说,一切有我呢。” 兴许是本土的司土君比较平易近人,往日又见多了的缘故,马大厨倒不怕司土君,现在得了司土君的鼓励,总算蹦出了一句话:“都,都是闻香教我的。” “唔?”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张同知顿时眉头微皱。 眼看马大厨狗嘴吐不出象牙,孙司土只得越俎代庖:“回大人的话,马大厨的意思是这三样食物的做法都是闻香教他的。” 族长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来不及思索便上前道:“大人,那个闻丫头就是闻道的妹妹。” “哦,这是兄妹俩啊,叫他们上前来回话。” “是,大人。”孙司土一边应着一边回头四处搜寻。。 闻道早就在一边候着呢,这时候听到召唤,急忙上前见过诸位大人。 第四十章 不期而遇 “好小子,你讲得很不错,我们听了都获益匪浅啊。”张同知一开口就是称赞。 闻道虽然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只私下里被司土君带着见过知县大人,但是因为跟闻香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地就沾染了一丝无所畏惧和人人平等的想法,对于大人物不像以前那么畏惧,因此总算能口齿清晰、顺顺当当地回话。 现在听了同知大人的问话,他便恭敬谦虚回礼道:“小子不才,不敢当,大人谬赞。” “你这个种植法子是从何而来的?” 闻道便把之前的说辞再次搬了出来。 重复是一种力量,戈培尔有句名言:“谎话说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许是说多了的缘故,此刻,闻道回答得是那么地振振有词,竟至于连自己都相信了,因此表现得格外地理直气壮。 张同知大人听了这操蛋一样的答案,竟然额首应可,可见这府城来的大人物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幸好这世道诈骗犯不多,不然分分钟钟要见一个就撂倒一个。 “听你说话,倒不像是一般的农夫?”同知大人又问。 “大人过奖,小子只是多读了几年书罢了。” “哦,原来是读书人,怎么不继续念书呢?” “小子愚笨,屡试不及第,父母仙逝,愧对家人,索性回家耕田。” 族长在一边也贴心地汇报了闻道一家的悲惨往事,以及闻道不畏艰辛、逆流而上、奋发图为的先进事迹。 “原来如此,你虽然没有应第之才,但贵在善稼穑,今日又传技惠及镇安大计,做得好,来年必表彰你镇安之功。” “啊?” 一听说官府要表彰闻道,闻道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族长、耆老们首先就高声感谢起来,好像被表彰的是他们似的。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司土君在一边急忙推了一把闻道,他才似刚刚惊醒,也一脸激动地感谢大人、感谢官府、感谢天地、感谢爹娘起来。 闻香在枝头,虽然站得高,但是离得远啊,没有了大嗓门的传唱人,完全不知道大人物们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只一脸好奇他们激动啥? 见到众人都这么有眼色,张同知大人满意地笑了,又问:“听厨子说,这三样食物的做法也出自你家?” “呃?”这下,闻道张口结舌了:这个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难道也赖书上? 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法子的他急得脑壳冒汗,只得犹犹豫豫道:“那个--是我妹妹她---呃--” 看到闻道卡壳,孙司土当机立断命令族长,速速叫闻香来,反正那丫头贼大胆。 于是,一人传一人,大家都在叫唤:“闻香--闻香--” 听到大人们都在召唤闻香,在树上的一串小孩和闻香皆傻眼了:咋回事? “闻香,叫你呢?”石头激动道。 “总不是什么好事吧?”闻香嘀咕道。 “嘿嘿,准是好事。”石头这个傻x,不等闻香反应,在树上就蹦了起来:“哎--,在这里呢!” 卧槽! 石头这么一蹦跶,闻香吓得连忙抱紧树杈,唯恐一不小心被抖落下树,那可真是彻彻底底、里里外外都没面子了。 于是伴随着石头欢快的声音,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树上这一串皮孩子身上,闻香因为穿着鲜艳,在一众灰扑扑小孩的衬托上表现得尤其的耀眼、特别地吸引人目光。 “闻香,快下来。” 听到大哥歇斯底里的声音,闻香只得狠狠地横了一眼石头,然后乖乖地滑下树。 她一边走一边快速整理头发和衣服,待走到大人们面前的时候,又是娇翠可爱的萌妹子一名。 只见闻香落落大方地上前行个万福礼,脆声道:“小女闻香,见过诸位大人,大人万福。”说罢,抬头挺胸,与众老爷坦荡相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端庄有礼的女孩,众人一时陷入恍惚,落差太大,这是刚才那个在树上抱着树杈又衣衫不整的少女吗? 闻香本来挺坦荡荡的,但是当她的目光与席上一双闪烁着探究和新奇的目光不期而遇的时候,莫名就有一种心动的感觉,啊不,是心虚的感觉:糟糕,忘记这里有道士。 说时迟、那时快,闻香立马低头变身无知、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内心则暗自嘀咕:这个道士不会看出我是什么来头吧? 本来呢,闻香与道士是互不相干的两个存在,与眼前的道士也是素日无怨、往日无愁。 在闻香眼里,道士和跳大神的神婆都是一类的,只是因为刚来的时候被迫喝了某只道士的不明符水,因此对于道士是既鄙夷又有点畏惧。 概括来说就是:她害怕自己的内里本质被人发现从而被迫点天灯。 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从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秒变畏畏缩缩的乡下村姑,大人们总算回过神来:对了、对了,现在这个样子才对嘛,刚才是怎么回事?唔,错觉,绝对是错觉。 “听厨子说,这三样食物的新鲜做法是小丫头你教的?”张同知大人发话。 “回大人的话,这都是小女闲着无事自己瞎琢磨的。”闻香谨小慎微地回答。 “小小年纪,还挺有想法的,居然能想出如此别出心裁的做法。” “多谢大人称赞,其实,这都多亏司土大人的教诲,小女才能鼓捣出这几样新鲜玩意。”闻香四两拨千斤,立时就把锅甩到了司土君大人的头上。 司土大人?孙司土? 众人的注意力自动转移到了城南县司土君身上。 孙司土一脸懵逼:有这回事?和我有关系? “司土大人,就是上次您来村里视察的时候,小女向您请教许多问题,您都不辞辛苦一一答复小女,好教您知道,小女获益匪浅呢!”闻香一本正经地提醒。 听了这个话,孙司土在自己不大的脑容量里好好地搜刮了一番,愣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他当然是适时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闻家姑娘实在太会来事了,于是欢欣雀跃道:“哦,是的、是的,是有这么回事,这丫头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 “哦----”众人拉长了声音,原来如此。。 张同知大人则颔首打趣道:“孙司土,原来你对饮食一途还有研究呢?” 第四十一章 你为什么那么心虚 实话实说,孙司土其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类人物,不仅自个对家务活一窍不通,而且家里的活计全都是老婆在打理,他自己只会到点上桌吃饭,实则对饮食一点研究都没有。 但大话都放出去了,而且难得同知大人感兴趣,当然要好好应和:“下官是有那么一点点研究。” “哦?孙居士,可否请教你是怎么把这个洋芋炸得这么香脆可口的呢?”席上的某位道长突然发话。 “呃?”这话可把孙司土给问住了:原来这个洋芋片是油炸的啊?难怪这么好吃?不过怎么炸的?我不知道啊-----。 该死的道士,眼看司土君就要社死当场,闻香只得力挽狂澜:“其实吧,司土大人主要是教导我番薯、洋芋、玉蜀这几种作物的特性,我是顺应它们的特性才鼓捣出这几样做法的。” “张居士,不介意我多问几句吧?”无为道人含笑请示张同知。 “道长请便!”张同知乐意得很。 监院内心泣血:他不介意,我介意啊,你他喵的,抢戏抢上瘾了。 “女居士,可否请教这个洋芋片具体是怎么个做法?” 闻香内心吐槽:死道士,不好好地吃你的斋,吃什么洋芋啊,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虽然很想保持低调,但奈何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众目睽睽之下,她是退无可退,只好假装唯唯诺诺、避重就轻回答道:“先切片泡水,再焯水冷却,最后置于热油中温炸,待洋芋片炸到两面金黄,并且有微微膨胀的时候即可。”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啊,在场众人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学会了,就是不知道手有没有学会? “这么简单吗?”另一松雪道人有点不敢相信。 “就是这么简单。”闻香斩钉截铁地回答。 无为道人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这个扎着包子头、不敢正眼看自己的小姑娘:她刚才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要心虚?她有什么见不得道士的秘密吗? “看来,你们兄妹俩本事都不小啊,一个善稼穑、一个善烹饪。”张同知难得再次肯定了闻香兄妹俩。 闻香惆怅不已:唉,明明是推司土君出来顶锅的,奈何司土君实在不给力,再看看附近围观村民们精彩纷呈的脸色,就知道今天又要拉一波眼红和仇恨了。 罢了、罢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想到这里她赶紧用手肘暗暗戳了一下大哥。 闻道如梦初醒,再次俯身拜谢:“多谢大人称赞!” 亲切接见完闻香兄妹俩后,大人物们总算安安心心地吃自己的流水席了。 因为是头一回吃的缘故,洋芋片、番薯甜水、烤玉蜀统统被一扫而空,反倒是鸡鸭鱼没有什么市场,剩下了大半。 看到大人物们那么喜欢这三样菜,闻族长立刻识趣安排厨子给席上的每一位大人都准备了一份“三鲜菜”,好让大人物吃完兜着走。 到了申时正,吃饱喝足的大人物们终于启程回城,接下来可算轮到闻家村民开席了,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众人一拥而上,总算能开吃了。 相比较大人物而言,他们的席面可就寒酸多了,除了红烧肉以外都是素菜,当然啦还有闻族长承诺过的“三鲜菜”。 尽管如此,但对大部分人而言,这绝对属于大餐一顿,红烧肉自然是头筹,有些人家一年到头可能只有除夕夜才能享受呢,更何况还有“三鲜菜”。 虽然大家手头上多多少少都有点番薯、洋芋、玉蜀的存货,但那都是留着做种子用的,根本不可能拿来吃,现在有机会尝尝味道,岂能放过?! 因此人人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著,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一顿风驰电掣操作下来,席面清了一半。 闻香不爱吃大肥肉,就算是吃了一年的清汤寡水,也坚决不吃大肥肉,非要吃的话,也要把它炸油炒菜吃,不过听说马厨子的红烧肉一绝啊,要不要试试呢? 就在她犹豫来犹豫去的时候,同桌的大叔大妈们爽快地帮她做了决定,本来就不多的一碗红烧肉,连汤汁都没剩下,这下可好,不用想,也不用吃了。 看着已经清了一半的席面,还在以飞快的速度变少中,闻香超级无语:你们要不要这么饥不择食、盆光钵净啊。 幸好她习惯一日三餐准点吃饭,因此自备干粮,早早已经填过五脏庙,现在既然红烧肉没啦,三鲜菜又抢不过人家,那么只好吃些莲藕和萝卜之类的,权当下午茶吧。 总的来说,大家吃得还是比较尽兴,席面一扫而空,十几个毛头小孩还互相攀扯,你推我搡的就为了多吃几片炸洋芋片,不愧是后世的垃圾食品,吸引力非同一般。 大人物们虽然走了,但还有两拨人留下来,一拨是其他村来的里正,此刻正围着族长拉家常,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另一拨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就两人: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吃饱喝足的他们正在村子里面闲逛。 闻家村总共不过百来户人家,地盘就那么大,两人随便兜几圈就基本算走完。 背负着师门任务又急于回家的松雪道人,可不像自己的师兄天天在床上躺平,他早把城南县附近一带的山山水水走遍,可惜一无所获。 这次他之所以硬是要拉师兄出门,主要是看师兄太颓废,带他出来放放风也好。 作为城南县附近的村子,闻家村没有任何特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非要说它有什么特别的话,他觉得炸洋芋片能算一绝,那个烤玉蜀也不错,都是他没吃过的美食。 除此以外,他不觉得这个村子有什么值得师兄在这里晃悠来晃悠去的。 “师兄,咱们还不走吗?”松雪道人有疑就问。 “着什么急,不是你说要出来找线索的吗?”无为道人反问道。 “是要找线索没错,但这个村子一眼就看尽,啥都没有。” 无为道人不搭腔,只暗自琢磨:是没什么特别吗? 确实,这么小的一个村子,一日就能看尽日月山河、草木虫鱼、沙石万物。。 以他在三清山学到的三脚猫功夫来看,不管是山形地貌,还是风情民俗,都没任何独特之处。 第四十二章 命定之宝 三清山的规矩,年满十八岁的弟子,不管你是修道小成,还是一窍不通,统统都要下山寻找命定之宝。 找到命定之宝才能回归山门,或者成为内门弟子正式踏上修道之路或者出师回家,不然只能在山野之间游荡,或者寻一道观祈求安身。 你说偷偷溜回家,难道不行吗? 行是行,不过像这类登记在案的山门弟子偷溜回家,就像是拿不到毕业证的大学生、毕不了业的研究生一样,不仅在家族里面丢尽脸面,还要受尽社会的白眼和鄙视。 因此,为了确保家族的荣誉不受损伤,每逢“毕业季节”这些山门弟子甚至不用下山,他们的父母们就直接把提前准备好的“命定之宝”送上山。 由于永乐宫的存在,三清山也知道它门下的弟子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来打酱油和镀金的,直接收下敬奉就能把这群与道门无缘的纨绔子弟打发回家,何乐而不为?它乐得清闲。 今年,三清山毕业的山门弟子只有二十名,有十八名早在三个月前就出师回家逍遥去了,只有两名扑街毕不了业。 这两名扑街就是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为什么呢? 先说无为道人,他是因为不受家人待见,修道那几年就过得十分落魄和艰难(全靠好基友松雪道人支持)。 等到了该出山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奢望家族会送敬奉上山,自己也没有足够的银两可以购买拿得出手的“命定之宝”,只好按照规定灰溜溜地下山寻宝。 再说松雪道人,他有一个视子如命的母亲,在山上修行的这几年,这个母亲给予了松雪道人强大的后勤支援,不仅有可以肆意挥霍的钱财,还有在山上做杂役的贴身侍从,以便随时给予少爷必要的支持。 按理说,他应该是最能顺利毕业下山的,不幸的是,他还有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 在山门弟子“毕业季节”的关键时刻,这个父亲愣是把松雪道人的供应切断,并且特地派人上山请三清山务必严格执行山规。 于是,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这对难兄难弟就这样手拉着手下山寻宝了。 与师弟一心念叨着要回家继承家业,过醉生梦死的日子不同,无为道人对于未来一无所求又茫无头绪。 说好听一点是追求道法自然、无为而治,说难听的就是胸无大志、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自甘堕落。 其实回家什么的,无为道人是不在乎的,修道之人还回家干吗?和一群陌生人大眼瞪小眼吗?切。 在山野之间晃荡也无所谓,或者可以在长青观继续修行,等到实在待不下去了,再换一个道观继续,岂不是妙哉。 因此在下山的这三个月里,无为道人至少摸了两个半月的鱼,不过考虑到师弟要回家,自己这个做师兄的不好阻挡。 况且真寻到命定之宝,那才是真的实现人生自由,既可以选择回山门修道又可以选择出师回家,才勉为其难拿出剩下的半个月用来鼓捣占卜之术。 下山前他曾问过师父:到底什么才算得上是命定之宝? “当你见到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师父并不正面回答,反而给了一句临别赠言:“天道有常,道常无名,无为而无不为。” 无为道人:师父,您难道不知道我也是来打酱油的吗?说得这么高深莫测,是觉得我能听懂?还是我天资聪慧? 您这不纯粹是对着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吗? 无奈师父一心装逼到底,他只好与难兄难弟共同研究到底怎样才能搞到所谓的命定之宝。 按照三清山的山规,命定之宝的判定由宝阁说了算,据说那里还收藏了历年来真正修道之人带回来的命定之宝。 据山上留存的传说,得到宝阁认可的命定之宝,既有珍贵的宝玉如海珍珠、帝王绿、翡翠碧玉之类的,也有稀世传奇的雁玉灯、陶鹰鼎、鱼骨笛、鸣岐琴。 甚至有明经宝图,如青囊经、万国图之类的,但也有不少平常又离谱的东西。 据说很多很多年前,有位师兄抗回来一截发霉的木头,居然也通过了考验,实在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总之,命定之宝既可能是流光溢彩、璀璨夺目的宝贝,也可能是满目疮痍、泛黄发霉的残编断简,端看宝阁怎么说怎么看,一切唯宝阁马首是瞻。 基于以上的残酷事实,以及松雪道人的愚蠢无能,无为道人决定把希望寄托在占卜上。 六爻是无为道人诸多杂学里面比较能拿得出手的一门,虽然不能像他师父那样逢占必中,但好歹能中十之七八,用占卜指明方向总好过像无头苍蝇一样地乱撞。 在这半个月的六爻中,占卜指向的方向覆盖永嘉全境,但是城南县的指向在多次六爻中遥遥领先。 无为道人判断,他们师兄弟的命定之宝十之八九就在城南县的方向,所以他才待在长青观继续研究,才不是赖着不走。 言归正传,这个闻家村确实没什么搞头,就在无为道人犹豫是现场起一个卦看看,还是直接走人的时候,前面拐角处缓慢走出来两人。 可巧,一个是不像村姑的村姑,一个是像农夫的读书人。 要说闻家村还有什么搞头的话,那这两人勉勉强强能够得上研究的门槛。 无为道人立刻摆正身子霸占住道路的正中,坐等鱼儿上钩。 只捞到几筷子素菜的闻香早就想退场回家,可惜大哥被村里的活跃分子围着灌酒,自己不好开溜,她可不想大哥醉后胡言乱语,说出一些她不想大家知道的东西。 今天虽然没干什么,但是莫名就感觉心好累,所以好不容易把喝得醉醺醺的大哥抢救出来后,她只想快点回家,然后躺平。 偏偏天不遂人意,她一抬头就看见堵在道路正中间的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卧槽,这两个家伙怎么在这里? 闻香不知不觉就停下脚步、脑子转得飞快:他们在这里干吗?难道是来堵我的吗?咋办?现在转身走开还来得及吗? 那不明摆着要逃跑吗?不行、不行,这样欲盖弥彰、不打自招肯定不行。。 那要是他们掏出符咒来,我是马上倒地装死呢?还是跪地求饶呢? 第四十三章 谨小慎微的试探 不等闻香想到躲避道士的法子,两位道长已经自动上前拱手作揖行礼。 “女居士,贫道无为有礼。” “道长安康。”闻香很不情愿地还礼。 “这位男居士行走不便,不如就让贫道送两位回家吧。” “不敢劳道长您费心,小女应付得来。” “女居士不必客气。”无为道人一边说一边上前,眼看就要动手。 闻香连忙扶着大哥后退,一个劲儿叫着:“不用、不用,哎?哎、哎----” 两人你推我挡地好一番较量,虽然闻香紧紧地拽着大哥的衣袖不放,但架不住无为道人的暴力撕扯,身量弱小的她完全不是道士的对手,无奈只好放手、眼睁睁地看着大哥被恶人“绑架”了去。 她一边维持着扭曲的笑容,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死道士,最后一切到了嘴边却化作淡然:“如此就有劳道长费心了。” 无为道人架住一无所知的闻道,再看看闻香很想暴起打人但又无何奈何的表情,十分满意。 各怀心思的四人静静地走在乡间村道,一个在内心里默默诅咒、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则暗自盘算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众人一路无话,等进了闻香家的小院子,闻道也被安置好休息后,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闻香主动端茶倒水,请两位道长歇息片刻,自己则溜回房间,偷偷监视:干脆让这两个牛鼻子看过瘾,省得以后还有麻烦事。 等闻香走开,松雪道人小声疑惑问道:“师兄,咱们在这里干吗?” “仔细观察!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个破屋子?” “叫你看就看,啰嗦什么!” “哦----”松雪道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照办。 闻香家的房子在闻家村来说,其实不能算破屋子,一排大三开间的房子虽然旧但不破,该有的门窗一个不缺、一个不落,窗棂上还是新换的窗纸,遮风避雨完全没问题。 堂屋和两侧房间各有一楼梯可通往房子上面的阁楼,阁楼之间也有门户互相隔断,这样的房子在村里来说绝对算是大户人家的配置,然而,在松雪道人眼里只配得到“一个破屋子”的称谓。 无为道人端起茶碗想要喝口茶水润润嗓子,结果碗到嘴边才发现,哪里有什么茶水,不过是冷冰冰的井水。 大冬天的喝井水?这小姑娘真是,啧啧,脾气不小啊。 含着一口冷水,无为道人暗暗观察:这堂屋里,什么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正中一个供桌,上面供奉着这一对兄妹先考妣的牌位,除此以外就是自己坐着的八仙桌。 刚才送那位男居士进房间的时候,他注意到屋子里除了床和衣箱以外,还有一套旧桌椅和书箱,估计还是因为那男居士曾经是读书人的缘故,不然说不定连桌椅都没有,甚是寒酸。 至于那小姑娘的房间?无为道人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想:不用看,肯定是一个鸟样。 想到这里,他放下茶碗就走出堂屋。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四四正正的院子,左边的角落处是圈养起来的鸡鸭和骡子,边上还垒着几个长条的木箱子。 中间是石子路分隔开的几块菜地,围墙边上一溜枝繁叶茂的忍冬花,此时花开正当时。 花下篱笆处停着一辆木板车,边上蹲着一条小土狗,此刻它正色厉内荏地朝自己狂吠。 这是一个相当正统的乡下院子,从地形来看普普通通,既没有山环水抱、明堂开阔,更没有左青龙、右白虎,只不过收拾得特别干净利落,可见这一户人家确实勤劳能干。 不过那几个长条箱子是干吗的?无为道人无视土狗撕心裂肺的狂叫,径直上前掀开木箱子的盖子,结果看到一堆面目丑陋、身躯扭曲、到处乱钻的地龙。 松雪道人最讨厌像蛇一样的长条动物,这一下子,冷不丁就看到一群和蛇差不多的丑陋生物,顿时恶心得一阵作呕:“呕!呕!”。 “这么恶心的东西都有,快走,快走!”松雪道人快步退开。 无为道人转身再细细回看房子周围一圈,确认一切都平平常常,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上眼的,只好选择放弃转身离开。 “多谢女居士赐茶,贫道告辞。” 虽然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女子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气势和傲娇,一点都不像是村姑,但是她家一穷二白、实在乏善可陈,与命定之宝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不过该有的礼貌,无为道人还是做到位。 西侧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一直在偷窥的闻香闻声而出,立刻端茶送客:“道长请自便。” 无为道人再次细细端详一遍眼前这位女居士:头上左右分别扎着两个小发球,略圆的脸庞和矮小的身量,无一不透示着这个小姑娘的稚气。 她为什么对第一次见面的自己抱有敌意呢? 她身上会有什么秘密吗? 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看到两位道长离去,闻香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她暗自奇怪:这两个道士给自己的感觉和之前给自己驱邪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之前那个道士给自己的感觉和跳大神没什么两样,明眼人都知道他就是骗钱,完全不值一提。 而眼前这两个道士则让人有点琢磨不透,从他们追着她不放这一点来说,似乎有点真本事,但现在却又从容离开,可见其人本事还是不到家。 幸好、幸好,如此,自己才能安全落地,善哉、善哉,再见、再见,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 这就是闻香与无为道人的第一次见面,双方就像在寒冷的冬天里被迫出来觅食的小动物一样,谨小慎微又小心试探,双方暂时打成平局。 闻香不知道这只是开始,在不久的将来,两人就会迎来第二次的交锋。 “看不出来,那个小姑娘斯斯文文的,家里竟然藏这么恶心的东西,咦,真恶心,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师弟,你真该好好地治一治你的坏毛病,不就是地龙吗?有什么恶心的。要不,师兄给你治一治?” “咋治?” “不如把你和蛇绑在一起,以毒攻毒?” 听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回答,松雪道人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给他:“你-去-死!”。 “哈哈!”戏弄师弟成功,无为道人的心情爽快多了。 第四十四章 埋下祸根 师兄弟两人各自骑上马,一路拌嘴一路晃悠着回长青观。 “师兄,监院这个阴险小人暗算咱们这事,你说怎么办?” “不是说“凉拌”吗。” “怎么?你要放过他?这可不像师兄你的作风。” “哼,我才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 “哦?是吗?那么请问,是谁打破花瓶哀求我帮忙,结果我爹出现的时候立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倒打一耙诬赖是我打破的,害得我无辜被打一顿?” 松雪道人斜睨了对方一眼又道:“又是谁不认真做功课,撺掇我去后山抓师叔的宝鸡,害得我被师父抽一顿的?” “既然师弟记得那么清楚,那么我也要问问,是谁趁我睡觉的时候给我脸上画两朵花?又是谁在我敬道宗的茶里撒醋和盐呢?” “是你先拿蛇来吓唬我的?” “蛇在我衣袖里装得好好的,是谁的手贱,非要掏我的袖口!” “哼!” “哼!” 两人顿时怒目相视,火光四射,一时之间,新仇旧恨纷纷涌上心头;得亏这两个人不擅长搞基,又不是一男一女,不然,没准能成为相爱相杀的一对好情人。 总之,这俩师兄弟互相伤害的前尘往事真要说起来,那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而其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更是说不清楚。 这么多年来,他们从家里斗到山上、从小斗到大。最终,无为道人凭借师兄的身份和层出不穷的报复稳压师弟一头,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到了现在,松雪道人已经基本上唯师兄是从,但每次回忆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和想到前途渺茫的未来,一股子邪火就压不住,一定要怼师兄一波才爽。 不管怎么说,这对互相揭伤疤的师兄弟总算消停下来、好好地赶路了。 快回到长青观的时候,松雪道人憋了一路的话终于憋不住了,冷战才一个时辰都不到,他就忍不住要说话,要不怎么说,两人之间的争斗,他总是输呢?输得可真不冤枉。 “我说,师兄,你真的打算要放过监院吗?” “唉,师父教导我们说做人嘛,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么点小事,能报什么仇?师弟,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哦----师兄说得好有道理,但是具体怎么做呢?”松雪道人不耻下问。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师弟,这段时间,你别出去瞎逛了,给我盯紧监院,除非他真是克己奉公、高风亮节、淡泊名利的高人,不然迟早能抓到他的把柄。” “嘿嘿,等到抓到他的把柄之后,不死也要他脱一层皮。”松雪道人兴奋地补充道。 唉,别看这对师兄弟一副仙风道骨的人模狗样,实则一肚子坏水、节操全无、憋着就要使坏。 尤其是这个松雪道人,不管怎么修行,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纨绔之风就是修不走,一逮到机会就要冒头。 就在师兄弟谋划如何应对监院的同时,监院也召集了自己的亲信马仔兼狗头军师---陆都讲,商量如何收拾善后。 “陆都讲,你看这事怎么处理的好?” “今天这个事情简单,咱们就坚持说是小镜子拿错了表文,就算他们不相信,咱们坚决不认,他们也无可奈何。” “不错,坚决不认,如果他们非要追究,咱们就稍微惩戒一下小镜子,总之把表面功夫做好,如何?”监院灵机一动。 “监院高见。” “嗯,就这么办,先把这个事情应付过去再说下一步。” “监院的意思是?” “问题的关键是后面怎么办?这两个道人一直留在咱们长青观的话,如何是好?”这才是监院最关心的问题。 “那么监院希望做到什么程度呢?” “总之,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那就得从长计议。首先,他们毕竟是三清山来的,咱们面上的和气还是要维持住,不能让别人挑咱们的刺。” “是这个理,然后呢?” “我有一计,不过还得好好斟酌一下。” “快说。” “咱们道观后面是陶道媪的地盘,她收了不少女弟子在观中修行,咱们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呢?” “陶道媪是永乐宫来的,一向和咱们不相干,而且她的女弟子大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子,招惹她们的话,恐怕不妥。” “监院多虑了,咱们不是说真的要闹出什么乱子?而是假借她们名头对付那对师兄弟,如此-----如此-------,然后咱们现场就抓住他们撵出去。这事完了,那陶道媪兴许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样好吗?一定要闹这么大吗?”监院十分犹豫,也万分纠结,内心两个小人打得火热: 邪恶小人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干就完了。 良心未泯小人说,不行不行,太不讲武德了,万一出乱子的话就一锅熟啦。 两小人斗来斗去,终究是邪恶小人略胜一筹。 “既然如此,等那两人回来,你先观察看看,如果时机成熟的话,就稍微试探一下,不过,你可千万给我盯紧了,绝对不能闹出什么丑闻。” “监院你就放心吧,我会盯紧的。”陆都讲信誓旦旦地保证。 如此商量妥当,监院就放心去筹备黄箓斋了。 所谓的黄箓斋,即是:拯救幽灵,迁拔飞爽,开度长夜,升济穷泉,固其大旨也;然祛灾致福,谢罪希恩,人天普修,家国兼利,功无不被矣。1 翻译成人话的意思就是:小年夜当天,在长青观举办为期三天的法会道场,启建都坛、黄坛、祈福坛、吉祥坛、斗坛、度人坛、救苦坛等七座醮坛,由十多位经师和高功法师依科宣教,旨在无量度人、祈福迎祥、祝国裕民、合求国泰民安。 小年夜当天,整个城南县的道众信徒都会集中长青观参加盛会,因此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监院以为把事情都交付给陆都讲就万事大吉了,殊不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天不遂人愿,事常逆己心。 下山道人、陶道媪、监院三方日后争斗的祸根就此埋下。。 1出自《太上黄箓斋仪卷》 第四十五章 母女斗争 张同知夫人对长青观三方势力即将pk大战的局势一无所知,她欣喜于终于拿到了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此刻正在长青观静苑等着陶道媪的接见。 到底是靖国公夫人的信鉴有效,陶道媪再次接见了同知夫人。 放下信件,陶道媪正色道:“张夫人,其实我上次已经和你说过了,今年的授课已经趋近尾声,现在送令媛来的话,她会跟不上课程的,倒不如开春过后再来,从零开始会比较好。” “陶道长说得在理,只是因为家中突发变故,小女实在不适合再待在家中,因此才迫切想来观中修行,还请陶道长行个方便。” “如果张夫人坚持的话,令媛可以先到观中适应一段时间,明年开春后再开始修行和学习,如何?” “行,没问题,一切听陶道长安排。” “我话说在前头,咱们长青观修行的束脩费可不便宜。” “钱不是问题。”张周氏压根不缺钱,信誓旦旦地回答。 “多谢张夫人对老身的信任,这位是负责女弟子修行的静主,那么就由她和夫人详解令媛入观一切事宜,老身先行告退。” “多谢陶道长,道长慢走。”张周氏连忙起身行礼。 顺利拿到了长青观的入门券,张周氏心满意足离开长青观,现在她只想快点和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不知道,对于张婉儿小姐来说,这个到底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 刚回到城南县县衙,张周氏立刻向众人宣布“婉儿小姐即将入观修行”这个重磅信息。 乍闻噩耗,简直是晴天霹雳,张婉儿傻眼了。 “娘,你不爱女儿啦?!怎么能把女儿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我不干!”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见不得人的地方?道观是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还不是关在一处地方,什么都不能干?” “能做的事情多了,不仅可以修道明心,还能学习列传经史、琴棋书画,妇德礼仪、庶务管理等等,你不会闲的。” 一听说还要学习那么多枯燥乏味的东西,张婉儿更是哇哇大叫:“不去、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 见硬的不行,张婉儿又改作可怜兮兮状,泪眼汪汪地哀求:“娘、娘,女儿不愿意离开母亲,只想日日服侍在母亲身边,您就别赶女儿走嘛。” “你这个丫头,不过是暂时寄宿一年半载的,你瞎折腾个啥!” “就算是一年半载,道观那么冷清、无聊,女儿真的待不下去。” “不去?难道你愿意嫁给你大伯娘那个外甥?” “什么?!” “大房一直撺掇着你祖母,要把你许配给她外甥呢?” “不行!她休想,我不干,我坚决不干!”张婉儿气得什么礼仪都不顾了,双手猛拍桌子、一顿大吼。 “你那个大伯娘的外甥此刻就在家中,正等着你回去呢。” 听到母亲幸灾乐祸的话语,张婉儿不禁愁眉苦脸:“母亲!难道你想把女儿嫁给那个二流子?” “这就是娘非要你进道观修行的原因啊!”张周氏语重心长地回答:“你是愿意回家和二流子打交道?还是愿意去道观修行一年半载?你祖母有多偏心大房,你是知道的,娘可未必拦得住她们。” “那爹的意思呢?” “你爹的意思也是去道观修行!” “难道爹也没法子?” “你爹可是大孝子,你还指望什么呢?”张周氏冷笑道。 张婉儿沉默了片刻,突然跪下严正道:“娘,我可以去道观修行,不过我有一要求,还请爹娘答应。 “你说。” “爹娘要给女儿说人家的话,这个人选必须要经过我同意才行。” “笑话!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你还想自己做主?” “女儿只是希望能在父母之命中选择一位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婉儿,听娘的话,别相信什么情情爱爱,也不要想着什么皮相风流,人品才是关键,门当户对才能永结秦晋之好。” “不喜欢、没感情怎么会有秦晋之好!”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有什么不好?” “那要是相看两相厌、琴瑟不调、镜破钗分呢?女儿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婉儿!婚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它首先是两个家族的联姻,然后才是两个人的结合。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两夫妻为什么会相看两相厌?你想过吗?”张周氏厉声斥责。 张婉儿沉默不语。 张周氏叹了口气又道:“娘知道,你的性格大大略略,但你不是无知的丫头!你很清楚:一个称职的大妇应该学会如何侍奉公婆、服侍夫君和操持庶务。” “在家有父母庇佑,你可以恣意胡闹,但是出嫁后只能依靠夫君,你得学会规矩。所谓‘夫者扶也、妻者齐也’,夫妇琴瑟共鸣自然家和万事兴,也才能经得住人生惊涛骇浪的侵袭。” “婉儿,你要做的是:学会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大妇,而不是由着性子玩什么‘相看两相厌’!” 听了母亲毫不留情又疾言厉色的斥责,婉儿心中一沉:她自小在官宦之家长大,眼里看的、耳朵听的,都是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确实,她很清楚自己未来的人生之路必定如母亲一般,成为一个世家大妇。 但是,金丝雀关在鸟笼里还要挣扎几下呢,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不斗争一下吗?! 好歹虚长十四年了,其实,婉儿亦深谙与父母斗争的秘诀。 半晌,她才黯然神伤道:“母亲说的道理,女儿何尝不懂。婉儿自小看着父亲与母亲琴瑟和鸣、郎朗如月、情义交缠、鹣鲽情深,我不过是奢望能像母亲一样能得到一份良缘罢了。” 想想,她又可怜兮兮道:“娘,女儿的性情你是知道的,我只是希望爹娘能给婉儿多一些选择,倘若,能在爹娘的人选中,选择和自己性情相投的,岂不是更好。” “你啊,不撞南山不回头!”张周氏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才气平心和道:“娘虽然不能给你承诺什么,不过爹娘会尽量给你选择一位性情人物,这下你放心了吧。” “那么,娘,请您在下定之前,一定先和女儿说说这个性情人物,行吗?”张婉儿立刻打蛇随棍上,提出自己的底线要求。 “你要求还挺多的,你娘我当初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定下你爹。” “拜托嘛,娘----娘-----”张婉儿拽着母亲的衣袖不停撒娇。 “罢了,你起来吧。”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娇容,张周氏不知不觉就让步了。。 “谢谢娘。”婉儿顿时破涕为笑。 第四十六章 顾氏心思 张周氏与婉儿的这场争论,从明面上看,张周氏赢了:说服了婉儿乖乖地去长青观修行,达到避开大房、继续掌控婉儿婚姻大事的目的,但又做出一定的让步,同意给予女儿一定的自主权。 从暗地来说,张婉儿也没输:她早就知道,自己是无法掌控婚姻大事的,现在至少达到了她的底线要求,获得了一定的选择权。 因此,对张周氏和张婉儿来说,去长青观修行其实是一步双赢的妙棋,双方皆达到一定的目的,真正的输家是张家大房。 张婉儿虽然性格粗糙,但可不是傻白甜。 初闻噩耗的时候,她情不自禁、歇斯底里,但是当她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意识到事不可为的时候便坦然接受,并借着这次由头为自己争取到了少量话语权。 总而言之,她不亏,该着急的是别人。 事实上,现在还真有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难耐。 这话说的正是顾知县的夫人,此刻她正在房里坐立难安,甚至想要趴在窗棂上仔细听听:同知夫人那边到底在闹什么呢? 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妇,收集各种流言八卦、小道消息是本能,要不是顾忌身份,她真想亲自出去打听、打听,而不是在房中枯坐,等待下人打探消息。 好不容易等到派去伺候同知夫人的大丫头小红回来,得知张婉儿即将去道观修行的消息,顾朱氏讶异不已,这个消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官家贵人们爱好修行,她是知道的,但是送女儿去修行,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夸张?现在不正是给女儿找好婆家的时候吗?修什么行啊?奇了怪了。 “小红,你还听到了什么?” “只知道这个,一开始婉儿小姐激烈反对,后来她们就进了内屋,好像在争论什么,我听不清楚。” “再后来呢?” “后来婉儿小姐就没什么反应了,现在她们正在收拾东西呢。” 顾朱氏的心就像被猫儿挠了一样心痒难耐,到底是怎么回事?像婉儿这么活泼好动的小女孩,怎么会愿意去道观清修呢? “对了,她们打算去哪里修行?”顾朱氏又问。 “听说是长青观。” “长青观?咱们城南县的长青观?” “是的,今天张夫人就去了长青观,回来就说要送婉儿小姐去修行的事。” 原来如此,我说呢,她们怎么一直待在城南县不走,原来是为了去长青观修行啊!想到这里,顾朱氏如何坐得住,匆匆忙忙赶去前院找自家老爷。 “老爷、老爷,你知道吗?张夫人要送她女儿去长青观修行呢。” “有这事?好端端的,怎么要送去修行?” “哎呀,她们哪里是去修行,她们是去找陶道媪了。” “陶道媪?找她干吗?” “我的天啊!”顾朱氏对自家男人绝望了,只得直言:“陶道媪在长青观有一个修行讲堂,专门招收达官贵人家的女儿,张婉儿准是去跟她修行和学习了。” “那又如何?” 不得不说,顾邑令对于信息的敏感性,以及政治上的敏锐性实在是太落后,还不如顾周氏一个妇人,怪不得一直是个七品小官。 “那长青观的陶道媪是宫里出来的,什么琴棋书画、宫廷礼仪、庶务管理无一不精通,咱们女儿要是也能跟随她学习,以后准能说上一门好亲事。” 至此,顾邑令总算明白顾朱氏的想法了,不禁叹气道:“夫人,你想得未免太美好,我们这样的人家,岂是能和宫里的人攀上关系的!” “老爷何不求求同知大人,毕竟咱们不是才替同知大人办成一件大事吗,那个番薯什么的,兴许他能同意把咱们韫秀带上呢?” “不可能,你也说了,那陶道媪招收的是达官贵人,咱们小门小户的,别人如何看得上眼。” 在顾邑令看来,自己的女儿平庸无奇、志大才疏,偏偏又性情高傲、轻世傲物,是绝对无法胜任大家族大妇的。 既然如此,何苦要她去挤那千军万马的独木桥,倒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平平安安过一生足矣。 况且,为女儿家的事情去求同知大人实在得不偿失,人情应该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比如说自己的仕途或者儿子顾远知的前途上。 听到顾邑令不肯替女儿求情,顾朱氏忍不住开始口不择言:“老爷,你总是不把韫秀放在心上,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还不能为她谋一个好去处吗?” “夫人,你说这个话合适吗?”顾邑令也生气了:“韫秀是咱们的女儿,我自然关心和爱护她,但远知也是咱们的儿子,不要忘了你做母亲的本分。” 听到顾邑令提到远知,顾朱氏紧紧抿住嘴唇,一言不发。 看到妻子沉默不语,顾邑令放缓语气: “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能去攀高门朱户,况且那世家龌龊腌臜的事可不少见,何苦要去钻这个泥潭。找一个和咱们差不多的人家、人品好的夫婿才是正经,对韫秀也好。” “夫人,这个修行的事,你就不要想了,好好看一看城南县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也好提前给韫秀准备。” 知道自家男人已经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顾朱氏失魂落魄地离开前院。 其实她明白顾邑令说的话在理,但顾朱氏心里渴望着女儿能更进一步,不管怎么说,至少要比她强,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如何肯放弃。 况且两人之间还有一个顾远知的存在,一想到顾远知,顾朱氏就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想要和顾邑令对着干。 顾朱氏有了韫秀之后,一直不能再次生育,作为一名永嘉传统女性,原本她都准备要给顾邑令物色妾室人选了。 然而,就在韫秀五岁那年,顾邑令突然抱回来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虽然顾邑令没带女人进门,但他先斩后奏的做法令顾朱氏十分反感,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至今难以释怀。 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压力下,顾朱氏勉强自己接受了这个儿子并抚养至今,并且一直努力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待, 平时吃饭穿衣、一概用度都不曾短缺。 她虽然不讨厌这个自小养大的儿子,但心里总有一个梗,这使得他们母子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隔阂存在;而且人性所在,她总是把韫秀放在首要位置,其次才是远知。。 由此可见,不管是簪缨世家,还是窄门窄户,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掀开光鲜亮丽的表皮,下面可能就是血肉模糊的“剪不断理还乱”。 第四十七章 妾心坚如磐石 小孩子对于大人的心思和行为是十分敏感的。 顾朱氏的这种矛盾心理和作为,使得爹疼、娘不爱的顾远知,小小年纪就懂事得不像一个孩子。 他平日里对待顾朱氏十分恭敬有礼,但恭顺中不自觉透露出一种倔强和疏离,以及孩子对母亲的渴求。 正是这种倔强和疏离促使小小的顾远知,自小就把全副身心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 顾远知天资聪慧,五岁就开蒙进学。他不仅勤奋好学,还善于刻苦钻研,经常“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小小年纪就熟读经义、律法,能文善诗。 他才十岁,县教谕便称其“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赞其才思敏捷、聪慧过人、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顾远知越是聪明懂事,越是衬托出顾韫秀的平凡无奇,顾朱氏也越发难过。 一想到女儿不如儿子,顾朱氏就仿佛自己输给了外面那个女人似的,一时犹如万蚁噬心一般痛苦。 正因为要赌这么一口气,顾朱氏对顾韫秀抱有极大的期盼,立誓定要将女儿嫁入名门望族,似乎唯有女儿嫁入高门大户才能慰藉其心灵,使其解脱。 嫉妒和愤恨可以蒙蔽人的双眼、迷惑人的心智、动摇人的本性,使其疯狂。 为了打倒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维护大妇的尊严,顾朱氏不顾一切来到同知夫人的面前。 “顾夫人,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向你告辞。”虽然讶异于顾朱氏的不请自来,张周氏并没多想,只是心想正好告别。 “张夫人,请恕我冒昧多问一句,您和婉儿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听见顾朱氏打听婉儿去哪里,张周氏心中一动,再看顾朱氏一副形容焦急、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更有谱了。 没什么可隐瞒的,张周氏直截了当地回答:“婉儿将去长青观修行。” 听到张夫人肯定的回答,顾朱氏哪里还坐得住,头脑一热、不假思索就开口,恳求夫人带自己女儿一起去。 唉,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一点规矩都不懂,张周氏内心默默叹一口气,我们之间有能开这个口的交情吗? 见张周氏沉默不语,顾朱氏不免有点惴惴不安:“妾身是不是太唐突了?” 原来你自己知道啊,知道还开口,这应该说你是蠢呢?还是笨? 张周氏不回答顾朱氏的问话,反而问道:“我到城南县有半个多月了,你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才送婉儿去长青观吗?” “这----?妾身不知。” “我在等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 “啊?”顾朱氏愣住了,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僵硬难看,心也凉了半截。 “顾夫人,你不知道做陶道媪的弟子有多难,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上只有婉儿的名字,我恐怕帮不了你的忙。” 看在她这半个月尽心尽力地招待自己的份上,张周氏客客气气地送走顾朱氏。 等到顾朱氏走后,姚娘子才低声道:“这个顾夫人,真是的,居然好意思提这种要求,她以为她是谁啊!” “不自量力的人到处都是,也不差多她一个。” “夫人和气,才不跟她一般见识。” “若有人偏偏不识趣,要以卵击石的话,那就尽管看看,鹿死谁手吧。”张周氏意有所指地发狠道。 是夜,张同知夫妇再次开启盖棉被纯聊天的体验,话题当然是婉儿去长青观修行的一干事宜。 聊到最后,张周氏顺口提了一下今天顾朱氏过来的事情,直言其想法可笑、自不量力。 “这是顾邑令的意思?” “朱氏亲自来说,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吧。” “顾邑令这次办成一件大事,知府大人很高兴,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奖赏。依我看,他女儿的事情,要是能顺手办的话就帮他算了,也算了了一桩事。” “老爷说得倒轻松,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上可没他女儿的名字,我怎么给他办?!” “唉,夫人不要生气,我的意思是,能办就办,办不了就算了。”张同知对此并不在意,不过是顺手人情的事情。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顾朱氏又来了,还带着她女儿顾韫秀。 在张周氏看来,顾朱氏做了一个头脑发昏的决定,因此她不得不再次确认:“顾夫人,你真的想这样做吗?” “是的,还请夫人给韫秀一个机会。”顾朱氏坚定地回答。 “韫秀姑娘,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听到张夫人的问话,顾韫秀突然起身上前、跪下恳求道:“韫秀愿意伺候婉儿小姐修行,还望夫人成全。” 张周氏定定地看着顾韫秀,这个小姑娘身形还没完全长开,看模样倒还周正,此刻她的眼睛正透着一种和她的身份极不匹配的光芒:这是下级阶层对上层社会赤裸裸的追求和渴望。 这是一个桀骜不驯又心比天高的女孩,她急切想要摆脱自己所在的阶层,去追求一种不属于她的生活。 这要是在昨天晚上谈话之前,张周氏是不会做任何考虑的,不过今天她反而有一种看戏的想法。 在她看来,愚者和狂徒对自己总有非同一般的盲目自信。越是无知的人越是想当然,去长青观修行固然能提升自己,但是阶层的跃升,有时候可不仅仅是靠自己的本事就能达到的。 向上的通道当然是存在的,它就在那里,谁都看得见,就看你能不能够得着。 换句话说,她不认为顾韫秀能抓得住,她倒是想看看,这个顾韫秀能走多远。 “韫秀姑娘,你在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伺候人的活,你恐怕做不了。” “我能做!往常丫头伺候我的时候,我都看着呢,也不难,我肯定能做。”顾韫秀急切的表白,生怕张周氏拒绝,还拍胸脯保证,“就算不会,我也可以学,我一定会照顾好婉儿小姐的。” “照顾好婉儿”这个事情,张周氏可不会指望这个顾韫秀,伺候人的活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特别是本来就是一个小姐的话,要想她转变心态做好丫头的角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四十八章 奋不顾身的顾韫秀 张周氏这么说,不过是敲打敲打她:“如果你真心想去的话,那只能以婉儿丫头的身份跟去。作为一个丫头,有时候可是要受委屈的,这个,你有心理准备吗?” “韫秀明白,请夫人放心。” “那么,你在长青观跟随婉儿修行的这段时间,一切事宜都必须听从赵妈的安排,这个你也能做到吗?” 见张周氏有所意动,顾韫秀不假思索立刻答应下来:“能!” 就算要听一个下人的安排又怎么样,只要能去长青观、跟在张婉儿身边,那么自己就能跟随陶道媪学习了。 她相信以自己的天资聪明(各位观众老爷们,请原谅她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平庸无能的。)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名门贵女,那么未来嫁入高门大户也指日可待。 “那么,顾夫人,如你所愿,你女儿可以近身伺候身份跟去长青观,但我丑话说在前头,韫秀姑娘要是不服从赵妈的安排,赵妈可是会教训她的。” “太好了,韫秀,快多谢夫人。” “韫秀谢过夫人。”顾韫秀兴奋得声音都在发抖。 顾朱氏母女不约而同地略过了张周氏的“丑话”,一时之间,欢欣鼓舞之意难以言表,恨不得弹冠相庆,赶紧告辞回去收拾行李。 等这对母女离开后,一旁伺候的姚娘子才皱眉忧虑道:“夫人,带这个丫头去,妥当吗?” “唉,还不是老爷说要帮忙,不然我才懒得理这个破事呢。” “就怕她不安分,惹出什么乱子。” “这个倒不必过分忧心,我会让赵妈盯紧她的,她要是不识趣的话,就给她一点苦头吃吃;再说,她们在长青观修行的这段时间有顾夫人照看一二也是好的。” “那顾夫人送来的银票?” “长青观一年的学费三百两,正好合适,你再取一百两银子,一起交给赵妈;明天巳时正点出发,你再确认一下有没有问题?” “是,夫人。” 当天夜晚,县衙后院的正房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冲突的双方正是顾知县夫妇俩,他俩的哭骂声、吵闹声、茶杯摔碎声、拍打桌面声,声声入耳,似是一锅烧开的粥、沸反盈天。 顾邑令恼怒顾朱氏浪费了一个绝好的人情机会,顾朱氏则咒骂顾邑令冷漠无情,两人又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互相攻击,算是撕破脸皮大干了一场。 下人们都躲在偏房听得津津有味:八卦嘛,没人不爱听,更何况是主人家的八卦,听起来还特别带劲。 待去探听的姚娘子回来禀报后,张同知夫妇才知道,原来顾知县夫妇对于女儿去长青观一事根本就没有统一意见。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这可真是好心办坏事,狗拿耗子、多此一举呢。 第二天一大早,张同知夫妇吃过早餐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就在张周氏以为顾韫秀去长青观修行这事算是黄了的时候,顾朱氏和她女儿带着行李准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看来顾夫人的决心是坚如磐石啊,再看看顾知县脸黑如锅底,掩饰不住的一脸垂头丧气和无可奈何,明显在夫妻斗争中处于下方。 如此一来,张同知夫妇便与顾知县夫妇告别,带着顾韫秀一同前往长青观。 张婉儿和顾韫秀即将卷入长青观三方势力斗争漩涡,暂且不提。 自下元节宣讲后,闻道同志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日日活跃在田间地头。 每逢有村民前来咨询、请教如何种植高产作物,闻道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后来更是干脆玩起实操教学,乐此不疲。 没有村民骚扰的时候,他就在家里收拾番薯等作物;按照闻香教的法子,挑选预备明年的种子,打算明年大干一场。 闻家兄妹除了在村民中的地位极速升高以外,与闻仲大伯家的关系也在急速升温。 以前,只有闻仲、闻信一房和闻香兄妹关系比较亲近,其他人则维持着亲戚之间的点头之交。 现在可不一样,几乎所有人都对闻香兄妹亲密无间起来,尤其是三房的赵氏还整天闻香长、闻香短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赵氏是她娘咧。 一家人中只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闻兰初心不改、使命不忘,每次看见闻香,眼睛愣是能透过眼前的人,和闻香背后的空气说话。 “喂,我说,我这两棵花怎么都不开花啦?” 闻香可不打算惯着她,我也只是比你大一岁的萝莉好吗,既然人家是要和空气说话,那么自己还是不要挡路的好,于是自顾自走开。 “哎?我跟你说话呢。”见闻香不理她,闻兰追上前就要动手抓闻香。 早有准备的闻香身子灵活一闪,就躲开了:“干吗,君子动口不动手!” “谁叫你不理我!” “你这就不讲理了吧,我又不叫‘喂’,谁知道你叫谁呢?” “你!” 闻兰双手叉腰、脸涨得通红、气鼓鼓的样子,让闻香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鲁迅先生的“细脚伶仃的圆规”,忍不住就有点想笑。 只是顾虑笑起来的话,她可能会气得原地爆炸,因此,忍得十分艰难,费了老大的劲才憋住没笑出声,最后勉强道:“哦,那你想说什么?” 许是被闻香扭曲、狰狞的面孔惊到,闻兰连续后退好几步才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等一下,我这两棵花为什么不开花?”闻兰立刻叫住闻香。 闻香就奇了怪了,花开花谢不是常识嘛,这大冬天的,你还想看玉兰和丁香花开啊,拜托,明明就是村姑,装什么府城的千金小姐啊。 可惜,闻兰一点都没有村姑的自知之明,反而睁大两双蠢萌的眼睛无辜地盯着自己。 她只好直白表明:“玉兰和丁香花的花期在春夏之间,现在可是寒冬,当然没有花开。” “哦,那明年它们会开花的吧?” “这就要看你会不会养了?” “啥意思?你是说我不会养?”闻兰又开始发飙。 唉,闻香的内心默默叹气,再次肯定自己一定是和她八字不合、天生有仇。 “闻香的意思是,你要好好养它,明年才能开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闻青赶紧打圆场:“你别老是误会人家,别忘了,这个花还是闻香给你的呢。” “哼!不用你说,我当然会好好养。”闻兰不服气地瞥一眼闻香,走开了。。 “二妹,你来啦,走,我娘等着你呢。”闻青乐呵呵地拽着闻香就往上房走。 第四十九章 伯母的心思 待进了厢房,闻香发现大伯娘、二嫂、三嫂,还有几个孩子都在,看这个架势,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她一边暗自嘀咕,一边给众人问好。 众人也纷纷起身问好,招呼闻香就座。待大家都坐稳,张氏又关心了一轮闻香兄妹的饮食起居,最后才清清嗓子进入正题: “香儿,听说你搞那个番薯、洋芋、玉蜀很不错,你二嫂、三嫂很想学一学呢。” 本来,今天大郎来叫人吃饭的时候,闻香就觉得奇怪,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大伯怎么老是叫过去吃饭。 原来如此,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 “大伯娘,你的意思是?” “咱们家不是还剩三石的收成吗?我琢磨着,是不是能在集市摆个摊子卖这几样新鲜玩意?” 张氏,一个农妇,居然能从新生事物中发现商机,了不起,闻香顿时对她刮目相看:“大伯娘,你可真聪明,竟然能想出这么妙的法子,厉害、厉害。” “哪里、哪里,嘿嘿,其实吧,是青儿提出的,你觉得如何?”两句话不到,张氏就泄了底。 是闻青的想法啊,不错、有想法,比闻兰那个白痴无能强太多,闻香立刻不吝赞美之词: “我觉得这个想法挺好的,不过,毕竟是新鲜事物,大家都不懂,一开始还是不要做太多,先试试水,要是生意好的话,再多做一点。” “这个自然,关键是这几样东西到底怎么做?这几日,她们俩按照你之前说的法子试着做做看,结果做出的洋芋片总不如那个马大厨做的好看和好吃,你快来教教她们。”张氏忙道。 “行,那这几天我就过来带着嫂嫂们一起做。”闻香干脆利落答应下来。 见闻香一点都不推脱,三房赵氏不禁眉开眼笑:“太好了,我就说二丫头是个有本事的,啥都会,以后我就跟你学习啰。” “你们都要跟香儿好好学哈,争取早日把摊子做起来。”张氏笑着下达指示。 “是,娘。”二房钱氏忙答应。 “嫂嫂们客气啦,做饮食嘛讲究熟能生巧,我不过是抛砖引玉,以后大家肯定做得比我好。” “你啊,和你哥一样,太谦虚、太善良,你知道吗?我听说那个闻三金高价卖了一石的收成呢。” “哦?他不是已经卖了一石了吗,剩下的收成,他不留着做明年的种子?”闻香奇道。 “村里的人都说那天他们偷偷藏了收成,只卖了一石给村民,自己留了两石。”张氏想想又语重心长地说:“所以说哪,做人就得留个心眼。” “那他们高价卖给谁?谁会要高价?” “下元节那天,不是有几个外村的里正来了吗,就是他们高价买了去。” “有多高价?” “嘿,族长不是定了一斗卖九十文钱吗,好家伙,他卖给人家是一斗一百二十文钱,净赚一两多呢。”三房赵氏抢先回答,想想又气愤道,“现在村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他狼子野心,说你们傻子呢。” 这个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刺耳,闻香顿时心情就不好了,合着大家都以为她人善好欺负呢。 偏偏大哥还一副善财童子的样子,这几天一直在村里做现场教学,原来是因为他们兄妹俩头顶一副金光招牌“人傻钱多好欺负”,可恶。 “瞎说什么呢。”张氏打断儿媳妇的话,她可不想讨论自家侄子侄女傻不傻的问题,虽然她也觉得确实有点傻,但没必要当人面戳人心窝子,因此只是叹气道: “可惜你那个炸洋芋片的法子,大家都听到了,只怕我们争不过人家。” “大伯娘,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啦,别人就算知道这个法子,他们也没有番薯、洋芋和玉蜀啊,就算他们有,他们也要留着做种子,绝对不会舍得拿来吃的。” “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娘,这下子咱们是稳赚不赔啦。”三房赵氏兴奋不已,仿佛眼前已经铺开了金光大道。 “呵呵,这都多亏了香儿,没有她,咱们可整不起这个摊子。”张氏也笑呵呵的。 “二妹,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咱们一起摆摊子吧。” 闻青的突然建议让现场欢快的气氛一滞,刚才异常活跃的三房赵氏突然不说话了,反而装模作样倒水喝;二房钱氏惯例不爱说话,但看她讨好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欢迎的。 当家张氏嘛,闻香看向大伯娘,张氏面上还笑着,眼睛里的笑意却不翼而飞,估计内心十万分纠结吧,不过面子上她还是稳住了:“是啊,香儿,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做吧。” “谢谢大伯娘,虽然我很想加入大家,但是家里的活计实在是太多了,我不能让大哥一个人辛苦,只好辜负大伯娘的美意了。”看完众生百态,闻香才慢悠悠地给大家吃一个定心丸。 “哎呀,家里的活能多到哪里去,二丫头,你不和我们一起干就太可惜了。”三房赵氏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样,又开始噼噼啪啪地说个不停,还一个劲地叫来嘛、来嘛。 有些人可真是,既要面子又要银子。好吧,既然她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那闻香就成全她:“三嫂,你要是那么坚持的话,那我可就要好好考虑看看了----” 闻香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氏。 “哎?呵呵,那,那什么,既然你没工夫,那就算了、算了吧。别,别耽误家里的事,啊?”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赵氏,面子都不要了,赶紧补救。 “老三家的,你噼噼啪啪地说什么呢,要不要一起摆摊子,香儿自己决定,要你多嘴。”张氏赶紧呵斥赵氏。 对此,闻青一脸无语,不禁忧心地瞅了闻香一眼,自家人的那一点小心思恐怕瞒不过她,只暗自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 狠狠地敲打了三嫂一番,闻香才说出她们都放心的话:“我想,我还是先把家里的事情做好再说吧。” “呼。”张氏和赵氏都暗里松了一口气。 见此场景,闻香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小摊子能赚多少钱,自家伯娘就这么遮着掩着,生怕自己来分一杯羹,真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这么一点小利润,她压根看不上眼,好吗。。 算啦,到底是同堂一家人,而且大伯、闻信大哥、大嫂对他们兄妹都不错,她乐得做顺水人情。 第四十九章(二) 春儿的示好 吃过晚饭,闻青偷偷把闻香扯到一边,惴惴不安道:“二妹,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摆摊子吗?” “不啦、不啦,你们好好干,多赚一点钱哈,我就不去了。”闻香摆摆手给她一个拒绝三连。 听了这话,闻青欲语又止,见闻香转身想走,又连忙扯住她的衣袖焦急道:“二妹,其实我们都想你加入的,真的!” 什么我们,分明只有你好吗,闻香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回身道:“闻青姐,我知道你的心意,别担心,都是一家人,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破,但是其实两人都知道对方什么都明白。 “谢谢你,闻香。” “甭客气,我走啦,拜拜。”闻香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家的路上,闻香和闻道说起闻三金藏匿收成又高价卖给外村人的消息。 “我也听大哥说了,这个三金叔真是的,怎么能藏起来呢,咱们村还有不少人家没种子呢,明年还不晓得咋办?” 听了这话,闻香真是无语问天、天不应,人家没有种子需要我们操心吗,大哥,你该不会是想要割肉饲虎吧。 各位看官老爷们,请务必体谅一下咱们闻香同志,因为她实在不是逆来顺受、舍己为人和一心为公之人,相反,她雄心勃勃、斗志昂扬,誓要翻身做主人。 在她看来,就算现在还没有走出新手村又怎么样,至少她已经赚到了第一桶金,下一步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哇-哈-哈。 在刚刚被闻三金背刺一刀的这个时候,闻香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是绝对不会播撒自己仅存的任何一点点善心。 而咱们的大善人闻道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小妹,要不咱们再拿一点出来给他们?” 闻香已经很久没有在外面展露真性情了,现在可真是被闻道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顾不得维持形象,朝着大哥就是一顿河东狮吼:“啊------啊------我不干!” 闻道吓一大跳,以为妹子又要发疯,赶紧答应下来:“好好,不给就不给,别生气啊。” “哼!”傲娇的闻香不理大哥,昂首挺胸、大踏步回家;闻道则一脸无可奈何地跟在后面。 待回到家,闻香越想越生气,好似自己的一颗真心喂了白眼狼,气得把门窗甩得“啪”、“啪”响。 闻道全程胆战心惊,生怕妹子把矛头指向他,躲在自己屋里一声不吭,任由妹子发泄。 第二天一大早,闻道早早起床,屁颠屁颠地准备了一锅鸡蛋粥,又好声好气请妹妹起床吃早餐。 一想到昨天闻香歇斯底里的样子,闻道就心惊肉跳,决定这几天一定要好好顺着妹子,务必不能让她旧病复发。 其实吧,经过昨天的发泄,又过了一个晚上,闻香的心情好多了。 老实说,闻家村民风淳朴,不管是闻三金,还是其他村民,作为货真价实的底层人士,大部分人在他们的生活中表现出来的都是老实、淳朴、憨厚,待人热忱而少机心,远不如城里人圆滑精明。 但是,这个表象并不妨碍他们在关键时刻表现出自私自利、投机取巧、贪婪嫉妒的天性。 对于广大愚民来说,他们的目光永远只盯着手上的三分地,你要是奢望他们目光能放长远一点,确实不大实际;而指望他们能知恩图报、饮水思源,更是缘木求鱼,结果也往往南辕北辙。 对于人性的愚蠢和卑劣,闻香早有心理准备,决定还是看开一点吧,天地如此广阔,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星辰大海,何必操心绊脚的野草蔓藤呢。 看到闻道大哥小心翼翼的样子,闻香有点好笑又有一丝丝心疼:大哥对于闻家村寄予的希望越大,以后可能失望就越大,不知道到时候他能不能承受得起现实的打击。 两兄妹正喝着粥,忽然院子外传来春儿的声音:“闻香、闻香,你在吗?”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 闻香有心想假装人不在家,但是大哥此刻正盯着自己,春儿又叫个不停,只好放下饭碗去开门。 敲门的正是春儿,她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挎着一个包袱,见闻香出来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闻香,吃早餐呢?” “吃着呢,春儿姐,你也来吃嘛。” 看见闻香似乎热情依旧,春儿悬着的心落下半截:“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这是我刚摘下的青菜,还鲜嫩呢,就想着送一些来给你和闻道大哥。” “这怎么好意思呢,春儿姐,你自己留着吃吧。” “地里还有呢,你就别推辞了,快收下吧。”春儿坚持把一篮子青菜推给闻香。 “大冬天的,能有个绿色青菜不容易,我不能要;不然你拿去卖也好啊,多少能赚一点钱。”闻香还是摆手拒绝。 “不是,闻香,”见闻香不肯收,春儿着急道:“我只是想谢谢你,真的,要不是你和闻大哥,我们家根本不可能收获这么多的番薯和洋芋。” 说到这里,春儿停下话语、飞快地瞄了一眼闻香的脸色,才犹犹豫豫道:“还,还卖了不少钱。” 见闻香没什么反应,她又颇为不安道:“我知道,我们不该那样,但爹娘都不听我的,他们非要藏起来卖高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闻香,你别生气,好吗?” “这一篮子青菜不值什么钱,只是我的一点点心意,你就收下好不好?好不好?”春儿拉着闻香的手、苦苦地哀求着,眼角都红起来了。 许是村里的流言蜚语让闻三金夫妇有点坐立难安,又或者是他们并不想失去闻香这个得力的邻居,眼瞅着纸包不住火了,生怕闻香兄妹生气,因此派出自己的女儿来探探口风。 生气,肯定是生气的,闻三金和谢大娘如此滑头,能不让人生气嘛。 不过俗话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嘛都那样,无利不起早。 闻香不得劲的是:明明技术在我手,怎么人家就能卖出高价?自己却被迫低价出售? 总算春儿和石头是个好的,看在他们的面子上,闻香也不打算继续生气;况且,她感觉要是不收春儿这一篮子青菜的话,她能给你哭出来。 罢了、罢了。 “既然春儿姐坚持,我就收下吧。”闻香笑笑接过篮子。 “呼!”春儿绷紧的心立刻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舒了一大口气:“太好了,谢谢你,闻香。我替爹娘谢谢你们,谢谢。”春儿激动地摇着闻香的手、破涕为笑。。 别看闻香嘴上叫得凶,其实她对身边的人也心软得很。 第五十章 出谋划策 待心情暂时平复下来,春儿又将挎着的包袱递给闻香:“这个是你让我帮忙做的内衣,我已经做好了,你试试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适的话,我再给你改。” “好,我试试看,你等会,我去给你拿工钱。” “闻香!我怎么能收你工钱呢!你这么说就是不当春儿是朋友了。我帮你做衣服要收工钱的话,那你帮我们家那么大一个忙,我又该给你多少钱?”春儿激动得面红耳赤。 见春儿这么激动,闻香不由得讷讷道:“那个,春儿姐,工钱不是咱们之前说好的吗?” 被闻香的神回复噎得半死的春儿无言以对,撂下一句:“反正我是不会要你工钱的!”便气哼哼地跑走了。 “哎,春儿姐。”闻香才追了两步,春儿就已经跑回自家院子,还罕见地“啪”关上大门。 这都叫什么事啊!闻香一手提篮子、一手提包袱,凌乱在风中。 听到动静的闻道走出来询问:“怎么了?” 闻香便向他展示了春儿的礼物。 “那你不生气了吧?”闻道一脸期待。 “哎,算啦,有啥可气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就再让他们三尺又何妨?” “好一个君子坦荡荡!我就知道你不会和他们计较的,我的好妹妹。”闻道高兴得一把抱起了闻香。 哎、哎,大哥,注意一下形象啊。 所幸,闻道只是兴奋地转了一圈就放下了闻香,再次不耻下问:“不过,这个,再让三尺又是什么典故呢?” 闻香:呵呵,大哥关注的重点真是一言难尽啊。 于是她便给闻道好好讲一讲“六尺巷”的故事,最后给它下个结论:“千里家书只为墙,再让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闻道两眼一亮、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一遍,激动地问道:“闻香,你又作诗啦!哎,什么是万里长城?谁又是秦始皇?” “一切尽在不言中。”闻香摇着小小的脑袋、强行装逼。 “你说,你这满脑子的道理和新奇想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哪里来啊?从天上来呗。”闻香戏谑道。 “哈哈,你啊,就是爱耍怪。” 闻道不过随口一问,他早就习惯了闻香的奇思异想,又或者是恐惧某一种可能性,打心底里就不想去深究妹妹种种奇言怪行的背后原因,因此并不在意闻香的顾左右言他。 事情就这么忽悠过去了。 自从闻香摔下山谷、发疯又被强制驱邪之后,兄妹俩不约而同地采取了逃避现实的做法,在外人面前尽量维持着一切依旧的假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对闻香来说,要长期装一个小村姑实在难受,因此在和闻道独处的时候,她只想放飞自我。 对于闻香的变化,闻道心知肚明,但是他拒绝去想一切会让他变成孤家寡人的可能。 心照不宣的两人达成了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这种默契支持着两人一路走来,维持着这个家庭的和谐稳定。 接下来这几天,按照约定,闻香在大伯家举办了一期厨艺系列高级技能研修班,学员是大伯娘、二嫂、三嫂、闻青,闻兰不算,她是负责捣乱的。 开班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少了一人:“怎么大嫂不来呢?” “你大嫂她事多,忙不过来,就不来了。” “这样啊。”闻香思索了一下笑道:“那这几天,我可要耽误大嫂一点时间啦,这次教大家这几道菜式的工序比较复杂,我需要大嫂帮忙打下手,你看行吗,大伯娘。” “啊?” “不用、不用,二丫头,我来帮你。”三房赵氏急忙插嘴道。 “三嫂,你没做过,我一时跟你说不清楚,还是请大嫂来吧。” 闻香坚持要大嫂来,不然她不开班;无奈,大伯娘只得让闻青叫来大房李氏。 李氏呢,她其实十万分想要跟去摆摊的,偏偏婆婆不让她参与此事,甚至连这几道菜式都不让她学,她正烦恼呢,闻香就投来橄榄枝,因此一来就向闻香投去感激的眼神。 见此情景,打算落空的三房赵氏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哼。 闻香并不是要参与她们的家庭内斗,只是因为大哥大嫂往日的照顾,便想着拉他们一把,接下来会怎么样,就看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这次,闻香一共教了她们五道菜式:炸洋芋片、番薯甜水、烤玉蜀、烤番薯,孜然麻辣洋芋,从选材、洗切到烹饪,每道工序逐一细讲,又亲自示范,手把手教授,务必确保她们学懂弄通。 本着“送佛送到西天”的原则,闻香还友情提示她们这个生意只有头一两年能稍微赚点钱。这些高产作物一旦种植的人多起来就烂大街啦,因此叮嘱她们定价要高一点,物以稀为贵嘛。 又帮她们制定以下广告宣传和推销方案: 第一,给摊子起个牛逼哄哄的名字,如“城南县第一家洋芋番薯玉蜀店”之类的,把自己的高度和格局提上去。 第二,摊子开业的头三天搞买一送一低价促销活动,先用低价吸引一波流量再说。 第三,发放宣传单的同时送出八折优惠券,吸引人们持续消费。 几名妇人听得懵懵懂懂,三房赵氏首先提出质疑:第一条听起来还有道理,但是后面这两个主意明显是要吃大亏啊? “三嫂,我问你,一小碗炸洋芋片、番薯甜水、孜然麻辣洋芋,你打算卖多少钱?” “一个鸡蛋才卖一文钱,那我们卖两文钱怎么样?”三嫂试探性提出一个自以为是的高价。 “no、no、no”闻香摆手说出自己的指导价:“一碗定价十文钱。” “嘶!”听了这个黑心价,众人倒抽一口气。 “十文钱是原价,那么买一送一就是五文钱一碗,打八折就是八文钱,怎么样?三嫂,还亏吗?” “呵呵,不亏、不亏。” “定这么高的价格,能卖出去吗?”闻青一脸担忧。 “一个东西本来是要十文钱才能买到的,现在五文钱便宜卖给你,你会不会觉得赚到了呢?” “会!”三房赵氏斩钉截铁地回答。 “况且这个洋芋番薯是新鲜玩意,大家都没吃过,人嘛,都想尝尝不一样的东西。” “咱们先用五折优惠吸引他们过来,一旦他们吃过又喜欢的话,三天后再用八折优惠继续吊着他们,如此一来,客源就源源不断啦。”。 众人眼睛一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五十一章 百货楼好算计 当家张氏眼前仿佛飞过一堆小钱钱,她激动得一把搂过闻香,第一次发自内心感慨道:“好孩子,太好了。” “闻香,你这个小脑袋瓜子可真聪明,竟然能想出这么鬼的主意。”大房李氏笑眯眯地称赞。 “娘,我就说了嘛,咱们开摊子的事情,找闻香拿主意准没错,这世上就没有什么问题是她不能解决的,呵呵。”三房赵氏不甘落后、拍了一个特别不要脸的马屁。 连一向沉默寡言、谨小慎微的透明人,二房钱氏都忍不住发声:“闻香打小就聪明伶俐。” “二妹,谢谢你。”闻青真诚地道谢。 看到大家都拍闻香马屁,闻兰不开心了,她冷哼了一声硬是挤到张氏身边,嘴里还阴阳怪气地说道:“她这个主意还不知道行不行呢,你们现在高兴得太早了吧。” 这一盆冷水泼得众人直皱眉头,当家张氏立刻用严厉的眼神制止她继续口无遮拦,又转头向闻香赔笑道:“兰儿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哈。” 总算这段时间“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劳动改造有点作用,对于母亲的呵斥,闻兰不敢明目张胆对着干,只是咬着下唇,别过头去独自生气。 “没事,大伯娘,您正好把闻兰也带着一起去摆摊吧,多学一点东西总是好的。”闻香不动声色地给闻兰上点眼药。 “对,你说得对,她早该学学了。”大伯娘心有戚戚焉。 一旁的闻兰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一拳把这个碍眼的人打倒在地,无奈,张氏紧紧抓住她的手,只好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 和孙掌柜约定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这一次会面,闻香打算确定一号牙膏的命运,如何顺利的话,就可以开发二号牙膏了,呵呵。 闻香不知道的是,孙掌柜也早早已经备好了鸿门宴,正等着她上门呢。 因此,当闻香兄妹出现在百货楼的时候,孙掌柜一反常态,绝口不提牙膏售卖情况,只是一个劲儿给闻香介绍起百货楼的历史来,又带兄妹俩参观百货楼琳琅满目的各类货品。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百货楼背景深厚、资金雄厚、业务广泛、经营有方、业绩出色、前景远大,一直稳居城南县百货一哥地位。 闻道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孙掌柜意欲何为,闻香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忧虑不已,看来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参观结束后,孙掌柜专门从太平记要了一桌席面,盛情招待闻香兄妹。 闻香上桌一看,孙掌柜今天下血本了,席面相当丰富,什么水晶膀蹄、炉烧鸭、馄饨鸡、酥皮肉饼、鸽子汤等应有尽有。 虽然美味佳肴就在面前,但是一直不知道孙掌柜打什么主意,吃起来未免食不知味。 闻香心不在焉的左一筷、右一筷地吃着,对于孙掌柜的试探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待吃饱喝足,伙计贾送上清茶后,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 闻香低头品茶,闻道慢慢啜饮,两人静等孙掌柜出招。 孙掌柜浅浅的抿一口茶,感叹道:“这个雀舌茶真是清香怡人,鲜爽、轻滑、滋润,可惜是冬茶,不然味道更醇厚爽口,余韵更悠长。” “是好茶,可惜我们兄妹俩不懂茶道,让我们喝这么好的茶,那真是牛嚼牡丹、焚琴煮鹤,可惜啦。” 孙掌柜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牛嚼牡丹、焚琴煮鹤”是什么鬼,听不懂。 这丫头明明是在贬低自己,为什么他反而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仿佛被鄙视的是自己,而她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 孙掌柜快速抬头看一眼对方,只见闻香正在细细啜茗,神态十分悠然自得,一点都没有村姑的羞愧和自觉,顿时感觉棘手不已,这个丫头恐怕不好忽悠。 “咳、咳。”孙掌柜清了清嗓子,极力甩开这种无厘头的感觉,赶紧进入主题。 “闻姑娘,你知道吗?现在已经有人在仿制姑娘的牙膏篮子了。” “哦。”闻香淡然应道。 “怎么会这样?是谁在仿制?”相比闻香的无动于衷,闻道表现得焦急万分。 “是谁在仿制,还不清楚,都是一些小店铺在低价贩卖,货物的来源还不清楚。”孙掌柜正色道。 “那?这可如何是好?”闻道一脸忧愁,反问孙掌柜。 “目前,我们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孙掌柜表示无能为力。 这可真是一个棘手的难题,怎么办?闻道不自觉看向自家的主心骨--闻香。 “孙掌柜,以为如何?”闻香身体略微前倾,一手撑住桌面、一手扶住下巴,目光犀利、似笑非笑地直视对方。 两人目光相接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了,孙掌柜感觉心脏似乎漏跳一拍,又仿佛内心的小九九已经被识破,眼皮立刻耷拉下来,不由自主地躲开闻香的直视。 自己一个老狐狸怎么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给震住?到底是多年的掌柜,孙掌柜低头沉吟半晌、迅速调整好心态、摆正姿势,决定先旁敲侧击一下: “按理说,这个事情与百货楼无关,咱们在商言商。我们只是代姑娘售卖,倘若别人低价售卖,姑娘的货自然就卖不出去,咱们的合同也没办法继续执行。” “那孙掌柜的意思是要终止合同?”闻香不置可否。 “这就要看姑娘有什么想法?”孙掌柜眼里精光一闪,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没什么想法,就看百货楼想怎么样?”闻香双手一摊,又把球踢回去。 孙掌柜暗里咂一下舌,这个丫头滑不溜秋的,难搞啊,想想还是试探问道:“如果货物是百货楼的话,百货楼自然有资格出面处置这个事情,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意向要出让牙膏篮子的秘方?” “嘶!”闻道倒吸了一口冷气。 “未尝不可啊。”闻香一脸无所谓。 “当真?”孙掌柜激动道。 “可以,没问题,不知百货楼打算出什么价位买我们这个祖传秘方呢?” 就算闻道不懂商贾之道,但是牙膏篮子是下金蛋的母鸡,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的。 现在,小妹居然想卖掉秘方,实属败家之举,因此忍不住出声阻止:“闻香!” “哥,我心里有数呢,你放心。”闻香安抚一下大哥,又示意孙掌柜继续。 “嗯,一次性支付姑娘五百两银子,如何?”孙掌柜继续试探道。 “五百两?”闻道被孙掌柜的这大手笔给惊呆了,他知道牙膏篮子值钱,但不知道它这么值钱。。 闻香则不为所动:呵呵,牙膏篮子扣除一般成本、不算龙脑香、蜂蜜的投入,每个能净赚七百文,卖出一千份的话,就能赚七百两;现在五百两就想买断,百货楼真是好算计。 第五十二章 刀光剑影 “孙掌柜,牙膏篮子的制作并不复杂,原料成本低廉,关键在于秘方;你们拿到秘方后批量生产,不仅可以供应城南县,还可以全境销售,一年卖出好几千都不是问题,就用五百两打发我们啦?”闻香冷笑道。 “闻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五百两已经不少了。咱们百货楼制作和销售任何货物都是需要大量人手,这些人工费可不便宜,再说了,要能在全境销售,可不是靠嘴巴子就能完成的,还不知道要投入多少钱呢。”孙掌柜摇头反驳。 “依我看来,销售渠道是现成的。您刚才可是说过百货楼有着丰富的货物来源渠道,你们供货商遍布全境,他们对咱们的牙膏篮子难道不感兴趣?!”闻香反问道。 “简而言之,你们百货楼只要把货物出给供货商,他们自然会替你们销往全境各地,你们唯一需要投入的只是制造成本,而批量生产的话很快就能把成本降下来。” 孙掌柜有点震惊,这个小姑娘竟然懂得商贾之道!其实,在这之前他早就派亲信打探过闻香兄妹的来头,就是纯粹的乡下人,一点背景都没有,不像是能说出这般见识的人。 “那闻姑娘,想要一个什么价格?”孙掌柜端茶喝水,假装不甚在意。 “孙掌柜,可还记得咱们签订合同代售的货物名称?”闻香突然岔开话题。 “不就是牙膏篮子吗?” “错了,是一号牙膏篮子。”闻香更正道。 “有什么区别?”孙掌柜疑惑道。 “咱们现在谈论的一切事宜都是围绕着一号牙膏篮子,不过一号牙膏篮子只是面向大众产品,算不了什么。” “我已经开发了二号牙膏,这二号牙膏走的是高端路线,不仅原料成本贵,而且配方独特、成效显著,远非一号能比,不知道孙掌柜对我的新产品有没有兴趣呢?” “这?”孙掌柜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的二号牙膏很快就能投入使用了,不知道百货楼还有没有兴趣继续代售啊?” “姑娘,可有样品?” “暂时没有。” “那你是画大饼了?”孙掌柜挺直的身躯又靠回椅背。 “最多一个月,我就能拿出样品。” “那么所谓的二号牙膏,姑娘,打算定价多少呢?” “这要看最后的成品如何,我估计至少二、三两银子吧。”闻香一开口就大言不惭。 孙掌柜死死地盯着闻香,似乎想看穿她的脑袋瓜子,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话;闻香则坦然回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可怜的闻道无人搭理,视线在闻香和孙掌柜之间来回移动,只见两人怒目而视,四目之间火花四射,气氛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最后,孙掌柜率先垂下了眼皮:“二号牙膏能在百货楼继续代售是最好不过,只是,不知姑娘有什么要求?” “要是咱们的一号牙膏能合作愉快的话,二号牙膏自然还是老东家代售的好。” “你这是威胁我们百货楼吗?” “不敢、不敢,小女是非常想和您继续合作的。”闻香当然不会说出“我就是威胁你,怎么样?能奈我何啊?”这样撕破脸皮的话。 “那么,就请姑娘开个价吧?” “五百两银子,加上年利润的百分之十,一号牙膏的秘方归你们,二号牙膏也由百货楼独家代售。” 闻香的大胆要求瞬间激怒了孙掌柜,他立刻厉声、断然拒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哎呦喂,孙掌柜,您老别激动,也别着急拒绝哈,何不先问问您的东家,再做决定。”闻香和蔼可亲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哼!”,孙掌柜气呼呼地把头撇开,闻香的开价涉及到利润分成,相当于股东之类的要求,他不可能也没资格答应。 一个村姑,五百两还不满足,竟然敢要求百分之十的利润,简直是失心疯了。 不过,东家夫人对牙膏篮子势在必得,确实不好马上撕破脸皮,孙掌柜只得暂时平息一下自己的怒火。 “既然如此,那两位稍候,我去去就来。”孙掌柜拂袖而去。 待孙掌柜走后,闻道才从紧张气氛中缓过劲来,对着闻香忧愁道:“小妹,五百两已经很多了,你还要求什么百分之十利润,是不是太过狮子大开口?万一百货楼不肯买了怎么办?” “哥,你别小看咱牙膏篮子的潜力啊,它能赚的利润可不止五百两,再说了,后续咱们的二号牙膏能赚更多的钱,百货楼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唉,我总觉得是咱们要求太多。”小门小户的闻道还是见识不足,总觉得五百两银子已经是天大的一笔钱了,如何还敢要求再多! 闻香虽然嘴里说得信誓旦旦,但心里不免有点惴惴,这就像是一场豪d,她压上还没影子的二号牙膏作为筹码,为的可不仅仅是一号牙膏的长期收入。 什么百分之十的利润,只是随口一说,她实际想要的是交易中的一点点话语权,就是想试探看看百货楼的底线,它有没有大商贾的胆识和气派,两者之间有没有长期合作的可能。 毕竟,他们兄妹俩只是无权无势的白丁,和百货楼掰腕子的话,他们是一掰就倒啊。 与此同时,楼上的专属雅间,孙掌柜与东家夫人正在秘密碰头。 闻香猜得不错,百货楼对牙膏篮子确实势在必得。 之前孙掌柜拿到的那一批牙膏篮子,早就被东家赵夫人秘密送去给两位相熟的供货商进行试探性销售了。 试探的成果是显著的,三十份牙膏篮子一抢而空,又下了二百份的订单,两位供货商还分别向百货楼暗送秋波,意图抢夺独家经营权。 所以说,根本不是什么小商户仿制牙膏的问题,而是百货楼想要一脚踢开闻香,独自赚大钱的问题。 “东家,这个小丫头太不识抬举了,你看是不是要-----?”孙掌柜目露凶光。。 “诶,咱们是正经商人,做事讲究以理服人,不要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赵夫人假意训斥了一下孙掌柜,接着问道:“她说的那个二号牙膏,你怎么看?” 第五十三章 技胜一筹 “以我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的情况来看,她都没有失信过,应该不是骗人的,不过她那个大哥好像什么都不懂,一切都是那个叫闻香的丫头做主。” “这个丫头有点意思,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个牙膏秘方必须拿到手;她想要分成是吧,那咱们就意思意思,给她一个五年/百分之二,看她还有什么招?” “东家高明。”刚才还断然拒绝的孙掌柜转头就投了赞成票,还喜滋滋地建议:“这个每年利润报多少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依我看,到时候随便给她一点意思足矣。” “不仅如此,咱们还要约定一个月后,她必须拿出所谓的二号牙膏样品给百货楼试用和代售,如若不然,这个百分之二的分成就取消,那一号牙膏就是一锤子的买卖。” “是,东家。”孙掌柜连忙答应:他就说嘛,东家夫人怎么会这么好讲话,说要分成就给分成,关键还是要看有没有继续赚大钱的潜力啰。 不过,孙掌柜还是要先讨一个底价:“那她要是拒不接受呢?” “呵呵,他们要是真的这么不识趣的话,那就不能怪我们了。”赵夫人笑吟吟地说出可怕的话。 “属下明白!”孙掌柜立刻敛容屏气,拱手告退。 明确了底线的孙掌柜,收拾好表情,重新出现在闻香兄妹面前,他抿着嘴巴,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姑娘的意思,我已经转达给东家了,百货楼恐怕没有办法满足姑娘的要求。” 听闻此言,闻道面露失望之色,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闻香心中也颇感遗憾和痛惜:百货楼目光短浅,即将错失飞黄腾达、鹏程万里的良机,自己也只能另谋出路了。 不过在甩手走人之前,她还是再次确认百货楼的意图:“那么,你们东家的意思是?” “唉,虽然东家不允,但是考虑到咱们之前的合作确实不错,老朽还是极力帮姑娘转圜一二,百分之十是不可能的。” “老朽最终帮助姑娘争取到百分之二,不过只能给你签约之后五年的分成,五年之后不再给分成,你看怎么样?”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百货楼和任何人做交易都是一锤子的买卖,我就没见过有谁能拿长期分成的,真的,我能给姑娘争取到百分之二,真的非常不容易-------” 孙掌柜还要啰啰嗦嗦说些什么。 闻香已经被他的欲擒故纵给气了个半死,差点还以为自己判断失误呢,原来还是谈判策略-----战术后退、以退为进啊,坑爹。 看来,百货楼还讲一点道理,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只能继续合作了。 闻香见好就收,当机立断答应:“行吧,五年就五年、百分之二就百分之二。” “呃?……”孙掌柜的话卡了一半在喉咙里面,差点没被噎死,一脸懵逼地再三确认:“你,你同意啦?” “对啊,百货楼这么有诚意,我当然要同意啦,不同意岂不是辜负了您的美意。对了,啥时候签合同?”闻香一脸无辜地追问。 在这一刻,孙掌柜突然觉得:自己和百货楼是不是都被这个丫头给忽悠和糊弄了? 终日打雁,没想到反被雁啄了眼。 孙掌柜的一口老血差点要喷出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行按压下去后才补充道: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一个月为限,你必须拿出二号牙膏样品给百货楼试用和代售,不然这百分之二就没了。” “好吧,这个也没问题。”闻香思索再三也答应下来,自己挖的坑,再苦再累也要填平去。 “那么,今天就签合同?”孙掌柜提议。 “行啊。” “你带着秘方来了?” “用不着,签完合同,我就写出来给您。” 孙掌柜的目光立刻变得意味深长,感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祖传秘方啊,难怪她说什么开发了二号牙膏,奇了怪了,她一个乡下丫头哪来的本事? 闻香之前说祖传秘方,不过是为了说服百货楼帮忙代售牙膏而已,现在嘛,百货楼是识货的人,这牙膏是不是祖传已经不重要了。 因此她毫不掩饰自己就是产品开发人的事实。 孙掌柜拿出准备好的合同,添加上闻香的要求,再给闻香过目。 闻道先看一遍,哎,恕他能力有限,没能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闻香再细细看一遍,基本上没什么可挑剔的,就提出两点要求: 第一,增加结账时间限制,即:每年一月十五日前结清上一年度利润的百分之二。 第二,针对百货楼提出的:闻家不可以继续制作销售一号牙膏。闻香要求增加一条即是:闻家可以继续制作一号牙膏,但只能用于自用,不能销售。 以上两点都不是大问题,不过,由此可以看出闻香思路清晰、考虑周全。 孙掌柜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老谋深算着呢,不能小瞧,他思索一二,便直接答应下来。 重新誊写两份合同,闻香和孙掌柜签字画押,再盖上百货楼的印章,这份买卖就算完成了。 现在就到了银货两讫的时候啦,闻香现场写出牙膏配置秘诀以及制作注意事项,孙掌柜拿出五百两票据,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孙掌柜仔细看了一下秘方,原料确实简单,和他们之前猜想的差不多,但其中一味材料出乎人意料,难怪他们之前怎么都配置不出来。 “龙脑香?这个药材很贵啊,咱们城南县都没有,你如何得这个材料?”孙掌柜疑惑道。 “我买的呗,不过这个药材确实很贵,不然咱们牙膏怎么会定价这么高。” 你们能买得起龙脑香?孙掌柜有点不敢相信,但他只是疑惑了一下便抛诸脑后,当前有更让人头大的事:“一定要使用这个龙脑香来配置的话,原料购买会比较麻烦,姑娘,可有替代材料?” “龙脑香的功效是提香和清热止痛、消肿,孙掌柜可以找有相同功效的药材替代试试看。” 孙掌柜左思右想都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得问闻香:“你之前在哪里购买的龙脑香?” “在府城。”闻香指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方向就战略撤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百货楼头痛去吧。 从百货楼出来,闻道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咱们真的五百两卖掉配方啦?” “嘘!”闻香连忙制止大哥:“财不可外露,有啥问题回家再说。” 憋着一肚子话的闻道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家,无奈,闻香还要去扫荡货物,只得乖乖地陪买。这一次,在五百两的重磅炸弹轰炸下,他识趣地一句阻止的话都没说,任由小妹大买特买。。 这时候,兄妹俩都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后面默默的跟着他们。 第五十四章 必须要跟她对着干 无为道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那对兄妹,一开始他是因为自己的十方鞋磨破了想要一双新鞋,而陆都讲却各种托词拒不给他派发,他又暂时不想和对方撕破脸皮,只好强行撸了师弟的一个玉佩打算去县城换点银子,顺便买一双新鞋。 不曾想却在百货楼意外遇到闻家兄妹,无为道人看着百货楼的掌柜乐呵呵地把闻家兄妹迎接进楼,又进了“客官止步”的内间就十分纳闷。 之前在闻家村的时候,他就觉得那对兄妹有点奇怪,现在看到他们居然是百货楼的座上宾就更觉得奇怪。 无为道人生生地在百货楼外面等了半天,直到百货楼的掌柜又热情洋溢地送闻家兄妹出来,他又默默的跟在他们的后面,看着他们提着一篮子的吃食,又去成衣铺子、肉食铺子、点心铺子,甚至还去了家具店、陶瓷店和药铺,而且大买特买了一大堆东西。 无为道人更好奇了,就凭他们家徒四壁的样子,哪来的钱买买? 闻家兄妹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们,直到两人采购完毕提着大包小包与无为道人不期而遇。 “闻居士,贫道有礼。” 闻道对这个眉角带伤的道人印象十分深刻,人家可是同知大人都恭敬有加的来头,他赶忙回礼。 “可巧在这里遇见你们,贫道正想去闻家村找你们。” “找我们?道长有事尽管吩咐。”闻道同样恭敬有加。 “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买几个洋芋罢了。” “道长喜欢?我这就回去给道长取来。” “哎,不必,我跟两位去一趟就好了。”无为道人赶紧表明态度。 见无为道人态度坚决,闻道也不坚持:“如此便有劳道长辛苦跑一趟。”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无为道人假意谦虚了几句,突然道:“小居士,你提那么多东西很重吧,不如就让贫道来提吧。” 闻香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无为道人,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直到他伸手要来拿自己手上的包袱才确信:这个家伙不安好心。 “不要。”她连忙死死地抱紧了自己的包袱,摆出一副如果无为道人想强行抢夺的话,她就要和对方鱼死网破的架势。 见此情景,无为道人也不生气:“既然如此……”,他讪讪地缩回了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就夺过了闻道肩膀挂着的包袱,“那贫道就帮闻居士提吧。” 闻道愣愣地看着无为道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挎着的包袱为什么会到了对方的手上? 闻香也无语了:这家伙是强盗吧? “还等什么,走啊。”无为道人心满意足地挎着包袱,反而催促起闻家兄妹起来。 等闻家兄妹俩取来了骡车,无为道人便率先上车,他提着那大包袱不知道怎的,脚一扭就把包袱里的东西撒了一车。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无为道人一边道歉一边手脚忙乱地捡东西: 这是什么?好像是药材。 那是什么?唔,太平记的木盒,还挺精致的。 怎么还有这么都陶瓷罐?干啥用的? 与闻道一连叠声“不要紧、不要紧”的表现不同,闻香冷冷地看着无为道人拙劣的表演,直到他们都拣好东西后才冷笑道:“道长,你的腿这么软?是没饭吃吗?” “闻香!”闻道连忙喝止小妹的无礼,又对无为道人歉意道:“小妹不懂事,请道长见谅。” 谁知,无为道人根本不生气,反而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小居士怎么知道?贫道今天确实没吃斋饭,肚子正饿呢。” “啊?道长,那您要不要先吃一些点心垫垫肚子?”闻道听到无为道人叫肚子饿,转头就把闻香刚买的两盒点心掏出来孝敬道长。 无为道人伸手拿起一块桃酥,似笑非笑地盯着闻香:“可以吗?小居士。” “当然可以。”闻道一边答应一边朝闻香使眼色:小妹,快答应啊,你在干吗?你不会是要得罪道长吧?我们得罪不起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闻香的一口老血差点就要喷出来:死道士,吃吧,小心噎死你。 看到闻香极度不情愿地答应,无为道人眉飞色舞:嘿嘿,这一局,我赢了。 无为道人一连吃了几块桃酥,直到闻香的脸色都快绷不住了才停手,然后又问出了一个闻家兄妹俩都不想回答的问题:“闻居士,恕贫道冒昧,你们买这么大包药材,可是身体不舒服?” 闻道一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算他还知道不能随随便便说出牙膏篮子的事情,只好哼哼哧哧地说不出一个之所以然来。 闻香当仁不让顶上:“这与道长不相干吧。” “请别误会,贫道只是略懂岐黄之道,如果有需要的话,贫道愿为两位解忧。” “那就多谢道长的好意了,我和大哥都健康得很,不劳您费心。”闻香一点都不领情。 “如此甚好、甚好。”无为道人碰了一个软钉子好没意思,他又不能直接了当地问“你们哪来的钱买买?”,那样岂不是要被误会成是来要钱的? 那多没面子啊,要是能在他们家待几天就好了,这样就有机会看看他们搞什么鬼了? 无为道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贫道还有一事想要麻烦居士,那个炸洋芋片贫道十分喜欢,如果方便的话,还想跟着学做一二。” “不方便。”闻香拒绝得很痛快。 接连被怼了两次,无为道人的面子实在挂不住:这臭丫头怎么那么难对付?他很不爽地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拍到闻香面前:“我付钱买。” 见妹子老是跟无为道人对着干,这一次不等闻香出声,闻道就抢先答应“好好,没问题、没问题”,还不停地朝闻香眨眼睛,眼皮子都眨得快抽筋了。 闻香当然不会收无为道人的钱,只是顾虑大哥快要疯了,所以才默不出声,只是在心里猜测:这个讨厌的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无为道人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对兄妹有点古怪,有点好奇罢了,追着他们不放也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和命定之宝的线索。 接下来吧,他又觉得难得遇到这么能怼人的姑娘,必须要跟她对着干啊,你不让我来是吧?我就非要来。。 说起来,无为道人的性格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 第五十五章 秉烛夜谈 不管闻香有多么的不情愿,无为道人还是跟着他们回到了闻家村,还进了他们的家门。 看到无为道人老是盯着他们带回来的包袱,闻香一反常态地当着无为道人的面全部打开,然后慢条斯理地收拾。 包袱里面除了一些吃穿用行的东西,无为道人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些药材、陶瓷、木盒什么的,很明显,那些都不是生活必需品,他终归是忍不住再次询问闻道。 这一次就轮到闻香抢答了:“我们在帮百货楼制作盥洗用品,赚取一些手工费。” “盥洗用品?什么意思?” “就是制作牙膏。” “牙膏?做什么用的?” “刷牙的。” 闻香突然这么配合,无为道人还真有点不习惯,他继续追问:“那你们怎么会制作这个什么牙膏?” “我们祖上传下来的。” 好家伙,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 无为道人感到怅然若失: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就好像你以为你挖到了宝藏,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却只有几个铜板,那种强烈的心里落差让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己追着这对兄妹是不是搞错了方向?难道那什么祖传配方就是命定之宝? 就算是,那人家能卖给自己吗? 就凭那小姑娘对自己的态度,他敢百分之一百说,她是绝对不会卖给自己。 罢了、罢了,还是先回去和师弟商量吧,到时候拿银子来砸人,兴许能行。 既然搞清楚了闻家兄妹的“底细”,无为道人根本就没有了学做“炸洋芋片”的兴趣,他随便拿了几个洋芋装装样子就走人。 闻香得意地看着无为道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小样的,跟我斗?老娘十句真话中掺杂着两句假话,我看你怎么分辨,哇哈哈!” 闻道:“小妹,你这样忽悠道长好吗?” 闻香:“挺好的。” 闻道无语。 总算把无为道人打发走了,闻香兄妹俩也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心谈话了。 桌子中间摆着五百两的票据,兄妹俩相对而坐,气氛有点严肃。 “大哥有什么想法?” “这个钱是你赚回来的,你先说你的想法。”闻道充分尊重妹妹的权利。 “我的想法是既然咱们家有钱了,大哥就不要再种田了,继续读书考取功名怎么样?” 听见妹妹又重提读书旧事,闻道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感觉内心的伤疤一次次被揭开,一阵心酸和苦涩即刻涌上心头,整个人也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唉,并不是我不想念书,而是天生愚笨,不过是徒劳一场,白白浪费家中钱财罢了。” 说到考试,上辈子的闻香可谓久经沙场、身经百战了,什么枪林弹雨没见过,咱不说考第一什么的,合格通过总是没问题的吧。 其实,在闻香看来,天下的考试都是一个道理,无外乎是熟能生巧、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多看多写多学多练罢了,大哥总是名落孙山,肯定是学习方法没掌握好。 “哥,你先和我说说看,这个读书考试的事情,是个什么章程?” 于是,闻道便给闻香好好地普及一番:关于永嘉王朝人生晋升渠道的知识点。 永嘉王朝只有短短一百多年的历史,从朝代发展上来说它还称得上是新贵。 既然是新贵,自然就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气势。 首先,统治上来说还比较清明,皇帝老子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地文韬武略,但是分内的工作还是干得马马虎虎,除了修道,别的都说得过去。 朝堂内的斗争主要来自三大派别,即:文官、武官、道士。 这三股势力互成犄角之势,谁都看不上谁,明争暗斗在所难免,时而势不两立、时而狼狈为奸,完美体现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的真谛。 对于皇帝来说,他就喜欢手下各自一派、互相监督;有什么烂事、屁事通通闹出来、互相捅刀子,多好啊、爽。 第二,吏治还没崩坏,人民生活还有盼头。大贪巨腐虽然有,但还不到天怒人怨的时候。 每年,上头总会揪出那么几个来杀鸡儆猴,顺便树一树典型、平一平民愤,就看谁不走运了。 所以说,没有深厚背景的人最好老老实实地干活,不然下一个被拿来祭旗的人就是你。 小贪小摸就不说啦,完全根除不了。 底层人士最快速、最公平、最有希望跳脱阶级束缚的渠道,当然是通过三试(县试、府试、会试),考取功名,成为吃皇粮的人,从此解决温饱问题、过上体面的人生。 除了三试通道以外,还有一条人生途径是入观为道。 拿到永乐宫派发的度牒,成为一名道士,也不失为人生的另一种选择,至少不用为三餐烦恼了。 当然啦,要想成为一名道士,可不是跑到道观跪下、苦苦哀求几声就行的,首先你要拿到身份证----也就是度牒。 没度牒就是黑户,道观不承认、官府也不承认,而且假冒道士一旦被抓到就要罚款五十两,付不起钱就罚没家产、流放南蛮。 因此一般的普通人是不敢就这么随意假冒道士。 那么度牒容易拿到手吗?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永乐宫每年派发的度牒是有定数的,而且是直接派发到道观,再由道观派发到个人。 每个道观能拿到的度牒数目不一,全靠观主到永乐宫述职的本事和个人魅力。 有些实力派的观主年年都能拿到度牒,有些扑街货则几年都拿不到一个,这其中猫腻实在难以一一道来。 总之,度牒都是观主千辛万苦挣来的,怎么说也得用在刀刃上。 比如说用在关系党、有修真天赋的苗子、又或者有益于道观发展壮大的人身上,绝无可能浪费在一个普普通通、只为了混口饭吃的庸人身上。 总之,修道就是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游戏,一个普通人就不要奢望成为道士啦。 闻香怎么瞅都不觉得自己或者她哥有修真的本事,修道是不可能的啦,还是想想三试通道吧。 三试考试科目分三大类十四小科,分别是文经、武经、明经。 这里里面文经最难,考的是策论和政见时务;武经呢,则需要舞刀弄枪;明经最简单,主要是文理律法之类的,只要个人记忆力给力,通过的几率很大。 偏偏闻道却要挑战文经,难怪屡战屡败,可怜的他只上过普通私塾,既没有掌握题海战术,也没有经过历年真题的洗礼,完全是自己瞎考一通,现在已经彻底考萎靡了。 至于武经呢,闻道这个小身板子,估计还不够垫底,还是不要去丢人现眼的好。。 由此看来,明经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为何闻道偏偏要死磕文经呢? 第五十六章 闻道的追求 “唉,并不是我非要考文经,而是武经,我一窍不通;考明经的话又只能做小吏。”闻道摊手表示无奈。 原来,文经和武经虽然难考,但却是最正统的晋升渠道,前景远远优于明经。 不管是文经、还是武经、或是明经,所有通过县试的考生,即称之为文(武、明)生。 成为文(武、明)生只是第一步,接着就是参加府试,而通过府试者被称之为文(武、明)人,同时获得进入府学进修的资格。 成为文(武、明)人的次年即可参加由国子监主持的会试。通过会试即称之为文(武、明)士,即可进入国子监深造,每届文(武、明)士学期二年,期满考核通过即可派官。 你要是问通不过考核怎么办? 嘿,能考进国子监的士子都有两把刷子,要不就是关系党,基本上没有谁会通不过考核;真有不过的,酌情可留校两年,再不通过,就撵回府学。 虽然所有考生都需要通过三试才能派官,但是所派官衔的品级和未来的晋升空间却大有不同。 文(武)士起步即为九品小官,有些优秀的关系党甚至开局就是七品知县,往上走可官至一品大员,自然最是考生的心头好。 明士则不然,大部分官员只能囿于五品或者六品以下,比如说考医术的同学,他们晋升的尽头是太医院,而太医院的最高长官--院使才是正五品。 大部分医士只能捞到从九品的医学教授一职,有些甚至只能做无品级的小生,日复一日地熬着资历、排队等候,甚至只能止步于七品以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凭啥子文(武)士能七品起步,明士就他喵的只能七品封顶。 连不干啥正事、统辖天下道观的国师都捞了一个正二品,明经的没落和没市场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无怪乎,天下的考生都爱去挤文(武)经的独木桥,毕竟,虽然只有少数人可以攀上高峰,但一个远大的理想和抱负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不过,明经再垃圾也比在土里刨粮食的强,因为不管是哪科出来的士子都可以吃皇粮,而且免除自身徭役。 那么,连年落第文(武)经的考生迫于无奈自然只能选择明经。 又因为落第的考生实在太多,屋漏偏逢连夜雨,生生又把明经的难度提升了几个高度,内卷得不要不要的,这不能不说是落第考生的悲剧啊。 本来,闻道已经准备要转战明经了,但天有不测风云,父母突然挂了,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了,如何还顾得上明经,只能回家务农去。 现在,闻家兄妹忽然得了一笔巨款,而且预期未来收入即将源源不断,那么闻道是否还有务农的必要呢? 在闻香看来,既然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那么饱暖思yin欲,啊不,是提高社会地位就应该提上日程啦。 “既然文经难过,干脆考明经算了。”闻香心想,虽然明经七品到头,但是咱活动活动,那还能不往上走几步?! “只怕连明经都考不过。”闻道已经彻底没信心了。 “这个格物、数术、医术、提刑,咱们当然不行,考农学、文理、律法、经史总可以吧。” “那些我都没学过。” “那正好,从头开始。” “我再想想,其实吧,我觉得,种田挺不错的,咱们不都收成翻番了嘛。” 闻香无语了-_-||:“大哥,你才十八岁就躺平啦?” “啥意思?” “意思就是,一个人如果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分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作为一名有志青年,岂能不奋起报效朝廷!所谓学而优则仕,自然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闻道汗颜,他的思想境界远没有妹妹高,惭愧、惭愧:“你说得有道理,唉,只是大哥愚钝。” “你都还没考呢,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是骡子还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才知道啊。再说了,咱们没有背景的话,分分钟钟要被人ko啊,就拿今天百货楼的事情来说,其实,我们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听闻香这么说,闻道心里也颇有感触,他犹犹豫豫道:“那,要不,就试一试?” “就这么说定了,过了年,大哥就去私塾上课,争取明年开考。” “那春耕怎么办?” “干脆把咱们的田地佃给其他人耕种算了。” “唔,不行,那样的话咱们的收入就少多了,还是先把田地料理好,空闲时间我再去读书。” “哎呦喂,大哥,你这么不敬业如何干得过人家?” “那也总比最后一事无成的好。”闻道还是觉得不能放弃田地,读书和田地一起上,这样一来,进可攻退可守,稳当。 “唉---”闻香感叹得更荡气回肠,对不思进取的大哥绝望了。 这次不管闻香怎么嚎叫,闻道就是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就不是读书的料,这个田地,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没办法,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思想境界、人生追求差了几个时间轴的距离,确实难以保持一致,有分歧在所难免。 闻香只得暂时接受大哥的躺平行为:“那么,咱们需要预留多少银两用作读书经费呢?” “我以前念书的私塾,一个学期的束脩是五两银子。” “大哥,你念书那个私塾水平不行,有没有好一点的私塾?” “县城最好的私塾是立章书院,听说里面的讲师都是通过考试的文(武、明)人,收费可贵了,二十两银子一学期。” “就上这个立章书院啦。” “呃--,立章书院不是谁都可以上的,里面都是有钱有权势人家的子弟。” “那现在咱不就是有钱?” “我听说要有人引荐,才能进去。”闻道再给闻香一击。 “那除了立章书院,还有没有其他好一点的书院?”闻香退而求其次。 “文新私塾也不错,收八两银子,这个不需要引荐,直接去报名就行了。” “暂且就去那个文新私塾吧,咱们预留一百两银子应该足够了吧。” “够了、够了,绰绰有余。” “剩下还有四百两,我打算在城南县买个铺子,你觉得咋样?” “买铺子?难道不应该是买田地吗?” 闻香愕然:大哥还真是念不念不忘耕田啊,四亩地还不够你耕的吗?还要买田地? “咳,大哥,这个又买铺子又买地的,恐怕钱不够呢,要不,咱们下次再买地吧。” “哦---,好吧。”闻道惆怅了:他感觉还是买田地比较有安全感,铺子什么的,感觉不太正道,况且他们又不会经营。 不过,这个钱是妹子赚回来的,他也不好强硬要求,想来想去还是怪自己没能力,吃软饭还要求多多。 于是,在内心狠狠发誓,这次一定要好好念书,争取早日通过考试,做个七品小官,在家里说话也能挺直腰杆子。。 哎,闻道同志的追求真是一言难尽呢。 第五十七章 牙人老郑 为免夜长梦多,闻香决定明天就去找牙行物色商铺。 买铺子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牙人就行了,万一被坑呢,还是找找门路的好。 闻家兄妹在城南县唯一的熟人就是司土君和孙掌柜了,同行就是冤家,自然不好找孙掌柜。 于是,闻香带上两只牙膏篮子再次造访司土君家,表达了想要租商铺的意愿。 鉴于司土君对自家情况熟门熟路的,她实在不便露出巨款,只得假意要租铺子。 听说闻家兄妹要租铺子,司土君立马给他们介绍了一个熟识的掮客---老郑。 老郑家是牙人世家,祖上几代都在城南县做牙人,几代累积下来,到了老郑父亲这一代,终于自己开了一家私人牙行。 牙行分为官行和私行,私行不仅佣金比官行低,各种商品交易信息也比官行要灵通。 老郑子承父业,干了几十年牙人,信息来源广、信誉有保证,深得顾客满意,大家都乐意找他交易。 司土君凭借身份和老郑交情不错,介绍给闻香兄妹,帮忙找一家旺铺,应该问题不大。 作为一家牙行,和官家打交道在所难免,官家介绍的客户,老郑自然要伺候好,至少不能太坑爹,是不。 司土君一走,老郑立刻热情招呼闻家兄妹:“闻小哥,不知道你们要租什么类型的铺子?” “郑伯,我们主要是贩卖妇人家使用的东西,比如说香囊之类的,您看有没有合适的商铺可以出租或者出卖?” “卖?!你们到底是想租?还是想买?”老郑惊讶于闻香的发话,不由得把疑惑的目光转到闻道身上。 “嗯---其实,租和卖都行吧?”闻道面露希冀征求闻香意见。 “主要是想买!”可惜,闻香一点都没打算体会大哥内心的需求,斩钉截铁地给予否定答案。 闻道失望地垂下眼眸,转头强颜欢笑回复老郑:“如果有合适的,咱们还是买。” 老郑犀利的目光在两兄妹身上打了一个转,就老练地判断出来,这事是小姑娘做的主。 女人家做主,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说城南县百货一哥的东家,主事的就是赵夫人。 那么,一个丫头片子做主买铺子也不是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比较奇怪的是,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不像是能买商铺的人呢。 他面上却一点颜色都不露,只是笑呵呵地应道:“买铺子好、买铺子好,只是-----” 老郑犹豫一下还是提醒道:“商铺价格可不便宜,不知两位可有预算?” “三百?”闻香自己就先砍了三分之一的预算。 “嗯,这个价位不高不低,能买到的商铺位置只能说是一般般,我手上刚好有几个铺放出来,要不,咱就看看?” “行。” 老郑立刻把手上掌握的待售铺子扒拉一遍,看在孙司土面上,挑出几个性价比较高的铺子,便带着闻家兄妹俩一一看去。 一个好的商铺主要取决于三个因素:地段、客流量、周边配套,首先核心的关键就是地段,有时候位置甚至能决定生死。 俗话说,位置决定高度,地于黄金地段的商铺不说日进斗金、财源滚滚,但挣几个小钱钱是完全没问题的,至少不会入不敷出。 其次要关注的是客流量,人流量就是购买力,路过商铺的人越多,可能购买你产品的人就会越多。 再次就是周边各种配套设施,比如说街道宽窄、铺面大小、商品聚集度之类的。 一个高质量的商铺,应该是统筹兼顾以上三个因素,都能游刃有余的铺子。 老郑介绍的几个铺子,闻香都不太满意。 城南县并没有单独划分出来专门用于贸易的区域,除了定期开放的北市以外,商业繁华街主要集中在围绕县衙的环线以内,以及围绕城南街的几个主巷子。 老郑介绍的第一个铺子位于柳南街边上的九里巷,这个铺子首先地理位置就不行。 城南县的商业中心基本集中在县城的北边,南边的商业区也有,不过大部分集中在洒金街,少部分在柳南街。 九里巷位于柳南街更南边的偏西位置,离商业中心位置太远了,要流量没流量,说配套没配套。 除了价格便宜以外,它一无是处,而且,它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地处穷人区。 城南县的达官贵人、商贾巨富全部集中在城南县的北边居住,说直白一点吧,城南县北边就是富人区,而南边则是穷人区。 一个位于穷人区的铺子! 咱们再想一想闻香同志售卖产品的定位,就知道这个铺子是绝对不予考虑的。 “郑伯,我们想要在北边靠近城南主街的铺子。”为了少跑腿,闻香不得不直言不讳。 “呦呵,你们要求还挺高的啊,城南街的铺子可不是谁都买得起的。”老郑内心腹诽不已:至少你们买不起。 “主街的铺子,咱们是买不起,那几条主巷子是不是能考虑一下呢?”闻香笑呵呵地提示。 “咳,那几条巷子也不便宜。”老郑眼珠一转又道:“不过,你们坚持的话,我也可以带你们看看那边的铺子。” “那就太好了,谢谢郑伯。”闻香笑眼弯弯,赶紧拍马跟上。 闻道则一脸无所谓,哎,实质上是,他对商业一无所知。 三人又转战回北区。 接下来,老郑介绍了一个黄金铺子给闻香兄妹。 这个铺子位于城南街主街,位置、客流都是一流、顶呱呱的好,确实黄金,唯一的缺点就是贵:小小一个单间铺子居然要价一千两。 闻香呵呵:“郑伯,还是给我们找找巷子里面的铺子吧。” 闻道:----- 看到闻香服软,老郑心满意足:“行吧,那就再看看。” 接着又看了几个铺子,各有优缺点,不是太贵就是太偏僻,又或者是不适合闻香售卖香料、女人家的东西。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铺子哦?”老郑这会儿也服气了,内心则在嘀咕:该不会是来消遣老夫的吧。 三人跑了一天,累得够呛,这会儿坐在一个街边小吃店内,各要了一碗阳春面,配着煎蛋便哧溜、哧溜地吃起来。 吃完面,闻香又叫了几样果腹的葱香饼、白面包子馒头什么的,一起打包塞给老郑: “辛苦郑伯啦,我们主要还是想买适合售卖香料、女人家东西的铺子;货物的价格比较高,所以嘛,铺子的位置最好是在夫人小姐们常来闲逛的地盘。”。 老郑推脱不得只得“勉强”收下,心道:这丫头片子还怪会来事的,罢了、罢了,看在孙司土的份上,再给他们找找看吧。 第五十八章 东林商铺 “要说夫人小姐们常逛的地方莫过于百花巷,不过百花巷人满为患,完全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哪里有铺子放出来?” “难道就没有别的啦?”闻香可怜兮兮地追问。 “别的嘛,边上的东林巷倒是有一个铺子,那边人流量也不少,主要是卖百货和布料,还有道家香仪什么的,妇人们也常去。” “那还等什么,走,看看去。”闻香袖子一甩、一马当先地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老郑内心:走啥走?你知道铺子在哪里吗?你带啥子路哦? 闻道扶额叹息:我的好妹子,你可不可以庄重点、低调点。 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买端头铺,风险肯定是最小的。 东林巷出售的铺子就在巷子的前段,比较靠近主街,位置相当不错。 这个铺子开间约五米,前面是铺面,原来卖杂货的柜台、货架都还在,中段是一个小天井,左右两边的小厢房可用作厨房、杂物间之类的,后面还有一个主屋。 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铺子了,而是商住合一的房子:前面铺面可做买卖,后面屋子可住人。 这个铺子面积虽然不大,但铺面空间开阔,街上的人流量也不错,做个小本买卖绰绰有余。 唯一的遗憾是,东林巷各家商铺卖的东西太杂乱,商铺的聚集效应不如百花巷。 不过话说回来,一分钱一分货,女人街百花巷的商铺价格也不是闻香兄妹俩能承担得起的。 “这家原来是卖杂货的,生意不错,不过主人已经离开城南县了,所以才打算卖掉。” 闻香把屋前屋后仔仔细细地瞅了一遍,初步感觉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价格美丽不美丽? “价格方面还是不错的,四百五十两。”老郑笑眯眯地报出了一个相当美丽的价格。 这个不错的商铺居然卖这么宜人的价格,莫不是有什么猫腻? 看到闻香兄妹俩疑惑的目光,老郑也不遮遮掩掩了,反正随便一打听都知道的:“之所以这么便宜,主要是这个房子风水不太好。” 原来,这个房子主人姓朱,原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三年前,女主人和小孩突染风寒,不幸送了命。 翻过年,这个朱老板便续弦了一个马氏,谁知道才过半年,这个马氏不知何故落水,竟送了命。 这下,朱老板有点惴惴不安了,连忙请长青观的上座、高功们做了一轮法事,好好祛除一下霉气。 又过了一年,朱老板才重振雄风娶了一位张氏,这个张氏更离谱,过门一个月不到,人竟无故失踪了。 这下可如何得了,张氏的娘家人揪着朱老板就是一顿暴揍,两家人最后闹上县衙,打了一场抗日持久的官司。 朱老板也成为城南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好事者说:朱老板克妻。 又有装模作样的说:房子邪门、风水不好。 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意淫: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风流韵事吧。 这个事情沸沸扬扬闹了一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朱老板赔了张家一百两银子,才算脱身。 经此几遭,朱老板哪里还扛得住,面子和里子都没了,还怎么在城南县待呢,把房子托付给牙行,卷起包袱、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东林巷子的商铺六百两银子起步,好一点位置的,比如说朱老板这一间,怎么也要卖七八百两。 但这种沾染上不详气息的商铺,却不是那么容易出手的。 朱老板跳水大甩卖,从八百两一直降价到四百两,终于甩掉烫手山芋,成功回血。 城南县最大的牙行“十三行”接手了朱老板的商铺,原想着转手肯定能血赚一波。 没想到家族人口众多的大商贾压根看不上这个商铺,拖家带口的小商人也不太想冒断子绝孙的风险,孤家寡人的小商贩又付不起几百两银子。 商铺眼看就要砸手里了,十三行迅速挂牌四百二十两银子寻找接盘手。 各家牙行牙人都不是瞎子,谁不知道朱老板的商铺滞销啦,哪个愿意做接盘的“老实人”呢。 朱老板的商铺一挂就是大半年,无人问津的情况下,十三行不得不降到成本价,这是底线了。 怎么说都是不动产,十三行宁可囤着等升值,也不可能亏本卖出。 最后,牙人老郑接手了朱老板的铺子。 老郑也不是傻子,他之所以接手这个铺子,是因为一个外地来的老财打算在城南县置业,托他寻找合适的商铺。 老郑便给他介绍了朱老板铺子的情况,老财主一时财迷心窍表示不在乎,老郑才把铺子拿下。 结果回头老财主就反悔了,气得老郑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又拿赖皮老财没办法,只得没收定金十两银子聊以慰藉受伤的心灵。 四百两银子呢,这可是一笔巨款,怎么回本成了老郑的心病,日思夜想、夜不能寐。 本地人是不可能买的,只能推销给不清楚头尾的外地人,今天带闻香两兄妹来看这个铺子,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个铺子,咱们不能要。”闻道一开口就拒绝。 闻香却有不一样的想法,风水嘛,既要信其有又要信其无,比起神神鬼鬼来说,人更可怕一点: “郑伯,除了这个风水问题以外,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没有?比如说是不是哪位大老板看中这个商铺想低价拿下呢?” 老郑心里盘算一下,朱老板的商铺挂牌都一年半载了,价格低得不能再低了,真有幕后黑手早就出手拿下了,岂会等到现在。 “这不可能,实不相瞒,这个铺子已经无人问津了,不然不可能亏本大甩卖的,如果你们真想入手的话,价格方面还能再商量。” 听闻此言,闻香颇有心动,不禁眼睛一亮,内心蠢蠢欲动:“还能优惠多少?” “闻香!”闻道心感不妙,一个劲地扯闻香的衣袖。 感觉有戏的老郑立刻精神抖擞:“姑娘真想要,一口价四百二十两银子,其他费用我包了,怎么样?” “不行,我们不要。” “行,我们要了。”。 兄妹俩异口不同声,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第五十九章 上农之家 老郑一脸惆怅地看着闻香兄妹俩在角落里叽叽咕咕,心内七上八下的: 到底能不能脱手?这么坑他们好吗?毕竟是孙司土介绍的,但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这不能算坑吧? 就在老郑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这笔生意要黄了的时候,闻香笑眯眯地答应了。 不知道这兄妹俩怎么商量的,瞧这大哥一脸臭屁不开心的样子,看来算是默许了。 深怕夜长梦多,老郑赶紧请中人见证,签下契约,又到官府备案。 全程,证人们都一脸意味深长,笑而不语:到底是哪个天字一号大傻瓜接盘!?于是“闻香”这个大名深入人心。 不管怎么说,这笔生意顺利成交了。 拿到了四百两票据和二十两银子,没想到还能赚二十两银子的老郑笑呵呵地欢送兄妹俩出门,并约定三天后交钥匙,顺便附带清扫整理好房子。 闻香也挺高兴的,低价拿下一间潜力无限的商铺,又拜托老郑代为出租。 唯有闻道不开心,并再一次确认自己在家中是越发没有地位,但是银两是妹子赚的,怎么处置?自己提起意见来也是理不直、气不壮的,除了妥协,还是妥协。 怎么办?早已经丧失家庭之主地位的闻道,总算认真琢磨起如何提升家庭地位来,思前虑后,唯有一心专注提升种植技术和研究明经了。 不得不说,这笔银子间接成了督促闻道努力奋斗的一种动力。 对于大哥的不高兴,闻香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她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金钱会让大哥开心起来的。 既然已经搞定商铺,那么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二号牙膏的开发应用。 闻香充分发挥拿来主义精神,在脑袋瓜里扒拉来扒拉去,最终选定一款中药牙膏,并打定主意要把它复制出来,反正配方是现成的,就是比例不清楚,得好好研究配比。 这款牙膏主体成分是田七粉,可以去神秘山谷采挖再加工成粉末,但那太费事了,直接去药店采购完事。 摩擦剂的话,闻香打算使用高岭土粉取代青盐,这样做出来的牙膏可塑性会更强、口感也更细腻。 药铺没有高岭土卖,闻香只得找烧瓷器的买,偏偏窑老板还不乐意做她的生意。 对于老板的狗眼看人低,闻香使出了百试不爽的绝招--金钱开路。 一开始,窑老板搞不懂这个小姑娘买白土干嘛,在他看来,这个白土除了烧制瓷器以外,也没啥用途呢。 况且十斤白土也不值什么钱,为了避免后续麻烦事,就想撵人走完事,但在闻香的金钱攻势下,他还是妥协了并再次询问购买用途。 闻香只得托词是一个老大夫给家里人治病,开的药方需要使用白土。 听了这话,窑老板无语得直翻白眼:“治病的白土应该到药店去买,岂能到我这里买?”,顺便大发慈悲告诉闻香,白土在药店里的名字是赤石脂,那玩意才是用来治病的。 虽然摆了一个乌龙,但总算又搞定了一个重要原材料。 此外再添加三种辅助材料:金银花、野菊花、薄荷。这三样东西,云溪山漫山遍野都是,随便摘就是了。 闻香本来想要单独提取薄荷精油的,但是没有提取容器就没办法采集精油,只能将这三种辅助材料混合在一起剁碎,再提取汁液备用。 为了保密,她并不亲自去购买原材料,而是派出土孙负责采购田七和赤石脂,自己则和石头一起去山里采摘金银花、野菊花和薄荷。 就在闻香兄妹俩各自埋头苦干的时候,闻家村悄然流传起一则消息来:听说,县里表彰咱村种植高产农作物的事情落实了,要奖励闻道十两银子呢。 收到表彰风声的村民纷纷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啧啧,十两银子呢,闻道这小子是要发了啊。 闻家村的村民根本不知道闻家的家底已经攀上了“几百两”的高峰,还把“十两”银子当成了他们十分了不得的成就。 闻香早就摆脱了“三两”银子的阴影,现在一出手不说“几十两”,“几两”总是有的,那十两银子能顶个鸟用? 闻道倒是挺开心的,感觉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官府的肯定,一直考不过文经的阴霾,似乎都要一扫而空。 对了,还有自己一直被妹妹吊打的家庭地位,感觉也上升了那么一点点。 因此人逢喜事精神爽,对于一些阴阳怪气的称赞都乐呵呵地照单全收,还谦虚地回答: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转眼冬至将至,一日县里来了一帮敲锣打鼓的隶卒,孙司土带队,众人扛着一块牌匾,直奔闻道家。 收到风声的族长里正、各乡贤,以及一众甲长、保长等一大早就赶到村口迎接孙司土大驾光临,闻道兄妹俩和一干吃瓜群众则在家门口等候。 双方人马一汇合,惯例是互相寒暄、问候、感谢半天,最后才进入正题。 孙司土当场宣读县里的表彰文书:授予闻道“上农之家”称号并附赠十两奖金。 看到自家厅堂挂上了“上农之家”的牌匾,闻道按捺不住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直笑呵呵地感谢官府、感谢大人、感谢父老乡亲。 “好小子,我真没看错你,就知道你本事了得,好好干,官家不会亏待你的。” 孙司土也发自内心地高兴,凭借着闻道这股东风,他马上就要补上空缺的正九品主簿了,能不开心吗! 对于帮了大忙的闻道兄妹,孙司土十分满意,忍不住就露了一点口风:“县里有意要补上空缺的攒典,你很有希望哦,到时候,农事这块任务就靠你了。” 这个飞来的喜讯惊得闻道都忘了装b,连忙开口追问:“大人,是真的吗?” “呵呵,好好干,没错的。”孙司土乐呵呵地避而不答。 “攒典?!” 在一旁听到这个“喜讯”的族长、乡贤们的脸色都差点绷不住,更不要说吃瓜群众了。 保长的脸色最难看,可恶,他已经消停很久了,还要我消停到什么时候?呜呜。 这一刻,大家是真的眼红。 “恭喜、恭喜,恭喜闻兄弟!”这是诚挚的祝福。 “看不出啊,你这小子还有那么一点本事!”这是心里酸溜溜、不服气的笑面虎。 “闻小弟,你可算飞黄腾达了,记得提携你四叔啊!”这是急切想分一杯羹的。 “我早就看出来闻兄弟不是一般人了,这下可不就是灵验了。”这是事后诸葛亮的。 “就是、就是,闻小哥就是本事了得。”这是跟风的马屁精。。 被这个喜讯砸晕了的闻道,一个劲地傻笑个不停,连谦虚的话都忘了说,乐得有点不知北。 第六十章 静主道长 关于官府的各级官员品级,闻香已经恶补过一番。 没有品级的职位,府城是有一定名额的处置权力,并不一定需要经过正式的考试,因此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但除了少量的职位会拿出来装点头面以外,也就是说用于招揽某些特殊、出名的人才之类的,其他的全凭人情世故。 攒典,这个职位嘛,就属于此类。虽然没有品级,但是也是吃皇粮的,上受司土领导,下管一帮隶卒,怎么说也是小头目一个。 一些通过会试的明士都只能从无品级开始做起。闻道,一个仅仅通过县试的文生,也能捞上“攒典”的话,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他爹娘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而对于在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天大的喜事,无怪乎一个个的都羡慕嫉妒恨起来。 大哥要是真能当上这个“攒典”的话,那也算是老天爷不辜负他一心为民、一心为公的“远大抱负”啦。 想到这里,闻香突然觉得村里的一些白眼狼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热闹半天后,族长终于发话:“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说都会互帮互助的,只要大家努力好好干,都会有回报的,都散了吧。” 又对司土君道:“老朽已经略备薄酒,请大人移步寒舍。” 司土君照例推辞了一番,方协同众乡贤、闻道、闻仲,以及一干隶卒等,前往族长家吃席面去。 闻仲,就是闻道他大伯,自从闻家兄妹种植大丰收以来,他便顺利跻身闻家村的领导班子成员。 现在,族长逢会必请闻仲,他也算村里说得上话的人物之一, 这段时间以来,他参与的大大小小会不少,虽然没有表什么态、也没有做什么大事,但总感觉人都年轻不少。 待众人都散去后,幕后大功臣闻香才开始默默收拾一地残局,正收拾着呢,忽然听见元宝一阵狂吠的声音,她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中年坤道站在门外,一个丫头扶着门扉,正探头探脑地观察院子内的情况。 闻香快步出来呵斥住元宝,她正疑惑便听见那丫头叫道:“闻姑娘。” 闻香瞅这丫头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你是---” “闻姑娘,奴婢石榴,之前陪我家小姐到你这里赏过花呢。” “哦---”,闻香想起那个讲礼貌的千金小姐:“可是张婉儿小姐?” “正是呢。”石榴立刻眉开眼笑。 本来闻香对张婉儿印象是不错的,还屁颠屁颠去县城送花给她,岂料竟吃了一个闭门羹。 虽然不知道这是她的意思,还是她的仆妇自作主张,总之就是不爽,结交之心也淡了,这次她派丫头上门干吗? 石榴见对方不言语,只是淡淡笑着,莫名就有一种夫人一般的气场,心里就有点打鼓,笑容更是僵硬了几分。 只是记起小姐的嘱托,便赶紧表明来意:“闻姑娘,您之前送来的那个山茶花和龙船花,我家小姐非常喜欢,只是很遗憾不能见上一面。” “小姐本来一直想亲自来给姑娘道谢,只是没有机会。现如今,小姐又在长青观修行,更是无法前来,因此,只好派石榴来给姑娘您道谢。” 石榴三言两语就把闻香上次吃闭门羹的事情解释清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吃闭门羹这个事情不是她张婉儿干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锅,她不背。 是不是张婉儿干的,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反正就是他们家大人的意思表示呗。 这种事情,闻香懂的,心里也没那么介怀,脸上便带出了几分笑容:“道谢就不必了,不过随手之举。” “还是要谢谢闻香姑娘的。”石榴卸下挎在手臂的包袱,双手递给闻香,恭敬道:“这是小姐送姑娘的谢礼。” 看来,这个张婉儿小姐还有后续啊。 闻香心下明白,只是不知道张婉儿想搞什么名堂,因此并不接过包袱,只是转身请石榴进屋内坐一坐。 才走两步,闻香就听到石榴招呼那门外的道姑一起进来不禁疑惑:坤道和丫头,这个组合真是奇怪。 堂屋内,闻香请两位客人就座,又取了暖炉上面温着的水壶,倒了两碗白开水:“不好意思,家里没有茶水,只好委屈两位将就一下。” “闻姑娘客气了,这位是长青观的静主道长。”石榴连忙介绍来人。 “贫道有礼。”坤道起身行礼。 “道长安康。”闻香一边躬身回礼,一边纳闷:自己和道士怎么这么有缘? “贫道不请自来,打搅居士了。” 不知道这个坤道什么来头,闻香便跟着打哈哈:“哪里,穷乡僻壤之地难得道长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呢。” 听了闻香的回话,静主道长心中一动,刚才在院子里,她已经仔细打量了一番院子,虽是乡下的地方,但是白花、黄狗、鸡鸭、菜地阡陌相间,十分井井有条。 再听这谈吐,一点都不像是穷乡僻壤之人,细看闻香眉眼,亦无畏缩之意,为人处世十分落落大方。 果然如明婉所言,非常人也。 想到这里,她便主动表明来意:“贫道有一事相请居士。” “道长请讲。” “黄箓斋将至,上座遣贫道搜寻各色花卉,以敬奉昊天。听明婉道人言,闻居士善寻花卉,故而上门请教。” 上座是什么?明婉道人又是什么鬼,莫不是张婉儿这家伙吧,没事瞎哔哔个啥啊,闻香叹息:“其实,我对花卉知之不多,不过山中恰巧采到花儿罢了。” “此行前来,便是请闻居士带路寻找。” 闻香内心吐槽不已:呵呵,要我做带路党啊,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想带路,也没办法把你们带到那个神秘的山谷去啊啊啊。 “道长见谅,其实我并不知道山上具体哪个位置有花卉,我是在捡拾柴火的途中偶然遇到才移栽回来,您要是让我带路的话,我真不知道该带您去哪里呢?” 听到闻香委婉拒绝,静主道长一时有点愣住:难道她真的不知道花卉的出处? 这时候,石榴意外补刀了:“闻姑娘,上次咱小姐拜托你找寻花儿,才几天,你就找到了呢!” 闻香强颜欢笑道:“可不就是,刚好遇见了嘛。” 静主道长垂下眉眼,思索片刻方道:“既然如此,便劳烦居士多跑几趟山林,若是遇着特色花卉,还请居士帮忙移栽回来。” 说完,又自袖中掏出一个信封推给闻香。 闻香愕然:“道长,您这是?”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闻香立刻义正辞严、摆手拒绝表明:哎呀,我可不是那种金钱就能收买的人。 第六十一章 要不要发这么狠的毒誓 闻香一边把信封推回去、一边客气道:“道长不必如此,若是遇到,必然会替道长移栽回来。” 静主道长却是熟知人情世故的人,立时改了一种说法:“现已经入冬,山里更是天寒地冻,这点小钱便请居士雇佣几位山民,以便搜寻为好。” 看来这道长变着法子也要把钱送出去啊,好吧,做戏做全套,闻香佯装犹豫半刻,方答应道: “道长果真着急的话,我便立即请人前去帮忙找寻,只是不知您需要多少呢?” “最好是能有七八种吧,若是不能,四五种也可以。” “那么道长提到的黄箓斋,又是什么时候呢?” “这你都不知道?!”石榴又惊呼出声。 晕死,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呢,闻香很想回呛:不好意思,我是乡下人,不懂你们城里人的玩法,但想想还是忍住。 一个乡下丫头不知道黄箓斋,不是挺正常的嘛,静主道长一点都不奇怪,开口解释道: “黄箓斋是咱们道家大事,每年自小年那天开始,长青观将连做三天道场、祈福迎祥,届时也欢迎居士前往祈福。” “原来如此,道长请放心,闻香必定全力而为。” “如此,就有劳闻居士。” 闻香拜别静主道长,又拜托石榴姑娘代为问候张婉儿小姐,方送两人出门。 在目送坤道和石榴离开后,闻香才回屋里处置银两。 打开静主道长的信封,里面果然是一张银票:五十两,啧啧,这坤道居然这么有钱。 再看看石榴留下的包袱,里面是一套青绿色的棉布袄衫,非常厚实,正适合现在穿。 袄衫里面还裹着一个小梳妆匣,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满了碎银子。 闻香掂量一下这堆碎银子,估摸也有个五十两左右,她很满意:这个张婉儿小姐实在太会做人。 购买商铺,又开始研发二号牙膏后,她正缺银子呢,这可真是及时雨呢,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闻香美滋滋地把银子收好:大额的银票和银两都藏在秘密基地,只留少部分碎银锁进钱柜子,以备常用。 于是在闻道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闻香轻轻松松就收入一百两,与此对应只是需要去神秘山谷挖几株花卉而已。 现在离小年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闻香决定吸取经验教训,不能太早送花过去,提前一周时间比较合适,要给别人留下辛辛苦苦、排除万难才找寻到美丽花卉的好印象。 她正想得美滋滋呢,院子外又传来敲门声。 “谁啊?” “闻居士,贫道无为。” 今天是怎么回事?道士来了一拨又一拨,闻香皱着眉头走出房门。 院子门口站的正是闻香最不想看到的人---无为道人:这家伙是不是属苍蝇啊,怎么老是围着自己家嗡嗡叫,撵都撵不走。 无为道人倒不是非要和闻香过不去,而是他找来找去实在毫无线索,只能抓住唯一特别的不放了。 “女居士,好久不见,闻居士可在家?” “不在。”闻香硬邦邦地回答。 无为道人早有准备:“既然如此,那贫道便等他回来。” 他说完也不管闻香会不会同意,便自顾自地走进院子来,还东看看西看看。 顾虑到隔墙有耳,闻香忍着满腔的怒火请道长进堂屋安坐,还给他倒了两碗热水,搞得无为道人都有点受宠若惊:这丫头怎么突然那么和蔼可亲?这水不会有毒吧? 他有点犹豫: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呢?赶了半天的路,还真有点口渴,但是…… 无为道人偷瞄了闻香一眼,只见她冷笑着端起碗,然后一口闷。 见闻香没有毒发身亡,他才放心“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 “不知道长找我哥有什么事情?”闻香尽量心平气和道。 “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无为道人又老调重弹,却又不说是什么事。 闻香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打人的手:“今天官府来人,我哥去应酬了,不到天黑他是不会回来,道长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可以了。” “女居士可以做主吗?” “当然,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做主。” 无为道人挑起眉毛,笑了笑却不言语,仿佛在嘲笑闻香的大言不惭:哪有女人做主的? 他不知道闻香说的其实是真话。 “道长要是非要等我大哥回来的话,那我就不奉陪了,我正要出门呢,不方便留客在家。” 无为道人十分为难,他知道眼前的丫头真能干出把自己扫地出门的事,想想最后还是从了:“好吧,其实,贫道想买你家的祖传秘方。” 一听“祖传秘方”,闻香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说那牙膏吧?” “正是。”无为道人验证了她的预感。 “可是我们已经卖给百货楼了。” 无为道人傻眼了,这完全不在他预料的范围内,来之前他已经预想过各种可能,并且准备了相应的措施,却完全没想到秘方已经卖了。 怎么办?难道命定之宝就这样飞了?当然不行!它是我的。 无为道人眼珠子一转,提出了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建议:“反正没人知道,不如你再卖一次?” 闻香:你这么有才,你妈知道吗? “不可能,秘方已经是人家百货楼的,你要买的话,自己去找百货楼好了。” 无为道人当然不会去找百货楼,自从上次当掉了师弟的最后一块玉佩,他们已经是仅剩二十两银子的穷光蛋,而且师弟身上再也刮不出一丁点油了。 很明显,二十两银子忽悠不了百货楼,他只是想拿来忽悠没见过世面的闻家兄妹而已。 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无为道人不得不怀疑:这丫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该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闻香当即对天起誓:“我可以对天发誓,那牙膏秘方已经卖给了百货楼,如果我说假话,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闻香放的狠话搞得无为道人十分汗颜:至于吗?要不要发这么狠的毒誓?就算你说假话,我也不会拿你怎样啊?这丫头片子比我还狠,是个狠人。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无为道人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这一局交锋,闻香赢。 顺利把无为道人撵走后,闻香便打算把研发成型的二号牙膏进行试产。 为了体现这款牙膏的高档性,闻香在其制作和包装上都下了大功夫。 制作的原材料包括田七、赤石脂、龙脑香、蜂蜜、金银花、野菊花和薄荷等,后来又添加了芦荟。 外包装上面,摒弃了较为低端的编织花篮,改为专门定制的鸡翅木盒,盒面上雕刻着几株盛开的牡丹花,环绕着“闻香牙膏”四个大字。 盒内置一白玉、矮柱圆形、阔口的山水陶瓷罐,罐盖则镶嵌精致的黄铜提手,再配一长柄白玉勺和牛角软毛刷子。 从包装上来看,这个二号牙膏远比一号牙膏高端、大气、雅致,如果说一号牙膏是小家碧玉,那么二号牙膏就是大家闺秀。 从成本上来看,二号牙膏的成本也远超一号牙膏的四-五倍之多。 总之,这就是一款专为贵族服务的牙膏,定价方面嘛,闻香暂且定五两银子,这主要是包装贵,定制的木盒和陶瓷罐特别贵,比牙膏的本体都贵。 广告词,闻香也准备好了:“怕上火就用闻香牙膏”,嘿嘿,简单易懂,朗朗上口。 因为成本太高的缘故,这次,闻香只准备了十份二号牙膏,计划先试一试市场的反应再说。。 现在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六十二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又过了几日,闻香兄妹俩再次造访百货楼,并送上十份精致的“闻香牙膏”。 孙掌柜仔细摩挲着闻香送来的二号牙膏,一方面啧啧称奇于闻香的奇思妙想,另一方面又惊讶于闻香的狗大胆。 五两银子呢!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你这个价格是不是定得有点过分?” “孙掌柜,实不相瞒,我这款牙膏是专为达官贵人们定制研发的,一般的人家是用不起的。” 闻香笑了笑,又提示道:“这个价格是我千思万虑后定下的,贵人们可不在乎这五两银子。再说了,如果和普通人家用一样的东西,怎么能体现出她们地位的优越性呢,你说是吧。” 听了此话,孙掌柜若有所思,这理论虽然是第一次听见,但事实如此,贵人们总有一种藐视众生的想法,总觉得自己地位尊崇,身份尊贵,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而且,这个礼盒是太平记师傅定制的,白玉瓷罐是山水居的,这一整套包装下来就要二两多呢。” “呵呵,姑娘的想法很特别啊。” “人靠衣裳马靠鞍嘛。” 孙掌柜想了想,决定不寄售了,直接全款买下,转头就把这十份牙膏送到东家夫人面前。 赵夫人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二号牙膏,包装确实给力,格调都不一样:“这丫头还真舍得在包装上下功夫,这盒子还刻上她的大名呢。” 又亲自开罐试用一番:“嗯,这膏体较之前要柔软,很轻松就能勺起来。” “闻之,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乎带着一种药材的味道,口感也较之前细腻多了,漱口完毕还有一种清凉的感觉。” 最后,赵夫人下了一个论断:“不错,用起来是比之前那个要舒服。” “没想到那个乡下丫头还真有一套。”孙掌柜感慨道。 “联系太平记的老何,让他把这个盒子上面的字改成:兰香牙膏,再刻一行小字:城南百货楼出品。” “夫人,这是何意?”孙掌柜不明。 “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乡下丫头用她的名字来命名这个牙膏,就是想撇开咱们单干呢,我们能给她助这个力吗?” “她能有这个本事?” “哼,不管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我都不会让她有任何可乘之机。” “夫人所虑周到。” “我看这个牙膏不错,贵人们肯定喜欢,打响一个招牌是好的,不过只能是咱们自己的招牌。” “夫人高见。” “改好之后,把这四盒送去府城的店里出售。另外叫老高过来取一些牙膏去,看看能不能研究出具体成分来。” 孙掌柜顿时汗颜,刚才他还认为闻香是狗大胆,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老了,跟不上形势,东家夫人这一顿操作才是空手套白狼,狠着呢。 “是,夫人。” 闻香对于百货楼东家夫人的骚操作一无所知,不过就算知道,她也无能为力,目前的形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又是一年冬至到,阴阳升降自相催。 冬至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闻香兄妹俩总是要到大伯家吃饭,今年也不例外。 闻香才一进门就感受到不一般的节日氛围,窗户上张贴着大红的“龙凤成祥”、“五谷丰登”、“连年有余”窗花。 院子里,大郎正领着三个弟妹上蹿下跳、互相嬉笑打闹,每个人嘴里还叼着一串冰糖葫芦,大呼小叫个不停。 三嫂赵氏站在旁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嘻嘻地看那几个小子玩耍,偶尔提醒道:“二郎,小心点。” 一见闻香进来,赵氏连忙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招呼:“四弟、二妹,你们来啦,快进屋里坐。” “三嫂好。” “哎,好、好,走,进屋里坐。”赵氏二话不说拽着闻香就往正房里去。 正房里,大伯娘张氏的声音也适时响起:“是二丫头吗?快进来。” “哎!”闻香一边答应,一边尽量稳住身形,但是还是被赵氏一路歪歪扭扭地拽进了堂屋。 房内,张氏正在做着手工,见闻香进来便放下针线,笑容可掬地招呼闻香上座,又嗔怪道:“哎,怎么现在才过来。” “不好意思,大伯娘,准备祭祀的餐食耽误了一点工夫,来迟了。”闻香起身道:“我去厨房帮忙。” “不用、不用,厨房有你大嫂和二嫂足够了,你坐下、坐下,陪伯娘说说话。”张氏忙起身将闻香按住。 这段时间,张氏的心情十分愉悦,自从侄子得到官府褒奖“上农之家”之后,来她这里给闻道说亲的人就络绎不绝,当然了,她都婉拒了。 自己又不是傻子,这村里的人,她可看不上眼,这说亲当然要等“攒典”的事情落实之后再谈。 最让她高兴的是,女儿闻青的亲事终于落实。 闻香虽然不知道张氏为什么这么热情,但她向来从善如流:“好的。” “哼!又来迟!”又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配方,不同的是,这次说得又小声又含混不清。 除了闻香,大家都没听清楚闻兰说什么。 对于这个中二病的堂妹,闻香真的无话可说,就当是狗吠吧。 她充耳不闻地开始和大家闲聊起来。 “大伯娘,你们摆的那个土豆摊子,生意怎么样?” “好、好、挺好的。” “岂止是挺好,是非常好,赚了好多银子呢!”赵氏骄傲地接上话。 “哦?赚了多少啊?”闻香好奇道。 “呃--,其实也不多,十来两银子罢了。”张氏强笑道。 “怎么可能十来两银子,至少有---” 赵氏高昂的声音在张氏严厉的目光下,越来越低,最终趋于无声,最后还自欺欺人道:“呵呵,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其实,这次咱们家能赚到钱都是托二妹的福。”闻青再次出面打圆场。 “是,是,多亏了二妹。”赵氏连忙补救。 “是啊,二丫头,说来,伯娘真要好好谢谢你,没有你,咱家这个番薯洋芋摊子肯定支不起来。”难得张氏说了一句实在话。。 “大伯娘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客气啥。”闻香大手一挥,根本不在乎张氏那点小心思。 第六十三章 闻青的亲事 一个饮食摊子,能赚多少钱?几十两银子就顶天了,而且赚的是早出晚归的辛苦钱。 她根本就不感兴趣,也不会觊觎,好吗。 真是格局决定高度,在闻香看来,张氏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一个小地主婆了。 闻青就不一样,和其人比起来,她倒算得上是一个高情商的人。 想到这里,闻香突然注意到闻青今天有一点不一样: 往常,闻青向来喜穿素色的衣裙,今天难得穿了一身粉红的袄裳,显得娇媚可人。 最重要的是她双目含情、浑身散发出一种幸福的光芒。 “大姐,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闻香先拍了一个马屁才打趣道:“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听了这话,闻青的脸“刷”地一声红了,忙低下头掩饰道:“哪--哪有哦。” “呵呵--哈哈---”张氏和赵氏欢快的笑声不约而同地揭穿了闻青的欲盖弥彰。 瞧瞧这通红红的脸蛋,这个喜事不一般呢,莫非是---闻香迅速猜测着各种可能。 “是有喜事,是大喜事呢。”说起这个来,张氏满脸的喜悦怎么都遮不住。 “娘!”闻青不依的娇嗔,难得显示出一副女儿家的姿态。 “这是好事,合该让大家都知道,更何况闻香又不是外人。”接着,张氏喜滋滋地公布答案:“青儿说定人家了。” 不出所料,闻香立刻一连串叠声道喜:“恭喜、恭喜,恭喜大伯娘今日得佳婿,贺喜大姐他朝结良缘。” “闻香!你胡说什么呢。”听了这赤裸裸的贺词,闻青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则非常诚实地羞红了脸。 闻香无语:好家伙,你这满腔的欢喜都快溢出体表了,你还不要个啥啊! 其实吧,闻青早就该说定人家了,翻过年,她就十五岁了。在乡下,这个年纪女孩子不是在筹备婚事,就是在筹备婚事的路上。 现在,闻青的亲事总算说定了,闻香也替她高兴,笑着追问道:“不知大姐定的是哪里的人家?” “是城里一户张姓人家。” “人家是做生意的,家里还有好大一间杂货铺呢。”闻兰突然骄傲地宣布,好像这人家是给她说的似的。 “那挺好的啊。”闻香是真心为闻青高兴。 “哼,我姐就要到城里享福啦,你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闻兰继续显摆。 “兰儿!”张氏和闻青立刻出声制止闻兰的口无遮拦。 闻香早就习惯闻兰的定点、随机攻击行为,根本刀枪不入,甚至附和道:“三妹说得对,不知道姐夫的铺子开在哪里?有机会咱们也去光顾、光顾。” “在拱北街呢,临街的大铺子。” 拱北街?如果说东林巷的铺子地处一环的话,那么拱北街充其量只能算在三环以外。 一个三环以外的铺子就让闻兰这么骄傲、这么自豪,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买了一个一环的铺子,她怕不是要气得原地爆炸吧,哈哈哈。 闻香暗戳戳地爽了半天,可惜了,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兄妹俩已经商量好铺子的事情要暂时保密,不能公开,否则,现在就能看好戏啰。 正聊着呢,大房李氏进来汇报:“娘,祭祖都准备好了。” 众人便起身转移到堂屋,这里,闻家的一干男丁早就等候多时。 在当家闻仲和张氏带领下,众人依次给祖宗上香、叩拜,并祈求来年一帆风顺。 最后,闻仲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多亏祖宗保佑,道儿现在大有出息,以后必能光大我闻家的门楣,还请祖宗继续保佑道儿、保佑吾等……” 听得闻香嘴角一阵抽搐,祈求祖宗保佑没错,但成不成,关键还在于自身的努力奋斗吧。 再看看其他人,大家都在认真地磕头,嘴里纷纷念念有词,诚恳地祈求祖宗保佑自己,许的愿望无外乎是升官发财、子孙满堂、家族昌盛之类。 她再看看堂上已故长辈的牌位,突然想起上一世的自己也是父母双亡、早早就996的凄惨身世,顿时心有戚戚焉,头一次对闻家的祖宗感到些许歉意: “抱歉,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相信我,那绝对不是我的本意;也请太祖太爷们放心,闻香会过得好好的、大哥也会过得好好的。” 然后诚恳地磕了一个头。 接下来就是大快朵颐的时间,冬至大过年,今天的席面格外丰盛,什么酱牛肉、凉拌猪耳朵、白切鸡、红烧鱼、炸洋芋、番薯甜汤等,摆了满满一桌。 大家在欢声笑语中杯觥交错、畅谈人生。 酒醉饭饱后,当家张氏偷偷地把闻香拉到房里,郑重交给她一个荷包。“香儿,这里有五两银子,是伯娘酬谢你的。” 夭寿哦,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葛朗台一般的张氏竟然舍得拿出五两银子,闻香真是“万分感动”,然后拒绝:“不用了,大伯娘,我又没帮上什么大忙。” “要的、要的,没有你,我们还瞎眼苍蝇一般到处乱碰呢,你就收下吧,虽然不多,总是伯娘的一点心意。” “真不用。”闻香是真诚的不想要,说实话,她真不差那一点钱。 “你要是不收下,莫不是怪伯娘给得少了?”张氏以退为进,给闻香来个上纲上线。 闻香怎么会被道德绑架,立刻分辩道:“看您说的,这怎么可能呢,我是觉得伯娘家大业大,用银子的地方也多,我不好意思要罢了。” “不过,如果伯娘坚持的话,我就收下吧。”闻香摆出了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好、好,你收下就好。唉,自从弟弟、弟妹去后,我们对你们兄妹俩的照顾多有不周,你也别怪罪伯娘,咱家人口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怎么都忙不完,难免有照料不到的地方。” 张氏突然提起了闻香父母,还拿手帕轻掩眼角、洒了两滴鳄鱼泪水。 摸不清张氏什么来意,闻香也只得配合张氏、面露凄凉彷徨之色道:“伯娘这么说,倒叫闻香惭愧。其实,大伯、和大哥大嫂都经常关心我们、帮助我们呢。”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我记着大伯家的情意呢,不过帮助我们的人中可没有你。 “咳,你知道伯娘的心意就好了。”。 “嗯,多谢伯娘关心。”闻香也立马转悲为喜。 第六十四章 乐极生悲 危机再现 对于闻香,张氏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她对自己态度恭敬、行为举止得当,但彬彬有礼中似乎透着一种疏离感,总感觉自己的小心思都被她看透了似的,令人倍感挫折。 这次,闻青的婚事能定下来,闻道和闻香功不可没。 之前,张家相看闻青后久久没有消息,张氏本来都以为这个事情已经黄了的时候,媒婆带来了好消息。 娘家人暗里告知张氏,那张家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最近闻道大出风头,还有她们摆的洋芋摊子,也加了不少印象分。 总之,就是托闻道和闻香的福吧,闻青的亲事才顺利定了下来。 以前,张氏待闻道他家是不愠不火的,甚至有点鄙视。在她看来,既然已经分出去了,那就不再是一家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功夫过得去就行,不必太亲近。 可自家男人居然年年暗里资助闻道读书,这已经使得她大为恼火,更何况后来闻道兄妹的双亲皆过世,眼看这一家子是翻不了身了,所以关系是越发淡薄。 不成想,才一年工夫,这兄妹俩就咸鱼翻身,在村里的地位直线上升,连带着自己当家的都得了族长的青睐,这次又帮上闻青的大忙。 而且那洋芋摊子其实赚了好几十两银子呢,没什么人情味的张氏心里都有些许动容。 论起赚钱本事来,张氏是自愧不如的,十分担心闻香会对洋芋摊子横插一杠,因此才佯装只赚了十来两银子。但她又觉得闻道兄妹俩以后必定大有前途,因此才狠下血本---拿出五两银子来讨好闻香,也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出。 其实吧,闻香与张氏之间的情谊就和纸一样薄,或者说是基本无吧。 对于张氏内心的弯弯绕绕,闻香基本无感,真心实意固然好,虚情假意亦无妨,只要给予对方长辈一般的尊重就好。 总体来说,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兄妹俩酒足饭饱、满意而归。 接下来这段时间,闻道像打了鸡血一样,继续在家里鼓捣种植术,不仅热情接待来客,还积极提供上门服务,在村子里走街串户,为人民服务得不亦乐乎。 闻香呢,把二号牙膏的事情落实后,她决定背上箩筐、带上镰刀、再骑上心爱的大青骡,再次造访神秘山谷。 这一次,她有两个小目标。 冬至已过,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时日开始了,山里的温度较之山外还要低两度,几乎所有的树枝梢头上都结着一串串晶莹的霜花。 凛冽的寒风裹着落叶,飒飒作响,闻香不由得缩紧脖子感慨:真冷啊,要不是看在五十两银子的份上,她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骑着大青骡,熟门熟路地七弯八拐,闻香顺利进入山谷。 山谷内风景依旧,虽然没有春天百花怒放的美景,但是仍然有许多不畏寒冷,依然倔强绽放着的花儿。 闻香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尽情感受着空气中的青草花香味道,在这里连风儿都变得柔软而清香,分外令人心旷神怡。 寒冬腊月,难得还能欣赏到这么多的花儿,闻香正陶醉着呢,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吁吁吁……”的叫声。 她睁眼一看,原来是大青骡在昂头欢叫。 “大青啊大青,你也喜欢这美丽的山谷吗?”闻香撸了一把大青骡的头,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咦?咦,原来大青骡也能进山谷呢! “大青,你是怎么进来的?” 回应闻香的是又一阵“吁吁吁……”的骡叫声和一脸无辜的表情。 奇了怪了,村民不能进来,动物反倒能进来,这山谷的逻辑,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啊。 “好吧、好吧,大青能进来更好,我就多了一个帮手啦。”闻香决定随意而安,反正这作者都不按套路出牌的,何必费劲去想为什么呢,开始干活。 接下来,就是先给静主道长挑几株敬奉昊天的鲜花。 现在,山谷中最靓的仔依然是美丽的山茶花,那么就白的、红的各来两株。 边上,粉嫩可爱的龙船花也挖两株。 那边“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梅花,亦不错,只是植株太大了,移栽困难,算了,放过她吧。 咦,这株“红艳欲无春”的海棠花也不错,有道是:海棠开后月明前,纵有千金无买处,就她了。 闻香挑挑拣拣的,又发现了几簇盛开的君子兰和寒菊,还有白粉相间、清新可人的长寿花,以及长得像人脸一样的三色堇,便各自移栽了几株。 闻香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条神秘溪流处,顿时心中一惊、立马止步。 虽然那边有众多空谷幽香、婀娜多姿的水仙和兰花,但那里更有未知、可怕的精怪少女,坚决不能去,她当机立断,掉头就走。 为了凑够数,闻香一路上又挖了两株不认得的花儿,一株是蓝紫色,花型略微像喇叭一样的,一株是白色的花瓣带着一点绿色、花冠像倒扣的小钟,模样十分唯美。 这山谷里面的温度比外面明显要高几度,她只走了小半天便感觉热气直线上升,只得把厚厚的外套脱下,吃几口干粮,再继续干活。 在第一个小目标顺利完成后,闻香便顺着小路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捡拾、切割不少檀香树枝干叶和新鲜的龙脑香、沉香。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思考:一号牙膏已经卖断,二号牙膏虽然是新品,但是百货楼势必也不会放过。 因为走高端路线的缘故,她完全没办法甩开百货楼单干,这个牙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另谋出路。 静主道长的来访提醒了闻香:何不干回老本行! 想当年,她可是专业制香人,有着十年学香、用香、制香经验,为客户提供定制香薰服务,那是妥妥的。 而且,这里各种花卉、香料应有尽有,她完全不需要为制香原材料烦恼。 在这之前,她需要一块敲门砖,一块能敲开定制香薰大道的香砖。 这个香薰绝对不会再交给百货楼,交给它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必须另辟蹊径。 道观对熏香有需求,她正好借助回访静主道长之机,试探一番。 况且,在道观的张婉儿也是她重要的突破口,只要把张婉儿拿下,那就能趁势拿下她的什么闺蜜或者仇敌之类。。 这样一传二、二传百的,她就能人在家中坐,订单从天上来了,哈哈,完美。 第六十五章 神秘的猫头 闻香想得那是相当的美,一路上蹦蹦跳跳,不知不觉就离开了乔木林。 离开了茂密昏暗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似乎又走到了另外一个天地。 眼前是夹在山谷中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在冬天里能看到这么一大片的绿色植被,让人不由得神清气爽。 风在山谷中恣情地吹过,带动着草儿左右摇摆、发出哗哗的响声,颇有一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感觉。 闻香站在矮坡上,卷起双手当话筒、兴奋地对着草地大喊:“喂---,你好吗---” 然后,听见山谷涛涛的回音:“好吗---” 顺带惊起一大片鸟儿、扑棱棱地飞远了。 闻香捂着嘴巴,嘻嘻地笑个不停,又自问自答道:“我很好----” “好好---”山谷又继续回应。 大青骡在一边也“吁吁吁……”地叫个不停。 闻香难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来来回回玩了好几趟,才停下来,她还不过瘾,又把箩筐卸下,哇哇地大叫着冲下斜坡。 闻香一边奔跑一边享受着凉风划过脸庞的惬意,爽啊! 就在她兴奋得快要起飞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落空,兴奋的“哇哇……”陡然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啊---”。 可怜的闻香不幸掉进了一个深坑洞里面,摔了个晕头转向,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有道是,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谁能想到,广阔平坦的草地上也会暗藏杀机。 再次感叹:人生真是无常! 原以为避开那条可怕的溪流,就能躲开那个邪门的妖精。 没想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真不愧是神秘的山谷,宝藏遍地都是、陷阱无处不在。 闻香在坑底诅咒了一番老天何其不公之后才挣扎着爬起来,她抬头一看:好家伙,洞口离自己至少有两米呢。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这个坑有两米深,但是坑底常年不见阳光,下面都是湿软的土地和半人高的野草。 她从高处跌落的时候,洞里错综复杂盘绕的野草爬藤又一路保驾护航,极大地减轻了落地时受到的冲击力。 所以,尽管摔得七荤八素的,身上也添了不少淤青,但整体并无大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闻香定了一下心神,就着洞内昏暗的光线,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状况: 这个深坑洞既寒凉又潮湿,整体上窄下宽,坑底大概两米宽,往上逐渐收窄,坑口约半米宽,掩盖在茂密的草丛中。 几缕光线穿过缝隙照到洞底,勉强给这个深坑里的植被提供些许少得可怜的光合作用。周围全是各种不知名的杂草和爬藤植物,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喂---有人吗?来人啊---救命---” “大青---大青---救命啊---” 闻香直着嗓子嚎了几声,又叫大青来救命,可惜大青只是一头骡子,实在指望不上。 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靠自己了。 静下心来的闻香,立刻感受到湿冷的寒意迎面扑来,不由得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刚才玩得太嗨,把外衣都脱掉了,现在只得抱紧双臂,来回摩擦生热,心里直犯愁:这可咋整? 谁都不知道自己掉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如果不能爬上去的话,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难道,她那波澜壮阔的人生才刚刚拉开序幕,就要降下帷幕啦?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得爬上去! 想到这里,闻香立马开始尝试往上爬。 坑里到处都是爬藤植物,从洞口一直延伸到坑底,她便试探着抓住爬藤,小心往上爬。 坑壁全长满了青苔,十分湿滑,闻香是踩一脚滑一脚,最后全部的重力都压在藤上。 那个爬藤虽然扯不断,但它的根系力量有限,并不能完全固定在湿漉的泥土里,在闻香的暴力拉扯下,最后硬生生被连根拔起。 于是才爬了不到一米的闻香,“哎呀-呀-”地又掉了下去,连带老藤扯下来一条。 她彻底傻眼了,这个爬藤要是指望不上的话,那可真是万事皆休、扑街就在眼前,赶紧又换了一条爬藤继续尝试。 一开始,每一条爬藤都非常稳固,但最后都扛不住闻香的生拉硬拽,无一例外全被扒了下来。 一次、两次、三次……,结果全是徒然。 第六次掉下来后,闻香吃痛地看着红肿、破皮渗血又混杂着黏兮兮树藤汁的双手,感觉体力在快速地流失,终于感到害怕: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只有黑暗与寒冷,恐惧与绝望瞬间击溃了她。 闻香失魂落魄地躺在坑底,突然就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地开始嚎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来人呢---救命啊---” 接着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闻香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眼看就要厥过去了。 唉,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如果有人在的话。 就在她哀哀欲绝的时候,突然,几缕光线从洞口晃了下来。 闻香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恍惚间,洞口上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什么?!她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定眼再看:一只猫头正面无表情地往下看。 “哇---”,闻香唬得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双方四目相对,闻香立刻感受到心脏在“扑通、扑通”地抗议个不停,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双方对峙了一分钟,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哪来的猫?谁的猫? 闻香捂住心口,试探地叫了一声:“喵。” 猫头继续面无表情。 于是她继续又“喵--喵--喵喵---”,一气叫个不停。 猫头还是毫无反应。 闻香不气馁:“嘿,大哥,猫大哥,你家大人呢?能不能叫他过来啊?我急需帮助啊。” “哎,叫你家大人过来,好不好。” 闻香求救了半天,猫头一点都不为所动地继续看戏,最后她叫累了又一屁股坐下来,双手撑地、昂着头继续和猫头大眼瞪小眼。 “我说,猫大哥,你好歹吱一声啊,难道你是哑巴不成?” 然后,闻香觉得自己似乎、好像、仿佛被猫头瞪了一眼,嗬,这货能听懂人话?她转而试探道:“猫大哥,难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到猫头露出了一种鄙视的眼神,我草,这个猫要成精啊。 “我说,你要是能听懂我的话,能不能叫你家大人过来啊?” “或者,麻烦你上那边那个斜坡,把我的大青骡子带过来,好吗?” “那个骡背上绑有麻绳,如果可能的话,再麻烦你给我扔下来,行不?” 闻香发誓,她看到那个猫头露出了一种“那你求我啊”的傲慢姿态。。 “你!”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二十八岁的灵魂尊严正在被严重冒犯。 第六十六章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目前形势逼人,卑躬屈膝一下也无妨:“猫大哥,求求你,行行好,帮帮我吧!” 话音刚落,她便见猫头露出了一种诡计得逞而又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它转身、掉头就走了。 我草泥马的! 闻香立刻跳起来、“心悦诚服”地连声叫起来: “猫大哥、猫大爷、猫主子,别走啊!” “只要你能把我救出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别走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呜呜----,求求你,别走嘛!” 也不知闻香在坑底哭爹喊娘地嚎叫了多久,又许诺割地赔偿了多少,就在她打算破罐子破摔,开始要诅咒那个破猫的时候。 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天籁之声:“喵!” 闻香抬头一看,好哇,那个猫头又回来了,顿时喜极而泣,立刻又蹦又跳又笑道: “猫主子、猫主子,别走、别走、千万别走!”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见那个猫头伸出邪恶之爪,拨开洞口的野草,抛下一条麻绳。 闻香被猫头的这一波“神操作”惊得目瞪口呆:这tm还是猫吗?说好建国之后,动物不准成精的,怎么,又不按规矩出牌? 她“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水,然后眼睁睁看着麻绳缓缓掉落在眼前。 上头,猫头又叫了一声:“喵”。 好吧,现在又不是建国后,那个动物成精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闻香只犹豫了一秒钟,死亡的恐惧让她立刻抓住麻绳,踩着坑壁,往上攀爬。 有坚强的后盾就是不一样,闻香没费太大劲,就被麻绳那头的拉力给拽了上去,顺利逃离了深坑。 再次呼吸到新鲜美味的空气,感受到清风拂面的美好,瞬间觉得那灰蒙蒙的天空都特别怡人。 闻香躺在草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感觉活着,真好!她在草地上休息了半刻,才逐渐恢复了精神。 大青骡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此刻正在“吁吁┈┈”拱着闻香,原来麻绳的那头正绑在大青骡身上。 “大青,原来是你拉我上来啊,真是太感谢啦!” 闻香抚摸了一下大青骡的头,慢慢起身、解下扎在腰间的麻绳,再回头看看那个深坑,只见洞口隐隐约约,掩藏在草丛中,几乎看不见。 如此隐秘,难怪吞人不商量,幸好有一只猫。 说到那只成精的猫,还真是奇怪,仔细看来是一只正八开脸、四肢雪白、通背灰蓝色的异瞳短毛猫:它头大脸圆、毛发短密、胸部饱满宽阔、四肢粗短发达、一双琥珀色+天蓝色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整只猫看起来非常圆胖,闻香估摸怎么也有六七公斤重。 此刻,它终于表现出一只猫该有的行为:正在用前爪给自己不停地“洗脸”。 似乎是察觉闻香在观察它,它停下了抓挠的动作,歪着头朝闻香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顺带还“喵”了一声。 这只短毛猫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柔、可爱、友善,一点都没有刚才那种邪门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光线昏暗,又或者是困在坑底太久,产生了幻觉的缘故吗? 难道麻绳不是短毛猫扔下来的?那又是谁扔呢? “嘶”闻香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管它是谁?总归今天不适宜出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但走之前,得先把这个“陷阱”给处理了。 把洞口周围一圈的野草通通割去,让黑黝黝的洞口明晃晃地露出来,又捡来几块大石头绕着洞口摆一圈,作为标记。 这下,应该不会再有人会掉下去了吧。 至于那只奇怪的猫,闻香也做足功夫。 她双手合十给短毛猫鞠了一个躬:“猫大爷,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生结草衔环相报,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然后,牵上大青骡,脚底抹油开溜。 闻香走出十几米,偷偷回头一看,那只短毛猫还在原地笑眯眯地坐着。 这下她放心了,骑上大青骡,啥都不想管,赶紧回家吧,这一身的狼狈,还不知道怎么和大哥解释呢。 顺着来路,闻香催促着大青骡一路小跑往谷外方向去。走着、走着,她突然心有所感,忍不住就回头再看一眼:嗬,短毛猫就一米外跟着。 见闻香停下来,它也停下来。 闻香强颜欢笑:“猫大哥,你怎么还不回家呢?你不回家的话,家里人会担心的,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短毛猫则是回应了一声“喵”。 闻香无语,回过头来,脚下发力催促着大青骡一路小跑往谷外方向去。 直到跑出了乔木林,闻香才小心翼翼地回头观望。 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没把她给吓出心脏病来:那只短毛猫竟然就跟在大青骡的屁股后面。 此刻,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给闻香一个“喵”字。 闻香无语:呵呵,你大爷的。 “猫主子,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啊?唉,找不到的话,你就再找一找吧。不然,你跟着我也没用啊,我又帮不了你。” 然后,闻香就看见短毛猫抬起它那圆硕的猫头,赏了她一记白眼,似乎在说,这是你欠我的。 呦呵,你还真tm的成精了。 被一只猫鄙视,闻香真的要气炸了,心中默念冷静、冷静:这么邪门的猫,她可不想带回家里。 勉强做好心理建设,她鼓起笑脸违心道:“猫大哥,其实你想跟我走,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住在山谷外面,离这里有天那么远,实在不适合你。” “你还是在山谷里待着比较好,万一你家人来找你,也能找得到,你说是不?” 听了这话,短毛猫就跟川剧变脸一样,瞬间回到了初见那一刻,一脸冷漠无情地盯着闻香。 闻香被它盯得好一阵心惊肉跳,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好女不跟猫斗,好汉不吃眼前亏。 连忙推起笑容:“那你要是真的想跟着我走,我也是十分欢迎的。” “真的,十分欢迎、欢迎之至。”闻香强迫自己一脸“真诚”地看着短毛猫。 似乎是对闻香的回答感到不满,短毛猫突然腾空而起,朝着闻香迎面扑来。 “哇!”闻香吓得尖声惊叫、双手护住头脸、急忙躲避,一不小心就滑下了骡背。 那短毛猫“呼”地一下从闻香的头上惊险掠过,一把扑到了大青骡的身上,然后四脚着地、稳稳地站在骡背上,接着就仪态万分地往前走着猫步,最后端端正正地坐在大青骡的头上。 闻香愣愣地看着那个正对自己的肥圆的屁股,上面的短尾巴正“一甩一甩”地左右摇着。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个圆硕的猫头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朝闻香“喵”了一声。。 我勒个去,绝对不是错觉,这只猫真的能听懂人话,而且还脾气古怪、性格傲娇。 第六十七章 肥猫大战金元宝 瞧它一副“山中无老虎,小猫也当大王”的样子,闻香就知道,它是赖定她不放了。 唉,整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心力交瘁的闻香放弃挣扎了。 也罢、也罢,由它去了,就当是报恩吧,只要它好好地当一只猫,她不妨就做一回铲屎官。 于是,一个人、一头骡、一只猫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了山谷,走回了闻家村。 幸好,回到村里的时候,正是家家户户烧晚饭的时候,一路上没碰到几个人。不然,闻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给大家介绍,一只蹲坐在骡子头的肥猫。 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村头的马大娘走出自家的大门,怀里还抱着几个番薯洋洋自得地离去。 闻香无语了,这个村里的人是怎么了?就逮着大哥一个人来薅羊毛,就不怕薅光了吗! 大哥也是,谁来要都给,不管自己怎么说,他就是不听,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继续白给。 唉,她不禁摇头叹息、感慨:无知者无畏啊。得了,等到明年大哥吃到苦头,他就知道喝西北风是什么感觉了。 闻香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探头一看,还好大哥没在院子,估计是在厨房忙着烧饭吧。 听见响声的金元宝探起身来看了一眼,见来人是闻香,便又趴下。 闻香急忙拉着大青骡子进门,把骡子身上驮的两个箩筐卸下,然后蹑手蹑脚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她得赶紧把这一身的脏衣服换下来,不然这狼狈样子给大哥看见,又得一顿啰嗦。 这边,卸完货的大青骡子便顶着一只肥猫自动走向它的棚子。可巧,金元宝的狗屋正靠着大青的棚子,于是土狗与肥猫就这样不期而遇。 双方狭路相逢的那一刻,金元宝突然一声怒吼,朝着肥猫就狂躁地吠了起来。 听见“汪汪-----”的声音,闻香心道不好急忙回头,正好看见:短毛猫肥硕的身姿,重重地砸在土狗脸上,硬生生把金元宝的声波攻击打断。 短毛猫四条雪白的肥腿愣是使出了佛山无影脚一般的功夫,在土狗的脸上一顿狂挠。 可怜金元宝的四个爪子一顿乱抓,愣是没能把肥猫抓下来,双方撕扯着翻滚到地上,一阵鸡飞狗跳。 “元宝!” “喵,猫,猫大哥!” “哎,哎,你们别打了!” 闻香一边大叫一边冲过去,想要出手拉架了,又怕被误伤,在旁边气得直跳脚。 这两个家伙完全不理会闻香,嗷嗷叫着厮打在一起。 说是厮打也不太准确,实际上应该说是肥猫追着金元宝暴打。 只见短毛猫以与它身形极其不相称的灵活姿态,绕着土狗左扑右闪、上蹿下跳。 金元宝的一个爪子都没能落到肥猫身上,反倒是短毛猫闪电般的、罪恶的利爪,给予了它狂风骤雨一般的全方位打击。 短短片刻工夫,金元宝就落败了:全身被挠得惨不忍睹,脸上挂着好几大条的血印子,身上左一块伤,右一块伤的,它一瘸一拐、哀哀地躲到了大青骡子身下,屁都不敢放一声。 短毛猫则站在狗屋顶上,志得意满地连续“喵喵喵”叫个不停。 闻香正头大呢,便听见身后传来闻道一声怒吼:“闻香!” 唉,这下更头大了。 “呵呵,大哥,你好啊。” “你这一天都跑哪里去了?人影都不见┈┈咋了?咋了?这是怎么了?” 看见闻香灰头土脸的样子,闻道责怪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忙急步上前,摸头抚脸地到处检查,瞬间秒变知心大哥。 “没事、没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闻香龇牙咧嘴地按住大哥到处乱摸的手。 “真没事?” “真没事。” “哦--,那你的脸怎么都变形了?”闻道冷笑道。 “呵呵,那是刚才被你按的。”闻香睁眼说瞎话。 “胡说八道!”闻道虽然为人老实憨厚,人善可欺,但眼睛没瞎、脑子正常,闻香这话可蒙不到他。 “赶紧脱下来,给我看看。”闻道二话不说就扯着闻香往屋里去。 哎哟喂,我的大哥,你这话说得,歧义极大啊,也不怕有心人听见,趁机搞事。 话说,闻道在照顾妹妹的事情上实在是太自我了,这都越飘越远了。 最终,闻香还是脱下外套和棉袄,给大哥检查一下手脚的淤青和破皮。 “到底是怎么回事?”闻道严肃追问。 “其实也没什么,我掉进了一个深坑,废了老大劲才爬出来。”闻香选择说一半真话。 “你又跑山里去了?” “是--,前段时间不是有一个道士来咱们家嘛,说要找几株花儿,所以我才进山的。” “道士?什么道士?哪来的道士?” “城南长青观来的。” “哦,长青观啊,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天在族长家吃大餐呢!” “哦----” 见闻道还在冥思苦想,闻香提醒道:“就是司土大人送牌匾来的那天。” “是那天啊,好吧,就算有道长来化缘,咱们也要量力而行。” 闻道苦口婆心继续劝道:“这个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强,你看看,这大冬天的跑山里去,万一出什么事情,你叫大哥怎么办!” “不然,你和大哥说一声,我去找花就行了,你不要去!” 自从去年闻香发现意外后,闻道十分心痛妹妹,万事以妹妹为先,既怕她冷了饿了,又怕她摔了伤了,经常尾随跟踪闻香。 这段时间,闻道一直忙着推广种植技术,对闻香就难免疏于看顾,结果又摔了,他顿时自责不已。 “好好,下次肯定叫上大哥。”闻香敷衍道,见闻道还是眉头紧皱、一副孺子难教也的样子,便拉着大哥的手一连娇声道: “哥,我下次不敢了,你别生气嘛!” 这一顿撒娇,直摇得闻道脑壳痛,总算放过了闻香:只是不准闻香下床,把饭菜都给端到床边来,就差直接动手喂食了。 吃完饭后,他还惯例屁颠屁颠地给闻香烧了一桶热水,让闻香好好净身。 接着,再去后院扯一条三七根须和叶子,细细地捣碎,再给闻香敷上才算完事。。 至于换下来的脏衣服嘛,自然也是闻道君的任务,妥妥的二十四孝大哥一枚。 第六十八章 大杀四方的大王 闻香吃饱喝足、洗漱完毕即爬上了床:有人伺候的感觉就是好,她躺在柔软的棉被上,感觉一身的酸痛都得到了抚慰。 闻香在床上滚啊、滚啊,滚到了一个毛茸茸东西身上,然后听见“喵”的一声,她立马弹起,靠到了墙壁上。 那只战斗力惊人的短毛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爬上了她的床。 “大哥,猫大哥,你啥时候来的啊?您该不会是偷窥我洗澡吧?” 对此,短毛猫给予了白眼的否定。 “咳,我说哈,这个是我的床,你的窝在外面呢。”闻香指指窗外。 短毛猫不为所动,它半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又趴下。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在屋里睡?” “喵!”短毛猫给予肯定的回复。 闻香:呵呵!惹不起、惹不起。 不得已,她只好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一块新棉布,在床尾圈一个窝,再好声好气地和短毛猫商量:“猫大哥,今天晚上暂且委屈您在这块棉布上休息了。明天,我一准去给你打一个豪华床回来,保准您以后都能睡得舒舒服服的,怎么样?” 短毛猫看了看闻香手边的“窝”,总算起身、甩着肥胖的屁股、一扭一扭地走过来。然后,它伸出一只爪子,低头扒拉了几下新棉布,似乎在评测这个“窝”的舒适度。 最后,似乎是同意了闻香的提议,它轻轻跳了进去,然后趴下来,眯上眼睛发出同意的声音:“喵”。 哇,这肥硕的猫头、饱满的腮部、圆润的身躯,真是完美地体现了土肥圆的真谛。 这难道是英短吗? 怎么办? 闻香突然觉得这肥猫好卡哇伊啊,这个手忍不住就抬了起来、缓缓地朝短毛猫伸去,然后堪堪悬停在猫头上空。 鉴于刚才金元宝被挠开了花,她想稳妥起见先请示总没错:“猫大哥,我能摸一下你吗?” 见短毛猫没反应,闻香又道:“那您要是不说话的话,我就当您同意了哈。” 她再看看短毛猫表情,它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闻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放纵自己想要撸猫的欲望,她的手轻轻地落到了猫头上,然后屏住呼吸。 预想中的猫主子手撕主人的画面没有出现,相反短毛猫难得地露出了舒服的表情,还发出了愉悦的叫声:“喵唔。” 于是,闻香的手就自动自发地撸了起来,撸啊、撸啊,撸完猫头、撸猫背,撸完猫背、挠下巴,挠完下巴、摸爪子。 哇,这手感这毛色,是如此的温润、柔软、细腻、润滑,嗯,撸起来就一个字“爽”。 直到短毛猫发出“喵嗷”的一声抗议,摆头甩开骚扰的魔爪,闻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这么肥美可爱的猫不可能是野猫吧,它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闻香托着下巴思虑了许久,决定还是别庸人自扰,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就暂且领了“主人”一职吧。 “猫大哥,你说,老是叫你大哥、大哥的,不是很合适哈,这要是让我大哥听见了,还以为我叫他呢。” “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怎么样?” “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叫肥球怎么样?肉肉呢?不喜欢啊?” “那富贵?旺财?来福?” “嘿嘿,不然包子、馒头、汤圆、可乐鸡翅┈┈” “都不喜欢啊,那翠花怎么样,苗苗呢?呵--呵┈┈”自娱自乐的闻香发出欢快的笑声。 直到看到短毛猫的表情越发冷峻,整只猫散发着可怕的低气压,并弓起背来冲着她龇牙咧嘴、低哑地嘶叫着。 闻香立刻适可而止:“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那要不叫蓝宝?巴迪?汤姆?猫哥?” “不然豆豆?毛毛?大黑?小白?” 短毛猫直接转身用屁股投票。 “还不满意啊?这几个名字挺好听的啊,你看你这个架势,难不成你想叫大王?” “喵。”短毛猫回头答应了一声。 嗬,闻香无语。 “你说,你的毛发一点都不黄,叫什么大王啊┈┈” 闻香还要啰嗦就被短毛猫生气的“喵!喵!”叫声打断了,“好、好,大王就大王吧。” 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再看看短毛猫一副高傲、冷峻的样子,别说还真有“大王”的架势,不错,就叫“大王”了。 于是,这只来历不明的肥猫就这样在闻香家里安营扎寨。 这时候,闻香还不知道,傲娇的大王即将成为闻家村的一霸,接下来这几天可把她给忙坏了。 一是要安抚大哥。闻道“旧病复发”,对闻香实施紧盯人战术,闻香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闻道的亦步亦趋使得闻香十分不自在,好多小动作没法开展,不得不拿出十二万分的心神来宽慰大哥,并且立下令人脸红心跳的军令状:再有下次就打屁屁。 咦,作者君真是太邪恶了。 二是要处理从山谷里带回来的花卉,虽然是带着泥回来的,但根须就这么裸露在空中可不行,得赶紧栽到地里去。 除了选定送给静主道长的七株正开得艳丽的山茶、海棠、寒菊等以外,其他的花儿通通栽种在后院,避人耳目。 美丽的花儿自己欣赏就好了,太张扬容易招来一些无赖的“采花贼”。 第三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伺候好猫主子。 说好的豪华床立刻安排上,还是请藤木匠出手,仿照婴儿床打造一个猫窝,顺利完成硬装。 至于软装嘛,铺上破旧的衣物,再从闻道那里抢来一件破棉袄做被子用。 没办法,家里一点多余的棉花都没有,只能先委屈猫主子临时凑合了,过几天去县城再采购。 可惜,大王一点都不给面子,任凭闻香怎么游说,就是不肯屈尊将就,天天上她的大床睡觉。 它不肯将就就算了,闻道还把自己的破棉袄抢回去,直言闻香败家。 得咧,两面都不讨好,闻香放弃挣扎了:丫的,等过几天老娘去整点靓货回来,就不信你还上床,哼! 睡觉的事情没解决好,闻香只内疚了一天,就被大王气得血压狂飙。 短短几天,大王就把它的肆意妄为表现得淋漓尽致。 先是和石头家的大黑狗火拼一场,大黑虽然比金元宝身强体壮,但下场更凄惨,被压在地上狠狠地摩擦,硬是被干得头破血流。 幸好谢大娘“胸怀宽阔”,看在番薯份上,不予计较。。 石头则有点耿耿于怀,他追着大王一顿狂撵,结果追不上不说,还时不时被大王回头暗算一爪子。 第六十九章 初见静苑 大王爆锤石头家的狗后没消停两天,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攻击闻老四家的鸭子,它一口咬住鸭脖子并强行一路拖拽,现场场面十分血腥。 虽然闻老四的婆娘持棍一路追赶,但依然没能避免惨剧的发生:大王逃之夭夭、鸭子黯然赴黄泉。 为此,闻香赔了一百文钱。 除此以外,大王还各种拳打老李家的鸡,脚踢老朱家的驴,甚至连族长家的鹅都惨遭毒手,没死的也去了半条命。 经此几役,大王快速奠定了它在闻家村的江湖老大地位,成为头号霸主。 奇怪的是,闻家村的村民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肥猫容忍度极高,不知道是因为大王极具欺骗性的外表,还是因为闻香超额赔付的缘故,村民们甚至还希望大王多来家里光顾:反正不管大王干了啥,闻香都会赔钱。 总之一句话,闻香“赔惨”了、村民笑了、大王满意了,闻道不开心了。 兄妹俩围绕着大王的去留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最后闻香不得不祭出杀手锏:“幸亏大王把大青引过来,我才能爬出深坑,它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于是闻道妥协了,在他心里,只要是对闻香好的,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都得放在首位,其他的通通靠边站。 这对兄妹俩之间的感情就是在这样磕磕碰碰的生活中日积月累,两人互相扶持、相依为命。 为了大王的立威,闻香慷慨贡献了一两银子,倒不是说她赚了一点小钱钱,人就飘了、无所谓了。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还在艰苦创业阶段,这钱得用在刀刃上。 更何况她的本质就是穷鬼,一两银子够穷苦人家生活几个月,闻香当然会心痛。 心痛归心痛,该赔钱还得赔钱,谁叫大王是她的救命恩人呢。而且,她并不是故意和闻道对着干,而是畏惧神秘莫测的山谷,觉得大王的去留根本不在于他们的想法如何,全在于大王自己。 大王想走,谁也拦不住;大王想留,你不留也得留;所以说,为了避免双方起冲突,闻香觉得最好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咦,这听起来怎么像是调解婆媳冲突呢?啧、啧,作者君可真调皮。 大王不仅性情跳脱,而且对饮食的要求也独具风格。 首先值得肯定的是大王不挑食,主食的话是闻香兄妹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辅食嘛,那范围就广了,什么花啊、草啊、菜啊、鸡鸭鸟鱼蛋,统统都不放过、雨露均沾。 闻香纳闷:猫的食谱有这么宽广吗? 幸好,它只是荼毒自家院子,不然,闻香可能真的要赔不起了。 总之,大王的丰功伟绩是一时半会都讲不完,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在黄箓斋到来之际,闻香决定赶紧把准备好的七株鲜花送去给静主道长。 这一次出门,闻道肯定要跟着,毕竟是去陌生的地方又远,需要男人压阵。 大青负责拉车,金元宝留下看家。 至于大王嘛,它已经自动跳上大青的头,准备巡视四方。 长青观位于城南县的南边一里外的南山上,需要穿过城南县才能到达。 兄妹俩到达长青观的时候已是未时末,守门的小道士把他们领到后院一处拱形大门前。 闻香抬头一看,只见拱形大门上方刻着两个大字“静苑”,她暗自思忖:这是什么地方? 小道长敲响门钟,三人静等须臾就听见门内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谁啊?” “孙道人,是我,小元子。” 大门随即“吱呀”一声打开,一名面无表情的老坤道走出来:“何事?” 闻香兄妹赶紧上前行礼问好、表达来意。 老坤道走近骡车,掀开竹席帘子仔细察看一番后道:“小元子,劳烦你带这位男居士到前院休息,女居士便请跟我进来吧。” “是,居士,请随小道来吧。” 没想到静主道长没见到,兄妹两人就要分开,闻道急忙道:“孙道长,您这是要带舍妹去哪里?” “静苑是坤道修行的地方,不方便接待男居士,就请您放心到前院等待吧。” “没事的,哥,这里是道观,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先去前院休息吧。”闻香也轻声劝说大哥。 “好吧,你自己小心哈,有事就找大哥。” 闻道犹豫了一下,但也觉得道观应该没什么危险,遂嘱咐闻香一番后就放心跟小道士离开。 闻香拉着大青骡跟着孙道人,刚进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雕花大影壁,转过影壁则是一个四合院子。 孙道人请闻香在院中稍候,她自己则进内院禀报。 趁着老坤道离开,闻香细细打量一番院子,左边厢房隐约有人声,屋顶上的烟囱正冒着烟,估计是厨房。 右边是一排棚舍,听声音闻味道应该是养鸡鸭之类的;棚里还拴着两匹马,此刻正低头悠然吃着粮草。 最引人注意的是,右边一空阁内居然停着两辆大蓬马车:大户人家就是阔气。 闻香正四处打量着,身后传来一声“喵”叫:原来是大王也从骡车里面探出头来东张西望。 “大王、大王,等会儿你待在车里面乖一点哈,回去后奖励你鸡腿。”闻香低声和短毛猫商量道。 大王无动于衷、继续左顾右盼。 闻香:你这个熊孩子,咋这么难伺候呢? “你可别乱跑哈,这里是道观,道士们清修的地方,不能打搅的。” 大王不以为然“喵”了一声,一双异瞳骨碌骨碌,到处乱瞄。 闻香还要再说,便听见院子外有人声传来,她连忙伸手去推猫头、低声急道:“快、快,藏起来。” 好不容易把猫头塞回去,闻香才转身,便看见静主道长和孙道人从垂花门走出来。 “静主道长,闻香有礼了。” “贫道有礼。” “幸不辱命,小女在山中找寻多日,终寻到几株花儿,还请道长赏鉴。”。 “有劳闻居士了。” 第七十章 贵女吸猫 闻香回身掀起竹席一角,偷眼察看大王已经藏起来了,才放心、大方掀开竹席,请静主道长查看: 骡车内整整齐齐摆着七盆花蕾满枝、傲然绽放的花儿,正所谓,长恨春归无觅处、缘来转入此中来。 “呀!”乍一看到如此艳丽动人的花卉,老道如静主道人都不禁低呼一声。 看到静主道长惊喜、满意的表情,闻香就放心了,看来此行任务顺利完成。 刚才开门的孙道人查看骡车的时候一脸冷漠,她还以为这些花儿入不了道观的眼呢,原来是牛嚼牡丹、表错情啊。 兴许是没见过那么多娇艳的花儿一起竞相绽放,静主道长忍不住伸手去逐一触碰。 就在此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箭一般“嗖”地从花盆背后蹿出来,直扑人面而来。 “哇!”静主道长惊呼一声连忙用手去阻挡。 黑影“呼”地一下就从静主道长头上飞过去。 “什么东西?”一旁的孙道人更是慌得“蹬蹬”退后几步。 闻香歇斯底里大叫:“大王!” 众人回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飞一般蹿进了垂花门。 “大王、大王,你给我回来!”闻香急得直跳脚,顾不得和静主道长解释,立刻追着黑影而去。 剩下两坤道呆立当场:大王?是什么鬼? 直到闻香的身影也消失在垂花门,静主道长才回过神来。 “快,立刻去召集人手来帮忙。” “是,静主。” 两人扔下骡车不管,疾步往垂花门追闻香去。 空余几名从厢房出来看热闹的仆妇一脸懵逼:发生什么事情? 垂花门内曲径清幽、回廊蜿蜒、水石相映间、亭榭楼台高低参差,颇有一步一景的惊喜。 可惜,这美景对闻香来说一点都不友好,大王蹿进这园林中就犹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踪迹全无。 她顺着抄手回廊左顾右盼、一路呼唤: “大王、大王,你在哪?” “你快出来,我保证给你整个大鸡腿子。” “别玩了,大王,这里可不是咱们自己的家。” 见哀求没有反馈,干脆就上恐吓:“你小心被人给羹了!” 这时,静主道长跟了上来:“闻居士、闻居士,刚才那个是什么?” “啊,不好意思,道长,刚才那个是我家的猫。” “猫?它跑去哪里了?” “呃,我也不知道。” “哎呀,它不会咬人吧?” 闻香苦笑,她可不敢说出大王的丰功伟绩,只得睁眼说瞎话道:“应该不会吧。” “应该?不行,快把它找出来,有不少俗家弟子在苑里修行呢,万一被猫惊吓到就不好了。” “是、是。”闻香赶忙答应。 于是两人继续一路呼叫大王,待出了回廊,正碰上孙道人带着几名坤道提着棍子赶来会合。 众人便在园林里“翻箱倒柜”一般到处翻找起来,都快把园林翻过来了,愣是一根猫毛都没发现。 眼看天色渐暗,闻香不禁焦急起来,她倒不是担心大王,就凭它惹事的本领,肯定屁事都没有。 她忧心的是,这下子可能赶不回城南县了,再看看静主道长黑如锅底的脸,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借宿道观?能不能吃上一顿斋饭呢? 就在静主道长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根本没什么黑影的时候,院墙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欢笑声。 还伴随着什么一群莺莺燕燕的声音: “哇,这皮毛好光滑哦。” “真的?让我摸摸看,哎,真的也,摸起来好舒服啊。” “喂,轮到我了,快让开。” “啊,别推啊,谁?谁推我?!” “哇、哇,这肥肥的肚子好可爱啊,好想抱抱它哦。” “哎,你们看,它的眼睛好像玉石啊,真漂亮。” “它居然长着一双异瞳,天啊,这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猫儿、猫儿快跟我走吧。” “切!美得你,走开,该我了。” 闻香一脸无语:好家伙,就这么一会工夫就勾引了一群美女。 众坤道纷纷皱眉:什么情况。 静主道长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一众坤道静默跟在后面,闻香落在最后,内心颇有点惴惴不安。 众人顺着回廊转过一道奇峰叠嶂,穿过二道门,来到另一处植株丰茂、池水幽深的庭院。 庭院中间的花厅处挤着一群莺莺燕燕,啊不,说错了,是一群年轻的坤道,此刻她们正围成一圈,似乎在争着抢着什么东西。 静主道长冷哼一声,上前呵斥道:“干吗?吵什么?” 听见静主道长的声音,外围的坤道们立刻噤声、纷纷退开,露出中间两个正在激烈争吵的坤道。 “凭什么这猫儿要给你?”一个长着一对丹凤眼的坤道不服气道。 “就凭这个猫儿是我先发现的。”另一个嘴边有一颗美人痣的坤道理直气壮道。 “切,你说是你发现就是你发现的啊?谁看见啦?” “你!不要脸。” 两人还待继续扯皮,忽然觉得周遭怎么这么安静,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低头退开,露出中间一肥猫。 只见大王低垂着头,端坐在其中,两个爪子正抓着什么东西往嘴里面塞。 似是感应到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它懒洋洋地抬起肥硕的圆头,笑眯眯地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喵”的一声飞跃而起。 “啊!”在一众坤道惊叫声中,大王轻轻落在闻香的肩膀。 顶着一个重磅炸弹的闻香,她慢慢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猫。” 又一连鞠躬道歉:“抱歉、抱歉,打搅了、打搅了。” 内心则疯狂吐槽:我靠,这家伙,好重啊。 看着眼前这一幕,静主道长觉得自己那一番担忧之情全喂了狗了,这一群逗比完全没有被猫儿给惊吓到,相反她们还玩得不亦乐乎。 对事物的发展预判失误,还为外人所目睹,让静主道长有一种被啪啪打脸的感觉,她不禁大为恼怒,心中的火气“蹭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你们不好好修习,在这里吵闹喧哗,像什么话?经主呢?” 第七十一章 大王的魅力 一名扎着黑腰带的坤道自觉出列、低声回道:“经主去见上座了,吩咐我等自修。” “那你们就是这样自修的?”静主道长严厉的目光一一扫过这群年轻的坤道。 众人皆敛目屏气、噤若寒蝉。 “礼以制心、道以制欲,养其德性,所以饬身、可不慎与!” “弟子惭愧。”众坤道低头认错。 “所有人把内训抄写一遍,三天后交给我。” “弟子遵命。”坤道齐声认罚。 静主道长又念道:“和凤、和娡。” 刚才吵得最激烈的两人沉默出列。 “罚你们关禁闭三日、清理藏经阁一个月,你们可服?” “是,弟子自愿受罚。”刚才嚣张无比的两人现在乖得像鹌鹑。 “道云。” “弟子在。”黑腰带坤道出列。 “身为巡务,既不能束身自重、躬先表率,亦不能教导和监督同门,实为失职失责也。” “弟子知罪,请静主责罚。”黑腰带坤道跪下请罪。 “道云罚没俸禄三个月,立道经七日。” “弟子领命。” 闻香在一边听得有点心惊肉跳,只是吸一吸猫而已,就被训得灰头土脸的,大王这个“祸”是不是闯得有点严重? 闻香的预感是对的,静主道长主掌刑罚与监察,统辖大小执事,严格按律办事并监管犯规羽士,在静苑中就是众坤道们敬畏的存在。 通常,静主道长只监管静苑的正式弟子,对于这帮“特殊的存在”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她们完全是撞在枪口上,才吃了一通火力扫射。 要知道,这群特殊的坤道并不是道门正式弟子,而是豪门贵族送到陶道媪处修行的贵女。 她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学习琴棋书画、礼仪庶务之类,其次才是修道明心。 在“过来人”的耳提面命下,这些贵女对于静主道长的威名和厉行,早就看在眼里、听在耳边、记在心上,现在岂敢“放一声屁”。 处罚了一帮“不听话”、“肆意妄为”的坤道,静主道长回过身来,看向闻香肩膀上的大王。 闻香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此刻,大王还蹲坐在闻香肩膀,满月一般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饭后休闲、懒洋洋的姿态。 静主道长定定地看着大王肥硕的猫头一小会,眉头逐渐皱起:“闻居士,这顽劣之物……” 静主道长颇为不客气的话语让闻香心中略微不满: 虽然道长您的明月之心照了沟渠、虽然确实是大王的不是,但这么说也太不尊重“猫生”了吧。 敏锐地感受到肩膀上的爪子突然收紧,闻香立马一把搂住大王紧绷起来的身躯,生怕它一生气就直扑静主道长而去,那局面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顽劣之物不适合带到道门清修之地,还请居士看管好你的猫。” “是,给道长添麻烦了。” 闻香一边答应一边抱紧了大王意欲挣扎的身躯,心中暗自祈祷:大王,你可千万忍住了。 幸好,静主道长不再纠缠大王的顽劣,转开话头: “天色已晚,便请居士在静苑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多谢道长,只是我大哥那里?” “不必担心,贫道会派人通知他的,观里面也会安排好的。” “如此,有劳道长费心。” 静主道长转身吩咐道云一番,便带着一众坤道离开。 看到静主道长的身影消失,留在此地的年轻坤道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大伙热切的目光全落在抱着大王的闻香身上。 “想都别想!”刚吃下静主道长“最大输出”的道云立马呵斥众人: “所有人立刻回道舍静修。” 在这个风头火势之际,众人纵有千般不愿、百般不满,也只得乖乖听令。只是大家都走得特别缓慢,一步三回头的,对大王是十分不舍。 可惜,大王这个没心没肺的肥猫,一点都没体会到众人的殷殷离别之意,只径直拿屁股对着众人,表达自己对静主道长的不满。 道云领着闻香再次穿过院子的二道门,来到一处寮房面前。 “闻居士,请先在房内休息,迟一点就有斋饭送来;铺盖在柜子里面,便请居士自理。” “多谢道长。” “天色已暗,还请居士不要到处乱走,以免磕碰;还有这猫儿┈┈” 对于这个给她带来“立道经七日”的肥猫,道云的眼神晦暗难明,欲语又止。 闻香心有所悟:这个道云虽然是一个小头目,但年纪很轻、估计就比闻青大一点,正是女子芳华茂盛的时候。 很明显,大王对她的吸引力也很强啊。 遂主动道:“它叫大王,虽然平日较为顽皮,但一般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王?这个名字好奇怪。” “是它自己选的呢,大王很通人性的,你和它说话,它都能听懂。” “是吗?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看来刚才的撸猫狂魔中没有这个道云,估计是挤不进去吧,可怜啊,毛都没摸到就背了一个大黑锅。 “给!”闻香痛快地把肥猫放到道云手上。 道云眼睛一亮,立刻抱住大王,又惊叫道:“呀,它好重。” 这话,肥猫可不爱听,立刻昂起头抗议:“喵嗷--。” 道云笑了,手就自动给大王顺起毛来,嘴里还念叨道:“大王、大王。”一边摸一边惊喜道:“好光滑的皮毛。” “嗯,大王的毛可漂亮了,是全村最靓的仔。” “呵呵,你说话真有意思。”道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难得显现出闺阁女子的柔美。 看来大王对这个道云好感度不错,愣是让她摸了一小会,才“喵”地一声摆脱“魔爪”、跳下来钻进了寮房。 看着大王跑走,道云怅然若失┈┈,最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没一会,就有小坤道送来斋饭:一壶热茶、一小碟腌萝卜、两大碗白米饭,还有一盆用鲜香菇、素鸡、胡萝卜、冬笋、油面筋、黑木耳做成的大烩菜,看起来外形丰肥,吃起来爽口清鲜。 斋饭分量挺多的,看来,道云也给大王备了斋饭。。 于是一人一猫就这么愉快地恰起饭来。 第七十二章 明婉道人 闻香胃口小,只吃了一小碗饭就饱了,剩下的全交给大王解决。 趁着大王没空捣乱,闻香赶紧到院子里打一桶水,把床铺擦拭一番,又铺上棉被。 天寒地冻的,井水十分寒凉,闻香只是漱一下口、擦一下脸,就感觉冻彻心扉。 她正想上床盖棉被的时候,就听见门外响起了“咚咚”敲门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来? 闻香开门一看愣了:门外站着三人,一名坤道、二名白衣侍女,其中一个挎着食盒、打着灯笼的正是石榴。 那么,这个坤道不就是? 不待闻香猜测,石榴就主动表明身份:“闻姑娘,这是我家小姐。” “闻香姑娘,婉儿有礼。”坤道主动问好。 看来张婉儿还没适应她坤道的身份,闻香只好回礼:“小姐万福。” “哎,在这里千万别叫我小姐,我现在的道号是明婉。”张婉儿连忙更正。 对此,闻香无所谓,称呼而已,自然从善如流:“明婉道长。” “嘻嘻,咱们私下里就别叫道长了吧,你叫我明婉或者婉儿都行。”张婉儿笑吟吟的。 “好,那也请婉儿小姐直接叫我闻香好了。” 另一个白衣侍女闻言则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角。 “啊,这位是你们顾知县的千金:韫秀,你们之前也见过的。” “顾小姐万福。” “闻姑娘。”迫于无奈的顾韫秀勉强答应了一声。 “我们快进去吧,别让人看见。”张婉儿急哄哄地带头闯进房间。 “哎呀,猫儿、猫儿,我来了。” 不等闻香反应过来,张婉儿已经扑到桌上,和大王来一个大眼瞪小眼。 然后,她笑眯眯地弯了眼睛:“猫儿、猫儿,我摸摸你好吗?”说着、说着就伸出魔爪。 大王昂头躲开、转身就跳到床上去了。 “哎,不理我啊,呵呵,看看这是什么?”张婉儿自袖口掏出一块雪花糕,左右摇晃着诱惑大王: “来啊、过来啊,过来就给你吃。” 大王这个吃货果然顶不住诱惑,屁颠屁颠地又跑了回来,一把就抢走了雪花糕,囫囵吞枣起来。 于是,张婉儿的手成功地落在大王身上,顺理成章地撸起猫来。 顾韫秀和石榴也跑了过去,石榴还自食盒中掏出各色糕点,三人围着大王就是各种投喂、一顿疯狂吸猫。 见此场景,闻香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还以为她们是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没想到纯属自作多情。 大王的魅力确实无人能挡,婉儿和石榴自不必说,连一直端起来、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顾韫秀都忍不住去撸猫猫。 “小姐,这猫儿好可爱啊。” “是吧、是吧,我就说它很漂亮嘛,你们看,这圆滚滚的猫头摸起来是不是很舒服。” “好软哦。” “小姐、小姐,你看它像不像大夫人娘家的乌云盖白雪?” “才不像呢,它比乌云盖白雪好看多了,而且它们的毛色都不一样。” “嘻嘻,我看差不多,闻姑娘,这是什么品种的猫啊?”石榴好奇问道。 要说大王是什么品种,闻香还真不知道,她就感觉和英短差不多,证据就是“土肥圆”。 “我也不知道。” “那它有名字了吗?”张婉儿跃跃欲试。 “有,叫大王。”闻香冷漠无情地打破众人的期待。 “哪有猫儿叫这种名字的?”顾韫秀立刻鄙夷。 这话就让大王不爽了,“喵嗷----”一声甩开骚扰它吃东西的手,转过头继续啃糕点。 “大王好啊,这个名字听起来就特霸气。”张婉儿的思路还是那么地与众不同。 虽然被大王抗议、没有猫撸了,但是张婉儿还是托着下巴趴在桌上、用一种母亲看女儿似的、慈祥的目光看着大王。 闻香无语了,只好没话找话说:“两位小姐,怎么在这里?” “唉,还不是我娘非要我修道,在这里无聊死了。”张婉儿埋怨道。 张婉儿把“修道”,这么一件庄严肃穆的事情,生生鄙视为“无聊死了”,可见她实在一点道心都没有。 这世道就是这样,没有道心的人被迫修道,而有道心的人却可能求道无门。 关于这一点,一旁的顾韫秀颇有发言权。 张婉儿对修行和女红之术毫无兴趣,仅凭借父母的能力和背景,就顺利成为长青观陶道媪的俗家弟子。 顾韫秀虽然也是一名官家女儿,却只能以侍女的身份进入静苑旁观修行,这就是永嘉皇朝阶级等级森严的表现。 张婉儿弃之如敝屣的东西,却是顾韫秀求之而不得的宝贝,人生魔幻不过如此。 此刻,不知道顾韫秀心中作何感想。 至于闻香嘛,她只是来送花的,对于两位千金小姐为何到长青观修行,本来兴趣寥寥。 只不过,她早就注意到:只有张婉儿梳着道髻、穿着蓝色的道袍,而顾韫秀却作侍女的打扮,这是为何? 这两人不都是官家的千金小姐吗?怎么,难道顾韫秀不是来修行的?而是给张婉儿做侍女? 那张婉儿是什么来头? 闻香心中疑惑不已,面上却不露一分,只暗自打量两人: 之前在闻家村隔着帷帽看不清楚,现在就着油灯算是勉强把两位小姐的面貌看清楚了。 张婉儿有着婴儿肥一般、还没彻底长开的鹅蛋脸,肌如白雪、眉如翠羽、眼若流星,巧笑倩兮中一双酒窝若隐若现。 虽然穿着道袍,却完全不掩她古灵精怪、惹人喜爱之姿态。 顾韫秀嘛,虽然朱唇细眉,面容清秀、体态修长,却无端庄大方,雍容闲雅之气,尽显小家碧玉之意。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单从外表仪态上来看,顾韫秀确实有丫头的风姿。 不管她们为何在这里,顾韫秀又为何作此装扮,闻香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的,于是径直转了一个话题。。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第七十三章 突遭袭击 “哈哈,你没发现吧,我今天就在院子里啊,静主大发雷霆的时候,我正躲在后面呢。”张婉儿得意地笑着,一点都没有被责罚的难受和自觉。 “刚才静主道长那么生气,你们现在跑出来不要紧吗?”闻香不得不为这个少根筋的小姐操一操心。 “不要紧的,赵妈帮我们打掩护呢。”张婉儿一点都不以为意,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何来这里?” 唉,还不是你招惹的事情,闻香少不得把静主道长委托自己寻找花卉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这么说,你又找到好几种花儿了?”张婉儿的眼睛总算从大王身上挪开了,紧紧盯着闻香。 “嗯。” “那花儿在哪里?”张婉儿急切地追问。 “我估计还在前院吧,哎呀,不知道有没有人帮我喂骡子?”这时候,闻香才想起大青来。 “那,要不我们去前院看看吧?”张婉儿确实贼大胆。 “不行、不行,不行的,小姐。”石榴连忙阻止。 “这恐怕不行吧。”顾韫秀也表示反对,她对花儿的兴趣不大,况且去前院就意味着和静主道长对着干,这里规矩大破天,她才不要去。 “婉儿小姐,还是先别去吧,这花儿是准备在黄箓斋上供奉昊天的,也不差在这几天,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这都戌时了,作为一名客人,闻香可不想陪张婉儿胡闹。 “就是啊,婉儿,咱们还是别去的好,外面天又那么黑,万一被巡监发现就惨了。”顾韫秀极力反对。 “你们啊,一个个的胆子也太小了,这都怕!”张婉儿很是鄙视众人。 在场的三人恨不得立刻翻个白眼给她:这根本不是我们胆子小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狗胆包天,好吗。 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真是贫道不死、死道友了。 三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张婉儿不切实际的幻想打压下去。 张婉儿的跳脱连闻香这个“异乡人”都感到难以招架,更何况是顾韫秀和石榴。 偏偏她们还要和张婉儿长期相处,唉,少不得要为她们掬一把辛酸泪。 折腾了半天,这三人组总算告退了,临出门的时候,正好听见观里的钟声敲了两下。 石榴还惊叫一声:“呀,二更了,快走、快走。”三人提着灯笼匆匆忙忙跑走了。 可算把麻烦三人组“扫地出门了”,闻香回来一看,好家伙,大王把一盒的糕点都掏空了,此刻正敞着肚子挺尸呢。 这时,她不免就想起大青来,兴许它正饥肠辘辘、翘首以盼,等着主人来投喂它呢。 闻香虽然极力阻止张婉儿去前院,但觉得自己去的话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又不是擅闯后院对不对,前院而已。 “大王,这一次,你说什么都要给我好好地待在房间,哪里都不许去哈。”闻香严正警告肥猫。 “喵┈┈”大王懒洋洋地躺着,一边用爪子洗脸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 得不到肯定回答的闻香颇为犹豫,一方面担心大王继续闯祸,另一方面又忧心大青饿肚子,一时左右为难。 最终,闻香决定不能厚此薄彼,不能大王吃得圆滚滚的,大青却要饿肚子。 她拿上油灯就轻手轻脚出门,为了避免大王跑出来,还专门捡了一个小树条,在外面把门卡住后才蹑手蹑脚往前院去。 顺着抄手游廊一路而去,闻香顺利抵达了垂花门,穿过垂花门就是前院。 院内的正房里面影影绰绰有一点灯光,闻香不想打搅别人休息,便轻手轻脚沿着左厢房绕过去。 右边棚舍一片漆黑,闻香举着油灯仔细寻找,才发现骡子被拴在棚里,此刻正闭着眼睛睡觉呢。 “大青、大青,你吃了没有?”闻香轻轻地捅了一下大青骡。 “吁吁---”大青骡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闻香,又闭上了。 好吧,看来肚子不饿。 闻香又检查了一下食槽,发现槽里还剩有一点草渣,应该是喂食过了,这下她可以放心回内院了。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刻,内院一片漆黑,寒风在夜色中游荡,刺骨而冰冷,游廊外树影绰绰、怪石嶙峋,不免让人想起妖魔鬼怪之流。 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三步之地,一个人行走在黑暗的游廊中,仿若无边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又如浩瀚天地中的一粒尘沙,一种孤独、寂寥的感觉油然而生。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闻香一直有一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感觉。 虽然有亲人的关爱、朋友的陪伴,但也有无赖的骚扰、仇敌的打击报复,更还有拼搏的快感和丰收的愉悦。 然而夜静阑珊时,她偶尔也会想起自己那与众不同的来处,这种精神上的孤独一直缠绕着她,在此情此景下更是快速发酵,不禁一时悲从中来。 闻香正沉浸在“情凄意切”的伤感氛围中无法自拔,突觉眼前一黑,手中提的油灯砰然落地,一只从背后伸来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突遭袭击,闻香疯狂地挣扎。 但无论她怎么踢打,那只手就是不松手,反而越收越紧,直把她捂得两眼发黑、马上就要厥过去了。 闻香心中大骇,她当机立断松开双手、闭紧双眼、放松身体,佯作晕过去。 见闻香没有反抗了,那只手终于慢慢放松。 这时,脑中还有一丝清明的闻香隐约听见一个焦急的女声问道:“你把她弄死了?” 一个略微惊慌的男声:“不、不知道啊,谁叫她挣扎得那么厉害。” 女声又道:“你快看她死了没有?” 很快,反抗无能的闻香感到头上被套的布袋被拿开,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她心中大急当即屏住呼吸。 很快那只手又离开了,接着便听到那个男声惊慌道:“死了,她死了。” 女声更是方寸大乱:“死了?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 闻香还想强撑着精神听听看这两个贼人想干吗,脑子却越来越晕,最后只听到一句“怕什么,按计划行事”就彻底晕死过去。。 夜色渐深,在万籁俱寂的时刻,一双异瞳在黑暗中悄然睁开,大王轻轻地跃下床铺又跳上窗台,一双灵活的前爪轻轻翻动窗棂,然后轻巧地钻出去,几个跳跃后就消失在夜色中。 第七十四章 监院发难 兵分两路、话分两头。 第二天一大早,静主道长刚吃过早饭,就有小坤道过来汇报:昨天留宿静苑的闻居士不知道去了哪里? 静主道长十分愕然:“什么意思?” 小坤道便将今天早上送早饭过去时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房门是在外面扣住的?” “是的。” “难道她不辞而别了?” 静主道长一脸莫名其妙,还没等她想出个之所以然来,又有一名小坤道前来禀报:“上座有言,请静主速到后殿问正堂。” 静主道长不及多想便匆匆赶往问正堂,她一进门就发现堂上气氛凝重: 堂上坐着的监院面无表情,陆都讲黑着脸,上座、高功和经堂则面带忧色,而堂下竟然跪着的孙道人和小镜子,旁边还站了一个无为道人。 静主一脸懵逼地行礼后站在了右边。 这时,监院发话了:“陆都讲,你可以开始问话了。” “是,监院。”一旁的乾道额首听令:“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小镜子,把你之前汇报的话再说一遍。” “是。”小镜子挺直了身躯回道: “昨天晚上是我轮值。我在巡夜中偶然发现松雪道人竟然翻越围墙私闯静苑,匆忙之余,我只通知了孙道人,然后一起去追赶松雪道人。” “孙道人,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跪着的孙道人低眉顺眼道。 “那后面又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寻迹追去,发现松雪道人竟然和一名女子在私下幽会。”小镜子语出惊人。 众人顿时面目骇然,道观私会,大忌也。 “然后呢?”陆都讲追问。 “我当时就上前要抓住他们,谁知那松雪道人武力过人,我们都被他打倒在地,然后他就带着那女子逃跑了,我只来得及扯下他一截衣袖。” 小镜子说完拿出一截青色衣袖,看起来就像是在某件道袍上撕下来的。 “你看到他们逃往哪个方向?” “我一路追着他们出了静苑,似乎是往山下的方向跑了。” 无为道人立刻质疑小镜子:“你既然发现他们私会的现场,为何不大声呼叫,让他们无处可逃?”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上座已经气得猛拍桌子、率先开炮:“这种丑事也好意思闹得人尽皆知!?你知道在静苑修行的都是什么人吗?” 众人皆沉默不语。 半晌,上座又严肃质问:“孙道人,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马上通知我?” 孙道人立刻面露惶恐之色,说话都有一点语无伦次:“事、事发突然,当时已是深夜,上座又已经歇息,我、我没敢汇报。” “发生如此大事,就算我已经歇息,你难道就不知道要汇报给静主吗?”上座又厉词喝问。 孙道人一惊,颤声道:“是,是陆都讲要求我先别汇报的。” “是我的意思。”陆都讲慢条斯理地接上话语: “请陶上座见谅,当时小镜子他们一直追出了静苑,我收到消息后也立刻组织人手去追那松雪道人,我想把他们都抓到了,再跟上座汇报比较妥当。” “那你抓到他们了吗?”陶上座反问。 “呃--,还没有。” 陶上座无语,转头又问孙道人:“那个女子是谁?” “当时园子里黑漆漆的,我没看清楚。” “哈,这无凭无据的,就凭你们空口白牙,怎么说都行了?”无为道人冷笑。 陆都讲立刻把矛头对准他:“你休想狡辩!这一截衣袖不就是证据,穿着青色道袍的只有你无为和松雪,不是松雪,难道是你吗?” 无为道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长青观是只有我们两人穿着青色道袍,但昨天晚上夜闯静苑的道士说不定是外来的呢?” “再说了,就算这一截破袖子真的是松雪的,也不能说明他私会女子啊,搞不好是谁无故攻击他呢?” “哼!人证、物证皆有,你狡辩也没用。” 无为道人立即反驳:“所谓捉贼要拿赃,既然没拿住,那就是污蔑。” “你!”陆都讲被无为道人的难缠气了个半死,想想又阴恻恻地说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虽然没有追到他们,不过我已命人牢牢看守住静苑,相信那名女子也回不去了,不如就请上座查看一下,是不是有人失踪了?” 见陆都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静主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想到了不辞而别的闻香,而陶上座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监院暗自思索了一下,感觉现在形势大好,便顺应陆都讲的要求:“那么,就请陶上座核查一下吧。” 陶上座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个事情要是真的落实了,对静苑大为不利,那些在静苑修行的贵女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如果消息泄露出去,那么无论是长青观还是静苑都会名声扫地,说不定还会招来永乐宫的人,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 这个监院是不是磕坏脑子了?竟然附和这个陆都讲的话? 见陶上座一直没出声,监院步步紧逼:“陶上座?” 陶上座狠狠地瞪了陆都讲一眼才对静主道:“你马上去道舍清点人员,问清楚每个人昨天晚上的动向。” “是。”静主匆匆而去,过了半晌,又匆匆回来,俯身跟陶上座低声汇报情况。 见陶上座面色阴晴不定,监院立刻追问:“怎么样?” 得到陶上座的示意,静主才回道:“静苑并无人员失踪。”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各异,唯有陆都讲冷哼道:“你确定?” 静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昨天晚上在静苑留宿的一位女居士失踪了。”。 陆都讲立刻面露得意之色,仿佛胜券在握:“事实就摆在眼前,无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七十五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无为道人低头无声地笑了一下,并不搭理陆都讲,反而询问起陶上座来:“陶上座,以为呢?” 陶上座当然不相信,事情怎么会这么巧?才有人留宿,就有人夜闯静苑私会?松雪道人又是怎么知道有女子在静苑留宿的?而且既然那女子是外来的,在哪里私会不好,偏偏要来静苑私会? 陶上座锐利的目光在监院、陆都讲、无为道人之间来回巡视:无为道人面无表情,陆都讲胸有成竹,而监院似乎有乐见其成的意思。 这三人之间必定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而这个所谓的“捉奸”又处处透露着怪异、蹊跷无比。 陶上座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她心想: 好哇,这是不把我陶道媪放在眼里啊,我倒要看看你们在搞什么鬼?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想要把静苑拖下水的话,我是绝对不答应的。 陶上座沉吟了一下谨慎道:“没抓到人就下定论,是不是有点太过草率呢?” “人证、物证确凿,陶上座又何必维护他们呢。”陆都讲不耐烦地打断陶上座的话,转头又对监院道: “回禀监院,已经查明松雪道人行为不端,损害长青观的名声,证据确凿,我请求立即将无为和松雪两人驱逐出长青观,并上报永乐宫夺其度牒。” 图穷匕首见。 直到此刻,陶上座才明白:原来监院打的是这个主意,想通这点,她忍不住怒火中烧,他们可是三清山的弟子啊,为了将他们赶走就把静苑拖下水,实在是太过分了。 “咳,既然是这样,那么----” 监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无为道人无情打断:“现在说证据确凿为时过早吧,不如我们请当事人自己说说看?” 陆都讲心中一惊。 监院愕然:“什么?” “当事人?” “不是说没抓到人吗?” 一时间,堂上众人神色各异,连一直不吭声的高功和经堂都忍不住出声。 “不知诸位以为如何?”无为道人笑道。 “无为道人说得极是,我认为很有必要。”陶上座立即助攻。 监院愣住了,眼神忍不住就要往陆都讲身上飘去。 陆都讲也是惊疑不定。 这时,一直做透明人的经堂忍不住了:“无为,你说的当事人是谁?” “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无为道人笑笑也不回答,他径直出门,对着天空吹响了挂在腰间的鹿哨。 片刻,院门外就传来了喧闹声,堂上的众人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何事,陆都讲焦急得起身就要往外走。 就在此刻,一个爽朗、熟悉的声音就闯进了众人的耳朵:“哎呀,你们不是找我吗?怎么就不让我进去呢?” 陆都讲惊得一下子跌坐在座位上,满脸都是不可能、不可能,而孙道人和小镜子也是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至于其他人则面面相觑:这家伙还敢回来?! 无为道人也不管众人作何反应,径直跑出去接应。 然后,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衣着狼狈的人闯进了大堂,看他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泥污、衣袖还断了一大截,可不就是松雪道人? “大胆,松雪,你犯了大错还敢擅闯问正堂,来人呢,给我拿下他。”陆都讲先发制人,立刻叫嚣要抓拿松雪道人。 “等一下。”陶上座、高功、经堂立刻不约而同制止, 呵退紧追而来的纠察和巡照等人,陶上座慢条斯理地道:“陆都讲,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你着什么急?” “就是、就是,就算是犯人也有申诉的机会嘛。”松雪道人笑嘻嘻的。 看到松雪道人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迟钝如高功、经堂也觉察到其中必有猫腻。 陆都讲面色阴沉、一语不发,监院则只顾着低头品茶,一时间竟无人出声。 陶上座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开始问话:“松雪,小镜子控告你昨晚夜闯静苑私会女子,你可认罪?” “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仅没罪,相反--”松雪道人嘿嘿笑了两声,突然剑指陆都讲,语惊四座: “我要控告陆都讲勾结他人,设局陷害残杀同道。” “胡说八道。”陆都讲立刻跳起来、急得面红耳赤。 虽然已有预感,但是松雪道人的话还是让陶上座心中一沉,她面色极其难看:“松雪,你可知道诬告同道是什么罪?” “我不仅知道诬告同道是什么罪?我还知道无故残害同道是大罪。” “荒谬!”陆都讲似乎是稳住了心神重新坐下,也不说话,只是冷笑。 “你有什么证据?”陶上座追问。 “昨天晚上二更天后,我正要休息,陆都讲突然派人找我过去,说今年黄箓斋的诵经,我们师兄弟都要参加,并要求我提前做好准备。”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又不是非常紧急的事情,有必要连夜叫我过去吗?” “我反正是一头雾水,但当时并未多想,出来的时候发现内院门已经关闭,我便从静苑那边绕回去。” “好巧不巧,正好看见小镜子和孙道人在静苑门口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他们就静悄悄地进了静苑。” “我没有!” “你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翻进静苑,我才跟进去的。” 孙道人和小镜子立刻铺天盖地叫起屈来。 “吵什么,你们两个先别说话,等他讲完。”陶上座立刻打断两人的聒噪。 “当时,大家都歇息了,静苑一片漆黑,我一路跟着他们到了静苑的后院,然后看见他们自一间厢房抬出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你含血喷人。” “冤枉啊!” 听到这里,孙道人和小镜子再也忍不住了,当即高声叫冤枉。 “啪!”陶上座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恶狠狠地道:“你们两个再插嘴,我就先让人捆了你们,再塞住你们的嘴。” 孙道人和小镜子顿时噤若寒蝉。 陶上座深深吸一口气,示意松雪道人继续说。 “然后我看见他们把那女子抬到后山一枯井处,意欲丢进去。”。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扔进去?”陶上座一脸震惊。 第七十六章 双方对峙 “当然没有,我立刻就出手制止,没想到啊、没想到--”松雪道人摇头晃脑地感慨: “我刚出手,背后就被人阴了一掌,要不是我闪得快,现在可没命站在这里,你们猜是谁?” “少卖关子,是谁?快说。”经堂急问。 松雪道人笑吟吟地看着堂上众人,公布答案:“当然是我们的陆都讲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更精彩了:高功、经堂一脸不可置信,监院低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陆都讲则冷笑不已、一副不屑分辩的样子。 陶上座面无表情道:“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证据?” “我背上的掌印就是证据。”松雪道人当即扒开衣服露出后背:确实有一个红掌印,周围已经瘀黑,看来伤得不轻。 “哼,这个只能说明,你被人打了,可不能说明是我打的。”陆都讲立刻把刚才无为道人的逻辑推回去。 松雪道人不搭理陆都讲,继续道:“我被打了一掌后,本想赶紧逃跑,谁知他们三人全都过来围攻我。” “后来呢?”陶上座追问。 “我左支右绌,根本挡不住,不仅衣袖被扯下来一截,最后还被他们逼得掉落枯井。” “我掉下去后,那名女子也被扔下来,他们还从井口往下扔石头,幸好下面有块石头突出来,我就躲在后面,他们见砸不到我,就搬了一块大石头把井口压死,以为我死定了,就扬长而去。” “诸位若不信,大可亲自到静苑的后山看看,是不是有一口枯井?枯井里是不是有攀爬掉落的痕迹?” 对于松雪道人的陈词,陆都讲完全不以为意:“既然你说我们压住了井口,那你又是怎么爬出来的?” “这就是我的聪明之处了,我被暗算之后心知不妙,所以赶紧激发了随身携带的阴阳鉴。” “阴阳鉴,你们知道吗?就是咱们三清山的不传之宝哈,我拿的是阴鉴,我师兄拿的是阳鉴,阴鉴被激发之后,师兄就能知道我出事了,还可以凭着阳鉴循迹来找我。”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一脸疑惑,显然他们不知道有阴阳鉴的存在。 陶上座沉吟半晌方道:“以前在永乐宫的时候,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东西,不过那是三清山内门弟子才能用的,你们怎么会有?” “嘿,我这么英俊潇洒、聪明绝顶,当然是内门弟子赏识我,送给我的了。” 没想到,这两个货居然有内门弟子的符箓,可惜啊,功亏一篑,陆都讲遗憾不已。 陶上座不理会松雪道人的油嘴滑舌,反而问无为道人:“所以是你救他出来的?” “正是。”无为道人隐瞒了艰难寻找松雪道人的过程。 “谁都知道你们俩是一伙的,就凭你们嘴巴子这么说,可有确凿的证据?”监院终于发话。 “嘿嘿,证据自然是有的,本来我们都打算跑路了,毕竟这个事情实在难以说清楚,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人倒打一耙。” “但老天爷都不想放过你们这两个恶毒的人,你们猜怎么着?”松雪道人笑嘻嘻道。 陆都讲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孙道人和小镜子也是面露惊疑。 “那个被扔下来的女子竟然也没有死,真不知道该说你们是蠢呢?还是太过狂妄自大,就这么肯定我爬不出来、死定了吗?!”松雪道人公布了令人大惊失色的答案。 堂上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现在看来,幕后黑手似乎指向陆都讲,那这要是被当场实锤,那么长青观肯定要颜面扫地。 显然,这是陶上座、经堂和高功,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至于监院,估计他现在已经开始默默祈祷这个事情不要扯到他身上了。 “走啊,还等什么,大家都来听听那个女子是怎么说的?”无为道人冷笑道。 “那个女子在哪里?我立刻让巡照去把她提来。”陆都讲忽然起身。 “我反对。”无为道人立刻抗议: “巡照都是你的人,谁知道你会不会马上杀人灭口啊。再说了,这种丑事,还是不要搞得人尽皆知的好,对不对啊?监院大人。” 陆都讲一时语塞,狠狠地瞪了无为和松雪一眼,才黑沉着脸坐下。 监院哑口无言。 陶上座定定地看了监院几眼,见他还是一副熊样,只能独自撑起大旗,缓缓道:“那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我单独去把那女子提来,如何?” “你自己去?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逃跑?”陆都讲也反对。 “又没有人指证我偷人或者杀人,我干吗要逃跑?再说了,我师弟不是在这里做人质吗?我跑什么啊?” 无为道人说得十分在理,众人无法反对。 随着无为道人的离开,堂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有四个人已经在默默思索着自己的出路,或者下一步该怎么办。 全场只有松雪道人表现得十分轻松自然,看到众人面色难看,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感油然而生,真是的,在长青观憋屈了那么久,第一次感到如此畅快。 静等片刻,无为道人便领着一名女子进门,静主定眼一看正是“不辞而别”的闻香。 孙道人一见闻香立刻瘫软在地,小镜子则瑟瑟发抖,陆都讲面如死灰。 可惜,无为道人一点都不能体谅那三人痛苦的心情,还不停催促道:“闻居士,还不快点把你昨天的遭遇都说出来,陶上座会给你做主的。” 陶上座冷冷地瞪了无为道人一眼才对闻香道:“闻居士是吧,你老老实实说清楚,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既不要污蔑他人,也不要放过恶徒。” 闻香一见孙道人和小镜子就怒目而视,一想到自己差点就死翘翘了,她就恨不得立刻捅他们两刀:。 昨天晚上被暗算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香再次感到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推搡她,还有一个男声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呱噪: 第七十七章 你是谁 “喂!” “你没事吧。” “醒醒啊。” “闻居士、闻姑娘,快醒醒啊。” 闻香慢慢地睁开眼睛:一片漆黑中,一簇微弱的光芒中映照出的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吓得她当即缩成一团又疯狂地尖叫个不停。 “是我啊,闻居士、闻姑娘,是我啊,松雪道人。”一个男声焦急道。 闻香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儿地狂叫,但她叫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发生,最后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也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自己正身处一处泥洞中,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坐着一个道士。 刚刚被不明人士袭击,闻香立刻双手抱紧自己质问道:“你是谁?” 眼前的道人回答:“我是松雪道人。” “松雪道人?”闻香蹙眉苦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松雪道人是哪根葱--那个被地龙吓得跳脚又穷讲究的道士——无为道人的师弟,“是你!” “是我,你总算想起贫道来。”松雪道人对眼前这个挂在树上、又在家里养了一堆丑陋生物的姑娘印象很深刻,但没想到她对自己居然这么没印象。 “是你袭击的我?” “当然不是,我也是被袭击的,我是受害者。”松雪道人当即跳起来大声反驳。 “谁袭击你?” “陆都讲那个混蛋,还有小镜子,可恶,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松雪道人当即咒骂起那两人来。 闻香不关心谁袭击松雪道人,她比较关心是谁袭击自己:“不是你袭击我,那是谁袭击我?” “那还用说,当然是陆都讲他们干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闻香再次质问道。 “唉,真是飞来横祸!”松雪道人哀叹一声,然后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跟闻香说一遍。 闻香就着弱光打量了一遍灰头土脸的松雪道人,算是勉强相信了,不过令她不解的是:“那他们把我们都推下来,是要干吗?” “我不知道,但总不会是好事。” 闻香和松雪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孤男寡女突然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闻香讪笑道。 “很有可能,那些混蛋什么事干不出来。”松雪道人气愤道。 “那现在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这个洞口那么高根本爬不出去,只能等我师兄来了。” 闻香对于摔下深洞是颇有经验的,但这个洞嘛:除了屁股底下是淤泥,其他全是石头,一个着力点都没有,她也是无计可施。 “问题是,你师兄能找到这里来吗?” “没问题,我发了信号的。” 听说要等无为道人来救命,闻香不爽之余也没有其他的办法:“那你师兄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 “你那个什么信号发了多久?” “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 “大概有两个时辰了吧。” 听到这么不负责任的答案,闻香无语了:“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 “那万一你师兄不来呢?” “不可能,我们可是情比金坚的兄弟。”松雪道人自信得很。 闻香想了想无为道人那个德性,心道:呵呵。 “就算我师兄不来,那也是因为他找不到这个地方。”松雪道人不服气道。 “你要不要再发一次信号?”闻香建议。 “我一直发着啊。”松雪道人举起手中一物。 闻香凑近去一看,原来松雪道人手中一直抓着一个闪烁着弱光的物件,正是她刚醒来看到的弱光,她奇道:“那是什么?” “我们三清山的宝贝阴阳鉴。”松雪道人得意得很,还给闻香显摆了一遍阴阳鉴的功能。 “既然是宝贝,那你师兄怎么还不来?”闻香发出了灵魂之问。 松雪道人当即垮下脸来: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可爱。 闻香还待说什么,就听见头上传来熟悉的天籁之音--“喵”,她当即跳起来大叫:“大王!大王、大王,是你吗?大王,我在下面啊,快救我们出去。” “喵呜。”上头传来回应,然后一只黑影“蹭蹭”地就跃了下来。 闻香定眼一看果然是大王,她一把就将肥猫搂过来,一边大赞“大王了不起、大王你最棒”一边还亲个不停:太好了,得救了。 等闻香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她突然意识到有个问题:“大王,你下来干吗?你应该在上面把我们拉上去才对啊。” “喵!”大王无辜地看着闻香。 “哈哈!”一直在旁观的松雪道人突然狂笑起来:“你叫一只猫拉我们上去?哈哈,你可真是大聪明,我问你,一只猫怎么拉?” 闻香咬着嘴唇不出声,心里想的却是:确实,没有绳子,大王怎么拉?就算有绳子,大王也未必拉得动。 她掉头看看狂笑不停的松雪道人当即计上心来:“松雪道长,借你那个宝贝一用。” “干吗?”松雪道人止住了狂笑,握紧了手中的物件。 “我能干吗,看看而已,大家都在洞里,我还能跑了不成。” 不知道闻香要干吗,松雪道人很不情愿地将手中的物件交给她。 闻香拿着阴阳鉴和大王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松雪道人正奇怪呢,就见那只猫突然叼住阴阳鉴,“嗖”地一声就往上蹿。 “嘿!”他当即跳起来朝那只猫扑过去:“你们干什么?还给我。”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松雪道人扑了一个空,大王带着阴阳鉴消失在洞口处。 松雪道人抬头望天:卧槽。 闻香的思绪从昨夜惊魂回到了现实,她轻松答应并断断续续地把昨天的遭遇一一道来: “昨天晚上二更之后,我本来都要休息了,突然想起我的大青骡子没有喂草料,便急匆匆赶去前院。不成想在回来的路上,有人从背后袭击了我。”。 “那人是谁?”陶上座立即追问。 第七十八章 逃之夭夭 堂上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闻香晃悠悠伸起了一只手指在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定格在孙道人和小镜子身上:“就是他们两个。”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孙道人和小镜子当即大叫冤枉。 “小居士,你凭什么说是他们两人袭击的你?黑灯瞎火的,你看见了?可不要受人指使胡乱攀咬。”陆都讲一上来就先给闻香扣一个黑锅。 “哼,这位道长,您放心好了。”闻香没好气道:“那家伙差点杀了我,我还能放过他?” “再说了,我提着一盏油灯呢,我又不是瞎子,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闻香停了一下,突然就提高声音朝孙道人发难,“就是这个道姑,就是她勒我的脖子、捂我的嘴巴。” “你胡说!”孙道人猛地抬起头来尖声反驳,“明明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堂上一片哗然。 闻香三言两语就把孙道人给诈了出来,她似笑非笑追问道:“明明是什么啊?” 孙道人瑟瑟发抖,“是、是…”吭吭哧哧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陶上座已是勃然大怒:“你不说是吧,静主,给她上夹棍。” “啊--,不、不,不要。”孙道人惊恐得双手挥舞,完全没有了之前诬告松雪道人的冷静,嘴巴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不,不关我的事啊,是、是小镜子,是他们逼我的。”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跪在地上的小镜子突然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跑。 “哎,站住。” “别跑。” “快拦住他。” 小镜子这一跑,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立马追出去。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冲在最前面,一直在大吼:“快,快拦住他、拦住他。” 候在院门外的一群纠察和巡照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仅不听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的话,甚至还想阻挡他们,反而任由小镜子冲了出去。 直到经堂追上来大怒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去抓小镜子。” 众人才如梦初醒,连忙跟着追出去。 这个小镜子纵有两只飞毛腿,但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最终还是被众人狠狠地按在地上、扭送回了问正堂。 众人正准备提审小镜子,只是总感觉似乎少了一点什么,待仔细一看,大家惊讶地发现陆都讲不见了。 于是又一顿呼叫寻找、折腾了半天,最后连一根毫毛都没找到:这个陆都讲竟然趁乱跑路了。 这可真是不打自招,好了,都不用审问,孙道人和小镜子就竹筒倒豆子,干脆利落地全部交代了。 小镜子首先交代:陆都讲十分不满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在长青观白吃白喝,于是想寻个由头赶他们走。 前两个月就设计让无为和松雪道人在闻家村的道场法事中出错,但没有成功。 后来又让他紧盯无为和松雪道人,想办法设计陷害他们与静苑的坤道有瓜葛,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直到昨天。 然后,孙道人识趣地接着交代:昨天,她看到有来客留宿静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把这个消息告知小镜子。 小镜子和陆都讲就商定要利用这个机会设局陷害无为和松雪道人,让她想办法把那个女子骗出来。 孙道人说到这里还对着闻香哭哭噎噎道:“明明是小镜子把你捂倒的,怎么就说是我?” 闻香冷笑不语。 “少废话,快说。”陶上座喝道。 孙道人只好继续交待:小镜子把人捂倒后,我们都以为她死了,就趁着夜色把她藏到后院的静室。 接着,小镜子又交代:“陆都讲就借口交代黄箓斋事宜把松雪道人叫过去,又命人把内院的门早早关了,这样松雪道人要回道舍就只能走静苑这边。” “我和孙道人就在静苑门口假意鬼鬼祟祟,吸引松雪道人注意,等松雪上钩了,就一路把他引到后院。” “等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们身上的时候,陆都讲趁机在后面偷袭。” “松雪道人掉下枯井后,陆都讲还让我们把那个女子也扔下去,还搬了一块大石头把井口死死压住。这样,就算松雪道人能逃出生天也可以诬赖是他杀了那女子。” 听完孙道人和小镜子的交代,众人无不瞠目结舌、不敢置信长青观竟然有如此邪恶的人,竟能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如此令人义愤填膺的事情,陶上座气得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利落了,一手指着孙道人连道几声:“你、你……” “上座、上座,我知道错了,您就宽恕我吧,都是他们逼我做的,我不想的。”孙道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哀求。 “哦-,他们是怎么逼你的,怎么他们不逼别人,偏偏要逼你呢。”陶上座咬牙切齿道。 “是,是……”孙道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小镜子则破罐子破摔揭开孙道人不堪的一面:“因为这一年来,每次老王送米油盐菜来静苑,她都要收取入门费,才放老王进门,而这件事偏偏让我们知道了。” 陶上座顿时勃然大怒,立时命静主狠狠地扇了孙道人几个耳光,把孙道人打得嗷嗷直叫饶命。 这个孙道人居然是一个既贪图小便宜,又心狠手辣的人,而这样的人竟然是静苑的守门人,陶上座感觉脸面扫地。 不等陶上座发话,静主立刻跪下请罪,把静苑管理不善以至于出了孙道人这个恶人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现在还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你说,这两个人应该怎么处理?”高功首先发问。 “这两人合谋设计陷害他人,依照道规,理应责打三十大板并取消度牒逐出道门。” “善。”高功和经堂都表示同意。 小镜子之前一直表现淡定,现在听到要被逐出道门,终于不复冷静:“不、不要,不要赶我出道门,监院大人、监院大人,救命啊……” “上座、上座,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孙道人则一直在磕头,做徒劳无为的挣扎。。 监院脸黑如锅底,众人表情甚是微妙。 第七十九章 监院倒台 在陶上座的一声令下,这两个聒噪的人终于被拖走。 两个小喽啰的处置简单,但逃走的陆都讲就比较难处置了。 陆都讲是监院的心腹,这在长青观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刚才小镜子就一直在叫监院大人救命。 要说这个事情与监院完全无关,谁都不会信。 不过陆都讲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没了直接指证监院的证据,众人倒不好直接发难。 经堂便试探着提问:“大家认为,陆都讲,该怎么处理?” “陆都讲是主谋,又畏罪潜逃,合该重罚,监院以为呢?”陶上座率先发表意见。 “是该重罚,我建议通报全境捉拿陆都讲,待其归案后再商议处置办法。”监院给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处理方法。 “就这样?”松雪道人不满。 “陆都讲陷害同道证据确凿,依照道规,应立即通报永乐宫,取消其度牒。”无为道人第二个不满。 “福生无量天尊,我支持无为的想法,陆都讲身为监管,知法犯法,理应重罚。”一直不出声的高功冷不丁给了监院一个闷棍。 陆都讲不讲武德,想拖静苑下水,陶上座对他是恨得牙痒痒的:“我赞成,没必要等他归案再行处罚,直接取消度牒、通报全境缉拿。”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我也支持。”经堂自当顺应民意。 监院心里直叫苦:都说别玩那么大了,怎么就是不听话,现在叫我怎么办? 然而大势已去,监院也无能为力,只能断尾自保:“既然如此,就这样办吧。” “孙道人犯了错,静主已经自请监管不力之罪,那陆都讲犯了错,归谁监管啊?”无为道人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罪魁祸首。 于是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落在监院身上。 “你┈┈”监院被噎了个半死,气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我怎么啦,我何罪之有啊?”无为道人冷笑。 “无为和松雪是三清山来的弟子,按照规矩可在任意一家道观修行,我们长青观没有拒绝的理由。”陶上座明显站三清山一边。 “那你的意思是?”经堂反问。 “监院监管不力、用人不当是事实吧。”无为道人才不在乎监院气炸了的脸,径直说道: “监院的工作繁重不说压力还大,我看监院大人也许是老眼昏花了,不适合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 “竖子,尔敢?”监院真是给炸得跳了起来。 “嘿嘿,敢不敢的,就那样呗。” “师兄说得对,师兄说得有道理。” 无为和松雪道人配合得甚是默契,一人一句挤兑监院。 陶上座更是全力开炮:“监院一职统领全观,为大众的纲领,须道德仁义齐备、威仪可法,待众以谦,弱己卫众,明罪福因果,功行俱备者乃可当此大任。” “如今陆都讲犯下大错,监院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建议监院先闭门静修避嫌,待陆都讲归案或观主出关后,再议过失。” “陶上座,思虑甚为周到,请监院体谅我等苦心。” “福生无量天尊,我赞成,请监院静修。” 涉嫌犯错、又没有了陆都讲加持的监院,就是一只没了牙齿的老虎,偏偏还虎落平阳、蛟龙失水。 众人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你一言我一句,对着监院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俗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 平时,长青观一直被监院和陆都讲把持,高功和经堂都被边缘化,这次当然要趁机夺权。 陶上座虽然说得上话,但这次被道友背刺,实在火大,自然也要落井下石。 如此看来,监院平时真的十分不得人心。 无为和松雪道人说什么,监院可以不在乎,但陶上座、高功和经堂的攻击就打在他痛处了。 在六对一的情况下,监院既理屈词穷又反抗无效,只得黯然退场。 毕竟要是硬杠下去的话,说不定众人就会彻底撕破脸、掀翻桌子,给他来一个:下普板请大众,宣明过失,辨明是非,免职撤换。 这样一来他可就彻底凉透了,现在么,可以说是战略撤退,以后还有翻盘的可能。 在把监院赶到后山静修去后,众人继续围绕着长青观的权力场进行了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最后决定成立“三人团”:长青观的大事统一由三人协商决定。 经堂统理一应大小事务、并掌都管账房、巡照、纠察之职;高功则任总理之职,管理所有客堂之务,负责内外公事。 至于陶上座只负责库头、买办事务,事务不多油水多,乃肥差。 为了安抚受害人,三人又给无为和松雪道人各自安了一个堂主和公务之职,聊以慰藉。 堂主负责管理云水客来,挂单之士,监察持戒威仪及违律等事;公务则负责经理地界、山、树一切等件,主理佃写田地房屋,催讨租稞一切欠贷银钱货物。 虽然只是一个小头目,但也算是肥差,要是不想劳心费力,也有手下可代劳,他们只管躺平即可。 另外一个受害人闻香,她不是长春观的人,为了堵住她的嘴,长青观愣是拿出了三十两银子,只是要求她三缄其口,不能坏了长青观的名声。 既然坏人已经被惩处,又有精神损害慰问金赔偿,闻香自然不会多嘴,她可不想让大哥知道这件事,省得他又啰啰嗦嗦,那以后自己还怎么出门逍遥? 最后就是静主道人,只给了她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罚没三个月的单钱,也不多就是六十两银子罢了。 静主道人看似被处罚、一无所得,但作为攻击监院的枪手,未来长远利益可期。 总之,除了监院和陆都讲扑街以外,每人都从这个事件中分得一杯羹,长青观的权力场进行了一次大洗牌。 监院虽然是观主的弟子,但观主常年闭关,下一次出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就算是出关,众人也不怕,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只是按规章制度办事罢了。 第八十章 夜半追踪 下午,历经磨难的闻香终于可以牵着大青、大青驮着大王,一人一猫一骡顺利和闻道大哥会合,便出长青观而去。 两人才出大门,就遇到了不速之客---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主动上前拱手作揖行礼:“闻居士,咱们又见面了。” “道长午安。”闻道十分有礼。 闻香躲在车子里撸猫猫,耳朵却竖得老高:这个家伙又来干吗? “闻居士可是往城南县去?” “正是。” “巧了,我也要去城南县,可否载贫道一程?” “当然可以,没问题,道长快请上车。”闻道一点都不体谅妹妹讨厌道士的心情,还是那么乐于助人。 “多谢闻居士。” 看到无为道人掀开帘子跳上来,闻香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抚摸大王的手劲不知不觉就加重了,直到大王抗议了一声“喵”,她才醒悟过来,赶忙松手。 无为道人虽然捕捉到了闻香不耐烦的白眼,却并不以为意,他探究的目光落在了闻香抱着的大王身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天晚上的情景。 无为道人的思绪再次回到了昨天晚上: 当时,自己正在房间里面啃着偷偷烤的炭烧山雀,他天天吃素斋,嘴巴都淡出鸟了。 而为了保护这硕果仅存的炭烧山雀,他还特地等到夜深人静才开始独自狂欢,他容易么? 话说他正啃得欢快呢,突然就胸口大震,吓得他差点没扔掉手中的肉块。 咬着山雀,无为道人自怀中掏出一物举到空中---此物正闪烁着微弱的寒光,他的第一想法是:难道是师弟发现自己吃独食,故意搞恶作剧? 想到这里,他当即藏好山雀,并决定“恶人先告状”,但当他气汹汹一脚踢开隔壁松雪道人的房门时,迎接他的却只有满屋的冷寂。 在长青观遍寻松雪道人未果后,无为道人终于意识到:原来师弟没开玩笑,他不知道在哪里扑街了。 其实,自从他们师兄弟打算抓监院小辫子开始,就各自携带了一只阴阳鉴。 阴阳鉴是内门弟子练习初级符术制作的符箓,主要是用于遥相呼应、确定彼此位置,以便及时增援。 阴阳鉴一旦被激发,只要双方距离在十里范围内,它就能产生共振。 这个功能听起来是不是很牛逼啊?然而: 十里的范围着实不小,要确定准确的位置还得双方时刻保持阴阳鉴暴露在室外,支援方需要根据它发出的光芒强度时刻调整方向,其实和盲找差不了多少。 三清山的内门弟子为了练习符术总会制作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功能鸡肋的小东西。 这些小东西对于内门弟子来说就是随手扔的垃圾,然而却甚得外门弟子的青睐。 一般来说,三清山的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是没有来往的,只有极少数、亟需银钱的内门弟子才会屈尊纡贵向外门弟子高价兜售他们不要的垃圾。 比如说,阴阳鉴的标价是五百两银子,并且没有售后保障。 当初在山上的时候,松雪道人有强大的后勤支持,作为银子多得没处花的冤大头,他费劲心机买了不少内门弟子研制的没人要的玩意,这次下山便带在了身上。 阴阳鉴就是其一,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派上了用场。 无为道人向来对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不感冒,更对他们制作的垃圾用品嗤之以鼻,如此垃圾的东西竟然还要卖五百两银子,可恶,这不明摆着是杀猪吗?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是“穷鬼”--身无分文,连“垃圾”都买不起。 此刻,无为道人捏紧了手上被激发的阳鉴,感觉十分棘手: 因为阴阳鉴的质量十分不靠谱,时而灵、时而不灵,他举着阳鉴从二更找到了四更,把长青观方圆十里都跑完了,愣是没能发现松雪那货“死”在哪里? 无为道人虽然整天和松雪道人打嘴炮或者干仗,但两人毕竟从小打到大,没有友情也有亲情,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松雪陷入困境而无动于衷的话,那又绝无可能。 这种“相爱相杀”的感情实在难以和诸君一一言表。 马上就要五更天了,无为道人越发焦灼,虽然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但凭借多年的斗争经验,他有预感:天一亮必有大事发生,而且是针对他们师兄弟的阴谋。 就在无为道人快要绝望之时,一个光影从前方掠过,同时手中的阴阳鉴光芒大亮,他顿时大喜:“师弟、松雪。” 然而他所谓的师弟并没有回应他,相反那个光影正在快速远去,无为道人当即小宇宙爆发,也急追光影而去。 双方在夜色中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具体怎么个惊心动魄法,请恕作者君词穷难以细述。 总之,当那个光影闯进长青观的时候,年轻力壮的无为道人已经气喘吁吁犹如一条死狗,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也能像一条死狗一样等等他,他发誓:等抓到松雪的时候一定要他死得很难看。 幸运的是上天响应了他的愿望,那个光影在一堵围墙前停了下来,而且回过头来。 夜色中,阴阳鉴的光芒下,一双诡异的眼睛正闪烁着寒光。 什么妖魔鬼怪?无为道人惊得后退了两步。 双方对峙了片刻,无为道人才看清楚原来自己追逐了半天的“光影”根本不是师弟松雪,而是一只野猫,而它嘴里居然叼着阴阳鉴。 野猫纵身一跃就上了围墙,并且再次回头朝无为道人含混不清地喵了两声,似乎是示意他跟上。 无为道人一脸惊疑不定:阴阳鉴为什么会在野猫的嘴里?师弟的失踪难道和这个野猫有关?它引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前方是不是有陷阱? 围墙内就是静苑---陶道媪和坤道修行的地方。。 夜闯静苑十分不妥,但师弟下落不明,如果今天晚上找不到松雪,那他可能就要避其锋芒,暂时也“消失”,如此一来,再找到松雪的机会势必更渺茫。 第八十一章 被流氓壁咚了 无为道人犹豫再三,感觉除了跟着野猫以外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拼一拼了,于是拔腿跟上。 一猫一人跃下围墙,不约而同地保持静默,一前一后往静苑后山而去。 无为道人从来没有踏足过静苑,更没有去过静苑的后山,对这里的地形十分陌生。 野猫却轻车熟路地在院落、园林、山水间穿梭。 最后野猫停在一处巨石上面,回头朝无为道人吐出了嘴里的阴鉴,并且“喵-喵-喵”地乱叫一气就蹿上了枝头,然后居高临下观察。 无为道人一脸懵逼地停下脚步,他完成不知道这个野猫在搞什么,顿时觉得追逐它的自己也是个傻逼,颇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干什么?”的荒谬感。 见无为道人没有动静,野猫再次“喵”、“喵”、“喵”地叫了三声,似乎示意什么。 无为道人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这似乎是一处废弃不用的枯井,井口几乎被一块巨石完全覆盖,仅剩一点空隙。 他透过巨石的缝隙往下查看,正好听见傻逼师弟在下面又吼又叫的声音,以及某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闻家村的丫头。 无为道人的思绪再次回到眼前: 此刻,大王正在享受“铲屎官”的爱抚,舒服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无为道人盯着大王研究了半天,看着眼前这个胖嘟嘟的肥猫,他怎么也无法把这只“土肥圆”和“诡异的野猫”画上等号,然而它们确实又是同一只猫。 见无为道人死死盯着大王,闻香问道:“道长也喜欢大王?” “大王?” 闻香举起了“土肥圆”:“就是它。” 无为道人呵呵了半天,随即试探着问道:“女居士,你这只猫是从哪里来的?” “我家养的。” “从小养的?” “道长是想问,它是怎么吃得这么肥的吗?”闻香避重就轻。 “喵--”大王就不乐意听到“肥”字。 “你,有没有发现这只猫有什么特别之处?” 闻香脑中警铃大响:怎么,难道这个道士也发现大王已经“成精”了? “特别之处?可能就是比较肥吧,呵呵。”闻香假笑。 “喵!”大王不开心了,从闻香怀中挣脱,自个蹲到角落舔舐“伤口”去了。 “它好像能听懂我们的说话?”无为道人摩挲着下巴猜测道。 “呵呵,看您说的,这猫儿要是能听懂人话,岂不是成精了?” 闻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不该提“成精”的。 无为道人盯着大王肥圆的屁股,心中猜测:可不就是成精了,不成精,怎么能叼着阴阳鉴把自己引过去呢?我要怎样才能把它弄到手呢? 比起牙膏秘方来,这只猫更有命定之宝的风范。 “这只猫叫大王是吧,我看它骨骼清奇、气宇非凡,颇有修道的灵性,不知女居士能否割爱?” 闻香绝倒,好家伙,真以为我是那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吗?还“骨骼清奇”,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能!” 无为道人汗颜:拒绝得真是干脆利落。 “女居士,……” “道长,大王和我从小相依为命,我们的感情是比那天还高、比海更深,难道,您真的狠心要横刀夺爱吗?”闻香一瞬间戏精上身。 无为道人青筋直跳:…… “道长,你会吗?你会残忍地把我的大王抢走吗?”闻香睁大了无辜的双眸,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可怜兮兮地逼问无为道人。 “呃,(⊙o⊙)…”无为道人被闻香的步步进击逼得战术后仰:“当然--,不、不会。” “呜呜,那我就放心了。”闻香转眼破涕为笑,还回头对大王说道:“大王,道长说不会抢走你呢,还不快点谢谢道长。” 无为道人:这就是一个逗比吧? 大王则无语吝啬得连一个“喵”字都欠奉上。 看来猫是暂时没指望了,无为道人又把目光移到闻香身上: 今天的闻香没有扎小孩子专属的卯发型,只是简单梳了两条马尾,看起来虽然没那么稚嫩,但略圆的脸庞和“土肥圆”十分相得益彰。 两只乌黑、琉璃一般灵动的眼睛正透露着诡计得逞的得意,有一种说不清的古灵精怪。 无为道人判断,就凭她敢于挑战道门又能说会道的表现,她就不可能是一个村姑,至少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姑。 对此,他不得不再次猜想:这小姑娘和她的猫到底有什么秘密? 管他呢,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再说,这可是三个月来他唯一遇到特别的人和特别的事,怎么也不能放过。 “你看什么?”被无为道人一直盯着,闻香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无为道人朝闻香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慢慢地举起一只手指靠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地发出了一个“嘘”字,然后慢慢地朝闻香靠过去。 闻香睁大了眼睛看着无为道人越靠越近,她越退越后直到背部紧紧贴住篷车的侧壁,直到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耳边穿过、又轻轻地压在侧壁上,直到男人的脸堪堪停在距离自己不到半尺的位置。 闻香第一次注意到无为道人有着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一般耀眼和迷人。 此刻那眸子里仿佛燃烧着冲天的火焰,伴随着男人炙热的气息,那火焰犹如滔天海浪般朝着她席卷而来。。 闻香的少女心不争气地漏跳了好几拍,这是她第一次和除了大哥以外的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笼罩在无为道人阴影下的她不禁深深地屏住了呼吸。 第八十二章 闻香的少女心 如果说,被男人锐利的眼神盯住只是让人血压上头的话,那么被独属于无为道人的荷尔蒙气息袭击则让她肾上腺素狂飙,甚至心跳得不能自己,一时间竟无力反抗。 一直盯着闻香的无为道人慢慢勾起一抹笑容,他嘴唇轻启、轻声细语说着让人不能拒绝的话:“你不会希望你大哥知道昨天的事吧?” 闻香顿时把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 “那我要是说到你家借宿一段时间,你也不会反对的,是吧?” 闻香继续狂摇头,一会又狂点头。 无为道人心满意足地退开,他重新坐正了身姿,并对着帘子外面高声道:“闻居士,贫道坐你的车到闻家村没问题吧?” 在外面赶车的闻道对车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 “那贫道在你家住两天也可以吧?” “可以。”闻道一如既往地爽快。 等闻香从被男人壁咚的旖旎气息中摆脱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大王正歪着头端坐在她面前,并且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古怪目光探究着自己。 闻香那刚刚才褪去的红热又“轰”地上了头: 竟然被一个道士调戏了? 自己还没反抗?居然没有把对方打成猪头? 甚至还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女般春心荡漾? 还被大王给看见了? 奇耻大辱啊,这绝对是她人生的一大污点!绝对、绝对不能让除了大王以外的人知道! 闻香握紧了双拳,她心中纵有一万句问候对方的话语,考虑到大哥就在车外、考虑到昨天晚上的救命之恩,却无法直抒胸臆: 你他喵的,你知道自己是个道士吗? 你居然敢不守清规,调戏清纯美少女的我? 你这么双标,长青观知道吗? 不给点颜色你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你信不信我大哥会把你打得爹妈都不认得你? 最后,却只能吐出一句“你这么喜欢装逼,你妈知道吗?” 不管他妈知道不知道,至少无为道人肯定知道,他的心情就像六月天吃了冰镇西瓜一般畅快,那嘴角更是控制不住要往上翘:总算能震住她了,不枉我苦练多时。 无为道人有多开心,闻香就有多沮丧,她苦苦忍了一路,等到了城南县,她终于忍不下去了,对着无为道人开启了疯狂攻击: “你一个道士跟着我们逛什么街呢?道门不是讲究清静无为吗,怎么?也需要逛街?” “道门的清静在于内心,不在表面,只要心怀无为,纵使万花迷人眼又奈何。” “那道长的意思是,你还要逛花楼了?” 闻香的野蛮理解差点没把无为道人给气死:逛花楼?你是哪只眼睛看见了?还是哪只耳朵听见我要逛花楼? “你误解了,这只是一个假设,懂吗?就是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 “呵呵”闻香假笑了两声,然后理直气壮地回答:“不懂。” 在打嘴仗这方面,无为道人一直无往不利,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怼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实在有伤自尊。 考虑到自己刚刚才狠狠地欺负了她一回,她也没使出尖叫和眼泪来回击自己,便拿出“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胸襟来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就让她过过嘴瘾吧。 关于闻香的胡搅蛮缠和小嘴“嗒、嗒”就能把人说得晕头转向的本事,闻道是深有体会的。 尽管不知道妹子为啥要对无为道长开启攻击模式,但看到道长吃瘪,在感同身受之外,莫名又有一种快感。 但在明面上,闻道还是开口阻止一二,免得道长太过难堪。 既然无为道人听不懂人话、坚决要做牛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闻香只能当他是透明的,该买买、该吃吃、该喝喝,权当多了一个仆人。 把骡车寄存在马车行后三人便步行去逛街。 看到闻香率先钻进成衣店,闻道顿感不妙:果不出所料,闻香挑选了三四件棉麻薄款衣服。 妹子买衣服,他是赞成的,但他自己就没必要了,往年的衣服还可以穿,故坚决不受。 “哥,你不要衣服算了,那我们去买笔墨纸砚。” “买那干吗?” “哥--,你忘了,我们说好的,你明年要去文新私塾读书啊。”闻香瞪大了眼睛。 看这个架势,他要是拒绝的话,妹子绝对要手撕亲哥。 “呵呵,明年,还早呢。”闻道一脸“我记着呢”的样子。 “大哥,你莫不是要: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高气爽正好耍,严冬难耐望来年。”闻香一首打油诗戳破闻道的小心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哥是那样的人吗?”闻道“义正词严”地否认。 “既然大哥有拳拳读书之心,何必等来年,现在就可以闻鸡起舞、悬梁刺股了啊,不然,至少要也把书籍给买好了,提前自学。”闻香紧追不舍。 “你---唉---,买吧买吧。”闻道完全无力反驳。 “走,上书店去。”闻香高兴得把闻道扯得东倒西歪。 毕竟是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不好看,闻道连忙提醒妹子注意形象:“哎、哎,你走稳一点。” 无为道人看着前面那对兄妹耍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城南县最大最齐全的书店是三辅书坊,里面售卖各种书籍,包括但不限于格物、数术、医术、提刑,农学、文理、律法、经史,还有各种不可描述的话本绘图等。 虽然已经决定转战明经了,那买新教材是必然的,但具体买什么还是不懂,兄妹俩只好一脸懵逼咨询店小二。 听了他们的需求,店小二给推荐了一溜农学、文理、律法、经史相关的书籍,多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两人都不知道该选哪一本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疑问的声音:“闻居士,想备考明经?” 两人回头一看,差点忘了无为道人这个狗皮膏药。 “呃,就是先看看吧。”闻道不好意思明说。 无为道人随手挑出四本:“建议你先看这四本,可以从中挑选自己想考的三门,再进一步学习。” “道长,您懂明经?” “呵呵,略知一二。” 眼见忽悠不了客人,一边的店小二立刻务实起来:“道长挑的这四本刚刚好,正合适做明经的入门,公子可以先买来看看。”。 闻香拿起书本随便翻看一下,这几本《农学要术》、《文理志》、《永嘉律法》、《经史通鉴》都是文科类的知识,学起来应该不难,也建议大哥:“咱们就买这几本吧。” 第八十三章 无耻之徒 “那就要这四本吧,多少钱?”闻道自己不懂,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便从善如流。 “不贵,才四百文钱。” 文经方面的书籍一般是二百文钱/本起步,这几本才四百文钱,确实不贵;明经不仅前途不如文经,连对应的教材都要比文经便宜。 闻道掏出银钱痛快地付了款,前几年读书期间,他虽然也会买文经的书籍,但因为家境贫苦的缘故,只舍得购买关键教材,基本上没有教辅类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能经历题海战术的缘故,闻道屡战屡败,最后只能黯然退场:回家耕田。 无为道人在闻道房间看到书箱之类的时候就猜测过他是读书人,现在看到他打算备考文经,心下已经了然:必然是文经考不过,打算换方向了。 看在他热情接待自己的份上,就给他一个建议吧:“闻居士,你如果想考明经的话,最好到学院进行系统学习。” 见无为道人似乎熟悉明经,闻香心中一动,立刻不耻下问道:“道长可是认识什么好的学院?” 见闻香焦急,无为道人心下好笑,难得有机会镇住这个丫头,那么不论如何都要把这个逼装下去。 “不同的学院擅长的科目是不一样的,我建议闻居士还是先看过这四本书再做决定不迟。” “道长觉得文新私塾怎么样?”闻香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文新私塾?”无为道人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学院,自己竟然没听过。 “是城南县排名第二的学院。”闻道好心为无为道人解惑。 “哦--,是你们城南县的啊,我还以为你们想问四大学院呢,难怪没听说过。” 这个逼装得就离谱了吧,还四大学院? “道长,您知道四大学院?”闻道惊喜万分。 无为道人笑而不语。 闻香瞅了无为道人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干脆开门见山:“道长可否替我大哥引荐入学?” “这就要看,闻居士想考取什么科目了,不急,先好好看看这几本明经,再做决定不迟。” 无为道人避重就轻、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反而留下一个钩子,勾得兄妹俩都心痒痒。 闻香虽然不知道无为道人是随口胡诌,还是真的门路倍儿清,但心想管他呢,总归是一条路嘛,于是打蛇随棍上:“那我就替大哥谢谢道长了。” 顺利为以后继续骚扰闻香兄妹俩留下伏笔,无为道人脸上不置可否其实心满意足。 既然买了书籍,那么笔墨纸砚也不能少。 高端上档次的,闻道不舍得买,只买了最便宜的一方黑墨和大纸一百六十五张,共计一百文钱。 在三辅书坊的消费全都是闻道自己付钱,这也许是这个男人最后的执着了。 大哥手上至少有二十两银子,买一些笔墨纸砚完全没问题,闻香就不坚持了,她的钱要用在大哥舍不得的地方。 出了书坊,闻香就直奔肉铺,称了四斤羊肉和牛肉,又上百货楼补货:什么花椒、茱萸、桂皮、胡椒、油盐酱醋酒等调料,应买尽买。 虽然无为道人一直跟着,反正他都知道祖传牙膏的事情了,闻香也不再遮着掩着,干脆顺便了解自家二号牙膏的售卖情况。 让她奇怪的是,在百货楼的售卖c位只摆了一号牙膏却不见二号牙膏。 等在内室见到孙掌柜,闻香便提出自己的疑问:这是什么缘故? 孙掌柜沉吟了半晌才解释道:“二号牙膏定价太高,在城南县售卖不理想,已经送去府城了。” “哦,那售卖情况如何?” “嗯,现在情况不明显,还不好说。”孙掌柜有点顾左右言他。 这情况让闻香有点措手不及:难道二号牙膏没市场? “我有一个建议。” “孙掌柜,请讲。” “百货楼还想尝试一下,便请姑娘再送五十份过来,不过不要包装,只要单纯的膏体。” 闻香愕然:只要膏体,不要包装,这是什么操作? “价格方面的话,扣除包装部分,就二两银子如何?” “这---”闻香一时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愣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要包装?那你们打算如何售卖?” “这就是我们百货楼自己的事情了,内部机密不便透露,还望见谅,姑娘只管送来便是。” 五两银子变成二两银子,这是拦腰砍断啊,虽然包装花了不少银子,但也怪自己说得多了一点,现在倒不好反悔,平白亏一两。 最重要的是,没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包装,谁还知道这二号牙膏是她闻香的牌子呢。 待离开百货楼,闻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原本是想利用百货楼代售,打开门路的,现在则是百货楼要把她变成彻头彻尾的代工厂。 呵呵! 想明白其中奥秘后,闻香忍不住对空长叹:我顶你个肺啊。 新开发的二号牙膏供应的对象是高端的上流社会,她一个村姑,一没背景二没本钱三没渠道,压根没法甩开百货楼单干。 现在,主动权完全控制在百货楼的手里,而百货楼一定是在为甩开她做准备。 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特指神秘山谷的恐怖之处)干了一年,到头来得到些什么呢?不过是人家吃肉,再打发自己一点残羹冷炙。 罢了、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看来,二号牙膏也难逃一号牙膏的命运啊。 如此看来,在永嘉赚一点小钱钱是没问题的,但想要打破桎梏,跨越阶级鸿沟委实太难,单纯依靠经商恐怕做不到。 闻香一时之间有点心灰意冷:下一步怎么办?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呢? 见闻香垂头丧气地出来,一直陪着无为道人的闻道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怎么了?” 大哥的性情太过善良,知道太多社会阴暗面不是好事,况且他知道也于事无补,还是别让他操心了。 闻香淡然笑了笑回答道:“没事。” 接着又拉着闻道的手,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哥,你要努力读书哦。”。 “啊?嗯,哥会努力的。”闻道保证。 第八十四章 无为道人的目的 无为道人不知道闻香和孙掌柜在内室里说了什么,他也不着急追问只是全程旁观: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秘密? 不管你们有多少秘密,我都会把它们统统挖出来。 闻香和大哥一起赶着骡车,任由温暖的太阳光照射在身上,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她想的是: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一点都不知道无为道人正在盘算怎么才能起她的底。 回到村里的闻香突然失去了动力,人也开始了摆烂的生活。 大王也和它的主人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对干架失去了兴趣,不再执着于称霸闻家村,只要别的动物或者人识趣、不来招惹它,它就懒得花一点点心思在这上头。 现在,大王的爱好是在墙头摆造型,顺便思考人生,啊不,说错了,是思考猫生。 与闻香和大王萎靡不振、意志消沉的颓废不一样,说来借宿几天结果却赖着不走的无为道人则十分亢奋,他的日子过得相当的充实。 无为道人每天都要居高临下观察闻家小院的动态,目标有三。 目标之一就是闻道,他悄悄尾随跟踪目标几天后,发现闻道的行迹十分简单: 除了在田间地头挥洒汗水以外,他或者急公好义帮助村民解疑释惑,或者配合族长调解矛盾纠纷,当然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屋里悬梁苦读、孜孜不倦研读明经。 在无为道人看来:这位小兄弟对于考学是志在必得啊,看在你这么刻苦努力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吧。 他对循规蹈矩、乏善可陈的淳朴青年不感兴趣,很快就把视线转移到目标二身上。 目标之二是闻香,她的行迹同样没什么新意,每日除了鼓捣花花草草、闲聊八卦以外,就是准备一日三餐,或者躲在屋子里不知道干什么。 他猜是睡大觉,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作为资深的长者,无为道人深谙其道--在长青观的时候,他就经常这么干。 表面上看来,闻香是一个挺正常的小姑娘,但跟她相处时间久了之后就会发现,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和称职的村姑: 首先,她为人处世十分圆滑,与村民们相处得很愉快,一副什么事情都好商量的样子,但又坚守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对于村民们一些无理和过分的要求,她不是巧妙地转移话题,就是干脆利落地拒绝。 比如,对于一些村民们最喜欢打探的事情“道长来我们闻家村干吗?”、“道长,今天去了哪里?”之类的,她总是笑笑,然后直接来一句“我不知道啊。” 好事者们往往被噎了一个半死,但对笑吟吟的闻香又生不起气来,只好讪讪而去。 其次,她很聪明而且特有主意,对事情的看法与她十三岁丫头的身份完全格格不入。 无为道人发现,这对兄妹俩居然会在一起讨论明经和文经的考试科目。 当听到她发表“政见时务就是立足当前实际,从反映日常问题的现实材料中去发现并找到根源性问题,然后在此基础上发表中肯见解,提出方略,再进行论证”的看法时,自己差点跌破眼镜。 此外,她还时不时会蹦出一两句令人费解的话。比如说,她劝说闻道不要熬夜读书,说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健康是人生的财富”之类的。 再次,别人家的院子除了种菜还是种菜,除了养鸡还是养鸡,只有她在前院后院种了一圈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甚至还有香料,而当自己问起花草的来源时,她却说山里挖到的。 自己好歹也爬过云溪山,怎么一株都没见着?如果再继续追问她,这些花草是在哪一处地方摘的,她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 总之,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给无为道人的感觉就是,这个村姑必有古怪,但古怪的根源,他又抓不住。 最后再来说说大王,相比闻道兄妹俩,无为道人对大王最感兴趣。 对于家里来的陌生人,土狗金元宝至少尽心尽责地吠了一天,大王则连一声“喵”都欠奉上。 无为道人发现:大王不是在墙头摆造型,就是在屋里睡大觉,或者吃吃。 从没见过如此懒惰的猫,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难怪一身的土肥圆。 最最让无为道人气愤的是,这只肥猫太它喵的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无论他怎么逗弄它,它都是一副眯眯眼的样子,连一个眼神都不赏给他。 甚至有一次,他正在认真地询问大王你想不想吃鱼的时候,闻香只是在屋里吼了一声:“大王,吃饭了。” 刚才还懒洋洋的、端坐在墙头的大王立刻起身,“嗖”的一下就从墙头蹿下来,飞进堂屋,完全当他不存在。 徒留无为道人呆立原地,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他发现了大王确实十分通晓人性、又是闻家村一霸的事实。 说它通晓人性是因为,大王居然能毫无障碍地与闻家兄妹进行日常交流,就像它真的是一个人似的。 至于一霸嘛,是因为所有动物在大王面前都表现出了完全臣服的乖巧。 这再次证明了大王的奇特。 而且,闻香对待大王的态度也比较耐人寻味,不是对待自家宠物高高在上的态度,而是有商有量,甚至带着一点讨好的家人态度。 可以说,大王它不仅仅是一只猫,而是一只自带家人光环的猫,目前在闻家小院的地位排第一。 是的,你没看错也没听错,论地位、论话语权,大王居然雄踞闻家榜首,接下来排第二的是闻香,而闻道,一个大男人却只能敬陪末座。 无为道人不禁深深感慨,这一家子的男风是何其的不振啊。 除了明目张胆观察闻家小院情况以外,无为道人的第二大爱好是追着闻香想要强买强卖: “你家的猫是从哪里来的?卖给我怎么样?”。 “你那个什么祖传配方真的不打算卖第二次吗?” 第八十五章 互有输赢 闻香被无为道人骚扰得不胜其烦,于是给他安排了一大堆活,什么养地龙啦、喂鸡猫狗啦、锄地摘菜啦,统统安排上。 无为道人当然不干啦,他是来发掘秘密的,不是来做苦力的,除了喂大王以外,他什么都不干。 闻香只好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她也不停追问无为道人什么时候走人? 一说到正事,无为道人又变回那个一本正经的道士,言必称贫道,还理直气壮道: “走人?为什么要走人,贫道此番前来是要在云溪山寻找一处清修之地,没找到之前贫道是不会走的。” 闻香傻眼了:知道这个人无耻,但不知道他居然那么无耻,真是无耻出新境界了。 闻道根本不知道无为道人就是在胡说八道,还以为他真的要寻找清修之地,特地给他推荐了一个十分合格的向导--土孙。 “要说咱们村最熟悉云溪山的人,那非土孙莫属。” “土孙?” “嗯,土孙是猎户,他肯定能给道长带好路。” “呵呵,那就谢谢了。” 既然无为道人要长待一段时间,闻道又建议道:“道长,我们家比较简陋,恐招待不周,不如请到我大伯家?” “不用、不用,我觉得这里很好,非常适合我静修。”无为道人摆手表示他一点都不在乎环境的艰苦。 见无为道人坚持,闻道只好实话实说:“下个月,我就要去文新私塾念书,恐怕没法招待您太长时间。” 言外之意是,他不在家的话,孤男(无为道人)和寡女(闻香)就不适合待在一个屋檐底下。 “哦?没事,在你离家之前,贫道肯定能找到清修之地。”没想到无为道人的脸皮厚得子弹都打不穿,他还反过来问闻道:“居士已经决定考明经了吗?” “是。” “要说念书最好的地方当然是开甲书院,贫道有个俗家兄弟就在开甲书院,如果居士感兴趣的话,贫道可以帮你引荐。” 无为道人说出了一个闻香听都没听过,而又把闻道给震慑当场的名字。 “道长说的可是那个排名第一,每年必出状元的开甲书院?”闻道一脸震惊,开甲书院的牛逼,就算孤陋寡闻如他,都如雷贯耳。 “对,开甲书院的讲师都是文士,而且会试一半的考官都来自开甲书院哦。” “这么牛逼?哥,那不如我们去那个开甲书院吧。”闻香立刻改弦易辙。 “对啊,居士何不去开甲学院碰碰运气?” 闻香不知道开甲书院只招收文人以上的学员,无为道人则不知道闻道还只是文生。 看到两人期盼的眼神,闻道一脸羞愧。 可惜啊,没人能体会闻道的心情,他只好吭吭哧哧地说明他还是文生,根本没资格进入开甲书院。 这下尴尬了,子弹没打中靶心不说,还脱靶了,难得无为道人会不好意思,但这还难不倒他。 为了继续增进双方感情,达到顺利长住闻家小院的目的,无为道人想想又憋了一招: “呵呵,不要紧、不要紧,我听说开甲书院有会试考题集本,里面详细讲解和总结了历年的会试考题。” 这句话立刻让原本垂头丧气的闻道兄妹俩眼前一亮,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如果闻居士需要,贫道可以想办法帮你弄到那本秘籍。”无为道人笑眯眯抛出诱饵。 “要、要,我们要。”闻香立刻上钩。 “没问题、没问题,那在居士去私塾之前的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们了。”无为道人自然而然认为双方交易成功。 闻道:⊙▽⊙ 闻香:(>﹏<) 闻家虽然是一排大三开间的房子,但堂屋没法住人,东间是闻道居住,西间以及西阁楼则是闻香的地盘,实在没有多余的房子。 闻道本来打算把东间让给无为道人居住,自己则去东阁楼打地铺。不过,无为道人更喜欢阁楼的居高临下,他坚持要住在阁楼之上。 总之,无为道人就赖在闻家小院不走了。 闻家村就没有秘密,无为道人要找寻清修之地的消息迅速不胫而走。 道家,作为永嘉境内最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上通神意,下修永生,是令人敬畏的特别存在。 至于无为道人,作为下元节主持祈福迎祥敬天拜祖醮的主要人物,闻家村人人都认得他是长青观的道长,是同知大人都尊敬的道长。 在大家看来,能和道家拉上关系的人家都不是一般的人家。 而在闻家村“上层人士”的眼里,他们家的房子更宽敞、更舒适,为什么道长不来他们家,而要去闻道家呢? 于是,时不时就有村里的大户来闻家小院窜访,甚至族长都来了,他们的目的都是“希望无为道长借宿到他们家去”。 对于闻族长和大户们的再三邀约,无为道人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除了闻家小院,他哪里都不去。 此路不通后,闻族长又提出要安排人手陪道长进山,可惜又被无情拒绝。 而闻香希望能借机把无为道人扫地出门的美好愿望也彻底落空了。 既然人尽皆知,无为道人只好花点功夫做做表面文章: 跟着土孙进山勘探了几天,装模作样地看山水。 但没过几天便托词要起卦或者修经什么的,直接赖在阁楼里不动了。 看在救命之恩和开甲书院的秘籍份上,闻香默认了无为道人的赖皮行径,但同时她也打算给这个时时偷窥自己的“淫贼”找一点麻烦。 于是,这两人就这样,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有古怪,默默地开始斗起法来。 这一天,无为道人正在逗弄大王。 “大王,你是不是能听懂人话?” “大王,你为什么那么聪明?” “大王,你是从哪里来的?” “大王,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三清山?” ┈┈ 如果大王是人的话,可能已经被无为道人给念叨死了,但大王不是,它就有一种“任你千言万语,我什么都听不见”的本事。 只有无为道人影响到它摆造型了,大王才会赏他一个白眼或者一个利爪。。 如此一来,无为道人就更兴奋了,念叨得也更起劲了。 第八十六章 步步紧逼 闻香觉得没准这个家伙是个受虐狂,但她还是不爽无为道人老是去撩大王: “道长,你怎么有事没事就欺负大王啊?” 无为道人一脸无辜地回头:“没有啊。” “你没有吗?” “当然没有了,谁能欺负大王?”无为道人理直气壮地反问。 好吧,这句话怼到点子上了,闻香一时语塞,她还真的没见过能欺负大王的人或者动物,通常都是大王欺负别人。 “小闻居士,贫道看大王天资聪颖,实在颇有修道之资,不如┈┈” 见无为道人又开始旧话重提,闻香断然拒绝:“不要。” “哎,你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嘛,说不定大王自己愿意呢?” “呵呵┈┈”闻香发出一串夸张的笑声,然后得意道:“好啊,那就听听大王怎么说吧。” “大王,你想不想跟着道长去修道啊?”闻香一本正经地询问大王。 大王:喵-。 “它说,它不去。”闻香立刻翻译。 无为道人: ̄へ ̄我不信。 “你不信啊,不信,你可以自己问啊?”闻香无所谓。 “咳!”无为道人清了一下嗓子,酝酿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他一脸真诚地望着大王、深情款款问道:“大王,你可愿意随贫道去三清山吃香喝辣?” 闻香:(⊙o⊙),卧槽。 大王终于转过头来,它低头看向无为道人,表情似乎有所意动。 闻香无语:不会吧。 这时,无为道人突然心有灵犀说道:“咱们三清山的白虎,号称永嘉一绝,不仅皮脆肉滑,而且肥而不腻,要是烤起来吃的话,更是外酥里嫩,味香色绝。” 闻香发誓,她好像看到大王咽了一下口水,这下她急了,立刻对无为道人大叫:“你!不按套路出牌,不算数。” 无为道人得意地笑了一下,继续对大王补充道: “山里还有一种青鱼,吃起来十分爽嫩可口,剖鱼鳞的时候,它还会从眼中冒出一颗颗白色的珠玉,听说吃了它的珠玉能延年益寿哦。” 闻香:你这个魔鬼,你说的是人话吗? 大王一脸垂涎欲滴。 对于无为道人的无耻,闻香义正词严地高声抗议:“我反对!” “你说的什么白虎和青鱼,肯定是三清山濒危的一级保护动物,是绝对不能吃的。” 然后,又一脸严肃地对大王说道:“大王,你不要上当哦,他想骗你去三清山,好把你剥皮拆骨吃了呢。” 无为道人:到底谁才是魔鬼? 两人怒目而视、火花四射。 直到门口传来弱弱的一声:“闻香,这是怎么啦?” 两人才各自移开视线。 “没事,我和道长在聊天呢。”闻香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无视闻香和无为道人殷切的目光,大王立起身来,抖一抖身上的肥肉,跳下墙头,大摇大摆地从两人中间走过,一根毛都没给他们留下,直接进屋睡觉去了。 无为道人满头黑线。 闻香一脸得意笑道:“春儿姐,你来啦。” “嗯,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春儿一脸真诚。 闻香心想,你三天两头地来帮忙,什么针线活、家务活都让你干完了,你还想做什么?该不会是想登堂入室、帮我哥洗衣做饭吧。 “呵呵,没什么活要干呢,要不,到你家玩吧。” “啊?” 不管春儿一头雾水,闻香挽上她的胳膊,斜了一眼无为道人,趾高气扬地出门去了。 第一局pk,闻香胜。 又一日,闻香正在后院专心致志修剪花枝。 为了减少营养的流失,要把一些老枝、太过密集和病虫枝叶去除,给新枝留出足够多的成长空间,来年才能更好地多开花。 无为道人在阁楼上居高临下默默观察了许久,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在干吗?” “哇!”这话唬了闻香一跳,她昂起头来瞄了一眼无为道人,没好气道:“修剪花枝,你没看见啊?” 说完就不理无为道人了,继续埋头苦干。 无为道人也不生气,他“蹬蹬”地下楼来,然后施施然来到闻香身边。 “小闻居士,可否给贫道介绍一下这些花草?”无为道人谦虚问道。 闻香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实在不太想搭理他,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突然讲礼貌起来,那自己也不好太过无礼。 只好给无为道人一一介绍后院种的花草。 “这就是花中之王的牡丹?”无为道人拎起一片残枝仔细观察。 “道长,也懂花卉?” “略知一二。” “我这几株可是极品哦。” 无为道人挑眉,“哦?” “这是二乔,那是蓝田玉、魏紫,还有这个是白雪塔哦。” 无为道人一脸懵逼:你说的啥,一个字都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闻香得意地开始给无为道人介绍起牡丹花的品种来。 “你懂得还挺多的哈。”无为道人一脸若有所思。 兴头上的闻香又陆陆续续给无为道人介绍了玫瑰、百合、茉莉、丁香等花卉。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本事不比花匠差啊,贫道佩服、佩服。” 无为道人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不知,可否带贫道去采摘一两株啊?” “呃┈┈” 这下,闻香卡壳了,神秘山谷又不对外开放,她怎么带人去啊?只好不接这一茬话,顾左右而言他起来,“道长喜欢的话,我可以在母株上分枝给你栽培。” “唉,分枝多可惜啊,对花儿也不好,还是去山里挖的好。” “不可惜、不可惜,适当分枝有利于母枝的生长呢,再说了,去山里寻花不是那么容易的,得看缘分,缘分不到,也是找不到的呢。” “寻花这个活,你不是挺拿手的吗?上次你不是给静苑送了几大盆花?” “呵呵,都是在山中刚巧遇到的,便顺手移栽了。”。 “哦,那你这满院子的花草都是刚巧遇到的?”无为道人步步紧逼。 第八十七章 子虚乌有 闻香心虚得出了一头细细的汗水,她连忙低头躲闪对方探究的目光,装作继续给花儿松土,死鸭子嘴硬道:“是,是啊。” “那你这个缘分挺广阔的嘛,要不现在就去山里找一找缘分去?”无为道人失笑。 “哎呀!”闻香突然站起来,一拍脑袋故作惊讶道,“时辰不早了,该准备午饭了,道长,您请自便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也不管无为道人什么反应,立刻落荒而逃。 无为道人双手环胸、抬头望天,此刻,太阳正高悬东边,他不禁好笑:才吃早饭没多久,又要准备午饭? 还是戳到痛处了?跑这么快,说你心里没鬼,都没人信。 第二局pk,无为道人胜。 闻香再次肯定,无为道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一直待在闻家小院不肯走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作为天外来客的闻香不免胆怯心虚,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走路都轻手轻脚、时刻躲着无为道人,生怕他突然就拔剑捅过来。 闻道对无为道人与闻香之间的暗潮涌动一无所知,一直在埋头苦读圣贤书。 闻香则比任何时候都依赖大哥,有事没事就待在闻道身边,再顺便指导和改进大哥的读书方法。 比如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倡导要抄笔记、作批注,多读多写,为量变突破质变做准备。 又比如,“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要边学边问,把知识点彻底学懂弄通,消化成为自己的知识。 再比如,要学会归纳大法,通过提炼共同点,最终形成对事物本质的识记、理解与运用。 最后,闻香还贡献出自己当年成就学霸的终极杀手锏:温故而知新,准备一个错题本,把做错的题目都记录到上面,反复温习个十遍八遍的,他朝必定高中。 以前,闻道读书真是死读书,完全靠死记硬背,毫无方法可言。 现在,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前到处是莺歌燕语、鸟语花香,美哉啊。 “小妹,你不生为男儿身,真是可惜了。”闻道握住闻香的双手,热泪盈眶,发出最真挚的感慨,感觉妹子真是被老天爷给耽误了。 闻香:老娘才不要做男人,做男人太累,她完全不感兴趣,好吗。 “贫道也觉得小闻居士,聪颖过人、才高识远,十分精明能干呢。”无为道人两眼炯炯有神,似乎话中有话。 闻香瞪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窗边偷窥的无为道人,心想:这家伙到底意欲何为? 闻道一脸的美滋滋,感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心想:妥了妥了,这次考学绝对稳如老狗。 许是在大哥身边,比较有安全感,闻香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道长,你这么闲,怎么不去找你的清修之地?” 其实,无为道人一直在闻家小院闲逛,闻道是看在眼里、惑在心中,现在他也想听听答案。 看到闻道兄妹殷切期待的目光,无为道人莞尔:“哎,贫道正要去呢,对了,今天能不能请闻小居士做贫道的向导呢?” “不能!”闻香断然拒绝。 “小妹!”闻道连忙朝闻香使眼色:这么生硬的拒绝多不好啊。 闻香撇嘴:“道长,有土孙做您的向导还不够吗?” “唉,就像闻小居士你寻花一样,咱们道家寻找清修之地也是讲究缘分的,找了那么久都没什么进展,可能是土孙居士和贫道没缘分吧。”无为道人悠然道。 “你!”闻香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差点脱口而出“你根本就没去找”。 闻道立马拉住闻香无处安放的暴躁小手,提出自己的建议:“要不,我陪道长进山找找看?” “不用、不用,闻居士,你又要看顾田里的活,又要读书,贫道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 “不麻烦啊,我可以的。”闻道立刻拍胸脯表态。 “还是太麻烦了,既然闻小居士不方便的话,那贫道不去也无所谓。”无为道人表现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我-陪-你-去。”闻香咬牙切齿地同意了。 闻道满头雾水地看着两人一猫慢慢走远的背影,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妹为什么就是看道长不顺眼? 闻香率先走在最前头,无为道人静静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往山里去。 一路上,闻香紧绷着小脸,装作没看见村民们羡慕和敬畏的目光:今天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她可没工夫搭理八卦党。 刚进山,闻香就不装了,黑着脸开口:“道长,你到底想要去哪里?” “哪里都行,反正你带路,你说了算。” 闻香停下脚步,回头定定看着无为道人,他一脸无所谓。 看来这个什么“找寻清修之地”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如果道长没要求的话,我就自主发挥了?” “嗯,要不,就去你的缘分之地看看?”无为道人兴致昂扬地建议。 看到无为道人一脸准备看好戏的表情,闻香眼眸微垂,笑着答应了:“行啊,没问题。” 闻香当即转头对大王说道:“走,大王,开饭去。” 无为道人:开饭? 不等他有所反应,大王已经一马当先蹿到前面,只见它一路昂头挺胸,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领着闻香和无为道人径直往后山去。 两人走到一处密林中,闻香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十丈开外的一处野生金银花丛对无为道人说道: “道长,转过前面的花丛就是我之前采摘花草的山谷,您先过去吧。”,然后一脸不好意思地低头,“我想方便一下。” 无为道人审视了一下闻香羞赧的小脸蛋,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只好一脸疑惑地走开。 他刚走几步,便听见闻香在背后大声叫嚷着什么“不许偷看哦”之类的话,顿时嗤之以鼻:切!谁会偷看一个黄毛丫头?? 眼见大王在前面左蹿右跃,越跑越远,无为道人立刻不再理会闻香,大踏步往前方追去。 第八十八章 惊慌失措的闻香 眼瞅着就要追上大王了,它却突然往左边一个大跳跃,然后猛地往前面蹿了一大截。 无为道人当即紧急拐弯,他刚踏上大王的落脚点就感到脚下一松,地面毫无征兆就坍塌了。 不妙,无为道人连忙提气,尽量稳住下坠的身形,双手则四处乱抓。 可惜只抓到几把腐烂的枯枝落叶,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啪叽”一声摔进了一个深洞里。 闻香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无为道人突然“人间失踪”,忍不住“吃吃”地低笑起来。 猝不及防遭到暗算,无为道人毫无心理准备,整个人面朝下摔到一处黑乎乎的烂泥上,右手还刚好按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他拎起来一看:竟是一具腐烂的野兔尸体,此刻,它正散发着一阵阵可怕的恶臭。 无为道人立刻甩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动物残躯,挣扎着坐起来,快速检查一下全身上下,幸好并无大碍,只是手掌和道袍被刮破几处。 他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洞口上面就传来闻香欢快的声音:“道长,您怎么啦?” 无为道人抬头一看,只见闻香从洞边探出头来,一脸的幸灾乐祸,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管一身脏兮兮的黑泥巴,无为道人扶着洞壁、慢慢地站起来,他自顾自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慢悠悠地回答:“你不都看到了吗,还需要问?” “哎呀,好端端的,道长,您怎么就跑到洞里面去了啊?难不成是要抓兔子吗?”闻香说完就捂着嘴巴哇咔咔地笑起来。 “嗯,刚好抓了一只,给你。” 无为道人话音一落,一团黑影就被他抓住往上甩去。 “哇……”这下,轮到闻香花容失色。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往脸面扑来,闻香连忙后退躲闪。 等看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动物尸体落地的时候,她肺都要气炸了,冲着洞口就是一顿大吼:“道长,你乱扔什么,差点打中我了!”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无为道人的声音毫无愧意。 “你!” 闻香发觉,自从遇到这个无为道人之后,她生气的节奏都快打起鼓了,不行,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闻香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强行心平气和地问道:“道长,您没事吧?” “你觉得呢?”无为道人站在洞底、双手叉腰、无语道。 闻香暗地里撇了一下嘴巴,再次蹲到洞边,看着下面灰头土脸的无为道人,心想:臭流氓,你硬气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脸上则分毫不露,笑嘻嘻道:“看道长您中气十足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事,那我就放心了,您别急哈,我这就去叫人救你出来。” 说完她起身掉头就走,也不管无为道人在下面“喂、喂,你给我站住,别走”地叫个不停,招呼上远处的大王,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密林。 闻香心情雀跃、步履轻松地下了山,到了山脚处直接拐去了土孙家。 进门的时候,土孙正好在院子里烤野兔子,来得正是时候啊,闻香和大王一起美美地蹭了一顿烧烤。 闻香在土孙家里优哉游哉地过了一个下午,顺便再给土孙安排继续采蜂蜜的任务。 眼看太阳已经偏西,闻香伸了一个懒腰,终于决定要去拯救无为道人了。 “土孙啊,有一个小忙需要你帮一下?” “哦,什么事?” “那个,无为道长不小心摔坑里,咱们带绳子去拉他出来吧。” “嗯?无为道长摔哪里了?” “就是你挖的那些陷阱嘛。” “什么?”土孙“腾”地站起来,“道长跑野猪林去了?” “是啊,怎么啦?”闻香有点奇怪,土孙干吗这么慌里慌张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土孙急巴巴地追问。 “今天中午吧。” “中午?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往常,土孙在闻香面前都是乖如鹌鹑,现在他居然怒吼闻香,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怎么了嘛?现在说也不迟啊。”闻香感觉甚是无辜,干吗要吼人家。 “你!我真是给你气死。这几天,我在野猪林的陷阱里扔了诱饵钓野猪啊,你说,万一真的来了野猪,道长怎么办?”土孙急得上蹿下跳。 “啊?”闻香立刻想起那只面目可憎的动物尸体,顿时傻眼,“不会这么不走运吧?” “快走。” 拿上长枪、带上绳索,土孙和闻香匆匆忙忙往野猪林方向跑去。 两人气喘吁吁赶到无为道人摔下去的陷阱处,只见现场一片狼藉,陷阱周围一圈的野草被肆虐得乱七八糟。 闻香急得大叫:“道长、无为道长,你没事吧?” 土孙连忙朝陷阱里一看,只见洞里面什么都没有,既不见无为道人,也不见野猪的身影。 闻香和土孙相视一眼,她忽然觉得心跳加快,身子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心里慌得不行:道长不会真的被野猪叼去了吧? 与刚才火急火燎、焦急上火不同,土孙到案发现场后,反而表现得非常冷静,他蹲下身来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然后顺着地面的痕迹,一直搜寻到不远处的山谷边上。 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有一处非常明显的缺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翻滚下去,然后消失在山谷中。 闻香紧紧地跟在土孙后面,不停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有道长的踪迹吗?” 土孙全神贯注地查看周围情况,对闻香的追问充耳不闻,突然他注意到灌木丛缺口的位置有几处血迹,便顺着血迹一路摸索过去。 两人同时看到了灌木丛底部挂着的一条青色布条。 “是无为道长的道袍。”闻香立刻惊呼,“完了、完了,道长不会真的被野猪拖下去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闻香一把抓住土孙的胳膊、彻底慌了,她不会是杀人了吧? “我没发现野猪的足迹,但这个缺口看起来是有重物摔下去的样子。” “这样吧,我先下去看看,你赶紧回村里找人来。”。 “等一下,你要自己下去?会不会很危险?” 第八十九章 闻香服输 “我没发现野猪的足迹,但这个缺口看起来是有重物摔下去的样子。” “这样吧,我先下去看看,你赶紧回村里找人来。” “等一下,你要自己下去?会不会很危险?” “没事,我对付得了野猪。” “真的?你能对付?” 见土孙就要顺着山谷的斜坡下去,闻香不放心、拽住他的衣袖再三追问:“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看到闻香焦急但又关心自己的模样,土孙的心一软、严肃而紧绷的脸色也稍稍松懈了一下,他安慰闻香道:“我没问题的,你赶紧回村里去叫人,不然天黑就麻烦了。” 想着无为道人此刻也许正被野猪撕咬着,闻香是彻底乱了心神,脑子里一片浆糊,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只好同意土孙的办法: “那好吧,你,你自己小心一点,千万别逞能,我马上回去叫人。” “嗯,你快去吧。” 闻香甩开膀子,迈开“11路公交车”,完全无视大王在后面“喵喵”地叫个不停,一路狂奔出野猪林就往村里飞奔而去。 村头一帮闲聊的人眼看着闻香狂奔而来,又狂奔而去,叫她也不应,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闻丫头是怎么了? “哐啷”一声,闻香气喘吁吁推开自家大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叫:“哥、哥,你在哪里?快出来。” 听到闻香慌张的声音,闻道连忙从厨房走出来:“怎么了?” “不,不好了,哥,我,我闯大祸了。” 见到闻道,闻香突然就蚌埠住了,颤抖着说完这句话就嚎啕大哭起来。 “不怕、不怕,有大哥呢,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慢慢说。”闻道连忙上前扶住闻香。 “我,我┈┈”闻香抽抽噎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怎么办啊?” 听到无为道人掉进陷阱又被野猪叼走的消息,刚才还叫小妹别慌的闻道脑袋“嗡”地一下,也傻眼了:怎么办?怎么办? 方寸大乱的闻道表面冷静,实则内心慌得一逼,他一边念叨着“不能慌、不能慌”,一边强行重启“大脑”: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救人。 “别怕、别怕,一切有大哥呢。”闻道抱着闻香强作镇定,一边安慰小妹,一边飞快思索,“我马上去和族长报告,叫上保甲和大伙,先救道长再说。” “你待在家里,乖乖的别乱跑,知道吗?” “不行啊,你们又不知道在哪个位置?我要跟着去。” 闻香说的话在理,闻道没办法只好同意,“行,不过你要待在大哥身边,不能乱跑。” “嗯。” “快,走吧。” 就在兄妹俩慌里慌张要冲出家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戏谑的笑声,“哎,你们要去哪里?” 百米冲刺的兄妹俩立刻紧急刹车,两人不可置信地回头。 无为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回来了,只见他倚在东阁楼的窗户边上,一脸揶揄地问道:“怎么,是要找我吗?” “你、你┈┈”闻香指着无为道人、颤抖了半天才问出来,“你不是被野猪拖走了吗?” “野猪?野猪在哪里?我没看见。”无为道人一脸无辜。 “那你是怎么从陷阱里面跑出来的?”闻香气急败坏地追问。 “直接爬出来啊。”无为道人两手一摊。 “那,那陷阱周围怎么乱七八糟的,还有山谷边上怎么会有血迹,还有你的衣服破条┈┈哦,你是故意的!” 此时此刻,闻香恍然大悟,她被无为道人耍了,可恶! “我故意什么?故意掉陷阱里面?”无为道人一脸来啊,来互相伤害啊。 闻香咬住嘴唇,一脸紧张,如果不是刚才她已经向大哥坦白自己故意把无为道人引到野猪林的事实,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但是,现在嘛,唯恐无为道人要狠狠地咬自己一口,她紧紧地闭住了嘴巴。 幸好,无为道人志不在于此,见闻香示弱了,他见好就收,“行了,没事的话,咱们就开饭吧,我早就饿得不行了。” 见无为道人不打算撕破脸,闻香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呼”,然后垂头丧气地进屋了。 闻道站在一边,听着妹子和无为道人,你啊我啊地互相怼了半天,一脸懵逼状:到底发生了什么? 平白无故被涮了一通,充分体验了一次从万米高空跌落,又安全着陆的过山车感受,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应该庆幸无为道人平安无事呢?还是责骂小妹冲动犯错? 他想了想决定保持缄默,然后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继续回厨房做饭去。 闻家的这一顿晚饭吃得十分诡异,闻香全程脸黑如锅、闻道一脸无奈,无为道人笑呵呵。 吃到一半,闻香突然如梦惊醒:“坏了。” “又怎么了?”闻道胆战心惊,生怕小妹又说出什么地动山摇的话。 “完了,我把土孙给忘了,他还在山谷里面找道长呢!”闻香急得跳脚。 “啊?” 兄妹俩饭也不吃了,赶紧提灯上山接应土孙去。 看着闻香兄妹俩狼狈不堪出门,无为道人憋了一天的气忽然消失了。 他想,自己怎么就突然孩子气起来,和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可斗的呢?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她吧。 无为道人吃饱喝足,筷子一扔就上楼睡觉去了。 兄妹俩赶到野猪林山谷的时候,天边最后一丝阳光正好落下地平线。 值得庆幸的是,兄妹俩与土孙顺利接上了头,土孙一身狼狈但安然无恙并没有与野猪狭路相逢。 听说无为道人安全在家,他倒没有什么愤怒的表情,反而像是解决了一个难题一般地高兴: “这就对了,我一直觉得奇怪,这一路上怎么都没发现野猪的足迹,原来是道长是自己走的。” 闻香吐血:唉,你是不是傻的,我们被他耍了也,你高兴个什么劲啊?? 总之,这个乌龙事情就这样一波三折地落幕了,值得安慰的是大家都平安无事,美中不足的是,闻香是最大的输家。 第九十章 说谎的最高境界 第三局pk,无为道人胜。 经过几轮的pk,闻香服气了,不管内心服不服,至少表明上她服了。 因为对无为道人武力值估算的重大失误,这一局闻香真是输麻了。 当天晚上,她一身疲惫地倒下,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哎呀、哎呀,脚好痛、心好痛。 还把气撒到大王身上:“大王啊大王,你不是聪明绝顶吗,怎么也没发现那家伙的诡计?” 大王一脸无奈“喵”了一声。 “啥意思?”闻香抬起头来。 “喵喵喵喵!”大王狂喵。 “你提醒我啦?”闻香回忆起当时场景,大王确实喵个不停,不过那时候,她早乱了心神,根本没心思留意大王喵什么。 “唉,想不到那家伙如此诡计多端,轻敌了轻敌了。” 作为全盘输家,闻香识趣地夹起了尾巴,尽量做一个透明人,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好家伙,你别说,还真的躲不起。 第二天,还是闻道准备早饭,闻香则躲在屋里装鸵鸟,闻道贴心地送早餐上门,然后留她自己一个人独自静静。 闻道是知心大哥没错,但无为道人可不是善解人意的好客人,他优哉游哉地吃完早饭,一看见闻道出门,立刻敲响闻香的房门。 “谁啊?” “是我。” 闻香无语,这种地下党秘密接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轻轻下了床,偷偷靠近门口,装作不在意道:“道长有事吗?” “有。” “有事你就直说呗。” “唉,隔着一道门,那我只好说大声一点了。”无为道人也不生气,提气高声说道,“闻小居士,昨天你为什么推贫道下┈┈” 无为道人的话还没说完,闻香就“啪”地一声打开房门,立刻打断他的话,“道长!你胡说什么?” “呵呵,那现在方便谈谈了吗?” “你要谈什么?”闻香双手环胸。 无为道人挑眉,嘴巴一动,似乎又要高声说话。 闻香立刻妥协:“好好,你在堂屋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随后,闻香小院大门紧闭,堂屋正中,两人分别占据八仙桌的一边。 闻香率先摆出一副牌桌大佬的姿势,气场全开,大王则蹲坐在旁边压阵。 无为道人皱眉、后发制人:“你这是什么姿势?” “咳!”见无为道人不吃这一套,闻香只得端正姿态,乖乖道:“道长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们和百货楼是什么关系?”无为道人问出自己第一个想知道的问题。 闻香立刻瞪大乌溜溜的眼睛:“我们没关系啊。” “没关系,那个掌柜为什么待你如上宾?” “没有啊,我们就是帮他们制作牙膏而已。” “你不是说祖传配方已经卖给百货楼了吗?” 闻香噎了一下又理直气壮道:“卖掉的是一号牙膏配方,我现在做的是二号牙膏。” 无为道人立刻露出一副“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 闻香也很无辜:“我说的是实话啊。” “那二号牙膏配方又从哪里来?”无为道人再次直击要害。 闻香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她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凭什么要告诉你啊? “就凭你昨天意欲谋害本道长。” “你胡说,我没有。” 闻香立刻高声驳斥,她本意就没有要谋害无为道人,不过是看他不顺眼,想教训一下他罢了,昨天引无为道人去野猪林也只是想要他摔一跤而已。 “我说你有,你就有。”无为道人俯身上前、冷冰冰地说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闻香震惊于无为道人的无耻。 “对,我就是威胁你,怎样?你能拿我怎么办?” 闻香:你他喵的这么卑鄙无耻,你妈知道吗? “你知道谋害道家弟子是什么罪名吗?” “我没有。”闻香坚持。 “如果本道长有事,你自然是要偿命;就算现在本道长活蹦乱跳,你也活罪难逃。” “什么活罪?” “罚没资产,流放南蛮,而且你大哥这辈子都不能考学。怎么样?就问你怕不怕?” “怕。”闻香乖乖地回答。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好好翻一翻你大哥买回来的律法书,现在好好想清楚,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噢对了,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你在说谎话,否则你知道后果的。”无为道人还友情提示地补充了一句,然后靠回椅背,心情舒畅地欣赏闻香变幻莫测的脸色。 闻香惊疑不定地打量无为道人,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颠倒黑白的力量,她猜没有。 不过,危及大哥的前途,就算是一点点的可能性,她都不想冒险。 无为道人的问题正问到要害上,闻香的神经绷得紧紧,她知道决定个人命运生死的时刻来了,心内快速盘算着该怎么回答。 什么祖传秘方,肯定不能用了,这个答案绝对唬不住精明的无为道人,但要在无为道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撒谎,难度还真的不小。 闻香决定践行说谎的最高境界:说99%的真话,1%的谎话,只说事实,不给结论,让听话人自己得出完全错误的结论。 “有一段时间我老是做梦,在梦中我在一个神奇的世界生活,我在那里上学读书,跟着老师学习各种文化专业知识,制作牙膏就是其中一种。” “梦醒之后,我就按照梦中所见,尝试着制作牙膏,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说完,闻香就用一种“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无辜表情看着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你他喵的是在逗我吗?还梦中所见? “是真的,你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有多么的真诚了。” 除了隐瞒本来就是那个神奇世界里的人以外,闻香说的话句句属实,因此表现得非常的坦坦荡荡。 看着坦然自若的闻香,无为道人愣是觉得她可能真的没有说谎,真tm日了狗了。 然而换一个角度想问题,虽然“梦中所得”的说法非常虚无缥缈,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毕竟三清山上还有比这个更离谱的传说呢。。 而且……,他心中一动:说不定这是命定之宝的线索呢? 第九十一章 强扭的瓜不甜 无为道人决定暂时不去纠缠这个答案的真假,先问点别的更实际的问题吧。 “这么说,根本没什么祖传配方,什么一号、二号牙膏都是你自己鼓捣出来的?” “是的。” “你可真能吹牛逼。把你那个牙膏拿来我看看。” 闻香只好拿出一小罐留存自用的二号牙膏给无为道人查看。 无为道人还是第一次看到牙膏,他一直以为是什么猎奇的东西,现在把这一罐牙膏颠来倒去看了半天,不得不虚心请教:“这个东西好用吗?” “好用,刷牙的效果比青盐强百倍。” “那这个牙膏能卖多少钱?” “这一罐牙膏,我卖给百货楼二两银子。” 无为道人瞪大了眼睛:“那成本多少?” “一两吧。” 无为道人服气了,果然无奸不商。 “这么说,你们一直都在用二两银子的牙膏漱口,而我则用二十文钱的青盐?”无为道人的关注角度十分刁钻呢。 闻香一脸“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用啊”的无辜样子。 “哼!”无为道人气鼓鼓地没收了这一罐牙膏。 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个一号牙膏配方卖了多少钱?” 这个问题,闻香真的不想回答:“道长,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这可是我努力学习,辛苦工作赚来的钱,道长打听这么清楚,难道是想打劫吗?” “打劫?”无为道人顿时嗤笑,“就算你卖得几百两银子,我都看不上眼。” 然后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我不过是好奇而已,不说拉倒。 “好吧,我可以不问这个问题。不过大王又是从哪里来的?可别告诉我,是你从小养的。”无为道人又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大王是最近才来到闻家小院的,这个情况,闻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闻香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去年年底,我在云溪山捡拾柴火的时候,在山中偶然遇到的,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这句话说得非常漂亮,一个假错字都没有。 时间是去年年底没错,在山中遇到的也没错,神秘山谷就是在云溪山上啊,说是在山中遇到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闻香继续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 “你难道不觉得大王很特别吗?比如说它好像能听懂人话。” 闻香的心突然漏跳一拍,脸色差点就崩了,还好及时稳住:“大王是挺聪明的,很善解人意。” 无为道人沉思了片刻,目光转移到大王身上,此刻,它正在一本正经地洗脸,好像听不懂别人正在讨论它。 无为道人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八仙桌上轻轻地敲打着,又问:“那天晚上,大王为什么能找到你们?” 闻香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胡诌道:“大王很有灵性的,我经常和它在一起,它当然能寻找到我的气息啦。” “你以为大王是狗啊,就算是狗也不一定能找到枯井下的你们。” “反正它就找到了。”闻香干脆摆烂。 无为道人摩挲着下巴暗自寻思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他决定,不管怎么样,再试探一下看看。 “其实,我觉得大王真的很有灵慧,上次我说想带它去三清山也是真心实意的,不知道居士能否割爱?” 无为道人的旧话重提真的让闻香非常为难:“大王,虽然是我捡回来的,但它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是不会主导它的猫生的。” “我还是那句老话,我是不会卖大王的,但如果是大王自己要跟着道长走,那我绝不阻拦。” “而且,强扭的瓜不甜,强迫的爱也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说是吗?道长。” 闻香发表完她爱的宣言之后就可怜兮兮地看着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你他喵的演戏演上瘾了吧,跟一只猫说什么爱不爱的,乱弹琴。 “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我相信总有一天,大王会跟我走的,到时候,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无为道人立刻下了战书。 闻香则是把大王揽到怀里,一脸的不服气:我不信。 “我还有一个要求,我想跟在大王身边一段时间,你不会介意的吧。” “我可以说介意吗?” “不行。”无为道人立即戳破闻香的痴心妄想。 “那你还问个屁啊。” “你说什么?”无为道人立刻瞪大眼睛。 闻香连忙退缩,赔笑道:“没、没说什么啊,道长想跟着大王就跟着大王呗。” 闻香一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便你啰”的样子。 “哼!” 算你识趣,无为道人志得意满,准备结束谈话。 结果,闻香突然来了一句:“道长的话说完了吧,那该我说了。” 无为道人蹙眉: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既然成功地糊弄住了无为道人,闻香决定得寸进尺:“道长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了;道长的要求,我也答应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提要求了。” 无为道人失笑:“哦?什么要求?说说看。” “道长想在我们家待一段时间没问题,但不能对我们兄妹俩指指点点,更不能对我提非分的要求。” 无为道人无语:“你是不是想多了,本道长才不会提非分要求。” “哦?那是谁在车上动手动脚的?” “我动手了吗?我有碰到你一根寒毛吗?”无为道人慢条斯理道。 无为道人说得没错,他确实没碰到闻香一根寒毛,但这不妨碍闻香对他恨得牙根痒痒的: 她总不能说,你呼吸出来的二氧化碳碰到我了! “不会最好,还有┈┈”闻香正视无为道人、严词厉色宣布:“大哥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和威胁他的,这是我的底线,谁都不能踩,包括你--无为道长。” 无为道人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着闻香严肃的小脸,面无表情的脸让人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闻香昂首挺胸,悍然回敬,表达“老娘才不怕你”的意思。。 两人面对面、眼睛都不眨一下、互相盯着对方,看谁先败下阵来。 第九十二章 保长再次发难 许久,无为道人心中一乐,他慢慢地勾起一抹笑容:“好,只要你做到答应我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动你大哥一根毫毛。” “一言为定,食言的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闻香立刻补充。 无为道人:(>﹏<) 闻香抱起大王,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傲然出门去。 无为道人看着闻香故作坚强的背影,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该死的欺男霸女的禽兽,而闻香则是魔爪下楚楚可怜的白莲花。 等她进了自己的屋子,无为道人立刻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这个丫头真好玩。 想到这段时间不会无聊了,无为道人美滋滋地回阁楼去了。 至于闻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就以一副被人从头蹂躏到脚的姿势颓然倒在床上,默默挺尸。 大王伸出一只猫爪捅一捅“尸体”,关切地喵了几声:哎,你还好吧?还活着吗? 闻香拨开骚扰的猫爪子:别烦我。 在被无为道人按在地上死命地摩擦后,现在,她只想静静。 这一天的午饭,又是闻道准备,闻香装死。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闻道早就养成了吃午饭的习惯,无为道人当然是客随主便,你吃我也吃。 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闻道终于下定决心,他默默地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道长与舍妹之间是不是有误会,她年纪还小,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话,还请道长见谅。” 无为道人筷子一顿,脸上扬起了笑容:“居士过虑了。” “居士家中的猫大王与我道门颇有缘分,令妹只是舍不得与大王分开,所以才会对贫道有所不满。” “不过,贫道已经向小居士解释清楚了,本道会待在大王身边一段时间,待时机成熟再渡它进我道门。” “原来是这样。”闻道喃喃自语,又请问:“那道长的清修之地?” “唉,只要心中有道门,哪里都是清修之地,修行的问题,居士就不必替本道操心了。” 闻道吃了一记“多管闲事”的拳头,内心十分无语:明明是你自己说要找什么清修之地的,现在又说哪里都能清修,你根本就是借口来要大王的吧。 不得不说,闻道真相了。 不管怎么样,无为道人与闻道之间的沟通还是十分平和又有礼貌的,双方都保持了必要的尊重和礼仪。 不像和闻香之间的谈话,双方都是赤膊上阵,直接你啊我啊地互相怼个没完,完全抛弃了应有的礼节。 闻道以为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他实在是太年轻、太天真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还是这一天,还是闻道负责晚饭,他正在厨房里面鼓捣饭菜,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还有保长高亢的声音,“闻丫头,你给我出来。” 院子里,伴随着呵斥声的是金元宝的一顿狂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闻道把手中的锅铲一扔,赶紧跑出来。 院子里涌进来一群人,闻族长领头,身边跟着保长,还有几名乡贤耆老,以及不少吃瓜群众。 闻道首先制止了金元宝的“警告”声,然后一头雾水:“族长?保长,还有各位族老们,发生什么事了?” “闻道,把你妹妹叫出来。”保长高声嚷嚷道。 “保长,您找我?”闻香在屋内早就听见动静了,匆匆整理了一下头发便赶紧出来。 “闻丫头,有人报告说你把道长推下山了,你可知罪?”保长一开口就给闻香定了罪。 在这里就要说一说这个保长了,排行十四,大名闻福,爷爷奶奶辈的时候,他们家就和闻道家结了仇,互相看不顺眼,平日里总有一些小斗。 之前就找了闻道兄妹俩不少麻烦,自从闻道在村里混得风生水起后,他很是低调了一阵子,没敢来触霉头,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 “没有的事,是谁胡说八道?”闻道立刻护着小妹。 “是不是胡说八道,自有族长判定,轮不到你来说。”保长冷笑道。 “族长,闻香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违背天理的事,必定是有人陷害,还请族长明鉴。”闻道急切分辩道。 “让闻丫头自己说。”族长挥手示意保长退下。 看到保长装模作样的做派,闻香十分不屑,坦然道:“绝无此事。”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大家都听见了。”保长在后面继续开炮。 “咳、咳。”族长清了一下嗓子,一脸慈祥地询问道:“闻丫头,有人说听见你自己大吼大叫什么把道长推下山,这是怎么回事?别怕,万事有我替你做主,你就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道心道完了、完了,有人听见了,他抓住闻香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心脏也不禁怦怦乱跳起来。 闻道慌得不行,闻香却镇定自若:“族长,这是有人以讹传讹,您可别听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胡说八道,这是给咱们闻家村抹黑呢。” “什么胡说八道,你别想抵赖,有人都听见了。”保长得意洋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保长,既然您说有人听见了,那就请他出来和我对质呗。”闻香神闲气静,反正我死都不承认。 “臭丫头,对质就对质,还怕你不成。” “住嘴!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族长立即呵斥保长。 “族长?”族长的操作让保长十分迷惑不解,这可与说好的不一样。 闻族长不愧是老狐狸,进门那么久,他一直在观察,闻道固然有点慌张,但闻香冷静过了头,而且一直不见无为道人出现,他马上留一手。 族长呵斥完保长,转头便向闻道提出要求:“无为道长可在?请他出来。” 无为道人一直待在东阁楼上,此刻正听得津津有味呢,见终于轮到他出场,便优哉游哉地下楼来。 “道长万福。”众人纷纷问好。 “万福万福。”无为道人也十分有礼貌。。 见礼完毕,族长恭敬问道:“道长,闻丫头可有对您无礼之处?” 第九十三章 隐秘的快感 院子内的一群人,包括门口聚集的、左右两边墙头趴着的吃瓜群众都眼巴巴地盯着无为道人的嘴巴,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无为道人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吃瓜群众,茫然反问道:“无礼之处?你是指?” 保长立刻指着闻香,贴心地说明无礼之处:“这丫头有没有推您下山?” 闻道立刻屏住呼吸,闻香冷静之余也有一点紧张。 现场一片静默。 “没有,他们没有任何无礼之处,而且对本道长照顾非常周到,贫道很满意。”无为道人的声音不大,却字正腔圆。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中还有大王发出满意的一声“喵呜”。 “我就说嘛,闻丫头才不是那种人。” “对啊,他们才不会做对不起闻家村的事呢。” “就是、就是,肯定是有小人告黑状。” “到底是谁干的?太无耻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转头就给闻道兄妹抱起屈来。 “不对啊,我…那个明明听见……”保长实在没有眼力见,还想继续扣黑锅。 闻族长二话不说,回头就给了他一拐杖,这下,他总算知道闭嘴了。 闻族长又对无为道人说道:“既然是误会,那老朽就放心了,您就请继续安心待在咱们闻家村吧。” “贫道待得挺安心的,不过……”,无为道人话锋一转,“贫道倒想问问这位保长,是谁跟你说的啊?” “呃……” 见无为道人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保长卡壳了:难道真的是听错了?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他敢说是自己媳妇偷听到的,那岂不是做实了就是他诬赖人的事实? “是…是……”保长“是”了半天,憋得面红耳赤,什么都没“是”出来。 “你要是说不出来,那贫道可就认定你是故意来挑衅的,怎么?你是对道门有什么不满吗?”无为道人步步紧逼。 眼见无为道人三言两句就把事情上升到对道门不满,保长当即就给跪了,大叫:“没有、没有,我没有。” 闻族长也慌了,转过头来就大吼保长:“快说,是谁?” 保长心慌意乱之下就吐出了几个字:“是,是李寡妇……” 还没等他说完,在旁边看热闹的李寡妇当即倒地不起:“冤枉啊,冤枉,我从来没说过哇……” 保长顿时汗如雨下,实在怕李寡妇会说出一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改口:“我是听到李寡妇的儿子胡诌了那么两句,可能是我听错了,对,是我听错了。” “哎呀,你糊涂啊,那管大说的话怎么能信?”闻族长一脸恨铁不成钢。 他转过来朝着无为道人又是作揖又是赔笑:“误会、误会,都是误会。道长不知道,那管大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人,平日里就是胡说八道,信不得、信不得。” 村里的人都知道,李寡妇的儿子管大是个傻子,而且这个傻子神神叨叨的。 就算这样,李寡妇也不服,拍着大腿又嚎起来:“凭什么说是我儿子说的?无凭无据的,你们欺负人哇,你们一个个的欺负我们寡妇寡业哇……” 闻族长不管李寡妇,只是一味地给无为道人赔笑道:“道长,您看,都是误会,您大人有大量,是不是就算了?” 无为道人看着眼前这群人狗咬狗,其实兴趣不大,不过他不喜欢被人盯着,这次一定要叫这个什么保长、族长知道厉害: “贫道是无所谓的,不过苦主可是这位闻小居士,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算了呢?” 无为道人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到闻香身上。 闻香一脸平静,但是不说话。 闻族长当即大喝一声:“闻福,你还不快点给闻丫头赔礼道歉。” 形势逼人强,就算是保长也得吃下这一记重拳,他哭丧着脸上前:“贤侄女啊,都怪我老眼昏花,实在是听错了、听错了,你就原谅十四叔吧。” 看到保长求饶,闻香内心暗爽,嘴上还得刺他两句:“保长,您这次听错了,下次不会再听错了吧?”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保长连忙摆手保证。 “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吧。”闻香见好就收。 得了闻香的谅解,保长又一脸讪笑地朝无为道人点头哈腰:“道长,都是小人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人吧。” “既然苦主都原谅你了,那就算了吧,不过……”,无为道人停了一下。 这个“不过”让保长才刚放下半截的心又悬了起来。 无为道人却面向闻族长意有所指道:“如果总有好事者来挑拨是非的话,本道长就无法安心静修了,贫道不希望有下一次,你明白吗?闻族长。” “是、是,老朽明白、明白。”闻族长一脸讪笑着答应,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保长、乡贤耆老们匆匆撤退了。 闻香望着族长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奇怪,保长为什么又蹦跶起来?族长不是对大哥很器重吗?他居然没阻止保长来闹事?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他们却不知道。 保长的吃瘪也给了闻道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一种说不出的隐秘快感,迅速从他内心深处爆发出来,令他整个人都舒畅开来。 保长气势汹汹而来,又灰头土脸而去,至于回去后,会不会被族长狂k就不是闻道感兴趣的事了。 等周围的一干吃瓜群众也散去,他立刻朝无为道人投去感激的眼神,而闻香则飞起两脚把院子大门关紧,再狠狠地锁上。 如果说昨天,闻道对无为道人戏弄闻香的行为还有点小介怀的话;今天,他是彻底倒向了无为道人,并把道长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得亏这群不速之客,闻香终于出现在晚饭的餐桌上。 餐桌上,无为道人悠然自得、大王姿态高傲、闻香扭扭捏捏,闻道兴奋异常,总体来说,就餐的气氛十分和谐。。 鉴于无为道人的“识时务为俊杰”,闻香决定姑且原谅他的威逼利诱,双方和平相处。 第九十四章 族长的背刺 第二日,闻仲才知道这场风波,当即气得跳脚大骂“王八”、“瘪三”、“臭不要脸的”,也不知道是骂保长?还是骂闻族长? 保长发难事件过去没多久就是除夕,在这阖家欢聚的日子里,闻香总算提起一点劲头,在家里清洁大扫除,各种准备年夜饭。 闻仲惯例叫闻道兄妹俩过去团年,但兄妹俩不约而同地婉拒了,今年的除夕,他们想自己过。 去年的这个时候,兄妹俩的父母才过世不到半年,闻香磕坏脑子后、一心想要回归上天的怀抱,闻道既内疚又伤心,只能陪着一起瞎折腾。 经过一年的努力,闻香恢复了正常、家里的田地大丰收、不仅赚到了大钱,还在城里置办了房产,在村里的地位更是直线上升。 这是一年前,闻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竟然就这么发生了,并且一切还在向着美好发展。 小农思想的闻道对现状十分满意,如果没有保长的存在就更完美了,他不懂闻香的“远大抱负”,除了一点小遗憾(没能在学业上有所收获)外,只觉得生活美好而幸福。 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是(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他不知道的是,世事无常,磨难有时候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春节期间,是各家各户饮食最丰富、生活最悠闲的日子,就连放债的人都不会在正月里给众人添堵。 大家纷纷走村入户拜年祝福、小孩子嘴巴里的零食就没断过,呼朋唤友般、成群结队地嬉戏打闹、耍玩鞭炮,热闹非常。 有时候,这种悠闲、轻松、自在、没压力的乡村田园生活会给闻香带来一种错觉:如果没有某人的时时骚扰,好像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人生就是这样,在你以为岁月静好、生活美满幸福的时候,它偏偏要出其不意地给予你一记迎头痛击。 过了立春又是元宵,热热闹闹过完元宵,村里突然开始流传一则“谣言”。 村民们在村头村尾窃窃私语,好事者们议论纷纷,交流着各自的情报: 有人面露讶异之色,一个劲儿追问是真的吗? 有人不可置信直言不可能、不可能。 有人动了恻隐之心但又爱莫能助。 有人深表同情又难掩内心的幸灾乐祸。 又有人愤愤不平之余直接骂娘。 每当闻香路过的时候,好事者们总是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并堆起一脸的假笑;而当她背过身离去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喁喁私语。 最重要的是,众人同情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若有若无地落在兄妹俩身上。 谣言的内容是关于什么,闻香暂时不得而知,不过她敏锐感觉到肯定与他们兄妹相关。 迟钝如闻道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似乎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而他们兄妹俩却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这种感觉糟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瞒着他们呢? 就在闻道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大伯闻仲正在族长家严正交涉。 “族长,这个事情是真的吗?” “老仲啊,这个事情,你可能有所误会。” “误会?怎么个误会法。” “这个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不怕跟你说实话,这事是老大他亲家自作主张干的。” “你也知道,他亲家是做跑船生意的,心疼女儿,手里有些余钱就拿去帮他女婿跑门路,谁知道偏偏就跑了这个位置。不然,你以为攒典这种职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 “族长,话不能这么说吧。那天司土大人说的话,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攒典就是给我们家闻道的,而且同知大人对闻道也是赞赏有加,这些,族长你也是清楚的。” “唉,老仲!”族长摇头叹息:“司土大人就是提了那么一嘴,具体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你我都不清楚。” “再说了,这些肥缺,谁不盯住!哪能这么轻易就得到,我听说他们花了一百两银子呢。” “族长,咱们闻道为闻家村做了多少事啊,这改良土地、育秧苗的法子,还有番薯、洋芋、玉蜀的种子,更别说他还为村里挣来上农之家的荣誉。” 闻仲忍不住气愤道:“如今,就得这么一个结果?” “我知道、我知道,闻道是个好孩子,这次委屈他了。我已经狠狠地骂过老大了,这事是他们做得不地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咧,闻仲差点就想狂吼出声:你tm还白嫖人家一石番薯、洋芋、玉蜀呢,但他深呼几口气,总算忍住了。 这时,闻族长朝外面大吼一声:“兔崽子,你还不给我进来?” 只见门帘一动,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正是闻族长的大儿子闻兴。 闻兴和闻仲祖上三代是同宗,他俩是同辈,但闻兴年纪比闻仲要小许多。 闻兴一进来就朝闻仲鞠躬道歉:“老大哥,对不住了,这个事情怪我丈人自作主张,在这里我郑重道歉,给您添麻烦了。” 你tm的,抢了人家的职位,一句“对不起”、一句“添麻烦”就完了? 闻仲忍不住冷笑:“那我们闻道就这样吃下这个暗亏?!” 闻族长摆摆手示意儿子靠边:“哎,老仲,你先消消气,别焦急,当然不能让你们家就这么吃大亏,我提一个建议,你看看怎么样?” 闻族长沉吟半晌,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我做主,你们家免除五年的徭役和劳役;第二,老仲你正式加入咱们村会,村里的大事你有一票投票权。” “另外,老社长早就跟我说不想干了,闻道是读过几年书的,虽然没考上功名,但是教一教、管一管咱村的社学应该没大问题。”。 “我想,就让闻道做这个社学的社长,一年下来也有差不多五两银子的收入,而且来上学的村童也会有一些拜师礼,算是给他的补偿,你看怎么样?” 第九十五章 前因后果 闻族长提的这个补偿方案令闻仲大失所望,社长的一年收入是五两银子,不过是攒典的四分之一,最、最重要的是社会地位完全没有可比性。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讲,小鬼难挡,底层的官吏有着其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攒典虽然是没有品级的职位,但已经算迈入官家的行列,平时来往的又是衙门内的人,可以算是脱离了泥腿子阶级,未来可期。 反观社长,不过是闻家村的社学头头,平时就是管一管村里的顽童,不仅收入差强人意,而且一眼就看到头,没有任何长远发展可言。 见闻仲脸色阴晴不定、一言不发,闻族长再加一把火:“老仲啊,你以为我能做什么呢?有资格决定攒典人选的是知县大人、是同知大人。” “再说,攒典的任命书都发下来了,事情已成定局,我又能做什么呢?” 听闻此言,闻仲心中一痛,面上也是黯然失色:是了,一切已成定局,我除了发泄怒火还能干什么呢? “老仲,怎么说,咱们祖上是一家,咱们要是闹不愉快,岂不是叫外人看热闹。” 闻仲脸色阴沉难看:你tm还知道咱们是亲戚吗?但凡有点亲戚情谊的人,都不能做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情。 “闻道这个孩子是好的,只是命运多舛,我记着了,以后一定多照看他。” “现在我就把话撂这了:我百年之后,我们家依然会照看你们家、照看闻道。” 一旁的闻兴识趣地开口:“老大哥,您尽管放心,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看闻信、闻道他们的。” 话说到这份上,闻仲知道事已不可为也,如果他再纠缠不休,不仅于事无补,而且会彻底得罪族长。 在村里,与一族之长又是里正撕破脸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不管是明枪暗箭难挡,还是日常的穿小鞋,都能整得你怀疑人生。 作为一名成年人,他知道他应该面带笑容、若无其事地接受族长的“好意”。 但是,对兄弟早逝的痛惜和愧意,对闻道的期望又让他的内心痛苦万分,脸上一片惨然。 “你说呢?老仲。” 听到闻族长的追问,闻仲用尽力气控制住了表情、费劲站起来、声音嘶哑道:“既然如此,便按照族长的意思办吧。”然后,就踉踉跄跄地出门去。 屋内静默了半刻,过了半晌,闻兴小心翼翼开口:“爹,你说他们会接受吗?” “不接受也得接受,兴儿,你记住了,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弱肉强食,要想不被吃掉,就得自己强大。” “老仲他一大家子都在村里,他知道该怎么办的。至于闻道嘛,他还年轻,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他上门来,你要注意分寸。” “是,孩儿记住了。不过,现在村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恐怕……” “恐怕什么!我已经搞定那些耆老、乡贤们了,底下的人说什么根本不足以为患,说不定幸灾乐祸的人更多呢。”闻族长冷笑道,他一点都不担心。 “那孩儿就放心了,还是爹厉害。” “话虽如此,但老仲他们家和咱们祖上还是有关系的,还有那个无为道人一直在他们家,说不定会帮他们出头。咱们承诺闻仲的事情一定要办好,这样也能堵住别人的嘴。” “自然如此,爹,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这次给你运作这个攒典十分不容易,你要打醒十二万分精神好好干,咱家的振兴就靠你了。” “是,孩儿一定好好干。” 就在闻族长教导儿子的同时,闻香借机把石头骗进屋里,正在严厉逼问石头流言的内容。 别看石头年纪小小,他可是村里流言交流中枢,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流言。 此时,石头却在顾左右而言他: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给我装蒜!”闻香气得抓住石头两只耳朵,一顿狂扯。 “哎、哎,痛、痛,放手、放手。” “那你说,还是不说?” 见石头吃痛,闻道连忙阻止:“闻香,石头不愿意说就算了,你扯他耳朵干什么。” “哼,就不放手,你说不说?” “要我说也行,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好、好,不生气。”闻香松开手、敷衍道。 石头观察了一下闻道和闻香的表情,方小心翼翼道:“村里的人都说,闻大哥的攒典职位被族长的儿子抢了。” “什么?”闻香惊呼。 闻道如遭雷劈,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脑海里各种杂音嗡嗡地响成一片,人也傻在当场。 “你听谁说的?”闻香连忙追问。 “大家都这么说啊。” 这不可能吧,兄妹俩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大家都说,不能让你们知道,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啊,不然我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石头连忙叮嘱道。 闻道一脸不敢置信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颓然跌坐长凳。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闻香勉力笑了一下,无心再与石头说什么,便让他先回家去。 等石头走后,兄妹俩回想起这几天村民奇怪的表现,顿时明白:为什么大家会投来同情怜悯的目光,原来如此。 闻香还想起了前段时间保长来挑衅的事情:难道那时候族长已经出手? “我不相信。”闻道忽然站起来:“我去问问大伯。” “哥,我也去,等等我。” 兄妹俩刚进大伯的家门,就听见老三闻章在院子里大吼大叫:“凭什么欺负咱们家,我找他们去。” “等一下,先听爹怎么说。”老大闻信连忙上去阻止。 “是啊,你急什么,小声一点,别让人听见了。”老二一向是息事宁人。 老三闻章性子急,平时就看不起他二哥,听见他这么说,立刻回头教训起他二哥来: “二哥,你胆小怕事,我可不怕,谁要欺负四弟就是跟我过不去,我可不会对他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掰扯闻信的手:“大哥,你给我撒手。” 第九十六章 第一场春雨 三人正纠缠的时候,堂屋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伴随着一声怒吼:“吵什么,都给我住手。” 从堂屋出来的正是闻道他大伯闻仲,他刚怒斥完儿子们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闻道兄妹俩,顿时哑火了。 三兄弟顺着他爹的目光,才发现闻道和闻香站在角落里,不知道多久了。 闻仲叹了一口气才向闻道招手示意:“道儿,你过来,大伯有话和你说,你们三个也进来。” 这时,纠缠的三人才赶紧分开,招呼闻道进堂屋。 虽然没被点名,但爱哥心切的闻香也径自跟了进去。 待众人坐稳,闻仲才颓然说道:“道儿,大伯对不住你。” 见到大伯如此表现,闻香的心凉了半截,闻道则焦急问道:“大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 闻仲抬手打断闻道的话,然后把今天和族长交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闻道喃喃自语。 “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族长事先会不知道。”老大闻信气愤道。 “就是,闻兴是他儿子,他能不知道!骗傻子呢!”老三闻章也不相信。 “唉,我如何不知道,这不过是族长的托词,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提前下黑手的时候,我们不知道,现在还能怎么办?!” “爹,族长,他怎么能够这样干。”老二闻敬也忍不住了。 “道儿,大伯已经替你去争取了,但是族长心意已决,闻兴也已经拿到了攒典的任命书,大伯实在无力回天。”闻仲惭愧道。 “我知道,这不怪大伯,要怪就怪我自己没这个福气吧。”闻道凄然道。 “凭什么怪我们自己,明明就是族长他们家捣鬼,欺负咱们。”老三闻章不服气道。 “你少说两句吧。”闻仲被这个不长脑子的儿子气得脑壳痛。 “大伯做得对,这个事情,如果闹大,对咱家百害而无一利。” 此时,闻香已经从族长“横刀夺爱”的打击中冷静下来,开始给众人分析厉害: “第一,闻兴已经拿到攒典任命书,说明木已成舟,我们就算闹事也难以改变事实。” “第二,既然闻兴能拿到攒典任命书,这必然是官府的意思。我们如果去闹事,那就是打官府的脸、跟官府过不去,知县大人肯定不高兴。” “第三,村民们虽然会不耻闻兴背后“暗箭伤人”,但如果要去闹事,那就是要得罪族长、得罪官府,他们必然不乐意、也不会干的。” “没有村民的支持,单凭咱们家的实力,根本溅不起什么水花,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必要闹事?” “第四,既然这个事情怎么样都不会有改变,那得罪族长还有什么意义?除了给自己添堵以外毫无用处。” “咱们家还要在闻家村生活下去的,没有万全之策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闻香的聪慧过人,闻仲和闻信是早知道的,现在听完闻香条分缕析,细致入微的分析,更觉得她实在是聪明伶俐、智慧过人又识大体。 “二丫头,难得你竟如此懂事、如此明理,大伯惭愧啊,确实如此,所以我才没有当场和族长闹翻。” 又问闻道:“道儿,你想去做那个社长吗?” “这,我不知道。”闻道茫然回道。 “做,干嘛不做,四弟,这是他们欠你的,小小一个社长,还不能赔偿我们的损失。”闻章生气道。 本来他应该是攒典的三哥,现在却只能做社长的三哥,档次明显低了好几档,真气人。 “这个社长的事情,还是让四弟他自己做主吧。”闻信建议道。 “我…我不知道。”现在闻道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 “不急、不急,大伯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先缓一下,过几天静下心来再说。” 又安慰闻道:“道儿,你也别太伤心了,你还年轻,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是,大伯。”闻道回答得没精打采的。 众人也是一副垂头丧气、怏怏不乐、愁眉苦脸的样子。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闻香兄妹便告辞离开,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接着传来“轰隆”一声雷响。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就这么突如其来、从天而降。 兄妹俩急匆匆往家的方向走,快到家的时候,伴随着“噼啦”一声巨响,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照着人的头脸便狠狠地打了下来。 “哥,快跑。”闻香招呼了一声便率先冲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家门。 闻香捂住头脸,以百米冲刺般姿态穿过院子,跑进了屋檐底下,她还没站稳就在原地蹦跳个不停,不停地甩着身上的雨滴。 甩完雨滴,闻香才发现大哥没跟上来,她连忙朝门口看去,透过密集的雨帘,正好看见大哥的身影从大门一闪而过。 “哥---大哥---,你去哪里?”闻香连忙大叫,声音随即淹没在“轰隆隆”的雷声和“哗啦哗啦”的雨声中。 她急得直跳脚,想马上冲出去但又被倾盆大雨逼退,怎么办?闻香当机立断朝屋里召唤:“大王、大王,你在哪里?快来。” 听到闻香惊慌失措的声音,大王“嗖”的一下从西屋蹿出来。 闻香立刻蹲下与大王面对面,像与人说话一样,她严肃地交代:“大王,你马上去追大哥,他刚从门口走过去,你赶紧跟上去,一定要跟着大哥,我拿了蓑衣就来找你们。” “喵!”熟知人性的大王立刻答应,箭一般地冲进雨幕,一下子不见了身影。 闻香则冲进厨房,取下挂在墙上的蓑衣和斗笠,急匆匆给自己套上,又把大哥的蓑衣卷起来抱在胸前,最后提上油灯,也跟着冲进了雨幕。 无为道人站立在东阁楼上一直看着手脚忙乱的闻香,见她的身影消失,他当机立断也下楼追出去。。 就耽误那么一点工夫,闻香跑到路上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大哥和大王的身影,幸好门口只有一条路,她立刻顺着道路往前追赶。 第九十七章 雨夜倾诉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风“呼呼”地朝大地怒吼着,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塌下来似的,令人胆战心惊。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这种电闪雷鸣的雨天,没有一个村民会在外面瞎闲逛。 倾盆大雨就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一样,直接倾泻下来;风声雨声雷声蹦跶着、跳跃着、旋转着糅合在一起,演奏出一曲惊心动魄的乐章。 心急如焚的闻香就着油灯微弱惨淡的灯光,顶着狂风骤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往前奔着。 闻香踩着黄泥水追到了一个岔路,前面是通向村口,右边是往村内去;她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往村口方向追去。 闻香相信大哥此刻不会有心情在村中闲逛,更不会无聊到在暴雨中散步,只是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等她赶到村口,依然没看见大哥的身影,只得继续追出村去并大声呼叫: “哥,你在哪里?” “大王、大王。” 闻香的疾呼还没传出多远就被暴风雨打散,淹没在“哗哗”的雨声中,无奈只好继续一路小跑着一路叫着。 前面就是云溪山脚,这里又是一个分岔口,右边的路是往前山、通往城南县,左边的路则通往后山。 闻香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头脸的雨水,寻思大哥总不会是去城南县吧,那得走多远的路?再说去城南县干吗? 闻香的视线在两条道路之间来回转悠,忽然看见左边道路的中间堆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她立刻跑过去查看: 一小堆石头摆在路中间十分突兀,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有人故意堆在那里似的。 闻香看着石头堆灵机一动:这莫不是大王留下的指引?就凭大王的灵性,别说是堆石头了,就是写字,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是后山有什么呢?值得大哥连夜赶去。 通常,闻家村的村民都只往前山,很少去后山。后山不仅坡陡地险,而且偶尔还有猛兽出没,只有清明时节他们才会去后山拜祭祖坟。 想到坟地,闻香眼前一亮:说不定大哥是去爹娘的坟地,想通这一点,她立刻直奔爹娘的安息地去。 等闻香赶到的时候,果然看见闻道正跪在爹娘坟前---人早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顾不得说什么,闻香立刻冲上去给大哥套上蓑衣,又自头上取下一顶斗笠给大哥戴上。 此刻,闻道就像一个复读机一样,不停地喃喃自语:儿子无能,给爹娘丢脸了;儿子无能,给爹娘丢脸了。 “哥--,你在干吗?快起来,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闻香想把大哥拽起来,但闻道执拗不起,只会一个劲儿地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见闻道一副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自我批斗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大吼道:“你哪里错?你说,你到底哪里错?” “你一心帮助官府推广种植番薯、洋芋、玉蜀,是错的吗?” “你诚心诚意教大家改良土地、育苗稻谷,劳力费心帮助村民提高田地收成,也是错的?” “族长贿赂官府抢了攒典的职位,也是你的错吗?” “拿到上农之家称号的人是谁?” “你不辞辛劳就是为了他人作嫁衣裳吗?” “你这样自暴自弃,长小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难道,是想要一辈子都这样逆来顺受、任人摆布吗?” “你这样子对得起爹娘吗?” 闻香连珠式的质问,震得闻道哑口无言,他内心深知这不是他的错,但现实却要逼迫他低头。 在父母的灵前,兄妹俩一个站着一个跪着,皆沉默不语。 良久,闻道才嘶哑着声音说道:“不然,我还能怎么样?” “明明是我教大家种植番薯的,上农之家的荣誉也是我争取回来的。” “当初,司土大人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个攒典职位就是为我争取的,族长怎么能这么干呢?” “为什么?我手把手地教他们,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我做得不够好吗?还是我做得不够多?”闻道盯着父母的墓碑,眼中透露着极度迷茫。 “那一石番薯我也提前给了族长,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老实好欺负吗?” “难道我闻道天生就不如人,不如他们吗?他们懂什么?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凭什么抢了攒典的职位?” 闻道越说越激动、既委屈又愤怒,最后近乎失控一般崩溃大叫:为什么?为什么? 歇斯底里的声音里透露着一股令人心碎的绝望和悲愤。 看到素日平和友善的大哥变得失魂落魄、哀哀欲绝,闻香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针扎一样、心痛难已,忍不住也湿了眼眶。 她一把搂住大哥,恨恨地说道:“哥,你没错!错的是族长、是官府、是这个不长眼的贼老天。” 从听到坏消息的不可置信,到确认坏消息的失落和迷茫,再到父母坟前的愤怒和悲痛,闻道的身心遭受了一次全方位的打击。 此刻,他那满腔无处诉说的委屈,就如这滂沱的大雨一样倾泻而出,人也像一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起来。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兄妹俩就这样在电闪雷鸣的瓢泼大雨中紧紧拥抱,纵情地发泄着小人物的痛苦与悲伤。 寒雨夜泣,青山不语; 生死茫茫,惟泪千行; 这次第,堪与谁人说。 在两人的身后,站着不知道时候时候跟来的无为道人,他撑着油伞默默地看着兄妹俩抱头痛哭。 无为道人的眼神晦暗不明,目光透过眼前的兄妹仿佛落到了十年前: 那也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才八岁的他被人强拉着脱离了母亲的怀抱。 眼前的人还有妹妹抱着,自己却孤零零地痛哭到天亮。 那天晚上不管自己怎么哭闹都无人理会,而第二天他只等来了母亲自缢身亡的消息。。 在同样的雨夜,在闻香兄妹的哭声中,一直被压在心底的悲伤和怨恨就像愤怒的火山烈焰一般冲天而起,无为道人的面目瞬间狰狞仿佛地狱的魔鬼。 第九十八章 土孙羞赧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终于开始小了下来,闻香慢慢地止住了哭泣,而闻道还在低声抽泣。 此刻,他们身后传来大王一声声焦急的“喵”、“喵”叫声,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跑了出来,而闻香也终于从悲痛中清醒过来。 她虽然一直穿着蓑衣,但冷静下来后依然能感觉到寒气逼人,天寒地冻的时候淋一场暴雨,是能要人命的,而手下大哥湿漉漉的身躯正颤抖个不停。 “哥,起来,快起来,我们先回家。”闻香用尽全身力气都不能把闻道拽了起来,直到身后伸来一只大手把闻道架起来。 闻香透过雨幕、泪眼朦胧地看着无为道人,她第一次对眼前的人充满了感激。 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熄灭了,大王在前面带路,闻香高高举着油伞,无为道人扶着闻道,三人踉踉跄跄地走在雨夜中。 走到山脚下、经过土孙家的时候,闻香已经气喘吁吁,而闻道摇摇晃晃,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 顾不得多想,闻香一脚踹开土孙家的破门,惊得土孙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谁?谁?” “是我,闻香。”闻香一边应着一边帮忙扶着大哥往屋里走。 “哦,是闻香啊,咦?道长?你,你们怎么了?闻道大哥?” “我大哥被雨淋湿透了,先在你这里避一下雨。” “好,没问题。闻大哥没事吧?”土孙连忙跳下床来帮忙,三人一起把闻道扶到凳子上。 有了土孙的支撑,闻香终于能腾出手来把自己的蓑衣和斗笠扔到一边,又把大哥的装备卸下。 闻道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人也是浑浑噩噩的,任由人摆布。 闻香当机立断:“道长,可否请你回去把我大哥的铺盖还有衣服取来,再把我家的骡车牵来?” “好。”无为道人答应得干脆利落,转身就出门。 此刻可不是顾忌男女有别的时候。 等道长走了,闻香立刻把大哥从头剥到脚,又拿土孙的衣服帮大哥擦干身体,接着把大哥推倒在床上,又拿他那破棉被盖住大哥颤抖不停的身体。 一边的土孙目瞪口呆,简直看瞎了眼,直到被闻香吼醒:“快把你家的被子都拿出来,快啊,土孙!” “哦、哦。”土孙如梦初醒,转身从一个破箱子里掏出一块破布盖在闻道身上。 “还有呢?” “没,没了。”土孙被闻香吼得胆战心惊。 “什么?”闻香气得差点吐血:“那衣服呢?随便什么都行,快,拿出来。” “是、是。”土孙连忙把箱子里面的衣服都倒在床上。 这都是些什么啊,露出棉絮的烂棉衣一件,还有两三件打满补丁的外衣,看样子还是他爹留下的衣服。 闻香绝倒,知道土孙家穷,但不知道他家竟然这么穷。 现在也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她只好把土孙的全部家当一层层盖在大哥身上,但是还不够,怎么办? 闻香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土孙。 “又,又怎么了?”土孙被闻香看得心惊肉跳。 闻香咽了一下口水,严肃道:“土孙,你家的被子不够厚,我大哥会冷死的。” 土孙无语,他想说他整个冬天都是盖这一床棉被的,一直没冷死,但面对闻香严正的面孔,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不想我大哥冷死吧?” “不,不想。”土孙赶紧声明。 “那你脱光衣服,上床去抱着我大哥。”闻香一脸平静说出石破天惊的话语。 土孙再次目瞪狗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胡说什么?” “你不脱?难道要我脱吗?”闻香又冷冷道。 土孙再次震惊得张口结舌:什么,她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不会是又疯了吧? “你脱不脱?”闻香冷酷地追问:“你不脱,我帮你脱。”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哇,你别过来。”土孙连忙跳开,闪避闻香的魔爪。 见抓不到土孙,闻香心急如焚:“土孙!我大哥淋了很久的雨,他全身都冷透了,必须让他马上暖和起来,不然肯定要发烧。” 土孙:我知道啊,但这和脱我衣服有什么关系? “你抱着我大哥,他就能慢慢地暖过来。” “那也没必要脱衣服吧。”土孙似有意动。 “不行,穿着衣服传热太慢了。” 见土孙还不肯就范,闻香干脆道德绑架:“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我大哥死吗?” 看到闻香泪眼婆娑、潸然欲泣的样子,土孙心软了:“当然不会。” “那你快脱。”闻香立刻两眼发光。 脱光衣服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光是想象那个场面就让土孙面红耳赤、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一个地洞钻进去。 而闻香作为一个女孩子,在提出如此可怕的要求后,不仅毫无愧色,还不停地催促土孙:快啊、快点脱。 简直是无耻之尤。 土孙忍住巨大的羞耻,用颤抖的手,慢慢褪下衣服,当然在脱衣服前,他没忘记叫闻香背过身去。 土孙的身体刚接触到冷空气,立刻就打了一个冷战,顾不上羞耻,他马上钻进被窝,生怕闻香突然转过身体。 听到动静,闻香转过身来,见土孙已经躺到了大哥的身边,便连声催促:“快,抱住我大哥。” 土孙一脸震惊:你,到底是什么魔鬼,竟然可以如此厚颜无耻说出如此可怕的话。 见闻香还想上前亲自动手,他不由得缩成一团、惊恐大叫:“不要、不要,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生怕闻香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土孙不得不忍辱求全,朝闻道伸出“魔爪”。 一接触到闻道冰冷刺骨的身体,饶是少年壮、火力旺的土孙都连打几个寒战,他极力忍住退缩之意,把心一横搂住了闻道。 见土孙终于抱住了闻道,闻香略微放下一点心,又把土孙刚才脱下的衣服盖在两人身上。 “土孙,拜托你了,一定要抱住我大哥。”。 土孙羞愧得快哭出来:你丫的,能不能别再说这种可耻的话了。 第九十九章 零泪向谁道,鸡鸣徒叹息 “我现在出去接应道长,在这之前,大哥就拜托你了,请一定看着我大哥。”闻香真诚地恳求。 “嗯。”土孙给了闻香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 闻香一边套蓑衣一边交代:“大王,你留在这里,陪着大哥。”说完就摸黑出门,留下大王和土孙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土孙瑟瑟发抖地抱着一块“冰块”,内心十分无语:这都是些啥事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倾盆大雨已经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闻香在黑夜中飞快地奔跑着。 她一点都没发觉自己的做法是多么的惊世骇俗,也完全无心去关注土孙的内心想法,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快、快、再快点。” 无为道人到底不熟悉套板车,闻香回到家的时候,他正在和骡车较劲,闻香连忙接手,两人把铺盖装上车后就往土孙家里赶。 听到闻香回来的动静,土孙无师自通地赶紧套上衣服,跳下床。 三人一起帮闻道套上干爽暖和的棉服,又把他搬上骡车,盖上棉被,然后匆匆忙忙赶回闻家小院。 土孙坚持要跟过来帮忙,闻香没拒绝,现在她确实需要帮手。 安置好闻道后,她便指挥土孙起锅烧水,自己则到院子里拔几块姜、蒜,剁碎后扔到锅里煲驱寒水。 水烧开后,两人又一起帮闻道洗了一个驱寒澡。 本来,土孙想说他自己帮闻大哥洗澡就行了,但是看到闻香严肃的表情、紧皱的眉头、抿紧的双唇,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把闻道收拾干净利落后,土孙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驱寒水,忍不住说了一句:“闻香,趁着这个水还热乎,你也赶紧洗一下吧。” 闻香当然也想赶紧暖和一下身体,但考虑到女性特殊的身体构造,她并不想用别人的“二道水”洗澡。 拜托无为道人帮忙看着大哥,她另外烧了一锅洗澡水净身,又煲了一大盅生姜糖水,给大哥和众人一起祛祛寒。 等大家都收拾利落后,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时分。 此时,闻道已经睡得人事不知,无为道人、土孙和闻香都在床边陪着闻道,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道长、土孙,辛苦你们了,今天晚上多亏你们,不然我都没办法把大哥带回家。”闻香发自内心的感激。 想到之前的一幕,土孙一下子脸红心跳,低头嚅嚅道:“我,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闻香可没心思想这么多,她摸着大哥的额头满脑子都是“大哥半夜发烧怎么办?”,心里直犯愁。 土孙住得离村子远,平时和村民的来往也不多,他虽然没听到什么风声,但多年来独自生活的历练让他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因此,他很识趣地没去问,为什么闻香兄妹俩会在雨夜外出?而闻道又为什么会被淋湿透? 他只是真诚地想帮忙:“道长、闻香,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闻大哥。” “这怎么行!”闻香回过神来:“今天晚上已经很麻烦你了,你快回家吧。” 土孙坚持己见:“闻大哥淋了这么一场大雨,明天很有可能要发烧,你到时候肯定要带他去县城看大夫,今天晚上一定要休息好。” “我身强力壮的,熬一宿没关系,你可不能倒下。” 闻香咬着嘴唇心想:是这么个道理,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就不和土孙客气了: “好,那就拜托你了,如果半夜大哥有什么情况,你马上叫我。” 又对无为道长说道:“道长,你也去休息吧,明天可能还要麻烦你。” “好。”今天晚上的无为道人格外的温和,闻香叫他干吗,他就干吗,完全没有反对意见。 闻香又取了一件大哥的旧棉衣要土孙穿上,才回房休息。 闻香的头刚沾上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闻香、闻香,不好了,闻大哥烧得好厉害。”门外是土孙慌张的声音。 闻香心中一惊,立刻起身套衣服:“我马上来。” 门一开,土孙就焦急汇报情况:“闻大哥一发烧,我就给他敷冷水了,但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还越烧越厉害了。” 闻香立刻推开土孙、冲进大哥的屋子,她掀开被子一摸,大哥全身都烧得滚烫,满脸通红、额头上还敷着一块头巾。 闻香心中大急:“我大哥烧多久了?” “大概有一炷香的工夫。” “县城什么时候开门?”闻香又问。 “卯时中。” “现在是什么时候?” “可能寅时了吧。”土孙不确定。 闻香立刻下决定:“土孙,你去叫道长起来帮忙,我要马上带大哥去县城。” “好。”土孙立刻去叫人。 闻香帮闻道换了一条冷头巾,就赶忙收拾东西,捡了几套换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拿上全部碎银子,又藏了一张百两银票在内衣里。 等无为道人过来,众人又给闻道套上衣服,便连同铺盖一起抬上车。 一切收拾妥当后,闻香拜托土孙天亮后和自家大伯说一声他们的去向,便和无为道人一起赶着骡车出发了。 在前往城南县的路上,闻道不仅烧得神志不清,而且还颠三倒四地说起胡话来。 一会是“爹娘,儿子不孝,我对不住你们”,一会是“凭什么这么对我?”之类乱七八糟、自怨自艾又气愤难耐的胡话。 好不容易他停歇了一小会,突然又声嘶力竭地大叫起“为什么、为什么?”来。 听得闻香不由得鼻子一酸,忍不住又鞠了一把辛酸泪,心想大哥要是烧成傻子可咋办? 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又毫无办法,只好不停地给闻道换冷头巾。 可叹,零泪向谁道,鸡鸣徒叹息。 无为道人在外面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赶路。 幸运的是赶到城南县的时候,城门正在缓慢开启,三人顺利进了城。。 乡下人非到危及生命,轻易不敢言医。通常的情况是:小病基本靠硬扛,大病大概率等死。 第一百章 杏和堂 之前闻香“发疯”,闻道才勉强请来一名赤脚郎中,而那家伙就是一个半吊子,压根看不出闻香有什么毛病,只是随便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就完事。 医治效果如何,全靠闻香自己振作精神。 城南县最有名的私人医师是赵老先生,听说他号称一帖药治病,但一般不随便出诊,更不出急诊,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请就会去的。 普通老百姓生病了,一般是随便找个郎中或者去官办的药局看病。 药局有医师坐诊,不过多是实习的医士,水平一般般,但好在有朝廷财政的补贴,出售的药物低于市价,因此颇受老百姓欢迎。 但现在闻道是重症、急症,闻香决定就去杏和堂。 同是看病取药一体的药堂,与实惠的官办药局不同,杏和堂是私人药堂而且收费不低。 这个药堂规模不小而且常驻有一名经验丰富的医师张牧之,在城南县颇有口碑。 两人带着闻道急匆匆敲响了杏和堂的大门。 相比急得火烧火燎的闻香而言,张医师表现得相当沉着冷静又稳重有余,毕竟是久经医场的老手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种心力交瘁后又淋雨发烧的情况,他见得多了,只要能退烧,那么问题就不大。 张医师具体问诊过后,直接开了三天的药方。待伙计配好药后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打算赶人。 这时,闻香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张大夫,我们想一直在这里待着直到退烧,不知道杏和堂能不能提供这种服务?” 张医师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打量了一下来人:“自然是有的,不过收费不菲。” “具体是怎么收费?” “一天一两银子,包括一日二餐、照顾病人和煎药,病人有情况的话,可以随时叫我过来查看。” 一天一两银子,vip服务就是贵,不过钱哪有人重要,闻香干脆利落回答:“行,那我们就先待三天吧。” 无为道人暗自思索:问诊费一两银子,三天的药费加起来也差不多一两银子,再住三天的话,那么一下子就要花费五两银子,她能有这么多钱吗?干脆我帮她出了算了。 他还没想好利索,就看到闻香利落掏出一袋碎银子,顿时把自己想要掏银子的手放下了:看来她的钱多得很,就不用替她操心了。 闻香一次性就预付了七两多,她这个手笔和一般人家还真不一样,和她的衣着更是不相称,而且她还有一个道士陪着,张医师不由多看几眼这个小姑娘。 很快,伙计就过来把人带进杏和堂内院的一间静室。 闻香又问是否有冰块? 只要有钱,冰块自然也是有的,很快就有药童提来一包冰块。 药童替闻道敷上冰块后,便开始检查闻道的身体状况,帮他脱掉厚衣服,转移到静室的床铺上。 又交代家属,要时刻关注病人出汗情况,及时给他擦拭身体或换上干爽的衣服,如果铺盖湿了就通知他们换洗。 闻香都一一应了。 “那么,我这就去熬药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跟伙计或者我说。”药童的服务态度非常好。 “好的,多谢小哥。” 药童才走,又有伙计送上保温茶水,并告知众人每天辰时、酉时开餐,但只提供病人和一名家属的餐食。 言外之意是,你们另外一个人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二人才有工夫打量周围的情况:这是一个宽一丈、长二丈的静室,配备有一张床铺、一张八仙桌、几个圆凳,以及一个长条躺椅,陈设非常简单。 静室的窗户开向内院,内院中间有篱笆隔开两边,这一排全是静室共有五间,目前只有他们入住。 在这里就可以闻到有浓郁的药材味道从篱笆的那一边飘过来,以此判断,那边应该是药房之类。 无为道人还是第一次知道,药堂居然有这种看顾病人的服务,有银子开路还真是不一样。 刚才他还惊讶于闻香的“独断专行”,但现在看来,就闻道目前高烧不退的情况而言,住在这里真不错,万一有什么情况,叫大夫也方便。 很快,药童就送来煎好的药水,两人便一起配合,慢慢喂闻道喝下去。 既喂了药,药童又帮着一起给闻道换了一套干爽的内衣,闻道身上的衣服从昨天晚上捂到现在,已经非常潮湿。 换好衣服后,闻香摸摸大哥的额头,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她总算略略放下一点心。 中午的时候,闻信赶到了杏和堂,他是跑遍了城南县的药堂才找到了闻香他们。 闻信一到就先感谢无为道人,又查看闻道的情况,见他依然高烧不退只得问闻香:“二妹,这是怎么回事?” 闻香不欲多说,只是轻描淡写地把大哥淋了雨半夜发烧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虽然闻香没有明说,但闻信已然明白四弟为什么会发烧,定然是经受不住昨天的打击,又淋了雨,才发作起来。 他喟然长叹:可恨自己没能力,没能帮上四弟一点忙。 想到这里,闻信便对闻香道:“二妹,你和道长都回家休息吧,我在这里照顾四弟。” “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道长,大哥,你们都回去吧,顺便把大王也带回去。” 大王,谁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跟上了车,现在正在躺椅上伸懒腰;听见闻香的话语,它立刻身体力行表示抗议,直接从窗户溜了出去。 “那怎么行?”闻信才不管大王,只是反对:“你一个女娃娃在这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反正都是在杏和堂里面,又有药童,又有大夫,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行、不行,我不放心。”闻信坚决不同意。 “那还是道长留下吧。马上就要开春了,家里事情多,肯定忙不过来,我家的地也要麻烦大哥帮忙看顾一下。” 见说不动闻信,闻香不得不拿春耕备战说事。。 很快就到惊蛰了,现在正是除草肥田、准备育秧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要开始忙活起来。 第101章 病去如抽丝 对于农户来说,春耕确实很重要。 闻香这话说得闻信不得不同意,只好再次拜托无为道人帮忙照顾他们兄妹俩,两人商定若有意外情况一定及时送信回闻家村。 临走,闻信又自怀中掏出五两银子:“二妹,大哥来得匆忙,身上只带了这么点钱,你都拿着,该花的就花,别省钱。” “不用了,大哥,我们有钱的。”闻香感谢闻信大哥的好意。 “你们能有什么钱?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走了。”闻信大哥不由分说就把钱硬塞给闻香,转身就大踏步离开。 “哎,大哥---” 闻香握着银子追了几步,无奈闻信大哥头也不回,一下子就走远,她只好停下脚步。 虽然不需要银钱,但闻信饱含心意的举动,还是让闻香在这个寒冷异常的初春感到一丝丝的暖意。 生活的残酷刚刚才向闻香兄妹俩露出獠牙,兄弟之间的守望相助、亲戚之间的雪中送炭,又让闻香感慨万千。 一开始,闻香是把自己当外人的,但在日久年深的滴水相处中,她很快就与闻道兄妹情深了。 后来,在与闻仲一家的交往中,她也逐渐感受到亲情的温馨,当然个别难缠分子外。 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亲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慢慢地在心田中滋生、与日俱增。 闻道的这场病来势汹汹,闻香已经做好了奋战十天半个月的准备。 但不知道是因为马上采取的应对措施有效,还是送医及时,这场开头声势浩大的伤风,才刚攀上高峰就匆匆落下帷幕。 在连续高烧两天后,第二天的傍晚,闻道的高热退去,人也恢复了神志,不过身体还非常虚弱,整个人恹恹的,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闻香只好给他开小灶,精心烹制葱姜小白粥,让大哥慢慢恢复。 张医师巡视后,重新开了一个荆芥穗、薄荷、防风、柴胡、紫苏叶的方子。 这样又喝了三天,第五天早上,闻道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在得知杏和堂一天一两银子的住宿费后,他再也躺不住了,一直叫嚷着要走。 “哥,你急什么,等身体再恢复一点再说。” “我已经大好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没好彻底嘛。” “我真没事了,咱们走吧。”闻道坚持要离开。 闻香苦劝无果,最后还是无为道人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离开杏和堂,随便找一个客栈住几天,再喝几天药,若真无大碍了,再回闻家村。 见闻道还在犹豫,他继续劝道:“闻兄弟,住客栈又花不了多少钱,还是再休养两天的好,勉强一路奔波回闻家村,万一路上再次受凉,那就前功尽弃了,之前的十两银子也白花了。” 闻道低着头、沉默了一小会,有气无力地同意了。 三人离开杏和堂后,便在附近找了一个客栈住了下来。 这几天,无为道人和闻香便陪着闻道一直待在客栈,除了吃药、睡觉,只有偶尔在院子里走一走。 大王在消失了五天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兄妹俩面前,这吓了闻香一跳。 这几天,她只顾着担忧大哥,一点都没想起大王来,幸好它自己还懂得找人。 对于大王的神秘消失、又悄然出现,以及蹲坐在他床头巡视领域这个情况,闻道没有丝毫反应。 自清醒过来后,他的精神一直萎靡不振,整个人暮气沉沉,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闻香敏锐察觉,大哥在经过焦虑、低沉、失落、愤怒、惆怅、迷茫一连串的情感折磨后,似乎一切趋于缄默。 对此,她忧心不已,却一时没什么好的法子。 这一日,闻香再去杏和堂取药,一进药堂就碰见孙司土,他正在往外走,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 “咦,闻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司土大人。” 闻道兄妹俩和孙司土早已经熟络,闻香便把大哥生病的情况大略说一说。 “原来是这样,那你哥现在情况怎么样?”孙司土关切问道。 “我哥已经退烧了,现在正在东华客栈休养。” “哦,那就好、那就好。” 其实,孙司土对闻道十分中意,觉得这个小伙子既能干事又识趣,而且借着“番薯”这股东风,他顺利晋升到正九品主簿。 故此,如果有机会的话,孙司土也想回报一下对方。 原本,他以为同知大人和知县大人会把闻道立为“典型”,因此向闻道透露了“攒典”职位补缺一事。 没想到闻族长竟然横插一杠,硬是把这个板上钉钉的“攒典”抢了去。 对此,孙司土深感遗憾、深表同情,毕竟如果有闻道这个得力下属的话,他能省事不少。 现在来了这么一个“关系党”,不管是以后的相处,还是日常工作,总是不如闻道的好。 但除了惋惜以外,他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只是叮嘱闻香照顾好病人便走了。 闻香在杏和堂再次买了三天的中药才回客栈,谁知竟再次看见孙司土,他正提着一盒点心站在东华客栈门口。 “司土大人?” “嗯,刚巧经过这里,方便的话,我就去看看你大哥。” “多谢司土大人,您有心了,大哥看见您的话肯定很高兴。”闻香领着孙司土进了客栈后院。 “哥,你看谁来了?” 在一处偏僻的厢房内,孙司土见到了神思恍惚、面容憔悴的闻道。 闻道机械地转过头来,看见一脸震惊的孙司土,他的眼珠缓慢动了一下,无神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他一边喃喃叫着“司土大人”,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 “闻小弟,你怎么、怎么……” 被闻道颓废的样子惊到,孙司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见闻道要起身,连忙上前按住他:“别起来、别起来,躺着、躺着说话好了。”。 看见昔日神采飞扬的闻道,如今躺在床上、面如死灰,仿佛经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孙司土还有什么明白的,喟然长叹道:“唉---,闻小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第102章 挣扎是变得强大的自然方法 被闻道槁木死灰的样子震慑到,孙司土伸手握住闻道垂在床边的手,一脸诚恳道:“我本来是不想来的,补缺攒典这个事情黄了,我没脸见小弟你啊。” “要说,这个也怪我,不该说得太早,被有心人知道,生生添了变数。” “不、不,这怎能怪司土大人,是小人没有福分,不能替司土大人分忧。”闻道惨然道。 许是可怜闻道兄妹俩,孙司土难得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又道:“唉,想开一点吧,其实没有功名在身的话,这个攒典的前途一眼就看到了头。” “要想在仕途上走得远,还得过三试,而且是要考文经,做一名文士。” “你看我,虽然是明士,但在司土一职上生生熬了十年,也就是今年运气好,再者也是托小弟的福,才补了主簿一职。” “啊?大人?”闻香惊喜道,“您升官了?” “嘿,也不能说什么升官,不过就是一个正九品。”孙司土谦虚道。 “恭喜大人。”自己不过是一个白丁,孙司土,不,应该叫孙主簿了,能屈尊就卑前来探望,还自责未能帮上忙, 闻道的内心百感交集,他是真心祝福孙主簿。 孙主簿握住闻道的手,真诚道:“闻小弟,听我一句劝,对于我们农家子弟来说,还是读书有前途,你这么聪明,不要放弃,好好进学,争取考上文经。” “我知道你屡试不第,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关键还是要去学院进修。我听说立章书院开设有专门针对久试不第的外舍班,你何不去试试看?” “主簿大人,我听说立章书院只收有钱、有权势人家的子弟,是真的吗?”闻香插嘴道。 “咳,是,这个没错,不过闻小弟,你想不想去?”孙主簿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我那妻舅刚好在里面干活,勉强能给活动一个名额。” 闻香还没反应,就听到大哥斩钉截铁地回答:“去,我去。” 她不禁惊讶万分,以自己对闻道的了解,不说他们之前已经商定要去文新私塾,就算没有商定,就立章书院昂贵的收费来说,大哥应该是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对。 怎么?大哥竟然改性子了? “我愿意去,谢谢您,主簿大人,可惜不能替您分忧,闻道实在是惭愧、无以为报啊。” “诶,别这么说,我能力有限,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孙主簿轻叹一声,想想又道: “不过,立章书院收费不菲,二十两银子一个学期,你们要是筹不够银子就跟我说,我总能帮你们一期。” “多谢主簿大人,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学费,我们自己会筹集的。”闻香赶忙道谢。 “嗯,闻小弟,你先好好养病,等身体大好了再来找我,未来的道路长着呢,可不能就这么倒下啊。” “是,主簿大人。”闻道露出了些许笑容。 孙主簿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要闻道好好保重身体,并嘱托闻香照顾好自己的大哥,便起身告辞。 闻香独自送孙主簿出去后,闻道挣扎着自己坐起来,他端起一旁的肉粥,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闻道想着刚才孙主簿说的话,泪珠一滴又一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他当即抬手狠狠地擦了两把眼睛,硬是把泪水给逼回去,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肉粥。 一直没胃口的闻道,今天难得把一大碗肉粥全部吃完,他刚刚放下碗,就看见妹子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闻道勉力露出一个笑容:“小妹,我没事了。” “哥!”闻香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紧紧地抱住大哥,直到怀里传来闻道闷闷的声音“我真的没事了”,才放开手。 “哥,你吓死我了。”闻香抓着大哥的一只手坐下来,偎依在闻道身边。 “对不起,小妹,让你担心了。”闻道的手落在妹子的头顶上,轻轻地、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一脸歉意。 “哥,人生的道路那么漫长,遇到困难和挫折在所难免,它们并不可怕,相反你完全可以借此机会磨炼和提升自己。” “挣扎是变得强大的自然方法,命运不会老是眷顾你,但也不会总是疏忽你,阻碍我们前进的力量,唯有我们内心的恐惧。” 这是继那天雨夜在爹娘坟前倾诉后,兄妹俩再一次敞开心扉的谈话。 闻道倍感失落与心痛:“小妹,你之前一直劝我继续进学,我却犹犹豫豫,一心想要种田,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就没有今天这个事情。” “哥,你太天真了。除非你能出人头地,不然,就算没有族长这个事情,也会有别的人、别的事情。” 闻道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是我以前想得太简单,根本没有人会可怜弱者,唯有自己强大才不会被欺负,只有强者才能主宰人生。” “没错,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态度决定高度,高度决定命运。哥,你做好准备了吗?你真的决定去立章书院了吗?” “嗯,主簿大人说得有道理,要想更进一步,还得靠文经,我想去试试那个外舍班。”闻道坚定道,“如果我是明士,那我就有往上走的机会了,别人也就不能再欺负我们。” “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哥,只要你抱定必胜的信念,不畏艰辛、敢于奋斗,一切皆有可能。” 其实,在闻香看来,肯定是大哥没掌握正确的学习方法,不然,岂会扑街仔一直扑街。 没有什么是题海战术战胜不了的,如果有,那么只要再加倍、超级加倍就行了。 相较于闻香的信心十足,闻道表现得心有余力不足:“毕竟中间又断了两年,我担心……” “哥,你这个犹犹豫豫的性子真的要改一改了。” 闻香开始教训起大哥来,“你难道不想有朝一日衣锦还乡狠狠打族长的脸吗?” “想!我做梦都想。” “既然我们的目的明确,还想那么多干吗?直接干他娘的。”闻香爆了一句粗话。。 “好,干他娘的。”闻道欣然同意。 第103章 动人心魄 见大哥终于开始振奋精神,闻香继续再接再厉: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坚定信心,起而行之。” “哥,不用顾虑这么多,有时候人就是想太多,瞻前顾后反而阻碍了自己前进的脚步。相信我,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老子说,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战胜别人的人不过是有力量,唯有战胜自己的人才是强者。” “我相信,只要大哥想干、肯干、敢干,就一定能走出月朗风清的明天,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碧海蓝天。” ┈┈ “希望大哥不念过去,不畏将来,不失当下。” 闻香对着闻道就是一顿疯狂的心灵鸡汤输出,恨不得帮他重塑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好与自己的三观保持一致。 “嗯,大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闻道握住拳头,对天发誓一定要找回场子。 见到大哥终于摆脱迷惘,重新振作精神,闻香才舒了一口气,毕竟哭过、痛过之后,擦干眼泪,生活还得继续。 还有一个人也经受了闻香“心灵鸡汤”的洗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窗外偷听的无为道人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不失当下。 如果命运一定要自己跪地求饶,那便把这天也捅破了去。 长久以来一直笼罩着他的迷雾似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他有一种心灵重见阳光的美好感觉。 无为道人第一次用一个成年人的目光认真打量闻香:这个女孩不过十三、四岁,身量还不到自己的肩膀,内心却蕴藏着澎湃的坚毅不拔的力量,似乎永远都打不倒。 迎着早春的金色阳光,她那灵动的双眸、清雅的脸庞仿佛有一种魔力,动人心魄。 他默默垂下双眸,转身离开。 放下心中的重担后,闻道开始关注奇奇怪怪的地方:“小妹,我发现你说话一套一套的,好有道理,你是怎么懂得这么多的?” “呵呵。”闻香一脸别问我为什么o(* ̄︶ ̄*)o 那个一点都不重要,好吗。 或者我说,那是因为我天资过人、生而知之,你信吗? 闻道:>_< 大王也赏了闻香一记白眼。 在闻道兄妹俩探讨人生的同时,百货楼的东家赵夫人正在训话。 “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菜都摆在面前了,还不会夹起来吃,我要你们何用?废物、废物,都是废物。”赵夫人气得猛拍桌子。 几个被训得灰头土脸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屁都不敢放一个。 赵夫人无差别狂喷了一轮后,把矛头对准了工坊的头头:“老高,这个二号牙膏的成分到底确认了多少种?” “回夫人的话,目前已确认其中有田七、赤石脂、蜂蜜、薄荷,另外根据一号牙膏的成分,可以猜测其中也有龙脑香。” “那么各成分的配比呢?” “咳,可以肯定的是田七是主料,赤石脂是辅料,工坊尝试了几种配比,不过与二号牙膏还是有点出入。” “有成品吗?” “老朽带了最好的两种来,请夫人试试看。”老高回头示意手下送上试验品。 赵夫人仔细端详送上来的试验品:单从外表来说,膏体的成色还是比较相似,就不知道口感如何?效果如何? 是马是骡,总要拉出来遛遛,才能知道。 赵夫人立刻起身进内室,两个丫头跟着、快手快脚地准备盥洗用具,伺候赵夫人试用。 第一个试验品才进嘴巴,赵夫人立刻感觉就像是含了一坨屎,根本没兴趣感受口味,立马喷了出来。 强忍住怒火,她再试用第二个试验品,这次总算不恶心了,但是口感比较粗糙,刷完牙齿后一嘴的田七和薄荷的刺激味道,至于功效暂时不知道。 总之就是不如真正的二号牙膏用起来舒服,它虽然有中药的味道但并不浓郁,漱口完毕后,余留的是淡淡的清香和些许薄荷的清爽。 赵夫人气势汹汹地走出内室,把两个试验品一股脑扔到老高头上:“这就是你说的有点出入?” “老朽无能,夫人赎罪。”老高立刻跪伏在地、高声谢罪。 见赵夫人一脸冷漠、不为所动,他又嚅嚅道:“我们毕竟不是医师,对药材的性能认识有限,已经请了好几个医师试用,他们也只能判断出有田七和赤石脂。” 言外之意就是,专业的人员都尝不出来了,我们又能怎么办?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赵夫人横眉怒视。 “那要不,我们再试试看?”老高试探道。 “再试试是要多久?” 这个谁敢说?众人一脸噤若寒蝉,最后还是老高出来受死:“这个、这个,老朽实在不敢说。” “啪!”赵夫人拍案而起、勃然大怒,“统统都给我滚。” “是、是。”顾不得摔了一地的试验品,老高和他的几个得力下属一溜烟跑了。 赵夫人捂住胸口、扶着桌子、喘着粗气,感觉总有一天,自己要被这群废物给气死。 两个丫鬟急忙上来扶她坐下,帮她按摩胸口,又伺候她喝几口茶水,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赵夫人的年纪已近五十,平日里就有一个心口痛的毛病,遍寻名医也没能根治。 一直以来,多亏赵老先生帮忙调理,她的身子倒没什么大碍,就是不能太过激动和生气,一激动就容易犯病。 刚才被工坊的老高这么一气,胸口闷闷的,甚是不舒服,只得打发丫鬟匆匆去请赵老先生。 不过,赵夫人明白,身体上的毛病虽然可以找医师,但心里忧虑的事情不能解决的话,再怎么吃赵老先生的药,恐怕也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她又命人速速去把孙掌柜叫过来。 收到通知的孙掌柜急急忙忙前来聆听老板的指示,正好碰见赵老先生上门,只得在一旁候着。 等了快半个时辰,总算轮到他觐见了。 赵老先生看诊过后,要求赵夫人卧床休息几日,因此,孙掌柜没能见上老板的面,只是隔着屏风谈话。 “老孙,你来了?” “是,夫人,您身体不舒服,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下属去办。” “府城的老刘来信说,那个兰香牙膏快卖完了,他还追着要补货。”。 “恭喜夫人,这是好事啊。” 第104章 意欲何为 “什么好事?现在怎么补货?老高这个废物根本研制不出那个二号牙膏,我给他给气得,哎哟--哎哟--”赵夫人一激动又捂住胸口呻吟起来。 “夫人,别激动、别激动。”孙掌柜连忙劝说东家冷静,“再不行,我们还可以叫那个丫头送货来嘛?” 运了半天的气,赵夫人才搭话:“叫那个丫头,终归不是长远之计,而且她也无法大量供货,配方还是掌握在我们手里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现在不是没办法嘛,要不,咱们再花点钱把这个二号牙膏也买断?” “那她以后要是再来一个三号牙膏呢?” “这?”孙掌柜词穷了,“依夫人之见?” “你看看这个东西?”赵夫人示意丫鬟把一份东西交给孙掌柜。 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几张纸,孙掌柜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记录了闻香兄妹俩个人、亲族以及周遭人情世故的文字,简简单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夫人已经把闻香兄妹俩的底细查了一个底朝天,包括最近发生的“攒典”被黑事件。 “夫人,这是何意?” “通盘看他们一家子的情况,包括那个闻家村,怎么都不像是有能制作出牙膏这个东西的人,这个丫头有点古怪。” “那个闻丫头确实胆大包天,又心细如发,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孙掌柜沉吟半晌又道: “不过,单从这份东西来看,这对兄妹俩什么背景都没有,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那个哥哥善稼穑,还得了官府赐予的上农称号以外。” “呵呵,可惜啊,”赵夫人幸灾乐祸道,“他那个攒典还被亲族抢了去,我看他们未必能在闻家村继续待下去,你去和他们对接看看。” “是。” “咱们再买断二号牙膏是可以,但是,我不想被一个丫头牵着鼻子走,主动权必须在我们手上,你这样┈┈”赵夫人密授机宜。 在城南县养病十天后,闻道兄妹俩终于要启程回闻家村,令人惊讶的是,陪了他们十天的无为道人留下一封信后不辞而别。 信上只有一句话:“急事离开,后会有期,无为留言。” 看完这封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辞别信,不知道为什么,闻香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闻信早早就来接人了,他一进门就看到一桌子的大包小包,除了几大包的药以外,还有各种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他甚至看到笔纸砚墨。 看着一脸平静的闻道和开心的闻香,闻信心想:四弟一家原来是这么大手大脚的吗?他想说些什么了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东西都搬到车上。 三人顺利回到闻家村,闻家村还是那样平静祥和,阡陌交错、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只是村头少了一群八卦,现在正是大家热火朝天备战春耕的时候。 闻道兄妹俩刚进屋,东西还没收拾利落,闻仲就闻风而至,伯侄间两目相对无语、唯有泪千行。 “道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大伯,侄儿惭愧,让您担心了。” “唉,快躺下休息吧。”闻仲强行把闻道按到床上,非要他躺下,又关心地问:“现在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 其实,闻道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除了有一些大病一场之后的虚弱感以外,已无大碍。 但回到熟悉的闻家村、见到熟悉的面孔,免不了有些许感慨,又仿如隔世。 伯侄之间闲话了几句,闻仲便提起春耕的事情:“你们家的地,我已经让老二和老三去翻耕过了,至于育苗嘛,我倒不放心他们,还得你们自己来。” “是,多谢大伯。” “哎,谢什么谢,都是自家人,你只管好好养病,要不我叫老二过来,你指导他育苗就行了,免得累着。” “不用、不用,已经给大伯添了许多麻烦了,剩下的活,我们自己来就好了。”闻道连忙摆手。 “那也行,总之,你们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和大伯说,知道吗?二丫头。” “是,大伯。”闻香脆生生答应。 “行,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闻仲又叮嘱了兄妹俩一番才离开。 等大伯的身影消失后,闻香才回屋:“哥,那个社长的事情,你怎么没和大伯说?” “我怕大伯会不高兴,干脆就不说了。” “也好,反正咱们没兴趣,干脆就不理这一茬。” “嗯。” “哥,明天咱们就开始育苗吧,这一次,咱们就狠狠地下一番功夫,到收获的时候,非要闪瞎他们的狗眼不成。” “好。”这是闻道第一次在对待某些村民的态度上附和了闻香的话语。 下午,除了闻三金一家,还有邻田的闻七叔、村头的马大娘、藤木匠等一些收到风声的村民也纷纷前来看望闻道。 闻三金一家送了一篮子大鸡蛋、藤木匠提了三斤白面、马大娘则送了鸭苗五只,美其名曰养大后、补补身体。 还有几名两手空空的左邻右舍包括闻老四也来慰问闻道,用嘴巴表示关心。 好像突然之间,隔在村民与闻道兄妹之间的那张窗户纸瞬间就被捅破了,众人不再忌讳在闻道面前提起“闻兴抢攒典”一事。 众人毫无顾忌地你一句、我一句开始批斗族长,大家都对族长的“横刀夺爱”义愤填膺,纷纷为闻道打抱不平,直言闻兴是狼子野心、不懂装懂、肯定不能成事。 对此,闻道一反常态,既不附和众人又不阻止反对,只是一味地笑请大家喝糖水。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喝糖水,对于村民来说,糖就是贵重食品。 在村里面,茶水是不可能有的,一般招呼客人用的就是糖水,而闻道兄妹俩竟然能端出这么一大盆来招待众人,真是有够奢侈的。 有感于闻家兄妹的宅心仁厚,众人少不得多喝两碗,也不枉他们的一片心意。 就在众人激烈批判某些人不讲武德的时候,院子门外缓缓走来了两个人。。 眼尖的马大娘立马“嘘嘘”地叫起来,提醒众人:“别说了、别说了。” 第105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来的正是闻兴夫妇,除了闻三金来不及收嘴的一句“臭不要脸”以外,大家顿时鸦雀无声。 相比众人的面面相觑,闻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自在。 一进门,他就开始嘘寒问暖,热情洋溢地关心和问候了闻道一番,似乎闻道大病一场真的让他十分牵肠挂肚,仿佛他们是同甘共苦、守望相助的兄弟似的。 看着眼前笑吟吟的闻兴夫妇,闻道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冷静的微笑,笑笑道:“多谢闻兴叔关心,我已经好了。” “你没事,叔就放心了,好好休息,别累坏身体,如果春耕需要帮忙的话,你尽管和我说。” “好。”闻道平静地答应。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闻兴的婆娘孙氏一脸笑容把一个沉甸甸的竹篮推到闻道面前,“这几个鹅蛋,补补身子吧。” “多谢孙婶,您客气了,不过家里已经有很多鸡蛋了,这个您就拿回去吧。”闻道固辞不受。 “要的、要的。”闻兴非要闻道收下。 “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们真的过意不去。”孙氏跟着劝说。 见闻道一直在摆手,闻兴便伸出手来,似乎要来抓闻道的手。 这下,闻道的故作镇静差点全线崩溃,不仅身体躲开了闻兴的手,连脸色都快蚌埠住了、语气僵硬道:“都说不要了。” 闻兴的手落了一个空,只好讪讪地放下手,一时间,气氛相当尴尬。 见大哥似乎要破功,闻香便主动上前接过孙氏手上的竹篮,还笑呵呵地多谢闻兴夫妇。 闻兴夫妇强颜欢笑地再说几句场面话,连糖水都没喝,便托词有事,急匆匆地走了。 等闻兴夫妇走远了,厅堂内刚才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众人又开始畅所欲言、继续唠嗑吐槽。 对于闻兴夫妇的来访,闻三金有一句话总结得很到位,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在离开的路上,孙氏一脸不高兴:“你看他那个样子,明显就是记我们的仇。” “不高兴是正常的,高兴才奇怪呢,你要是他,你能高兴?”闻兴反问。 “我当然---,哎,你是哪一边的?” “嘿嘿,闻道这小子虽然不高兴,但也掀不起什么浪来,既然是这样,我们犯不着去讨不自在,以后咱们该咋过就咋过,见面点个头就行。” “还是闻香这个丫头懂事,会做人。闻道这个棒槌、硬邦邦的,差点让我们下不了台。” 以前,闻兴从来没有注意过闻香,但最近这一年,闻香实在太活跃了,他不免觉得有点奇怪:“那个丫头,是不是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唉,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她懂事得过了头。” “懂事有什么不好的,难道要像之前那样疯疯癫癫的才好啊。”孙氏提起闻香去年中邪的事情。 闻兴一脸若有所思,总感觉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想想算了,转眼就将这无关紧要的疑问抛诸脑后。 闻家村的底层村民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族长、和里正作对,但私底下其实吐槽不断。 可惜他们能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在嘴巴上过过瘾罢了。 大多数人的心底里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家没有遭受这一茬盘剥。 这就是大众普遍的心理逻辑:别人遭难了,深表同情之余庆幸自己没事,有些人心底里甚至有一种隐秘又无法言说的幸灾乐祸。 总之,在苦主退让、有心人主导下,“攒典”风波就这么高开低走、慢慢地过去了。 如果非要说这场风波对闻家村有什么影响的话,那就是大家都再次意识到: 闻族长一言九鼎的权威稳如泰山,任何想要挑战权威的人或者行为,必然犹如以卵击石。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并不会因为谁特别会种田,谁就能不一样,大家都是农夫,最好老老实实耕地,别去肖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个发现虽然令人沮丧,但也在众人意料中,想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除了考学进学,底层的人想要翻身,基本上不可能。 而偌大的闻家村,还没有真正能进学的人,没出过任何一名文(明、武)士。 考学和进学需要付出的时间和金钱,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农家庭能支撑起来的。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只能选择子承父业,一日复一日在田里刨食,一代又一代延续自己的生命。 这场“攒典”风波再次验证了这一点,众人心内的波澜只是略微波动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苦主表面上虽然被说服,但内心却是白浪掀天、波涛汹涌,好好的一个淳朴田家少年生生被逼上“复仇”的道路。 村民们对待闻家的态度,从之前的羡慕嫉妒恨,到深表同情之余的庆幸,现在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等友好。 这段时间,春儿再次频频来访闻家,或者提一篮豆子和花生,或者帮整理院子里的花和菜,又或者教闻香裁衣缝补。 她甚至凭一己之力把闻道家所有破损的衣服、被套都缝补完善。 她难道就这么闲吗? 闻香感激之余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看到春儿每次离开之前都会去亲切慰问闻道,今天过得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闻道则惯例一副波澜不惊,多谢关心,我很好的样子。 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闻香有一点惊讶又有一点不确定,不过对于春儿的行为,她不置可否。 树欲静而风不止,“攒典”的风波才下去,一辆马车的到来又打破了闻家村的平静。 自从下元节过后,村里很久没有马车来了,今天终于又来了一辆,因此这辆乌篷马车刚进村,就引来一群爱看热闹的小孩,还有八卦君们的围观。 单从外表来说,这辆马车中规中矩,既没有官员们的大气,又没有千金小姐们的精致,自然也比不上张家地主的豪气。。 从马车里面出来了一位头戴方巾、身穿一袭蓝布直身宽大长衣的老者,他先是给小孩们散了一把糖,接着开口询问闻道的住所,顺便打听他们家的情况。 第106章 协商谈判 几个小孩心满意足地含着糖,蹦蹦蹦跳地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几个八卦的妇人和闲汉,也去看热闹。 一群小孩簇拥着老者涌进了闻道家的院子,嘴巴里不停地咋呼着:“闻大哥、闻大哥,有人找。” 正在厨房忙活的闻香听见外面喧闹声,跑出来一看愣了:“孙掌柜?” “呵呵,闻香姑娘,你好哇,老夫不请自来了。” 闻香一点都不奇怪孙掌柜是如何能找得到这里的,毕竟双方签过几百两的合同,对方肯定摸过自己的底细,她奇怪的是,孙掌柜怎么会找上门来。 不管心里怎么想,反正闻香表现出来的姿态无可挑剔,笑容满面请孙掌柜进门:“欢迎、欢迎,孙掌柜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呢。” 闻香请孙掌柜在厅堂就座,又给他沏了一碗温白开,方歉意道:“不好意思,家里没有茶叶,只能请您将就一二。” “没事、没事,茶水喝多了,换换口味更好。”孙掌柜端起白开水就闷了一大口,证明自己一点都不介意。 “闻香姑娘,你这个院子收拾得可真利索,既有菜地又有花园,既有鸡鸭又有……咳咳” 孙掌柜一边环顾院子一边没话找话地说着,直到看见端坐在墙头的一猫一狗正严肃地盯着自己,一时噎住了。 自从大王进了家门,金元宝就沦为它的仆从,并且跟着学会了爬墙。 “您过奖了,乡下的院子也只能种种菜了,不过这个油菜长得刚刚好,等会儿我给您摘一些带回去哈。” “呵呵,客气了、客气了。” 孙掌柜把视线从奇怪的猫狗组合身上移开,继续和闻香随便唠了几句家常,终于准备进入正题。 “咳,今天我来呢,主要是想和姑娘谈一谈……” “等一下。”闻香制止孙掌柜继续说下去,起身到院子里招呼那几个正在玩地龙的小孩,说要请他们喝糖水,不过在喝糖水之前要先帮忙去田里找闻道回来。 几个小孩一听又有糖水喝,立马撒丫子就冲出去,闻香正好送出门,顺便把门口几个探头探脑的八卦党关在门外。 闻香回来又把厅堂的门也掩上,才对孙掌柜说道:“好了,现在可以谈了。” 孙掌柜甚是无语,看来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个丫头干了什么,不过无所谓,他不关心这个。 “姑娘可能不知道,那个二号牙膏一直在府城销售,因为这个价格高的缘故,销量一直马马虎虎。”孙掌柜睁着眼睛说瞎话。 “如果说要舍弃这个二号牙膏呢,又有点可惜,只是货源如果一直由姑娘提供的话,需要长途跋涉送过去,这个成本无形间要增加许多。” 孙掌柜停了一下,观察闻香的表情,只见她低眉垂眼的,看不出什么意思,便字斟句酌地说道: “咱们东家的意思呢,直接在府城当地制作发售二号牙膏较为妥当,姑娘以为呢?” “孙掌柜的意思是,你们百货楼打算也买断二号牙膏的配方?” “不仅是二号牙膏,还有三号、四号牙膏,以及姑娘以后可能制作的一切所有牙膏。”孙掌柜急忙补充。 闻香抿嘴一笑:“孙掌柜,您可真会开玩笑,哪来的三号、四号牙膏?” “那闻香姑娘能保证以后都没有别的牙膏吗?” 这话可让人怎么回答好呢,闻香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 “看来我们东家预料得不错,姑娘,以后必定还会制作更多的牙膏。” 对于百货楼东家的这个预判,闻香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静待对方出招。 “我们的意思是,百货楼买断二号牙膏,以及姑娘以后制作的一切牙膏。” “哦,那你们打算出什么价格呢?” “二号牙膏实在是定价太高,买的人不多,所以……”孙掌柜面露为难之色,“恐怕我们无法给出太高的价格。” 图穷匕首现,孙掌柜用真诚的语气说出最虚伪的话。 “百货楼愿意出六百两银子买断二号牙膏配方,不过以后你制作的三号、四号,以及所有的牙膏都必须卖给百货楼,当然后面卖的价格可以再协商。” 哼!闻香心里冷笑,百货楼打的好主意。 说什么二号牙膏太贵,销路不好,不好,你还急巴巴地赶过来买配方干吗? 还六百两买断一辈子,真是想得美! 面对百货楼的步步紧逼,闻香不得不摆出一副愁眉苦脸:“并不是我不愿意卖,而是贵东家的要求,我实在做不到。” “你说那什么三号、四号,我去哪里给你们变出来?根本就没有。” “哎,姑娘误会了,我们说的是如果、如果姑娘以后有制作出新的牙膏,必须卖给百货楼。” “那要是我以后没办法制作出新的牙膏呢?” “呵呵,那怎么可能嘛?”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江郎才尽了呗。” 孙掌柜哑口无言,片刻才失笑道:“那要是没有三号、四号,那我们百货楼自然就不买三号、四号了。” “那你的意思是,百货楼是不会强迫我去制作什么三号、四号牙膏的吧?” “当然不会,我们的意思是,如果姑娘制作有新牙膏,只能卖给我们;没有的话,我们也无法强迫姑娘卖啊。” “那一号牙膏还有年利润百分之二的分成呢?” “这个自然也是按照年利润的百分之二给姑娘分成。” “孙掌柜,我们家最近比较缺钱、缺现钱,这个分成等得太久了,如果我不要那个百分之二的分成的话,那买断价格能给多少啊?” 竟然不要分成?闻香这个要求有点出乎孙掌柜的预料,他在心内快速盘算着得失: 按照老刘的说法,二号牙膏虽然卖五两的天价,但销量其实还可以,头一个月就卖出了五十份。 这还是一个府城的销量,如果再销往其他府城,这个利润无疑是巨大的。 如此说来,取消分成,提高买断价,未尝不可。 “那姑娘想要一个什么价格?”孙掌柜问道。。 闻香坚定地朝孙掌柜伸出两个手指。 第107章 各怀鬼胎 “加二百两?” 闻香更正道:“总共两千两银子,买断。” 孙掌柜被闻香的狮子大开口惊得目瞪口呆:“你疯了?两千两?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算上包装的话,二号牙膏的成本不超过三两银子,而且大量采购的话,至少能把成本压缩到二两银子。” “那么,如果按照五两银子的定价,利润能达到两倍多,也就是说卖出八百份的话,利润就能达到两千两。” “怎么可能这么算?”孙掌柜咆哮道,“雇佣人工不要钱吗?工坊生产可是需要大量的人工。” “而且府城店铺的租金还贵得离谱,又要打点地痞流氓,这些统统都要钱啊。” “我懂、我懂,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只卖八百份的话,确实,赚的钱不够多。”闻香端起碗来,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水。 “我们不妨把目光放长远一点,一年的销量可能有限,那两年、三年、四年,甚至十年呢?还有别光盯着府城的一亩三分地啊,你们完全可以销往永嘉全境嘛。” “对你们来说,这可是一锤子的买卖,以后赚多少都是你们的,我一点分成都不要,那你们不得赚它一个盆满钵满?” 这个丫头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孙掌柜咽了一下口水:“你说得倒是简单,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松就能办到的。” “事在人为。” 孙掌柜低头思虑半晌才沉声道:“恕我直言,姑娘说的这个价格,绝无可能,不知可有转圜余地?” “这就要看你们百货楼有没有诚意了?” “诚意,我们自然是有的。”孙掌柜立即表态。 “加二百两可不像是有诚意的样子。”闻香露出一副真心终究是错付了的表情。 针锋相对的两人直勾勾地盯着彼此,都想从对方的表情或者话语中寻找突破口,以便找到对方的底线所在。 纵然孙掌柜横眉冷眼、目光如炬、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的,到底没能吓住闻香,也没能从她稚嫩的脸上看出花儿来。 他心里一个劲儿直犯嘀咕:这黄毛丫头怎么像泥鳅似的,滑不溜秋的,她真的才十几岁吗?怎么感觉比二三十年的老狐狸还难对付。 不过,既然对方没下死口,那么就有再谈的余地,无外乎是双方再退让一步罢了。 孙掌柜开始迂回作战:“姑娘年纪轻轻的,恐怕还不知道,想要把货物卖到永嘉全境需要付出多大的成本?” “需要多大的成本,我确实不知道,不过┈┈”闻香嫣然一笑,“您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 “只要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 在孙掌柜逐渐瞪大的眼睛下,闻香继续说着匪夷所思的话语: “而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杀头的危险;至于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嘛,资本完全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闻香吟吟一笑,说出自己的看法: “只要有长远的利益期待,我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特别是百货楼的渠道建立好之后,又不仅仅是靠卖牙膏回本,您说是吗?孙掌柜。” 孙掌柜细细琢磨着闻香说的话,感觉她把以前迷雾云绕、说不清道不明的商业秘密一针见血地挑明了,令人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你说,这话是谁说的?”孙掌柜脱口而出,问出心中的疑问。 “谁说的有什么所谓呢,重要的是这话说得有道理,对吧。”闻香笑而不答。 孙掌柜定定地望着闻香柔嫩、青涩的脸庞,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散发着与她年纪毫不相符的光芒。 思前想后,最终他选择了战术撤退:“这事太大,我做不了主,待我回禀东家后再答复姑娘。” “姑娘的要求,我会尽量帮你争取,不过,你不要抱太大期望,说实话,两千两实在不可能。”孙掌柜画饼的同时还不忘打预防针。 “如此就有劳孙掌柜了。”闻香拱手道谢。 孙掌柜出门的时候,闻道正好扛着锄头匆匆忙忙赶回来。 “咦?孙掌柜?” “闻小弟,好久不见,听说你病了一场,要注意多休息,别太劳累哦。” 闻道眼神一暗,强颜道:“劳您费心了,我没事。您这就要走了吗?” “嗯,没什么事情,我就不打搅你们了,下次见。”孙掌柜挥挥手,带上一箩筐绿油油的青菜,上了马车便回城去。 对于孙掌柜的去留,跟在闻道后面的大小子们兴趣不大,全都火热地盯着闻香。 “好啦,说好喝糖水就是喝糖水,都进来吧。”闻香招呼一众小子进门。 徒留工具人闻道呆在原地,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原来不是来找他的啊? 此时,之前在门口偷窥的几个八卦妇人和闲汉也施施然然走进来。 “闻道、闻道,刚才那个什么孙掌柜是干什么的?” “对啊,他找你干嘛?” “听他的口气,和你蛮熟的啊。” “你们什么关系?” 几个八卦党围住了闻道,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闻道,迫不及待想从对方的嘴里听到第一手八卦。 对闻道来说,这要是搁在以前,如果做不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难免就会感觉理亏心虚、于心有愧。 现在嘛,他坦然道:“这我怎么知道?我才回来,他就走了啊。” 孙掌柜和闻道才说了一句话就走了,这个事实,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难道,这个什么孙掌柜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这也太奇怪了吧。 作为村头神秘情报组织骨干成员的翠娘忍不住了,她一步蹿到闻道的面前,急切地追问:“那、那个孙掌柜是哪里的掌柜?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看到众人期盼的小眼神,闻道哑然失笑,现在他可不会再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索性装作没听见后面那句话,避重就轻地回答:“城南县的吧。”。 说完他也不管众人一脸懵逼无语,转身径直走了。 第108章 互相妥协 闻道这个话说得就十分离谱,众人是一脸的不满意,难道你不认识那孙掌柜的?那他怎么不找别人,偏偏就来找你呢? 众人虽然都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那孙掌柜与闻道打一照面,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就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八卦党们一头雾水,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他们完全没想过,孙掌柜是来找闻香的,更不会想到闻家的财政大权是抓在闻香的手里。 又过了几日,乌篷马车再次光临闻家村,这一次不需要带路党,马车直接停到闻道家门口。 虽然春耕正当时,但贵如油的春雨,一点都没能浇熄八卦党们熊熊燃烧的好奇之火,几个闲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偷窥。 可惜,闻香毫不留情地关上大门。 紧闭的大门阻挡了众人窥视的目光,而端坐在门头上看家护院的大王与金元宝,则让人望而却步。 堂屋内,闻香与孙掌柜正襟危坐,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谈判,闻道则识趣担当一名端茶倒水的小弟。 孙掌柜一边想着东家夫人的指示,一边默默地组织着语言。 那天,他把闻香的要求汇报给东家夫人后,毫不意外,赵夫人断然拒绝。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敢和我作对,我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赵夫人狠狠地摔了一盏茶。 “夫人,请息怒。”孙掌柜又把闻香的那一套套新奇的理论一五一十地向东家夫人详细汇报。 听完孙掌柜的汇报,赵夫人思虑片刻道:“这决计不是一个村姑应有的见识,这个丫头有古怪。” “老朽也有同感。” “从白晓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俩兄妹可是一点背景和关系都没有,纯粹就是农夫和村姑,那个丫头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呢?” 赵夫人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又询问孙掌柜:“你可发现她家有什么特别之处?” “要说特别也没什么特别,无外乎就是院子比别家要干净整洁、又种了一些花花草草罢了。噢,对了,有一个道士和他们家似乎有点关系。” “哪来的道士?什么关系?” “我听村民说,长青观的一个道士来云溪山寻找清修之地,一直待在他们家里。” “如果他们和道家有关系,咱们倒是要慎重一点,除此以外呢?” “没了,就不过村里人都说他们为人老实,平日待人和气得很,又乐于助人,就是人比较傻气,容易被人欺负。” “傻气?你看那个丫头傻不傻?”赵夫人反问道。 “嘿嘿,那丫头自然不傻,今天我上门的时候,她还要关起门来说话,我估计村里人都不知道她卖牙膏这个事情。可见,她以前说什么祖传配方,从头到尾都是胡说八道。” “也就是说,这个牙膏完全是她自己鼓捣出来的?” 赵夫人皱眉道:“这丫头还真让人费解。” “夫人的意思是?” “就算她再特别,一张配方就想要两千两,她休想!” 虽然不知道闻香特别的原因何在,但这一点都不影响赵夫人斩钉截铁地拒绝她的狮子大开口。 孙掌柜默然,静待东家指示。 赵夫人又想了想,指示道:“以这个丫头的见识来看,她不是那么容易吓唬的,得上点真功夫才行。” “夫人,老朽担心的是,我们还没搞清楚他们和道家的关系,万一这个牙膏和那个道士有关,我们贸然动手恐有不妥。”孙掌柜小心地建议。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真要动手的话,光是打点县衙的上上下下,就要花费二三百两银子,最重要的是这条财路就彻底没了。” “那依你的意思呢?” 看在那一箩筐绿油油的青菜和往日的情分上,孙掌柜决定帮她多说两句好话。 “反正要掏几百两银子,掏给县衙,还要费人情,何不掏给她?干脆就给她一千两,也就是几百份牙膏的利润而已,看她干不干?” 赵夫人起身踱了几步,考虑到闻香的古里古怪,觉得暂时别撕破脸皮,再观察观察也行,左右就是几百两而已。 她沉思片刻后道:“这也好,至少体现了我们的诚意。”最后又面露凶光道,“她要是再不接受,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夫人,我还有一个想法。” “你说。” “那个闻道的攒典一职不是黄了吗,我们何不把他们兄妹俩都招进咱们工坊,不过是每年给二三十两工钱的事。” “这样一来,不但他们感激我们,我们也能控制他们,夫人以为呢?” 赵夫人眼前一亮:这一招妙啊,这样就不怕他们跑去找别的商家了,“好,就这么办。” 拿到了一千两的底线,孙掌柜再次造访闻家村,与闻香面对面pk。 “虽然不是今年上市的春茶,不过也是顶好的玉罗春,闻香姑娘、闻道兄弟,请尝尝看。”孙掌柜自带了一套茶具和一盒茶叶,反客为主一般请起兄妹俩品茶来。 闻香端起茶杯轻嗅茶香、小口品饮,把茶汤含在口中,用舌尖慢慢感受茶汤的韵味:“嗯,好茶。”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啥喝茶的机会,闻香忍不住多喝了一杯,感慨道:好一个清香怡人、余香满口。 以前,闻道也没有见识茶的机会,现在便学着孙掌柜和闻香的样子,小口小口、像模像样地品起茶来。 三人气氛友好地交流了一下品茶的心得,方慢慢进入正题。 孙掌柜放下茶杯,面露遗憾,可惜道:“姑娘的诉求,我已经回禀东家,诚如我之前所说的,两千两,真的,我们做不到。” 正在低头喝茶的闻道,听到“两千两”,手一抖,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去。 好在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太多,他及时稳住了心神、放下茶杯,疑惑的目光在孙掌柜和闻香脸上来回打转。。 百货楼拒绝两千两的报价早在闻香的预料之中,她一点都不以为意,她笑了笑放下茶杯,静等孙掌柜的下文。 第109章 拍板成交 “咱们百货楼虽然家大业大,但要维持日常的运转,其实每日的支出是非常大的。” 与之前炫耀百货楼背景深厚、资金雄厚的不同,孙掌柜开始哭起穷来、试探道:“两千两,我们确实拿不出来,我只能尽量帮你多争取几百两,姑娘可否也退让一步?” “两千两对于百货楼来说,不过九牛一毫罢了,但是百货楼的难处,我也是理解的,就看你们有没有诚意了。” 孙掌柜一脸“真诚”:“诚意肯定是有的,咱们合作了那么久,可从来没有拖欠过姑娘的银钱,大家一直相处得很愉快啊。” “那百货楼的诚意到底是多少呢?” 孙掌柜犹豫了一下,决定开门见山:“一口价九百两,而且我们东家诚意邀请两位加入我们百货楼的工坊,以后固定领年俸二十两银子。” “这样,你们就不用再辛苦耕作了,岂不是两相宜。” 孙掌柜满以为兄妹俩听到这个消息会喜笑颜开。 谁知,听到这个拦腰砍断的价格,闻香的面色晦暗不明。闻道是一肚子的疑问,却无法当场言表,只好低头不语,佯装品茶。 可喜可贺,闻道终于学会要在外人面前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了。 “九百两已经是百货楼能拿得出的最大诚意了,而且恕老夫直言,你这个二号牙膏除了卖给我们百货楼以外,还能卖给谁?”孙掌柜话语里透露出隐隐约约的威胁。 确实,二号牙膏定位太高,成本价格在二两银子左右,根本不是平头百姓和小富之家能消费得起的。 这里又没有啥知识产权可言,完全是各凭本事,说到底,如果继续拖下去,等到百货楼自己鼓捣出具体比例的话,那是一个子都不会掏给她的。 而闻香自己上街头摆摊卖的话,那卖到地老天荒也卖不到一千两,她除了依靠百货楼实现二号牙膏的量产和变现外,别无他法。 现实情况就是:百货楼吃肉的话,她只能喝清汤寡水。 再退一步说,就算更换合作商的话,双方一时半会也建立不起信任的渠道,而且下一个未必更好。 目前而言,确实只能受制于百货楼,她提出“两千两”的报价,不过是方便双方漫天开价、就地还价罢了。 关于这一点,闻香心中有数,百货楼对她而言就是庞然大物,是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撬动的。 从孙掌柜暗含威胁的话语就能看出,百货楼绝对是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她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完成处于下风。 所以说,为免遭暗算,唯有屈从一道。 闻香深知,只有壮大自己的力量才有谈话的底气和掀桌子的本事。 既然双方已经出现隔阂,与其一直“被动挨打”,早点结束双方的合作关系才是上策。 而且她已经决定放弃牙膏这一条路子了,顺带连百货楼她也要一并放弃,至于一号牙膏的分成,就全看百货楼的良心了。 虽然心中早有决断,但面子上的功夫,闻香还是要做足,务必要让百货楼心满意足,不留芥蒂。 “九百两与我心中所盼距离还是比较大,实不相瞒,现在我们亟须一大笔钱周转办事,否则也不会急急卖掉二号牙膏,不过┈┈” 听到要钱周转办事,孙掌柜心中了然,以为兄妹俩想拿钱去捐官,心想: “攒典一事”已成定局,难道,你们还能翻身不成,况且,光有钱没有路子也是不行的,不然定是钱没了,事也没办成。 他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面上并不点破,只管听闻香继续说下去。 闻香话锋一转:“孙掌柜一直对我们照顾有加,我也不想让您难办,既然百货楼都体现诚意了,那我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其实,我哥打算去书院重新读书,所以加入工坊的事情能不能折算成银子给我们?” “闻兄弟想继续考学?”闻香这一招打得孙掌柜有点措手不及。 “嗯。” “这样啊。”孙掌柜沉吟一下,询问道:“那闻兄弟打算去哪个书院呢?” “还没想好呢。”闻道低眉顺眼道。 “唉,考学固然有考学的好处,不过,你们就不再考虑考虑?其实考学与加入工坊并不冲突的呢。”孙掌柜不死心。 “多谢孙掌柜和东家夫人的好意,小弟只想专心读书,不做他想。”闻道正色道。 孙掌柜心想:你这小子,该不会是被“攒典”一事刺激到,非要挣个出人头地吧。 孙掌柜好说歹说,这兄妹俩就是无动于衷,他只好作罢:“也罢,那我总共给你们一千两,不过你们要承诺,这牙膏只能卖给我们百货楼,不能与其他商家合作。” “行,没问题。”目的达到,闻香痛快答应,然后提出一个要求,“不过我也要一个承诺。” 孙掌柜挑眉:“什么承诺?” “我们双方交易的事情要保密,除了您和东家夫人以外,不得泄露给任何其他人知道。” 这个要求不过是举手之劳。 孙掌柜掏出准备好的合同,将交易金额写上,并补上闻香的要求。 两人拍板成交,各自签字按手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最终,闻香如愿以偿,孙掌柜心满意足,双方各得其所。 待孙掌柜走后,闻香便把百货楼要买断二号牙膏和自己的想法,细细和闻道说了一遍。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一千两银票,闻道心中百感交集: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敢肖想如此巨款,而现在,它竟如此轻易到手。 闻香的本事和能力就像黑夜中突然出现的太阳一样,光芒四射、熠熠生辉,无可阻挡。 对比闻香的优秀,闻道自惭形秽。 “哥,你说,这笔钱用来做什么好?” 如果是以前得了这么大一笔巨款,闻道肯定要说,咱们买地吧,现在他对种地已经毫无兴趣。 “你说呢?” “如果大哥没要求的话,我打算在城南县再买一个铺子,或者买几块地。”。 “既然我们都决定要重新考学,那么买不买地就无所谓了,你喜欢买铺子就买铺子吧。”闻道无所谓。 第110章 未雨绸缪 “这个不急,合适的铺子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让郑伯帮我们慢慢留意好了。” “对了,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学院读书?” 闻道低头思索、犹豫一会儿才道:“其实,我打算春耕结束就去,但又不知道如何和大伯说。” “这有什么为难的,直接说好了,难道大伯还会拒绝吗?” 在闻香看来,大伯虽然对他们兄妹关爱有加,但如果她决定要干什么事情,是不会因为大伯反对就不干的,相反,她根本不会向大伯汇报自己的思想动态和行为动向。 闻道,则不一样,父母离去后,大伯和小妹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无法对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闻道的家族和宗族观念很重,讲究忠孝两全,虽然族长给予了他致命一击,但他没想过与闻家决裂,更没想过要背叛家族,他唯一想的是另辟蹊径。 秉持着朴素的尊老爱幼观念,他忧心的是,如果大伯反对的话,他该怎么办? 这就是两个不同维度人思考问题的根本不同之处。 “我担心大伯反对。”闻道忧心道。 “不怕,哥,我陪你去。” “现在就去?” “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断而不断,必有后患。” “这话从何说起?”闻道奇道。 于是,闻香便把春申君的典故给大哥好好讲解一遍。 “好一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好,我们现在就去。”听完春申君的故事,闻道眼睛一亮,握紧了拳头,答应马上行动。 于是,兄妹俩气势高涨地冲到闻仲面前。 闻道一鼓作气地把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向大伯表达清楚,但看到闻仲沉默不语,他便“再而衰”起来,开始有一点惴惴不安。 最后,还是闻仲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儿,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 “是。”闻道坚定地回答。 “那,那个社学,你也不会去了?” “是的。” 闻仲欲语又止,他沉默了一会,最终什么反对的话都没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大伯不会反对,不过你打算去哪家私塾就读?” “立章书院。” “这个书院怎么样?”闻仲毕竟不是读书人,他不了解立章书院挺正常的。 “立章书院是县里最好的书院。” “哦,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道儿,既然你决心要重新考学,那就要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不要叫人小瞧咱们。” 对于闻族长欺负自己人的做法,闻仲是既气愤又伤心,但反抗无能,只好怪自己没本事。 现在闻道打算重新考学,其实他打心眼里高兴。 只是以前闻道一直没能进学,他担心侄儿做徒劳无用功,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反对好、还是赞成好。 想要振兴门楣,是闻仲心中梦寐以求的期盼,又考虑到闻道在此事中受到的打击,他心里是倾向于支持侄儿求学的。 一想到闻道高中、荣归故里,就能狠狠地打某些人的脸面了,他完全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语,就算是给压力,他也要好好叮嘱闻道努力读书。 “是,大伯,我一定会努力的。”没想到,大伯这一关那么容易就过了,闻道当即表态一定不让大伯失望。 “至于地里的活,你不要操心,你大哥他们会做好的。” “这……”早已准备好的话语到了嘴边,闻道又说不出口。 见大哥犹豫,闻香便直接开口道:“不用麻烦大哥他们,我们打算请佃农。” “请什么佃农!”闻仲反对道:“都是自家人,计较什么。” “大哥他们手上的活也不轻,而且耕作最讲究时日,我们的四亩地虽然少,但要管理好,需要花费的工夫并不少,咱们小辈,断断没有白白给大伯添麻烦的道理。” 闻香观察了一下闻仲的颜色,又继续道:“况且圣人说得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咱们自己家的事情都不能做好的话,又怎么成就伟业。” 闻仲一脸懵逼,他完全不明白种田这个事情是怎么上升到治国平天下的高度,但又觉得闻香的话特别高大上,高大上到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好有道理哦。 “二丫头,你这话是跟谁学的?” “自然是和大哥学的。”闻香随口就胡诌。 闻仲于是看向闻道,顿时觉得此子大有前途,以后必定高中,不高中没道理啊。 那自己要不要同意他们的做法呢?唉,好为难,肿么办? 闻仲想来想去,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今年都已经下种了,找人接手不方便。明年,明年你们再找佃农。” 对于闻道放弃社长的职位、重新考学一事,闻家的兄弟姐妹们分成两派。 老大与老二,还有闻青都支持闻道重新考学。 而当家张氏、老三以及闻兰都认为考学是浪费人力物力,浪费时间的事情,纯属是白瞎。 考学有多么地费银子是有目共睹的事情,闻家二房分出去的时候,他们手中多少有一点余钱。 等到闻道回归田园的时候,闻家二房却已经一穷二白,种地虽然辛苦,但好歹能养活自己。 当家张氏忧虑的是,现在二房好不容易有点起色,闻道又想白花银子、不干活,那自个家岂不是又要被他拖累? 因此背地里,没少和闻仲抱怨,却被闻仲以“头发长见识短”骂了回去。 而闻家老三纯粹是觉得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在他看来,闻道是不可能进学的。既然如此,当个社长也不错啊,闻道不领那社长一职,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甚至想顶替闻道去要社长一职,这是族长欠他们家的,既然闻道不要,他要啊。 闻家老三想得那是相当的美,但问题是他大字不识一个,还怎么当社长?怎么教小孩识字呢? 总算被闻仲按住,没有闹出更大的乱子。 至于闻兰,她完全是因为看闻香不顺眼,顺带鄙视闻道而已。 不过,除了闻仲以外,闻道兄妹是压根没想过要顾及别人的想法。。 至此,闻道决定重新考学一事达到了完美的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111章 亲兄弟明算账 闻道不明白闻香为什么坚持要找佃农耕种自家的四亩地,他觉得给大哥他们耕种,没什么不好的。 “四亩地虽然少,但它是属于我们的,和大伯家的地混在一起并不好。” “不好?怎么不好法?难道大伯还会要咱们的地不成?” 闻道决定这次去考学就一直待在学院苦读,没啥事不回家,自然没精力管那四亩地,另一方面,他也不舍得让闻香辛苦。 考虑到闻香手上有那么大的一笔钱,自家完全不需要依仗地里的出息生活。 所以,他心里想的是:那四亩地暂时交给大哥他们耕作,收成自然归他们。 谁知,闻香却不是这样想:“哥,大伯他们虽然是咱们最亲近的人,但是我们是已经分家的,既然已经分家,那就是两家人。” “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亲人之间有利益来往、金钱交易的,要划清底线,不要模糊边界,免得最后亲人变仇人。” “只是代为耕作而已,哪里有你想得那么严重?”闻道不以为然。 “大哥,族长的事情,你还不吸取教训吗?” 听到闻香提起族长,闻道沉默了。他不相信,不能也不敢想象大伯会做出族长类似的事情。 一想到,以后要和大伯形同陌路,甚至变为仇人,他就生无可恋,甚至心痛得无法呼吸,不!坚决不能让这个可能发生。 “最好的办法,就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闻香一针见血。 “呼”,闻道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好,那就听小妹的。” 孙掌柜接二连三的造访让闻家村再次平地起波澜。 村民们并不认得城南县百货楼的掌柜,但马大娘认出了马车上的八宝珍标志。 八宝珍是百货楼的特有标志,在城南县百货楼的门头上,“百货楼”硕大招牌旁边就雕刻着一模一样的“八宝珍”。 于是人人都知道了这辆马车来自百货楼。 虽然大家都迫切想知道百货楼和闻道之间的关系,但到底没人能从守口如瓶的兄妹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于是刚刚被踹下“神坛”的闻道,在众人眼里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甚至连闻族长都闻风而动,证据就是:“攒典”事件后,已经和闻道拉开距离的他再次现身闻家小院。 面对族长,闻道已经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十分圆通、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闻族长再次殷切邀请他担任社长一职。 闻道当然是表示感谢,然后一口回绝。 一些见不得别人好的眼红之徒又开始暗戳戳地气愤起来: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到我? 一些村民甚至认为,这种好事都拒绝,闻道未免太不识抬举。 由此可见,村民们的要求是多么地卑微,又是多么容易满足。 总之,闻族长的这一波操作给他自己拉回了不少形象分。 对于村民的议论纷纷,闻道兄妹都不放在心上,颇有一种“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气势。 村民们确实不知道闻道的“鸿鹄之志”,他们以为闻道还是那个老实憨厚(随便欺负)之人。 春耕这段时间,时不时就有一些人来询问,我育的这个苗怎么长得就不如你的粗壮呢? 村民们的疑问,闻道还是会解答,不过要是有人不长眼地要求闻道放下手中的活去帮他们解决问题的话,闻道就不再老实憨厚了。 “不好意思,我现在抽不出身来。” “对不起,我正忙着呢,你先自己试试看吧。” 慢慢地,这些习惯薅羊毛的人就发现,这个闻道怎么不好使唤了呢?当初不是有求必应、一叫就来的吗? 现在怎么一点都不好使了? 有些无耻的人就是想坐享其成,在他们眼里:你帮我是应该的,我那么穷、那么弱,你这么有本事,你难道不应该助人为乐、舍己为人吗? 不过我就没有义务帮你了,如果你想要我帮你的话,除非你能给我足够的好处。 一旦别人不再无条件地帮助他们,他们就理所当然地开始不满起来。 其中代表人物之一就是闻老四,被拒绝了一两次,他的屁股就歪到族长那边去了。 无耻之人自有更无耻的人来收拾。 他们不满他们的,闻道坚持自己的坚持,他就要做一个有原则的人。 这一次,闻道坚决和闻香站在一起:我就是这样子,你想咋的就咋的吧,我们不在乎。 恭喜闻道君,他终于迷途知返了。 听说闻道又要进城考学,大家的表情都十分微妙,族长是不置可否,大部分的村民则认为,既然过去的七八年都考不中,现在估计也是枯井里打水——枉费工夫罢了。 只有少部分的村民认为,闻道为人老实本分、聪明能干,之所以屡试不中,肯定是运气不好的缘故,以后一定大有出息。 闻道被族长欺负不敢反抗的时候,村民们以为他们是一样的,原来他们终究不一样。 家里的顶梁柱去读书,他们家得多有钱啊? 转眼,清明又至,闻道兄妹进山拜祭父母,闻道在父母的坟墓前立下“不成功便成仁”的誓言,便带上行李、告别大伯闻仲,直奔城南县。 二人暂时在东华客栈落脚,闻道兄妹俩专门到张记点心铺购买几盒时下热销的点心,再前去拜访孙主簿。 孙主簿也就是以前的孙司土,早早就备好立章书院的“入学通知书”就等闻道上门:“闻小弟,你可算来了。” “主簿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难得与小兄弟见面,老夫已略备薄席一桌,咱们吃个便饭就当是提前祝贺你来日高中。” “这,小生不敢当,太麻烦主簿大人了。”闻道没想到孙主簿竟然如此热情好客。 “哈哈,咱们可是忘年交,你不要推辞,不然老夫可要生气了哈。”孙主簿畅快地笑出声、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闻道兄妹俩推辞不过只得应了。。 有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闻道失了“攒典”之职,却收获了孙主簿的友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112章 无为道人的决心 立章书院的学子都需要在学院集中学习,平日不能轻易外出。 为了确保闻道能心无旁骛地专注学业,接下来的两天,闻香坚持给大哥多置办几套行头,以及各种生活用品、笔墨纸砚等。 当然银子也是必不可少的,除了束脩以外,闻香还给大哥准备了三十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考学是一场费银子的修行,闻道已经放弃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心平气和地接受了闻香的安排。 什么都不必说,唯有高中才能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也才能不辜负小妹的期望。 在闻道兄妹抓紧最后团聚时光的两天,无为道人正躺在长青观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松雪道人闯进来大呼小叫:“师兄,你已经发呆一个月了,再躺下去就要变成蘑菇了。” 一个月前,消失许久的无为道人突然回到长青观,他也不搭理松雪道人,只是日日关在房间里发呆。 松雪道人忍了一个月,十分担心师兄会变成傻子。今天,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师兄拖出门。 不待他发大招,无为道人突然出声:“师弟,你真的决定要回家?” “当然,我时刻都准备着。”松雪道人奇怪师兄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下山就是为了回家啊。 “你真的不打算修道了?” “修道有什么好,无聊死了。” 无为道人翻来覆去思考了一个月,今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也决定放弃修道了。” “真的?太好了,我们一起回京城干他娘的。”松雪道人兴奋得差点趴到师兄身上。 无为道人一手顶开松雪道人:“注意你的形象。” “哈哈,太好了。”松雪道人立即畅想一番“终于可以一起逛青楼”的美好愿景。 无为道人还不知道松雪道人居然有那么龌龊的思想,他有个事情马上要办:“阿七怎么还不回来?” “我也想知道啊---”说到阿七,松雪道人就抓狂。 阿七是松雪道人的俗家玩伴,从小就跟着松雪道人,连松雪道人上三清山修道,他都“应聘”了一个杂役职位跟着上山,实在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忠仆。 这次,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下山寻宝,阿七自然是鞍前马后服务。 一路上,这对师兄弟肆意挥霍,从不委屈自己,等到了长青观,已经是“弹尽粮绝”。 松雪道人只好打发阿七回家“化缘”以便继续安贫乐道(吃喝玩乐),谁知道阿七竟然一去不回头,不然他们还真不至于在长青观白吃白喝。 “不会是被你爹截胡了吧?”无为道人皱眉。 “非常有可能。”松雪道人充分肯定师兄的猜测。 如果说有谁会阻止阿七出现的话,那么他爹绝对稳坐头把交椅,甚至比半路抢劫的盗匪更迫切。 毕竟盗匪只是劫财,而他爹不仅劫财,还要劫人(特指阿七)。 “那我这封信只能走驿站了。” “信?寄给谁的?我看看,老三?那家伙不是在苦读圣贤书吗?你找他?” “嗯,让他帮忙弄几本考学秘籍。” “你要考学秘籍做什么?你又不用考学。”松雪道人奇道。 “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吧。”无为道人一把抢回信件。 “呵呵,我是关心师兄你。” “你要是关心我就把观里的事情办好。” “我做得还不够多吗?公务是我的活没错,堂主可是你的活,你倒好跑出去潇洒自在,我都帮你干了一个月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就是登记一下然后收钱就完事了吗?有什么可累的?” “你说得倒是轻松,自从上回那事之后,观里三天两头就要监察,监察来监察去的,烦死人。这个活,师兄还是领回去吧。” “你要是不想干的话,直接撂担子就行了,不用跟我报备。” “什么?咱们好不容易才捞上的职位,你说扔就扔了?”松雪道人立刻瞪大眼睛。 “那师弟喜欢的话,就继续干好了,我无所谓啊。”无为道人双手一摊。 松雪道人真是被自家师兄的无耻给震惊到了,合计师兄完全是不想干活只想领钱呢。 那堂主一职还是有些油水的,每挂一单都能抽成,在阿七出现之前,他还真的有点舍不得扔了这个赚钱的活。 师兄可以恬不知耻地白吃白喝,他脸皮可没那么厚,但是白白替师兄干活,他又心有不甘,真是气人。 眼见师兄又要走人,松雪道人立马叫住无为道人:“师兄、师兄,你又要去哪里?” “办正事。” “什么正事?” 无为道人停住脚步,字正腔圆地说道:“命定之宝的事。” 松雪道人眼睛一亮,连忙追问:“有线索了?” “快了快了。”无为道人敷衍道。 “真的?是什么?快告诉我。”松雪道人兴奋得差点趴到师兄身上。 无为道人一手顶开松雪道人:“六爻的卦,现在还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你好好干活,别给我添麻烦就行。” “好、好,观里的活就交给我了,师兄,你尽管放心去吧,早去早回哈。” 松雪道人点头哈腰,内心直叫太棒了、太棒了,回家指日可待啊,哈哈,兴奋得差点原地飞升。 “对了,”无为道人走了一半又回头,“你现在手头上有多少钱?” “你要干吗?”松雪道人立即回过神来,警惕万分。 “办事不要钱的吗?都拿来。” “什么,统共就十两银子,你要全部拿走?” “才十两?” “怎么,你还看不起十两,这可是单钱加抽成才得这么多呢。” “每人十两?” “想美得!咱们两个加起来总共十两,你要的话,只能给你五两。” “五两能办什么事,你天天待在观里,根本不需要银子,先给我用了。”无为道人手段强硬,愣是把十两银子都抢走,丢下欲哭无泪的松雪道人,扬长而去。 永嘉十五年闰二月十九日,风和日丽,宜出行、宜求学。。 一大早,闻道兄妹就起床拾掇,闻道换了一身白色的细领道袍,闻香则穿了一套鹅黄色的窄袖襦裙,两人都把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 第113章 立章书院 两人带上行李和书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立章书院而去,却在书院的大门前与无为道人意外相遇。 “道长?”两人异口同声惊呼。 “好久不见,两位还好吗?”无为道人笑道。 “道长,你怎么会在这里?”闻道惊讶万分。 “我去了闻家村,隔壁家说你进城念书了,我就猜到你们是去立章书院了。” 再次见到无为道人,闻香已经没有抵触之意,相反还有点高兴,她有点嗔怪道:“道长,上次你怎么不辞而别?” 无为道人立刻面露歉意:“抱歉,我有急事赶回长青观了,没来得及和两位告别。” “道长何须歉意,上次小生重病,多亏了道长照顾,我才没事,我们兄妹一直想要好好感谢道长,却没机会。” 闻道生病那段时间虽然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清醒之后,闻香就把无为道人鼎力相助的事情告知他。 他知道雪中送炭的宝贵,更知道孤立无援的时候,有人伸出援助之手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闻兄弟,相逢即是缘,你什么都不必说,我送你进去。” 无为道人直接把闻道升格为兄弟,还要送他一程,可把闻道感动坏了,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道长,谢谢您!” 患难见真情,闻道兄妹俩对无为道人都是发自真心的感谢。 三人首先拜见的是院务,周院务是立章书院的老人,专门负责打理书院一切后勤事务,这是一个肥缺。 闻道恭恭敬敬地递上“入学通知书”和束脩,以及见面礼一份。 周院务扫了一眼通知书上面的名字,立刻认出这是自己派给徐荣的单子,这家伙原来走的是自己的路线啊,啧啧,还挺会来事的。 他仔细打量一下来人,对闻道的穿着打扮和礼仪表现都很满意,不过令他奇怪的是,后面怎么跟着一名道士? “这位道长是?” “贫道无为来自三清山,闻道居士与本道颇有渊源,故此前来送行。” “哦,道长好,鄙人周胜学。”周院务额首应着,一时想不明白这所谓的渊源是什么渊源,不过三清山的大名他是懂的。 接下来,周院务表现得客客气气,亲自带领闻道拜见院长和外舍一的陈讲师。 闻道又分别给院长和陈讲师都呈上了豪华的拜师礼(闻香准备的一两银子红包、一罐包装精美的闻香牙膏)。 对于闻道的懂规矩,院长和陈讲师都很满意,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气氛友好、场面和谐。 最后,周院务详细介绍了书院的历史和规章制度,并给闻道安排了一间单间宿舍,一应书籍笔墨也发放到位。 还叫来一位同学,令其带领闻道熟悉书院的一干情况和各种规定等。 总之,周院务的接待十分周到、无可挑剔,闻香也十分满意。 一切手续都办妥后,闻香拜别大哥,就像是第一次送娃娃上学的老娘一样,千叮万嘱,生怕大哥有什么不妥当。 闻道本来还有点担心闻香自己一个人在家,虽然有大伯照看,但他还是担心族长和保长。 现在有无为道人在,他就放心多了,于是再三拜托无为道长,帮忙照看闻香。 这正合无为道人之意,也是他回来的目的,他当即爽快接下闻道的拜托。 闻香一步三回头地与大哥依依惜别,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与朝夕相处两年的大哥分开,仿佛自己又成了独身一人,闻香不由得有点闷闷不乐。 但转念一想,这求学可是关系到人生前途命运的大事,分别是为了更美好的生活,便又想开了。 再说,没有大哥在身边监督,自己可以更加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实施自己的新计划啦,哈哈。 既出了立章书院的大门,闻香便直奔郑伯的小店,手头上银子太多也是一种负担,还是快点用出去的好。 “闻姑娘又要买铺子?” 无怪乎郑伯惊讶,普通人家哪可能连二连三地置办房产嘛。 “其实我想买那种前头是铺面,后头又能居住的房子。” “那就是和东林巷的铺子一样了?” “嗯。” “位置最好能在百花巷。” “唉,早就和你说了,百花巷没有铺子出售。” “没有的话,附近热门的巷子也行。” “好铺子都是十分抢手的,我看最近没什么旺铺出售,姑且先帮你留意着吧。” “如此就拜托郑伯了,这是一两银子定金,麻烦您多帮我留意着,若能事成,这酬劳必少不了您。”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看见有定金,郑伯的声音明显热情了不少:“呵呵,好说、好说,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肯定给姑娘办好。” 郑伯笑容满面地掂量着手中的碎银子,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事情办妥。 “只是,还不知道姑娘家住哪里?这万一有消息也不知道该如何通知姑娘。” “小女不在城南县居住,我大概五日来一趟听消息,便不劳郑伯跑腿了。” “那也行,若有好铺子定给姑娘留着。” “谢谢郑伯。” “不客气、不客气,姑娘慢走哈。”郑伯笑呵呵地送闻香出门。 无为道人没有跟着闻香进门,只是在附近瞎溜达,等郑伯进去后,他才慢腾腾地走过来:“你找牙人干吗?” “买铺子啊。” “你有钱买铺子?” “那当然。”自从那个雨夜过后,闻香在无为道人面前也开始放开自我了。 作为一个全身上下只有十两银子的穷鬼,无为道人眼红了,于是嘴巴就开始犯贱:“你一个村姑买什么商铺?我劝你悠着点,你哥读书还要花不少钱呢。” 他还不知道闻香已经买了一个铺子,要是知道的话准得吐血。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又不花你家的银子。”虽然很感激无为道人,但这并不妨碍闻香立刻怼了回去。 这个话说得十分在理,噎得囊中羞涩的无为道人无话可说且面黑如锅底。。 作为一个穷鬼,无为道人一脸的不开心。 第114章 春儿的心思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无为道人吃瘪,闻香的心情就倍儿爽,她一脸春风得意地去太平记买了十几个精致的小礼盒。 又去药店买各种石斛、陈皮、白芨、侧柏叶等药材,以及一整套的研磨工具。 接着又买一些石榴、寿字、云纹、荷花、蝙蝠的各式各样模子,还有熏香炉等物件。 当然这些东西统统都交给了跟班---无为道人提着。 一开始,无为道人还以为闻香只是买一些姑娘家用的东西,等到自己大包小包地提着的时候就不能忍了:“你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哪里乱七八糟了嘛?都是有用的。” “你又没生病,买药材干吗?” “可以理气消食啊。” 无为道人扶额叹息:“那这些模子是干什么的?” “可以做年糕、米饼什么的。” “那这堆盒子呢?” “装年糕和米饼啊。” 无为道人吐血:你这个吃货,除了吃,你还会点别的什么吗? 想到这里,他又举起熏香炉,阴恻恻地道:“那这个呢?你是打算熏香还是熏肉啊?” “瞧您说的,熏香炉当然是用来熏香啦,咋能熏肉?” “哦,原来你也知道这个是熏香用的,你说你又没香料,买它干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闻香笑嘻嘻的。 “那你有吗?” “没有。” “没有,你买个屁啊。”无为道人生气道。 “没有,我可以自己做啊,咋了,难道我就不配熏香吗?”闻香很不服气。 无为道人无语,赏了闻香一记白眼:是的,你不配!村姑不能熏香,风格不搭,你不知道吗?再说了,自己做? “怎么,你会做熏香?” “哼,本姑娘天姿聪颖、心灵手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自己做,怎么?不行吗?犯法吗?”闻香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回道。 无为道人绝倒:香料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吗?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当无为道人跟着闻香回到闻家村的时候,族长再次上门邀请道长到他家去清修。 无为道人“十分感谢”然后拒绝了:“闻道居士再三拜托贫道照顾他的小妹,只能辜负族长的美意了。” 族长万般惋惜,无奈无为道人郎心如铁,只能黯然离开:看来和闻道他们的关系还是要尽快修复的好,还有保长这个家伙也得敲打敲打。 对于闻道的离开,村民们议论纷纷一阵子就过去了,唯有一人一直耿耿于怀、思绪万千。 这人就是春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闻道回家务农之后,春儿对闻道逐渐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认可他为人老实本分、赞赏他助人为乐、喜欢他性格温顺、佩服他能力出众。 春儿对闻道的钦佩之意慢慢转化为无法言表的女儿家之意。 如果说,闻道继续务农,春儿的心意有可能得到响应,但现在闻道继续求学,那么未来无法预料。 春儿站在自家院子里,目光越过墙头痴痴地望着隔壁的院子: 按理说,闻大哥考学,自己应该祝福他能顺利进学,但如果他真的高中,自己又只能望洋兴叹。 唉,人生为什么要做这么痛苦的选择呢? “春儿!干吗呢?” 谢大娘冷不丁的声音唬了春儿一跳,她连忙低头、转身开始收拾院子:“没、没干吗,我正要收拾院子呢。” 谢大娘看着春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慌里慌张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出门了。 其实,谢大娘对自己女儿的心思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主意,她也想打。 大家虽然是同姓,但已出六服,完全不影响双方婚配,在闻家村,同姓婚配也是有的。 闻道,虽然是落魄子弟,屡试不第,但他的家底不差,三间大屋子、四亩地,这在闻家村来说算得上是中等人家。 更不要说,这两年来,他在村里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虽然被族长抢了“攒典”的职位,但族长也拿出“社长”来补偿了,可惜他居然没要。 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他家上头还没有公婆要伺候。 这个香饽饽,不仅她想要,村里不少妇人也动了心思,不过因为闻道还在服丧期间,大家不便轻举妄动。 如今,闻道居然又进城考学,可见他们家底十分丰厚,绝对是未来可期、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谢大娘觉得她要是再不行动的话,她这个“乘龙快婿”绝对是要飞了。 因此,她也顾不上什么颜面和礼仪了,干脆直接上门旁敲侧击。 “闻香、闻香,你在家吗?”谢大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在呢。”闻香冷不丁地从地龙的箱子边上探出头来。 “哎呦喂,你藏在哪里干吗,吓大娘一跳。”谢大娘被闻香唬了一跳。 “我喂鸡呢。” “哦、哦,喂鸡呐,我看看。”谢大娘快步走过来,佯装查看闻香养的肥鸡,其实心思完全不在鸡上面。 她心不在焉地奉承了两句,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道长呢?” “不知道,可能在阁楼上吧。” “噢,闻香啊,你一个人在家终归不太好,大娘想让翠儿晚上过来陪你,你看好不?” 闻香根本没想过男女有别的事情,但听谢大娘这么一说,好像挺有道理的,她倒是不怕无为道人真的是流氓,就怕有些小人嘴碎造谣。 “好,还是大娘想得周到。” “呵呵,你哥不在,大娘自然要多关心你啊。对了,还有个事情,大娘想问问你。”谢大娘一脸不好意思地开口。 “啥事?你问吧。” “那个、那个,你哥还没说定人家吧?”谢大娘一开始还吞吞吐吐的,最后一狠心就把问题抛了出来,还一脸的期待。 闻香正纳闷,今天的谢大娘怎么奇奇怪怪的,听了这话可算明白了,谢大娘这是为女儿做急先锋来了。。 她心里有点好笑,面上则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个啊,我不太清楚也,不过我听大哥说,他要给爹娘守孝五年呢。” 第115章 竞争激烈 “五年?!” 谢大娘有点被震住了,她心想:闻道要守孝五年的话,三年后才能出孝,到那时候春儿都十八啦,那岂不是老得不能再老了,不行、不行。 “这个,咱们一般人家守孝也就一两年,最多守孝三年都顶天啦,哪有守五年的。” “哎,我们只是想替爹娘好好尽一尽孝道罢了,五年算什么,就算是十年都是应该的。” 听了闻香匪夷所思的话,谢大娘立刻露出一副“你们都是傻逼吧”的表情。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这十年不婚配,那是天大的不孝啊,快别胡说了。” “那我们就守孝五年吧。”既然如此,闻香退而求其次,死咬不松口。 谢大娘一脸无语,敢情自己费劲巴拉说了半天,这个丫头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纯属白费工夫。 唉,心好累,算了、算了,跟她是没法沟通的了。 谢大娘立刻起身告辞,另辟蹊径去了。 看着谢大娘匆匆离去的背影,闻香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去,谢大娘的心思,她完全明白,说守孝五年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闻三金和谢大娘就是一对典型的农村夫妇,他们有着农民最朴素的素养,比如说淳朴、善良、自给自足,在大是大非面前旗帜鲜明、立场坚定。 但他们身上也有着世代流传下来的劣根性,比如说短视、自私、妒忌、麻木。 他们能力一般般、于是有点滑头,恪守本分之余又想抄近道、实现弯道超车,却往往终生离不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典型的、中等偏下的农村家庭。 在这个家庭出生的春儿勤劳能干、老实本分,可以说是农夫的良配。 可惜,大哥已经不想当农夫了,而且据她观察,大哥对春儿一点想法都没有,他们俩注定无缘无份。 和这样的家庭成为亲家,也不在闻香的种田、发家、最后走上人生巅峰的计划范围内。 闻香是自由恋爱的坚定支持者,所以这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单恋,就让她来无情地打破吧。 然而,这种婉转的拒绝,谢大娘是不能够心领神会的,她转头就出现在了闻道的伯娘张氏的面前。 看着提了一篮子鲜鸡蛋的谢氏,张氏有点摸不着头脑:咱俩不是很熟啊。 直到谢氏委婉地表达了来意,张氏才恍然大悟,她在心里默默盘算:这是第几个了?第四?还是第五? 闻道服丧已经两年,按理说,是可以说人家了,但是,最近来询问的人是不是多了一点? 自从闻道又去求学后,接连几天,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来探听虚实,鉴于问的人多了,她终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本来嘛,张氏对闻道的亲事是不甚上心的,她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好人家会对落魄子弟感兴趣。 但前几天,甲长的婆娘何氏居然来推销她的女儿,还有昨天,村里排第三的耆老婆娘许氏,也来为她娘家的姨甥孙女探听口风。 在张氏眼里,这两户人家都不错啊,配“一穷二白”的闻道绰绰有余。 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一个,张氏瞄了谢氏一眼,这一家可不在她预想的范围内,又穷又没本事。 显然,张氏虽然对闻道不大上心,但若有更好的选择,她当然希望侄儿能捞得上一个好媳妇,以后说不定还能帮衬一下自家,再不济能少麻烦一点自己也是好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春儿是个好姑娘,不过道儿的亲事,还得他大伯做主。” “是这个理没错,”谢大娘讪笑着,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那他大伯的意思是?” 张氏心道,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脸上则一分不露,婉拒道:“他大伯的意思是,再过一两年再说吧。” “这样啊。”谢大娘一脸失望。 “春儿快十五了吧,得抓紧啦,可别耽误了。”张氏假意提醒,实际想说的是:可别想着咱们家的闻道了。 谢大娘垂头丧气地出了闻仲家的门,她越想越不得劲,等到晚上把这事和自家男人一说,两人合计了半天,感觉还是不能放弃。 不放弃又能怎么办呢?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隔壁的院子。 “不如叫春儿去伺候闻道?”闻三金突发奇想。 “什么?你啥意思?”谢大娘怒瞪闻三金。 “哎呀,我的意思是,闻道在书院读书,总要人照顾的吧,他又没书童,咱们春儿去帮他洗洗衣服,煮食做饭什么的,不就可以趁机培养感情嘛。” 听了自家男人的解释,谢大娘眼前一亮,感觉这一招不错,要是闻道喜欢自家闺女了,自己提出要娶春儿的话,那岂不是省事。 “不过,我才说让春儿晚上去陪闻香呢。” “陪闻香哪有陪闻道重要。” “也是,那这事该怎么说才好呢?” “依我看,啥都不用说,直接干。” “怎么干?” 滑头的闻三金立刻凑到自家婆娘耳边嘀咕了几句,说得谢大娘是一时大皱眉头、一时又犹豫不决。 “就这么办了。”闻三金一锤定音。 就在闻三金夫妇商量对策的时候,闻仲家也在讨论闻道的亲事。 “他爹,道儿守孝两年多了,是不是该出孝了?” “噢,已经两年啦。”闻仲一脸惆怅。 见自己男人又要开始陷入怀念兄弟的忧思,张氏连忙打断:“我的意思是,他的亲事是不是该提升日程了?” 闻仲眉头一皱:“无缘无故,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倒不是无缘无故,这几天,来了好几户人家呢。” 张氏便把这段时间以来咨询闻道亲事的人家都说了一遍,末了问道:“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都回绝了吧。” “啥?都回绝?为什么?那两户人家挺不错的啊。”张氏急了。 “那两户人家对于村里的人来说是不错,不过,咱们的道儿还能是村里的人吗?” “他不是村里人,是啥人?” “你真是妇人之见,道儿是要进学的人,岂能娶这些村姑?” “哎哟,这进学就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事,什么时候能指望得上?”。 “不管什么时候,反正娶村姑是不可能的。”闻仲断然拒绝。 第116章 我吃还不行吗 唉!真是愁人,张氏不由得扶额叹息,感觉自家男人对闻道能进学的信心未免太过于膨胀。 “他爹,说一句不好听的,道儿又不是没上过学,他念书这么多年了,你看哪次能行?” “他已经十八了,再不定亲事,这什么时候才能给老二家传宗接代呢?再说了,这成家也不影响考学啊,反而还多一个人照顾他呢。” 张氏对闻仲的信誓旦旦颇为不满,她可不想放弃那两户优质的亲家。 闻仲心里何尝不明白,张氏说得有道理,闻道的亲事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但他又不死心,心里希望着、盼望着、奢望着,说不定这次就行了呢。 就这样匆匆地定下一个村姑,他无法过自己的那一关,然而他又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反驳张氏。 闻仲想了片刻,索性摆烂道:“真要说人家,那也得先问问道儿的意见再说。” “他爹不在了,这就是咱们做主的事,有什么可问的。” “是你儿子就可以不问,道儿的亲事,还得他自己同意才能办。” 关于这点,闻仲门儿清,从闻道兄妹俩这两年来的表现来看,他总觉得这兄妹俩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自己轻易可以左右和决定的。 “问就问,你明儿就去问问看。” “我不去。谁要办的事,谁去问。”闻仲打心眼里就不接受这件事,才不会去。 “你!你这不是耍赖吗?咱侄子的事,你都不上心?” “你爱去不去,反正我不去。”闻仲甩下这句不负责任的话后倒头就睡,气得张氏恨得牙痒痒的。 第二日,一大早,张氏与谢大娘居然在闻香家的院子里不期而遇了。 两人装模作样地打了声招呼,都在心里忖度对方的来意。 “伯娘,大娘,早啊,吃过早饭没有?”闻香笑着给两位不速之客打招呼。 “吃过啦,二丫头,你不用瞎忙活了。”张氏连忙阻止闻香给自己“斟茶倒水”。 “伯娘,这是我自己磨的豆浆,可好喝了,您试试看。”闻香自顾自地给张氏打了一碗豆浆,又招呼谢大娘也来一碗。 两人推辞不得只得就座。 喝之前,两人还关心了一下“道长呢?”,得知无为道长还在高卧不起,这才放心地喝起豆浆来。 “哇,好甜,你可真舍得放糖。”谢大娘惊呼。 一般人家是不大舍得给自己磨豆浆喝的,更不要说还放那么多糖。 谢大娘心想,这确实不是一般人家,不知不觉就多喝了两碗。 “嗯,是挺香甜的,二丫头,这豆浆是你自己磨的?真好喝。” “嗯,你们喜欢就多喝点。” 闻香笑容可掬地给两位来客又打一碗,静等对方表达来意。 三人喝着豆浆、闲话了半天,最后实在无话可说,都快面面相觑起来。 谢大娘不敢表明来意,是生怕张氏看穿她的真实目的;张氏不说来意,是因为她不想谢大娘知道自己准备去看望闻道。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作为东道主的闻香只得发话:“大娘,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言外之意就是,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忙着呢。 谢大娘呵呵了两声,连忙摆手表示没什么事。 “大娘,有事你就直说吧。” 谢大娘是不想在张氏面前说的,但是现在就走的话,好像又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最后干脆把心一横,问了出来: “也没什么事,就是咱当家的想送石头去念书,但是又不知道哪个私塾好,所以想来问问你?” 闻三金要送石头去念书?!这可能吗?这明显不可能啊! 闻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觉得闻三金会有这个见识,也不觉得他能有这个财力,至于石头他更加没兴趣去念书。 “咱村不是有社学吗?”张氏不明白,石头上社学就好了。 “咳,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城南县有什么好的私塾?好的先生?” “难道你们想送石头去城南县念书?”张氏愕然不已,他家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 “就是先打听一下而已,看看再说、看看再说。”谢大娘心虚不已。 闻香不知道对方打什么算盘,只好暂时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给谢大娘介绍一遍。 “你说的,咱也不懂,不过我想,你大哥念书的私塾肯定是好的,那你大哥是在哪个私塾?”谢大娘一开始还扭扭捏捏,最后终于图穷匕见。 闻香心中一动,再看看谢大娘颇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她也不戳穿,直言道:“大哥在立章书院。” “噢。”谢大娘与张氏居然异口同声。 闻香哑然失笑。 谢大娘既然得了情报,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连忙告辞。等她走了,张氏也告辞。 在张氏看来,闻香虽然行事为人和大人一样得体有度,但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给大哥说亲事”这种事情还是不适宜告诉闻香,张氏决定自己搞定。 见两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闻香摸着下巴琢磨:这两人莫不是都是来打探大哥在哪个书院念书的吧?她们想干什么? 闻香来不及多想,便被从东阁楼下来的一连串拖沓的脚步声打断了思路。 “今天吃什么?”无为道人伸了一个懒腰,一屁股坐下来问道。 “豆浆、油条。” “天天都是豆浆油条。” “豆浆油条怎么了?这可是绝配。大王都没意见,你挑剔个啥?再说了,你出这个门问问看,这还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的呢?”辛辛苦苦做早饭还被人嫌弃,闻香十分没好气。 无为道人并不在乎闻香把自己和猫相提并论,他介意的是:“我的意思是,就不能换一两样不重复的吗?天天吃,就算是山珍海味也腻了。” “你不喜欢可以不吃哈。”闻香说完就要动手收拾桌子。。 “哎,停停,我吃,我吃还不行吗,一大早的,火气这么旺?”无为道人连忙按住锅碗瓢盆,生怕闻香真的不给他吃了。 第117章 半定香来 “哼!”闻香虽然不高兴无为道人挑三拣四,不过还是到厨房煎了一个荷包蛋给他,“呐,吃吧,鸡蛋配豆浆,最有营养了。” “嗯,谢谢。”无为道人笑眯了眼,他早就发现,闻香是那种典型的面硬心软、口是心非之人,明明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光说谢谢没用,你洗碗。” “行、行,没问题。”无为道人不是那种“君子不近庖厨”之人,在三清山也是要干活的,所以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闻香给无为道人安排好任务,便拍拍屁股走人,今天她要开始制作熏香了。 之前,闻香在长青观留宿的时候,发现道观使用的是远志、百花、桂花制作的低阶敬香,十分普通。 因此,闻香打算制作一款高阶的道观、佛堂、书斋用香---半定。 传言打坐修道时,点燃此香,可大大提升修者入定的概率,顾名半定。 半定的制作工序简单,但原料的准备却相当费手臂。 第一步是挑选肥美的石斛,以温水浸透使之柔软,接着就需要使出蛮荒之力,将石斛杵成泥状。 此刻,闻香正在费劲地臼着石斛,偏偏窗边又传来“狗皮膏药”的声音:“你干嘛呢?” 闻香抬头一看,只见无为道人半倚在窗边,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闻香扔下臼棒,决定歇一歇。 “你以为这是你家后院啊,有事没事到处瞎逛。” “你哥说的,务必要让我宾至如归,以此看来,这里可不就是我家的后院?”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闻香无语凝噎:“你怎么不去和大王联络感情?” “比起大王来,我比较关心你。” “哼,油嘴滑舌。”闻香才不信。 “你臼这个药材做什么?”无为道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制作熏香。” “你还真的会制作香料?谁教你的?该不会也是梦中术吧?” “宾果,你答对了。” “呵呵。”现在轮到无为道人无语了。 眼看赶不走无为道人,闻香只好就地拉壮丁:“你来得正好,这活你来干。” “我是客人,我为什么要干?” “那你想吃饭吗?”闻香打蛇打七寸。 “算你狠。”无为道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臼石斛的活。 其实无为道人对制作熏香还是有点小兴趣的,他发现闻香身上有着太多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那么就近观察不是更有意思吗? 闻香才不管无为道人心里打什么主意,转而开始处理其他原料,将经过结晶提纯后的龙脑香和削成小块的沉香分别碾成极细粉。 “这莫非是沉香?”这个香味,无为道人曾经很熟悉。 “是沉香和龙脑香。” 无为道人知道,沉香和龙脑香都是名贵香料,并不是等闲人家能用得起。 于是好奇宝宝再次发问:“这香木从何而来?” 又到了胡编乱造的环节,到底该怎么编才合情合理呢,闻香那个愁啊,干脆当听不见吧。 她转身就把两种香料以一定的比例混合后倒进铁药碾中,然后用力地来回推着铁轱辘,装作一副忙碌不已的样子。 闻香是打算装聋扮傻没错,可惜啊,她的对手是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是那种“就算埋在地里面三尺,也要把你给掘出来”的人,如何会让她蒙混过关:“哎,我问你话呢?” “问那么多干嘛?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闻香不爽。 “嘿嘿,当然有关系,不仅有关系,还关系挺大的,比如说这是不是偷盗之物啊?如何是的话,那我岂不是负有告发的责任?” 呵呵,从未见过能把诬赖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人,闻香服了:“你少诬赖好人,这云溪山上什么好东西没有,几根香木算什么。” “又是云溪山上捡的?” “本来就是。”闻香一身的浩然正气不容侵犯,然后快速转换话题,“你快点臼,我等着用呢。” 无为道人机械地捣着石臼,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了无为道人这个单身十八年的手速助力,石斛顺利被杵成泥状。 闻香接着用纱布将石斛包住滤出黏汁,又指挥无为道人将取汁之后的石斛,用砂锅慢火焙干后打成细粉。 最后,将石斛黏汁、石斛细粉、沉香和龙脑香彻底混合,充分搅拌,即制成半成品。 最后一步是,将半成品填充到云纹式样的管状模子中,紧紧压成柱状再进行脱模,即完成成品。 两人忙活了一天,最终收获十管半定香,每管高约一寸, 单从外表来看,祥云缭绕,颇有祥瑞之风。 实际怎么样呢?还得熏起来闻闻看,这时候之前买的熏香炉就派上用场了。 将半定香点燃一小角,置于熏香炉底座上稳稳卡住,再盖上盖子。 须臾,便有一缕缕白烟从炉中袅袅升起,半定的香味伴随着白烟慢慢散发、充斥整个空间。 初闻是一股淡淡的香甜味,从鼻腔处轻柔钻入,慢慢凝聚后延至舌根部,又逐渐提升至脑部,香醇浓厚得足以让昏昏欲睡之人为之精神一振。 再闻,甘甜味中又混杂着一股清幽和凉意,仿佛清晨露水下的青草香气,清新又冷冽,闻之令人心神安宁、平心气定。 随着香味逐渐浓郁,还可以轻轻转动炉子盖对缝隙进行调整,通过控制空气的进入,可以稳定半定香味的挥发。 半定香除了香味独特之外,另外一个特别之处在于添加了贵重的香料。 它使用的沉香和龙脑香都是珍稀贵重的香木,它们的香气来源于自身的树脂成分,以及后期和空气中的多种真菌接触以后产生的醇化反应所得。 这股清幽淡雅的香味,不只是嗅觉上的盛宴,还是精神上的狂欢,当人身临其境时,整个身心都沉浸在说不出的愉悦与沉静的快感中,仿佛迷失的灵魂都得到了暂时的救赎。。 闻香闭上眼睛,让全副身心沐浴在烟幕缭绕下,静静地感受半定的魅力。 第118章 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第一次制香就大获成功,闻香志得意满,感觉继牙膏之后,自己即将走上另一个人生巅峰,不由得笑道:“怎么样?这个香味如何?” 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回答,闻香睁眼一看,无为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盘腿静坐。 只见他双肩自然张开、脊梁竖直、两目微闭,双手圜结在丹田之下,平静的脸上好似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是道家标准的静坐姿态。 闻香闭上嘴巴,第一次认真又肆无忌惮地打量无为道人: 闭上双眼的无为道人没有了往日那种犀利而又咄咄逼人的气势,看得出来他有过一次严重的受伤,一道细长的伤疤从眼眉的尾部划过,差几分就伤到了眼睛。 她想起,每次被无为道人冷冷地盯视时,她都不自觉地想要躲闪,好像自己的秘密都被他看穿了似的。 为此,她报复性地把无为道人架上杆秤,开始评头论足:眉毛过于粗犷、鼻子不够坚挺、嘴唇又太薄,脸部轮廓更不够深邃分明。 无为道人这五官平平常常,是哪一样都拿不出手,比他师弟松雪道人差远了,差评。 “喵呜!”也许是被香味吸引,大王突然从门外出现,它踩着标准的猫步来到香炉前面,然后悠然躺下,一脸的事后满足感。 闻香无语,于是伸出魔爪,给肥猫来一场全身spa,无奈大王也不理她,一心专注于入定。 百无聊赖的闻香只好放开大王,转而继续打量无为道人,这是她第一次见识道家修道,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 这是一张刚强又坚毅的脸庞,虽然没有面白如玉,但胜在红润健康,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在一身青色道袍的映衬下,竟意外地透出一股高洁的气韵。 那“丑丑”的五官组合起来也出人意料地合拍和顺眼,仿佛它们天生就该长在一起似的,甚至让人忽略了那眉眼的伤疤。 闻香的目光落在无为道人那微微抿着的唇上,恍惚间,那氤氲的气息又落到自己脸上,如醉似梦中她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随着最后一丝阳光落下地平线,房间随即陷入一片清凉的黑寂,闻香如梦初醒,她惊呼一声捂住发烫的脸庞就冲出了房门。 一管半定香,控制得好的话大约可以焚烧一个时辰,不知道过了多久,无为道人才从入定中清醒过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迅速入定,而且这次入定的体验无思无虑,清静真常。 在似醒还梦中,一股热流从丹田溢出,蒸腾而上冲开脊背直入脑门,而后周而复始。出定之后,浑身上下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十分神清气爽。 唔,好香,一定要孝敬给师父。 无为道人睁开双眼发现屋里就剩下自己,他甩开衣袖翩然起身、昂头出门去,好吧,他肚子饿了,天大的问题也要吃饱肚子再说。 西厢房内烛光摇曳,无为道人没去打搅闻香,他直接杀进厨房,掀起灶上的锅盖一看,果然饭菜都温热着,他露出会心的微笑。 第二天,无为道人难得早起,一起床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打算帮忙烧火做早饭。 看到闻香在擀面条,他不禁调侃道:“哎哟,你这么听话啊,今天不吃豆浆油条啦?” 闻香的脸“腾”地红了,好像是被人识破了什么似的,她猛地甩下擀面杖,大吼一声“不煮了”就气哼哼地跑走了。 无为道人一脸懵逼:怎么了?我说什么了吗?干嘛那么生气? 无为道人在山上十年,其实什么活都会干,见闻香跑走了,他干脆自己做起早饭来。 闻香捂着脸跑回了西厢房,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静下心来: 闻香啊闻香,你虽然没有身经百战,但至少也见过百战千回吧,怎么可以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般被人轻易拿下呢? 还要被一个道士拿下?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就算他救了你一命又怎样? 就算他不计前嫌帮你撑腰怼保长又怎样? 就算他又帮了大哥又怎样? 就算他还帮你震慑族长又怎样? 他是一个道士啊!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你不要把感激错当好感了! 对,这是感激,不是好感,是感激不是好感。 闻香把一切都归咎于那是半定香的错觉,她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心理建设,才重新出门。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无为道人靠在自己的门口,吓得她差点又跌回屋里。 无为道人皱起了眉头:“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明明是你吓唬人,好吗?”闻香立刻用气势镇压内心的骚动。 无为道人用黝黑乌亮的双眸,上下扫视了闻香几眼,看得闻香差点又要绷不住,最终他只是甩下一句话就走人。 “吃早饭了。” 闻香抚住心口跟在无为道人后面进了堂屋,只见八仙桌上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每碗面条上面还盖着一个荷包蛋。 闻到香味的大王早早就就位了,见闻香来了,它马上开吃。 闻香闻了一下面条的味道,又吃了几筷子,她不得不承认这碗面条至少能下肚,这个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嘴上却不饶人:“哎哟,天下红雨、母猪上树啦。” “你胡说什么?”无为道人蹙眉。 “我没说什么啊,道长,您今个儿怎么有空做早饭呢?”闻香一脸乖巧。 “哎,本道长毕竟是借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是应该的。” 无为道人平素就不爱干活,最喜欢睡到日上三竿,现在竟然说出这么言不由衷的话。 闻香低下头“嗤嗤”地一阵好笑。 “你笑什么?”被闻香嘲笑,无为道人恼羞成怒。 “我笑了吗?”闻香抬起头、一脸的无辜。 “你,笑了。” “没-有--,你听错了。”闻香轻飘飘摆手,示意一切都是误会。 无为道人呵呵。。 “你不相信啊?来来,请你看看我这张严肃又认真的脸。”闻香闭上眼睛、抬头挺胸,把自己凑到无为道人眼皮子底下。 第119章 不期而遇 无为道人略微失神地看着眼前人比花娇的傲娇脸庞,他定了一下神突然说了一句:“你的眼角有眼屎。” “啊!”闻香飞红了一张俏脸,连忙用双手捂住眼睛,偏偏嘴巴还不服输道:“哎呀,你怎么能偷窥人家呢,讨厌。” 无为道人嘴角一阵抽搐,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这丫头比他更胜一筹,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自从遇上闻香,无为道人怼人的本事就直线下降,再也不能像面对师弟那样,百战百胜。 算了、算了,好男不和女斗,正事要紧,还是不要和她掰扯的好。 “咳,昨天那个香叫什么来着?” “半定。” “半定?好奇怪的名字。” “此香乃打坐修道的必备良品,听说点燃此香有助于迅速入定,顾名半定。” 无为道人心道,难怪昨天那么顺利就入定了,原来如此。 “道长觉得此香怎么样?”闻香又问。 “可以、不错。” 就算无为道人再挑剔,他也无法否定和拒绝半定香的魅力。 “如果把此香卖给长青观,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此乃道香,供奉给三清不是理所当然吗,岂能谈买卖。” 闻香立刻露出一副“你是不是傻子的”表情:“怎么?你想免费享用?” 看到闻香一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样子,无为道人叹气道:“那你想卖多少钱?” 闻香伸出一巴掌。 “五百文钱?” “不对,是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买一管半定香?” “道长觉得怎么样?” 对于闻香的“狮子大开口”,无为道人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半定可是用贵重的沉香和龙脑香制作而成,五两银子才能配得上它的身价。” “你把价格定那么高,谁买得起?” “修道之人视金钱如粪土,岂会在乎这区区五两。” “如果他们有钱的话,自然可以不在乎,问题是大部分的道士都是穷鬼,根本没钱。”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闻香在心里暗自撇了一下嘴,再次鉴定无为道人就是穷哈哈一个。 “no、no,你根本就没抓到重点,道士有没有钱,一点都不重要。”闻香正色道,“我要交易的对象是道观,道观不会没钱。” 无为道人无语:“就算是道观,也不想买高价香,凭啥要买你的香啊?” “这就要靠无为道长你了。” “你想干什么?”无为道人立刻警惕起来。 “这个半定香是不是你们修道打坐的好帮手?” “半定虽好,奈何太贵。” “价格虽然小贵,但量大从优,你只管带几份半定香回长青观,请上座、高功们试用,他们满意了,咱们再谈价格。” 无为道人双手环胸:“我为什么要帮你?” “难道你不想免费享用?” 无为道人不以为然,光是免费享用还不能打动他。 “除了半定,我还要制作各种各样的熏香,然后销往全境各地,怎么样?要不要加入?” 无为道人挑眉:“你的意思是?” “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你负责疏通销售门路。” “我要一半。” “什么?一半?不可能。”闻香断然拒绝,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对你有好感也不能让你空手套白狼。 “你是不是对疏通门路的认知太过简单?不是我恐吓你,你一个丫头片子做香料买卖,随便一个浪头打过来,你都要翻船。” 闻香当然知道自己势单力薄、独木难支,不然,她不会想拉无为道人进场。 无为道人看似穷鬼一个,但他来自道门,又是三清山的弟子,是张同知大人都恭敬以对的来头。 最、最重要的是他站自己这边。 有一个道门弟子做背景,总比自己一个人在海里浪的强,至少在面对像百货楼一样的强买强卖时,还可以挣扎一下。 而且,无为道人也是她能拉到的最高的赞助了,虽然如此,但要闻香放弃控股,那她宁愿不干。 “一半是不可能的,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最多给你百分之二十。” “那我要四成。” “不行,以后还要拉人入场的,你分四成,那别人还分什么?” “可以分你那六成啊。” “那我还做这些无用功干吗?专门帮你们赚钱吗?我这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为谁辛苦为谁忙?” 看到闻香急眼,无为道人再退一步:“那我最少也要三成。” “两成半,另外半成,我要留着给土孙。” “这和土孙有什么关系?” “这前期还有各种各样卖苦力和跑腿的活,不是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干?难道你肯干?” “那也用不着半成。” “哦,你动动嘴皮子,做做人形背景墙,就想要四成,人家土孙干重体力活,连半成都不配?”闻香叉腰大怒。 好吧,无为道人可不想干捣药这些琐碎的活计,或者被捆在一处地方不得自由,二成半就二成半吧,反正是白得的,便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好,那咱们便立一个契约。” “用不着,咱们君子之约就行了,谅你也不敢吞了我那一份。你可以用我的名义行事,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帮你站台,但你我的关系不能落在纸面上。” “怎么?难道道士不能做买卖?”闻香奇道。 “道门并无此限制,不过,如果你不想你的买卖最后成了道门的买卖,就按照我的意思办。” “懂了、懂了。”闻香立刻从善如流。 两人随即商定过几日便进城,无为道人负责带五管半定香回长青观推销,闻香则去找郑伯租铺子准备开干。 就在两人商量进城事宜的时候,有两拨人马已经提前进城。 立章书院是一所管理严格的学院,平日里,学生无故不得离院,而来客探访亦有时间限定。。 无怪乎,当闻家张氏、闻章、闻青、闻兰与谢大娘、春儿在立章书院的会客堂再次不期而遇的时候,那场面之诡异、气氛之紧张,连空气都快凝固了。 第120章 吃饱了撑的 张氏活了一把年纪,老油条一个,见谢大娘和春儿出现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明已经拒绝你了,竟然又带着女儿上门来,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啊?还要不要脸了? 有这两个碍事的家伙在这里,她还怎么和闻道商量他的亲事了那?岂不是要打自己的嘴巴子? 张氏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开始熊熊燃烧,一开口就直奔主题:“石头他娘,你怎么来了?” “哦、哦,那个啊--那个”谢大娘一头汗水,支支吾吾,“刚好路过┈┈” “路过?这立章书院都快到南山了,离北市天那么远,你是怎么路过的?” 听张氏提到南山,谢大娘灵机一动,便托词:“啊,我们是要去长青观进香,刚好经过这里,想到咱闻道兄弟就是在这里读书,便进来看看了。” 昨儿才知道闻道在立章书院,今儿就来长青观进香?张氏可不信谢大娘的鬼话。 “那你这筐鸡蛋是要供奉给长青观的?” “进香嘛,总要拿点东西。”谢大娘不能说不是,只好打着哈哈。 “这么大的一筐鸡蛋都送给长青观?谢大娘,你家是什么时候开始做道徒的?”闻章奇道。 闻章一点都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还以为谢大娘真心诚意皈依道门呢。 “呵呵,不是、不是,就是去进香而已。”谢大娘一点都不想做道徒。 见谢大娘油盐不进,张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你有心来探望咱家闻道,我替他谢谢你了。” “不过,这都快过晌午了,既是要去长青观进香,那可耽误不得,你们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不耽误、不耽误,迟一点不妨事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去迟了,回来的路上可就不好走了。” “没事、没事,我们走惯夜路的。” 任凭张氏好说歹说,谢大娘就是不肯走人,气得张氏差点就要当场撕破脸皮,她决定了:除非她死,否则春儿休想进闻家的大门。 闻青和闻兰津津有味地看着张氏与谢大娘两人你来我往地“针锋相对”,十分好奇发生了什么。 在这尴尬的气氛快爆炸之际,闻道及时出现了:“伯娘、谢大娘,你们怎么来了?” “道儿。” “闻兄弟。” 终于见到闻道,张氏与谢大娘都兴奋地上前去嘘寒问暖。 “多谢伯娘,还有大娘的关心。” 闻道先是对两位长辈的来访表达了谢意,又与其他人见礼,方和大家讲述在学院生活的一些情况,总体而言就是“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 亲朋好友来访,闻道当然高兴,但对于两位长辈的来意,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他看来,伯娘明明反对自己去考学,他和谢大娘也只是关系较好的邻居而已,为什么她们突然间那么关心他的求学生涯? 闻道不禁把目光投向其他人,可惜其他人也一无所知:闻青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闻兰满脸不耐烦,为什么要待在这里,无聊死了,她想去逛街啊--- 闻章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一进来,他就上来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嘴巴还不停地旁敲侧击,考学的进展如何?今年有没有希望啊? 春儿呢,抱着一个包袱,呆呆地站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莫不是大家都吃饱了撑的? 众人寒暄了半天毫无营养的话,又分吃了一些干粮,大家该关心的都关心了,该问候的也问候了,除了张氏和谢大娘,大家都想撤退了。 作为东道主的闻道不好意思开口赶人,闻兰却早已按捺不住想飞翔的心:“娘,咱们该走了吧。” “难得进城一趟,多陪陪你四哥,走什么啊?”张氏可不想走,她想说的话还没说呢。 闻青已经看出闻道的不自在,便在一旁帮腔:“娘,四哥还要学习呢,我们不要打扰太久。” 闻章也有点坐不住:“大妹说得对,既然四弟在这里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再说,咱们还要帮大妹买嫁妆呢。” 张氏还要说什么就被外面传来的“铛-铛-”声打断:“什么声音?” “是下午开堂的钟声,讲师开始讲课了。”趁此机会,闻道提出自己要去听课了。 “那好吧。”张氏虽然不愿走,但迫于形势,她又不好赖着不走,只好磨磨蹭蹭地起身告辞。 终于能走了,闻兰高兴得一蹦而起,拽着张氏率先走在最前面,众人跟着一路往书院外走去。 谢大娘拽着春儿故意落到最后面,趁着张氏走开一小段距离的时机,她赶紧从后面拽住闻道,低声道: “闻兄弟,你考学那么辛苦,身边又没人照应,不如让春儿留下来帮你几天,洗洗衣服、收拾屋子?” “啊?”闻道愕然,让春儿来照顾他?这话听起来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他不由得看向春儿。 这会儿,一直沉默寡言的春儿总算抬起头来,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又面露希冀地看着闻道。 谢大娘和春儿的这一招让闻道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理智让他拒绝:“多谢大娘美意,不过书院不允许外人留宿。” “哎呀,怎么是外人呢?你俩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我看别人不是还有书童跟着吗?”谢大娘急了、声音就有点大,“咱春儿做侍女不是一样?” “说什么呢?”张氏听到动静连忙回头。 “没、没说什么。”谢大娘立刻高声回道。 张氏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她立刻停下脚步,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谢大娘,就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谢大娘也不敢再说什么离谱的话。 闻道微笑着再次拒绝:“真的不用”,又无视春儿的黯然神伤,“谢谢你,春儿。” 他说完便快步跟上闻家众人,一路把众人送到书院外。。 谢大娘留人的主意没得逞,她又想把一筐鸡蛋都留给闻道,当然啦,闻道肯定是拒绝的。 第121章 臭不要脸的 “你这篮子鸡蛋不是要供奉给长青观的吗?”张氏一开口就十分不客气。 “唉,闻道读书那么辛苦,合该补补身体,我下次再供奉给长青观也是一样的。”不得不说,谢大娘的脸皮挺厚的。 张氏很不爽,闻道读书辛苦,她自然知道,自家侄子还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瞎操心? 不服输的张氏立刻自衣袖中掏出一两银子,硬是塞到闻道手里:“道儿,你拿着,多买点好吃的。” 在张氏与谢大娘的虎视眈眈之下,闻道不得不收下一两银子和两只大鸡蛋,方才脱身。 出了门的两拨人马,那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在回去的路上,张氏越想越生气,感觉自己白跑一趟,正经事没办成不说,反而贴了一两银子出去,血亏啊! 但这又能怪谁呢? 张氏自然而然地把怒气撒到谢氏和春儿头上,都怪她们,也不撒泡尿照照,竟敢把主意打到自家头上,哼,休想! 张氏一路上气哼哼的,众人都看在眼里,闻章也有点生气,但他生气的侧重点不一样:“娘,干嘛要给四弟一两银子,这可是大妹买嫁妆的钱。” 闻章心里想的是:一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而且这也太不符合娘平日的做派了。 “你没看见闻三金他婆娘都给一筐鸡蛋了吗?咱们能给她比输了去?”张氏没好气道。 “好端端的,和她比什么,再说了,四弟家卖番薯有的是钱,用不着咱们给。” 闻章不明白张氏为什么要和谢大娘斗气,他只是奇怪:“话也说回来,谢大娘她们对四弟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嗬!”说到这个,张氏就来气:“那是她们不自量力,想高攀咱们家。” “啥?”闻章和闻兰异口同声表达了惊讶。 这惊天的八卦立刻引起闻兰的兴趣:“娘,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要高攀咱们家?” “不就是闻三金他们家了,想要招你四哥做女婿。” “真的?”闻兰兴奋得两眼发光。 闻章皱眉:“他俩合适吗?” “我觉得挺合适的。”闻兰笑得东倒西歪、乐不可支。 “你胡说八道什么?”张氏瞪了闻兰一眼,“当然不合适,多少好人家来说亲,闻三金一个落魄户,岂能和咱们做亲家?” “很多人家来给四弟说亲?”闻章更好奇了。 “那当然,咱们家今非昔比,来说亲的人自然多了。”张氏自豪得十分理所当然。 “谁?来说亲的人都有谁?”闻兰马上竖起耳朵,十分感兴趣。 “女孩子家问那么多干吗?”张氏不悦。 “哎呀,娘,告诉我嘛、告诉我嘛。”闻兰不依,抓住张氏的衣袖一个劲地撒娇。 张氏不理闻兰的追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方道:“本来,我今天是要和闻道说说他的亲事的,可惜啊,都被这个谢氏给搅和了。” 她想想又一脸疑惑道:“不过,她俩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专门给你们兄弟送鸡蛋?” “谁知道?”闻章也是一头雾水。 “谢大娘想要春儿留在书院照顾四哥。” 一直默不作声的闻青突然放了一个超级大炸弹,炸得众人耳朵嗡嗡叫、一脸恍惚。 “什么?你说什么?”张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吗?哈哈,太搞笑了吧。”闻兰太高兴了,今天的瓜是一个接一个,怎么吃都吃不完啊。 “不可能吧?”闻章也不相信。 “谢大娘自己说的,刚才我走在后面,不小心听见了。” “好哇,好你个谢金妹,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阴的?”张氏气得面容都扭曲了,真想马上掉头追上去给她一个大嘴巴子,“臭不要脸!” “呵呵,姐、姐,那四哥怎么说?”闻兰笑得不行。 “那还用问,四哥当然是拒绝啦。”闻青横了闻兰一眼,对于妹妹等着看好戏的表现不满。 虽然闻道表现得十分知书达理,张氏还是不满,她冷哼一声道:“我看她家的春儿是不想嫁出去了。” “娘---,你要干吗?”闻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然是让村里的人都知道她们有多么的臭不要脸。” “不行!”闻青连忙阻止,“闹大了,万一他们赖上四哥怎么办?” “对、对,你说得对。”张氏喃喃自语,“他们这么不要脸,万一乱说一气,赖上咱们可不行。” “青儿,你说该怎么办?娘真怕你四哥性子软,被他们诓骗了去,要不,咱们回头再和你四哥说道说道?”张氏有点心神不定。 这一路上,闻青已经默默想了许久:“咱们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那就白白吃下这个暗亏?”闻章不爽,他也不喜欢有闻三金这个姻亲。 之前被迫吃下“族长”的暗算已经够气人了,虽然被欺负的是闻道,但他可是损失了一个可以耀武扬威的机会。 现在,难道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骑到自家头上拉屎? “哎呀,怎么能叫暗亏呢?明明是天降好事嘛,咱四哥是不吃-白不---吃嘛。” 闻兰笑嘻嘻的声音在三人的怒瞪下,越说越小声,最后终于闭上了“口无遮拦”的嘴巴。 “一个姑娘家说这种话,你还要脸吗?”张氏真是要被自己这个蠢爆了的女儿给气死,劈头盖脸就赏她一顿臭骂。 “还有,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村里有一丁点关于你四哥和春儿的风声,我就唯你是问。” 不得不说,张氏对自己女儿的性情真是了如指掌,这话一出,立刻击中了闻兰的要害。 她确实迫不及待想要和大家分享这个“天大的笑话”, 话都到嗓子眼了,却要生生咽下去,这种“痛苦”,恐怕只有长舌妇和八卦党才能领会吧。 “对于家人的不理解”,闻兰摆出一副苦相,平白无故招了一顿骂,气得她只想跺脚。。 闻青则觉得张氏的忧虑完全是多此一举:“娘,你不用担心,依我看,四哥的志向远大,肯定不会和春儿有什么瓜葛的。” 第122章 采买嫁妆 “大妹,你真觉得四弟能进学?”说实话,闻章到现在还在惋惜闻道痛失社长一职,他一点都不看好闻道的考学之举,考了那么多年都不行,难道今年就行? “就是,白白浪费家里的钱财,说不定还要咱们贴补呢。”闻兰皱着眉头、咬着嘴唇,一逮到机会就说别人坏话。 闻兰的话不中听,却说中了张氏心中的忧虑,她是挺担心闻道会拖累自个家的,只是面上不好表露出来:“都分家了,用不要咱们贴补他。” “娘,你刚才不是才贴补了一两银子?”闻章可不这么看,他觉得张氏的想法太天真,爹肯定不会让四弟喝西北风。 “三哥,二妹教我们摆的番薯摊子可是赚了不少银子,与此相比,我们给的这一两银子算得了什么。”闻青还是比较知情懂理的,觉得自家人何必太计较。 与“看衰三人组”比起来,闻青对于闻道考学有着迷之自信:“而且,我觉得四哥肯定能进学,就算以前不行,现在也肯定行。” 对此,大家嗤之以鼻,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闻家“看衰三人组”只好捏着鼻子、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闻家人这次进城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替闻青采买嫁妆。 闻青的亲事经过纳采、问名、纳吉,基本已经确定下来,是时候准备嫁妆事宜了。 这一次主要是采买布匹,以便提前做好婆家众人衣服和鞋袜一套,以及准备自己的四季衣服、鞋袜,还有被套、床单、布帘和幔帐等。 张氏挑选了大红、大绿、大紫以及靛蓝、白色等常规的颜色,闻青自己则选了一些小清新的颜色,比如说、天水碧、藕荷、酡颜、朱颜等。 众人买好布匹后又去百货楼购买一些日用品,如油盐酱醋、桂花碱、青盐,以及各色小吃。 顺便也给闻青购置了剪刀针线、子孙桶、油灯架、铜盆、挂屏,以及花瓶、坛子、碗碟、杯盏等各样瓷器。 闻兰看中了一款奇特的洗漱用品,一看价格,大家都惊呆了:一两银子一罐。 “这是什么做的?竟然那么贵?”闻章惊呼。 “客人好眼力,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东西,城里的夫人小姐们是人手一罐啊。” “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啊?”闻青也有点好奇。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说哈,此名牙膏,可是咱们百货楼独家生产经营、祖传百年的好东西,用它漱口比那青盐好用几百倍呢。” 伙计贾挥斥方遒、甩出洋洋洒洒的几百字,给闻家四人介绍了一番牙膏的前世今生,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闻兰更是被忽悠得心痒难耐,一直催促张氏:“娘、咱们买一个吧,买一个试试。” 其余三人不像闻兰那么白痴,都在暗自琢磨,这牙膏真的那么好用吗?别是忽悠人的吧? 闻青和张氏亦颇为心动,唯独闻章不屑一顾:“要什么牙膏,用青盐不是挺好。” 众人皆撇嘴:青盐再好,能比得过牙膏?再说了,这可是城里人用的好东西,光这一点就非常吸引人。 众人说话期间,又来了几拨人都是直奔柜台购买牙膏,伙计贾根本不在乎闻家人会不会买,不过基于职业素养还是说上几句:“好用不好用?客人何不买一罐回去试试看?” 拥有一副亮丽的牙齿和清新的口气真是非常吸引女人,闻青也求起张氏来:“娘,要不,咱们就试试?” “听起来是挺不错,就是贵了一点,伙计啊,这个什么牙膏能不能便宜一点呢?”张氏心痛银子。 “不行、不行,这可是统一价,谁来都没有少的?”伙计贾摆手表示,你们爱买不买的,随便。 “喂,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上门就是客人,我们还买了这么大堆东西呢,怎么?竟然一分不少?”闻章不忿就想骂人。 客人想闹事,伙计贾就得赶紧表明诚意:“看您这话说,您买的这一堆东西,我已经算了折扣给你们了,怎么能说是一分不少呢?” “那这牙膏干嘛不少?” “不好意思,咱掌柜的规定,这牙膏就是一分都不能少。” “嘿,你这伙计真是的,叫你们掌柜的出来。”闻章平素就有点无赖,听了这话就来气,拍桌子就想约架。 “算了、算了,咱们不要了。”闻青赶紧打圆场,拽住闻章就想撤退。 张氏也拉着儿子,生怕性子莽的他惹出事儿来。 两人拉住闻章、扛起东西就走,唯有闻兰一步三回头,十分舍不得,她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一两银子,咱们买吧。” 闻章反抗“不能”,只好憋着气跟着母亲离开。 就在众人都快走出门口的时候,许是觉得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太没面子了,闻章色厉内荏地回头来了一句: “你少看不起人,我那四弟和你们掌柜的还是朋友呢,你竟然一分不少?回头叫你好看。” “哦,是吗?那你四弟叫什么名字啊?说出来听听看?”伙计贾趴在柜台上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哼!”闻章被激得一把挣开张氏的拉拽,回过身来就大言不惭:“那你可听好了,我四弟叫闻道,闻道!不信,就问问你们掌柜看。” “三哥!”闻青急坏了,赶紧上前抓住闻章的衣袖就想把他强行拖出门。 “闻道?闻家村的闻道?”伙计贾脸色古怪反问道。 见眼前的家伙貌似听说过闻道的名字,闻章立刻得意了: “对,咱们就是闻家村的。” “哎呀,你们怎么不早说呢,来、来,快请进来。”伙计贾就像是川剧好手,忽然变了一副面孔,人也从柜台里面“蹬蹬”地跑出来,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 “怎么说呢?”伙计贾搓着手再三确认:“你们真是那个闻道的家人?” “当然啰,这还能有假,我是闻道的三哥,这位是闻道的伯娘,她们是妹妹。”。 “妹妹?他妹妹不是叫闻香吗?”伙计贾可不知道闻道居然有这么多家人。 第123章 谁家没几个讨人嫌的亲戚 “闻香是二妹,她们是大妹和小妹。” “哦---,原来是这样。”伙计贾恍然大悟,这是堂伯家啊。 其他三人一直愣愣的,看着闻章装逼:“怎么样?现在有优惠吗?” “呵呵,这个嘛,我得请示掌柜的,你们稍候、稍候。”伙计贾可不敢做这个主,只得赶紧上楼向孙掌柜汇报。 待伙计贾离开,一头雾水的三人赶紧问闻章这是怎么回事? 闻章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摸着脑袋有点讪讪的:“嘿嘿,那个,上次不是听村里人说,好像有百货楼的人来找四弟嘛,所以就顺嘴一说。” “啊!”三人顿时傻眼,原来是胡说八道啊,那还等什么,赶紧开溜吧。 “怕什么,你们没看见那个伙计的态度变了吗?说不定那个什么掌柜真的认识四弟呢?”闻章不走,他要搏一搏。 俗话说得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四人正忐忑不安的时候,楼上下来一位蓄着胡须、一袭鸦青色长衣的老者。 “几位是?” “噢,区区不才是闻道的三哥。”闻章狗胆包天自我介绍,又给老者介绍了张氏等人。 下来的老者正是孙掌柜,关于闻道的家人,他早就了如指掌,不过今天是头一次打照面,所以惯例问问。 “闻夫人是吧,老孙有礼了。” 头一回被人称呼为夫人,张氏真是受宠若惊,赶紧回礼:“哎、哎,您好、您好,打搅了、打搅了。” “闻道小兄弟,最近怎么样啊?” 众人都没想到,这个百货楼的掌柜真的认识自家人,真可谓歪打正着。 “好、好,挺好的,我们刚刚才去探望他回来。” “哦,他去哪了?” 头一回和掌柜这般人物说上话,张氏的满腔热情都不知道如何表达,只好有问必答:“他在立章书院念书呢。” “立章书院好啊,看来小兄弟离高中不远啰。”孙掌柜笑眯眯的。 “呵呵,承您贵言。”张氏赔着笑脸。 孙掌柜又问了他最关心的人:“闻道兄弟去立章书院,那闻香姑娘呢?” “闻香?她在家啊。” “哦--” 孙掌柜又和张氏随便扒拉了几句家常,其间,闻章几次想插话,都没成功,孙掌柜并不想搭理他,只是一味和张氏说话。 “那个,您和我那侄儿是怎么认识的啊?”张氏实在是太好奇了,忍不住问了出来。 “呵呵”,孙掌柜傻笑了几声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 “闻道小兄弟很不错,老夫很欣赏他,这样吧,你们今天买的东西不少,我就再给你们打个八八折吧,包括那个牙膏。” “真的?太好了。”闻兰抓住闻青的手臂,差点没蹦起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太感谢您了。”张氏也忍不住眉开眼笑。 “呵呵,不用客气,咱们是头一回见面,就是一个意思,您慢慢看,我就不陪您了。” 孙掌柜又吩咐伙计贾好好招待闻夫人,便上楼去了,留下闻家四人在原地美滋滋的。 “哎,伙计,你家掌柜可是说了,咱们今天买的东西八八折,那我们再多买一些,没问题吧?” “哈?”伙计贾有点懵逼,这家伙难道想趁火打劫?他想了想孙掌柜的话,有点犹犹豫豫道:“应该行吧。” “三哥!”闻青觉得好丢脸。 “那还差不多。”闻章才不在乎脸皮,实惠最重要。 闻章说出了张氏不好意思说出的想法,她在心里默默盘算自己带出来的银子。 除了给闻道的那一两,以及刚才消费的七两八钱,打完折后还剩下约四两银子。 趁着八八折的优惠,张氏咬咬牙拿了一罐牙膏,又挑了一些龙凤蜡烛、鸳鸯枕、大青花五彩果盘、八宝格等各种预备嫁妆,生生把身上的银子全用光才罢休。 除了闻青,谁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张氏还深感遗憾,今天带的银子太少,薅到的羊毛不够多。 等大包小包闻家人一出门,伙计贾立刻上楼去给孙掌柜汇报战况。 此刻,孙掌柜正扶着楼阁的扶手,默默地看着远去的闻家人,头也不回:“怎么样?” 伙计贾便把“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闻家人各自描述了一番,最后又道,“那高个子的姑娘倒有点不一样,总算知道羞愧。” 对此,孙掌柜的评论是:“他们还真不像一家人,不过谁家没几个讨人嫌的亲戚?”他比较感兴趣的是,“他们买了多少东西?” “十二两。” 得知闻家人丢掉脸皮、费尽心思才薅了一两多银子,孙掌柜摇头叹息、对闻家人的战斗力深表失望,他瞄了伙计贾一眼,“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没!我什么都没说。”伙计贾赶紧表白。 “行了,就这样吧。” “那她们下次要是再来的话?”伙计贾顺便讨一个指示。 “这还用问,咱们百货楼又不是善堂,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得咧,我记住了。” 伙计贾刚离开两步,孙掌柜又叫住他,想了想才道:“可以在你的权限范围内给他们最大的优惠。” “是。” 张氏等人一点都不知道,孙掌柜对他们的鄙夷。在回去的路上,除了闻青忧虑“太丢四哥的脸”以外,其他三人都乐得不知北。 闻章甚至提出:“要不,我们明天再去一趟?” 这还要不要脸了,闻青急得面红耳赤:“三哥!” 看到张氏居然还一副思考这种可能性的样子,闻青赶忙制止:“娘,人家孙掌柜说的是头一次见面,才给我们的优惠。” “明天再去,就不是头一次见面啦,百货楼又不是四哥开的,还能天天给我们优惠?” “你说得也有道理,咱不能天天去哈。”张氏总算打消了无耻的想法。 “不去也行,大妹,等你嫁到城里去了,你家那铺子,三哥能不能天天去啊?”闻章转头就把炮口对准自家人。。 不等闻青回答,张氏已经悍然拒绝:“当然不能,那铺子是你妹子的吗?还天天去?你这不是让她在公婆面前抬不起头吗?” 第124章 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反正迟早是咱妹妹和妹夫的。”闻章不服气道。 “这女子刚进婆家,能站稳脚跟就很不错了,你不准给青儿添乱,听见没有?”张氏严肃道。 “噢--”闻章没精打采应了一句。 看到三哥蔫了,闻青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总算自个娘还算拎得清。 闻香还不知道讨人嫌亲戚干的好事,直到闻兰提着一个熟悉的篮子闯进自家院子。 看到闻香在给大王梳毛,闻兰不自觉停下脚步,她有点害怕大王,生怕它突然扑过来挠自己。 不过,就算是大王也不能阻挡她炫耀的心理,闻兰举起手中的篮子:“闻香,你看,这是什么?” “是什么?”闻香还是挺配合的。 “这叫牙膏篮子,懂吗?是城里的小姐们才能用的东西。”闻兰自豪道。 “哦。” 闻香这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可不符合闻兰的预期,她哼了一声:“这可是好东西,能把牙齿刷得白白的呢。” “然后呢?”闻香继续漠然不动。 “然后?然后我们就买啦”闻兰被闻香的不按套路出牌问得有点措手不及,“我跟你说,这牙膏我刚刚试用了,真是特别舒服,味道也很香,比那青盐强多了。” 闻兰炫耀了一番牙膏的使用效果,又骄傲道:“你知道吗?这牙膏可是百货楼独家所有,要卖一两银子呢,不过,我们有优惠,才花了八百多文钱。” “嗯?你们为什么有优惠?”闻香终于提起一点兴趣。 为什么有优惠?自然是因为你大哥啊,不过这话不能说,说出来,自己还有什么优越感呢? 闻兰不搭理这一茬,只是假装遗憾道:“可惜啊,这么好的东西,你用不上,嘻嘻。” 这么幼稚级的挑衅,闻香是没兴趣搭理的,不过她家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闻小居士,这牙膏快用完了,你再拿一罐来哈。”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无为道人倚在东阁楼上,手里晃悠着一个熟悉的瓷罐。 闻兰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罐子,一模一样啊,她一脸愕然:“怎么?你们也在用牙膏?” “对啊,用了好久了。”无为道人再给她一击。 闻兰扭过头来死死地盯着闻香:“你买得起牙膏?我不信,你怎么可能买得起?” “是、是,我买不起。”闻香敷衍道。 “你是不是嫉妒我用上牙膏,所以故意胡说八道的,我看你是不是用牙膏?”闻兰说着就冲进厨房到处翻找。 洗漱用品一般都放在厨房的窗台边上,所以不出意外,她能看到一大罐子的牙膏。 闻香无语地看着闻兰发飙,就像看一个傻子。 好一会儿,闻兰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她两眼发红、恶狠狠地盯住闻香。 偏偏无为道人还追问了一句:“怎么样?找到了吗?” 于是,闻香眼睁睁地看着闻兰逐渐颤栗起来,泪珠子迅速在她眼眶里聚集,然后慢慢滚动起来。 接着,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好像闻香狠狠地欺负了她似的,然后捂住脸哭唧唧地跑开,连地上的牙膏篮子都不要了。 “哎”,闻香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你,你哭什么啊?” 这都叫什么事啊?真是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闻香抬头怒瞪无为道人:看你干的好事。 “怎么样?赢了吧,哈哈,举手之劳,不用谢哈。”无为道人摆摆手,乐呵呵回屋了。 我谢你大爷!闻香气呼呼地扔下手中的刷子,就要上楼找无为道人算账。 偏偏这时,门口又走进来两个人,闻香定眼一看,却是张氏和闻青,她们是一脸懵逼状。 张氏和闻青是刚到,两人差点被冲出门的闻兰给撞翻,要不是顾及到隔壁探头探脑的闻老四正在等着看好戏,张氏肯定得当场发火,如今也只好任由闻兰扬长而去。 此刻两人满脑子的都是“发生了什么?”的疑问。 不得不说,闻兰无意间使出的这一招有点杀伤力啊,闻香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闻兰是装逼不成反砸了自己的脚吧。 她只好打着哈哈,捡起地上的牙膏篮子,递给闻青:“三妹的牙膏忘记拿了。” 好在张氏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一手拉着闻香就进了堂屋,还让闻青把门窗都关好。 这下,轮到闻香懵逼了,怎么?难道要刑讯逼供? “香儿啊,你哥--和百货楼的孙掌柜是什么关系?”张氏心心念念的还是这个。 “呃--孙掌柜?”闻香再次被问了一个措手不及,联想到刚才闻兰说的话。 闻香猜测,张氏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但看样子,她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好模模糊糊地回答:“没什么关系啊。” “上次,那个什么孙掌柜不是来村里找你哥的吗?”张氏继续追问。 “噢--,那次啊。”闻香眼珠子一转,快速编了一个借口,“他也想要鲜花,让我们帮忙找找看而已。” “这样啊。”听说是帮忙寻花,张氏面露失望之色,“他说很欣赏道儿呢。” 闻香心中一动:“哦,他还说什么啦?” “没说什么了,不过他人很好,咱们买的东西都给打了八八折呢。”说到薅羊毛,张氏有点小得意。 “昨儿,我们去看你哥了,后来去百货楼买东西的时候,刚好遇到那个孙掌柜,他认得四哥,人也很和气。” 闻青稍微给闻香解释了一下,不过避重就轻,那些什么主动索要优惠的细节就不说了。 “你们去看我哥了?他怎么样?”闻香有点奇怪,张氏怎么会主动去看大哥呢。 “他挺好的。你猜,我们遇到了谁?” “谁?” “隔壁闻三金家的,谢氏和春儿,她俩也去立章书院看你哥。” “她们也去看我哥?” “对啊,你知道她们为什么去看你哥吗?”张氏又神神秘秘地问道。 “不知道。”闻香更搞不懂了。 “青儿,你来说。” 闻青只好又再说一遍:“我听见谢大娘说,要春儿留在书院照顾你哥。”。 “什么?”闻香愕然起身,“春儿照顾我哥干嘛?” 第125章 我也进城 “哎呀,你小点声。”张氏连忙把闻香拉下来,语重心长说道,“香儿啊,你今年十三岁了吧,我记得你和兰儿是同年,你年头,她年尾,按理说,你也该说亲事了。” 听到张氏说起亲事,闻香连忙摆手,“不急、不急,我还小呢。” “不小了,伯娘的意思是,你也该开始找人家了。” 这把火是怎么突然烧到自己身上呢,闻香急得直抓耳挠腮,最后干脆把大哥拉出来当挡箭牌:“伯娘,大哥说,我们要守孝五年呢。” “什么?五年?你哥说的?胡说八道,三年都了不起了!”张氏差点没被自己侄儿气死。 见闻香不出声,张氏缓一下口气:“你们是好孩子,孝顺,咱们都知道,但这终身大事也是不能耽误的。”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爹娘过世都三年了,道儿今年也快二十了,不能再等了。” 原来,张氏真正的目标是闻道,闻香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不过大哥的婚事也不能让他们随意左右,她默默地在心里盘算。 “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有这个意思了,包括你们隔壁的春儿,她们还想先下手为强呢,你可得盯紧了,千万别让她们得逞,有什么动静赶紧和我说。” 张氏总算把她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表达出来了,那就是要闻香做耳报神,帮她盯紧谢大娘和春儿。 “都有哪些人家?”闻香趁机刺探军情。 张氏便把她看中的那两户人家说了出来:“她们都不错,至于定谁家嘛,我们还得再估摸估摸,总要给道儿挑一个好的。” 张氏知道闻香和春儿处得好,于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至于闻三金家的春儿,你大伯和我都不同意,你也不能偏心她们那儿。” 张氏最后下了一个结论:“等你哥的事定了,我再帮你和兰儿好好蹙摸。” 张氏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闻香听得不置可否,现在,可算轮到她说话了:“伯娘,给我哥说亲是大伯的意思?我哥他知道吗?” “你们爹娘不在了,自然是我们做主,怎么?你们不愿意?”张氏皱眉。 “不是、不是。”闻香摆手表示自己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大哥曾经说过,学业未成,何以成家?他要进学之后再娶亲呢。” 张氏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便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在她看来,闻道根本不可能高中,何必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呢? 她的计划是,先帮闻道定下一门好亲事,等他成了亲,再慢慢把他拉回“正道”,就算他执迷不悟,那也能多一个亲家帮衬,减轻自家的压力。 最后,她决定不和闻香废话:“总之,这事不能耽搁,你别管,帮我看紧那个春儿就行了,别让她去骚扰你哥。” 话说到这份上,闻香可算明白了,昨天张氏和谢大娘上门来就是套路啊,她俩都想打大哥的主意。 闻香呵呵,不行,明天她也得进城去敲敲边鼓。 第二日,顾不得和无为道人生气,闻香火急火燎拉上人就直奔城南县立章书院去。 永嘉十五年三月初三,黄道曰:诸事不宜。 老冯一起床就听见乌鸦叫,气得他当即抄起扫帚就“耍了一场功夫”,好不容易把乌鸦赶走,偏生吃早饭时又有幺蛾子。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舞刀弄枪的缘故,老冯居然手一抖,把满满的一碗粥都泼到了地上。 看着混杂着泥土的糙米粥,他在捞起来继续吃,还是饿肚子之间犹豫了十秒,最后还是放弃了。 吃不上早饭不说,还把碗摔破了,老冯捂着胸口心痛得直哼哼。为避免更糟的事情发生,他决定今天闭门谢客。 然而,老天爷好像就是要和老冯过不去,他才刚躺上床,书院的大门就被人“咚咚”地敲响。 “冯老头,快开门,我家公子回来了。” 这是张华的声音,他家公子就是张家二公子张仁山,张家凭着财大气粗,目前是立章书院重要的赞助商之一。 如果说是一般的学生夜不归宿,冯老头肯定不会搭理他们,正好让他们吃一堑长一智。 但这货色,冯老头真得罪不起,只好乖乖起身开门。 好不容易把那纨绔子弟送走,冯老头刚躺下没一会,门又被人“咚咚”地敲响。 “谁啊?”冯老头的声音很狂躁、态度很恶劣。 “老冯,我是赵青川。” 立章书院有三个出入口,最重要的出入口是大门,来访客人、学生都是通过大门进出学院。 另外有两个小门,西门是厨房送货,以及提供后勤保障的通道,东门则是讲师们出入的通道。 赵青川是院长助理,平常他都是走东门的,今天怎么突然从大门而来呢? 冯老头顾不得腰痛就一跃而起,屁颠屁颠地开了门,嘴里一个劲儿赔笑道:“哎,赵助理,是您啊,早啊、您早哇,您这么早就来啦。” “不好意思,昨天回家忘记带钥匙,今天只好麻烦你开门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快请进。”冯老头卑躬屈膝地目送赵青川走远。 接连来了两个得罪不起的人,冯老头闭门谢客的决心,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整个人都蔫蔫的。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大门再次被人敲响时,冯老头的心还是狠狠的悸动了一下,他颤抖着声音问道:“谁?” “您好,我想要拜访学子闻道。”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闻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冯老头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不是才来了两拨人找他吗?一个新生,屁事怎么那么多? 这下,冯老头气势十足:“不行!” “啊?”闻香愕然,“怎么不行?” 理由是现成的,冯老头理直气壮:“一个学生一个月只有一次探访的机会,昨天已经有人来探访闻道了。” 这个理由真是让人无可挑剔,闻香朝无为道人眨巴着眼睛,好一阵的“眉目传情”。。 无为道人心领神会,上前叩门道:“请通报,贫道三清山无为道人,特地前来拜访周胜学院务。” 第126章 五年之孝 唔?道士?冯老头一骨碌爬上窗户往外偷看,果然看见一个道士和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 拜访周院务的道士,唉,又是一个冯老头不能拒绝的来客,只好再次开了门,他把无为道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没找出什么破绽。 “居士,贫道有礼了。” “道长好,您请进。” 无为道人既进了门,闻香自然屁颠屁颠地跟着。 “哎,你这丫头,站住,不是说了你不能进来吗?”冯老头连忙伸手去阻拦闻香。 不待闻香出声,无为道人实力护花:“这位小居士是跟随本道长来的,她也要见周院务。” 冯老头:(⊙o⊙),欺负我一个守门的老头,是不是?她刚才明明说的是要拜访某个学子。 虽然明知道对方睁眼说瞎话,冯老头还是吃下这一记闷亏,他心想:你们最好祈祷周院务真的认识你们,不然的话,哼哼! 冯老头把无为道人和闻香带到周院务的院子,自己则跑进去通报。 “无为道人?”周院务近期只见过一个道士,心里很是奇怪:他来找我作甚? “周院务,您可认识那位道长?他是三清山的道长吗?” 他是不是三清山的道士,周院务还真没研究过,不过万事留一线,周院务摆手示意冯老头出去:“请他进来吧。” 冯老头暴揍骗子的计划落空,只好毕恭毕敬地请两人进去,自己垂头丧气回去守门。 “周院务,无为有礼了。” “客气、客气,道长请坐,请喝茶。” 周院务也不问来意,只是彬彬有礼地接待两人,直到无为道人自己揭开谜底:“今年秋祭,长青观属意文昌祈禄醮,有意邀请立章书院参与,不知周院务意下如何?” “真的?太好了。我们书院这两年都没有正式祭拜过文昌帝君,能参加长青观的文昌祈禄醮自然是好。” 周院务欣然答应,又问:“对了,法事定在什么时候?” 无为道人一本正经道:“此次前来便是征求书院的意见,以不打搅书院教学计划为好。” “道长,您真是太体贴了,那我先请示一下院长,再回复您可好?” “即是如此,周院务自去请示,贫道顺便去见一见闻道兄弟。” “行、行,没问题、没问题,我带你们去。”周院务亲自送无为道人和闻香到会客堂,又安排小童去叫闻道,方离开。 等周院务的身影消失,闻香不禁有点担心:“道长,你说的那个什么文昌祈禄醮,是真的吗?” “你说呢?”无为道人一脸的不在乎。 闻香不由得头大:“你可真敢吹牛,那后面怎么收场?” 无为道人笑而不语,看来收场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闻香就郁闷了,他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大哥咋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闻香正犯愁咋办,便听见闻道惊喜的声音:“小妹,道长,你们怎么来了?” “哥--”,暂时抛开烦心事不想,闻香一把抱住大哥就撒起娇来。 无为道人自觉走出去,留他们兄妹俩来一场“你好吗?我很好,你过得怎么样?挺好的”互诉衷肠。 见无为道人走开,闻香连忙表达来意:“哥,昨天伯娘来找你,她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啊,就是随便聊聊。”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来找你吗?” “不知道。”闻道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知道!她给你找了两户人家,正要给你说亲昵。” 闻道恍然大悟:“我正觉得奇怪伯娘怎么会来找我,原来如此。不过,怎么突然之间要给我说亲事,莫非,这是大伯的意思?” “我看不像,伯娘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肯定不是大伯的意思。” “不是大伯的意思就好。” “那大哥的意思是?” “咳,学业未成,何以成家?” 闻道的话音刚落,闻香就跳起来拍手喝彩:“好!大哥说得好,大哥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以事业为重,岂能沉迷于温柔乡?” 闻道:o(>﹏<)o,你激动个啥?有你啥事? “大哥有此想法,我就放心了。” 闻道无语:“小妹,我的亲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什么时候嫁人?” “哎哎---,你给我打住,我不嫁人的,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闻道皱眉不喜:“你胡说什么,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 “哥---”闻香再次拉着闻道的手臂,左摇右晃:“人家还小呢,怎么能嫁人?” “你不小了,都十三了,是时候要找人家了。” “是十二,不是十三,就算是十三那也很小,岂有十三岁就嫁人的道理。” “有啊,咱村很多女孩子都是十三成亲,十四生娃呢。”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是不可能十三岁嫁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看到闻香态度那么坚决,闻道颇为烦恼:“那你想几岁嫁人?” 闻香眼珠子一转,决定迂回作战:“哥,爹娘过世才三年,咱们做儿女的就想要寻欢取乐,爹娘死不瞑目啊。” 转而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决定了,我要再守孝二年,天大的事情都要等二年之后再说。” 闻香把自己的精神境界拔得如此之高,闻道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好半天才吐了一句:“好妹妹,你这么孝顺,爹娘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既然妹妹如此孝顺,那自己亦不能无动于衷啊,于是也宣布:“行,那大哥也再守孝二年。” “好咧。”闻香心满意足后就开始放飞自我:“就让我们为美好的生活而努力奋斗吧,fighting!” 闻道:(⊙o⊙) 闻香关心完闻道的人生大事,便开始询问起他的日常起居和学习动态来,得知大哥一切安好,她满脸欣慰,整得好像她才是老大似的。 两人叙完兄妹之情后,闻道又主动向无为道人表达谢意,感谢他一直以来对闻家的照顾等等,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废话,不得不说,闻道的为人处世更圆滑得体了。。 对此,无为道人一点都不要脸,照单全收。 第127章 七十七号院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闻香和无为道人便无心多留,随便忽悠几句请示回来的周院务就脚底抹油开溜。 闻香想的是:今天他们可以跑路没错,可是大哥还在这里啊,下次要再来看大哥怎么办? 一个月一次的探访机会可不能让无关紧要的人给浪费了,她想来想去唯有把主意打到守门的冯老头身上。 闻香今天进城得太匆忙,什么土特产都没来得及带除了铜板,于是数出三百文钱来装袋封好。 “冯大爷,您好,我叫闻香,今天麻烦你了,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哎哟喂,你这个小姑娘真是,这怎么好意思呢?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冯老头嘴上说着不要不要,手却很诚实地接过钱袋子,他掂了一下袋子,不由得眉开眼笑。 “要的、要的,大爷守门辛苦了,这点钱您便打点小酒消遣消遣吧。” “唉,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冯老头表现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大爷,我哥叫闻道,前段时间才来的立章书院,他刚才和我说要认真读书学习,不想见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 “咱书院不是规定一个月只能探视一次吗,除了我这个亲妹妹,他谁都不想见,这个,您懂我的意思吧?” 冯老头睁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一番闻香,再看看她背后的无为道人,方咧开嘴笑道:“呵呵,我懂、我懂。” “那我以后每个月来看一次大哥,也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冯老头拍胸脯保证。 “那就太谢谢您了。”闻香笑弯了一双眉眼。 “没事、没事,你们慢走哈。”冯老头攥紧了钱袋子,目送两人远去。 刚离开立章书院,一直默不作声的无为道人就阴阳怪气地感慨:“你还挺会自己找办法的嘛。” 闻香收起了笑容:“道长,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刚才周院务说要等你的消息呢。” “那又怎么样?” “怎么收场啊?” “慌什么,船到桥头必有路。” “万一是死路呢?” “呵呵,那就死道友不死贫道。” “喂!你想哪个道友死?”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道长,你可千万别再瞎忽悠了,我大哥还在立章书院读书呢。” “放一百个心吧,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会给你哥穿小鞋的。” 对此,闻香持保留和怀疑的态度:“唉,希望如此吧。” 闻香进城的另一个目的是找老郑看房子,心想:这么多天过去了,也该有点眉目了吧。 “姑娘来得正合适,刚放出来几套门面要出售呢。”老郑把手上的门面全部扒拉出来秀了一遍。 老郑推销的几个铺面都差强人意,偶尔有一两个中规中矩的,价格还高得惊人,性价比极差,捡漏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见闻香十分不满意,老郑真心建议道:“好铺子可遇不可求,姑娘不如再等等看,如果急用可以先租用,遇到好铺子再买不迟。” 闻香心想是这个理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郑伯,那出租的有什么好铺子吗?” “出租的铺子不少,但好铺子就那么几个,对了,有一个百花巷的铺子放出来哦。” “真的?那还等什么,看看去。” 老郑介绍的这个百花巷铺子位于巷子北边,靠近广济街,距离城南街较远,人流量不如百花巷的中间和南边,而且这个铺面较小,面积不到二十平方。 大商家是看不上这种小铺子的,多站几个伙计都没地方了,不适合扩大经营,它只适合个人单打独斗。 虽然这个铺子劣势明显,但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它的租金比之左右邻舍要便宜不少。 这对于闻香来说正合适,她就自己一个人,就算再拉来土孙打下手,也转圜得开。 至于无为道人,他就是一个吉祥物,既不可能干活,又不是干活的料,就不必考虑他的意见和位置了。 她只需要投入少量资金就能试一试市场的深浅。 老郑又介绍了一番铺子的情况,铺子的主人原来也是做生意的,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儿女又在外地,没有精力再经营,所以才改为放租。 考虑到闻香这个客户的可持续性,以及沉默人形背景墙---无为道人,老郑直接开出了房东的底价:一年租金四十五两银子。 四十五两银子就能租到百花巷的铺子,闻香感觉挺满意的,痛快地付了一年的租金和中介费,顺利拿下百花巷七十七号铺子。 等到一干无关人等消失,无为道人才发声:“怎么才租这么小的一个铺子?这让本道长住哪里啊?” 闻香无语:“道长,您有钱吗?” 无为道人呵呵:“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闻香翻了一个白眼:“没钱你bb个啥?随便找个旯几角落躺下就行了。” “好啊,没问题,我们修道之人向来随遇而安。” 无为道人一边说着不以为意的话,一边快步走向后院,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中了主屋:“我就睡这里了。” 闻香:(>﹏<)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百花巷七十七号院的铺面虽小,后院却很宽敞,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除了东、西厢房,连厨房和杂物间都一应俱全,而主屋就是阳光最明亮、最宽敞、最舒畅的房间。 “恬不知耻”霸占了主人房的无为道人还一脸无辜:“怎么?不行吗?不是说随便找个角落躺下就行了吗?” 闻香差点没气歪嘴角:“行、行,你真行。” “那就这么定了,你先打扫打扫,我先回长青观一趟。” “等一下,我也要去。” “你也去?”无为道人奇道,“你去干吗?” “推销半定香啊,我可是东家,必须得去镇住场子。”。 闻香自然不肯错过这个开拓市场、发展人脉的机会,她顾虑的是万一以后又被人一脚踢开怎么办?虽然无为道人看起来不是那种人,但万一呢? 第128章 项庄舞剑 “你镇场子?”无为道人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懒得戳穿闻香的小心眼:“由你,不过在长青观一切都得听我的,你不能乱来。” 闻香笑眯眯一口答应:“ok,没问题。” 两人当即扔下才租的铺子,带上货物,便直接“杀上”长青观。 到了长青观,闻香和无为道人分头行事,闻香去找静主道长,无为道人则去见自己的“苦命”师弟。 “师兄,你回来啦,是不是有进展了?”松雪道人满怀希望。 “并没有。”无为道人无情地打破松雪道人的奢望。 “那你回来干吗?我先申明,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嗬!”无为道人表现得很是不屑:“你看你这个人,小肚鸡肠的,难道我就会找你要钱吗?” “是的。”松雪道人捂紧口袋,脖子一梗:“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没钱。” “师弟,你看这是什么?”无为道人一字排开了几个精致的小礼盒。 “什么东西?” 无为道人打开其中一盒,递给松雪道人嗅闻:“此香名半定,打坐时点燃此香,有助于快速入定。” 松雪道人猛嗅了几下,断定:“这里面有沉香。” “算你识货,这里面还有龙脑香呢。” “哪来的?” “我的合伙人做的。” “你的合伙人?” “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说这一管香卖五两银子怎么样?” 松雪道人立刻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师兄,你失心疯了?这里又不是京城,五两?你卖给谁?” “自然是卖给道观了,五两确实贵了一点,不过不要紧,咱们先给高功和经堂送去,让他们享受一下再说。” “咳,师兄啊,这个什么半定香送出去前,是不是先让师弟我鉴定一下效果呢?” “用不着,你师兄我已经鉴定过了,效果显著,就不劳你费心了,反正你对修道没兴趣嘛,别浪费了,统共就这么几盒。” 松雪道人一脸的委屈:“同是修道之人,就算没兴趣,难道就不能让我也熏一熏?闻一闻?” “你找什么急?我问你,是修道重要还是赚钱重要?” “嗯---,当然是赚钱重要。” “对啰,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半定香推销给长青观,先把钱赚到再说,等这个销路打开了,那半定香不是源源不断嘛,你想怎么熏就怎么熏。” “也罢。”松雪道人除了追求面子之外还真没什么修道之心。 无为道人这一招“曲线救国”和闻香的想法不谋而合,此刻,几院之隔的闻香正在“咚咚”地敲着静苑的大门。 “谁啊?”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静苑内响起。 “小女闻香,想要拜访静主道长。” 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被缓缓开了一小格,一个坤道从门内探出了半个身子,冷冽又警惕地扫视了闻香一番。 “福主从何而来?” “小女自城南县闻家村而来。” “所为何事?” “为敬奉三清而来。” 这么高大上的话说出来,直叫那坤道无言以对,只好前去通报静主。 “闻香?她来干嘛?” “小道不知。” 上次,闻香留宿静苑惹出了好大的一桩事,虽然说与她无关,但静主道长心有余悸啊,她起身踱了两步,思索再三,决定还是见上一面,以免横生枝节。 “闻居士,贫道有礼了。” “静主道长,小女打扰了。” “有些日子没见,居士仿佛消瘦了一些。” “多谢道长关心,我挺好的,对了,那些花儿还好吗?” “好,花儿也挺好的,居士可是为花而来?”静主道长笑问。 “那倒不是。”闻香讪笑了一下,赶紧从布袋掏出两个礼盒,“这是我新得的两盒半定香,听说对修道之人大有裨益,特地赶来送予道长。” “半定香?那是什么?”静主道长奇道。 “是专为修道者制作的熏香,无为道长说,打坐时点燃此香有助于入定。” “这半定香是他制作的?” “呃--,是--从他那儿来的。”闻香避而不答。 “香料贵重,如何能让居士破费┈┈” 静主道长话还没说完就被闻香打断:“道长,香料纵然贵重,不及向道之心,小女自问没有修道之缘,送与道长正合适,您就请收下吧。” 第一次见这么上赶着要送东西的人,静主道长十分不解,而闻香一脸真诚,仿佛即刻就要拜倒在三清门下。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静主道长想了又想,到底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好暂且把闻香当做信徒。 “即是这样,贫道却之不恭,便收下了。” 静主道长打开礼盒,取出一管半定,微微嗅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转头吩咐一旁跟着的坤道:“道远,去取几枚平安符送与闻居士。” 等道远取来平安符,闻香便主动挂上一枚,虽然她不信这些道符什么的,不过挂在身上也无所谓,当挂件好了。 “多谢道长,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静主道长微微一笑、心中了然:“居士请讲。” “小女与明婉道人是俗家朋友,可否与她见上一面?” 这个请求出乎人意料,静主道长一愣,不由得再次打量起闻香来,心内暗自忖度对方是信口开河?还是确有其事? 她倒不是想深究“一个村姑是怎么和一个正五品官员的千金成为朋友的?”,但她讨厌说谎的人,尤其是一个为了攀附权势而撒谎的人。 静主道长犀利的眼神看得闻香小心肝怦怦乱跳,就在闻香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静主道长转头吩咐道远去叫明婉道人。 闻香暗暗舒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张婉儿啊张婉儿,这次,你可千万千万别给老娘掉链子。 幸好,这里是长青观,不是城南县衙,也不是府城,没有那么多阿猫阿狗的阻拦,张婉儿一进来就惊呼:“闻香?” “毛毛躁躁,像什么话。”静主道长不喜。。 “是,静主。”张婉儿立刻收敛了神情,束手站立在一旁,但眉间的兴奋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第129章 意在沛公 静主道长不喜欢张婉儿活泼好动的性情,觉得她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稳重,不过除此以外,她也挑不出对方什么毛病。 张婉儿又不是真的来修道,既然她们真相识,静主道长便索性起身离开,让她们自己聊去。 等静主道长和道远的身影一消失,张婉儿立刻眉开眼笑扑过来,一把抓住闻香的手:“闻香,你来啦。” 张婉儿一边说一边探头探脑地看向闻香身后,“大王呢?大王没来吗?” “没来。” “哎,你怎么不带它来?我可想大王了。”张婉儿微蹙眉头、轻咬嘴唇,秒变猫奴。 闻香呵呵,她还以为张婉儿是朋友情深,没想到一切都是错觉、错觉。 “大王上次来都让静主道长不高兴了,我哪里还敢带它来。” “说的也是,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大王哦?” “婉儿,你平时能出门吗?” “不能。” “那我就没办法了。” “唉!”张婉儿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仿佛痛失挚友。 闻香无语,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聊大王的,转身又掏出一盒半定:“婉儿,这是半定香,有助于修道之人打坐入定,给你试试。” 张婉儿接过礼盒,试着嗅闻了一下,有点迟疑道:“这里面似乎有沉香。” 沉香是主香,闻香一点都不意外张婉儿能识别出来,毕竟是府城来的,肯定识货。 “是的。” 沉香是名贵香料,绝不是一名村姑能买得起的,张婉儿十分好奇:“香料贵重,你是如何得来的?” “呃,是无为道长教我的,我在城南县百花巷七十七号院开了一家熏香铺子,打算售卖各种熏香。”闻香答非所问。 张婉儿挑了一下眉毛,没再继续追问,叹道:“可惜,我不是真正修道之人,这半定香送给我浪费了。” “纵然无心修道,但既然进了道观的门,合该在其位、谋其职,修一修也无妨啊。” 这个说法倒新鲜,张婉儿虽然性情跳脱,不过讲道理的话,她也是能听进去的,便随意道:“也好,姑且修一修吧。” “对了,我那个熏香铺子下个月就能开门迎客了,除了半定香,还会有别的熏香,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让石榴来看看。” 好吧,这才是闻香的目的:借助婉儿推销熏香。 她相信上次那群莺莺燕燕一定很有购买力。 “行,石榴半个月能出去一次,到时候让她找你去。”张婉儿爽快地答应了。 门外,静主道长早已离开,只有道远还在等着送客,这一次,无人邀请闻香留宿。 张婉儿倒是想和闻香来一个彻夜长谈,可惜,她不过寄人篱下,没有留客的权力。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枯燥无味”的修道生活和“幸福自由”的种田生活,方“依依不舍”地道别。 既然无法留宿,闻香只好回头去找无为道人。 长青观里面虽然都是修道之人,但一个女居士深入全是男丁的道舍,真不知道该说她是胆大妄为?还是愚昧无知? 所以,当一名小道士把闻香领进门的时候,无为道人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松雪道人一脸惊奇:“闻姑娘?” “你是怎么进来的?”无为道人语气不善。 “刚才那个小道士领我进来的,你没看到?” “他为什么会领你进来?按规矩,你应该在前院寮房等候,而不是直接跑进来。” “嘿嘿,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静主道长没让我留宿,趁着天色未暗,我得赶紧回城啊。”闻香生气道,不明白无为道人在纠结什么。 无为道人抬头看了看将暗的天色,命令道:“男女有别,下次不要直接进来。” 闻香呵呵:你tm赖在我家里不走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有别;你壁咚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有别,现在说男女有别,双标狗! 松雪道人睁大好奇的眼睛,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上次井底一别,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络? 闻香不鸟无为道人的命令,视线落到松雪道人身上,反问道:“这里方便说话吗?” “有啥不方便的,姑娘尽管说吧。”松雪道人立刻变得兴致勃勃。 闻香不理松雪道人,眼睛直瞄无为道人。 “唉,这家伙勉强算自己人吧。”无为道人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松雪道人:喂,你这么说话,你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见无为道人首肯,闻香才道:“半定香已经送到静主道长手上,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呢?”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并不妨碍松雪道人主动搭上话:“我们也送给高功和经堂了。” “哦,然后呢?” “着什么急啊,只要他们用过这半定香,就一定会有下文的,咱们等着就行了。”无为道人最后盖棺定论。 闻香想了想,目前除了干等还真没什么办法:“也罢,这里还有两盒半定,我就不带走了,万一道观要货,你就直接开卖好了。” “说到这个,我还是那句话,五两银子太贵。” “是真的,五两银子一管,长青观这些穷鬼肯定买不起。”松雪道人表现得经验十足,好像他不是穷鬼似的。 “那你们说卖多少钱合适?” “我看二、三两差不多了吧。”无为道人来了一个狠的,直接“拦腰砍断”。 “据我观察,他们的财力也就那样,只买得起这种价位的熏香。”松雪道人的观点也很悲观。 “道士个人穷哈哈也就算了,难道道观也这么贫穷?” “唉,一个穷乡僻壤的道观,姑娘不要期望太高啊,再说了,长青观的话事人有三个,意见不是那么容易统一的,想要大量采购不太现实。”松雪道人直叹气摇头。 “我这个是高端产品,面向的是上层阶级,价格不能定太低,会影响我们的品牌效应的。” 松雪道人:(⊙o⊙) 无为道人:“你自己定吧,卖不出去别怪我。”。 “这样吧,单买的话五两,批发五管以上四两、十管以上三两、二十管以上二两,先看看市场啥反应再说。” 第130章 师弟的千鸟鹤 “加上这两盒,统共就剩五盒半定香,搞什么批发?”无为道人反驳道。 “没有货怕什么,就怕没订单,只要一拿到订单,我马上开足马力生产。” “行,不过,你这个小胳膊小腿的,我提醒你一句,悠着点来。” “哼,人家吃不了还兜着走呢,我干不了,还不会请人吗,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这个香方不用保密吗?” “要。” “那你打算请谁?能保密吗?” “当然是土孙了,结实、耐操。” “就他一个?” “你能有多少订单?一个还不够?” “哼、哼。”无为道人信心十足。 “咳--咳”松雪道人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我,要求加入。” 闻香和无为道人同时停下了斗嘴,并分别甩给他两眼飞刀。 “怎么?不行吗?是我的腿不够粗,还是胳膊太短?你们什么眼神啊?我刚才可是卖力推销了哈,你们不能翻脸不认人。”松雪道人理直气壮地要求。 闻香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一番松雪道人,忽然咧开嘴笑道:“行,怎么不行,你要加入可以,不过你得和你师兄算一起,他的股份我已经给了,你们自己商量怎么分吧。” “师兄!” 无为道人不理贱兮兮的松雪道人,往外瞧了瞧天色道:“不说了,天色不早了,走吧,小闻居士,我送你回城。” 他抬脚就走,全然不顾松雪道人在后面“喂、喂,师兄,别走,你什么意思啊?” 闻香跟着走在后面,听到松雪道人大声嚷嚷个不停,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纤手轻点樱唇:“嘘---,松雪道长,别叫那么大声嘛,注意形象哦。” “你师兄还要回来推销的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困难是暂时的,前途是光明的,办法也总会有的,别急哈,慢慢想。” 又朝他眨巴着眼睛道:“噢,对了,切记不可强攻,一定要智取。注意放低姿态,卧薪尝胆,我相信你行的,加油哦,拜拜。” 闻香说完一堆毫无意义的“建设性的意见”就噔噔地追着无为道人去了。 松雪道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两人离开,无语到只想仰天长啸: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一开始,闻香还以为无为道人说要护送自己回城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目的只是为了摆脱松雪道人的纠缠。 没想到他做戏还做全套了,真的去赶骡车,只是才出长青观就开始教训人:“你一个姑娘家要注意分寸,别随随便便就到男人堆里。” 闻香瞥了无为道人一眼,意有所指道:“那你为什么随随便便到别人姑娘家啊?” 无为道人一顿,他放下手中的缰绳,转过头来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闻香,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闻香的发髻上并皱起了眉头。 闻香被他看得全身发毛,心里直懊恼不该挑衅对方,万一他又动手动脚怎么办?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无为道人突然就动了,他又朝闻香伸出了一只手。 闻香惊慌失措之余捏紧了拳头,她打算:如果无为道人又要耍流氓的话,一定要赏他一记天马流星拳。 “喂,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你要是再过来的话我就叫了,我叫人啦,我┈我打你哦。” 眼看无为道人的手就要落到自己身上,闻香一边尖叫一边使出全力、狠狠地挥出一记的天马流星拳:哇哇,流氓啊┈┈ 无为道人不理会闻香的尖叫,任由她的“铁拳”轰到自己的胸口,伸手径自从她的发髻边上取下了一只小纸鹤,并拿到眼前仔细研究。 看着一脸严肃的无为道人,闻香叫了一半的“流氓”戛然而止,哎呀表错情了,好尴尬、好丢人、好没面子啊,怎么办? 她一脸懊恼地做了半天思想建设,才装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也一脸严肃问道:“咳,那个,你拿的是什么?” 无为道人把纸鹤递给闻香:“是我师弟的千鸟鹤。” 闻香把玩着手上的纸鹤一头雾水:“那是什么?” “是一种可以长距离监听的符箓?” “监听?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东西存在?又是谁这么丧尽天良把它放在我头上?” “那还用说,肯定是松雪干的,他在偷听我们说话。” 想到自己刚才的“不要、不要”全被人听了现场,闻香恶狠狠地吐出三个字“草泥马。” 两人停下了骡车,就在道路的中间等着松雪道人出现。 虽然万般不情愿,但听了实时广播并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的松雪道人还是慢吞吞地出现了。 他一脸的讪笑:“呵呵,真是好巧哦,咱们又见面了。” 无为道人和闻香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表演。 松雪道人尴尬不已,但有一句话还是要说出来:“呵呵,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那个千鸟鹤还给我?” 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无为道人和闻香当即跳下车去追着松雪道人就是一顿暴打。 松雪道人领了一顿“毒打”又被没收了一对千鸟鹤只能灰溜溜地回长青观。 无为道人一路把闻香送回城,还一直送到东华客栈,又帮她办好入住方才离开。 望着夜色中逐渐远去的身影,闻香暗自撇了撇嘴:虽然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无为道人其实也是一个面硬心软的人。 特别是在自己刚刚帮他挖了一个坑的时候,居然没趁机打击报复,也没有让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山路,又帮她“爆锤”无良师弟,说起来还是蛮有绅士风度的。 她想着想着不禁莞尔一笑,他倒还算是个好人,可惜是修道之人,要不然的话┈┈ 闻香咬着下唇,突然就红了脸。 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无为道人正在步履匆匆,他随便寻了一家小旅店办了入住。 关上房门后,无为道人匆匆脱下道袍,露出里面一身的常服,再扯去道巾,随便挽了一个发髻,又自怀中掏出一双布鞋换掉道士的十方鞋。。 把道士的装扮藏好后,他轻轻挑开后面的窗户,左顾右盼无人后,即从窗户偷偷溜了下去。 第131章 他就没有一点点罪恶感吗 从后院巷子溜出来后,无为道人兜了好几个圈子直到确认没人跟踪自己,才匆匆来到约定的一处房子面前。 他先是敲了一下,停下,又敲两下,再停下,又连续敲四下。 门内随即有人出声:“谁啊?” “风里来。” “你找谁?” “雨里去。” 门当即“咯吱”一声开了半边,等无为道人一挤进去,门立即又被关上。 守门人引无为道人到一处半敞开的门前即离开。 无为道人敲了一下门随即走进去又反手掩上门,里面一个背对着他的中年人马上转过身来。 无为道人立定,轻叫一声:“徐叔。” 那个中年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激动,他急走几步一把抓住了无为道人的手臂,哽咽了半天才喑哑道:“小主人,老奴终于又能见到你了。” “徐叔,你辛苦了。” “不,老奴一点都不辛苦,倒是小主人你受罪了。”老徐激动万分,他睁大了眼睛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身材颀长,肩宽膀圆、腰挺背直,端正刚强的脸庞上,一双剑眉星目熠熠生辉。 三年不见,记忆中那个面目阴沉又桀骜不驯的瘦弱少年已经消失,眼前是一个沉稳中透着坚毅的健壮青年。 老徐不禁轻叹道:“你长大了。” 两人叙了半天的旧,等老徐冷静下来后,双方终于开始谈正事。 “徐叔,现在府里是什么情况?” “老爷依然一心修道,现在管事的还是二夫人。” “我那个二弟呢?” “那小子天天眠花宿柳、撩鸡逗狗,不然就是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附庸风雅。” “二夫人就看着他儿子这样?没任何举动?” “二夫人的举动就是年年递折子给宗人府,不过宗人府都驳回了,小主人你现在回去正合适。” “我的身份还是道士,除非三清山放人,不然我回不去。” “老主人说了,只要你同意回去,三清山那边他来解决。” “不,三清山我自己想办法,我要光明正大地回去。” “小主人,老奴担心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就越多。”老徐不理解无为道人的执着,在他看来当然是快马加鞭回去抢位置重要。 “不,我一定要他无话可说。”无为道人冷然道。 “唉,你和小姐一样都是脾气太倔了。”老徐透过眼前倔强的脸庞仿佛又看到了小姐熟悉的眉眼,他心中一痛:可怜的小姐,可恨那天我不在你身边,不然… 听到老徐提起母亲,无为道人的脸阴沉了下来,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半晌才道:“放心吧,徐叔,你不会等太久的。” “小主人,你真的不跟老奴回京吗?”老徐一脸的遗憾。 “我先不回去,有个事情你去办……” “是。小主人,老奴一接到书信就赶过来,来得太匆忙,只来得及带了五名死士,就让他们全部留下来听差遣吧。” “五个太多,不要打草惊蛇,只留一个就行了。” “老奴担心你的安危。” “只要我不显露出回京的意思,就不会有危险,人太多反而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好,那就让吴大留下来。”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无为道人才起身离开,老徐虽然依依不舍,但他终归是忍住了想要送人出门的意愿。 静静目送无为道人身影远去,老徐再次对一旁的守门人训话:“吴大,五人中你跟着我的时间最长,我对你的期望也最大,你一定要保证主人的安全。” “是,除非我死,谁都不能伤害主人。” 老徐眼神一凛:“就算你死,也不能让主人受伤。” “是。” 第二日,闻香一大早就离开了东华客栈,赶着骡车急匆匆往闻家村去,在百花巷的铺子开张之前,她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刚出城,闻香就看到了无为道人,他牵着一匹马正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候谁。 在初升的朝阳照射下,无为道人浑身光芒万丈,差点没闪瞎闻香的狗眼。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送你回闻家村。” 闻香的心顿时漏跳一拍,她就像做贼一样,连忙偷眼环顾四周,好在早晨进出城的人并不多,并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见闻香的骡车过来,无为道人拉住缰绳便转身上马,他一边策动马儿缓缓地走在骡车旁,一边问道:“你贼眉鼠眼的,看什么?” 闻香当即瞪大了眼睛:“谁贼眉鼠眼了?” 无为道人昂头挺胸走在边上:“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我正大光明得很。”闻香色厉内荏。 看着无为道人得意洋洋地一马当先,她气得牙根痒痒的,真想一拳把他得意的笑容打掉。 这家伙是怎么把撩女的事情做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就没有一点点罪恶感吗? 还是说,这都是我的错觉吗?其实他是一名道心坚定的君子? 闻香一路都在“是”与“不是”中纠结,直到回到村口,直到无为道人策马离去,她都没想出一个之所以然来。 罢了、罢了,闻香决定还是不要庸人自扰了,当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于闻香来说,如果说闻家村有哪个人值得提携,抛开亲疏有别不说,毫无疑问,土孙稳居第一位,他单纯、老实、得力、能干,似乎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 当然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土孙也有自身的不足和缺点,比如说,不懂得变通、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 不随便占别人的便宜,这固然是一种良好的品德,但太过坚持己见就是死脑筋和迂腐了,顽固派分子就不太讨人喜欢。 另外,土孙的出身也决定了他的眼界高度和能力范围不会太高和太广。 现阶段来说,正适合闻香使用,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种任劳任怨的“人才”的,无论如何都要把土孙招揽到麾下。 回到闻家村的第二天,闻香便带上大王直奔土孙的茅草破屋,不巧,居然扑了一个空。。 一人一猫生生等了一天,中途还溜回家吃饭补给,直到夕阳西下才见着背着箩筐回来的土孙。 第132章 改变命运的时候到了 “闻香?” “你可算回来了,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你找我?” “对,有重要的事请需要请你帮忙。” “哦,啥事?你说吧。” 闻香不答反问道:“你背的是什么?” 土孙转身把箩筐卸下来递到闻香面前,闻香探头一看,只见三只肥硕的野兔子正挤作一团。 “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烤兔子吧。”土孙大方邀请闻香共进晚餐。 闻香眼珠子一转,心想:也好,先占他一个便宜再说,等会儿好谈判,便爽快答应。 于是,一人一猫便眼巴巴地等着土孙“起锅烧油”。 土孙也不废话,随手拎起一只野兔,手脚利落开始放血、剥皮、清洗、腌盐、上架起火。 不愧是祖传的猎户,土孙烧烤的动作十分熟练,可惜,缺少了一些灵魂调料,烤出来的兔子野味十足之余未免有所欠缺。 在大王的虎视眈眈之下,一只不太大的兔子居然被土孙分成了三份,还没等土孙发话,大王已经“嗖”的一下啃上了最大的那一份。 闻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平日里,她可没少好吃好喝的伺候猫主子,大王居然馋成这个样子,真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闻香捂住一边脸,扯下一只兔子腿随便啃两口意思一下便停下,然后把剩下的大半都塞给土孙:“剩下的你吃吧,别浪费了。” “你就吃那么一点点?” “饱了、饱了,我胃口很小的。” “你吃那么少,晚上会肚子饿的,还是再吃一点吧。”土孙老实得过分。 眼看大王就要啃完它那一份了,闻香二话不说抓起剩下的半截兔肉,一把怼到土孙的嘴里:有得吃你就吃吧,废话这么多。 “唔、唔。”土孙差点没被噎死,连忙拔出被塞到嘴里的肥肉气道:“闻香!” “我真的饱了,你快吃吧,浪费食物可耻啊。”闻香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土孙甚是无语,再看看手里沾了口水的兔肉,好像除了自己吃掉以外,也别无它法。 “喵---”一旁的大王善解人意地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大王,你够了,你不能再吃啦。”闻香连忙阻止,又催促土孙,“快吃、快吃。” 大王,作为一只猫,之所以活成一个人样都是因为闻香,都是她惯的。 在闻家村,没有哪一只动物能像大王一般潇洒和自由,并且没有性命之忧。 作为一名挣扎在贫困线上的猎户,土孙经常是饿了上顿没下顿,能有一顿肥肉吃,那都是奢侈。 换句话说,只有他吃动物的份,没有他把肉赏给动物吃的可能,也就是看在闻香的面子上才切了一块肉给大王。 本来,这只兔子他是要吃三天的,现在? 土孙看了一眼紧紧盯住自己的大王,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抓紧了手中的肉,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喵!”大王不爽地掉过头去,把屁股对着两人。 生活就是这样,在没解决温饱问题之前,你不能要求大家饿着肚子讲人性、讲环保嘛。 所以,就算大王再怎么不爽,土孙还是飞快地把手中的兔子肉干掉了。 终于,大家都“吃饱喝足”,可以谈正事了。 “土孙,你还记得无为道长吧?” 土孙当然记得,无为道人刚来闻家村的时候,说要寻找什么清修之地,他还“接待”过两回,带道长去山里转了一圈。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不满意,自那两回之后,无为道长再也没来找过他。 “记得。” “道长有事要拜托你。” “是吗?”土孙表示疑问,道长不是不满意自己吗? “当然,我还能骗你?”闻香睁大“真诚”的眼睛。 “什么事?” “是这样,道长在城里开了一家铺子,人手不足,想叫你去帮一下忙。” “噢,好的。” 土孙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以至于闻香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答应了?答应了就不能反悔的。” “嗯,要去几天?” 闻香呵呵假笑了几声,试探着问道:“两年起步?十年封顶?” 土孙一脸懵逼: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道长的意思,至少要两年。” “这……”土孙心想,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你放心,我已经帮你争取到十分优厚的待遇,绝对不会让你白干的。”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土孙连忙摆手,“除了打猎以外,我什么都不会。” “不会可以学啊,只要你有心,还怕学不会吗?” “我,挺笨的,恐怕帮不上道长什么忙。”土孙一副我有自知之明的样子。 就知道这个家伙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闻香决定和他谈谈人生。 “土孙,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以后?”土孙根本没考虑过以后。 “难道你想一直打猎,做一辈子的猎户?” “嗯,我家三代都是猎户。” 没想到土孙真的有这个可怕的打算。 “咋的?打猎是可以填饱肚子?还是能让你娶上老婆?它能养活你以后的儿子吗?一家人就靠几只兔子度日?” “而且,打猎不危险、不辛苦吗?” “就算你不怕危险也不怕辛苦,难道你也要让自己的妻儿始终生活在失去丈夫和父亲的恐惧之中吗?” 闻香发出的一连串触及灵魂的质问,立刻让土孙想起失踪的父亲和离他而去的母亲,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闻香这一刀可谓正中对方要害,土孙一脸的纠结和痛苦,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闻香心中暗喜,一把握住土孙垂下的双手,然后发出振聋发聩之声:“兄弟!是时候改变命运了。” 土孙:……(⊙o⊙) “到城里帮工,就是机会啊,天大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闻香不敢开太高的工资,生怕吓跑土孙,只是装作惊讶道:“你知道吗?道长为你开出了一年十两银子的高工资,而且包吃包住哦。”。 “十两?”土孙一脸震惊,痛苦不翼而飞。 第133章 亲兄弟明算账 “没错,你到城里帮工,不仅可以解决你个人温饱问题,还能攒下一大笔钱,最、最重要的是,你还能开阔眼界、学习新知识,大大提升个人的谋生能力哦。” “世上竟有如此好的事?”土孙简直不敢相信天上能掉下如此大的馅饼,并且砸中自己。 “是的,我偷偷告诉你哦,道长钱多心善,而且他觉得你是可塑之才,特地叮嘱我一定要把你带去城里。” “真的?” “嗯。”闻香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大话。 “好,我去。”不明真相的土孙立刻臣服。 “太好了,道长知道肯定高兴坏了,他可喜欢你了。”闻香笑弯了一双眉,在心里比出胜利的手势:耶,搞定。 “这几天,你好好收拾收拾,等我事了,咱们就进城。” “是。”土孙搓着双手兴奋不已。 “那我就先走啦,拜拜。”闻香嫣然一笑,翩然而去。 大王立刻“呲溜”一声跟上,徒留土孙一个人痴痴地留在原地。 既然搞定了土孙,闻香便打算一鼓作气把大伯也趁势拿下,直接杀到大伯家报到。 在闻仲这里的托词也是去道长开的铺子帮工,倒不是说她不想显耀一下自己能买铺子、开铺子的能力,而是她不想费劲解释资金的来源。 闻香就喜欢苟着,闷头赚大钱,最好谁都不知道她钱多多,省得还要应付来借钱、求帮扶的破事。 而且如果让张氏知道是她开的铺子,肯定要把闻章塞过来,她最不喜欢口花花又无所事事的闻章了。 虽然闻香对闻仲一家的感情一般般,但她大哥对闻仲的感情是很深的。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直接和闻仲、张氏对着干,明面上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但很显然,卖番薯赚得到的钱是开不起铺子的,更何况还要涉及香料的来源。 干脆什么都推到无为道长身上好了,反正大伯也不可能去问道长真假的。 “你要去城里?”闻仲的眉头皱了起来,“道长开的铺子为什么要让你一个丫头片子去帮工?你能做什么?” 闻香:呵呵,看不起丫头片子啊,我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 “道长开的是香料铺子,他又只认得我一个丫头片子,所以不就得找我帮忙了。” “他要你做什么?” “主要是帮忙制作熏香,招呼客人之类的。” “不好,你一个姑娘人家总去抛头露面多不好,不如让二哥或者三哥去帮忙算了。” “大伯,制作熏香的方子是要保密的,道长如何肯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来替代?我一直在道长身边帮忙,他才同意我去帮工。” “大伯,我是这样想的。我既然干不了地里的重活,在家便没什么事,不如去城里打工,既可以就近看顾大哥,又能补贴家用。” “二丫头这个话说得在理。”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氏忽然帮腔,“道儿读书要花不少钱呢。” “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总归有大伯在。” 闻仲是打算力撑侄儿求学之路的,可惜他的婆娘不给力,张氏皱眉道:“二丫头在家左右没事,多少能赚一点也是好的。” 张氏的番薯摊子已经停了有段时日,东西都卖完了只能是收摊,但她想要赚钱的冲动却无法停歇。 “大伯,我们都长大了,总要自力更生的,岂能事事麻烦大伯,人生的路那么长,大伯又能帮我们多少呢?” “俗话说,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靠自己永远不倒。大伯娘说得对,我总不能在家无所事事,去城里打工,既能赚钱又能常去探望我哥,岂不是两全之美?” 听到闻香说出那么懂事的话,闻仲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话虽如此,但你自己一个人去城里,大伯不放心。” “大伯,你放心好了,无为道长是得道高人,难道还会欺负我一个小丫头不成,再说了,土孙也要去呢。” “土孙?”闻仲和张氏不约而同地奇道,“他也去?” “嗯,是道长要求的。”闻香连忙堵住两人追问的可能。 “你要去帮工的事情,道儿知道了吗?”闻仲再次确认。 “知道,他也觉得挺好的。” “那--好吧。”闻仲勉勉强强答应了。 张氏则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问起她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道长说要给你多少钱?” “呃┈┈,道长--没说呢。”闻香一时语塞,还没想好怎么编呢。 “哎,问那干啥,道长还能少二丫头的钱不成。” “我问问不行吗?”张氏不爽。 闻仲不理他的婆娘:“二丫头,你去吧。” 闻香得令赶紧离开战场,又分别去和众人告别。 大房闻信和李氏的态度与闻仲的犹豫不决一致,毕竟一个姑娘家,不过他们充分尊重闻香的想法。 二房闻敬和钱氏的表现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只说了一句“要是不好就回家。” 三房闻章和赵氏则异常兴奋,直呼“好事、好事”,还旁敲侧击地表达了他们也想要进城打工的愿望。 说实话,闻香压根没考虑过拉大伯入股熏香铺子的可能: 亲兄弟明算账,别看他们现在相处得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那都是表象,一旦涉及利益,随时都有翻车的可能。 为了以后还能愉快地做亲戚,她是绝对不会拉大伯入股的,而眼前这对精于算计的夫妻更加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因此,闻香只是一个劲儿打哈哈,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气得赵氏直跺脚。 闻香转头又去和闻青道别,闻青正忙着绣自己的嫁衣,听说闻香要进城打工,只是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闻兰就不一样,话里话外都是刺,她倒不是羡慕闻香可以去做帮工,而是嫉妒恨闻香居然先她一步进城,这怎么可以?叫她怎么忍? 闻香惯例是把闻兰的话当做耳边风,她也没兴趣当靶子任人攻击,只与闻青随便聊了几句就告辞。。 闻香刚从西厢房出来,就看到躲在一边怯生生偷窥自己的大丫。 第134章 大王的草 和一直缠着闻香、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大郎相比,二房的女儿大丫颇有其父母的风范。 闻香心一软,便抬手招呼道:“大丫,来二姑这里。” 大丫慢腾腾地挪到闻香跟前,低着头小声地叫了一句:“二姑。” 闻香仔细打量了一下大丫:她今年6岁了,活得有点面黄肌瘦,按理说应该不缺吃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与家里其他小孩总有点格格不入。 闻香想了一下,掏出一把铜板,先给周遭的大郎、二郎、三郎各自分了十个,趁着他们不注意,又把手头剩下的铜板全塞到大丫口袋里。 “大丫,买糖去。” 大丫惊喜地抬起了头,一边用手按住了口袋、一边乖巧地道谢:“谢谢二姑,我给娘亲去。” 大丫说完就噔噔地、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闻香:呵呵,钱给了父母还能要回来吗?唉!这傻丫头和她爹娘一样老实,以后有机会再帮帮他们吧。 搞定了最难缠的两个人,闻香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趁无为道人不在身边,赶紧采集制香原料。 又要去那个可怕的神秘山谷,闻香吸取经验教训,决定准备一系列“专业”的探险工具: 菜刀和锄头各一把,用于采挖所需植物和香料,同时又可以开路和自卫。 粗厚的麻绳一捆、标记布条一串,麻绳可以作为安全绳使用,标记布条则用于标识方向。 还有火种、布袋、充足的干粮和水等。 总之,一切都要按照野外探险的标准来做准备,考虑到没准又会掉水里或者坑里,闻香又准备了备用的衣服和鞋子。 这天一大早,闻香把准备好的两大箩筐架到大青骡身上,又带上大王和金毛,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向云溪山进发。 经历了冬天的冷清,进入万物复苏的春天,神秘山谷再次焕发出令人惊叹的活力,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各种各样红的、黄的、蓝的、白的、粉的花儿在春日的召唤下竞相绽放,随风摇曳的身姿分外婀娜多姿。 如此美景,除了赞叹“好一派春色无边”以外,便再也想不出什么好词了。 闻香还没来得及好好地欣赏这明媚的春光,不解风情的大黄狗已经撒开丫子、“嗷嗷”叫着冲上前,开始恣意地奔跑(辣手摧花)。 “元宝--,你要去哪里?你给我回来!”闻香跳脚。 无奈,金元宝总归是一只狗,既没有大王的聪慧也没有大青的老实,它一点都没有回应闻香的呼喊,反而越跑越远。 闻香一路小跑跟着追了一段,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骑绝尘”,消失在茫茫的花海中。 “啊----”闻香仰天长啸、疯狂吐槽,千算万算终归是防不住啊防不住,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进山谷都要给老娘出幺蛾子? 吐槽归吐槽、生气归生气,闻香到底没办法抛下自己的狗儿子不管,只好垂头丧气地牵着大青、顺着金元宝留下的痕迹一路找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寻寻觅觅,不知不觉就踏上了湿漉漉的地面。 闻香心中一惊,立刻停下脚步,她踮起脚尖瞭望远方,只见一条泥泞小路在花丛间蜿蜒曲折、若隐若现,尽头处波光潋滟,可不正是那条可怕的溪流。 那条傻狗,该不会是?好巧不巧就跑到溪流那边去了吧?自己可干不赢那朵可怕的花啊啊! 咋办?闻香在原地来回踱步,想来想去都是无计可施,直到大王不耐烦地“喵呜”,才一语惊醒梦中人:何不问问当地的土著? “大王、大王。”闻香连忙凑到大王跟前,指着远处道:“你知不知道那条神秘的溪流?那里面有一株奇怪的植物,头上顶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好像一个小人似的。” “喵”。 “你知道吗?她还会迷惑人呢,不知不觉就把你引到水里去,超级可怕。”闻香想起来就索索发抖。 “喵嗷”。 “唉,你喵来喵去的,喵个啥呢?你到底知道不知道?”闻香抓狂。 “喵!” “大王,你作为一个土著,连自己领地的阿猫阿狗都搞不清楚,你不觉得惭愧吗?” “你说、你说,我要你何用?”闻香抓住大王的两只耳朵就是一顿怒搓猫头。 大王可不爱听人训斥,它头一摆、“哧溜”一下就从闻香手中滑落,双爪轻盈着地又猛地蹿起直奔花丛而去。 闻香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哎,大王”,它已经几个起落消失在花海中。 剩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是吧,你也玩离家出走?我只是说说而已,要不要那么生气? 闻香转过头来和大青骡面面相觑,她突然猛地抓住了缰绳:“大青,我可就只剩下你了,你可千万别给我也玩消失。” 大青骡抬头“吁吁”叫了两声,又低下头专心吃草。 闻香看看这一头,这头通往溪流,那里有变态的诱惑少女,自己一人过去必有性命之忧。 再看看那一头,大王消失的方向--未知之地,估计陷阱也少不了,再者,那么一大片地方让她上哪里找去? 接连痛失两员干将,闻香目前的状况用一句话来形容最为贴切: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她气鼓鼓地想,肯定是因为今天出门没看皇历的缘故, 既然如此,索性摆烂哪里都不去,就在原地采摘鲜花,回去整点什么鲜花饼或者胭脂之类的,岂不是妙哉。 而且,在原地等待还有一个好处,说不定那两个家伙玩腻会自动回来呢? 抱着这种等老天赏饭的念头,闻香采集了许多新鲜的玫瑰、百合、牡丹、丁香、茉莉等,打算用于制作花露和香丸。 然后就开始原地野炊,吃干粮、喝喝水,坐等天上掉馅饼。 不知道等了多久,在这微风轻拂、花香醉人的氛围中,闻香很快昏昏欲睡,就在她快沉入梦乡之际,远处传来“哗啦啦”的破冰之声。 被这动静惊醒的闻香连忙爬起来四处观望。。 随着“喵”的一声,一个黑影从花丛中窜出直奔闻香而来。 第135章 又见溪流 “大王!”闻香惊喜万分,一把搂住扑到自己身上的大王喜极而泣,“呜呜,大王、大王,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呜呜,不要抛弃我。” “喵-喵-喵。”(你这个傻逼) 大王一连喵了几声,又从闻香手中挣脱,吓得闻香急忙手脚并用地去抓大王,生怕它又跑了。 幸好,大王并没有继续玩消失的打算,它任由闻香抓住自己的一只脚,自己把猫头怼过来,吐出了口中叼着的一把草。 “喵。”大王把头一摆,朝闻香示意。 见大王不跑,闻香终于冷静下来,总算注意到大王的奇怪表现,她松开大王肥美的腿,捡起它吐出的草,开始仔细观察起来。 这是一把长得和韭菜非常相似的草,但是它比韭菜更翠绿更纤细更娇嫩,而且每一株草上都顶着一个含苞未放的花骨朵。 这是什么奇怪的植物?莫非它是已经长老的韭菜?为什么要叼来给我?闻香疑惑不解看向大王。 只见大王低头叼起一株那奇怪的草,然后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吞到肚子里。 大王的这番操作,闻香更是看得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大王,你啥意思?” 大王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把那草拨到闻香跟前。 闻香盯着眼前的草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吃这个草?” “喵。” “呵呵,无缘无故,干嘛要吃草,不吃。”闻香斜睨了大王一眼,“我可不是食草动物。” 大王也不生气,只是漫不经心地抬起一只爪子,先是朝溪流方向指了指,接着又把那草往闻香跟前再推了推。 闻香一下就愣住了。 虽然她知道大王极通人性,但它突然就做出人的举动也是十分惊悚的。 闻香深呼吸了几下,稳住心态后才开始琢磨大王的意思。她看看远处的溪流,又看看眼前的野草,突然福至心灵:“你是让我吃了这个草,然后再到溪流那里去?” “喵。”大王肯定了闻香的猜测。 “溪流那里有恐怖的小人。”闻香提醒道。 大王的回应是又扒拉了一下那把野草。 闻香皱眉:“难道吃了这个草就不怕那个小人了吗?” 大王点头。 闻香:“呵呵,你确定?” “喵呜。” “真的吗?这个破草还能有这功效?看起来不像啊。”闻香再次质疑。 大王转头就势躺下,把屁股对着闻香,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无论闻香再说什么,它都不搭理。 见大王生气了,闻香只好偃旗息鼓:“好吧、好吧,既然你都打包票了,那我就吃吧。” 她心想,神农尝百草都没死,我吃一两根应该没事吧,而且大王刚才就嚼了一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稳妥起见,闻香先是喂了大青一根,见大青骡没什么反应了,才拿起一根野草,放到嘴里试探着咬了一口:唔,甜甜的、脆脆的,还蛮好吃的。 怀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闻香一口气闷了两根野草,然后坐等反应,就在她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肚子突然就翻江倒海起来。 “啊--唔--” 闻香捂着绞痛的肚子就想原地打滚,肚子一个劲儿“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一股排泄的冲动直冲脑门。 “大王,你别过来。”闻香连滚带爬冲进茂密的草丛,实在顾不得什么斯文不斯文,尊严不尊严,拉下裤子就蹲下。 经过一轮猛烈的“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股臭气猛地散发出来,哎哟喂,熏得她差点没窒息。 这一辈子,上一辈子都没拉过这么臭的粑粑,闻香捏住鼻子强忍,直到拉尽最后一滴存货。 肚子终于不痛了,她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呵呵,她没带手纸! 怎么办?虽然不愿意,但一直蹲在这臭气熏天的环境里也不是办法,闻香左顾右盼,不得不挑了几张刚长大的细叶。 忍着羞耻完成善后工作,她提起裤子就跑,出来一看,好家伙,大王和大青都跑得远远的。 耻辱啊,奇耻大辱,闻香握住拳头狠狠地挥了一下,决定以后出门一定要看皇历! “大王,你把我害惨了,你知道不知道?我都差点拉虚脱了。” 闻香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差点没踩中大青的粑粑,是的,大青也原地拉屎了。 “喵。”大王蹲坐在大青身上笑眯眯的。 闻香没好气地卸下锄头,唉声叹气地回头把自己“丑陋的证据”全面掩埋起来,顺便把大青拉的也埋了。 等一切办妥,闻香抬头看看天色,此刻,太阳已经高悬,忙活了半天,不仅一事无成,还丢了金元宝。 就在闻香盘算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大王和大青已经帮她做出了决定,一猫一骡正慢悠悠地朝溪流进发。 “喂,你们去哪里?大王,你的草没用啊。” “哎--哎--,等等我。” 不管愿意不愿意,闻香还是踏上了“死亡之路”,在溪流边仔仔细细地清洗了双手,便跟着大王和大青沿着溪水逆流而上。 一路上,她提心吊胆,一边叫着金元宝的名字,一边眼观四方、耳听八方,随时准备逃跑。 随着眼前的兰花越来越多,闻香忽然再次闻到了那股特殊的幽清香韵,顿时两股战战、慌得一比,她掉头转身就跑,嘴里还大叫着:“大王,快跑。” 闻香一鼓作气冲出了几十米,藏到了一株大芭蕉树底下,才捂住怦怦乱跳的心回头勘察情况。 她偷瞄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大王和大青还待在原地不动,既没有发狂也没有倒地不起。 “大王,你没事吧?” “喵。”大王远远地答应了一声。 看来确实没事,天下太平,闻香观察了半天才出来,磨磨蹭蹭地一步一步往前挪,每走几步都得叫一声“大王,没事吧?”,叫得大王都不搭理她了。。 等到闻香再次走到那股特殊的幽清香韵之中,她屏住呼吸静默半刻,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大王赏她的两记白眼。 第136章 龙争虎斗 居然没事?奇了怪了,闻香不信邪地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她摸了摸脑袋,心想是不是还没走到地方? 于是一人、一猫、一骡子继续往前走,走啊走啊,那股幽清香韵越来越浓,闻香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药香味浓郁到了顶点,一株高大的水中植物突然映入了眼帘,闻香定眼一看,可不就是当初见到的那株可怕植物。 “啊----”闻香惨叫一声,拔腿就跑。 结果越焦急越出错,好死不死就摔了一个狗啃泥,爬起来再跑,又踏进了一个坑里,还拔不出脚来,急得闻香直叫“大王、大王”。 大王呢,它还是“稳坐钓鱼台”,就蹲坐在大青骡身上看闻香的表演。 闻香折腾了半天,忽然发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神志清楚、智商在线,一点都没有自杀的倾向。 她再看看不远处无动于衷的大王和大青,又低头看看在泥坑里扑腾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白痴。 “大青,过来,拉我起来。” 听到闻香招呼,大青慢慢地走了过来。 闻香拽住缰绳,靠着大青骡一步步后退,终于把自己拔出了泥潭。 等她站稳脚跟,再回头看看那个仿若一个小型沼泽的泥坑,不禁心有余悸:好险啊,危险真是无处不在,没有了诱惑少女的威胁,又来了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泥坑。 闻香一边收拾自己一边骂骂咧咧:可恶,为什么就欺负我一个人?!说好是迷惑心神的妖孽,为什么又变成淳朴、无害的少女? 还讲不讲武德啦?真是柿子专挑软的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套路实在太多太多了,一套接一套的,让人防不胜防啊。 事情是怎么一步一步地演变成这样的? 在溪水面前,闻香摸着下巴、盯着水中奇怪的植物,还有它头顶那个果实不像果实、花朵不像花朵的“翠绿少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就在闻香驻足溪流边思考和怀疑人生的时候,耳边传来大王“喵--喵--”的叫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大王端坐在一个矮树杈上正昂头嗷嗷叫。 “叫什么叫,大王!你跑树上去干吗?” 闻香没好气地走过去,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大王,顺便报复它刚才见死不救兼看笑话的恶劣行径,结果才走近就看到树下有一抹黄色。 是金元宝吗? 她一个箭步冲到树底下,发现趴在茂密草丛中的正是失踪的大黄狗。 “元宝!” 闻香对着大黄狗就是一顿推搡和怒搓狗头:可恶,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奈何,不知道这个傻狗是睡死了?还是昏迷过去?任凭她如何“暴打”,它愣是不醒。 闻香只好快速检查了一下金毛全身上下,幸运的是没发现有外伤。 “大王,你说元宝是咋的了?” 大王一脸冷若冰霜,对闻香的问话置若罔闻。 闻香自知不对,仰头对着大王讪讪地赔笑道:“哎呀,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大王,别生气嘛,都是我不对,怪我、怪我没领会你的意思,呵呵,下来嘛。” 闻香对着大王好一顿撒娇才把它哄了下来。 大王从树上跃下,单脚在金元宝的脑门一点,纵身几个起跃就回到大青身上,然后驱使着大青骡走过来伏下,又甩过来一根野草。 “喵喵。” 这一次,闻香正确领会了“圣意”,先把那根“解药”塞到嘴巴里嚼烂,再强行塞到金元宝的嘴里,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它架到大青骡的背上。 幸好有大青骡在,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把金元宝带回去。 既然现在一个不少,闻香就打算脚底抹油开溜,但在走之前,她再次回望水中的“翠绿少女”突发奇想:“大王,你说,如果我把这株植物摘下来会怎么样?” 大王眼前一亮,立刻“喵喵”地兴奋叫起来,并且一马当先蹿到溪流边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现。 闻香汗颜:“呵呵,我开玩笑的。” 没有人能戏弄大王,就算是闻香也不能,它立刻撅起屁股对着闻香,并且不肯走了。 “别闹了,大王,走吧。” “大王!” 闻香凑到大王身边偷窥它的脸色:唔,确实很生气,就像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 她转过头再次细细地打量水中那株植物,十分犹豫:“大王,你真的想要它吗?” “喵。”大王立即投来期盼的目光。 “那你干吗不自己去摘?” 大王斜睨了闻香一眼,然后趴下身子一脸惆怅地望着水中花。 “好…好吧。”闻香勉勉强强答应了。 把外裤和鞋袜都脱下,闻香拄着一根长枝条试探着往溪流中心走去。 溪水并不是很深,刚刚没过腰间,闻香顺利走到了那株植物跟前,她凑近去仔细观察那不知道是花朵还是果实的东西: 在早春温柔的阳光照耀下,那通体翠绿镶金边的小人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闻香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抹翠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小人摇晃得更厉害了,连忙一把抓住了那抹翠绿。 咦,怎么是温热的?还在颤抖? 闻香不信邪地一把拽下那小人,结果眼前金光大闪,她抓住的东西顿时猛烈挣扎起来。 “啊--。”闻香尖叫着扔开手中的东西。 那小人冲上天空后竟然闪变成一只鸟儿,它嗷嗷地叫着朝闻香呼啸而来。 “哇,救命啊,大王。”闻香捂着头脸大叫。 那鸟儿从闻香的头上呼啸过去,直奔大王而去。 大王早就做好迎战的准备,等那鸟儿一到跟前,它立刻就使出了密不透风的“佛山无影爪”,一猫一鸟刚刚短兵相接就打得难分难解。 闻香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地上打到树上,又从树上打到水中,又从水中打到岸上。 一时间,白毛与翠绿齐飞,落叶共水花一色,好一场“龙争虎斗”。。 闻香看了半天,直到它们打累了,又气喘吁吁分开,她才慢慢腾腾地上岸: 第137章 跟我走吧 不就是花朵变小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case根本难不倒她。 没问题,她能接受的,一点困难都么有。 闻香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套上鞋袜:在这个神秘山谷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逻辑,也不要去想为什么,只要接受就好了。 看着它们一边舔舐着身上的伤口一边地死死盯着对方,闻香小心翼翼地走到大王和小鸟之间,开场就是一阵尴尬的“呵呵---” “咳,两位能不能听我说几句呢?你们有话就好好说,不要打架,打架多不文明啊。” 闻香偷眼看了一下大王和鸟儿,它们都不理她,还是死死地盯着对方,她便继续说下去了。 “大王,首先就是你不对,人家在水里待得好好的,又没招惹你,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吗要去摘人家呢?对吧?” “大王,你说,你是不是该向人家道歉呢?” 大王“哼哼”地喘着气没说话。 这气氛有点尴尬啊,不要紧,她不尴尬就行了,闻香一脸讪笑又对小鸟试探道: “唉,怪我,怪我手贱,我就不该听大王的,把你摘了下来,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翠绿鸟儿气鼓鼓地也不说话。 闻香一个头两个大,鬼才知道她是怎么从一只鸟儿身上看出气鼓鼓的表情来的,总之,她不想再掺和这个破事了。 “呵呵,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行了,我替大王向你道歉、道歉哈。”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闻香一手拖着大青,一手提起大王:“如果你没意见的话,那我们就走了。” 闻香抱着大王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偷瞄了几眼。 那鸟儿一脸落寞地站在原地,看到闻香回头,它露出希冀的表情。 闻香心中一动,她想起了和大王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大王也是一直眼巴巴地跟着自己,难道? 但她什么都没说,转头又走了几步,再回头就看见那个鸟儿已经背过身去。 它一脸倔强地望着水中自己的“残枝”,孤零零的、好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闻香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哎,又是一个成精的鸟儿,难得有能和大王打成平手的动物,干脆就收了它吧。 反正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少。 她把大王放到大青身上后便停下了脚步:“哎,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那只鸟儿“猛”地转过头来,它紧紧地盯着闻香,好像在期盼着什么。 闻香笑了,她伸出了双手:“来吧,跟我走吧。” “啾啾!” 那鸟儿答应得爽快,它一路“啾啾”地飞过来并停到闻香的手上。 “喵嗷。”大王朝着鸟儿继续龇牙咧嘴。 “啾啾。”那鸟儿也不服输。 “好了、好了。”生怕大王一爪子就过来,闻香连忙护着掌心的鸟儿,“你们都不准打架,要和平相处,谁打架我就打谁屁股。” “哼!”大王和鸟儿都各自别过头去。 闻香无语:你俩都挺傲娇的嘛。 她把鸟儿举高到与眼睛齐平:这是一只长着红色喙又通体翠绿的鸟,它的毛发好似镶着金边,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如果忽略它身上被大王挠花的一小块羽毛,它确实是一只顶顶漂亮的鸟儿。 “鸟儿,你叫什么名字?” “啾啾。” “叫啾啾不合适吧,叫你翠儿好不好?” “啾。”那鸟儿歪着头应了一声。 “好了,那你以后就是翠儿,大王,你要和翠儿好好相处哦。” “喵呜。”大王还是张牙舞爪的示威。 翠儿却不理它了,开始用长喙梳理自己受伤的羽毛。 安抚好两个傲娇的动物,闻香匆匆采挖了几株兰花便离开溪流回到山谷入口处。 白白浪费了半日光景,她急急忙忙把大黄狗卸下任它席地而睡,自己则跳上大青骡与大王、翠儿一起匆匆往香料林。 香料林里除了沉香、檀香和龙脑香以外,她又找到一小片乳香树,以及大片的松木、紫藤木和百花树。 松木是常见的针叶植物,山谷外也有,不少村民都会上山采集它的松香和松油,用作燃料。 但松木还有一个被人忽略的重要用途,那就是松香和松油,还能用于制香。 紫藤木不常见,它属于降香属的乔木,所分泌的含脂油物就是降真香。 降真香含有丰富的肉桂醛、览香素化合物,可以用以提炼至真至纯的香气,此物烧之初不甚香,得诸香和之则特美。 因此往往将它和沉香、檀香等一起混合使用,是一种重要的香料。 百花树的学名是白叶安息香树,它满头百花,周身皆分泌树脂,闻之只觉气味独特、芬芳怡人,嚼之味道微辛。 安息香除了是药物以外,还是一种不可或缺的香料,多用于和香,起到发香作用。 总之,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香料,闻香当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菜刀、镰刀一起上,割取和收集了几大袋的树脂。 此外,她还制作了几个简单的容器用于自动采集香料。 专门挑了几棵高大粗壮的香树,割几个口子,在口子的下面再绑上几个小筐子,里面用大芭蕉叶子打底。 如此,隔一个月左右再来,就可以收集到满满的香油和树脂了。 闻香采集完香料后即往回走,路上经过药材田的时候,又顺手采挖一些紫苏、小茴香、八角、花椒、野山药、三七等野货。 至此,这次神秘山谷之行便有惊无险地结束了,收获是极大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一大堆东西运回家? 最后还是让大青骡受累,闻香把金元宝、两大箩筐的花花草草和野货都架到大青身上,自己和大王、鸟儿则步行,一起慢悠悠地回村。 今天,闻香忙活了一天,就像干了一仗似的累,现在总算能躺在床上了,她一边按着腰哼哼唧唧,一边在脑海里复盘今天的经历。 金元宝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会昏迷的?是自己撞树上的?还是被翠儿攻击? 翠儿又是怎么回事? 大王为什么要摘了翠儿?? 翠儿为什么不攻击他们了呢? 第138章 闻香也要进城 难道是因为大王叼来的草?它是能克制翠儿的解药吗? 想到这里,闻香可就睡不着了,立刻咨询大王:“大王、大王,你叼来的草是不是能克制翠儿的魅惑?” 葛优躺的大王转过身来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喵。” “啾。”翠儿像旋风一样从梁上直奔大王而来。 毫无意外,吃饱喝足的两只又打成一锅粥。 闻香扶额叹息:还能不能好好地相处了?她还是不要提大王为什么摘了翠儿这话了。 闻香一手抓一只强行分开两者,又按下大王的猫头:“翠儿,大王给你赔礼道歉了,大家一笑泯恩仇怎么样?” “啾。”翠儿高傲地看着大王被强迫低下的头颅。 “喵。”大王低头不过三秒就甩开了闻香的手,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到一边去了。 闻香睁眼说瞎话:“好了,既然你们都不反对,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不准再打架,谁先动手就我就惩罚谁。” 金元宝不明原因昏迷了一天一夜,等它醒来后,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闻香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暗伤。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它尽显“舔狗”的本色,被翠儿忽悠得有点找不着北,便随它去了。 最近这几个月,闻家的情况有点奇怪,村民们都有目共睹。 首先是,无缘无故来了一个道长,说什么要在云溪山寻找清修之地,害得大家兴奋异常,个个三天两头都往山里跑,结果宝藏没找到不说,鞋底差点磨穿,白白糟践了一双好鞋。 而这个道长奇怪得很,“豪华舒适”的族长家不去,却非要住在闻家小院,还和闻家兄妹打得火热,众村民都十分眼红。 其次是,闻道突然进城念书。 这个消息虽然来得突然,但还在村民的理解中,毕竟人家刚刚被族长“横刀夺爱”,是个有血性的人都得表示一下反抗,莫欺少年穷,是不? 除了个别小人嫉妒以外: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考不中。 更多的都是羡慕、感慨一句:种番薯那么赚钱啊,居然又有闲钱去念书了。 第三,百货楼的孙掌柜与闻道貌似有什么渊源,按照闻仲家老三的说法是,孙掌柜很赏识他四弟,两人是忘年之交。 一个长者,还是城里人为什么要赏识你呢?莫不是他家有孙女又看中了闻道? 于是就有人造谣:孙掌柜要招闻道做上门孙女婿。 闻香是没兴趣再在闻家村待下去了,不然她准得把那造谣的人挖出来“鞭尸”。 第四,就是这一次,闻香回到村里有十几天了,别的村民可能还不知道,但她附近的邻居都知道,情况有点不对劲。 这丫头三天两头杀鸡吃,那浓郁鸡汤味,啧啧,别说是孩子了,自己都想流口水,这是咋的啦?是鸡太多?还是钱太多? 再看看她院子里的菜都蔫了也不打理,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吗? 大家都觉得,闻丫头整天不干活就是吃吃,山都要被她吃崩塌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隔壁的闻老四最先忍不住,自从上次与闻道闹不愉快,以及“闻香被诬告殴打道长”事件过后,他有段时间不敢露头,现在终于厚着脸皮又趴墙头。 “闻丫头,你在干吗呢?” “杀鸡。” “你怎么整天杀鸡吃?” “我喜欢,不行吗?”闻香扬起纯真的脸庞,说着令人牙痒痒的话。 这话噎得闻老四差点吐血,总算他还懂得分寸没有说出不行来,只是讪讪道:“多好的母鸡啊,留着下蛋不是挺好。” 闻香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八卦的闻老四,这家伙平时没少给族长做耳报神,今天就得刺激一下他:“因为我要进城啦。” “进城?”闻老四惊呼,“你进城干吗?” “进城打工。” “什么?你要去当丫头?哪户人家会要你?”闻老四嗤笑道。 闻香狠狠地甩下一把鸡毛,毛,狗眼看人低是不是?今天就让你知道我有多牛逼:“谁说我去当丫头,我是去做掌柜的。” “掌柜?你做掌柜?哈哈……”闻老四笑得差点没掉下墙头。 “怎么?我不能做掌柜?”闻香冷笑道。 “哈哈……”闻老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哪家店铺会请你一个丫头片子做掌柜?哎呦喂,你这个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吧。” “哼,不信拉倒,过几天道长就会来接我了。” “道长?什么道长?”闻老四停下了张狂的大笑。 这下轮到闻香得意了:“无为道长啊,道长在城里开了一家香薰铺子,特地请我和土孙去帮工呢。” 闻老四目瞪口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吭吭哧哧道:“为什么就请你和土孙帮工呢?” “哎,可能是因为我们帮了道长的大忙了呗。” “你们帮了什么大忙?不就是带一个路,煮两个菜。”闻老四气愤道:“我也可以啊---” 他喃喃自语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激动道:“贤侄女、贤侄女,那道长还要帮手吗?你四叔我也可以啊,我什么都能干?” 你那么能干,当初怎么不把道长接自个家里去呢?闻香呵呵:“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如您自己问问道长?” “好、好,道长什么时候过来?” 闻香随便忽悠道:“也就这几天吧。” “那道长要来了,你记得和四叔说一声哈。”闻老四美滋滋地下了墙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纸包不住火,“道长请闻香去城里当掌柜”的消息迅速不胫而走,很快整个村子都知道“闻家又要发达了”。 对于闻香要去城里生活,石头表示了十足的羡慕和不舍,恨不得跟了闻香去。 他期期艾艾道:“哎,闻香,你,你还会回来的吧。” 闻香看了看眼巴巴的石头,唉,虽然残酷但还是不要让他抱希望的好:“应该不会回来的。” 石头十分失望,但还是强打精神道:“那我可以去城里看你吗?”。 “行啊,没问题。”闻香对于这个儿时玩伴还是挺友好的。 第139章 我道你他喵的歉 春儿也十分不舍,想说什么呢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叮嘱“照顾好自己”。 谢大娘火急火燎地上门来旁敲侧击了好几回,无奈闻香就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说要做闻道的丈母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未煮熟的鸭子“扑棱扑棱”地就要飞走。 这几天,闻道的伯娘张氏的门口都快被人踏破了:来说亲的人一拨又一拨。 这时候,张氏反而不急了,她把闻道的亲事甩到了一边,开始暗戳戳的计划: 做掌柜啊?难怪二丫头当初不说实话,那可是一个肥差。 怎么才能让老三顶了二丫头的活呢?要不然顶了土孙的也行。 等无为道人出现在闻家村村头的那一刻,一些尚且心存疑惑的人都沸腾了。 村民们闻风而动,来得最快的是闻香的三叔闻章、保长的儿子闻先贵以及族长的二儿子闻胜。 “道长安康。”闻先贵抢先行礼。 闻胜紧接着:“道长,小人闻胜向您请安。” 被两人抢了先,闻章也不甘示弱,一开口就放了一个大招:“小人是闻香的三叔,许久不见,道长依然风采依旧,闻章有礼了。” 无为道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只是随便应了两句,拔腿就要走。 这三人当然不会让无为道人开溜,一直紧紧跟着并且拍了一路马屁。 等无为道人到了闻家小院,又有几个村民赶到,当然包括闻老四,他也是来拍马屁的。 无为道人是真的没兴趣和这群无聊的人打交道,他只是冷哼一声,众人便安静如鹌鹑。 无为道人冷眼扫视全场:“你们要干吗?” 在无为道人的高压下,村民们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是一味讨好地对着道长傻笑。 闻章的胆子最肥,他仗着是闻香的三叔就开口了:“呵呵,是这样的,道长,听说您要招掌柜,小子不才自荐,愿听道长使唤。” 见闻章拔了头筹,其他人也纷纷出声: “道长、道长,我以前就做过学徒,我最懂店里的活了,做掌柜我肯定比闻章强。”闻先贵一开口就踩了闻章一脚。 “道长,我爹是族长,我从小就看着他管人,管人我最懂了,道长还是招我吧。”闻胜一脸讪笑地拼爹。 闻老四也赶紧跟上,大言不惭道:“道长、道长,我就住在闻道家隔壁,我和闻道是一样的,一定服侍得道长舒舒服服。” 其他人没那四人牛逼,只能退而求其次: “道长,我愿意做帮工。” “道长,我力气最大。” “道长,我什么都能干。” …… 无为道人青筋直跳,他咬牙切齿道:“是谁说我要招掌柜的?” 众人异口同声:“闻香啊。” 无为道人回头巡视闻家小院: 大王还是在墙头,它正看吸看得津津有味。 金元宝蹲坐在地上,一边啃着骨头一边盯着他们,离谱的是它的头上还顶着一只鸟。 百无聊赖的大青趴在地上,尾巴一甩一甩的。 就是不见闻香人影。 他的目光落到西厢房半开的窗棂,那里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好家伙,这才几天,就给我出幺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无为道人回过身来反问众人:“闻小居士哪去了?” “闻香。” “闻丫头。” “二妹,快出来。” …… 听到门外众人的呼喊,饶是闻香再冷静也待不下去,只好磨磨蹭蹭地从西厢房出来:这家伙怎么还真的来了?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啊。 她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朝无为道人使眼色:“呵呵,道长,你来了。” 无为道人不理,一秒入戏:“闻小居士,贫道请你在闻家村帮忙找伙计,你找好了吗?” 闻香呵呵:“找好了、找好了。” “哪里找好了?”最不服气的闻先贵率先开火:“闻丫头,道长说让在闻家村找伙计,可不是让你自己做伙计的,你怎么没和大伙说啊?” “就是,你这不是耽误道长的事吗,你一个丫头片子能干什么呢?”闻胜一边附和一边不忘给自己刷票:“道长,要说做掌柜的,还是我最在行。” “通通都是胡说八道,道长一直待在我们家,当然是找我们做掌柜了。”闻章当即跳起来反驳,又对着无为道人一脸讨好道:“对不对啊,道长?” “我、我,还有我,我也可以。”闻老四也不甘示弱凑到了无为道人面前。 无为道人的头更痛了,他还没来得及发火,闻香就率先开炮:“先贵叔,你怎么知道我没和大伙说呢?我不说,你又是怎么知道呢?” “你!”闻先贵哑火了,他吭吭哧哧半天总算喷出一句,“反正你没跟我说。” “没和你说又怎么样?咱们闻家村人才济济,就算跟你说也轮不到你啊。”对于三番两次找自己麻烦的保长家,闻香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喷得他灰头土脸。 “闻香,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口出狂言,你还懂不懂得尊重长辈了?” “长辈,我当然尊重啦,不过有些人毫无长辈的样子,那就没办法尊重啰。”闻香双手一摊表示“你不配”。 “你…你,你这个臭丫头,我今天就替你哥好好教训教训你。”闻先贵气急败坏就想动手。 闻章当即拦住:“呸,我们闻家人还轮不到你多嘴。” “我看你们都是欠打。”闻先贵是个蛮人,当即和闻章扭打在一起。 闻胜一边伸手假意阻拦一边烘火:“哎、哎,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闻丫头快给你先贵叔道歉。” 闻香叉腰冷笑:我道你他喵的歉。 辛辛苦苦种植的农作物大丰收后被你们薅羊毛,我忍了。 又给你们传授种植秘诀,你们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想打击报复,我再忍。 现在,连大哥的攒典职位被“横刀夺爱”,我都忍了。 你们还想怎么样?还要来薅羊毛是吧? 我忍你他喵的忍,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啊!! 反正都不打算待了,闻香干脆抄起烧火棍朝混战中的三人冲去,她打得最多的当然是闻先贵,不过也趁机敲了闻胜几棍。 第140章 肯定站你这边 鉴于闻香不讲武德,那闻先贵和闻胜被撵得抱头鼠窜之余也各自抄了一根柴火,这下好了,二人对打变成四人混战。 闻香毕竟是一个没有武力值的小姑娘,和一个大男人对打,闻章就算再怎么顾着她,也有漏洞。 闻先贵率先一棍打掉了闻香手中的烧火棍。 没了武器,闻香当即转身逃跑,闻先贵则紧追不舍。 眼看主人就要被打,金元宝悍然加入战场,它冲到最前面对着闻先贵就是一口,结果却被他一棍子给甩开到了一边。 眼看粗大的木头就要敲到自己头上了,闻香急得抱头大叫:“杀人啦,闻先贵要杀人了。” 偏偏越急越出错,脚下一崴就摔倒在地,她连忙翻身举起双手阻挡:“大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王没来,无为道人率先抓住了闻先贵的手。 “道,道长。”不知道无为道人使了多大的劲,闻先贵这个常年务农的汉子都痛得变了脸,手中的柴火也悄然落地。 “谁允许你们打人了?”无为道人森然道。 闻胜和闻章当即住了手,两人都默默丢掉了手中的木头。 “不,不是,是她先打我的啊。”闻先贵哭丧着脸。 “贫道只看见你打人了。” 无为道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偏袒,闻先贵傻眼了:“没有,没有,我没打到她,都是她打我,她打了我好几棍。” “你还敢狡辩。”无为道人使出练武人的手劲,闻先贵当即就给跪了:“啊--啊,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打她,呜呜我错了。” “哼。”无为道人一使劲就把闻先贵掼倒在地,又对众人冷冷道:“贫道先把话给你们挑明了,闻小居士是有道缘之人,谁要是跟她过不去就是和贫道过不去,听懂了吗?” 看呆了的众人顿时点头如蒜,哪里还敢提什么掌柜啊、帮工啊,都不用无为道人赶人,全都灰溜溜走人,包括闻胜、闻老四以及看戏的闻三金。 闻先贵扶着被捏淤青了的手腕趴坐在地上,见无为道人又看向他,顿时面露惊恐。 无为道人一脸鄙夷:“至于你,马上给贫道滚。” “是、是。”闻先贵如遭大赦,连滚带爬滚出闻家小院。 剩下闻章一个人在原地,他一脸讪讪地还想说什么,终被无为道人冷冰冰的眼神给逼了回去,什么都没敢说也识趣地走人了。 形势变化得太快,闻香还没反应过来,人便都走光了,她呆呆地看着无为道人伸到眼前的手,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就算闻香是见多识广的熟女,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被霸道总裁呵护的感觉,真是爽爆了。 她心里不禁美滋滋的:哼,叫你们欺负我,老娘也是有后台的人了。 闻香扭扭捏捏地把手放到无为道人的手心,就着他的手劲轻巧起身。 然而,美好的感觉总是稍纵即逝、幸福总是戛然而止。闻香刚站稳就听到无为道人幸灾乐祸的声音:“看你以后还敢作死不?” 她当即垮下了脸,一把甩开无为道人的手:“谁作死了?” “是他们欺负我们兄妹,他们欺负我们,我还不能正当防卫了?” “凭什么说我作死,我没作死。” 无为道人愣愣地看着闻香大喊大叫:我说什么了吗?干嘛那么激动? 来到永嘉两年了,她为闻家村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些什么?连辛辛苦苦制作的牙膏都被人釜底抽薪,闻香把自己的委屈都尽情吼了出来。 无为道人看着眼前泪眼蒙眬的少女:原来她也被人欺负,原来她也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恨!刚才应该多踹他们几脚的。 根本没有人能理解自己,闻香感觉自己的一腔热血被浇了一个透心凉,她木木地走开。 明明是我赢了,为什么还那么伤心难过,回到房间的闻香越想越委屈,干脆就扑到床上号啕大哭起来。 等哭够了,她一边摸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大王的头,一边看着房梁发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闻香看了一眼门口又把视线转回梁上,继续发呆。 门口那“笃笃”声便锲而不舍地敲了起来,感觉要是不搭理的话,他能敲到地老天荒。 “谁--啊?”闻香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咳,那个啥,出来吃饭了。”门口传来无为道人声音。 闻香扭过头去就是不出声。 无为道人等了半晌,见闻香不理他便转身离开。 听到脚步声远去,闻香的心又委屈起来,在床上好一阵扑腾,好像在暴打某人。 她正臆想得兴起,偏偏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她当即大吼:“敲什么敲!” 敲门声戛然而止。 闻香的心也悬到了半空。 “那我直接进来了。” 听到门“咯吱”一声响,闻香立刻从床上弹起,还没等她摆好迎战的姿势,无为道人已经直接进来。 闻香傻傻地看着无为道人端着一木盘的菜进来,又慢条斯理地放到了桌子上一一摆好,然后朝她走过来。 闻香连忙端正姿态又赶紧低下头。 无为道人停在半米开外叹气道:“唉,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怎么就生那么大的气?” “谁让你站他们那边。”闻香别过头去,咬着下唇。 “我怎么会站他们那边?”无为道人一脸理所当然:“我肯定站你这边啊。” 听到无为道人赤裸裸的“站你这边”的宣言,闻香那满腔怨气突然就不翼而飞了。 从行动上来看,无为道人确实站在闻香这边,她无法反驳,想了想又哼道:“那你还说不说我作死了?” 难怪人家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算我怕了你了,无为道人认怂:“不说了。” “你保证?” “我保证。” 见无为道人低头认错,心花怒放的闻香顺着梯子就下来了:“这还差不多。” 她这心里一舒服,肚子就饿了,马上就闻到了香味:“你煮了什么好吃的?”。 “水煮牛肉,你的最爱。”无为道人在闻家小院住的那段时间里,跟着闻香学会了不少名菜佳肴。 第141章 到时候他们还能再见面吗 “真的?”刚才还觉得人生一片黑暗的闻香突然又觉得:哎,人生还是很美好的。 看到闻香笑弯了眉毛、大口大口地吃着香辣辣的“水煮牛肉”,无为道人暗暗地松了口气: 总算哄好了,不枉他辛辛苦苦煮了一顿大餐,唉,以后还是少惹她生气的好,太费劲了。 无为道人的“霸道宣言”迅速传遍了闻家村,再也没有好事者敢来闻家小院套近乎,连闻章都不敢来了,张氏李代桃僵的计划不攻自破。 至于族长更是悄无声息,估计他还担心无为道人会为了闻道打上门来呢,哪里敢露面。 村民们也不理解什么是“有道缘”,他们只知道闻香是道长罩的,以后对她一定要恭敬有加。 心里又悔恨当初为什么不强拉道长住自个家,不然今天“有道缘”就是他们了、就轮到他们在村里横着走了。 不管村民怎么议论,闻香是该收拾的收拾,该准备的准备,谁也阻止不了她迈向康庄大道的步伐。 这次进城,除了必需的制香原材料以外,闻香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别的一概留在家里。 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在县城采办一套即可,省事多了。 无为道人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几大筐香料和翠儿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冷静、冷静,在她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翠儿是哪来的?” “我新养的宝贝,很有灵性哦。” 无为道人看着新加入的食客翠儿,此刻它一边低头猛吃玉蜀粒,一边和大王互扇。 这么小的一只翅膀居然能和大王的无影脚打成平手? 他判断:是挺有灵性的,但和大王一样都不是好相与的。 “翠儿姑且不说,那几大筐香料是怎么回事?” “以前就和你说过啦,在云溪山上采的呗。” “你看我像是一个傻子吗?”无为道人一脸的生无可恋。 “真的,我发誓,要是说谎就天打雷劈。”闻香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赌咒发誓。 “那你敢带我去吗?”无为道人的问话直击要害。 闻香卡壳了,她歪着头看了看无为道人严肃的脸,又低头认真想了半天才正式道:“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可能进不去。” “什么地方我进不去?” “除了我,那个山谷谁都进不去。” 无为道人缓缓眯起了双眼,他感觉自己已经摸到命定之宝的边缘了。 “大王和翠儿是不是就是来自那个山谷?” 闻香心惊于无为道人的敏锐,只好点头承认。 “那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试试看那个山谷吗?” 要不要带无为道人去那个山谷试试看?闻香咬着下唇想了半天,还是做不了决定。 看到闻香犹豫不决、迷离彷徨的表情,无为道人决定暂且让步: “也罢,你要是这么为难的话,我便再等一等,不过那个什么山谷,我是一定要去看的。” “嗯,以后我一定带你去。”闻香松了一口气,既然无为道人没有强迫她,那她一定会践行诺言。 无为道人垂下了眼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步,明明他应该尽快拿到命定之宝的,只有拿到了命定之宝,他才能回京城,他必须回京城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那么,到时候他们还能再见面吗? 无为道人眼神阴郁地望着闻香一无所知的背影,头一次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 终于,在把家里的母鸡都吃干抹净后,择一黄道吉日,闻香把门一锁、驾着大青骡、拖着一板车的行李、带着道长和家里的三只食客便往城南县去。 土孙早早就在云溪山的岔道口等着,双方一会合便直奔城南县去。 虽然是替道长打工,但闻仲还是不放心侄女独自一人进城,派出大儿子闻信跟着进城勘察情况。 当闻信和土孙真真切切走进百花巷的铺子了,两人方才确信“打工”确有其事,这么“大”的铺子确实需要人手打理。 而闻香则无比庆幸当初无为道人占据了“主人房”,现在自己住东厢房,土孙住西厢房,完美地体现了帮工的地位,嘿嘿,省了不少解释的功夫。 无为道人一进城就回长青观了,闻信在帮忙完成清理打扫工作后也撤退了。 闻香便拉上土孙采购了一大堆生活用品,什么被子、席子、衣服、锅碗瓢盆等吃喝拉撒一应俱全。 除此以外,制作香薰的工具以及各式的模具也采购几套,方便大家一起干活,完美。 其间,土孙一直焦急上火:“闻香,你怎么买这么多的东西?你哪来的钱?” “你这么乱花钱,道长会不高兴的。” “万一道长生气怎么办?” “别买了。” “要不,我们还是等道长回来再买吧。” 最后甚至苦苦哀求:“够了、够了,别再买了,好不好?” 土孙一直以为闻香是花道长的钱买自己用的东西,很是担心,生怕道长一不高兴,他们全都被扫地出门。 无奈,闻香是不喜欢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有钱了当然要买买买,不仅自己要穿得舒适、住得舒服,手下的员工也不能委屈,有奖励才有动力嘛。 于是,每样东西她都买了三份,一视同仁。 一直劝说、阻止无效的土孙差点没气绝身亡,而且当天晚上,他还被迫按照闻香的要求进行了沐浴更衣和刷牙漱口。 生气归生气,担心归担心,当他穿着新买的、舒适合身的内衣,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盖着温暖的被子的时候,土孙第一次品尝到了幸福的味道。 这一刻,他不禁热泪盈眶,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干,绝对不能辜负道长的一片心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土孙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主动承担了店里和家里的一切杂活。 包括但不限于全屋卫生、挑水砍柴、煮饭洗碗、喂养牲畜等,以及闻香安排的一切工作。 闻香除了需要操心自己以外,便没有什么需要关心的了,于是,在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后,制香工作终于提上了日程。。 作为一家香料铺子,单有一个半定香打底是不行的,还得有各式各样的熏香以满足不同人群的需要。 第142章 携手合作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结合现有的制香原料,闻香决定再制作四种香薰。 第一种是妙篆,取少量的提纯后的龙脑香,混合沉香压碎成粗粉作为打底,另取适量的降真香、紫苏和松香打成细粉,再将两者混合充分搅拌,最后置于模具中压制成香饼。 妙篆和半定一样都需要配合香炉使用,通过转动香炉盖的空隙来调节空气的流量,以便控制熏香的燃烧和挥发。 此款香薰的特别在于降真香的妙用,降真香是最好的合香,能将诸香的味道充分提炼出至真至纯的清香,并且气味更加厚重甘醇,悠远持久。 药经记载,此香有安神定魄、理气止痛、辟邪祛恶之功效,因此深得年老体虚、体弱多病人群的喜爱,风雅人士在读书练笔之时燃此香,可安神定意。 此外,《仙传》上有言:燃此香,可引鹤降、可醮星辰。因此也特别适合道家在举办祭祀仪式、炼丹时使用。 总之,这是一款不可多得的妙香。 闻香要制作的第二种熏香是花间丸,此丸使用檀香、桃花、玫瑰、百合、牡丹、丁香、龙脑香等制成。 将以上干花浸泡在龙脑香液中,浸一夜之后取出捣成泥,再混入少量檀香细粉和适量的蜂蜜,最后搓成小丸。 花间丸制作简单但香味清甜,此香甜而不腻,既有木材的馥郁,又有花香的饱满。 使用的时候或者置于香炉熏出香气,或者放置在衣箱中,或者置于香囊中随身佩戴,往往令人有一种踏花归来马蹄香的错觉。 因此,深得夫人们的欢心,也是妙龄女子的心头之好。 第三种香薰叫晚唐梦,此方是闻香在一本古籍中所得,据悉此香多为风流士子或者青楼名妓所爱。 晚唐梦的成分和花间丸差不多,但引香换成了沉香,香味即由馥郁转为旖旎,熏之令人犹处梦中之境,香味温柔、蕴藉可人。 取兰花、茉莉、玉兰、桂花之鲜花或干花入臼中捣泥,丁香研为细粉,沉香研为粗粒,用蜂蜜混合后再置于花泥中,合成丸再压为香饼,阴干后再烘干。 最后要制作的是安魂香,顾名思义,此香能入神窍,有安神助眠之功效。 安魂香制作也不复杂,将沉香、安息香、乳香一起混合捣成细粉,白芷、小茴香以淡盐水浸泡三小时取出、焙干,也研成细粉,最后将两种香粉混合再研成极细的粉。 用法有二,或者以模制成篆香,睡前焚用;或者加入适量蜂蜜,制成香丸、焚之使其香气尽出后再服用此丸,亦可安神消食。 这四种香薰制作都不难,但准备工作还是比较复杂的,比如说,檀香、沉香都要先进行预处理。 檀香需要用好酒以慢火煮干,略炒至汤熟;沉香需要破碎,以绢袋装,悬于锅中,浸于米水,慢火煮一日后晾干。 闻香安排土孙负责粗加工,主要是各种研磨粗粉、细粉的工作,闻香则一力承担了所有细活,包括预处理以及各种调量的技术活。 一言概之,制香工作琐碎复杂并且技术含量高,好在有土孙打下手,闻香轻松不少,但依然颇费时日。 就在闻香和土孙卖力奋干的时候,无为道人也没闲着,一直在游说三人团。 体验过半定的陶上座、高功和经堂很快就被半定香的魅力收服了,但要说服他们接受半定香的高价还是比较困难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拉锯,无为道人与三人团的砍价终于进入到关键阶段。 “五两银子一管?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啊。”高功举着那一小管香,不可置信。 “太贵了。”经堂一脸不满意。 “单买确实是贵,所以我们最好是批量进货。”鉴于三人团死活不接受零售价,无为道人不得不提到批发价。 “哦,那批量又是什么价?”陶上座问道。 “十管以上四两,二十管以上三两。”无为道人在底价上加了一两。 “那还是太贵。”经堂嘟囔道。 “这可是高级的香料,如果是在京城怎么也得卖五两银子。” “问题这里不是京城,而是边城小镇。”陶上座一针见血。 “那你们想要什么价格?”无为道人一脸无奈。 “本道听说,这个半定是你制作的?”陶上座不答反问。 “嘿,怎么说呢,不能说是我制作的,是贫道的一位道友,贫道不过是帮他打打下手罢了。”无为道人当然不会承认这种莫须有的事情。 “那可否引荐一下那位道友呢?” “恐怕不行,他不喜与尘世接触,只是因为炼丹缺钱才托我售卖香方。”无为道人断然拒绝。 “就算买二十管,也要三两银子,还是贵啊,可否再优惠?”高功感叹道。 “就算再优惠也是优惠不了多少的,我建议如果长青观买不起的话,何不转手倒卖给其他道观,顺便赚一个差价嘛。”无为道人给众人指明方向。 此话一出,众人都颇有意动,凭长青观的渠道确实能倒卖,陶上座立刻追问:“那还能优惠多少?” “凭本道与他的交情,最多也只能帮诸位再优惠一两百文钱吧。” “二两。”陶上座一开口就直接砍到底价。 “这---”无为道人一脸纠结:“这个价格恐怕不行。” “我看行。”陶上座一点都不上套。 “无为道长,这个事情就拜托你了。”高功连忙拍马屁。 “对、对,就拜托你再去和那位道友协商协商,务必要拿下。”经堂在一旁摇旗呐喊。 “这样吧,那位道友在世间行走,以后难免会遇到一些人情世故。”无为道人趁机给自己谋福利: “如果长青观能承诺,必要的时候帮他解决一些俗世的骚扰,我想他应该还会让步的。” 一些未在道观挂单的闲散道人在俗世行走时难免会遇到一些或大或小的麻烦,特别是遇到官府盘查的时候。。 而且他们还都不喜欢与官府打交道,因此如果有道观背书的话,他们就轻松多了。 第143章 你们可真默契 对于长青观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三人都爽快答应了:“只要他不作奸犯科,长青观必定替他担保。” 无为道人一边心里偷笑一边面露难色,他装作犹豫了半刻方才下定决心:“也罢,都是自己人,那我就豁出去了,一定给诸位把这个价格给拿下来。” 无为道人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我另外有一事相求,还请诸位道友配合。” “哦?什么要求?”高功奇道。 “是这样,今年秋祭可否举办文昌祈禄醮?可否安排立章书院参与祈福。” “嘿,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个简单,咱长青观有两年多没办过文昌祈禄醮,正好今年办,诸位以为呢?” 这种小事,高功一口就答应,经堂和陶上座也没意见。 “到时候便以长青观的名义邀请立章书院的学子前来祈福,如何?” “可。”三人一口答应。 顺利拿到了三十管半定香的订单,又顺道解决了之前夸下的海口,无为道人无事一身轻,连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但他的轻松只维持了几分钟就被从一根柱子后面闪出来的松雪道人打破了。 松雪道人双手环胸、阴恻恻道:“师兄,你真的打算自己干,不让我入伙吗?” 无为道人停下脚步,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手足相残”的后果,当即决定改变主意。 只见他缓慢扬起一个阳光灿烂般的笑容,叹气道:“师弟啊师弟,你看你,遇事总是这样不沉着、不冷静,那怎么行呢?” 松雪道人:呵呵。 “有好事当然是师兄弟一起上,之前我是担心没订单,不好拉你下水,现在拿到订单就不一样了。” “那师兄的意思是?”松雪道人眼睛一亮。 “当然是我们一起干啊。” “真的?”松雪道人两眼发光。 “珍珠都没有这么真,我说,你到底干不干?” “干!”松雪道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我正愁没帮手呢,那个什么堂主和公务别干了,拿不到几个钱,破事还挺多的。” “得咧,我早就不想干了。” 堂主和公务的工作琐碎,松雪道人早就不耐烦了,只是碍于囊中羞涩被迫工作了一段时间,现在既然另有赚钱的法子,当然是撂担子了。 达到了目的的松雪道人立刻自怀中掏出一本装订得厚厚的书籍,得意地显摆道:“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 “老三托人寄过来的。” “寄给我的?好哇,你又拆我的包裹。” “嘿嘿,你不做坏事还怕别人看啊,再说了,老三的信,我当然能看。” “我看你是欠打。” “你要是把我踢开单干的话,这本册子我就没收了,算你还有点人性,就还给你吧。” 听了这个无耻的话,无为道人立刻跳起来要松雪道人好看,松雪道人则嘻嘻哈哈在前面逃跑,两人你追我跑的好不热闹。 私拆信件事件最后还是以无为道人“暴打”一顿松雪道人结束。 解决了“私人恩怨”的师兄弟说不干就不干、说走就走,两人回道舍把包袱一卷,立刻下山直奔城里去。 这对师兄弟刚踏进百花巷铺子,就受到了土孙热情洋溢地欢迎和服务。 主屋虽然已经打扫过了,但土孙还是立刻抛下工作,重新打水扫地,又是擦桌子,又是抹窗户,给道长重新铺设床铺等。 因为铺盖只准备了三份的缘故,土孙甚至还想把自己的铺盖让给松雪道人。 可惜被闻香制止,她二话不说就掏出二两银子打发土孙再去采购一套生活用品。 等土孙一走,闻香连忙询问无为道人什么情况,得知已经搞定长青观,不禁笑弯了眉毛。 此时,松雪道人也巡视完了铺子,他皱着眉头挑剔道:“怎么不租一个大院子?” 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痛的行为立刻遭受到无为道人和闻香的一致炮轰:“你有钱吗?没钱?没钱你说个屁啊。” 松雪道人无语,半晌才蹦出一句:“你们可真默契!” “咳,说正事。”无为道人清了清嗓子,表明已经以二两一管的价格拿下三十份订单,最后又把松雪道人入股的事情交代清楚。 这个价格符合预期,闻香十分满意:“好,干得漂亮。” 又对松雪道人说道,“松雪道长既然加入我们,那多少得干点活,没问题吧?” “没问题。”松雪道人自信满满。 “那这个半定香的制作就拜托你了。” “哈?”松雪道人傻眼。 “那你干什么呢?”无为道人挑眉反问。 “我要干的事多了去了,一要设计装修门面,二要采购原材料、设计包装,三要打点官府、办理开店手续,四要制定销售策略。” “还有,我又开发了四样新品,我还得负责制作新品熏香,怎么样?你们要不要交换工作?” “不要、不要。”松雪道人连忙摆手。 无为道人倒有点不服气:“你这个熏香铺子的活怎么那么多?” “唉,谁叫咱们生意兴隆呢,你们要是不帮手的话,光靠我和土孙,那只能慢慢干、延期交货啰。” “你可以请人啊。” “第一现在没钱,第二香方需要保密,第三我这些原材料可贵重了,万一来个手脚不干净的,那岂不是血亏。” “呵呵,你理由还挺多的。” “事实胜于雄辩嘛。” “哼。” “哎,哎。”松雪道人打断两人,主动请缨:“别吵了,要干啥?我来我来。” 松雪道人刚加入团伙,很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和能力水平。 “很简单的工作,就是研磨和配比。” 闻香立刻带两人进工作间,打算亲自示范一番,刚一进门,松雪道人立刻被眼前的几大袋香料给震惊了: “哇,这么多沉香,还有檀香,发了发了。” “这是啥?莫非是传说中的龙涎香?” 闻香汗颜:“不是,这是龙脑香,我这里没有龙涎香。” “那这又是啥?”松雪道人抓起一小块紫藤木树脂仔细嗅闻,“这个香味,我没闻到过。”。 “那是降真香。” 第144章 闻香有道 “这香料是从哪里来的?”松雪道人十分好奇。 不等闻香开始忽悠,无为道人就先堵住松雪道人的嘴:“你管它从哪里来?干好你的事就行了。” 既然师兄不让问,松雪道人便不问,他对香料的来源兴趣不是特别大。 他最好奇的还是师兄和那个闻姑娘之间的关系,但这个话更加不能问出来。 不过没关系,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他总能逮到师兄的小辫子的,嘿嘿。 闻香手把手教了松雪道人一次,他立刻就领会了制作半定的精粹。 其实,半定是一个成熟的香方,配料比都是明确的,闻香还专门买了药店用的小秤,方便计量,只要有手有原料,按方抓药配比,谁都能干,十分简单粗暴。 松雪道人立刻表示,这个活他包干了。 闻香对此表示赞赏,接着给他介绍原料研磨的前期准备工作,其实就是各种研磨成细粉,同样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费手。 听说还要自己研磨,松雪道人傻眼了,他这活都还没开始干就想打退堂鼓。 不管再怎么不情愿,待看到土孙和闻香忙到飞起后,师兄弟俩还是下场帮忙了,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干也不行呐。 经过不断地磨合和练习,继闻香之后,两位道长和土孙顺利晋升为制香的小能手,其中尤以土孙最为辛苦,不但包揽了各种杂活,而且承担了大部分最苦、最累的研磨工作。 不管闻香怎么说,土孙就是停不下忙碌的脚步,不是打扫院子、烧饭煮菜,就是在挑水砍柴的路上。 当然他也没忘记正业,除了杂活以外,就是一心扑在制香大业上。 对了,土孙还主动给自己升格为道长们的忠仆,不仅端茶倒水,还洗衣按摩,这个人咋就不知道累呢? 闻香做不到像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那样坦然自若,眼看土孙像一只小蜜蜂似的从早忙到晚,实在是于心不忍。 只好把新产品的推进工作放慢,托词土孙烧得菜难吃,自己把煮饭烧菜的活揽下,总算让他有喘口气的空间。 闻香最讨厌压榨无极限的资本家了,坚决不能“屠龙少年终成龙”,不可以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经过大半个月的通力合作,四人终于完成了四十管半定、妙篆、花间丸、晚唐梦和安息香的成品。 在市场前景不明的情况下,先推出少量的产品来试探市场反应是最为明智的,接下来再根据销售的情况决定下一步的生产计划。 至此,众人的制香工作算暂时告一个段落。 但闻香还不能休息,她还要设计店铺的招牌,规划门面布局,定制产品的包装,准备宣传广告等。 店铺的名字是一早就想好的,就叫“闻香有道”。 闻香既是东家的名字又体现了熏香铺子的本质;有道则充分体现了永嘉的特色,道可道、非常道嘛。 两者结合起来是简单又特别,非常朗朗上口。 招牌做成白底黑字的样式,边上还画上大王样子的招财猫,以便吸引美女。 店铺里面设置五个小型博古架,每个博古架都搭配不同的花花草草,上方悬挂对应的宣传画,下方分别放置五种熏香的样品,旁边再悬挂一个牌子说明用香的方法。 比如说放置半定香的这个博古架,就配上一盆幽谷兰花,再画上一位乾道在袅袅升烟中打坐入定,旁边配词:在时光里打坐,在半定中修真。 触手可及的中心位置放上一个定制的鸡翅木盒,上刻二字“半定”,掀开盖子里面是个底座,半定香就卡在底座上,客人可随意观察、嗅闻香味。 至于香炉、手炉、薰球、香囊之类的辅助用品就象征性地摆几样,反正店里不卖这些东西。 再设置一个长条茶桌,每日准备一壶花茶在炉子里温着,各式茶具备上,客人来了,可以一边品茶一边赏香。 最后,闻香又在书店定制了一批印刷有“闻香有道”的罗纹硬纸,在布店收购一批处理的细布条,自己制作提绳包装袋,特别又雅致。 总之,务必把店铺规划布置得风雅远致,可以超凡脱俗绝不平庸无奇。 产品的逼格是能拉多高就拉多高、有多满拉多满,务必让人一看就有消费的欲望和冲动。 闻香的这一波操作走位风骚、输出恐怖,土孙和松雪道人立刻臣服自不必说。 连向来喜欢怼人的无为道人都甘拜下风,不得不承认这个格局确实牛逼,但有没有效果就不知道了。 店铺搞定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拿到“营业执照”,合法经营、依法纳税。 这一次,闻香决定自己出马,带上六份包装精美的妙篆和花间丸前去拜访孙主簿。 闻香一来就送上六盒熏香,托词无为道长要开熏香铺子,拜托孙主簿办理一个执照,不过铺子需要挂在自己的名下。 这个说辞一点都不奇怪,孙主簿知道不少道士会偷偷置办私产,如果不想资产充公的话(归其所在的道观),他们往往会把这些私产挂在熟识的人身上。 只要挂单的道观不追究,道士们的这种小心思,根本没人管,甚至是被默认的。 香料的贵重,孙主簿是知道的,熏香也根本不是自己这种人家的日常消费。 无为道长居然拿出如此大手笔,孙主簿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刚好,他还分管商业这一块,办执照不过举手之劳。 孙主簿心领神会,不仅帮闻香办好了执照,还送佛到西天:交代下属关照闻香的铺子。 永嘉十五年四月二十三日,闻香按照传统点了鞭炮、扎了两个像模像样的花篮,摆了寿桃和发糕,还强迫大王打工(扮演招财猫招揽生意)。 至于翠儿,它不请自来看大王的热闹。 松雪道人作为一名道士,在修行上面一无所得就罢了,居然对经商颇感兴趣。 而且他和无为道人一样特别深谙“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气质不凡,将来必┈┈”的套路。。 于是自告奋勇在店里摆一个免费算命摊子,以便吸引人气。 第145章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闻香的七十七号香铺就这样盛开开业了,不过希望总是美好的,呃,现实是残酷的。 因为店名逼格太高的缘故,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铺子是售卖什么东西的,半天都没人进来。 闻香见势不妙,赶紧在门口摆上熏香炉点起香来,这一招立竿见影,立刻吸引了不少“才子佳人”。 一开始,大家是被香味吸引进来,又被店里的格局震撼,确实很想消费一把,个个都是“哎呀,人家好想买哦”,但听说一管香要五两银子,众人都惊呆了。 就算这几天开业大酬宾打九折,那也要四两多呢。这个价格,说实话真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 熏香毕竟是奢侈品,不是必需品,公子小姐们统统只看不买,都是闻一闻过把瘾,再喝喝花茶、吸吸猫、歇歇脚。 一天下来,愣是一盒香都没卖出去,大王也早早逃跑了。 反倒是松雪道人的算命摊子颇有生意,至少算了三十多卦,把他累得够呛,就算是胡说八道也是很费脑筋和口舌的,而且今天免费,一分钱都没有捞上,更是血亏。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轻手轻脚、沉默寡言,偷偷观察闻香的脸色,都以为她会灰心沮丧。 土孙尤其担心,不过他担心的是铺子会不会马上倒闭?他是不是该卷起包袱走人? 其实,闻香一点都不担心(好吧,其实是有点沮丧),反而劝慰大家: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咱们走的是高端路线,平头百姓不买是正常的。再说了,咱们不是已经卖出去了三十管半定了嘛。” “那你就只指望长青观?”无为道人耸肩。 “长青观只是其中一条路,我的目标是达官贵人。” “哦?那你认识哪些达官贵人?”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行了,反正没啥事,干脆你们明天就回长青观吧,顺便把他们的账给结了。” “行,没问题。”松雪道人赶紧答应下来,今天他算命可算够够了,以后坚决不干这种傻x事。 闻香七十七号院开业以来,虽然没有人潮涌动,但公子小姐、妇人们来来去去的也不少。 但三天下来销售量居然为零,愣是没卖出一盒熏香,闻香愁得差点想上大街拉人头。 白婶子已经默默观察了几天隔壁新开的铺子,今天,她瞅准机会就颠颠地跑了过来。 “哎哟呦,你们卖的是什么东西呢?好香啊。” “啧啧,这又是花啊又是画的,真漂亮。” “哇,你这个盒子真是高档货!” 闻香一脸无语地看着,一个大妈一进铺子就扑到博古架前面又是惊叹又是乱摸。 “咦,你还有一只大猫。” 白婶子居然还想去摸大王的屁股,闻香只来得及说了一声“不要摸它”,大王的尾巴已经狠狠地糊在了她的脸上。 “啊---”白婶子捂住脸惨叫。 大王这个只喜欢美女的家伙当然不会允许一个大妈来玷污它的屁股,它颠颠地走开了。 “大娘,你没事吧?” “哎、哎,痛死个人哦。”白婶子哎哎叫了半天才放下捂住脸皮的手。 闻香定眼一看差点没笑出声:妇人脸上横着一道红红的尾巴印,甚是滑稽。 “大娘,你是隔壁铺子的?” “对,我隔壁卖胭脂水粉的,你叫我白婶就好了。” 白婶子的性子咋咋呼呼的,不仅人挺会自来熟,还超级爱八卦,她先是感叹了一句:“你家的猫可真凶啊。” 又问:“你们卖的是什么?” “香熏。” “香熏?咱们城南县只有百货楼卖香熏,啧啧,你们可真厉害,对了,你们东家是谁?” 闻香眼珠子一转大言不惭道:“我们东家是京城人,平素倒不在这里。” “京城人?”白婶子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姑娘,你不是蒙婶子吧?” 闻香笑吟吟道:“我哪里敢蒙婶子。” 白婶子看看柜台里面的土孙,又看看眼前的亭亭玉立的少女:“那你们也是自京城来的?” “我们倒不是,小女闻香只是暂时负责打理店铺罢了。” “你是掌柜的?” “勉强算吧。” 白婶子用挑剔的目光把闻香上下细细打量了一个遍:长得是挺水灵的,但这年纪? “姑娘还没及笄吧?” 本姑娘的真实年龄说出来能吓死你,闻香当然是随口忽悠道,“快了。” “闻姑娘可真能干,以后莫不是又要做另一个赵夫人?”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岂止要做赵夫人,我还要做端木子贡呢,闻香一脸的呵呵。 白婶子啧啧地感叹了半天又神神秘秘道:“闻姑娘是新来的,可有交了保费?” “保费?” 闻香正诧异,门口就进来一个年轻的赖子,他一进门就直奔柜台,然后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土孙虽然吓了一大跳,但还是勉强稳住:“客官可是要买香熏?” “我买你娘个头!”那赖子不但一开口就是问候人家长辈,还想要动手打土孙。 土孙虽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一个赖子他是不怕的,当即伸手挡住了对方打出的拳头,还反手推了对方一把。 “你敢推老子?”那个赖子被土孙推了一个趔趄,顿时恼羞成怒,嗷嗷叫着就朝土孙冲过去。 土孙天天在山里跑,跟野兔野猪斗智斗勇的,挡住一个流氓还是没问题的。 他身子一侧就躲过了赖子踢出的脚,左手“蹭”的一下抓住了对方打出的拳头,一个旋身右肘就把那赖子压倒在地上。 闻香还没反应过来,土孙已经干倒了来人,她连忙抛下白婶子疾步过去:“哎哎,有话好好说,这是怎么啦?” 见闻香过来,土孙便松开压制的手,那赖子一骨碌爬起来就开始大放厥词:“你,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打我?” 闻香伸手拦住土孙应声道:“我就是掌柜的,这位客人找掌柜的有事?”。 “哼哼,你们给我等着瞧。”那赖子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撂下狠话就跑走了。 第146章 蛇帮乔四 见那赖子跑走了,白婶子才大呼小叫起来:“哎呀,不得了啦,你们得罪赖子帮了。” “什么是赖子帮?” “赖子帮你都不知道?就是蛇帮。”白婶子用一种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目光看着闻香:“就是负责收咱们保护费的人啊。” “咱们这条巷子的商铺是不是都要给那个赖子帮交钱,不交的话,他们就不让咱们好好做生意?” 白婶子露出一种“宾果,你答对了”的目光。 “那我们要交多少保护费?”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那个铺子每月都要交三百文钱,你们刚刚得罪的那个叫王汉三,他肯定是回去叫人了。” “他们可凶了,你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白婶子甩下这句话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闻香,我是不是闯祸了?”土孙一脸惊慌道。 “慌什么,你在这里看着店,我去叫道长。” 开店会遇到地痞流氓收保护费,这本来就在闻香预料的范围内,现在是时候让光拿股份又不干啥活的人发挥作用了。 幸好回长青观的只有松雪道人一人,不然的话这一波够呛,既然人家回去摇人了,那她也得摇人。 闻香急哄哄地冲回内院,一边高声叫着“道长、道长,救命啊”,一边一脚踹开了堂屋东间的大门。 无为道人正在屏风后面悠哉悠哉地泡澡,被闻香的这一脚吓得彻底萎靡,他连忙整个人沉到水里,嘴里大叫道:“别进来。” 这话却说迟了,闻香已经冲了进来。 看见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饶是闻香也得老脸一红,她连忙背过身去:“一大早的,你洗什么澡啊?” 无为道人被这“倒打一耙的话”气得差点没吐血,很是生气:“我就爱大清早洗澡,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不过你别又是使唤人家土孙给你烧水吧。” 无为道人没好气道:“我泡的是冷水,这都快夏至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要洗热水啊。” “我是女孩子,用热水洗澡有什么问题?”闻香也很暴躁。 你还知道你是女孩子啊?无为道人头大不已:“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闻香这才想起迫在眉睫的危机,她一着急又转过身来:“道长,你快起来。” “哎呀,你别转过来。”无为道人急得刚放松的身体又紧绷起来。 闻香翻了个白眼又回过身去: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看的?你以为我想看你啊,哼,损失的是我好吗? “你先出去。”无为道人的语气不善。 “出去就出去,你马上起来啊。” 等闻香一出去,无为道人一跃而起,随便擦拭了几把就匆匆套上衣服。 无为道人一开门就是一脸的欲求不满,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不然的话……” 听完闻香充足的理由,无为道人眯起了双眼:好吧,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搅了自己的好事。 无为道人亲自坐镇店铺,左闻香、右土孙,背后博古架子上还有大王和翠儿居高临下。 没多大会儿工夫,门口就大摇大摆地来了三人,头一个一身绸衣,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搜刮民脂民膏之人。 他一进来就拨拉倒一个花盆还大放厥词道:“把你们话事的人叫出来。” 无为道人阴恻恻道:“贫道就是话事人。” 那领头人这才看清楚了商铺里面的情况:正襟危坐的是一个青衣道人,旁边站着一个黝黑少年和一个俊秀丫头。 那人心里顿时就有点打鼓:这铺子里面怎么会有道士?他对道士了解不多,但至少知道这些牛鼻子不是好惹的。 他试探着问道:“这位道长是?” “贫道无为。” 这话可真够言简意赅的,那人摸不到深浅只好直言道:“这铺子是道长开的?” “这铺子是我罩的。” “哦---”那人拉长了语调,他有点搞不清状况,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发威?还是掉头走人? 这会子便轮到无为道人发话了:“你又是谁?” “我是蛇帮的乔四。” “那你来干吗?” 乔四很想说他是来上门踢馆兼收保护费的,但他又不是头脑简单之人,没摸清对方路数之前,还得注意说话的方寸。 他手下的那个王汉三却不懂那么弯弯绕绕,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老大,和他说那么多干嘛,打他啊?” 乔四瞪了王汉三一眼:“本堂主需要你来教我做事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汉三一脸的懵逼,来之前不是说好直接干他娘的吗? 乔四斟酌了一下方道:“道长新开的铺子可能不知道,这百花巷的商铺历来是我们蛇帮负责管理。”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要收保护费?” “是收管理费。”乔四更正道。 “那贫道要是不交呢?” “咱蛇帮收管理费是帮助商铺驱赶地痞流氓的,道长不交也行,那我们就没义务帮你们了。” 哼,说得真好听,地痞流氓不就是你们自己,闻香暗自吐槽了一句。 见无为道人无动于衷,那乔四便打算先撤退:“既然道长不愿意,咱蛇帮也不勉强,告辞。” “慢着!”无为道人指着门口那个刚才被乔四推倒在地的花盆道:“你打烂贫道的花盆,怎么说?” 乔四皱眉:“你想怎么样?” “自然是赔钱了。” 咋的了,我都没找你麻烦了,你还要找我麻烦? 乔四那肥脸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你要多少钱?” 无为道人不答,又反问道:“你知道,贫道这个空谷幽兰价值多少钱吗?” “多少钱?” 不等无为道人开口,闻香心领神会,立即狮子大开口:“千金难买。” 哈?什么空谷幽兰?什么千金难买?你们不要以为我读书少就胡说八道,老子不是那么好骗的。 “你们又凭什么说那个破花价值千金呢?” “就凭你拿不出一模一样的花儿?”无为道人无耻起来可真是够气人的。。 乔四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现在他后悔了:刚才怎么没听手下的话?直接干他娘的,不好吗?如果你以为我们蛇帮会怕你的话,你就大错特错了。 第147章 蛇帮帮主 乔四阴恻恻道:“那我要是不赔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贫道有个提议,就用这个价值千金的空谷幽兰抵扣你们蛇帮的管理费怎么样?”无为道人笑吟吟道。 历来都是乔四忽悠和欺负人,今天终于轮到他遇到硬茬子了,论空手套白狼,无为道人绝对是个中高手。 乔四眼底闪过一抹戾色:“道长要是能接我一掌的话,有何不可呢?” “好啊。”无为道人翩然起身,“来吧。” 乔四默默运气、内蓄刚劲,今天他就要让这个牛鼻子尝尝连环绵掌的厉害。 “嘿”,乔四紧盯着无为道人,一个伏虎步就朝无为道人轰出刚猛的一掌来。 无为道人也不闪避,当即运转内息迎上去。 乔四看那道人挥出轻飘飘的一掌,心道:今天定要他跪地求饶。 一旁的闻香紧张万分,她紧紧地捂住嘴巴,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轰”地对上了掌。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乔四只感到一股浩大强硬的气劲轰到自己的手掌上,他不禁发出了一声惨叫,人也踉踉跄跄地翻倒在地。 跪倒在地的乔四捂住胸口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等剧烈的咳嗽渐趋缓和,他才看到手掌心的一抹血迹。 乔四惊恐地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道人,对方只是挥出轻轻松松的一掌,自己的连环绵掌就被破除了,自己居然还吐血了? 这个叫无为的道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怎么样?可以抵扣管理费了吗?”无为道人继续笑吟吟道。 “可、可以。”乔四勉强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挣扎着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见老大逃跑,乔四那两个手下屁都没敢放一个也连滚带爬地跟着跑了。 无为道人的这一手把闻香和土孙也惊呆了。 土孙固然两眼冒星星,闻香更是秒变追星少女:“道长、道长,刚才那个是什么?铁砂掌吗?” 无为道人十分汗颜:铁砂掌是什么东西?没学过,他之所以一掌就把乔四轰倒,不过因为他从小就练习内功,而乔四就是一个花架子而已。 “瞎说什么呢,这个乔四就是个弱鸡,我都没使劲呢,他自己就倒了。” 闻香从小就向往江湖武林,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武功高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 今天,她终于见着一个活生生的“武林中人”了,当即就对无为道人大发花痴:“道长,你好厉害哦,可不可以教教我?” 见闻香一脸崇拜的样子,无为道人心里得意得很,但面上还是保持云淡风轻:“哎,略懂一二罢了,杀鸡焉用牛刀,下次再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哇,太棒了。”闻香立刻欢呼雀跃,好像明天无为道人就会教她功夫,后天她就能行侠仗义似的。 无为道人无语:你激动个啥,我又没说要教你。 闻香一脸美滋滋的,自动把自己升级为无为道人的粉丝,乐得有点不知北了。 土孙虽然也很佩服无为道人,但至少他还知道要关心一下现状:“道长,你说那个什么蛇帮还会来找我们麻烦吗?” “他敢!”闻香现在是撑旗当大王:“哼,他要是真敢的话,就来一次打一次,对吧?道长。” 无为道人却没有闻香那么自信:“这些地痞流氓,有时候是很难以常理待之的,总之还是小心为妙。” 正如无为道人所言,那乔四不过是个小头目,他一回去就立刻向帮主汇报了今天的遭遇。 蛇帮是城南县北区的老大,帮主江永清听了乔四的汇报后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人了,那我蛇帮还要不要面子了?” 乔四哭丧着脸道:“帮主,那个牛鼻子好强,我都被打吐血了。” “那都是因为你废物,整天就会吃喝玩乐,你说,你多久没好好练功了?”江永清劈头盖脸地赏了乔四一顿臭骂。 乔四心里冤得很:我本来就不会什么功夫,就只会那一招连环绵掌,但他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头任骂。 等江永清的咒骂告一个段落后,乔四才期期艾艾道:“帮主,那接下来怎么办?” “哼,除了本地的大户,还没有哪户商家不用交保护费的,这个先例绝不能开。你不用管了,等本帮主亲自来会会他。” 听说不用他再直面那个牛鼻子了,乔四松了一口气:“是,帮主。” 等乔四走后,江永清立即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往他舅舅李县丞家去。 听了外甥的话,李县丞沉吟了半晌才发话:“那你想怎么样?” 江永清附耳低语了几句。 “你说那个店铺是道士开的?” “是。” “那个道士的道号是什么?” “道号?没听说有道号啊?”江永清心想:乔四可没说有道号,兴许就没有。 “我先了解清楚再说。” “那就拜托舅舅了。”江永清行了个礼又自袖口掏出一封红包递给李县丞:“这是上半年的红利。” “行了,去给你舅妈请安吧。” “是。” 第二日,刘吏目如往常一样到县衙当班,他屁股还没坐热,就有隶卒来叫:“李县丞请刘吏目带执照登记册过去。” 刘吏目有点奇怪,执照登记不属于李县丞分管的事项,他怎么突然过问起执照登记来呢? 来不及多想,刘吏目带上执照登记册便匆匆去到李县丞办公处。 李县丞翻看了几页,就找到了百花巷七十七号铺子的执照登记信息,他蹙眉道:“刘吏目,你还记得有一个叫闻香的来办理执照吗?” 刘吏目当然记得了,孙主簿亲自交代办的事,他能不记得吗? 不过他是人精,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装作思虑了片刻方道:“是有这么个人。” “可有道士跟着她来办理执照?” “并没有,就是她自己一个人来的。” “她的手续可齐全?” “是齐全的。” “行了,你回去吧。”李县丞把执照登记册还给刘吏目,又对一旁的隶卒道:“去请王教谕过来一趟。”。 刘吏目唯唯诺诺应了便出去,他兜了一大圈确定没人留意到自己后,便偷偷溜进了孙主簿的办公房。 第148章 摇人大战 看到刘吏目静悄悄地溜进来,孙主簿一头雾水:“你偷偷摸摸的干吗?” 刘吏目当即把李县丞打听闻香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孙主簿。 听说李县丞打听闻香,孙主簿深深地皱起眉头:“他知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吗?” “小人没说。” “办得好,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是。” “刘吏目,我记住了,你先回去吧,正常办公就行。” “是,小人告退。” 顺利在孙主簿前刷上好感,又没得罪李县丞,刘吏目夹着执照登记册满意地走了。 等刘吏目走了,孙主簿陷入了沉思:李县丞为什么打听闻香?他为什么提到道士?又为什么找王教谕? 闻道兄妹俩难道是得罪了李县丞吗?不可能啊。 闻道小兄弟在立章书院读书,轻易不出来,怎么会得罪李县丞? 至于闻香不过在百花巷经营一个铺子,她能做什么事得罪李县丞呢? 想到这里,孙主簿眼前一亮:办执照的时候,闻香就说是代无为道长办的,再结合刚才刘吏目的话,他确信李县丞就是要找无为道长铺子的麻烦。 至于为什么?孙主簿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无为道长是方外之人,他肯定不知道在城南县开铺子是要给蛇帮上交保护费的,或者说他知道但就是不想交。 他知道蛇帮帮主江永清的舅舅就是李县丞。 平素,江永清就仗着他舅舅在北市横行霸道,除了大户不敢敲诈以外,哪家哪户都得给他交保护费。 那么,李县丞知道不知道那家铺子是无为道长的呢?孙主簿猜他肯定不知道。 因为除非必要,没人愿意得罪三清山的道人,更别说只是为了几百文钱,毕竟连同知大人都对三清山恭敬有加。 这一次有好戏看了。 想到这里,孙主簿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溜回家,他匆匆写了一封书信,又拿出几两银子,便打发丫头翠儿去百花巷七十七号商铺买一盒香薰回来。 还耳提面命翠儿一定要把这封书信交给商铺里一位叫闻香的姑娘。 翠儿对那个经常来给夫人送礼的闻香姑娘也很熟悉,她藏好了信便直奔百花巷去,且顺利见到了闻香。 闻香快速看完孙主簿的书信后当即收起来,她转身取了两盒花间丸递给翠儿:“这是我送你家夫人的。” 又另取了一只精致的香囊递给翠儿:“翠儿,这是给你的,麻烦你再和你家老爷说一声,闻香都明白了。” “是,我知道了,谢谢闻姑娘。” 翠儿是个有眼力劲的人,眼见之前面黄肌瘦的村姑摇身一变成了眼前白皙俊秀的女子,她识趣地把银子收起来,拿起东西便径自去了。 等翠儿一走,闻香立刻维持不住沉着冷静的人设,她大呼小叫地冲回内院:“道长--,大事不妙。” 无为道人正在练习内息,幸好这次他学精了--把门锁好了,不然准得被闻香打断,他快速回转内息、气沉丹田收功方起身开门。 “又怎么了?” 闻香当即把孙主簿的书信糊到无为道人的脸上。 她看着无为道人面无表情的脸,忧心道:“咋办?人家是李县丞的外甥,我们不会是死定了吧?” 无为道人一目十行把书信看完,又一把抓成一团冷笑道:“哼!谁死我都不会死,这个什么蛇帮给脸不要脸,是吧,你等着瞧,我一定要他好看。” 放狠话谁不会,闻香连忙追问:“具体咋办?” 无为道人不答,反而吩咐闻香:“你看好店铺,我回长青观一趟,很快就回来。”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一句:“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又来了,你就乖乖地服软,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不要伤了自己,知道吗?” 闻香那满腔无为道人不和她解释咋办的郁闷心情顿时不翼而飞,她欢喜地答应:“哎,知道了,早去早回啊。” 无为道人临出门又专门叮嘱土孙一声:“土孙,一定要保护好闻香。” “放心吧,道长,只要我在,谁都别想欺负闻香。”土孙还以为只是应对地痞流氓,答应得十分爽快。 别人摇衙门的人,无为道人只能摇长青观的人来应对,他虽然不是十分放心土孙和闻香两人,但事态紧急,只能快马加鞭快去快回了。 不出所料,无为道人中午走,下午蛇帮就打上门来。这次出手的却不是蛇帮的喽啰,而是衙门的隶卒。 这群公门之人一进门就大声呵斥、拍桌子骂人。 土孙护着闻香靠墙而立,两人都不出声,静静地看着他们翻箱倒柜。 终于,领头人陆巡检开始发话:“谁是话事的人?” 闻香探出一个头来:“我们东家不在。” 陆巡检一脸不耐烦:“那掌柜的呢?” “我就是。” 陆巡检瞪大眼睛把闻香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冷哼道:“你一个丫头片子可不要胡说八道,不然的话……。” 这时,旁边一个穿着红黑官府服饰的人凑到他身边低语几句,陆巡检便暂时走开。 那穿着红黑官府服饰的人当即走上前道:“闻香,现在官府要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知道吗?” 这时,闻香才认出眼前之人就是抢了攒典职位的族长儿子--闻兴,她暗暗咬紧了牙根,等待对方出招。 “这个铺子的东家可是那个无为道人?” “是。” “有人举报他私自经营铺子,经过我们的查实,无论是长青观还是无为道人都没有在官府报备过开铺子的情况,按规定,我们要查封这个铺子。” 闻香当即反驳道:“这就是长青观开的铺子。” “你有什么证据?” “等道长回来,他自有证据给你们看。” “这我们可等不了,要么你现在就拿出证据来,要么现在就关门。”闻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闻兴叔,咱们都是闻家村的人,你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闻兴内心暗爽不已:当初我二弟主动提出要替那道人帮工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对他的?现在你才说我们都是闻家村的人?哼哼,迟了! 第149章 打你又怎么样 闻兴面上滴水不漏道:“哎,你这话说的,就是因为我们都是闻家村的人,我才出这个头啊,不然谁和你废话呢。” “不过我毕竟是官府之人,不可能明知违规还包庇你啊,而且我们还怀疑那个道人是个冒牌货,你还是快点把那道人的去向说出来吧。” 听到他们还要往无为道人泼脏水,闻香当即跳起来:“你胡说,道长才不是冒牌的,你这是打击报复。” “臭丫头,你怎么说话的!谁打击报复了?”闻兴当场恼羞成怒,他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闻丫头,你要是再这样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侄女、不顾同村之谊了。” 哼,你有把我当过是侄女吗?本来就是来挑事的,难道还想我领你的情?闻香当即不管不顾地就戳穿这个小人的阴暗心理: “你就是打击报复,你抢了我大哥的攒典位置还不满足,还想让你二弟来抢铺子掌柜的位置,道长不同意,你就打击报复,就是你!” 没想到闻攒典和眼前的小姑娘还有这么深的恩怨,在场的隶卒都听得津津有味。 陆巡检也是一脸的恍然大悟,他一直觉得奇怪:这事既不是闻攒典的公务范围,县丞也没交代,他却非要跟着来,原来如此。 他可没兴趣掺和这种破事,你想借机报复是你自己的事,我可不能为了你耽误县丞的大事。 想到这里,陆巡检当即上前一步喝道:“还和她废话什么,来人呢,把现场所有的物品都收缴起来。” 一旁的隶卒顿时一拥而上,又是踢花盆、又是抢香盒子、又是推架子、又是摔茶壶什么的。 看到精心布置的铺面一瞬间毁于一旦,闻香急得大叫“不要、不要”,顾不得无为道人的叮嘱,她甩开土孙就冲出去阻挡。 “闻香。”土孙大急,连忙追上去拦截闻香。 “住手!”闻香用力拽住了一个正在猛踩牡丹花的隶卒,那隶卒头都没回,猛一挥手就把她甩倒在碎瓷片上。 闻香的手一把就按在尖利的碎瓷片上,她顿时就惨叫出来:“啊--” 追上来的土孙连忙扶住她:“别动、别动,我扶你起来。” “喵呜--。” “啾啾啾。” 见闻香受伤,一直盘踞在梁上的大王和翠儿以锐不可挡的姿态、悍然加入战场。 只见大王一个猛虎落地就扑到那个隶卒身上,朝着他的面目就是一顿左挠右抓,翠儿也是找着空隙就猛啄几口。 那个隶卒突然被不明物体暗算,根本反应不过来,一边惨叫一边到处乱跑,等他好不容易把大王抓开,脸上已经像开了花一样鲜血淋漓。 “呜呜--,救命啊,大人。”他捂着脸哀哀地跑到一边,再也没兴趣理会闻香。 众人都被大王和翠儿吓了一跳,等看清楚不明物体原来是猫和鸟儿后,陆巡检顿时暴跳如雷:“给我打死它们。” “不要。”闻香顾不得手痛连忙爬起来,看着大王和翠儿满场到处乱窜,她急得跳脚: “大王,快跑!” “翠儿,跑啊!” 大王和翠儿根本没有要跑的意思,它们第一次打配合,打得还挺不错的,把一众隶卒挠得灰头土脸。 闻香的这一叫又把陆巡检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他当即指着闻香和土孙叫嚣道:“把这两个家伙也给我抓起来。” 几个隶卒当即舍了大王和翠儿就向土孙和闻香逼来。 土孙一脸慌张地护着闻香后退,面对官府,他根本不敢反抗。 他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只会吞吞吐吐道:“大人…大人,别……别抓闻香,抓我好了。” 和土孙乖乖认命不一样,闻香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立刻放开喉咙大叫: “救命啊,官府杀人了,救命啊。” “大家快来看啊,官府滥杀无辜了。” 七十七号商铺的左邻右舍们一直在门口附近探头探脑偷看,现在听见那么劲爆的消息,更是兴奋得恨不得冲到店里看看是什么情况。 陆巡检气得直哆嗦:“蠢货!还不快点把她的嘴堵上。” 隶卒们一拥而上把土孙和闻香都按倒在地,一个隶卒还想把他腰间的臭汗巾子塞到闻香的嘴里。 “唔唔……”闻香疯狂挣扎,差点把按着她的那两个隶卒都掀翻。 在这生死关头,门口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众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朝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两个道人,其中一个正是无为道人,他大踏步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就把正在往闻香嘴巴里塞臭汗巾子的隶卒踢出了几尺远。 另一个隶卒当即松开了按住闻香的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无为道人反手一巴掌扇甩出去。 刚获得自由的闻香立即把嘴里的臭汗巾子吐出来,还不停地作呕。 这时,陆巡检才反应过来,他的胡子都气歪了:“大胆狂徒,你敢袭击官府?” “哼,打你又怎么样?”无为道人一脸的不屑。 “你…你…”陆巡检指着无为道人,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嚣张的人。 陆巡检不认识无为道人,无为道人在闻家村做法事那天,他刚好有事告假,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来头。 陆巡检一把就抢过隶卒手中的棍棒,他怒喝一声就朝无为道人使出一记疾风追云。 面对来势汹汹的陆巡检,无为道人身影一晃就躲过棍棒的凶猛劲头,他左手猛地蹿出、反手就扣住了来袭的棍棒。 陆巡检立即大喝一声“撒手”并全力使劲,两人各自拽着棍棒的一头较劲。 陆巡检憋红了脸都没能抽回棍棒,他心中大惊:遇到高手了。 无为道人却已经没了和陆巡检拔河的兴趣,他借力打力,巧妙将棍棒传来的劲道反弹了回去。 陆巡检吃痛得大叫一声就撒开了手,还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无为道人:自己打遍城南县无敌手的家传棍法竟然挡不了他的一招。 “你,你到底是谁?”。 场面一片静默。 第150章 谁说贫道是冒牌的 此时,一直站在门口的道人出声了,他双手合礼唱了一个诺:“福生无量天尊,各位可否听贫道一言。” 还是没人出声,也没人敢动。 他便自顾自地说下去:“贫道清净,自长青观而来,可否请王教谕来一趟?” 陆巡检瞧着这老道人有点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但听他开口就提王教谕,顿时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撂一句“江湖再见”灰溜溜走人?还是硬撑到底? 这时候,猪队友--闻攒典“帮”了他一把:“叫就叫,怕你啊。” 闻兴可不想让无为道人这个家伙翻身,当即自告奋勇回去叫人,他说完就噔噔地跑了。 众目睽睽之下,陆巡检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猪对手跑走了。 闻兴回去报信的时候,王教谕正在县衙准备文昌祈禄醮的事宜。 听说长青观来了一个清净道人要见他,王教谕大叫着“糟了”就冲出去,扔下闻兴一个人傻傻地待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教谕来得很快,他一进门就对着老道人连连鞠躬行礼:“高功大人,小生来迟了。” 原来此老道人竟然是长青观的高功,陆巡检如梦初醒,其他人也全都傻眼了。 高功冷冷道:“王教谕,贫道奉命而来,此间铺子为长青观所有,怎么?你们县衙要查封?” “误会、误会。”王教谕当即表明一切都是误会。 此时,闻香已经从恶臭中缓过劲来,又有无为道人撑腰,她立即踢爆陆巡检:“哪里是误会?就是这位大人说要查封的。” “我都已经说这个铺子是长青观的,他就是不信,我让他去核实,他也不去,非要查封,他查封就算了,还把铺子全砸了,呜呜--。” “我们拦着不让他砸,他就叫这群人暴打我们,呜呜--” “还把我的猫儿和鸟儿都打了。” “他还说无为道长是冒牌货。” 闻香一边指着陆巡检,一边梨花带雨地痛诉他刚才的暴行,配合她一手的鲜血,十分有说服力。 无为道人眯起了阴鸷的双眼,森然道:“是谁说贫道是冒牌的?” 众人包括陆巡检连忙惊慌摇头,纷纷摆手否定:“不是我,我没有。” 无为道人不理这群小兵,掉头就朝王教谕开炮:“王教谕,你看看这一地的狼狈,再看看这位姑娘的手,你敢说是误会?” 王教谕一脸的尴尬,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更无耻的话,只是厉声喝道: “陆巡检,还不快点向高功大人和无为道长磕头、赔礼道歉。” “是、是。” 此时,陆巡检哪里还有刚才那嚣张样子,他和他那群手下“哗啦啦”地跪了一地,对着老道人和无为道人就磕头道歉起来。 “哼,向贫道道歉有什么用,难道不应该向被你们暴打的这位姑娘和那小兄弟道歉吗?”无为道人得寸进尺。 向高功和无为道人道歉,陆巡检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但向一个丫头片子和毛头小子道歉?陆巡检敢怒不敢言。 形势逼人强,而且王教谕也不出声,他不得不含血接下这一记侮辱,也给闻香和土孙赔礼道歉。 陆巡检还以为磕完头、受完侮辱就完事了,谁知道无为道人根本就没打算息事宁人,他想搞场大的: “陆巡检是吧?谁让你来这里挑衅的?说出幕后主使,贫道便放你一马。” 陆巡检脸上一片惨然,颓然倒地:他如何敢说是李县丞指示的? 见无为道人步步紧逼,王教谕连忙朝高功又是鞠躬又是行礼:“高功大人,念在陆巡检是初犯,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高功沉默不语:我倒是想算了,但某人不肯啊,我又有什么办法?要怪就怪之前答应得太痛快,没想到这个家伙的俗世的骚扰来得这么快,现在好了,再苦再累也得干呐。 高功长叹一声道:“贫道就不去见顾知县了,请王教谕回去禀告顾知县,如果事情不能圆满解决,长青观将上报永乐宫处置。” 这下,别说陆巡检要瘫软在地,就连王教谕都想倒地不起,他狠狠地瞪了陆巡检一眼:你丫的死定了! 又恭恭敬敬地对高功和无为道人行一个礼:“是,小人马上回去汇报,请高功大人稍作休息。” 王教谕行礼完毕当即甩手走人:他再也不要管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了。 见王教谕独自走了,陆巡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可没兴趣看这些废物:“你们还不滚,等什么?” 陆巡检如获大赦,带着一群伤兵也连滚带爬跑了。 等碍事的人都滚了,无为道人当即请高功到西间稍作休息,又冷声冷语命令闻香在东屋等他。 当无为道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举着一只伤手的闻香正在自己的西厢房翻箱倒柜。 “叫你在东屋等我,怎么又不听?” “我要找布条包裹伤口啊。” 无为道人把手中的药盒放在桌子上,没好气道:“快过来,我帮你包扎。” “你有药箱?早说啊,”闻香连忙过来。 闻香好不容易养得白嫩一点的手多了几个血口子,掌心伤处还夹杂着一些碎瓷片,看起来格外的血肉淋漓。 看着眼前血淋淋的手,无为道人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痛吗?” “痛啊--”闻香一脸的可怜兮兮。 无为道人默不作声,他把闻香按坐在凳子上,又拽着她的手仔细认真地把混在伤口里面的小碎瓷片一一挑出来,再敷上金创药。 闻香当即一阵惨叫。 无为道人死死地拽住她想要抽回的手,黑脸道:“知道痛了?痛死你也是活该。” “干嘛那么凶?人家都受伤了。”闻香很是委屈。 “我走之前说什么了?我是不是叫你不要反抗?” 听到无为道人有兴师问罪之意,闻香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眼珠子骨碌骨碌地到处乱转,嘴里还期期艾艾道:“我…我…没反抗啊。”。 “你没反抗人家能往你嘴巴里塞汗巾子?”无为道人一脸的不相信。 第151章 教我武功吧 一听到“汗巾子”,闻香又一阵作呕:那汗巾子实在是太臭了,后劲太足,不行,她得去漱口。 “别动。”无为道人不放手:“说,你是不是反抗了?” “这…这…”闻香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理直气壮道: “谁让他们诬赖你是冒牌货,他们敢说你是假道士,我当然要骂他们了。” 听到闻香维护自己的话,无为道人心中一暖,但脸上还是板得紧紧地教训道:“没那个反抗的本事就别反抗,不然被打就白被打了。” “也没白被打啊,你不是都帮我打回来了嘛。”闻香想到无为道人那帅气的“一脚”就美滋滋的。 “那我要是再迟一点回来呢?” “呃--”闻香语塞。 “以后不准再这么冲动了,听到没有?” 听到这么大男子主义的强硬命令,闻香居然没有生气,甚至还暗自窃喜,她笑眯眯地答应:“知道啦。” 见闻香这模样,无为道人暗自摇头:这家伙肯定没听进去。 等无为道人包扎完伤口完毕,闻香便迫不及待提出了一个蓄谋已久的请求:“道长,你教我武功吧,以后我就能单手撕‘鬼子’了。” 无为道人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想学武功,这样我就能保护自己了。你就教我嘛、教我嘛。” 为了学武功,闻香也是拼了,她左手包裹得严严密密的、动不了,便用仅剩的右手抓住无为道人的袖口好一顿撒娇: 她再也不要被人按在地上塞臭汗巾子了。 无为道人给她烦得头大不已:“你确定要学?” “是。” “你知道吗?我自六岁就开始习武,每天卯时就要起床练功,每天练功至少两个时辰,不管风吹雨打,一天都不能停。” “开始头两年,你只能练习扎马步、掰腿、开筋、站桩和踢腿,而且马步一扎就是一个时辰。” “等你能连续扎马步几个时辰后,师父才会教你如何呼吸和练习内息。” “等你在水里能憋气半炷香的时间后,就可以开始修炼内功了。” “最后等你内功小有所成后,师父才会教你武打的招式和拳法,而且在这过程中,你每天都会被真摔和真打。” “你确定,你受得了这种苦?” 闻香默默地放开了无为道人的衣袖,一脸讪笑道:“真的有这么难吗?那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无为道人心里得意地笑了:小样的,我还治不了你? 其实,并不是无为道人不愿意教授闻香练习武艺,实则是因为: 练习武艺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吃苦,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不觉得闻香能挤出足够的时间来练习武艺。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无为道人有点失落,但他很快就把这种言不清、表不明的思绪抛开,转而道: “你现在才开始学武太迟了,没有内功的招式不过是花花架子,我可以教你几手防身的招式,应付一下地痞流氓还是可以的。” “女子防身术吗?” “防身术就是防身术,不区分什么男女。” 虽然不能行侠仗义,但至少能保护一下自己吧,闻香垂头丧气地应和:“行吧,防身术就防身术,唉,聊胜于无吧。” “喂,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多少人想学还求学无门呢。” 闻香不想听无为道人吹牛逼,拿了伤药转头就去找土孙:“土孙,你身上的伤要紧不?” “没事、没事。” 土孙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刚才混乱中,他被踹了好几脚身上都淤青了。 “怎么可能没事,这是道长给你的伤药,你涂在身上再揉一下。”闻香把手中的药瓶塞给土孙。 听说是道长给的药,土孙立马接住,他小心翼翼问道:“道长,没生气吧?” “他生什么气?”闻香奇道。 “道长走之前专门交代我,要保护好你,我却没做到,还让你受伤了。” 还有这一茬啊,闻香心中美得很,脸上却娇嗔道:“道长才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再说,你都尽力了,要怪就怪那群尸位素餐的人。” “道长真不生气?”土孙再三确认。 “道长不仅不生气,相反他还夸奖你做得好,让我把伤药给你呢。” 闻香随便几句话就把土孙给忽悠住了,他捧着药瓶乐呵呵地回屋涂药去了。 就在闻香他们收拾残局的时候,陆巡检已经滚回李县丞那里报告“惨剧”了。 江永清正在他舅舅那里等喜讯,没想到喜讯没等到反而等来了噩耗。 听完陆巡检的汇报,李县丞颓然倒在座位上,嘴里还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舅舅,那个长青观的高功怎么会来得这么巧?会不会是那个道人找来假冒顶替的?” 李县丞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他外甥:“王教喻整天和长青观打交道,是不是假的,他不知道吗?” 又指着江永清道:“你这个蠢货,我问你那个道人的道号的时候,你怎么说没有?” “我…我…我也不知道他有道号啊?”江永清一脸懊恼,早知道就多问几句乔四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李县丞冷冷道。 “不知道啊。”江永清诚实得很。 李县丞被自己的蠢外甥气死了,他一跃而起、飞起一脚就把江永清踹倒在地,厉声喝道:“他是三清山来的道人。” “连同知大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你还敢去收他的保护费?你收不到就算了,你还害了你舅舅我,你知道吗!” 李县丞一边咒骂一边狠狠地踢江永清。 江永清倒在地上没敢反抗,只能抱着头认错:“我错了,我错了,舅舅,我也不知道啊,你就饶了外甥我吧。” 李县丞停下了暴打外甥的脚,他一脸的惨然:“现在不是我饶不饶你的问题,是你舅舅我还能不能坐稳位置的问题?” “啊?”江永清一脸懵逼,说到底他只是市井无赖,以前也没和道士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陆巡检就比较有自知之明,他一脸等死的样子:无论如何,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第152章 能屈能伸的李县丞 此时,有一隶卒前来报告:“知县大人有令,请县丞大人马上过去。” 李县丞木然起身、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还没进门,李县丞就听到顾知县在里面大发雷霆的声音,是祸躲不过,他一脸慷慨就义地推开了门。 结果一进去就立马扑倒在顾知县的脚下,还大声哭喊道:“大人,救我!” “救你?”顾邑令冷笑道,他一脚就甩开李县丞:“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去惹三清山的道人?” “你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让我救你什么?” 顾邑令越骂越生气,一激动就把手中的茶盏给砸到了李县丞的身上: “你知道不知道?长青观威胁要上报永乐宫,我看你是不想当这个县丞了。” 李县丞哭丧着脸道:“大人,大人,我错了,我不知道他是那个无为道人啊,属下查了执照登记册,那间商铺根本没登记在道门名下,而且王教谕也说没有道士备案经营商铺,我还以为是哪里来招摇撞骗的。” 李县丞甩锅给下属还是挺熟练的。 “谁是店铺的主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道门替他撑腰。长青观都替他背书了,你还骗骗,骗你娘个头。”盛怒之下,顾邑令还爆了粗口。 “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去给高功和无为道长道歉。”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必须得到他们的谅解。如果他们坚持上报永乐宫的话,头一个死的就是你。” “是,属下马上去。” 当天晚上,李县丞就滚到了无为道人面前,他倒是能屈能伸,“扑通”一声就跪下: “道长,都是下官的错,求你放我一马吧。” “你谁啊?” “下官李左堂,忝为城南县的县丞。” “哦,你就是那个什么蛇帮帮主的舅舅?” “是。”李县丞哭丧着脸道:“那个臭小子跟我说的是有人冒充道士行骗,我就信了他的鬼话,这才冲撞了道长,还请道长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原谅?”无为道人冷笑:“我原谅你的话,那些被你们殴打的人,被摔碎的东西能原谅你吗?” “道长、道长,下官愿意赔偿贵商铺的一切损失,还有我保证:以后谁都不会来骚扰道长的铺子。” “闻掌柜。”无为道人装模作样问一声坐在一边看热闹的闻香:“你能原谅他吗?” 李县丞立刻眼巴巴地看着闻香。 “李大人,请看我这只手。”闻香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伸到李县丞的面前。 “哎、哎,下官的过失让姑娘受罪了。” “姑娘家的手有多重要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这个伤以后还会留下疤痕,到时候我怎么嫁人呢?” “还有,这商铺里面的名贵花草牡丹啊、兰花什么的,还有那几个博古架以及那些贵重的香薰全都被你们糟蹋了。” “我这一盒香薰就价值五两银子了,你说你怎么赔偿这个损失啊?” 李县丞一头汗水:“就请姑娘开个价吧。” “李大人,有钱不是万能的。首先你得表示你的诚意啊,没诚意怎么谈价格?” “那姑娘的意思是?”李县丞虚心请教。 闻香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不该先惩戒首恶吗?” 这时,无为道人出声了:“那个什么帮主,还有带队来闹事伤人的那些家伙,一个都不能放过。” “好、好。”李县丞一口答应:“我明天就让我那外甥来给道长、给姑娘请罪。” “光是请罪还不行,还要让他滚出城南县,以后不要让贫道再看见他。” “是、是。”李县丞也答应了,现在他可管不了什么外甥了,自己最重要。 “今天带队来的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无为道人又问。 “是陆巡检。” “还有一个闻攒典,就是他叫嚣道长是冒牌货,要收拾我们呢。”闻香立马补充。 李县丞倒是不知道闻攒典居然还掺和了一手,算他倒霉,当即表态: “陆巡检和闻攒典执行公务不当,理当重罚,下官定当回禀知县大人,革除他们的职位以儆效尤。这样处置您看行吗?道长。” “闻掌柜觉得呢?”无为道人万事以闻香为主。 李县丞连忙又朝闻香露出讨好的笑容。 “既然李大人那么配合,咱们便来谈谈这个补偿吧。” “请姑娘吩咐。” “你说呢?” 李县丞吞了一下口水,他看看一脸严肃的无为道人,又看看滴水不漏的闻香,最后试探着道:“五十两?” 见无为道人皱眉,闻香也一脸失望,他连忙改口:“不不,一百两?不然,一百五十两?” “你太让我失望了。”无为道人一点都不为所动。 李县丞一狠心就报出了一个高价:“两百、两百。” 又哭丧着脸道:“我真的只拿得出这么多钱了,道长大人,您就可怜可怜下官,放我一马吧。” 无为道人挑眉看向闻香:怎么样? 闻香点头:差不多就行了,不能搞成世仇嘛。 “也罢,看在顾知县的面子上,贫道就不跟你计较了,五天内完成你的承诺,那这个事情就翻篇了,不然的话,你就别怪贫道不讲情面。” 听到无为道人同意了,李县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是、是,下官马上去办,对了,下官还想向高功大人赔礼道歉。” “这个就不必了,你办好你承诺的事情就行了。” “那、那,上报永乐宫的事情?”李县丞有点不放心。 “这个事情我说了算。”无为道人森然道:“你可以走了。” 李县丞心中凛然:长青观都听他驱使?这个道人好厉害,这个闷亏自己吃定了。 面上却不敢露分毫,唯唯诺诺地应了赶忙走人。 还是那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无为道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门,一个黑影静静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翻墙进了一处偏僻院子,又进了主屋。 无为道人刚停下了脚步,黑影立刻跪下。 “吴大,我让你待在附近保护闻姑娘,为什么不服从命令?”。 “主人,徐叔交代小的一定要跟紧主人,保证主人的安全。” 第153章 蛇帮倒台 无为道人猛地回身厉声喝道:“掌嘴。” “是。”吴大十分驯服开始左右开弓打自己嘴巴子。 等吴大把自己扇成猪头后,无为道人才叫了停。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死士,冷冷道:“徐叔只是训练你们的人,我才是你们的主人。”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从今天开始,我叫你往东,你要是往西的话,你这个死士就做到头了,听明白了吗?” “是,主人。” “京城有人认得你吗?” “没有,属下一直戴着面具。” “现在这张脸是真的吗?” “是。” “我不需要人保护,过几天等你脸上的伤好了,就替我去办个事情。” 吴大心里一阵失落,他还以为能跟在主人的身边,结果却┈┈。 作为一名死士,他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他接受的一切训练都是为了有一天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的命已经卖给眼前之人:主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是,属下遵命。” 第二日,无为道人送高功离开的时候,就看到门口跪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正是他之前见过的来闹事的蛇帮成员,那么还有一个必然是那蛇帮帮主了。 那三人看见无为道人和高功,立刻开始了铺天盖地的赔礼道歉和求饶命。 无为道人和高功却没兴趣搭理他们,两人翩然远去。 等到百花巷各家商铺开门,大家惊讶地发现:赖子帮的帮主江永清,还有那个往日嚣张不已的乔四、王汉三全都赤裸着上身跪在七十七号商铺前面。 跪在最前头的江永清一脸苦相:昨天,舅舅已经说了,如果得不到道长的谅解,他就是跪死了也不能起来。 此时,一条街的人都炸了,大家兴奋异常、纷纷在后面围观、议论纷纷。 “哼,他们赖子帮也有今天呐!” “这群地痞流氓!总算有人能收拾他们了。”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谁干的?干得好、干得漂亮。”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那么厉害,连赖子帮都干倒了。”还有人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脸的好奇。 “当然是道长大人啦。” 白婶子最激动,她就在隔壁,昨天下午就听了、看了全场的戏,她立刻眉飞色舞地给众人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 “你们知道吗?那个高功大人可厉害了,连王教喻和陆巡检都被吓走了。” “原来如此,这赖子帮好大狗胆,敢收道门的保护费,活该!” “我早就知道衙门有人和赖子帮勾结了,不然他们能横行霸道这么久?”这是个耳清目明的人。 更多人关心的是:“那高功大人有说要怎么处置他们吗?” “这个,我倒没听清楚。”白婶子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下决论道:“反正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一开始,大家还比较节制,只是远远地指指点点、痛骂几句。 等到后面,不知道是谁先带了头,一个臭鸡蛋“啪”的一声砸到了王汉三的头上,而他头都不敢抬一下。 这下好了,什么烂菜叶、臭番茄全都往他们头上招呼,更有凶残者居然往他们头上泼了一盆臭骚水。 一时间,七十七号商铺的前面简直成了菜市场,一片狼藉,而那三个家伙更是比乞丐还不如,身上挂满了各种垃圾以及臭气熏天。 赖子帮成员带着一身臭味从早上跪到下午,终于等到无为道人回来、等到七十七号院开门。 闻香才探出一个头就被臭味熏了回去,她也不想打人了,只是捏着鼻子娇声道:“外面那三个家伙,给我听着。” “道长说了,让你们有多远就滚多远,以后别让他在城南县再看见你们。” 说完,“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至此,半死不活的赖子帮三人组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垂头丧气地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走了。 赖子帮的头目都跑路了,他手下的瘪三们自然是一哄而散,在这个风头火势下,该洗心革面的洗心革面,该跑路的跑路。 赖子帮被打掉了的信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城南县,北区所有的小商小贩都对百花巷七十七号院肃然起敬。 --这绝对是狠人啊,千万不能招惹。 于是,在一盒熏香都没卖出去的情况下,“闻香有道”的商铺大名迅速深入人心。 再来说说闻兴,当天他就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立马就缩回家当起了缩头乌龟,奢望不会牵扯到他。 第三天,闻兴才小心翼翼来点卯,谁知一进衙门就迎来晴天霹雳。 听说要被免掉职位,他当即哭唧唧跑到顶头上司孙主簿那里求救。 孙主簿一脸我已经尽力了的样子,然后把他指到李县丞那里:“这是李县丞提出的,我也无能为力,你还是快点去求求他吧。” 于是,闻兴又跪到李县丞面前。 李县丞正在想办法筹银子呢,哪里有空理这个给自己添麻烦的家伙。 他都听说了,这个家伙和那个什么闻掌柜还有私怨呢,傻子才会帮这个家伙说话。 再说了,他连自己的外甥都救不了,还能救你? “谁让你自己作死,惹谁不好,惹他?有本事就让无为道长原谅你,我救不了你。” 李县丞很不耐烦地甩下一句话就把闻兴轰出去。 这下子,闻兴真是傻眼了,病急乱投医,他也顾不得多想就往百花巷七十七号院奔去。 毕竟是闻家族长的儿子,正在收拾铺子的土孙就把他放了进去。 内院里,闻香正在单手晾晒衣服,她的手受伤了,家里的活包括收拾残局的活计全都依赖土孙,她只能尽己所能帮土孙减轻一点负担。 闻兴一见闻香就堆起笑容迎上去:“贤侄女。” 这家伙还敢来这里?闻香冷笑道:“这是谁啊?青天白日的乱闯别人家,就不怕我报官吗?” “哎、哎,贤侄女,我是你闻兴叔啊。” “谁是你的贤侄女?我不认识你,识趣的话就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的话,我就要大叫捉贼了。”。 “哎、哎,别叫、别叫。”闻兴连忙摆手,又赔笑道:“贤侄女,你闻兴叔是来赔礼道歉的。” 第154章 逆子任你处置 “哦?赔什么礼?道什么歉啊?” “呵呵。”闻兴一脸讪笑:“那不是昨日,啊不,是前日咱们闹了一点误会,现在我都了解清楚了,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因此特地来给贤侄女说一声。” 闻香转头看看这号称来赔礼道歉,却一直端着架子说什么误会的闻兴,真是打心里厌恶,她一刻都不想再看到这小人。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吧。”闻香一手指着门口,让闻兴滚。 “呵呵,不急、不急,我还想和无为道长说一声。”闻兴觍着脸道。 “道长不想见你。” “哎--,你又不是道长,你怎么就知道道长不想见我呢?”闻兴一脸的不高兴,转头就朝堂屋连声呼喊:“道长、道长”。 无为道人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只是不想理,没想到这个家伙还得寸进尺起来,当即杀气腾腾走出去。 见无为道人出来,闻兴立马撇下闻香朝无为道人奔去。 奔过去的闻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无为道人抓住了衣领并拽到跟前。 “闻兴是吧,在闻家村的时候,贫道就说过,闻香居士是有道缘之人,谁要是跟她过不去就是和贫道过不去,你这是要跟贫道对着干?” “不是、不是。”闻兴一脸的惊恐:“误会、都是误会,我┈我┈我是专门来道歉的。” “我没兴趣管你什么误会,什么道歉。”无为道人猛地把闻兴推倒在地,冷冽道:“现在,马上给我滚。” 倒在地上的闻兴惊恐万状,他还是第一次见识无为道人的凶狠,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走是吗?”无为道人转身回屋就提了一把剑出来。 这下,根本不用无为道人发话,闻兴就连滚带爬地有多远就滚多远了。 “扑哧!”闻香忍不住了,她哈哈地大笑起来:真是小人就得恶人治,痛快! 当天中午,闻兴就滚回了闻家村,滚到他爹的面前:“爹,救我!” 听了闻兴的哭诉,闻族长急得跺脚:“你,你糊涂啊,爹不是说过要你们修复和闻道家的关系吗?你怎么还敢去惹事?” “我不就是想给咱家出口气吗?儿子还以为李县丞能把他们斗垮,谁知道他们那么凶残。” “你以为、你以为┈,你闯大祸了!”闻族长气得一连给了儿子几下拐杖。 闻兴垂头丧气任由他爹责打。 闻族长打累了才颓然坐下:“你这攒典是费了两家人所有的钱才运作下来,要是没了,咱们得元气大伤啊。” “爹,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去求求老仲看了。” “他会理我们吗?” “上次我是给他留足了面子的,他不会推辞的,至少明面上不会。”闻族长叹了口气又道: “所以我教导你们,做人要留一线今后才好相见,既然不能一棍打死就不能结死仇,你们就是不听,唉!” “儿子错了。”闻兴幡然醒悟,可惜太迟了。 当天晚上,闻族长和闻兴就出现在闻仲面前。 “呦,族长您怎么来了,稀客啊,快请坐。”闻仲奇道。 “唉,老叔我是来道歉的,这个逆子就任你处置。”闻族长一把就将鼻青脸肿的闻兴推倒在闻仲面前。 “老大哥,小弟对不住你,要打要骂,任你处置。”闻兴抱住了闻仲的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饶。 闻仲一脸愕然:“这,这是怎么了?” “畜生,还不快点把你干的好事说出来。” 闻兴便避重就轻地把自己和闻香、无为道人闹了误会的事情说出来。 闻仲一脸默然:“那你们的意思是?” 闻族长连忙出声:“烦请老仲你帮忙说句好话,便绕过他一次吧。” 哼,你们也有求我的一天啊!闻仲心里暗爽,面上却露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族长,我和那个无为道长只打过几次照面,话都没说过几句,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啊。” 闻兴连忙出声:“老大哥,您和无为道长不熟没关系,您那侄女闻香和道长熟得很,她说一句就顶我们百句了。” 听了这话,闻仲立刻沉了脸:很熟是什么意思?你说一个姑娘家和道长很熟是什么意思? 见儿子不会说话,闻族长只得亲自出马:“老仲,按辈分来说,我也算是你老叔,就托大一点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咱们两家素日来都是好的,便是去年为了这个畜生的事情,咱们闹了不愉快,但事情都发生了也没办法再改变,我是一直想好好补偿你们的。” “你老叔我呢,年纪也大了,这村里的事情也没有精力再管了,我想推荐你做咱村的里正,你看好不好?” “爹!”闻兴惊叫。 闻仲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老家伙要让自己做里正?这怎么可能? 他不解道:“族长,你这是?” 闻族长伸手把儿子按下,又对闻仲道:“这是我的诚意,希望你能帮我儿说句好话,你要是不信,明天早上我马上召集所有的耆老们宣布这个决定。” 闻仲的表情立刻严肃认真起来:“我自然信得过族长,既然您都这么说了,不管行不行,明天我就进城去。” 不用闻族长提醒,闻兴便一连叠声道谢:“太好了,谢谢,谢谢老大哥,那就拜托你了,无论如何都要请无为道长原谅小弟。” 等闻族长和闻兴一走,一直在窗外偷听的闻章立刻冲进来,兴奋地追问:“爹、爹,族长说的是真的吗?” 闻信也是一脸疑惑地跟进来:“爹,这是怎么回事?” “哼!你们相信族长的话吗?” “难道族长骗人?他刚才还说明天要召集耆老宣布呢。” 还是闻信比较谨慎:“爹,我感觉这事有古怪。” “刚才闻兴那小子口口声声什么误会,如果只是误会的话,族长有必要拿里正出来砸人吗?我看他肯定隐瞒了什么。”闻仲根本不相信闻兴说的话。。 “爹,管他什么事呢,反正就是和二妹说一声而已。到时候爹当了里正,还不是什么都是爹说了算。”闻章不以为然。 第155章 什么都不说 “天真!糊涂!你以为当里正那么简单,族长当了几十年的族长和里正,村里谁敢不听他的?就算他真的让我当里正,我也只是一个傀儡。” 闻仲看得很清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爹,那你打算?” “明天我们就进城去找二丫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砸事件后的第四日,闻仲和三个儿子全部赶到了百花巷七十七号院。 等见了闻香,他们才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说闻兴的攒典要被撸了,闻章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恶人自有恶报,太好了。” “难怪族长愿意让出里正的职位,原来是为了保他儿子的职位。”闻信恍然大悟。 “我就知道老家伙不安好心。哼,咱们都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反而时时都想暗算我们。” 闻信也持相同的看法:“爹,闻兴这混蛋说什么误会,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就是看不得四弟家能比他好一点。” 闻香连忙追问:“大伯,族长跟你说什么了?” “族长想让你给无为道长说好话,饶了他儿子。哼,他想得美!” “爹,那混蛋就是想搞打击报复,这次咱们说什么都要狠狠地敲他们一笔。”闻章首先表态。 “敲什么?”闻仲皱眉:“我一个字都不会和道长说的,我倒要看看他这个攒典还能不能做下去。” “啊--”闻章不解:“爹,天赐良机啊,这可是咱们家翻身的绝好机会,干嘛不趁机敲他们竹杠?” “臭小子,你就光会想你自己。”闻仲瞪了闻章几眼:“你就不想想你四弟?” “四弟?四弟现在念书不是也挺好的吗?”闻章讪讪道。 “你爹我都咽不下这口气,你四弟更加咽不下这口气,必须让他们把这个‘攒典’吐出来。”闻仲气愤道。 又对闻香道:“二丫头,你看能不能和道长说一声,把这个攒典给回你哥做?” 闻香哑然失笑:“大伯,我哥是不会做那个攒典的,他要凭本事做一名文士,真正为咱们闻家增光添彩。” 闻仲心中一震:道儿竟然有如此雄心壮志,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 “你哥说的?” “是,他说不把文士拿下,他是不会再回闻家村的。” “好、好,道儿这么有志气,大伯替他高兴,你爹娘泉下有知,也会为他骄傲的。”闻仲十分欣慰。 见此,闻章便趁机道:“既然四弟不要那个攒典,那咱们还是拿来敲诈族长吧?” “臭小子!” “三弟!” 闻仲和闻信异口同声呵斥闻章,闻仲更是满屋子找棍子想要打他一顿。 闻香汗颜,她不得不提醒一下:“三哥,族长才不会这么好心,就算大伯做了那个什么里正,也不过是族长的提线木偶。” “你看,二丫头都比你有见识,你以后做事能不能给我过过脑子?”闻仲十分生气:这个儿子实在是太蠢了。 一对三败下阵来的闻章只好认输:“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爹,你说怎么办?”闻信请示闻仲。 “办什么办?什么都不办,回去咱们就说已经和道长说过情了,结果怎么样就不关我们的事了。”闻仲冷笑道。 又对闻章道:“还有你,回去不准多说一个字,不然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闻章垂头丧气地应了。 总算大伯和闻信大哥都是拎得清的人,闻香倍感欣慰。 闻章安分不过一刻,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二妹、二妹,就你和土孙看这个铺子不行,你们小胳膊小腿的哪里应付得了这些地痞流氓?” “不如你和道长说一声,把你三哥我也招来做帮工,我帮你们看店,哪个地痞流氓敢来,我打他个屁滚尿流。” 见闻章重提到城里帮工的想法,闻仲颇为心动,他不禁朝闻香投去希冀的目光:如果不务正业的老三能在城里扎根,那就太好了。 闻香当然不想要闻章这个棒槌,他要是来了,自己如果不想沦为打杂的小妹就必须要和他正面冲突,现阶段,她还想维持着兄友弟恭的状态。 不过,当着大伯的面却不好直接拒绝,她面上是一分都不露,只是嫣然道:“既然三哥有这个想法,我便姑且和道长说说看,但道长会不会同意,我就不能保证了。” “哎,那个闻兴都说了,道长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二妹你去说,道长必然同意。” 听到闻章又起这个话头,闻仲脸色一暗:可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闻兴这个小人,嘴巴怎么那么臭?闻香差点没咬碎银牙,偏偏闻章还不停催促道:“快啊,二妹,快去说啊。” 闻仲又在现场看着,她一时竟找不出拖延的理由,只好强颜欢笑道:“好吧,那,那你们跟我去见见道长吧。” 其实,不管是闻兴,还是闻仲一家子,无为道人都没有兴趣和他们打交道,对于不熟悉又不感兴趣的人,他往往吝啬于给予对方一个眼神。 不过看在闻香的面子上,无为道人才勉为其难听听他们要干什么? 鉴于才听说了无为道人的“凶残”作风,而现在他的表情又如此的严肃,闻仲一家子行礼后都不敢上前,也不敢吭声,只是一个劲儿朝闻香使眼色:你说啊,你快说啊! 闻香只好勉勉强强开口:“道长,这位是我三哥,他也想来道长的铺子帮工,您看,行不?” 她把闻章推到无为道人面前,又在他背后偷偷地猛眨眼睛:别答应、别答应,千万别答应。 无为道人皱着眉头看着闻香一脸的作怪:这家伙搞什么名堂? 又用凌厉的目光扫过眼前一脸讨好的闻章:这家伙不就是那天抢着要做掌柜的人之一吗?哼,不是什么好人。 再看看闻香的眼皮都快眨抽筋了,他心里已经有数。。 无为道人垂下眼皮,冷声道:“小闻居士,已经几天没开铺子了,你有这个走亲访友的时间,就没有时间收拾铺子吗?” 第156章 什么是三观 “快点把铺子收拾好。还有,这是贫道的铺子,不是你闻家村的铺子,别什么人都推来本道长这里,听懂了吗?” 无为道人满脸的不耐烦,以及语气里满满的嫌弃成功地震住了闻仲一家人。 就连闻香都差点以为这个铺子真的是道长的,而自己只是一个打杂小妹。 干得好、干得漂亮!闻香在心中为道长鼓掌,面上则露出一副害怕的神色:“是,是,我,我马上去干活。” 闻仲一家子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四人灰溜溜地走人。 与闻章的垂头丧气不一样,闻仲倒不是特别难过,相反他还有点高兴:闻兴这个混蛋果然是胡说八道,二丫头和道长是清白。 只是---,闻仲看着闻香还包裹着纱布的手:“二丫头,你的手还没好利索,道长就要你干活,这可如何是好?” “没关系,土孙会帮我的,只要道长没看见我偷懒,他就不会骂人。” “二妹,那你躲着道长一点,先把手养好。”闻信叮嘱道。 “嗯。” “道长虽然凶了一点,但你是来帮工的,等手好了,一定要勤快干活,别让道长生气,知道吗?” 闻仲的本质还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农民,他秉持的也是最基本的做人道理。 “知道啦,我又不是懒姑娘。” 闻香笑眯眯地把闻仲一家人送出门,她在心里比了一个赢了的手势:噢耶,顺利搞定。 等闻香回到内院,无为道人已经在等着她了:“怎么样?合你意不?” “verygood!” 无为道人蹙眉。 “干得漂亮,我非常满意。”闻香当即不吝赞美之言,大拍马屁。 “你这么不喜欢你三哥?” “唉,我和他三观不合,注定不能在一起干活。” “什么是三观?” “就是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那又是什么?” 闻香少不得从哲学层面上给无为道人普及一下什么叫三观一致。 无为道人若有所思,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与道门的论道也有一些相似之处,但是-- “你怎么会懂得这么高深的道理?” 闻香狡黠一笑:“道长,你又忘了我的梦中术了吗?” 无为道人无语:我只是不想戳穿你而已,你嘚瑟什么? “那你的三观又是什么?” “我命由我不由天啊,时运不济的时候就蛰伏蓄势,机会来了就顺势而为;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无为道人喃喃自语道,这说的不正是自己吗?别说是他爹,就算是老天爷要他死,他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干他娘的。 无为道人眯起了双眼:没想到自己和这个家伙的三观倒是挺合的。 打砸事件后的第四日晚上,李县丞送来了二百两银子,以及蛇帮三成员已经滚出城南县的消息。 “另外,撤销陆巡检和闻攒典职位的文书已经发往府城,不日即有回复,还望道长宽宏几日。” “行,那贫道就拭目以待。” 也是在这天晚上,闻族长和闻兴得知了闻仲带回来的坏消息。 闻章还倒打一耙,指着闻兴就开骂:“你这个混蛋,忽悠我们去给你求情,害得我们白白被骂一顿。” “还说什么道长会听我二妹的话,扯淡,他凶得要命,不但把我们轰出去,还差点把我二妹也赶走,你这个混蛋!” 他把不能到城里帮工的怨气一股脑全撒到了闻兴的头上,闻信连忙拦住还想要动手的闻章。 “不会吧,不应该啊,那天我看道长挺护着闻丫头的啊。”闻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闻族长也疑惑地看着闻仲。 “唉,确实如小儿说的那样,我们才开口说一句话就被轰了出来,闻香那个丫头也不顶用,她那个手还裹着纱布呢,就被道长赶去干活。” 闻仲一脸的痛心疾首:“族长,我们是完全说不上话啊。” 闻族长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闻兴也追着他爹去。 “爹,你说,他们说的是实话吗?” “不好说。”闻族长眯上眼睛想了半刻,又道:“既然别人指望不上,明天咱们亲自去。” 打砸事件后的第五日,把家里仅剩的二十两银子都带上,闻族长和闻兴一大早就赶到城南县百花巷七十七号院。 可任凭他们喊破喉咙、敲痛双手,已经得了闻香命令的土孙就是不开门。 无奈的两人又赶去立章书院,在闻仲婆娘的宣扬下,大家都知道闻道是在立章书院念书。 今天,守门人冯老头的心情很糟糕,他刚刚才被夜不归宿的头号霸王赵云训斥了一顿,一肚子的火都没处发,闻族长和闻兴就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一大早的,找谁呢?” “老朽是闻家村的族长,想找我侄孙闻道。” “闻道?” 这个名字他熟啊,冯老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他想起了那个姑娘交代的话。 “不行,这个月已经有人探访过他了,你们来迟了。” “哎、哎,你这老头怎么说话的,我是衙门的攒典,你快点去通报,不然的话---”闻兴才当了一个月的攒典,官僚作风学得倒是挺快的。 “攒典?”冯老头不认识闻兴,但他知道攒典无品无级,不过比隶卒强一点。 他不为所动道:“这是书院的规定。” “你---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快给我开门。”无能狂怒的闻兴,他的反抗十分苍白无力。 闻族长拉住儿子,他从袖中掏出五十文钱递给冯老头:“还请老者行一个方便。” 冯老头撇了撇嘴,人家闻姑娘哪次来不给一两百钱的,区区五十文钱怎么可以收买我? “不行。”他板着脸说完就“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吃了闭门羹的闻族长和闻兴又赶到城南县衙门,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先是求见知县大人,自然是闭门羹,接着又求见李县丞和孙主簿,结果还是闭门羹。。 接连去了三处地方都不能进门,闻族长知道大势已去,他颓然倒地。 第157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爹、爹,爹你怎么了?”闻兴终于顾不得他那攒典了,连忙把他爹背去看郎中。 闻族长倒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上了年纪又气急攻心,一时激动昏厥过去罢了。 他调理了一段时间便恢复了神志,只是精神大不如以前,仿佛遭受了重创似的。之前提过的要把里正的职位让给闻仲的话,他也不再提了。 不提也罢,闻仲本来就不相信族长的鬼话,他心想:等我侄子荣归故里的时候,哼哼…… 闻兴也重新回到了村里,对外的说法是回来照顾他爹,连攒典都不做了,这可是天大的孝子。 闻章憋得好辛苦,他虽然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大家都知道:闻兴是被官府赶回来的,但是他爹已经三令五申“如果你敢说就打断你的腿”,他也只好放在心里暗爽。 闻仲是不想把两家的关系彻底搞僵,至少明面上的和谐要维持住。 不过村民们也都不是傻子:哪有做孝子把官都做没的,更何况族长又没死,用得着这么提前守孝吗? 再看看族长的心气神也大不如以前,大家都纷纷猜测闻兴必然是吃了大亏。 至于是为什么,大家倒不是很关心: 人家闻道还在城里念书呢,他倒好灰溜溜地回来了,可见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抢了去也不一定保得住。 这家伙连同族的人都坑,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呐,活该! 至此,涉及百花巷七十七号院打砸事件的人事全部被处理完毕: 罪魁祸首蛇帮三人组被赶出了城南县;陆巡检在李县丞力保之下被降为隶卒;闻攒典直接回家种田;其他隶卒扣罚俸禄一个月。 幕后黑手李县丞不仅赔了二百两,还被扣罚俸禄三个月,最重要的是,他还在顾知县面前落下极其不好的印象。 王教喻也挨了一顿臭骂,他倒是冤得很,平白无故地背了一个黑锅:那个铺子就没登记在道士或者道观名下,他怎么能知道呢? 只有孙主簿独善其身,也是此次事件最终获利之人。 日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顾知县更喜欢安排孙主簿去办,他倒成了知县面前的红人。 打砸事件后的第十日,百花巷七十七号商铺终于重新开门营业了。 门口那摊恶臭早就被街坊邻居们清理得干干净净,这倒是省了闻香不少事。 白婶子时刻关注着隔壁铺子的动静,一见闻香开门,她立刻就蹦了过来。 “哎哟,闻姑娘、闻掌柜,可算等到你们开门了。” 她又探头探脑往闻香身后看了几眼,静悄悄道:“那个道长没出来吧。” 闻香失笑:“道长要静修呢,哪有工夫理我们俗世之事。”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白婶子一脸笑容地把手中的篮子推到闻香跟前:“你们新开的店,我也没有什么贺礼,这是新做的艾叶糍粑,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白婶客气了,我这倒没有什么回礼,这个香囊便请白婶试用、试用吧。” “呵呵,好好,你们这还卖香囊呢,真好看,姑娘手好巧啊。” 闻香汗颜不已,却不好直说“这是我批发回来点缀门面的”,只好傻笑不说话。 幸好白婶子只是来套近乎、刷脸缘而已,她拿着香囊颠颠地就走了。 白婶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孙七、周八、吴九、郑十之类的,都是一条街上商铺的人。 大家的意思都一样,对道长表示感谢,顺便套套近乎,以后互相照应啊。 闻香的脸都笑麻了,收了一堆的小东西,送完了所有的香囊,才算完事。 至此,打砸事件的后劲才算结束。 这一日,闻香正在店里百无聊赖兼怀疑人生的时候,店外呼啦啦进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个公子和小姐,后面跟着几个丫头和小厮。 那男的,一袭月白金边道袍,头戴莲瓣冠,腰系五彩丝攒花结,下坠一翠绿同圆月牙玉坠,手持一把檀香木扇摇啊摇,把小白脸的风流倜傥诠释得淋漓尽致。 女的呢,头戴蚕丝莲绒花并蝴蝶点翠,项上挂一赤金璎珞圈,脸若满月,眉带娇气,再搭配一身缕金粉缎窄裳和翠白花鸟裙,活生生的一个娇滴小娘子。 闻香只看一眼就知道绝对不能放过这两个豪气逼人的大款,立刻屁颠屁颠地上前招呼,不过她只来得及说一句“欢迎光临”。 那娇滴小娘子就冲到花间丸的博古架前大呼小叫起来:“这,这不就是那个什么牡丹花?” 闻香眼皮一跳,莫名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再仔细打量两人一番,顿时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个家伙不就是那个张家逗比兄妹吗? 娇滴小娘子率认出了闻香,一开口就讨人嫌:“咦,你不就是那个闻家村的村姑,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人六目相对,虽然没到“仇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但相视无言唯有鄙视真,气氛着实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闻香强行摆出了一个笑容来主动打破僵局:“原来是张公子和张小姐,欢迎光临,小女是在这里帮工的。” “哦。”张仁山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对闻香的印象也很深:一个会吟诗的村姑。但刚才竟然差点没认出来。 今天,这个会吟诗的村姑穿了一身翠绿的长衫,搭配梅花百褶裙,头上虽然只是简单挽了一个垂挂髻,但眉如翠羽、腰若束素,一点都没有了村姑的模样。 是个男人都爱看美女,张仁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点过来给我们介绍介绍。”张金桃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 看在金钱的面子上,闻香忍住了口吐芬芳的冲动,开始给张家兄妹逐一介绍几种熏香的功效。 张金桃盯着花间丸的招牌“熏香垂罗帱,花气袭人百和香”冷哼道:“好大的口气。”。 “这个花间丸专为女子而生,有没有百和香的本事,小姐试一试便知。”闻香端起花间丸送至张金桃跟前。 第158章 石榴来了 张金桃虽然面带不屑但还是抵挡不住爱美的心情,装作勉为其难地嗅了一下,才闻一下她就装不下去了,直接拿起花间丸送到鼻子前细细嗅闻。 这是一种她从未闻到过的香味,清雅中透着一丝丝馥郁的甜香味,十分沁人心脾,闻之令人流连忘返。 “不错。”张仁山凑过来鉴定了一句。 张金桃撇了撇嘴,死鸭子嘴硬道:“也就一般般嘛。” 闻香不理,转身又取来一香:“张公子,可以试一试这个晚唐梦。” “晚唐梦?这个名字有点意思。”张仁山接过木盒,细细品味起来。 晚唐梦是一种旖旎沉醉之香,酥软可人,往往令人联想到红袖添香、软玉温香。 “好香。”张仁山就是这么坦然自若,“我喜欢,给我拿十盒。” 张金桃对张仁山的反向操作十分不满,立刻瞪大眼睛、娇嗔不依道:“二哥!” 张仁山显然对自家妹子的无理取闹习以为常并游刃有余:“三妹,你不喜欢就不要。” “公子说得有道理,张小姐不喜欢花间丸就算了,毕竟不是人人都适用的。”闻香以退为进。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适用吗?我不配用吗?”张金桃一点就燃。 “张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每一种熏香都有自己独特的香味,只有闻之欣然,方是最适合自己的,千万不要勉强。” “我挺欣然的,一点都不勉强。”张金桃浑然不觉正在打自己嘴巴子。 “既然小姐欣然,那你要不要买呢?”闻香步步进逼。 张金桃面露犹豫,她心里是十分想买的,但又不想让闻香如意,因此踌躇万分。 闻香见状立刻再加一把火:“这个花间丸挺贵的,小姐如果喜欢的话,还是先买一盒试试看吧。” 只买一盒熏香显然不符合张金桃的土豪人设,她立刻叫嚣:“干嘛买一盒,我也要十盒。” “好的,两位请坐,请稍候。”闻香乐呵呵地引两位大款到茶台前就座,顺便品一品花茶。 对于这种不问价格就下单的土豪,为避免对方反悔,闻香快速打包好十管晚唐梦和花间丸分别送到公子和小姐手上,然后说出一个他俩都瞠目的价格: “一管熏香五两银子,二十管合计一百两。” 在张家兄妹跳脚之前,她又补充道: “不过,现在是咱们店铺开业大酬宾阶段,购买二十管熏香可以享受批发价,每管二两银子,看在是熟人的份上,我再给你们打个九折,盛惠三十六两。” 张家兄妹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账,本来是要付一百两银子的,一下子优惠到三十六两,感觉好像赚翻了一样,立刻愉快地付了款。 事情本来可以有个完美的结局,但是,张金桃不愧是张金桃,她离开之前还要出一个幺蛾子:“还有那个什么牡丹花,我也买了。” “张小姐,牡丹花是非卖品。” 这话,张金桃可不爱听,眉毛一竖就要发火。 闻香接着道:“要是小姐真喜欢的话,自然也可以卖,不过我听东家说,他买这个牡丹花费了五十两银子呢。” 五十两? 张家兄妹目瞪口呆,就算是土豪如张家也得衡量一下值不值当,更何况才付了三十六两银子,现在他们身上可没有几个钱。 这下好了,张金桃被架到半空中,不上不下的,贼难受,刚才仿佛赚了大便宜的愉悦感荡然无存,最后只得气哼哼地走了。 恭喜我们的女主闻香同志,她又成功地拉了一波仇恨,撒花、散会。 待这一群人都走了,土孙才从柜台的角落里跑出来,对着闻香两眼冒星星:“闻香,你好厉害,一下子就卖了二十盒。” “土孙,你躲在柜台里面干什么?” “不是,我没有。”土孙连连摆手,步步后退,最后不得不承认,“我只是---有点害怕那些公子小姐。” “怕啥呢,蛇帮你都不怕了,还怕他们?” 底层的贫苦老百姓对上层阶级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土孙作为底层中的底层,表现拉胯一点在所难免。 对于土孙惧怕王公贵戚重的拉胯表现,闻香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 “土孙,既然咱们现在是销售人员,那就得拿出服务行业的素质来,这客人来了,你躲在角落里可不行。” “你别管他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上门就是客户,必须彬彬有礼、热情接待,咱们既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狂妄自大。” “记住,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尽最大的可能把货物推销给客户。” 闻香拉着土孙就是一顿面授机宜,顺便把刚才忽悠张家兄妹的策略给他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解说一番,听得土孙一愣一愣的。 也是在这天的下午,闻香苦等许久的人终于上门了。 “石榴,你来了,快,快请进。” 来人正是闻香心心念念、期盼已久的石榴。 各位看官,不知道还记不记得,石榴是张婉儿的贴身丫头,目前正陪着张婉儿在长青观修道。 闻香上次与张婉儿见面的时候,两人就约定石榴会上门“探香”,如今,可算来了。 “闻香姑娘,万安。” “万安、万安,你也万安,婉儿小姐还好吗?” “小姐挺好的,特地让我来问候姑娘呢。” “好好,你们家小姐就是客气,坐啊,石榴,先喝杯花茶润润喉吧。” 石榴客随主便,一边喝着花茶一边好奇地打量店里典雅新奇的陈设:“姑娘,可真了不起,这店铺是你开的?” “呵呵,怎么说呢,我就是一个打杂的。”闻香打着哈哈,“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种熏香。”闻香拉住石榴的手就是一顿忽悠。 石榴虽然是个丫鬟,不过毕竟生活在官宦人家,服侍的是官家千金,一些基本鉴赏能力和眼力还是有的。 闻香给她介绍的几种熏香,都是她没见识过的,光听名字就牛逼叉叉的样子,更何况闻起来还非常舒服。。 石榴顿时有了几分心动,其实在来之前,小姐已经交代自己务必要买几盒熏香回去,现在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第159章 开甲书院的秘籍 “这熏香闻起来真不错,怎么卖呢?我给小姐带几盒回去。” “这熏香可不便宜,单买的话五两银子一管,买五管以上就四两银子一管,买十管以上三两银子一管,买二十管以上则二两银子一管。” 听了闻香的话,石榴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这个价格出人意料地贵啊,难道自己只能买两盒?呜呜,这可怎么跟小姐交代? 闻香察言观色、适时补充:“咱们是熟人,我就按照二两银子一盒的批发价给你,再给你打个九折。” 石榴憋住的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默默计算一下自己带出来的十两银子能买多少:“太谢谢了,那我先买五盒吧。” 根据闻香的建议,石榴最后买了三盒花间丸和两盒妙篆,闻香又送了她一袋花茶,方送她出门。 石榴怀揣着硕果仅存的一两银子,提着一盒五管熏香,走在城南县的街道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买了这么昂贵的香料,人都有点恍惚。 重点是自己还要买不少生活用品呢,钱包里却只剩下一两银子,怎么办?愁啊。 石榴走啊、走啊,快出城的时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糟了,忘记问候大王猫了,呜呜,这下更糟了,回去怎么和小姐交代啊啊? 石榴姐的惆怅姑且不说,闻香的七十七号院总算开张大吉了,一下子卖出去二十五盒香。 真是,要么不开张,一开张就顶别人一个月的销售额,现在,又可以开始愉快地备货了。 闻香也放下了悬着的半颗心,相信用过香的人必定会带来新的流量。 既然熏香铺子就已经开始步上正轨,闻香便迫不及待和大哥分享这个好消息。 闻道在立章书院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听闻香说开了一个铺子,只是惊讶几分钟就坦然接受。 等他亲自参观了百花巷的铺子,得知闻香和无为道人合伙,打算干一票大的,更是心悦诚服---小妹折腾的本事果然一流,不服都不行。 闻道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干了一票大的:把蛇帮干翻、把闻兴干倒。 闻香也不打算告诉他,就让大哥专心致志地念书吧。 只是重点过问一下闻道的学业进展情况,顺便再给他辅导一下算术难题。 对于闻道来说,算术也许是难题,但对于过五关斩六将的学霸而言,比起高数和微积分,那就不是个事。 于是,闻道再次双眼发亮、膝盖中标,在妹子滔滔不绝的讲解中彻底跪服。 以前,他以为小妹是被砸坏了脑袋,所以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现在他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是昊天的恩赐。 最后,闻道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再记恨张家那个地主婆,原谅她了,毕竟没有地主婆就没有今天的小妹,也没有今天的他。 闻道在店里接受了两天的培训,临走刚好碰上从长青观回来的松雪道人。 “咦,这位道长是?”闻道对松雪道人不熟。 “哥,这是无为道长的师弟。” “哦,道长万安,小可闻道。”闻道连忙行礼。 “闻居士,贫道松雪有礼了。” 松雪道人对闻道倒有点熟悉:“闻居士在书院读书有一段时日了吧,给你的那些秘籍可还好用?” “秘籍?”闻道愕然。 “什么秘籍?哪来的秘籍?”闻香也追问。 “我师兄不是给你找了秘籍了吗?他没给你?”松雪道人也很愕然。 三人当即杀到无为道人面前。 “道长,是不是有开甲书院的秘籍?”闻香最激动。 “噢!”无为道人脑袋一拍:“是有几本书要给你哥,你不说我都忘了。” “忘了?”闻香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这不是事多吗,一件接一件的,我哪里还记得住。” 无为道人起身在房间的角落里掏出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他与师弟“大战三百回合”抢回来的胜利品。 闻道连忙接过无为道人递过来的四本书,他定眼一看,就见头一本书上面印着三个字“考题集”。 顿时就激动得语无伦次:“道长,这,这是?这莫不是?” 无为道人笑眯眯地回复道:“正是。” 闻道连忙翻看里面的内容,一看果然是文经考试的格式和内容,不由得大喜。 再看另外三本,分别是策论精益、实务要术和数术题集,都是文经考试的科目。 这简直是及时雨,他顿时喜不自胜,紧紧地抱住四本“秘籍”,一迭连声道谢。 “不客气,这书上还有开甲书院讲师的注释,回头你仔细研究研究,保准有收获。”无为道人指示。 “是,我一定认真研读,仔细领会。”闻道像一个面对师长的学生一样立刻服从。 “还有,这几本书不能外传,这是人家开甲书院内部的资料,轻易不给人的。” “是,我一定保管好,绝不外传。”闻道打保证。 “行,那就不耽误你了,早点回书院吧。” “是,道长,再会。”闻道抱着宝贝就往外走,完全把一旁提着包袱、一直候着的妹子给忘到九霄云外。 闻香甚是无语,连忙追出去,把包袱交给大哥,又叮嘱了几句方才回来。 闻香送大哥离开后,一回来就找无为道人晦气:“道长,你啥时候拿到开甲书院的秘籍?” “嗯?上次过来的时候吧。”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忘了?”香气得咬牙切齿。 “有多重要?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无为道人一脸的无辜。 闻香呵呵,被无为道人无所谓的态度气了个半死,差点没吐血,想要骂他一顿呢,又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只好把这一口老“血”生生咽下。 无为道人完全没能体会闻香的激动,他自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和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十两银子交给闻香: “除了给长青观的五十两银子,李县丞的赔款还有一百五十两,另外六十两是三十份半定的货款。”。 之前,两人就约定好:闻香负责银钱进出,年底再给各人统一分红,如果谁想要提前支钱也行,说一声即可,她会记好账。 第160章 怎么可以背着我找女人 不管怎么说,无为道人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帮闻道弄到了开甲书院的考学秘籍,闻香生气归生气,但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当天晚上,闻香就烧制了一顿美妙的鸳鸯火锅,既是庆祝熏香铺子顺利开张,又是犒劳感谢无为道人搞到“秘籍”。 在饮食一途,闻香远比永嘉人民更有独特的见解和远见,只要她愿意,她总能鼓捣出令人惊艳的美食。 不知道是这里的道门没有“五荤三厌四不食”的禁忌,还是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肆意妄为,从来没见过他们在饮食上委屈过自己。 闻香的鸳鸯火锅一开锅,众人便犹如饿虎扑羊一般狼吞虎咽,生生把满满一锅的肉一扫而空。 土孙算是比较节制的,万事先服务道长,自己偶尔夹两块,闻香看不过眼,连着给他打了几勺肉,他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嘴巴却非常诚实把肉吃干抹净,最后甚至连锅底都喝光。 松雪道人一直知道闻香有一只奇怪的猫,没想到她还有一只奇怪的鸟。 这猫儿和鸟儿品相都是极佳的,松雪仔细研究了几天大王和翠儿,发现它们实在是不像是猫和鸟。 比如说金元宝和大青都是等着主人喂食,而大王和翠儿却和主人一起同桌吃饭。 又比如说翠儿总是骑在金元宝身上,而金元宝却一点吃了它的意思都没有。 再比如说,他去逗弄大王的时候,大王总是露出一副“你是不是傻逼”的表情。 而他想暴打大王的愿望总是落空,不是打不着就是反被殴打。 被一只猫撵着跑实在是太丢面子。 松雪道人只是作死了几天就歇菜了,他转头去找了无为道人:“师兄,我觉得那个大王和翠儿有古怪。” 无为道人一副“你现在才知道啊”的样子。 “你早知道了?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松雪道人很不满:“你还说命定之宝很快就有下文了,结果呢?” “是快了。” “少忽悠人了,什么快了,我看是影子都没一个。”松雪道人算是看出来了,师兄就是一个大忽悠。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觉得大王和翠儿很有宝贝的风姿,不如我们就拿大王和翠儿去顶数吧?” “那除非大王和翠儿同意才行。” 什么?让一只猫和鸟同意?松雪道人一脸莫名其妙:“师兄,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胡话?” “我答应过闻香的,除非大王和翠儿自己答应,不然我不会强抢了它们去。”无为道人一脸平静道。 松雪道人瞪大了眼睛,围着无为道人转了几圈:“师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饶是无为道人皮厚三尺都被松雪道人火辣辣的眼神给盯得垂下了眼皮,他嘴硬道:“我当然知道。” “那你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松雪道人惊讶万分。 无为道人不出声。 “我的天啊!”松雪道人抱头大叫:“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背着我找女人?” 无为道人一拳就把松雪道人放倒,低吼道:“你他喵的,不要说得好像你和我有奸情似的,行不行?” 松雪道人倒地不起,嘴里还嘟囔着道:“虽然没有奸情,但有兄弟情啊,你比我先找了女人,那我岂不是输了你一截?” 无为道人顿时青筋直跳:我是不是该认真地揍他一顿? 松雪道人在地上赖皮了一会又一骨碌爬起来,一脸认真地请教:“不过,师兄,找女人是什么感觉?” 无为道人只觉得脑中有一根弦“蹦”的一声断了,他反手就抄起了一把剑朝松雪道人刺去:“滚!” “啊--我错了!”松雪道人连滚带爬飞了出去。 松雪道人直接滚到了闻香面前,他从没认真打量过闻香,今天便围着闻香左看看右看看: 大半年不见,眼前少女曾经略圆的脸庞瘦成了鹅蛋脸,不仅生得眉如墨画,还削肩细腰,面如桃花的脸上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甚是灵动和狡黠。 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正是豆蔻年华时,闻香已经长成了一个略显风流袅娜之姿的娇俏小娘子。 松雪道人口是心非地撇了撇嘴:这就是师兄心动之人?他喜欢这样的?一般般嘛。 被看得浑身发毛的闻香竖起了眉毛,举起了石臼,她娇斥道:“你看什么?” 真凶!松雪道人连忙后退一步:“我什么都没看。” 看着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的松雪道人的背影,闻香一头雾水地嘀咕:搞什么?莫名其妙。 再说闻道怀揣着三本“秘籍”,神情雀跃、步履轻盈,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立章书院,好马上开始学习。 结果,天不遂人愿,他刚进书院的大门,没走几步便遇到了“意外”。 眼前,学院的头号学渣赵云正在殴打一个同窗,而那个可怜的同窗完全没有反抗,只能被动抱头蹲守。 闻道心中一紧,下意识想要开口制止却欲言又止,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热血又莽撞的少年,理智告诉他,最好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不幸的是,他貌似认识那个被暴打的同窗,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同是天涯沦落人(同为外舍班的落榜人士),唉,为什么偏偏让我遇到你? 闻道在见义勇为和默默离开之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在他身后,同期痛哼和求饶的声音一直不断地传来,刺激着他残存不多的正义感和同情心。 闻道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最终他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停下脚步、冲着学渣方向就大吼一声:“住手。” 这边,赵云正打得兴起呢,听到有人吼叫立刻停手,这倒不是因为他听话、好说话,而是他想要看看是哪个不识趣的家伙敢来打搅他。 结果一看闻道面生得很,不禁皱了皱眉头:“你?谁啊?” 作为学院头号学渣的赵云不认识刚来的闻道,一点都不奇怪。。 闻道却早就听说过赵云的大名,远远瞻仰过他的“风姿”,熟知他蛮横不讲理的“丰功伟绩”。 第161章 天下第一号傻瓜 此时,闻道只能屏住呼吸、忍住拔腿逃跑的冲动,尽量平静道:“赵师兄,不知这位同窗所为何事得罪了您,看在大家都是同期的份上,他又求饶告罪,就算了吧。” “你说算了就算了?你算老几?敢跟我这样说话。” 赵云一听这废话就不爽,当即甩开那个可怜同窗,气势汹汹就朝闻道而来。 这下轮到闻道腿软心慌了,想要转身逃跑却一点都使不上劲,只能抱紧了包袱挡在胸前,好像这样就能阻挡赵云的拳头似的。 眼看赵云的拳头就要轰上闻道惨白的脸,他手下的跟班及时扯住了他,并凑到他耳边小声汇报闻道的来头。 霸道如赵云斯人也有不想得罪的人。 听说闻道是院务的人,赵云松开了拳头、忍下了粗言烂语问候对方的欲望,把闻道上下打量一番后才冷声冷气道:“我奉劝你,有多少斤两办多少事,别逞能。” 闻道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任由赵云一巴掌拍到自己的肩上:“不然的话,恐怕是要摔大跟头的,知道吗?” 闻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强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万幸,赵云没再说什么,威胁完毕就带着两个跟班扬长而去。 闻道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软倒在地上,直到赵云的身影消失,他的心方落回原处,心内直呼好险啊,差点就要被打了。 他不知道赵云为什么放过自己,但没被打真是太好了, 而且被打就算了,万一身上的“秘籍”被抢去就惨了,那可真是人间惨剧、惨无人道。 闻道心中一阵阵的后怕,自己还是太轻率、太莽撞了,不过还好,总算救下了那个可怜的同窗。 他转身想看看那个可怜的、被暴打的同窗有没有事,结果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地落叶缤纷。 那个被闻道不顾自身危险救下的同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之夭夭。 闻道望着一地的落叶,此刻,他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闻香说过的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禁哑然失笑。 以前,小妹说自己傻,他总不肯承认,现在他觉得小妹说得对、说得真是太对了,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号傻瓜,呵呵。 也许,就该让那个赵云狠狠地抽自己一顿,那样的话,他就能长长记性了。 闻道自嘲地笑了笑,默默自地上爬起来,捡起包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落叶。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天晚上,闻道做了一宿的噩梦,梦中,他一直在疲惫奔命。 先是梦见自己独自走在寒冷寂寥的荒野,身上又冷又饿,却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 在这“风萧萧兮易水寒”之际,却与一群野狼狭路相逢,“勇者”跑到鞋子都跑丢了。 好不容易摆脱野兽的威胁,又惨遭一群无面人持刀追杀,眼看着大刀就要砍到身上,却一脚踩空掉落悬崖。 而悬崖下面是一个万蛇坑,被无数毒蛇卷缠、撕咬的可怕和痛苦让闻道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此刻窗外蛙声一片,仿佛一场盛宴的狂欢。 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意识越发清醒,索性起身换掉汗湿的内衣,披上外套,出门透透气。 夏至的夜晚,星河灿烂、流萤纷飞。 闻道抬头仰望星空,夜空是如此的辽阔与空灵,人在星空下就如流萤一般弱小。 他在繁星与蛙声中静立许久,万种思绪全在眉梢,往事一幕幕就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来回打转。 闻道头一次如此认真地思索:所有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伟人说过:“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是一切反动派对待人民事业的逻辑,他们决不会违背这个逻辑; 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再斗争,直至胜利——这是人民的逻辑,他们也是决不会违背这个逻辑的。”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是时候丢掉幻想,开始战斗了。 当一个人彻底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能爆发多大的能量和潜力,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二日,闻道一反常态地精神抖擞,仿佛昨夜的噩梦一点都没有侵扰到他,早早就坐在学堂里边自习边等着讲师的到来,积聚了几天的问题也迫切需要解疑释惑。 进入外舍班学习的大都是有上进心又屡试失败的青年学子,个别特殊分子除外,因此学习氛围还不错。 巳时不到,学员已基本到齐,然而讲师却迟迟不到,大部分的学子都能安坐在位置上自觉看书。 只有少部分的学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其中最活跃、最兴奋的就属王俢春。 说起王俢春,这个家伙算是外舍班里面的一个活宝,首先,不知道是因为愚笨还是无心向学,反正他的学业成绩烂得一言难尽。 其次,他本人甚是没心没肺,愣是把苦逼难熬的读书时光过成悠然见南山的轻松自然。 现在,他正在问问这个,又问问那个,“讲师怎么还不来?”、“怎么回事?” 不幸的是,闻道和这个活宝相邻而坐,此刻,王俢春整个人都趴到了闻道的座位边上:“道兄,你知道吗?” 闻道正在认真读书,突然被这凑到眼前的大脑袋瓜子吓了一跳,人也被逼得战术后仰,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尽量温和道:“不知道。” “奇怪,讲师向来不会迟到的,今天怎么迟到了?” “难道是家有喜事?” “哎,你猜是因为什么?” 王修春像个女人似的叽叽喳喳、啰啰嗦嗦、喋喋不休,就是不让闻道专心看书,烦得他青筋直跳,恨不得一拳把对方打倒。 就在闻道苦苦思索要怎么抵挡那穿脑魔音的时候,陈讲师终于来了,王俢春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看到学堂秩序混乱,陈讲师当即大发雷霆,狠狠地训斥了众人一番,尤其是那几个不安定分子,更是被骂得灰头土脸。。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陈讲师在赏了众人一顿大棒之后突然公布一个喜讯。 第162章 学院月考 陈讲师宣布:“长青观定于秋祭日举办文昌祈禄打醮活动,书院决定派出五十名学子参加。” 他的话音刚落,堂下的学子们就欢呼雀跃,再无沮丧之意。 文昌祈禄醮是祭拜文昌帝君的道仪,传说中文昌帝君是掌管士人功名禄位之神,试想哪位学子不想参与祭拜祈求功名利禄呢? 最、最关键的是,秋祭还是城南县重要的祭祀活动,按照惯例,各路的土豪贵人、名门望族,包括城南县的三巨头(知县、县丞、主簿)都会出席秋祭活动。 这可是在大人们前露面、刷存在感的绝好机会,幸运的话就能在大人们的心里挂上号,差一点的话也能在土豪们心里留下“东床佳婿”的印象。 长青观已经两年没有举办过文昌祈禄醮活动,而本次打醮活动还安排在秋祭日,无怪乎大家欣喜若狂。 总之,对于学子们来说,文昌祈禄醮不仅仅是一场道家祈福活动,更是一场浩大的文化盛事兼个人秀活动。 就连心如止水的闻道也放下手中的书本,但他的动容转瞬而逝,料想这种盛事必定群英荟萃,自己估计连打酱油都不配,于是又低头认真看书。 陈讲师接着又扔下一个炸弹:“按规定,本月月考前五名的学子可以参加本次文昌祈禄打醮活动。” “哇!” “什么?” “怎么可以这样?” “这不公平。” “这不明摆着不让我们参加吗?” 学子们一听这话就躁动不已、群情鼎沸,不怕死的王俢春还直截了当地质问:“陈讲师,历来参加学院的活动都是自愿报名、抽签决定,您说的规定,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陈讲师瞪了王俢春一眼:这蠢货赖在立章书院四五年了,除了有一个知府祖父以外,说本事没本事、论能力没能力,学习一塌糊涂还敢叽叽喳喳,整一个废物。 “这个规定就从今天开始,怎么?你有意见?” 王俢春是心直口快没错,但人可不傻,看陈讲师脸色之难看,意有拿他开刀之心,连忙咧嘴傻笑、摆手否定:“没有,没有。” 陈讲师冷哼一声,算是暂时放过王俢春,转而把火力对准全场:“还有谁有意见?” 底下鸦雀无声,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陈讲师冷眼扫视全场,眼见众人一副垂头丧气、蔫头耷脑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看你们无精打采的样子,你们是来读书的,还是来睡觉的?” “上个月月考,你们的成绩连中流都排不上,还比不过人家没参加过考学的,还好意思在这里叽叽喳喳,有本事考第一给我看看。” 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蠢货、蠢货,都是蠢货,天天就想着逗猫玩狗,要玩回家玩去,书院不欢迎你们。” 堂下众人被训得像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略要些脸面的人更是羞愧得差点要钻到桌子底下。 比如说像闻道之类的,虽然他才来两个月,但勤奋好读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反馈到月考成绩上。 可惜,陈讲师一点都体会不到学子们内心的痛苦,他气哼哼地训斥了众人一顿后,突然径直往学子们心上再“插一刀”:“现在,开始月考。” 众人无不一脸惨然、如丧考妣。 书院的月考通常安排在每月最后的两三天,而现在夏至刚过。 一般而言,大家都是从中下旬才开始发力准备,而学渣们则是从下旬才开始临时抱佛脚。 现在,陈讲师不讲武德突然袭击,大家都没有做好充分准备,自然哀鸿遍野。 毫无疑问,立章书院深谙考究学生真实水平之道,如果它愿意,随时能把一众学子考得怀疑人生。 不管再怎么哀嚎,月考还是要考的,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讲师奋笔疾书的手,都在心中默念、期盼:最好是自己刚看过和复习过的内容。 说实话,陈讲师出的考题不算太难,难度属于中等偏上,却是文经科目中最讨人厌的:一道策论、一道数术。 数术考的是“两鼠穿垣”问题。 策论问的是:“刑疑付轻,赏疑从众,忠厚之至乎?” 随着陈讲师停下手中的笔,大部分的人或者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或者急赤白脸、抓耳挠腮,或者一脸茫然、彷徨凄然。 和愁云惨淡的众人相比,时刻认真学习的某些人难掩内心的窃喜,虽然题目的难度不小,但别人没有一丝丝的准备,自己却时刻准备着,无论如何肯定要比别人答得好啊。 如此一来,前五名舍我其谁,因此一脸的泰然自若,挥袖、磨墨、提笔、展卷、疾书,一副“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的样子。 作为时刻认真学习的某些人之一的闻道同学,他望着考题一脸的若有所思,内心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前两天,他才和小妹激烈讨论过“两鼠穿垣”这个问题。 按照小妹的说法,这个问题的实质就是物体相向运动,只要把握“打洞时间相等”这个关键点,把方程式一列,问题轻松解决。 而关于如何列、解“方程式”,自己已经练习了不下二十遍,现在嘛,他提起笔,手就能自动解题了。 忧的是:策论是他最惧怕的科目,而陈讲师出的这个策论实际就是“论疑罪从轻”。 这道策论提及的是他以前没思考过、没练习过的问题,当然也没和小妹讨论过。 不过按照小妹的说法,策论嘛,万变不离其宗,就是概括问题、分析原因、提出解决办法,最后总结升华。 而答题的关键就是要紧扣当前的形势,站在官家的立场上提出行之有效的办法,千万不能和官家唱反调。 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永嘉王朝疆域辽阔,出现一些问题在所难免,但不影响大局的嘛,把不识趣的臭虫干掉就行了。 以上概括起来就是:在官家的领导下,全境上下形势一片大好。。 闻道一边回想着小妹的三段式解题秘诀,一边在脑海里构思如何解题,手上还不停地在纸上打着草稿。 第162章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闻道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小妹的方法真不错,按照小妹的模式,没啥思路的他愣是整出了一点思路来。 这下好了,闻道也加入了奋笔疾书的队伍行列。 讲堂上,陈讲师正居高临下监考,目光如炬不停地扫视全场。在这种高压下,众人别说是交头接耳了,连头都不敢歪一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讲师当成靶子来打。 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其实,陈讲师的心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表面上看,陈讲师正在死死地盯着那帮可怜虫,但实际上,他脑海里回荡的却是今天早上院长的训话。 今天早上,院长先是公布“秋祭日举办文昌祈禄打醮活动”这个喜讯,接着话锋一转,语气开始严肃起来: “去年,我们书院参加府试的学生有一百二十三名,而通过考试的却只有三十四名,通过率三成不到。” “书院学生的府试通过率已经连续两年都在下降,你们说,这是什么原因?是学生的问题?还是你们的问题?抑或是我这个院长的问题?” “再这样下去,城南县第一书院的名头就要被我们弄丢了,真到了那一天,试问,我如何对得起书院的列任前辈,而你们又该如何自处?” “说实话,这两年来,我对各位的表现深感失望,好好的一个立章书院被糟践成这样,难道你们就这样漠不关心、无动于衷吗?” “我看,是时候动动刀子了,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所带学生月考成绩排名最后的讲师,扣除当月一半的俸禄;而排名第一的讲师,奖励双倍俸禄。” “连续三个月都排名最后的讲师,要是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的话,你就自请高就吧。” “现在距离年底的府试还有几个月,我希望各位讲师打起精神来,认认真真地教学,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真真正正地帮助学生提升成绩,争取通过府试。”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通过府试,一切的教学都要围绕这个目标而来,希望各位好自为之。” “另外,我再说一点,每个月的月考成绩排名都会贴在告示栏上,我相信各位都是要脸面的人,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学生失望。” 扣除俸禄这个事情,陈讲师倒不是特别害怕,他怕的是被挂在告示栏上广而告之,那才是天大的羞辱。 万一自己带的学生月考成绩不幸垫底,那么作为带班讲师的他就要被挂上耻辱柱了。 一想到要被同事,甚至是学生指指点点,他就瑟瑟发抖,真要遭受这种奇耻大辱,说不定自己会马上卷包袱跑路或者一头碰死。 不得不说,院长这“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一招令在场所有讲师都为之精神一振。 “坚决不能让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相信这个念头就是所有讲师的心声了。 陈讲师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所带的外班学生虽然“久经沙场”,但都是扑街仔。 目前来说,自己班学生的成绩属于中等稍稍偏下,总体而言还是有点危险的,必须狠狠地抓学习、促提高。 而且班里还有几个不思进取的落后分子,比如说┈┈陈讲师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王俢春身上。 “咦,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认真了?”陈讲师一边暗自嘀咕一边走下讲台开始巡视全场。 此刻,百无聊赖的王俢春正一脸认真地在纸上圈圈叉叉,一点都不知道陈讲师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默默观察。 说真的,陈讲师出的那两道题,他全都不会,只一心想着交白卷的话,讲师说不定要气死,只好随便写几句搪塞了事。 但那道算术题,他真的无能为力,连写几句都不能,只好在草稿上乱描乱画,正描着呢,冷不防地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唰”的一声就把他的草稿纸扯走。 “哎、哎?”王俢春连忙抬头,只觉得眼前一黑,站在他面前的可不就是陈讲师,顿时就蔫了。 陈讲师捏紧了手中的草稿纸,额头上青筋直跳,眼睛紧紧盯着稿纸上画的一只活灵活现的老鼠。 老鼠画得挺逼真的,如果说今天考的是画画,少不得要给个上等,但今天考的是算术,他有一种强烈的被羞辱感,似乎这只丑陋的老鼠正在嘲笑自己努力教学的决心。 “王俢春!” 陈讲师举起颤抖的手,指着罪魁祸首气急败坏道:“你,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好吧,识时务为俊杰,王俢春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连忙一溜烟跑出去罚站。 经此意外插曲,考堂的气氛更安静了,真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两个时辰之后,考试在一片哀嚎声中结束。 过了几日,月考成绩排名榜果然在告示栏中贴出,这次的倒霉鬼是一名刚来没多久的新讲师,陈讲师带的外舍一排在第六,稳稳过关。 同时公布的还有参加文昌祈禄醮活动的学生名单,比起成绩排名来,这个无疑更有吸引力,一群人挤在告示栏前差点没打破头。 此刻蹿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书童,他正用自己矮小的身姿竭尽全力顶住后面的人潮压力,眼睛快速地在告示栏上寻找着自家公子的名字。 “公子、公子。”不一会,书童就兴奋地大叫起来,然后艰难地挤出人群,向后侧几个优哉游哉的公子哥跑去。 “公子、公子,我们上榜了。”书童屁颠屁颠地向自家公子报告喜讯。 书童的主人正是土豪张家二公子张仁山,他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笑道:“上榜就上榜呗。” 书童自然就是张华了,他完全不吝赞美之情,高声唱着彩虹屁:“公子了不起,公子好厉害。” 和他站在一起的几位公子也纷纷拱手祝贺张仁山顺利入围,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的声音不免就大了一点。 “切,上榜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这样大呼小叫。”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众人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隔壁学舍的朱燕文,这小子平时花花肠子贼多,就是不大爱学习。 第163章 赵云与张仁山 面对这么明显的挑衅,张仁山也不生气,只是慢条斯理地反问:“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不知燕文兄是否也榜上有名呢?” 这句话问得朱燕文有点卡壳,他能不能上榜他自己心里有数,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大放厥词: “你怎么知道我上不了榜?再说了,上不上榜有什么关系,又不影响我参加文昌祈禄醮活动。” 这时候,站在张仁山旁边的李明江忍不住出言讥讽:“仁山兄是凭自己的本事获得参加文昌祈禄醮活动的资格的,不知燕文兄又凭什么参加呢?” “我凭什么参加,你管得着吗?” 见朱燕文答不出来,张仁山那边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们笑什么笑,我也是凭实力参加的。”朱燕文一脸的恼怒。 朱燕文这话就说得太不要脸了,明明是要靠家里人蹭名额,却大言不惭说靠自己。 不知道是谁看这小人嘴脸实在不爽,居然小声说了一句:“无耻之徒。” 这下,朱燕文不干了,立刻跳起来大叫:“谁?谁说的?谁说我是无耻之徒?” 本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朱燕文的大吼大叫,特别是他自己大叫的“无耻之徒”,反而吸引了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偏偏这时李明江的书童也跑回来大叫:“中了、中了,公子,我们中啦。” “胡说八道,什么中了,又不是府试,不过月考上榜罢了。”李明江一脸笑容地呵斥自家书童。 “恭喜、恭喜,恭喜明江兄。”张仁山等人便不再理会朱燕文,转头又恭喜起李明江来。 被无视的朱燕文面红耳赤,却只能做着苍白无力的挣扎“你、你……”,仿佛随时都要脑溢血而去。 跳梁小丑嘛,自然无人理会,最后他只好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你们……你们给我等着瞧!”,然后灰溜溜地跑走了。 这个意外小插曲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浪,众人关注的重点还是在告示栏上被公布的名字。 在众人闲聊的过程中,陆陆续续又有书童回来汇报结果,榜上有名的,自然是恭喜,榜上无名的,则宽慰几句。 其实吧,聚集在张仁山周围的学子也不是人人都能榜上有名的,他们拿不到书院参加文昌祈禄醮活动名额的话,也会通过家里人想办法间接拿到入场券。 所以说,如果不是朱燕文主动挑衅的话,这群人根本不会以此嘲笑和鄙视他。 事实上,大家伙都没把刚才那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直到一个兴师问罪的声音传来: “是哪个家伙不长眼的家伙,说我是无耻之徒的?” 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书院的头号学渣赵云同志,他身后还跟着一众小弟以及刚才灰头土脸的朱燕文。 说到赵云,这个家伙不仅是个学渣,还是立章书院的头号流氓,素日里就仗着家里财大气粗,在书院里横行霸道,一般人是不敢惹他的。 对于“自己干不赢就摇人”这种行为,大家都习以为常,这时候,作为非一般人的张仁山当仁不让顶上:“谁敢说赵兄厚颜无耻啊?” “不就是你们说的吗?” “嘿,这平白无故地污人清白可不好。” “谁污你清白了,朱燕文,你来说!”赵云示意朱燕文拿出证据。 “就是他们,刚才一直在嘲笑我们都是靠家里才能来书院读书,靠家里才能参加文昌打醮,是无耻之徒。”这个朱燕文张口就一顿乱吠。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可没讲过这种话。”李明江一边反驳,一边在心里吐槽:我们明明是笑而不语好吗,其他的都是你自己脑补。 “你们说了,就是你们说的。”朱燕文咬死不放。 “哼,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你!”朱燕文又卡壳,不过这次他是豁出去了,转头对赵云夸下海口:“云兄不信,可以问问周边的人,当时大家都听见的。” 周围的吃瓜群众当即露出一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并且考虑到赵云的蛮横无理,万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岂不是飞来横祸,于是外围圈的学子们纷纷脚底抹油开溜,远离“战场”。 可怜站在最前面那几个人走不得、被赵云逼问得语无伦次。 “我…我不知道。” “我没注意。” “我刚来的。” “可…可能吧。” 哦嗬,赵云和朱燕文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黑暗。 看到赵云“屈打成招”的架势,张仁山可不干了,立刻也逼近那个可怜鬼: “哎、哎,这位兄台,我劝你把话说得清楚一点的好,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不要模棱两可,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面对书院两大流氓赤裸裸的威胁,围观群众甲谁都不敢得罪,只好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实话实说:“其实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哎哟喂,众人绝倒。 张仁山双手一摊,对赵云呵呵笑道:“事实证明,没有就没有,你逼人家也是没有啊。” 赵云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似的立刻咆哮当场:“张仁山!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逼人家诬赖你了?” 别人都怕赵云三分,但张仁山不怕,他向来是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呵呵,你没有吗?没有的话,何不松开这位兄台的脖子,我看他都快憋死了。” “你!” 论打嘴炮,张仁山还没输过,赵云被怼得哑口无言,他一把甩开那个可怜的围观群众甲,然后恶狠狠地盯住张仁山。 看情况不妙,两边的人马都呼啦啦地涌到赵云和张仁山的身后,双方怒目相对,场面颇有一触即发的气势。 论打架的话,张仁山这边可能要扑街,不过他断定赵云不敢公然打群架,因为真打起来的话,那就是双方同归于尽,因此是一点儿都不怂。。 张仁山一边摇着折扇装逼一边佯装好意劝道:“哎呀,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啊。赵兄,咱们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 第164章 学院约战 “怎么个化干戈为玉帛法?”赵云阴恻恻道。 “咱们都是要成为文人的人,打架多野蛮啊,对不对?赵兄真想分个高低,不如咱们文斗?” 文斗? 赵云不悦地皱起眉头,心中暗骂:王八蛋,明知道我考试倒数第一,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给点颜色他看看,还以为我是吃素的呢。 “赵兄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咱们何不在文昌才艺大赛上决一高下呢?” 才艺大赛?赵云更懵逼了,完全不知道张仁山在说什么? 见赵云听不懂,察言观色的朱燕文赶紧凑到他耳边窃窃私语。 按照惯例,文昌祈禄打醮活动结束后就是才艺大赛,参加打醮活动的学子们通常会组团比赛才艺。 才艺表演大赛不拘一格,礼、乐、射、御、书、数,琴、棋、书、画、诗歌词赋皆可,最后的优胜者将获得“银瓯”并奖励十两银子。 说实话,赵云对文昌祈禄打醮活动毫无兴趣,也根本不关心什么才艺大赛,但是被张仁山鄙视和嘲笑,是他坚决不能容忍的。 一直以来,他就看不惯张仁山的装逼样,在他看来:大家都是纨绔子弟,凭什么你要在学业上压我一头呢?一起摆烂不好吗? 每次被老娘唠叨什么“你看看人家张仁山……”、“你学学人家张仁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狂躁得想打人,不过鉴于双方家庭背景旗鼓相当,一直没下定决心对他下黑手。 既然才艺大赛是组队参加,那么只要能拉拢到足够多的人才,自己完全有可能拔得头筹啊。 如果这一次,自己能在那个劳什子的大赛上获得优胜的话,那岂不是可以狠狠打他的脸和堵住老娘的嘴? 一想到这里,赵云立马表示同意:“行啊,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各出奇招,看谁招揽的人才多?看谁能摘得头冠?” 事实上,不仅赵云对张仁山恶意满满,张仁山同样对赵云鄙视有加,两人虽是同年进立章书院却毫无同窗之谊,双方积怨已久。 张仁山瞧不起赵云仗着百货楼少东家的身份在书院里作威作福、欺软怕硬的霸王行径。 在他看来:赵云没了他娘就是一个死扑街,还敢鄙视别人,有本事就用成绩称霸书院啊,靠拳头算什么?野蛮人的行径,真是羞于与他为伍。 奈何,碍于家里长辈的要求,只能虚与委蛇,自觉甚是恶心,如果能在才艺大赛上狠狠羞辱他就太爽了,于是也一口答应:“好啊,没问题。” 张仁山不仅一口答应,还想玩一盘大的,他眼珠子一转又道:“既然是比赛,那是不是要加一点彩头呢,谁的队伍输了,谁就在书院公开做检讨,怎么样?” 见赵云面露犹豫,他又面露轻蔑地加了一把火:“怎么?你不敢啊?呵呵,不敢就算了,千万不要勉强哦。” 这个激将法一出,赵云果然跳脚,马上应战:“谁说我不敢!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 张仁山“啪”的一声收起扇子,一锤定音:“好,那就一言为定。” “哼,一言为定就一言为定,谁怕谁,到时候看鹿死谁手。” “呵呵。”张仁山笑而不语: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张仁山轻轻松松就把赵云忽悠入彀,还十分不以为意,一脸笑嘻嘻地和友人自顾而去。 他的好基友李明江还迅速开辟了一个新话题:“仁山兄,我看你这几日格外神采奕然、香馥袭人,可是又得了什么宝贝?” “这都被你发现了。”张仁山神采飞扬:“我新得的一品熏香晚唐梦,怎么样?” “唔,蕴韵可人,醇美风致。” “哈哈,明江兄真是识货,我跟你说,百花巷新开的一家铺子,特有意思┈┈” 几人渐说渐远,声音逐渐遥不可闻。 赵云黑着脸看着这群人扬长而去,然后恶狠狠地对身边的马仔说道:“马上给我去拉人头,我要他一个人都捞不到。” 至此,以张仁山为首的装逼派和以赵云为首的野蛮派终于开战了。 闻道还不知道“战火”很快就要蔓延到他身上了,此刻,他正专心致志地听陈讲师解析月考中的那道策论。 陈讲师对闻道的印象不错:此子才来书院两个多月,表现相当不错,不仅学习的态度无可挑剔(从来不早退迟到),成绩也不错(本次月考敬陪第五名)。 为人还如此虚心好学(月考刚结束就来请教问题),他很满意,因此态度十分和蔼可亲,条分缕析地帮闻道分析题目、解疑释惑。 末了,还鼓励闻道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府试通关。 闻道对自己已经榜上有名的好事一无所知,他恭敬地向陈讲师道谢后,打算回学舍继续研究策论。 在回学舍的路上,闻道一边思索着陈讲师的话,一边琢磨着“论疑罪从轻”如果从性善论、行仁政、省刑罚,这三方面着手论述会不会更好。 他想得太过投入以至于连迎面走来一位学子都不知道,直到对方出声问候:“闻道兄,安好呀。” 闻道从沉思中惊醒,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位有点眼熟却又叫不出名字的同窗,这下有点尴尬,他只好尬应着,“好、好,你好。” “恭喜闻道兄榜上有名。” “什么?”闻道一头雾水。 “今天公布月考成绩了,闻道兄还不知道吧,恭喜、恭喜。” “我上榜了?不会吧?”闻道惊讶不已自己居然是前五名? “当然,我亲眼所见,闻道兄排在第五名哦。” 闻道一脸的不可思议,不知道为什么天上掉馅饼,而且砸中自己。 “唉,说来惭愧、小弟在立章书院一年了,成绩还是不上不下的。闻道兄才来立章书院两个月就有如此成绩,实在了不起,忠信佩服、佩服,还望多提携提携小弟。” “兄台谬赞,是我应该向前辈学习才对。”闻道连忙拱手回礼。。 “哎呀,闻道兄不必谦虚,大家忝为同期,你不会吝于赐教的吧?” 第165章 左右为难 历经多事,闻道再也不是那个木讷寡言、拙口钝腮之人,应付这种场面自然不在话下:“赐教不敢,大家相互学习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唉,实不相瞒,其实我一直想向闻道兄道谢,苦于没有机会。前几日,多得兄台出手帮忙,小弟才免于被那个赵霸王殴打,实在是非常感谢。” 原来这人居然是:闻道舍己为人救下,而他自己则逃之夭夭的家伙。 现在居然堂而皇之上门来请赐教? 嗬,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闻道简直是叹为观止:自己的见识还是太少了,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俗话说,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如果是以前的闻道,也许还会帮这个“无敌之人”找一找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现在嘛,他只想礼貌地说一句“请你有多远就滚多远”。 虽然内心的愤怒都快要溢出体表了,但闻道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脸部表情,意有所指道:“道谢就不必了,只要是个人,都会路见不平、仗义相助,你说是不是啊?忠信兄弟。” “呵呵,当然、当然。”无耻之人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闻道却不想再和这个什么忠信虚与委蛇,托词“有急事要办”赶紧脱身走人,再和那无耻之徒待一分钟,他就要原地爆炸了。 闻道转身疾步离开,刚刚获悉榜上有名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一路上越想越气: 什么狗屁忠信?哪里忠?哪里信?完全是无忠又无信。 可恶,难道自己脸上写着大冤种吗?谁都能来踩一脚? 可恨啊,谁都想来占便宜,你们尽管放马过来试试看! ┈┈┈ 闻道在心里狠狠地发了一通誓言后,决定化悲痛为力量: 先重新写一篇“论疑罪从轻”策论,再熟读“经义”第五章一百遍,噢对了,还要研读“秘籍”第二篇。唔,今天的学习任务还挺重的,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但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闻道刚在书桌面前坐下,房间的门就“笃笃”地响起来,还伴随着王俢春聒噪的叫声“道兄、道兄,快开门,大事不妙啊,快开门。” 闻道差点没捏碎手中的毛笔,内心十分不想理会这个活宝,但以王俢春的尿性,如果不理他,他能嚎到整个学舍的人都听见,只好深吸一口气,然后起身开门。 不过,闻道只打开半边门:“怎么了?” “道兄,你还不知道吧?你上榜了。”王俢春一脸激动。 闻道甚是无语:是我上榜又不是你上榜,你激动个啥? “我知道啊。” “你知道?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需要有什么反应?” 闻道的毫无波澜让王俢春好生失望:这人实在是无趣,他想了一下又兴奋道:“那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闻道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你要是没事的话,我要念书了。” “哎、哎。”王俢春一脚卡住闻道正要关上的门,神秘兮兮道:“你知道吗?张仁山和赵云要开战了。” 距离月考成绩公布半天工夫不到,张仁山和赵云约战的消息就迅速不胫而走。 “立章书院的两大流氓要干架”,这消息确实噱头十足,八卦之王--王修春迫不及待加入了这场约战的宣扬队伍。 不惜,闻道不感兴趣,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要打架?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跟我确实没什么关系,但和你关系很大哦。” 闻道愣住了:和我有关系是什么意思? 王俢春见闻道没啥反应就自顾自地挤进房间,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径直坐下道:“你还不知道吧,参加文昌祈禄打醮活动的学子需要组团献艺,张仁山和赵云已经公开约战:双方组队一决高下呢。” 闻道看着王修春四仰八叉的坐姿甚是无语:“他们组他们团,和我什么相关?” “怎么没相关?你可是五十名组员之一,肯定要参团的啊。” “那我不参加那个文昌祈禄打醮活动了。” “嘿,为啥不参加?这可是给知县大人留下印象的大好机会,不参加多可惜啊。再说了,今年不同往年,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嗬,那照你这么说,我不参加还不行?” “道兄,你才来书院不久,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王修春叹了一口气又道: “那个赵云是百货楼东家赵夫人的独子,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百货楼你知道吗,财大气粗啊;张仁山呢,张家老二,万贯家财的城南县张家,你听说过吧,就是他家。” “这两个家伙平日里就不对付,这一次终于正式对上了,唉,咱们和他们同期真是不幸啊。” 王修春摸摸下巴总结道:“总之,那两个家伙都不是善茬,我劝你还是赶紧想一想到底参加哪一伙吧?” 听了赵云和张仁山的来头,闻道愁眉苦脸地也坐下了, 王修春不知道的是,自己不仅对百货楼和城南县张家印象深刻,而且和那两个家伙也颇有孽缘。 前几日,自己就差点被赵云暴打一顿,他固然是流氓不错,不过百货楼曾经帮自己家代售牙膏,虽然后来双方分道扬镳,但毕竟帮自己家赚了一大笔钱。(闻道不知道的是,其实是百货楼一脚踢开了他们。) 城南县的张家害小妹摔下山谷,虽然现在小妹并无大碍甚至变得更好,但毕竟曾经磕坏了脑袋,更别说张仁山还上门抢过花。 显然,如果想在书院里安心念书,最好不要得罪他们: 如果得罪赵云,被他打一顿是轻的,要是被他记恨上,以后时不时来骚扰,那自己还怎么安心读书? 如果得罪张仁山,虽然自己不了解他的品性,但从他强买抢花的行为来看,也不是啥君子。 一句话,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啥好人,如果可能的话,他哪一伙都不想参加。。 然而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会得罪一个,闻道顿觉头大不已:“难道书院就不管一管他们?” 第166章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管?谁管?谁能管他们?你知道他们家每年给书院多少钱吗?只要不是公然在书院里面打架,就不会有人管他们。” “就算是这样,难道他们就可以肆意妄为地强迫他人吗?” “反正能强迫我们,你又不是顾远知,你还能例外不成?” “顾远知?他是谁?”闻道奇道。 “哇!”王修春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顾远知你都不知道,咱们顾知县的宝贝儿子啊。” “县太爷的儿子也在咱们书院念书?” “啧啧,你真是啥都不知道,顾远知可是咱们城南县的神童,听说他‘指物作诗立就,文理皆有可观’;不过,他今年才进书院念书,我猜是要为府试做准备。” “这么说来,这一次月考,顾远知肯定榜上有名了?” “那是自然的。” 闻道沉吟了半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赵云和张仁山都不敢招惹顾远知,那么他必然要自己组团啊?我何不就加入顾远知的队伍?” 王修春被闻道剑走偏锋的想法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语重心长道:“道兄,你这个想法相当--相当地特别啊,说句实在话,不是我看不起你,但是,顾远知可不是咱们能攀得上的人啊。” “想办法和顾远知搭上关系”,这要是搁在以前,闻道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呢?他觉得未尝不可以想一想。 “王兄,你知道顾远知有什么爱好吗?” “不是吧?道兄,你来真的?” “只是了解一下罢了。”闻道不置可否。 王修春不知不觉坐正了身姿,他发现自己对这位才来两个月的同窗了解得还是太少、太少了:如此平和柔顺的面孔下居然藏有如此大的“熊心豹子胆”。 真有意思!王修春玩味了半刻,突然唯恐天下不乱地觉得:其实这样一来,不也挺好玩的吗?于是立刻就把自己掌握的关于顾远知的情况全部抛出来。 闻道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发现王修春的话总结起无非就是两个词“天资聪颖、孤傲不群”,顿时觉得脑壳好痛。 “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了吗?” “哎呀,神童是没有缺点的。” “我不信他就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不成?” “他的兴趣爱好不就是念书吗?”王修春摸着下巴苦思冥想了许久,最后犹犹豫豫道,“我好像听人说过他对诗词辞赋颇感兴趣。” “诗词?辞赋?”闻道皱眉,真不巧,诗词辞赋的难度于他而言也就和策论差不多。 “怎么样?道兄,可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没有,多谢王兄好意相告,与其自寻烦恼,不如顺其自然。” 王修春看傻子一样看着闻道:“道兄,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顺其自然?”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王修春:(⊙o⊙)这呆子莫不是念书太多,把脑袋读坏了吧,唉,真让人犯愁。 “对了,王兄,我劝你也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好好念书,别再惹讲师生气。” 王修春:呵呵 闻道就好像完全看不见对方那难看的脸色似的,径直把闻香的那一套说辞搬出来:“人生短短几十年,岂能虚度光阴,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巴拉巴拉。” 王修春当即起身:“再见,告辞,留步,不送。” 终于把游手好闲之徒撵走,闻道重新在书桌面前坐下,拿起毛笔,打算继续构思策论,却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 他长叹一声、颓然扔下手中的笔,再也没有了学习的心思,不把赵云和张仁山搞定,自己根本没法安心学习。 闻道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其实刚才他没有说实话,他已经有了一点思路,但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才能写出神童感兴趣的诗词呢?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几句诗词,却怎么都不满意,感觉自己这种诗词水平说不定连小妹都不满意,更不要说拿去忽悠神童了。 唔,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小妹可是引经据典的一把好手,不知道她对诗词是不是也颇有见地,与其自己在这里苦苦思索,不如回家请教一下小妹。 想到这里,闻道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去跟讲师请假。 闻道才回立章书院几天又回来,众人都很惊讶,闻香最关心大哥,当即问道:“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此话虽不中,亦不远矣。 闻道当然不肯承认:“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哦---”闻香一边答应一边继续用探究的目光盯着自家大哥。 闻道被自家妹子看得坐立难安,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把赵云和张仁山约战一事波及自己说了出来。 众人无不惊讶于闻香的敏锐,尤其是松雪道人,他把闻香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终于忍不住问道:“闻香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香当然不会说“欺凌同窗和职场霸凌的把戏,她见多了”,只是朝松雪道人扮了个鬼脸,然后胡诌道:“我猜的。” 众人无语:那你猜得可真是准,比算命的还要准。 闻香不理会众人,反而对闻道笑呵呵道:“恭喜、恭喜,恭喜大哥学业大有长进。” 众人再次汗颜:喂,你关注的重点难道不是应该在自家大哥即将被卷入两大派系斗争的上面吗? “这都多亏有小妹你的相助啊。”闻道朝闻香笑笑,又对无为道人拱手道,“还要多谢无为道人的秘籍。” “闻兄弟,不必客气。”无为道人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反而好奇道:“那你打算加入哪一派呢?” “如果可能的话,哪一派我都不想参加。” “这倒简单,我可以和你们院长说一声,秋祭日那天你跟着我就行了,这样你既可以参加文昌祈禄打醮,又不用参加那劳什子团体献艺。”。 闻道十分感谢无为道人的好意,然后婉拒了:“多谢道长的好意,但大家都参加团体献艺,唯独我例外的话,恐怕不太妥当。” 第167章 她又要开始瞎扯淡了 “有道理。”闻香举手表示同意大哥的顾虑,“不过,哥,你打算怎么办?” 闻道便把自己的大胆想法分享给大家:“……,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写不出能打动顾远知的诗词和辞赋。” 土孙:诗词?那是什么? 无为道人: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咳、咳,其实,我对诗词颇有见地。”松雪道人一脸骄傲道。 “师弟,我劝你还是不要误人子弟吧。”无为道人立刻背刺。 闻香和闻道也露出怀疑的表情。 “你们不相信啊?”松雪道人一时激动过度,忍不住就叫嚣:“等着,我马上赋诗一首给你们看看。” 众人立刻目不转睛地盯着松雪道人,等着看他的表现;闻香还回屋掏出文房四宝,然后在他面前一字排开。 众目睽睽之下,松雪道人骑虎难下,只好磨磨蹭蹭地拿起毛笔。 众人看他时而皱眉、时而蹙眼,又抓耳挠腮,却迟迟无法下笔,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都各自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唯独无为道人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家师弟,笑得特别欢快:“哈哈,师弟,我都叫你不要这么张狂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哈哈哈。” 其实松雪道人的诗词水平还行,平时也能鼓捣出那么一两首过得去的诗词,不过临场发挥对他来说有点困难。 松雪道人被自家师兄嘲笑得涨红了脸,他一把扔下毛笔就朝无为道人扑过去,师兄弟俩顿时打成一团。 闻香一手抚额头:不行装什么逼啊。 土孙:我一定是在做梦,道长是不会打架的。 闻道:有没有人想过我的感受? 眼看无为道人师兄弟越打越“凶残”,闻道和土孙顾不得会不会被误伤,赶紧上前劝解、勉力分开两人。 闻道和土孙一人一边卡住松雪道人,用尽全力才让他冷静了下来。 其实,松雪道人根本没能在打架斗殴上面占上风,既然有台阶了,那自然是马上下来,不过该装的逼还是要装的:“看在大家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无为道人也不生气,他停下逃跑的脚步笑眯眯道:“好啊,那我就多谢师弟,大人不计小人之过啰。” “哼!”松雪道人一甩衣袖,自觉掰回了一局,心里才好受一点。 最倒霉的是土孙和闻道,平白无故挨了几拳,幸好那两个肇事之徒还知道控制力度,两人都没有受伤。 等众人各自整理衣衫完毕回到堂屋才惊讶地发现:闻香居然坐在桌子面前,一脸认真地奋笔疾书着什么。 众人不禁好奇地过去围观,松雪道人一边看一边还喃喃地念出声: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1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2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3 当闻香落下“色”字最后一笔时,松雪道人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拍手叫绝:“好、好,好一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妙绝啊!” 闻道更是两眼发光:后面还有吗? 闻香放下毛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又继续提笔写道: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4 “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5 写完最后一个字,闻香扔下毛笔,翩然起身,步履轻盈走到窗户前,背起双手对着夜空就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呀,手好累哦。” 众人皆绝倒,不过闻道和松雪道人都没空搭理闻香的装逼,两人挤在八仙桌面前反反复复地阅读着新鲜出炉的千古名篇。 两人一边读一边在脑海里想象着:洪州的地势到底有多巍峨与宏伟,仙境般之长洲是多么的秀美和奇丽,而桂殿般之楼阁又是何其的雄伟与壮丽。 两人同时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在绣闼雕甍的楼阁上,与众多俊采星驰们畅饮与诗会该是多么的令人心弛神往啊。 无为道人扶额叹息:师弟啊师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个道士呢? 不过,就算是对诗歌词赋兴趣不大的他都不得不承认这篇辞赋确实精妙绝伦: 全文以四六句为主,句式错落有致而节奏轻快,行文既跌宕起伏又自然流转;对偶句骈俪藻饰、辞采华美,其中貌似还运用了一些典故,虽然不太懂,但简练含蓄、情真意切。 总之,全篇通看下来,叙事抒情是景中有情、情中有景,十分富丽典雅,又委婉曲折。 绝妙! 此刻,众人的心里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仙人才能写出如此精妙绝伦的辞赋?” “闻香姑娘、闻香姑娘,这,这是你写的辞?”松雪道人率先问出大家的心声。 “叫我闻香就行了。” “好的。”松雪道人从顺如流,恭敬道:“闻香,这是您的大作吗?” “当然不是,你看我像是能写出这样旷古绝伦的妙辞的人吗?” 众人一致摇头:不像。 “那这篇辞赋的作者是谁?” 闻香两手一摊、轻松回答:“王勃啊。” “王勃?他是谁?”松雪道人奇道。 “一位你们不认识的仙人前辈。” 一听这话,闻道就头大,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妹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了。 无为道人默默叹了一口气:她又要开始瞎扯淡了。。 注释:1-5皆出自唐.王勃《滕王阁序》 第168章 此赋合该天上有 “话说,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本姑娘正在家中熟睡,睡梦中,恍惚间来到一处高阁,但见阁上横书三个大字,道是‘滕王阁’。” “又听闻阁楼上鼓乐齐鸣,笙歌鼎沸,好奇之余便登楼一探究竟,却见一众文人学子们正围绕着一气质清朗的瘦弱公子,而那公子正在低头奋笔疾书着文章。” “我听那些学子们纷纷鼓掌欢呼道是‘妙啊’、‘奇啊’、“绝啊”什么的,便装作婢女斟酒偷偷凑近一看,只见头四个字便是‘滕王阁序’” “虽然不大懂那公子写的文章,但通篇看下来却也知道此文不凡,便欣然记下来。” “原来此赋名‘滕王阁序’。”松雪道人喃喃道,并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然后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醒啦。”闻香两手一摊。 松雪道人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公子叫王勃的呢?” “哎呀,你们傻啊,他写完文章不得落款嘛。”闻香佯作娇嗔道。 无为道人:我们一点都不傻,傻的是你吧。 闻道汗颜:他也觉得小妹就是在忽悠人。 土孙:虽然不明白,但总觉得很高大上。 “你们这么看我干嘛?”闻香一脸无辜道。 “哼,我觉得你就是在胡说八道,师弟,你觉得呢?”无为道人冷哼道。 “啊?”松雪道人极度不情愿从幻想中回到现实,“我觉得啊,唔--”他挠了挠脑袋,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强有力的理由。 最后干脆强词道:“虽然是有点离奇,但这不正说明了此赋合该天上有吗?” 无为道人真是对自家师弟的智商感到绝望:你说他蠢嘛,有时候又精明得要命;你说他不蠢了,有时候又睁眼说瞎话。 在场的四人,闻道固然知道自家妹子和别人不一样,无为道人是一直知道闻香各种奇葩言行的,土孙则亲身感受过闻香的恐怖举动,只有松雪道人是第一次见识闻香的胡说八道。 一开始,闻香还担心松雪道人会接受不了,然后把自己拖去驱邪什么的,没想到他的适应能力还挺强的,果然这师兄弟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闻香很满意,顺理成章开始摆烂,强行把话题转回到“如何逃离派系斗争”上面:“好啦、好啦,咱们就不要追究这辞赋是怎么来的啦,关键是这辞赋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即可。” 至于土孙,他早已经见识过闻香的“可怕”,现在只会自惭形秽:为什么自己是个睁眼瞎? 闻道当然不在乎闻香的胡说八道,他担心的是小妹的人身安全,深怕她会被视为妖魔鬼怪,万一又被强制驱邪怎么办? 对于无为道人,虽然一开始有过担心,但见道长只会口嗨--只是单纯质疑和恐吓,却从来没有伤害过闻香一根头发,甚至反过来维护他们,所以是一点都不担心。 令人没想到的是,松雪道人适应能力之强远胜无为道人,可塑性极佳呐,闻道当即把他也扒拉进自己人的范畴里,也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小妹不会被伤害,太好了。 “哥,如果那个顾远知真的是性好诗歌词赋的话,那他绝对拒绝不了‘滕王阁序’。” “是的,只要是个文人都拒绝不了。”松雪道人表示同意。 “如果在文人聚会活动中把这首辞赋拿出来显摆,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恍然大悟(土孙除外):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好,那我就用‘滕王阁序’把他吸引出来。” “哥,你要这样……”闻香面授机宜。 众人:太……太羞耻了。 闻香不以为然:“大丈夫成就事业何必拘泥小节。” 闻道一脸为难:“我,我还是见机行事吧。” 众人商量完毕便各自回屋休息,闻香临走出门的时候,松雪道人突然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辞赋好像还没写完呢?” 闻香愕然:这家伙肚子里还真的有点货啊。 于是嫣然回首道:“是没完啊,后面还有半截呢,不过我忘了。” “什么?还有半截?快写出来。”松雪道人倏然起身,连忙追着闻香而去。 “我忘了,怎么写嘛?” “这种绝妙好辞,怎么可能忘了呢?” “忘了就是忘了啊。” “不要!拜托、拜托,你再想想看,仔细想想。” “哎呀,真的记不住……” 两人斗着嘴一路走远,声音渐不可闻。 徒留无为道人一脸无奈:傻子真是好骗。 在闻道欣然回立章书院的第二日,闻香的七十七号香铺迎来了报复性消费的高峰。 首先来的是一群莺莺燕燕,其实就是在长青观静苑里摸鱼修行的千金小姐们的丫鬟们。 小姐们毕竟是来修行的,又碍于静苑的条条框框,自然不能出来瞎晃悠,但她们的随侍就没有这种顾虑和限制了。 今天,这群侍女就是在石榴的带领下,带着小姐们的需求杀到了闻香的香铺。 在路上的时候,众侍女听石榴吹嘘那个什么香铺有多么、多么的温文典雅,卖的熏香又是多么多么的高情远韵,是十分不以为然的。 她们家的小姐哪个不是来自府城,甚至是来自京城的,自付甚是见多识广、眼界开阔,还暗自嘲笑石榴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等她们真的来到闻香七十七号院,大家的目光马上就被香铺的招牌给吸引住了。 “闻香有道?” 众人:虽然看不懂但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如果不是预先就知道,谁能想到它是一家香铺呢?这个香铺的名字确实逼格高,让人特别是喜欢附庸风雅的少男少女们见之就有一探究竟的冲动。 等她们进入店铺,在清雅的长香氛围中观赏精美的博古架、雅致的香薰礼盒、富丽堂皇的牡丹、清雅脱俗的百合、意境深远而又寓意十足的宣传画的时候,终于明白石榴并不是少见多怪。。 土孙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终于不那么畏畏缩缩,有了一点销售员的模样,他学着闻香的样子依葫芦画瓢,接待客人起来也稍微像模像样了。 第169章 莺莺燕燕 但今天,被一群莺莺燕燕们包围又让他有一点那么心不平气不和。 许是看出了土孙的窘迫,石榴主动问道:“闻香姑娘呢?她可在店里?” “在的、在的,她在后院呢,姑娘请稍候,我这就去叫她。”土孙得令忙不迭地叫人去。 正在后院忙活的闻香听说石榴拉了一帮客户来,当即抛下手中的活屁颠屁颠地跑出去。 “哎呀,欢迎、欢迎,欢迎各位小姐姑娘们大驾光临。”闻香一来就拿出青楼老鸨的架势。 “闻香姑娘,我又来了。” “石榴姑娘好啊,还有各位小姐们也万安哈,快请就座吧。”闻香一边答应着一边请众人到长案处坐下。 她一边熟练地起火、烧水、泡茶,一边让土孙把店里的香薰样品都取过来。 在闻香的引领下,众人便在棋石压小笺、花茶温暖炉的小资情调中,品味着妙篆的甘醇、花间丸的清甜,以及晚唐梦的旖旎。 此刻,大家也终于体会到“闻香有道”的高情远韵。 本来,这群侍女就是带着主子的任务来的,在张婉儿和石榴的宣传和示范作用下,在长青观摸鱼的坤道们早已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派出侍女来大采购。 再等到侍女们亲身体验过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香薰后,还有什么能够阻止她们买买买呢? 香薰的价格,她们是早知道的,虽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现在再听一遍不免还是有点心惊肉跳,不过它们值这个价格,不是吗? 众人爽快地掏出了小钱袋,一行十人共买了七十盒。 “虽然各位都是单买不足二十盒,但你们总量大,我还是按照二两银子一盒来计算,诸位又是第一次来,我再给你们打个九折,盛惠一百二十六两。” 众人一听还有折扣,掏钱掏得更爽快了。 等到结完账,闻香看着这群土豪突然觉得自己的第二步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 “非常感谢大家的惠顾,我们的开店大酬宾马上就要结束了,下个月开始就没有折扣了,只有会员的朋友才能继续享受折扣哦。” “会员?那是什么?” “会员就是vip客户的意思,只要成为‘闻香有道’的会员,一年内在我们店里购买任何产品都可以在批发价的基础上再享受九折优惠哦,亲。” “哇噢!” 这听起来就很有吸引力,众人十分心动,接着石榴问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那怎么才可以成为会员呢?” “只要十两银子就能购买我们的会员资格哦。” “十两?”众人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闻香继续笑容可掬地忽悠:“亲,你要这样想,如果你不是会员,假设你每次买五盒,一年累计购买二十盒的话,需要花费八十两银子。” “而如果你是会员的话,同样的情况,你只需要花费四十两银子,再加上购买会员需要的十两银子,总共才五十两银子。” “哪个更划算是不是一目了然啊,而且现在购买会员资格的话还可以送礼品哦。” 这些常年在官宦富裕之家的侍女们,虽然对吃穿住行颇有见识,但对于算术,特别是复杂的商业套路就一头雾水、两眼睁瞎了。 众人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听起来真的好划算哦,总觉得如果不买会员资格的话,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侍女们都十分心动也非常想买,然并卵,她们没有钱啊。 在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后,每个侍女们手中的钱都屈指可数,而且她们还需要购买日常生活用品,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压根没有资格支配主子的钱。 而她们自己的话根本不会去买这些贵死人的香薰,也买不起。 对此,闻香心知肚明,她只是想要先吹吹风而已。 “大家不用急着下决定,尽管先回去试用这些香薰一段时间,如果觉得不错而且以后会继续购买的话,再来申请会员资格也不迟,闻香随时恭候各位大驾。” 这个建议既不会让侍女们为难又合情合理,大家欣然接受;闻香也很满意,风已经吹了,就等着愿者上钩了。 就在闻香送这一群莺莺燕燕出门的时候,石榴突然大叫一声:“哎呀”,直把众人唬了一大跳。 “怎么了?”闻香忙道。 石榴停下脚步,转头不好意思道:“差点又忘记大王了,小姐嘱托我一定要帮她看看大王呢。” “我道是什么事呢,这还不简单。”闻香笑笑道,“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叫它。”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闻香走到后院入口,双手叉着腰、气运丹田似的大吼了一声:“大王----” 一阵静默之后,随着一声“喵”叫,一只雪白灰蓝相间的肥猫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有一段日子不见,大王出落得越发的肥满和可人,一双异瞳仿佛宝石般熠熠生辉。 石榴和侍女们眼前一亮,“呼啦”一下全围上来,一边叫着“大王、大王”一边朝它伸出了魔爪。 大王一个左腾挪、右旋转就摆脱了众人的纠缠,蹿到了博古架的顶上。 “大王、大王。” “哇塞,它好可爱。” “我好想摸摸它哦。” “下来啊,大王。” “快下来。” …… 大王蹲坐在博古架上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遍众人,似乎很满意美女们对它的追捧,它笑眯眯地闭上眼睛,尾巴还一摇一摆的,就是不下来。 这样一来,大家更兴奋、叫得更欢了,纷纷踮起脚来去够大王,可惜谁都够不着。 众人叫了一阵,还是看得见摸不着,不由得朝闻香投来求助的目光。 看在一百二十六两银子的份上,闻香也朝大王露出谄媚的笑容:“亲爱的大王,请你屈尊下来好吗?” 大王笑得更迷人了,继续稳坐钓鱼台。 拍马屁不成,闻香又换食诱:“大王,今天晚上有羊肉火锅哦。” 一听羊肉火锅,大王立马睁开双眼,“倏”的一声就跳了下来,落入美女的包围圈。。 为了一顿羊肉火锅,大王也是拼了,趴在地上任由众人在它身上狂摸狂撸。 第170章 报复性消费 闻香在一边看着它摇头晃脑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吐槽:这家伙挺会享受的嘛,装什么清纯。 众人买好香薰又撸够猫头后终于心满意足要走人了,临走前,闻香灵机一动自柜台掏出一张准备许久的名片递给石榴。 “这是婉儿小姐的会员资格证,麻烦石榴姑娘转交。” 石榴一脸疑惑地接过名片: 这是一张散发着雏菊淡香的罗纹硬纸片,纸片约四寸长、长条形、米白色,正面印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背面:上书“张婉儿”几个大字,中间盖着“闻香有道”的印章,下边则画着一只憨萌可爱的大肥猫。 “哇!”大家齐齐发出惊叹。 侍女们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端的玩法,立刻就被这个新奇的名片给吸引住了,纷纷露出艳羡的目光: 本来还以为石榴家的小姐是个土包子,没想到人家格调那么高,玩起香来这么大气,不行,回去必须马上告诉小姐。 石榴的表情很复杂,但最后她还是道了声谢便收下了。 土孙并不知道在这之前,闻香已经找了张婉儿做代言打广告,还以为她仅凭三言两语就把库存给清了,等这一波莺莺燕燕走了,他立刻就给闻香给“跪”了。 “闻香,你好厉害。”土孙一脸的兴奋和佩服。 “哈哈,一般般吧。”闻香志得意满,感觉池塘里面的鱼儿很快就要上钩了,又忽悠土孙道,“只要你好好地跟我学,以后必成大器,知道吗?” “知道了。” “那以后我叫你去东边,你还去不去西边啦?” “嘿嘿,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土孙一脸憨笑。 “好,那你现在赶紧去写字,昨天教你识的字,今天务必要背出来。” “是,我马上去。”土孙乖乖地跑进柜台,拿出笔墨就开始练字。 库存既然清了,那就得赶紧再生产,土孙最喜欢干活了,只要有活干,他就美滋滋、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不过,有人高兴就有人悲伤,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就不喜欢干活,一想到又要发挥“十八年单身”的手速就倍感伤心,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规避干活。 “唉,手好累,我得休息一下。” “不行,今天我们要做功课。” “不行,今天有急事得回长青观一趟。” “还是不行,今天有人请我们去做法事。” ┈┈ 这就让闻香十分不爽了。 在道门兄弟躲避干活的第五天早上,她双手叉腰、一脚踹开正房的大门,把正在房间里面偷吃鸡腿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你们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呀,我们正要出门呢。”松雪道人连忙把手背到了后面。 “出门?呵呵。”闻香冷笑道,“我先把话撂这里了,今天,除非是从我的头上踏过去,不然谁都别想出门。” “咳,你胡说什么,从头上踏过去多不好啊,我们出门是办正事。”无为道人义正词严道。 “正事?你们的正事是研磨香料,而不是到处瞎晃悠。” “哎哎,你这话说得就不对,我们是道士,修道才是我们的正事。”松雪道人当即表达不满。 “松雪道长,你知道吗?这几日,每当我想到我们的香薰生产停滞不前,我就彻夜难眠、精神萎靡,这个脑瓜子啊就跟一团糨糊似的。” 闻香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唉,长此以往,恐怕我这一辈子都想不起滕王阁序的下篇啰。” 一听见“滕王阁序”几个字,松雪道人当即肃然起立:“没问题,我现在马上就去研磨香料。”说完就噔噔地跑去西厢房的制香工作间帮忙去了。 留下无为道人和闻香大眼瞪小眼。 他也不生气,干脆直接把藏起来的鸡腿拿出来继续啃:“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是不会去的,按照当初的协议,我根本不需要干这个活?” “是,按照协议你是不用干这些体力活。” 听到闻香承认他不用干活,无为道人很满意,啃鸡腿啃得更欢了。 闻香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当初我们可是约定你要负责开拓销售渠道的。” “我开拓了啊,长青观的渠道不就是我开拓的?” “长青观的渠道,目前只卖出去了三十盒熏香,得钱六十两。” “李县丞的赔款要留着应急用,不算数。” “我再给你算算我们的支出,租铺子的钱四十五两、铺面装修和被打砸后修复的钱二十两、香炉那些辅助工具的钱二两、办执照送出的钱十二两,以上总共七十九两。” 无为道人越听越皱眉。 “这里面还不算,我们这几人的吃穿用行,还有香薰的制作成本,我姑且先算它五十两银子吧。” “也就是说,扣除掉你的渠道--长青观得来的六十两,我们还亏本六十九两,我说,你这个销售主管很不称职啊。” 闻香的这笔账算得无为道人目瞪口呆:“账还能这么算?”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麻利地去开辟销售渠道,没拿到新订单之前不要回来;二是拿出六十九两银子来填补亏空。” 无为道人囫囵吞下最后一口鸡腿,又用桌上的麻布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突然站起身来道:“我还是去研磨香料吧。” 说罢,也不看闻香什么脸色,也噔噔地跑去西厢房的制香工作间去了。 嘿嘿,闻香在后面得意地笑了:小样的,跟我斗,你还差点道行。 西厢房内,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再次成为难兄难弟,各自研磨着香料。 松雪道人原来以为只有他斗不过闻香,没想到师兄也干不赢,他很开心并且十分乐意在师兄的心上再补一刀:“师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过你绝对不会干这个活的吗?” “师弟,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素日里,无论是打架还是斗嘴,松雪道人总是棋差一着,鲜有能赢过师兄的时候。。 今天看到无为道人吃瘪,他真是全身心的舒畅,甚至想要唱个小曲:“哎呀呀,今天真呀真高兴。” 第171章 必须招人 以至于连看到安排他们任务的闻香,都觉得格外的娇俏可爱:“闻香啊,我们还要磨多少香料呢?” “诺,就是这一堆。”闻香随手一指。 看到快堆成“小山”似的香料,松雪道人的快乐戛然而止,甚至有点想哭。 见此情景,闻香真的很想笑但又极力忍住,不然松雪道人难保社死当场。 三人默默地干了一会,无为道人忍不住了:“土孙去哪里了?” “他在门口看店。” “让土孙这么一个重要的劳动力去看店,这合适吗?” “难道你想去吗?”闻香奇道。 “我去、我去。”松雪道人赶紧表达意愿。 “干柜台的活要求很高的,你做得了吗?” “我怎么干不了?”松雪道人不满。 “要对客人点头哈腰、做小伏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行吗?” 这种要求对于道门兄弟来说,确实很难,松雪道人又歇菜。 “那单靠我们这几个人干活也不是办法啊?”无为道人很狂躁。 “我是想请人啊,这不是没合适的人选嘛?不然,你们给推荐推荐?” 此刻,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如果阿七在这里就好了。” 但目前阿七渺无踪迹,无为道人烦躁地扔下石杵:“不管怎么样,至少要请一个。” 闻香也丢下配了一半的花间丸叹气道:“我何尝又不想呢,关键是要找到信得过的人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好像永远都研磨不完的香料,都好想哭哦。 最后还是无为道人一言定乾坤:“明天就贴告示招人。” 百花巷七十七号铺子招人的告示才贴出去,没两天就来了一群人应聘。 闻香看着眼前这群或者讨好、或者愁容满面、或者麻木、或者精明、或者沉默寡言的各式人群就头大。 没一个能看得上眼的人,要么死气沉沉、要么精明过人,闻香猜测里面搞不好就藏着商业间谍或者无赖。 无为道人却无论如何都要招一个,他随手一指就挑了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就他了。” 闻香用最挑剔的眼光打量眼前的男人:毫无特色的脸庞、高大结实的身材、黝黑健康的肤色。 值得夸奖的是他完全没有营养不良、吃不上饭的样子,相反看起来还很耐操。 闻香让人试着干了几天家务活,结果很满意:老吴不多话又埋头苦干,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帮工。 她慷慨地开出了一年七两银子的高薪,打算观察一段时间后再让他接触制香的工作。 自从老吴来了之后,道门兄弟就再也没有踏进工作间一步,所以干活还是三个人,远远不够啊。 无为道人再次指点迷津:“上次,你那些亲戚不是要来帮工吗?你就不能找一两个过来干活?” “我不是没想过,但我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有多难?我一个指头就能让他们统统滚蛋。”无为道人气势十足。 “真的?” “真的真的,师兄很凶残的,你就放心拉人来干吧。”松雪道人赶忙帮忙敲边鼓,他再也不想臼香料了。 “那也行,不过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如果要赶人的话,你们负责扮黑脸,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无为和松雪道人异口同声答应,两人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只要不用干活,扮黑脸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其实,闻香早就在物色人手了,她根本不想找亲戚,只想找卖断身契的奴仆。 为此,她去找过牙婆子。 可能是因为现在是太平盛世的缘故,牙婆子手上并没有卖儿鬻女来的对象。 她手上的人选尽是被上家打发出来的歪瓜裂枣,也不知道他(她)们是不是干了什么好事才被赶出来,闻香实在不感兴趣。 那么只能在闻家村里面挑人选了,至少知根知底,至于选谁嘛,她已经有了心仪人选。 选了一天早上,闻香和无为道人便回到闻家村。 听说无为道人还是要找帮工,闻香的三哥、三嫂当仁不让率先毛遂自荐。 “三哥、三嫂要是能来帮工就太好了,不过道长说了,不一定找我们家的人呢。” “那怎么行。”闻章理所当然道:“二妹,你和道长那么熟络,你得帮帮三哥啊。” “三哥,我肯定帮你们啊,放心吧。” 见闻香表态支持他,闻章当即眉飞色舞。 闻仲和当家张氏也很满意,在他们看来,如果能让不爱种田又无所事事的老三到城里打工就太好了,说不定还能在城里安上家呢。 “不过呢…”闻香话锋一转道:“道长还要看别家的人选,咱们家只派三哥、三嫂去面试的话就有点吃亏了。” “面试?”众人异口同声,“什么意思?” “道长说,这个帮工人选他要亲自挑,我只是负责把人带到他面前而已。” “所以啊,我建议干脆大家都去面试,增加中选几率嘛。” “有道理。”张氏立刻宣布:“你们全部都去。” 等过了响午,闻仲一家人来到闻家小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集中了七八号人。 包括闻老四和他婆娘、闻三金一家、藤木匠和他婆娘、马大娘的两个儿子。 为了增加面试的公平性,闻香不得不多找几个人来凑数。 谁都知道去城里打工比在泥巴地打滚的强,闻香只是随便一句话,大家就欣然而至。 这一次,族长一家和保长一家都没敢露面。 看到竞争的人这么多,闻仲都有点惴惴不安起来:老三不会选不上吧。 闻香让大家排成一条队伍,又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上面写着他们名字的小纸条。 “大家按照这个顺序,依次进去听道长问话,问话完毕,道长就会在每张纸背后打叉或者打钩,并且放在这个小陶罐里面。” “所有人问话完毕,我再统一公布结果,打√就可以留下来,打x的话就回家吧。”。 “还有,道长说了,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互相打听,问完话出来就在一边等着。” 第172章 如果上天要送给你一种特殊的能力 众人都被闻香的这一波操作搞得战战兢兢,好像很复杂的样子。 第一个进去的是闻老四,他来得最早所以排在了最前面。其他人则紧张地盯着堂屋关上的门。 没一会,闻老四就一脸莫名其妙的出来。 接下来,依次是闻老四的婆娘、石头、翠儿、藤木匠和他婆娘进去。 结果每一个出来的人都复刻了闻老四的一脸莫名其妙。 闻章在外面等得抓耳挠腮,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无奈他实在不敢在无为道人面前造次。 终于轮到闻仲一家人了,闻章率先进去。 堂屋里,无为道人端坐在中间一脸严肃地盯着来人,闻章连忙恭恭敬敬地递上自己的纸条:“道长安康,小人是闻香的三叔。” 无为道人看了一眼纸条便开始问话:“如果上天要送给你一种特殊的能力,你是想要能穿墙而过的能力?还是想要能在天空飞翔的本事?” 闻章瞪大了眼睛:什么?穿墙而过?在天空飞翔?道长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见闻章迟迟不回答,无为道人不得不再说一次并催促道:“快点。” 闻章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见无为道人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只能凭本能选了一个“穿墙而过”功能,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也不说话,只是挥手让闻章出去。 闻章一头雾水地出去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一脸莫名其妙了,完全不知道道长在问什么啊? 接下来的人也是一样,最后大家一脸懵逼地看着无为道人将陶罐交到闻香手中。 戏已经演完了,无为道人这个工具人自动、识趣地将舞台让给闻香发挥,自己则上楼去。 “各位,道长已经选好人选,现在开始公布答案。”闻香把陶罐中的小纸条倒出来,开始一张一张地宣布答案。 “石头,打叉。”闻香把写着石头名字的纸条翻过来给大家示意:上面果然打着一个大叉。 “马大,打叉。” “闻老四,打叉。” 闻香每公布一个叉,被打叉的人就一脸苦相,众人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偏偏她还一连公布了三个叉。 “翠儿,打钩。” 闻香话音刚落,闻三金一家立刻欢呼雀跃,其他人则投来嫉妒的目光。 “马二,打叉。” “闻三金,打叉。” “谢大娘,打叉。” “闻信,打叉。” “闻敬,打钩。” 听到自己打钩了,闻敬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会中了呢? 钱氏一脸不可思议:自己当家的中了? 闻章更是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不应该是我吗? “闻老四家的,打叉。” “藤木匠家的,打叉。” “李氏,打叉。” “钱氏,打叉。” “赵氏,打叉。” “闻章,打叉。” 闻章一脸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打叉?我不可能打叉啊。 “藤木匠,打钩。” 最后公布的藤木匠居然中标了,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闻敬和翠儿中标,大家都理解:毕竟一个是闻香的堂哥,一个是闻香的闺中密友。 谁都可能中标,但藤木匠?他在闻家村有存在感吗?道长知道有这个人吗? “不可能!不可能!”闻章第一个就不服。 “白纸黑字,道长写的。”闻香把藤木匠的纸条展示给大家看:确实挺大一个钩的。 至于闻章的纸条,闻香直接塞到他的手里:“你自己看。” “这,这……”看到自己名字后面硕大的一个叉,闻章语塞。 但他还是自欺欺人道:“道长肯定是打错了,其实他想打钩的是我,结果却不小心钩到二哥那里了。” 这也行?还能这样脑补?众人都被闻章不要脸的话惊呆了。 “对,肯定是这样。二妹,你快去问问道长是不是打错了?”闻章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闻香: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是不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行,我就让你死得透透的。 众目睽睽之下,闻香请来了无为道人:“道长,请您确认最后中选的人?” “翠儿、藤木匠、闻敬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无为道人无情冷酷的话彻底打破了闻章和赵氏的希望。 给闻章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在无为道人面前说对方错了,只能一脸苦相。 他婆娘赵氏却不知道无为道人的厉害,她还不死心往无为道人面前凑。 赵氏一脸讪笑地才说了一声“道长”,就被闻仲厉声打断:“老二家的,有你什么事?回家去!” 赵氏再厉害也不敢在公公面前撒泼,只能讪讪地住了嘴。 见闻仲不敢提出异议,其他人都死了想要挣扎的心思,垂头丧气地走了。 闻仲专门交待了闻敬几句话便带着家人离开了。 闻家小院便剩下无为道人点中的三人。 “来贫道这里帮工的工钱是一年五两银子。你们三个,有谁不愿意来的话?现在也可以走了。” 在地主家打长工的工钱才是一年三两银子,无为道人居然开出五两银子,连向来没啥表情的闻敬都动容了,更不要说翠儿和藤木匠了。 这时,藤木匠终于回过神来,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一脸激动道:“我愿意、我愿意。” 有了藤木匠带头,闻敬和翠儿也一脸信服地跪下表示愿意进城帮工。 “愿意就行,那你们以后便在闻居士手下听使唤。”无为道人摆手示意三人起来,又警告众人道: “丑话说在前头,本道长最讨厌不听话的人,谁要是不听话那就马上滚蛋,听明白了吗?” 还没进城就被先下马威,三人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异口同声回答道:“听明白了。” 闻香也很满意:她要的是帮工,而不是太上爷,更不是搅屎棍。目前,这三人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闻敬和藤木匠都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之人,让他们研磨香料最合适不过了。 翠儿本性善良,让她负责家务,配合土孙做好柜台工作也没问题。 这次招工虽然没有如大伯所愿,但至少招了一名闻家人,这样,谁也说不了她的不是。。 完美。 第173章 安之若素 和闻香顺利招到帮工不同,闻道寻找“合伙人”的进展颇有不顺。 他才刚回到立章书院,住在他隔壁的王俢春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一个坏消息:赵云的马仔已经来找过他两趟了。 形势严峻,闻道不得不马上行动:“王兄,你知道顾公子住在哪一处道舍吗?” “不会吧,你真的要去拍顾远知的马屁?”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呢,不过没关系,经历过人生百态、世间冷暖的闻道及时稳住了心态:“我只是刚好得了一篇好辞想分享给他罢了。” “好辞?什么好辞?我看看。”王俢春也是诗歌词赋爱好者之一。 闻道便把手中的《滕王阁序》递给他。 王修春满不在乎地接过文章,又带着一种挑剔的心态读完了全篇,然后他立刻贡献出了他的膝盖,激动道: “厉害、厉害,道兄,你真是太厉害了,绝妙好辞啊,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闻道一把抢回《滕王阁序》:“现在可以告诉我顾公子住在哪里了吗?” “呵呵,我带你去,我带你去。”这种绝妙的好辞当然要在顾远知前面显摆显摆了,王修春一反刚才鄙视的表现,屁颠屁颠地带闻道去一号学舍。 一号学舍是独立的院子,两人遇到的第一个拦路虎是看门的老仆。 “你们是干吗的?” “小生王俢春,我们是来拜访顾师弟的。” 想要拜访知县公子的人多了去了,这要是来个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话,那他家公子还要不要读书了? 老仆断然拒绝:“公子没空,两位请回吧。” “喂,你都没进去通报呢,怎么就知道你家公子没空呢?”王俢春很不服气。 “公子说过,他不见不认识的人。”老仆理直气壮道。 “嘿嘿,这你就拦错人了,我们可是你家公子诗词上的朋友,上次我们在竹园聚会的时候,可是有约定的。” 王俢春扯着虎皮就当大旗:“现在你拦着不让我们进去,耽误了你家公子欣赏好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见王俢春说得信誓旦旦,老仆有点将信将疑:上次,公子确实去过那个什么竹园聚会,他们不会真的认识公子吧? 此时,闻道恰逢其时送上手中的文章。 老仆不过是专门负责接送顾远知的仆人,他大字不识一个,不过公子喜爱诗词,他是知道的。 “滕王阁序”到了他的手里简直是明珠蒙尘,纯属给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啊。 老仆装模作样地翻看了几眼文章,又不想人家知道他其实大字不识一个,便勉勉强强同意他们进去:反正里面还有安之和若素,不怕他们骗人。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两人顺利进了院子,没想到的是里面还有一个拦路虎---书童。 书童安之和若素常年跟着顾远知,是不是顾远知的朋友?他们门儿清,王俢春的虎皮一下就被扯破了。 “谁让你们进来的?快出去。”若素率先赶人。 “来者就是客,你一个小小书童有什么资格赶人?”王修春干脆耍赖。 安之蹙额:“公子说了,不见不相干的人。” 若素立刻叫嚣道:“我们奉公子之令行事,自然有资格。” 这个话,王修春反驳不了,但他也是有底气的:“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带着一篇绝妙好辞来的,你们公子要是错过了准得后悔一辈子。” “切!什么绝妙好辞?有我家公子写的好吗?什么好辞能比得过我家公子写的辞?哼!” 若素甚是伶牙俐嘴,怼得王修春“哎,你、你怎么说话的?”地叫个不停。 闻道心中叹息,他拉住了想强行闯关的王修春,又主动将手中的文章递给书童: “这是小生偶然得的一篇辞赋,烦请两位转交你家公子赏鉴。” 闻道讲礼貌,若素便停了嘴甚至主动接过了文章,一口答应道:“行,没问题,我会转交的,两位请吧。” 两人无可奈何只能黯然离去。 见闻道和王修春走了,安之奇道:“你真要帮他们转交给公子?” “怎么可能嘛?我是不想听他们啰嗦。”若素随手就将那卷纸投进垃圾筐里,然后进屋伺候公子去了。 安之便继续清扫院子里的落叶,待他将一大堆落叶扫进垃圾筐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再次看到那卷被丢弃在垃圾筐的纸--它和落叶混在一起,脏兮兮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卷纸取出来,然后慢慢地展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全篇,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他觉得公子肯定会喜欢。 他和若素都是书童,若素凭借着能说会道、又长得好看抢了最重要的活---陪公子读书,而自己只能做一些杂活,陪在公子身边的时间不多。 安之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把握好就能翻身的机会,他立刻将这一卷文章小心藏到怀里。 晚上,服侍公子沐浴完毕后,趁着若素离开,安之赶紧将怀中的文章掏了出来:“公子,安之刚才看到一篇辞赋,想请您指正。” 看到书童手中脏兮兮的卷纸,顾远知皱起了眉头。 安之自然知道自家公子性喜整洁,讨厌脏污,但那卷纸毕竟是从垃圾筐掏出来的,再干净也有限。 他已经尽力擦拭了,又怕用力太猛,把纸擦破了反倒不美,便干脆自己展开那卷纸举在顾远知面前。 顾远知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然后便再看一眼,结果眼睛就移不开了。 直到看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他赤脚就跳到地上,一把抢过那文章仔仔细细研读起来。 “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念完这段话,他有一种强烈的共鸣感,仿佛自己就是那失意之人。 顾远知还没有经历过府试,他的失意不是考学失败、人生无望的痛苦,而是对爱的渴望,以及求而不得的愁绪。。 念完全篇,他有一种怅然所失的感觉,那感觉好像才刚刚开始要高潮却又戛然而止。 第174章 顾远知 顾远知急切地追问:“这文章是从哪里来?谁写的?” “是在垃圾筐捡回来的,我先前看了觉得公子可能会喜欢,就捡了回来。”安之实话实说。 “垃圾筐?”顾远知愕然,继而大怒:“谁丢的垃圾筐?” 安之可怜兮兮地看着公子,不敢说话。 顾远知顿时明白了:“你马上去叫若素过来。” 安之诺诺地应了赶紧出门叫人。 一无所知的若素正在净身,听说公子有吩咐便赶紧起身穿衣过去。 他刚进门就被顾远知扔出来的毛笔砸中了脑袋:“若素!你好大的胆子。” 若素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机灵的他马上认错:“不知若素做错了什么,让公子那么生气。” “你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顾远知差点气笑了,他拿起一张脏污不堪的纸在若素面前晃了一下,冷然道:“谁让你把这文章丢垃圾筐的?” 这时,若素才发现顾远知手中正拿着今天下午他丢掉的那卷纸,那卷纸怎么会到了公子手里?他顿时就慌了: “我以为…我以为…” 若素嘴里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一个之所以然来。 顾远知向来知道,若素就喜欢帮他筛选、过滤来访的人员,反正他对应酬往来兴趣不大,因此从来不管。 但这一次若素的擅作主张让他差点错失了一篇精彩绝伦的美文,这就不能忍了。 “你以为什么?往日我不过懒得说你,你就以为你可以决定谁能来见我?谁不能吗?” 见公子真的生气了,若素立刻“扑通”一声就跪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求公子就饶我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问你,是谁拿这文章来的?” “是…是两个不认识的人送来的。” “难道他们就没报名字?”顾远知厉声道。 名字是报了的,但若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死活都想不起来,只能呐呐道:“是书院里的学子,好像叫王,王什么…。” 顾远知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你最好是想起来,要不然的话---。” 第一次被顾远知这么严厉责骂,若素顿时抖如筛糠:他真的想不起来。 见若素迟迟说不出名字,顾远知气得猛拍桌面:“说啊、说啊,你是哑巴吗?快给我说!” 两个书童第一次见到顾远知大发雷霆,情绪失控的样子。 若素固然是哭唧唧:“呜呜,我不记得了,公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连安之都吓傻了,他不敢再看戏了,马上跪倒在地、颤抖着道:“公子,我好像听到是王修春和闻道。” 顾远知剧烈地喘着粗气,他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书童,一脸的冷若冰霜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之和若素都不敢抬头静待发落,好半天才听到公子冷酷的声音:“没有下一次了,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反省。” “是。”跪在地上的两人齐齐答应。 顾远知顿了一下又道:“以后安之伺候笔墨,还有接待来客。” “是!”安之心中一喜,连忙应声。 若素心如死灰。 顾远知不再搭理两人的小心思,他要连夜抄写这篇好辞:“磨墨。” “是,公子,”安之立刻弹起来,快手快脚地开始清理桌面,又是展卷、又是摆笔、又是磨墨的一通忙乎,再请公子就位。 他倒是迅速进入了新角色,想来在梦里已经练习了无数遍,现今做起来十分顺畅。 可怜若素一脸泪痕地跪了一个晚上,直到顾远知休息了,他才跟着安之一瘸一拐地出去。 待离公子房间远了,若素立刻低声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背后阴人的小人,害我被公子责罚,现在你开心啦?” “我没有,我只是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了那文章,觉得公子可能会喜欢,才拿给公子看的。我也不知道公子会这么生气。”安之一脸的无辜。 “小人、小人,你就是嫉妒我,你还不承认?”若素更生气了。 “若素,公子才刚训斥了我们,我们还是不要吵架的好,万一公子被公子听见就不好了。” “你,你敢拿公子恐吓我!你等着,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安之好声好气的劝慰反而让若素更狂躁,他撂下一句狠话就跑走了。 看着若素气汹汹的背影,安之暗暗撇了一下嘴:“自己做错事还这么凶,凭什么嘛?大家都是书童,就许你伺候公子?哼!” 第二天早上,趁着顾远知上早课,安之赶紧去打听王修春和闻道是何许人也? 闻道才到立章书院没多久,认识他的人可能不多。 王修春就不一样了,作为一名屡教不改的老学渣,他的知名度比头号学渣赵云差不了多少。 安之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他在外舍一上课。 等早课全部结束后,顾远知收拾收拾东西,便带上两个书童往外舍一而去。 此刻,还有两个人和顾远知一样也迫切想找到闻道,并且先他一步杀到了外舍一。 这两伙人就是赵云和张仁山,闻道不在立章书院的这两天,他们已经展开了激烈的“文昌约战”抢人大赛。 获得参加文昌祈禄打醮活动资格的五十名学子,除了闻道和顾远知以外都被两人瓜分殆尽。 好巧不巧,两边居然各抢得二十四人,开局打成平手。那么剩下那两个人的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赵云和张仁山都不敢打顾远知的主意,两人都挑闻道这个软柿子来捏了。 虽然多一个选手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至少能说明这一方人气更足,可以更好提升己方气势,因此双方都对闻道志在必得。 现在他们又在外舍一不期而遇,并且双双逼迫闻道要加入他们的队伍。 张仁山开口就是拉关系:“闻道兄,咱们可是老熟人啊,我还去过你家赏花呢,怎么样?加入我这边?” 赵云不仅动嘴巴,他还动手,一上来就对闻道勾肩搭背:。 “闻道是吧,上次我可是给了你足够的面子才放了那个讨厌的家伙,现在是不是轮到你给我面子啦?嗯?” 第175章 我已组队 闻道一脸呵呵:“非常感谢两位仁兄的抬爱,我也很想加入你们的队伍,但是呢……” “但是什么啊?”赵云手下用劲、语含威胁。 张仁山立刻制止:“哎哎,你看你把闻道兄弟给勒的,脸都变形了,快放手、放手,真是的。” “我和闻道哥俩好,关你什么事?”赵云很是不爽。 “嘿,说好要文斗的,怎么?你要反悔?” “谁反悔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呵呵,那你就放手,让闻道兄弟自己选啊。” 赵云很不服气地放开压制闻道的手,一脸“你要是敢不选我,你就死定了”的样子紧盯着闻道。 张仁山把他的折扇摇啊摇继续忽悠:“闻道兄,我这边可是人才辈出,你加入这边肯定不会后悔的,放心,我保你无事。” 王俢春一脸“完了,这家伙要挨揍了”的表情:反正不是吃张仁山的闷亏,就是遭赵云的拳脚,唉!可怜的家伙。 “多谢两位仁兄的盛情邀请,不过,我已经加入了别人的队伍。唉,君子一诺千金,我不能反悔啊。”看闻香行事多了,闻道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什么?你加入了谁的队伍?”张仁山吃惊不已,除了他们哪里还有队伍? “少胡说八道了,就我们两个队伍,你说,你加入哪一个?”赵云一脸不耐烦。 “咳!”毕竟是第一次瞎忽悠,闻道定了一下心神才道:“其实,我申请加入了顾远知的队伍。” 此话一出惊得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都炸了: “谁?你说谁?” “顾远知?” “怎么可能?骗人的吧?” “人家是天上的星星,怎么会和我们有交集呢?” “肯定是骗人的。” 张仁山愣了:这可能吗?顾远知?他向来不是狂得不理人的吗? 赵云根本不相信:“嗬,你还知道顾远知啊?人家知县大人的公子,他认识不认识你还是问题咧,你还加入他的队伍?” “是真的,昨天我才去了顾远知那里,还交了请求组队的文章。”闻道一脸真诚道。 王俢春一脸佩服:我去,这家伙原来比我还能吹牛逼! “你少他喵的在这里胡说八道。”赵云的耐心丧失殆尽,他一把就扯住了闻道的衣领,还举起了想要打人的拳头。 在众人惊呼声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住手”,大家愕然回首: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掺和? 只见一名陌生的翩翩小公子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 外舍的学生虽然都知道知县大人的公子也在书院念书,但顾远知往日甚是低调,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然而,来闹事这两帮人非富即贵,他们都认识顾远知。 “我去,是顾远知。” “真的是他。” “他怎么来了?他来干什么?” “难道?” “不会吧?” 张仁山一脸愕然,赵云默默松开了拽住闻道的手。 在众人不置信的目光中,顾远知带着两个书童慢慢地走过来,然后停在王俢春和闻道的前面。 他的那两个书童率先“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安之。” “若素。” 两人异口同声道:“给王公子、闻公子请罪。” 王俢春一脸的乐呵呵:我就知道顾远知抵挡不了“滕王阁序”的诱惑,叫你们阻拦老子,哼哼!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闻道却没见过这种阵仗,连忙伸手要扶起两位童子。 安之、若素却不肯起身:“小童有眼无珠,耽误了公子的事,还请公子原谅小童。” “原谅、原谅。”对于安之、若素的刁难,闻道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心中没有期盼自然也就没有失望,现在既然他们道歉了,他自然也就谅解了。 安之、若素又眼巴巴地看着王俢春。 当着顾远知的面,王俢春也没兴趣和两个小童较劲,既然他们知道厉害了,他也见好就收:“行吧,那就原谅你们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两个书童起身,顾远知才露出笑容:“不才远知,感谢两位兄台送来的好辞,不知哪一位是作者呢?” “是这位闻道师兄。”王俢春立刻给闻道升级到了师兄。 “噢!”顾远知立刻朝闻道投来钦佩的目光,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闻师兄,远知有礼了。” 众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连顾远知都要给他面子。 “顾师弟,不必多礼。”闻道连忙回礼,他清楚人家敬的是《滕王阁序》,而不是他。 他也不打算居功:“顾师弟误会了,那文章并不是我写的,只是我偶然所得,又听说顾公子爱好辞赋,故此分享而已。” “哎呀,闻道兄,你不要谦虚嘛。”王俢春一把揽上闻道的肩膀。 闻道清楚地感受到肩膀上的手正在使劲,他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顾师弟,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方便的话,我们约个时间聊一聊?” “好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到舍下一聊?”顾远知就是为《滕王阁序》而来的,他求之不得呢。 顾远知答应得太痛快,闻道还没反应过来,王俢春就先一步反应了:“好好,太好了,走走。” 于是,在大家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闻道和王俢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众人的包围圈。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顾远知他来了,他又走了,还带走了赵云和张仁山想要的人,而全程他们一句话都没能插上。 现场也不乏诗歌词赋爱好者:到底是什么辞?居然能让顾远知不耻下问? 张仁山和赵云更是面面相觑:这还是那个目中无人的顾远知吗? 托闻道的福,王修春再次踏进了一号学舍,享受着两位书童的服务、品尝着最新上市的玉堂春茶,他表示很满意。 才喝了两口茶,顾远知就迫不及待地向闻道请教:“闻师兄,可否给师弟讲一讲这《滕王阁序》的渊源?”。 “当然可以。”闻道欣然答应,他便将闻香讲的故事再复述一遍。 第176章 秋祭盛会 对于这个扯淡的说法,王修春的第一感觉就是离谱:“这怎么可能呢?” 顾远知却露出神往的表情:“有何不可呢?也许闻师兄小妹不小心闯入的是神仙的聚会呢?” 王修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远知:这么离谱的说辞都能接受?知道你爱好诗词,但不知道你竟这么疯? 闻道却惊喜得很,又找到一个认可妹妹的人:“松雪道长也是这么认为的!” “松雪道长?”顾远知奇道。 “松雪道长是三清山来的道人,他也很喜欢诗词。” 闻道兴奋得很,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先是把《滕王阁序》中的典故介绍了一遍,又讲解了一番他和松雪道长之前讨论的细节。 顾远知和王修春都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发出各种疑问和闻道交流赏鉴心得: “洪都新府是指哪里?三江五湖又在哪里?” “世上真有紫电青霜那样的宝剑吗?” “如果我们也能登上滕王阁,看看那飞阁流丹,还有那桂殿兰宫那该好啊!” “我觉得全篇这两句最妙‘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两位觉得呢?” “这两句自然是最好的,但我觉得‘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也很有意境,闻道兄以为呢?” “这洪州的景色自然是美妙,不过我更喜欢由此景衍生的悲怆之意,‘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也许作者是那怀才不遇、命运多舛之人。” “我也喜欢这句。”顾远知很惊喜,欢喜于终于找到了一位知音。 …… 最后顾远知和王修春还齐齐感叹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才能写出这么美妙绝伦的文章呢?” “是王勃。” 见闻道真的说出一个人名,顾远知和王修春都愣了:难道这首辞赋真的不是他写的?而试问,谁又能忍住不把这篇文章据为己有? “闻道兄,你可真是一名谦谦君子。”王修春甘拜下风。 “闻师兄不惟金玉其质,亦且冰雪为心,远知佩服。”顾远知一脸钦佩。 “两位过奖了,闻道愧不敢当。我觉得,这样一首气势磅礴的辞赋,理应让更多人知道。”闻道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不才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组织一个队伍参加文昌祈禄醮活动,以朗诵与曲赋结合的方式把这首辞赋分享给大家,你们觉得怎么样?” 顾远知眼前一亮:“妙啊!我要加入。” 王修春立刻跟上:“我也加入。”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闻道眉笑眼开:终于顺利组队了。 转眼便是立秋,经过一个月准备的秋祭盛会终于顺利拉开帷幕。 第一日是秋祭。秋祭是城南县最庄重、最严肃的祭祀活动,除了长青观的道士以外,历来只有城南县的三巨头(知县、县丞、主簿),以及十来家名绅代表能参加祭祀活动。 令人意外的是,府城的张同知大人不仅出席了首日的祭祀活动,而且还会参加第二日的文昌祈禄打醮活动。 这也为本次打醮活动提供了更大的吸引力和噱头,除了立章书院的学子以外,城南县的富商大贾和名门望族全部倾巢出动。 辰时刚过,长青观前院已是人头涌动,人山人海,场面十分热闹和火爆。 现场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高高悬挂的几条横幅: “激情点燃梦想,奋斗铸就人生。” “世界因你而美丽,你因梦想而精彩。” “奔跑吧,少年!你的未来不是梦。” “闻香有道为你欢呼、为你喝彩。” 张同知刚就座就被这几条横空出世的标语给吸引住了目光,不禁奇道:“法师,这几句话语很特别啊,是哪位高才写的?” 高功颔首回道:“这几条横幅此乃本次茶会活动的赞助商所悬挂。” “赞助商?什么是赞助商?”张同知更好奇了。 “打醮活动后将会有茶会才艺比赛,而赞助商则负责提供优胜者的奖品。” “原来这就叫‘赞助商’,本官还是第一次听说。” 随侍在一旁的顾邑令也附和道:“这个说法倒是新奇,下官也是第一次听说。法师大人,不知这位赞助商是谁呢?” 高功默默叹了口气: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了。 “同知大人、知县大人,本次活动的赞助商乃长青观一道友,他在城南县开了一家香薰铺子专业售卖各种香料。” 高功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小道士就机灵地给台上的官员以及名流士绅送上精心定制的礼物。 “此乃长青观道友研制的新品香薰,还请两位大人赏鉴。” 高功的话让顾邑令记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他一脸的尴尬再也不敢随便出声,只是低头装作专心品鉴的样子。 至于李县丞,他更是恨不得把头都低到桌子底下去。 这是一只刻有“闻香有道”的紫檀木礼盒,刻字与现场的横幅相呼应,打开礼盒里面还有五个小盒,每个盒子上面分别刻着“妙篆”、“半定”、“晚唐梦”、“花间丸”和“安魂香”。 可不正是闻香的拿手好戏。 这一盒香薰既精致又情意重很是得台上众人的欢心,除了某两人以外,大家都对“闻香有道”颇有好感。 文昌祈禄打醮活动结束后便是大家最为期盼的茶会才艺表演。 首先上场的是张仁山团体,张仁山和李明江先是琴箫合奏了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古曲,然后集体朗诵了一首青词。 古曲柔和优美,青词清丽婉约,学子们的朗诵也齐整如一,风度翩翩的张仁山和李明江等人当即收获了不少蠢蠢欲动的芳心。 接着上场的是赵云团体,赵云领衔给大家表演了一场精彩的集体打拳。 这场武术表演虽然动作不够整齐划一,但少年们卖力吆喝的气势还是收获了掌声一片。 除了追随者,赵云的团体里面有不少是被迫加入的学子,他们本来是不会打拳的,只是在赵云的威迫下苦苦练习了一个月,才勉强上场表演。。 总之斯文有礼的翩翩公子固然吸引人,但洋溢着青春与热血的少年也得到不少人的赞赏。 第177章 谁动了道心 前两轮的表演已经尽显立章书院学子们的风采和英姿,等到第三场表演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一点审美疲劳了。 首先上场的是书童安之和若素,他们俩指挥着下人抬上来一个大大的、蒙着布块的木架子,并放置在舞台的中央。 大家不禁一头雾水、议论纷纷:这是要干嘛? 等到顾远知出现,现场立刻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掌声,认识顾远知的人固然猛烈鼓掌,不认识的人也纷纷交头接耳探听情况。 看到儿子上场,顾邑令很是诧异,他素来知道远知不好交际,更不喜欢抛头露面,怎么?今天居然上场表演? 当王修春抱着古筝在琴台位置就座,顾远知、闻道各站一边就位后,现场已静然等待着他们的表演。 随着王俢春重重按下琴弦的第一个音阶开始,曲调悠悠起于微末,婉转开合之际,旋律也由平和逐渐起伏多变: 时而空灵悠远、平稳开阔,仿若山巅险峰的巍然耸立;时而又高亢激昂、奔腾滂湃,仿若飞流直下三千尺。 现场有略通音律的人不觉眼前一亮:“咦?这曲调没听过?” 在这徐徐渐进的旋律声中,顾远知和闻道开始了朗诵表演。 闻道先起头:“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顾远知接着:“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 同时,书童安之、若素揭开了木架的盖布,上面挂着几块写满大字的白布,露出来的赫然是正在朗诵的词句。 闻道与顾远知每朗诵一段辞,安之、若素就揭一块对应的字幕布。 显然,舞台展示的这几招都是来自闻香,有了背景词板,观众们可以听得更清楚、看得更明白。 在高山流水的悠然意境之中,随着朗诵的渐渐进深,人们的眼前仿佛徐徐展开了一幅瑰丽壮阔的自然美景。 当朗诵到“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时,张同知、顾邑令等文士纷纷不自觉挺直了腰背,身躯微微向前、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跟着闻道与顾远知抑扬顿挫的声音,大家好像登上了雄伟壮丽的滕王阁,又畅游在仙境般的三山五岳之中,感受着大自然带给他们的震撼。 随着朗诵到了“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激昂的琴声随即转为了空灵清亮,大家便从高山神游下到潋滟的万顷碧波,沉浮于美好的湖光山色中。 而当闻道朗诵到:“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顾远知应和到:“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在王修春连续拨弹出的欢快的花音下,观众们又仿佛看到了一副“夕阳西下,渔船悠然自得、随波渐远”的绝美画卷。 张同知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顾邑令,而顾邑令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这首辞难道真的是你(我)儿子写的吗? 现场的学子和名士们不乏爱好诗歌词赋者都一脸神迷。 闻道与顾远知一边朗诵一边随词移动身影,等到最后的高潮部分,两人牵着手合声朗诵: “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朗诵在袅袅的余音中戛然而止,王修春放下古筝、起身走到台前两人中间,三人齐齐行了一个礼。 最后一场的表演,不论是从表现形式上的新颖、配乐的恰如其分,还是辞赋的精妙绝伦上来说,它都碾压前两场的学子。 现场一片静默,然后突然沸腾了,全场爆发出一阵阵排山倒海般热烈的掌声。 激动的学子和名士们纷纷起身,大家一边高呼一边卖力鼓掌,“啪啦啪啦”的掌声就像潮水一般经久不息。 甚至连静苑的贵女们都纷纷起身欢呼,她们被安排在靠近舞台的侧角,所以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大家都被这场新颖与精彩的表演给震慑到了。 “哎,那高高个子是谁啊?” “不知道啊,反正是立章书院的,你喜欢那高个子?” “你瞎说什么呢?我那是欣赏,我欣赏人家才华出众不行吗?” “嘿嘿,行行,那我也欣赏,我更欣赏那抚琴的公子,他弹的曲子真好听,人又温文尔雅,我真是太欣赏了。”这是个音乐爱好者。 “我觉得那圆脸的少年也挺不错的,很可爱啊。”这是个年下爱好者。 张婉儿也忍不住加入了评头论足的队伍,她一个劲儿地拽顾韫秀的衣袖:“韫秀、韫秀,那不是你弟弟吗?这文章是你弟弟写的?” 要说最看不起顾远知的人是谁?顾韫秀排第二的话,那绝对没人能排第一。 她当即反驳:“不可能,我从来没听他说过,肯定是另外那两个人写的。” 当初在闻家村赏花的时候,除了闻香,张婉儿根本没注意过旁人。 而闻道经过“攒典”事件的洗礼后心智大变,又静养了一段时间,现在他换了一身孺子的装扮在讲台上“挥斥方遒”,以至于张婉儿根本没认出这个神采飞扬的闻道。 “站在你弟弟旁边的那个是谁?” “我只认识那个弹琴的,王修春,一个屡试不及第的落魄世家子弟。”顾韫秀很是不屑。 张婉儿看着那“才华秀拔春兰馥”般的公子,一脸的神往:“那这文章必是他写的。” 顾韫秀仔细看了又看,她也没认出闻家村的农夫:“奇怪,以往的茶会和诗会中都没见过这个人,他是谁呢?” “唉,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你弟弟的朋友,你都不认识。”张婉儿很是唉声叹气。 顾韫秀撇了撇嘴不服气道:“我干嘛要认识他的朋友。” “就凭人家能写出如此丰神异彩的文章,就合该认识认识。”张婉儿又开始沉浸在辞赋的神游中不能自拔了。。 来了、来了,她又来了,顾韫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第178章 遥知不是梦,为有晚唐梦 周围的人都乐呵呵地笑了,一直和张婉儿不怎么对付的和凤还意有所指道:“明婉,你看得这么入神,该不会是动了道心吧?” 道心什么的,张婉儿是不在乎的,但花痴的名声是坚决不能接受的,她立刻回以一脸的坦荡荡:“唉,我可没看人,我想的是雄伟壮丽的滕王阁,是那仙境般的长洲。” 大家都在讨论哪位公子少年更英姿飒爽,你却说你在看滕王阁? 张婉儿的话,和凤当然不信,她当面就回怼道:“这滕王阁,大家自然也是喜欢,你听得这么入神,不知道记住了几句啊?” “几句怎么够?至少要记住一两段。”张婉儿大言不惭。 “是吗?你那么厉害?那写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气氛越来越紧张,跟在一旁的巡务道云立刻制止众人:“噤声!不可高声喧哗。” 此时,台上的大人们也已经讨论完毕,张同知开始宣布才艺比赛的结果:“本次文昌才艺大赛的优胜者是----” 张同知停顿了一下方说出大家心目中的队伍:“第三队的参赛者顾远知、闻道、王俢春。” 台下观众立刻欢呼雀跃: “哇嗷!” “第三队、第三队!” “顾远知、顾远知!”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张婉儿默默记下了一个名字:“原来他叫闻道!哎,要是能有机会和他聊聊这个滕王阁就好了。” 虽然大家都默认了顾远知就是这个队伍的领头人,但颁奖的时候,顾远知和王俢春却把闻道推到了中间位置。 张同知虽然很是愕然,却还是面带笑容地把代表着第一名的“银瓯”颁给了眼前略微有点眼熟的陌生人。 除了“银瓯”只有一个以外,比赛主办方还给优胜者们每人奖励了十两银子和一盒“闻香有道”赞助的香薰。 其实奖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名的称号,以及获得参加随后茶会的资格。 颁奖之后,文昌才艺大赛便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圆满结束。 凭借无为道人的关系,闻香早早就在会场的一侧占据了一小块位置,用几张小桌子并在一起摆了一个摊位,背后立了一个大大的招牌,上书:“闻香有道”,下书:“百花巷七十七号院”。 每张桌子上面都摆放了几盒香薰,上方还悬挂着各自的广告词,比如说: “遥知不是梦,为有晚唐梦。” “在时光里打坐,在半定中修真。” “长恨百花无觅处,不知花间长乐香。” “妙篆可醮星辰,安神定魄尽在安魂香。” 一开始,就有不少人被这几句广告词给吸引过去,但是等他们了解了香薰的价格之后都默默放下手中的样品。 等到才艺大赛结束,闻香立刻挂出了“文昌才艺大赛第一名奖品同款香薰”的招牌。 甚至偷换概念,把“奖品是香薰”吆喝成“顾远知、闻道、王修春用的就是我们家的香薰哦!” 闻香在文昌盛会售卖香薰就像是在动漫现场售卖文创纪念品那样,迅速吸引了追星少男少女们的目光。 “哪个是顾远知用的?给我拿十盒!”一娇滴小娘子一上来就阔气得很。 “我也是,我也要十盒。”一白衣公子立刻跟上。 “我要五盒。” “我也要” “我也要。” 蜂拥而至的少男少女们一顿乱叫,差点没把摊位给挤垮。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土孙、青儿、闻敬等人连忙上前维持秩序,闻香则是喜笑颜开:“大家不要焦急,一个个来。” 又对那位小娘子道:“这位小姐,你是想要普通包装的呢?还是豪华包装?” “有什么区别?”小娘子奇道。 “普通包装的是十两银子一盒,豪华包装的是十五两银子一盒,大赛优胜者拿的就是豪华包装哦。” 听了这个价格,现场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那,那么贵吗?” “各位公子、小姐们,咱们闻香有道卖的香薰可是京城流行的高级香薰,价格自然是贵的。” 吹牛逼又不要钱,闻香自然是使劲吹,然后拿出了一个与同知大人颁发的奖品一模一样的礼盒: “大家请看,这可是第一名的奖品,盒子都是紫檀木做的呢。” 她说着又把盒盖打开给众人欣赏:里面又是五个精致的小盒。不得不说,这个包装相当高级和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闻香给众人介绍完高档货,又拿出一个印刷有“闻香有道”的带提手包装纸袋展示给众人看: “这个就是普通包装,其实里面的香薰都是一样的,分别是妙篆、半定、晚唐梦、花间丸和安魂香各一小盒,大家买这个也是一样的哈。” 这个提手纸袋看起来虽然也别致,但远不如紫檀木盒高端大气上档次,而是十两银子也很贵啊,大家都有点犹豫。 见大家还不够动心,闻香便使出了终极杀手锏:“这五盒香薰平时可是要卖二十五两银子哦。” “今天是庆祝文昌盛会大促销活动,所以才卖十两银子的,错过了今天就没有这个优惠啦。” “各位公子小姐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了这年中大优惠,你就要遗憾终生啰。” 这个话一出,先前那娇滴小娘子立刻就动心了,她马上就下单:“那我要一盒豪华包装,三盒普通包装。” “好咧,盛惠四十五两。” 有一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好办多了,其他人也纷纷跟着下单: “我要一盒普通包装。” “我要两盒普通包装。” ……… 青儿、闻敬、藤木匠还是第一次见识闻香的大忽悠,没想到效果如此惊人,个个都呆若木鸡。 直到闻香娇斥了几声,三人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前搭把手,闻香负责收钱,土孙和青儿负责出货,藤木匠和闻敬则帮忙维持秩序。。 虽然大多数的人买的都是普通包装,而且每个人买的不多,或者一份或者两份,但架不住人多啊,闻香带来的六十份普通包装和十份豪华包装全部售罄。 第179章 文昌茶会 闻香甚至还给一些囊中羞涩的人拆开零售单卖,二两银子一小盒,充分满足他们实现与明星同款的梦想。 凭借着明星效应,这一天的销售额就突破了八百两银子的大关,闻香收钱收到手软,众人咧开的嘴巴就没合上过。 在闻香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闻道也没闲着,他和顾远知、王修春一起参加了长青观主持的茶话会。 茶会现场最得意的要数立章书院的张道华院长,他虽然有所耳闻赵云和张仁山打赌约战的事情,但只要双方不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不影响到文昌打醮活动,他就懒得管。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大比斗的中间还杀出了一匹黑马?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等张同知、顾知县进来,一众乡绅名流介绍自己完毕后,张院长马上上前给众人介绍起他的得意门生来: “同知大人,知县大人,我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一位是顾远知,乃顾知县的公子。” 又指着王修春道:“这位是王俢春,乃已故临江知府王敬之的孙子。” 顾邑令笑得最得意,他一边额首一边捋着胡须接受大家羡慕的目光。 王俢春的父亲王徐文也在场,他还是第一次收获来自儿子的荣誉,他面上微笑着应和着众人,心里却在吐槽:这小子就是好这些花花架子,会弹曲子有什么用?府试又不考这个。 不过,这臭小子是什么时候搭上知县大人的公子的?唔,如果他能跟着顾远知学学,把心思放在学业上的话那就太好了。 唉,这个逆子什么时候才能洗心革面啊?心都要为他操碎了! 轮到介绍闻道的时候,张院长卡壳了:他不认识闻道,他的助理赵青川也不认识闻道,刚才在台上的时候也来不及问名字,这下尴尬了。 幸好,闻道已经不是那个傻傻的农夫,见院长卡壳,他便落落大方地上前向众人拱手行礼道:“小子闻道给同知大人、知县大人,诸位大人问好。” “闻道?”张同知看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男子,不禁有点奇怪:这个名字很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人他好像也见过?嘶,在哪里见过呢? 张同知一边苦思冥想一边试探着问道:“闻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众人一脸的惊奇:这小子什么来头居然能得到同知大人这一句话。 “回大人的话,小子是闻家村人,去年下元节有幸与大人见过一面。”闻道落落大方地回答。 听到闻道提起闻家村,张同知突然就记了起来:“是你!你不就是那个种番薯的人?” 众人一脸懵逼:种番薯? “是,去年小子种了两亩番薯和洋芋,得亏同知大人的赏识,忝领了‘上农之家’。” 此时,陶醉在众人羡慕目光中的顾邑令突然就清醒了过来:他也想起闻道是谁了,不妙! “我记得你,闻道,种田的一把好手,去年知府大人还说要提你担任城南县的攒典,你不是说你只想种田不想当官吗?怎么突然又念起书来了?” 张同知突然透露的内情让闻道强行维持的镇静终于崩了,他一脸的震惊: 原来是知府大人要提我。 原来是有人说我不想当官。 原来是有人挡着不让我领攒典一职。 那么,到底是谁说我只想种田的不想当官呢?是族长?还是? 闻道的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顾邑令的脸上。 顾邑令一脸紧张地盯着闻道,他已经知道了闻道的背后有道门撑腰,实在生怕闻道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见闻道看向自己,不禁透出了一丝哀求的意味。 闻道心中大震:原来是这样! 张同知在官场浸染多年,见闻道一脸愕然就知道其中必有内情,至于是什么内情?他若有若无地看了顾邑令一眼。 这时,闻道也冷静了下来,跟在闻香身边久了,他也学会了冷静分析形势以达到趋利避害的目的,并尽可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首先,攒典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其次,自己已经对攒典毫无兴趣;再次,就凭自己的几句话是肯定掰不倒族长的,更不要说掰倒知县大人了。 最重要的是同知大人未必会为自己撑腰。 小妹说过,斩草不能除根的话,不如让它继续疯长以待来年割得更痛快。 既然一切都无法挽回,那么还有必要让知县大人在同知大人面前丢脸吗?现在再把事情翻出来只会得罪知县大人,而于自己全无益处。 再说,他也不方便当着顾远知的面打脸他爹啊。 做了决定的闻道迅速恢复了平静,他抬头挺胸正视张同知,把闻香劝说自己的话掷地有声地说出来: “回大人的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作为一名有志青年,岂能不奋起报效朝廷!小子立志一定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好一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小子,可以啊!”张同知开怀大笑,他很满意闻道没有当场撕扯旧事,当即指着堂下的首座位置道:“来来,坐这里!” 又对无形中变成了衬托的顾远知和王修春道:“你们两个也来过来坐。” 顾邑令暗暗地松了口气:总算这小子懂事。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三个毛头小子占据了会场最有利位置,只好屈居下座。 等众人都就座举杯喝了一轮后,张同知才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顾知县,你们城南县人才辈出啊!” 顾邑令连忙谦虚:“哪里、哪里,都是托大人的福,他们几个还年轻得很,还请大人多多提携。” 顾邑令不好意思吹嘘自己的儿子,张院长倒很会做人:“知县大人谦虚了,虎父无犬子啊,远知,还不快点给同知大人讲一讲你那篇文章。”。 张院长还以为那篇辞赋是顾远知所做,结果顾远知一开口就是:“诸位大人,院长误会了,《滕王阁序》并不是我作的,我还是请闻道师兄给大家讲解一下吧。” 第180章 谦谦君子 顾远知的品性也高洁得很,张院长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禁闹了个大红脸,一直洋洋自得的顾邑令脸色也有点难看。 张同知却兴致盎然:“哦?不是你?那是谁呢?” 闻道只好起身把“梦中所见”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这套说辞连同龄人王修春都忽悠不了,更别说在场的老油条了,大家看闻道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要是那篇文章是我作的,我早就宣扬得整个城南县都知道了,这小子是有多傻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张同知哈哈大笑了半天才感叹道:“闻道啊闻道,做人谦虚本分是对的,但是太谦虚、太老实也是不行的,知道吗?” 他有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顾远知才十四五岁,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知县公子,纵然少年聪慧又如何能写出感慨“时运不齐、命运多舛”的文章呢? 而闻道考学多年却高中无望,自然难免心怀愤懑,那么写出这篇“抒发郁闷和不平之意”的辞赋那就相当合情合理了。 其他乡绅也纷纷附和道:“就是了,是你作的辞你就说是你作的嘛,何必说什么梦中所见?扯什么王勃呢?” 还有人趁机起哄道:“在同知大人面前怎么能打诳语呢?罚、罚,必须罚两杯。” 我说的是实话啊,怎么大家都不相信?闻道一脸的尴尬:“真,真不是我作。” 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立刻叫嚣:“真不是你作的?好,那你把那个叫王勃的带来给大家看看。” 孙主簿也在现场,眼看张同知的脸色要不好起来,他连忙朝闻道使眼色:“闻小弟,快不要胡说了。” 闻道也知道这说辞上不了台面,但他总不能说这是他小妹做的吧,只得端起酒杯来自己打自己的脸:“小子孟浪,自罚两杯,还请同知大人赎罪。” 见闻道服软,张同知这才露出笑容:“少年有才不狂傲是对的,但也不能随便胡说八道,知道吗?” 闻道干脆破罐子破摔:“是,闻道惭愧,多谢同知大人的教诲。” 此时,张院长也不尴尬了,赶紧打圆场道:“对了、对了,听同知大人的话就对了。” 闻道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又向众人自罚两杯才把这事忽悠过去。 随后,张同知又询问了一些《滕王阁序》的创作背景,以及里面的典故来源。 其实,闻道刚读到这篇辞赋的时候就心有戚戚焉,虽然各自的际遇不一样,但他们所遭受的恶意和不平是一样的,他们有着同样的心酸与悲怆。 现在,他只能庆幸之前和小妹都一一讨论过这些细节,因此回答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 众人更肯定这首辞赋就是闻道写的,不然他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呢? 见大家都在奉承自己,闻道挺不好意思的,只得一个劲儿说道惭愧、惭愧,又把荣誉往同窗身上引: “其实,这首《滕王阁序》算是我与远知师弟、修春兄共同合作完成的,多亏了远知师弟的朗诵展示,以及修春兄美妙乐声的引导,大家才能充分感受此赋的意境和绝妙。” 王徐文可算逮着机会炫耀儿子了,他装作责备道:“修春,还不快点给大人们介绍一下你弹的曲子。” 王俢春一脸的苦涩:那两首曲子也是闻道给他的,这叫他怎么说嘛? 闻道一脸鼓励地看着王俢春:加油,你行的。 王俢春只得犹犹豫豫道:“其实,此曲改编自闻道兄的高山流水和渔舟唱晚,也算是我们三人合编的,特别是远知师弟指点了我许多。” 确实,顾远知对编曲和舞台表演提了许多有益的意见,说是合作完成也没有错,但他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两位师兄才华出众,远知惭愧不敢当。” 张同知算是听明白了,辞赋和曲子都是闻道写的,但他不贪功,还记得给同伴分功劳,这小子还挺对他胃口的: “哈哈,三位都是谦谦君子,谦恭礼让,好样的。张院长,你教的好学生啊!” 张敬知连忙起身致谢:“多谢同知大人称赞,立章书院的宗旨就是明德至诚、博学远志。在注重学业的同时,我们也是很重视提升学生品德的。” 张同知对此次文昌祈禄打醮活动很满意,在茶会结束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张院长,你们书院可不能埋没人才啊。” “是、是,谨遵大人的吩咐。”张院长立刻打了“书院一定重点培养闻道”的保证。 在男人们茶会畅谈的时候,张婉儿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母亲--同知夫人张周氏。 “娘,女儿好想你哦,你怎么都不来看婉儿?”张婉儿一见张周氏就迫不及待撒娇。 “娘倒是想来看你,只是从府城过来一趟不容易,而且静苑也有静苑的规定,不是娘想来就能见你的。” “娘,女儿在这里就像坐牢似的,好无趣哦,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张周氏是带着喜事来的,因此对张婉儿的抱怨并不生气,只是轻责了两句: “你以为你是来玩的吗?你是来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大妇的。你不珍惜现在出门游学的机会,等你出嫁后,你想出门都难呢。” “什么出嫁?女儿才不嫁呢,婉儿要永远陪在娘亲身边。”张婉儿偎依在张周氏身边。 “说什么傻话呢,娘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已经给你说定人家了。” “什么?”张婉儿大惊失色。 “是你父亲的同年江百川的小儿子江舟。” “娘,咱们说好的,定亲之前一定先让女儿认识和了解对方的,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人,都不知道他长得是圆还是扁?”张婉儿十分不满。 “别胡说八道什么圆的扁的,你现在不就听说了吗?”张周氏语气严厉,又正告张婉儿道:。 “江家是京城清贵之家,江舟是爹娘为你精挑细选的夫婿,他现在开甲书院念书,你也知道能进开甲书院念书的人要么是权贵、要么是人才,这江舟明年必定高中。” 第181章 声名鹊起 “多少人想嫁到京城而不能,你能嫁进江家是你的福气,是咱们高攀人家,你不要不知足。” “可是女儿想要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张婉儿还是一脸的不开心。 听了这不着调的话,张周氏一股子的邪火怎么都压不住:“不要说这种幼稚的话!你是五品官员家的小姐,不是那田间地头的村姑!” 张婉儿沉默不语。 “江家已经是爹娘能帮你找到的最好的亲家,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什么才是你该做的事情,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张婉儿抿着嘴就是不说话,脸色更难看了。 这个孩子让自己惯坏了!张周氏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次过来,我本来是想带你回家的,现在看来你在静苑的修行还是不够,你便继续在这里修行到年底吧。” 张婉儿顿时面若死灰:我咋就这么嘴贱呢!? “还有,我劝你不要天真了。今年年底,江家就会来下定,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让爹娘失望。” 不顾张婉儿的苦苦哀求,张周氏狠心离开。 这天晚上上半夜,张婉儿想想这个才华横溢的闻道,又想想那个要下定的陌生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偏偏又做了半宿的噩梦,一会梦见江家夫人是个恶婆娘,自己伶俜萦苦辛、每日每夜的操劳,却遭人嫌弃“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还要“遣去慎莫留”。 一会又梦见那江舟就是一个浪荡子,每日周旋于青楼画舫中,自己独守空房不说,还被婆家唾弃无所出,不得不哭向“镇安府”。 最离谱的是洞房花烛夜,自己正肖盼着与良人云梦闲情时,结果掀开盖头的却是一个麻子脸的丑八怪,生生把人给吓醒了。 张婉儿就是一个颜控,一想到要和一个陌生的丑八怪过一生,就愁闷独坐到天亮。 石榴压根不知道自家小姐和夫人私下的密谈,她毫无愁绪地呼呼大睡到天亮。 等到第二天看到张婉儿一双熊猫眼的时候,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天见到夫人太高兴了,所以一晚上没睡好?” 石榴猜中了大概,但猜错了核心,张婉儿是伤心难过得睡不着,而不是太高兴。 今天是秋祭的第二天,静苑的修行放假,张婉儿躺在床上摆摆手,示意她不想说话也不想起床。 执拗不过张婉儿,石榴只得独自起床收拾、洗漱、吃早饭,然后陪在张婉儿身边,试探着说些玩笑话讨小姐的高兴。 可惜,张婉儿依旧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石榴词穷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昨天探听到的八卦消息,她还没来得及和小姐说,现在说出来肯定能让小姐大吃一惊。 “小姐,你知道那个和顾远知一起朗诵的人是谁吗?” 唉,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好端端的提起这个“擦肩而过”的人干嘛?张婉儿郁闷得很:“闻道啊!谁不知道?我爹宣布获奖名单的时候不是说了吗?” “哎呀小姐,我问的是,你知道那个闻道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 “小姐猜猜看嘛!” “难道我认识他?” “嗯,而且你们老早就见过面了哦。”石榴一脸的得意。 “嗯?”张婉儿总算提起精神来了:“我们见过面?在哪里?” 张婉儿冥思苦想了半天,从镇安府想到城南县愣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丰神俊秀的男子。 而且这么有才的一个男子,自己要是见过肯定不能忘记,怕不是石榴胡说八道吧,立刻呵斥道:“少胡诌了,快说他是谁?” “就知道小姐猜不到,我们在闻家村见过他哦。” “闻家村?闻道?”张婉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一脸不可思议道:“难道他和闻香有什么关系?” “嘿嘿,他是闻香的大哥,那天我们到闻香姑娘家赏花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呢?” “天啊,怎么可能?他真的是农夫吗?可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熟读诗书的翩翩公子啊?” 张婉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都没办法将台上那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和在泥地里打滚的农夫划上等号。 “我也不敢相信呢,一开始只是听说那个闻道是闻家村的人,我便去找闻香姑娘探听情况,结果她居然说那是她大哥。” “真,真不可思议。”张婉儿目瞪口呆,她傻傻想了半天,突然又觉得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原来如此,我一直就觉得她不像村姑,原来是因为她有一个熟读诗书的大哥啊。” 张婉儿却不知道她把因果关系给想颠倒了,她一股脑把自己的烦心事给抛到了脑后,兴奋道:“太好了,既然是闻香的大哥,那以后就机会和他聊聊滕王阁啦。” 石榴汗颜:小姐的想法真是、真是相当的特别,哎,不过总算不垂头丧气了。 秋祭文昌茶会才艺比赛后,闻道在茶会上说的话和张同知对他的赞赏,很快就被有心人散布得人人皆知。 闻道在立章书院迅速声名鹊起,不管他怎么说,反正大家一致认定《滕王阁序》就是他写的。 既然挣扎无望,他干脆就不挣扎了,小妹有一句精辟的话能概括目前的情况,那就是: 既然无法反抗生活的xx,那干脆躺平享受算了。 反正我已经说了不是我写的,是你们非说是我写的,所以最后就算是东窗事发了,那也不干我的事,都是你们自己脑补的。 除了在学子们心中地位大增以外,闻道在讲师心目中的位置也是极速爬升。 才艺比赛结束的第二天,张院长就把周院务叫了过去打听闻道的情况。 周院务当然记得这个走了自己门路的闻道,但他也只是知道闻道和一个三清山的无为道长关系匪浅、和孙主簿颇有渊源而已。。 不过这已经充分说明闻道就不是一般的农家子弟,再加上同知大人意有所指的提点,张院长当天就把闻道转到了内舍班,还是顾远知所在的一班。 第182章 风生水起 顾知县没有从中作梗,闻道已经进入了张同知的视线范围,他不可能跟领导对着干,而且对方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 顾知县不禁没有捣乱,相反他还嘱咐儿子远知要与此子交好,尽量加深双方的感情,倘若能把“攒典”那破事翻篇了是最好的。 对于闻道的到来,顾远知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别人都觉得他是蜜罐子里面长大的,殊不知,他也有无法言表的心酸。 顾远知缺乏母爱的郁闷之情,他不能和父母说、不能和仆人说,更不能和外人说。 因为他一旦表现出一丁点“我过得不是很好”的意思,别人要么觉得他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要么立刻对他驱寒问暖、狂拍马屁。 虽然顾知县蒙得严严实实的,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顾远知已经知道顾朱氏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也不再奢望可以得到顾朱氏的母爱。 其实,他想要的只是可以舒缓心情的理解,在这一点上面,闻道做得很好,他们也颇为聊得来。 能从外舍班一跃而起进入除了尖子生以外就是达官贵人子弟所在的内舍一班,而且连顾远知都对他言必称师兄,此子绝非池中之鱼。 立章书院所有的讲师都闻弦音而知雅意,纷纷给予闻道最大的善意,学业上的尽心尽责自不必说,生活上也是关怀备至。 内舍一班是整个立章书院的尖子生所在,闻道兴奋之余亦倍感压力。 但没关系,有压力才有动力,在内舍一班,他可以和更多志同道合的学子讨论学业上的问题,互相竞争、共同进步。 自从掌握了闻香的学霸方法、自从拿到了开甲书院的“考学秘籍”,闻道突然就开窍了,再加上现在又进了尖子班,学业上尽管有不懂的,讲师都能很好地解疑释惑。 就算讲师都说不明的一些疑难杂症,小妹都有办法给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总之,闻道在学业上的进步可以用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来形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秋祭文昌茶会才艺比赛后,王修春的个性收敛了许多,虽然还是在外舍一班,但他总算把心思放到了学业上面,加上闻道的帮衬,他终于不再是“吊车尾”了。 王修春的想法是,大家一起讨论诗歌词赋、指点江山的时候,自己却什么都不懂的话,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张仁山虽然在文昌大赛中失利,但他是输给闻道和顾远知,又不是输给赵云,他败得心服口服。 哪个文人不爱好诗歌词赋呢?张仁山也想和闻道套套近乎。 关于闻道,张仁山也知道了他来自闻家村,甚至知道了他的妹妹就是那个在百花巷七十七号院商铺的闻香。 闻道兄妹俩和他们张家算是颇有渊源,虽然是不太好的渊源,但也没有深仇大恨,彼此之间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因此,他套起近乎来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除了太爱装逼以外,张仁山并没有太多讨人嫌的缺点,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钱太多遭人嫉恨,反正闻道应付起来是进退得宜。 最郁闷的是赵云,他看谁都不顺眼,但他既不敢对知县公子有什么指示,又干不赢张仁山,总不能拿闻道来出气吧? 闻道现在不仅是院长和讲师心目中的好学生,而且在学子们心中也颇有声望,他如果敢没事打闻道一顿的话,估计讨不到什么好。 还有一个讨人嫌的家伙吴忠信,他没事就喜欢到闻道面前说说,他有多么感激闻道的救命之恩。 吴忠信啊吴忠信,这名字听起来不就是没有忠信吗? 对于吴忠信,闻道从来没有好脸色,他又不是傻子,干嘛要理这个忘恩负义又趋炎附势的人?自然是把这个家伙干的好事公布于众了。 大家对称王称霸的赵云虽然很不满,但吴忠信的无耻程度远胜赵云,得到了内舍班全体成员的一致鄙视。 这下好了,他连内舍班的地盘也进不去了,只能“望洋兴叹”。 闻道在立章书院混得风生水起暂且不说,闻香的制香售香大业也进展神速。 自从给文昌才艺比赛提供赞助、狠狠地打了一波广告之后,城南县的青年才子、窈窕淑女们都知道了“闻香有道”这家香薰铺子: 她家的香薰都是京城来的新品,不光味道清新怡人,还品类众多,可以满足不同人群的消费需求。 比如说,上了年纪的贵妇们最喜欢安魂香,乡绅们则偏爱半定,他们也有一个修真梦。 至于青年才子和少女们最喜欢的还是妙篆、晚唐梦和花间丸。 这么多新品种的香薰可比那个百货楼强多了,百货楼来来去去就是檀香和苏合香,有时候还买不到呢,价格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除了产品质量扎实可靠以外,她家香薰的包装和外形也相当典雅特别,完全称得起它的价格。 总之,“闻香有道”家的香薰除了贵以外,就没有别的缺点。 对于追星少男少女们来说,“连立章书院的风云人物都是用她家的香薰呢,那我们肯定也是要用的。” 因此来买香薰的粉丝们络绎不绝。 有些小姐们甚至还相约某一天在七十七号院见面,除了购买香薰以外,她们还顺便喝茶聊天、赏花品香,当然还可以撸猫猫和逗鸟儿。 为了能最大限度地享受到优惠价格,不少人纷纷狠心砸了十两银子购买“闻香有道”一年的会员资格。 光是会员费这一项,闻香就收入了几百两银子。 可以说,“闻香有道”在城南县是彻底打响了招牌、打开了门路。 “闻香有道”快速攀升的销售量考验了店铺目前的生产能力。 目前,“闻香有道”铺子的成员有八人,除了无为道人、松雪道人(他俩是来做大爷的)和闻香(她是老板)以外,员工其实只有五人。 分别是土孙、老吴、闻敬、老藤(就是藤木匠)和青儿。。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锻炼、磨合和观察,闻香给他们安排了最恰当的职位。 第183章 赵夫人后悔了 土孙,是闻香最信赖的伙伴,他负责前台管理以及收银。 经过几个月的实习,土孙再也不是那个唯唯缩缩、不敢抬头面对顾客的乡下小子。 现在的他进退得宜,已经可以撑起一个铺子的台面了,精神面貌也与在闻家村的时候截然不同,总归是一个精神小伙子。 闻敬和老藤都是村里人、老实巴交又没什么见识,他们主要负责研磨香料,做好制香的前期准备工作。 老吴,虽然是外来人,但为人还算老实本分,平时也沉默寡言,他的主业也是研磨香料。 除此以外,闻香还会安排他做一些杂活,反正他就属于机动人员。 青儿除了负责一日三餐以外,平时主要配合土孙做好铺子前台工作,以及暂时担当道长们的生活秘书。 配方是一家香薰铺子的核心之一,必须做好保密工作。因此除了偶尔让土孙和无为道人打下手以外,闻香不让任何人接触到香薰的配方,都是自己负责香薰的最终配制。 目前来说,这套班子运行得还不错,经过几次原材料的补给之后,店铺的产能及时跟上了需求,供需进入了一个平稳的阶段。 闻家村的员工们也彻底适应了打工的生活。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闻香是吹牛逼,毕竟真的很少有东家会招女掌柜,更不要说招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当掌柜。 但大家很快就发现闻香没有说大话,她确实做了掌柜才能做的活,而且说一不二,有时候连无为道人都要听从她的安排,好像她才是东家似的。 这几个老实听话的人当然不会多嘴,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听话、默默干活。 而这正是闻香想要的,她就是想做幕后大老板,闷头发大财,不想应付那么多的人情世故。 “闻香有道”自从在秋祭文昌打醮活动上大出风头之后,城南县的巨商大贾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香薰铺子,连带也了解到百花巷七十七号院覆灭“蛇帮”事件。 要说城南县的巨商大贾中谁最了解闻香,自然非百货楼莫属。 百货楼的赵夫人也参加了秋祭文昌打醮活动,见识到了闻香在长青观中的表现后,她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百货楼的牙膏销量在攀上了一个高峰后逐渐回落到一个基础水平,究其原因是百货楼获取龙脑香的途径受限。 他们没办法大量获取制作牙膏需要用到的龙脑香,只能被迫舍弃掉这一种成分。 舍弃掉关键、重要、用于调整口感和嗅觉的龙脑香,这使得牙膏的使用效果和体验大为下降。 而愿意花高价购买牙膏的人,她们的嗅觉是很明显的,她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为此,百货楼不得不降价销售,去除了光鲜亮丽的外包装和核心关键元素,牙膏的价格只能回落到与它的成本相匹配的一个价位。 赵夫人在牙膏上的投资还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收回来,这让她大为光火却又无能为力。 牙膏这种日用产品与香薰这种奢侈品不一样,贵人们不会在“曲水流觞”中讨论他们用什么牙膏,但会分享和炫耀他们用什么香薰。 所以当赵夫人在长青观中看到闻香在售卖香薰,她明锐感觉到了异样,一个村姑居然开始涉足香料生意? 结合对方之前制作牙膏也使用了香料,她敢肯定这个小姑娘一定有别的香料来源渠道。 在“闻香有道”横空出世之前,城南县的贵人们主要都是从府城买香薰,但府城的香薰哪里比得上“京城”的香薰,现在这一块的需求已经被闻香彻底拿下。 百货楼虽然也售卖香薰,但品种单一、数量又少,不管是价格还是销量都不能和“闻香有道”相提并论,只能用半死不活来形容。 目前来说,在售卖香薰这方面,赵夫人完全没有办法和闻香掰腕子。 但是,如果能搞到对方的香料来源渠道,那么不管是牙膏还是半死不活的香薰生意就都能起死回生了。 秋祭一结束,赵夫人便马上派出白晓去打探情况。 而白晓反馈回来的情况不容乐观: 今非昔比,今天的闻香不再是百货楼可以随意摆布和捏玩的村姑了,她是“闻香有道”的掌柜。 “闻香有道”有道门背景、售卖昂贵的香料、有着不为人知的进货渠道、还会玩各种商业上的新花样。 “闻香有道”才开业就干掉了有官府背景的蛇帮而毫发未伤,李县丞时不时还派人去铺子附近巡逻,以确保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来骚扰。 那么“闻香有道”铺子的东家到底是谁?有人说是长青观,有人说是无为道人,甚至还有人说是闻香。 从铺子的名称来说,说闻香是东家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虽然当事人都不发声,但大家都有这么一个共识:这个铺子不简单,这个铺子的掌柜闻香姑娘很有想法。 另外,她的大哥闻道才华过人,不仅得到同知大人的青眼,连知县大人都对他赞赏不已。 神童顾远知、土豪张仁山也和他交好。 怎么看,这对兄妹俩都是不能随便得罪的人。 虽然白晓反馈回来的信息纷繁复杂,但赵夫人坚信一切的核心关键就是闻香,她后悔了,不该一脚踢开对方的,不然现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就是她了。 赵夫人还以为一个村姑能研制出牙膏已经是顶天的结束了,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才是开始,她失策了。 赵夫人倍感压力,现在她要对付的已经不是村姑了,而是村姑背后的道门。 但是,她能或者说她敢对付道门吗?蛇帮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如何是好呢? 赵夫人苦思冥想了几天,最后还是把孙掌柜叫了过来。 “老孙呐,最近有家香薰铺子很出风头,你知道吗?” 其实,孙掌柜早就对闻香的事迹颇有耳闻了,但他没傻到把这件事捅到赵夫人那里,他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没想到,这事最后还是着落到他的头上。 第184章 大错特错 孙掌柜斟酌着小心地回道:“老朽也听说了,那家香薰铺子自称是京城来的货,在秋祭日上是大出风头啊。” “那你知道那家铺子的掌柜是谁吗?” “这个倒不知道,但我听说是一个叫闻香的,老朽猜测会不是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一个呢?”孙掌柜不敢说不知道掌柜是谁,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 “就是那一个闻香。”赵夫人迫不及待地指出问题的答案。 孙掌柜只能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嘶,真是她?真是她的话,那这个姑娘可就太厉害了。” “老孙啊,你也知道,现在牙膏的生意不容乐观,关键就是那个香料,咱们得想办法弄到香料的渠道。” “夫人的意思是?”孙掌柜低眉顺眼。 “你去和那个闻香对接看看,能不能从她哪里搞到香料的来源渠道?就算她不肯透露,那咱们能不能继续合作呢?” “如果说她真是‘闻香有道’的掌柜,咱们空手去恐怕不行。” “自然不能空手,咱们不是还欠着她一号牙膏的分红吗?这个账目早就出来了,你便去提一百两银子给她,算是去年下半年的分红。” “是,老朽马上去办。” 虽然不是太情愿,但是东家夫人的话,他不能不听,孙掌柜还是出现在了“闻香有道”的铺子面前。 孙掌柜一进门就自表身份,有要事找闻掌柜商议。 土孙打量了他一番,感觉这是一条大鱼,便通知了闻香。 听说孙掌柜来了,闻香眉毛一挑:百货楼想干什么?好聚好散不好吗?一定要撕破脸皮? 不过,百货楼要是以为她还是那个好欺负的村姑,那就大错特错了,自己便姑且听听他们想干什么吧。 闻香一出来就是:“哎呀,孙掌柜,好久不见,您老还是那么老当益壮、风采依旧啊。” 孙掌柜当然是:“恭喜闻香姑娘做了掌柜,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闻掌柜收下。” “孙掌柜客气了,闻香能有今天都是多得百货楼的提携,多得孙掌柜的提携啊,呵呵。” “哪里、哪里!还是闻香姑娘自己本事了得。” 孙掌柜望着眼前衣着亮丽、明艳逼人的闻香,不禁感慨万千: 一年前,眼前的姑娘还是一个穿着破破旧旧、有求于自己的村姑,一年后,她却一跃成为和自己地位相当的掌柜,现在轮到百货楼有求于她了。 两人都是商场的老手,虽然之前各自为主,明争暗斗不少,但并不妨碍他们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假象来。 两人互相恭维了对方半天,孙掌柜才表明来意:“奉东家夫人之意,想与贵东家谈一笔生意,可否私谈?” 闻香其实没有继续和百货楼做生意的想法,不过孙掌柜与自己没有私怨,而且在这之前的多次打交道中,他也没有对自己“暗下杀手”,倒也不必让他难做。 不过,却不能让孙掌柜进入内院,免得被他偷窥到一鳞半爪的。 两人便相约到“客来香”酒楼贵宾厢私谈。 闻香不方便让无为道人做随从,但她也长了一个心眼:命老吴跟着伺候。 老吴长得人高马大,又自述和武师学过几招,还能在无为道人手下走几个回合,带着他比较有安全感。 孙掌柜订了一个包间,两人在房间密谈,老吴守在门外。 “这是一号牙膏去年的分红,姑娘一直没来领,老夫便给你送来了。”孙掌柜递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闻香挑了一下眉毛,她对这个一号牙膏的分红早就不抱期望了,不过这是合同约定她应得的份额,自然是收下:“如此便有劳孙掌柜了。” 见闻香收下银票,孙掌柜略为安心,他试探着问道:“闻掌柜,听说‘闻香有道’的东家是京城来的商人,可否替老夫引荐一下呢?” “东家近日不在,而且他素来不喜欢应酬。孙掌柜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我会转告东家的。”闻香开口就是拒绝,但也没下死口。 商人会不喜欢应酬?这不是瞎扯淡嘛?孙掌柜心里腹诽不已,但面上还得维持着笑容:“原来是这样,那老夫便直说了,其实是我们东家夫人想见一见贵东家。” “不知赵夫人所为何事呢?” “我们东家想和贵东家谈一笔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呢。”闻香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孙掌柜算是看出来了:要么这个所谓的东家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闻香故意为难人? 但是,她一个做掌柜的敢拦着东家的大生意?她能做主? 而且找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做掌柜?真的有这样的东家存在? 莫非她真的是“闻香有道”的幕后东家? 孙掌柜有点心惊肉跳,但他也不能强硬要求闻香什么,只能大打感情牌,说一说双方之前的合作很愉快啊,未来还是很有合作的空间的啊,诸如此类的。 闻香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一味儿地笑,笑得孙掌柜都没脾气了,只好直接表明来意:“我们东家夫人想和‘闻香有道’合作香薰生意。” “赵夫人想怎么一个合作法呢?” “如果贵东家能介绍我们认识香料的供应商是最好不过的,百货楼愿意出一笔钱购买这个渠道?” 闻香哑然失笑:“孙掌柜,你觉得这个有可能吗?” 孙掌柜汗颜:确实,如果他是‘闻香有道’的东家,他可能就直接把这个敢于觊觎自己商业秘密的人撵出门了。 孙掌柜又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或者,百货楼通过你们的渠道购买香料?” 闻香不置可否:“这么大的生意,我做不了主,待东家回来再说吧。” “只要闻掌柜能促成这笔生意,百货楼愿意给姑娘一笔辛苦钱。” 闻香眼中的冽光一闪而过,面上则堆起了笑容:“东家夫人客气了,闻香必定全力以赴。” “那就多谢了,不知道你东家什么时候回来呢?”。 “哎呦,这个却不好说,东家回京城去了,路途遥远,我想少则一个月,多则几个月总是要的。” 第185章 不到黄河心不死 闻香像是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话也说得滴水不漏,孙掌柜毫无办法,只能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垂头丧气地回去禀告东家夫人。 赵夫人自然是大发雷霆,斥骂孙掌柜办事不力。 老板要是骂你,你能怎么办?孙掌柜只能低头受着。 其实,赵夫人也知道闻香的难缠,她大骂孙掌柜不过是心情不爽,找人出出气罢了。 但是骂人归骂人,问题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骂完人,赵夫人又把皮球踢回给孙掌柜:“老孙,你说怎么办?” 人在屋檐底下不得不低头,孙掌柜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夫人,咱们是不是找一个中人来说和一下呢?” “为什么要说和呢?”赵夫人反问孙掌柜:“难道我们拿出的诚意还不够吗?” “当初要不是我们百货楼,她那个牙膏还没人知道呢?她还在闻家村吃糠咽菜呢。” “她在我们这里赚了近两千两银子,现在竟然连谈谈的机会都不给?” “找什么中人?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我需要给她面子吗?” 赵夫人越说越生气,结果又把孙掌柜骂了一顿。 孙掌柜那个心里苦啊:还不是因为您之前强买强卖人家的牙膏配方,现在又想继续强买人家的香料,那人家能乐意吗?换您您也不乐意啊。 当然,这种话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在心里腹诽几句,完了还得继续提建议: “是我顾虑不周,那咱们是不是想办法接触一下那个无为道人看看?” 这个建议似乎有戏,赵夫人沉吟了半晌表示她会考虑,然后挥手示意孙掌柜走人。 至于怎么才能接触到无为道人,那就是东家夫人自己的事了。 孙掌柜从来没有过这么急切想要离开的心情,赵夫人刚下逐客令,他立刻脚底抹油开溜。 闻香才不在乎赵夫人会有多么的生气,此刻,她怀揣着一百两银票、欢欣雀跃地走在北市中。 平白得了一百两银子,闻香是今个儿真呀真高兴,干脆搞一顿大餐犒劳大家。 只是辛苦了老吴,他沉默不语地跟在闻香的后面,手里提了一大堆的东西,又是鸡鸭鱼又是牛羊的,还有各种配菜。 待回到百花巷七十七号院,闻香还给闻敬、老藤也放了假,大家一起动手准备晚上的晚餐。 主厨是闻香,帮厨是青儿,闻敬、老藤、老吴打下手,几人一起鼓捣出一桌满汉全席。 先来四个硬菜:水煮牛肉、酸菜鱼、大盘鸡、紫苏鸭,最后再来一个羊肉火锅大杂烩。 无为、松雪道人和土孙跟着闻香的时间最长,他们还算稳得住,其他人就没啥抵抗力了,口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然而开餐后,大家却吃得很克制,直到无为和松雪道人离席,他们才开始狼吞虎咽。 道长有这么可怕吗?闻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干脆也放下筷箸找无为道人去。 这段时间,闻香一直跟着无为道人练那劳什子的防身术,虽然架子是有了,但总感觉内中空、基础不是很稳的样子。 “道长,今天这顿大餐怎么样?” “挺好的。” “那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现啊?” 无为道人挑高了眉毛:“你想要什么表现?” “呵呵,就是那个防身术,我总感觉好像缺少了一点什么?” 无为道人皱眉:“少了什么?” “少了内功心法啊。”闻香图强匕首现。 “唉!”无为道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练内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就算你受得了那个苦,你也没有天天蹲马步的时间啊。” “我不需要天天蹲马步,你直接教我心法就好了。” “没有强健的体魄、筋脉不通,心法根本运转不起来。”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需要试吗?这是常识啊,谁不知道?” “我不知道,而且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要试试看。”闻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你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至少比你们多进化几百、上千年。”闻香忘记了自己是魂穿,说起进化来相当的理直气壮。 无为道人则表情迷离: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哎呀,你不用管那些啦,教我就行了。” 闻香的一顿胡搅蛮缠让无为道人是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是妥协了:“行行,就一次哈,如果练了失败,以后都不准再提。” “没问题。”闻香眉飞色舞,在心里比了一个y。 俗话说靠山山倒,靠自己永远不倒。闻香决心一定要提高保护自己的能力,就从练内功心法开始。 百花巷七十七号院,人多嘴杂,两人不方便关在房间里面练心法,干脆出城找一处偏僻的地方、寻一块空阔的平地来练习。 “师父说过,道门心法不能传于外人,我只能代师父暂且收你为外门弟子,你且面向东面向师父叩头。” 闻香愣愣看着无为道人:“一定要这样吗?” 无为道人的表情很坚定:“我们道门向来尊师崇道,严师如慈母,虽然只是外门弟子,但是该下跪的还是要跪的,不过你可以选择不学。” 闻香无法,只能面向东面下跪,幸好他没有让自己朝他下跪,不然的话,自己绝对要暴起反抗,现今之计只能当做是跪拜天地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称呼我为师兄。” 闻香:呵呵。 履行了必要的惯例之后,无为道人传授了闻香一套心法。 心法并不长只是寥寥百来字,闻香熟读之后就默记在心,接着又追问无为道人:“然后呢?” “你先试着深呼吸一口气,感受一下气息能走到身体哪个部位?” 闻香依言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任由气息自口中下行,依次经过璇玑、膻中、巨阙、建里、神阙、气海、关元之后,再回旋过命门、中枢、灵台、大椎重新上行。。 轻轻吐出那口气之后,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无为道人震惊的面孔:“你居然憋气了半刻钟? 第186章 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有这么久吗?”闻香惊讶地反问。 “有!”无为道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呵呵,久一点也无所谓吧?” “伸手出来,我要试一下你的经脉。”无为道人很严肃。 闻香无所谓地伸出手,任由无为道人扣着自己的命脉,很快,她就感觉到一股阳和、温正的气息自内关而来,又往曲泽、天泉而去,随即游遍全身。 闻香百无聊赖地盯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指节分明的、修长的手,一边想入非非:唔,有手茧,如果这只略微粗糙的手抚摸过…… 闻香的脸肉眼可见地慢慢涨红,甚至一直红到耳根。 一直注意着她状况的无为道人连忙收回气息,一边低头去看闻香的脸色,一边焦急道:“怎么了?你感觉怎么样?” 闻香一把抽回手捂住自己的面孔,又背过身去装作揉眼睛:“没事、没事,有沙子进眼睛了。” 无为道人无语了半刻,方正色道:“你的经脉为什么是通的?谁帮你打通的?” 此时,闻香也恢复了正常,她反问无为道人:“经脉通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还是大好,你不仅能练习心法了,还能事半功倍。” “既然是好事,管他谁帮我打通呢。” “有人帮你打通经脉,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 闻香苦思冥想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只好一脸无辜地望着无为道人:“我真的不知道。” “你有过什么奇遇吗?” “奇遇?” 不知道为什么,闻香想到了神秘山谷、想到大王、想到翠儿,她犹犹豫豫道:“真要说奇遇的话,可能就是那个山谷吧。” “你在山谷里有什么奇遇?” “摔到坑里算吗?” “不算!” “那就没有了。” “你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闻香立刻想到了大王叼来的草:“吃过一种奇怪的草,还狂拉肚子,然后就可以抵抗诱惑了。” “什么?什么诱惑?” 闻香只好给无为道人简单说一下神秘溪流中神秘的植物,当然她没敢说那株植物化身成了翠儿。 说实话,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细想精怪少女变身翠儿这个事情,实在是太离谱、太惊悚了,一点都不符合唯物主义世界观。 还是把翠儿当成一只单纯的鸟儿好了,不然的话,别说无为道人会怎么看自己,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疯了呢? “是什么样子的草?” “和韭菜差不多,但又不是韭菜,不仅我吃了,大王、大青和金元宝也吃了。” “那个草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是大王叼来的。” 无为道人哑然,又是大王?他想起闻香之前的迷之自信:她和我们不一样。 无为道人摩挲着下巴,用探究的目光把闻香上上下下扫描了几遍:“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闻香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当然记得。” “等学会这套心法就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 “可以,没问题。”闻香爽快答应。 无为道人不再探究闻香的经脉问题,开始教她如何运转气息、练习心法。 一个教得专注,一个学得认真,两人心无旁鹭地开展了半个月的野外教学,闻香才算掌握了运转内功心法的路子,至于剩下的,只能靠自己勤学苦练了。 松雪道人默默地跟踪了几次,除了明确知道无为道人擅自传授闻香心法,以及两人感情非常融洽以外,他什么把柄都没抓到,感觉十分没意思,后来干脆在店里摆烂。 直到这两天,他才提起一点生活的劲头:“师兄,长青观的来信,有人想要和我们做生意。” 这是长青观代赵夫人邀约相见的信件,无为道人展信阅读完毕,立即找闻香过来商量对策。 半个月过去了,闻香还以为赵夫人已经死心了,没想到她是另辟蹊径。 闻香便把她和百货楼的“前仇旧恨”说了一遍。 这个“仇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百货楼不来骚扰她,她也就懒得再理会了,偏偏百货楼要像一只讨厌的看门狗一样围着自己打转,真烦人。 “那你想怎么样?”无为道人充分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我还没想好呢,反正是不可能和她合作的,我也没有那么多香料供应给别人。” “不如让我去打探一下情况?”松雪道人跃跃欲试,他实在是太无聊了。 “行啊,先看看对方什么路数也好。” “哈哈,那我以后就是‘闻香有道’的‘东家’了,你们两个以后都要对我尊重一点,知道吗?”松雪道人一时之间狂得很。 无为道人和闻香双双翻了一个白眼。 在城南县,松雪道人的知名度不如无为道人,他脱下道袍,换了一身公子哥的装扮,便拿着信件独自赴约。 还是在第一酒家的“客来香”的贵宾厢,赵夫人“如愿”与“闻香有道”的“东家”见面了。 两人互报名头之后,赵夫人劈头就是一顿恭维: “秦公子一表人才、器宇轩昂,一看就是大家族的贵公子。” “年纪轻轻就开了一家声名远播的香薰铺子,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年轻有为啊。” ┈┈┈┈ 松雪道人笑呵呵地回了一句:“哪里、哪里,久仰夫人大名,我那个小铺子可不如百货楼财大气粗啊,哈哈。”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堆废话之后,终于进入正题。 “百花巷的铺面似乎小了一点,秦公子可有考虑过扩大门面、扩大产量呢?” “唉,我也就是随便玩玩,要是玩得太大了,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啊。” 这下,赵夫人可算逮着机会了,立刻煽风点火:“呵呵,秦公子找一位小姑娘来当掌柜,自然是要费精力了,如果有需要的话,老身可以给公子介绍几位经验丰富的老掌柜。” “呵呵,这倒不必,闻掌柜的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松雪道人可不敢开了闻香。。 赵夫人也不勉强,又把话题转回正题:“其实城南县对香薰的要求还是很大的,公子不扩大产量真是可惜了,百货楼很愿意提供资金入股。” 第187章 白衣女子 “赵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事情重大,我还得回去请示家中大人方能答复。” “应该的、应该的。”赵夫人一脸的笑容:“冒昧问一句,秦公子是哪里人氏呢?” “我吗?京城人氏。” “噢,失敬、失敬,还请公子代为问候家中大人,也表达老身的善意。” “好、好,没问题。”松雪道人随口打着哈哈。 会谈在亲切、友好、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松雪道人前脚刚离开“客来香”,后脚就把与赵夫人见面的细节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闻香和无为道人。 闻香判断:“看来,赵夫人想要分一杯羹,甚至是雀占鸠巢的决心没有变啊。” “要是那赵夫人真的舍得拿出一大笔钱来,你会给她分一杯羹吗?”松雪道人好奇道。 “分是不可能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句话真的很能体现闻香的个性,无为道人低头嗤嗤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我说得不对吗?你会愿意给一个找你麻烦的人分一杯羹吗?” “我会把他打得爹妈都不认得。”无为道人更狠。 闻香当即给无为道人竖起一个大拇指:“干得好!” 松雪道人服了:“你俩可真是绝配啊!” “哼!”闻香不理会松雪道人意有所指的话,强行把话题拉回来:“话虽如此,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咱们也得挖挖百货楼的背景才行。” “有道理,然后呢?” “然后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务必要打探到百货楼的黑料。” “哈?”松雪道人傻眼了。 “行啊,反正他最近没啥事干,正闲得无聊呢。”无为道人很干脆地答应了。 “喂,师兄,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一个人。” “那不是一样吗?你不是说过一切唯师兄是从吗?” 松雪道人心里苦啊:“话虽如此,但师弟我毕竟能力有限,这么重要的任务还是得师兄亲自出马才行。” 闻香也不是很信任松雪道人的本事,她对着无为道人郑重道:“确实,松雪道长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道长还是要亲自出马才行。” “唔?道长?我说过什么了?” “说过什么?”闻香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要是听不见的话,我也听不见。” 闻香咬着下唇不说话了:这个家伙真是个赖皮! 松雪道人看看这个,又望望这个,他也不说话。 叫无为道人师兄,总感觉怪怪的,好像自己平白矮了对方一头似的,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似的。 闻香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勉强自己开口,她低声快速叫了一声:“师兄。” 偏偏无为道人还要挑刺:“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闻香的脸都涨红了,又勉强叫了一声:“师兄。” “太小声了,听不见。” 闻香是羞到极处反而大怒,她对着无为道人就是一连串高声的大叫:“师兄、师兄……师兄……” 最后双手环胸冷笑道:“听清楚了吗?我的好师兄。” “呵呵,听清楚了,保证完成任务。”无为道人见好就收。 松雪道人目瞪口呆,但此刻他心里想的居然是:既然她叫了师兄作师兄,那也得叫我师兄吧。 不过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风头火势上提出这个要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闻香大咧咧地扬长而去。 “师兄,这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替师父收了一个外门弟子。”无为道人不以为然道。 “师兄,你可真行,你擅传心法就算了,你还擅自收徒?你就不怕师父生气?” “你不说,师父能知道吗?” “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耳聪目明,他能不知道吗?” “反正师父要是知道了就是你告的密,到时候我就说是咱俩一起干的好事。”无为道人不要脸地威胁。 松雪道人呵呵,既然无法反抗,那至少要争取一点利益:“那她是不是也得叫我师兄?是不是也得听我的话?” “咳,这个嘛,你自己跟她说吧。” “她那么凶。” “我相信你行的。” 无为道人拍拍松雪道人的肩膀表示“我看好你”,然后也撒丫子跑了。 徒留松雪道人一脸苦相地留在原地。 在百货楼打“闻香有道”主意的同时,城南县还有几家商贾也派人来接触,其中就有土豪张家。 闻香全部都以同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不久,松雪道人又以“家中不同意”为由拒绝了百货楼。 又过了一个月,一切似乎风平浪静,闻香便放松了警惕。 某日,她难得空闲便与无为、松雪道人在店里品茶,门外却传来喧闹的声音。 松雪道人素喜八卦,他立刻出门查看情况,闻香也在门口探头探脑。 离店铺不远处,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在用鞭子抽打一个白衣的女子,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臭三八,老子花钱买你回来不是供着的,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还敢不敢逃跑了?” 女子抱着头哭泣求饶,被抽得狠了又跑几步,结果被男子按在地上打得更惨。 附近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阻止。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松雪道人是第n个看不顺眼的人,却是第一个出声制止的人:“住手。” 凶残的男子放开了按住女子的手,又看了一眼松雪道人傲慢道:“不关你的事。” 他说完还挑衅似的又狠狠地打了那女子一鞭。 女子顿时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啊---” 这么赤裸裸的挑战,叫人如何能忍,松雪道人立刻快步上前呵斥道:“混蛋,你给我住手!” “哼,不住手又怎么样?”那男子一边说一边又得意地举起手中的鞭子。 没想到,倒在地上的女子突然爬起来就朝松雪道人奔去。 “臭婊子,你给我站住。”男子立刻甩着鞭子追过去。。 眼看弱女子即将再次遭受暴打,松雪道人义无反顾欺身上前,一把将奔到眼前的女子护到自己身后,又厉声大喝道:“你敢?” 第188章 打你又怎样 凶残的男子停下了脚步,他上下打量了松雪道人一番才道:“哼,这是我买的奴仆,她不听话还想逃跑,我当然敢打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不听话。”那白衣女子一边哭泣一边争辩道:“说好的是做奴仆,他却要我上青楼卖身,我不肯,他就天天打我,呜呜……” 居然逼良为娼,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周围的人都义愤填膺,纷纷指责男子不要脸、可恶。 闻香也在后面为松雪道人摇旗呐喊。 那男子环视了周围一圈,忽然面露狰狞道:“关你们屁事,我买下的就是我的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哼!” “就算是你买的奴仆又怎么样,她的命也不是你的。” “嘿嘿,我也没要她的命啊。不过打一打罢了,又不会死人。”男子得意得很。 “道长、道长,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吧!” 白衣女子一把抱住松雪道人的腿,又仰起梨花带雨的小脸、一连叠声道:“求你了!道长,我不要去青楼,求求你、求求你!” 女子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不堪,身上被男子抽打狠的地方甚至破开一条缝,露出隐隐的血迹。 松雪道人心软了:“这女子我买了。” “呵呵,你买?你说要买,我就要卖吗?我干嘛要卖给你?呸,我就不卖,咋样?你能拿我怎么办?” 男子虽然嚣张跋扈,但他要是坚持不卖的话,一时之间还真是拿他没办法,松雪道人犹豫了。 “嘿嘿!”男子一边露出邪恶的笑容,一边俯身去拉拽地上的女子。 白衣女子虽然抱住松雪道人的腿,但她终究是一个弱女子,最后还是被男子扯了过去。 许是知道这次回去必定会被男子卖入青楼,又或者是众多围观者给了她勇气,白衣女子终于奋起反抗,她伸手对着男子的脸就是一顿乱挠,还尖声叫着:“我不回去、我不过去。” 猝不及防被女子尖锐的指甲这么一挠,纵使男子皮厚如墙,那也得开花,他痛得大叫了一声“啊”,连忙松开女子,又捂住自己的脸。 白衣女子一得自由,立刻爬起来就跑。 “该死的小贱人,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见女子又跑,男子顾不得检查自己的脸伤,一个箭步上去就把女子踹倒在地,又一把抓住女子头发。 随着女子的尖叫,男子一巴掌就甩过去。 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单方面殴打一个弱女子的场面实在是太凶残了,围观的吃瓜群众惊呼连连,松雪道人实在忍不了,他立马追上去飞起一脚。 那男子被踹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样?我还要打到你爹妈都不认得你呢。”松雪道人狂起来也是很有无为道人的风范的。 那男子也不怕,他还以为眼前的牛鼻子是普通人呢,立刻挥起手中的鞭子、怒气冲冲朝松雪道人冲过去。 可惜,他那鞭子打女人还行,打男人的话,一把就被松雪道人抢了过去。 松雪道人也是习武之人,虽然没有无为道人功夫深,但打起地痞流氓来说还是不在话下的。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中,刚才还飞扬跋扈的男子被松雪道人撵得到处乱跑,那鞭子更是“噼噼啪啪”地不停打在男子身上。 趁此机会,闻香赶紧过去扶起那个倒地女子。 松雪道人下手相当狠,很快,男子就被抽得身上开了花,到处都是一条条的血迹。 男子一边惨叫一边连滚带爬想要逃跑,却被松雪道人撵着不放,最后还被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只好乖乖求饶:“我错了、我错了,饶命啊,道长。” “饶命?那你还打不打人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保证不打她了。” “你用什么来保证?” 男子一脸的苦相:“我,我对天发誓,以后一定不打她了。” “不要,我不要跟他回去,他一定会把我卖到青楼的。道长!救我。” 白衣女子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挣开闻香扶着她的手就扑倒在松雪道人面前,可怜、弱小又无助地哀求道:“道长,求你了,救救小女子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被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弱女子苦苦哀求,是个男人都得有所表现,松雪道人当即对男子道:“这个女子,我买了,怎么样?” “呃?”男子犹豫了。 松雪道人脚下一使劲,男子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卖、卖,我卖。” “多少钱?” “二十两。”男子狮子大开口。 “呸,不要脸!”白衣女子狠狠地啐了男子一口才对松雪道人说道:“道长,你不要被他骗了,他只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安葬父亲。” “那你还在我这里住了那么久,吃喝不要钱啊?”男子大声反驳。 吃喝能要十五两银子?松雪道人脚下继续使劲,男子又是一阵惨叫。 “给你二十两,现在马上带我去拿卖身契。” 既然转手能拿二十两,那和卖去青楼也差不多,男子立马答应:“好好,我马上带你去。” 刚才场面那么混乱,白婶子只敢围观,眼见松雪道人押着凶残男子离开,她立马冲过去扶起白衣女子:“哎呦喂,好好的一个人让他打成这样,真是遭罪了,快起来、快起来。” 白婶子倒是识趣,直接把人给扶进了“闻香有道”的铺面。 土孙搬来一张凳子,青儿打来一盆清水,白婶子帮着白衣女子清理一下浑身的狼狈。 除了刚才扶的那一下,闻香竟插不上手了,她干脆站在一边默默看着大家对女子驱寒问暖。 无为道人好像没事似的,一言不发继续喝茶。 不久,松雪道人就拿着女子的卖身契回来了,他好事做到底,直接就把卖身契给回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握着自己的卖身契激动得语无伦次,突然就起身朝松雪道人跪下:“大恩无以为报,秋莲愿意一辈子伺候恩公。”。 “不用、不用。”松雪道人连忙摆手:“举手之劳,你便回家去吧。” 第189章 可恶的白莲花 “恩公既然不喜,秋莲唯有以死相报。” “嘿,说什么死不死的,卖身契都拿回来了,你便回家去吧。” “恩公不知,秋莲家中已无人,也没有亲近的族人,就算回去说不定还要被人再卖,那我还不如清清白白死了算了。” “真可怜!”白婶子对这个浑身伤痕的女子很是同情,深深为她捏了一把泪:“可惜婶子家中没有余财,不然便收了你做女儿,可怜哦。” 白衣女子更是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 “唉,白婶逾越说一句,你们既然把她买下了,就不能把她也收下吗?做一个洒扫女仆也好啊。” “这?”松雪道人为难地看向闻香,收个奴仆不是难事,问题是收了她之后把她安置在哪里啊? 土孙和青儿也朝闻香投来期盼的目光。 闻香顿时感到亚历山大,其实现在店里还是缺人的,多一个人干活也好,问题是对方来历不明啊? 香薰的制作又全在铺子里,万一…… 一开始,她还是很同情这个秋莲的,但随着形势的变化,这个秋莲居然着落在自己头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闻香立刻联想到了电视剧里面的套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很可疑啊,虽然她被打得很惨,但没准就是一个苦肉计。 还不等她想出应对办法,一直默不作声的无为道人忽然道:“留下的话便是奴仆,你可要想清楚了?” “秋莲愿意终身伺候道长。”白衣女子连忙表明心迹,她不在乎做奴仆。 “不是伺候道长,是听闻掌柜差遣。” “闻掌柜?” 白婶子立刻指着闻香,体贴地解释道:“这位便是闻掌柜了。” 白衣女子泪眼朦胧看向闻香,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她很快就低头道:“秋莲愿意。” 闻香很不情愿,但当着大家的面,她不便以下犯上、不好反驳无为道人的话。 事已至此,她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助人为乐虽然是值得称赞的美德,但被道德绑架就不爽了,闻香对这个秋莲的印象立刻坏了起来,她径直伸手从白衣女子手上抽走了卖身契。 “秋莲是吧,既然你一时之间没有去处,便暂且留在我们店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你想要留在这里的话就必须服从命令,你做得到吗?” “是,秋莲一定听话。” 闻香暗自叹了一口气又道:“既然松雪道长花了二十两银子帮你赎身,你便在店里帮工,以工抵薪,什么时候赚够了二十两银子,我便什么时候还你卖身契,如此,你可愿意?” “秋莲愿意。”白衣女子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闻香又赶忙低下头。 眼看事情已成定局,白婶子上前扶起白衣女子:“好了好了,秋莲,还不快点谢谢闻掌柜。” 秋莲起身、盈步上前屈身一拜:“多谢闻掌柜收留秋莲。”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这个秋莲一身白衣,长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哪个男人能抵挡住她的诱惑? 闻香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在场的男人: 无为道人还是低头在品茶,正眼都没瞧这边一眼;松雪道人倒是一直关注着,脸上是满意的表情;至于土孙,他也一脸的关心。 “呼!”闻香暗暗吐了一口气,她有预感今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平。 既然先入为主这个秋莲是间谍,闻香不仅自己偷偷观察、时时留心她的举动,还派出大王和翠儿两名得力干将在暗中监督。 不知道为什么,闻香就是对这个秋莲好感不起来,可能是从她挣开自己奔向松雪道人开始吧。 这倒不是说自己对松雪道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只是纯粹觉得她太过功利,而后来她扮可怜强行要留下、道德绑架别人,就更讨闻香的厌了。 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闻香陷入了迷茫之中: 第一,这个秋莲从来没有表现出想要进入自己明令禁入的西厢房,她甚至都没靠近过。 第二,对于经常出入西厢房的闻敬、老藤、老吴等人,秋莲毫无兴趣,除了碰面点点头以外,从来不去套近乎。 第三,不管自己安排她做什么工作,她都表现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然后乖乖地去做,特别凸显自己像是一个大巫婆,而她则是楚楚可怜的落难公主。 第四,除了偶尔去隔壁白婶子那里说说话以外,这个秋莲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闻香想玩一下跟踪都没机会。 第五,她有事没事就跟在松雪道人屁股后面,尽一切可能套近乎,一脸讨好地日日嘘寒问暖,时时尽心服务: “道长,该吃早(午、晚)饭了。” “道长,您今天有没有衣服需要换洗?” “道长,我来收拾一下屋子。” “道长,您今天想吃什么?” “道长,这是秋莲帮您做的一双鞋子,您试试看合不合适?” “道长,您今天有什么吩咐?” “道长,这是秋莲自己做的糍粑,请您试试看。” ………… 她甚至挤掉了青儿,自己一力承担了两位道长一切的日常生活事务。 闻香相信:只要松雪道人一个眼神,她绝对会自荐枕席,幸好松雪道人的道心还在,没有做出“天地不容”的事情。 总之,与其说秋莲是一名间谍,不如说她是来勾引男人的。 但如此一来,闻香便不方便直接给她穿小鞋,只好冷眼旁观:我看你什么时候露马脚? 偏偏这个秋莲就是不露马脚,她等啊等,等到耐心全无、等到花儿都谢了,等到她都怀疑作者是不是换主角了。 虽然秋莲主要是对松雪道人大献殷勤,但连带无为道人也享受了同样的无差别服务。 对于她的服务,不仅松雪道人甘之如饴,连无为道人都表现出一副很享受、很满意的样子。 闻香在一边看着,真是气得鬼火都要冒出来了,最后,她决定不等了,与其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时间,不如主动出击:。 可恶的白莲花,既然她敢“勾引”无为道人,那么自己一定要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190章 闻香斗秋莲 除了制香工作以外,闻香给秋莲安排了一切所有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清洁打扫、洗衣做饭、劈柴担水等等。 她还在一旁时刻监督,但凡秋莲动作慢了一点,她就阴阳怪气地讽刺,或者暗沙射影地骂人。 反正闻香就是不让秋莲有一点点空闲的时间和机会能靠近松雪和无为道人。 秋莲没有明着反抗,单独面对闻香的时候,她总是露出一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好无辜啊!”,诸如此类的被恶人欺负的表情。 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她就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如果别人帮她说好话或者提出要帮她的忙,她总是弱弱地说道: “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做的,和闻掌柜无关。” 或者“不用、不用,没关系,我能做得完。” 然后做出一副“我已经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的样子,勉强提着一桶水摇摇晃晃走向厨房。 所有人都认为秋莲只是在报恩而已,不应该再遭受这样、那样的折磨,连带对闻香都有看法起来,认为她不应该这样对待秋莲。 看到自己的亲朋好友也被这朵白莲花蒙蔽,闻香的肺都快气炸了,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秋莲: 天不亮就要她起床,给她安排做不完的工作,甚至把倒夜香的活也摊在她身上。 可以说,除了没有动手打人以外,闻香的行为和当初那个殴打秋莲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这一天,秋莲刚好提着一桶夜香从闻香屋里出来。 可巧,松雪道人正在屋檐底下漱口,看到秋莲走得跌跌撞撞的,他不禁大皱眉头。 在恩公面前做此等低下的活,秋莲十分难堪,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离开。 偏偏越急越出错,一不小心居然自己绊倒了自己,夜香也撒了一地。 闻香正跟在后面监督呢,这下真是暴跳如雷,捏着鼻子一个劲地吼道:“你看你干的好事,一个桶都提不住,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秋莲不敢顶嘴,只是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抽抽噎噎:呜呜呜…… 说实话,这个场面真的挺惨的,松雪道人首先忍不住了。 “闻香,你干吗呢?” “没干吗。” “你干什么整天欺负秋莲?” “我怎么欺负她了,她自己说的要做奴仆,这就是奴仆要干的活,做不了的话就走人。” 听见闻香要赶人的话,秋莲顾不上倒地哭泣了,连忙挣扎着起身,嘴里还焦急道:“做得了、做得了。” 然后,一把扑到闻香脚下凄然道:“求你了,闻掌柜,我能干活的,呜呜,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呜呜……” 唉,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闻香!” 松雪道人大吼一声,顾不得一地的污迹,他把手里的刷子一扔就冲过来要扶秋莲起来。 秋莲却不肯起身,只是一个劲儿地哀求闻香。 而闻香一脸的冷漠,估计正在心里骂娘吧。 “不用求她,我说让你留在这里,你就能留在这里,谁也不能赶你走。” 松雪道人想要做护花使者没错,闻香却不会让白莲花的计划得逞,当即大放厥词:“哼!卖身契在我手上,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就是不讲道理,怎么样?”闻香一脸“你奈我何?”的样子。 松雪道人气得脸都扭曲了,却拿闻香毫无办法,只能对着堂屋吼道:“师兄,你还不出来?你看她做的好事!” 外面炒成一锅粥,无为道人早就听到了,见实在逃避不了,只好出来解决问题。 “一大早的,吵什么吵?”无为道人有严重的起床气。 “师兄,你快看,闻香把秋莲给欺负得都快活不下去了,你快教训一下她。” “闻香,你又干了什么?” “不过是让她倒夜香,她就满脸不高兴,还故意把夜香洒了一地,我教训她几句都不行吗?”闻香趁机倒打一耙。 “你何止让她倒夜香?”松雪道人大声反驳,这段时间,他是一直把闻香的恶行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干脆全部都给抖落出来。 松雪道人不说,闻香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干了那么多神憎人厌的事情,但事已至此,让她低头是不可能的,干脆无耻到底:“谁让她是奴仆,奴仆就是这种待遇。” 这话一出,想要打圆场的土孙、青儿、闻敬等人都露出不敢相信的目光:这还是大家熟悉的闻香吗? 土孙尤其痛心: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好快点从这个噩梦中醒来。 “你、你!”松雪道人则是恨不得给闻香两巴掌,好让她知道别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闻香,你这话说得过分了,快给秋莲姑娘道歉。”无为道人也看不下去了。 “凭什么要给她道歉?我偏不!” “就凭这个店铺是我们的,就凭你不过是来替我们打工的,我让你道歉,你就得道歉。” “打工又怎么样,没有我,谁能替你制造香熏?” “哼!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随便找个人都能替代你。”无为道人气极反笑:“我再问你一句,你道不道歉?” “我不、我就不、我坚决不!”闻香跳脚。 倒是苦了土孙、青儿、闻敬等人,他们一个劲儿地劝闻香道:“算了、算了,给秋莲道个歉吧。” 偏偏闻香倔强起来也是坚决不肯服输的,她要紧牙关就是不松口,还火上浇油道:“要我道歉是不可能的,该道歉的是她!反正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嗬!反了你!”这个话彻底激怒了无为道人:“要赶人是不是?行,要赶就先赶你,你给我走,这个店铺不需要你了。” “什么?你要赶我走?”闻香气急败坏道:“你就为了这个贱人赶我走?” “滚,今天就给我滚。”冷酷无情的无为道人指着门口就让闻香滚。。 闻香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她紧紧地咬住嘴唇,身体不停地颤抖,硕大的泪珠最终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尖叫一声就朝秋莲扑过去:“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第191章 秋莲的秘密 “哇---救命啊!”秋莲惊慌躲避。 “闻香!”众人惊呼。 “住手!” 松雪道人当之无愧及时挡住了闻香的拳头,无为道人紧走两步把闻香从松雪道人身上“撕”下来,又推了她一把。 闻香踉踉跄跄后退好几步,幸亏土孙和青儿在后面扶住才没摔倒,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无为道人: “你不要后悔!”,说罢就甩开土孙和青儿冲回东屋。 众人在外面心惊肉跳地听着屋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翻箱倒柜的声音,没过一会,闻香就提着一个包袱冲了出来,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闻香!你要干什么?” “闻香,你冷静一点。” “闻香!快给道长道歉。” 见闻香真的要走,众人都站不住了,纷纷上前来劝阻闻香,土孙和青儿最焦急,他俩一左一右拦着闻香不让她走,不善言辞的闻敬堵在最前头。 “让她走!谁都不许拦,谁要是拦着就和她一起滚。”无为道人大吼,他发起狠来完全是翻脸不认人、尽显凶残本性啊。 在无为道人的厉声呵斥下,大家不知不觉都松开了手,闻香回过身来也撂下一句“以后就算你跪着来求我,我也不回来”的狠话,便冲出了大门。 土孙和闻敬无视无为道人的威胁、毫不犹豫地追着闻香而去,青儿略微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追出门。 只有老藤和老吴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无为道人脸黑如锅底,他阴沉沉道:“今天出了这个门的人都不许再回来,以后老吴负责前台,老藤负责研磨香料,秋莲就顶替闻香和青儿的活计。” 无为道人顷刻间就完成了“最新的人事变动”,他撂下狠话后袖子一甩就回屋去了。 “罪魁祸首”秋莲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一下子少了四个人,剩余的人全都傻傻地站在院子里发呆,尤其是松雪道人最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当天晚上,还在气头上的无为道人喝令锁紧大门,谁回来都不许开门。 老藤失眠了,他半夜偷摸起来蜷缩在大门后面,奢望着万一有人回来的话,自己说不定还能偷偷帮忙开门,最不济也能帮忙递东西什么的。 令他失望的是,闻敬、土孙和青儿竟然真的就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硕大黑眼圈的老藤刚准备要开工,无为道人就把秋莲带进了西厢房,他明令宣布:以后一切要听从秋莲的安排。 老藤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呐呐地答应下来。 接着,无为道人又把一个上了锁的盒子郑重交到秋莲的手里:“这是香薰的秘方,一定要保管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秋莲紧紧地抓住盒子,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是、是,秋莲明白。” “不急,反正香薰的存货还有很多,秋莲你就先跟着老吴、老藤熟悉熟悉情况。我这就回长青观找人帮忙,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哎。”秋莲连忙答应。 等无为道人一离开,老藤的脸立马就垮下来,虽然他也觉得闻香做得不对,但面对雀占鸠巢的秋莲,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秋莲像是看不到别人的脸色似的,依然好声好气地和老藤说话,请教他研磨香料的细节。 老藤阴沉着脸一点都不想搭话,逼急了才回答两句。 秋莲也不以为意,想着来日方长,便揣着“宝盒”颠颠地走了;她偷偷地研究了一天“宝盒”上的锁头,最终还是没敢撬锁。 接下来这几天是秋莲过得最轻松、最愉快的日子,首先是最讨人厌的闻香被赶走了,连带她最忠实的跟班土孙和青儿,还有她堂哥统统都被撵走了。 其次是,剩下的老藤和老吴虽然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但他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完全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想法。 再次,最有话事权、最难对付的无为道人回长青观了,而留在这里的松雪道人很好拿捏,他对自己也很好。 虽然如此,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无为道人就回来了,秋莲心想还是抓紧机会出一趟门吧。 这一天,秋莲惯例伺候了松雪道人进餐便小心翼翼地表示:想要去买一些针线布。 毫无心气神的松雪道人一句话都没有问,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自便。 秋莲怀揣着宝盒,心情雀跃地出了门,总算她还知道东绕绕、西绕绕,再三确定没人跟踪自己了,她才放心地拐到了一处大宅门的后院。 守门人一见秋莲,立刻放她进去。 下人领着秋莲东拐西拐进了一个静厅,厅上坐着的赫然就是百货楼东家赵夫人。 见到秋莲,赵夫人立刻站起来急切道:“怎么样?” 秋莲当即把闻香已经被撵走、无为道人暂时离开的好消息汇报给赵夫人。 “干得好!干得漂亮!”赵夫人激动得走来走去,心里盘算道:可算把那个讨人厌的丫头赶走了,下一步就是蚕食鲸吞了。 偏偏秋莲还有一个大惊喜,她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禀告夫人,幸不辱命,秋莲已经拿到了香薰秘方。” “这么快?是真的吗?”赵夫人瞪大了眼睛,立刻快步过来,一把就将宝盒抓到手里,刚要打开却发现:“怎么还有锁?” “是那个无为道人锁的,秋莲不敢妄动,故此回来请示夫人。” 赵夫人蹙眉思索了一会,便打发人去请相熟的锁匠过来开锁。 宝盒上面是一个二开的锁头,这种锁虽然有一定的防盗功能,但还是难不倒专业开锁的锁匠。 鉴于赵夫人还要求不能破坏锁具,锁匠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把锁打开。 待锁匠退出去,赵夫人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宝盒,展示在她面前的是一只纸鹤,她疑惑地拿起那只纸鹤,研究了片刻不知所谓便丢到一边。 纸鹤下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打开一看赫然就是半定的配方,赵夫人大喜,连声称赞秋莲“办得好、办得好”。。 赵夫人喜滋滋地看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怎么只有半定的配方?还有其他四种香薰的配方呢?” 第192章 该死的小贱人 “无为道人只给了我这个盒子,别的,我也不知道。”秋莲惶恐地回答。 赵夫人沉吟了半天才道:“看来,他们还没有完全信任你,你必须争取更大的信任,还有尽快想办法探听到香料的来源渠道,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秋莲遵命。” “只要你能拿到香料的来源渠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办到,以后咱们就是亲人了。还有你爹娘、你弟弟的身契,我也一并给你,不管他们是想留在百货楼还是离开,我都随你们的意。” “谢谢夫人的恩典。” “对了,你可有打探清楚东家到底是谁?” “日常事务都是那个闻香说了算,但闻香又被无为道人赶走,秋莲猜测东家便是他吧?” “这么说来,那真是道门的铺子,你要小心了!记住,万一事发,你坚决不能承认与百货楼有关系,至于你爹娘还有你弟弟,我会都安排得好好的;但是,如果你攀扯到百货楼,那不仅是你,连你的家人就没指望了,你听明白了吗?” “是,秋莲明白。” 赵夫人把那个半定配方抄了下来,再依照原样重新叠好,连带那个纸鹤一起重新放回盒子里面,又叫来锁匠重新锁好,便打发秋莲回去。 就在赵夫人和秋莲密谋继续深挖“闻香有道”香料来源的时候,某人正蹲在围墙外的一个小巷子里面画圈圈诅咒兼长吁短叹:“唉,又输了,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输的人都是我?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得了赵夫人最新指示的秋莲愉快地回到百花巷七十七号院,当天晚上还做了一场美梦,梦见自己风风光光嫁进了赵家,殊不知第二天迎接她的将是暴风骤雨般的打击。 当天晚上,一直待在树上的翠儿静悄悄地飞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直守在东华客栈的闻敬和土孙突然发现无为道人来了,他们连忙上前赔笑、鞠躬问好。 无为道人的脸色很平静,甚至还有点高兴,一点都看不出几天前暴跳如雷的样子,他直截了当问道:“闻香呢?” “在呢、在呢。”两人连忙引着无为道人到一处房门前。 无为道人直接敲响了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青儿的声音。 “是我,无为道人。” 一直在床上装死鱼的闻香一跃而起,在青儿讶异的目光中直奔门口,她“哗啦”一声打开房门:“这么快就来了?怎么样?我赢了吗?” “赢了,你赢了。” “哈哈,我就说吧,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这下没错了吧,哼哼,这一次一定要叫松雪这个家伙赔惨了。”闻香兴奋得在原地又蹦又跳。 闻敬、土孙和青儿一脸的懵逼,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前两天,他们不是才彻底闹翻了吗?怎么今天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还是说有什么事情他们不知道? “嘿嘿,那咱们是不是应该马上回去踢爆她?” “由你,我无所谓。”无为道人一脸的无奈和纵容。 闻香把包袱一卷就指挥众人:“走、走,现在就杀回去。” 说好的“以后就算跪着来求你,你也不回去”的呢?变得可真快。 众人一头雾水地跟着无为道人和闻香回到了百花巷七十七号院。 见无为道人带着闻香等人回来,老吴和老藤固然跌破眼镜,最吃惊的还是秋莲,她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闻香一见秋莲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见势不妙的秋莲立刻就势倒地,抽抽噎噎地又开始哭起惨来,只是这一次却没有松雪道人过来“英雄救美”。 已经得到无为道人指示的老吴,直接上前捂住秋莲的嘴,然后把她一路拖进了堂屋里面。 按照无为道人的指示,众人傻傻地提前关了门,又跟着闻香一起进入堂屋并关上门。 堂屋内,无为和松雪道人正襟危坐,秋莲双手反绑着,被老吴押着跪在地上,嘴里还塞着布条,见众人进来,她立刻两眼汪汪地朝大家投来求救的目光。 在无为道人的示意下,老吴拿掉了塞着秋莲嘴巴的布条。 秋莲一得说话的机会,立刻凄凄楚楚道:“不知秋莲做错了什么,惹得两位道长如此生气,还请给秋莲一个辩白的机会。” “呸,你这个间谍休想狡辩,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闻香最是得意,当初她一眼就判断出这个秋莲不是个好鸟,没想到还真的被她说中了。 “昨天早上,你去哪里了?”无为道人发话。 “我,我不过去买了一些针线。”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去东一德巷赵夫人的宅子啊?那守门的人为什么又让你进去啊?” 秋莲的震惊一闪而过,嘴巴立刻叫起冤来:“我没有,我没有去什么一德巷,我就是去永宁巷买了针线而已。” “怎么?我还能冤枉你不成?”无为道人冷哼道。 “道长,松雪道长,您替秋莲说句公道话啊,昨天早上秋莲也是经过您同意才出门的。如今,无凭无据的,秋莲真是冤死了,” “哼,还想狡辩,有人可是清清楚楚看着你进了赵夫人的宅子?” “既然如此,道长便请那人出来与秋莲对质吧。” “是我看着你进了赵夫人的宅子。”一直不说话的松雪道人突然语出惊人:“难道我这个救命恩人也冤枉你吗?” 秋莲微张着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松雪道人,仿佛刚刚遭受到了亲人的背刺。 松雪道人继续面无表情道:“我还知道你们找锁匠打开了装着半定秘方的盒子,听到了赵夫人和你密谋要继续偷取配方和香料的来源渠道。” “啊!”秋莲不可置信地惊呼了一声,又连忙低头惶恐道:“不是、不是,我没有。” “你还敢不承认?盒子里面有我的千鸟鹤,你们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真是瞎了眼睛,才会救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我的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就因为你这个小贱人,害得我又输了!” 第193章 花钱消灾 不知道是因为一片真心被糟蹋了,还是真的输不起,松雪道人越说越生气,突然就从座位上冲了过来,一脚就把秋莲踹出去了几米:“该死的小贱人!我又输了,你知不知道!” 又被师兄和新晋的师妹看笑话了,松雪道人的这一脚用了全力。 “啊!”这一次,秋莲是真的倒地不起了,她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只能哀哀叫道:“饶命啊,道长,饶命啊……” 松雪道人完全不理,只是阴沉着脸回到座位上。 松雪道人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没想到生气起来也那么恐怖,众人都看呆了,皆是两股颤颤:这两位道长都好可怕啊。 看到白莲花被殴打,闻香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要不是场面过于严肃,她真的会笑出来:难道松雪这个家伙打赌就没有赢过吗?执念这么深? 此时,闻香也把她和两位道长设计引诱秋莲露出马脚的情况和众人一一说明。 大家这才确切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闻香是故意为难和欺负秋莲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个秋莲尽快露出马脚;果不其然,闻香和无为道人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把香薰配方送去给了百货楼。 对于吃里扒外的小贱人,众人都在心里欢呼:骂得好、打得好! 不管秋莲承认还是不承认,通过千鸟鹤,无为道人已经知道了赵夫人的阴谋,所以他根本无所谓也不需要刑讯逼供,他公开审问秋莲只是为了震慑众人而已。 当然了,他更加没兴趣听小贱人的哀求,只是阴恻恻道:“你最好祈祷赵夫人会拿钱赎你回去,不然的话,你就死定了。” 又吩咐老吴:“把她关到柴房里面,你负责看管,每天先抽她十鞭子再说。” “是。”老吴十分顺从地把一直哀叫个不停的秋莲拖走了。 剩下的闻敬、土孙、老藤、青儿全部噤若寒蝉。 无为道人冷眼扫视了一遍众人,方道:“都给我看好了、记好了,这就是背叛‘闻香有道’的下场。” 众人心中凛然,纷纷下跪道:“是。” 第二天,无为道人写的书信就递到了赵夫人的手里。 信不长,寥寥几个字尽显无为道人的霸气:半定香方价值千两,昨日已遣秋莲送到,五日不见银两到,永乐宫不见不散,落款无为道人。 没想到秋莲这么没用,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暴露了。赵夫人怒不可遏,一把就将信件撕得七零八落,厉声喝道:“竖子尔敢!” 此事可大可小,她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还是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还是驱车赶往长青观。 上次约见“闻香有道”东家的时候走的是陶上座的路子,这一次,赵夫人还是找的陶上座。 考虑到过去的交情,陶上座很不情愿地接见了赵夫人,然而语气很冷漠:“又有什么事?” 赵夫人心中一跳,但还是强颜欢笑说明了来意:希望陶上座能帮忙调和一下与无为道人之间的矛盾。 今天一大早,陶上座就收到了无为道人的书信,已经知道了赵夫人干的好事,人是她介绍过去的,出了这种事情,她老没面子了。 平白无故又被牵累,现在赵夫人还敢来找她帮忙,她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干的好事!惹谁不好非要去惹他们?” “误会、误会。那个什么秋莲,我根本不认识,是她自己跑来说要卖我秘方,我哪里知道她是偷的?” “哼!你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成。”陶上座冷哼道:“那个装秘方的盒子里面放了能偷听的千鸟鹤,你和那个什么秋莲说的话,松雪道人在围墙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个秋莲就是你派去的。” 赵夫人顿时想起了那只不知所谓的纸鹤,此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早就知道了。 当场被踢爆,赵夫人尴尬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该抵死不认,还是干脆低头认错,嘴里也是期期艾艾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陶上座斜倪了赵夫人一眼道:“别装了,你斗不过他们的。” “哎,其实,其实我也只是想和他们做生意而已,怪我,怪我鬼迷心窍,呵呵,还请上座帮忙美言几句。” “怎么?你还想讨价还价?”陶上座没好气道:“那半定的香方,你不是已经拿到手了吗?你也没吃亏啊。我劝你还是趁早花钱消灾的好,趁着大家还没有撕破脸皮,赶紧把银子抬过去,尽快把事情了结了。” 陶上座说完就拂袖而去,留下赵夫人一人在原地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既然陶上座摆明不帮她,那她就没办法公然和无为道人硬杠。 而除了陶上座以外,她也不认识更高级的道门中人。 接下来,她又尝试找李县丞帮忙,结果对方只是冷笑道:“你最好按他的意思办。” 自从上次吃了大亏之后,李县丞已经学乖了,非必要他都不想和那个无为道人打交道,更不可能掺和这种破事。 道门、公门都不愿意插手的话,赵夫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当然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保不准无为道人什么时候就会发大招。 难道她要时刻等着别人暗算吗,那她晚上还要不要睡觉了? 无论如何,这一次,赵夫人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了。 硬撑到最后一天期限,无计可施的赵夫人还是妥协了,派人送了一千两银票去“结账”。 赵夫人居然如此听话?想来是永乐宫的名头吓人吧,闻香吃惊之余亦没多想,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一千两。 一张香方就卖了一千两,她还是挺满足的:永嘉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卖了也无所谓,反正她也继续用,只要保护好最重要的香料来源渠道,谁还能干得过她!?? 至于秋莲,说好的一天抽十鞭子,但是这几天,老吴也睡在柴房里,他嫌秋莲哭哭戚戚吵人,但凡她哭一声,就抽她一鞭子,生生把她抽得再也不敢发一声。 第194章 突然袭击 生生受了松雪道人一脚的秋莲,又被货真价实地抽了五天的鞭子,再加上吃不好睡不好的,才几天功夫就形容枯槁。 闻香可不想养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银子一到手,她就命令老吴把秋莲丢到赵夫人宅子的门口,这件事情便算是完了。 这件事的后果是,大家都充分认识了两位道长的凶残,以及再次确定了闻香在店里的地位是坚定不可动摇的。 百货楼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此事虽然隐秘,但县里的大商户还是听到了一点风声,大家对“闻香有道”的实力都有了充分的认识,再也没有人敢随随便便打主意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闻香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练习内功心法和制作香薰上面。 又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靠着老天爷赏饭吃,她的内功心法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闻香带上土著大王和翠儿,与无为道人一起赶着骡车慢悠悠地往云溪山去。最近她的日子过得很逍遥,干服了百货楼、基本消除了隐患,香薰铺子的生意蒸蒸日上。 大哥在学业上进展神速,今年有望顺利升级;她练的内功心法亦小有所成,已经可以在无为道人手下走一两个回合,相信打赢地痞流氓是不成问题了。 和闻香的轻松自在不一样,无为道人则略显惆怅:马上就要拿到命定之宝,可以顺利出山回京城了,按理来说,他应该欢欣雀跃才对。 然而,一想到马上就要告别逍遥自在的小城生活,而进入水深火热的京城斗争生活,他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自己一个人生活多无聊啊,要是这个丫头也能跟着自己进京就好了。 要不,干脆骗这个丫头进京也开间香铺? 但问题是,这丫头能听自己忽悠吗? 这一路上,无为道人一直心不在焉、暗自思索着“诱骗良家少女”的可能性,一无所知的闻香则在愉快地撸猫猫。 突然,一直温顺趴着的大王突然挺直了身躯,发出了连续尖锐的猫叫声,然后朝着车外龇牙咧嘴地哈起气来。 翠儿也突然落到闻香的肩膀,发出急促的“啾啾”声。 “怎么了?”闻香从昏昏欲睡中惊醒,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刺啦”一声,一点寒光已经穿破门帘,直奔她的门面而来。 “趴下!”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无为道人只来得及把闻香扑倒,银光在无为道人背上交错划过,发出一连串激烈的“锵锵锵锵”金属碰撞声。 无为道人咬紧牙关,左手紧紧地抓住闻香的后衣领,右手迅速探入怀中抽出围在腰间的软剑,反手一挑。 全力运转的真气顺着软剑传递到紧压的利刃上,随着低沉的“荡!”一声,几把利刃迅速退走。 趁此机会,他一手舞动着软剑、一手提着闻香纵身掠起,两人冲破顶棚而出。 偷袭者的利刃随即罩顶而来,无为道人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满天的剑光交织着发出激昂的“叮叮”、“铮铮”声响。 剑光如飞虹掣电,瞬间破开偷袭者织成的严密大网,两人翻滚着突出重围。 偷袭者是四位蒙着脸的黑衣人,两人执剑、两人握刀,此刻正一步步朝两人逼来。 无为道人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护着闻香一步步地后退,额头上冷汗如雨:这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如此彪悍凶猛的袭击者只能是专业的杀手,他大意了,刺客是为他而来的。 情况很糟糕,就算只有自己一人,他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女人。 闻香紧紧抓住无为道人的衣服,小声急促道:“你后背受伤了。” “闭嘴!这里距离你说的山谷还有多远?” “很近,马上就要到了。” “等下我叫你跑,你就马上往山谷方向跑,听到没有,躲到山谷里面,不要出来。” “那你呢?” “别管我。” “那怎么行?不行!” 形势却不容他们继续儿女情长,四把利剑如闪电般刺向两人。 “跑!”无为道人用力推了一把闻香,自己则提剑冲刺,转瞬间就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顺着无为道人的力道,闻香头也不回地冲向散架的骡车,在垃圾堆里快速扒拉出镰刀后,她双手紧紧地握住镰刀义无反顾地冲向缠斗的双方。 就像练习了无数遍的那样,镰刀在闻香的手下划出一个弧形后直指黑衣人的背心。 黑衣人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他的剑往后一勾便与镰刀“铿”一声击打在一起。 巨大的撞击力量反弹过来,闻香痛呼一声后连续后退了几步,她咬紧牙关稳住身形,全力气沉丹田、双脚一蹬,就再次朝黑衣人扑过来。 这一次,闻香的镰刀没有刺向要害,反而是向黑衣人双腿弯去。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利爪如闪电般袭向黑衣人的眼睛;一个黑影横向撞向黑衣人的腰间。 突然同时三个方向受力,黑衣人的身形顿时乱了,他凌空翻身堪堪躲过翠儿的利爪和闻香的镰刀,却没能躲过腰间的一击。 大王在黑衣人的腰间划出五道血痕后,一个闪跃就回到闻香的身边。 黑衣人痛哼一声,他当即丢下无为道人,剑光直指闻香。 最具攻击力的黑衣人突然撒手,险象环生的无为道人压力大减,但他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心中更是急得大骂:这个蠢女人。 虽然有大王和翠儿打配合,但闻香还是被黑衣人撵得屁滚尿流。 眼看着她的镰刀被挑飞、眼看着她就要被斩于剑下,无为道人飞快甩开缠绕自己的黑衣人,拼着背后挨一刀,也要剑心合一,使出星月剑法中的最后一招: 磅礴的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击黑衣人的后心。 感受到背后杀机的黑衣人当机立断挥剑回防,双方的剑顿时“锵”地一声撞击在一起,剑气越过剑尖从黑衣人的脖颈擦过,刮起一道血花。。 与此同时,翠儿的利爪一把挠到黑衣人的眼睛,他惨叫着翻滚到一边。 第195章 怎么是你 同伴突然被干翻,其余三个黑衣人立刻放慢了追击的脚步,三人护为倚傍、重整调整队形后才又开始向无为道人逼近。 看着无为道人鲜血淋漓的后背,闻香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血、血,出了好多血。” “笨蛋,你想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你跑了,我才能跑啊。”无为道人也急赤了眼,他还不想死呢:“快走!” 闻香被甩退了几步,眼看无为道人又和黑衣人斗在一起了,深感无为道人说得有道理的她把心一狠掉头就跑。 以百米冲刺的姿态闯进山谷后,闻香歪倒在一边,急促地喘着粗气:“大王、大王,你跟着我干嘛?你去帮道长啊。” “喵喵喵。” “翠儿一个怎么够,他们有三人呢,快去。” “喵嗷。”大王不同意,在它眼里闻香最重要。 “你要气死我啊,快去啊,大王。” 大王还是蹲在闻香身边一动不动。 闻香被大王气了个半死,却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着急:不知道师兄逃跑成功没有? 等静下心来后,忧心无为道人生死的闻香还是不放心,她蹑手蹑脚地出了山谷,跑几步又躲几步,一边观察周围情况一边往遇到袭击的地方静悄悄地猫去。 此时,已经干掉三个黑衣人的无为道人终于力竭倒地不起,他的剑也脱手而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黑衣人继续朝自己一步步逼近。 这硕果仅存的黑衣人其实武力值不怎么样,一直躲躲闪闪地落在最后面,没想到反而活到了最后。 此刻,他朝无为道人刺出了必杀之剑。 眼看无为道人就要一剑毙命,翠儿旋风一般朝黑衣人扑来。 “啊!”黑衣人左手甩开翠儿,右手一抖,剑心就歪了。 无为道人拼尽全力才堪堪躲过心脏部位,他紧紧地抓住刺进胸口的利刃,抬起满头血的脸、哑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黑衣人用力抽了一下剑,没抽动,他也不以为意,眼看无为道人就要倒毙当场,他倒是有兴趣说两句了:“你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你不知道吗?” “是谁?” “嘿嘿,告诉你也无妨,你看我是谁?”黑衣人嘿嘿地笑了几声,抬手撤下面巾。 “陆都讲?!”无为道人惊呼,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怎么会是你?” “是我有什么奇怪?” “我和你之间没有这么大的恩怨吧?” “哼,本来是没仇的,但后来不就有仇了吗?因为你们师兄弟,我被迫上三明山落地为匪,你说这仇大不大?” “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只是因为如此,谁让你又得罪赵夫人呢,人家悬赏五百两要你的狗命。” “呵呵。”无为道人惨笑了几声:“就为了区区五百两,你还找了专业杀手?这钱够用吗?” “哼,我和三明山的老大是一伙的,但那两个杀手可不是我们找来的。”陆都讲指了指已经倒地扑街的两个杀手: “人家是主动送上门的,我们一拍即合,谁让你还得罪京城里的人呢,你说你活得这么天怨人怒,还不如趁早死了的好。” “是初月县主派他们来的。”无为道人肯定道。 “什么县不县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京城来的人。行了,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嘿嘿!”无为道人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右手突然猛的探出、一把扣住陆都讲的左手。 “唔?”陆都讲一愣:他要干嘛? 在陆都讲的身后,闻香手握利剑正以势不可当的态势袭来。 此时,陆都讲也反应过来了,他赶忙去拔剑,拔不动后他又去掰无为道人的手、用脚去踹无为道人:“放手、放手,快给我放手。” 无为道人怎么肯松手,他拽得死死的,死都不放。 陆都讲手中没有武器,又不能脱身,只能徒劳地用手去阻挡闻香的剑。 无为道人只教过闻香十招星月剑法,其中大部分都以防御为主,只有两三招是主攻击的。 现在闻香使出来的正是最具攻击性的蛇镜问心,剑心直指喉心,却在须臾之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向心脏部位。 “哧!” 利刃入心,鲜红的血液“噗”地一下就溅到了闻香的脸上。 “啊!”陆都讲的手还在捂住脖颈部位,心脏传来的锐痛却让他面目扭曲、惨叫出声。 无为道人满意地松开手。 鲜血和无为道人的惨状,刺激得闻香发狂大叫:“啊啊----” 她用尽全力一剑穿心,把陆都讲怼得一连后退十几米,最后牢牢钉在树上。 “呼呼!”闻香激烈地喘着粗气,顾不得查看陆都讲的死活,她回头就朝无为道人飞奔而去。 “道长、师兄、师兄,你怎么样?”浑身浴血的无为道人让闻香惊慌失措,她的手按得住这里,按不住那里。 无为道人胸口插着的长剑更是让闻香抓狂:“呜呜,说好的分头逃跑,你怎么不跑?你这个骗子、混蛋,呜呜┈┈” “别、别废话,找,找松雪来。”一直勉强提着的一口气的无为道人终于昏厥了过去。 “哇哇┈┈,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呜呜┈┈”闻香哭得歇斯底里,全程不要、不要的,直到被大王一脚踹醒。 大王在歪倒的骡车里面挖出闻香携带的百宝布袋,又拖来扔到她面前。 回过神来的闻香伸出颤抖的手去探查无为道人的气息:虽气若游丝但还活着。 “呼!”闻香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她赶紧查看无为道人的受伤情况: 除了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伤口,他的双腿和后背各有两道很深的伤口,皮肉都翻起来了,而且泛着乌黑,看起来是沾了毒药;左眼角那一道旧伤处又被划了一刀,整个毁容;而最严重的是他胸口还插着一把剑。 虽然闻香的百宝布袋准备有各种应急装备,包括医药布条等,但还是不足于应对目前的紧急情况。 她感到十分棘手,只能寻求土著帮忙:“大王,山谷里面有没有什么能解毒、止血、消炎的药草?”。 “喵。”大王点头。 第196章 干就完事了 闻香立刻把清空百宝布袋套在大王身上:“大王,你赶快去山谷挖药草过来,越多越好,知道吗?要快,我在这里等你,拜托了。” 大王似乎也明白形势紧急,它答应一声就飞似的跑了。 闻香则赶紧给无为道人清理伤口,其实别的伤口问题都不算太大,糟糕的是他双腿、后背的伤口沾了毒药。 以及胸口上插的那把剑,如果直接拔出来的话,搞不好会止不住血,但是不拔的话,拖延下去也是一个死,怎么办? 闻香陷入了两难中,直到翠儿落到无为道人的头上,它吐出了一小截枝干:“啾。” “翠儿!你干吗?” 翠儿用翅膀指了指无为道人的嘴巴,又把那一小截枝干往闻香面前推。 闻香捡起那一小截枝干仔细看了看,惊讶地发现那是翠儿在溪水中的残枝。 翠儿把它叼过来是啥意思? 她看看翠儿、又看看无为道人,突然福至心灵:“翠儿,你的意思是把这个枝干给师兄吃吗?” 翠儿点头。 闻香激动道:“它是不是能起死回生?” 翠儿点头又摇头。 “到底能不能起死回生?” 翠儿不理,只是一直坚持用翅膀指着无为道人的嘴巴。 闻香汗颜:好吧,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是能变成鸟儿的植物,这一定是个宝贝,吃下去就算不起作用也死不了人的。 只是,那么粗的一根,难道就这样直通通地捅进去吗? 不行!真要这样捅进去的话,搞不好师兄会死在她手里。 那怎么办?她盯着无为道人的嘴巴,莫名脸就红了:难道要用嘴巴喂吗? 闻香咬着下唇胡思乱想了一会,突然就举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笨蛋,师兄已经危在旦夕,你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直接干就完事了。 说干就干,闻香四顾无人,当即端正心态,把枝干一口一口细细地嚼碎了,再强忍着脸红、慢慢地喂进无为道人的嘴巴里。 又取来水壶,小口小口地给他喂水,务必使他把“翠儿的残枝”都吞咽下去。 等她把这一切做完,大王也满载而归,它背了一大袋药草回来,除了三七、白及以外,还有几种闻香都不认得的药草,甚至还有那种闻香曾经吃过而狂拉的肚子的草。 闻香把那种特别的草捻了起来:“大王,你确定这个草能用?吃了会狂拉肚子的!” “喵喵---”大王解释了一大通,然后用爪子指了指无为道人胸口上的伤口。 “不吃?只敷在伤口上?” “喵。”大王点头。 好吧,那种草确实挺特别的,既然大王叼来了肯定有大王的理由。 闻香充分信任土著,她把药草捣碎后全糊到无为道人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一一包扎。 至于胸口上的剑,那也是早拔早好。 闻香估摸着翠儿的枝干应该已经开始起作用了,便左手拿着一大把药糊准备着,右手开始缓慢拔剑。 等剑尖一出,她立刻把药糊堵住那汩汩往外冒血的窟窿,再用布条牢牢绑紧。 等闻香把无为道人包扎得像个木乃伊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里气温下降很快,太阳一落山,马上就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无为道人抱上光秃秃的车架,然后赶到北山脚下土孙的茅草屋。 这里地处隐蔽,便是村民都不常来,正适合用来躲避仇家追杀。 虽然没有值钱的东西,但长期离家的土孙还是在门口挂着一把锁,然而这个锁丝毫没起作用,闻香一脚就把那个破破烂烂的门踹开。 土孙虽然进城了,但他的家当全都没带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把无为道人安置好之后,闻香又熬了一大锅米糊,不仅自己吃了两大碗,又尽力喂了无为道人两碗,才算结束了忙碌。 也直到此时,闻香才有空打理一下自己: 打来一盆井水,就着水面开始擦拭满脸、满手、已经硬化的血迹,擦着擦着,清水很快就变成了一盆血水。 这时候,第一次杀人的恐怖和惊惧终于显现出来,她突然就大口呕吐起来。 大王和翠儿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闻香狂吐。 闻香不仅把刚刚才吃的米糊全吐了出来,还一直吐到黄疸水才算完,最后有气无力地倒在一边。 大王起身、静静地走到闻香的身边再次蹲坐下来,它一边用头去拱闻香,一边担心地喵了几声。 “没事,我没事。这吐啊、吐啊,吐多了就习惯了,放心吧,我能扛得住。” 闻香抬起一只手去抚摸大王的头: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松雪道人接到翠儿的“飞鸽传书”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他抢在宵禁之前打包了一大包“必需品”,又连夜偷偷翻墙出了城。 等松雪道人赶到土孙草屋、见到被包裹成粽子的无为道人后,他的沉着和冷静顷刻间分崩离析。 松雪道人狂怒咆哮:“谁干的?谁tmd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暗算我师兄?是谁?” 这个话问倒了闻香,她没听到陆都讲和无为道人的对话,但她也认出了陆都讲。 听说陆都讲有份参与袭击他们,松雪道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人呢?” “全死了,尸体还在山坳里躺着呢。” 松雪道人哑然,他快速检查了一遍无为道人的伤情,但由于闻香包得太好了,他反倒没啥可看的。 考虑到无为道人目前虽然奄奄一息、但一时半会还不会断气,松雪道人决定先去收拾残局:“你在这里好好看着师兄,我去收拾现场。” “嗯。” 松雪道人马不停蹄地赶去“战场”挖坑埋尸,一直忙到半夜三更才回来。 今天,闻香过得是既惊心动魄、又累得半死不活,此刻正趴在无为道人身边熟睡。 松雪道人默默地把闻香转移到床上,让她与无为道人并排躺着,自己则坐在凳子上看着两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时不时给师兄换一下额头上的湿巾、擦擦汗什么的。。 等到第二天早上,松雪道人惊讶地发现无为道人已经退烧,而且气息平稳,脸色也好看多了。 第197章 神奇的药草 凭借着惊人的身体素质、过人的毅力,以及大王神秘的药草,全身都是伤口,胸口还被捅了一个窟窿的无为道人居然只是发了一下低烧,第二天就肉眼可见的好转,真是不可思议。 “你给师兄敷的是什么药?” “我不知道,都是大王弄来的药草?”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敷上去?”松雪道人不可置信。 “大王叼来的东西,能有问题吗?” “它不过是一只猫!” “它不是普通的猫,大王是不会害师兄的。”闻香坚信。 松雪道人哑口无言:事实证明,闻香说得没错,而且这药草还功效惊人,大王可能真是个宝贝。 既然师兄没问题了,那么他就有问题了。 “闻香师妹,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把大王和翠儿给我们啊?” 闻香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嘿,你装不知道就没意思了,不是说好要把大王和翠儿给我们吗?” “我为什么要把大王和翠儿给你们?” “你不是和师兄约定好的吗?你要是再磨磨蹭蹭的,我们可要自己动手了。” “你们想干什么?我和师兄约定的是,除非大王自己愿意,不然谁都不能强迫大王做任何事情。” “你!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师兄都在这里浪费了那么长时间了,你还要耽误他到什么时候?”松雪道人怒了。 “我自私?什么浪费?什么耽误?你说清楚,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闻香也怒了。 “我们下山是来寻找命定之宝的,师兄说了,他等着你同意,你同意,我们就能带着宝贝回三清山了。” 闻香愣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就可以回京城(一起逛青楼)、回家(游戏人生)了。”松雪道人理直气壮道。 当然了,“逛青楼”太过无耻,“游戏人生”又不高大上,他没敢说出来。 “回家?你们不是道士吗?” “我们下山就是为了不做道士啊,修道苦哈哈,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早烦了。” “那师兄呢?师兄也不做道士了?” “对,不做了,都不做了,回家吃香喝辣去。” 震惊、不可置信!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闻香咬着嘴唇、神情恍惚看向床上的无为道人: 原来你是个假道士。 难道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就是为了那劳什子的命定之宝? 就是为了把大王抢走? 难道你的计划里面就从来没有过我吗?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昨天干嘛不趁机“卷款”逃跑? 你还救我干吗?我死了,大王不就归你了吗? “昨天晚上,我翻查那几个刺客尸体的时候发现,有两个是来自听雨阁的杀手。” “这说明有人想要师兄的命。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师兄必须尽快赶回京城;但不摆脱道士的身份,他又不能回京城,你明白吗?” 闻香愣愣看向松雪道人,木然问道:“是不是只要有宝贝就行?” “必须是命定之宝。” “那你们怎么知道大王和翠儿就是命定之宝?” 松雪道人语塞,其实他不知道大王和翠儿是不是命定之宝,只是觉得它们不一样而已。 经过这次袭击,他更是心急,想要师兄快点回到京城去。 “我明白了,我会给你们宝贝的,但不是大王和翠儿。” 闻香说完这话就漠然起身,她才背过身去,大滴大滴的泪珠就从脸上无声地滚落下来。 闻香快步往院子外面走,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刺了一刀似的痛,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心口往全身扩散。 在松雪道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无声地痛哭。 “喵!”一直跟着闻香的大王跳到她身上,一下一下地舔着她留下的泪水。 “啾!”翠儿也跳到闻香的身上,但它没办法用尖尖的利喙去舔闻香,只能时不时地“啾”一声,也算是安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香总算缓过一点劲来了,她把大王抱在自己的怀里,沙哑着声音道: “没事,我能行。这哭啊、哭啊,哭多了就习惯了,放心吧,我扛得住。”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大王一脸的担心:这女人不会是被打击傻了吧? 闻香又道:“翠儿,你那株枝干是宝贝,再送一截给他吧。” “啾!”翠儿不同意。 “送吧,送给他,我们就两清了。” “啾-”翠儿叹气。 大王:这女人果然是傻了。 哭过、痛过之后,闻香擦干眼泪就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回去又研磨了一碗药糊,默默地给无为道人换药。 第三天,无为道人就醒了,闻香的惊喜一闪而过,又变回死气沉沉的样子。 “师兄,你怎么样?”松雪道人连忙凑到跟前。 “没事,一点小伤。”无为道人中气很足。 “什么小伤?伤得很严重,前天你还奄奄一息呢,幸亏有大王的药草,你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噢!” 其实,无为道人知道自己伤得很严重,他只是装逼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杀手的刀上抹了毒药,他原本还以为这次真的要凉凉了,没想到老天爷就是不让他死。 除了看得见的外伤以外,他和黑衣人对殴的那一掌还受了内伤,但现在居然没有特别难受,气息运行起来也很平稳,没有滞痛感,也没有中毒的表现。 真让人意外,什么药草那么牛逼? “闻香呢?” “我在这里。”闻香阴沉沉地回答,就算无为道人一醒来就找她,她也不开心。 无为道人抬头往后瞄了一眼:“你站在角落里干吗?” “你管得着吗?”闻香突然又变回浑身长刺的样子。 无为道人愕然:我可是被捅了个半死,你就这个态度? 他十分不爽:“我渴死了,你去倒杯水来。” 闻香不动,松雪道人连忙起身:“我去、我去。” 呦呵,我还叫不动你了?虽然马上喝到了水,但无为道人更不爽了,他直接点名:“闻香,你过来帮我按摩一下头。”。 “呵!”闻香双手环胸冷笑:想得美,我偏不来。 第198章 跳梁小丑 “我来、我来。”松雪道人放下碗就开始帮无为道人按摩头部,还狗腿道:“怎么样?师兄,这个力度还可以吗?”。 这要是能动弹的话,无为道人都想跳起来殴打师弟了: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198章 跳梁小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9章 互诉衷肠 “谁说的?松雪说的?” “他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 “是,也不是。”。 “我不信,你这个骗子、大骗子,你只想要大王,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我的死活!”闻香声嘶力竭地吼...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199章 互诉衷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1章 你们做了什么 闻香起身把准备好的几种植草给无为道人展示:一把吃了会狂拉肚子的草,一小截不明枝干,还有两种不明药草。 “这是大王和翠儿专门给你找的药草,你可要好好谢谢他们哦。”。 无为道...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01章 你们做了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2章 香铺一团糟 无为道人慢步走过来,蹲下身去摸了摸大王的头,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大王。” “喵。”大王享受地昂起了头。 “还有翠儿。”闻香把肩膀上的鸟儿递到无为道人面前。。 “是...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02章 香铺一团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3章 围剿匪徒 李县丞更是大叫:来人啊,来人,保护大人。 呼拉拉围过来的隶卒拿着长枪勉勉强强对准松雪道人。 松雪道人冷笑了一声道:“顾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道这是谁的脑袋?”。 ...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03章 围剿匪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4章 白管家和秦昌兴 虽然闻道咄咄逼人,但白管家一点都不慌:“之前,我们东家夫人曾经约见松雪道长商讨合作生意的事情,是松雪道长亲口说的,他还邀请我们东家夫人进京拜访呢。”。 白管家的话说得合情合理,...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04章 白管家和秦昌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章 状告 无为道人居然是来状告的?上门抢劫?莫非又是三明山的匪徒?反了反了,这群人还把他这个知县放在眼里吗?? 还治安差?这个帽子他是肯定不会戴的,顾知县立刻吹鼻子瞪眼睛喝骂道:“堂下所...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05章 状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 惹不起先躲了 顾知县不理,只是问松雪道人:“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其他人呢?” “大人莫急,我们已经把三明山上的匪徒一锅端了,他们还在后边收拾残局,我便先赶回来了。”。 顾知县的心一阵...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06章 惹不起先躲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7章 无为道人的决定 顾邑令知道有些大商贾暗地里会和匪徒有来往,他们往往利用匪徒做一些他们不能做,或者不方便做的事情。。 只要不放到明面上来、不惹出大乱子,他一般都懒得管,但这次的苦主是那两个道门的...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07章 无为道人的决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8章 赵夫人的决定 得知赵夫人捅的漏子后,赵老爷那是暴跳如雷:“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敢和盗匪来往?”。 他完全不顾及赵夫人昏迷初醒的难受和痛苦,劈头盖脸就赏了对方一顿臭骂:“………,我不管,你捅...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08章 赵夫人的决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9章 砸锅卖铁 看到儿子如此懂事,赵夫人心下甚是宽慰:如果儿子早点这么懂事就好了,如果那两个牛鼻子死在盗匪的手上就好了,如果……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好吧...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09章 砸锅卖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章 赵夫人赔惨了 老郑甚是犯愁,他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可能、但最近又混得风生水起的人。 这个人就是闻香姑娘。。 对于闻香,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可是见证了她从一个瘦弱的村姑演变成一名...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10章 赵夫人赔惨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1章 计划不如变化 “是,我们兄妹俩的情分不需要任何东西来证明,不过,我就是要把这三十亩的田产送给你,你就说,你收不收吧?”闻香霸气道。。 闻道定定看着已经长成娉婷袅娜、如出水芙蓉般的妹妹,她还是...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11章 计划不如变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2章 一寸相思千万绪 在这种情况下,赵云已经没有精力去找道门兄弟的麻烦了,百货楼也没余力去和“闻香有道”作对。。 闻香虽然略感奇怪,但她也以为赵夫人是被“气死”的,除了深表同情之外,她也没有什么愧疚...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12章 一寸相思千万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3章 山谷灵境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生活总要过下去的。 这天晚上,闻香突然就想试一试无为道人说的“滴血认主”,轻轻咬破手指,挤出几滴血到翠玉上面。。 红色的血滴刚接触到翠玉便如鱼入大海,...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13章 山谷灵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4章 奇怪的秘辛 书简里面记录的全是各种配方或秘辛,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各种丹药,比如说什么“回元丹”、“定气散”之类的,功效大多是提升人的精力、改善人的体魄之类的。。 也有号称“定颜丹”、...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14章 奇怪的秘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5章 棘手的事 这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 闻仲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搞清楚张家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你让那媒人再去一趟张家,务必拿一个准确的答复。”。 张氏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按照闻仲的意思去办。...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15章 棘手的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6章 张氏进城 如果闻章敢去闻香那里讨不自在的话,闻香真的会打他的,而且闻香也有本事打得了闻章。。 自从那天亲眼目睹闻香手撕流氓的那个架势,闻香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就模糊了起来,这还是他们家的二丫...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16章 张氏进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章 闻香接手 闲话一会儿后,闻香又吩咐女仆:“玉竹,去请我二哥过来。” 没一会儿,穿着一身全新藏蓝色制服的闻敬就走了进来。。 见到家人,闻敬露出了高兴的表情,连忙上前给张氏问安,又和闻...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17章 闻香接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闻青的决定 这天下午,闻香就过去听结果。 白婶子不愧是城南县的百事通,才两天的工夫,她就把张家的情况打探了个底朝天。。 这张家就是一个小商贾之家,家中略有余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18章 闻青的决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张家人 见张氏执意要和张家结亲,闻信面露忧色,但他又拿自己母亲毫无办法。。 李氏和钱氏倒是希望这门亲事能做成,这小姑子要是能嫁到城里去,以后没准能和闻香一样气派呢,那她们多少也能沾点光...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19章 张家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鸿门宴 张福义勉强应对了一番后,最终还是憋不住:“请问东家小姐,那个,哎,那个,我们以前见过吗?”。 “哎呀!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闻香装作一副恍然才想起来的样子,乐呵呵地笑道:...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20章 鸿门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秦太太 闻道立刻警惕道:“小妹,你问这个干吗?你有喜欢的人?” “现在吗?我身边吗?现在我身边没有?”闻香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 “呼!”闻道放心了。。 “我说的是以后、如果...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21章 秦太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2章 痛苦的张王氏 能和城南张家这样高级别的人物打交道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张福义和张王氏肃然起敬,立即起身又重新行了一个礼:“问太太安康。”。 “坐吧。”秦太太示意两人坐下:“今儿冒昧...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22章 痛苦的张王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 张家下聘礼 “真的、真的,那张家明天就来、明天就来,恭喜哇恭喜!”媒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张氏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李氏等人也眉开眼笑,唯独在房中没出来的闻青不禁潸然泪下。。 ...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23章 张家下聘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得寸进尺的张氏 闻章大吼大叫地又把往日里鸡毛蒜皮的家务事翻出来大吵特吵,烦得张氏和闻仲都不厌其烦。 最后,闻章冷笑道:“你们要是不帮我的话,那我找四弟去。”。 “你敢!”闻仲顿时跳了起来...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24章 得寸进尺的张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5章 下马威 离开的时候,闻香又给书院守门的冯老头塞了一两银子。 这可是一笔“巨款”,冯老头笑容满面地保证一定完成任务:坚决不会让人骚扰到闻道。。 闻香安心了,她转头就去长青观找张婉儿...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25章 下马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6章 赵氏告状 老藤心想:自己既不像土孙和闻春儿是闻香的同龄朋友,也不像老吴可以指哪打哪,也就只能主打一个老老实实干活了。。 以后自己务必要更加谨小慎微,千万不能惹恼闻香,不然铁定会被赶回闻家...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26章 赵氏告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7章 倒打一耙 闻仲眉头紧皱:“老三家的,二丫头去了哪里?” “不知道啊,爹,问谁都说不知道,我看他们就是一伙的,没准二妹都被他们害了。”。 “不可能。”闻信不相信,店里那些人谁能打得过...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27章 倒打一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8章 一切回到起点 闻章素来好吃懒做,平时在家都是能偷懒就偷懒,这几天被逼着从早到晚研磨香料,真是累到怀疑人生。 好家伙,一句话就得罪了好几个人。。 说要进城帮工的人是你,说干不了的还是你,...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28章 一切回到起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9章 约定 张婉儿停下抚摸大王的手,跟着念了两遍“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方道:“我发现,每次和你聊天总会有不一样的感悟,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以后也要对爹娘好一点。...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29章 约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0章 闻道高中 “中了,中了第一名。”老吴面无表情地说出令人震惊的结果。 闻香小嘴微张,她缓缓转向闻道:“哥,你中了,你中了第一名。”。 闻道还没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老吴:“你没看错吧...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30章 闻道高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1章 回家装逼 族长面上说得大气,实则内心在泣血:我草!你知道连摆三天流水席得多少钱吗?你说摆就摆啊?问过我没有?唉!心好痛。。 今年族上的钱都用得七七八八了,搞不好还得自己贴,这老是刮大户也...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31章 回家装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2章 闻香的决定 就这样,闻家兄妹度过了鲜花缭绕、马屁缠身的三天,等到第四天,村民们突然发现闻家小院闭门谢客了。。 唉,前几天光顾着拍马屁,他们还没来得及表达诉求呢:我家的那个xx能不能也到你家...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32章 闻香的决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3章 挑战权威 “你懂什么!道儿通过府试后是要到省学进学的,省学可是在府城。”闻仲停下殴打闻章的手。 “那在府城念书也好啊,何必千里迢迢跑去京城。”闻信建议道。。 对啊!众人两眼一亮,彷...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33章 挑战权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4章 人员分流 闻信自然是觉得好,但是他偷瞄了一眼闻仲和张氏,嘴巴就吞吞吐吐:“我觉得啊?那个,如果,那个,咳,我觉得都行吧。” 闻信回答得模棱两可,闻香又问闻敬:“二哥的想法呢?”。 ...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34章 人员分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5章 进京 闻香之所以选择张家作为合作伙伴是因为,一来和张仁山的关系不错,作为张家的二公子,相信能说得上一点话,未来有腾挪的空间。。 二来张家实力雄厚,在城南县号称一霸,在府城也有香料的购...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35章 进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6章 靖王府 闻香只带了大王和翠儿便出门去。 客栈周围有不少小商贩以及专门为客人提供各种服务的闲散人员,闻香他们刚到店的时候,就有几个人凑上来说可以帮搬行李什么的,工钱只要一百文。。 ...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36章 靖王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7章 小凤仙 等王三走了,闻香方道:“我想打听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肖景元。”。 “偌大一个京城,少说也有几十万人,你光给我一个名字?”肖景元这个名字似乎很陌生又很熟悉,干瘦老头一时没能想起来?...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37章 小凤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8章 小王爷 老鸨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还算满意:她实在无法在那个面无表情的老爷身上看出什么对凤仙姑娘的情谊来,不过只是远远看一眼倒不碍事。。 “也罢,便怜惜这位公子的深情,两位请随老身来吧。...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38章 小王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9章 你是谁 芍药请安后又道:“凤仙姑娘便暂且留在这里吧,至于你的侍女就请到旁屋休息。” 小红虽然不想走,奈何小凤仙一点都不体谅她的心情,挥手就让她走。。 见小凤仙毫无反抗之意,芍药很...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39章 你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0章 有刺客 闻香又问:“你母亲是谁?” “我告诉你,我娘可是郡王之女,比他那个国公女儿的娘强了百倍都不止。” “你娘是不是初月县主?”。 “没错,姑娘也知道我母亲的大名?嘿嘿,...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40章 有刺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1章 魏国公府 来人却没有袭击她的意思,躲开闻香的匕首后,他匆匆低声道:“东家,是我。” “老吴!”闻香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惊动巡捕营的人了,快跟我走。”不等闻香反应,老吴就拽...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41章 魏国公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2章 再见松雪 松雪道人还待和闻香寒暄几句别后思念之情,却被闻香无情地打断:“松雪师兄,能不能换一个安全的地方说话?” 松雪道人愕然:这可是他家,怎么就不安全了?? 然而,闻香焦急的表情...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42章 再见松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3章 商量对策 等到两个小厮用力推搡小王爷,他都没什么反应的时候,初月县主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命人又去请御医。。 小王爷躺在床上,被御医探了半天的脉象,又被掀眼皮子、又被看嘴巴、还被翻身、抬手、...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43章 商量对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4章 鱼老大的归宿 “我知道,但是一把药迷倒总比动手强,动手不能一击即中,那动静可就大了。” 没想到师妹居然是心慈手软的人,松雪道人放弃和她讲道理了,反正到时候他们直接干就完事了。。 这时,...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44章 鱼老大的归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5章 魏国公府避祸 第二日,阿七才优哉游哉地返回京城,今天城门的守卫十分森严,对于想要出城的人盘查非常严格。。 城门边上还贴着两张人头像,他费力挤进去欣赏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是没办法从那两张头像上...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45章 魏国公府避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6章 撕逼大战 肖景元又大骂肖景礼败坏靖王府的名声,日夜笙歌不说,还把婊子抬进王府,自己惹下风流债却反过来冤枉他。。 反正是有多惨就说多惨,借此机会,肖景元给自己树立了一个从小就惨被继母虐待、...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46章 撕逼大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7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事已至此,靖王妃虽然恨得牙痒痒的,但暂时拿肖景元没办法,只好一心护着儿子,到处寻医问药。。 这次撕逼大战的另一后果是,太后和皇上,还有不少人都在心里对靖王爷产生了疑问:这家伙到...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47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8章 互诉衷肠 “那你有没有想我?” “想啊,日思夜想呢,哎,想你想到我心痛。” 闻香心满意足:“你去哪里学的花花肠子?” “松雪那里,他每天无所事事就喜欢风花雪月。”。 “...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48章 互诉衷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9章 靖王爷的骸骨 “你是为了我们以后可以更好地长相守,是不是啊?”闻香贴心地帮师兄搭了一个梯子。 “咳,对,我就是这么个意思。”肖景元立刻就顺着梯子下来。。 闻香止住了笑意,然后轻轻地靠在...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49章 靖王爷的骸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0章 大结局 靖王妃谋杀靖王爷和靖王世子证据确凿,重新被投入天牢并关进了水牢;看守也换成了禁卫军,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住她,可以说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谋杀靖王爷固然是重罪,但公然挑战永嘉的...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50章 大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1章 后记 故事写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非常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本文的读者朋友们,也感谢平台给了我展示心中故事的机会,很遗憾本文不受市场欢迎,为爱发电四个月,实在无法再坚持下去了,再见了,有缘江湖再... 《种田经商,开间香铺红红火火》第251章 后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