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问心》 楔子 纷闹的街,络绎不绝的人群,大日煌煌…… 没人在乎绚烂的广告板上那精彩绝伦的世界,亦不会有人在乎柏油马路旁,绿意盎然枫叶的下那对纠缠的情侣。 墨色染云,清风起。 那悲愤漫步万古,悠然踱步而来。 那么,就这样吧…… 女孩微笑着转身离去。 烟雨朦胧,西风渡寒。这青年自语“都结束了吗?真不甘心呐……” 可是,无惧的脚步为何征服不了前路? 风中传来空灵之音,与岁月长河并肩前行的神话怎会终结?街角的店有人轻笑…… 不知何时,风成龙卷。浩荡风势聚气成河,直冲天际。两个渺小的影子随风而去。 天又晴,芸芸众生遥望上苍。哈,那是遭了报应了吗? 或许是的,天悠悠而叹。夏风亦可话悲凉…… 此去何时方还? ……………………… 境界之上,苍茫的白雾亘古不变悠然飘荡。威压浩荡存于此界,寻常生灵一入此地便会身化灰灰,魂作灵气烟消云散。 界无边际,灵海无起波澜。三座古迹斑驳的巨岛如此界支柱,定于灵海中央。岛屿之后,七座神庙成七星之势隐于森罗之中。映照诸天之境界万载不动,如沉默的画卷般寂静。 今日,命运扰风波! 灵海突起万丈高浪,威严之怒吼自境界之上,死寂星域之中弥漫开来。道道血雷带着天的愤怒力劈三座庞然巨岛!雷霆一路掠过星域,沿途冷寂星辰如秋风扫落叶般无声化为齑粉。尘埃遮掩星云,目光难及之深渊中,似是无数身影攒动、血战。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永恒的寂清,那巨岛之上凄厉的女音带着决绝的杀意直冲天宇! “我绝不会把孩子交出去!!!” 冬来雪往,无力的低吟又怎能抗衡道的意志? 九道遮天蔽日的紫金巨龙蜿蜒着山岭般的钢铁之躯陡然升空,无际的境界大半被它们充满力量的身躯占满!巨龙遨游天境,压碎空间。带着无匹威势喝散怒雷,封定时空! 天地清明,境界又恢复禅定。浩瀚仙光带着无匹力量自七座神庙之中突兀显现! 瞬时之间,七道世界风云激荡,大地震颤。无数凡人国度因受此大灾就此覆灭,元气涤荡世间,亦有修士受此影响境界大落! “打入轮回……” 悠然低吟宣告法谕,横亘百万里的空间裂缝响应法旨而现。七彩仙光于裂缝之中交织摇曳光辉摄人魂魄,颗颗星辰环绕仙门,混沌气机流转。若非无上之人,普通修士若见轮回必不能坚守心智,片刻间便会被熔炼苍生万物的仙光化为真灵! 一点星光自巨岛升腾而起,在诸多可令天地震颤破裂之人的注视下渐入轮回…… 第一章 初始 诡异的闷雷才去片刻,清明的天空便被厚重的阴云层层覆盖。才入冬的时节,凛冽的寒风自天河而来倒灌人间。 晶莹的雪花簌簌落下,预示着又是一个四季轮回的尾声。平凡之中可见天地造化不可逆转,月无常圆,日不常晴。阴阳相抱便是风吟,五行轮转成四时之变化。苍生万物自万古幽幽之时便与天地夺运,可依旧卑微匍匐于大道威严之下。 何人可逆天地秩序? 何人能抗天道意志? 逆天呼?逆已矣…… 云成天盖雪似尘,暗香不现,唯悲如故…… 不多时,银装素裹苍凉大地。一脚踏去,雪深已过膝。洁净雪面,几根枯枝奋力挣扎。抬头遥看,青脆玉竹亦成琼枝。 道渊山坐落人界东南,山脉蜿蜒曲折数万里,宛如一界。主峰葬道峰山高不知几许,山下望去,只见山脚隐于飘渺云雾之中,七彩天虹宛若天桥架设山腰。碧海成波覆盖山峰,诸般灵兽于云海浮腾。凡间相传,葬道峰高耸入九天,登之可揽日月星辰。 道渊山传承数十万载,无数生灵敬仰、享誉人界。却不知有一古村抵着悠然岁月,默默立于主峰葬道峰之背后。 大雪封界,寒风肆意,古村寂静而立世间。村落稀疏着住着数十户人家,房屋多是黄土混着碎石筑成,房顶青瓦如斑驳古卷,承载岁月。阡陌小道由村民自葬道峰下采取玄星石铺就。这石板经久耐用,历经百载时光,石面上星芒仍旧依稀可见。无月之时,这幽幽星光便时这古村住客来去之凭借。 因是座落山下,村子四周大地多是岩石。唯有寥寥几块土地可种植些果腹之物,平日里村民在春夏时节入山林之中猎些山兽用作一年之食,运气好时亦能寻得些低品灵兽滋补自身。不过灵兽大多开智,皆是灵敏异常。村民们不过是健壮的凡人身躯,数年才可得一二。每次寻得,便是这与世隔绝的静寂村落最热闹的时候,各家皆会拿出收藏已久的难得食材,烩佐灵兽分而食之。 而今乃是寒冬,各家早已存储足够过冬食物,玄星石道上便少了人迹。更是多年难得一见的大雪袭世,这为世人所不知的古村便有如鬼村般凄清。 村落中,有一小屋异于寻常人家。平常村民居所皆是独立土屋,唯有此间门前还有一枯枝枯藤环绕围成的篱笆小院。雪落院中,一株梅树枝骨铮铮迎寒而立。枝头并无半片花瓣,却依然有傲然世间之美。 门前,有一老人蜷缩于藤椅之中。藤椅微摇,老人浑浊的双眼愣愣盯着外界纷飞雪花。褶皱堆满面庞,似青藤爬上墙壁般张扬。老人眼角有一疤痕自左眼延至额头之上,深入发髻。这见骨的疤痕似乎在诉说着在遥远的岁月里,那被苍生遗忘的传奇。 篱笆小院、古树、老人成就了这浮世之中,唯一的画卷。 雪势依旧汹涌,任你有搬山倒海之能,此时也只能默然看着它肆意飞扬。只是这晶莹飞洒至老人身畔之时,却悠悠不见踪影。既不见融化亦不见其消失的踪迹,仿佛他周身所在之地,与人界隔绝一般诡异。 风啸更盛,哀嚎鸣于旷野。雪花本是飘逸,此时竟如石子坠地般轨迹笔直,漫漫天地间多了几分阴沉。 老人身畔,一杯清茶已放置几个时辰却依旧云烟袅袅。质地灰黄晦涩的白瓷茶盏之中,仅有两片白里透红的晶透梅花瓣摇曳身躯。一眼望去,颇有几分一花一世界之莫测意境。 不约而同的,几声吱呀开门声自迷眼的风雪中传至小院。声响过后,有三四身影自小院四周的古屋中闪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院落艰难行进。 “老祖宗!恁大地雪,您怎么还在门口呆着?万一冻坏了可就糟了!”为首那妇人刚入小院,见老者安然坐于屋檐之下视天威于无物不由大急的出言提醒,连滚带爬自院门赶至老人身边,身后跟随的妇人们听到话语皆加快了步伐。 老人悠然回神,自这山水墨画中脱身而出。 嘶哑地道了一声“无碍......”便乐呵呵得任由匆匆赶来的几位妇人连带藤椅将他搬进昏暗屋内。 不同于古村中寻常人家以黄土为地,村人们担忧老者年事已高,受不得阴暗潮湿摧残,便合力自山中采出石材制成石砖为老人铺设地板,就连屋内摆设桌椅、木柜之流亦是五年一大换三年一小换。 几位妇人进屋之后,小心翼翼将老人扶上床榻后这才匆匆掸走衣物上的落雪。接着几人分工明确,有人点燃火烛、有人煮雪烧茶、有人扫地抹桌,清冷屋内人气陡然盛了起来。 老人斜靠在墙壁,微笑看着虽是忙碌却有条不紊的妇人们。 “老祖宗!您这坏习惯可得改改了,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打雷落雪,您老总爱在门口呆着,那外面的景象年年岁岁都是这番,您就这么爱看?”一妇人引起火盆,屋内立时暖和几分。她松了口气拭去额头被火光映照的通红的汗滴,起身埋怨道。 “嘿,就是!我家男人见风雪不停,知晓老祖宗定是又在门前观景。”另一妇人附和,“他死活都要过来照看被我给拦住了!” “哦?呵呵,那你为何阻他过来?”老人开口问道,并无半分介意。 见老祖问话,几位妇人停下手上伙计直起身来相视几眼。那妇人显出几分腼腆搓着手答话道“男人们打猎一年,常与凶兽灵物搏斗,不顾危险只为养活村人。到了冬日里难得清闲几分,我不忍他再辛苦操劳,便让他在家多休息休息~” 其余妇人皆是出言附和,老者眼含笑意点头称赞。 忽地,老人似有察觉。他转头问那先前率先踏入院门的妇人“许家丫头,因何愁眉不展?” 被老人点名女子闻言更显踌躇,扭捏一会在身旁几位妇人再三追问之下才为难开口,“回老祖宗话,之前雪未落时,我见家中柴火储备不足,便打发家中那口子去村外山中再去拾些枯柴回来。没……没成想他出门没多久这便天雷大作,狂风暴雪不止,我……我家大山至今还未归来!” 话音未落,女子目中已含泪。 “糊涂!为何到现在才说出来!”听得她语,身畔几人面色大变,有人失声,有人斥责。 一人转身就要推门离开“你等着,我这就叫我家汉子出去寻人!”此语提醒了众人,皆是着急推门离开归家求救。 女子手忙脚乱拉住几人,哭丧着脸道“就是因为此般我才不愿说出,外面风雪这般的大,此时出去寻人我岂不是害了你们!”说着呜咽之声更重了。 “都这时候还想这般多?当然救人要紧!”妇人们想挣脱束缚,可女子硬是死死拽住她们不让离开。 老人慢腾腾的坐直起身来,眼神空洞。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墙壁,目光穿透墙壁望向山林方向…… “咳咳……”老者轻声的咳嗽打断了拉扯中的几人,以及那失去汉子的妇人越来越重的哭泣。 妇人们先是愣了几息,然后齐齐回过神似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叽叽喳喳涌到老人身前“老祖宗,许山打柴至今未归,恐有危险!您老能否给想个办法啊!” 许家妇人也似才想起这茬,二话不说就要跪在老人身前,却被老者稳稳扶住不能屈膝。“莫要慌,莫要慌……”老人喘息。 “你等也都是上了年纪之人了,怎么遇事还是这般惊慌失措!” 妇人闻言羞愧不语,唯有那女子紧紧握住老者手臂,泪光熠熠蕴含期待。 火炉之上陶制水壶壶底微红,壶口之上滚烫的水雾翻滚升腾。老人排开床前几人,拒绝了许家妇人的搀扶,颤颤巍巍起身蹒跚走向火炉。 一口饮尽杯中温水,徒剩两片花瓣余留杯底。老人从炉上拎下水壶,又将滚烫热水灌入晦涩茶盏。水流涓涓而下,晶透梅瓣入水之后又欢悦的荡漾开来,不一会一壶热水尽数落入只有幼儿手掌大小的茶盏。 妇人们似是见怪不怪,对着怪异景象并未透露丝毫惊奇。 “许山无事,片刻便会归来。”新茶已成,老者并未饮用,似是随意提了一句。 “呜!”许家妇人得此言内心大定,跌坐在床沿捂着脸喜极而泣。妇人们俱都面带喜色连声安慰,无人怀疑此语是否真实。 果真片刻之后,门外突传异响。 “老祖宗!老祖宗!”呼声迅速由远及近,连带着皮靴踩踏积雪的吱呀吱呀地声响。 许家妇人堪堪站起,木门便砰地一声被人撞开! 一浑身包裹着厚厚的各色兽皮腰后别着一把刃口缺迹斑斑的黑色大斧的粗犷男子闯进屋子。这汉子身高足有八尺,健壮异常!汉子面上胡须杂乱,长发亦被风雪扰乱,骤然看去就似山中野人一般! 这汉子一进屋内顾不得喘息,眼神涣散慌张地口中直呼老祖宗。女子见丈夫安然归来心中既惊又喜!一声悲呼后如小鹿归巢撞入丈夫胸怀! 这魔愣了的汉子先是一惊,然后才回过神来“禾女?!你怎么会在老祖宗……哦!”这憨实汉子一拍脑门,瞧见几位妇人面带笑意恍然而悟。“你和几位嫂子们是过来照顾老祖的?” 禾女并未答话,只是紧紧抱住丈夫,微红的面颊贴于冰冷兽皮之上。许山心中怜惜,轻抚妻子秀发静静体味岁月静好。 火光更盛了,纵风雪封界,亦无法湮灭这渺渺小屋内摇曳的火热。老者带着几分笑意颤巍坐下。 陋室之中,不知品目的深色木桌椅散发出悠远的禅香。 “小山,为何这般慌张的来寻我啊?”夫妻二人温存过后深情相视,老人适时开口询问。 听得老祖开口相问,许山惊叫一声手足无措的在胸前兽皮来回寻找,只是兽皮包扎的紧实,他手忙脚乱半天也未解开胸前系扣,倒是急的自己汗液晶晶,呆笨状引得妇人们笑声不断。 许山心急如焚,干脆以蛮力直接拉断系扣从胸前取出一被兽皮包裹的严实的浑圆物什,似是此刻仍不敢相信,他目光有几分呆滞望向禾女。 禾女与妇人们疑惑上前,轻柔剥开遮挡其上的兽皮才见其中之物! “啊!这……这!” 禾女一声惊呼,踉跄退后了几步,捂着嘴不可置信! 他人们见状上前查看,观后亦是惊出冷汗! 原来这包裹之中竟是一双目紧闭的婴孩,婴孩胎毛未去浑身紫青,似是才出娘胎! “怎么会?”妇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禾女被这丈夫带回婴孩惊退,目光探询丈夫。 许山抹了把额头汗水,小心将婴孩搂在怀里。 “大山,这……这孩子你从哪寻来的?”一妇人耐不住惊异,催促许山给众人解释。 古村僻与人世,数百年来无一外人来此。就连村中也无人能说得清他们这一部族从何时又为何迁徙至此。 村史记载,初来此地时他们这一部族尚有千余人口。只是不知为何,村人生育率十分低下,数十载可能才添一新丁。故数百年岁月摧残后,目前村中也只剩几十人苦苦挣扎。也曾有人为使部族延续,想着带领村人冲出此地。只是无论向何方向,兜兜转转半日路程后皆会莫名其妙回到村口。若想脱离此地,唯一之计便是攀上村前那入云的山峰!可葬道峰如同天涧,又有诸般神异之处,岂是凡人能够跃之?故无数次尝试之后,村人们就熄了念头安然生存于此不想其它。 此时见了许山竟然莫名带回一婴儿,难怪众人惊异莫名。 “早日里禾女与我说家中柴火不够,我见天色尚好便提斧去山中打柴去。可却不成想刚入山岭,这大雪便披头落下。我见风雪汹涌滞留在外恐有危险,就火急火燎的向回赶。”许山咽了吐沫面上仍有惊悸。 “后来呢?”禾女按捺下心中惊异,上前仔细打量这兽皮襁褓中的婴孩,妇人们俱都围了过来。 许山定了定神又娓娓道来“我才出山林时,荒原积雪便已至小腿。就在我想加紧步伐时天空突兀一阵闷雷,然后我就瞧着一道青光自半空坠落我前方百丈。我心中好奇,赶往那雪坑一看,就见这婴孩浑身紫青赤裸裸躺在坑底,四周一片狼藉!” “就这孩子一人?”有人问道。 许山点点头“除了这婴孩之外,并无他人在场。” 众人啧啧称奇,禾女探了探婴孩鼻息,又附耳与孩子心脏之上面带忧色“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吗?” “老祖您看这……”许山面带难色冲着老人开口。在这古村之中,若说最珍贵之物那边是人,在许山看来这孩子乃是上天赐予的瑰宝,要是就此夭折实在是令人心痛。 几人围着许山将婴儿送至老人身前,期盼老祖宗能施展神仙手段救这孩儿一命。 老者枯手颤抖着拂过婴儿身躯,目中幽光流转脸色复杂莫名。 此时,屋外鬼哭狼嚎之音陡盛,云上惊雷炸响! 老人抬头向天,目光穿越九霄。这一刻万古幽吟岁月齐现,那逝去在遥远过去的不屈战魂们发出怒吼,无上伟力横穿界壁显现于葬道峰下! 星域深处,漫天星辰发出神光投射于此! 有如诸神之目光,空间陡然凝固,欲碎却又被诡异的禁锢!许山、禾女以及诸多村民此时似是被封于琥珀之中动也不能,就算神魂此时亦无丝毫波动。 “为何不救!!!!!” 千百道念隆隆轰鸣于古村上空,声含狂怒荡散风雪! 此时唯有老者不受这浩然神威所动,他百般惆怅的看着婴孩,目光透过孩童身躯愣然观索诸般神奥,直视这亘古悠悠! 狂躁的气息愈演愈烈,似是有所顾忌,这撼动诸天的伟力只是显圣于道渊山下,并无半点扩散。 若非如此,纵然人界浩荡,恐怕也难抵这悠悠之力。 “哼!” 仙光乍破九江寒,那盘旋于古村上空之伟力陡然一窒,似熔岩将发未发之际,空气愈发粘稠! 古朴小院渐生神光,如洪宇深渊中流荡的恒星,独自点亮一片幽暗天地。那盘桓不愿离去的意志被这凌厉的气息所惊,踌躇半晌后终是无奈离去。 许山、禾女等人恍若未觉刚刚变故,仍是一脸紧张之色盯着老者动作。 “哎……”老人一发叹息入魂。 “老祖宗?是不是不能救了?”禾女秀目含泪,死死抓住许山臂膀紧张问道。 老人悠悠拿起桌上茶盏,许山等人帮忙撬开婴儿口舌。随着晶莹涓涓流入口中婴儿铁青脸色也慢慢恢复红润。 不多时,一壶热茶尽皆入口。村人皆知老者茶盏神异,此时见这婴儿竟能尽食一壶之水,不由诧异。 老者左手怀抱婴儿,缓缓举起右臂,右手食指自上而下轻点这幼儿神府!食指似承一界之重,挪移之间连光线也微微扭曲! 初雪停,逆风过荒野。虚空之中,那人轻笑那天悲吟! 陋室之中,婴儿缓缓睁开双眼,那清透的目光顷刻间驱散了万古深寒…… 第二章 岁月轻吟 近夏时节,赤阳初显神威。 古村地处洼地三面封闭,又有葬道峰横亘在前,春夏之时如火上锅炉一般被炙烤的炎热难耐,热气升腾而上扭曲视界。 横贯村落的石道幽靥漆黑似是能蒸煮食物,天蓝色的云盈花布满石板道两边,无力的耷拉着花苞。许寒坐在自家的青石门槛之上,一边向石道上来往的长辈们笑声问好,一边暗自腹诽村民们赤露的脚板被石板亲吻之后能有几分熟度...... 心火也被这炎热的天气点燃,许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滴,带着几分不耐扯开了上身褐色的针脚细密的麻布汗衫后仍不解热。他偷偷往屋内瞧了一眼,见到娘亲仍在黄土砌筑的锅灶边上忙的热火朝天后悄悄将汗衫直接脱了下来。 虽是七八岁的孩童,但一身干脆利落的腱子肉仍旧极为显眼,小麦色的皮肤在耀眼的阳光下更显美感。许寒抡了抡右臂能清晰感受到这瘦小的身躯里蕴藏的爆炸性力量,与前世那些膀大腰圆的运动健将相比也毫不逊色。 少年的身体内总是有着释放不完的精力,许寒走至门前空地,摆出架势演练起自父亲出习得的粗浅招式。 “啪!” 一拳及出,残影立现,空气之中似有微微气爆声传出。许寒于空地之上熬练身体,一会儿翻转腾挪,一会儿凌空飞跳,动作虽是粗糙但却迅捷异常,闹得门前黄土纷飞、尘埃遍布好不热闹。 而来往的村人们见到此景也皆是驻足观看一会,而后露出欣慰笑容才会转身离去。 赤阳入中天。许寒稚嫩嗓音发出一声清喝后陡然前跨两步,右拳收至腰间蓄力而后大力轰出! “砰!” 石屑飞溅,震聋发聩!许寒站定石道旁,见着坚硬异常的玄星石板竟被自己一拳破碎星纹,又见右拳之上仅有些许白印,连皮都不曾伤到不禁豪情在心,恨不能长啸两声直抒胸臆! 发泄之后,就连难耐的闷热也少了几分,许寒静立门前,直视不远处那隐于云后若隐若现的葬道峰,目光悠远深刻。 入此界已有八载岁月,前世种种如云烟般散入虚空不见,唯有午夜梦回时分才依稀忆起往昔那些刻骨铭心的面孔,忆起那同样精彩绝伦、残酷异常的世界。或许果真如长歌所颂,往事当随风而去......... 岁月悠吟,许寒不由露出苦笑,带着几分不合年纪的沧桑。谁又能想到只是一个平凡的下午,那阵怪异风竟这么措不及防的改变了他平凡的人生。 这些年许寒曾多次回忆,那个下午发生的事情……… 一阵狂风自平地而起,将他与女孩卷至无人高空,四周一片混沌,难辨东西。入耳处只有凌厉的风啸与他和女孩无力的呼痛声,紧接着虹光于眼前划过,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之后种种无论许寒怎么回忆,识海之中都是一片空白。再睁眼时,已是时空变换乾坤倒转。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许寒心底深深的疑惑。 若只是巧合遇见,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能感叹命运无常视人生为儿戏。可若有人刻意造就,许寒难以想象渺渺洪宇之中,究竟谁能有这般通天本事竟能偷天改命,再造时空?就算有此等存在,又何苦来着苦心积虑算计他这般的朴实青年? 呼……………… 一声叹息,许寒放下心中所念。任他百般算计,终究有图穷匕见的那一刻!此时多想,亦只是徒劳而已。 忽地,一阵森寒恶意自背后袭来。许寒身躯陡然僵硬,感慨万分的稚嫩童颜也变得有几分扭曲。少年呲牙咧嘴地缓缓转身,不出意外的见到一位虽是温润如玉此时却杀气凛然的妇人立于门前! “娘亲,人家热嘛……..”刚刚还是豪情万丈的少年此时却面红耳赤,乖巧如小家碧玉一般,扭扭捏捏的作态让人备感有趣。 “哎……..” 看到孩儿此般姿态,禾女怒目雷霆转瞬化为和风细雨,心头怜惜作祟如冰河过境,直将那心头火化为余烟袅袅。 “寒儿,为娘与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出生时身受雪寒,自幼便体质弱于他人,平日里需多注意保暖才是。可是你呢,天气稍热便按捺不住,就喜脱衣胡混!若是一个疏忽,受了风寒又该如何是好?”说着禾女从地上捡起那被许寒扔在地上满是灰尘的外衫,轻轻拍去灰尘后将许寒搂入怀中,替他穿衣。 许寒撇嘴,心中满是无奈。瞧了眼虽不臃肿但却精干的自身,甚是不明自己如何就成了体弱多病!也难理解这以前世衡量多半有四十摄氏度的高温天气怎么就成了天气稍热……….. 禾女瞧见儿子满脸不服,自是知他内心所想。心中好笑,却也不说破,只是动作轻柔与他穿衣,细心扣上金奎木精心雕琢而出的衣扣。 不知何时,微风渐起。门前屋檐下的枯草和着斑驳青瓦传出悠扬旋律,远处的波面微漾惊扰了村中伏木而息的鸣虫。村舍里,那恬适的笑声借着和风徜徉于广阔的旷野。烈日此时也是应景,不在灼热众生。许寒静静看着娘亲替他拂平衣角,心中满是慕孺之情。虽说前世今生加起来他也是将近而立之年,可这八载时光里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日夜相伴,也让许寒真正认可了自己今生的父母。 激烈演武之后,又加之到了正午,腹中难耐饥饿,许寒嘟囔着嘴叫道“娘亲,人家饿了嘛!” 呵呵,也亏得他如此心理年纪竟能做得这般小儿姿态。 禾女带着几分戏谑的鄙视瞧着怀中嗷嗷待哺的儿子,似是无奈的轻轻点了点许寒额头,挽着儿子手臂径直走回屋内。 幽暗的屋舍内,泥土覆地微腥的气息伴随着灶台处传来的肉香衍生而出的那是家的味道。屋舍并不算大,正门所对处原是一间起居的卧室,自许寒出现此地后,那卧室便改成了两间。入门的厅堂无甚华丽摆设,只安放了一面方桌,几把圆凳。岁月经年,那原本乌亮的桌面此时已不复光泽,泛白的桌角、遍处的木刺还有那桌上孤独伫立的带着釉光的灯盏非显沧桑却带着宁静人心的力量。 屋舍右面的墙壁,半边挂着满满当当各色绚烂的皮毛。另一边上,则是许多奇形怪状风干了的果实,却不知能做何用。角落里,堆着几张早已损坏的大弓,木身石刃的长枪倚墙而立,刃间那暗红的斑驳似是在默默诉说着往日的峥嵘………. 此时岁月静好…….. 许寒随着禾女来至屋舍左边依窗而建的锅灶,只听得木柴猛烈燃烧声于灶内噼啪作响,熟悉声音勾起了少年记忆深处的景象。灶上云烟缭绕,浓郁的香气自湿气蒸腾的木盖上喷涌而出。 掀开盖来,酱色烧肉泛着诱人气泡硕然入眼。难耐腹中饥饿,许寒顾不得手上灰尘径直伸入锅内挑起一块肥瘦相得益彰的扔入口中! 禾女眉目高扬“你这孩子,谁许你这般放肆!” 许寒不顾右耳疼痛,大口咀嚼烧肉,满脸皆是享受之意。 “砰!” 此时屋外忽传一声巨响,紧接而来便是男子粗犷爽朗的大笑声“哈哈,是谁又在欺负我儿啊!” 听得言语,许寒本是怡然自得的面色突兀大变,直接扔去锅盖,再也顾不得斯文双手接连齐下探入锅中,转眼功夫腮帮便鼓的有如胀了气的蛤蟆! 第三章 争食 “哈!” 许山入门便见儿子于锅灶旁挥汗如雨,忙的不亦乐乎!又见妻子怒目高扬狠狠揪住许寒右耳,像是在驱赶家畜归巢,可遑论她百般用力,那臭小子似脚下生钉一般半步不挪! “娘子休急!待我来助你教训这憨货!”许山一声长笑。 许寒闻言暗道不妙,果不其然立时之后耳边一阵呼啸而起,看着锅内还剩大半的咕噜冒泡的酱汁烧肉,感受腹中才二三分的饱意少年倍感无奈。 “呼噜!” 啸声渐近,许寒本想清喝,奈何口中烧肉已堵至嗓子眼,只发出似刺妖猪被爆菊花时的惊怒声音。他后退半步纵身而起,脚踏灶沿借力背对父亲凌跃半空! 足有许寒上身大小的,刃口斑驳的黑色板斧旋转着身躯带着动人心魄的风啸力劈而来!禾女面露惊恐,似时间暂缓般她瞧见丈夫扔出大斧的厚重斧刃堪堪划过半空中儿子的后脊!电光火石间又见许寒从大斧上方跃过,借着腰力在空中强扭身躯,转身一把抓住足有他手腕粗细的斧柄! 执柄之后,许寒心中一阵畅快,这般超人体魄于前世之中根本无人能及!就似命运也能握于掌中的强大实在令人着迷! 忽地,降落之际他见被此景吓得早已花容失色的母亲,又见父亲露出两颗暗黄色大板牙站在门前笑得满是得意不由心中恼怒“这老憨货!” “嚯!看招!”许寒一脚踏上墙侧,又生出几分力气,势不可挡的从高处举斧力劈而下,呼势赫赫! 许山见儿子袭来笑得更加灿烂,他脚下发力转瞬间便离开许寒攻击范围,闪身来到妻子身旁,探手入锅中! “砰!”巨斧掀翻三尺地面,黄土纷飞而起,大力之下就连土屋也在震颤!屋顶灰尘簌簌落下,暂时之间昏暗屋内似是下了一场灰尘雨!顾不得满身土灰如泥人,许寒臂膀发力,径直将深入地面的大斧唰地一声拽了出来,转身便见尚未从危景中回神过来的禾女,又见父亲许山站在他之前所在位置,做着他刚才所做之事! 听着那淅沥呼啦的食肉声,虽不能见锅中景象但许寒亦能想象大锅将要将要见底,心中剧痛,“卧槽!抢吃的,不能忍!” “兀那老贼,留下肉来!”许寒大叫,抡起斧头欺身便进,两步之后就跨到灶前。 许山头埋锅中,闻声也未抬头,只是空出右手直接拿住斧刃!许寒嘿嘿一笑,见着父亲右膀露出空隙,丢下斧头闪身便窜至父亲身下用后背拱出半壁江山! 锅灶前,两头饿猪在风卷残云.......... 禾女此时终于回过神来,胸腔之中的愤怒似要炸裂,一手一只揪住猪耳拼死后拽“你们俩都给我滚开!!!”怒意之下,禾女并未留手。 “啊!疼死了啦!”............“娘亲,我错啦!”.暗室之中,硕然传出两声惨叫! ........................................ 禾女坐于主位上怒意盈盈,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饭碗,不时伸出筷子从桌上菜盏中夹出几根青苔送入口中。许山、许寒父子二人坐于下位,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放浪,空气中是诡异的静谧。 见着禾女似是神游外空,父子二人相视一眼暗自交汇眼神,接着两双木筷悄悄伸向桌上仅剩半陶盏的肉食。筷入盏中,就将成功二人心中狂喜之际,忽听啪地一声。原是禾女早已发现这对惫懒货色的龌龊动作,气的直将筷子拍在桌上。 父子二人面对禾女怒颜,讪讪陪笑几声着不敢言语,只能无奈埋头对付各自身前木盆中的干饭。 不一会儿,二人便将足有脸盆大小的饭盆清理干净,之后便四眼盯着肉盏哀怨之气四溢。说来倒也令人惊奇。且不提许山膀大腰圆、身材高猛。又因日常需打柴猎兽奔波于荒林之间辛苦异常,故食量惊人倒也合理。可许寒却不过八岁孩童,平日里最多帮衬着母亲打打下手,玩闹奔走于村落之中,但食量却丝毫不差父亲。半锅烧肉、大盆米饭下肚也只能囫囵混个温饱。虽说个子不低,但身形却是偏弱,也不知那般多的食物入腹之中去了何处? 冲着母亲挤眉弄眼半会却不得回应,许寒终是放弃作丑。探头见到屋外空地摆着一根三丈余长,足有腰粗的笔直长木心中疑惑, “爹,咱们要修葺房屋吗?你伐这长木作甚?” 许山翘着二郎腿,悠然剔出牙缝之中的肉丝再投入口中咀嚼好不快活,见儿子发问便随口答道“不是咱家,再过几日便是小秋家的闺女要到四岁寿诞,过了诞辰之后便要独住了,所以咱们帮衬着给她造些用具。” 许寒若有所思“是小夕盈啊,果真是岁月催人老,转眼间这小丫头竟已经这么大了!”想到这个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蹒跚学步胖嘟嘟的粉嫩丫头,许寒心中感慨“既如此,那我这当哥哥的也不能空手而去啊....” “哧~”许山一拍掌拍在许寒脑门,不顾儿子怒目相向嗤笑说道“你这臭小子自己脱去开裆裤还没几年呢,安能有脸在这卖弄年岁?” “额.......”许寒言语一滞,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个孩童罢了。 “啪嗒!”禾女此时面无颜色掷下木筷,父子两人见到动作连忙收敛坐姿,乖如萌宝听候发落。 似是未觉二人尴尬,“都吃好了吧?”禾女冷语发话。 “吃好了、吃好了........”父子二人点头如啄米谄媚赔笑。 禾女指着门前那被许寒一斧劈翻的狼藉地面对着丈夫发号施令“你给我滚去把地面修好!” “为啥呀?那明明是这小兔崽子弄坏的,又不是我!”许山愤懑反驳。禾女并不言语,只是冷然盯着丈夫,直盯的后他颈脖子寒毛竖起。 见反抗无效,许山又给了嘿然偷笑的许寒一巴掌愤愤起身,去屋角翻出些器具闷闷蹲在门前修葺地面,背影格外凄凉。 禾女又见儿子满脸得意,不由戏谑说道“怎么?没你什么事了是吗?” “额.......”知晓自己放肆行径惹恼母亲,许寒不敢再卖萌求饶。默默从木凳之上立起老实站着听候处置。 “哼!这时候到学了老实了!”没好气道了一句,禾女指了指桌上半盏热气腾腾的酱肉冲着儿子说道“这半盏烧肉你给老祖宗送过去!” “啊?”许寒诧异,“这原本是送给老祖的?娘您怎么不早说!” 看着儿子目中愧色一闪而逝,禾女心中欣慰,感叹吾儿终究是个懂事的孩儿。“本就打算去给老祖宗送一份的,没成想做了这么多也不够你们俩憨货糟蹋!” ............................. 外面日头正盛,见着孩儿端着陶碗小心谨慎走出屋外消逝的光芒之中后禾女面上露出几分温暖笑意,半晌后笑意收敛眉眼间又透出几分莫名忧虑。 许山也早已停下手上活计愣愣然盯着屋外发呆,阳光下的阴影悄悄爬上许山的面上也是带着愁绪。 “寒儿当不是与你胡闹,他体质异于我等,故是可能真的未吃饱..........”许山并未回头,声音低沉开口道来。 “恩,我知晓.......寒儿与我们有些不同,寻常饭食应不能满足他身体所需,所以他每日暴饮暴食却不见体重有所增加.....”禾女泫然欲泣,心中难受异常。 许山砰砰狠狠跺实土地发泄心中郁闷,将器具收拾整齐后。拿起墙角黑斧上下打量,心中思绪纷飞“这大斧据闻是老祖所制,在家中已传几代久远。斧重约千斤有余,而这小子才八岁便能执斧飞跃,当真是了不起!” “你也莫要太担忧了,近日我等在林中寻觅,已发现些许线索,或许近日便能抓到那畜生,届时就拿它好好给寒儿补补身子!” 禾女愕然,随之面色微微变化,带着几分喜色而后又有些担忧的说道“你是说.........灵兽......” 许山回首直视妻子,令纹满面的黑脸上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对,就是灵兽,一只受伤的灵兽!” 第四章 老人与孩 “嘶~” 才入小院,许寒陡然间打了个哆嗦,藤萝环伺的篱笆院落里绿意盎然,虽是一门之隔,温度变化似熔岩比之冰原一般斗转,沁人心脾的凉意直入肺腑。 古色碎岩小道由院门直通屋檐下,门口那株梅树自许寒初见以来便是那般静寂。数年不见一颗新芽,寒冬腊月时亦不见梅花傲雪,村人多以为此树已然作古,只是老祖不舍它多年陪伴故才一直留在身边作个念想。 只是许寒不是如此认为,枝干之上附着的树皮虽已枯碎,但每次立于树下,许寒总能从其上感觉到蓬勃生机,有时恍惚之间甚至可觉此树无时不刻向外散发清濛灵雾,灵雾荡漾四方不知去处,似是古村所处这片桃源之所皆由此而来。 枝干之上裂纹肆意张扬,细细看去竟似些奇异古文雕琢在上,仿若天成。不觉间,许寒又被古树道韵所吸引,漫步至枯梅之下。 意识沉沦于沟壑之上,飞舞于鸿蒙之间,灵雾洗涤神魂,黄钟大吕之浩荡、高妙之音于心头环绕,百般杂念随之而散,心如琉璃般清澈纯净。 似是转瞬间立于洪荒玄黄之中,苍茫气息于四肢百骸来去自如。无数颗亘古长存的星辰在眼前划出玄奥轨迹,周身诸窍随之震动和鸣。人法天地,道法自然,大星所演精妙轨迹暗合天地至理,或是一门无上玄功法门,又或是一套惊世真武,许寒若有所悟,却仍是不悟! 许是缘分未到,愈是心急想得见真意,却愈是身陷囹圄,辗转反侧间神魂堕入黑暗深渊中却不自知,许寒忘却自我仍旧全神贯注于微光渐去的星辰之上。 忽地,一道惊雷于识海之中炸响,迷蒙之间一股令万物凋零、湮灭之滔天气息隐隐而发。刚一体量,便令他神魂巨震,直欲消散!许寒赶紧振奋精神脱离状态,不敢再深入其中。似是浮生梦醒,许寒环顾小院四周,隐约间竟觉身处之地,皆为虚幻、似假似真神妙非凡! 额头豆大汗滴落下,许寒面色惊凝不住退后几步。往日里观此树虽能得见诸般神奥,但或是此次过于沉醉其中,不意其中竟蕴含这般凶险!微风过境来,许寒摇晃脑袋上下打量似是寻常的枯梅,惊然无语。不知刚刚究竟是自己魔愣了还是真被这颗诡异仙木带入神鬼莫测之意境。 再定神时,却见屋内老者早已发现门前动静只是未发一语,幽暗中面带微笑,难以琢磨。而许寒所拿陶盏早已不在手中,不知何时被老祖接过食之以净。 向天望去,日头西斜,半个时辰转瞬而过。 “呵呵,还在那傻站着作甚,快进来吧!”见许寒踌躇不进,似未梦醒。老人声音嘶哑干笑几声,向着门前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屋。许寒挠了挠后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口边又吞咽下去撇了撇嘴跨过门槛,蹦蹦跳跳的坐在老祖对面。 远比自家桌椅新颖的桌上,整齐摆满了四五个骨碟,皆是村人们送与过来的吃食,不用多提,许寒甚至可辨认是谁家送来的饭菜。老者不紧不慢就着碟内几样新鲜时令小菜和着糙黄米饭吃的有滋有味。 “老祖宗,那棵树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许寒右臂拄着面颊,百无聊赖看着屋外似是询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屋内依然幽静,老祖并未回话,而许寒也习以为常,不以为意。据村人相传,老祖自古村初起时便生活于此,而今算起少说也有五六百载岁月,虽说村人长寿,寻常村民亦可得二百载春秋,此等寿命许寒初次听闻时也是惊掉了下巴。 能得此秘闻还是许寒因转世而得宿慧,见许山、禾女二人自照顾他起数载岁月面容不见变化,于是随口提问一句才得知正值壮年的父母竟已有七八十年岁。果真是天道有偿,有得必有失,此世虽不见前世诸般神奇科技,可在寿命一道,便无形中补偿了许多。 见老人食毕,许寒自觉起身收拾碗筷,分类归好待会回程时还于各家。炉上轻烟寥起,许寒先是将床边藤椅搬至门前,又扶起老人小心伺候着老祖脱去厚袄,已是高寿的老祖虽然手臂上筋骨齐现、褐斑连连,却也意外的十分健壮。许寒打量老人侧脸狰狞疤印,心中暗暗揣测老人家年轻时究竟是何等风云人物。 心中疑惑却未宣之于口,父母长辈曾经细心交代过许寒,村人能安然生活于此数百载多有仪仗老祖神奇本领,但是老祖却不爱提起曾经,以往数代也有多人好奇之下旁敲侧击过老祖话语,每次提及此类话题老人总是不发一句,似有不悦。故长此以往,村人也都得知老人禁忌,代代相传不得过分打听老人故事。 许寒知晓自己来历莫名,并非古村原著。且出生时伴随大变,能存活下来全仗老人施救,故更是对老人恭敬异常,自不会去强行触碰这古村为数不多的禁忌。 待清水尽入这须弥纳芥子的茶盏,许寒再一次惊奇这看似寻常的杯盏不仅如此承物,且热水入杯竟无半丝热气宣泄,拿在手中也无半点灼手之感。 将茶盏小心放在老祖易触之地后许寒又从屋内寻一矮凳乖巧坐在身畔,轻柔的为老祖宗按摩身体。 “秋伯伯家的小夕盈再过几日又到生日了,我爹准备替她造一妆台,您说我该送点什么呢?” “这丫头喜爱萌物,要不要我趁着我爹入林围猎时去山中寻寻,看能否找到些可爱幼宠送她?” “聂叔好像腿脚受了些伤,说是打猎时遇一凶兽,不慎伤在兽嘴。呵呵,也不知凭聂叔那身手,究竟是何等威猛的凶兽能够在他手下占得便宜……” …………… 许寒有一搭没一搭的话着家常,嗅着四野而来的清新,内心无比平静。老祖微微眯着双眼,依着藤椅摇摇晃晃好不惬意。 微风徐来,斜影长。 老人拉过许寒稚嫩小手放于掌心揉捏,许寒停下动作,轻偎依老人身畔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咿呀的曲声悠悠荡荡飘向远处高峰,搅乱了峰半清云。 老祖宗竖起耳朵细细品味许寒这不知从何处所得的悠扬小曲之中云清风淡之意,似是十分喜欢,听着听着竟呵呵笑了起来。 木浆扰波和曲鸣,许寒停下哼唱,带着孩子般俏皮天真的笑意“祖爷,你喜欢这首小曲吗?那我来教你吧……” 老人并未看向身畔的许寒,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悠远的指向高峰之后,轻声说道“寒儿,你以后想出去看看吗?” “啊?”许寒扬眉不解。 “出去?去哪里啊?” 老人颤巍遥指葬道峰,声音沙哑,“去那座山的后面啊……” 许寒目光随老人所指看向直入云霄的高峰,沉默不语。 “我不想去……”许寒轻声答话,虽是稚嫩之音,语意却也坚定。 “哦?为何呢?”老人仍未看许寒。 “那山的后面才是真正的世界,你不想去看看吗?” “那山的后面.....不过是江湖罢了……” “哦?”老祖语生波澜,提起几分兴趣,“你所言之江湖又是何物?” “江湖……是爱恨不明,是善恶难辨,是恩怨,是仇恨,是利益……所以,不看也罢!” 老祖微笑,又拍了拍许寒小手并不言语。空气中湿意渐甚,古梅舒展枯枝迎向即将而来的酣畅淋漓。 “去吧……”老人闭上双眼,悠悠开口。 第五章 古声长 “走啦老祖,您好好休息啊!” 少年挥手,捧着几盏油碟怅然若失的离开小院。 谁家小屋里古音清扬,少年驻足巡音。目光掠过篱笆,平凡的景色竟不知为何撩拨起心绪,枯梅随心飘摇,深褐色的形影带着的难以明了的忧伤。 这样就好,停云静听曲中意,浮狂皆是过往。少年撩去眼角湿意,冲着天空优雅划过的飞鸟做了鬼脸后蹦蹦跳跳的离去。 小院里,老人静静看着身侧枯枝喟然而叹。在那悠远的岁月里,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悲愤在泣血而颂,又有多少缕苍凉在远方等候…… 随手从墙缝之上拂过,得一株青草于口中咀嚼,涓涓的溪流顺着墙角流淌,刺耳的磨拉声吸引了少年的注意,一位妇人坐在自己的门槛上手持一粗壮铁杵一下一下地在青石上打磨,涩黄的锈水沿着石缝滴答滴答落入青苔附着的水道里。 许寒牵扯嘴角,吐出口中青沫高声招呼“湘姨,您这是作甚呢?” 妇人侧首,见是许寒后直起身来挥去鬓角汗滴,露出施施笑意“是小寒呐,湘姨我在磨针呢!” 许寒一个趔趄收步在妇人面前,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妇人手中那如手腕般粗细的铁杵,竟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以对此语。 湘姨也不在意少年冒犯,挽上衣袖自溪中取一掌水洗去腐朽,接着磨堪起来。 许寒放下手中油盏,蹲在湘姨身前细细观看,半晌后才确信这不是个玩笑,想起记忆中那个可笑的寓言,他疑惑的开口“湘姨您需针线直接让铁洪叔铸造几支便是,何苦来着这般费时费力?” “呵呵,那般造出的物什怎抵得上我磨出的用的顺和心意?”湘姨摇头笑着。 “啊哈?会有区别吗?您可别欺负我年岁小!待您这样磨成,要补的衣物也早已烂成碎屑啦!”许寒大晃其首,“您不会是闲的慌吧!” “去!你这小儿懂些什么……”湘姨轻点许寒眉心,忽又觉许寒瘦弱后露出几分心疼“你爹娘怎么这般亏待你,都一小汉子了竟还这般干瘪?”湘姨抚过许寒鬓角未褪去的黄毛又有几分不忿“你且待着我……”说话就着清溪洗去手上污物,转身走进了屋内。 许寒嘿嘿笑了几声接过铁杵,眼巴巴望着屋内。 绵柔的面香扑鼻而来,许寒张着大口嗷嗷待哺。湘姨也不做作,戏谑的笑着将两张面饼径直塞入许寒嘴中“喏,可还满足?” “嗯!还是湘姨做的肉饼最是可口,我娘的手艺就是不到您!” 湘姨面带得色“这可是我看家的本领,禾女若想学去精髓还得些许岁月才行呢!” 许寒狼吞虎咽的吞下面饼咧嘴笑着,递过铁杵“湘姨,这铁杵还您,我可帮您省了不少功夫呢!”说过后怪笑两声拾起陶盏狂奔远去。 湘姨呆呆看着许寒递将过来的铁杵出神,铁棒上此时竟布满深深指印,原本手腕粗细的铁杵被揉捏的只有几指粗细,扭曲丑陋。妇人摇首失笑“这混小子,可知废了我多少功夫……” 村中,古井旁。几位妇人一边笑谈,一边洗涤自家汉子猎来的凶兽兽皮。见许寒至此后便停下手上功夫调笑道“你这小子又去了几家打过秋风啦?” 许寒小心避过涓流的血色,生怕弄脏了母亲一针一线缝补出的步靴,待归还几家碟盏后站定一边不满回道“聂嫂,您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笑声遍地而起“你这臭小子还用得着我们污你清白?” 许寒挠头羞涩,岔开这令人尴尬的话题“聂嫂,聂叔的腿伤恢复如何了?究竟是何物伤的他啊?”许寒心中好奇,开口发问。 这村落四荒,村人数百载的围猎之后尽皆是些熟悉秉性的兽类生存,寻常毒虫猛兽根本伤不得大家。更遑论聂叔乃是村中猎兽的一把好手,一柄大刀使得威风凛凛,许寒幼时于冬闲时曾见过聂叔于父亲较量过武技,二人一人持刀一人持斧战的是地动山摇,生生将一片大地削得土木飞溅,酣畅淋漓!即使是许寒记忆中有数的几种猛禽亦难伤他分毫,而此时竟数载难遇的于捕猎中见伤,也由不得许寒生出好奇之心。 说起自己丈夫伤势,一席地而跪的妇人收敛笑意,也不见多少忧虑却带着丝丝不满冲着许寒嚷道“亏你还惦记你聂叔伤势了,伤已无大碍,只是这几日他在家闲极无聊时总是叫唤着不见你过来探看、探看……” 此时另一妇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轻点着聂嫂说道“这鬼精灵倒不是不想去看他聂叔,要怪只怪你住了我家对门……” 聂嫂先是不明,呆愣几息后也硕然放声笑的快活“说的是、说的是,这小子可羞涩的紧,连自己媳妇竟也怕成这般!” 许寒脸色胀的通红,手舞足蹈的不忿叫嚣“胡扯,我怎么会害怕夕盈那小丫头!只是、只是……” 村落人丁稀少,当代下只有许寒与仅四岁的小夕盈年岁最是相近,故那丫头出生时村人便内定了将她许配给许寒,耳提面命下之那丫头刚会咿呀学语便格外粘他,话都说不清便会老公公、老公公的直叫唤。 许寒好歹前世也是一双十青年,怎能耐的一小丫头百般调戏。虽是疼爱这蹒跚学步的妹妹,可一想到今后种种却也十分头痛,故此总是多有避让。而村人淳朴,不想其它只当许寒羞涩,总是拿此调笑于他。 少年局促模样惹得一甘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妇女们笑的弯了腰,古意盎然的村落此刻也似乎明亮了几分,几家里豢养的小兽受到惊扰,嗷嗷叫唤着等待主人们的安抚。一时之间,鸡犬相闻之平和气息充斥了人们的心灵,当真是一副美轮美奂的人间之画。 诸多妇人们调笑了少年许久,皆是尽了兴致。可怜那许寒被这些长辈们蹂躏的神色萎靡,不见半分少年的俊朗与神气。 直到上天降下甘霖,大家才笑着四散而去。秋家大嫂狠狠地拍着许寒瘦弱的肩膀,恶狠狠地威胁着少年莫要忘了自己孩儿生辰之时送上件体面贺礼,若是再随手从路边扯株野花充数,便要要他好看! 废了不小功夫,许寒才从树上找回不知何时被扔上去的鞋子,再下来时,衣衫也湿透了去。 一声长叹,许寒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面色沮丧嘴角却微斜的走上归程。 转过弯角,家的景象入了眼帘。 门口处,禾女倚门而立,听着细雨声面色染上焦急。直到看到那熟悉的瘦弱身影,肩膀才不自觉的松了下来,微微松了口气。 站直了身躯,秀臂轻摇向那身影招了招,眼里带着笑意。 屋子里,砰砰作响的敲击声此时停了一下,又更加激烈的响起...... 少年背起手,抬头眯着眼看了眼天空,然后咧着嘴大步向家里奔去...... 第六章 夜半 夜已深,几轮皎洁明月映照人界大地。 月光清寒,许寒躲在被窝,从木格纸糊的窗户缝隙里偷偷看着夜空的少年心中也平添的几分寒意。 远处高耸的山峰顶天立地,直入云霄。便是前世那些闻名于世的山脉在此山前亦是如侏儒相较于巨人一般。若是太白在世,见到此景又不知会作出何等诗句流传千古。许寒静静的看着山峰无言,虽说白日里与老祖对话曾说不想入那浑浊的江湖,此时却也难免心生好奇,山外的世界是如何精彩绝伦,是否有神仙之流存于世上,是否有那故事里移山填海的大能之人存在.... 不,一定是会有的,眼前之景,自己身处之地便已足够说明这些..... 那么,要去看看吗? 祖辈相传,此山不可越,但是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么.... 月上无星,几轮明煌煌的月如上苍注视苍生之眼,仅一对视便不觉得让许寒心底颤栗,似是被虚无缥缈的存在盯上一般,更有莫名气息不断从夜幕中散入大地,虽不能感知真切,却也真实存在。 黑暗之中,少年思绪翩翩,前世种种于心间流转,那斩不断的执念让他莫名叹息..... 许寒侧耳倾听,只听得双亲平和有节奏的呼吸之声。除此之外,屋里一片静谧。 少年掀开棉被后悄悄起身,从床上一跃而下。囫囵的套了件汗衫,又从屋子一角的竹篮里扒拉出一条尘迹斑斑的长裤火急火燎的穿上,大力拉扯之下裤裆处撕拉一声微微炸裂开来。 许寒微叹,有些气馁。心里哀嚎着又是一场躲不过去的训斥。站定思索片刻,想了想今夜要做的事情有些危险,少不了磕碰擦伤,便就连布鞋也不穿了。 小心跨出屋子,厅堂之中此时有些杂乱,胡乱摆了些未成的家具,还有四处散落的木料,那散落的说不出名目的木料散发奇香,只凭气息就叫人神定气闲,也不知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材地宝,左右在这无外人出入的小村里,这些玩意也只能沦为等闲。 轻轻拔去门栓,将出门之际。少年犹豫片刻退了回来,瞅着墙边那堆父亲平日里狩猎所用之器具,目光游离在大板斧与长枪之间。 思索一下,便将那趁手的黑板斧提在掌间,掂量了几下又瞅了眼父母亲毫无动静的房间。长舒一口气后小心翼翼的掩上屋门..... 穿插于村落间的树木轻轻摇晃,少年蹑手蹑脚的寻着路,村人多是猎户,神经警觉异常,故虽出家门的许寒也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至于老祖么,许寒无声的笑笑,该知道的事情这位不知深浅的老人家总会知道,总是也瞒不住的。 “轰!” 出了村落百丈,许寒再无顾忌!借着几轮皓月之光辨了方向,一脚踏碎青岩转瞬间奔将数丈距离!就犹如小蛟一般飞奔而去,竟在身后拉出了道道残影! 此景若是叫许山于猎户们见了保管惊掉双目,他们常年猎于山间,多见的是行动矫健、速度非凡的之野兽,非是常人能及!可若是此时与这尚才几岁的小少年相比,也是逊色不知几分! 畅快!当真是畅快! 若不是担忧惊了这许多夜间出没觅食的凶兽,许寒恨不能放声直舒胸意! 狂风迎面而来,于耳畔呼啸而去,却不能阻他分毫! “这才是强大,真正的强大!不知是否有一天能否凌驾于天地之间,万法不能伤身,那才是真的畅快!” 许寒心念转动,此时身躯似是响应心念又凭空生出几分气力,许寒猛地冲上一块突地而起的巨石,狠一发力,身负千斤大斧,凌空飞跃至十丈高空! 月下,那肆意的少年,终是不再忍耐放声狂啸! ............................... 四野一片狼藉,如地龙翻身一般,数丈高,几人腰围粗细的参天之木四向而倒,土石飞溅四周,月光无法企及之暗处,许寒手提巨斧猫着腰看着眼前一幕脸色有些阴沉,眼中还藏着些许畏惧! 想起前些夜里那一战此时许寒亦是心惊不已! 因是许寒年幼,虽说力气倒因体质特异而不弱,但始终不忍他见到血沫横飞情景,故这些年来许山多次拒绝了儿子想陪猎的请求,最多也就闲时陪他练练粗浅招式。但心智成熟的许寒又岂是那么好哄骗的?近两年来,夜半之时许寒多次趁许山、禾女入眠之时偷溜出来,入这山林间来。一来,可寻些草木之精,寻常野兽打打牙祭。平日里的吃食实在是不够这诡异的身躯消耗,只是许寒体谅父亲狩猎凶险,故一直不曾提起。二来常年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忽地来到这山野之中,不好奇一探自是不可能!三来,这幼小身躯蕴含此般的磅礴之力总要想些法子去消耗! 一来二去,许寒也就在这山林间熟稔起来,胆子也就越来越大,竟是越入越深! 常在河边走,终有湿鞋日。前些日里许寒又在夜半之时入这山林游猎,畅意之时竟被一兽偷袭! 许寒眯着眼回想那夜凶险..... 那夜,寻得一些日常所食之草木根茎,许寒随便寻了一处挖成地灶,往四周撒了些驱兽粪便后便安心烤着食物来吃。正当吃的快活,不成想祸事却从天上来! 嘶~~~~ 一声异响忽从背后传出,本就无半点临危经验的许寒听得声音,身形未动反而愣了一愣,正待要转身回去探看,一阵恶风便已临脑后! 脖颈之上汗毛乍然竖起,生死之际许寒终是反应过来,瞬时间向前扑去躲过这致命一击。只觉顶上有一物呼啸而过,随后身形不稳的许寒便被这强劲的风压带的在地上翻滚几周才定了下来。 轰隆一声响彻山林!许寒狼狈起身半跪地上抬头探看,一株巨木竟被那兽撞得直接断裂开来,巨大的树身轰然倒地,压倒杂木几许,震得大地震颤! 此等冲击之力直让许寒心悸! 再定睛看去,有一似狮似猫之兽姿态优雅定于许寒身前,金须碧眸,一身森白皮毛在夜色下烨烨生辉!最为诡异之处乃是此兽竟生双尾,两条铁鞭似的双尾高高翘起微微摇晃,纵使许寒初见此兽,亦知要是被那长尾扫上一下,可不仅仅是皮开肉绽便能收场的! “呼噜~~~”异兽低声咆哮,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回踱步有如猫戏老鼠一般气定神闲,一双碧眼却始终锁定着许寒,杀意森然! “咕噜......”许寒咽了口水,不住退后两步强自忍住夺步而逃的冲动,紧握双拳屏住呼吸勉强与异兽对峙! 非是许寒此时逞能要与此异兽分个高下!寻常之时,他虽能猎些弱小兽类以作吃食,那也不过是借强劲身躯力压罢了,就似寻常人怎么也不会斗不过猫狗之流,随手便可擒杀,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 而此时眼前凶兽只凭这凛然杀气也知不是等闲之辈,更遑论刚刚许寒才亲眼见过此兽肉身之力。若是现在将后背卖了出去,恐怕十步之内便将授首! 双腿不住颤栗,酸软的再也不复平日里的强劲有力!瞪大的双目死死锁定悠然而动的藏獒般大小的异兽,后背早已湿透,深呼吸死死压住心中的恐惧以及不详的预感! 额头豆大汗珠缓缓从眼角划过,许寒忍不住微微眯眼,就在此刻!异兽瞬时而动,身形陡然消失在许寒眼前! 许寒心中大骂“没想到这畜生竟还有此灵性!”但此刻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见失去异兽踪影便向一旁扑去,堪堪让过从侧后方袭来的异兽!只见那凶兽灵巧异常,在空中划过残影后,轻巧于巨木之上借力,速度更快几分的冲向许寒,龇咧的犬牙异常凶恶! 许寒只恨自己太过疏忽大意,夜半来此竟也没带上半件兵器,此时也只能赤膊上阵与此兽厮杀! 只见许寒仓促间退后一步续了些力,目力运到极致,倏地伸出双手抓住空中飞扑而来的异兽,借以腰力千钧一刻间用尽十二分气力狠狠向后方摔了出去! ........................ 第七章 斗一场 “吼!!!” 纵使神异非凡,此时双力之下异兽也只能饮恨的怒吼着飞出了百十米距离,倒飞的路径上,凡是些阻挡之物皆是被摧枯拉朽的撞裂开来! 而少年不敢再有耽搁,凶兽飞出之时他便转身向山下飞奔离去! 山野之地藤蔓便处皆是!其中不乏有些洪荒异种格外坚韧,可恨许寒此时慌不择路一心只念赶紧逃离这危险之地,尚未走出一里路程,身躯之上便被缠满了各色各样的藤蔓,看似就像一个臃肿的野人一般,再难奔走! 许寒纵是急的跳脚,此刻也只能停下费力的撕扯开这些要命之物! 稍一耽搁,异兽便一路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此时凶兽一双碧眸绿光大亮,似虎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森白的皮白沾染了灰尘与枯叶再也不复优雅只剩狰狞! 白光划过,眨眼间跃过数丈距离! “啪!”坚硬的藤蔓应声而断,许寒被大力击退,急速退了几步后背撞到树上,又掀翻一株巨木! “咳咳!”一阵胸闷,许寒不住捂嘴咳了几声,口中但觉着几分腥甜。不用思索也知伤了肺腑! 一人一兽又在这静谧的夜幕下对峙开来。山风微凉,却带不走这择人而噬的杀机...... 少年平缓下急促的呼吸,内心倒也平静几分。此时难有他法可缓转局面,今夜若想有个活路,也只能是拼过一场!生死.....则由天定了!!! 内心悸动不已,却不全是恐惧,许寒静静感受着似由身体传入神魂的渴望,这身躯在危机之下竟隐隐兴奋起来,似乎在倾诉在着但求一战的渴望! “轰!”山石陡然间炸裂开来,危局之下借着一股疯劲许寒悍然抢先出手! 皓月当空,丛林之中,地形复杂的林间,两道残影来回交错带起阵阵腥风,隆隆的巨响、赫赫威势将夜影中那些伺机而动的山间野兽全部惊走! 那异兽虽是神异,却也不过凭着天生本能,许寒虽是幼小,未曾有过搏杀经验,但借着平日习得的粗浅身法,简陋招式倒也与此兽斗得个平分秋色。 凶兽又是迎面一扑,许寒运力手掌自下而上狠将挥去,稚嫩手掌颇有几分磨盘碾物之大势!这一掌威力不凡,便连许寒自己都觉着掌间空气竟产生不小阻力,似有突破音障之兆! 异兽亦察觉这一式凶险,间不容发之际强借腰力侧首偏开许寒手掌,四肢踏在许寒手臂之上化为白光脱身而去! “好灵巧的畜生!”许寒心中不住再次感叹,便是前世所见的猛虎、猎豹之流相较于此兽的速度与力量也是相形见绌! 念头闪过,少年身形闪烁绕到异兽身侧,趁着它调整身形之际一脚大力轰向此兽腹部!只见凶兽眼中凶意大盛,见得无法躲过此击,竟是以伤还伤的高高昂起后尾唰地一声向许寒面部抽去! “砰!!!”...............“啪!!!” 此兽重约不过百多斤此时又在空中,被许寒大力踢中腹部后惨叫一声击飞到几层楼高后又重重摔在地上,趴在地上呜咽针扎着几息竟也没能站起来! 不过许寒也未占得多少便宜,虽未被凶兽后尾抽中面庞,不过挡在面前的双臂此时似是断裂的疼痛,已是再难提起! 威严的月光下,喧闹的山林此刻安静了下来。 凶兽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低声哀嚎,而许寒靠在树上勉强的站立着,只是脑子眩晕的厉害,咬着牙克制着周身的撕裂的疼痛! 双方都知道此战并未终结,都在努力的恢复着消耗巨大的体力....... 四目相对,凶兽碧眸中的光芒又亮了几分,里外透着些许诡异!而那许寒亦是狠狠盯住凶兽,先前的畏惧再也不见半分!时空变换、天地轮转的恐怖非是一般,熟悉的生活环境不在,彻底的抛去过往的一切,突兀出现在这处处透着不凡的世界里,其中种种难言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先前未有准备,故有几分惊慌,此时一场恶战已过大半,便是未曾历战的少年也浑身散发着癫狂的气息! 一把扯开碎裂不堪的上衣,露出的上半身血痕四布,杀气四溢!此景若是叫禾女见了说不得吓得她眩晕过去,不过当务之急乃是赢得此战,左右半夜偷入山林的事情暴露也不过一顿打罢了,前世幼时也不是没挨过父母亲的揍! 血液在经脉中奔腾,内心孕育着与稚嫩面庞不符的暴戾,浑身之上竟然热气蒸腾而出!许寒站直了身躯欲再度搏命!而那异兽也是四肢牢牢扣住大地蓄势待发! “唰!!!” 二者不约而同的向对方攻去!战到此刻,许寒不在念着活命,而那凶兽亦是忘了猎食的初衷,都只求将对方毙于掌下! 许寒与异兽选择保存体力不与对方硬碰硬,凶兽仗着身形灵活绕着少年奔走,许寒一面不停挪移方位力求不被袭击到后背,一面提起疼痛未减的双臂不时地挡住凶兽正面袭来的利爪。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攻伐的双方再度停了下来对峙....... 疲惫与疼痛似海潮般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少年的大脑,双眼已经模糊,便连站立着也都有些不稳!许寒死死咬住牙关,任由着触目惊心的伤痕血液肆流! 自古以来有几人能勘破这生死之间的恐怖? 纵然许寒非是意志远超旁人之辈,可在这面临生死的时刻,才开启一段新人生的少年也不会生出半点放弃的念头! 而那似虎的凶兽再也不复初现时的灵气,周身上下不知挨了多少许寒的老拳,森白油亮的皮毛上污迹斑斑,灵动的碧眸也因挨了一掌高高肿了起来,眼角有着散发氤氲光芒的猩红血液渗出,那血液低落地上,伏地生长的不起眼的杂草竟肉眼可见的拔高了几分,枯黄的身子变得碧绿透着晶莹的光! 阵风袭来,林海荡漾着波浪,也未有人知海底之下有着一场血腥的生死之战到了最后的关头! 凶兽虽有灵性却并非天地正统,自是不如身为人类的许寒更有耐性,只见它前爪不住地刨着大地,发出的威胁的吼叫声也透着几分不耐,高松的背部让许寒知道接下来可能便是最后一击! “吼!”凶兽发出战到此刻最狂躁的一声吼叫,它并未选择再次迂回着与少年拼杀体力,而是正面扑向许寒! 正当许寒欲上前接招之际,那凶兽竟在半空强行掉转身形,高高扬起两条坚硬似玄铁的尾巴同时向许寒抽去! 在那凶兽看来,自己肉身最强之处便是一对尾巴,平日里劈山裂石不在话下,故此这最后一击它便选择交给了长尾! 此举看似合理,但却是愚蠢万分!纵然许寒初战,也知岂能轻易将后背交于他人? 交战到此刻一直未见这异兽露出破绽的许寒见到这此景哪能放过? 胸中的委屈与暴戾在这瞬间陡然爆发出来! “曹,小爷我废了你!!!” 少年夺步上前擒住凶兽双尾,丝毫不顾大力冲击下虎口裂开的锥心疼痛,一声怒吼用尽周身之力凶狠地干脆利落地扯断其中一尾后将异兽掷了出去! “嗷嗷!!!” 那凶兽哀嚎连连,翻滚着飞了出去! 正当许寒松了一口气以为胜负已定时,今夜最为凶险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半空中那身受重伤的异兽居然周身突兀泛起白光,光芒自发出未有一息便耀眼的无法直视,有如正午当空之日! 那异兽发出一声痛苦异常的哀鸣,周身光芒赫然离体而去如化作刀光瞬间跨过二者之间的距离当头向许寒斩去! 瞳孔陡然收缩的极致,生死之际许寒似是突破了某种障碍,那快到极致的光芒在许寒眼中如秋风下凋零的落叶一般缓慢,一寸一寸的逼向自己胸膛! 可虽说能看见这超越常识的光芒飞舞的轨迹,却并不代表着他能躲过去!许寒心中怒吼着、催促着自己的身体,可身体却不争气地以更缓慢的速度在转动! 刀光近体,再难有缓转余地!许寒痛苦的闭上双眼,只得无奈接受自己即将被分尸的下场! 就在此刻异变又起! 只听“啪......”地一声轻响,凌厉地势不可挡的刀光竟突然化作漫天荧光缓缓消逝而去........ 静谧,只听风吟。 许寒与那异兽在这接二连三的变数下都楞了神,不敢再轻举妄动! 过了许久,隔着些许距离的双方都缓缓的退后最终消逝在对方的视线里。 而村落之中,那生机盎然的院落,闭目而眠的老人缓缓的放下了翘起的手指......... 第八章 路 “嗷~~~” 不远处山脉的阴影里传来几声狼嚎,在这清寒刺骨的黑夜格外骇人。一路追迹而来的少年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个闪身利索地攀到树上,躲在了明煌的月光也无法企及的暗处,小心打探这周遭的动静。 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夜被异兽偷袭后,遭遇一场苦战还险些丢了性命的许寒再也不敢似之前那般浪荡。 三步一回首,五步两抬头,但有个风吹草动便如受了惊的雪兔般四处蹦跶寻找着藏身之地。虽说可笑了些,但只要能保的性命无碍,在这廖无人烟的荒林中,左右也无人看见,谁还管你的英姿不够飒爽? 过了半晌,见周遭也无半点异动后,许寒小心翼翼的从笔直的参天树干上滑了下来,一落地便跳到一旁,生怕头顶有个什么毒虫猛兽从天而袭。也不知他这般怕事的性格为何非要赌那一口气要让此身入险地! 后又歪着头稍稍思索,便反手将那背负在身后防着偷袭的大板斧抽了出来,紧紧握住斧柄,巨大的斧面护在身前,就只剩一对精光四射的双眼透露着。好一通折腾,少年总算是有了些许安全感,就连腰板也微微直挺了些.......... 顺着地上斑驳的血迹一路追踪至此,距离那夜的战场似有数十里的路程。原本地上斑驳的血迹经过几场山雨后已是难寻,更无奈此兽血液灵异,受之灌溉的山间野植也被机敏的山兽们糟蹋一空,再难辨别方向。 许寒非是父辈们那般猎兽经验丰富的老山人,但凭些许蛛丝马迹便可在山间追风逐兽的本事他可没有,耐下性子坚持着在附近搜寻一会,也未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也只得宣告计划失败。 冒险入山,背着大斧追寻了几个时辰也未得到个好结果,许寒心中自是憋屈不已。拳打脚踢的发泄了会,许寒暗恨道“便宜你了个畜生!” 一阵折腾,似无底洞般的胃袋发出了狰狞的吼叫。 听着远处涓涓细流声,想着总不能入宝山而空手归去,好歹要将五脏庙伺候爽利,少年循着流水声走了过去。或是习性不同,村人极少食鱼,往日里也就青黄不接之时勉强用来裹腹。故山间溪流,多得是肥硕味美的各类渔货,许寒自是来者不拒,寻些山野香料,几撮矿盐,烤将开来便是难得美味。 “哐啷......”少年此时倒也放开了心,随手将大斧扔至一旁。卷了裤脚、衣袖就如游龙入海般扑腾进了这借着月光也清澈见底的溪流。 捧了些许溪水囫囵的糊上了面庞,山溪清凉,稍稍驱赶了追逐半夜的疲倦。许寒长舒一口气,心中的郁闷也稍稍散去了些。 戏水的动静惊扰了水下的生灵,一团团黑影似无头苍蝇般的乱窜,激起水莲朵朵,不少大家伙们竟直愣愣的撞上了许寒的小腿,那力道倒是不小,便连皮糙肉厚的许寒也疼的龇牙咧嘴。 许是觉着少年太过惬意,肚子里那永远喂不饱的魔兽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阵阵酸水反上咽喉.......今夜闹腾了许久,若是算上归家的路程,也没有多少功夫可供浪费,许寒收敛起嘴角的笑容,拿出真功夫对待这些不幸的家伙们.... 只见少年左脚为轴,稳稳立于溪中,右脚高高抬起,一声呼喝后重重踏向溪流! 只听“啪!”的一声,水面陡然间炸裂开来,四散的晶莹于半空中飞舞,月光为其染上绚烂的荧光,许寒迷恋的注视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美丽.... 虚无之中传来了哗啦啦的异响,似是锁链绷紧的声音。许寒恍然未觉,享受着此刻心灵的静谧。 或许正是对这份只是错觉的自由的追逐,支撑着那些华发早生的孤独者们始终行走在看不清前方的崎岖道路...... .............. 粗略的扫了眼被自己崩上岸边几条大鱼,觉着多少能混个囫囵饱,许寒也未再造杀戮,抖干了身上的浮水,寻了些枯干的草木在水岸边生起了火。 这捕捉到鱼也与前世有些许不同,鱼鳞格外紧密,故以往许寒称之为鳞鱼,这鳞鱼虽无利齿,却能口吐水箭。若是寻常村人,挨那一下免不了伤筋动骨。可许寒肉身之坚固非比寻常,气力也远超他人。自是不怕这些小把戏,一掌拍散了几条鳞鱼蓄在腹中的凌厉水箭,拎起大斧,手起刀落利索地将几条蹦跶不停鳞鱼斩成两段后,清洗了内脏便串在了树枝上烤了起来。 鱼肉细嫩,不当长时间炙烤。故只一会,许寒便将几条已泛焦黄的鳞鱼从火上撤下,四周打量下,也未曾见到佐料、岩盐之类,也就放下心思专心对付食物。 好在山溪清澈,这肥美的鳞鱼无寻常那般腥味,细嫩的肉质似自有几分清甜,倒也不难食用,饮着溪水连吞带咽的也就将就下了。 只是才吃了两条,少年嚼动不停的嘴却停了下来,且是面露惊疑。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啃食过半的烤鱼,左右也没看出些名堂后便放下了,手扶着身后的巨石晃晃悠悠直起了身。 而这一动,却又察觉出了不凡之处! 今夜为了寻觅那夜异兽踪迹,许寒背着千斤重的大斧奔走不停,少说也翻越了几座山脉,饥渴难耐不说,耐力不凡的身躯也已疲惫不堪。这般伤筋动骨往日里若要恢复过来,少不得需村里各家奔走,没脸没皮的蹭些吃食才可。 而眼下不过饮了些许溪水,食一二鳞鱼便稍有饱腹之感,就连酸软的臂膀亦如细雨滋润般舒适。 不知何时,山风带来青雾。许寒目光追寻溪流源头,只可惜山脉蜿蜒曲折,前路又隐于迷雾之中,只让人觉着诡异不凡,却看不得真切。 水里的鳞鱼依旧欢快的游荡,清风撩起少年耳畔旁的长发,月光威严的注视着他的抉择,似是在轻声诉说着这是命运的分叉,却又像无形的嘲讽,逃避又有何用处? 许寒拎起大斧立于溪岸,一时之间隐隐有些畏惧...... 终于,少年还是动了,目色仍旧痴迷,身后却又像是有着莫名的力量在推着他前行一般,直至朦胧清冷的迷雾抚向面庞才陡然间惊醒过来。 回首来路,不见踪影....... “罢了........”许寒微微苦笑,紧紧地握住斧柄,“就去看个明白,若是能寻到这鳞鱼有异的源头,日后便不用为这食物忧愁......此时尚且年幼,舔着脸蹭些吃喝倒也无伤大雅,过些年月后岁数大了若还是这般可就有些丢人了.......” 定下心来,许寒又恢复先前的谨慎模样,青雾之中视线模糊不清,能见的只有身前两步,少年提斧于身前,侧身而行,一步一步的往前趟过去。 压抑的静谧恨不能让人发狂,未知亦是此时的许寒面临的最大恐惧。山间深夜,本就清寒犹如秋冬,可在这诡异之境下,少年却是满头汗液。心中多次生出退意,无奈这迷雾遮掩,难分前后,也只得咬着牙愣着头皮往前冲。 “混账的畜生,你最好期待下辈子都别我碰见!”又摸爬前行一会,仍旧不见清晰的许寒对那夜遭遇的异兽发出了不知第多少次的诅咒..... 话音未落,异变又起。如梦幻般地清风来临,刚刚还如跗骨之蛆般难缠的迷雾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仅仅几息过去便消散开来。 视线陡然清晰,许寒直起身迷茫的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色,恍如隔世........ 第九章 山 恍然回神,许寒诧异的打量着周遭的景象,心中迷惑不解。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荒凉,不见半点青翠,回过头来,如影随形的迷雾已了无痕迹,除了几尺宽的溪流映照着莹莹月光,唯有冰冷厚重的黑岩随处矗立。 忽地,许寒若有所觉,抬头直视天际! 似是被人正面击中面庞一般,许寒踉跄地快退几步,若不是凭借着大黒斧支撑便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是..........葬道峰!!! 只一眼,许寒便可确认眼前这直破苍穹的山峰正是村落里亦能清晰可见的那座山峰!玄黑、笔挺的山体不见其顶,带着厚重的威压与无尽的威严数十万载来冷漠着注视着人世兴衰与苍茫众生,与之相比,许寒似是洪荒巨人脚下那微不足道的卑尘! 虽然前世多有听闻威压二字,却多是言之无物之流。但此刻,许寒清晰的从这座山峰上感受到不可言状的重压!似是身处深海之下,一举一动间格外艰难备受影响!无垢的心灵也蒙上一层雾纱,许寒微颤这指尖轻轻触摸冰冷的山体,心中唯有崇敬! 天地造化于此显现,纵使岁月无情、沧海桑田亦不能伤其分毫! 此时的许寒似是魔楞了一般,大斧被其丢弃在了脚下,前倾着身躯双手趴在山壁之上,神魂混沌不清,面上满是卑微,恨不能与这葬道峰融为一体! 葬道二字岂是易于? 此峰上承苍穹下镇厚土,自蕴元气于中,更遑论悠悠岁月以来,诸般移山填海之大能之士问道于此山中,故其身自含道蕴!许寒乃是一介凡胎,非是修道之人,神魂不曾洗炼,天地元气也未入体护住心脉。纵然肉身神异,初见此天地奇峰也难免被其震慑,伤了心神! “嗡............”却道此时一阵异响从上空传来!诡异的震动沿着山体蔓延开来,瞬间将匍匐在山脚下的少年震飞了出去! 道渊山镇守人界东南,乃是人间之屏障。山脉之外无时无刻的有空间涟漪之力冲击山体,莫说寻常之人,便是修道有成之修士身陷其中亦会一时三刻间化为灰灰,难有活命的道理!故百载以来,山上之人也难想到人界之外,葬道峰底会有这么一片不为人知的天地,而古村之人也因此难跃此峰! 但此时若无这冲击之力,说不得今夜少年便会耗尽心神丧命于此,眼下倒是因祸得福侥幸保全了性命!只见少年倒飞半空之上,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而后又重重摔在了地上,再起身时已是面如金纸,神魂不定,便是连站也站不稳了....... “咳咳!” 许寒重重咳了几声,嘴角又有猩红的血液渗出,五脏六腑犹如火烹一般灼痛难耐,头顶痛的似要炸裂开来,观眼前诸般景物皆是带着重影!勉强借力与嶙峋的山石,许寒晃晃悠悠的拾回了落在一旁的大斧,惊惧的上下打量着兀自震动不歇的岩壁,那嗡嗡地颤响带动了耳膜的共振,直欲让人昏厥! 许寒仰望那千丈高空上如海潮般生生不息的涟漪,内心的震撼无言以鸣之,穷尽言辞,许寒亦无法形容眼前那鬼斧神工般的天地奇景,直至今日,除却天幕之上那几轮诡异的明月之外,当数眼前之景最为动人心魄! 趔趄着退后几步,生怕一个不慎被那上空涟漪卷入其中,还有这刀削般齐整的山壁,亦不敢全神凝视。 就着清凉的山溪水,许寒清理了嘴角的血迹,这可不敢回头让父母亲看见,不然明天还得蜕层皮,又饮了些灵异的溪水,浇灭肺腑间的灼痛,备受摧残的身躯总算是稍稍舒适了些,可这心头之火却难以平复! 平白的遭了这些罪却还没处发泄,犟性子的少年岂能甘心? 一时怒上心头,见着葬道峰异震渐歇,闭着眼也莫问后果地拎着斧头凌空跃起就是狠狠削了上去! 却说要是一般山石,许寒莫说提斧力劈,拳脚亦能砸个粉碎。可此峰岂是寻常,便是如今村落里那些铺道石板许寒全力之下也就看看留个印记,那些个石板且不过是村人自伴生矿脉中取出,而葬道峰山高不知几许,但其既能承自身之中,可想而知山脉之底坚硬非是寻常,便是玄兵利器也难以与之相较。 只见少年狠狠锥上山壁, “叮..............”一声脆利的异响,犹如利刃相击一般,炫目的火花四溅大地,岩壁丝毫未损,而那少年却是虎口崩裂,一声惨叫后又倒飞了出去......... 几番折腾,不自量力的许寒终究是明了自身的斤两,清晰的认识知道踢烂几株巨木,砸碎几块山石虽然威风,却也离天下无敌差的远! 自幼相闻,古村前人亦有不少寻得葬道峰山脚处妄图生跃此峰之人,要么是丧了性命,要么便是落得一身残疾,初闻此事许寒还不以为意,虽说他无意去外界闯荡,但只说越过此峰,凭着自身神异,耐力又非比寻常,多试个几次总有功成之时! 而眼下,许寒是彻底绝了这荒谬的念头...... 拂去衣摆之上的尘土,收敛面上的颓丧,许寒振奋精神决定为沿溪而归,为今晚这失败的追逐画上句号....... 只是目光略过清澈的溪流,许寒忽而皱了眉头,脚步也停驻了下来。方才被那葬道峰骇住了心神,神思不清。眼下平静下来的许寒才想起自己一路追寻而来的所求为何。这溪水灵异非凡其背后必有奇物滋养,眼下还年幼,父母亲也不大可能会放其呼啸山林之中,总不成要得自己每每冒着风险翻山越岭来求一瓢异水,一尾灵鱼? 既已身处此地,倒不如寻个根底,也省的日后麻烦。 踌躇半晌,许寒见着此时溪流宽只几尺,想来也是离这山溪源头不远!便要紧牙关心中念着先贤所云“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的至臻之语后,又闷着头往前赶去! 此时月影西斜,只余朦胧浊光点缀大地。寒意刺骨,许寒似黄泉路上的孤影,耳畔拂不去哀怨、低沉的风吟,前行一步都要莫大的勇气支撑。 好在许寒所料不差,顺着蜿蜒的水脉奔走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已见得山溪源头...... 原是齐整似刀削般的岩壁诡异的裂开的密密麻麻的缝隙,裂缝窄处只有拳头大小,宽的地方亦只能容一少年藏身,而那溪流便是从这大大小小山缝之中汇聚而成。 许寒小心走至近处,发现果然有异! 刚刚入跗骨之蛆般的料峭寒风此时化为温润和风,仔细辨别之下,诸条山缝之中隐隐有微光透出,许寒驻足思索“此处莫非有地热岩浆渗出?” 山脉聚集之地多有岩浆渗于地表,这倒也是寻常之事,不过转念一想却又不大可能!且不说既有炽热灼炎,这清透的溪水又从而何来? 更何况这微光并不灼人,着实不似是地热之光。 多想无益,许寒也不愿再浪费光景,左右打量一番,寻了个裂缝最粗犷之处,许寒便又拿着黑斧头护着身前,弯着腰钻了进去..... 第十章 洞渊 越往前去,山缝愈发的宽阔,原本佝偻着身躯趟水前行的许寒渐渐的直起腰来。只是仍旧不敢有丝毫大意,少年始终侧身而行,但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便立马转身而逃。想是先前所历种种让也许寒明白,此界非同寻常,有诸般前世不曾有之异象,若以常理揣测,今夜说不得就要命丧于此。 虚空之中,带着诡异的静谧,似是连时空也被禁锢。空气逐渐的粘稠起来,而周身之处有异样气息包裹,让人倍感舒适! 这干涸的身躯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吞噬的欲望疯狂冲击着神经,许寒心中隐有猜测,只是他不过一介凡胎,苦求亦不得法,只能拼命按捺下神魂的悸动,紧守灵台清明谨慎的前行着。 前方微光渐盛,有些刺眼,许寒打起十二分精神,紧贴着冰凉的岩壁挪移....... 终到柳暗花明之时,许寒一脚踏入石洞,这数十万载不曾为外人所见的神秘之处清晰映入少年眼眸! 心脏怦然有力的搏动着,一抹酡红悄然爬上少年稚嫩的面庞,瞳孔已然收缩到了极致,眼前之景除却震撼二字外再无他言可述! 耳畔传入莫名的低语,是那无上岁月的低吟,诉说往日泣血的峥嵘!又似的哀语,不甘与诱惑尽蕴其中! 许寒极尽目力,竟也不能寻得古洞边际!古洞之中,亮如白昼,但周遭却无发光之物,许寒伏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地面,这大地呈现黝黑之色,似石又似铁,仅一触摸许寒便知其质地之坚硬远非自己可伤分毫! 且这大地之上,密密麻麻的镌刻着神秘莫测的咒文,这咒文似能演化诸天道则,只一现世,便自有无上神威。许寒堪堪扫了一眼,只觉身躯乃至精神都要被这斑驳的纹路禁锢住!好在少年也学了精乖,先前观葬道峰壁时,大意之下便被那山峰中道蕴所伤,差些魂归九幽,此时虽不明这遍地的咒文被人镌刻在此所用为何,却也不敢全神贯注的研究,稍觉有异,便赶紧收回目光,视线也不敢再聚焦其上! 咽了口吐沫,少年艰难起身。这古洞之中威压更盛,许寒紧咬牙关,扛着如影随形的重压!亦不敢神思涣散,否则极可能被震散了神魄,变成一个傻子! 这古洞地面中高外低,岩壁之上有水流沁出,汇聚成溪,想来是沾染了洞中粘稠将化液的元气,故而有了几分灵异。 许寒前行几步,却不想眼前一霎间恍惚起来!但几息后却又恢复清晰,少年陡然心悸,慌不择路的就要逃回,可转身之后却又傻了眼,原本那山缝只在身后出,可眼下环顾四周竟不知何时换了乾坤! 原本近在咫尺的岩壁消失不见,可遍地的咒文和萦绕的威势却告诉许寒他还身处古洞之中,再一探察,山壁已在远处,没成想寥寥几步竟跨了数十里的距离!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纵使许寒非真是一懵懂少年,此时却也欲哭无泪,绝望的念头啃噬着心扉,恨不能干脆丧命于此也倒省事! 许寒认命似的坐在地上,将黑斧随手地丢在身旁,这少说千斤重的大斧落地也未传出多大声响,似是连噪音也被这符文所禁,好在此时这莫测的咒文也没计较少年的不敬,冒出个霞光万丈将他化为灰灰........ 目光呆滞的扫望前方,心绪倍感颓丧,许寒虽说两世为人,经历之奇诡非外人可揣测,但也过惯了四平八稳的太平日子,今夜为了好奇二字陷此身于绝境,眼前种种又远非他可琢磨明白,怎么看活下去的希望也是渺茫! 翻山越岭的追逐凶兽,斧劈葬道峰却又被震翻在地,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趟水寻源,这满身的衣衫早已破碎不堪,裤脚更是泥泞,好在许寒早有所今夜料赤脚而出,不然还得搭上一双母亲耗费心力才能编织出上好布鞋。 想到此,许寒眼角隐有湿意,每每夜中游玩在外,少不得损坏了一身衣衫,但又不敢据实相告,只要自己耍耍惫赖性子,母亲总是不温不火的训斥几句,然后便面带微笑的仔细为他缝补好衣衫。 还有那惫赖的父亲,平日里没个正形,许寒此时些许放荡的性子多少受其影响,可他一年四季打猎捕兽却从不含糊,因他这无底洞般的食欲,父亲却是村中汉子们最为辛苦的一个! 自己虽非二人亲出,可这浓厚的亲情却做不得假!许寒再世为人又初入异界,面对这一无所知的世界难免心有畏惧与排斥,若无父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说不定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若眼下自己身丧此处,死个不明不白,父母亲定要悲痛欲绝! 而老祖宗,虽说他一直是个清净无为的性子,可许寒总觉得老人家对自己格外的关爱,但这关心之中又藏着几分矛盾的心绪,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有时亦会猜测老祖是否是神仙之流,看破俗世浮沉后隐于古村这世外之地! 不过许寒也是晓事之人,不愿窥人过往,故也未曾询问。想到此,许寒咧嘴苦笑,可以肯定的是老人家并非凡俗,今夜这半宿荒唐说不得老祖在卧于家中也都看在眼里,只待给自己一个教训,让自家以后莫要不自量力的胡乱闯荡! 说笑归说笑,许寒可真不敢赌这老祖宗有没有他臆想般的惊天神通,能不能发现他的此时的困境及时搭救于他!若要许寒来选,他宁愿在此地碰上个上古神人、远古神兽之流,被一个眼神化成飞灰或是葬身兽腹都可,饿死在此地却着实太过窝囊! 平复了哀愁的心绪,许寒起身拍了拍被古洞地面上深刻的咒文磕的生疼的屁股。 洞中依旧静谧如渊,可许寒却知这莫测之境并非眼中那般平静寻常,想来周遭之虚空早已被人以无上法力扭曲,故许寒刚刚才能一步横跨数里,又或是洞中有什么神奥阵法,只是许寒肉体凡胎,识不得诸般神异! “此次若能平安归去,便去老祖那求上一求!若真有神仙道法,学上一番倒也无妨......” 许寒内心念叨着。 有此番念想也是因为许寒自幼活在古村,未曾见过世面,他又岂知修道之路凶险? 脚踏苍穹,移山填海,翻手成云覆手为雨。一怒苍生惧,一念九幽恸固然畅快,可生死搏杀只是寻常,芸芸众生为求长生,为求自在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呢?俗话说阻人向道,便是不共戴天之仇,可天地寥寥,资源只得一二,我不阻你那我又该如何成道? 道又未何物,几人能明? 自在又为何物? 生于天地,谁能心无怨愤,不染因果? 不过求个笑傲寰宇,令众生俯首以拜罢了...... 此皆后话,暂且不提。许寒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尽快脱离这凶险莫测的古洞! 既然不知这虚空之阵如何运作,也无半点防身法子,许寒也只能用了笨办法,那便是一个字:闯! 提息运劲于身,也莫问方向,少年又是心发狠念,按捺下恐惧运足狂奔起来! 果不其然,虚空之扭曲非是许寒误打误撞碰上,每奔走几步便时空斗转失去方向! 渐渐地,迷失在这无边际的骇人古洞之中,连边壁也都看不见踪影! 第十一章 因果 寂寥了数十万载的古洞,却因少年的误入,有了几分热闹。从千丈高空俯首看去,只见少年撒足狂奔,不断的身形消逝,却又突兀出现在千百里外,着实有趣! 许寒自知自家肉身之力非比寻常,耐力更是不俗,但眼下全力奔走不知多久,汗水湿透了衣衫,四周却仍是空旷无物。洞中天地元气备为浓郁,他虽不知如何引气入体,但气息吞吐之下,也留得毫末滋润四肢百骸,故而能勉强坚持下去。 十次.......百次........千次....... 体力倒是还能坚持,精神却已疲惫万分,只是求生的念头支撑着他不敢放弃!这些次数不间断的穿越虚空,让许寒渐渐内心有了明悟,此洞恐怕并非只是单纯的葬道峰下的一个神秘洞穴,而极有可能是似古村所处天地一般,自成一界! 许寒内心惊骇莫名,难道这钟天地之毓秀的奇峰矗立此地便是为了镇压这古洞虚空吗?又观这大地神符,内蕴封禁之力,极有可能是在镇压着什么东西! 许寒停驻脚步,暗自思索。先前入这洞府之中时便已说道,此处中高外低,大地倾斜,联想开来就似个坟包一般,难道大地之下埋葬了什么?想到此,许寒更加的心惊胆颤,莫名觉得四周有些许阴森,不绝于耳的嗡鸣更似哭丧之音! 深更半夜坟头蹦迪,这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虽只是猜测,但许寒却觉得自己预感无错。且不多言,少年又环顾了四周,此时他身处之地要较那初次时空变换之时地势高了许多,想来千百次穿越中逐渐靠了中心,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走了巧,还是这虚空之扭曲本是如此! 定下睛来往上势处瞧去,许寒精神一震。方才未能发现,眼下却看出异常之处。那上首处的空间并非似它处一般清晰平静,却是视界扭曲看不真切,想来其中必有不凡!今夜若想脱离此险地,少不得入其中一探究竟! 既如此,许寒也不犹豫,便要提足攀上去。但这一动可又犯了难,那异动之处离此身还有些许距离,难不成又要来回牵扯个千百次?若是不走运,被传到他处又该如何是好? 苦思冥想良久,许寒神思一动,想来这虚空之异与密布的神异咒文脱不了干系,虽然自己无力损坏分毫,但可用这破斧头敲敲看有无什么变化,大不了也就再被崩的吐血! 说做就做,许寒高举斧头雷厉风行地劈了下去, “这破斧头倒是用的越来越顺手!”斧刃尚在半空,许寒也不忘吐糟了句自家。 “嗡.......”斧刃重重撞在咒文之上,残裂的斧刃处一抹幽光悄然渗入大地,还未待许寒反映过来,这周遭之虚空,无际之古洞竟真的应声有了变化! 巨斧落地之瞬间,大地陡然微颤,自相击出一道波纹凭空出现,瞬间横扫古洞虚空,猝不及防之下许寒突觉身处冥波之中,身躯竟被荡漾至离地三尺浮了起来,似是不受重力一般!此等奇景许寒前世今世皆不历,内心激动不已却连下身都隐隐有了尿意! 虽是有趣,但许寒还是忍不住挣扎,可行动虽然无碍,却仍旧无法挪动身躯,只得傻愣愣的飘着!而此时,异变又起。波纹似是荡便了古洞小世界,此处虚空被揭开了表面的雾纱,露出了真正的面容! 果如他所猜测一般,眼前世界变成了一副光怪陆离的抽象画卷,到处皆是扭曲的波纹,根本无半点正常模样,且那空间也并非是一成不变,而是无时不刻在缓缓流动,无丝毫规律可循,万幸这方小世界并无空间断层之处,否则乱闯进入的许寒早就化作一堆破碎肉糜! 浮于半空的许寒回首,身后亦是如此景象。若是刚刚执意再闯,也不知又会被那虚空之力冲击到了何处! 渐渐地,许寒察觉到了不妥之处,眼下此界这可视虚空扭曲并无半点平复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如水之将沸,呈怒海狂涛之景!而许寒,也被此势带动的上下翻滚,似无根浮萍一般,可怜的紧....... “莫非自己又在作死的道路走出了坚实的一步?”强忍胃中蠕动的酸液,少年头朝大地,双脚蹬天的苦笑。 “轰隆!!!” 虚空之上突传一声雷鸣,振聋发聩!此时虚空挪移之速度已快到极致,许寒眼前一片模糊,万物皆不可见,只能紧守灵台清明,莫要被晃晕了过去! 嗡............ 终地!所有被外力扭曲之虚空终于恢复了平静,而这作死的少年也砰的一声从半空之中掉落大地,摔地七晕八素! 这一下可真是摔地不清,脑袋径直磕上了咒文镌刻的棱角之处,虽不能说血流如注,却也真是桃花满面,更别提了疼的似是断裂般的手臂....... 借着衣物抹干净满面血红,许寒拾起斧头昏昏沉沉地站起来,也不言语,因早已没了吐糟的脾气,路是自己选的,又怪得了谁人呢? “没事,我很坚强.......”许寒内心宽慰着自己,眼角泪滴落下.... 隐于迷浊之空背后的在这真狂暴异动后终是现了真身,许寒目光微凝,谨慎万分的向那片空间靠近。 “石碑?!” 许寒稍皱眉头,却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既是猜测此处乃一大坟,那坟包之顶理应有块墓碑才是! 果不其然,有一石碑孤立于前,许寒缓缓挪步拖动着大黑斧上前一探究竟! 这石碑外表并不出奇,高不过一丈,宽约六尺,一掌之厚,与这方不见边际的小世界相较不足一提。石碑通体显黝黑,与大地同色,似金似石也不知是何材质铸成!许寒轻轻抚摸石碑,触感冰凉,意外的带着几分寒意。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寒铁不成?”见无危险,许寒稍稍放下戒心,胡乱的猜测着! 绕着不大的石碑转了一圈,却发现有一异处,这石碑非是如一般墓碑埋入大地,其根脚似是与大地熔炼为一体,本着能动手尽量少啰嗦的臻言,许寒用力踹了几脚,但那石碑一丝颤动也无。 原指望着这古洞中心能有什么出去的线索,结果却是一无趣的石碑,许寒不免失望。此时虚空虽不在扭曲,但许寒身处此界中心,四周皆无一物,也不知要奔走多久向何方向才能出洞,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靠着运气来赌一遭活下去的几率! 这古碑是否是何神物许寒肉眼凡胎也辨认不出,就算它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少年也御使不动,故前后左右敲打了一会,许寒也就不再费心研究,而是将视线落于古碑之上镌刻的纹路上........ 而这一看,许寒内心大震! 先前许寒未曾先关注这所刻碑文,是以为这密密麻麻的纹路与大地之上所镌刻的咒文一般,似羚羊挂角般毫无规律可循。但细看之下却非是如此,这纹路入碑三分,清晰齐整列于古碑之上! 只是如此倒也罢了,细看之下,碑文中有几字许寒确认得的! 少年惊疑不定地重新打量着石碑,甚至忍不住用力掐了自己几下!确认不是梦后,许寒更觉荒唐,乃至都有了几分眩晕之感! 此世已过八载岁月,许寒虽未见过外面大世如何,却从未想过重生之地与前世那颗蔚蓝星球,与那炎黄之国有何关联!只当是重生宇宙他方,或是直接换了一方洪宇!但那碑上确实有几字与炎黄之国古字相同! 许寒不通古,故也难辨这几个古字究竟源于何朝何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确实为炎黄古字! 此世与前世究竟有何因果? 是巧合吗? 这倒也有几分可能,此碑文一望之下便知乃象形之文,都为人法天地之作,故有了几分相似也不足为奇! 难道此世莫非是那颗蔚蓝星球前生?又或是后世? 再者,是否可能有大能之人横渡虚空来到几千载前的地球留下了文明与道统?一瞬间,许寒闪过千百念头,猜测二者之间究竟有何因果! 内心纷乱如麻,既有激动亦有畏惧,难道此生还有可能回至那颗星球? 前世亦有父母亲朋,许寒岂是无心之人,怎能不百般牵挂?只是身陷此界,无可奈何罢了,至于前世挚爱......那个与自己一起被卷入这未知之地的女孩....... 会有再见之日吗?想到此,这今生才八岁的孩童满腹惆怅....... 第十二章 葬于上古 “呼......” 许寒长舒郁气,将这诸般纷扰杂念丢于脑后,重新聚神于碑文之上。眼神中,却是带上了几分凌厉! 自下而上,少年细细研读碑上刻文,只可惜每隔数千字才有一字能明其意,便连碑文是如何顺序镌刻也不可知,就似读天书一般,令人摸不着头脑。而眼下许寒身无他物,无法记录这少说也有数万字的古文,许寒亦无什么天赋智慧,只堪堪记得几个字形便已到极限了。 难得有些许线索,许寒自是不甘心就此放过。仰着头眯眼看向古碑上首,依稀可见几个熟识的字形,想了一想,许寒退后两步,干脆利落的跃上一丈高的石碑之顶。 站在古碑上许寒遥望四周,没能观到些许参照之物,此乃意料中之事,故而也未失望。 小心伏下身子,面庞凑到石碑前,许寒一个字形接着一个字形的辨认,只求能多认出几个字义,拼凑出些许碑文所记,看看是否能得到些许离开此地或是此界与蔚蓝星球有因果关联的线索! “这......这个字是......‘镇’吗?” 又在石碑一角处发现一个熟识字形,却又不能十分肯定其意,许寒努力辨析。 倒爬在石碑顶上,憋屈着身躯,只一会许寒便额头尽是汗液,滴在石碑与大地之上。面上忽觉几分疼痛,许寒恍然回神。原是汗水披洒,沁入方才浮空坠地之时,脑袋撞击大地受的伤口上。许寒肉身强大,自愈力也非寻常,故也未将此等小伤放在心上,伸手将汗液与伤口又渗出的血液抹将干净,便又强忍烦闷倒趴在古碑上用心研究记忆碑文! 手掌之上血液混着汗水,有些滑腻,极为不适。许寒也未在意,随手在石碑上擦拭了几下便任由它去.....血液猩红,杂合着极为浅薄的紫金色韵,缓缓的从古碑上流下大地,未在碑上留下丝毫印记。 血珠滚落到古碑之底却诡异的被碑石与大地接缝之处吸收殆尽!渐渐地,石碑碑文泛出暗金之色光,只是许寒此时倾心于碑文之意,却为发现此刻变化! 不一会,许寒擦拭在碑面上的血液已全部落入大地,似是仍由不足,碑底之下竟莫名生出牵引之力,少年额头之上已要痊愈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液! 一颗颗血珠自额头倒流入发髻,在半空划过轨迹,然后径直坠入古碑根脚之处,而许寒却仍未察觉! 而半晌之后,许寒突觉一阵眩晕,心中猜测想来是倒吊石碑之上,血液不通全身所致,许寒只得直起俯卧在碑上的身子,暂且稍作休息。将起之时,突见一滴血珠从额头上落下坠入大地, “这小伤,怎么还不见好?”许寒隐隐诧异,目光便追逐血珠而去,却不成想见到那颗原本应直坠大地的血珠竟然将落之时竟划过诡异圆弧,咻的一声被石碑根脚牵引过去! 碑文又明亮几分,金光已然外透!许寒下意识捂住伤口,瞪大着眼睛傻愣愣看着这变化古碑。虽不明那碑底到底为何吸食鲜血,但许寒知道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间不容发之际翻身便从丈高古碑上跳跃下来,想着赶紧远离此地,莫要被这神物误伤才是! 但此时,想逃却是晚了! 那古碑突生万丈金光,禁锢虚空,刚落地上的少年被神光扫过,定住身形,丝毫不得动弹!只见那光柱冲天而起,只几息便已冲击虚空之顶!黝黑的碑体兀自震颤起来,似是想极力挣脱大地的束缚! 前者说了,那古碑不过丈高宽六尺,一掌之厚罢了,与一方小世界大小不能相提并论。但此时,随着古碑的震荡,这古洞世界似乎也被其撼动,跟着颤抖起来!大地似乎要翻覆为天!镌刻与大地之上的咒文,自那碑石根脚之处一一点亮,没多时整个古洞大地上的咒文便尽泛神光! 一个个咒文脱离大地,缓缓飞上苍穹,似是诸天之上的星辰,光芒璀璨耀照人世! “唰!!!” 异响传出,许寒此时背对古碑,也不知发生什么,想来应是那碑石挣脱大地,如这满地神文,飞上了古洞苍穹! 只见那石碑位于诸天星辰之中,原本虚无一物的混沌世界,竟真的多出一片星空,诸般神纹拱卫中央石碑,就似众星拱月一般!星辰光辉流转,汇聚成阵,那石碑隐于仙光之后,模样渐渐有了变化! “嗡.....轰!!!” 突兀地,星空大阵已成,亿万缕神光自那苍穹坠落,一瞬间便淹没了少年身影,霎时之间,古洞这虚无之界只剩下这灼眼的金色光芒!许寒只觉得身躯已然与光同尘,只剩下神魂还能勉强运转。 与此同时,冰冷黝黑的大地也渐渐生了变化,在神光映射之下,大地竟然开了变得透明起来,似是被这漫天神光熔炼成虚无! 倏地,已是到了某种界限,大地光芒大作,本已被这神光同化的许寒觉得连魂魄也将燃烧起来,一瞬间便被封锁六识,陷入混沌之中,不能感知外界! 刹那之间似是万载岁月悠悠而过,许寒意识晦涩不明,苍穹与大地的仙光都收敛大半,许寒漂在高空之上,就像在淡金色的海洋中浮沉...... 好一会,许寒才从混沌之中恢复了过来,可察觉外界变化。他下意识的看向下方大地,只一眼,便吓得亡魂大冒!!! 黑色大地此时变得如琥珀琉璃一般晶透,而那大地之下,竟密密麻麻葬了少说百万古尸! “难道这是九幽地狱吗!”这下许寒是可真的吓得不轻,惊得开口胡言乱语起来。 晶透大地之下,埋葬于此的上古之人,有人气吞寰宇,凌厉之色可令诸神震颤!有人风华绝代,纵使被镇封于此不知多少年计,依然美丽动人心魄!亦有岁月苍苍之老者和几岁孩童,身形破碎,黯然饮恨! 有那身形巨大狰狞的凶兽,横亘身躯千百丈,神铁般坚不可摧的身躯上印满诸多伤痕,许寒见到一尊似是玄鸟的碧青神兽,其背脊之上一道裂痕就有百丈长,难以想象,当年经历了何等惨烈之战! 无论男女,或是人是仙神兽,皆是面朝一向,眼中映射着刻骨的仇恨与噬骨的不甘心!有一接近大地表面的中年男子,身着青色甲衣,左肩已被削去泰半,但右手仍执三尺青锋,朝天而刺!那剑刃流光四溢,似有神威爆发,只可惜一瞬间就被人化作琉璃中的雕塑! 有人扬天笑,笑令终生黯!有人俯首恸,悲令古今寒! “到底.....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地之下,被残酷镇死的上古仙神之悲愤萦绕于许寒身畔,少年的心中充斥着悲愤! 而在诸多古尸的最下方,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人背负双手立于一尊身躯遒劲的蛟龙顶上,面带惊天威严怒视苍穹! 余者被镇之人早已神魂消逝。而他,眼眸之中竟隐有微弱红光! 最为要命的是先前许寒被牵引入大地之血液,血液已被蒸发,唯有几缕紫金之光化成一线金光,绕过不可计数的古尸,极速的像那老者奔去! “叮........” 许寒血液中不可知的物质终是冲入了老者眼眸,随即,一声清脆响声从那老者身躯中传出。 许寒顿时被那异响所吸引,目光追逐上了源头看向老者,却不知这又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祸事! 晶透的琉璃似是煮沸水一般沸腾起来,两点血腥红光渐盛,许寒面向大地深渊,隐约感觉有一尊绝世凶物将要苏醒! 倏地,那凶龙之上的古仙老者怒目圆睁,许寒耳畔传来无数声不甘的怒吼, “杀!!!” .......... “你们都该死!!!” .......... “欺人太甚!!!” ....... “吾等便是死,也绝不屈服!!!” 第十三章 不如归去 天地陡变,黯然失色,此时间,古洞之内无论是顶上星空,还是大地诸多被埋葬的上古之人皆从许寒的视线中消逝,唯有那老者与许寒对面相视! “是.....你唤醒我的吗?” 沧桑古老的声音驱散了魔音灌脑,唤醒了许寒迷茫的意识。此时那老者仍旧保持着被封禁的模样,一动也未动,可许寒还是清晰听到了声音,许寒张嘴欲答,心绪激荡之下喏喏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愣愣的看着老者,脑海也是一片混沌..... “嗯.....这血脉得力量,听闻过,曾见过....”老者似是回味,见许寒未答话便自语道, “你这少年倒是来历不俗啊.....” “我.....我不知道,我被人丢下的,我....是在下雪天....”期期艾艾的说了一通,许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这古仙之前,一介凡人的许寒连保持神思清明也做不到! “哦?被丢弃?有趣......又是一段天地密辛....”那老者显然比许寒知道的多些,只言片语下便能猜出许多。 那老者目光扫视虚空,见到同被封禁之人,眼眸之中怒若惊雷,随即又黯然下来,失败了,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随即他又见到古洞之顶那漫天星辰和那古碑化作的一柄石剑后漾怒不已,背负的右手从身后伸出,每动一分都在硬抗亿万钧神力! 老者一掌拍出,空间陡然颤栗,虚空之中金色狂雷肆虐,空间扭曲后又寸寸碎裂!转瞬间,老者一掌之威触碰到星辰封禁之上,在许寒看不到的苍穹上,每一枚闪烁的咒印都陡然光芒大盛,这片星空星光流转,神威难抗,就似沉睡已久的神灵醒过来了一般! 见此景,老者眸光黯淡了下来,一声长叹后手掌放下,许寒看这一切如雾里看花,但也知晓这老者失败了,无力回天! 目光穿透这方世界,老者默默的看着道渊山,看着这天地奇峰葬道峰,看着山上宗门,看着寥寥人界...... 老者面有愧色,竟忍不住潸然落泪...... “老.....爷爷,您没事吧?”许寒飘在半空之中身躯无法移动,也不知老者为何这般做派,举足无措的说道。 那古仙老者听得许寒声音,似是才想起还有一凡人窥视在旁,恍然回神看向少年,忽地,他愣了一愣,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面露喜色“小少年,你可愿受我传承?” “受....您传承,什么意思?”许寒大脑一直处于宕机之下,眼下突兀的回过些许神思。 “就是拜我为师!”古仙淡然回答。 在他看来眼前这一懵懂少年定然不会拒绝,但没成想许寒听得他话语竟面色陡变,后颈寒毛直竖,居然在半空中径直虚拜下来,口中带着哭音叫道“前辈,我....我上有七老八十的父母,下....下有....有四岁大的娇妻,我.....我......还是是个孩子啊!” 老者神色不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当我要杀你?”气息微凝之下,许寒顿觉窒息之感,面色胀的青红! “不....我,我只是个凡人,没能力为您复仇....”低下头,许寒内心忐忑不已,生怕老者一言不合直接将他灭杀! 闻得少年言语,老者却是愣住了,执掌大教无数光阴,内心早已渊深似海,却不想被封禁数十载后,只一开口便一懵懂孩童勘破心思。 “呵呵....”回过神来,老者露出几分莫名笑意,“既然你不愿意,我亦不会强逼于你,你且放宽心....” 许寒闻言松了口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修道路之凶险,可见一斑! 老者面露些许玩味,内心暗暗叹气“小少年,天意莫测,有些事可不是你能左右的!”不过他也将内心所念宣之于口。 古仙轻挥手掌,那一直束缚许寒的莫名之力顿时消逝不见,牵引少年飞至身前,而后掌间之上虚空一震,一把大黒斧便出现在手。“这东西是你的吧?”老者和颜悦色的将斧刃斑驳的斧头递将于颤颤巍峨的少年。 “多些老前辈!”看这老者似乎真的心无杀念,许寒说话也是顺当了起来,弓着身子接过父亲的斧头。 老者又一挥手,这混沌虚空之中竟赫然出现一古色古香的亭台,亭内只一方石桌,两个石墩。老者招呼许寒过来坐下说话, 一尊紫色小铜炉云烟袅袅,看着许寒不可思议的表情,老者晒然一笑“些许小手段罢了,不必惊异!”许寒虽不知修行境界为何,但却也知虚空造物,且是这般真实之物必不像老人说的那般轻易造化。 “小家伙,能跟我说说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吗?”饮一口清茶,老者内心喟叹,这般清闲只是此生最后一回了.... 在此等大能之人面前,许寒也遮掩不住,此时体力消耗巨大,他壮着胆子饮了口热茶,此茶乃是元气所化,与古洞外清洗之水有异曲同工之效。但其效用却犹过百倍,茶水入腹,周身瞬间像是泡在地热泉水一般,疲惫尽消。 “晚辈名叫许寒,家住这山峰外的一个古村里..........”饮过茶后,许寒便将自身来历,今夜出现此地之因果娓娓道来,当然他也不会傻得将所有事情都全盘拖出。 ..................... “可曾想过你的来历吗?”老者默默饮茶,听完许寒说完后,竟问了个这个问题。 “前辈,难道您知道我的来历?”许寒陡然一惊,不过他话语里的来历则是此世身的来历,想来纵使这老者本事再大,应当也没得能耐看穿自己前身吧.... 老者此时能够暂且脱困,乃是依赖于许寒血液神异,不过一未曾修行的少年,其血脉便蕴藏如此神韵,果真了得!“有些猜测罢了.....”少年既是说被丢弃在这人界,老者也不欲多言,若是牵扯上因果,便是身死道消恐怕也不得安稳! “哦.....”许寒见他不愿说,也未追问,左右他对此事也没有多好奇,此世已有了父母双亲,至于亲生之人为何将此身抛弃,许寒并不关心。这个婴孩早已死了,眼下活的只是许寒而已。 “小家伙,你可愿与我做个交易.....”许寒沉思之时,老者突然开口说道。 许寒站立起来,神色阴晴不定“前辈乃无上大能之人,我不过一村中少年......” 说到此,便闭了口。 摆手示意许寒坐下,老者却面露笑意,“一时三刻后,我便要身死道消,归于天地咯.....” 许寒也未惊讶,这是应有之理。 “我可助你逃出此界,但是你需帮我带一件东西出去.....” “前辈要我带一件东西给谁?” “不用送予谁,我只是不愿它如此神物却葬于此地,故而请你将其带出罢了!” 许寒思索片刻,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开口恭敬答话“若是如此,晚辈便应下了.....” 古仙老者走出亭阁,仰头直视上空之大阵。他忽而举手像上招了招,虚无之混沌之空一点白光亮起,眨眼间出现在老者手上,老者背对许寒,表情晦暗不明。 “此物乃是我镇派神器,我道破灭之时被人夺去,没成想却是被它镇压这悠悠岁月..... 老者手中乃是一柄石剑,长约两尺有余,色泽灰白,并不显如何神异,反而像是随时就会断裂一般。 “先前镇压我等的石碑便是此物了.....”老者悠悠开口。 许寒接过石剑,左右翻看,原本那石碑之上尽是古文,此时化剑后剑身处除了裂纹遍布外却没有一个字迹。唯有那剑柄之上镌有两个古字,许寒却是不明其意。 “你可称之它为‘启天’!” 许寒微挑眉头“启天剑?剑名果真霸气,不愧是神物,敢问前辈,这神物为何如今成了此般模样.....” 老者摇了摇首,“这剑来历,还有我等为何被葬于此,其中种种,便不与你说了。若是有机缘将来你自会得知,若是无缘,那便也罢了”他语含悲意的说道。 此时混沌空间一阵摇晃,上首之处,隐于虚无的诸般神咒此时又若隐若现起来,古仙老者一声长叹,“我已支撑不住,这便送你出去吧.....” 许寒见那古仙身影渐化虚无,内心百般滋味难明“前辈,我......” “无妨,你不用心有芥蒂,若是有心,我送予你这神物仔细收藏便是.....” 许寒将启天剑抱在怀中,拎着斧头,面色沉重的应了一声! “既如此,那边去吧.....”古仙身影已极为黯淡,一缕残魂与这无上大阵对抗到此时,已是到了极致。见许寒应声,面露笑意一挥衣袖! 只觉一阵清风拂面,少年再回神时已是站在古洞边界,身后即是来时的山缝!还未待他感慨,古洞上空千万咒文陡发神光,那万般神咒似流星灭世一般自虚空狠狠坠入大地,阵阵铿锵神音后,咒文又深深的印在了大地之上! 原本晶透如琥珀的大地随着符咒逐渐归位,又化为坚不可摧的黝黑地面! 此般威势滔天而起,许寒转身即逃,害怕惹祸上身! 出洞之际,悠悠之音传入耳际“若是有一日你想去外界,便可来此洞,吾为你在此留一条路.......” 许寒脚步顿停,然后头也未回的冲了出去....... 第十四章 闲时(上) 葬道峰与天争高,悠悠清风绕它不过,黯然回扬。那风嚣似深海之鲲鸣,悠扬清脆。夜半山中,唯有苍穹之上普照大地的清冷月光可与之相和。少年痴愣着立在峰底处,面带茫然之色久久不能回神...... 峰底处,诸多涓涓细流尽皆干涸,想来是洞中异变所致,山壁沁出的清溪被神光蒸发殆尽。 呵,白忙活了....... 失魂落魄的少年微摇其首,心中感慨,却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感慨些什么。与入洞之时相较,月影尚未偏离多少,想来那洞中时间流逝与外界并不相干。许寒回头遥望古洞,又瞧着手上那残碎的石剑,低头沉默良久后默默走上归程...... ................................. 日上三竿,人丁稀少的村落正是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村口出三三两两走回耕作或是入山寻猎的男人们,妇人们站在自家的土屋门口翘首以盼,待看到自家男人归来总是忍不住面露几分喜色,赶忙迎上前去递上清凉的井水润湿的毛巾心疼的为汉子们擦拭汗水与满身的灰土。 若是见到自家男人受了伤,少不得落泪神伤。生活艰难,唯有相互扶持,相亲相爱才能度过古村这漫漫一生岁月。 各家的屋顶升起缕缕炊烟,不一会儿,这世外桃源之所便荡漾起欢声笑语,一派和谐美好的景象。藤萝院子里,老人躺在椅上和衣而眠,归来的男人们从院门口路过皆会正色行上一礼,老人听得声响也不睁眼,只是微微点头便罢了。 此时还有些许功夫才会有人送来吃食,故而院落里也是清净,老人缓缓起身,拿起身畔的小茶盏饮了口清茶,本是想润润喉咙,却不成被茶水呛住重重咳嗽了几声,半晌才舒缓过气来。他偏着头看向村里一户,似是发觉了些有趣的之物,莫名笑了笑后又躺回藤椅,静静看着山外的世界发呆....... 膀大腰圆的汉子抱着几捆手臂粗细的紫虚竹喘着粗气进了屋,入门时被门槛绊到打了个趔趄,他小声嘟囔骂咧了几句,进屋后甩手便将满怀的竹子扔在屋角,稀里哗啦的好不烦人,金色的日光下,灰尘扑腾起来,原本清幽的屋子顿时有些乌烟瘴气。 许山转过身去,却见禾女站在灶台旁对他怒目而视,他挠挠后脑,咧着笑了几声,而后又唰地一声随手将斧头扔在杂物堆里,砸翻了倚墙而立的石枪,枪身倒下带起了连锁反应,这下屋里头是彻底热闹了起来....... “作死的人,可不能小点动静?” 禾女见丈夫榔槺模样立时炸了起来,秀眉高高竖起,怒视着自己的憨货丈夫!大抵是知道他脸皮后惯了,也没奈何的埋汰几句,便端上盛满清水的石盆,打湿了毛巾后轻手地擦拭着许山面颊上的灰尘。 粗犷的汉子虚眯着眼,似是格外享受,待妻子为自己收拾干净后才悠悠开口“那小憨货呢?又跑哪里去疯玩了?” “屋里睡着呢!没出去!”禾女还有余怒在心,没好气的回了句话。 “呦嗬?”许山惊讶的瞪大铜铃般的眼睛,“这可难得的紧,这山上是吹了哪门子的邪风,多年可不见一回呐......” 禾女被丈夫龇牙咧嘴的丑怪模样逗得乐出了声,掩着嘴角笑道“这样也好,怎么也让我少做了一顿饭不是,可是难得的清闲!” 夫妻二人有的没的说着闲话,大铁锅中,熟透了的大块酱肉咕噜咕噜作响,香气于屋内飘散,顺着木门的缝隙窜入了少年的居室,屋内头,将头埋在陈旧棉被里的许寒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微微耸动了鼻翼,缓缓将头伸了出来....... “唔.......”挣扎了会,少年艰难的坐起身来,仍是满面迷离之色。齐肩背的黑发如稻草窝般纠缠在脑后,头皮有些发痒,许寒伸手挠了一挠,揪断了几根杂毛,突兀地疼痛感让他稍稍清醒了几分。 炙热的阳光透着纸糊的格子木窗斜射进屋内,睡着时尚未觉察,这醒来了,便又觉得燥热难当。支棱开窗子,几许微凉的夏风悠荡进了屋内,拂起了少年鬓角之发,也祛散些许屋内燥臭气息。 碧翠青山上,仙雾缭绕。古村中,深褐色的砖瓦屋落层叠,人声鼎沸,此为人间景,消去千般愁。 昨夜那天地一峰葬道峰,古洞世界之奇诡,还魂老者的无上神威,一觉醒来后都如黄粱一梦般似真似假地远去。 少年站在窗边笑了笑,既乐此山中,何去求纷扰? 人生一世,自在不在富敌天下中,自在不在威临诸天下,众生绝贪念,便可得自在。嗬......说的也容易,可长生入眼来,岂能不动心? 既如此,闭上眼便罢了....... 昨夜匆促赶回家中,那洞中古仙赠与的石剑被许寒囫囵扔进了床底,此时剑柄不知何时冒出了头。少年撇撇嘴,一脚将它踢回床板下,抖擞了精神寻件干净衣物套上,又拿了根麻绳将杂乱的头发握成一团缚在脑后,蹒跚着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大马金刀的往那桌首一座,许寒看也未看粘腻在一处的父母,扯着稚嫩的嗓音便叫嚣着“肉!快给本座上肉来,好酒好肉的伺候!” “扑哧.......”禾女被儿子惫赖模样逗得乐不可支,而后又白了许山一眼,“寒儿小时可不是这般,乖巧懂事紧,都被你这憨货硬生生带成如今模样.........”眼中尽是宠溺,她抛去了身边的丈夫,几步跨到了儿子身后,轻轻点了点许寒的额头。许寒赶忙的坐正了身躯仰着小脸抿着嘴笑的没心没肺。 将儿子搂在怀中,禾女解开许寒脑后胡乱捆成一团的长发,自腰间取出一把散发着悠远檀香的角梳,仔细为儿子打理着发式。 瞧着许寒得意的表情,许山也没得奈何。这小崽子总是比自己得宠,争也争不过他,不过这榔槺的汉子也自有办法,他嘿嘿笑了几声,转身掀开了锅盖,闻着香气作陶醉状!果不其然,许寒是个没耐性的,立时便如臀下生蛆坐立不安起来。 禾女安抚了儿子后转过头面带寒霜,冷言道“记吃不记打,胆儿肥了不是?给我放下!” 许山也只是打趣儿子,并不真如那般贪吃,嘲讽了几句,便放下了木盖,走到了屋另一边,操起斧子将伐回的紫虚竹一节一节的砍断。那泛着黯紫幽光的竹子并不似俗物那般容易劈裂,他走进居室内取出一手掌长的朴实匕首,拿起一段竹节,匕锋掠过竹面便干脆利落的将紫虚竹的外皮拨了下来。 梳理了好一会功夫,禾女才终将儿子脑后那堆杂草整出形来,而后重新打来清水为他清洗脸颊。许寒挣脱着要自己捯饬,却不想又吃了一记脑瓜崩,只得满心郁闷的老实坐着。 一通收拾,颓丧的少年总算有了几分神气,苦着脸接过娘亲递过的漱口水,那是金奎木的种子碾碎和着清水与石道旁的云盈花瓣制成,泛着青色且是苦涩异常,不过效用确实非凡。 舒展了下身躯,在屋内兜兜转转的许寒乘着禾女一个不留神,又悄悄溜达到了灶前....... 第十五章 闲时(下) 吧唧吧唧嘴似是在回味母亲烧菜的手艺,许寒也未真的不懂事的独自大快朵颐。回头看了看忙碌的父母亲。 许山仍在那卖力的对付坚韧的竹竿,大小差不多的竹节整齐摆放在身旁,被剥下的外皮堆成了小山一般高。禾女从侧墙上取下高挂的木盆,山界里倒是有些好处,珍奇的东西不少但却没人争抢,家里好些物什皆用了不少年岁仍不见坏,不生虫蚁,香气独特悠远....... 禾女将丈夫剥下的紫色竹皮囫囵地放在木盆中,炉上的热水正在沸腾,她取来水壶,小心将热水倒入木盆中浸泡着。 灶炉后堆了少许火焰石,那是村人们自山中矿脉中开采而来,此石没什么特异的地方,唯独能够燃烧而已,不需多少费力,便可将它点燃。只可惜火焰石生出的火力温和,平日里烧饭却是用不得,不过冬日里取暖,平时炉上烧些滚水正合用。 许寒拿着把黑色小石铲铲了小堆火焰石丢进炉内,滚热的气息迎面冲来,小心蹲了下来,打开火炉侧底部的小阀门,将已燃尽的石灰掏了出来,扫将干尽后,回头见母亲正费力的将门外的石磨拎进家门。而那憨货父亲只顾着埋头苦干,也不管身躯瘦弱纤柔的母亲已是累的满头汗水。 许寒冲了过去,不由分说的从母亲手中夺过石磨,单手拎回屋内。禾女面满笑意跟了进来,疼惜的抚摸着儿子的面颊,“母亲能行,寒儿你这般瘦弱可莫要累坏了自己!” 许山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此时满头雾水的抬起头诧异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随即见到地上石磨,便已了然,冲着妻子笑道“没事,这小憨货有几把子力气,累不坏他!” 禾女拉下脸庞“就会在这说风凉话,也不见你搭把手!”许山不敢怼话,只将头深深低下,恨不能埋在地里,嘴里念叨着“也不知道给我留点脸面.....”禾女懒得搭理与他,只是柔声叫儿子赶紧坐下歇息,莫要累坏了自己。 “我没事!娘,这石磨用起来也要费些气力,您先坐会,让我来吧!” 许寒自是比父亲心细的多,不忍禾女劳累,自顾的捞出盆中泡发的竹皮,扔进了石磨后拿住木柄,毫不费力的转动了起来。 禾女抢他不过,也没奈何的仍由儿子施为。只是仍就不忘叮嘱“你若累了,便休息下来,千万莫要逞强!” 见儿子应声,禾女稍放下心,取了碟盏后乘出堆尖儿的酱肉便走出门外,先与老祖宗送去...... “啪!” 禾女还未走远,刚才还憨实如牛的许山立马趾高气昂起来,一巴掌扇在了许寒脑后,惊得少年跳了老高,蹦出了几步后回头诧异的看着父亲! 只见许山皱眉看着自己的手掌“啧,真夯实,打的老疼了.....” “我了个.....”许寒摸着后脑险些没爆出粗口来!“你......你......你欺负我!等娘回来有你好受的!”少年高声叫喊,颇有些声嘶力竭之感。 许山瞄着委屈万分且是不明所以的儿子,歪斜着头冷笑着开口“呦呵,你倒是还想告状是吧,就怕你没这个胆子!”说着,他坐正了身躯,端起了父亲的架势“说说吧,昨夜去哪了?” 听得问话许寒心脏陡然猛跳了起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粗壮的父亲,内心闪过念头“怎么会?哪里露了马脚?是昨夜回来时动静大了?不会呀,我这都熟门熟路了!”许寒深知自家父亲睡觉时的模样,天雷不劈到脑门那也是不会醒的,决计不会这般的机敏!忽而,他脑海中一道闪光划过,想起来破绽露在何处! 只见他摆出一副冤枉表情,语带哭音“我没去哪了!你怎么凭空辱人清白!” 许山见着儿子卖力的表演,面带冷笑也不言语,只是侧过身子头也未回的指了指墙角靠着的大黑斧,然后心花怒放的瞧着又颓丧起来的许寒。 “果真如此!”许寒暗暗责备自己糊涂,往日里嬉闹猎食于山林间,皆是独去独往,但昨夜不同,昨夜他可是去寻仇的,为防自家战力不足,特地拎着斧头出去走了一遭,没成想仇未寻成,却把自己给暴露了出来,往后里再想偷跑出去,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 “哼哼.......”许山见儿子收了言语,不在叫撞天屈后许山更是得意“早间出去时我便察觉到斧刃有异,刃上附着不少汁液,闻了闻后才发现都是深林之中参天巨木,藤萝异植的气味,不仅如此,刃上还有些许鳞鱼气息,我还奇怪此事,回来便见你小子还在蒙头大睡,为父可是村落顶了尖的猎手,这般多的破绽你还想瞒着我?你娘说我憨,你还真信咯?”越说越是自得,放佛徜徉在幽深的湖底,清澈冰凉舒爽的紧!往日可没少受娘俩的起伏,今次可算是找回了场子!若不是要拿捏人父的威严,许山能把脸都笑的抽搐! 想到母亲知晓此事的后果,许寒不住地打了几个寒颤! 倒也不是不抗揍,只是母亲向来对他呵护至极,若是知道自己背着她做出这般离经叛道之事少不得心疼万分以泪洗面,这才最让许寒头痛不已的事情! 眼下,也只能哄哄这牛鼻子都快翘上天的老憨货了!麻利地溜到父亲身后,少年谄笑着在衣物上了擦拭了下手上灰尘,回忆前世那些专业按摩的手法,揉压着父亲肩背“嘿嘿,爹爹!您看这力道还合适吗?” 许山哼唧两声,“还不错,手别停........”许寒看他那惬意的模样恨得三魂离体,七魄升天!揉捏的双手险些就往许山粗实的脖颈招呼过去,狠狠吸了几口凉气这才压迫下内心的狂躁! “我昨夜只是看那月色迷人,一时精神振奋便想偷溜出去转转,拿您的斧子是为了防身罢了,您看这些许的小事便不用惊动母亲大人了吧!”手上的活半点不敢停,努力挤出了个微笑,许寒谄媚的试探着父亲的意思! “呸!”许山啐了口吐沫,扯着眉不屑道“还月色迷人?我可记得你第一次看到天上的几轮大月可是被吓得躲屋里颤了半晌,现在怎么改了性子啊?” 歇了口气,许山又接着鄙视道”再者说了!你那屋子是看不到月亮还是咋滴?大半夜翻了连好几座山看月亮?山那头的月亮是比较大还是比较圆?” 许寒被自家父亲怼的哑口无言,只得尴尬笑着“就是来了兴致.....兴致......” 知道自家儿子服了软,许山的语气倒也不再那般咄咄逼人,正色道“且不是我说你,那林子有多少凶禽猛兽你一孩子知道多少,便是我与村里叔伯们也不敢夜中乱闯!莫以为仗着自个儿有几分力气便胡作非为!真要受了些伤丢了性命你也不想想你母亲该如何伤心!”话到最后,许山颇动了几分真怒! 许寒也知晓轻重,默默绕到了父亲身前,低头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山见儿子晓事,心中也甚是宽慰,不过嘴里却没放下“还敢撒谎,看月亮看的老子的斧子一股子鳞鱼腥味.......”说到最后,许山却突然面露惊凝,上下打量着许寒,言语中带着疑惑“你.......莫不是饿了去找吃的吧?” 许寒闻言陡然一惊,没成想这蛛丝马迹真让父亲瞧出了几分真相!因平日里自己食量惊人,怎么吃也喂不饱这个瘦弱的身躯,且不说许寒自己,禾女与许山也是头疼万分,因儿子这无底洞般的肚子,平日里村人会猎时许山总会多分得些肉食。不仅如此,只要得了闲,许山亦会独自入山,猎些寻常走兽回家。 许寒自是知道父亲辛苦,他初入山林时一是好奇山中之境,二便是为了自食其力,不忍父母双亲太过辛苦。猎兽到底也是搏命,说不得便会有那不幸之时! “当然不是!”许寒红了脸极力否认,这要是承认了以后父母亲还不得为他拼了命,“我.....我就是这般大了,却一直在村子四周晃荡,实在是无聊的紧,就......就想给自己找点新鲜好玩的!” 许山死死盯住儿子,语声肃穆的发问“真是如此?” 许寒瞪大清澈的眼眸,拼了命的点头,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要先过了再说! 许山见儿子这般保证,也是舒缓了气息,想着自家孩子不过才八岁的孩童,正是喜爱扑腾耍闹却又不知轻重的年纪,做出这般行径倒也正常,姑且问了一句“昨夜那是第一次?以前没这般荒唐过吧?” 许寒又真非孩童,自有几分察言观色的道行,立马察觉到父亲言语松动不似要追责的模样,顿时大喜“真的就是第一次!不然以您的聪敏哪能到今日才发现破绽?我肯定早就被您揪出来了!” 这不轻不痒的马屁倒是哄得许山格外兴高采烈,立马便让这憨货现了原形,往椅背那么一靠,翘着腿、咧着嘴没脸没皮的笑道“哼!这倒也是,你这小崽子能有几分道行能瞒过我这好猎手的手段!” 许寒连连点头称是,眼眸之中崇敬的光都快泛滥了出来! “既然你知错了,且念你又是初犯,我便不去跟你娘告状了........”许山瞅着老实如鸡般儿子,话说一半忽而面带奸笑,呲着牙花“那......你该如何报答于我哇?” 第十六章 欢乐 许寒被父亲的无赖模样气的七窍生烟,但怎的也不敢真的撕破脸,憋得小脸通红,气喘如牛。 许山倒是老神在在的盘着腿,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不住地念叨着“嘿嘿,今天算是吃定这小子了!以后让你再仗着你娘宠给我气受!”他满脸调戏之色,好不神气的说道“可想出个一二来,你娘可是要回来了啊.....” 许寒此时还真有些慌乱,保不齐这老憨货能做出哪般不要脸的事来,“报答?我一穷二白的能有啥东西报答他!”毫无办法的许寒只得想着要不再哄哄他父亲,正欲再度给父亲拿捏肩背时,脑海中却突然一道灵光闪过,顿时停下了脚步。 许山见许寒的怪异模样,又催促了几句。却不想儿子此时倒气定神闲起来,便奇怪的问道“你是想开了还是咋地?真不怕我告你娘去?” “咳咳.....”许寒稚嫩的小脸一脸神秘,也不应话,只是转过身来在屋子里溜达了起来,装模作样的到处摸摸看看,不一会在脚步停驻在方桌后的墙面下,回头朝着满头雾水的许山笑了笑,提起来小脚就要冲墙角一处狠狠跺下去! “英雄,脚下留情!!!” 此时许山终于反应过来,脸色丕变,从凳子上跳起老高一个跨步便冲到儿子身后,想要将他拉离此处!不成想许寒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几分,拖拽半天,也没能将这小混账拉开,只得狼狈挤到儿子身前,硬生生仗着自己高大身形将许寒逼退了几步。 此时二人角色转换了过来,许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许寒倒是自在得意的笑着“俗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啊,这报应来的也忒快了些哈?” “快说,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这藏.....藏了酒的!”许山恶狠狠地威胁,可言语之中怎么也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意味。 许寒嘿然一笑,却不回答,只是道“这下咱是不是扯平了?” 一排黑鸦自许山头顶飞过,内心滋味当真是五味杂陈,恨不能仰天长叹,泪湿长襟“想我堂堂八尺好汉子,竟被一稚童如此欺辱,罢了......且忍他一忍吧......”好容易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扯平了扯平了.....你说啥都成!” 瞧着父亲欲哭无泪的表情,此时换了许寒心若飞扬,不过倒也不好欺辱的太狠,自得的哼笑了声,便乖乖的退了回去。 锅灶上传来一股子焦糊味,想来酱肉已过了火候,许山正欲扯嗓子吩咐瞎溜达的儿子去将菜肴盛出,却又想着此时触了他的眉头,还是莫要再招惹他好,不舍的回头看了墙角下的泥土,然后便悻悻的取来一石盆,将锅中的菜肴盛了出来抱上了桌。心中惦记着哪日里乘着这小杀才不在家时赶紧给自己的宝贝挪个窝。 许寒抿了抿嘴,也未真的独自让父亲忙活,抽过二大一小的木碗踮着脚掀开另一锅灶的盖子,里面蒸煮了些散发绵柔香味的山植根茎,以及些许的谷物,各自盛的满满端上了方桌。 禾女此时仍未归来,想来应是在陪老祖闲聊几句,父子二人经历了方才的愉快则是坐在对桌大眼瞪小眼的一时无话。 屋外经过的邻人站在石道上与许山打了个招呼,他便顺势出了屋与人寒暄几句。许寒也是无趣的紧,见着灶旁泡着些山间野菜,想了一想忽而有些技痒,便起了身来将那野菜洗淖干净。 取下砧板,拿起菜刀后掂量了几下,数斤重的铁刀于他此时有些轻了,不太称手。许寒面上露出微笑,似有所忆。 虽然数载未曾动手,不过许寒此时的气力、眼力皆非寻常,手上的活计倒也不显生疏,手起刀落了几下,便麻溜的将这清脆的野菜分成大小相间的数段。走下灶膛,往膛内塞了好些枯草木柴,已是微弱的火势顿时又澎湃了起来。 拍了几个林间得来味似蒜子的将拌之物后,往刺啦作响的铁锅内下了油。这方天地虽无前世那些作物,不过兽油倒是一样可用。 火势极为猛烈,数息后兽油已泛起缕缕烟气,先将那拌料下锅翻炒几下,待香气溢出后,便将野菜尽数倒入锅内。绿叶之物尤重火候,少一分则生,多一分则糊。少年不敢怠慢,抄起木铲便在锅内上下纷飞起来,只看架势,也知他是此道高手。 半盏茶的功夫后,许寒又往锅内下了些褐色盐巴,炒将匀润后这佳肴已成,灶中火势未灭,许寒赶紧将清炒野菜盛了出来,就要端上桌子。 禾女施然归来,许山迎着妻子一道二人走进屋内,见着灶前忙活地不亦乐乎的儿子四目相视,皆感匪夷所思,疑是俗梦未醒! “这小混蛋,又在作哪般的孽!”低声骂咧了句,许山欲上前修理自家这片刻不得歇的儿子,禾女在旁连忙拉住了他,埋汰道“哼!寒儿知道心疼我,哪像你,结发数十载,也未见你这般有心过!” 转过身来,却见父母亲不声不响站在身后,想来是太过专注,未曾听见动静。作了个搞怪表情,便将此世第一道亲出的佳肴搬上了桌,走近母亲身畔时,禾女面带欣慰笑意,摸了摸许寒头顶。这母子相得益彰的一幕看的门边的汉子满是酸味,恨不能当年就没把这小家伙给救回家来,害得自己在家中在也没了地位。 见母子二人落座,许山也不敢耽搁,跟那小家伙同处一桌,稍晚片刻便只能啃木桌了。 二人尝了许寒亲身下厨炒的小菜,虽不是什么惊世美味,但却有可圈可点之处。便是只当孩儿孝心的禾女也赞不绝口!而许山眼珠滴溜一转”既然你小子如此有天赋,日后一日三餐便都交予你了,这样也好替你母亲减去些负担!” “这庖厨之内,皆是妇道人家的伙计,我家寒儿将来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岂能在这堆杂事里厮混?”禾女立刻反驳,似不解气,又在桌下狠狠踢了丈夫一脚“你这老东西少来埋汰我儿!” “得了!有这胳膊肘朝外拐的娘们在,自己别想占这小子便宜!”许山满脸愤懑,低下头去对付碗盆中的吃食。许寒倒是无意,左右不过是做些饭菜而已,这些小事不值得一提。 一家人笑着、闹着、争抢着....... 这美好,被时光铭记, 纵数万载悠悠而过,亦不消散, 纵吾心之恨,天不能挡,地不可藏,亦不能忘..... .............. 平凡的一日里,平凡的一餐,双亲在堂,许寒起身收拾了这满桌狼藉,又奉上清茶两杯,供父母消食之用。 许山坐于上首,看着静静为妻子揉捏肩背的儿子,“呵,这小子.....转眼间不意这般大了。”饮了清茶,嚼碎了口中的青叶后吐了出去, “臭小子!若是无事,下午随我去山中吧......”许山淡淡地开口说道。 许寒面露惊色,猛地抬头看向面色平静的父亲,不过他却心知父亲这话却是对母亲说的,嘴唇蠕动几下也没出声,只是小手拿捏的力量重了几分。 禾女沉着脸,倒并未如许寒所料那般地勃然作色..... 这令人煎熬的沉默,许久后,禾女才微启朱唇“再.....等等吧,等寒儿大两岁再说吧!”说时犹豫,语毕时态度已是坚决。 “唉.......”叹了声气,许山不再强求,转而又吩咐着许寒,“我和你诸位叔叔最近于山中正寻一猛兽踪迹,眼下已快功成,不过围捕之时尚缺几件兵刃,如今你铁洪叔正在忙着,你下午且去打个下手,知晓了吗?”见许寒点头应下,许山瞥了眼自家肉缸中可怜的余货,进屋换了身衣物后,与妻儿告了声别便扛起斧头,拎着锄头出了门去。 屋外炽阳刺眼,汉子厚实的背影渐渐消逝在白光之中..... 许寒尚有些兴致缺缺,与着母亲没气力的说上会闲话后,惦记父亲的嘱咐,也兀自的出了屋去。 屋内,禾女扶着门,目送年幼的孩儿走过转角后也未回身,而是默默看着那直入云端的山峰久久不语....... 第十七章 铁匠精神 “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条河,崎岖坎坷怎么它就这么多.........” 记忆中音调早已模糊不清,许寒轻声哼唱着怪异的曲子,一路上避着邻里,利索的翻越过村中随处生长的荆棘、九曲十八弯的水道,捡着小路朝着村内一处赶去。 初始之时,古村尚有不少人口聚居在此,故古村或可称为村寨,鳞次栉比的屋落挤得满满当当,繁盛时景可见一斑,只可惜不抵生存之艰辛,数百载光阴转瞬而过,村落也已十室九空。 那些个无人居住的屋子,墙瓦斑驳不堪,风化四散的砖石随处可见,屋间的石道上弥漫阴晦的气息,似是不愿离去的孤魂在悲颂着对存在的渴望。 漫天的阴郁惹得少年神思低落,这也是许寒总不愿来此的因由。 没奈何整日敲打铁器总是扰人清静的,炙热的火炉也离不开人的照料,且是无时不刻散发的让人难耐的烟气,故铁洪叔纵使再不愿离群索居,也只能被迫结庐在此。 叮当的敲击声自一处传来,再往前去,许寒便察觉着几分迫人的热意,少年加快了步伐,绕过几座挡住前路的屋子,好大一块空地便映入眼帘。 空地之上随处地断壁残垣,此乃是原建于此地的房屋被拆后留下的痕迹。屋落的轮廓里堆了一座座各色的石头小山,那皆是村人们自山中采取而来。许寒抚过被煌煌大日晒得滚烫的矿石,想起父辈之艰辛,不由地心绪慨然。 绕过迷宫般的石堆,一阵热浪铺面而来,丈余高的烟囱冒着滚滚的浓烟,地面上皆是燃尽的碳灰,猛烈的热焰自封闭的炉门缝隙处喷射而出,让人心生畏惧。 砖石堆砌的打铁台子旁,一道黑色的团影正用力挥舞着巨大的铁锤一下一下的碾压着台上的铁锭!每当铁锤落下,方圆几丈的土地就似地震般的震颤,暴烈的音啸荡散热浪,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 许寒每每张口欲喊,总被那阵阵的音啸声打断,也只得无奈的现在一旁等候........ 不多时,那肩腰同宽,满身黑灰的壮年汉子终是停了敲打,将锤下那本有饱受蹂躏的锭块夹了起来,打开了火阀,将铁块扔了进去! 炉门开时,炽炎瞬时冲出,凌厉的火锋只几息便将周遭的温度升上不少,便是连铁洪也觉着几分难耐,快退了几步后转身拿过一大水壶咕嘟咕嘟的灌了起来! 忽而视线里有着异物,铁洪凝神看去,只看有一少年站在了几丈外的石山下,双掌扬在面前,正艰难的抵抗着热浪。 “哈哈!”一声长笑,铁洪撩起了满面的黑胡须,“稀罕事,你这小子可有年许不曾来过我这腌臜地了啊!”说着熊掌般的大手一挥,硕大的水壶划过曲线冲着许寒飞了过去。 少年不紧不慢的跳到半空中接过扔歪了的水壶,看了眼壶口沾满的灰尘与口水,苦笑两声后在铁洪叔挑衅的目光下,豪迈扬起水壶一阵痛饮! “哈哈,好酒量,你那老子也不知比你差了多少!” 铁洪见状大声赞叹着少年海量,只是赞了几句后满面黑须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忙不迭地走出铁铺,满是心痛的叫道“你这小憨货,切莫给我喝完了!” 正痛饮的许寒被抢过水壶尚有几分不满,咂了咂嘴嘟囔了几句小气,然后倒似个大爷似得丢下壮汉子先往铺里走去。 盛满可有二十来斤酒的大壶被许寒一阵牛饮后竟快见了底,铁洪叔心痛如刀割,忍不住追上少年埋怨“也不知你这半大的小子哪来这般大的酒量!”说着赶紧先挤进屋,自以为的找了个高处,将那水壶藏了上去。 “切!”许寒不屑的笑着,“你酿那酒淡的如水一般,还不如我爹私藏的货呢,便是多少我也能喝得进去!” 有少年半身大的铁锤坠在地上,许寒好奇地擒住同样是铁铸的锤柄往上一拎,没想着铁锤倒是比意料中的重上几分,竟也未能扯动。这一幕被屋内而出的铁洪叔看见,不由地嗤笑道“我这宝贝村中可没人能挥使几下,你小子休要不自量力嗬......”又怕少年被火势灼着,将他撵到一边站着。许寒也未辩驳什么,顺势便松了锤子。 “你这小憨货今日来此是做甚?俺大老黑这除了石疙瘩就是铁疙瘩,可没那香饽饽给你打秋风哈......” 许寒翻了白眼,自己也算是臭名远扬了,也未说什么混话,老实的解释道“我这小憨货是.....被老憨货赶到这来给您帮忙来着!” 铁洪眉头扬起露出惊讶的神色,只可惜圆饼似得脸色种满了胡须、眉毛,外人也瞧不得他之面色。想了一想也是了然,赞了句许山倒是有心。挠了挠旺盛的毛发,略微沉吟,便领着少年去往棚外一处,指着堆个个有头颅大小的黑靥石头吩咐“你父亲倒是跟我们赞过你小子的气力,既如此,你且帮我将这矿石敲碎如何?” 虽觉无聊,且是燥热难当,少年也未推辞。 铁洪于铺内挑拣了一番,寻了柄如许寒手臂大小般的铁锤递了过去。少年倒也干脆,接过了便兀自干了起来。铁洪一旁观视,见许寒这能够胜任,便自顾地去做活计。 二人皆耐苦之辈,这么个炎酷之地,也都能按捺下心中思绪,这么叮叮咚咚的敲个不停。从日照中空,到日头西斜也未曾停上片刻功夫,而小山般的石块经少年大半下午的敲打尽皆化为碎石! 衣衫早已汗湿,倒也未觉的耗了多少力气,想来是那古洞中元气所致,他虽不知修炼道法,但气息吐纳之下,也留的了毫末散于周身血脉之中。 想来总算是对铁叔有个交代,许寒微松口气,看着身后恍然未觉仍兀自锻打个不停的铁洪叔投去敬佩的眼神。且非说笑,此般强度的活计,非是常人能承受。铁洪叔常年生活此地,甘受孤寂艰辛,只为的村人们安然生活这狭小天地,不能不由得人敬佩。 又是一块铁锭的成型,擦拭下迷眼的汗水,铁洪微松了口气,身上早已被汗渍与矿灰浸透,手臂也酸软的再难举起,想着今日便是到此为止了。他正准备歇了去做些饭食。欲离开时却一拍脑袋,竟将许寒那小子全忘了去。 转身与铺外寻去,却见少年也正欲走来。他之身后,啷当满地的碎石堆的尖高,原本小山高的石块皆化了无。 “嘶......你小子确实可以啊!”铁洪吸了口冷气,当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忙时便将这小家伙抛出了脑后,刚刚也只当他玩闹一会自会滚回家去,没想着这半大小子确实帮了不小的忙..... 这般的气温炙烤了一个下午,许寒也是头昏脑涨,倒是没有再插科打诨,指了指地上便说了句幸不辱命罢了。口渴难耐,少年也不客气,走进已是有些昏暗的屋内将先前铁洪所藏的水壶找了出来又是一顿牛饮。 “不过瘾!”只几口,壶中便已空净。少年语有不忿,冲着汉子嚷嚷“洪叔!你且莫不仗义哈,我这瘦弱孩童在您这做了半天的苦工,便连酒水也不管够?” “哼哼......”铁洪冷笑几声,“你这惫赖样倒是和你爹如出一辙!都饮了老子几天的量还嫌不足!” “罢了!”,铁洪扬起硕大的头颅,“今日便叫你开开眼界!” 说着便领着许寒走进了里屋。 第十八章 猜测 屋后的院落里杂木横生,沉戟锈剑到处皆是,一股子腐朽的气味。少年捂住鼻翼环视了一圈,也无甚出奇之物,只是温度却是突兀的低了不少,按理则是不该如此。 又往前走着几步,铁洪叔指着地上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向着少年卖宝。 “呦?地道?”许寒挑眉,吸溜了口水目露期待之色。 其实他并非好酒之辈,村人自酿之酒水皆是山中野果泡就,说是清酒,实不过是略有酒气的果饮罢了,故多饮些也无甚大不了的。 拂去铁板上的浮土碎叶,铁洪弯下腰身掀翻了铁板。果不其然,铁板下赫然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许寒探头望去,洞内昏暗也见不得什么,只是隐隐闻得些果酒的清香。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洞内盘旋着升了上来,被炙热的火焰焦烤了半日神色萎靡的二人被凉风拂过脸颊,精神顿时振奋了几分。 许寒疑惑的看着铁洪叔似有不解,清风无甚大不了的,不过这洞中温度较外界低上许多,竟能隐隐让人觉察着寒意。 “跟上来,小心着点啊......”铁洪也未解释,粗壮的身子将洞口挤得满满当当,费力往地里缩去,看起来像是只肥硕的山鼠,哼唧蠕动了半晌才终是下去了。而许寒也伏下了身子小心的跟着铁洪叔入了地洞。 离地还有几尺距离,少年从木阶梯上径直跳了下去,室内昏暗,险些扭了脚踝。站定身躯后回首看去,只见得铁洪叔壮硕的身影小心的扶着墙壁朝一处摸去,对立的墙边有一挂物,铁洪自腰间取出火石,点燃了墙上的火炬,驱散了地室的黑暗。 此间是一耳室,室内前后不过十步,黄土覆地,略微有些阴潮,墙面倒是用上了青岩石板,不过岁月经久,亦变得黯淡不堪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掀开了一道布帘,出乎意料地,布帘后非是房间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之中嶙峋怪石凸凹,倒有着几分阴森。许寒未曾开口询问,铁洪知少年心中有惑,便开口解释, “这地方乃是一条矿脉,矿石便是从方才我两下来时的洞口运出,这铁矿量倒不大,开采干净后便遗弃在此无人问津。前些年我机缘巧合来到此地后,便在上方起了炉子,定居了下来。” “不知这有何特异之处?”许寒仍是不解,追问下去。 “呵,左右不过是为了方便罢了,若说异处,也算是有些吧!”铁洪卖了个关子,示意少年快些。 又前行了几步,许寒忽而听到异声,稍加辨析便已了然。 “地底暗河?”许寒发问。 “正是,前些年地脉挪动,倒是有一条地下水脉翻涌了上来,那水较寻常之用的冰冷几分,即使取出后其温度也能几个时辰内无大变化,正好作淬火之用。”少年点点头,不在言语。奔流之声越来越大,前方尽头处隐隐有些异光。铁洪小跑了起来,招呼着许寒跟上。 跨过甬道尽头,水流颇为湍急的暗流映入了眼帘,水脉自左首出地缝之中喷薄而出流于地表,右首处倒是有着数丈的开阔空间,再之后洞穴便渐渐收了口化成狭窄的缝隙,水脉亦不知流往何处。 “这.......”许寒不禁惊异地呼出了声,意料之中的见到少年惊讶的表情,铁叔捋着胡须嘿嘿一笑,“怎么样?好看吧!” 铁洪所炫之物,非是这清澈寒泉,而是这段数丈长的地穴。岩壁之上,每隔些许距离,上下竟点缀上了密密麻麻的异色之石,那异石大的有拳头一般,小的只如纽扣,这大大小小的石头尽皆散发着氤氲的光芒! 中央寒泉崩涌,河道两边的岩壁点点星光,乍一看竟似前世夏夜所能观的银河一般动人! 许寒看的入迷,铁洪也未管他,噗通一声跳下了河流,湍急的水流无法撼动他的身躯,仍由着寒流洗去身心热毒,舒服的呻吟几声后铁洪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在河底摸索了一会,竟从砂砾之中拽出了两个小酒坛来。起身时水花溅地四散,浇醒了扔在发呆的少年。 “你这小子今日到有口福,俺这可把压箱的宝贝都给你掏出来了!”说着扔过一壶与许寒,铁洪叔自己便迫不及待撕开了封口畅饮了起来。 “痛快!”辛辣却又冰凉的玉露琼浆入喉,撕碎了混蒙的神思,绵柔的酒香气劲道却是非凡,让人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咦?你这小子刚才吵闹着要喝酒,现在倒是发什么愣?”见许寒仍是傻愣一旁,铁洪埋汰道。 许寒自岩壁之中抠出了一小块异石在掌中细细的观察,这晶透的异石似是绝世美玉般散发着微弱荧光,但这晶透并不纯碎,大半的质地皆不过是凡俗而已,仅有少量的晶碎孕育其中。 “叔,这石头也是矿物吗?”许寒未曾理会铁匠的埋怨,只是举着晶石询问。 “只是些无用之物罢了!”铁洪跳上了按,脱去上衣拧干了水后又匆匆的套上。 “无用之物?”少年愣了下,“这石头看起来颇为不凡,怎么会是无用之物?”他不解问道。 铁洪系着衣扣也未抬头,“我初见此物也是在这洞中,本也以为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便取了一些熔炼成液想着能否铸成什么神兵利器,可尝试多次却发现这石块成液祛了杂质也不过是个普通石头,凝固后连这破光也不会发了。” 歇了口气,他又接着道来“之后我便想着若将它直接雕琢成器是否可用,却不想这玉石质地脆裂,根本不堪雕琢,诸多办法皆不可用,我也只得是放弃了,想来不过是种能发些清光的石头,并无甚大不了的......” 许寒闻言沉思,他握住手中之石,稍一用力,这晶透的玉石便在掌中化为齑粉,只留的些许杂质的石粒留于手中。 那齑粉荡散开来,一股清凉之意也随之而来,少年察觉之后坐实了心中猜测。若是所料不差,这劣质的晶透玉石并非真如铁洪叔所说一般只是百无一用的废弃之物,相反的,它应是极为重要之资源! 少年六识极为灵敏,虽非是修士中人,但天赋异禀,诸脉未开神识未拓之际便能隐约觉察这天地之气。方才入此洞中时,他并非是被这清濛灵光所惊,只是诧异着这一狭隘洞中,为何会有那毫末元气所存。 这方小天地的许多之处许寒皆已转遍,但只有昨夜于那山中清溪,古洞世界察觉到过元气踪影。 按理说则不该如此,此方人界定是修炼世界无疑,不然那峰下古洞,洞中古仙怎么有那般神异,更不提许寒于洞渊世界中见到的被封禁于大地之下的无尽上古仙神。 既如此,这古村所存这方世外之地天地之气便不该如此淡薄,倒是古洞中澎湃的元气才是正常,纵使不如,也不应只留的这般微末。细细想来,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少年心思沉重,一切之因由皆是那分隔两界,穷尽目力亦不见其定的神峰所致了! 那山峰阻隔的并不仅是空间而已,可能虚无之中,天地元气亦不能越过此峰封障!故这桃源之地一切依似凡俗,虽确有些妙物,但也称不得什么宝。眼前这些许劣质的蕴含运气的矿物,那夜初遇的异兽,皆不过是千百年来溢散入这边的毫末元气造就而来。 此时许寒又想起过父亲所说,古村背对高峰之面,走出数里的距离便会身遇迷蒙不分之地,就似处于云雾之中难辨东西,无论走向何方最后皆会兜转回去。细想开来,那高峰才应是真正的人界壁障,而在这不为世人所知的古村本就不应该存在! 第十九章 将夜 大日西斜,苍穹之上几轮神月已初现踪影。靥蓝的天幕下,三三两两结伴的村人耕作而归,蛙叫蝉鸣之声不绝入耳。 群山之中,湖泊上泛起浩渺云烟,尾尾鳞鱼仗着无人猎捕,时而嬉戏水中,时而飞跃湖面,好不自在。清风微凉,有人于阡陌小道之上放声歌唱,声传十里地界,村落中,半大地女娃在家门前嬉戏的正是开心,清脆的笑声让人听之便觉惬意。 一声轰鸣蓦地传来,女娃眨了眨晶莹的眼眸,粉扑扑、胖乎乎的小脸露出了茫然,忽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哭了起来,令人心碎不已。秋家嫂子赶紧从屋内窜出来,将女娃子搂在怀中细声安慰,又埋汰了几句,将女儿抱回了屋内。 几百斤的刺妖猪抗在肩头,黑斧挂在身后,黝黑的面颊上残余的腥臭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才过村头的古树,许山辨析了异响传来的地处,不由地哼哼了几声,加快了归家的步伐。 上下跳窜了半晌,许寒总算将这暗河两边嵌入岩壁蕴含着微末元气的晶透石头抠出大半运出了地穴,剩下些许豆粒大小的也不值得再费工夫。 铁洪坐在破落院里的一块石磙之上,无奈的看着少年折腾来去,再欲喝酒,却发现手中的佳酿已然露了底。 “我说,你这小子既然不喝就还给我罢了,怎能就这般占了去.......”铁洪面色愤懑的嚎丧叫着。 “呼........”将这些异矿全部装进织袋,许寒直了要舒缓气息,“到了我手的自然便算我的,哪有还回去的道理?”少年无赖的笑着。铁洪也知是徒劳,发了两句牢骚后将拎着织袋腰间挂着酒坛的许寒忙不迭地撵了屋去。 终年不息的高炉仍在吞吐着天蓝色的的炙焰,经过下为夯土上铺硬岩的台子,铁洪叔吹嘘的巨锤靠在一旁。少年被催促的烦躁了,眼睛滴溜地一转站定了身子,回首似笑非笑的看着毛须满脸的黑叔叔“嘿嘿,铁叔,想看我给您变个戏法不?” “你又要整啥幺蛾子,要变赶紧变,不变赶紧滚!” “嘿嘿!”少年冷笑一声,突然探出手擒住锤柄,一脚踢向巨大的锤头!恶风袭来,巨大的锤头于空中划过半圆赫然升至最高处,少年右臂执锤沉腰下马, “喝!” 怒喝一声,巨大的锤头划出残影以千钧之势轰向岩台!锤台相交之际,许寒脚踏地面,忽而翻转手腕竟以无上神力硬生生止住巨锤冲势! 大地巨震,轰鸣声传出不知多少距离!铁洪两百斤的汉子竟被许寒一脚之力震得脚跟离地,而后巨锤骤停带起呼啸声,狂风冲向铁洪巨大的身板,失了重心的汉子被风势一冲竟狼狈的跌坐在了地上! “哈哈!”一声长笑,少年将巨锤扔上起了裂缝的台上,头也不回的逃跑而去........ 地上的铁洪叔目瞪口呆看着许寒飞奔离去的身影,傻愣着起身环顾被冲的七零八落的屋子,忽而反应了过来! 许寒已狂奔了数十丈,一阵声嘶力竭的嘶喊从背后追上, “小畜生!!!” 几只停驻在枯枝之上休息的青鸦被啸声惊到,呱呱叫着飞向天际,阴损的少年邪魅的笑了笑飞奔而去..... ......................... 华灯初....不,烛光摇曳,月下门前,许山倚墙而立。少年从转角处冲出,径直奔向家门。 “臭小子,怎么耍到这般晚才归家?先前那轰鸣又是你做的妖怪?”‘严父’许山肃穆而斥,视线中忽有一物在半空翻转着飞向自己,许山楞然伸手接住酒坛,只一眼面色丕变,弯腰谄笑,一瞬而成! “爷,饭菜已准备妥当,您是先用饭还是先洗漱.......” 懒得理这憨货,许寒跨过家门将那身后织袋扔去了杂物堆。禾女未见先前一幕,不明所以看着自家丈夫搞怪模样。许山背对妻儿咳嗽两声,再转身时手上已无一物,当真变的一手精彩戏法...... 禾女灶前去盛饭菜,许寒见着数百斤的刺妖猪冲着父亲头去赞赏目光,许山谦怀一笑露出怀中酒坛,冲着儿子大竖起拇指,一切默契尽在不言之中。 一日三餐便是凡士生活之全部,用过了饭食,三口人月下乘凉。屋内火烛闪烁阴明不定,却有几分安逸人心之感。 将火炉搬出了屋放在了门前空地,禾女取来铁盆,将紫虚竹皮磨将出的汁液尽数倒入盆中而后置于炉上用温火熬煮起来,待到沸腾起了气泡,拿起跟棍棒一边翻滚着一边加入些许的色泽鲜艳的矿粉。 父亲许山取出了平日里不太常用的一套工具,或削或劈,不一会便将那长木拆成了几多木件,想来是为了给夕盈坐那妆台而用。 “夕盈才这般大,此时送她此物会不会有些早了?”见父亲忙的起劲,许寒在一旁提了异议。 禾女轻声呵笑,不曾言语。倒是许山斜瞄了眼百无聊赖的儿子没好气道“尽会说些风凉话,你这臭小子也不看我这是为了谁卖力!” 许寒悻悻的闭了嘴,不愿接过这个话题,任谁也不会对着才四岁大夜里还会尿床的女娃子有何多余念头。只是他也算幸运,恰与夕盈适年,故也不愁将来无人共执白首。只是每想到那奶声奶气爱的小丫头数十载后便要与自己结伴一生,总是有几分难言的思绪。 “那丫头,实在有些太过闹腾,太.......爱哭了.......”想了半天,许寒皱着眉隐晦的表达了自家意见。 “扑哧.......”倒是禾女顿时笑出了声,轻点了少年额头,面带几分责怪语气却是亲昵“还能有谁能比你还能闹腾?” 许山冷笑不语,这般好运的小子还在那挑三拣四,简直不知所谓! 许寒也知此是无用之语,未再争辩,暗叹一声后也只能随他去了。想了想,从门墩上起了身走进屋内将先前带回的织袋拖出了屋。 拎起袋底倒将过来,晶透的石头噼里啪啦滚到地上,月光照耀之上,更显其不凡。 许山愣了一愣,开口问道“你从铁洪那弄这么多废矿作甚?” “您见过?”许寒扬起小脸。 许山走过来从地上拿起一块异石头,打量了下“铁洪跟我们说过这种石头,除了好看外没什么用,怎么?你小子准备就拿这些个玩意应付未来媳妇?” 许寒接过父亲手中晶石,面露疑惑“你们没从这石头里感受到什么嘛?” 见孩儿神色不似作假,禾女也放下手中木棍围了上来,仔细观摩了下说道“却是好看,但并无不妥啊?” 少年掌中发力,只听砰地一声,晶石化为漫天齑粉,清风荡漾开来后少年又问“这般可曾察觉异处?” 禾女许山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许寒见此略微沉默,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那灵雾眨眼间便消逝于无,少年暗道了声浪费。 父母亲又去做了自己手上活计。许寒独自坐在一旁,不时地将晶石放于手中震碎,而后迅速的将头埋入粉雾中一顿疯狂吸食,没一会,头上面上便覆了厚厚的灰烬。见惯了自家儿子怪异的举动,许山禾女只觉好笑,也并未开口相问。 缕缕元气滋润周身血肉,不觉间肉身之力又小有提升,此时明月普世,若是再暗室之中或可见少年肌下经脉亦有极为微弱的荧光流烁! 许寒知此石并不纯粹,其中杂物比有用的部分还多,且所用并不得法,但眼下也无奈何,只得用这本方法吞吐元气,以期能多留得些许存于自身。 大半织袋的晶石具已消耗干净,沉泥之中,有两颗半截拇指大小的晶石嵌入,许寒费力将它从地上抠了出来。 炮制好的木件摆在一边,禾女从内屋找了个毛刷子,好一番清洗后撸起了衣袖,用毛刷沾着熬煮成紫浆的漆料仔细刷涂那些个木件,涂料略有几分奇异的檀香,沁人心脾。吐沫开匀后,木件在月光下泛着幽紫色的哑光。 内心道了声好手艺,许寒却有些汗颜,禾女这般仔细也就是为了宝贝儿子,但他确一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当真辜负了父母亲的心意。 看着手上两粒晶石,少年盘桓了下心中倒是有了主意。 手脚利索的从许山削出的木屑中取了根粗壮的,借着父亲的铁具将之削成了一掌之长的木棍。寻了节颇有韧性的紫虚竹将之劈开,取一片大小合适的于竹片中心钻了个孔将木棒头捣入进去,里外皆用短钉固定起来,将竹片环成镯子状。 猎户之家,家中自有各式晒干的兽皮,少年奔回家中搜山检海,寻了张适用的便剪出两块,蒙在了竹镯的两面。仔细绷紧了鼓面,眼下也只差了最后一步。翻腾了好久,也未找到合适的绳索的许寒急躁的直挠着后脑。 实在麻烦,少年也偷懒不愿多想,索性剪了几缕自己的长发编织成绳。将那两粒晶石在石道之上磨成了两颗大小并不一致的圆珠之后又开了孔。发绳一头穿过玉珠用上了小火烧融,另一头则用短钉压实在竹镯的侧方........ 盏茶功夫,为小夕盈贺生的礼物新鲜出炉! 迎着父母亲不解的目光,许寒解气的咧嘴,转动手腕。 夜幕下,砰....砰.....砰.......有节奏的敲响传遍寂静的村落........ 第二十章 那逼近的 残烛将尽,闪烁的微光努力着驱散渐近的黑暗。 每到夜时,飞露凝冰,让人错以为已是腊月霜寒。山下村落里,无数个平凡的一天就这般平淡的过去。这安逸的生活,总让少年觉得世间真会有这样一方桃源,就连无所不在的命运也会忘却去拨弄那冰凉的琴弦。 禾女毕竟乃是女子,熬不过精力旺盛的父子,率先进了屋内洗漱自身后便归房歇息了。月下,父子两忙着收拾门前的残局。 漆后的木件被许寒笼统的抱进堂屋,不宽敞的屋内堆积了各式的杂物,踢开了父亲陈旧的兵器,呼啦的将怀中木件全部扔在了地上,倒是自己做的小鼓玩的顺手了,竟有些不舍送出,仔细的别在了身后。 许山、许寒父子两白天俱都耗了不小的体力,眼下着急着入眠也再懒得讲究,径直拎了几桶冰凉的井水,和着仅剩的半壶热水便在门外冲洗了起来,白惨惨的月光照耀下,活像两只毛被脱了精光的山猴。 “明日乃是汇猎,这次为父要在山中多呆几日,你在家中切莫顽皮,好好护着你母亲,可知道了吗?”清洗了身子后,许山亦要歇息了,临归房前叫住了打着哈切儿子照常叮嘱了句。 村人们平日里多会三两结伴猎兽山林,但每月亦有一次汇猎,诸人聚首深入山中,追猎猛兽。算算日子,也却是到了汇猎之日。 烛光熄了,几缕月光透过窗缝形成条影映在了站在黑暗处的少年面庞上,“嗯,我知晓了。”许寒垂首语气略微的低沉,“您也注意安全.......” 许山神情稍一恍惚,俯视着身前的许寒,忽而觉得只到自己腰身般高的儿子瘦小的身躯内似乎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他自嘲的撇嘴笑了笑全当是错觉,“粮食都给你备足了,可莫要再半夜偷溜出去!”许山拿了架势又训了句话,也未待到儿子应下便小心推开房门侧身进了卧居。 许寒扬起脸回过头,目光深沉的静静看着屋外久久未动,像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幽灵,静静窥视着人世的明媚。 伸出手,炙热的灵魂被寒霜冻伤,他不肯妥协,执意扑身这耀眼的冰凉。也许从开始结局已然注定,善良的人会化身为清风消散于虚无,或化身为狂风,掀翻这浑浊的恶。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间,两天.......便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又一日里,阳光自作多情地吻醒了熟睡的少年。父亲未归家的两日里,许寒倒是耳根清闲的许多,只是无人与自己插科打诨,未免也有些无聊。 白日里帮着母亲料理了些杂事后,得了空便兀自地练些拳脚功夫。自那夜吞噬晶石而提升的力量融汇于自身后,许寒愈发地觉着自家来历不凡,精炼的肉身稍一聚力,便可崩山裂石!熔炉般的身躯内蕴藏着火山喷发般难抵的天地之力,许寒曾试过,千斤巨石在其手中只是等闲,尽其全力竟可将巨石抛出数十米远,当真令人不敢想象! 只是饕餮般的身躯似乎尝到了甜头,那纠缠自身的诡异的饥饿感更胜了从前几分,许寒并未暴饮暴食,因为食之也无用,他很清楚自己所渴望的到底是什么。在某一刻里,许寒忽然觉得有些恐惧,却不知道自己莫名的在畏惧这什么。 或许,许寒其实知道,知道这方寸的天地终有一天会容不下自己......... 命运从不会按着你的手让你去做什么,它只会冷漠的在你身后放上一只你无法抗衡的饥饿的凶兽,在前路摆上牢笼。你可以选择站在原地或是退后,等待着被撕碎,也可以选择前行,然后自己走进牢笼. 但总算........是有选择的不是吗...... 呵,且随他去吧,待到无法抗拒的到来,终会知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且珍惜当下,因为无论多么强大的存在,也难追回曾经。 母亲已出门去,顺着香气,少年摸到灶内烤的焦黄、金油四溢的几十斤的大猪腿。力气大了,皮似乎也厚了,也不嫌烫径直用手捞了出来。坐在门前的青石槛上一边啃着,一边醒神,顺便思索如何浪费这美好的一日时光。 目光落下了腰间,穿衣时顺手别上的粗糙的不琅鼓。总觉着众目睽睽之下,将此玩物交予夕盈实在有些令人啼笑皆非,想着还是私下送过去罢了。哎,人长大了总会逼着自己做些不爱做却又不得不在的事情,八岁的少年矫情的叹息着。 有了事情要做,惫赖的少年焦躁了些,便连喷香的猪腿也没了胃口,急急忙忙的清理了面容,那已过肩背的长发又纠在脑后,也不知男子便是天生无此天赋还是如何,反正许寒学习了很久怎样束发,却也没本事将自家的头梳理的顺当,有时也恨不能纠断了了事! 想着早些过去,不然到中日里又让人家误会自己是去混饭的总是不好....... 但几步的路程,许寒硬生生兜转了小半时辰,绕过残垣,冷不丁地许寒见到了正趴在地上玩泥巴的未来媳妇......... 小夕盈蹲在地上仰着头,白净透红的稚嫩小脸尚还带着些婴儿肥,但已能看出几分日后清俊的面容,尾梢还泛轻黄头发也似许寒般纠结在了一起,秀气的小白爪上沾满了泥灰,扑棱着双可爱的大眼睛望着突然出现的少年........ 四目相视,略有些尴尬。“咳咳.......”少年咳嗽了声,挤出个怪异的微笑费劲了心思琢磨着如何开口招呼。 “嘎哈!!!寒寒........老公.....公!” 小夕盈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开心的叫着,热情的模样让少年汗颜不已。虽然有些时日不见,不过这几岁的丫头倒是没将这没心没肺的少年忘了。 也不客气,刚起了身的夕盈顺着许寒的腿就往上爬,许寒怕她跌着,连忙抱在了怀里。 搂着许寒的脖子,女娃奶声奶气的笑着,一会挠挠少年本就一团乱麻的头发,一会趴在脸上亲个不停,小腿不停的踢摆,一会也不肯歇,。闹腾了好久,兴奋的夕盈也总算冷静了下来,看着早已到崩溃边缘的许寒竟也突兀的瘪起嘴来,只一秒清澈的眼眸便已续起了泪水........ “我..........小祖宗!你又怎么了?”雷霆天威在即,许寒立马慌乱了神,又做鬼脸又是将夕盈搂在怀中抖哄着。 “呜呜,你都不来带我玩!”女娃愤怒的瞪大眼睛控诉着无情的少年,豆大的泪珠不心疼似得往下掉。 “没想到这丫头这般地记仇!”许寒苦笑不已,绞尽脑汁苦思着如何把这丫头给糊弄过去! 秋家嫂子被听到夕盈的哭闹声忙不迭地从屋内赶了出来,跑出门后却见许寒搂着女儿费力的哄着,当下心中便已了然,停驻了脚步不急不慢的靠在门框上,又从兜里摸出一把炒焦的豆子磕了起来,面带莫名笑意。 许寒早已瞥见这一幕,慌忙的向秋家嫂子使着眼色求救,待到脸都快抽筋了也没等到夕盈这腹黑的娘亲,自己未来的丈母娘挪动一步! 哄娃可真不是人干的活,打也不能骂也不行,许寒恨不得与那夜碰上的双尾之兽再拼一场,也不愿此时没完没了的费这无用功夫! “哎,这娃子,笨得很!” 一直在那看着热闹的秋大嫂终于忍耐不住伸出了援手,她抬起了下巴用嫌弃的目光指向了许寒的腰间。 “哎呦,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呀.........”得到提示的许寒如醍醐灌顶,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第二十一章 将去 “噔噔!夕盈,你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灵光乍现的许寒摆了副弱智的表情,唰地抽出了腰间粗制滥造的小鼓,在小夕盈的面前不停的晃荡。 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容易分散,夕盈果不其然的立时便止住了哭闹,愣愣的伸出手接过不琅鼓,拨弄了会也不知如何把玩,又呆萌的看向暗自松了口气的少年。 “哥哥这些日子并不是不来找你,只是想着你快要到了四岁的生辰,便心中念叨送个好玩意给你。这个小鼓叫做不琅鼓!许寒哥哥我可是走遍的村中山上,又到铁洪叔那辛苦了大半日,终于才收集齐了这宝贝的材料,最后闭关绝食几天才将它做了出来!为了它,我可是受了伤的!” 说着许寒连忙撸起了左右的袖口,找到前日村外试炼自己气力时不小心被碎石崩裂划破的已快愈合的小伤口,哭丧着脸道“你看,这可不是骗你的!” 虽然不是很明白许寒叽里咕噜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见到少年一副格外委屈的表情和手上的只剩下道红印的小伤,单纯的夕盈止住了眼泪,她伏下身子糯糯的亲了许寒手臂的小伤,咧着嘴举着不琅鼓示意许寒教她如何玩耍....... 倒是许寒被丫头善良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尴尬的维持着笑容抓住夕盈胖乎乎的小手轻轻的转动。 “咚咚咚........”鼓身两旁坠挂着的小鼓槌甩起了身子敲响了兽皮鼓面发出低沉的响声。 听得这怪异的响声,小丫头迷茫的眼神立时放出了光芒,抢过不琅鼓挣脱了许寒的怀抱咯咯的笑着回首跑向母亲,“娘亲,这.....这是老公.....公送我的破烂鼓!” 许寒满脸黑线,小声辩驳“那叫不琅鼓,而且........是哥哥,不是老公公.......”左右说了也无用,许寒只得无奈跟了上去。 秋大嫂爱怜的抚摸着激动莫名的女儿,然后白了眼许寒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倒是机灵!” “嘿嘿,那得多亏您提醒我!”少年没脸皮的讪笑。 “哼哼,我可只让你那这小鼓哄哄盈儿,可没让你满嘴的胡说八道!” 少年张嘴就欲驳,秋大嫂抬了抬手让他闭了嘴,“今日可是无事?正巧着我要去田里做些活计,正愁着没人带着夕盈,既如此,你跟我一起去吧,顺便帮我照看下盈儿!” 许寒自是不想,他本意送来东西便跑路来着,可没想着将大半日的时光耗费着小丫头身上,“家里还堆积了不少需浆洗的衣物,我得去给母亲帮着点忙!”抓耳挠腮了半天,许寒也只想了个真破烂的借口。 秋家大嫂从屋内取了把锄头,蒙上了头巾,听得少年话语又是一阵冷笑“什么时候禾女姐姐舍得你做这些腌臜的事情,再者说了,一个时辰前我就看见她抱着衣物去井边了,你现在才说恐怕是晚了!” 夕盈自顾地一边咚咚的敲个不停,小脸都快笑抽了。许寒还欲做最后的挽救,却不防秋大嫂径直将锄头抛给了他后回身关了门。少年下意识地接过锄头后一声长叹,也只得认命作罢,今日权当磨炼性子了。 夕盈知道要出门,无暇的眸子在母亲和少年身上兜转了几圈,最终决定还是临幸这不走运的少年,小手紧抓不琅鼓高高举着手臂求抱抱。 “哎........”这幕倒是看的秋嫂子有些吃味,气鼓鼓的走在前方,口中不停嘟囔着女子当真是不中留。 跟在其后的八岁少年,也当真只剩下力气苦笑了。 路过村中古井,许寒与禾女交待了声。难得自家儿子开窍,禾女自无不允,只是叮嘱了几句要看好夕盈后便难得不耐烦的催他快些离去。 现在好了,二人心中倒是都有些不太痛快了,一路无话,唯有夕盈清澈的笑音和咚咚的鼓声在旷野中荡漾...... 前些天里下了阵雨,故而田中有些糜烂,离地半里之遥秋嫂子就不让他二人靠近,便是许寒翻下了脸想帮忙却仍是被无情的撵到一边,只是叫他仔细看着忘我的盈儿...... 日头正盛,许寒抱着小夕盈于阡陌上徘徊了会夕盈便开始哭喊叫热,少年一边忍着炎热,一边哄着怀中要命的祖宗,恨不得再扔几块大石头消消心火。 想了想,少年回头看了眼弯着腰耕作的秋大嫂,也未出声打扰。径直抱着女娃绕过田垄,爬过了几个高坡,冲着不远处的湖泊走了过去。 清波漾起,湖中是几团不散的云雾。几条大鱼飞跃半空,划过短暂的痕迹后重归湖面,银色的水花泛起绚烂的七虹之色...... 流水人家已在,人不断肠,此为仙境矣........ 走进了湖边,挽了些清凉湖水洗面,又饮了少许,总算是消磨了心中燥戾。 “我也要喝,我也要喝!”小夕盈狠狠踢着许寒闹着。 “莫闹,莫闹~哥哥这就喂你~”许寒面带微笑先是捧了些许清水为满面泪迹的小丫头擦拭一番,又怕她受了寒,在掌中温了少许湖水喂给夕盈。 “哈~”喝了水的丫头怪异的舒了气,总算又露出笑容,突兀地抱着许寒的脸吧唧亲个不停。 “哈哈,莫亲了,哥哥怕痒!”少年扬声,笑的开怀。 明镜般的湖水映照着明镜般的苍穹,岸边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笑声如悠扬的古曲,久久不散,被那时光所铭记........ 湖心之处,有块突露的小岛若隐若现。 少年扯了扯嘴角,忽而生出了几分卖弄之意。他拨弄着夕盈柔软的脸颊笑道“小家伙,可想去那小岛上看看?” 小夕盈顺着许寒所指之处望去,看到了云雾后的小岛,脆生生的点着头“老公公,夕盈想去.......” “应该叫哥哥,不是老公公!”许寒再次纠正道,说罢了便已停声。正了神色,只见少年剑眉指天,面上凭生出几分英气, “喝!” 提气震喝,许寒绷紧了身躯蓄势待发! 突见岸边泥石飞散丈高,砰的一声少年如离弦之箭竟从岸上径直踏向湖面!小夕盈吓得嘶叫一声,紧紧地闭上眼睛。 耳边是狂风呼啸,湖上陡然现出一道笔直的残影,残影两旁的是炸开的水花形成的壁障,轰鸣声振聋发聩不绝于耳,许寒竟是硬生生拼着脚力踏水而行!瘦弱的身影带起强劲的狂风撞散前路迷雾,不巧飞跃至湖上的肥硕鳞鱼也被这风啸震的晕了过去,还未待落下便被冲过的少年顺手捞住! 小夕盈死死搂住许寒的颈脖,紧闭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隙,看见飞快掠过身边的景色兴奋地涨红了脸颊,欲开笑颜却冷不丁的灌了一嘴的寒风,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后吃了教训再不敢动弹分毫! 只十数息,许寒便抱着小夕盈掠过近几百丈的距离,速度之快堪比声音,当真不可思议! 而离那小岛之岸距离已是不远,少年高抬右脚重重踏向湖面,只听得一声炸响,如天镜般的湖面赫然掀起狂狼,水势滔天而起! “轰!!!” 终地,许寒抱着夕盈从天而降,如彗星坠空一般带着难以匹敌的狂暴威势轰然砸下大地! “咔嚓!!!” 晴天陡现霹雳! 方圆不过百余米的小岛在冲撞下竟生生塌了一角,烟尘、碎石漫天而起,而此时湖面之上起的狂狼冲至岸边,许寒还未站稳脚跟便察觉到身后动静,他怪叫一声后带着女娃忙不跌的跃出大坑,远离了岸边。 巨浪冲刷岸上灰尘,带着浑浊的湖水不甘的退了回去。顷刻间,仙境一般的静谧便被破坏殆尽! “额........”看这自己造成的遍地狼藉,少年嘴角抽搐暗自后悔自己做的是否有些过分,忽而觉察小夕盈竟然未发一声,连忙低头查看没成想却见小丫头耷拉着脑袋脸色苍白,竟是已然生生晕了过去! “卧了.......去!”少年面色陡然苍白,大惊失色心脏狂跳!额头冷汗顿时沁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赶山 “呼.........”拭去满面庞的汗液,许寒瘫坐在砂石上,惨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血色,仿佛是从死到生一般。不,如果小丫头当真出了什么意外,许寒除了以死谢罪外别无他法,眼下正是侥幸活了两条命。 “啪!” 许寒猛地伸出了右手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这一掌丝毫也未留情,响声过后许寒右脸上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便连后颈也隐隐有些抽筋般的疼痛! “怎能这般愚蠢!”许寒心中大恨,“夕盈非自己这般肉身神异,她不过是一普通女娃而已,刚刚自己只顾着自己痛快却没想到踏水而行,自天而降轰碎小岛如此强大的冲击力夕盈根本不可能承受!” 又是泼水又是压胸,许寒都恨不能割破血脉,试着自己血液是否也有几分不凡之处能够起死回天!好在上天怜悯,一阵慌乱的抢救后,晕倒在地小夕盈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 内心的巨石终于是落下了,许寒但觉眼中都有几分湿意,这是感动的。下身也有了些尿意,这是吓的....... 夕盈缓缓睁开了眼眸,还稍稍有些迷糊,许寒又取了些清水在掌中温热,轻轻将夕盈扶坐着,温柔的喂了些湖水。才喝了少许,夕盈突然猛烈的咳了起来,到最后竟然翻过身子趴在了地上开始呕吐了不少化为糊状的食物!才放下的心又陡然提了起来,少年颤抖着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满身的蛮力毫无一用。 “咳咳.......呸!”咳了半晌,小丫头终于顺了气,没待到许寒扶她,便乖巧的自己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纯真的看着许寒涕泗横流的脸露出些许疑惑,不过随即便抛到了脑后,咧着嘴笑叫着又萌萌的张开了手臂 “老公公,要抱!” 许寒看着夕盈嘴边沾染的褐色糊物,手上仍旧紧紧抓着的不琅鼓,狼狈的脸忙扭曲了抽搐了好几次,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却总是失败,他慢慢的蹲了下来,害怕惊起了一丝风浪伤到面前可爱善良的小女孩。挽起了自己的衣袖轻柔擦拭干净夕盈嘴角和身上吐出的污秽,然后将小夕盈从地上抱了起来,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咚......咚......咚.....”,低沉鼓声又响,夕盈笑意未减,眼眸中带着这世界上最为璀璨纯净的光芒,“老公公,刚才真好玩,夕盈还要玩!” “呵....呵呵....”许寒终是重新控制了抽搐的脸,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哥哥....有点累了,下次.....下次再带你玩好吗?” “哼!”夕盈没能如愿,撇着小嘴稍稍有些不开心,把脸别到一边自顾把玩着小鼓,撕扯着栓着小鼓槌的许寒的头发,扯弄了会夕盈才解气的回头,吧唧了几下小嘴突兀地说道“唔.....饿了,夕盈要吃东西!” 倒也难怪,先前那么一阵猛吐,夕盈将胃里的食物差不多全都吐了干净,眼下喊饿却也正常。 少年忽而想起方才奔于湖面时,顺手捞出的被自己震晕过去的鳞鱼。刚刚发现夕盈晕将过去后情急下便径直丢到了一边,眼下环顾地面一番,才看到了与泥灰混在一处命运悲惨的肥鱼。 碎岩遍地,少年抱着女孩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受灾之地不敢再卖弄丝毫神通。小心将夕盈放在了蓬蓬的草垛上,许寒舒了口气弯着腰道“小盈乖啊,哥哥给你烤鱼吃好不好?” “可是娘亲说,鱼不好吃,有刺!”小夕盈满脸不情愿,有些委屈的说道。 许寒摸着夕盈鬓上的乳黄色发梢,轻声哄着“那是你娘亲不会料理,哥哥烤的鱼可好吃拉,你要不要试试?” 小夕盈耸在这鼻翼心中还有几分不愿,但也乖巧的点了点头,低下头静静坐在翠绿的草垛上把玩着不琅鼓。 少年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捡起有他手臂长短般的鳞鱼冲到了湖边。可惜此时手上也无些趁手的用具,许寒只得生生地将鱼撕裂成了两半,并手成刀径直将鱼头以及有些细刺的鱼尾砍了去,去了鳞就着湖水将鳞鱼洗的不见一丝血丝。 这小岛许寒自非是第一次莅临,哪里长着可做调味的野植他心里门清,拔来了些将草汁挤出淋在鱼片之上,涂抹了均匀后便生起了火...... 青烟寥寥之上,随着鱼鳔逐渐被逼出了油脂,淡淡焦香混杂着清新溢满盈野。 “咕噜!!!”兴致缺缺的小丫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人小鬼大的夕盈竟夜知道捂着嘴不让许寒看见。 轻轻将雪白的鱼肉从大刺之上剥下,放在口边吹去热气害怕再让丫头收到半点伤害,小夕盈早已望眼欲穿,见到许寒伸过来的鱼肉头伸得老长, “啊呜!”这丫头一口便将大块的鱼肉尽皆包入了嘴中,连带着许寒的手指也不放过狠狠啃了几下....... 几片淡薄的云彩遮住烈阳,稀疏长着的林间,碧绿的青草为大地作妆。半大的少年眯着眼怀抱着女娃靠在了缓坡。 午后困意正浓,少年轻声哼唱着略有些悲意的曲子,微风带走曲音,飞扬在恢复了宁静的水面,就连湖中的生灵也似被那若有若无的悲伤感染,静静的在水下游荡。 山影映上湖面,此处唯缺断桥残雪....... 不知何时,歌声停了下来,云雾也已散去。 树影斑驳遮掩在了两个孩子的面庞,许寒侧着身子,脱下了外衫盖在了小夕盈的身上,听着女娃静静的呼吸,少年微笑,听着耳边哗啦啦的枝叶摆动声也缓缓的闭上了眼。 时间的河流此时慢了下来,不忍带走这......即将逝去的曾经....... 许多年后,二人终会明白,有些抉择无关对错,只是走上了那路,便是看淡了生死也再无法回头...... 悄无声息地,天边已泛起夕阳红。体质稍弱的夕盈打了个喷嚏悠悠醒转了过来,看着少年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许寒与小夕盈四目对视,看着看着便又都笑了起来,小丫头低下头看着始终抱在怀里的不琅鼓忽而竟笑着问少年, “哥哥,你会永远陪着我嘛?” 许寒恍然愣神,眼前似是无尽时光匆匆而过,然后他微笑道“会的,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那.......一直会是多久啊!” “哈哈”许寒被逗乐了,“大概会是到这洪宇毁灭吧.....” .................................... 归路,许寒再也不敢向来时那般放肆,在林间兜转了几圈,选了几株手臂粗细的小树,径直用手生生的砸断,选了几根粗实的青藤拿在手间试了试劲道后才放心的用来捆扎木筏。 单手怀抱着夕盈,另一只手撑着直木,二人悠悠荡荡的飘会岸边。 岸上秋大嫂正顺着二人脚印找了过来,见到木筏之上的二人总算熄了心中担忧。待到二人一上岸,噼里啪啦的逮着许寒就是一阵狠狠数落,夕盈回到了母亲怀抱事不关己地玩着自家的玩具。 许寒心中有愧,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听着教训。 “哼!”见少年怂样,秋家大嫂心中更是来气“真是胆大敢包天,若是叫你秋大哥知晓了你敢带着夕盈这般胡闹定要扒了你的皮!” “嘿嘿!”终日挨骂的许寒知晓这是要放过了自己的,露出招牌似得惫赖笑容顺着话茬接了下去“秋大哥也真是的,一进山就是两天不回,害的您这般辛苦!” 秋大嫂鄙视了瞧着许寒,“你又懂甚?你秋大哥跟你爹爹他们此次进山乃是为了追杀一只受了伤了灵兽,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些小家伙!” 脚步顿停,许寒呆愣着看着秋大嫂心中不详的念头闪过,开口之时语声微颤却又急促“灵兽?是什么灵兽!” “听你秋大哥说,是一只样貌奇特的凶兽,好像是天生双尾,不知是何缘由竟断了.....哎!臭小子你去哪啊!” “轰!” 土石横溅,少年化成一阵风扬长向山内而去,脸色苍白渗人........ 第二十三 顶梁 天边微微露出鱼肚白,村头的古树下,十数条汉子或蹲或坐三两成群的汇聚一起,说着有的没的趣事,不时发出阵阵低笑。 大日未出,气候低寒刺骨,吐气竟依稀竟可见白雾。许山双手叠扣,放在口边哈气取暖,不时地夹紧双腿摩擦几下,然后心中愤愤羡慕着自家那想睡到何时便睡到何时的顽劣小子。 跺了跺脚,他挤出了身边人群,又做贼心虚的用余光瞥了眼身后众人,见无人注意后偷偷一笑,小心从怀中摸出一个手掌般大小的酒壶。“也到会心疼人。”心中暗暗自得了一句,许山悄悄拨开酒塞迅速往嘴里倒了一口后又忙不跌的将塞子挤进壶口。 冰凉的琼浆在口中徘徊,驱散了隐隐的倦意。顺着咽喉而下,一股辛辣至极的气息疯狂的着刺激鼻腔让人欲罢不能,随后的,一股热流由胃而发逐渐扩散到了四肢百骸,冰冷苍白的指尖也有了几分红润。 “呼........嘶!好酒,当真不俗!”许山眉头微挑,心中大为赞叹,刚欲一声长叹却又唯恐泄了酒气,笨拙的大口吸着周遭冰凉的空气! 咽下口水,见着手心藏着的酒壶目光有些纠结,“要不再来一口?”许山稍稍犹豫,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咬咬牙狠了心断掉欲念。这般好酒可是难得,尤胜自家的藏货几分,若是喝完了下次可就不知何时才能有幸再偿! 遗憾满面,这榔槺的汉子正鬼手鬼脚将酒壶塞回怀中时却忽听身后一声冷笑! “哼哼,小弟自酿的糟糠玩意可还能入许大哥的口啊?” “入得、入得!正是难得的好酒!”许山下意识地开口,语出之后才突然惊醒过来,尴尬的回头笑着,“咳咳,原来是铁洪啊,咋不声不响跑我身后面作甚?” 铁洪满面蓬松黑须,寻常人都见不得其真表情,但此时只看他那铜铃般黑瞳,也只其心中鄙视与愤懑之意。 旁边一人正与友人聊着家常,听到二人话声回头探看,只瞧了眼许山僵住地手臂和半掩的酒壶,便心知是何情况,笑着开口“怎么了许大哥?又去夺人酒喝了啊?” 许山还未开口,铁洪晃了晃手中锤柄先开了口,“哼哼,这次倒不是,是他家那混账小子,抢了我的酒,还砸了我的铁铺子!”说着,铁洪似是想起些什么,指着那青年说道“我说秋境,你回头可得好好教教你家小夕盈,让她学悍些,性子若是柔了可困不住许大哥家那条小虫!” 原来这身形健硕匀称,五官英姿勃发的青年人却是夕盈父亲。听及自家宝贝,秋境微微一笑,隐有得意“那丫头性子可不似我,有她娘的几分彪悍,是吃不得亏得!”说着晃了晃头“许大哥,好酒既然被兄弟们瞧见了,那还藏它作甚,拿出来给大家伙去去寒呐!” “哈哈,小秋说的是!”“说的是,说的是!山哥可莫要不仗义啊!” 此时诸人已汇聚于此,见有便宜可占,具皆义薄云天的站了出来跟着起哄!这到让许山和本欲追回失物的铁洪面色难看了起来, 旁人都可得罪,这姓秋的混家伙可是自己家小子以后的岳父,许山好歹需给他几分薄面,更何况又是自己理亏,此时不拿也得拿了。倒是铁洪直接,冲着秋境的鼻子就啐了吐沫“蔫坏的家伙,拿老子的东西给你做人情!” “哈哈!”秋境随意撇开了头躲过铁洪的口水,满脸无辜状,“这可是兄弟们的意思,于我有何干系啊?” 说着啪地一声打掉了许山半掩入怀的大手,径直掏出了酒壶,看着沮丧的许山嘴角微斜“哼哼,贪了我的闺女我还没处哭,今日就叫你这老憨货吃吃哑巴亏!”心中念叨着手上动作也不慢,扭开了瓶塞便豪饮了起来! “咕咚~咕咚~” 烈酒入喉,秋境一声怪啸,打量着手上酒壶赞叹道“当真好酒,来!弟兄们都来尝尝铁洪的独家秘酿!” 周遭众人早已急不可耐,听的秋境话语唰地一声全都挤了过来骂骂咧咧的挣抢,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先拨的头筹! 秋境瞧得哈哈大笑,许山与铁洪不知何时站到了一处,两人皆是欲哭无泪。铁洪气的牙也痒痒,这本该自家出了好兵器时独享的佳酿,如今却入了一群饿狼的口,这下恐怕是连壶都找不回来了! “小的抢吃的,老的抢喝的,这下快活了吧!”忍了半天,抵不过胸中郁气,铁洪还是恶狠狠地埋汰了句许山,见他满脸如丧考妣的面容倒是解了些气! “呔~铁洪,怎可如此跟你许大哥说话?” 此时,一直坐靠在古树围栏下,笑看众人嬉闹而静静擦拭手中寒光熠熠长刀的聂云倒是起了身步履稳健的走了过来,开解着有些不快的二人。 铁洪哼唧了一声,冲着来人点点头,觑了眼许山后便走进人群要夺回自己的酒壶,想着拿清水泡泡说不得还有几分味道,经过还在饶有兴致看着大伙的秋境身边更是毫不留情给了他屁股一脚,秋境自不如铁洪有蛮力,大意之下被踹的趔趄几步险些就要跌倒。回头看明白缘由后龇牙咧嘴的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倒也未曾追究。 “铁洪说的玩笑话,你可莫要往心里去!”聂云也未在去管撒气的铁洪,只朝着许山点点头,安慰了句。 “哎......” 许山一声喟叹,没好气冲着聂云说道“劳资在心疼那酒,谁有工夫管那混账玩意说什么.....” “嘿!许大哥好心胸!”害得许山失酒,秋境倒也不怕触了他的眉头,又昂首挺胸的荡了过来。 聂云倒是作势欲打“你这家伙倒是心里龌龊,都害了你许大哥这大酒鬼丢了美酒了这还不还知足?” 逼退了秋境,聂云倒似是想起什么,正色问着许山“我伤这几日,怎么不见小寒那小子过来看看?往日里这小子贪我手上那两下工夫来的可是勤快啊!” “谁知那小子整天忙个什么鬼,要我看多半是怕了夕盈那娃子缠他,不然肯定闹的你不得安生!” 许山心中尚有余气,随口答了句却不想正中了事实。聂云微楞,随即便想了明白,笑道“这小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成想还是个惧内的性子?” 说着这些,且不过都是村人平日里的玩笑之语,大伙觉着有趣便这么传将开了,任谁也不会当真觉得两个几岁的娃娃之间会有何龌龊之事。 玄黑色石道上,此时蹒跚又走过来一身负强弓的汉子,身形与秋境一般倒不显臃肿,但却总眯着双眼一副未曾休息好的模样,看着便觉几分虚弱。 众人见他远远走来,便停了吵闹。 秋境瞧他那模样却又忍不住调戏“怎滴了峰子?又被你家阿湘缠的下不了床?今次可不是说笑,你若是在山中晕了过去可没人背着你回来啊!” 这话语又惹得诸人一阵大笑,那被秋境喊作峰子的男子被秋境挤兑了倒也未露愤色,终日混在一起的兄弟,这破笑话也都开了多少年了任谁听了也不会有何反应。 只百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许久,近了众人峰子仍旧眯眼哼唧几下,“还说甚废话,早去早归,阿湘可是让我早些回来的!” 此时天边微红,第一缕阳光越过千难万险再次降临了这世外桃源之地。诸人歇了笑谈,纷纷取过了堆在道旁的各式兵器各样吃食,许山与聂云二人默默越过人群走至前方。 村中恢复静谧,妇人们尚未起床。汉子们齐整的站到一处面上肃穆无一人再有嬉皮笑脸的颜色,许山面上也露出了许寒不曾见过的庄重,他默默回首认真看着每一个兄弟的眼睛,目光扫过时连萎靡的峰子也稍稍瞪大了眼睛....... 最后许山与聂云对视一眼, “走吧~” 聂云发了号令率前走了去,诸人默默跟上。 迎着初光,古村的顶梁人们终于向那墨色横山进发! 第二十四章 困兽 进了山林来,汉子俱都禁了声,连原本粗重的呼吸与唰唰的脚步声也消失于无。身形大多臃肿的汉子们一个个突然如狸猫般灵活,只数息便摆开了阵型,或隐于树后,或爬至树上,或猫着腰循着茂盛的草丛游走,整个队伍就似消失了一般! 醒目处,唯有许山与聂云一个手持黝黑巨斧一个横刀在手在前攻坚,铁洪落后二人几步扛着据说没人能轰出几下的大锤头,随时准备着向前冲锋! 茂密的枝叶间,偶尔想起几声清脆的鸟鸣,除此之外再无异声,唯有逼人的杀机静静萦绕四周。 渐盛的日光勘破前路若隐若现的迷雾,死寂压抑的林中也放佛多了几许生气。聂云扬起横刀,冰冷锃亮的刀锋切断拦路的枝藤,刀侧反射的寒光直入树梢,不知名的野兽呱呱地惊啸而起! “唰!”隐秘处一道灰影掠过参天林木撞入了树梢,还未待那暴露了身影的小兽反应过来,利箭便已穿喉而过,鲜血飞洒长空! 铁洪走了过去,捡起不幸丧命的猎物,取出根细麻绳照着那小兽脖颈一裹后便挂在了腰间,而他的腰上已然挂上了不少各式各样的山兽,许山与聂云的腰间也尽是如此,只半上午收获已是颇丰。 “呼~”许山舒了口气,打了个手势示意暂且休整后便放下了斧头从行囊中取出禾女备的干粮、清水急促的啃食起来,聂云和铁洪与他聚到一处,三人背背相靠一边歇息一边观望四周,也不知比那仗着蛮力的小子警惕多少倍! 即便休息,也无人放出任何声响,此处山兽被村人狩猎不知多少年头早已学了精乖,皆是耳聪目明之辈,除却一些脑袋愚笨只知横冲直撞的巨兽会肆无忌惮。莫说这些个巨兽,便连天生怪力的许寒若对上父兄辈们,恐也难撑过几个照面! 待休息的差不多了,许山略略盘点了下众人收获,眉头微蹙,“啧,收获倒是不少,就倒尽是些小家伙,这分起来可不够自家养的猪吃几天的!” “嘀~嘀~嘀!” 正忧心着,忽地,三声急促的哨响从前上首处传来,三人面色稍变立时起了身拎起不离身的家伙护住前身。 才刚起身,三人左侧便响起隆隆之音,许山连忙上前两步眺望,只见前处尘灰弥漫,一头少说近万斤重的独角斑蜥嘶吼向着三人冲撞而来,沿途刮碰之藤木之流触之即裂,可见其惊人力道! “哈哈,瞌睡了就送枕头,来得正是时候!”许山不惊反喜,笑道了句。 “许山,莫要大意!”到底是聂云稳重几分,横刀立前忍不住提醒了句有些忘我的许山。都是老手,纵然欣喜也不会有点大意!左右探看了一番,三人寻了个稍微开阔些的地方蓄势以待!林梢上的异响声陡然大了起来,诸人跟随着急速调整位置,还未到独角斑蜥冲到跟前汉子们便都以准备妥当。 说时迟那时快,只数息时间,那巨蜥便喘着粗气冲至三人身前!前方数米出忽然几条粗藤腾空而起! 这独角斑蜥近万斤的身重岂能说停就停?看见身前突兀出现的藤蔓也莫管问竟蛮横撞了上去! “砰!砰!砰!” 只听得三声巨响,断裂的藤蔓应声而断化作残影狠狠抽上了周边老木,咔嚓几声后那藤蔓竟深深嵌入了那些不知年岁的巨木之中。 粗藤阻碍的力道也是不小,好歹也缓了缓独角斑蜥的速度,许山见之也不犹豫,怒号一声后以斧为盾竟生生撞了上去!巨大的斧面与此蜥首大小相若,独角斑蜥凶猛地张开腥臭的满是尖牙的大口上前就要撕咬却不成想未曾伤到斧面分毫却被大黑斧遮住了眼! “吼!!!” 此等良机聂云铁洪二人自不会错过,铁洪一声暴吼如人熊一般踏着地动山摇的步子从许山身后凌空跃起,许山止住独角斑蜥去势听得身后动静立时顺地滚到了一边。 铁洪从天而降倾周身之力高举巨锤,势带风雷一锤便是轰下! “轰隆!!!” 地动又是山摇!那巨蜥之首竟被铁洪一锤轰击的嵌入地岩之中,当下便是血流飞溅!未待到铁洪收气,独角斑蜥竟嘎嘣几声就将口边岩石咬个粉碎,扑棱几下带着利爪的四肢后生生将压着的铁锤拱的倒飞,连带着二三百斤重的铁洪也趔趄着倒退几步! 聂云步履轻快,只待它暴起的一瞬便绕到独角斑蜥背后,这巨蜥护身鳞甲非是一击可破,但后庭却是无鳞可护,只见聂云眸光锐利长刀向前,右手掌心抵住刀柄末处清喝一声,刀光血影后四尺刀身尽数没入了独角斑蜥体内! 血如泉涌喷淋了聂云一身,但他沉腰扎步竟是丝毫也未动! “唰...........”又是三道寒星从树叶中凌厉窜出,一瞬间便扎入了独角斑蜥混黄的双眼,剩余一只利箭自巨兽张开的大口中掠过深深钉入了独角斑蜥蜴的咽喉! 终地,初现时不可一世独角巨蜥停下了撕心裂肺的嘶吼,摇晃了几下身子眸光彻底黯淡了下来,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哗啦啦........ 见着凶兽倒下,诸人心中欣喜,俱都从隐身出现出了身来围在一起。秋境自行囊取出了些许粉末洒向四周,顿时浓郁的血腥味便淡了几分。 诸人终日行猎,什么场面都曾见过。眼下猎得巨兽倒也未曾过分庆贺,啧啧赞叹几声后寻来粗藤将这斑蜥蜴牢牢捆住吊到树上待归时再行带回。 许山此时也起了身,望着吊在树上的独角斑蜥稍稍松了口气,庆幸着此次总算也有了个交代。然后看向正在清理着身上污血的聂云问了句“此处距你布置那陷阱处还有多远?” 聂云抬头辨认了下周遭回答道,“约莫还有半日路程,那畜生厉害非凡又灵性十足,若不是它受了些伤吾都未必能逃得它手!也不知这般厉害的灵兽何物能伤的他!” 铁洪却是不耐烦了,开口叫道“管什么东西伤的它,既被我等发现了踪迹,定让它化成血泥!” “呵呵,血泥可没法吃!”消了血气,又朝着周遭洒了一圈干粪灰后回到众人处的秋境听见铁洪吹牛随口打趣了句。 “哈切.......”诸人皆在地上,唯有峰子还在树干盘着,见众人聊个没完打了哈气不满的说道“都莫耽误时间了,我家......” “知道你家阿湘在侯着你!”许山没好气怼了峰子一句,活动说动了手脚,“既如此,我等莫要耽误了,争取了今日落日前收拾了那灵畜!” 聂云等人应了声,又皆恢复了阵型向深山处摸去......... ................................................ 炽阳西落,又是半日行军。不觉间众人已步入了深林,此为人迹罕至之地,平日里游猎的众人也极少来此,虽未感受到有何危险,但入眼尽是墨绿的百年巨植也让诸位感到深深地压抑。 聂云停了脚步查看一翻,找到了自己先前刻于树上的印记开口提醒,“都且小心些,前面便是那灵兽出没之地,莫要大意!” 见众人应下,微调了方向又领着众人向一处深入。 大地上堆满厚厚地湿漉地枯叶,一脚踩下堪能没过脚踝,几人合抱的巨木比比皆是,便连兵器也挥舞不开。不少弟兄们无法隐身湿滑的树干上,只得跟在许山等人背后蹒跚而行。 聂云先众人几步一一查看着当日独入此地时挖下的地坑以及树上挂着的许多绊绳,倒是有些收获,不少野兽因贪食而亡于地坑之内布置的尖刺,又或被生生困毙在半挂于空的藤袋之上。 只是仔细辨认着,也未发现其中有那断尾的灵狮踪影,不由地面露出些许焦躁。 “莫急,既是开了智的灵畜,自不会这般轻易的被擒住,且耐心些!”许山看出心神不宁的聂云,走上前去安慰。聂云点点头,只顾急着往前盘查,面上的愁云也未散开。 到最后,诸人心中皆已放弃侥幸,聂云那日急促立下的皆是简易的陷阱,能困住灵兽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多半还是得靠众位老猎手们在林间寻迹、追踪。只是这么一来,没个好几日可得不到结果,诸位免不了劳累一场! 忽地,前方竟传出困兽嘶吼挣扎之音。 聂云听见后神色竟是大喜,“是它,就是那个畜生!”他忙不跌地回头向众人们报喜。 大伙听到也尽是面露喜色,捕猎灵兽次数虽是不多,但哪次不是累上加伤?没成想这次竟这般轻松地捡个便宜! “那还等着作何,赶紧敲晕了带回去了事啊,灵兽的滋味我铁洪可是好些年不曾尝过了啊!” 说着,性急的铁洪连忙超过聂云,冲着异响处冲了过去! 许山与聂云相视一笑,也带着兄弟们连忙赶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鏖战 “呜~呜~” 半空之中,形似狮似猫的灵兽无力扑腾挣扎,有常人大腿粗细的四肢愤力撕扯着粗藤编织而成的吊篮,只可惜因食了掺杂了迷药的死兽而浑身提不起力气来,只得呜咽着向下方围观的众人们告饶。 “呵呵,好家伙!果然神异!”许山绕着被困的灵兽啧啧赞了句,寻常山兽可不会有此等灵智还懂得求饶,那眸中之光凄厉悲凉,就似人之将死苦苦哀求一般! “嘿嘿!聂老哥,俺铁洪整日里淘矿打铁,不辞辛苦就为了兄弟们还有嫂嫂们能有把趁手的兵器、合适的用具,尤其这些个日子我是加钟加点,瘦了都不知多少,这下逮住了灵兽,您少说也得分我只大腿哈!” “狗日的,下手可真快哈,这就开始抢东西了?”秋境啐了口吐沫鄙视道,“聂大哥,咱可不是铁洪那厚脸皮的,您看着分我点就成,多少我秋境都认!” 铁洪回首居高临下看着被自己挤到身后的秋境斜着嘴角不屑道“那成啊!这灵兽屁股也是好东西,你既不挑拣那便你拿去就是,弟兄们不跟你争抢!” 铁洪的话惹得众人一阵哄笑,秋境嘿嘿跟着乐了几句,眼珠转了转“屁股就屁股,反正也是肉不是,我是不会在意,只不过......”话只说一半却突兀停住了微笑不语。 “不过什么?把你那屁放完再说!”铁洪还记着先前这混账借了自己的好酒给分给大家的仇,此时却是与秋境怼上了不放! 秋境费力将铁洪扯到身后也不管将他气的个脸色青红,细细打量着呜咽求饶的灵狮目露精光“我要个屁股自是无碍,但小夕盈可是聂大哥最疼的小侄女,你铁洪要大腿,怎么滴也要给大家的小夕盈留一只是不是?” “你!” 听得秋境的话语铁洪气息一窒,却不好再多说什么,许寒与小夕盈乃是村中唯二的孩子,是大家共同的宝贝,铁洪却不能与他两计较什么,喏嚷了半天也只得说句“你这憨样都快赶上你那小女婿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也无人真的在意多分个一鳞半爪的,只不过是村中生活寂静,沉闷的紧,若想过得心宽些少不了与人插科打诨多些吵闹。 天色已沉,大家说笑也都尽了兴致,聂云与许山商量了下便开口说道“这灵兽取下双足与小寒、夕盈各得其一,剩下的照着村中规矩兄弟们聚而分食,将养将养着身子,届时也请老祖过来热闹一番,兄弟们看如何?” “好!村中好些年岁未曾聚饮了,到时我可要喝个痛快、吃个痛快!” “都听聂大哥的!”喧闹又起,便是先前说笑的铁洪与秋境二人也都高声附和着。 众人皆无异议,商量了下大伙便决定停了此次汇猎,山中歇息终是有着诸多不便,先将这灵狮与先前猎得的独角斑蜥抬回去再说。 铁洪自告奋勇的去卸下挂绳,许山指着逐渐降下的受困之兽问着侧身的聂云,“你说这灵兽长了两条尾巴?” 聂云颔首,“可不是,那尾巴可非易于,就似铁鞭一般,挨一下谁也难救,也不知是什么凶悍怪物能给他弄断了一只!” 此时双尾灵狮距地已不过一丈,聂云领着许山绕过兽首到它背后指着蹲坐的灵狮看那断尾,许山定睛看去,忽而眉头皱起像是在分辨什么。 聂山见他神色有异不禁一愣,顺着许山目光也望了过去,而只一眼,也是呆愣住了..... 那双尾灵狮似有所感,停下了伪装的挣扎缓缓回首看着愣住的许山聂云二人,裂开血口露出满嘴利齿,竟露出极其人性化的笑容,目光之中尽是讽刺! 二人瞳孔骤然收缩,头皮一阵发麻,许山心中大骇,张嘴欲喊“不好!!!都快闪开!!!” “砰!” 话音未尽,吊篮陡然炸裂开来,顷刻间碎藤崩的到处皆是,不少弟兄被那四处飞溅的藤蔓扫到顿时鼻青脸肿,哀嚎盈野! “都快点散开,这是畜生装的受伤!意要反猎我等!”聂云到底不俗,一刀劈开飞向自己的碎藤后只一瞬便立时反应了过来,看着受伤的大伙眼睛泛红,跟着开口大声提醒众人! 好在那崩裂的碎藤击到众人虽是疼痛,却也未造成伤筋动骨的伤,众人从地上爬起后迅速推开几丈围成了圈将那灵狮包在其中! 方才还适意的氛围此刻已然凝重,没人敢轻看一只全盛的灵兽! 呼吸也静的可闻,众人提着手上兵刃身子半掩半藏在巨木身后凝神观察龇牙咧嘴似是微笑的双尾灵狮! “唰!”率先出手的赫然是峰子,天色将暗,此时他再不出手到了夜时可就派不上什么用场,又是连珠二箭凌厉射出,眨眼间已到灵狮眼前。 既称灵兽,尤其是凡俗可比? 只听得金铁相击之声传出,场中灵狮高竖二尾轻易便将峰子全力施为的连珠箭荡开了去。 峰子射出的箭便是攻击的信号,诸人见首攻无用,铁洪蓄势而发从背后猛踏上前,巨锤从身后抡出半圆径直像那灵狮背上砸去! “轰隆!” 又是怒雷袭地,沉烟飞散带起好大声势。待灰尘散去,众人向那场中看去只见灵狮悠荡双尾竟是蹲在了铁洪的大锤子之上目带戏谑! “好家伙,竟敢戏弄我!”铁洪见自家攻击被轻描淡写的化去心中愤懑不平,手上用力就要再抡巨锤之际却见那灵狮双尾中的一条轻柔一划,一道凄惨白光肉眼可见显现出来直冲这铁洪胸前掠去! “铁洪,快闪开!”聂云一声暴喝,身形缥缈几步冲了上去就要为他解围。 只可惜铁洪距那灵狮只在咫尺,灵光离尾后速度极快!铁洪身子榔槺岂能闪开,只得尽力侧避! “啊!” 惨叫声起,铁洪倒飞而出,胸前陡然喷出血浪,那护在胸前的铁甲竟被这凌厉白光轻易划开深入血肉三分!那灵光从铁洪胸前划过后直飞出去,劈断了十数株合抱巨木后才消逝于无! 而铁洪倒跌在地上黝黑的脸上竟是苍白,呼痛声也停了只能看见血如泉涌和微微起伏的胸口! 聂山灵活避开还欲补刀的灵兽,横刀自下而上斜挑向灵狮咽喉只可惜又被它轻易避开了去!也未曾泄气,聂云追击而上长刀舞成一团光影直逼灵狮!这凶兽左右避让,或拿利爪与长刀相击碰触几点火花,半晌功夫竟是分毫未伤! 几位弟兄乘灵狮难脱身之际,冲向了倒地奄奄一息的铁洪将他拖离了战圈。秋境脸色发黑,自后腰拔出一把短剑割裂了铁洪上衣,只见铁洪胸前一道深入血肉自左而右的伤口横贯,险些就要伤到肺腑! “玛德,狗日的你可得给劳资挺住啊,夕盈那份大腿我给你留下了,你自己没命享用可莫要怪我!”语到最后,秋境已然吼了出来! 铁洪似还有些许意识,听到秋境吼叫无力的笑了下,“莫要废话,我觉得自个还能抢救一下!” 秋境强自止住眼中之泪,将那行囊之中胡乱的杂物尽数倒在了地上,一边挑拣一边喘着粗气骂咧“玛德,哪去了,给我放哪去了!” 此时场中已然混乱,聂云到底凡身,一阵爆发后力气便有些不足,众人见他气竭,便纷纷cao着手中长矛、大戟将杀的兴起的双尾灵狮团团围住! “咔嚓!” 一人不幸被那灵狮单尾扫中,顿时惨叫飞了出去,不过好在手中长兵挡了一下力道,只是手臂骨折此时无再战之力! 许山绕着众人游走,他手持大黑斧也是重刃,故而缺了几分灵敏,但见到何处凶险便猛地冲将上去以斧为盾挡住灵狮凶威! 聂云先前见到这双尾灵狮祭出的白光凌厉,此时只全神贯注盯着动静,只要有异便一刀刺将过去击散那氤氲灵光! 铁洪流血过多,终是晕将过去。秋境借着处升的几轮大月之光,颤抖着手拿针线缝合了铁洪胸前伤口,花了好大力气缝合之后,又是喂药又是撒粉才终于护住了铁洪这条残命! 此时已有二三伤者暂无战力的弟兄从圈中退下,护在了二人身前。秋境瞧了眼他们伤势,皆无性命之危后便将手上伤药交出让他们自行处理。 只见秋境眼中血丝遍布,恨恨盯着场中翻转腾挪与众人战个不停的灵兽,怒骂一声执刃再手也冲将上去!他之身手也是非凡,速度竟也不差聂云几分,手中短剑化作残影照着灵兽周身掠去! 诸人与那双尾灵狮且战且移,自月上树梢到横于长空! 鏖战不休,血洒深林却无一人欲退! 第二十六章 疯狂 “快跟上,莫要落下了!” 寂静的林间忽然响起压抑的呼喝,紧接着树丛之中人影攒动,枝叶微摇悉悉索索起了动静。定睛看去,却是许山板斧护身领着秋境、峰子几位兄弟在前,聂云拎着横刀在后众人顺着地上双尾灵狮逃窜的踪迹一路追踪至此! ............................................................. 鏖战半宿,近半数的弟兄们受了重伤,不是被双尾灵狮铁尾扫到伤筋动骨,便是被那畜生利爪划伤失了战力。仅剩的几位还能撑着的身上面上也皆都是伤痕遍布! 不过那灵狮倒也未层占了多大便宜,周身之上伤痕道道,血液已快将纯色的皮毛尽数染红,大口喘着粗气,充沛的体力被轮番攻击的众人消耗殆尽! 灵兽灵智非凡,天生便会趋吉避凶。先前以为村人可欺故而诈伤欲将众人一网打尽,但战到此刻,它心已知再不走今夜可能真的会饮恨于此,比那晚与许寒一阵乱打还要凶险的多! “吼!” 暴吼一声,双尾灵狮四肢紧紧扣住大地,眼神凶狠莫名就欲搏命! 众人见此状连忙急退几步兵刃护住自身,却不成想这畜生只是虚晃一招,身形闪烁几步后,见有两人之间的间隙过大陡然发力化为虚影一道冲了出去!数丈之外,双尾灵狮驻足回首,目光深沉的看着不敢穷追的众人,似是要牢牢记住每个人的面孔,最周唰地消失在月光之下.......... “呼......呼.......”战到末时,便连峰子也从树上下来,反手持着短匕与那灵狮肉身相搏!汗湿的衣衫拭去盈面的鲜血,齁咸的汗水触碰到面颊上被利爪划出的伤口,顿时钻心疼痛。 “现在怎么办?”血水糊眼,他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喘着粗气问向许山、聂云二人。 他二人尚未答话,秋境看了眼后方倒地昏迷的铁洪与诸位伤重的弟兄走上前去愤恨说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追上去宰了那畜生!” 聂云全战之中,注意力皆贯注在灵狮能祭出灵光的双尾之上,艰辛异常。此时已是两眼模糊,站也站不稳了。靠着巨木缓缓坐了下来后冲着一旁借着大黑斧支撑才能勉强站立的许山问道“呼~山子,你怎么看?” 咽了口吐沫湿润下干涸的咽喉,回头扫视了诸位弟兄们疲惫的神态和战圈外养伤的几位, 略一沉吟,许山答道“此时不能再追了,兄弟们都耗尽了气力,且不说能不能追的上,要是路上碰见个什么意外,我们可能都会折丧此地!” “那该如何,难道就放了放落了他?”峰子垂下头,豆大的汗滴从鬓角落入地上,反问了一句。 “小秋,能再找到这畜生的踪迹吗?”许山未答,冲着护理众伤员的秋境问话。 “没问题,先前在这畜生身上洒了葵香粉,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给它揪出来!” “既如此,我们先休息半宿,吃喝些东西养好体力,明日我等还有战力的弟兄在前追踪,受伤的弟兄们跟我们身后跟着!”许山面色沉静,向众人说道。 峰子愣了下,眼珠转了一转“为何不让受伤的弟兄先行回村,我护着他们回去便是,俺家阿湘.......” 诸人都知他要说些什么,许山笑骂道“哼哼,你要护着弟兄们回去倒是可行,就怕那畜生杀个回马枪,绕路半道劫杀你们,到时你家阿湘可得为你守活寡了!” “那畜生有这样聪慧?”峰子色变,不可置信。 靠坐了会,聂云总算恢复了些许气力,从行囊出取出清水干粮兀自吃了起来。听见峰子问话,答道“不可小觑灵兽,先前那畜生既敢设计反杀我等,已知其灵智非同小可,许山说的很有可能,若是它绕路袭杀你等,我们又未赶上那便危险了!还是依山子说的,明日里我们在前追踪,诸位伤了的弟兄在后跟着,这样就算有了何变化我们也能及时策应!” 许山、聂云定下计策,众人自然应下。此时夜色已深,寻了个易守难攻之地众人们聚到一处起了火,纷纷拿出所带干粮围成一团抓紧吃了起来。秋境灾周围布下陷阱以防有山兽趁着夜色偷袭。 许山处理完周身伤痕,盯着跳跃的热焰愣愣出神, “禾女还有那臭小子这会也该歇息了吧......” 胡乱想了些有的没的,困意汹汹袭来,扫了眼和衣而眠的诸位弟兄们,许山疲惫的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抱着大黑斧沉沉睡了过去......... ............................... 眨眼间两日便已过去,这两日里追踪的众人曾数次追上那双尾灵狮,血战几番后那灵狮但觉不敌便会择机而逃,众人不及它灵敏只得一次次愤恨看它扬长而去!不过倒也非一无所获,战到后时,经验丰富的老猎手们已然摸清它的套路,每每总是能让这畜生带上而逃! 在几座大山中兜兜转转,双尾灵狮渐渐被众人逼上绝境,油光铮亮的皮毛被凝结的血液一团一团揪在一起,狼狈异常。 且到后时,每次逃脱了去众人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又重新追上它的踪迹,无奈得它果如许山所料,竟想绕路众人背后去袭杀伤员,但却被及时回防的村人们又是围住一顿砍杀! 慌不择路下,双尾灵狮竟是逃窜进了一绝谷之中! 这山谷百丈方圆,四周皆是陡峭光滑的岩壁,岩壁之上矗立参差不齐的树木,看上去似是一口深井。 许山、聂云等人紧随其后堵住山谷唯一的出口,誓与这畜生分个生死! “吼!吼!” 退无可退,灵狮频频朝着许山等人怒吼,利爪扣击大地刨碎岩石血色双尾高高炸起,看似凶残却藏不住那丝淡淡地绝望,被这群人类追杀的两日内,不似许山等人还能有所补给,双尾灵狮是滴水未尽,更别提抽出时间捕猎食物,眼下已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银瀑飞流直下轰鸣炸耳,水潭溅起晶光点点映照苍穹大月,夜风卷起碧海狂波其势滔滔! 秋境面露狞笑,逼上前去,“呵呵,此处景色不错,你这畜生倒是给自个儿挑了个埋骨的好地方!” “嘿嘿,骨头我要拿回去给阿湘熬汤喝,最多也就给你留些杂毛埋着!”峰子接着秋境打趣的话说了下去,绕到侧面半蹲身子反持匕首步步逼近! 其余人等皆留在谷口处以防万一这灵狮再次逃窜,许山与聂云散开几步正面攻去,无一人敢有丝毫懈怠! 一如决战,虽不决胜负,但此刻,却要分个生死了......... ....................................... 而此时,许寒站在了许山等人与双尾灵狮初战之地。眼前偌大地山岗似是被狠狠犁了几遍找不出几块平整的土地,巨木横斜,遍处染红,血溅三尺的景象让许寒脸色彻底寒了下来! 循着气味四处探查,见地上一处竟被鲜血浸透暗红斑迹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受伤那人受了何等惨重的伤势!许寒紧咬牙关双拳紧握,眼角不停的在抽搐,心中满是不好的念头翻涌。 再抬头时,许寒面色狰狞不堪,眼中尽是疯狂! 第二十七章 终相见 “轰隆!” 天际炸雷突显,暗红的霹雳瞬间划破长夜又归于虚无,刚刚尚且清明的月色现已被浓云遮掩,四野又稍寒了几分,几步外树影摇晃也似鬼影匆匆。几滴雨水从伞状的树冠上滑下,滴在了因愤怒和恐惧内心已是浑浊不堪的少年面庞上..... 冰凉的雨滴唤醒少年的思绪,许寒压下肆虐的心魔恍然回神,抬头看去,雷霆雨露已是不绝.,整座山脉沐浴在天恩之下。地上那凝结成斑驳痕迹的血液在雨水的冲撒下又渐渐的化开了去,顺着残叶间的缝隙渗入地缝不见踪影。 许寒一惊,突然意识到不妙之处。他一路凭着并不高超的寻迹之术艰难追寻至此,若不是先前看到众人吊在树上的独角斑蜥,他险些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毕竟众人所行的路线与那夜他在山中遭遇双尾灵狮的地方并非一处。 眼下的寒雨洗刷天地,那灵狮与父亲村人们留下的踪迹顿时消弭,自己可就更不好追下去了,总不能凭着运气随便乱闯罢? 无明月普世,这深山老林顿若九幽地狱一般,耳边阴风阵阵似有万鬼嚎丧,冰雨刺骨,就似寒刃加身! 许寒颤巍巍的伏在一株老树下躲避风雨,心里有了些许悔意。纵使两世为人,说到底许寒也吃过多少大苦,不过一凡人耳。先前心中担忧父辈安危,脑门一热便冲入山林寻迹而来。现在被冷雨淋头,又是身处阴森莫名之地也难免心中懊悔之意渐盛! 就似先前带小夕盈凌空渡水一般,冲动而起便不顾后果,不思手段只知愣头前冲,待到出了问题再万般悔恨。 “老天爷,您可别折磨我了,小子下次做事前一定先琢磨清楚再去做,眼下您先收了神通将这狂雷、冰雨尽收了去吧,可拜托您了........”许寒紧闭着双眸不敢睁开眼看这可怖景象,心中有怒、有悔、有惧,双手合十着似鸵鸟般头颅降的老低,嘴中不住念叨些废话,似是对自个冲动的行径作了反省,只不过是否当真能有所改进,能够冷静行事,那也只有且看日后了! “咔嚓!” 惊世霹雳点亮半边夜空,天地之吼随之传遍世间!许寒惊得跳了起来,突想起雷雨之日在老树之下避雨可是容易被雷劈的,而自家从来就不是个有好运气的,便又连忙退了几步。枯叶湿滑蓬松,少年不防之下未能站稳陡然跌趴在地,顺着斜坡咕噜咕噜的滚了好些距离,直至砰的声狠狠撞上树干才停了下来...... “啊......”虽是皮糙肉厚,但许寒也在地上趴了许久才慢慢扶着树干坐起来,左右无立身之地,他索性也懒得避这风急雨骤,只拿手掌护着面庞任由风雨吹打,此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许寒自己。 浓墨的黑暗如实质一般在身畔萦绕,孤寂与恐惧撕扯着并不坚韧的灵魂,不觉间少年自己的意识也不由已的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如一片羽毛承载着绝望想奋力飞天,可却只能无奈的坠向黑渊....... 身陷无尽风雨,意识沉沦黑暗,少年像是一尊经受万年日晒雨淋的雕像,已经腐朽到了极致..... 一瞬间似乎已过去无尽的岁月,意识坠落地下方突然出现隐隐的淸光,在这无尽的绝望之中是那般的璀璨夺目!许寒瞪大着眼睛看着那渐近地微光,“那..........那是什么?是.......轮回的路吗?我又要死了吗?”惘然的少年可笑的猜测。 这突现的光芒并不纯粹,与一股晦涩的气息缠绕在一起,似是纠缠了许久,早已难分你我..... “这.........这是那棵树!”许寒不可思议的惊叫起来,虽然意识的世界没有声音,那神魂的波动足以可见此时少年心中的诧异。 那晦涩的气息中熔炼了天地间至深、至烈、至强的绝望、暴戾与毁灭的力量,许寒曾经见过! “是老祖门前的树!!!” 就在前几日间,许寒曾与老祖送食,意识曾意外的陷于老祖门前那棵枯梅的道蕴之中,感受其诸般神异时意外触碰到了一股湮灭的气息,与眼下识海之中突然出现的诡秘光团散发的波动如出一辙! 许寒下意识想去触碰这视界中渐近的唯一光芒,但一直止不住坠落之势的意识此时却诡异的被禁锢在虚无之中丝毫也动弹不得! “这诡异的清光到底是何物,它隐藏着老祖什么样的秘密,又是怎么转移到我的体内的?” 许寒努力思索,只是眼前一幕实在超出了一个唯物主义思想少年的想象,胡思乱想许久也得不出个合理的答案!就在这时,那亘古如一的晦涩之光竟出现了些许变化!只见得团光微微颤抖了一下,虚无边界处竟陡生一道雷霆,而这雷光仅一闪烁便又突兀的消逝了去! 正当许寒未眼前景象所惊时,一股不容反抗的推力忽然降临此身,推动着被禁锢的意识迅速升空,只瞬间,那神异的光团便消失在许寒眼中! 而与此同时,外界苍穹之上突现一道细索的金色电芒,眨眼间游遍了覆盖山脉之上的浓厚铅云,光华过后漫天黑云似被金色电芒燃尽般不见丝毫踪影,许寒盼之已久的清辉终于又施然回到了人间...... “我.......我这是在哪,我这干什么来了.......” 少年地上的枯枝绊了趔趄几步,扶着断裂的树木呆呆地看着雷雨后更加狼藉的山岗愣了许久...... 忽地,一声炸响惊醒了许寒沉眠的记忆,另一座山头的背后传来了隆隆之音!许寒眼中渐现光辉,面色稍变......... “呼........呼.........呼........” “嗷!!!” 沉重的喘息交织着山穷水尽的嘶吼回趟在绝谷之中,伤下的众人聚在谷口,铁洪面色终于缓和了些许,搀扶着岩壁站立胸前斜绑着厚厚地绷带,几次想冲去谷中都被刚刚退下的秋境挡了回来, “你这孬种!你不行了你歇着就好,挡我做甚?”铁洪怒斥着死死拦住他的秋境,努力想扒拉开后方拼命缠住他的弟兄们! 秋境此时也是狼狈异常,脸上几道血痕,右臂刚与双尾灵狮硬碰一下已是错位,紧急的撕下了衣衫挂在脖子上悠荡,一边将铁洪榔槺的身躯抵在身后,一边面色凝重盯着还在与灵狮比拼着耐力的场内三人,左手持着断裂的残刃还在微微颤抖,可见其躁动的心绪! 回头冷冷看了暴躁的铁洪,“你若想死回去后自己去投你那火炉,劳资好不容易保住你的命别在我眼前又送出去!” 挣扎的铁洪被秋境言语一冲,面色讪讪僵住,而后重重叹了气愤懑的看着血影重重的谷内! “砰!” 又是一次重复不知几遍的撞击,许山斧面护身狠狠撞向双尾灵狮侧身,灵狮倒退几步龇牙咧嘴,许山硬抗着颓势追上两步,大斧抡出半圈以横扫千军之势横削灵狮! 那双尾灵狮倒地狼狈滚开之后,双尾高高竖起瞬间祭出两道凄惨灵光向挥斩新力未生的许山而去! 聂云一道刀光直击似神来之笔,在灵光将出未出之际陡然撞向灵狮一尾,生生地将铁鞭似得尾巴劈歪了去,灵关既一离体便化为肉眼不能及的残影其一道狠狠冲向水瀑,银瀑被灵光拦腰截断,隐藏之后的岩壁也被狠狠削下一片坠入水潭之中激起丈高水浪! “小心!” 另一尾所发灵光聂云已是无力阻碍,高声提醒! 正所谓彼之不幸乃我之幸,先前那阵雷雨害的许寒在林中失魂落魄备是不堪,但眼下却因岩面湿滑而至许山着急避让一脚踩空,侥幸得了一条命! 碎裂的岩石簌簌从侧壁落下,又生出一场地动山摇! 而急发两道灵光的双尾灵狮已强弩之末,盈光流溢的皮毛已是黯淡到了极致,身躯不住地颤抖,竟隐隐有些站不稳了! 称他病要他命,一直未见踪影的峰子此时不知从而出窜了出来,如幽鬼一般从灵狮面前略过带起一道血光后又消失不见。 一阵惨啸震动山林,双尾灵狮倒飞而去,再起身时只能三肢撑着站立,右前掌蜷缩在半空鲜血淋漓! 没成想只是次兴起的反杀,竟要折身此地,双尾灵狮恨恨地盯着眼前人类,心中又怒又悔,剧痛的右掌虚立着放在地上,眸中渐有了觉悟! “呼......大家小心,这畜生拼命了!” 许山侥幸活命吓得满身大汗,再起身时见那灵狮眸中之光,顿时心生警惕开口提醒,都是狩猎老手,见多了困兽之斗自知这曙光之前的凶险! ............................ 声源渐明,已能瞧见若隐若现的火光,奔飞的许寒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大步跨过沟壑,绕开几块挡路的岩石,许寒终于清晰的看见了站在谷口的众前辈们,谷内轰鸣不断应有争斗,许寒一路小跑大声喊着“铁洪叔,你们在看什么呢,我爹呢?” 忽而熟悉的吼叫让许寒内心一沉,“没猜错,果然是那畜生!” 吼声过后,是响彻山林的撞击,小跑的许寒陡然停下脚步,呆愣地看着被撞飞到半空之中狂喷鲜血又狠狠砸向大地的汉子,倏地,眼睛红了.......... 第二十八章 斩杀 “畜生,住手!” 一声怒吼响天彻地,目呲欲裂的许寒一步踏过数丈,大地震颤!谷口众人被震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站稳正欲回头查看动静之时,许寒已凌空跃起离地三丈有余从铁洪等人的头顶高高跳了过去! 许山听见谷外吼声猛地回头望去,“是寒儿的声音?不可能!他来着干什么!”未等他想个明白,许寒已从凌空而落重重坠在地上!突然而来的异变让所有村人都震住了,且不说谷口等人,许山、聂云还有一直隐匿在岩坑之中的峰子全都呆愣着看向场中正与双尾灵狮对峙的少年! 峰子拖着受伤的脚踝期期艾艾的走了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许山问道“是你.......带小寒过来的?” “放屁,你看我像这么没脑子的人吗?”情绪有些崩溃的许山吐了峰子满脸的吐沫星子,“我看到是挺像的,你是不是想偷偷带着小寒进山来练练,这小事你也不用瞒着大伙啊........”聂云双眼仍不离许寒背影,也靠了过来冲着许山说道。 “虽然冲动了些,不过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胆气,像他师傅我!”聂云点点头。 不仅是他二人,就连谷口堵路的众人看见护在许山身前的许寒也莫名其妙的兴奋了起来,众人一扫因受伤而颓废的脸色,纷纷为这英气的少年叫好! 秋境双手抱胸,故作严肃道“也勉强像个样子了,再成熟些也该有能力照顾夕盈了!”铁洪却没他这般臭屁,与众弟兄一起扯着嗓子为许寒呼喝“好小子莫怕!上去废了这畜生!铁叔在这为你掠阵!” 许山气的那是七窍生烟,这帮子混蛋,不是自家种的菜那是不心疼是吧!半大的少年怎能与这等凶兽搏命?不过眼下倒也不是追究的时候,许山啐出口中血沫铁青着脸打定主意回去便好好收拾这不要命的混小子! “你还在站着做甚,快滚到为父身后来!”许山呵斥一声,就欲上前拉回胡闹的儿子!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一眼,双尾灵狮便认出眼前少年正是前些日里伤得自己的那个人类,想起自己为恢复双尾而吃得的苦以及若不是为泄那夜之愤,自己也不会闲的埋伏这群子猎人害的今夜就要丧命于此! 黯淡的眸光稍亮几分,双尾灵狮恶狠狠盯着许寒,血液不住地从龇裂的牙花中渗出, 它已下定决心,无论下场如何,今夜定要活吞了眼前这人类的幼崽! 而许寒心中又岂无怨懑?那夜只是山中游玩却陡遭恶险,初战之下勉强保得性命,今夜山中寻父,又吃了不少苦头心中委屈,更别提这孽畜将父兄伤得这般重,此时仇人当面自是要算算总账! 许山指尖刚刚触碰儿子肩膀,便觉疾风迎面扑来,再定神时许寒已与那灵狮在半空遭遇! 山谷陡然间寂静下来,二者相击之处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涤荡开来,初现时扩散极为缓慢如翻滚的岩浆,但一息之后却突然炸裂开来! 轰隆! 直流而下的银瀑倒卷而上,山谷之内飞沙走石一片混沌,三个榔槺大汉竟被这狂暴的冲击之力倒冲悬空了去,接连趔趄退了好远才站定了步伐! 劲风于山谷之内冲撞许久,才终于从谷口之处卸去了风势,那谷口观战起哄的村人们人人身上都带着伤腿脚皆不灵便,疾风当头而来,众人狼狈挤在一块竟全被风势带倒滚做一团! 好不容易从跌倒的人群挤出站了起来,铁洪瞪大铜铃般的眼睛瞧着与灵狮滚做一团的许寒不可思议道“我知这小子不简单,但却不想能厉害到这般地步,这气力竟能与灵兽硬碰硬?” 而秋境此时却不敢再拿捏的这不符实的岳父身份,与众人一般无二的惊愕看着场中,再瞧了瞧自己的胳膊腿脚,忽而打了个寒颤竟往后退了几步,也不知在害怕什么! 许山见儿子与灵兽撕打在一处心急如焚,这小子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与禾女还如何活的下去? 聂云拼命拉住满头大汗的许山,“莫要冲动!你现在上去只是给寒小子添乱!” “是呀许大哥,小寒与这畜生撕打在一起,我们眼下体力将尽,上去也帮不得什么忙啊!眼下小寒尚未露颓势,我们且帮他掠阵便是!” 峰子坡着脚也在其后拉扯许山不让他去。 而此时,正欲双尾灵狮捉对厮杀的许寒却顾不得一边的父辈们! 少年年小身轻,不比灵狮身形庞大,撕打在一块处处受制吃了不少暗亏,方寸之间又施展不开什么拳脚,只得一手揪着灵兽颈上一圈长毛另一手挥起老拳一拳一拳朝着灵狮天灵盖上轰去! 不仅如此,许寒还需小心翼翼躲避两条铁尾的抽打以及灵狮血盆大口的撕咬,局面甚为艰难! 不过好在这双尾灵狮被父兄们追杀两日两夜,早已疲惫不堪且是受伤不轻,眼下不过一口气强撑这罢了,而许寒虽然先前狼狈,但到底体力充沛,精力也未曾消耗多少。 “砰!砰!砰!” 许寒急偏过头躲过利爪翻身上马,只一手便死死按住兽首,另一手大力轰击! “吼!” 只剩一口气的灵狮仍不肯妥协,三肢刨地土石飞溅,不停呜咽嘶吼着,拼命想将骑在它身上的少年拱飞出去! “砰!” 许寒忽觉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回头便见灵狮双尾无力再祭灵光,高高甩起又要抽向许寒当面! 这灵狮越是垂死挣扎,越是激起许寒心中难明的暴戾与嗜杀之气,双尾再次袭来,许寒竟也不躲不避强势出手将那双尾攥在手里,而后翻下身来一手强压兽首一手擒住双尾! 犹记得那夜许寒与这灵狮战至最后,少年强出手接过灵狮双尾一击后虎口难承其力受了不轻的伤,而此时除了受些震荡外丝毫未损,想来是用了那笨方法汲取从铁洪那夺来的不纯粹晶石也却是对这肉身有所裨益! “若能有法子真正吐纳这天地之气,吾便再冒险入那山洞一次也行!”许寒脑中闪过念头。 久攻不下,许寒戾气满脸,竟隐隐有些失了神智,瞳孔身处一点诡异紫光逐渐侵染,少年面上微露出了几分妖冶的笑容,看着便让人心悸不已! “反抗?反抗有用么...........”许寒轻声低吟,语气带着轻蔑,语毕便一脚轰向双尾灵狮腰身之处,只听得咔嚓一声后双尾灵狮身躯陡然僵直哀嚎着狂喷鲜血! 走过几步拾起许山掉落在地的大黒斧,拖拉着又走回了灵狮身畔。 那灵狮又挣扎几番也没能站起,目露哀色看着一步步走回来又笑的诡异的人类幼崽,看着那高高举起的巨斧,它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斧面于半空划过,只听得噗地一声,滚烫的鲜血从无头的脖颈出劲速喷出,当头淋了少年满脸都是! 许寒弯腰拎起咕噜噜滚到一边的兽首,舔舐着嘴边的鲜血歪着头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面上的笑容更加妖冶几分“爹,你看我厉害吗?” 村人被许寒诡异的表现以及周身散发的魔意骇得连呼吸也已忘却,都是百战的老猎手们,此刻面对满身鲜血的许寒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就这般山谷之中竟突然安静了下来! “啪!” 忽地,与大家一般表情的许山率先回过神来,他大跨步上前一巴掌照着许寒的脸扇了过去,放声怒吼“混账东西,什么厉害不厉害,你昏了头了吗!!!” 第二十九章 惨烈 许山怒视身前只及自家腰身的正癫狂的儿子,心中悲痛莫名!聂云此时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挡在这对父子之间劝解道“山子!小寒只是初次杀生一时间被惊吓到了,你生这么大的气作何?” 说完又关切的看着呆愣住的少年“寒儿,快把这兽首扔了,抓着这恶心的玩意干什么?” 许寒惘然,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眼父亲以及担忧的聂叔与峰子叔,又低下头愣然看着自己手上还在狂滴鲜血的狮首,这灵兽的血液与一般山兽果是不同,鲜红的血液氤氲着轻薄的灵雾,颗颗滴落的血滴就似浑圆的灵珠光彩不俗,堕地之时如铅丸般竟有沉重的坠声! 脸颊上被父亲掌掴的刺痛逐渐蔓延开来,眸中妖冶的星星点点紫光退却,少年浑浊的眼神终于慢慢恢复了清明! “啊........呕!” 少年突然惊啸,将手中血液淋漓的狮兽丢的老远,那被抛出的头颅在地上翻滚了好些圈后正巧着那尚不瞑目的双眼瞪的大大的盯着惊慌失措的许寒! 那盈溢着不甘与死意的眸光只瞧一眼便让许寒头皮发麻,胃中忽然一阵翻滚,这股难抑的恶心感让许寒双腿无力顿时瘫软在地,浓郁的血腥气味疯狂刺激着他的鼻腔,少年趴在冰冷的岩石之上吐得撕心裂肺! 污秽的呕吐物混杂着不受控制的泪水堆砌在许寒稚嫩的面庞,让人恍然觉察眼下这哭泣的少年不过是个才八岁的孩童,而并非是视生命为无物的魔崽子! 许山收起怒气,面上露出自责与心痛。他轻柔的抱起摊在地上吐得浑身都是的儿子,走到了不知深浅的水潭边上,挽起清水仔细的为许寒清理面上的污物。 许寒失神看着眼前的大汉,他从不知只会与自己插科打诨与自个儿争食,身上整日散发着让人难耐血腥味与汗液气味的父亲竟有如此温和的一面,强忍不住内心的悸动眼泪又似断线的珍珠沁了出来, “我.......爹,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谷口的受伤的众人蹒跚走了过来,静静站在了父子身后都不言语。许山抿了抿嘴摸着儿子鬓角未褪去的乳发,想着方才许寒诡异的表现内心已隐隐有了些觉悟,他努力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安慰着儿子“无碍,都是父兄们无用,竟让你这半大的小子赤膊上阵厮杀,这才让你被那畜生惊了魂魄........” 秋境到底比一干粗汉子活络几分,略一沉吟后微笑着蹲在了还在强忍抽泣的少年跟前“莫要哭了,方才你小子却是威风的紧,以往大伙都说要讲小夕盈许给你这混账小子我还不愿,现在看来你确是个英武的汉子,你两的事情你秋叔我准了!” “咳咳~”许寒闻言猛地呛了几声,顿时抖了个激灵,心中念叨“我这正难受着呢,还尽给我添堵!” “就是就是!没成想你这小子竟如此厉害,难怪平日里这般的能吃!你不是喜欢你湘姨烙的饼吗,且等我回去让阿湘多给你弄一点,保管你吃个够哈!” 峰子的话打开了一众嘴笨的汉子们的思路,纷纷开口安慰起还在许山怀中的少年,皆是这家要送肉那家要送饼的,铁洪更是拍着胸脯放言要将存的好酒都拿出来慰藉这少年英雄,却不想忘了自家胸前还未痊愈的伤口,一巴掌拍下去痛的直跳脚! 看着努力帮助自己走出阴影的长辈们,许寒心中感动莫名,心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到底是个心智成熟的人,躲在自家父亲怀中,被一众人围观着感觉甚是变扭,止住了啜泣后许寒忙不跌的从许山怀中挣脱出来。 许山欣慰看着羞赧的儿子,将愁绪且抛脑后,抬头瞅了眼西斜的清月开口道“既已功成,我等就莫在这浪费时间了,赶紧收拾了先回去吧!”众人纷纷应下,许山又向一旁老老实实的许寒发问“你娘知道你进山了吗?” 看着苦下脸的许寒,许山哼哼冷笑“莫怪为父没这个能力帮你,你且自己编个理由糊弄她去吧!” 二人对话之际,其他人已将惨遭分尸的双尾灵狮收拾起来,又取出水壶收集了灵兽残存的血液,至于地上洒落的也只能任它去了............ 此次虽然费了不小功夫,但总算收获也是颇丰,沿途之中大大小小的山兽收拾了不少,更别提多年才得一见的灵兽也猎的了一头,虽然大伙人人带伤但总算也都保全了性命,故而大伙心情皆十分畅快,与少年开着无趣的玩笑兴势冲冲的踏上归程! 厄运总是在人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提醒世人现实的残酷! 就在众人将出山谷之际,奔腾的银瀑后忽而传出了振聋发聩的轰鸣与隐藏于夜幕下的山兽惨叫之声,大片的林木瞬间被撞倒就似无数头巨兽发疯似地在这古老的山林间撒足狂奔,怒吼着、咆哮着只听气势也知其来者不善! 众人愕然回首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动静,面面相觑着皆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狂躁的响声迅速的接近,老猎人们面色大变,虽不知是何物闹出这般的动静但只听其声也知明显是冲着众人而来,眼下诸人体力耗尽人人带伤,如何能敌得过能造成这般动静的恶兽? “好快的速度!” 聂云伤的不重,排开挤在一堆的弟兄,走回谷内看着飞瀑之后的震动,许山瞧了眼许寒后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唰!” 只见一道白影于月下闪过,紧急而来的恶风扑面耳畔隆隆轰鸣,待漫天烟尘散去场中巨兽终是现了身形....... 许寒被父兄等人拦在身后看不见谷中动静,只是见方才还面色丕变的前辈们此刻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心中觉得十分诡异! “爹!前面那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凶兽吗?大家都愣着做甚,怎么还不逃?”挤嚷了半天,大人们也不发一语,只是将许寒死死挡在身后不然他上前查看! 聂云回首看向沉默的众人,又与几人对视之后竟是微笑着开口“许山、秋境还有伤重的弟兄们,你们先带着小寒赶紧回村吧,我与剩下几位弟兄为你们拦上一拦.......” 许寒只察觉父亲握住他手腕的手陡然间力气大了几分,面色也胀的通红,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话语“知道了,你还有留下的弟兄.........都多保重!!!” “爹!到底怎么了,你放开我让我看看啊!” 察觉到父亲语气之中不详的气息许寒大急。 “莫要胡闹了!!!”许山回首怒目斥责躁动的儿子,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接着不容分说的拉起许寒带着大部分弟兄转头便走! “咔嚓!” 还未待众人穿过谷口甬道之时,谷内突传一声震响,巨大的阴影带着呼啸声从众人的头顶飞过然后落在了甬道之前。 许寒瞳孔陡然收缩,看着着面前堵住去路的近有数十万斤重的巨石彻底的呆住了! “吼!” 撕心裂肺的吼叫带起腥臭的恶风吹的人脚步不稳,少年透过人群的缝隙终是见到了谷中跋扈之物! “双尾灵狮!!!” 一只身高三丈有余双尾粗如许寒腰身的灵狮正于众人身后赫然锁定着他们,眼中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第三十章 身陨 前有数十万斤的巨石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牢牢堵死众人的生路,后有巨兽虎视眈眈誓要索取众人性命! 此,为绝路矣! “快回谷内散开,挤在甬道里这巨兽一巴掌就能全部了结了我等!” 到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在许寒大脑尚是一片空白之时,聂叔暴吼着挥舞双手,又带领着众人急促又回到了这要命的谷内。许寒刚要跟着大伙一起进谷却被父亲一把拽了回来,他满脸不解的看着许山,等待父亲给出答案。 只是短短的功夫,许山似是苍老了不知多少岁月,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他扶住少年的手臂语气急促的说道“待会我与你众叔伯们一起拦住这头畜生,你自己翻过拦路的巨石赶紧回村!路上片刻也不得耽误,知道吗?回去后要好好照顾你娘,照顾大家!平日里也别忘了磨炼技艺,村子以后的生活就要靠你支撑了!” 许寒一惊,他听懂了父亲语中之意,前辈们这是要合众人之力为他博得一条生路!少年剑眉向天语气倔强“我不回去!就算死我也要和你们死在一块!” “混账东西,你是要大伙白死吗!我们要是全部丧命于此你娘她们怎么办!”见许寒还在磨蹭,许山火上眉头冲着少年大声咆哮,眼中隐有晶莹闪烁! 其实父亲所言许寒又岂会不知,可此时让他丢下父兄们独自逃命那却是万万不能,只是他又不知如何回应父亲的质问,只得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就是不肯妥协! 许山眸中闪过悲意,不由分说地强按着儿子的背脊将他往那拦路的巨石之上凑去,口中仍在不停嚎叫让许寒赶紧逃命,那绝望嘶哑的嗓音听得许寒悲痛万分! 在这父子二人纠缠之际,聂云已带领着众人在谷内摆开了阵势,先前所杀那只小灵狮难缠已是众人平生所见,眼下这突然冒出的一只身形之巨倍于前者,就算众人无伤之时与之厮杀也是以卵击石,更别提眼下尽是些伤残年幼之辈,故而此刻大家都已有了觉悟,但求能让年岁最小的许寒逃出生天! 这寻仇的灵狮此刻倒未着急取下众人性命,只是垂首悲戚的看着满地还散发些许灵韵的血液, “嗷~~~~~” 忽然的,巨兽仰天对月长嘶,其声之悲闻者皆是心有戚戚,见者亦是难忍不落泪,想来先前许寒所斩杀的灵狮为其幼崽! 生命之源是为掠夺,苍生万物若想畅快活一世则少不得行那剥削掠夺之事,眼下村人既夺它幼崽性命,这巨兽要报这不共戴天之仇也是天道轮回,故也无甚好辩解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家兄弟们不够争气,与那小畜生鏖战了这般久才被被人家长辈寻上了门! 巨兽看着身前那些渺小的人类,盈光流溢的碧眸中尽是冰冷、残忍与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它好整以暇的迈着步伐渐渐靠近了全力防备的猎户们高高扬起的巨掌! “呼!” 倏地,那巨兽出手了,其硕大的兽掌前端突兀弹出四根足有三尺之长的利爪,在月下泛出青白寒光,让人心难生抵抗之意!死神般的利影瞬间掠过然后定于长空,如倾盆之雨般鲜红的血液从半空中簌簌淋落大地! 众人看着被利爪穿胸而死的弟兄尽皆呆愣住了,聂云一声悲呼也莫管敌我之间实力相差巨大,立刀向那灵狮伫立的前肢横劈而去,这巨兽轻蔑的看着脚下癫狂的汉子,竟是不闪不避,刀刃及身后聂云定住身形看去,心中顿生绝望! 只见几根被斩断银色的兽毛在月下迎空而上,其飘忽的痕迹似是对不自量力的众人们最大的嘲讽! 缓缓收回了前掌,灵狮面露出狰狞的恨意,竟然径直将爪上挂着的鲜血淋漓的尸体送入了口中,长满倒刺的舌头一卷便从爪上将尸体裹入了口中,黑色天幕之下忽然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令人毛骨悚然! 只一照面,村人便有伤亡,且是连全尸也未能保住,这后出的双尾灵狮之强可见一斑! 且那双尾灵狮幼崽其铁尾之力以及祭出的灵光众人已难相抗,而眼下这头巨兽神异之处怎么也不会抵不过自己的孩儿,此刻它与众猎户们对峙在此不过是想残忍虐杀村人们,若是全力施为之下众人恐怕难撑得过几息功夫! “畜生受死!!!” 见朝夕相处的弟兄既然这般惨死,众人又岂能不怒?莫管有伤没伤的皆操着手中兵刃上前围住巨兽疯狂砍杀起来! 铁洪也不管自个儿胸前伤口崩裂的剧痛,拼死举起硕大的铁锤狠狠搂向灵兽血迹斑驳的前爪!但那巨兽见之只是龇咧着嘴,待到黝黑的大锤头触及掌背之时突兀的微拱前掌,然后便见铁洪惨叫着趔趄倒退了回去,胸前才稍稍愈合的伤口又炸裂开来,血肉翻滚看的人触目惊心! 山口甬道之内许山看见葬身兽腹的弟兄,面上的横肉都在颤栗,眼中泪花闪烁!依稀记起上次有弟兄们身陨还是几十载前的岁月,没成想此次聚猎竟可能会导致大伙尽数折丧此地,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谷中血腥一幕少年也看在眼内,此时他才真正知晓与天夺食究竟是如何残忍的一件事情,几日前还曾打过照面的慈和长辈而今已然魂入九幽,甚至连尸身也没能留下! 看着身前悲痛万分陷入呆滞的父亲以及正与巨兽拼命地前辈们,许寒垂下了头颅,如果不是自己那夜任性闯荡山中,便不会遇见那幼小的灵狮,这样可能大伙可能也没机会发现它的踪迹吧.......... 若不是急着给自己补养身体,父兄们也许不会这般急促了入了山林,导致现在让众人临此绝境......... 而这些,都是他的过错........ 许寒心中已有决断,再抬头时看着谷内凶威盖世的巨兽不在犹豫!眼下众人之中何人尚能一战? 毫无疑问只有许寒一人矣! 虽说年少,无甚战斗的经验,但要论气力则无人可与他相抗,之前许寒不愿让村人觉得他是个异数,故无论何时何地皆有所隐瞒,但眼下若还是藏着掩着那便当真是愚蠢! 许山虚拎着大黑斧的斧柄尚未回神,托住儿子的手不知何时也泄了力,许寒已是静立在父亲身后。 一直用利爪戏耍众人的巨兽也终于厌倦了这无趣的战斗,又蓄力举起的前掌准备将这些可恨的蝼蚁一一跺成血泥! 围攻的众人呼啦一下全部退得老远,更有精通水性之人干脆退入深潭之中躲避这即将而来的狂风暴雨! 那巨兽的异动终是惊醒了失魂的许山,正当他欲提斧上前与众弟兄共同迎战之时,一道黑影灵活的从他臂下窜过,顺势夺走了他手中的大斧超他前往战场奔去! “咚!咚!咚!” 只三步,许寒便提斧头伏身跨至巨兽身前! “喝!” 少年衣袖陡然间炸裂开来,双臂与额头之上青筋暴起面色胀的通红! 跺脚轰击大地,借力反身跃起三丈后在空中抡起大斧运起周身之力就朝巨兽那高举的巨掌砍去! 虚空之中陡然响起尖锐的啸声,似乎要穿透众人的耳膜,那是斧刃破开空气发出的凌厉之音! 瞬间,巨掌与大黑斧惊天相撞! 第三十一章 钢铁之躯 黯淡地夜幕之下,耀眼的青光烁然绽放开来,许寒与这巨兽瞬间淹没在这灼眼的光芒之中! 紧接传来的是“叮~”地一声异响,而后空气开始沸腾,震荡的让人眼花缭乱直欲作呕!周遭万物在此刻都静止下来,唯有光芒的边界有些许青蓝色的电芒以蜗牛般地速度缓缓游走! 终地,被禁锢的时间渐渐恢复了流淌,斧刃与坚不可摧的利爪相击溅出的光辉也迅速的消逝,狂妄的灵狮露出极具人性化的诧异后庞大的兽身竟被这一击轰的趔趄倒退好几步,险些就要跌倒在地,而白青色的利爪之上也被大黒斧刻下深深的印记! 停滞在半空的许寒则化成一道流光倒飞出去,眨眼间便撞上山谷的边界,深深嵌入岩壁之中! “轰隆隆!” 持续不停地大块岩石从岩壁之上碎裂后坠落下来形成了连锁反应,几息后山谷的一角竟从上到下坍塌了好大的豁口,弥散的烟雾遮住了月光,小山般的岩堆将少年无情镇压在下! 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岩堆忽然砰地一声炸裂开来!有几人躲避不及,被崩散的石块砸的是满头血花。 许寒衣衫破碎手持着巨斧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面带戾气恶狠狠地盯着已经站稳了的灵狮,暴烈的气息竟隐隐让人生出不可直视之感! 此时许寒意识尚且清晰,未曾陷入方才与灵狮幼崽厮杀之时诡异的魔楞状态之中,只是觉得周身血液在筋脉中疯狂流淌,似乎已快沸腾,灵魂之中传出浴血奋战的渴望,这股近乎疯狂的渴望的感觉几乎填满了少年的脑海,催促着他不顾一切冲上去与那可怖的巨兽一战! 前世而来的地球青年自然不会对残酷的厮杀产生这等向往,当是此世身之因!在许寒与那灵狮幼崽初战之时便已察觉到这异常之处,不过当时只是隐有猜测,今夜之后许寒却是可以肯定了这一推断!不过纵然这幅身躯再有何不俗少年也不在意,左右此世他不过是个被亲生父母遗弃之人,许山、禾女便是他真正认可的父母! 闲话暂且不提,许寒奋力自残碎中抽出被掩埋的双脚,吐出了半口鲜血!胸口灼痛的感觉非但没有浇灭他的斗志,反而让他战意更盛几分! 许寒出了废墟一步步朝着巨兽走去,每迈出一步气势便更盛几分,待他站定之时竟逼得这庞然巨兽也下意识倒退半步! 察觉到自己倒退的双尾灵狮眼中闪过羞怒,而后接连的咆哮起来,心中杀意竟染的一对碧瞳也微略泛起了红! 道渊山隔绝天地元气,在这方贫瘠的世界之中,巨兽从一平凡山兽化形成就这灵兽之身不知消耗了多少年月,又用了多少岁月才得侥幸产下一子,其中之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而如今唯一的后嗣竟然被这帮蝼蚁所杀,灵狮恨不能尽屠山中生灵方可解心中恨意,更别提这帮在它看来应该引颈就戮的蝼蚁竟还不自量力的反抗! 倏地,足有许寒腰身粗细的铁尾从灵狮身后横扫而来,低沉的啸音只一听就让人头皮发麻! 许寒再自大也知论气力自家是比不过这灵兽的,见残影一起身形即动,便跳起来躲过了这一击! 铁尾扫过地面,备受摧残的大地又被削平了一片棱角!见此击无效,灵狮将这一尾高高扬起凌厉抽向许寒,与此同时身后另一尾直捣黄龙,直取许寒面门而来! 此时灵狮尚未祭出那令人忌惮的神光,只凭这肉身与许寒搏斗,但只是这样也足够让少年狼狈不堪! 纵使许寒气势再甚,也抹不去二者实力上的巨大差距!灵狮身形之大数十倍于许寒,故而他也知晓正面搏杀只是取死之道,为今之计乃是化劣势为优势,凭借着自己身躯幼小与这灵兽周旋,看二者谁先耗尽体力谁便是输了这一场! 这风景秀丽的大好之地今夜过后也算是彻底毁了,许寒与巨兽在谷中鏖战,从这头腾挪到那头,一路开山裂石轰鸣不断,近乎要把这绝谷填满了泰半,大地之上也布满了纵横的裂缝! 许山等人早被逼到谷口甬道之处不敢待在其内,看着随时都会遭遇不测的少年皆是面露不甘,恨不能冲上场去以身相替! “呼~呼~” 许寒喘着粗气,渐渐地躲避的步伐不在如初始那般轻盈,每一步踏出总会用力过猛跺碎地面,好在那巨兽报仇心切之下也是愤怒迷了神智,竟真的就与许寒肉身厮杀至此时也未显露真正神通! “叮!叮!叮!” 许山挥舞大斧与灵狮利爪在半空迅速交错,连续挡开灵狮接二连三的扑杀后几步绕到侧身,一跃而起跳到了巨兽的肩背处双臂舞出虚影拼命砍杀,而后铁尾扫过,少年又间不容发的从其上滚落下来! 这巨兽宽阔的背脊之上已是印上了不知多少血痕,皆是许寒仓促间操着巨斧劈砍而出,只可惜这灵兽毛下之皮太过坚硬,而他手中巨斧斧刃处又残破不堪,否则定会让这巨兽吃下不小苦头! 话说回来,这其貌不扬的大黒斧也却有不俗之处,这双尾灵狮成就灵兽已有百载岁月,天地元气滋润下肉身坚韧岂是寻常,而其三尺利爪之坚更是远超众人手中兵器,但这大黒斧与之相击已不知多少次数,至今也未有丝毫损毁,真不知这斑驳的斧刃究竟未何物所伤! 又一次荡开了巨兽的利爪,少年呼喘声大地就如铁洪铺中高炉风箱拉动的啸音! 到极限了吗? 许寒心中自问,坚定不移的目光突然动摇了下,但随即面色又恢复了凶戾!眼下若是一人说不得他就趴下认命罢了,可此时他若败了那甬道内的父兄们皆难逃得性命,没了古村这些顶梁人们,村内的妇孺们又该如何存活下去! 无论如何,也要撑到这畜生无力时宰了他!否则即使今夜能逃得性命,但凭这灵兽的灵智,难保它日后不会追到村落寻仇,那时才是所有人真正的末路! 苍穹之上的几轮大月渐隐身形,只见得已模糊的轮廓,遥远的天际,夏日的炽阳开始升起,迫不及待的欲向世人显示自身神威! 正当许寒与巨兽纠缠之际,一阵尖啸突从甬道之处传出,还未待许寒反映过来,箭影便已刁钻的角度从许寒身侧掠过,然后那巨兽便轰然倒地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吼叫! “嗷!!!” 许寒连忙站定追影看去,竟见到那灵狮的碧眸之中赫然插入一支利箭,箭身深入兽瞳,只留的尾翼还暴露还在外微微震颤! “峰叔!” 许寒惊喜大叫,连忙回头向甬道看去,果不其然见有一身影伫立在那里弯弓怒射,尚还未收了姿势! “臭小子,再加把劲,回去炕饼管够!” 往日里见到皆是萎靡不振的峰子叔此时终于挣全了双眼大声向他喊话!而诸人看着少年的兀自坚持的背影也尽皆眼含热泪,大声为其鼓劲! 许寒抿着嘴唇紧咬牙关,只觉疲惫的身躯似乎被温热的水流包裹,又顿时生出源源不绝的力量,他回头狠狠盯着地上惨呼翻滚的灵兽,持着巨斧走上前去,欲为这场异常艰辛的战斗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第三十二章 生死 许寒站定灵狮兽首前,上下打量地上惨声哀嚎的巨兽啧啧称奇。先前那只幼崽虽然让人惊异,但与这身长加上尾巴足有十丈多长的巨兽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只可惜混战之中,这巨兽一身好毛皮被他砍出不少凌乱纵横的血印,不然剥下来那可真是值得传承的好宝物! “对了!这畜生护身之皮既如此坚韧,又足够的大,可将之做成皮甲给父兄辈们护身,那样日后狩猎山林之间即便再碰到什么灵物也无需再惧!” 想到此许寒精神振奋,放下斧柄兴势冲冲往血渍侵染的手中淬了口吐沫,干劲十足的提起大黑斧送它最后一程,不过临时却又犯了难,许寒全力之下亦难用斧头破开灵狮防御,难道要生生将它砸死? 略一犹豫,许寒回过头向着甬道内的众人喊道“铁洪叔,将你那大锤子借我一用可好!”铁洪自是欣然应允,在他看来这可是备感荣誉之事。 许寒原地静候着父亲与聂云叔将铁洪的大锤头抬过来,面上露着得意。这也难怪,让父兄辈们束手无策乃至要拼死留下火种的巨兽竟被自家一人生生拖垮,这份功劳可是能在村里炫耀上一辈子的,许寒没手舞足蹈的立时开吹,养气功夫已算是不错的了!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忘却了,这天生地养的双尾灵狮可没那么好对付! 忽然之间,巨兽停止了哀嚎,怒而又睁开了双眼,其左瞳中的碧色已然黯淡,淋漓的鲜血染红了它整整半边面颊,甚是狰狞!而右瞳之内翠光则几乎要夺眶而出,而碧瞳的深处,星点金色玄光豁然绽放开来! 随着那双尾灵狮眸中渐变,原本清明的空气中似是胧上一层淡淡的薄纱,虚空之中流溢着不可见的压力。 虽不懂修行,但天生灵感惊人的少年还是立马察觉到这异样的变化,背后危险的气息如芒在背,让许寒恨不能夺步而逃!而许山与聂云似乎无力察觉虚空之中蕴藏得凌厉气机,仍旧大步向前地抬着铁洪的大锤头乐呵呵走过来! “快退回去,快!!!” 许寒撕心裂肺的冲着父亲与聂云叔吼叫,二人听得许寒吼声之后顿时停住脚步,面色茫然看着许寒不知他为何如此? 但下一秒,这两个汉子面色却陡然变了,连手中抬着的锤头也无意识的丢在了脚下,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寒的身后! 只见那体型惊人的灵狮晃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待它站定脚步那一瞬间谷内忽然狂风大作,飞沙滚石,与此同时这巨兽周身之侧本无一物的虚空中忽然绽放出无数朵耀眼的白色花朵! 空气愈发粘稠,凌厉的气机锁定着谷中的每一个人,灵狮独剩的眼瞳带着深邃的目光审视众人,但凡发现谁敢妄动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便会叫他知道什么是万刃临身! 或许恨到尽头就只剩下了平静,漫天灵光映照着双尾灵狮阴影中狰狞丑陋的面庞,它收敛了暴躁的气息一动不动,但浓郁到极致的杀意却狠狠地压迫着身前渺小的人类幼崽。 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没有滴落下来,而是微微震颤着离开许寒的肌肤,不可思议的悬浮在了虚空之中。此刻许寒已无力去关注这等琐事,他小心翼翼的一寸一寸提起板斧横在身前,以防太过激烈的动作会让这巨兽暴起! 心中顿生荒谬,少年几近崩溃。 这灵狮既有这般神妙手段,又何苦来哉与他肉身苦战耗费功夫?直接祭出来瞬息便可横扫一切!难道存活不知多少岁月的灵兽也如此孩子气般非要狠狠蹂躏自己一番泄气后才肯灭杀我等? 又或是学了那扮猪吃老虎的低俗手段? 许寒肉身不凡,不仅天生神力,而且身躯坚韧也远超许山等人。但纵然如此,面对这漫天的仙人手段也无丝毫幸免的可能性! 难道已无回天之力? 灵狮仅剩的独眼之中绽放的金芒逐渐占据了大半碧瞳,竟隐隐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威严,这是生命层次的巨大差距,根本无法逾越过去! “这便是天地元气?这便是山外可能存在的修行者的手段?”许寒盯着虚空中已幻化成一柄柄利剑的光芒低语道,内心中竟首次对自己过往的选择有了丝丝的后悔....... 双尾灵狮自不会理会身前那陷入怅然的少年,既然这群蝼蚁杀了它的孩子,那便也让你们也尝一尝失去幼崽的滋味吧! “轰!轰!轰!” 万剑归宗许寒并不知是何景象,但万剑齐发的威势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无数道利芒陡然间光芒大放,就似光雨般连绵不绝的朝着许寒轰去!许寒只觉到头顶之上似是突然出现了一轮烈阳,炙热的气息灼伤着了他的心肺,即使闭上眼睛也无法挡去那浩然神光! 许寒蜷缩在巨大的斧面之后,倾斜着身子蹬直了腿力抗这利芒无与伦比的冲势,双脚深深陷入了岩石之中在地面上划出两道笔直的印记,许寒就这么一点一点的退到了绝谷的边界! 笔直的岩壁在这无坚不摧的利芒之下就如豆腐一般脆弱,竟生生被削成了斜坡!奔流不息的水瀑被截断,冰冷的潭水化作漫天迷胧雾气升腾而起,坚硬的青岩被生生轰成灼热的泥灰涤荡八方! 手腕处似针扎一般的剧痛,许寒知道那是因为腕骨裂开的原因,此时他被深埋在地底之下,眼前是永无止境的黑暗,能做的也只有屏住呼吸压紧牙关拼死撑着大黒斧不放,等待这疾风骤雨般的攻伐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这疯狂的灵狮终于停下了凌厉的攻击,微喘着盯着前方被轰击出的不知深浅的地洞,身畔的光辉也尽皆散去........ 许山被坠落地岩石砸地鲜血满面,但此时疼痛已无法触及他的心绪,许山哆嗦的嘴唇,颤抖着、蹒跚着向那地坑一步步的走过去,忽然地被地上尖锐的石块绊倒狼狈跌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也未能爬起来...... 静谧的绝望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连破晓的光也无法刺破这心中的黑暗...... “哈........哈.........呼................” 就在众人已放弃希望之际,那地坑之中忽然传出微弱的动静,村人们瞪大眼睛激动寻去,突见一处微拱的泥石竟然动了几下,然后一个浑身衣物破碎不堪,面颊黑如焦炭还冒着缕缕烟气的少年慢慢的爬了出坑跪坐在地大口喘息! 许寒扬起头挑衅的咧嘴看着背对朝阳默默伫立的巨兽,露出一口白牙, “呼.......呼........怎么不动了,你就这点手段吗?来啊!继续啊!!说话啊畜生!!!”话语最后,那少年竟一扫颓势昂然站立起来,疯了似地吼叫着! 巨兽仍旧沉默伫立,盯着眼前咆哮着的人类幼崽,面上露出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清风徐来,带去弥散的烟尘...... “呼..........” 灵狮微耸鼻翼,似是一阵叹息,而后缓缓闭上了独剩的半金半碧的异瞳........ “呵......呵......怂了吗?”战到此刻,许寒已然癫狂心中再无任何畏惧,他扯着沙哑的嗓音大声嘲笑着静默的巨兽! 突然,那巨兽睁开独眼,虚空之中一道金色半月乍现,瞬间掠过少年的腰身后消失无形! 许寒面色陡然僵硬,感觉周遭静的可怕。他茫然的低下头看了眼腰腹之处,而后唇上血色退去。少年缓缓的回头看着脸上欣喜还未退去的父亲和长辈们,这短短的一瞬似乎过了很久........ 忽而他笑了一笑,随即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要啊儿子!!!” 不远处跌坐的大汉,看着断成两截的许寒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嘶吼,眼角.....渗出了血泪........ 第三十三章 枯萎 身高八尺的汉子恸哭的如一个失去了世界的孩子,面上涕泗横流!他奋力的支撑着身躯想要站起,可一次次的尝试却换来一次次的失败!终于,他放弃了站立,趴在了地上靠着双手一点点向那个失去了生机的身影爬过去! 尖锐的碎石划破了许山的手臂与膝盖他却仿若未觉,一路留下血印斑斑的痕迹,泪眼朦胧的片刻不离终于倒下的许寒。 破晓之光被云朵遮掩住,整个世界似乎又陷入了冰冷的夜幕之下。 许山终是爬到了儿子的身畔,他颤抖着伸出了手想要抚摸许寒的已渐渐失去温度死寂的脸颊,指尖却每每像是被灼伤一般倏地收回!大颗地血泪仍旧不绝的从眼角渗出后坠落在地上与儿子洒下大滩的鲜血混在了一起! 许寒未瞑目的双眼还藏着最后的不甘,对着天空似乎在质询着什么。而身形榔槺的汉子将脸深深埋在摊开的双掌中大声啜泣,悲痛嘶哑的声音似乎连那黯淡的苍穹也无法直视这人间惨剧! “老天!你无眼啊!!!” 忽而,许山瞪大血目朝着天际怒吼,目欲呲裂! 而此时,山林之外被一群妇孺围在中间的禾女面色陡然苍白,突兀地捂住胸口痛苦莫名! 秋嫂抱着熟睡中仍旧紧紧抓着那少年用自己头发做出的不琅鼓的小夕盈,她察觉到了禾女的异样后急切上前询问“怎么了禾女姐姐?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你千万莫心忧,小寒这孩子机灵很,而且身负异禀,断然是不会出事的,许山大哥他们一定会将他平安带回,我等在此静候即可!” 禾女婆娑泪眼,轻掩嘴唇悲道“我......我不知道,方才我只是突然觉得心上有如针扎般的刺痛........”禾女不停的摇着头,泪如断线珍珠,口中重复说着我不知道几字........ 周围之人自是一阵好言安慰,只是原本沉闷的气氛中多出的不详之气却怎么也无法挥散去...... 而坍塌碎裂了大半的绝谷之中,秋境、聂云和峰子等人无不眼含热泪,人人面上皆带着不可置信的悲痛静静的围了上来!无人出言相慰这哭成了泪人一般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汉子,因为此时,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双尾灵狮冷漠的注视着眼前如行尸走肉的众人,散去了眸中金芒,也散去了方才与许寒血战时心中生出对这人类幼崽的些许敬重,眼下的它,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和迫切要手刃所有人的欲念! “寒儿.......,啊.........你为何要进山寻我啊,你让我和你母亲还如何活的得下去啊.......”眼泪已经流干,许山面露死意,鼓起勇气直视静静躺在地上的许寒断裂的残躯,无力的嘶嚎着........ 灵狮没有那般通情达理的等待着痛失爱子的许山和众人停下悲伤,它自己还需很长的时间才能愈合失去幼崽的伤痛!只见巨兽高高扬起的前掌就要结束这群可悲的蝼蚁渺小的生命....... “山子!” 聂云到底性子较众人更加稳重、坚韧几分,在弟兄们已失去希望之际,他眼中蕴含热泪当头棒喝只准备引颈就戮的许山“难道你不想给小寒报仇了吗,禾女还在家里等着你们回去,至少也她再见小寒一眼啊!” 而跌坐的许山此时无力的耷拉的头颅痴痴地看着许寒的尸身,眸光黯淡到了极致,似乎已经死去,即使听到聂云的呼喝也没能有半点反应..... 汉子们看着遮天蔽日缓缓落下的巨掌竟无一人退去,他们高举着手中残兵或是双臂面上带着沉默眼中不屈与悲愤盈溢!许寒既已逝去,那剩下的弟兄们誓要生死与共,断然不会抛下任何一人! 近了......巨掌就要临身,风压已然临面,秋境微笑着闭上眼睛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脑海里全是小夕盈与妻子的身影 “对不起.........”他低声喃喃,随即手中残刃折断,巨掌彻底盖了下来...... “轰!!!......砰!!!” 振聋发聩的轰鸣声响起,死亡已然来临,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候意识的沉寂....... 一息、两息、三息....... 眼前渐生出紫色的异光,这光芒并不灼眼却能清晰穿过众人紧闭的双眸直入脑海之中让人生出不可直视之感! 这是什么,难道是前辈们口口相传的人死之后会入的轮回吗,原来这荒谬的故事竟是真的,还有至亲再世的汉子们暗下决心,誓死也要留下记忆,待来世再寻回古村要与亲人再聚..... “呃~呃~” 忽而奇怪的声音打断了汉子们的沉思,怎么,轮回之中也会有声音的吗?人们陆陆续续的睁开的紧闭的双眼疑惑的向那声音寻去! 许山浑身都在战栗,朦胧的紫光映照在进他眼眸之中,让死意弥漫的双眼又陡现了些许生机! “怎么回事!!!” 有人惊呼起来,看着方才已生机逝去断成两截在地的许寒所有人面上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嗡........” 只见许寒分离的残躯竟诡异的震颤起来,每一寸肌肤还有那淌落在地的一滩鲜血竟都在散发出诡异的紫光,那迷蒙的光华中道道雷电流窜,让人心悸不已! 突然,平躺在地的残躯缓缓地从地上悬浮起来,相互吸引着盘旋着竟渐渐地开始靠近!那淌落的鲜血泛着点点氤氲的紫红之光竟从地上倒流至半空上还在盘旋的许寒身体之中! 许山目中又开始流出泪水,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内心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终地,那散落的鲜血一滴不落的重新回到了许寒的身体之中,两截断裂的残躯已靠的极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一阵紫光惊雷大盛后终于合到了一块,竟连一丝一毫的疤痕也为留下! 哗啦啦...... 巨兽惊凝地从碎石堆中挣扎的爬起,连它自己也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只是一阵难以抗拒的大力涌来,然后便眼前一黑倒飞了出去,此时它看着紫电萦绕周身的少年也陷入了呆滞! “咚!” 忽然间,许寒死寂的身躯中发出了一声沉闷震响,随即肉眼可见的波纹以他心脏为枢陡然爆发出来,一瞬间横扫山林!而被波动扫过的汉子们无一不跌坐在地,耳鼻渗出鲜血,连那被崩飞至绝谷另一边才站起的双尾灵兽眼前也一阵眩晕,狼狈的瘫下..... 咚~咚~咚~ 许山双眼一直未曾离开许寒,见儿子胸膛竟突然又重新有了起伏后瞬间老泪纵横,不能自拔...... 此时,心脏恢复跳动的许寒又起了别的变化,周身萦绕不觉噼啪作响的紫电扭曲了三丈虚空,而后少年平躺的身躯慢慢直立了起来,双瞳中竟沁透出缕缕靥深的黑色物质。而苍穹之上乍现惊雷,竟隐隐与少年此时散发的不详气息交相呼应! 忽地,许寒伸出了右手向那巨兽招了一招。虚空中陡生出一股绝强的禁锢之力瞬间将那巨兽定住,而后巨兽庞大的身躯竟缓缓升至半空地向许寒飘来,双尾灵狮拼尽全身之力妄图挣扎逃脱,但可悲的却连眼睛也无法眨动分毫,只能绝望的看着不受控制的自己飘近那似神似魔一般的少年! “哒~哒~哒.....” 似乎在嫌弃那畜生过来的太慢,许寒竟于虚空之中迈开双腿,踏空如履平地般一步一步径直走了过去,每落一步,其落脚处的虚空皆生出涟漪涤荡开来..... 终于,二者在一处相遇,此时许寒的面颊尽数湮没在那不详的黑靥之中,看不清脸上表情。 只见他青云流水般提起掌来径直印在了灵狮神府之上,动作竟是十分轻柔,而那灵狮神光内蕴的碧瞳在许寒手掌触碰之瞬间,陡然黯淡了下来! “噗~” 一声轻柔的声音过后,那不可一世的令村人们损失惨重乃至陷入绝境的双尾灵狮,化作了漫天血雨....... “嗬....嗬.....” 许寒仰起头沐浴着四溅的血泥,发出了奇怪的声响,只是表情仍旧隐藏在迷雾之后让人琢磨不定。 此等血腥至极的景象便是喜见爱子复生的许山内心也生出复杂情绪,不知该如何看待正尽显神威的许寒.... 破碎不堪的衣物已被染红,唯有滴入那靥雾之中的血肉如坠入了深渊般不知去处.... 初阳映射在漫天血雾之中,那美轮美奂的光影让人迷醉!许寒慢慢回过身来静静俯视着地上跌坐的父兄,而后竟又缓缓伸出了手! ............................ 古村内,藤萝环伺的院落里,老人躺在床上似是仍在沉眠。忽而他睁开了双眼,目光深邃有如星空,平摊在床板上褶皱纵横交错的手陡然翻转盖下! 山谷内,般的少年似有察觉,周身紫色仙雷狂起势若雷渊冲天而上,似要将苍穹也捅个窟窿出来! 可惜那暴起的雷光只冲出百丈之高便突兀地化成虚无,诡异地消弭殆尽!与此同时,谷内凌空而立的许寒闷哼一声似是遭受了重击一般当头从空中倒跌下来,砰地一声坠落在地! 一直萦绕在少年周身的紫色雷光以及面上笼罩的不详黑靥也悄无声息的不见踪影.... 许久,汉子们从地上蹒跚爬起颤巍的走向了晕厥过去的许寒。只一眼,汉子们面色丕变! 第三十四章 该走的路 禾女、秋嫂与湘姨以及村中的妇人们尽皆聚在山林之下焦急等待。若不是旁人拦着,禾女早已忍不住不顾此身安危进山寻子了,面上还有斑驳未去的泪痕,急切的来回踱步,不时地伸长了脖子眺望晦暗的林间。 其余之人皆面带忧虑,心中同样挂念那个惫赖的少年。而且此次聚众入山乃是猎杀灵兽,其中之凶险更是非同小可,要是自家男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无人相濡以沫那之后的漫漫岁月又该如何度过! 忽然,静候的众妇人里有人惊叫“大家快看,他们回来啦!” 语音未定,所有人都听见了簌簌的穿林之声,禾女挤开身前的熙熙攘攘的姐妹们,独自一人奔在了最前方,而山林的那一头,许山也是怀抱了儿子急奔在众人的前首! 禾女提拉着系在腰间的围裙,努力的攀过一座小山坡后终于见到了离家几日的丈夫,还有一夜未归的儿子,她站在寒风黑夜心急如焚等候一夜的儿子........ 夫妻二人隔着几丈远的距离相望,禾女瞧着许山怀中被鲜血浸透的幼小身影浑身上下都在颤栗,她哆嗦的伸出手捂住了嘴轻轻摇着头,她用祈求的绝望的眼神望着抱着儿子的丈夫,而得到的却是令人心碎的沉默....... 身后的妇人们陆续的追了上来,站定后见到眼前的景象皆面露不可置信的悲痛,眼泪顿时模糊了双眼。 禾女努力眨着眼睛,只希望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只是一场无稽的梦,睡醒了便会随风而去。可是儿子一身血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还有丈夫那同样悲恸的眼神狼狈的面庞,以及才两日不见却明显花白了许多的头发清晰的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 山风袭来、初阳和煦,紫虚竹枝叶微摆,静谧一如往日........而所有人的心中忽然生了些明悟,或许,以往恬淡的日子会有些变化了。 禾女忽觉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了深沉,然后慢慢的倒了下来,迷离之际似乎听见有许多人在呼唤她,但是已无力再去理会。直到坠地那一刻,脸仍旧朝着儿子所在的方向...... ..................................... 古意盎然的院落里站满了疲倦不堪沉默不语地村人们,那低沉的气氛,弥漫的血气将往日里悠然惬意的气息破坏殆尽。 门口那株从未看见开出花朵的古梅枝节横生却无一丝绿意,枝干已从里到外的干枯,可是岁月却依然无法让其腐朽,它如此的倔强似乎是为了等候着什么,是在等候再次绽放世间的机会吗? 昏暗的屋内也被沉默笼罩,几位妇人在炉旁拨弄着什么,湘姨靠在峰子叔的怀中,二人默默立在墙边上无言对视。 秋境此时不在屋内,铁洪还有几位弟兄伤的也不轻,他寻了个宽敞的地方来照料着这些弟兄们的伤势。小夕盈瞪大了眼睛瞧着躺在床上被禾女抱着的许寒,不明白为什么太阳都晒屁股了而老公公还躺在床上睡觉,她想上前将许寒叫醒再陪她强渡一次湖泊,可是秋嫂却挡着她的眼睛不让看,也不让动...... 夕盈憋着粉红的小嘴唇,清澈眼眸中又蓄起了泪花,委屈的低下头抱着怀中不琅鼓呜呜的低声啜泣..... 禾女痴痴看着怀中的儿子面色僵硬,不时抬起手抚摸着许寒发髻为他梳理已是齐整的不能再整齐的头发,而每当有人想靠近床边,她总会惊悸而起疯狂的驱赶,仿佛每一个人都是想着伤害她儿子的恶人。许山无力的斜靠在床尾微咧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似乎.......也晕厥了过去。 许寒全身上下的衣物尽被褪了去,沾染的血污也早已被擦拭干净,胸膛极为轻微的起伏让人知晓这还是一个活着的少年。 或许也只有惨绝人寰四字可形容他现在的模样,许寒以往虽不似父辈们一个个身形臃肿,但一向健硕干练。而此时,他自胸膛直到脚下的身躯竟像被燃尽了水分一样!干枯、褶皱且略带焦黑色的皮肤紧紧贴住每一块骨头,就似一具埋葬多年方才出土的古尸! 老祖宗背负双手,站在几步外微微佝偻着腰注视着许寒,面色沉静不发一语。 正当老人动了动手指欲有所为,忽然他抬起头凝视着毫无动静的虚空眸光深邃,眉头皱起甚是犹豫,似是在忌惮,又像是叹息,终地,还是选择了放弃........ 聂云叹息走到老人身后垂下身子低声说道“老祖,事情的始末就是如此了,您看小寒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仍旧沉默着一言不发注视着处在生死线上的许寒,没有去理会聂云的询问。这一会功夫似乎消耗了老人极大的心神,他回过身拿起茶盏一饮而尽,两片湿润的花瓣贴在了杯底更显晶莹。 聂云看着老祖举动神色忽变了变,犹豫一番后下定了决心开口言道,“老祖,小子我有句话想问,若是说的不对还请您莫怪我!” 老人摆了摆手“你们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无需生分,有何想说的说出来便是........” 聂云抿紧嘴唇,似乎仍旧有些为难,然后他指着老人手中的空茶盏低声问道“老祖,您这茶盏中泡茶的两片花瓣单单是我见您都用了几十载岁月了,如今却仍未枯干,想来定是个不俗的神物,若.....若是.....”说道这他忽然打了个结巴微微胀红了脸, “若是给小寒吃了,会不会对他的伤势有效?” 话语说完,聂云垂下首来极为羞愧。身畔的弟兄们也微微有些诧异,心中觉得颇为不妥,他们之中还从未有人向神秘莫测的老祖宗讨要过东西,不过事急从权,聂云所为也是心挂许寒,大家伙也倒都能理解。 老人扬了扬眉,倒是没料到聂云竟会如此,他望着盏中花瓣稍一愣神然后缓缓摇着头,“这两片花瓣虽是不简单,但却不对小家伙的症,吃了不仅无用反而会害了他的性命.......” 既然老祖已如此说了,众人自是不疑。聂云瞧了眼许寒那让人胆颤的身躯,以及暂时也派不上用场的许山、禾女夫妇暗自叹息,这会还是要他出头才行, “那老祖宗,您帮忙想想,究竟还有何办法能救救小寒呐!” “救?何须要救,这小家伙本来也无甚大碍...........” 老祖悠悠开口,但所言之语却让心忧的众人全都愣住了,便连许山与悲痛至极乃至精神恍惚的禾女都睁大了眼! 旁人之语或是玩笑,但是老祖宗亲口说出的话可没人敢当作诳语视之! 屋内屋外一阵喧哗,聂云急声追问“老祖宗,既然小寒无事,那为何还会昏迷至今未醒啊,而且他这身体这.......这为何会这般呐?” 众人皆待老祖解惑,紧张的盯着老人连呼吸声也都放缓。 “嗬.......小家伙.....” 老人念叨着自语“之所以瘦成这般,自然是因为饿的........” 这次聂云未曾开口,倒是许山陡然从床尾坐起,竟逾越的扶住老人双臂,颤抖着声音“老祖!小寒真的只是饿的?他.....他怎么会,那......那要吃多少东西才够恢复,我现在就去猎,我拼了命也会带足了猎物回来!”说着,竟真的忙不迭地到处找起了大黒斧就要出门,而聂云一干弟兄也丝毫未曾怀疑老祖的话,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要把山脉狩猎一空才肯罢休...... “莫要慌张.......”老人不紧不慢的叫住了众人,“山脉里的那些凡兽吃多少也是无用,你们且用那猎回的灵兽试试吧........” 已冲出门的许山听到老祖后面的话又急吼吼的蹦回屋内,竟多少年难得一见的冲着还未回过神在床上抱着儿子的禾女嚷嚷“还傻愣着做甚,没听见老祖说的吗!小寒最爱吃你做的菜,快下来我们起鼎烹灵兽!” 一缕阳光照进冰凉的心,禾女终于醒转过来慌忙着应着声,连鞋也未穿便跟着丈夫奔了出去。秋嫂抱着不明所以的夕盈紧跟其后,湘姨也离开了峰子叔的怀抱追在身后,拥挤的院落里片刻便清空了一半! 连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汉子们也有不少想去打个下手,老祖叫住了正准备出屋的聂云,语气倒是有些无奈“你去告诉他们,那只小幼崽对寒儿效用不大,去将那后出的畜生煮了喂给小寒........” 那后出的巨兽虽被许寒一掌化为血雨,但仍旧有不少血肉四散纷飞,只是当时众人见许寒伤势严重,都急着回来求救,只是随意的拾取了些便已罢了。眼下听得老祖的话,聂云与众弟兄们精神一震,对视一眼后纷纷操起残损的兵器一言不发的冲了院落,匆匆招呼了声留在村中的许山几人后,急匆匆的又向那绝谷赶去........ 老人看着一向清幽的屋子被这群小家伙们弄得狼藉不堪叹了口气,只得亲自动手一点一点清扫了干净。 阳光漫过飞舞的烟尘,在地上印下流动的清影,一切都如以往.......... 忽然,躺在床上的许寒轻轻咳嗽了几声,紧蹙着眉头。 老人回头望去,见皮包骨头的许寒竟还光裸着身子静睡着,不禁无奈。他走了过去将折在床里一半的被子铺开遮掩住许寒的身体,然后静坐在了少年的身旁默默凝望着他....... 老人想抚摸那少年稚嫩的脸颊,伸了几次手却又莫名的顿住,最终还是放弃了行为。 “对不起......”老人轻声说道,“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然后他直起了身站起来走到门边,目光深邃注视枝干枯萎的梅树,就这么看了许久........ “你该上路了........”忽然,老人轻声说道。 许寒紧闭的双眸突兀地动了动,神情痛苦。 第三十五章 我望着我 垫被稍稍有些单薄远不如自家的厚实,许寒蹙着眉头睡得极为不适,每隔盏茶的功夫总要翻下身来调整着睡姿才可勉强继续着入眠。 梦靥中无尽的黑暗折磨着无助的许寒,他身处四方皆为混沌之地,难辨归程....... 如一残魂,许寒孤独飘荡在这片不可知之地,他漫无目的的游走、哭泣、愤怒、咆哮、颓丧,肆意倾撒内心深处的灰暗与压抑,企图着眼前会突然冒出一个浑身闪烁着洁白仙光的神圣或者其他什么的将他救离这片黑暗的海洋,可却发现这无止境的黑暗是这般真实,而那洁白的圣光只是他无聊的臆想....... 最终地,许寒伫步直视内心才发现并不是这片黑暗无法逾越,只不过是他自己想去勘破这不可勘破的迷浊,只是他自愿在黑暗中倾轧罢了....... 好一个无趣的真相,许寒自嘲着又迈开了脚步。一道比这片黑暗更加黑暗的道路呈现在他的脚下,似乎它一直就在那里,只不过他从未发现罢了。许寒远眺,道路的尽头似乎........似乎有光? 是生路吗?其实无所谓吧,他只是需要一条路走下去,需要一条可以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若有一天路的尽头出现了希望........或是深渊,那不过都是绝路罢了........ “真好~”许寒说道,可惜这片虚无中不存在声音,他的低语只能在心中响起,“孤寂的黑暗原来是如此温暖。” 走着~走着~那玄光渐盛,威严渐生。 “是轮回?”他猜测, “又是一段新的旅程了吗......”许寒回首看来路,虚无之中禾女、许山、小夕盈、老祖宗还有村人的脸一一闪过,让人伤感.....,“多么无稽的人生啊!”退下了身为稚童的伪装,许寒走的有些累了躺在半路上。反正又不急着去投胎,何须走的这般快? 虚无也无垠,只可惜不是星空。这般黑暗的夜,若是有星辰在上闪耀,那该是何等的惬意? 对了,许寒突然坐起身来又回头望去,“我忘了一个人.......她在哪呢?”他苦笑着,“本以为是两世仙缘,没成想却是一朝离,永生相隔的剧情.......”许寒此时无心,若是有想必还是会心痛的吧...... 还有什么遗憾吗?不知道下一世是否还能有这般有幸运可保存着记忆,但留着又能如何呢?徒增悲愁罢了.......许寒喟叹,继续向前走着。玄光内蕴之物渐明其形,似是一道高不见顶的青铜门....... “原来轮回是一道门吗?此次倒也算是死了个明白!”他面带微笑大步向前,那么......究竟下一世会怎样呢? 难以抵抗的力量牵引着许寒浮起,只几息的时间那微弱的玄光便从眼前消失隐于虚无之中。许寒面露错愕,而后又释然,“原来故事还没说完......” 哈,破了生死玄关,归来仍是少年! 许寒静静的睁开眼,如呼吸一般自然而然。屋外人声鼎沸十分喧闹,喧闹这个词在这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便是多年也难得见一回,少年心生好奇双臂支撑着起了床,而后习惯的回身先将窗户推开透气,待手指触碰到冰凉坚实的墙壁,僵硬的大脑才堪堪反应过来。他疑惑的打量着屋子,目光扫荡过自己身下的床,斜面的炉子,木桌木凳子,平整的地面,微摆的躺椅....... 躺椅,少年愣住。又重新看了眼屋子后松了口气,是在老祖家里。 “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老祖的家里,我不是进山去寻........”一瞬间无数个画面在许寒脑海之中闪过,最终定格在月牙状的金芒掠过他身体的那一幕! 许寒猛地掀开被子借着屋外闪烁的火光审视着上身小腹,“我不是被切成两段了,我是怎么恢复的!难道是老祖宗施以援手?”许寒惊疑,“定是这样,否则谁能有本事把断成两截的我给救回来!” “既如此,父亲他们也应该平安归来了吧,母亲呢?她怎么不在这照顾我?” 许寒疑惑,以禾女的性子看到他如此模样定会寸步不离的守护着才是,眼下人却不在身边,这让许寒有些不放心 “难不成看我被切成两段吓得晕了过去?” 少年内心一沉。也未耽搁什么,在床上摸索了下,发现一套干净的新衣,只凭细密的针脚许寒也只是母亲为自己做的衣服,应当是还未来得及交予自己。 抿了抿嘴,许寒微喘息着站到了地上正欲穿衣,却不想腿脚一软就要跌在地上,好在他眼疾手快将倒之际扶住了床梆,这才免遭厄运。 屋外的火光陡然跳跃了一下,闪烁的光斜照进黑暗的屋内,让屋子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光芒,少年盯着自己的手臂愣住了,他努力眨了眨稍些迷糊的眼不敢相信方才看到的景象。 许寒提起手掌送到自个儿的眼前默然凝视,而后又用双手抚摸过自己的全身,脚踝、小腿、大腿、腰身、胸膛.......... 最后,在静谧昏暗的屋子里,许寒一人在床边静静站立了很久很久.............. 老人背负双手眺望着夜幕无有喜悲,多少年后每当许寒回忆起这个老人的时候,脑海里总会跳出这样的画面。 老祖宗回头看向站在门内阴暗处踌躇的许寒,笑着招了招手“莫要担心,你爹娘他们无事,正和其余人一起在那头烹制灵兽,想来应该快要好了,你倒醒的及时......” 许寒犹豫了会,还是鼓起勇气扶着墙颤微微地走出了门,那合身的衣衫此时就要戏服一般套在了身上,整个人看起来似一只畏畏缩缩的猴子。他偷觑了眼老祖,见老人表情无异才稍放下心。老人伸出手,像以往许寒扶着他那般的搀扶着少年,二人并肩以立。 村落的那头,火光冲天而起,炽红的灼焰之中夹杂着斑斓的霞光,映照一方,如极光般美妙不可言。天地元气荡漾出涟漪,缓缓地将村落涵括在内,玄星石道上点缀的星光盛硕几分,虽不可与皓月争辉,却也当得上萤烛之光。 石道旁的云盈花身子摇曳,纯洁如人心,散发出的金银花般得香气带着些许凉意沁人心脾!夹道而生的杂草以及屋落旁遮阴的巨树,本因热意而邋遢下的枝叶此时亦青 翠欲滴。 就像本是天生万物,但至今朝才真正赋予了它们灵智。 许寒不自觉咽下口水,进了一步。但察觉到老祖宗还在原地未动后,略微露出些羞赧,又不露痕迹的退了回来。只是仍用惊叹的目光瞧着初沐元气便展现诸般神异的苍生万物! “外面的世界便是如此精彩纷呈,你若愿意出去,眼前这些不过是等闲罢了.....” 许寒陡然一惊,似乎不太明白老祖宗意有所指,迟缓好几息才惊疑道“老祖宗,您莫要开玩笑,咱这古村三面是未混沌未开之地,前又有高不知几许凡人难以逾越的高峰横亘在此,我倒想带着大伙出去,可惜也寻不得办法啊!” “嗬嗬,带着小山他们自是出不去的,不过若你一人,想来还是有办法的一试的不是吗?”老人微笑的慈祥一如往日,但此时却不知为何地让许寒看的心悸不已。 他想咧嘴想继续与老祖打趣几句,可心中如堵了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也就说不出半句话来。 老人又沉默起来,可许寒此时却心绪不宁,眉头纠在一块。过了好久,他才张口,语气竟略有些怒意“我在这过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出去不可?” 老人喟叹,佝偻的身躯让人瞧之便心生悲意“所有的答案都在你的心中,无需来问外人”而后老祖宗轻轻摸了摸少年的搭在他右臂上萎缩的手掌,又说了最后一句话,“很多时候.........我们可以选择的.......” 说完老人又似个孩子般小声嘟囔几句,似乎在说什么什么的意志,什么撑不住了云云,然后步履维艰走了黑暗之中。 少年望着老祖宗的背影静默良久,又回头看着夜幕下的山峰,也低下头嘟囔着, “都是为什么呢........” 第三十六章 灿烂的忧伤(上) 这一夜注定会被所有人铭记,成为他们心底珍藏并鼓舞着前行的一段记忆。 古村中,没有一人缺席,哪怕伤重的如铁洪之流也先行的被喂食了一些烹好的灵食,天地元气滋养之下,些许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时三刻便活蹦乱跳面色红润的起了身,其疗效根本不是秋境平日里珍藏的那些罐罐粉粉可比。 一路高歌,许山、铁洪、聂云连带着几位村里平日身形高大的弟兄,用韧性不俗的紫虚竹竿架着足有几千斤重的青铜大鼎从村尾稳稳当当的走过来。两旁的弟兄们高举着火把为他们照亮前路,妇人们手臂挎着大大小小的竹篮子,里面盛放着各式的浆果,蔬菜以及腌制的肉食。 青铜大鼎上烟气缭绕,那朦胧的雾气每当升至鼎口六尺高时便会化为斑斓的霞光撑开夜幕。 小夕盈举着不琅鼓来来回回从队首跑到队尾,高声笑个不停,那尖锐的笑声吵闹的不少人心烦不已,敢怒不敢言,恨不能一脚踹晕了了事。不过这也只是说个玩笑,自不会有人真的舍得打这可爱的小丫头,若说老人是村里所有人的老祖宗,夕盈这丫头就是大家的小祖宗,便连许寒也不例外。 秋境与妻子手上有事,暂时无力管教这小魔头,这可让她逮着了机会,撒起丫子可了劲的疯闹。 村中屋落鳞次栉比,唯有古井那处尚有些宽敞的空间,众人抬着鼎绕过几个弯角后便来到了这儿,几人捧着些火矿、干柴之类燃物在地上堆成一堆,峰子叔将那火把往上一凑,轰地一声后烈焰便冲天而起! “啊!” 小夕盈一声怪叫,蹿出几步后一下跳上的父亲的大腿高啸着害怕,可脸上露出的却是极为兴奋的神情。秋境宠溺的看着趴在小腿上的小夕盈,左手扶着肩上扛着的酒水,微微弯下腰用右手提溜着小丫头的后颈将她抱起来。 小丫头挤眉弄眼揪着自己两只小耳朵撒着泼“我不要你抱,我要老公公来抱!” “嗯?” 秋境故作威严着,“老公公是哪个混账?你竟要他不要我?” 夕盈嘎嘎笑的快要晕厥过去,大叫着“爹爹是个大笨蛋,老公公当然就是老公啦,是许寒哥哥!”说道许寒,小夕盈一下子蔫吧了下去,“呜呜~我要老公公陪我玩,不要爹爹!” 方才秋境作了颜色只为逗小丫头开心,而现在则是紧紧抿着嘴表情真的趿拉了下来。猛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止住狂吼疯啸的念头,“这臭小子刚刚救了全村汉子们的性命,相当于救了这个村落,而且落得身受重伤,此时找他决斗恐怕不太合适,还是下次再说吧!” 秋境面露愤恨,心底将这笔仇暗暗记下,待改日许寒的伤病好了,再行找他麻烦!他倒也不怕别人说自个儿以大欺下,那臭小子和两只双尾灵狮搏杀的样子大家伙都亲眼所见,猛地一塌糊涂,届时是谁欺负谁那可不一定! 秋境扭曲的面容也就秋嫂还有身边几位弟兄看见,大家都知此时秋境心底定是五味杂陈,没敢太过张扬,都憋着嘴低着头在使劲地抽搐! “砰..........” 震动声起,而后是连绵不绝的金属颤音。抬鼎的几人除却许山、铁洪二人其余皆以退去,两人分站焰堆前后,屏住呼吸缓缓弯下腰将青铜大鼎架设在火堆之上! 围绕大鼎四周,众人起了不少地灶! 有蒸、有煮、有烤、有煎,众妇人们皆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不一会儿,各式的香气串杂在一起,馋的众人不能自已! 除了这些,各家所藏的好酒今夜也都被纷纷起出地下,堆积在了一处。浓郁的酒香便是一直心挂许寒安危的许山,也露出一刹那的惘然........ 聂云伙着几位弟兄去往了村里一处,回来每人抱着累的高高的方凳,而后几人选了一地面齐整的地方将方凳搭为高台,又抱了些鼓具之流上台,也不知是为了做甚? 大碗于长桌上一字排开,秋境将狼心狗肺的女儿赶去一边玩耍,亲自起了酒封倒满每一只碗! 好酒好肉皆已准备妥当,人们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看向许山禾女二人,接下来,就要请主角登场了........ 此时二人尚且不知许寒已苏醒过来,仍是忧虑重重的模样。 “莫担忧了,老祖宗从不乱打诳语,既然他说这灵食对小寒伤势有所裨益,那定是有用的,咱们一起去将小寒接过来!” 聂云见踌躇的夫妻二人,微笑着上前安慰。 许山搂着眼中有些湿意的禾女强忍住内心的悲意,温言温语“咱们走吧,寒儿肯定早就闻着了肉香,在床上张着嘴嗷嗷待哺呢!这小子小时候就爱这般,明明自己能起来,却总跟你耍无赖要你喂他........”说着他亲昵点点禾女的鼻翼。 “扑哧~” 丈夫的打趣让禾女稍微振作了些,“这惫赖样都是跟你学的,还好意思说他!” 嘿嘿笑了笑,许山目露回忆,心中感慨万千。 许寒的出现切实改变了村中每一个人的生活,尤其是他与禾女二人的,原本几十年平淡如水的日子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家三口笑笑闹闹,八载岁月转眼便已过去。 原本那个赤裸着身躯无助躺在雪坑里的婴孩,而今也长成了个好汉子!在村里所有人包括许山自己面对那巨兽的时候,心里都是无尽的绝望。但只有八岁的许寒,却能鼓起勇气站在所有人的身前不放弃的与那灵兽拼命,这份担当已超越了他的年岁。 至于后来许寒被腰斩又诡异复生的事情,许山不知道.......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或许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许寒不属于这片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而且分别的时刻已经临近了。 夫妻二人相互凝视,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心中所想,或许他们二人在古村出生,结为夫妻,相互陪伴几十载,这一生的职责便是把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抚养长大吧。 微微笑着,许山低下头轻声轻语“走吧,我们把寒儿接过来!” ........................................ 你可以与所有人夸耀你的勇武,炫耀自己的功绩。但在你的母亲眼里,她永远只会关注着你是否受到伤害,是否开心的生活。 许寒此时垂低着头不敢去看面前捂着嘴泣不成声的母亲,一声不吭像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禾女高高的扬起手掌就要打下,而后如雏鸟般悲鸣一声紧紧把许寒护在怀中泪如雨下! 父亲的眼中是自责、是悲痛、是骄傲,他将磨盘般的大手放在了许寒的头顶磨蹭,“好小子!”他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咧开嘴角夸赞! 少年提起衣袖,为母亲拭去面颊上的落泪,满是歉意地喏声说道“娘,对不起,是寒儿冲动了.......” 禾女眼眶通红,望着儿子不住地微点着头,她一寸一寸的触摸着许寒干瘪的上身,如枯柴般的手臂,心痛欲裂....... “好了,你们娘俩莫要悲戚了,老祖既说了寒儿吃了灵食便可康复,我们就别耽误工夫了,只要寒儿伤势恢复,今次便是大喜的事!” 人们纷纷开口,禾女回过头不忍再去看儿子的身体。 许寒微微诧异,开口询问许山“爹,你们后来是如何得救的?我又是如何获救的? 听得许寒相问,村人们陡然安静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有在绝谷内见过许寒大发神威的人都不会忘却他那似一般的威势,不会忘却那无可匹敌的巨兽在其轻轻一掌下便化为漫天血雨,不会忘却那周身诡异的靥深的黑色物质与妖冶的紫意。 这一切他们不知该如何诉说,而且本能的畏惧。 许山难看的笑了笑,从禾女怀中将许寒拉了过来,“且不说这些,今夜只顾吃喝,好好将养身体,待明日精神头足,为父再好好跟你说说!” 第三十七章 灿烂的忧伤(中) “老祖宗,老祖宗您人呢?” 嘻嘻哈哈的妇人们冲进屋子里,在黑暗的室内扫视了一圈才见到在躺椅上能躺着决不会坐着的老人家。众人挤到老祖宗身前,纷纷开口邀请着老人出门,聚食灵兽可是村中所有人的梦寐以求的,是值得欢庆的如节日一般的日子。 老祖宗沉静的笑着,而后摇头拒绝了。 不过这次大家可没有唯命是从,大家嘻嘻哈哈的笑闹一场,径直将老人围在了中间,一起发力便将老人连带着躺椅抬了起来,不容分说的就抗出了屋子!老祖宗微愣了着,不知为何地抚摸着自己褶皱的额头,指尖略过触目的疤痕,沉默着。 忽而放下心中执念,老人当如一个村中耄耋之年的老者一般乐呵呵的笑着。 “啊!啊!”我也要坐轿轿!刚出了门,尖叫的孩音刺破云霄,方才还在纠缠许寒的小夕盈竟似会飞了一般三两步便蹦跳过来,利索的攀上了秋嫂子的腿。秋嫂怒着蹬了几下腿,也没将小夕盈弄将下来。 “呵呵,无碍,上来吧小丫头!” 听到老祖的吩咐,抬躺椅的几人站定着。夕盈如一只山鼠般跐溜几下便蹿了母亲的大腿,爬过胸膛,蹬着肩膀,踩着头颅,利索的攀上了躺椅!老人生怕她摔着,赶紧把她抱在怀中,一大一小两位祖宗坐卧在躺椅上威风禀禀、不可一世! 许山、禾女搂着儿子站到路边让老祖先行。小夕盈见到地上的老公公乐不可支,非要闹着让许寒也一起上轿来,这自然是不合适的,无人会搭理于她。愤怒的小丫头举着不琅鼓将藤椅的扶手砸的砰砰响,忽而应是心疼自己的玩具,收了动静后张牙舞爪的回头揪下老人好几根的胡须! 许山瞧的哈哈大笑,忽而眼珠一转,蹲下了身子两只大手一边一个搂住妻子与儿子的膝盖处 略一用力便将二人抬了起来。禾女惊叫地向后倒去,却正好坐在了丈夫厚实的左肩,而许寒也正好坐在父亲的右肩! “可扶稳了,要上路了哈!” 这一刻,许寒忘却的前世,忘却了所有愁绪,与母亲相视着,开怀大笑着!小夕盈见许山肩膀上的许寒到笑闹的更厉害,她挥着手声嘶力竭的喊着少年的名字,声嘶力竭的喊叫! 所有人都在笑.....这无忧无虑的笑声跃过湖泊,攀过高山,飞上苍穹,成为记忆中永不褪色的篇章! ................................... 许寒被禾女搀扶着站定,眼睛片刻不离霞光并举的青铜大鼎,吧唧吧唧嘴忽觉嘴角隐有湿意,恍然回神才发现口水早已哗啦啦的流到了下巴,而四周亲长都在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不禁老脸通红,讪笑不已。 “休要着急,稍会便叫你吃个够!”禾女柔声安慰了儿子一句,说着搀扶的手臂慢慢离开的许寒的身子,竟是缓缓退到一旁目露骄傲的看着不知所措的许寒。 妇人们皆站到了一边,村中的汉子们一个个从身后蹿了出来脸上表情肃穆,像在进行着什么庄严地仪式!他们走到了一字排开的长桌前,每人手中都高举着盛满酒水的粗瓷大碗,面向着少年不语,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小夕盈蹲坐在老祖身上,一边目眩神迷瞧着大鼎上的元磁神光,一边劲头十足含着自己的小手指,亮晶晶的口水也是趿拉的老长。这会见到自己父亲的怪异举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怪叫着就要起身,却被老人温柔抱在怀里不让动弹,急的小丫头白嫩的肌肤上都是汗水。 许寒尴尬的站于原地,不知父兄们这么大的阵势向着他究竟为何。禾女也起了玩心,不论儿子如何向他使眼色,就是轻笑着只字不提! 到底是湘姨心善,与姐妹们笑闹了会,看着身影单薄如纸的少年目露不忍,温言提醒道“这是村中由来已久的规矩,但有猎得灵兽归来,聚食之日,总要敬那有功绩之人一杯清酒,以示敬重与感激之意!” 说着又好笑的看了眼桌上一单独放置的瓷碗与酒坛“而你,则要一一的敬过去,一人回敬一碗酒,一滴也不可少,否则便是大大地失礼哦!” 许寒一听顿时傻了眼,眼瞅着桌前几十位排开肃立的长辈们小腿肚不自觉地打起了摆子。他耸动着鼻翼一闻便知那一碗碗里装的可绝非是湘姨胡说的什么清酒,都是劲头十足的烈酒! 几十碗烈酒都够自家洗个澡了,这喝进肚中还不送了命? 若是平日许寒见这阵仗定然不怂,仗着自个身躯神异胡作非为的事情这些年他也没少做过,可眼下他损耗至此,却不敢再这般不惜命!否则没死在那凶兽利爪下却命丧酒里,那岂不是大大地冤枉? “不对!”少年忽而皱眉,“长辈们定不会如此胡闹,明知我身受重伤还强逼我饮这般多的酒水,其中定有诈!” 他看了眼轻笑不语的禾女,顿时心中大定。 咧着嘴嘿嘿一笑道“既如此,寒儿今日便陪父兄们喝个痛快!”说着踉跄着急行两步,走到桌前便将酒坛瓷碗夺入手中! 一尺高有余的褐色坛罐一入手,许寒面露笑意心中有了底,夏夜之时,温热的坛子里怎么装的也不会是酒。倒入碗中打量一番,灰褐色的汤液冒着缕缕热气,闻着还有些许苦意,这想来是秋境叔为自己熬制补身的药液! 聂云叔站在众人之首,许寒挪步到他身前后将酒坛置于脚下,双手捧着药碗目光烁烁望着这位亦师亦父的汉子,看着对方眼中的关切心中感动莫名! “别的师父也不多说了,小寒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孩子,记得以后行事切莫这般鲁莽了,凡事当量力而行,当三思而行,可知晓了吗?” 聂叔与村中许多汉子一般并无子嗣。少年在他还有众多村人眼中便是自己真正的孩子!昨夜见他被双尾灵狮腰斩之际,聂云心中也是绝望至极,恨不得以身相替!好在天道怜悯,这孩子终究是留下了性命...... 此为肺腑之言,许寒重重点了下头,内心谨记下聂叔教诲! 只可叹世事无常,岂是如此简单?许多时候我们总被迫底为那明知不可为之事! 聂云豪气干云,大口饮尽碗中之酒,便是一滴也未曾落下,而后拍了拍少年肩膀微笑不语。 许寒见状也不犹豫,仰头将手中药汤一饮而尽,百般滋味在口中流转而过,少年的脸色也如这药汤一般苦涩! 胃中稍感温热,五脏六腑也舒适了几分。只可惜此为凡俗之物,许寒先是以残烬之躯复生,而后又以生命精元强行催发神通将那巨兽毙于掌下,如此大的损耗能活下来也是亏他生命力之旺盛非为凡俗,若是其他人说不得会立时毙命当场! 秋境站在聂云身后,见许寒饮下药汤后目露期待,但半晌也未等到许寒有何变化不禁怅然。 许寒见秋叔露出失望表情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提起酒坛又满满斟上后凑到秋境身前笑道“秋叔,您这药莫不是掺了水了吧,可没之前喝的有滋味咯!” 秋境愕然,随即摇了摇头叹息“你这小子,嘴上就不饶人!” “嘿嘿~”许寒笑了笑,饮尽药汤后向秋境露出碗底示意。 秋境喟叹,叹息声中包含之多意少年尚不能明,“咕噜咕噜!”几口喝干后面色复杂望着少年“以后......以后要照顾好小夕盈知道吗?切莫让她受了委屈,也不许再这般逞强,你若出了事,她便再无依靠了......” 说着瞧了眼坐在藤椅上还兀自闹腾不歇的夕盈几近垂泪......... 第三十八章 灿烂的忧伤(下) 秋叔的作态让少年不知所措,只是好端端地敬酒怎么就牵扯到夕盈身上去了?回头扫视众人皆是沉默以立更是心慌不已,没能得到声援,少年只能站直了身躯硬着头皮尴尬笑道“秋叔您放心了,我定不会让夕盈受什么委屈!再者说了,她不是还有您和秋嫂子嘛,我要是敢欺负她您两位还不剥了我的皮?” 秋境只是摇摇头,未曾多说“你且记住今日承诺便可!” 原本热烈的气氛被二人一番对答弄的有些低沉,铁洪早就等得不耐烦开口埋汰着颓丧的秋境“你这人好无趣,非在这个时候说些扫兴的话!来,小寒,你是个好小子,铁叔今日来敬你一碗酒!”说着径直将许寒拉了过来! 有人解围,许寒顺势便挪了身位,又与伤势刚愈便不惜命的铁洪叔对饮起来。秋境知方才乃是自家失言,故而又自顾地斟上办盏酒自罚了半杯! 气氛渐热,不一会儿许寒便从这头敬到了那头,到最后父子二人持盏对立,“你.......都长这么大了啊......”还未饮酒,许山面有酡红眼眸之中已有醉意,感慨万千。 只一句,便让少年鼻头陡酸,费了好大功夫才强忍不落泪,只是诺诺喊了声“爹.........” 二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烈酒入喉,许山一扫女儿作态顿生豪气,“来!把酒满上,一碗怎够?我要陪我儿再痛饮一番!” 话语一出,铁洪便急了脚,立马冲出了队伍指着许山鼻子就骂道“你这老憨货,想要多贪些酒喝直说便是,莫要拿小寒当做借口!” “哈哈..........” 众人听到笑作一团,而后三两聚在一处有的喝酒,有的从地灶处取些烧烤、煎炕之物各自开了宴。 许寒见终是过了此劫不住松了口气,许山与禾女扶着疲惫万分的他坐到一处安抚几句后让他暂且稍待,然后夫妻二人端来三只脸盆般大小的三足铜簋,小心走上青铜大鼎旁搭建的高架,拨开了云雾与绚烂磁光后,将三只铜簋盛的满满当当! 不用他人招呼,眼尖的小丫头自个儿便从老祖身上麻溜的爬了下来,气吁吁的攥着小鼓溜到了许寒身边正襟危坐,精乖的模样逗得许寒是忍俊不禁! 禾女将两尊铜簋放置二人身前后又与丈夫去伺候老祖宗用食。许寒瞅着眼前缕缕霞光烁烁的铜簋目露惊叹。 他将手穿过绚烂的元磁之光,顿觉干瘪的手臂一阵清凉,便连身躯也觉着舒坦了几分。簋中盛放着的肉汤颜色清透并不浑浊,微微散发着如同夏荷初放一般的清香,闻之便让人食指大动! 而最为神异之处乃是那簋中升腾而起的缕缕热气竟莫名的向许寒肉身渗入,就像湖中低洼之处一般,引得高中之水争相奔流其下! 小夕盈可不如许寒想的这么多,闻着香便行。只见她张牙舞爪的摇晃着小脑袋四处寻找筷子,好不容易从旁人那抢来一双后用着胖嘟嘟的小手握住两根木棍径直插向铜簋中已是熬得稀烂的肉块,薅起那足有她半边脸大小的肉团耿直的就往嘴里塞去! 可怜这丫头小嘴还不如灵食一个突角来的大,吭叽吭叽半天也才啃下一小缕肉丝,那滑稽的模样让许寒笑的五脏六腑都隐隐发痛!小夕盈歪着头斜瞅着许寒,小小年纪也知有些害羞,还懂得攥起拳头横着眼神来威胁许寒莫要笑话于她! 闹着笑着,小丫头便将好容易撕下的小缕灵肉囫囵吐下了肚子。许寒刚要打趣问她滋味如何之时,却不成想看见夕盈脸色陡然僵硬了起来! 初以为是小夕盈又在胡闹,但凝视半晌也没见小丫头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心慌!许山、禾女二人此时围在老祖宗跟前说着什么话,面色十分黯然。而秋叔秋嫂正与村人们把酒言欢竟也未顾及到小丫头此时不妥,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得空之人! “丫头,你怎么了?是不是被烫到了,说句话呀!” 许寒大急,连忙给她拍着背顺顺气息,好一会后,小夕盈忽然面色通红,竟浑身都在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热量,紧接着面色有些痛苦,脑后的乳毛竟然微微漂浮几分! “啪!” 这次许寒下手稍稍用力几分,一掌拍在小丫头的背脊之上,只见她腰背忽挺张嘴竟喷出一口热息!那白雾聚拢成束,飞出三尺之后才渐渐荡散开!喷出热气之后,夕盈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恢复过来,只不过跃动的火光下,看着更加水灵清透几分! “嗝~嗝~嗝~” 小丫头恍然回神,还未说话便挺着肚子连出三个响嗝! “好吃!夕盈还要吃!” 小丫头看着许寒笑叫了一句后竟又要将头埋入簋中! “还敢吃,你还真不怕死啊!” 许寒惊叫一声,忙不迭地掰着小丫头的头颅要将她拉回来,可还未用力,夕盈便苦着小脸自己抬起了头“呕~夕盈吃饱了,吃不下了!” “哦?” 许寒微愣,低头打量着面前的铜簋,“这灵食如此神异?”略一沉吟,他夺过夕盈手中竹筷,将簋中肉食撕裂平均几块之后也往嘴里塞了一大块! 这灵狮之肉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板柴,而是入口即化,口感上佳!许寒只觉得口中含住一股滚烫的热流,还未待细细品味滋味那热流仿佛有灵一般竟径直蹿如喉中!澎湃的热意随即由胃散发周身经脉血肉,许寒顿觉浑身上下犹如万蚁噬身满酸痛酸软难耐! 一股有形的力量顺着经脉游走,许寒撸起衣袖也不顾身旁小夕盈惊声呼叫,借着火光仔细观察着手臂。 那干瘪的经脉肉身寸寸微隆,焦黑的皮肤也稍稍恢复了些许肉色!不仅如此,自打恢复神智以来,许寒的五脏六腑一直隐隐作痛,而此时也如干涸了几月的大地忽逢甘霖普世,氤氲着晶红的血气! “呼~” 少年也如小夕盈一般长舒气息,只不过他吐出的雾气极为淡薄,见空即散。想来其精华处已尽皆被吸收了去! 既尝滋味,便再难忍受内心之渴求。方才还在笑话夕盈的许寒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径直将头埋入了簋盆中,咕噜咕噜狼吞虎咽一气,根本顾不得尝什么酸甜咸辣!而随着许寒的豪迈,如戏服般耷拉在身上的衣服也渐渐的鼓胀起来,已能依稀见得些肉身轮廓! 小夕盈呆呆地瞧着她的老公公,小脸竟生出些许心疼的意味。当许寒自空荡荡的簋盆中抬起头,她便费力的将自个儿面前的铜簋推给了许寒,然后站起来似个小大人般拍拍许寒的脑袋傻笑着“快点吃,娘亲说吃的多多的才能长高高!” 然后便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 许寒瞧着天真可爱的小丫头不知该作何反应,想挤出一个感动的表情但心知对这些已是至亲的人来说实在太过作伪,故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冲着小丫头点点头便不客气的拉过铜簋又埋头苦干起来........ 村里人不知何时都静了下来,互相比着眼神示意。静悄悄的盛满一簋又一簋的灵肉偷偷放在了许寒身边,又悄悄将他食空的铜簋彻了去。 许寒此时已被本能左右,就这么毫无察觉将那青铜大鼎中熬制的灵食尽数吃了干净! 第三十九章 此处是家 “呼~好痛快!” 又饮尽了簋中最后一滴汤汁,少年直起身大声高呼。此时从身影来看,许寒再也不似先前那般骨瘦如柴,总算是稍将丰盈,只可惜与那双尾灵狮拼杀之前相比,仍旧差的不少。 “爹、娘、老祖、聂叔你们这是......”少年瞧着围这自己的大伙面露不解,忽而他像是察觉到什么,连忙偏头望向烈火烹烧的大鼎,那青铜鼎上之前久不散去的元磁之光已消失无踪,许寒稍一探知,便知那鼎中已是空无一物! “对不起,我.....我没.....” 许寒急的满头大汗,连声道歉!这本是父兄们拼尽性命猎回的灵兽竟然被他一人给吞食了干净,心里愧疚的恨不能跪下给大家谢罪! 禾女许山等人上前扶住了几近落泪的少年,根本未管他口中说些什么,只是将许寒的上衫褪去,仔细打量着少年的身躯。禾女见儿子身躯虽是不显病态,但却仍旧不复以往,不禁面露急迫,赶忙回头望向老者目光相询。 老祖宗仍旧卧在躺椅之上,微微垂首回之以沉默。禾女见状心中大痛,竟微微有些站立不稳,被一旁将一切看在眼中的许山连忙搀扶住了。 母子心心相连,许寒怎能不知禾女心中所想。他故作镇定的憨笑,弓其手臂露出了瘦弱的肌肉,“娘亲莫要担心,您看寒儿这不是已经恢复了许多吗,待我再多吃些定能恢复以往健硕!” 村人们仍旧沉默着,禾女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不放,强忍着不落泪,只是那压抑的啜泣声依然声声落入许寒耳中! 他微张着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安慰安慰母亲,只是话到嘴边又吞咽了下去,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只是惘然罢了,只能同样紧紧抱着尚高自己一头的母亲,来回地抚摸着她的背脊....... 清月攀上中天,村外忽传几声山兽长嘶。失去元气滋养的苍生万物们又不甘的退回了原形,呈现凡态,原本欣欣向荣的村落陡然显的格外黯淡无光..... 天道就是如此不公,可能在外界随处可及,世人不以为异的天地元气在这与世隔绝的村落里便是这般珍贵,无论是对这古村之中生存的人们,还是对村外那连绵不绝的山脉中存活的凡兽们都是如此。可有失亦有得,村人们纯粹的单纯亦是那些山外之人苦苦求而不得之物! 几多叹息后也无奈何,许寒杀掉的那只幼崽道行未深,血肉之中只蕴藏得毫末天地元气,即使再将之烹食也只是满足些口腹之欲,于他自身所耗生命精元相比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许山等人将空尽的大鼎撤去,往已显颓势的火中添了些许柴薪,待火势重新旺盛后叫过还在伤感的母子二人,众人围着火堆肃穆而立,秋境为众人一一斟满酒水,这一次除却夕盈与老祖之外,连许寒也未能躲过去。 “嗯......大家也敬洛横一杯酒吧.....” 聂云声音沙哑,语含悲戚的向大伙说道。 许寒心下了然,洛横叔便是先前惨死于那灵狮之口的长辈,就住在许寒一家百步朝外的地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没有妻儿,是个脾气很好的汉子,往日里对待夕盈、许寒两个小魔星也是视如己出。可叹如今身陨,这古村中空置的屋子又要多一间.... 少年心有戚戚,偏着头问母亲“洛叔叔的遗体呢,怎么没能收回来吗?” 此时许寒尚且以为那后出的灵狮乃是老祖出手将其诛杀,护得了众人周全。其实那巨兽乃是被他自己魔化之际一掌轰杀成灰,被其吞入腹中的洛横叔遗体也遭了劫难,哪还能留的什么遗体。 禾女眼眸微动,不忍此时将真相告知儿子,只是叹息着“这个暂等明日再说吧,眼下我们先好好送送洛叔子一程.....” 几人落泪几人悲,花未凋敝,英灵且慢行! 众人饮尽盏中酒,长吁三声后伫立良久..... 无论如何,未尽的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今日的悲伤就留在今日罢,莫要去纷扰明日的心绪...... 有人取来几套衣物和些兵刃之流,那是从洛横的屋中找到的,为他生前所用之物。众人依次弯腰冲那遗留之物敬礼,小夕盈被父亲抱在怀中,几岁大的孩子尚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只是被这压抑的气氛惊得不敢出声,瞪着眼睛满头雾水也向那堆遗物低下了头颅...... 最后这些东西被人们放进了澎湃的火焰中,后又将一坛未曾动过的好酒也尽数倒进了火堆。 火势顿时暴烈起来,灼热逼人!闪烁的火影映照在每个人面颊与眼眸中,烧尽了众人心中的悲寒...... 此间事了,众人放下心中大石,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熙熙攘攘的挤在一块,弟兄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便是不喜许山饮酒的禾女今夜也任他疯闹去了。 许寒被母亲牢牢拴在身边,不许他去凑那般热闹,只得无奈的跟着三姑六婆坐在一处唠着家常,这古村平日生活波澜不惊也无甚新鲜事,妇人们又吁叹了会逝去的洛横后话题便自然而然的冲着许寒与夕盈而去! 这可算是戳到了许寒的痛处,与半夜还会尿床的丫头片子面对面一本正经商量着相结良缘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无稽,只一想头皮就会发麻,没奈何只能使出老手段那便是假借尿遁! 秋嫂子见他这般惫懒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横眉怒起揪着许寒的耳朵也不管他是不是拯救大伙的英雄就是好一通数落! “怎滴?你这小崽子是不是觉着我们夕盈配不上你啊,一说到这你就要逃!今日要不说清楚日后就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这个话题可不好解释清楚,许寒苦着脸向母亲求救,但一迎上禾女那笑意盈盈的双眼便知此番是指望不上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就是.....都说了.....小夕盈还太小,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嗤~哈~” 众人笑作一团,秋嫂子鄙视看着少年“你自个儿毛长齐了没,还嫌弃夕盈年岁小哈?” 许寒老脸通红实在是抵不过这朴实彪悍的妇道人家。偏偏夕盈这丫头还在一旁火上浇油,见娘亲等人笑的开怀,也蹦来蹦去的尖叫着“没长齐~没长齐~”气的少年恨不得将她一脚踹进大鼎中煮熟了了事! 许寒又不服地辩解“那也不用这般着急吧....” 秋嫂刚欲答话,这时身后喝酒混闹的汉子们中突然传来了几声怒吼,许寒愕然回头,却见自家父亲与聂云叔光着膀子露出满身横肉面红耳赤的怼到一块,旁边的叔伯们不仅不拉架,反而却叫的欢腾! “爹!聂叔!你们这是在作甚?” 许寒立时站了起来,急的就要上去将二人拉开!但步子尚未迈开就被禾女拉住了手臂,少年不解,疑惑的望向兀自冷笑的母亲, “莫去管他们,酒喝多了洒泼而已......”禾女怒气盈胸,“暂且先记着,待回去再好好收拾他!” 母子说话之际,红着脸的许山与聂云战斗已经升级,二人跳到先前搭建的高台上竟手持着不知何处来的两柄长刀对砍拼杀起来!台下观战的汉子们喉咙都要吼破,血脉贲张的青经毕露! 峰子叔仗着身形矫健,从二人刀影下蹿上台子。手持了根山兽腿骨作为鼓槌,将那摆放的大鼓敲得响声震天! 这般危险的对战父兄们虽作为儿戏,但却看的少年心惊胆战,生怕二人一失手酿成祸事。不过瞧着瞧着倒也放下心来,父亲与聂叔大刀虽舞的凌厉,但半晌也不见对击一下,反而因饮多了酒水头晕眼花地只知原地打转,朝着空处挥刀挥的起劲,那滑稽模样逗得许寒与众人一般乐不可支..... 许山与聂云当然未失神智,二人舞了一阵也是突兀停下阵势,相视着大笑后又勾肩搭背跳下台来继续取过酒坛对饮!而其余之人也是二人一对,相继跳到高台上挥舞着老拳激斗到一处,看的少年大呼过瘾! 村人们就这般笑着、闹着,吃着、喝着,不觉间已是夜尽天明....... 第四十章 前夕 闷雷声滚滚而来,惊醒了兀自沉眠的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探头窗外,只见天色阴沉压抑,却也难辨时辰,依稀猜应是下午了。 身畔与自己一同入睡的母亲已不见踪迹,也不知是何时起的床。屋外头静悄悄的似是无人,父母亲想来是出了家门。少年一边穿上自己以往合身如今却显得宽松的衣物一边回忆昨夜的种种。 昨夜近晨光初放之时村人们才匆匆散去,连一地狼藉也未来得及收拾。归家之后,醉酒的父亲被母亲锁在门外不许进来,纵使许寒怎滴求情禾女也不放过,想着他皮糙肉厚在外冻一夜也无大碍,许寒只得作罢。 洗漱后,母亲不知为何突然提出要与他睡在一起,许寒自是欣然应允。二人便来到许寒的卧居,母子同被而眠又说了好一会闲话后才终究抵不过疲乏,匆匆睡去了。 “呵呵,也不知父亲昨夜在门外睡得如何?” 穿好了衣物,想到了父亲被母亲拒之门外时那惨兮兮的模样,许寒不禁笑出了声,想着今日还需好好安慰才是。 屋外渐起风雨,屋内却是十分怡人,此般天候正适合卧床不起。许寒瞅了瞅已经穿将利索的衣物,想着再脱去实在麻烦,便也息了再睡一会的心思。穿好鞋,少年支撑着床帮下了床。 脚下忽觉有异物,许寒低头一探发现是把石剑。脑袋木楞了好一会,许寒才松开眉头,记起这柄据说乃是不得了神物的启天剑。说来好笑,这也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但此时看来却有恍如隔世之感。想来是生死关头走一遭后,却是有不同感悟。 许寒摇摇头,又一次将它踢入了床底懒得理会。左思右想,许寒也不觉得那被镇封无尽岁月的老家伙不求着脱困、报仇,反而莫名地送它一柄神剑。多半还是存着些不良心思,只不过少年道行不足,尚且看不破。 话说回来,就当真是神物又如何,小儿持重宝,不过是给自己引得杀身之祸罢了,就让这神物在床底好好歇着最妥当! 念叨着些有的没的,少年晃着如过去数载岁月一般的步伐荡出了自己的居室。 堂屋里空荡荡的果然无一人在家,大门敞开着,南风稍盛,将雨送入家门。少年觉着有几分寒意,便走过去掩上了门只留些缝隙取光。 木桌之上,紫虚竹篾编织成的罩子卡着几个菜碟,想来是父母亲出门之际先行准备妥当的。 掀开竹罩,里面是一碟煎馒头和几道荤素搭配的小菜,看起来就令人备有食欲。许寒自不会客气。母亲既不在家,他便偷了懒,还未洗漱便手抓着煎烤的脆香的馒头就着几式小菜美美吃了起来。 不过才吃了两片,少年惬意的神色却收敛了起来,变得面无表情难辨喜怒,也未在伸手再去拿这焦黄的馒头。 母亲做得吃食自然极对他的胃口,可今日吃起来却味同嚼蜡。并非说笑,而是真的味同嚼蜡,一点滋味也无。明明腹中饿的咕噜直叫唤,肺腑皆在呻吟,但现在却是无一点食欲,脑海里泛起的都是昨夜享用的灵食。 许寒瞅着瘦弱的手臂,暗自神伤,这般下去他真的可能会活活饿死! 突兀地,少年想起村中还有只灵狮幼崽未曾烹食,不过随即又将这想法赶出脑海。昨夜那青铜大鼎中熬煮的灵食几乎被他一人吞食殆尽,如今却还打着剩下那些灵食,着实有些无耻..... 只可谈葬道峰下那条蕴含着些许元气的溪流已然干涸,不然倒是可以去捉上几尾鳞雨安抚安抚五脏庙! “实在不成,只有再去那洞中世界一探了,只要莫深入,应该也无大碍!”少年又想起那埋葬上古之人的洞府世界,若非无奈,许寒是不想再去那里惹是生非的,那夜离去之际,古仙老者曾言在洞中为他留的了一条翻越高峰的路径,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想来那存活了无数载的大能之人也不至于哄骗一幼儿。 想到这许寒也是心生怒意,老天爷偏爱这般捉弄人,凭甚村中这么多人吃着山兽凡谷皆能存活,偏偏自己这要命的身子还非虚元气进补,不然吃再多也只有活活饿死的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哎......世事如此,又能奈何,只得想办法吧!” 眼前的食物虽然令人索然无味,但既是母亲亲手做的,许寒怎也不忍浪费,强忍着干枯的口感,他还是将这几盘小菜和着馒头吃了干净。 吃尽之后,许寒蹙着眉头从缸中连取几瓢清水喝下才按捺住恶心的感觉,而后长舒一口气觉得心绪更加不宁! 心情烦闷,看着什么都有些不大顺眼,许寒在屋中转悠,一会儿搂起拳头砸砸墙,一会甩起脚踢翻桌椅,就似一无法无天的小魔物。 “啪啦!” 忽地,瞎转悠的许寒不小心碰到了父亲为小夕盈做的半成的妆台,少年一惊,连忙将其扶起,这可万万不是他能用来耍性子的东西。 “刚猎回灵兽,又是雨天,父亲不大可能会再入山林,他们到底去哪了?” 天色愈发的暗沉,久候也未待到父母归家,许寒实在无聊的紧。 “这日子纵然舒坦,但也不能这么过啊......” 看着屋外淅沥沥的阴雨,少年终究按捺不住性子,拿了把油纸伞撑起后便冲出了家门。 雨中的村落向来是极为静谧的,烟雨朦胧,远处有高山流水,近处是泥墙青瓦,实乃一绝世画作,少年在石板道走着,不知不觉间心中的郁气也稍散了几分。 也不知父母身在何处,许寒避开了夕盈一家所在,漫无目的的于细雨之中漫步。忽而,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脚步一转便往一处走去。 站在院墙外,听得屋内隐隐说话声音,许寒稍一辨析便知是母亲在与老祖说话。心当下稍稍安定,正欲进的院内但又有几分疑惑,老祖宗一向喜静,非饭食点上,若无事村人也不会来此打扰老人清净,此时父母来此却是为何? 忽地,许寒心中竟凭生几分畏怯,冥冥之中隐有所感,这道院门过去曾无数次的踏过,而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少年撑着纸伞于院门前伫立良久,细雨飘摇,满院的藤萝绿植在雨中青翠逼人,只是老人门前那颗枯梅依旧死寂,不发一叶。 少年静静的看着它,它也在静静看着少年........ 许寒垂首微摇,“大概是在向老祖询问我的伤势吧.....也无甚好担心的.......”少年自嘲了句自个儿太过敏感,深吸一口气后迈开了步伐终是踏入了院内...... “寒儿?你醒了啊,怎么寻到这来了?” 还未进屋,禾女已然听到脚步之声连忙起身迎出屋外,话语之声骤停。 许寒瞧着母亲微红的眼眶,心中不详的感觉顿盛。他故作随意道“才起也没多久,在家中未曾见到你们,我有些无趣便到处转转,方才在院外听得你们话声,所以就进来了......” 说着,便与禾女一同进了屋内。 许山此时也在屋内,不知是否是昨夜在屋外未曾歇息好,面色显得十分沧桑,仿佛忽然间衰老了许多年岁。 他见到许寒与妻子进屋也未起身,只是勉强挤出了个微笑,指着一处木凳吩咐许寒坐下。 许寒瞧着陡然静下来的屋子,面色不堪的父母亲,还有一如往昔般沉默的老祖宗,强忍下夺门而逃的冲动,也是勉强笑问“老祖宗,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呢?” 屋中又是长久的沉默,久到许寒都以为又是过去了一个四季轮回般...... 终地,就在少年要按捺不住将起身时,许山微笑着面对儿子缓缓说道“老祖在和我与你娘说,你小子办法能出去,是也不是?” 第四十一章 劝说 “啪!” 许寒硕然起身带翻了身后木凳后踉跄退了几步,脸色变得似青似白。他睁大着眼睛瞪着勉强微笑的父亲,而后又稍有些茫然望了眼垂首的母亲和沉默的老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愣神了半晌才终是反应了过来, “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许山稍稍沉默,而后又鼓起了勇气对儿子说道“老祖对我与你母亲说道,你有办法能够跃过前方神峰,能够出了我们这片天地,是这样吗?” 父亲的话粉碎了许寒心中尚存的侥幸,他哆嗦了下咬紧下唇似哭似笑“爹你在胡说什么啊,这神山之险村中历代前辈想尽主意亦无法克之,我不过一黄口孺子,哪来的这么大神通!若是真有办法,我早就带村里人出去了不是?”说着他缓了气息,而后竟面色不善的转向老人说道“老祖宗,您可莫要胡说,寒儿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攀跃此峰,您却说我知道,您莫不是糊涂了吧!” 多少年来无人敢对老祖不敬,许寒今日也算被逼急了,竟然敢对这位于古村有大功德的老人家口出不逊! “寒儿.......”禾女也是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儿子露出这般表情,语带泣音,忍不住呼喊了一声.......可纵然如此,他们也不打算就此放下,许山额头上皱纹突然变得深了,沙哑着声音继续逼问道“寒儿,你告诉为父实话,你是否真有办法?” 许寒听得父亲还在咄咄逼人,胸中怒气盈盛,横着眉头大声叫喊到“我不都说了吗,我根本没有办法!” “哎........” 如此也不是个办法,许山叹了声气,转头偏向老人“老祖宗,您看这........” 老人家抬起头来目光烁然看着怒意冲天的少年,百般心绪转瞬而过,只是轻轻道了句“神峰下,洞渊之内.......”而后便再闭口不言。 老祖吐出七字,字字都如惊雷般在少年耳边炸响,震得他面色发白,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不可思议的瞧着老人,心中翻起惊天巨浪!好个深不可测的老祖宗,好个厉害的老人家!许寒可以确定,老祖宗是断然不会半夜跟随在他身后入那葬下无数大能之人的洞府,但眼下却说出许寒那夜所历之事,这定不是凡俗可以办到的。 纵然以往心中多有猜测,但那也不过是猜测罢了,不曾亲眼见到。而今日,老人的莫测神通终是显露了冰山一角! 许山与禾女不明其意,但见儿子此时的表情,也知老祖说的神峰洞渊内应是有异,夫妻二人交换了眼神,还是许山问了下去“寒儿,老祖说的什么洞渊内当真有出去的道路?” 父亲的问话惊醒了许寒浑浊的神思,他惊啸而起“什么路!都是那洞中的老鬼诓骗我的,他压根就没安什么好心!里面四处是杀机,普通人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倒是未曾骗你,却是给你留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听得许寒怒语,老祖宗适时的又开了口。 许山、禾女也不知道他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听着不敢随意插嘴。 许寒此时终是冷静了几分,他目光锐利盯着老人似是在审视着。忽地,他开口质问“老祖宗,既然您连那位古仙也都知道,而且当夜他也未曾发现您的窥探,想来您的神通本事定是不输与他的,若他都有能耐为我留下出去之路,为何古村这悠悠数百载岁月,村人们存活的如此艰难,您为何不施以援手,为何不带着大家出了这片绝地去那外边的世界生存?” 说道最后,许寒怒目贲张,竟然大声斥责着“您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身死绝地,孤苦无依未能留下子嗣,您又是何居心!!!”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忽如其来的印上了少年的面颊,让其苍白的半边脸顿时红润了起来,许寒捂着脸不可思议看着泪如断线珍珠般的母亲,顿时失了声。 禾女刚刚掌掴过儿子,心痛的不能自已,卸下了平静的伪装上前抱着呆立的孩儿大声痛苦,声声泣血! 许山也连忙站起身来,慌慌张张向老人家鞠躬赔礼“老祖,寒儿年纪还小,他只是一时激愤胡乱说的话,您千万莫要往心里去啊!” 老人只是喟叹一声,摆了摆手,沉默着不说话。 少年此时亦是泪落难止,声声戚戚“娘.........我.........” “莫要说了,莫要说了,娘亲心中都知道!” 二人又是相拥而泣,直至许久后才慢慢停歇了下来。许山颓然坐在一旁,虎目之中也隐有湿意..... 屋门外风呼雨啸,屋内亦是悲音连连。少年止住眼泪,垂首低语“爹,娘,寒儿不明白,您二人此时为何要非要我离开村子去那外界,难道......难道您二人是嫌弃我了吗?” 儿子所问之语让禾女更是心痛欲裂,强忍着瘫倒在地悲鸣的冲动,她扶起先前许寒弄到的凳子,将许寒强按着坐下后侧身搂着他,又看了眼丈夫不发一语....... “哎.....寒儿,你可知我等是如何从那后出的巨兽之手生还的?”许山又是一叹,似是将许多年的叹息今日一并用上了。 少年愣神,这事之前他是有所疑惑,故也曾发问过,但却未能得到答案。但却不知此时父亲提起到底为何,他忘了眼藤椅上的老祖宗,期期艾艾道 “难.....难道不......不是老祖宗救得你们还有我吗?” 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下,许山沉重的摇了摇头,而后开口将那夜所发生之事事无巨细地娓娓道来....... 随着父亲的叙述,许寒脸色渐变阴沉,脑海之中将那夜自己身断两截意识陷入混沌之后的画面慢慢脑补了出来。 “咔嚓!” 天际惊雷忽响,森然的寒光闪进昏沉的屋子里面色晦暗不明的少年脸上。禾女悄悄离开了许寒身畔,点燃了桌子上摆放的烛台。可惜这烛光亦被屋子里诡异的气氛所笼罩,微烁的烛焰显得那般黯淡........ 许山舒了口气,终于将那夜惊心动魄却又诡异莫名的故事说完,而后便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儿子的表情。 沉默总在悄无声息时出来肆意张狂,听完了所有的一切,许寒微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地,他想起了身陨之时在无尽黑暗之海中见到地那扇高耸伫立的青铜门,当时未曾看的真切,还误以为那是轮回之路,现在想来,怕不是自己这诡异的身体内藏着的神秘之物! 又想起之前在神峰洞渊之内,所见那古仙的低吟,依稀记得他所说少年身内的血脉之力似曾相识过..... 许寒楞然望着屋外,望着风雨中只能堪堪瞧得轮廓的神峰,“这一切的迷惑,在山的那边会得到答案吗.........” “就算我可能不是普通人那又如何,我在此与爹娘,与村中的所有人一起过着畅快日子,为何非要出去不可?”少年横着眼神,望向老祖宗。 “老祖与我和你父亲说了,你之所以复生后瘦弱成那般模样皆是因耗了许多生命精元所致,便是吃了灵食,也未能补回来。而且寒儿你与我们不同,我们都是凡人,只要填饱肚子便能活下去,你若是无这天地元气滋养肉身,用不了多久便会血脉枯竭而死.........”禾女接过儿子的问题,难过道。 许寒猛地颤抖了下身躯,瘦弱的身影在昏沉拿起来那般无助。他喏喏的开口“就算是这样.......我.....我也不想离开你们.......” “那你难道要我和你父亲活生生看着你饿死吗!!!”禾女陡然怒喝,泪滴大颗地落下,眼眸中的悲恸让人不忍直视! 许寒气息一窒,慌然失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诘问。 是的,难道要父母亲眼睁睁看着他日日身形渐瘦,最后气血枯竭化为干尸身亡吗?这实在太过残酷,远比分离要残忍的多....... 忽地,许寒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眸中闪着希冀的光芒看向老祖! 只是话还未曾说出口,老人却微微摇头“不够的,那洞中虽有元气,但你却只能凭借呼吸吐纳,不足以反哺肉身。” 老人稍稍顿了一下,喘息着又说道“寒儿,你是天生要踏上那条路的人,否则便是难逃身陨.......而我,教不了你.....” “什么路?”少年刚心生希望却又被老人无情戳破,他问道。 怒雷又鸣沧桑大地,振聋发聩之音下老人所说三字清晰传入屋子里所有人的耳中......... “修行路..........” 第四十二章 那日风和日丽 接连近半月的霏霏阴雨将大地泡的糜烂不堪,好在今日总算是烈阳当空。炙热的气息迅速烘干了阴湿的泥地,且因有着缕缕微风徐来,将那湿热的气息带走,故而也算的上有几分凉爽。 不同往日般地懒散,少年今日倒起了个大早。与父亲踏着早间还有些泥泞的路去往村外的林间伐了不少竹木回来。此时父子二人正挥汗如雨的站在门外的空地上,将一趟趟带回的长木劈砍成柴火,身旁已堆的有如小山那般高,看这架势便是用上个几月也是绰绰有余的。 “刺啦.......” 少年神情专注,使着柄臂长的砍刀先将一根长长的紫虚竹斩成几段后,又分别将每段竹筒立起来后一刀劈散开来。擦拭了下脸颊上的汗滴,许寒抬起头站定了稍作歇息。而一旁的父亲则仍不停的挥舞大斧,冲着腰身般粗细的巨木发泄着力气。 禾女笑意施然迈着碎步从堂屋内走了出来,一手端着碗开水,另一手提着浸透过凉水的湿巾走到了儿子身边。 “来,先擦擦汗,喝口水休息会再说。”她温柔的看着少年说道。 许寒接过粗瓷碗后面露几分不愿,“娘,这水还热着,我要喝凉水!”禾女稍横了少年一眼,不容分说的回道“莫要胡闹!你怎能喝凉水,万一伤了身子又该怎么办?” 许寒知反抗也是无用,撇着嘴老大不情愿地端着茶碗一饮而尽。而后支棱起脖颈任由着母亲帮他擦拭脸上的汗水。这母子情深的一幕看的许山又有些吃味,酸溜溜的说道“嘿!嘿!嘿!别光顾着照料你儿子,我这汗可流的不比这小崽子少,且我也口渴难耐的紧呢,怎么不给我也端碗水来!” “屋里有,要喝自己端去!”禾女没好气回了句,只顾细心为儿子擦拭。 许山抬起头指着天空那轮散发着无量光芒的真阳,对着妻子说道“嘿,你看看这今日的太阳毒不毒?” “还行吧,怎么了?”禾女心不在焉的回答了句,头一动也未动。 “你这妇人比它还要毒辣!”备受冷漠的许山终于爆发了,哐啷一声扔下手中的大黑斧,跳的老高怒声吼叫个不停! “哈哈哈.......”父母亲的对话实在有趣,少年未能忍住放声大笑,连肚子都笑痛了也没停下! 屋内忽然飘来几缕焦糊味,禾女闻之惊啸而起,也顾不得教训自家的憨货丈夫,连忙赶回了屋内,只剩下父子二人面面相觑着。 许山见儿子脸上笑意尚存,顿时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过少年手上汗巾,囫囵抹了几把脸后只闷声说了两字“吃饭!”而后便只留个背影给少年。许寒无奈的耸耸肩露出个无辜的表情后也跟着进了屋子。 门的边上靠着一个大大的包裹,斑斓的兽皮包的很紧,许寒没有看它一眼。只是瞧着桌上摆的满满的菜碟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悲意,而后便兴奋的叫喊起来, “嚯!今日竟是这般丰盛啊!” 禾女将最后一道菜端了过来,瞧着已是堆满的桌面只得无奈将这菜碟堆在了其他菜盘之上。而后习惯地点了点儿子的鼻翼,怜惜的说道“寒儿今日辛苦了,这是为娘犒劳你的......” 许山今日倒是吃儿子的飞醋吃上了瘾,愤愤地问了句“就没我什么事吗?” 母子二人恍若未闻,只顾地一边吃一边说着打趣的话乐的呵呵直笑。许山面露颓色兀自的捣鼓着碗中干饭,委屈的半点胃口没有。 终地,满桌菜食被许寒一扫而空,他用手支撑着头斜依在桌边,微眯着眼惬意的微笑。禾女与许山望着儿子,望着从蹒跚学步转瞬间已是少年的许寒....,他们也在微笑,说着些儿子幼时的趣事,回忆道精彩处时夫妻二人笑意难收,许寒自个儿也乐的流下了点点晶莹。 阳光斜入屋内,一家三口沐浴在明亮的光影之中,将这欢声笑语铭刻成最后的永恒........ 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在此刻永远的停留,让此时拥有一切的少年就这么永远地幸福....永远地单纯下去..... 可惜岁月如河,不舍日月的流淌,去往那未知的远方..... 三人同时的站起了身,父亲打了个大大的哈切,“今日起的早,有些困了,我先回去休息会哈!”说着他离开了桌,不回头的走进了自己与禾女的卧居..... 母亲微笑着,没有理会父亲话语,她低下头收拾着桌上的狼藉..... 少年转身走向门边,拎起了门边的大大地兽皮包裹。静默着站立许久,而后未曾回首只是微偏着头笑着说“娘,寒儿出去玩一会啊......” “哎!”禾女应声,“记得早去早回啊......”她轻轻说道。 少年点了点头又重重的应了声,然后拎着包裹逆着光留下了瘦弱的背影。在这个平凡的日子里,许寒......走出了家门...... ...................... 他走过这永不褪色石道,他走过绿意盎然的院落,他走过清水依依的沟渠,他走过古迹斑驳的水井,他走过鳞次栉比的土屋,他走过八载岁月记忆,他.....走出了这座村子...... 村落外,那个不知年岁的古树依旧默默相伴着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它或许很老了,但直至枯萎的那一刻,它仍旧会伫立在这片土地,这片生它养它的地方,它不必去远方,这是如此的令人艳羡..... 古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百无聊赖的等候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地,她看见了少年,她举着不琅鼓背着小行囊笑着跳着奔跑进少年的怀里! 许寒愣愣地瞧着喜笑颜开的小丫头久久未语,任由夕盈亲昵的亲着他的脸颊。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只是空无一人...... “夕盈,你在这个地方做什么?你爹娘呢?”少年问道。 小丫头扑棱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眨着长长的睫毛,微风掀起她的齐眉的刘海,“爹爹娘亲让夕盈在这等老公公!”小丫头脆生生的说道,“他们说老公公要带夕盈去高高山那边玩!” 少年抿了抿嘴唇,看着小丫头单纯的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说道“可是老公公可能要去高高山那边玩很久哎,小夕盈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爹娘哎,你会害怕吗?” 小丫头呆呆地看着少年,她不知道老公公口中说的很久到底是多久,会是太阳升起和落下那么久吗? 忽地,她突然搂住了许寒的脖子,就这么紧紧地搂着...... 夏日静谧的午后,少年接过小丫头手中拎着的行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 他看着沐浴在光影之中的村落,忽觉清晰的视线模糊了起来,眼前的村子像是隐于了一片缥缈的云雾中,这匆匆而过的八载岁月像只是一场美好的梦幻。如今,该是到了梦醒的时候了..... 他们上路了,少年慢慢地走着,似是想用余生来走完这段路程。可身边的景色却是那般迅速的向后掠去,那纵横交错的阡陌田埂、那云雾缥缈的湖泊、那凌乱不堪的矿坑眨眼间便已在身后..... 少年抱着小丫头站在了高处,只一步了.....只一步便入了山林。许寒再次回首,他隐约的瞧见村头一群人影,他好像看见了父亲母亲再对他挥手, 看见了老祖宗..... 看见了聂叔...... 看见了铁洪叔...... 看见了聂云师父..... 看见了秋叔秋嫂...... 看见了湘姨峰子叔..... 看见了村中的每一个人.... 许寒微笑着拂去眼角的晶莹,然后抱着夕盈再也未回头的走进林子。 从此,家变成了远方...... 第四十三章 行路难(上) 抱着小夕盈拎着大包的行囊接连翻越山脉,终是月影初现之时又站在了这直入云霄的黑色神峰之下。许寒将小丫头与行囊放了下,微微的喘息着。犹记得那夜许寒乘着月色翻山越岭误打误撞的行至于此,虽说疲惫不堪但也因是手持着千斤重的大黑斧之缘故。 而今只是抱着几十斤的小丫头拎着不过百余斤的包裹,却也感觉消耗了不少体力,想来还是因元气损耗尚未恢复的缘故。 自那日许山、禾女二人在老祖家劝说许寒后半月,少年果入老祖所说那般,平日里无论吃得多少俗物,皆无法反哺自身,身形又不可逆的消瘦了几分,难耐的饥饿感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神经。若不是以大毅力相压,少年早就发了狂去。 几步外原本涓涓而淌的清溪干涸了不少时日,原本生存其中的那蕴含毫末元气的鳞鱼离了这水脉,也尽化枯骨深深嵌入溪床之中。 “嗡~” 上空出那少年尚且不明来源的涟漪又一次的冲击上山体,神峰兀自震颤不歇,小夕盈哪见过这般威势,吓得赶紧搂住许寒大腿不住地战栗着。她先前虽被许寒叮嘱过不可久视神峰,但好奇之下也是仰着小脑袋多看了几眼,故而已被微微震慑了心神。 牵着丫头又往前行了几步,二人站定在那洞渊空间的入口。许寒尚且心忧“也不知那古仙所说的道路究竟为何,切莫又生出什么变数出来!”不过转念一想,那古仙虽然难辨善恶,但老祖却不会欺他,既然老人家放任二人行此,那想必是料得二人能过顺利过关的。 想到此,许寒微微心定。 那洞中的古仙此时已是身死道消,仙体又被那无量封印禁锢大地之下,应当作不得什么变数。许寒此次出山,并未将他所赠予的启天石剑带在身边,一来是因二人在那山外毫无根基,许寒又无甚隐藏之法,若是真被有心之人见得这神物,心起了歹意,那恐会引来杀身之祸! 许寒此番思量也是当真救了自己与夕盈一命,若不是如此,恐怕二人一出此界便会被人立刻化作灰灰! 二来是许寒亦不求独步寰宇,此去只求法保命。若是能得到能够为自身源源不绝提供天地元气的天材地宝,又或是修行到了境界便可弥补自身损耗,许寒便打算打着小丫头继续回村中过着四平八稳的日子。最好是有能力将村人都接出这方绝地,而后在外界寻一山清水秀之地寄情于山水间,陪着父母亲和村人们慢慢老去,待到了年纪便娶了夕盈这丫头,生一二小崽子,这般足以让此生无憾。 想的虽是不错,但世事无常,究竟会有何变数许寒此时也无法料到,只待出去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稍作休息,许寒也不愿再浪费时间,小丫头看起来兴致勃勃的,精神还算不错。许寒又将她抱起,拎过了行囊。带着忐忑的心情跳下了溪床,顺着溪道走进了洞渊的入口...... 不多时,二人已见得前方那散发着柔和光幕的出口,许寒愈发的小心起来,此次带着夕盈,许寒不敢再如上次那般莽撞,若是误入了混乱的空间之内,许寒可不觉得自己再有那般的好运气能碰到大能者将自己送出! “话说回来,那古仙所言留下的道路究竟是何?莫不是什么传送之阵?登之便可立时传出此方小世界?” 少年边走边念叨着,夕盈但觉这甬道之中有几分阴森,紧紧抓着手中的不琅鼓将小脑袋埋进老公公的胸膛...... 终地,出口就在眼前。许寒站定脚步放眼望去,这洞渊之中亦如上次来时那般沉寂,大地之上镌刻着森罗密布的禁文,此时看似人畜无害,但许寒可不会忘记那夜这遍地的符文化作漫天星斗时的浩荡神威! 那微微浑浊的空间看起来风平浪静,许寒一脚踩在甬道内,半脚踏入洞渊。他将夕盈放了下来挡在自己的身后,抓着岩壁上凸起的岩石探出了半边身子进入洞中观望, “奇怪,没什么变化啊?” 许寒皱眉沉思,这虚无世界之内并无半点异样,少年虽未见过世面,但想来若有些传送之法则那空间定然有异,就算无甚炫目慑人的神光勃发,但也总该有个古迹斑斑的祭坛之类的,又或是有什么神妙手段可虚空画符映照天地,可化天涯为咫尺? 许寒既未吃过猪肉,也未见过猪跑,眼下全凭着想象来揣测修士诸般不可思议的手段,抓耳挠腮的半晌也不得法。 “难道还需进这洞中闯一闯?” 许寒悄声嘀咕着,陷入了深思。但身后的小丫头既不知此地凶险,也不知道谨慎为何物。寂静无声的洞口,她在少年身后静候了一会,便难耐寂寞现了原形....... “啊!!!” 小丫头突然一声大喊,急冲两步就要拉着少年衣角将他拽回,不成想未能及时收住步伐,竟砰地一声将许寒生生撞入了洞内! “卧..........” 心脏陡然跳上了嗓子眼,许寒一声惊吼急忙着想稳住身形,只可惜他本就倾斜着身子,如今未曾防备下忽然失了重心,仓促间哪能稳得住? 只见他身子猛地往前一冲,右手却始终紧紧抓住甬道内岩壁上的凸起,以此为枢身子悠过半圆后面颊重重的装上洞渊的壁障上!眼前一黑,许寒只觉鼻翼酸痛难耐,意识也出现一刹那的空白,恍惚间甬道之中的手竟然松了开来! “啪!” 夕盈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咬着手指小脸微红的瞧着脸朝地摔的七荤八素的许寒........ “嗯?” 眼前忽有晶光闪烁,少年顾不得疼痛,趴在了地上昂起头竟见到自己左掌并未按压在大地上,而是在一尺之高的虚空中触碰到了坚硬的壁障!许寒赶紧爬了起来将身子收回甬道,目光顺着洞渊壁障望去........ 只见自己先前左掌按压之处忽现一道如水晶般剔透地散发着微弱光辉的阶梯渐显身影! 那阶梯宽不过五尺,右侧紧紧贴着岩壁,一现世间便迅速顺着岩壁向上蔓延而去,只不过短短几息时间,就已看不见尽头! 许寒高高的仰着头颅,目瞪口呆瞧着已入天际的晶透阶梯,心中顿生荒谬之感! “这就是给我留的路?这还当真是条路啊!” 少年抓狂,恨不得立刻抱起夕盈背负行囊回村中等死算了!葬道峰山高数十万丈,这阶梯一级高且不过三尺,若要凭着双脚登上此峰,少说也要踏过数百万阶的梯级!且不说许寒带着夕盈能否支撑的住,就算能攀的上,算上途中歇息时间,少不得要耗去两三月的功夫!更别说要走的高了,一个不慎从这阶梯之上坠落下来,那便绝无幸存的可能! 此时许寒心中难免怀疑,自己拒绝了那古仙要收他入门的要求,难道是他怀恨在心?先是告诉许寒此路可去外界,若是许寒按捺不住踏上这通天阶梯,然后再将他活活累死在这路途之上! 否则为何不干脆一些,直接送他出去便是! 第四十四章 行路难(下) 许寒目露挣扎,鼓着嘴气喘如牛....... 忽地,他大声的骂咧了几句,抄起地上的行囊转头就往洞外走去,“夕盈,跟上我,咱们不走了,回家!”几步后,还未能听得身后有脚步跟上,他立时转了身见到还在洞口处站着的小丫头面露几分愕然, “怎么了丫头,我们不出去了,回家去!”说着又要往回去拉着夕盈。但不成想,小丫头此时竟跐溜地躲开了几步,脆生生的看了眼许寒后疯摇着头,不愿离去。 许寒更加错愕,愣然地低着头瞧着丫头的小脸,不知道夕盈的举措到底是何用意...... “不行!娘亲和爹爹说哥哥要是不去高高山那边就会死,他们说夕盈应该陪着哥哥一起去出去,他们说夕盈和哥哥应该在外面生活,他们还要夕盈好好照顾哥哥!”小丫头冲着许寒大声地叫着....... 少年呆住了,他愣愣的瞧着气冲斗牛的夕盈,心念着原来这丫头一切都知道,原来秋叔秋嫂还有村中的大伙们也都早就知道,只有他一人闷在鼓里....... 小丫头人小鬼大的插着腰,看这架势倒是有几分像她的母亲。说完后夕盈便闭上了嘴,与少年静静的对峙着不肯妥协! 终地,许寒动了。他走上前去蹲了下来要将夕盈抱在怀里,只是鬼精的小丫头此时却不肯让他触碰,又尖啸地往后退了两步,背靠着通道满脸防备! 许寒微笑着说话,声音微微沙哑“好了好了,哥哥答应你,我们不回家了,哥哥现在就带你出去,哥哥就是拼了命也会把你带出这个地方!” 小夕盈尚且听不出许寒话语中那深刻的意味,只是明白了老公公似是要继续向前走下去!她重重点了点头,主动走进了许寒的怀抱,待许寒将她抱起后,她瞪着许寒的眼睛,用着稚嫩的声音,语气却极为认真的说道, “老公公一定要活下去!” 许寒嗓音更加沙哑了,他回视着小丫头,也认真的保证道“夕盈放心,不论如何,哥哥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少年将行囊斜垮至身后,两只手拥护着小夕盈,转身后深深的看着虚无中闪烁的晶莹阶梯,看着它一道道数之不尽直入天际的梯级,而后一声喟叹,终究迈开的步伐.......... ...................................................... 或许已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许寒向下俯视,只依稀见得承载万物的大地变成了模糊的灰影。他多望了几眼,顿觉眼前虚影重重有些发晕,又加之精神疲乏,四肢酸痛难耐,一个不慎便向前扑倒,跌趴在了通天阶梯上。 夕盈只是幼儿,早就在少年怀中沉沉睡了过去。如今这一颠簸,小丫头闭上的眼眸忽地动了动,而后身子左右摇晃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揉了揉惺忪睡眼,夕盈发现老公公竟趴在了自己身上。她觉着有趣,咧开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后,揪着少年散落的长发凑上去吭叽吭叽啃着许寒的鼻子....... “呼........呼........” 许寒本就气虚,自然有些不耐。他偏开头颅跪在梯级之上,小心翼翼的将夕盈抱下后紧贴着岩壁,然后卸下行囊后坐在了外侧。 “老公公,夕盈饿了,夕盈要吃东西!”小夕盈醒了便片刻不肯安歇,她拽拉着少年兀自闹个不停。 听得夕盈一说,许寒也顿觉腹中闹腾着不歇,喉咙干涸的似要裂开,细细想来已有近一日未曾进食,只不过这洞界之中尚有元气流淌,他呼吸吞吐之下留的丝毫被身躯吸收,故才勉强坚持到了此刻。 秋叔秋嫂只为夕盈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衫,剩下的便是些零碎的玩物。想来是与自己父母亲早已协商了妥当。 解开了自己的行囊,先入眼的也是禾女为他浆洗的些衣物,那残余的清香让少年疲惫的精神也稍稍振奋了些许。掀开了叠的整齐的衣衫,一个上下皆一尺有余的竹篾编织而成的箱子硕然入眼。 打开箱子,里面摆放的是已腌制好的肉干,面饼之类的食物。许寒微微沉默着,感触不已。因已占了大家不少便宜,故许寒猎得的那只灵狮幼崽他也一直未曾过问。没成想父母和长辈们还是悄无声息的塞给了他。 忽然,许寒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瞧着堆尖的肉干旁那颜色晦黄的茶盏,“这.....这不是老祖宗那可化须弥戒子的神奇之物吗!” 拿在手中来回细看许久,心中仍有几分不敢相信。许寒自小在老人身边长大,数年来见得老人身边唯一一直陪伴之物也只有这堪称奇物的茶盏,而如今老人家他竟是将此物赠予他,这让少年心生些愧疚之意,悔不该那日在老祖面前出言不逊,而今离了村子,竟也未去向老人家告个别....... 少年暗自神伤之际,夕盈可没那般多的情绪,她一手攥着肉干,一手抓着面饼吃的是不亦乐乎,那灵狮的幼崽内蕴元气虽然不它的母亲,但怎么说也是灵兽之身,没啃食几口,小丫头便打起了嗝,而后径直把手中残余的食物往箱子里一扔后,便去抢夺少年的茶盏,咕咚咕咚喝个痛快。 许寒可不敢任由她这般肆意挥洒,路途这般遥远,许寒也不知老祖这盏中到底被装了多少水,若是半途消耗一空,求死个痛快那许寒也只能抱着夕盈跳下这深渊了。 夕盈被许寒夺过盏茶十分不忿,闹了半天也没能如愿,背过身躺在阶梯上又去坐着自己的美梦..... 看着呼吸渐稳的小丫头,许寒眸中有些许暖意。他轻手轻脚取出自己的带的衣衫为她盖上,又在身下厚厚垫了几层后才放下心来。 接着少年默默捡起夕盈扔在竹筐内吃的半剩的食物,放进嘴中咀嚼了起来,细细体味这可能许多年也无法再触及的乡味...... 实在忍耐不住了,许寒才小心的从粗瓷盏中抿了几口水润润喉咙,而后静静看着侧身无垠的洞渊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依稀觉得少年眼角的轮廓不知何时重了几分....... 睡着的小夕盈依旧横行霸道,沉思的许寒被她一脚踹出了沉默的境界。少年无奈的笑了笑,取出衣带将她栓在了自己腰身,而后又将自个固定在冰冷的岩壁之上,然后躺下了半边手搂住了小丫头, “晚安,小家伙.....” 他说道,然后缓缓的阖上了眼眸......... .............................. 永无止境的沉积与似乎永远走不尽的阶梯,许寒已不知自己攀了多久,若不是身边还有夕盈相伴,估计他早已疯魔着跳下了已是深不见底的阶梯。 似乎过去了一个月,又或是两个月? 许寒已记不清了,他抱着夕盈沉默的行走在微烁的晶梯之上,身后的路是斑驳的血迹。他的脚底与膝盖处早已糜烂不堪,染红了所有的衣物...... 休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倒下时少年都想永远的闭上眼睛再也不去管任何事情,只是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始终在提醒着他, “你不能将夕盈留在这里.....” 这个声音支撑着崩溃的许寒一次再一次的狼狈爬起身来,一寸寸的挪动着步伐向上攀去! 起初之时,许寒尚能将她搂在怀中,可之后便只能见小丫头束缚在背上,用手拖拉着二人的行囊...... 已不记得何时小夕盈开始的哭闹,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受得了这般无止境的煎熬,她哭着要回去,她想爹娘了..... 甚至有那么极短暂的一瞬间,许寒甚至想抱着夕盈一起跳下去,结束这残酷的路程,幸好最终他还是清醒了过来,否则即使魂入九幽,万世轮回成畜,许寒也无法洗清这份罪孽...... 小丫头嘶声裂肺的哭闹了很久,直至最后已哑的再也无法说出话来。可是许寒没有办法,有些路你可以选择拒绝,但若是踏上了,那便再也无回头的余地了..... 夕盈沉默了,幼小的心灵之中似乎萌发了成熟的种子。她终是稍稍的明白许寒所说的很久到底是多久,那真的会是段很久很煎熬的时光。她不愿许寒再背负着她,而是手脚并用的与少年并列着,一点.....一点....地爬向前路,直到她再也爬不动一寸后,少年又将她背在了身后。 即使许寒可从这洞中汲取些许元气补养肉身,即使他每日只吃极少的食物,大部分都留给了夕盈,但那盈满的竹筐还是未能避免渐渐空旷的命运。好在这茶盏中的清水二人一直未将饮尽,否则这万古不变的洞渊世界中,将会多出两具干枯的尸体,或是绽放出两朵血色之花..... 许寒不知道余留的食物还够二人支撑多久,他别无选择。 眼睛似乎已无法张开,意识始终处于模糊之中,但身躯还遵从着本能的意愿向前挪动着,每跨上一个阶梯,都要花上许久许久的时间...... 小丫头趴在许寒的背上,此时似是在沉睡,原本粉透胖乎乎的脸颊已是变得黯淡无光,变得平滑,看起来像是突然长大了几岁一般.....沉睡之中,她枯白的嘴唇还在微微的蠕动,像是在呼唤着自己的爹娘...... “砰~” 又一次的跌倒,许寒五体投地久久未动,溪流般的血液流淌而下.....小丫头没有醒,她早已习惯了这般的动静。 呵呵,或许这是为了考验自己吧..... 少年脑海的深处还在有着微弱的意识在活动,他好像忽然明白了那古仙为何会用这般愚蠢的方式来帮助少年跃过神峰,他也许是为了考验许寒是否有这个资格,有这份大毅力...... 若是没有,要么继续安然的待在与世隔绝的村落,要么就干脆地身死在这半路之上...... 老祖宗想必是知道的,那他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考验自己吗.....许寒看不透..... 终地,少年动弹了下。收缩着痛的已无感觉的腿脚,手臂支撑着抬起了头...... 前方忽有异光闪烁,那不是这晶莹的阶梯散发的微弱光芒。少年眼眸亮了一些,他趴在了阶梯上,用脚奋力的向后蹬去,手臂向前够捞着,用着犹如蜗牛般的速度向前蠕动......蠕动....... 许寒看不清这最后的路程有多远,也不知花了多久时间,他只知道不停的向前一寸寸....一分分的爬着..... 最后,少年与那屏障相视,然后慢慢地回头看着趴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咧着嘴微微笑着..... “夕盈......,哥哥带你出来了........”少年说道。 最后,他用尽了周身的气力迈出了这一步,身躯渐渐倒下...... 抱歉明天请假一下 跟看书的兄弟们说下抱歉,明天回家,休息一下,后天继续更新 《六道问心》抱歉明天请假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道渊山 道渊山山脉连横十万里,峰峦叠伏隐于沧桑飘渺云雾之中,亘古悠悠未变。山上神木郁郁葱葱、直冲云霄。丽水如镜,映照苍穹,环绕山脉,连绵不绝。多数人界已然绝迹的祥瑞灵物蛰伏其内,安然生活。 缕缕云烟之内,有奇峰仙石悬于虚空,若隐若现,恍然梦幻。仙鹤啼鸣、白猿长嘶,其声绕峰,悠扬远去。更有几多身着云秀锦袍之人御空而行,腾挪穿梭于诸脉之间,仙意寥寥。此番景象当真是人间一副绝无仅有的山水墨画卷。 葬道峰左右诸峰拱卫,山之高冠绝人界。山脚虽立于人世,但却笼罩在青云白雾之中,若有凡士妄以跃之,则会陷入无尽迷途,最后落得个身死却无葬身之地。更别提那些心怀不轨之辈,道渊山只会让尔等知晓何为大派根基。 山腰之地斑斓虹光闪耀不尽,划过天际消无踪影。 此峰之巅已不属人界,而是直入沉寂荒凉的星空之内。抬头遥望,竟可见浩殇清月散发无量灵光,放佛触手可及。 山巅上,一座横跨千丈的星铜大殿傲然而立散发着晦涩的气息,静而俯视人界沧海桑田,与光同尘。其内空间之大数倍于外,想来也是被修道之士以莫测手段阔之而来。 大殿之内,数十道身影盘坐于虚空之上,周身空间隐隐扭曲,元气吐纳澎湃如潮,呼之则为春夏,吸之如临秋冬。外人观之只得见一团团天地之力构建而成的漩涡笼罩,其内身影朦胧,堪堪可见人形。 这些举手投足间便可翻山倒海之辈静修于此,为参天地玄奥,为临无上大道,一坐便是百载岁月不动,当真可叹可敬。 今日,这数十万载皆是如此景象的大殿之内起了变数!葬道峰上星铜大殿之下有一处忽起异动,清蒙灵光硕然而起转眼间便越过大殿,直冲无垠星域而去。随之而来的震颤撼动神峰,殿内坐定静修的众人纷纷醒来,尽皆茫然。 那通天光柱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几息时间便消散而去,震动也随之停歇,只是虚空之中浓郁地元气被此惊扰,化作狂暴龙卷风暴由那异处而发,一路劈石拔树迅速涤荡八方,掀起了莫大的动静。 殿内盘坐于众身影之中那人,忽地睁开双眼,他气息晦凝厚重,眸光如渊似海。这人望向肆虐于山脉之间的元气风暴,赫然出手成爪像前探去! 虚空一阵烁动,然后便见已为祸一方的数百丈高的元气风暴陡然凝固,随即悄无声息的化作拂面清风,渐渐散去...... 殿内之人皆存世已久,陡逢变数确实惊异莫名,不过眼下气息尽恢复了古井无波之态,静待弟子来报! 果不多时,殿外忽传青铜钟响,清扬钟声散发有形之波纹缓缓荡入殿内,众人不语,先前那出手之人悠悠开口 “进来吧,忻海.....” 四面封禁的星铜大殿一处,忽然出现一道门户,这门户由诸多闪耀着玄奥符文构建,门内一道身着锦绣云袍,气宇轩昂品貌不凡的青年男子步履沉稳的走进大殿之中。青年身后,些许不堪入目的杂物以及两道浑身鲜血淋漓的晕厥过去的幼童身影跟随着他漂浮在半空。 这青年入了大殿之后,上前两步后纳头便拜下来,“葬道峰弟子令忻海,拜见掌教,拜见诸位长老!” “起来回话吧......” “是!”青年中气十足,回应了声后便不卑不亢的直起身来,只是仍将头颅低下,目光无一丝波动瞧着淡紫色精光内敛的星铜地面。 “忻海,可曾查明方才异动之因?”上首盘坐虚空众人中,有一人不紧不慢的开口询问,声音裹挟元气瞬间传遍大殿。 “回禀掌教、各位长老,弟子与诸位师弟妹们前去查看,发现那神光乃是我道渊山禁地归藏禁墟所发,我等在禁墟外发现这两名凡人晕倒在地,其余并无异处。只因那归葬禁墟乃我道渊山禁地,弟子们不敢擅入,故尚不明异动之因,还请掌门及诸位长老恕罪!” 归藏禁墟四字一出,星铜大殿内忽而静了下来,诸位长老皆将目光投向盘坐在最高处,也是先前出手驱散元气躁动之人。 道渊山一百零八峰连横,其中隐秘之地众多,有的只是不许杂役与记名弟子入内,有的不许真传弟子闯入,也有少许是连诸峰峰主未经许贸然闯入后也要问罪之地。而道渊山方寸十万里间,唯有一处是诸位长老也无权进入其内,唯有代代掌教方能进入,也只有掌教才可知其中隐秘的地方,这就是归藏禁墟! 掌教微微颔首,不去理会其余之人目光,他向那令忻海身后二人招了招手,难以抵抗的力量瞬间便驱散了忻海御使二人浮空之力。 许寒与夕盈缓缓从那弟子身后飘向前处,诸位长老淡然注视着昏厥中的二人,只是心中疑惑难解。 “这两幼童似只是凡俗之躯,身无道刻,应不是修行中人....” 无人开口,众长老只是神念于虚无之中交互。 “敢问掌教师兄,那归藏禁墟是否是连通人界一地,故此这二人才得以误打误撞入我葬道峰上?” “归藏禁墟乃我教立派之基,其中隐秘之处我不得说予众位师弟们听,但却可告诉你们,那里并不连通人界!”语无喜怒,掌教淡漠的说出此番话来。 “那这二人究竟为何出现在禁墟之外,还引起这般动静?” 掌教未曾回应,又看向二人携带的一干行李,目光透过沾染着鲜血的兽皮仔细查看,便是也一粒微尘也未曾放过! 半晌,他悠悠开口问道“忻海,此二人身带之物可尽在此地?” “回禀掌教,已全部在此,未有丝毫遗漏!”一直垂首动也未动的青年听得垂问立时躬身答道。 “嗯~~~~”掌教颔首后又沉默了下去。 这二人牵扯归藏禁墟,此地实在敏感,方才掌教又隐隐不悦,故诸位长老也都不愿再插手此事,只是静待掌教决断。 观摩二人良久也未看得什么异样,掌教略一沉吟,挥掌渡过两道温和气息入那许寒与夕盈天灵之中。 一入身躯,二人立时起了变化。许寒原本已糜烂不堪入眼的膝盖与脚底泛着青光,竟肉眼可见的恢复过来,只瞬间周身外伤尽皆痊愈。不仅如此,他苍白的脸颊也变得红润,干瘪的身躯竟似充了气似得鼓胀起来,只数息便恢复成被那双尾巨兽腰斩之前的模样。 而一旁的小夕盈亦是如此,昏睡中一直蹙着的柳眉此时终地松了下来。 二人于虚浮的半空缓缓落到了地面。小丫头还在沉睡不醒,但许寒一触碰到冰凉的星铜地面身躯便陡然哆嗦了下,然后闭上的眼眸缓缓的睁开了。 他惘然的坐了起来,手臂支撑着身体,愣愣盯着空旷的虚无...... 直至许久,手掌处的冰凉的触感终于传到了他的脑海,许寒低下头瞧着身下淡紫色的星铜,他温柔的抚摸着地面,静静感受这真实的冰凉,眼角忽然有泪沁处,少年转头看向一旁呼吸沉稳了的小丫头, “呵....呵呵....哈.....哈哈哈!!!” 忽地,少年竟大笑着跳了起来,状若疯狂! “我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我没死?我们没死?哈哈!夕盈,你快起来啊,我们活下来了!我们从山里出来啦!你快.......” ............................ “放肆!!!” 道渊山自立派至今已有六十二万载岁月,这漫漫时光之中还尚无一人敢在这大殿之内如此造次!忽如惊雷炸响,葬道绝巅之上,星铜大殿赫然震颤不歇,散发紫色神光!虚空顿生冷电,无尽重压恍若天降神威诛邪,硕然像那心已疯魔的少年压去! 少年陡然呆立,而后便被这难以相抗的力量瞬间镇压,狠狠跪在了地上..... 第四十六章 得授真传 “呃.......呃.......呃.....!” 许寒跪在地上,就如一只被掖住咽喉的幼崽,脸憋的通红,额头紧贴地面整个人哆嗦个不停,方到此时他浑浊的灵智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救......救....,我....知错了.....!” 许寒出山,是为了求得活命之法,而不是为求换个精彩的死法。虽不知此时是何人在施展神通,但许寒可不敢保证这人会看自己不过是个幼童就心生怜悯,若不谦卑些,可能今日自己与夕盈刚从那洞渊界出来便要身陨! “鸿坤师弟,你又何须与一稚子置气?” 终地,就在许寒要被活活憋死之际,上首诸人中,有一人缓缓开口。随着话语声起,禁锢许寒周身的力量便悄无声息的消散而去,不知是那个什么鸿坤收了法力,还是这后出言之人,出手救了许寒一命? “哼!” 一声冷哼忽而响起,在只是凡俗的许寒耳中,此音其声隆隆,仿若神之低语在其耳边环绕,让其眼前发黑,浑身一阵无力,险些连跪也跪不住了。 “我道渊立派至今,还无外人敢在这大殿之内放肆呼喝,更莫说是一凡俗,无论这二人是何来历,问清之后当严惩不殆!”紧接着,那人以神念化音,响彻大殿。 许寒闻之脸色突变,眼下这情况便是许寒久不愿出古村之因,但不成想刚出来便就碰上了,他欲为自己与夕盈辩驳,却又害怕口出之言又会有何地方冒犯这....这些神灵之辈,只急的冷汗四溢,抖如筛糠! “呵,这幼童看来应是遭逢大变,侥幸之下才活得性命。故一时间蒙了心智,并非有意对我等不敬,对我道渊星铜大殿不敬,情有可原矣。至于如何安置,还是待掌教师兄决断吧......”抱朴子微微一笑,声如和风细雨。 这鸿坤隐于虚空漩涡之中,同样看不真切音容样貌,只是见这抱朴子二次出言相护凡俗少年,如死寂黑渊的眼神微有波动,稍思不解后也未强求,不说其他只是道了一句“师兄说的有理,一切还待掌教师兄决断!” “如何决断,还是先听听这少年解释吧.....” 掌教似未闻方才抱朴子与鸿坤二位长老之间龌龊,气息归寂,难知深浅。他见大殿内无人再语,先是沉吟,而后问这地上跪着的许寒, “你这少年,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许寒听得垂问,感受到上方那一直存在的如天盖般沉重的威压,心里一紧。此番二人是生是死就要看自己如何应对了! “回....回前辈的话,我....哦,不!晚辈名叫许寒!”说着他指了指身畔还睡得开心的小丫头,“这是我的妹妹,名叫夕盈!我二人是住在.....”说到住处,许寒又有些犯难,他自小只知住在村里,却不知跟外人如何解释这古村位置!急智之下有些迟疑着说道“我兄妹二人是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这村子的地处何方晚辈也说不好,只是村前有一高峰横亘凡俗难跃,村人们也只是称此峰为高山,具体何名,晚辈不知.....” 许寒说完,大殿之中陷入短暂沉默。头上虚空兀自流动不停,许寒隐隐猜测这些大能之人因是在用着什么方式交流着.... 忽地,一点星光自那虚无之中亮起,随即这星光化作一副画卷悬于许寒前方,画卷中正是古村前,许寒才跃上的神峰! “正是这座山峰!”许寒见这些前辈既然知道,顿时高兴了起来,他又观摩了几眼画卷,然后双手比划个不停,“我们村在这山峰的背面脚下,不是前面,应该换个位置看.....” 此话一出口,星铜大殿内气氛陡然诡异起来,一股莫名的寒意萦绕身躯流转,许寒陡然打了个哆嗦,他瞧不见虚空之中诸位存在的表情,便惘然的回头瞧了眼躬身站在自己身后几步垂首而立的英俊青年! 令忻海进殿之后一直进退有据,不曾有丝毫失措之处。但此时他也紧蹙双眉,表情微微错愕的瞧着许寒,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许寒有些发慌,他还没开始撒谎编故事呢,怎么气氛便如此不对?他期期艾艾的抬头望着虚无中的那些个朦胧漩涡“怎....怎么了吗?晚辈说的都是实话啊,还请诸位前辈明鉴!” 许寒突觉身上又加了几分重压,然后便听一空灵之音天际传来“我道渊山镇守人界东南壁障,山之外便是无尽混沌之地,空间涟漪涤荡不断,即使吾等落入其中也立时化作灰灰,散于天地之间。你这凡俗少年竟敢大言不惭说自己住在葬道峰外的混沌未开之地,还敢自吹所说为真?” 许寒一听,顿时傻了眼。这人说的话便让他觉得似在听天书一般,什么叫做无尽混沌,什么镇守人界壁障,还有葬道峰?这就是自己抱着夕盈爬上来的这座上的名字吗? “这......诸位前辈,我....晚辈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混沌未开什么的,但晚辈却是住在这...额....葬道峰下,我们村子就离山脚几十里处,村子正对着葬道峰,其余三面只要走出个数里路,便会不知怎么又转回原处.....” ........... “这......听这少年之语,难道是有强者在混沌之外强辟一方世界?”有人惊疑。 ............. “人界断无可能有人有这般神通!难道是....” ......... 大殿之内尽是心中城府渊深似海之人,一黄口稚子如何能在他们面前胡言乱语,便是神魂之波动亦无法瞒过众人之审视,先前只是初闻之下不敢相信,眼下诸人判断这少年未曾撒谎后心绪尽皆动荡。 “那你与这女娃又怎么会出现在我道渊上禁地归藏禁墟之内的,又为何引起这般大的动静?”又有人发问。 “晚辈是....是爬上来的.....”许寒不敢耽搁,立刻回了话。 只是他的话语又引起了一阵诡异沉默,爬上来的?这少年怀抱女娃子生生从葬道峰底一步步爬上来的,那峰背无时不刻不被空间涟漪冲击,这凡俗的少年总不是硬抗这空间撕扯攀上来的吧??? “这少年虽未修行,但肉身强横不似凡俗,堪堪比的上先天凡境入道炼境之人,若有法能抗衡涟漪冲击,倒也不是不可能........”有人沉吟。 “少年人,你且将你村中之事,还有你是如何寻得路径从山脚攀至此地,事无巨细皆一一道来,不许有半点诳言,你可知晓?”那掌教之人开口言道。 “是!”许寒应道,内心发紧。然后不缓不急要自家为何出现在这古村之中,以及这古村诸人和日常的生活,还有自己为何会甘冒奇险攀跃出山的缘由娓娓道来,没有一句谎话,但也未蠢到真的全盘拖出,隐瞒了不少东西,比如老祖宗的神异他便多有隐瞒,另外洞渊界之中的经历还有那古怪石剑尽皆未提,只是说道自己被逼无奈机缘巧合下发现下了那洞府,为求活路而强闯一番,没想到真的求得了一条活路! .............. 约莫着过去一两个时辰后,口干舌燥的许寒终算是将自己这八载的生活囫囵说了个大概,然后恭敬的跪着,口呼着前辈明鉴后便再不发一语。 “诸位以为如何?”掌教若有所思,出言寻问。 “当未有假,只是这幼童尚有隐藏之处.....”众人听闻,尽认可之。 “如此说来,这幼童出身竟有不俗之处,天降他于混沌未开之地,莫非是......”鸿坤面无他色,只是暗暗揣测。 “肉身之力虽然为不俗,但人界沧桑数十万载,这倒也算不得什么....” 众人与虚空中神念交谈,众说纷纭。 掌教之人兀自沉默,忽然他又问道“少年,你在那洞渊之中,可曾见到什么异样之处未有说出?” “回禀前辈,我与妹妹入洞便见那岩壁之处有阶梯直通天际,而后一番争执便决定踏上翻山之路,那洞中究竟是何模样晚辈不曾知!”听得询问,许寒陡然心悸,而然强自镇定的说出一番话来。 许寒这般应答且不说无垠之中的诸位存在,便是二人身后的令忻海也知少年说谎,他微皱了下眉,而后静待各位祖师之怒。 果不其然,当下便有人知许寒言有不实,但既他们知道,掌教之人又岂能不知,故也就静默下来,没人多置口舌...... “未见到,那便罢了.....”没成想掌教竟未拆穿少年谎言,只是轻轻放过。诸位长老心中都有惊疑,只是皆知掌教似有顾忌,便都未曾在大殿之上提起。 “那少年人.....你可有去处?” 许寒楞然,倒未想到这些神仙们竟还会关心他的去路,想了一想后没有隐瞒道“晚辈...此次出山,是想学个修行法门,只要够平日自身损耗便可,而后便想再回我那村中过活,或者将乡亲父老们接出那绝地在外界寻一处无主之地,过些平稳日子.....” 听得许寒回答,那掌教隐有不悦,“归藏禁墟乃我教禁地,除却本座之外,诸位长老亦不得进,又岂能容你这少年三番两次的来回,你若想归家恐需寻找别的路径了....” 许寒一听顿时急了,先前已听得这些神仙们说了,古村似乎在什么混沌之内,便连他们一入其内,也会身死道消。许寒不过一孩童罢了,即使修的些许本事,想必也是没法与眼前这些大能比较的,难道此生便再无希望归家? “前辈!”许寒焦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直起身来哀求道“还请前辈网开一面,允许我兄妹二人修道有成后能够归家,晚辈可发誓也不将父母亲人带出,终生在村中过活!” 只是此时那掌教却没有那般好说话了,他声音清寒,淡淡说道“规矩便是规矩,不可逾越,不过......”语出一半,他却突兀顿住了。 许寒一听大喜,这是有了转机?赶紧又躬下身来,“还请前辈指教!” 其余之人也心生些许好奇,眼下听得掌教意思,倒是不准备追究这少年二人擅闯禁地之罪,但教规不可轻易逾越,诸人倒想看看掌门人如何助这少年归家 “不过你自禁墟而来,又欲自禁墟而去,只为了归家,并非意欲为害我道渊山一门。本座到不是不可给你机会.....” 许寒心急如焚,欲求个结果,但这些个前辈高人说话忒不利落,总爱打着机锋,不干不脆的。 “还请前辈明示!” “呵...莫要急....”掌教之人看出少年心急,倒是打趣了句。 “你出山既为求道而来,而我道渊山又为人界一方巨擘,你不若就在此修行。若有朝一日,你可明道,又能为我道渊山立下功勋,本座便允你再入一次归墟,届时你可将你故乡之人尽皆接出那绝地,在道渊山中生活,你意下如何?” 掌教之语其不合规矩处甚多,诸位长老尽皆皱眉,各人心中皆有算计。 立下功勋许寒是明白的,只是这明道是甚?他稍将犹豫,还是仰着头面向虚无,“敢问前辈,这....明道是何,难不难啊......” “呵,你这少年天赋不凡,只要有心为之,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许寒心情稍安,思索了片刻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注意,这道渊山钟灵毓秀,极为不俗,左右他下山后也是需去寻山问道,届时带着小夕盈二人一路局促,且不说是否会再遇危险,就算寻得了何旁的门派,别人还不一定愿意收他。 而这道渊的掌教还有诸多长老也都挺明事理的,自己擅闯极为重要的禁地,虽非出自本愿,但这掌教不禁轻飘飘的放过,还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归家,其余长老也未反对,想来这是个不错的宗门! 想到此,许寒不在犹豫,立即拜下高声回答,“晚辈愿意!” 许寒虽已答应,但这大殿之中的厚重的气息还是凝而不散,事情走向出了所有人的意料,道渊众位高层皆不知掌教腹中卖的是什么药! “呵呵,好,既如此.....嗯,让本座想想.....抱朴子!” 抱朴子神情微凛,“掌教师兄,不知何事吩咐?” “邽清那孩子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么?” “回禀掌教师兄,自那劫难之后,至今还未收徒!”抱朴子又认真观摩了眼许寒,心知今日殿中之事,日后必起风云,他本不愿入此漩涡之中,只是眼下看来已难独善其身了。 “哎.....天威莫测,也怪不得他....”掌教面露叹息,只是目光依旧晦涩难明。 众人沉默,碰上此等事,也只能叹天意如此了。 许寒匍匐在地,静等这些大能者们决定他的命运....... “既如此,你且传讯与邽清,让他将这二人收入门中,作为真传弟子悉心教导,不得有误!” 第四十七章 招摇 许寒抱着小丫头,哐啦哐啦的拖着自己带来一堆破烂,步履艰辛的跟着青年从神威如狱的星铜大殿之内走出。三人一出了大殿,虚空中现出的门户便消逝不见。整座威严的淡紫意的神殿被无数道黑色的禁文环绕,看起来玄奥诡秘。 “啪嗒~啪嗒~啪嗒~~~~” 破破烂烂的竹篮顺着玄黑色的阶梯,一阶一阶的撞击着,扰乱了葬道峰巅万载不动的寂清。忻海隐晦的瞧了一眼,面色稍许僵硬,片刻后他还是面带微笑着对许寒说道“寒师弟,可否让为兄来帮你一程?” 许寒恍然回神,不明其意,而后顺着青年的目光瞧去,才明白他意指何物。颇有些羞赧,许寒连忙拒绝道“呃......这个....我自己可以的,不劳烦师兄费心.....” 令忻海温文尔雅,笑意未减“师弟不必客气,你自葬道峰底一路攀至禁墟,想来已是劳累至极,些许小事,为兄便代劳了!”说后也未待许寒回话,收拢在衣袖之中的手掌伸出,并指掐了一剑决,而后那堆已是破碎纠结的物什便在少年惊异的目光下缓缓飘荡了起来,稳妥的跟在许寒身后。 “啧啧........,果然厉害!”许寒抱着夕盈绕着浮空的行囊看了几圈,口中称赞个不停。 此般行径到让这位葬道峰大师兄有些尴尬,就似别人夸你喷嚏打的真好一般,令忻海也不知这位来历诡秘的师弟到底是在夸赞自己还是侮辱自己,只得勉强道了句师弟过奖了...... 走出神殿的笼罩的阴影,一轮皓月硕然而现,悬于星铜大殿之上,其距离之近便如三尺之外瞧一磨盘,仿佛触手可得!许寒楞然瞧着清光熠熠的浩殇神月,面上既震惊又迷惑不解,他问道“师兄,那........那是月亮吗?” “哦?”令忻海未直面回答许寒的问题,倒是反问着“寒师弟的家乡,也可见到月亮?” “自是见得!”许寒有些奇怪,见到月亮有什么不妥之处吗?他想了想指着皓月清光说道“自家中观月,倒不是如今这般方位,而且.......”许寒沉吟,“而且,天上看得的不止一轮大月!” 令忻海并不惊异,只是饶有兴趣的问道“不知师弟那方世界,可见到几轮?” “每当夜时,当有三轮大月悬于天际!”许寒有心卖弄,回答的倒也干脆! “呵......原来如此,这倒也合情合理”令忻海兀自低吟,而后又语气莫名带着几分桀骜的说道“不过在我道渊山的地界,则只许这一轮月亮现于世间.......”令忻海说的这些,让许寒稍有些摸不着头脑,欲深问,但见得这为师兄不欲多说的样子,许寒按捺下心中疑惑,免得徒惹人厌烦。 葬道峰之巅入了星域边际,除却天上不似星辰的清月,和无尽之外的真阳,只瞧的巅峰之外昏昏晦暗,清寒逼人。 小丫头伤了不小元气此时还在沉睡之中。许寒跟在令忻海身后,又多取了块兽皮将夕盈包裹住,害怕她受了清冷。见着小丫头粉扑扑脸颊,许寒心中也是欣慰莫名,二人总算是都安然保全了性命....... “哦,对了!”似是想到了什么,许寒加快步伐追上步履沉健的青年,“敢问师兄,先前.....先前掌教所说的明道,是为何物?是修道境界吗?” 令忻海不露痕迹的拉开了两步距离,放缓了脚步微笑回答“师弟猜的没错,明道之境却是吾等求道之路上的一层境界!” “哦~~~~”许寒不明觉厉,“那敢问师兄,这明道之境一般需多少岁月便可成就,十年够不够?”他又急着追问。 先前尚在古村之时,他心中便有所料,求仙问道一般莫问岁月,既出去三年五载恐也是归不了家的。但也不可虚耗太久岁月,十载便是他心中之底线,否则太久的话父母长辈们也不知还是否能再世了..... 令忻海脚步微顿,面上也有些许不自然,不过他养气功夫深厚,许寒还尚未察觉时便已回复如初,“嗯.......这倒不好说,有的快,有的慢,也有许多达不到的,需看个人天赋气运,不可以一概之......” “哦.........”许寒若有所思,看来这却不是个简单的事情“那师兄您如今到了这明道的境界了吗?” 似许寒这般相问,在修道之人看来乃是极为失礼之事,不过令忻海却是个脾性好的,也未计较,只是微笑的着说道, “为兄驽钝,离这明道之境还有不小差距!” 许寒既不呆也不傻,自不会真的认为令忻海是个天资愚笨的朽木不可雕之辈。见他也自认未达,少年心中更加沉重了几分。 令忻海见许寒沉思,也未出言打扰,也只是眯着眼隐秘的观察着这来历不明的少年,内心似有盘算。 忽然,二人从星铜大殿前的阶梯下至一半之际。令忻海忽然停下脚步,许寒避之不及,踉跄着险些撞到了他的身上。 令忻海扶稳了许寒,居高临下的看着许寒,面色稍许严肃“我得掌教之命,护送寒师弟你还有这女娃入我道渊山招摇峰一脉,拜入邽清师叔门下修习,但有一事掌教特地嘱咐了,寒师弟还需谨记在心!” “请师兄赐教!”许寒肃穆而立,不敢孟浪。 “掌教已然嘱咐我等今日在归藏禁墟值守之人,不得将你之来历四处宣扬。日后若有人问起,你自己也不可泄露半点,明白吗?” 许寒点了点,心如明镜。 “那我该如何回答?” “你只需说你自小生活于山下一不知名的村落,后来村中遭遇大难,父母村人尽亡于修士之手,恰逢邽清师叔遇见,手刃了那些散修后见你资质不凡,便将你带上山来欲传你衣钵便可,万不可提你长于人界之外的事情,尤其是不可将你之来历与禁墟牵扯上半个字,你可知道!” 许寒肃穆应允,心中牢记着。 “好了,记下便是,也不用这般惶恐。”令忻海摆了摆手,示意少年不必如此紧张,“星铜大殿范围之内,禁止任何人御空飞行,我们先下了千级铜梯,而后便带你去那招摇峰!”说着,就加快了步伐。 罡风阵阵呼啸,空间涟漪隆隆之音不时从大殿背侧传来,置身于葬道绝巅之上,只觉自身渺小便如微尘,着实骇人心魄。许寒不敢独留,步步趋紧的跟着初识的师兄。偶尔回头望向悚然伫立的大殿心中亦有戚戚, “若无意外,恐怕是再无机会来这门派机要之地了!” “对了,师兄,可否再请教一下,这招摇峰身处何地啊,先前听诸位前辈所说,我那还未见面师父不曾收徒,一直是孤身一人?” “嗯.......”令忻海倒也未嫌许寒话多,始终淡然如清风临面,空灵似仙。既不见疏远,也不见他过分与许寒亲密, “招摇峰在我葬道峰西北方约莫七千里外,路程倒是不远,吾带你二人御空过去,半个时辰便可到达。至于邽清师叔为何门下上尚无一真传弟子相伺,呵....这我却不方便多置喙,待你见了邽清师叔,再当面请教的好!”令忻海温文尔雅,始终不见半点逾越。 “哦~多谢师兄了.....”许寒若有所思,“七千里路程竟尚属道渊山之内,这山脉可真不小........” 令忻海回头看了许寒一眼,不见喜怒,而后又继续为少年解惑“我道渊山以葬道峰为枢,东西二向各辖地界五万里,总计一百零八峰脉,真传弟子合计二万人有余.......” “两万多的真传弟子,这么不值钱......我还以为我走了大运了呢.....”许寒愕然,嘟囔个不停,打断了令忻海的话语。其实他本非这般唠叨之人,只是今日心绪跌宕,大悲大喜之下故而难有几分控制。 这葬道峰的大师兄听闻许寒所言也是气息一窒,不知该作何回答。 “呵呵,除此之外,记名弟子约莫二十万有余,杂役约有百万,不过他们大多在山下修行,还需为我门派操持产业,平日里上不得山门,故而这山上平日里人烟稀少,倒是寂清......” 不知不觉见,二人已下完了阶梯。许寒本欲再问,见此也就停下了。 “师弟可曾御空飞行过?”令忻海目光清澈,望着少年问道。 许寒老脸一红低下头,心里念叨着做过飞机算不算....... “既如此,还请师弟莫怪吾孟浪了.......”令忻海语出无状,许寒不解其意,愣愣相看。 只见得这令忻海微露笑意,似不食人间烟火般轻挥云袖,许寒面色一窒,陡觉周身三尺又被禁锢,而后便听这师兄施然说道, “还请师弟稍待,吾等片刻可至.....” 许寒还未答话,只忽见眼前一阵模糊,三人便身化虹光离开了葬道峰之巅! 第四十八章 忘语 “寒师弟,这便是你日后修行之地,招摇山!呵,吾倒是有些年头未来此地了......”令忻海面带笑意,指着身前隐于飘渺云烟之内,若隐若现的一片灵山飞瀑,冲着地上蹲着的面色惨白的少年说道。 许寒勉强抬起头,定住心神仔细瞧着山崖之外。招摇山御下八百里地界,奇峰险峻山峦起伏,山间灵木郁郁葱葱,有上古灵兽蛰伏其中,不时传出几声悦耳的鸣啼。缕缕云雾荡漾,气息空灵,处处透着一副原始的自然之美,又有着仙家莫测的玄秘。 身后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青砖覆地,红瓦遮天,丝丝禅香悠远静谧,既有着仙家万物无争的气派,又有着傲然天地不容轻视的威严,当真是不俗。 许寒单手怀抱着元气大伤的小丫头,一手撑着膝盖勉强的站起,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多谢师兄了......” “呵呵.....”令忻海似未察少年丑态,指着一处说道“师弟且看,那便是你招摇山,两断峰!此峰由一而发,自至山巅却陡然分岔化作两柄利剑直刺苍穹,二峰之巅相距不过数丈,邽清师叔在二峰顶上各建一亭,名曰:问心、莫痴。平日无事就喜于这二亭之间饮酒,是极为私密之地。除却一二至交,外人皆不许入,便是为兄亦无此荣幸能一观!” 许寒注目远望,可惜他目力不如令忻海,只依稀见得十几里外,有一座山峰朦胧而现,却瞧不得顶上二亭,只能作罢点头附和几声。 此时二人身后忽传异响,二人寻声望去。只见一身着青色宫装,长发及臀的女子从庭中迈着莲步施然而来。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双十芳华,身形娇柔眉清目秀,五官亦有几分优柔之色,其绝世之姿看的一直村中过着如苦修般日子的许寒心悸不已,面上当即平添几分红润。 那女子及近之后,见得令忻海的尊荣面色忽然一变,步伐陡然间急促了几分,待走至二人身前丈许后竟头也未抬,掀起裙摆后径直俯身参拜“奴婢忘语,见过葬道峰忻海师兄!” 许寒惊慌让过女子参拜,惊凝望着令忻海。而此前一直温和如玉面上微带笑意的师兄此时看起来棱角稍显冷漠。见这女子参拜神色未动,只是淡淡的微点头道, “你可曾收到邽清师叔传讯?” 听得令忻海询问,这女子头伏的更低了几分,语气恭敬说道“奴婢先前已收到峰主传讯,说他老人家在外收得两名真传弟子,随后便会有人先行送至山上,让奴婢好生照顾不得怠慢,但未想到竟是忻海师兄您亲自护送而来.....” “嗯......” 令忻海应了一声,便再未理会。而后又微笑着对许寒说道“山中清修艰苦,寒师弟若有何不耐之处,又或有何困惑不解。便径遣人来我葬道峰上,切莫要客气!” 令忻海方才的做派倒是让许寒惊上一惊,没成想这个俊秀青年竟如此受人恭敬,当真是不显山不露水,此时他亦不再敢如此大咧随意,语带敬意的说道“多谢师兄照顾,许寒若真有事叨扰,还请师兄勿怪!” 许寒心思变化自是瞒不过令忻海的法眼,不过他也未曾说破,只是亲和的拍了拍许寒肩膀后,便腾空而起,欲要离去。 “对了!”令忻海忽而御空而顿,似是想起来什么。他目光深沉,意味深长的看着地上仰着头的许寒“师弟~~~~我道渊山的真传可不似师弟说的那般.....呵呵,不值钱!”说完之后竟一声长笑,陡化虹光扬长而去。 许寒顿时呆住,不明其意,而身后伏地而拜的女子听得令忻海的话语之后,忽的哆嗦了一下,久久不敢抬头。 许是最后令忻海气势稍重,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于天际,许寒才堪堪松下了一口气来。恍然回神后见得这女子仍旧谦卑参拜,略微有些尴尬,在心中拿捏了下词句后便说道“嗯....师兄已经远去了,您....你先起来吧!” “是~”这女子应了一声,语意恢复清静。 施然起身之后,见许寒痴痴瞧着她,先是微楞下,而后脸色突兀地红了“不知师兄有何见教~~~” “咳咳~”许寒干咳了几声掩饰丑态,“没什么,你方才说你名唤忘语?你也是这招摇山的弟子吗?” 忘语垂首,微露几分凄楚“回师兄,奴婢却名忘语,不过奴婢只是这招摇山上的婢女,不似师兄这般天资过人,可被峰主收入门墙!” 这天聊的不尴不尬,许寒到不知怎么接下话来,只是点头应了声,便吩咐忘语领他入门,先安顿下来再说。期间忘语多次要帮许寒提拉这破破烂烂的行囊,只是许寒还无此习惯,让一女子帮他提物,故多次拒绝了。弄得忘语一路心神不安,似是做了什么错事! 忘语娇柔之躯上始终散发着些许异香,这气息清香宜人,远比这招摇诸殿内散发的禅香好闻的多,许寒被撩拨的心神微漾,一路上不时地耸动这鼻翼,也顾不得观赏这极为肃穆庄严的招摇山诸殿。 而这忘语自非心思清纯之辈,哪会不晓许寒异样?她了无痕迹的站在许寒身前两步,每每步伐总有出错,害得许寒时时撞倒她的身背,不多时,二人气息竟有些旖旎。 “咳咳~” 许寒面上红透了,急促往后退了好几步,心中打定了主意离这忘语远些,不然总往别人身上贴,切莫还没拜进山门呢就被人当作登徒子扔出山去岂不是冤枉! “对了,你可知晓师尊何时能够归来?”气氛实在尴尬,乱了许寒思绪。他定了定心神,打量着沿途高耸大殿,似无意的问道。 听得许寒口称师父,忘语眼眸中露出几分艳羡,不过随即便隐藏了去,回应道“奴婢也不知,不过师兄既已在此地,想必峰主应该快回来了.....” “哦......”许寒若有所思,“那平日里只有你一日生活在这,不无聊吗?” “求道之路坎坷难行,峰主能够收留忘语,让奴婢入得这道渊山的山门,已是忘语极大的福分,怎还敢嫌弃这山间日子清苦?”说着,她瞧了眼许寒欲盖弥彰的样子内心一动,“道渊山向来不轻易收徒,师兄能蒙的峰主垂顾,又有忻海师兄亲自护送至此,想来天资应是极为不俗的吧,日后还望您能多加指点指点奴婢~”说着面露恭敬,又要施施拜下,肩上披着的罗衫不知怎么地突兀落下,露出了好一片雪白的肌肤。 许寒此前未曾知修道界到底是何气象,但也不是真傻,这口口必称奴婢的女子已然做到这般境地许寒还哪能不明其用心,心中当下旖旎顿去,语气也不自觉的淡漠了几分。 “这自好说,你先起来吧,以后莫要动不动的就跪下,我不喜人这般谦卑!” 语毕之后便抱着夕盈兀自超前走去,再也不看这女子一眼。心中也是哀叹连连,这仙家气象纵然迷人眼,却也是令人颤颤巍巍之地,到底还是古村之中活的畅快,喜怒皆可由心而发,不必如此作伪! 听得许寒语气之中的疏远后忘语面色突变,连忙急促起身,举止之间再不复此前优雅。她瞧着许寒背影,眼神稍显锐利,待许寒回首让她领路之时,才变脸似的回转过来。 第四十九章 勿妄 兜兜转转半晌,漫步于庭阁之间清幽小道,许寒啧啧称叹。“也不知这般恢弘之建筑是如何在这绝壁上建起的!” 那忘语先前被许寒稍一敲打,此时倒是老实了许多,不敢再耍些不上台面的手段,亦步亦趋的跟在许寒身后应道“奴婢听闻,这皆是上古之时,道渊山立派之初诸位前辈高人挥手造就,直至今日一直未有大变。” “哦~”许寒瞄了眼忘语,语无波澜“不知道渊山立派至今已过了多少岁月了?” 忘语听得此问顿时楞住,眼神稍许异样瞧着许寒。许寒被她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反问道“怎么了?我有何不妥之处吗?” “这......世人皆知道渊山立派至今已过六十二万载春秋,不知师兄为何.......”忘语期期艾艾,而后恍然觉察,语带泣音慌忙说道“奴婢语出无状,还请师兄恕罪!” “六十二万年?! 许寒被忘语前半段话惊得目瞪口呆,哪还顾得上什么恕罪不恕罪,这......这也不可思议了吧!”他喃喃道,便是前世,身为四大古国唯一还有文明留存的炎黄之国上下历史亦不过五千年而已,而这道渊一门存世竟超之百倍有余!若不是知晓忘语不会诳言,许寒只会当之为天方夜谭罢了! 许寒走到一根巨柱跟前,仰望着这高有五丈的紫金木柱,感受其沧桑的古意,稍稍用上了几分力气敲击,这神柱传来金铁相击之音,竟无一丝损伤,这要换做古村前的那些凡木,许寒用上的力气已足以让其断裂。惊叹许久,许寒才平复激荡的心绪,回过神来。 此时再看着眼前诸般气象,皆带上了莫名的意味。一个立派几十万载的门派,其底蕴之深厚难以揣测,许寒此时虽未入世,但也可堪堪可猜得这道渊山在俗世之中有着怎样的声誉。 稍一停顿,二人又继续的沿着玉石镶嵌的小道继续走了下去,许寒低着头瞧着脚下随处可见精光熠熠的覆地玉石,心中猜测着这随便一块拿到山下想来也是不俗的重宝吧,而在这清寥的仙山之上,却只配被人踩在脚下。 想着念着,许寒不知为何面色竟有些许沉重,他看似随意的又问了句“对了忘语,你可知我道渊山哪位前辈修行至明道之境所耗时间最短?” “明道之境?”忘语稍楞,不知许寒为何忽然提起此事,思索了会后犹豫道“这个奴婢倒是不知,只是听闻道渊诸脉峰主尽是明道境界,而且似没有在三百载春秋以下成就的.......” 忘语的低声清语在许寒耳中却如黄钟大吕之音,震得他心神动荡!面色突兀变得蜡黄,额头冷汗顿生,少年失声叫道“什么?三百年?你没说错吧,难道就没有例外!” 忘语瞪大着眼睛,不知为何许寒会此般做派,吓得她惊退两步 “这....奴婢本是凡俗之人,在人间之时不懂这求仙问道之事,后被峰主带上道渊山,入了招摇一脉后平日里也就偶会与各脉杂役或是记名师兄们有过交谈,这....这都是从他们口中听得的,故....故忘语也不知对错......” 许寒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瞧着怀中睡得安稳的小丫头心绪纷乱不已。 三百年........三百年够恐怕连不知年岁的老祖都化成枯骨了,就更别提许山、禾女等人。难道此次离家,便是诀别?许寒记起入山林之时,村中诸人俱在村口殷殷相盼,自己若是一去不回,父母亲该是如何挂念,日后身入黄泉,自己又该如何给秋叔秋嫂一个交代? 忘语瞧着兀自陷入魔障之中的半大少年,目光幽深,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半晌后仍不见他恢复过来,便试探着问了句“师兄,您这是.....?” 许寒恍然回神,看到凑到自己面前的女子惊退了两步,“我没事,你先带我和夕盈去住处吧!” “是.....”忘语垂下眼睑,屈身作了个万福,没有多加置喙。 两进两出的庭院里,几簇青脆的玉竹扎根院中,中庭的两边是涓涓流淌的清溪,攀枝错节的古树上,有着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啼鸣,微风吹来几许云雾,那清冷的寒意拂去许寒心生的愁绪,让他稍稍冷静了些许。 大门的门楣之上挂了一鎏金字体,古色古香的牌匾,上书了三个大字。许寒偏头问着忘语,“这门楣上写的什么?” 忘语眼神波动了一下,恭声回到“回禀师兄,这门上三字乃是峰主先前所书,是为:勿妄轩,三字!” “哦?勿妄轩......”许寒若有所思,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没有过分深究。抱着小夕盈先一步跨入了院中后站定了左右打量一番,见着清幽的环境倒是十分满意,未等忘语提醒,便拎着行囊选了朝南的一间屋子走了进去。 久无人住的屋子里没有一丝灰尘,看痕迹倒是像时常打扫的模样,木榻靠着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意蕴绵长的大字,看似不俗,也不知是何意。许是修道之人不惜奢靡,整座屋子格调备显淡雅,连床榻上铺盖的被褥也是十分的轻薄,许寒将杂物且放一边,单手将被褥叠了几层后轻柔的把小丫头放在了被褥中,看着她恬适的粉红脸蛋,许寒微微一笑,暗自下了决心,无论之后明道之路多么艰辛,自己也要为旁人所不能为之事,不然岂不是对不起这穿越者身份? 屋内稍显昏暗,许寒回首见方桌之上有一方青铜烛台,烛台上插着一支玄色巨烛,他走至桌旁前后寻了寻,也未找到哪里藏着火折子,便只得无奈求助忘语。 忘语未得许寒吩咐,一直站立在门外不敢进屋,只是静静的看着这朴素的少年来回忙个不停,眼神愈发的深沉。 许寒眼神示意了下忘语,但这精乖的女子此时也不知犯了什么傻愣,神游天外不曾见到许寒示意, “咳.....这个,你能帮忙点燃下这蜡烛么?” “啊,奴婢遵命!”忘语陡然回神,本能的回应了声后却不知许寒要他做甚,直至看到许寒指着桌上的蜡烛才恍然而悟,连忙走进屋内来到了许寒身畔。只见她秀掌轻抚烛芯,然后这巨烛便硕然燃起了火焰。 天地元气更加浓郁了几分,屋内顿时清光熠熠亮堂了许多。随着烛光摇曳,一股清净人心的气息悠然散开,许寒仔细嗅了嗅,顿觉周身疲乏一扫而空,精神振奋了许多,便连心底的烦闷也不知不觉见也平息了下来! “这蜡烛还真是好东西啊!”许寒啧啧赞叹,然后便要去打开窗户。 忘语立定原地,低声附和了一句,“确实不是俗物......” 这勿妄轩依山崖而建,推开了窗户,八百里招摇山好风景尽收眼底,远处两断峰依旧若隐若现,低头而望,只见得云雾隔断仙凡,难见人世。 “咕噜噜....” 忽然一阵怪声惊醒了沉醉于山河气象的许寒,左右寻了寻,然后才发现这怪叫声似是自己肚子发出来的,他面色不禁有些羞赧。 “那个.....忘语,可否麻烦你帮我拿些吃的过来,我已多时不曾有过进食,现在觉得有些饿了.....” “是,师兄。不知您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忘语应道。 许寒想了一想,心也不知这修道之人平日里是吃的什么灵丹妙药,便径直说道“平日里你们吃什么,就随便给我拿点吧,我不计较这些!” 听得许寒言语,忘语愣住,竟上下打量了许寒一番后似有犹豫,而后眸中幽光一闪似有决断 “是,还请师兄稍待片刻,忘语这就去准备!” 第五十章 杀身之祸 忘语出门后便腾空而去,许寒站在门口仰望着那飘忽的丽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撇了撇嘴,徒叹了句“卿本佳人,奈何不纯呐~”,而后便遗憾的转身进了屋内。忘语乃是许寒转世以来首见的音容样貌尽皆不俗的女子,故也莫怪小少年起了些许龌龊心思,毕竟美人在侧,同问长生也是件快意人生的事情,只可惜许寒不喜她这般心思深沉,爱算计的姑娘。 高处不胜寒,而在这远离人世的洞天福地之上更为清冷。小夕盈似是不耐,兀自在被窝之中翻转闹腾个不停,嘟囔着冷,要娘亲抱抱之类的话语,但就是不肯睁开眼睛,耍着浑赖。 许寒心慌意乱地在屋内四处寻找着,只可惜除却床榻上单薄的被褥外,屋子里便再无半点御寒之物,空荡的还不如许寒家中的居室。 无奈之下许寒只得解开了行囊,从那一大堆血迹斑斑破碎衣衫中寻了件稍稍干净的裹在了被褥外,而后连着臃肿的被褥一起搂在了怀中柔声安慰。抬头又见对面的绝壁之上窗户还敞开着,不禁暗骂了自己愚蠢后赶紧起了身去关合窗子。 少年怀抱着夕盈在屋子里转悠了半晌,一会跳上床榻趴在墙壁上观摩着书法,一会又跑到桌旁鼻子凑到了青铜烛台上嗅个不停,静静感受那铺面而来的舒适气息。 过了些许时辰,许寒见忘语还未归来,腹中实在是饥饿难耐。忽想起竹筐内应当还留有些未曾食尽得肉干,他将覆在竹筐上的衣物囫囵抱到了床上后掀开了筐盖,从空荡的筐底捡了两根已干的裂开的肉干放入了嘴中咀嚼,这其中毫末的元气与这道渊山浩瀚磅礴的元气相较有如微尘比之无垠星域,只是许寒此时不懂的吐纳修行,只能徒望着宝山而不得取一栗。 嚼得没滋没味,许寒有些心焦,便是这闪烁的巨烛无时无刻荡漾的清和气息亦无法抚平其微蹙的眉梢。 “三百年.......道渊山诸脉峰主定都是些天赋远超同辈之人,连他们都需三百年才可成就的明道境界,我又能做到哪个地步?” 一人独处时,许寒不再掩饰愁云满面。 天地浩殇大势自有其不容颠覆的规律,这不是一懵懂少年在心底说两句狠话便可突破的,即使许寒就算天赋再过人,或许能比他们少个几十载、百载岁月的,可这对寿命最多只剩下百年的许山、禾女来说,都是此生难以逾越的距离。 难道要强闯归藏禁墟? 这个念头在许寒脑中一闪而过后便被丢弃一边。他知晓自家斤两,若是要行这不智之事,多半连禁墟的面还未见着就会被宗门前辈一掌拍死。即使侥幸功成,许寒想起先前在星铜大殿中见到道渊山诸多大能之人威压人界的气象,万一他们恼羞成怒之下追杀自己而来,那对古村来说亦是天倾之祸! 如今之计只得是期盼着奇迹发生,自己也能如前世那些小说的主角们一般,短短数载间便可威临人界。此时人生第一次的,许寒迫切期望着自家当真是来历非凡,是有着恐怖背景的天赋惊世之辈,否则.......否则他又能如何呢....... 呼....... 门外清风起,许寒望向门外,正巧见着忘语捧着玉盘从天而降,仿若仙女临凡。人未进屋语先至, “奴婢此去久了些,还望师兄恕罪!” “咳,没事,也劳烦你了......”许寒摸了摸鼻翼心中微爽,这这等绝色的女子毕恭毕敬的于身畔伺候服侍,也不知道渊山的真传是否尽是这般腐败..... 忘语将玉盘放置于桌上后便退后几步,交叉着手低头不语。 许寒瞧的她衣衫似有破碎,脸颊之上隐有血痕,不禁心生疑窦,“你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这.....”忘语楞然,而后听候了吩咐,微微昂起头眼眸闪动着,颇有些梨花带雨般的柔弱意味..... “你这才去了一会,怎么弄得身上尽是伤痕?”许寒凑上前去。他身高不到忘语,只得踮起脚来凝神查看,不意忘语身畔萦绕的清馨不受控制的飘入鼻中,少年顿时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这.....奴婢已然辟谷,平日里无口腹之欲,而这招摇山上常年无人,留存的些灵果不太新鲜,奴婢恐师兄不喜,故方才入山上新采摘了些,耽搁了时辰还望师兄恕罪!” 忘语面带惶恐,低声回道。 “哦......”许寒心中生出几分感动,念着自己是否对这女子过于防备了?而后又看了眼忘语面颊上一道锐利的细痕疑惑道“你这脸上倒不像是林木划伤的啊?” “回禀师兄,这山间天地灵果皆有灵兽相护,忘语方才一时不慎,让一只灵狌误伤的了,奴婢学艺不精还让师兄见笑了!”忘语似是极为羞愧,白皙的面庞变得通红。 许寒闻言愣住,不意自己随口吩咐之事忘语竟如此上心,这到让少年心中有些愧疚,他口中纠结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子,只得笨拙的问道“那这灵狌又是何物?” “灵狌乃是吾招摇山中栖息的一类灵兽,形似猿猴,脑后生着一对白耳,伏行人走,只因灵性低劣,故而平日里皆是族群聚居,忘语方才采摘些雷浆果时,一时不察被其包围,故而受得些许轻伤,不当师兄挂念.....” “嗯,还是多谢了!” 许寒以往平日里在村间与人插科打诨从不怯场,只是面对忘语这言语间对他毕恭毕敬的女子倒是嘴拙,总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青果便是你说的雷浆果?那这红色的呢?”瞧着玉盘之上显着青红二色玄光的灵果,许寒目露惊叹又问了句, “回禀师兄,这红果乃是朱果,内蕴的天地元气最是丰富,许多珍贵的灵果都比不得它。奴婢乃是灵枢境界,食之一枚便可足够半载岁月损耗,而这雷浆果则蕴含些许天之雷霆神元,最善解身躯疲乏,奴婢想着师兄一路劳顿,故而特地取了些来.....” “咕噜~” 许寒还想客气几句,但口中蓄起的口水却阻的他说不出半个字来,仓促咽下口水后想着来回客道也太过浪费时间,便点了点头,先拿了个朱果送到嘴边。 “夕盈也要吃.....” 忽然一声清脆的童声响起,许寒闻声愣住,连忙低下头看向左手抱着的小丫头,竟见到夕盈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正用着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瞪着他,粉嫩的小嘴唇旁隐有晶莹,居然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哈哈,丫头你醒啦!” 许寒大喜,慌地丢下手中的朱果后双手紧紧搂住小夕盈,把她凑到面前亲个不停! 半晌后激动莫名的许寒才稍稍平静了几分,看着好奇打量着四周的小丫头内心感慨着,眼角隐有湿意, “且不论我们两如何回去,但哥哥总算是把你活着带出来了.....” 小丫头可不管感慨万千的许寒,一醒来就嫌弃把自己包裹的厚厚的被褥、血衣,她一把薅起少年的头发,小腿蹬个不停地挣扎着从束缚中逃脱出来,而后看了眼腰间别着的未丢失的不琅鼓后便骑上了许寒的脖子,指着许寒扔下的朱果嚷个不停,一时三刻间便让满腹悲意的少年烦的不行, “好啦好啦,莫要叫唤了,给你吃便是!”说着,连忙将掌中朱果给这小祖宗递了上去。 “嘻嘻~”小丫头兴势冲冲的接过朱果,她亦是第一次见此天地灵物,喜爱的不行,怜惜的捧在掌心来回把玩,就是不忍下口。 “啊呜.....” 终地,小夕盈玩闹的够了,手脚并用的从许寒头上爬了下来,然后似旁若无人的坐在了桌子上,张开了血盆小口啃了几口朱果! 这灵果极为清脆,险些将小丫头的乳牙崩了下来,她苦着脸拿手掌捂着脸颊,眼神却片刻不离手中硕大的灵果。 “吃慢些,没人抢的过你!”许寒眼带笑意,没好气的吐糟着。 “哼!”小丫头撇过身子不理会他,待口中疼痛过去,又忙不迭地往嘴里送着果肉,只可惜小丫头只是肉体凡胎,这朱果虽是忘语等闲摘取而来,却也是实打实的灵果,若是现于人世,少不得会引来一番争抢。此番接连啃了几口后,她小肚子便胀的圆滚滚,又似那夜与许寒同食灵狮之肉时般的情形,脸色通红的再也吃不下半点! “喏,老公公吃掉它!” 见自己再也无法消化,小夕盈倒是大方了起来,径直将啃食了几口的朱果愣愣递到许寒面前,示意他赶紧吃掉! 许寒作了嫌弃状逗着小丫头,直到她到了发作的边缘才笑着接了过来。 朱果本是天地元气所化,既一入口便陡化原形,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咽喉而下,待入了腹中之后极为迅速的充斥入许寒干涸的四肢百骸中,似久旱的大地终逢甘霖普世,眼见着就恢复了生机..... “嘶!舒服!” 这份充盈的感觉是许寒八载岁月未曾有过的感受,眼瞅着桌上还剩下不少的灵果目露火热,他偏过头颅向忘语问了句“这些东西应该不稀少吧,我全吃了可以吗?” 忘语低下头,“师兄尽管施为,这些灵果山中多的是.....” “那就好!” 说完之后,少年双手接连其下,一手拿着朱果,一手拿着雷浆果拼命往嘴里塞着,没过一会这碧透的玉盘上就空了去..... 其实也不怪许寒贪心,他本为天生道体,元气于他便如饭食于凡士一般,任谁饿了七八年的时间陡然见到这些灵物也都无法忍耐! 一旁的忘语见许寒吃的忘我,悄然退了一步,明眸皓齿的面颊上露出几分讳莫如深的笑意, “呼~~~~~~” 终地,最后一颗果核也被许寒干脆的扔进嘴里,少年长舒一口气“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忽地,许寒眼角瞥到忘语些许诡异的面色,不禁楞然“怎么了,我有何不妥吗?”语声未定,他突然面色大变! “砰!” 许寒手臂陡然僵直,小臂上有一穴窍突兀的炸了开来,漫天血雾喷洒,坐在桌上的小丫头未料此变,当头被血雾喷了一脸,红扑扑的小脸顿时愣住,呆呆地瞧着许寒不知所措! 砰~ 砰~ 砰~ ......... 眨眼之间,许寒浑身诸窍竟似放炮仗般接连炸起,每响一声便趔趄后退一步,待他背靠墙面之时,身躯上下已无半处是完整的地方,尽皆糜烂! 少年不甘的瞪着几步外淡漠如初的女子,“你......你为何.......” 话未说完,许寒顿觉眼前一黑,身躯缓缓的倒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 仙体凡心 意识浑噩不清,身躯炸裂的疼痛感似如前世般逐渐从许寒的脑海里远去,世界静谧的如此可怕,诸般缠绕的因果皆从神魂之上缓缓剥离,这世间的一切牵挂与不甘都将与他再无关系!这是死亡的感觉,许寒经历过,那夜被灵狮祭起的玄光斩断身躯之时,无助与绝望也曾降临。 眼前已被黑暗遮胧,少年拼死瞪大着双眼,那无神的眸光冲着忘语站立的方向,似是在愤怒的质问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这都不重要了!意识弥留之际,许寒只放不下一件事情,他望向呆住地小夕盈,将散去的神魂死死的缠住身躯, “.....丫头,快跑......” 忘语娇柔的面容此时已然扭曲,她望着渐渐倒下的许寒露出了狰狞笑意,白皙的贝齿散发着丝丝森白的杀意! “砰~”终地,少年倒在了血泊之中....... “呵呵........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忘语看着已然倒地的许寒彻底撕下了伪装,她微微颤栗着,丑陋不堪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魔念贯脑之下周身气息癫狂而又暴烈! 而就在她欲对坐在烛台旁小夕盈再下狠手之际,一声不显喜怒的清问赫然在其背后响起! “哦?本座倒想问问,这少年的命怎么就不好了?” 只是平淡一句问语却让处于疯狂的忘语面色陡然大变,她腿脚一软,还未回身便顿时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颤抖的似个筛子一般!待她回首见到站在身后那道身影后,竟是猛地一哆嗦,并拢的修长双腿间突然多出点点湿意,且是渐渐蔓延开来! 本是三人的屋内,却突兀地多出了一道身影!小夕盈瞧着忘语身后站着的面色淡漠,须发皆白,看似仙风道骨的老者,不知怎么地终是回过了神,她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小丫头手脚并用,忙不迭地从桌上爬了起来,而后竟也不顾这桌面离地之高要远超她的身高,一步跨下后噗通一声跌撞在地摔得是鼻青脸肿!只见这四岁的小丫头也没喊半个痛字,跌趴在地后麻溜的爬起身来三两步冲到老者身前,趴在这老者小腿上摇晃个不停,哭的泪如雨下,“呜呜呜~~~~~老爷爷,您快救救我哥哥,求求您快救救我哥哥啊!” 邽清身为道渊山招摇一脉峰主,无论道渊山上还是人界之中皆是威名赫赫,一身修为功参造化,令无数修士敬佩折服!而似他这般的前辈高人此时也被小丫头出乎意料的举动震住,竟只三步外也没回过神来接住坠地的夕盈。 “老爷爷,您快救救我哥哥啊!”小丫头指着血泊中的许寒拼命拽拉着这老者白色长袍,哭嚷的撕心裂肺,豆大的泪滴簌簌落下,短短几息之内清澈的大眼睛已是哭的通红,口中反反复复也只喊着这么一句话! 邽清一生未有道侣,清苦半生只为诚心向道,苦心竭力教出的一帮徒儿也尽皆枉死,一颗道心早已冷若寒冰。而从未有人膝下承欢的他此时见到趴着自己衣角哭的惨淡不堪的小丫头竟内心忽而悸动了几分,面上冷漠的神情也有些挂不住了....... “无事无事,本......那个......爷爷在这,你哥哥他死不了,快起来莫要哭了啊!” 早已悟得天地本真,举手投足间可移山填海,招雨散云的招摇一脉峰主邽清此时竟似个凡间初见可爱小孙女的普通老人,手忙脚乱着将小丫头抱了起来搂在怀中后笨拙的颠抖着,僵硬的表情抽搐了几下才勉强挤出个自认和蔼的笑容,他抬起手用着衣袖小心擦干女娃面色血渍与晶莹的泪水,生怕用力稍大弄疼的小夕盈。 而那跌坐在地神情恐惧莫名的忘语见此一幕突兀地呆住了,愣愣瞧着那邻家老爷爷般的峰主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而后她转头望向眼泪不止的小丫头目光中显露出难以言喻的嫉妒与恨意! 邽清瞥视了她一眼,没露半字言语。他站在原地未动,向着瘫倒在血泊中的少年招了招手,而后便见许寒轻飘飘的从地上浮了起来,缓缓地飘到了他的身前。 忘语伏地而跪,见许寒无力的身躯飘置,急促退了几步,似是分外地畏惧! 邽清微阖双眼眸光如渊似海,气息披靡难以直视,他一指点向许寒神府,屋内顿时狂风四作!忘语惊叫一声后被这外泄的星点力量径直崩飞出去狠狠撞飞出了屋外,在半空之中大口咳着鲜血,一落地后竟也未呼半声痛便连滚带爬着又噗通跪在了邽清身前! 而后便见少年长发陡然炸散开来无风自舞,一点清光自邽清指落之处迅速荡开,瞬息便将少年重伤之躯尽皆笼罩,一波又一波的灵光自神府而发,许寒周身糜烂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附原位渐渐愈合如初........ ................................. 柔和之力托扶着少年平躺于虚空的肉身缓缓站立,清光散去片刻,又遭生死大劫的许寒终地睁开了双眼...... 浮生梦尚未醒,许寒迷蒙的目光忽见有一物突然撞向自己,他悚然而惊本欲挥掌将其击开,但至最后又生生止住了力气! 小夕盈搂住许寒的脖子嗷嗷哭的伤心,许寒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死死搂住丫头,两张稚嫩的小脸紧贴一起,尽皆落泪....... 感伤许久,许寒才抬起头来,当他看向屋子里突然多出的那道渊渟岳峙的身影后又是一惊,脑海里瞬间千念百转,刹那间便明了事情经过,而后又见门口处此时倒是哭的梨花带雨满面盈血的忘语,顿时心中怒气勃发小脸胀的通红, “我曹尼玛,你敢下毒害我!!!” 许寒大喊一声,竟连面色又恢复淡薄的邽清也不管不问,上前急奔两步后抬脚就要冲那忘语头上大力踹去! 邽清见此幕后眸光稍有波动,但他也未出言相阻,只是一旁静静看着...... 许寒鞋底就要映上忘语脸颊,但突见这楚楚可怜的女子忽而心中生出些许不忍,又临时强自止住冲劲,险些跌了个大跟头! 忘语半点未避,只是啜泣个不停,“忘语未曾在那灵果中下毒,请师兄明鉴,还请师兄明鉴呐!” “没下毒?那是这果子本就有毒不成,没毒我吃了会变成这样?难不成是我自己有毛病!”许寒怒吼,大难不死的少年此时是动了真怒,倒不是说他如何惜命,今次若不是师尊及时赶来,恐怕这忘语便是连小夕盈也是不会放过的! 眼下归家之路崎岖坎坷,夕盈便是他身边唯一的亲人,许寒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动小丫头一分一毫! 忘语抬起头来泪光熠熠悲愤地瞧着狂怒的许寒,如泣如诉道“小师姐也吃了忘语摘的果子,但也无丝毫不妥之处,忘语是真的不曾下毒啊!” 许寒听之言语顿时愣住,他低下头看向已然止住哭泣怯生生瞧着忘语的小夕盈,怒气冲冲的神色显露疑惑,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取来的果子虽是无毒,但你却有杀人之心,是也不是?”在一旁面无表情看了半天的邽清此时终于发了话。 忘语听得峰主出言身躯一顿,而后面露惨笑“峰主!忘语在这清冷的招摇山中战战兢兢服侍您还有众师兄们已有二十载岁月,虽无大功但亦无过,您不能因为偏爱这师兄小师姐,就冤枉忘语啊.....”说完后又大声恸哭起来,狼狈模样再不复许寒初见那般羞怯温润....... 许寒看着地上已然崩溃的女子心中疑惑更甚,他挠了挠后脑低声念叨“奇怪,难道真是我自己有毛病?” 邽清冷眼相看,未曾说话。他大袖一挥,桌旁的凳子便自动漂浮而起落在了他的身后,待到坐下之后邽清瞄了眼桌上已是空荡荡的玉盘,目光幽沉地开口“嗬~这雷浆、朱果所蕴天地元气如江河之水,而这少年肉体凡胎不识修行之法,吃下这般多的灵果,池塘般地身躯又怎奈江河大浪?若不是包藏祸心,你作何解释!” “忘语冤枉!忘语见师兄既能有幸拜入峰主门下,只当他是修为远超当代的天赋异禀之人,哪想到只是区区几枚灵果他竟耐受不住!” “哼!” 邽清一声冷哼,虽未刻意施为,但隐怒之下无意散出的一缕气息仍将不肯伏罪的忘语压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你乃初入灵枢之境,又于我道渊山上待了二十年,以你的眼力会看不出这少年身无修为?既犯了错,不仅不认还敢妄自狡辩,你当本座当真不会杀你!” 此话一出,忘语还未有何反应倒是把许寒吓了一跳,方才虽恨得牙痒痒,但许寒却无杀人之心,顶多把这忘语胖揍一顿也就了事,而这气息冷厉的峰主怎滴动辄就要杀人? 峰主盛怒之下,忘语不敢强辩,只是脸色还显露着莫大委屈。 邽清见她不服,语意森然“嗬.......奴婢乃是灵枢境界,食之一枚便可足够半载岁月损耗.........这话可是你说的?既知朱果神异,又知这少年身无修为,见他食这般多的灵果还不阻拦,你当本座是瞎子?” 邽清说完,忘语便再无挣扎。似变脸般的瞬息收起面上委屈和眼眸之中的愤恨与不甘,面色平静只是眼角清泪不绝,气息依然惨淡“呵呵,原来峰主早都看在眼里,早知忘语便不这般费力演戏了......” 邽清见她此般模样也顿时静默了下来,只是微微还在荡漾的须发可知他心境亦非古井无波..... 第五十二章 求道 看着尽陷入诡异沉默似是将一切都说明白的二人,许寒抱着夕盈仍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犹豫了半晌,他还是未能忍住心中疑惑冲着狼狈不堪的忘语问道“我还是不曾明白,我与夕盈只是今日才来的招摇山,之前我二人从未谋面,你到底为何这般怨念我,要置我和夕盈于死地?” “呵呵.....” 忘语昂着头看向朴质的少年,笑意莫名“我天生资质驽钝,在这道渊山招摇峰为峰主还有诸位师兄做牛做马二十载,峰主老人家也不肯收我入门,你这山间的野孩子大字也不识一个,凭甚一来就能得授真传?” 许寒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就为这?就因嫉妒?” “嫉妒?哈哈哈........” 忘语脑后发髻散开,长至臀部的秀发批头盖脸似一个疯子“我本烛照国皇女,我父皇、亲族子弟还有这照烛国亿万泱泱黎明百姓为了我能入这道渊山花了多大代价,撒了多少鲜血你这黄口小儿又知道多少!你竟敢大言不惭的指责我?” 说着,她缓缓站了起来,竟也不顾尊卑的冲着邽清笑道“呵呵,我忘语入这道渊山时尚是一云英未嫁的女子,而这二十载之后呢,就被你道渊山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浪荡女子!道渊山的那些所谓盖代奇才,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呵呵,太可笑了!”忘语似哭似笑,“都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下贱卑劣远胜小人千倍万倍!”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了旁人.......”邽清听闻这激愤之语竟淡然如初,不见丝毫色变。 忘语此时彻底癫狂,心中再无惧意“哈哈,怪不了旁人?”她怒笑反问着邽清,“那先对我下此毒手的又是何人,你告诉我是何人!!! 就是你那些宝贝的弟子们....... 而你,身为招摇峰一脉峰主,所谓地前辈高人,知道后竟只是将那些畜生们禁足十载!这便是你所谓的公平吗,这便是你追求的大道吗?呵呵,幸而老天总算开了次眼,天降惊雷将他们尽数劈死,这都是........这都是他们活该!” “哎........”邽清一声长叹,垂下眼帘“诸般因果皆有始有终,风晖他们对你犯下过错,遭此劫厄也是应该,而本座只顾让他们习修为,却不顾他们长道心,也活该落的成为笑柄,半生心血尽成蹉跎........” “这不是我要听的!!!” 忘语上前两步怒视邽清,“我本以为,那帮畜生死后你将宗门分派资源尽数交予我打理乃是心中有愧,我只当我只要一心向道终有一日你能收我为徒,能传我道渊山诸般秘藏,让我也能得享长生,让我不愧父皇母后期待,护我照烛江山社稷! 但你呢!宁愿从山间收两个不知道哪来的野毛孩为道渊真传,也不愿收我!!!”忘语撕心裂肺的吼着. 许寒惊悸的看着忘语还有沉默的峰主内心如一团乱麻,不知怎么地事情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修行非为长生,你........” “莫要再摆你那前辈高人的嘴脸!你们这些道渊嫡传竟嫌弃我求长生,嫌弃我凡心重想威压一方?你们又当真是在求道?你们不过是在求更大的长生,求威临人界,求四方拜服罢了!!!” 邽清摇了摇头,直视着忘语的眼睛“个人资质乃是天定,但心之魔妄却由人意,风晖他们去后我便有意让你真正入得这道渊山,只可惜你贪、嗔、痴三念焚心,做下的诸般错事尽我眼中,又如何能让我授你真传?” “嗬嗬,我贪、嗔、痴三念焚心?哈哈,太可笑了,我就算再卑劣、贪婪、无情,也比你道渊上下这几万嫡传要干净的多!!!”忘语状若疯狂。 邽清没有再来理会,他望向站在墙边满头雾水相的许寒夕盈二人神色微动“这忘语欲要害你二人性命,故而本座便将这决策之权交予你二人,依你们看,这忘语究竟是否该杀!” 许寒猛地一哆嗦,他神思纷乱,眼神不住地来回望着还身处魔障之中的女子和神色寂清的峰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处置! 按理说这忘语欲对小夕盈下手,许寒是决计不会放过她的,干脆是死了一了百了最好,省的再碍人眼! 只是他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自己这轻飘飘的一语就要夺人性命?更何况听二人方才只言片语,这忘语也却有可怜之处..... 小夕盈只是四岁孩童,自不知方才众人所说到底是何意,只是她惧这气氛,轻轻依偎在许寒怀中,不时地偷看着癫狂的忘语还有这好心救她老公公性命的爷爷...... 清风徐来,退散这勿妄轩中凝重的气息,许寒恍然回神自犹豫中脱身而出,“师.....不,前辈,您看能不能放了她一条生路!” 邽清面上锐利的棱角刹那间柔和几分,他静静看着少年,而后问道“喔?她要害你与这小丫头性命,你不恨她吗?” 许寒又看了眼忘语,却不想对上忘语诧异看着他的目光,心中突现几分愧疚,想来自己与夕盈的出现是压垮这痴狂女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嗯......方才还恨,现在......毕竟她未真的将我杀死,故而也算不上生死之仇,我也不欲取她性命,至于如何处罚还请前辈自断!”许寒目光清明,心中惆怅顿去。 “你不要以为我会感谢你!”忘语眸中带着恨意,看着这半大的少年,逞强说了一句。 许寒垂下眼眸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既如此,忘语,本座便绕你一条性命!但是这招摇山却留不得你了,念在你这二十载的辛勤,你下山前去逸清殿去.......” “呵呵,多些峰主好意!” 邽清尚未说完,忘语便恨恨的笑着打断他的话语,许寒看着这个抬起胸膛眼神高傲,神色再不复半点谦卑的女子,心中竟有些许悲意 洁身入世来,归时浊满襟........ 如此尊贵高傲的女子,来这道渊山中耗尽二十载心力,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但我忘语从今往后哪怕修为再无寸进,也再不会受你道渊山半点恩德!”说完后忘语昂头转身,再无留念的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 屋内几人,久久未语。邽清一直盯着忘语消失的方向,似是隐有愧意,只是面色仍旧平淡如枯木一般,无半点变化。 许寒有些畏缩的靠着墙角,小心翼翼的看着气息不善的峰主,“这道渊山不是神仙到场吗,感觉怎么比娱乐圈还乱.......”许寒咬牙,突觉此处乃是是非之地,心中生出几分想要带着夕盈离开的心思,也许人界之中总有一片真正的清净之地,但其转念一想,自己若想带着夕盈归家,则还需再入这归藏禁墟!此时总算有个盼头,可若是离了这山门,之后纵使自己修习有成,那又该哪寻路才能归家呢? “怎么,是不是想走了?”不知何时,邽清饶有兴致的看着面色纠结不定的少年,淡然相问。 许寒惊醒,他为难的看着邽清欲言欲止,嘟囔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忽而,他若有所悟,谨慎的问道“前辈,您刚才既然都把一切看在眼里,为何又不出面阻她,您难道........” “你是猜我是否有意看忘语犯下此错,以便寻个借口将她逐出山门?” “难道......不是吗?”许寒不解。 邽清摇头,目色深沉“忘语不过我招摇峰上一介女婢,本座要逐她杀她,无人敢多加置喙,本座这么做非是为她,而是为你........” 许寒楞然,“还请前辈赐教!” 邽清站起来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看着这八岁的少年,眼神藏锋“原因有二,其一,这朱果、雷浆二果皆为天地灵物,连你怀中的小女娃都知吃不下便弃之,而你为求口腹之欲,不自量力竟全然吞下,故而遭了此祸。此乃你心中贪念作祟,日后当谨记!” “我........”许寒猛地抬头,欲要自辩,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默默低下头道“许寒知错!” 少年虽云知错,但面色仍由几分不服。 邽清将他神色看在眼中,心中隐有叹息,但也未多说什么。他兀自走向门外,示意许寒夕盈跟在其后, “前辈,还有其二呢?”许寒连忙追上,疑惑问道。 邽清脚步顿下,他回头深深看着许寒、夕盈两张稚嫩的小脸,眼神晦涩莫深“其二,日后需当谨记,人心叵测..........” 第五十三章 何谓道 黯淡幽深的大殿,森罗密布的祭牌,几根比许寒还高的玄烛冉冉升起淡淡的云烟,凄清的寒意如跗骨之蛆般萦绕不去,庄重肃穆的气息让许寒与夕盈都倍感压抑。 少年仰视着数丈高的穹顶,纵横交错屋梁上雕刻着许多奇形怪状不知名的神兽,有的肆意张狂,有的禅深若定。这些雕刻之物每一只具皆内含神韵,浑然天成、栩栩如生似要从这铜柱之上跃入人间一般! 许寒细细凝望,忽见大殿铜柱之上有一神鸟形似锦鸡却生人面,不禁愕然上前以掌抚之。那古铜雕琢的凫徯每一根神羽尽纤毫毕现,纹路清晰。少年啧啧称叹,又靠近了那凫徯几分! 灼热的气息喷吐至森冷的铜柱之上,那静寂的凫徯忽然展翅而起,其人面上一对紧闭的眸子硕然睁开,竟隐隐透着淡淡的金色神光!与此同时一声刺耳的啼鸣赫然在少年脑海之中响起,许寒面色陡然苍白,愣愣盯着这只凫徯,原本只是半身大小的神鸟在许寒眼中渐渐放大,只不过数息间便长得犹如天地一般宏伟! 怀中的夕盈不知何时去了哪里,少年恍然回神竟见自己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孤清之地,脚下是玄铜大地,身前只有那遮天蔽日杀意凌然的凫徯! “哎哟......” 小夕盈噗通一声从许寒怀里掉了下来,蹲在地上昂头看向面色僵硬且眸中无神的少年,小嘴一撇顿时就嚎丧起来,一边哭叫一边起身抬起小脚丫来狠狠踢着许寒小腿,只是她哪有力气能撼动神力天成的许寒,不仅见不到少年呼一声痛,自己反倒用力过猛被反冲地身形不稳趔趄着倒退又要跌倒! 邽清跪在暖玉蒲团上,恭谨向着上首众灵牌拜下三拜,而后不紧不慢将手中檀香插在香炉上施然起身,身影陡然模糊一瞬,再定身时已是出现在小夕盈的身后,将她抱了起来。 “谢谢爷爷!”小丫头转头看着邽清,竟是有礼的道了声谢! 邽清扬起眉头,他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后笑意舒展“不是爷爷,要喊师尊知道吗?” 小夕盈含着手指,用着清澈的眼眸对视着老者,似有疑惑但还是脆生生的点了点头“知道了,爷爷!” 邽清晒然,无奈的笑了笑“罢了罢了,就随你吧.....” 紧接着他看向神魂被困的许寒收起面上笑意心中叹息。 “还不醒来!” 邽清提声清喝,声如黄钟大吕之音径直撞入少年神魂,身处迷惘在未知之地的许寒顿如被醍醐灌顶,眼前诸般虚妄似光速般远去,那诡异的凫徯也迅速恢复了本真模样,再眨眼时,便发现自己已然归来,立于祭殿之中! “呼.....呼......”许寒大口喘息,再望了眼铜柱后便赶紧偏转了视线,惊悸的问道“前辈,这.........这些都是活的?” 邽清不曾回答许寒所问,他转身抱着小丫头来到灵牌之前,定定看向少年“可曾决定了?” 许寒不明其意,“前辈的意思是?” “可曾决定好了,要不要入我道渊山招摇一脉,还是你意去那人界一观,寻求别的机缘?” 少年面露些许难色,心中纷乱如麻。他一会看着夕盈一会又看着仿若无意的邽清,难以决策。先前忘语所云却是让许寒对这道渊山生了几分畏惧,害怕自己与夕盈无知之下被诓入了虎口狼窝!但若不从那未来又是一片迷茫不清,说不好自己与小丫头孤身二人闯荡一片陌生天地又会遇得哪般奇险,更别提归家之事则是遥遥无期。许寒知道,这道渊山于人界定是一方巨擘,纵使他天生不凡今后又能屡有奇遇,恐也难抗这道渊山上诸般大能之人! 邽清倒是不急,兀自逗着小丫头笑的开怀,这庄重肃穆的招摇祭殿千百年难得遇一次的笑音徜徉。 许寒望向上首处密密麻麻摆放齐整的诸多灵牌,突觉像是面对洪水猛兽般惊退两步,心中更是犹豫。 “遇事不决,怎成大器,无论入与不入,随心即可.......”邽清瞥了一眼,见他实在纠结,悠悠开口言道。 许寒低下头面色通红,当真被训斥的有几分惭愧,而后咬紧牙关横下心来上前几步径直跪在蒲团之上,“弟子许寒,愿入道渊山招摇峰,此心今生不改,还望师尊垂怜,能收我入门下!”而后俯首大拜,久未抬头。 “哦?决定好了?”邽清似早有所料,面色不变。 “是!师门今生不弃许寒,许寒今生便不背师门,吾愿追随师尊身后,不畏艰难险阻,诚心求道!” “夕盈也是!”小丫头脆生生的跟在其后喊着,小手在邽清面前晃个不停。 邽清被小丫头乖巧模样逗得呵呵直笑,半点不见这一脉峰主的威严。不过当他面向许寒之时却从不假辞色“嗬,诚心求道........你先起来吧!” “弟子遵命!”许寒听候吩咐,干脆利落的起身,躬身聆训,倒真变得多了几分雷厉风行。 “先莫要口称弟子,本座还未说要收入你门下.........”说着他言语顿了一顿,“你既愿拜我为师,吾当有三问于你,你方才所说愿诚心求道,那本座倒要问问你,在你心中何谓道?” 许寒面色微变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前世所看诸多故事之中主角多有面临此问,而五花八门的回答也尽有之,不意今日自己竟碰上了这么个难答的问题,一时之间又陷入左右两难,不知该如何回应! 夕盈见他久久未语竟高高举着手扭动不休,高声叫着,“夕盈知道,夕盈要说!” 邽清面露讶色,“嗯?你知道?那丫头你来说说看.......” 见爷爷竟当真让她来答,小丫头顿时傻了眼。愣愣看着笑意莫名的邽清也呆呆地不知该说什么! 忽地,小丫头虎躯一震似有所悟,明眸更加闪烁,她大声喊道“我不知道!” “哈哈哈..........” 邽清放声而笑,竟是开怀的不能自抑, “好!好!!好!!!” 他连道了三声好,且是一声高于一声“好个不知道,就该是不知道!” 这荒诞一幕让许寒也是傻眼,这又打的什么机锋,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邽清抱着小丫头乐了半晌,似是真的发现了一块绝世璞玉一般,就将少年冷落一边不曾看上一眼! 许寒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倒不会去吃这小丫头的飞醋,不过心中也却是不太爽利。绞尽脑汁思索着答案也未有所获。 “可能想好如何答了?”等待许久,也未见许寒开口,邽清冷冷的问了句。 少年额头沁出汗滴,他欲也学着小丫头干脆道一句不知道算了,但又恐真若这般说了怕是会被直接撵出门去,最后只得垂着头带着些结巴的说道“这.......这.....道便是.....便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邽清陡然蹙眉,些许威压外放之下少年顿时住了口,不敢再胡言乱语半个字,头都快低到了裤裆里去..... “知之为知之,不知便不知,莫要强纳他人之言,这两句话且不说有无道理,但却不是你这孩童能说出口的.........” 许寒有些崩溃,内心腹诽不停“知道我是个孩童还问我这样的问题.......” 不过他倒不敢真的找死般将心之所想宣之于口,仍是垂着头心有几分怅然若失,又有几分不耐。倒是觉忘语先前所云有些道理,不过是抡拳头打架的事情,何须弄得这般神神叨叨! “莫要想了,此问你暂且记下,待日后再悟吧.......” 邽清一语让许寒紧绷的心陡然松了下来,“师尊......您还有两问未曾说呢........” “也都待日后吧!” 邽清看了眼仍有些战栗的少年接着说道, “先前星铜大殿中诸事我已知晓,你二人今日也经历不少波折,暂且先去住处歇息吧.....” 说完之后便径直抱着小丫头出了祭殿大门,但走至门口处他又停下身子,微偏着头。 许寒只瞧的师尊侧脸,不明所以站在原地,而后便听见邽清悠悠清语“今夜子时,你自一人来此寻我.........” ......................................................... 第五十四章 第一夜 道渊山诸峰皆高耸入云天,故自是凡云不得遮掩。深夜寂静无声,但招摇峰八载无一真传,今日却收得两名弟子的消息还是消无声息的传遍了数万里地界,便是道渊山下几多势力也尽是得到消息。 无数人争先打探这这少年女娃到底出自何方,又是何跟脚,竟能让八载之前尽丧数十真传而心灰意冷的邽清峰主收入门下,只是他们自无能力可撬开葬道峰首徒令忻海的嘴巴,更也不能上了这星铜大殿去问道渊山诸位先辈。 忘语的离去逃不过有心人的法眼,只是她不过招摇峰上一届女婢,地位卑下又能得到多少消息?故而被拦住一番询问无所得之后便放她离去,毕竟她乃照烛皇女,又在招摇峰上呆了二十多载,不看僧面也需看看佛面,等闲势力不敢伤她。 少年自不知自己只是拜了一师门,便掀起这般大地动静。山上到底清冷,深夜之中这依崖而建的勿妄轩也被浓郁的寒意所包裹。许寒和衣躺在磕人的床板上,听着屋外潺潺细流声,和山崖下呼啸的罡风,纵使疲惫但也无一丝睡意。 星铜大殿之内的风波诸多细节之处仍在少年脑海中回旋,早间被恐惧蒙了心智,故而不察,但此时冷静下来,却顿觉有许多不妥之处。 尤其有二,许寒苦思冥想亦不能解。其一便是这道渊掌教之人既说自己可入那归藏禁墟,那为何他不从那禁墟下去古村一探究竟?这样自己殿中所说是真是假便能明晰,许寒与夕盈从洞渊之底爬上来花了几月时间,但他可不觉得执掌如此宗门的神仙中人也需向他这般的凡人似的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其二便是自己莫名被授道渊真传!细细想来这也委实诡异。若换做许寒自己为这掌教,有人自我宗门下不可亵渎之禁地破禁而出,自己若不把一切弄之清楚是决计不会放过的,这些修士定有搜魂索魄的能耐,但这掌教为何就这般轻飘飘的放过自己?难道是因忌惮大殿之上其他之人? 嗯......如此想来也有几分道理,掌教未曾多加逼问,只是怕我不受之下真将禁墟之中诸般奇诡之处说出,故而先将我安抚在宗门之内,待到时机合适再行逼问! 许寒眸中异光闪烁,恐怕这掌教所求的应是那古仙留与自己的那柄其貌不扬的石剑了!想到此许寒也是心悸不已,多亏自己出村之时未曾贪心将此剑携出,否则今日里能不能从那大殿活着出来当真是两说之事!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高兴的,许寒几乎可以肯定,今日大殿之中诸般大能之人应是尽皆将自己惦记上了,日后行事定需时时小心,不得太过放肆。 除此之外,今日忘语所云也让他知道这道渊山实非善地。明明是求道传武之地,为何门下真传弟子竟能做出这般畜生不如的事情?忘语自人界来,不过一弱女子罢了,自己这些作古的师兄们敢有如此行径只怕不是招摇峰一脉的风格....... 许寒心中一阵烦闷,他委实不喜欢这般终日算计、如履薄冰的日子,稍有不慎便临杀身之祸,就像今日如此....... “呼........人心叵测.........” 少年轻声叹气,辗转反侧。身边的小丫头被许寒裹的似个粽子,许寒将这庭轩之内剩下几间屋子里备下的被褥全部搜集了过来,有的垫在了小丫头的身下,有的包裹在她的身上。故而这小丫头睡得倒也还沉静。 看着小丫头睡得香甜,许寒无声笑了笑,算是老怀安慰。今日所历种种也许日后夕盈根本记不得半点,十载二十载后,或许这招摇峰便是夕盈的家,或许古村在小丫头的脑海里只是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 但是许寒不能,他不是孩童,他不能甘于在这招摇峰上过着安逸的清修日子,不能自甘堕落乃至忘了初心! 少年轻轻的起身,弯腰穿上了鞋子走至窗前。看着皓月的清辉心中约莫了时间后便准备出门。 自己与夕盈带出的衣物,无论是否还能穿少年尽皆清洗了干净留在屋外凉着。已经变形的竹筐被许寒安置在墙角,老祖赠予他的粗瓷盏被他藏在了袖口暗袋之内,这东西许寒说不好是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但总归是少年身边唯一显露着神异的物件,故而许寒也谨慎对待之。不过这般粗糙的藏物想来是瞒不过修士的法眼,只是个心理安慰罢了.... 许寒回头看了眼还沉睡不觉的小夕盈,隐有愁绪的面容略微缓和了几分,而后深吸一口气后悄悄的掩上了门....... 夜时的招摇峰清澈明亮便如白昼,葬道峰之上那轮神月就似在头顶一般默默注视着道渊山诸脉动静,就如天道之眼监察人世...... 白日里师尊让他子时来着招摇祭殿寻他,但许寒手中也无钟表,掐不准时辰,故而他也一直未敢合眼。少年一路狂奔,带起的狂风呼啸而过,这总让他找回了几分昔日的写意。 且不论其他,白日里星铜大殿中掌教曾度一道元气于他,又大意之下猛食了那般多的灵果,故而少年此时肉身之力强盛乃远超往日,再无半点饥饿感觉,舒爽的紧..... 勿妄轩地处招摇诸多神殿之下,白日里乃是被师尊裹挟上这祭殿,此时亲身爬了一遭,当真是费力不少,不少地方更是连路也不清晰,少年只得撸起袖子攀跳飞跃与险峻的绝壁之上,若是一时不慎便会身葬绝谷,但他此时心焦不已害怕耽误了时辰,倒也未有多少惧意。 终地,诸多雕梁画栋的琼台玉阁入了眼眸,许寒弯腰喘着粗气,抹去面颊汗水后又一路小跑顺着石阶而上...... “呼.......师尊........” 邽清气息空灵,身影飘忽的伫立在祭殿金顶之上,一手背负身后,另一手持一酒壶,对月独酌,琼浆玉露喝得是有滋有味,当真潇洒不似凡俗。只是脚踏穹顶到底是对殿中诸多先辈不敬,少年想开口提醒,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师尊都不在意自己操的哪门子闲心........ 邽清只顾对月饮酒,似是未觉许寒已至。少年也不敢出声打扰师尊清静,昂首笔直的站立在祭殿之前,默默等待着。 皓月渐上中天,许寒陪着师尊赏月,不觉间心中也有几分悲意,父母亲此时应是睡下了吧,我不在家,父亲想来不必这般辛苦的频繁入山捕猎,母亲日常三餐应该也可清闲几分,日子想必过的极为惬意......... 许寒耸了耸微酸鼻翼,自己欺骗着自己........ 身形陡然一轻,许寒惊慌的摆动的着身子,而后见自己缓缓飘向金顶,知是师尊施为后便放下心来。 邽清伸出手搭上少年单薄的肩膀,元气顺着许寒经脉吞吐一周后眉头微动,喃喃道着“果真是先天道体........” 许寒诧异,不明其意“师尊,先天道体是何?有甚神异之处吗?” “并无何神异之处,不过是快人一步罢了。”邽清拍了拍弟子的肩膀示意坐下,而后自己也坐在了顶檐之上, “咕噜咕噜.........” 邽清痛饮几口后,将铜铸地古朴酒壶递向少年,“会喝酒吗?” 许寒犹豫,没有接过酒壶,诺诺的说道“师尊,弟子不好此道,这..........” “无碍,为师说了,万事随心皆可,无须强求........”邽清悠悠而语,收回酒壶目光不离大月....... 少年目光游离,心绪稍有不定,“师尊,今日忘语所云明道之境当需三百载岁月方可成就,这是真的吗?人界浩殇无际,亿万万黎民苍生中就没有一二天之骄子,又或是道渊山悠悠六十万载岁月就没有盖代人杰能破此壁障的吗?” 邽清兀自喝着酒须发飘扬,其音沧桑深沉,“你欲攀山,却离山仍有万里之遥,此时纵然知道山有多高又有何用?先宁心沉意将脚下之路走完,待到山前便自知如何攀山更快..........” 许寒闻言沉默,其理应是如此,但身在迷惘之中欲要看淡却那又这么容易? 少年忽地起身,踉跄着拜下身来“许寒恳请师尊传道授业!” 第五十五章 道炼(上) “人之初,诞于人世后先天母气立时散去,染天地浑浊后是为后天之境,人界凡士,或手无缚鸡之力,或能扛千斤大鼎,但其周身血气总是虚盛,肉身不堪重负,根骨亦是脆裂,故后天境界便是凡人之境! 后天之人借诸般玄法磨勘经脉血躯,待周身劲力浑如一体,力由心发,血脉生真气,气荡周身污秽,体若琉璃净,这便是先天之境。 天地有元气,御之可移山填海,可呼风唤雨,可显圣天地,存于身则可长生,亦能不衰!先天者聚经脉真气荡尽浑浊之后便可身受天地元气,以天地元气反哺肉身之经脉、血躯、根骨,此为道炼,可称之为道炼三境!” 许寒听得入神,不禁问道“师尊,您先前所云我乃先天道体,便是说我虽不曾修行,但先天便是这道炼三境之人?” 邽清抚须,微微阖首“你虽不曾修行,但周身不存污秽,血重如铅汞,骨硬似玄铁,肉身之坚韧更是远超先天之人,却是道炼三境无误!只是你身无道刻,不懂御使之法,故此时身躯所存之元气似一滩死水,也使不得大道真武! 许寒此时心中有许多疑惑,不过他最关心的却仍是道之境界,“师尊,那道炼三境之后又是何等奇妙之境?” “天地有五行,乃金、木、水、火、土,对应人之五脏,其肺为金,肝为木,肾为水,心为火,脾为土,元气反哺五行,炼化五脏,这便是灵枢五境,五脏精气相辅相成化为阴阳之意力,此为灵枢第六境。以阴阳二力冲开天窍神府,蕴道念于其中便是灵枢之第七境.......” 许寒若有所思,“五行........阴阳........,那忘语修道二十载才入得灵枢境界,她是第几境?” “忘语入山之时乃初入先天境界,她这二十载来倒也勤勉,不过受限于资质有限,故而也才入得灵枢第三境界罢了.......” “那师尊,敢问灵枢之后的境界是........” 邽清斜瞄了眼许寒,面色不善“你把为师先前与你说的当耳旁风吗?待你现将脚下之路走稳再说,勿要好高骛远!” 许寒讪讪不语,这短短一日间,明道二字都已快成了他的心结,师尊定然是看出来了,故而才可以隐而不说,意欲磨练磨练他的性子......... 忽然许寒似是想起什么,他抬头问道“师尊,那道刻又是何物?” “所谓道刻,便是道武真经,乃是人法大道自然所悟之物,乃是天地之道印。乃是一派传承之根基。忘语欲求我道渊真传,便是求我道渊道刻罢了........” “这道刻还有优劣之分?”许寒不解道。 邽清晒然“自是有的,不然这道渊上不尽其数的记名和杂役又所求为何?道刻是为修士临摹天地大道痕迹,既是临摹,自是有好有坏!” “那..........” “吾等道刻贴近天地本真,故而不论境界之进展,经脉元气之量,施展大道真武之威势皆与余者似云泥之差,我道渊山的真传与山下修士对敌,同境之下难有匹敌者,其因便是如此......” 许寒点点头似懂非懂,“师尊,那这道刻它是经书吗?” “嗬,道刻为天地本源,又有何物能将之记载纸上,我道渊山立派根基之道刻称之为:一元道经,一为万物之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这一元道经吾等又称之为原始道经!” “原始道经.......”许寒低头喃喃,目眩神迷,“师尊,这道经既不能记载纸上,那又该如何传下啊?” 邽清起身,看了眼神月位置,“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走吧......” “师尊,我们要去哪啊?” 许寒赶紧跟着起身,左右摇晃着几次也为站稳身形,邽清将手轻搭在少年肩上,而后一步迈出,凌踏虚空,眨眼间斗转星移,许寒突绝眼前一瞬模糊,而后定睛一看,自己已从那祭殿金顶之上换了时空,来到另一峰之顶! “这是两断峰?” 许寒定睛看去,只见云烟环伺的峰顶上有一古亭默然而立,亭中三根亭柱支撑着朱红色的琉璃瓦顶,古亭四面无栏,唯其中有一圆形石床,上刻太极阴阳图,观之如悟道法自然意。 石床左右二侧,各有一字乃是“问心”,峰顶巅之上前后约有三丈方圆,问心亭依着崖边,亭前齐整似是被人生生削平。而数丈之外的另一峰顶,景致大抵也是如此。许寒见这二亭,这才明了此为何处。 邽清自知今日令忻海与徒儿的对话,故也不奇怪为何许寒会知此为何地。他微微阖首,“这便是我招摇山两断峰的问心亭!” 少年点点头,见过葬道峰,又观星铜神殿,自不觉这其貌不扬的两个破亭子有何不俗之处,“师尊,我们来这里作何啊?” 邽清望着稚嫩的少年,眸光隐有深意“你不是着急着要明道吗,为师今夜便你我道渊山无上道刻,传你修炼之法!” “真的吗!”许寒激动的战栗,这便猝不及防的就要入踏入修行路了? “先去那石床之上坐着......” 许寒依言而动,利索的跑进亭中,跳上石台盘坐于太极阴阳图中,目露期待的看着邽清。 “把衣服脱了.........”邽清又交待了句。 这平直的一句话却让许寒面色丕变,深更半夜来此寂清之地,又突兀的让自己脱衣服?许寒内心闪过不好念头,白日里忘语声声泣诉陡现脑海,难道这招摇峰授人道刻还有这般规矩? 只见少年死死捂住后庭,目中含泪,“师尊.......这,不脱行不行......” 邽清闻言一楞,而后立时反应了过来,面色森然“混账东西,整日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为师只让你脱上衣,又没让你脱裤子!”话一说完,还没带许寒反应,邽清自个儿倒先恼羞成怒,这般解释还真似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葬道峰顶上皓月已要至中天,清冷月光渐有几分异样。邽清见那小子仍在扭扭捏捏的不禁气结!他大袖一挥,两断峰上忽有狂风起,少年一声惊叫,见自己上身衣物突兀地消失不见后双臂抱在胸前瑟瑟发抖..... “紧首灵台,莫生杂念!”邽清一声怒喝,而后倏地右掌伸出,并食指二指刻画虚空之上! 随着指尖划动,月华之下绝巅之上陡然神光大作,少年身形一窒,忽然发现自己竟已不能动弹,耳边呼啸不停的罡风停滞不前,道蕴空灵似仙音一般在脑海之中流萦,眼前顿生诸般浑噩虚像,有绝色之仕女于虚空轻舞,身子摇曳轻柔让人欲罢不能,见时光斗转自己孤傲立于苍穹之巅,淡漠观众生沉沦,又见悠远静谧的古村在岁月之下渐为废墟,村头古树下多了几块苍白的石碑,少年潸然落泪,口中大喊着不要,就要从太极阴阳石床之上起身冲下山崖! “吒!!!” 邽清舌绽金莲,一脚踏向虚空! “轰隆隆!” 顿时之间云卷云舒,无数道雷蛇狂起肆虐云霄之上,振聋发聩之音不绝于耳!整座两断峰数十里地界尽震颤不已颇有地覆天翻之象,林中栖息的诸多灵兽被气息所惊,争先恐后的逃离此地! 许寒周身之虚空突兀出现数个黑色禁文,这禁文有破虚妄,凝本真之奇效,自一现世,许寒慌措的身影顿时定住,眼前诸般魔象俱已消失不见,神智恢复清灵! “隆隆~” 邽清立于虚空,玄光笼罩身形,以无上修为演化道渊秘藏!渐渐地,一道金色的符咒被其刻印身前虚空之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五十六章 道炼(下) 金色符咒一现世间,两断峰,问心亭上百丈空间内元气骤然以此为枢缓缓搬挪,这浩然之势看的许寒目眩神迷,不敢错过丝毫细节! 这方神咒似是黑洞一般,腾挪之间便似空间也在扭曲。邽清一声清喝,居高临下以剑指将金色咒印逼向少年。许寒顿觉一轮煌煌大日自虚空上隆隆向自己逼近,这慑人的气息就似一轮熔炉般灼热难当,许寒手臂挡在眼前,不敢直视这灼眼神光。 “静心守明,勿要躲避!”邽清急忙提醒,额头之上渗出滴滴汗液。俗话说道不可亲传便是此意,以邽清修为之深厚为少年垫下道基竟也是耗费如此心力! 不过由此也可看出道渊山这一元道经却是不凡,其道蕴直指大道本真,一旦身受此经,日后若无意外,修行路上便是大道坦途,却不似那般二流宗门或散修之流,修道之路坎坷难言,步步血泪! “啊!” 金色符咒印上少年后背,许寒口中惨叫连连,顿觉后背似是被烙铁印上一般锥心疼痛,鼻头竟能闻到丝丝焦糊气味! 邽清身形一动,顿时出现在许寒身前,目露些许担忧,这徒弟虽是宗门指派,乃天降之缘,但到底也是传他衣钵之人,是招摇峰八载之后首出的真传大弟子,故而也由不得他不担忧! 许寒俯身趴在石台之上,周身流下的汗液还未滴落便被高温蒸发为气,消逝虚无。凭借着太极阴阳石刻沁出的缕缕凉意许寒勉强守住灵台清明,后背那炙热的神咒热力未有丝毫消减,反而大有蔓延全身之势! 许寒身躯之内的每一根经脉,每一丝血肉,每一根骨头蕴涵的元气都在呼应着背后的神咒道蕴,渐渐散发出灼热气息,少年浑身通红,就像一个被煮熟的龙虾,弓着身子不住地痉挛! “师尊.......我.....我这是怎么了?”许寒双眼依然模糊不清,也不知眼前的湿润到底是眼泪还是汗水,他艰难抬头向邽清求救。 “暂且忍耐,快要到时辰了!”邽清此时不复云淡风轻,急促的对许寒说道。 “我都快被煮熟了,还等什么时辰啊.......”少年崩溃道。 被一元道经所牵引的百丈内元气逐渐凝稠,慢慢向着问心亭逼近,只是虚无之中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抗拒着这浓郁的元气,纵使元气已然快要化液却仍不能窜入半缕入这亭中! “轰!” 葬道峰上一轮皓月陡然发出亿万缕神光,顿时间道渊山五万里地界尽陷月华之中!苍穹大月一瞬间抽动整个道渊山的如无量海潮般的生生元气,元气似磅礴大雨从天镜之上硕然坠入人间,无匹的力量强行醍醐灌顶,自百万修士的天灵之上压入身躯之中,此时无论你是何境界,都可清晰感觉修为有丝毫寸进! 若说一元道经为道渊山立派之基,那这葬道峰之顶上的一轮法月便是道渊山另一无上底蕴! 而在这问心亭之中立道基的许寒对这法月神威却又另一番体会。当这神光迸发而出,少年后辈印上的炙热神印似是从这月华之中汲取了莫名灵韵,始终堆积着热力的原始道经连带着体内蕴存的元气陡然间清凉下来! “咚!” 一声闷沉的低响,似是心脏搏动的声音!人之心抽动周身血液往复全身,心脏越是强劲,凡人爆发之力越强! 这道刻便是修士之第二心脏,许寒顿觉血躯之中静静流萦的元气猛地一震,而后背脊之上刻印的原始道经倏地发出莫大牵引之力,瞬间便汲取了身躯所蕴元气再泵回四肢百骸当中! 原本似一滩死水的元气此时似活了一般,周而复始源源不绝往复与经脉血肉之中,每跃动一周天,天地间皆有缕缕元气被纳入少年体内的周天循环! 见此景象,邽清气息微松安下心来,到底是承受住了....... “呼.....呼.....” 手臂支撑起身躯,满身淋漓的少年缓缓从石床之上站起了身。许寒面露茫然之色,他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身体,看着一旁面色终是温和的师尊,看着月华下道渊山的万里河山,似是第一次睁开眼看此方世界! “这......” 勘破诸般虚妄,今日方知本真!在许寒眼中,虚空再不平静!周天之下,元气无所不在,如潮汐之海,往复不歇! “这.....”少年瞪大着眼睛,来回扫视着入眼出天地的每一细节! “感觉如何,这便是修士眼中的世界!”邽清面带笑意,对那痴傻的少年说道。 “不可思议!”,许寒回首望向几十里外的招摇峰,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竟也能看见山中郁郁葱葱的林木之轮廓!原本只以为是恢弘的建筑群落此时每一座大殿都在散发着神光道蕴,那原始粗犷的气息让人稍一体谅便望而生畏,更别提在此处也能见其形的葬道峰,那威严肃穆之气息难以直视,就似仙山遁入人间一般! 许寒闭上眼睛,道渊山静谧的夜晚在其耳中也变得喧嚣起来,蝉鸣鸟叫之声不绝于耳,山涧飞洒绝崖,灵兽呼吸吐纳,微风轻掠枝丫都似在耳边一般清晰! 许寒看向师尊,未入道炼之时,许寒只觉邽清不过一略微有些严肃的老人。而此时再定睛看去,邽清就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渊潭,清濛之下是让人惊悚莫名的黑暗,稍一凝视就似要身堕绝渊一般! 邽清见之一笑,他缓缓抬起手臂于身前画一太极浑圆图,此图一成,方圆百里内虚空元气皆以此为枢,尽化天地磨盘! “呃呃!” 少年似被人扼住咽喉,见此天地之异变久不能发声! “仔细悟!”邽清一声清喝,而后虚空演武,以武入道! 背后已失踪影的原始道经响应道蕴又蓬勃跳动起来,经脉周身之内原本以固定轨迹缓缓流动的元气陡然加快了速度,一股不可言的明悟印上许寒心头! 少年微阖双眼,身躯竟不收控制的跟着邽清的动作依葫芦画瓢起来,而后身影愈发模糊,月华之下,两断峰山只见两团银色虚影跃动! 狂风渐起,险峰之顶本是无云,而此时虚空竟渐生云雨之气,闷雷阵阵,惊了山间生灵..... “轰!” 一道霹雳当头而下,少年此时陷入意境之中竟浑然不觉,运周身之气,罡元护体举掌向天而击! “轰隆!!!” 掌雷相击,那天地怒威陡然被化无形,气浪冲散云卷云舒,少年双足深深陷入大地之下,竟是丝毫未伤! 许寒瞪大眼睛死死盯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掌,内心澎湃不已! “我竟能硬撼天雷?玛德,这.....这.....,早有这力量,我还.....我还用被那两只尾巴的畜生害的这般惨......我一掌劈死它我!” “好了,莫要耍横了.....”邽清嘴角含笑,但见许寒目光转向他后又立刻正了面容,不苟言笑。 “此时可还有什么疑问要问为师的?” 许寒一听,迫不及待的便问道“师尊,我现在是什么境界啊?” “先前说了,你天生道炼之体,只不过未曾得到传承,身无道刻。现在我已将道渊山立派之一元道经纳入你身,你凭借此经便可呼吸吐纳天地元气,施展诸般真武神咒,已是算得上真正的道炼境圆满的修士了!” “圆满?”少年闻言微愣,随即大喜,“您是说我马上就要踏入灵枢境界了?” 第五十七章 真武、符禁、器炼 邽清顿时趿拉下脸色,不悦道“你当修道只是儿戏不成,哪有能这般快的?” 许寒唯唯诺诺“不是您说道炼三境之后便是灵枢七境吗,我不是已经道炼圆满了,正该踏入灵枢啊?” 邽清听闻许寒所言不禁气结,没好气道“道炼圆满只是说你武道修为,你又可懂半点招式术法?难不成与人对敌就往上挥拳不成?什么都不懂,便不要卖弄无知!” 许寒被师尊说的羞愧难当,只是心中暗自腹诽“你又没说清楚,凭甚怪我?再者说了,那掌教只让自己修为达到明道之境,可又没让自个儿去和谁拼命搏杀,武道难成,为何自己要学那般枯燥的东西........” 少年浅薄,其心中所想又怎能瞒过邽清这明道之境的大能者,见他不服气,邽清也未多加责怪,只是淡淡说道“道炼只为万般之基,若想再有存进,真武、符禁、器炼三者,需选其一而修,以证所学才可!” 许寒于修道之途只是白纸一张,不过仗着天赋异禀才侥幸可一步横跨后天、先天之境,哪只这其中的诸般关隘,见师尊正经说话,连忙肃穆而立不敢造次“师父,什么是真武、符禁、器炼三道?” “边走边说吧.......”邽清有心磨炼少年急躁的性子,倒是未曾立马回答。“吾先领你去藏武殿!” “藏武殿?”少年疑惑,“那是何地?” 忽而又见天际皓月,许寒想起方才大月神威,又接着问道“对了.....师父,刚才那月亮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起了这么大的变化?那月亮上是有哪位前辈高人静修吗?是我道渊山前辈大能吗?刚才这身后这道经似乎从这月亮上吸收了什么东西,我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邽清面色稍黑,被这喋喋不休的少年吵的不胜其烦,他一句话也未达,径直训斥了句“勿要聒噪,你之疑问在藏武殿尽可得到答案!” “哦~”许寒见师尊语气不善,倒也未愣头青般追问到底,低下头后禁声不语。 纵然许寒此时已是道炼境的修士,放在人界也算一方人物,但是被邽清裹挟飞跃之间,眼前仍是一片迷蒙,丝毫看不真切。 只瞬息间,二人便从那两断峰顶腾挪至另一大殿门前! 先前尚且不觉,此时许寒开了灵目,再观这眼前诸多神殿顿时惊悸不已。每座大殿周围皆有无数封禁隐身在侧,若要有人胆敢乱闯,那下场定是惨淡不已! 就似眼前这藏武殿来说,沧桑斑驳的大殿气息晦涩难明,铜壁之上不仅有诸多神兽护殿,更有禁文烙印其上,若是被这些手段缠住,恐怕不止落得身死这般简单! 少年惊退两步,邽清打趣见之打趣“今日那祭殿可不比这藏武殿简单几分,怎么此时倒是畏惧了?” 许寒讪讪干笑了几声,没脸接话。 “哼哼!”邽清见他知晓惧怕,冷哼一句后兀自捏了个印决,一道清光由指尖而发投入紧闭的铜门之上,然后便见这大铜门闪过幽光,咯吱咯吱的渐渐开启! 许寒步步紧趋跟着邽清如了这藏武殿后顿时呆愣原地,“师父,这些是.........” 只见这幽深的大殿纵横皆有百步,殿中无烛,但却并不阴暗。无数玉石雕刻之道典自浮于虚空之上散发着莫名波动,迷硕人眼。 “这便是忘语苦心所求二十载,也未能如愿踏入一步的招摇峰藏武殿了........”邽清目色深沉,隐有所慨,“这殿中诸多典籍皆是我道渊山悠悠岁月之中收集而来,随便拿上一本都会在山下引起腥风血雨,引得无数人丧命,只可惜放在我招摇峰上,却是数载不见天日.......” 邽清心绪低落,许寒也不敢打扰师父沉思,二人静静看着如漫天星辰般的珍贵典籍,陷入沉默之中。 “你可识字?”忽地,邽清偏着头问神游太虚的少年。 许寒悚然惊醒,开口便答“当然........不识........” 他刚想回答识字,却突然想起此处已非地球之上,文字自与前世也大有不同,便连忙掉转了口风。 “嗯.........这倒是个麻烦,先许你走一次捷径吧.......”邽清犹豫了片刻,而后点向少年额头正中,许寒本欲退后,却生生止住步伐,硬受了这一指。 眼前忽然一片光亮,而后无数诡异字形如江河入海般轰然印在他脑海之中,此生不得忘却,且是每一字都知其意,只片刻间,竟已将诸多密文尽数记了下来!、 少年走上前去,随意拿了几部玉刻仔细辨认,“这是......山河灵兽志........,这部是.....道渊秘典.......” “师父,我都认得了!” “嗯.......这大殿之中所藏得诸多道典,你皆需记下来!” “啊?”许寒闻言傻眼,眼前这少说亦有万部的玉书,每一部皆有一掌厚度,他为难地看向邽清“师父,这么多我全部都要背下来?” 邽清背负双手领着许寒漫步于一列列齐整排布的道典之中,碧翠的青光映照在二人面上,看起来有些许阴森。 “修道之路乃是上求天心,体悟寰宇之间苍生万物其运转之规律,借以与天地化为一体达到天人合一之境界,故而一言一行都需顺势而为,不可强求缘法,否则终会落得个身死道消,你可记下了?” 见师父看他的目光似有深意,许寒不明所以,只是点头先行应下。 邽清见他态度敷衍,只是内心喟叹不已。这徒弟面上棱角尖锐,能从葬道峰底一路攀阶而上则是个毅力不俗之人,加之天赋异禀。日后人生之路若有行差踏错之处,定会是苍生之劫..... 不过邽清此时却不打算说破,一来是因说了少年也是不明,二来他既求数十载即能明道,为常人不能为之事,则万不能消去心气,否则这明道之路恐是难求.... “武道一途乃修行之士护身之法,真武本就是修士体察天心悟得的诸般神奇手段,借以武道反衍天道,故而二者相辅相成,你需记得,虽说习得真武便有雷霆手段,但这却不是为你让你逞狠斗凶用的,且不论我道渊山其余之人如何行事,但你若借此来欺凌苍生,让我知道了我定不饶你!” “是,徒儿知晓了!”这次许寒倒是应的干脆,他本就不是仗势欺人之辈,心地也算良善,所不能说有心护持人界,但总不会做那视苍生之性命为蝼蚁的无情之人! 邽清点点头,继续领着许寒继续游观这大殿之内的诸多道典“符箓一道便如武道一般,亦是我辈修士临摹天地道印施展出的手段,用之可封禁万物,可御使五行,也可作为攻伐的手段,其用浩瀚如烟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晰, 说着他定住身形伸出手瞬间于身前划过玄奥轨迹,然后便见虚空之中流光盈溢,符字缓缓回旋,引得几丈内的空间扭曲到了极致! “去!”邽清一声清喝,那兀自旋转地符箓如流星般坠印在少年右臂之上,许寒瞪大眼睛看着手臂,忽觉一股若有若无的联系连接意识之上,如臂挥使! “师父,这是何物?” “此符有存物之效用,权当为师送你的入门之礼罢!”邽清缓缓说道,而后瞧了眼许寒衣袖,嘴角牵扯“你可将衣袖中藏得小杯子放进去,莫要再丢人现眼!” 许寒讪讪,慌忙将袖袋中藏得小茶盏掏了出来,而后意识一动,方才符箓落于手臂处忽然生出缓缓地空间漩涡,许寒茶盏投入其中,然后就见瓷盏瞬间消去身形,于此同时意识之中却可清晰明了的感知到茶盏的存在,许寒又控制着那漩涡消失,空间中顿无半点异象! “啧啧!太神奇了!”许寒惊叹莫名,一会学着将存储之物取出,一会又将其放进,玩的是不亦乐乎。 邽清看着这才几岁的小徒儿孟浪举动,目光柔和。 耍闹了会,许寒停下了幼稚的举动,目光熠熠望着师尊“师父,那这器炼之法又是作何用的?” “器炼之法亦是一门包含森罗万象的无上法门,上到千载难得一见的神金,下到路边一块顽石、一根枯枝,皆可为修士掌中之兵,器炼之法便是寻找天生万物之脉络,将之打通后令其与天地元气互通,赋予其灵性,彰显其神通之法!” 邽清见少年仍旧似懂非懂,略一沉吟后忽然并做剑指,而后便见原本静谧黝黯的藏武大殿之中剑光乍现,那凌厉的剑气层层萦绕身畔不绝如缕!少年冷汗淋漓,见着剑气划过后的空间留下森白的印记,那森然的杀意让他浑身战栗! 剑光陡然消逝,顿见一柄神剑定于虚空,此剑无剑肩,剑身显青黑之色,无数密密麻麻玄奥难明的刻痕印于其上,仿佛为人之周身经脉!许寒退后两步,看着这柄隐于幽深青光之中的神剑,就仿佛身前立着的是一位修为不凡的生灵! “此剑乃我之配剑,名寒钧,是我跨入明之三境时,我的师尊也就是你的师祖抱朴子赐予我的,此剑以万丈深海之下玄寒神金所铸,锋利无比万物难敌!师尊铸此剑时,共刻十二万九千六百纹路才打通寒钧脉络,又以我精血为引沟通天地元气,最后才得功成!” “这刻纹之法便是器炼?”许寒惊叹。 “正是如此,人界大地所育天材地宝无数,但若不以器炼之法打通其脉络,则亦是难尽其用!” 许寒小心凑上前去打量,寒钧幽深青光照入少年眼眸之中映射出艳羡的目光“师父,这样的宝贝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第五十八章 令丘(上) 许寒在道渊山真正的第一个早晨是从给小丫头洗亵裤开始的....... 昨夜自藏武大殿归来之时已是天边微白,许寒最后到底也没能从师尊手中要来什么像样的拜师赐礼,反而被师父又莫名训斥一通,说着什么他好高骛远的废话“这老抠门,摆明了就是心疼东西,哪来那么多大道理可说......”少年愤愤不平! 早日里清澈的溪流寒意刺骨,不过许寒此时已非凡士,乃一道炼圆满的修行中人,虽尚不懂御使诸般玄奇手段,不过自也不会怕这星点寒气,在这潺潺流水之中仔细的搓洗着衣物。 小丫头还光着腚在床上赖着,今日一早许寒尚在打坐养神之时,小夕盈便哭闹着醒了过来,且是怎么哄也哄不好,只顾地哭喊着要娘亲,弄得少年心绪是低落不已,待后来许寒实在没辙之时小丫头才红着脸说自己尿裤子了,这让崩溃的少年险些吐血三升而亡! 夕盈带来的衣物早已不能再穿,许寒只得运气烘干被褥之后让她先在被窝里带着,自己将尿湿的衣物待到门前溪边浆洗。话说前世今世,许寒倒还是第一次亲自动手洗衣,尤其还是给一个女....娃子洗亵裤,这倒也算是件新奇事,无奈的少年苦中作乐的想着。 屋内想起咚咚咚的鼓声,想来是不甘寂寞的小丫头又在摆弄许寒送她的宝贝,少年一边听着鼓声一边神游太虚,“今天要吃点啥呢.......哦,不对,已经不是在村里了,现在该想的是修炼的事情....”少年面向远方,目露黯然。 师父到此刻也未吐露半点关于自己可否般十载二十载内明道之事,许是怕他终日陷入魔障而不自知,如果那样的话许寒此生修为莫想再有存进! 夕盈只是肉体凡胎的后天之人,不似他这般来历非凡,若想真正踏上修道之途又不损根基,恐怕还需个几年时间。不过这倒也无碍,左右掌教也未对夕盈提出何等要求,许寒也不忍她吃苦,只求小丫头能按部就班的在这道渊山上活得快活便可! “你这是在作何?” 正当许寒深思之时,背后忽而传来师尊的诘问,许寒不防之下险些被吓得跌进溪流之中。“师父,我....我这是在给丫头洗....洗亵裤.....”许寒有些羞赧,但仍是据实说了去。 “咳咳......哦......” 任邽清八百载岁月悠悠,生死沉沦已然见惯,但人生之首次听这世俗之语也不免有些无言以对。 “倒是为师疏忽了,忘了你二人身无长物.....”说着他接过许寒手中湿衣,玄功运转下瞬息便将衣物烘干。 小丫头原本拿着不琅鼓在床上摆弄的正开心,见二人先后进了门来便如泥鳅般咻的一下窜进了被窝,无赖的模样到颇得许寒几分真传! 不过两个男人对一女娃子确实也不便照顾,邽清沉吟“嗯.....忘语既不在,你二人日常起居确实多有不便之处,你可要为师让宗门再配一女婢过来?” “啊?”许寒一惊,而后犹豫道“这.....师父,还是算了吧,夕盈太过闹人,我怕等闲人耐不住她这性子.....” 邽清似笑非笑,倒也不点破许寒心思,“你今日且去令丘峰将宗门为你二人所配之物领来,夕盈这边我替你先照料着!” 说着他扔过一面古铜色手掌大小的令牌,正面刻着招摇二字,反面唯一符印“此物为我招摇峰诸殿解禁之令,输入元气便可起效,你且用它开启流光阁,阁内有去道渊诸峰的传送阵法,你不懂浮云之术,暂且先借之一用!” “宗门还管发衣服的事?”许寒奇道。 “勿要聒噪,你且去取了再说!”邽清拿这总爱问来问去的徒弟没办法,脸顿时黑下来训斥了句! “好吧,你拳头大,你说的都对.....”少年腹诽,瞧了眼被窝里露出的一对大眼睛无奈的笑了笑后转身出门。 ........................ 皙白色灵玉覆地的广场前门可罗雀,一方紫色灵檀长桌之前,两名身着锦绣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女盘膝而坐,正聊着些闲话, “这令丘山的差事委实无聊,整日里也不见一个活人,却还要吾等整日守在这里,也不知师尊为何非要守着这门差事......”那青年女子托着香腮,手中盘绕着搭在秀肩之上的如瀑长发,打了哈气后没好气的嘟囔。 “这些牢骚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在其它师兄弟面前啰嗦,旁人只会笑你无知.....” “知道啦知道啦,我又非是真蠢!”女子伸了个懒腰,纤柔娇媚的身躯顿时线条毕露,她面上露出几分玩味“凌锥师兄,我昨夜去了旖剑峰一趟,你猜我看见谁了?” 张凌锥闻之顿蹙双眉,他看着一旁已快瘫倒在长桌上的师妹目露不满“你又去偷偷跑去旖剑峰了?” “这话说得,我道渊山一百零八峰二万真传,几乎个个都曾去过旖剑峰,怎么能说我是偷去!再者说了,便是师尊,年轻时肯定也没少去过,不过是现在身为峰主,自持身份不好放纵罢了!” “你若再说这些混账话,下次便不可和我一起呆着,省的哪日出了祸事将我也拉下水!” “哎呀,先别说这些,你快猜我昨夜看见谁了!” “这我哪能猜得,你愿说便说!”张凌锥拿这个自小相伴的师妹毫无办法,冷着脸道。 “哼,你这人当真无趣!”红絮儿趴在桌上偏过头赌气不去看这张凌锥,只是才消停下半刻却还是忍耐不住八卦的欲念,又兴冲冲的拽着正襟危坐的张凌锥“我昨夜在旖剑峰上看见你的偶像令忻海了,怎么样,吃惊吧!” 师妹的话倒真让张凌锥微微有些吃惊,“你莫胡说,忻海师兄他一项洁身自好,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切,多半都是装的呗,不过我好奇之下偷听了他与旁人对话,好像是在说招摇峰的邽清师伯自山下一遭了劫难的村子里收了两名真传弟子,是他亲自护送至招摇峰上的.....” 张凌锥眉头皱的更深“邽清师伯自人界一山村中收徒,这可不似他老人一贯古板的作风!还有,你不过道炼修为,忻海师兄乃是灵枢圆满之境,他与人谈话又能让你偷听了去?多半是有意将消息传出,这其中定有隐情.....” 红絮儿见师兄陷入深思,神色颇为不屑“整日里想这般多又用何用,又不得长修为,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到底这般爱算计到底是为何.....” 张凌锥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仍在琢磨其中关隘,却忽见身旁的师妹神色惊悸,不禁开口相询。 “邽清师伯既然收徒了,那这二人今日是不是该往我令丘一行啊!” 张凌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只是还未待他开口说话,二人身前宽敞的白玉广场上忽然有异光亮起,红絮儿见之面色丕变,瞬息间坐正了身形,收起脸上惫赖之色作清心无欲之状,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许寒踉跄着从传送阵中冲了出来几步后才堪堪站稳,方才一瞬间天翻地覆、时空变换的晕厥之感让初历传送的少年极为不适应,就像是被塞在了高速旋转地洗衣桶中狠狠晃了一刻钟般! “呼......” 原地喘息了许久,许寒才恢复了精神,空间传送亦有撕扯之力,少年原本身上已破破烂烂的衣衫更加不堪,就像一大团布条挂在了身躯之上,周身上下皆隐有血痕,乃是方才传送之时所伤,“这老东西,传送阵这么危险也不提前说上一句!”少年愤愤不平,兀自拿着破碎的衣衫擦拭手臂上的些许血印! 忽而,许寒察觉气氛有些诡异,愣然向前看去却见前方一方长桌前,一男一女正面带惊讶打量着他。 “咳咳~”张凌锥反应了过来,立时起了身朝着许寒走去,红絮儿面带施然笑意,举止间仙意寥寥,她轻迈莲步端庄的跟在张凌锥身后。 “敢问师弟可是招摇峰邽清师伯新收入门下的弟子?” 二人步伐看似缓慢,实则却是极快,许寒还未反应过来,两人便已出现在他身前。 张凌锥、红絮儿皆正了颜色面上不见半点怠慢,慎重的向许寒行了一礼。许寒见之立马双手抱拳想要回礼,但却觉得此举不伦不类,一时间手足无措尴尬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个.....招摇峰许寒,见过令丘峰师兄、师姐!”终地,许寒还是深深躬腰行了回了一礼! 张凌锥眼中隐有异色,但却洒然一笑“原来是许寒师弟当面,师弟无需如此见外!” 许寒见二人皆是气度翩然,相貌堂堂之人心中略是松了口气,先前还曾担忧自己年岁小,模样邋遢会不会受到刁难,现在想来道渊山到底还是大派气象,门下弟子多是品德高尚之辈,想那忘语定是心中怨愤,才多有污蔑之语...... “许寒醒得了,不知二位师兄、师姐名讳,许寒贸然来访,还望勿怪!” 红絮儿眸中讶色一闪而过,不意这乡下少年言辞间倒是稳妥,她接过话来声音清澈悦耳“吾名红絮儿,这位是我令丘峰张凌锥大师兄.......”说着她微笑看着许寒,言语间稍有试探“师弟曾在山下修行过?如此年岁竟已是道炼圆满境,倒是让师姐我好生惭愧.....” 第五十九章 令丘(下) 张凌锥隐晦的看了师妹一眼,倒是未曾阻止她发此问,因他心中倒也好奇。道炼之境在道渊山山上不算罕见,一百零八峰真传弟子尽是道炼之上,只是在那人界之中,除却一些二流宗门,凡人国度之中道炼境的修士则可算的上一方人物,更别提这少年看起来似是未满十岁,究竟是何方势力耗费资源能培养出如此人物? 至于先前师妹所说许寒来自人界一凡士村落,只被他当做笑语,这道渊山中处处皆是阴私,任谁都免不了与人界势力还有困玄城中的那几十万的记名弟子有瓜葛,当真只有傻子才会信邽清师伯下一趟山便能侥幸遇见如此天资的弟子! “这位小师弟到底来自何方,背后又是我道渊地界哪方势力呢?”张凌锥不动声色,微笑着看着被问得有些无措的许寒。 红絮儿的话却让许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昨夜之前只是凡士,连修行路也未踏上何曾又修行过呢?但他也不欲将自己乃是天生道炼体魄,一夜间道炼圆满的事情说出,且不说树大招风,若是此时据实相告,多少也会让令丘峰的这位长的好看的师姐有些下不来台面..... 支支吾吾半晌,许寒也没能想出个合适借口,只得生硬的笑着岔开话题“哪里,师弟的修为浅薄,比师兄师姐还差的许多,实在不值一提,呵呵......不值一提......哦,对了,我是奉师尊之命,此次来令丘峰取我与师妹二人日常之用度,不知师兄........” 张凌锥似是恍然大悟,自嘲道“哦!呵呵,却是师兄我疏忽了,寒师弟,不知你可携带招摇峰峰主令牌,此物还需取出让我一观才可......” 许寒忙不迭地自手臂之上的芥子空间取出令牌递给张凌锥让他查看,却见这位张师兄只是扫视一眼令牌并未接过,而摆手后微笑道“师兄我只是例行公事,还望师弟勿怪.....” 许寒自不会真的责怪,又连忙谦逊几句,心中却对这对答之语厌恶异常,微微有些不耐。 这张凌锥与红絮儿皆是城府极深之辈,又岂会看不出少年心绪,故而也未多耽搁时间,径直领着少年来到一方大殿,张凌锥吩咐着师妹进去取物,自己与许寒二人站在门前静候。 半晌后还未见这位师姐出来,许寒不免有些焦躁,张凌锥倒是云淡风轻不见异色“对了,寒师弟,为何今次只有你一人来此,贵师妹此时又何处?” “夕盈她.......哦,师妹她年岁还小,故而师尊便让我代劳一起将她的东西一起领了去.......” 张凌锥微微颔首,“师弟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又与葬道峰令忻海师兄有不俗的交情,日后寻道之路定是坦途,灵枢再望,明之三境亦是可期啊!” 许寒扬眉,心中暗道“原来灵枢七境后便是明道境界了.....” 别人说着好话,自己总不能沉默不语,许寒刚欲回答却突察些许不妥,“这令丘峰的师兄又是怎知我与忻海师兄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心中疑惑,但也未鲁莽的问了出来,谦逊一笑“师兄客气,许寒资质驽钝,也是侥幸之下才得道炼境界,且不说明之三境,便是灵枢境界亦是遥遥无期呢,师兄却是过誉了!” 说完之后许寒顿了一顿,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师兄是如何得知我与忻海师兄相识的?” 张凌锥心中微禀,这小家伙倒也不似面上那般人畜无害,“呵,说来惭愧,昨夜我与师妹去了旖剑峰一趟,碰巧正遇见忻海师兄说起此事,故而便记下了.......” “哦~”许寒点点头心中了然,“敢问师兄,那旖剑峰又是何地,我怎未曾听师尊提起?”少年不解问道。 此问倒是真将张凌锥问得发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这旖剑峰是何地为兄倒不便多说,师弟可回去询问邽清师伯,他应是知道的.......” 张凌锥既不欲多说,许寒也不好强问,只得笑着称是。 气氛略有些尴尬,张凌锥不是多语之人,只因好奇许寒来历故而才与他寒暄半晌,而许寒才踏上修行路,又是刚拜入山门,故而见识也不广阔。好在已去了许久的红絮儿此时终于归来,缓解这份压抑。 “寒师弟,这是你师兄妹二人今后一年用度,你可点看下可有差错~”红絮儿一出了门便将手中提着的数十个储物袋尽数交予许寒,嘱咐他察看一番。 少年见着手中捧的满满的储物袋有些错愕“这是宗门为我二人所配资源,怎么这般的多?” “呵呵,各峰一年所耗皆有定数,招摇峰已是有些年未曾来我令丘峰取过东西,正巧着师弟来此,便代劳将之前宗门欠邽清师伯的资源一并取回去吧!”红絮儿面露微笑继续说道“师弟倒是好运,招摇峰只有你和师妹两名真传,故而这些东西可尽数归你等支配,却不似其它峰脉,众多弟子一起均分才可.......” 许寒客道了几句,三人并步往回走着,红絮儿忽然笑道“呵呵,我这凌锥师兄向来不喜多加言语,方才没怠慢师弟吧.......” “哪里,方才我与师兄闲聊,他正与我说昨夜他在旖剑峰碰见忻海师兄的事呢!” 红絮儿闻言微愣,不露声色的瞧了眼张凌锥,正巧看见师兄目露深色的看着她,顿时心下了然,笑着道“寒师弟也想去那旖剑峰看看?” 许寒只当她有所误会,正要开口解释但又心中一动“许寒初入宗门,确不知这旖剑峰是何地,有何特异之处!” “呵,只要邽清师伯允许,师弟若想去便可来这令丘峰寻我,我与师弟做一次引路人就是!”红絮儿面上笑意不减,而后他瞧了眼不苟言笑的张凌锥“说来凌锥师兄也是许多年不曾去过旖剑峰了,吾三人正好可结伴通往!” “如此最好,那到时还要麻烦师兄师姐了!”少年兴致盎然,丝毫未曾注意到一旁凌锥师兄稍显僵硬的表情! .................................... 红絮儿倒是个玲珑人物,一路归程上说着这道渊山诸多隐秘之事,让有些拘谨的许寒大开眼界,而张凌锥也在旁不时地插上几句趣话......... “好了,师兄、师姐请留步,师弟这就要回招摇峰了!” 待三人走至阶前,许寒停身抱拳,看着令丘二位师兄师姐,面上带着些许亲切之色,“许寒今日打扰凌锥师兄,絮儿师姐清修,还望勿怪!” “师弟无需多礼,这本是我二人该做的!”红絮儿轻笑,“师弟莫要忘了,待得空闲时来我令丘峰坐坐,师姐带你去旖剑峰开开眼界!” 张凌锥抱拳面色温和“那我二人便不远送了!” 又冲着二人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去。但是几步之后却突兀顿住身形,转身从手上抱着的几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不由分说塞到红絮儿手中,“招摇峰只有我与师妹二人,用不得这般的东西,这个权当絮儿师姐下次见面的带路之恩了!” 说完之后还未待二人婉拒便拔腿便跑,身形消逝在传送阵中,徒留张凌锥、红絮儿二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呵,倒是个有趣的小子........”红絮儿扬了扬手中的锦袋,脸上笑意莫名。说完之后她径直走回了长桌后的蒲团之上掀起了道裙,也不顾白皙修长的大腿暴露在空气,就这么跪坐在蒲团上“这小子倒是简单的很呐........” “嗯,许师弟却非心思深沉之人.......”张凌锥施施走过来,他不似红絮儿这般放荡形骸,仍是正襟危坐在紫檀坐前,目光悠远,兀自深思...... “怎么,师兄有意与此人深交?也对,这小子如此小的年岁便能道炼圆满,又是招摇峰大师兄,说不得百载之后便是这招摇峰的下一任峰主.......”说着说着,红絮儿眼睛亮了起来,忽然坐直了身躯“正好此次留下缘法,我可得抓紧机会!” “哦?你要怎么抓紧机会?”张凌锥面色不变,淡淡的问了句。 “嘻嘻~”红絮儿妩媚一笑,指尖轻轻抚过灵巧雪白的脚踝“你说这位小师弟会不会对人家有意思呢.......” 张凌锥懒得搭理这生性顽劣的师妹,只是静静的沉思,许久后他稍带疑惑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师弟的根基不是太稳,而且.......似乎也未在他身上感觉到习练真武、符箓的气息,按理说则不该如此啊......” 红絮儿闻言也是蹙眉,语气些许迟疑“气息却有些浮动不稳,他修为与我相仿,其他的我不如师兄察觉的明晰。” 张凌锥摇摇头,“当真怪事,罢了,以后多得是碰面的机会,届时再探吧.........” 第六十章 千里之行 归来时天翻地覆的眩晕依旧晃得人直欲作呕。好在许寒机灵,无师自通学会了笨拙运起周身罡元护住己身,这才避免又被凌厉的空间锋刃千刀万剐一番!此时他方知晓葬道峰背面的无边无际的空间涟漪究竟有多恐怖,也难怪连道渊山诸多立于人界之巅的前辈高人亦自承不敢入内。 流光阁玲珑俊秀,四方尖檐朱光暗哑飞扬跋扈的很,看着甚似传说中的浮屠之塔。 飞阁上下有七层之高,每一层的地面上皆密密麻麻镌刻着传送阵法,用之可瞬去道渊山一百零八峰脉以及各机要密地。 这阵法之道也属于符箓一法,每方传送大阵皆由无数密密麻麻的奇异符文构建,且是符中有符,彼此之间交相呼应,彰显天地本源。 符阵之中各自摆放一方清光熠熠的元晶,这元晶乃修士施展莫测手段的必备之物,就似饭食与凡人一般重要,道渊山上元气充盈,其中更有些绝品福地元气近乎化液,故而在山上修行倒也对此物视之等闲。 只是那山下人界多是贫瘠之地,修士天下行走,却是万万不能缺此物的,否则若是与人攻伐,战之激烈时周身经脉元气损耗一空,周遭元气又甚是稀薄难以为继,那便只能无奈任人宰割了! 身后传送大阵光辉渐渐散去,许寒叹了句这手段神奇后便御使禁令封了流光阁,大步迈开向勿妄轩赶去....... “师傅,东西都在这了,令丘峰的张凌锥师兄和红絮儿师姐将欠咱招摇峰的资源都一并交予徒儿,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邽清只顾地坐在床边被耍乖卖蠢的小丫头逗的乐呵呵,看也未看一眼。 “嗯,这些东西就放你那,招摇峰上除了你谁也用不上.........” 话虽有理,但是许寒还是露出诧异神色。 宗门每载分配于各峰的元晶、丹药、符篆等异宝皆有定数,并不以弟子多寡来权衡。换句话说,许寒手里的这些东西换做道渊山任何一峰脉也是足够用好几年光阴的,而邽清就这么轻飘飘的全部交在许寒手里!这等身家,恐怕人界一些三流宗派倾家荡产也未必拿得出,千里疆域的国度也需伤筋动骨! 许寒对手上的东西还没有太多概念,他只是惊异师尊既是一脉峰主,却对这宗门下发之资源如此看轻,莫非真是财大气粗到一定地步?想了一想,许寒也未穷问到底。既然师尊说了那他收着便是...... 当然,许寒初入修行路,也不清楚这手上的几个沉重的锦袋究竟价值几何,若是真正弄清楚了,恐怕他也不会这般淡然。 许寒取出几件青色长袍,本欲给丫头先换上再说,只是目光触及这大小相一的长衫却又犯了难,这般大的衣物自己与小丫头也没法穿啊...... “青璃锦衣乃是宗门为诸脉弟子统一配置的道衣,这锦袍由极寒之地才会存在的泷魄蛛吐丝而制,刀剑难破,水火不侵,道炼之下根本无法伤它!且这青璃锦衣之中刻有符阵,大小样式可由心而变,只要输入元气即可!” 许寒愣了愣,然后迟疑着褪去身上破碎的衣物小心叠好。随便拿起一件衣衫兜头套上,而后元气吞吐心中闪过念头,这身上的青璃锦衣便化作上身麻布短衫,下身长裤的样式,正与许寒先前所穿出的一个模样! “真是方便!”少年赞了句,而后又依法为夕盈也换了装束。 邽清见许寒粗朴模样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交待了句在招摇峰内如此穿着无碍,但出了峰内,在这道渊山中还需还了这锦衣原本样式! 许寒应下,“师傅,徒儿现在应做些什么?” “哎呦,哎呦,别揪胡子.......” 邽清狼狈才从夕盈的魔掌中逃了出来,这小丫头又高举着不琅鼓冲邽清的头上敲去,半点也不顾什么前辈高人的脸面。许寒害怕夕盈太过放肆惹恼了师尊,急忙上前把丫头抱在怀里。 “我不要你抱,我要跟爷爷玩!”小丫头插着腰忿懑叫嚣,小脚丫踢个不停! 许寒拿她没辙,只得求助师尊。邽清在小夕盈面前脸总是绷不住和面对许寒完全是两个模样。他见小丫头如此亲他,竟颇有些受宠若惊,二人腻在一块就似凡间富家翁颐嬉儿孙的一般,和谐莫名。许寒被他二人尴尬晾在一旁,哭也不是,笑也不得,只能叹息个人机遇各不相同..... .................................... “藏武大殿之内的典籍记载了诸多天地密辛,各派隐秘,山河异志,神妖栖息地界,天地灵材榜等内容,而这些都是我道渊山每一位真传弟子都需知道的,故而你也不得偷懒,自今往后,每日里大日东出之际,你必须准时出现在藏武大殿内研读道典,直至日上中天。” 一想起藏武殿内无边无际的书海,许寒就莫名感到几分头痛,但师尊既交待下来,他也别无他法,只得点头应下 “师父那我下午又做什么?” “下午之时至夜中子时之前,为师会在这八百里招摇山中教你修习真武、符箓大道,子时之前,你需赶回两断峰问心亭静待法月灌顶。而后为师会再抽出一个时辰与你开解诸般疑惑。之后的时间里你则可自行打坐吐纳.......” “啊,我不需要休息的吗?”听着师尊的安排,许寒顿时傻了眼,这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都泡在的修行上,连觉也不许睡的? “为师不是在夜里留下两个时辰打坐吐纳了吗?” “那也能算休息?”许寒顿时有些炸毛。“而且我吃什么、喝什么?” “哼哼~”邽清看着儿徒儿轻抚白须冷笑,“既是修行之人,便无需再入凡人一般日日沉眠,打坐吐纳天地元气,体察天地大道便是最好的休息!至于吃喝........山间自有清泉溪流,吃的话你现在已非凡体偶尔吃些灵果便足以抵去饥饿,我招摇峰御下八百里内多得是这些玩意,你勿需愁楚!” 少年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听师尊冷颜说道“你既求早日归家,心中怎还有惰赖之心?” 这话可算击中了许寒的软肋,在他心中,没有什么能比早日归家将禾女,许山、老祖宗还有村里人都接出来更重要! “罢了!拼就拼吧!”许寒暗咬牙根,横下头道“徒儿知晓了,一切谨听师尊吩咐!” “嗯,既知晓了那便去吧,若在书中看得什么不明白的暂且记下,今日午时之后我在两断峰下等你过来!” “爷爷,夕盈也要和老公公一起!”见许寒又要离开,丫头立马泪眼朦胧站起来就要扑过去,小嘴撅得高的能挂油瓶!只可惜她被邽清搂在怀中,怎么也挣扎不开。 许寒见小丫头满面哀容晶透眼眸也蒙上了雾纱后心中立时软了去,可怜巴巴的看着床边面无表情的老头,期期艾艾“师父,要不让夕盈跟我一起吧,省的她在这闹您......” 邽清竟是露出几分笑意,但这笑意许寒看在眼里却是不寒而栗, “既放不下羁绊,又做不到心无杂念,你当求武、修行只是挥挥拳头、踢踢腿,找人打几场架那般简单?身若琉璃净心中无尘埃,不显欲,不露恶,方可御雷霆雨露,否则终有一日你会似忘语那般,身陷嗔痴不可自拔!” “.......是,师父,徒儿知道了.......” 许寒被训斥的低下了头,说实在的,这老头叽里呱啦说的一大堆许寒半个字也未听进去,低头认错也只为让他赶紧闭嘴罢了...... “哎......罢了,你去吧......” 邽清乃是明道境界,几百载的岁月,几百载的道念浮沉,可不是都在山洞里不见天日的苦修,已见惯了人心异变,王朝更迭,自己这个徒儿那些惫赖的心思在邽清眼中浅薄的似一汪清溪,但他也知若想将这少年带回正路还需靠潜移默化之力,强来的话也只会适得其反。 刚冲出勿妄轩,许寒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还不会飞,而这招摇山中高山大川比比皆是,总不能下山靠跳,上山靠爬吧?想到此这少年又冒冒失失的冲了回去,还未进屋里便高声喊叫“师父,您能不能交徒儿御空之法啊,不然我这来回委实有些不便!” 就在他要跨过门槛之际屋内忽然卷来一阵狂风,许寒正面迎上,连眨眼功夫也未抗衡的过便狂风卷空而上,少年顿时吓得两股颤颤,倒不是恐高,只是这般猝不及防实在于前世自己身陨穿越之时的景象来的太过相似! “道炼境修士还没有不会飞的,自己悟!” 在罡风之中疯狂打着旋的少年耳廓传来清晰喝语! 许寒在半空之上被晃得头晕眼花,胃中传来阵阵呕吐感觉。大地的沟壑原来越清晰,两串晶莹的泪水被少年甩在身后, “给个提醒啊师父!!!” 许寒疯狂运转周身元气,可此举只是激起了罡元护体罢了,如此的高度坠落,即使有其护身那也不过是将身躯摔得少分几段而已! “原始道经.......” 在这搏命之时,邽清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也无半点急促,似乎压根不在意许寒会摔死一般! “原始道经......哦,是道刻?”少年忙不迭地将也意识沉入背后道刻之中, “咚!” 又似那夜沉闷的声音,金色的道刻似一台马力十足的发动机一般一瞬间将许寒周身元气全部抽动起来,与此同时道刻散发出微弱波动,而这波动竟与天地法则交相呼应起来,许寒身畔外放的元气顿时化作青蓝锋焰,虚空一丈之内的元气瞬间被少年排空! 无匹的反冲之力加受己身,几息之后许寒如流星般坠落大地的身影便强行停滞在半空当中! 大地河川尽在脚下,许寒静立于百丈高空,极目眺望苍茫山河,凌厉厚重的气势惊了山间伏栖的灵兽,一大群灵狌匍匐着身躯悄然远离这半空中肉体晶莹无暇,气息高远强横的少年! 许寒仰望云海,招摇、两断等神峰尽数隐于青云之上,只得透过云间的缝隙可依稀看见其上这居神存圣的仙灵之地,罡风迎面,却无法拂动满头黑发,少年运息放声大吼,吼声搅动一方风云,连苍穹之上的气象竟也受这狂暴的气势影响而稍稍暗沉了些! 这.......就是修士? 这........强大可改天换地? 这.........力量能抗击命运? 不知不觉的,少年清澈的眼眸露出迷茫。 这........是错觉还是真实? “轰隆!” 云间一道金蛇狂雷炸响,黑云压城尽在许寒头顶之上,少年颤栗着仰望黑云,竟感觉云端之后似有一头可吞云海,踏碎天境的上古凶兽正在虎视眈眈! 百里内的黑云逐渐汇聚盘旋,渐渐化作一道让许寒畏惧的面孔,虚空中厚重的威压似磅礴之雨当头罩下, “还不滚去看书!” 许寒周身勃发的青蓝之焰竟险些被这怒喝吹散,引得少年在虚空一阵摇晃,就快坠落大地! “遵.....遵命,师父我这就去!”许寒内心之虚妄瞬间被破了去! 盘旋的阴云几息之间便散了去,招摇山八百里地界又恢复悠静高远,云淡风轻。 许寒身化长虹,划破长空!如明月高升,照破山河万朵! “轰!!! 啊......” .................... “哎.......” 看着一头猛撞进山腹之中,轰塌了半边山壁的许寒,邽清一声长叹,老泪纵横...... 第六十一章 始于足下 深山之中清静悠远,苍云白雾自地寒之处氤氲升起,如一幅朦胧轻纱掩罩这不可追寻的寻仙地。参天仓木郁郁葱葱,舒展着遒劲的身躯不知年岁。静谧的古林中传来不时响起几声悠扬婉转的脆鸣,啼鸣声穿山过水,非但没有惊扰这众般生灵的淸寂,反而更显仙山难以琢磨的意境。 连大地之上枯叶也蕴藏着勃勃生机,仿佛只要有一片贫瘠的土壤,它亦能绽放出生命的奇迹。 一只小松鼠滴溜转动着晶紫的眼瞳,气浪横扫而来,漫天落叶纷飞轻舞,松鼠吱吱惊叫着落下蜿蜒的长枝,只见它小脚轻点着落叶,咻地一声化作紫色流光深入幽静的深林之中不见踪形。 百丈高的银瀑倒挂峻峭山崖边上,声若狂雷,澎湃咆哮着冲向崖底青石。珠玑四溅的水花反冲几丈高空!滚滚气浪轰鸣,似千军万马奔腾冲杀高原之上,威如天怒! 许寒沉腰扎马,周身仅仅只有淡薄的一层罡元似铠甲般护住己身,他的脚下被两枚黑色禁文牢牢固定在青石之上,半点不能挪移,只能凭借着身躯硬抗这万钧之重的天河冲击力量! 入眼之处竟是崩碎的晶珠,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真切,少年索性闭上眼眸,以敏锐的灵感感知着四周的异动。 忽然一道斩击划过漫天水雾,飘忽的痕迹如羚羊挂角般不可捉摸。许寒闭上的双眸陡然紧蹙,迅速感知到这隆隆水雾之中一丝不同寻常的异响,只见少年沉气收拳,头颅偏斜少许,辨明了斩击来处后势大力沉的一拳轰向了左侧虚空! “轰!” 自相击处气浪陡然而发,瞬息间荡散开冲击而下的银河,水瀑之下的少年猛地吸气昂首,享受这只得片刻的安宁。 几息之后,漫天的水雾又将少年单薄的身影笼罩。 邽清盘坐在半空之中,飞溅的晶莹半点不得沾身,他扬起的手掌还未放下,见到许寒将自己的掌风击散,沉静沧桑的面容微微舒展了些许, “可还撑得住?” “师父放心,徒儿撑得住,还请师尊放手施为!” “哼哼........”邽清哼笑几声,在许寒看不见他时,这老家伙的面色看起来便和善许多。只见他稳坐虚空,右臂轻扬,手掌划过半空后留下漫天密密麻麻掌影,而后邽清手掌停驻,轻轻往前送去,这无数的掌印倏然而动,化作道道流光从四面八方同时冲向水雾! 少年还不自知,正咧着嘴角露出笑意,心中还在为自己方才的灵敏喝彩。耳畔又传来异响,许寒信心满满强扭腰肢回头挥掌封住来袭的掌风! 又是一阵轰然爆鸣,少年闭着眼睛感受这略过身躯的强横波动,嘴角更加倾斜了几分。 “砰!” 笑意还未收起,一道斩击划破肆虐的气浪,从背后生生撞上了许寒的后脑,满头黑发炸散,顿时将许寒放翻在地! 漫天攻伐已至,许寒狼狈的趴在青山之上,因其双脚尚被黑色禁文封禁在青山之上,根本无法转身,也无法躲避, “啊!........哎呦.......好疼啊.......,师父停手!徒儿受不住啦!” 连绵不绝的斩击似倾盆大雨般笼罩着许寒,轰鸣的银河下,怪异的闷响不绝于耳,少年紧贴青石,只来得及拿双臂护住后颈,硬生生扛着狂风骤雨的侵袭! “吼!!!” 水帘之下,饱受摧残的许寒眸中闪过暴戾,他暴吼一声后身躯之上罡元猛烈吞吐,虹光无匹而发瞬间如狂风过境似的将漫天虚影横扫一空,禁锢少年双脚的黑色禁文幽光大放,密密麻麻的封禁符文由脚掌之上迅速攀至小腿,大有覆掩全身之势! 许寒双拳击地,借以反冲之力站起身来,眸中神光蕴育,身后湿润紧贴背脊的长发瞬间被烘干后狂乱飞舞,只见许寒沉腰立马,双掌叠在一处放于腹下丹田之处,体内金色道刻疯狂跃动,无数道金色雷锁以上身为枢向那蔓延的黑色符禁逼去! 两股力量分庭抗礼,来回拉锯!自百丈高空冲击而下的湍流被少年所发气魄逼开,一丈之内竟无半点晶莹落下! “咔嚓!” 忽而一声脆响传入许寒耳畔,少年定睛看去,只见脚掌之上那定住全身的两枚黑色神符竟突然从中炸裂一丝裂痕! “好,再加把劲!” 许寒大喜,运转到极致的一元道经又凭空生出几分劲力,上身之处金色狂雷大作,似雷神降世般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封禁! “喝!!!” 许寒一声怒喝,被湍流冲刷了上万载的大青石硬生生被震裂出两道一指粗细的裂纹,黑色禁文陡然从脚面上浮起,而后被暴烈的力量瞬间冲散,化作点点黑光消逝于虚空之中........ “嗯......算是有点样子了.......”邽清微微颌首,从半空中施然飘下。 许寒收了气势,趁着银瀑还未落下之时在潭水上连续轻点脚尖,冲了出来。 “师父!”站稳了身形,许寒躬身而立,向着师尊行礼! “嗯......你需记住,道刻为吾等修士力量之源泉,乃天人沟通交互之渠道。修士万般手段,遑论真武道经,符箓印法,皆是以此为枢。道炼境的修士,道经沟通周身经脉血躯,存储天地元气。灵枢境炼化人之五脏,阴阳二气。人体内的罡元更加强盛,反之道刻之力也远超道炼境界。道经锁住吾等肉躯精元,故而道刻不灭,吾等修士不灭!” 许寒颔首,将师尊所说每一句都印于脑海,半个字也不敢忘却。 邽清见许寒用心听讲,也颇为满意,他上下打量了许寒一眼略微沉吟“你以往可有惯用之兵器?” 少年扬眉思索,而后摇首“回师尊,徒儿往日里只练过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并未精研过兵器御使之法!” 许寒所言也非虚妄,之前古村生活之时,大黑斧,长枪,大刀之流虽是常于手中玩耍,但那不过是仗着蛮力胡乱挥砍,根本无半点章法可言,故而也算不上什么惯用的兵器。 “嗯,你虽天生道体,肉躯强横远超同境,但拳脚之流终归抵不过玄兵利器,与人对敌总是弱上几分,你可有意属之兵?为师这里尚收集了些,以你目前之境界,倒也够用!” 许寒褐瞳忽亮,心中念着这是要给真家伙了?“师父,我.......想以剑为兵可以吗?” “用剑?”邽清闻言不禁蹙眉“你想学剑道,这是为何?”他盯着许寒,“个人各有缘法,你不必觉得为师用剑,你便要跟着为师用此为兵!” 许寒讪讪,颇有些不好意思,“徒儿倒不是这般想的,只是........只是........” 邽清疑惑,只当其中另有隐秘“只是为何?你据实说来,不必隐瞒!” “只是徒儿觉得,一袭白衣,以一剑破尽天下万法,横扫世间不平之事,格外帅气........” 邽清闻言怒目圆睁,差点被这浑赖的小子气的五窍生烟!气势勃发之下百丈之瀑轰然断流,大地震颤山川摇动,深林中惊起不知多少无辜地飞鸟。 许寒没想到师尊会这般暴怒,夹着裤腿低着头,活像一只可怜的鹌鹑。 “一剑破万法?嗬,为师浸盈剑道数百载,怎么还不知这寥寥人界之间尚有这么一门无敌的真武?” “这.......这徒儿也是听村里的老人说故事的时候.......”邽清面色愈发不善,气息阴郁似寒针。许寒头都快低到了裤裆里,颤颤巍巍的就要昏厥过去。 “江湖故事你也敢拿来戏弄为师?” 许寒前世观诸般小说家文、影剧之流,心中颇为艳羡那些以一剑横扫世间,破尽万法的大能之辈,此生若是不沾修行路那也罢了,但此时既是踏上,也难免脱不了俗想学上几招,左右他对兵器也无甚特殊喜好,用的顺手即可! 邽清看着下首处横着头兀自坚持不语的少年,脑门上青筋狂跳, “呼.......你天生筋骨横练,而剑道意境讲究的是轻灵飘逸,似屠夫解牛般不着痕迹便瓦解攻伐手段,却是不适合你这般大开大合的风格,依为师来看,长枪、大戟之流的重兵倒是与你相和,你.........还是再考虑下吧!” 第六十二章 五岳 “这把呢?”........“太轻了..........” “那这把呢?”.........“嗯.........还是有些轻.........” “呼.........这柄剑呢?”..........“不行不行,不趁手,还是太轻!” “混账小子,你要气死我?” 二人身前的岩石上已密密麻麻插满青锋,少年还是大晃其首,不慎满意。气的邽清吹胡子瞪眼,恨不能一掌拍死这无赖的徒弟。许寒甚是委屈,却也不敢强辩,只是低着头就是不肯妥协,非要挑选出柄何意的的剑兵! “为师已说了你不适合用剑,你还在这犟什么”邽清气的哆嗦,瞧着这漫长岁月才收集而来的玄兵利器,每一柄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放在人界都可引得中众修士浴血厮杀哄抢,但现在却只因轻,就被这不成器的徒弟弃之如履! “剑道讲究灵动飘逸,你有千般攻势吾便有万般解法,如秋月之雨,化夏日灼炎于无形之中!又非是与人正面比拼力气,要那般重做甚?你若嫌轻,何不要柄锤子来耍?” 许寒垂首听训,他悄悄抬了下眼皮偷觑了眼狂躁的邽清后又迅速的收回目光,“师父.....徒儿就是想试试......” “你!” 邽清挥袖长叹,怒其不争“罢了罢了,就随你这孽徒一次!”说着他手掌翻过,掌上空间微烁后一柄六尺长,两掌之宽的玄重尺剑顿时出现!此剑剑身坎坷不堪,似是由笨拙小儿游戏之中造就而成,刃上无锋,宽大的剑身上歪歪扭扭刻着些器炼道痕,一看便是初学器炼之人试炼所刻。 “喏,拿去吧,这要再不和你意,为师也无办法了!”邽清恍若掌间无物,轻飘飘的将重剑扔给了许寒! 许寒望着玄重尺剑,眸光一亮,慌忙上前接过。许寒本就天生神力,现在又身负修为,全力施为之下抛起十万斤的巨石不在话下,但此剑入手之时手臂竟仍旧不意下沉,少年双手持剑,惊叹的看着掌间丑陋的巨剑啧啧称奇! 许寒左手松开剑柄,单以右掌持剑而立,运起周身劲力崩步上前横扫千钧,空气中陡然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呼啸之音!少年眸光大放,清喝一声后转身反手竖剑力劈脚下青岩! 空气发出呜呜的啸音更重,黑影闪过虚空后瞬间撞向大地, “轰隆!” 山涧之下忽然传出振聋发聩的巨响,这隆隆响音似是山崩之后滚石势不可挡的落下,连震耳欲聋的湍流之音也瞬间被遮掩了去,大地青岩以剑尖落地之处四散炸开,数十丈内幼儿掌宽般的裂缝纵横交错,这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宁静清幽的天地顿时面目全非! “哈哈,好剑,用的甚是合手!”许寒兴奋不已,炽热的眼神看着邽清“师父,这剑叫名字啊,太牛了!” “咳咳.....”看到徒弟如此激动,邽清倒是久违的老脸微红“这剑没名字.....” “啊?”许寒面露疑惑,“这样的神兵怎么会连个名字都没有?” 这柄重剑乃是邽清还在抱朴子座下修行之时,为习练器炼之法而练就的废品。剑形与剑身之上器炼道痕皆是他当年的拙劣作物,也是他唯一器炼而成的半成剑兵。通过此剑之后,邽清清晰认识到他于器炼之法实在无太高天赋,且若要精研器炼之术,首先需辨得万物与天地之间沟通之脉络,太耗岁月,故而当年邽清也就索性放弃此法,转而苦心修行真武与符篆之道! “咳~哪来这般多的问题,无名就是无名,你若是喜欢自己与它个名字好了!” 邽清自不会给这啰嗦的小子解释自己青葱岁月时的孟浪之举,没好气的道了一句。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徒儿,他倒也未真这般地不负责任,还是好心提醒了徒儿一句“此剑乃葬道峰下玄重铁矿所制,剑胚粗陋,且其剑身之上道痕之力也只是可与修士经脉元气互通。故而难以孕育灵性,只能靠罡元强行御空,难以与吾等修士心意相通,你可是想好了要用它?” 许寒好容易才寻到一柄合手的重剑,才顾不了这许多旁枝末节,只顾低头细细欣赏这日后的好伙伴,粗鄙冰凉的剑身在他眼中也是光彩夺目, “啧啧,好一柄重剑,唔.......要叫你什么好呢?”少年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忽而他灵机一动,眸光熠熠盯着玄重尺剑“我就唤你五岳如何?哈哈,五岳重剑,是个好名字!” 邽清不解,瞧着自嗨不已的少年问道“这五岳又是做何解释?” “嘿嘿~”许寒双臂护剑,生怕师尊突然反悔又将重剑收回,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了句“只是徒儿无意取得名字,没什么深意!” 邽清微微摇首,对这惫赖的徒儿没辙。掌间光华闪过,一尊雕琢饕餮之相的青铜酒壶显现,饮一口琼浆雨露后望向远方,目光微微迷浊“剑既是你的,叫什么名字便随你的意!” 邽清似回旧忆,向来对许寒冷淡的面色不觉间松缓了几分,幽深的目光透射着几百载的沧桑难忘,衣袍随风轻摆,他负手身后,对瀑畅饮,沉默不语。 明道境的修士一举一动皆蕴道意,邽清腹有愁肠,其漫漫悲意盈散而来,震耳欲聋的银瀑依旧水流崩涌气吞山河,只是似乎被人掐断了声线一般,轰鸣声陡然消去了许多。不远处碧翠的幽林也失了颜色,黯淡无光,上空出黑云渐聚,原本祥和清净的招摇大地瞬间萧瑟压抑。 邽清虽未有意气息外放,但那缕缕的威压仍旧惊骇了身前的少年。许寒两排牙齿不住地哆嗦,面色苍白无比,师尊的身影就似昨日在祭殿中所见凫徯神鸟一般,威严高耸不知几许! 周天经脉中运转不歇的罡元突然晦涩的难以控制,体内澎湃勃发的原始道经之力大有沉寂之势,若是再任由邽清挥使神威,那许寒极有可能被活活镇死在此! “师.......师父,您别生气,大不了徒儿不使剑了.......”终地,许寒被吓得眸中含泪,还是颤颤巍峨的出了声! “嗯?” 少年的呼声惊醒了沉沦往事的邽清,他猛睁双眸,如沉眠的上古凶兽于今朝惊醒,飞流直下的银瀑陡然倒流而去,遮掩苍穹的黑云瞬间炸裂,神鸟击空而去,灵兽奔走山林,招摇群山像是从冰封之中恢复了生机! 邽清浮梦中醒,见着身前被自己骇得两股战战,支撑着五岳重剑勉强站立的徒弟不禁有些郝然。 “咳......无事,为师并未怪你,嗯.....你先站好了!” 邽清一回神,立马又恢复了晚娘脸色。 少年颤颤悠悠的站直了身,不动神色的退了两步惊悸的看着老头,也不知他到底发的疯魔...... 师徒二人大眼瞪着小眼,气氛甚是尴尬, “咳咳,方才为师只是在想我道渊诸多剑典之中哪一法门更合你的路子,不想竟有些入神了竟泄了几分气息,你没伤着吧?” 我信你个鬼! 许寒险些破口大骂出来,但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省的他又出什么幺蛾子手段作弄自己。 苍白了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许红润,许寒勉强堆砌出个难看的笑容,“师父,那您想好了吗?” 第六十三章 路漫漫 邽清抚着白须垂首沉吟眉头紧蹙,看来却是在为许寒操着心思。半晌之后他抬头打量着许寒几番后又微微摇了摇头,似是碰到了难处。 许寒被师尊一番做派弄得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师父,没有徒儿能学的剑法吗?” “哼!”邽清没好气地冷哼,“我道渊剑典以荡魔剑经最为玄奥莫测,其内含一千零二十四剑式,可搏天,可覆地,可裂海,可引天地之力,尽数悟之便能一览剑道绝巅风景。除却那几派的镇教绝学外,荡魔剑经可破人界诸多法门,端的是厉害无比!” 许寒眸光大亮,喃喃道“荡魔剑经?听上去甚是不俗,师父!徒儿就要学这个!” “不可不可!”邽清揪着胡须,大晃其首! “为何啊?”许寒不解。 “人界之中但凡高深真武剑法,尽是御剑法门。荡魔剑经虽是一门刚猛的剑法,却亦是如此,其剑招如灿然大日,凌厉剑势下群魔退散,威势赫赫!” “师父,徒儿还是不太明白,既然此剑经如此超凡脱俗,为何我却学不了?”许寒内心更是疑惑,忙地追问下去。 “为师已说了,既是御剑法门,纵其剑势强盛,但终究还需灵动辅以佐之,刚柔并济之下才有这莫大神威。而你一副横炼筋骨,神力不凡,速度虽快,但却是直来直往的路子,天性也是如此,若你学这荡魔剑经,且不说能否悟得剑招剑势,便是勉强习之,也难免处处破绽!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万法到尽头时虽会归一,但走错了路,你便再难望到尽处!” 邽清一番言语如魔音贯耳,许寒只能明白个囫囵,大概之意便是说他是个愣头青,适合大开大合的路数,以累累大势逼人,以力破法!若要强学那些精妙似道的真武却只会是个东施效颦的结果,徒惹人笑话还难成大器! “那......那徒儿该如何?”本无所谓的许寒也觉察到其中几分难处,不禁有些心焦,“难道我就真的学不了剑?” 邽清捻着胡须来回踱步,面色倒也不似那般严峻,似是心中已有腹案。忽然,他脚步停驻,幽幽盯着少年“为师再问你一次,你可是决意要学剑?” 许寒被盯的一阵森寒,但还是咬着牙回道“若是有可能,徒儿还是想试试!” “嗬,好,既如此,你可莫要后悔!”邽清低头俯视着笑意莫名,而后大袖一挥转身身化虹光腾空而去,“走吧,我们去看看夕盈那丫头!” 勿妄轩院内流水潺潺,原本曲折蜿蜒的溪道被邽清单独开辟了一汪清池,这溪水本是灵泉之水,从地脉处渗出地表,故而沾染了些许地乳之气,灵韵非凡。清池四周被大小一致的岩块围着,岩石之上邽清亲手镌刻了聚元符箓,招摇峰上这座小山头的浓郁罡元尽缓缓向此汇聚,让这清澈的灵泉翻着熠熠精光。毫不夸张的说,眼下这汪清池的水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已算得上灵丹妙药,凡士饮上一口,可尽去旧疾,得寿十载。 师徒二人站在池边,瞧着漂浮在清池之上呼呼大睡的小丫头皆目色温和,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呵呵,这小家伙倒是心宽。”邽清背负双手,微微颌首。 “其实夕盈聪明的很,懂的也多,只不过她放在心里不说.......”少年想起那日在洞渊之中,夕盈兀自坚持,非要许寒出山的模样心疼不已。小小年纪便离开父母跟着自己背井离乡,也不知此生能否归家。来道渊山的这些日子里,小丫头多有哭闹,但却从未有过一次喊过要回家。其实她心里明白的很,许寒现在根本无力带她回去...... 邽清看着低迷的少年,目光微沉“既如此,你便不能懈怠,需更加勤勉才是!” 许寒重重的点了点,应了声。 “对了,为师到有一个疑惑?”邽清眉头微皱,不解的问着徒弟“你不过才八岁而已,为何夕盈总该称呼你为老公公,这是何解?” 许寒深沉的面容陡然僵硬,不自觉的退了两步,尴尬的咧嘴“咳.......哈,这个......这个只是小丫头胡闹罢了,并无其他缘由......”说完之后他脸色微红,低头讪笑不已。 邽清又不傻,自知自己这个天上掉下来砸到头上的徒儿没说实话,不过许寒不愿说,他便也不深究,只是将这个话题轻轻放过。 “对了师父!”许寒见邽清未在追问,心中大喜,连忙转移着话题“似夕盈这般,何时能够自后天之躯归反先天境界啊?” “还需个两三载岁月吧........”邽清沉吟片刻,回答道。 “需要这么久?”少年扬眉惊异,“后天归反竟这么难?难道就没有个快些的法子吗?” “两三载岁月已是极快的速度,人界中人,若无宗门在后培养,少不得需花个十年八载精炼肉躯,日日吐纳日月精华不坠,经脉方可自生真气。再以真气涤荡肉躯杂质,经年累月,等跨入道炼境界引天地元气入体二次锻炼经脉、血躯、根骨之时多数已然三十上下,能在双十岁月得如入道炼境界已算得上天之骄子,你当人人都似你这般怪胎天生无垢道体,肉身强横惊人,只需身负道刻便可成就道炼圆满?” “嘿嘿~”虽被师尊骂作怪胎,许寒心中倒是欣喜,穿越之人要么天赋惊世,要么废柴再寻机逆袭,眼下他算是幸运碰上了前者,若他为资质庸俗之辈,恐怕又要凭生许多波折,归家之途只会难上加难。 但得失之间乃是福祸相依,少年不曾想过,既然他天赋不俗,为何却被亲族抛弃了去?待因果来报之时,恐怕是悲是喜便难说了........ “夕盈只是凡俗体魄,只得以这灵泉反哺肉躯,再辅以山间灵果滋养,两三载后经脉便可滋生真元,入得先天之后倒是可以用些灵丹妙药,天材地乳加快修行速度,倾尽资源,大概在双十之前也可道炼圆满了........” “呼......十几年啊.......”许寒目光复杂,心中生出几分敬畏。世人皆好长生,却又哪知向道之艰? 日日勤修不坠,丝毫不敢懈怠,耗费无数资源,苦心追求上乘玄经道典,为此与人搏杀浴血,可能最后也无法踏足高深境界,只得在日暮西山白首之时,方能醒悟人活一世之真意....... 这漫漫问道之路,便是皆是白骨。许寒深吸一口气,天时地利人和他皆已占全,若是最后未能归家,那他辜负亏欠的可就太多了! “唔........” 此时日已西斜,星铜大殿上一轮法月渐现寒影。气候有些凉了,小丫头仰浮飘游在清池之上,被冷风拂过顿时觉得有些不适。她伸出了胖乎乎的白净小手揉了揉惺忪睡眼,而后竟然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口鼻尽数没入了灵泉之中! “啊......呸呸呸!” 还未待许寒将她抱起,小夕盈自个儿被闷的受不住,利索的浮起来晃着小脑袋大口吐出泉水。见到邽清和许寒正在岸边相望,她嘎嘎尖声笑着,手脚并用的就往岸上游去! “老爷爷、老公公!” 一上了岸,浑身湿透了的小丫头一个猴蹿,便攀到了许寒的怀里,小手自然而然的拂过腰际,拽出不琅鼓敲着许寒的脑袋,“呜呜,你都不带夕盈玩!” 小丫头的世界里除了吃、睡、玩之外便再无其他,单纯的紧。许寒不禁苦笑,也难跟她解释种种。而邽清脸色发黑,暗自揣摩着老爷爷和老公公到底哪个辈分更高一些........ 第六十四章 求索 夜华如水般流盈,风姿绰约。黑暗天幕下的招摇冰冷寂清更胜古村几分,或许身在此山,故而才不识仙山真意。 许寒盘坐于问心亭中的太极阴阳石刻图上,沉心守意双目微阖。一旁的夕盈用着如初生的玉藕般的手臂撑着脸颊,瞪大着眼睛目光熠熠瞧着少年,似是在期待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邽清侧身立于崖岸,瞧着峰半处既是深夜也不忘搅弄云雾的罡风兀自出神。衣摆飞扬,他不时地饮上一口清酒,逍遥自在的像是要飞仙苍穹。 终地,许寒动了,气息清明的两断峰顶上空间陡然晦涩了几分,视界之中,连道渊法月所发的无量光芒照射此方天地时也变得寸步难行。少年弱小的身躯一股悍然的气势隐隐而发,飘逸的衣摆被这绝强的气息滞在半空之中,乍看之下就如时光静止一般! 许寒缓缓举起右臂,那颤巍巍的模样似是手臂之上绑上了数十把五岳重剑,他伸出食指点向虚空,指尖一点微弱的晶光绽放开来,少年满脸通红,额头之上青筋毕现,周身气息时强时弱,如月下靥海,起伏不定。 倏地,许寒指尖迅速划过,身前一个散发着道蕴的字符印在虚空之上,这字符如清澈的水流造就而成,一出现便泛着晶透的光芒。 许寒见之大喜,掌间罡元吞吐,瞬间将这符文祭出亭外,而后便与夕盈一道期待这符篆爆发神威。立于一旁的邽清微微摇头,目色如渊。 “轰!”的一声震响,那神符陡然间光华大作,就如璀璨大日般不可直视!百丈之内元气混乱不堪,灼热的狂风肆虐峰顶,小丫头被惊的高声尖叫,跐溜一下蹿到许寒胸前躲避狂风。 许久后,待罡风散去,狂躁热意也消逝于无,许寒瞅着空无一物的虚空不禁面露失望,期期艾艾的看着师尊,不知为何自己会失败。 邽清倒也未卖关子,径直发问“可知自己为何会失败?” 许寒不敢造次,将树懒般的夕盈从身上拔了下来,起身恭谨而立“徒儿不知,还请师尊赐教!” “你且看好了!”邽清叮嘱一句,转身面向峰外虚无之处,似少年那般以指为笔,行云流水般的虚空作画,瞬间便将方才许寒所祭符文造就而出!那符篆禁文回旋着冲上苍穹,轰然化作一团散发紫红之光的灼焰! 那灼炎燃烧不歇,在许寒和夕盈惊异的目光下竟渐渐化作一尊蒲牢, “咚!” 这灼炎幻化的上古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声似钟鸣般的异响。响声瞬间荡便几十里地界,骇得许多沉眠的灵兽从睡梦之中惊醒,冲出了巢穴四散惊逃! 这摄人心魄的道火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澎湃热力,许寒本能运转罡元护住己身与夕盈,这才感觉呼吸稍稍顺畅了些,而躲在身后的小丫头更是不堪,连发梢都快被炙烤的焦糊,险些晕厥过去! “师傅,您快收了神通吧,夕盈快扛不住了!”见丫头状态不对,许寒顿时慌乱惊喊。 “咻..........”邽清也顿时惊到了,他赶紧散去符威,瞬间出现在丫头身前,查看她是否有碍! 其实这倒也不能怪他大意,邽清乃招摇一脉峰主,几百载岁月以来,与之有因果之人皆为修士,故而此时犯了个糊涂竟将只是后天凡人境的小夕盈忘在脑后。 但小丫头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主,晕乎乎的回神之后,小脸满是愤怒,操起不琅鼓毫不留情“啪”地一声印上了邽清的脸颊!“大坏蛋,你想害夕盈!”夕盈得理不饶人,敲了一下还不过瘾,接二连三往邽清僵硬的面上招呼! 许寒惊得呆立,直到小丫头砰砰砰的敲累了,也没想起阻拦几分! 邽清面色抽搐着,似是欲笑却又想在许寒面前维持这严师之风范,表情甚是扭曲!“是爷爷不对,你可息怒了?” “没有!”夕盈哭喊了一句,又搏出几分气力来,再欲消仇。这下子许寒可反映了过来,他一把拉过小丫头护在身后,讪讪笑着“师.......师父,那个.....夕盈还小,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夕盈人小鬼大,似是听懂了老公公在说她的不是,她愤恨的抱着少年大腿,拼命的踢踹!这等暴躁不肯吃亏的性子倒真如秋境叔所说的那般精悍! “哼,怎么,为师在你眼中也就这些器量?”邽清斜瞅着尴尬的徒儿,倒也未曾责怪于他,心中反倒有些许安慰。道渊立派六十二万载有余,宗门之强盛冠绝人界一方,门下诸多真传弟子仗着天赋异禀,资源深厚,背后又与数之不尽的势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心中早已忘了至诚至臻之道。故而他数载前痛失爱徒后,多方势力有意将自家后辈天骄塞入招摇峰内,皆被他婉拒了。 不成想这宗门强令他收入门下的许寒倒是良善,朴实,甚合他心意。不过这孩子眉梢棱角锋锐,性格又是耿直之辈,故而他才一直冷颜相对。须知过刚易折,若是不改改,日后难免吃亏。 夕盈爬上石床生气了闷气,但总算安静了下来,师徒二人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悄悄离开了问心亭,站在几丈外的崖岸生怕又惹起这丫头的不快,那样又需平白耗费了一晚功夫来哄她快活! “徒儿方才是罡元运转不定,气息波折之下故而失败?”许寒悄声问道。 “咳咳~”向来行得正坐得直的邽清甚是不习惯用这般低语说话,“此乃其一,却非全部!” 许寒蹙眉苦思,无奈他见识尚浅,百般思索亦不得解。“还请师尊赐教!” “为师曾与你说过,符篆之道乃修士师法天地道痕所悟出的道术,故而举止之间需暗合天地自然,要记住,符篆禁文并非需你强行作出,这天地之间处处皆是道之痕迹,你只需顺其自然将其勾勒出来便可。” 许寒低头沉思,指尖不住地颤动,似有所悟。 “罡元运转收发需虽心意,并非一味用强,你方才初时气息强至你能控制的极限,之后便再难收住,故而印出的篆文只是徒有其型,不具神威......”说完之后邽清毕言缄口,静静看着深思的徒弟。 倏地,许寒硕然抬头直视峭崖之外虚空,手臂划过虚影,轻柔的似善舞的仕女,只见他一指点向身前,而后虚空元气便如天镜般静谧的湖面忽然落下一块巨石,道道波纹迅速弥漫开来! 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出现在脑海,许寒怒目圆睁,化指为掌按向虚无! 夜幕之下,又一朵灿然的道火绽放开来!澎湃的热力喷涌而上,许寒红光映面,狂发飞舞,执掌不动,将这十丈有余的大火球抛向深渊! 邽清眼睑微抖,心中赞叹不已。他身为道渊嫡传,天赋自不会差,但饶他当年初学符箓之道时,也是清修苦练月余,也才堪堪掌握。没成想这徒弟悟性竟如此惊人,满打满算不过学了几个时辰,自己在一旁稍加点拨便能祭出符箓,当真是了不起! “师父!我成功了!”许寒惊喜万分,没成想自己竟真的使出了这般“不科学”的手段! “哼,道焰虚散,便是先天境的凡人全力之下亦能以真气劈开,有甚好得意的!”邽清自不会给这徒儿得意的机会,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去。 许寒撇撇嘴,心知这便宜师傅傲娇的很,想从他嘴里听上一句夸赞的话比登天还难,便也未过多计较,只道了句,“徒儿会勤加练习的!” 邽清点点头,对许寒的态度还算满意,“藏武大殿之内,有两部道典你需注意,其一,便是记载自上古之时直至今日,我道渊诸多先辈自天地间悟得的符篆禁文,其中之篆文涵括森罗万象,每一枚篆文你都需掌握,这可能需耗费你数年之功,你自当勤学不坠,万万不可懈怠。若是真有不明之处,你方可来请教为师!” 许寒心中哀叹,读书练字什么的最惹人恼,端的是无聊。“是,徒儿知晓了,那第二部呢?” 邽清捻着胡须,“第二部却是与你要学的剑法有关了!” “哦?”提到练剑,许寒立马来了精神,眸光熠熠等待这师尊后语。 看着徒儿的做派邽清颇为无语,也不知这徒弟为何对剑道一途如此痴迷,“第二部乃是一部奇书,是数万载前我道渊山一位前辈耗费百载岁月游历人界,又拜访了人界诸多宗门之后,归山汇编而成的一部剑经,此经名为《剑藏》,基本涵括人界之中所有修行之人所习得真武剑经,这剑藏在我道渊山无人修行,但是你却必须尽数记下!” “师父,听你所言这剑藏是极为了不得的道典,为何道渊山上无一真传修行,而我却必须记下?”许寒面露不解,追问道。 “嗬,那是因为这剑藏之内的都是些二流剑法,道渊门人若要修行剑道,自有那无数高深的御剑之法,故而也不会自降身份去学这些二流剑招!”邽清见许寒又要开口,拂掌示意他先稍待“为师要你将剑招全部记下,但却不准你去修行!” “这又是为何?” “你是至阳至刚的路子,有失灵动,故而习不得高深御剑法门。只是你偏要修行剑道,那为师也只能让你剑走偏锋!剑道境界,没你说的一剑破万法,但却可以万剑破万法。每一部剑经皆含剑势,若你都修行了最后只会陷入魔障。故而为师让你记下剑招却不许你去练习,待你万般剑招都了然于心,与人对战之时自知该如何破敌!” 许寒听得晕晕乎乎,“那.....师父,徒儿便不用练剑,只顾看那剑藏道典便可?” “呵呵~”邽清冷笑练练,“至于练剑么,为师自有安排!” 第六十五章 低鸣 邽清已经离去,不知去了招摇地界的哪里独享清静。小丫头这几日有些嗜睡,不知道是不是身受天地元气滋养,渐渐褪去凡胎,想来唯有在睡梦中才能更快的归反先天。先前她赌气不理二人,卧趴在石床之上没一会就又坠入了梦乡。 许寒将夕盈送回了勿妄轩。濯影斑斑的屋子里,少年立在床边,静静看着呼吸平稳的小丫头嘴角含笑。 崖岸边的窗户没有关紧,几缕皎洁的月华透着缝隙悄悄窥视,许寒唯恐惊了这丫头休息,轻手轻脚的将窗户关上后又找来布帘挂在悬窗上,既遮了月光又挡住伺机而入的寒气。而后,少年抿了抿嘴唇,悄悄退出了屋子。 御空而行又回到了两断峰顶,许寒孤身一人立在问心亭前。邽清和小丫头都不在此,方才还喧闹的峰顶顿时失了生气。 明月虽普照山河,可到底不如真阳般温暖人心。少年静静环视这片仙山福地,这片横跨十万里地界比地球赤道平摊开来还要长两倍有余的道渊山,思绪便如耳畔的罡风以及满山摇曳的翠叶一般纷乱。 举头望明月,放佛触手可及。 说来也是好笑,许寒初入此界时,第一次见到夜幕下悬挂的三轮浩然神月着实被惊吓到了,还误以为是末世降临,在父母亲细声安慰下花了许久才渐渐适应这天生多出的月亮,而今道渊山中又如前世般天际只得一轮清月,许寒倒是颇感不适,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漫漫天地间放佛只剩下一人一月,许寒难免备感孤寂,思亲之心甚切。掌间光华一闪而过,许寒低头看去,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上突然多出了一盏粗瓷茶盏。他走入破落的问心亭内,盘坐于石床之上,指尖不停摩挲着不起眼的瓷盏。 “老祖宗应该也能看到自己吧,他老人家那么大的本事,连那归藏禁墟中葬下的古仙都能瞒过,没道理一座葬道峰就能难住他......”许寒无聊的猜测着。 这茶盏老祖宗这般珍视,究竟有何不得之处呢? 恍然不觉间,许寒把玩茶盏的手渐渐用上力气,一直到手臂绷紧的青筋暴起,他才陡然惊醒过来!许寒天生神力,现在又身负道炼圆满境界修为,毫不夸张的说,他双臂之力便可挡凡人千军,百炼精铁在其手中亦如湿泥。 许寒连忙撤去了掌劲摊开了手掌凝神观望,质地粗朴的瓷盏并无半点损坏,连一丝微尘也未落下,仿佛岁月亦不能伤! 想了一想,许寒将瓷盏托在手上,体内金色熔炉陡然勃发,无尽闪电顿时淹没身形,风倾云动,他倾尽全力汲取虚空元气,体内罡元入飞瀑一般灌入粗朴的瓷盏之中! 一息、两息、三息........... 许寒引发的动静越来越大,绚烂斑斓的元磁神光如极光一般在问心亭上流盈不定,远处看去,两断峰顶似是披上了霞光熠熠的披风。 鬓角处的汗水一渗出肌肤便被高温蒸发,水气汇聚成炙热的云气与四周清寒的虚空阴阳交汇,闪烁的雷霆在云间浮跃,进而落下淅沥沥的小雨,许寒竟已己身修为引动了天象之变! 渐渐地,原始道经抽动天地元气的速度开始跟不上许寒往瓷盏中灌入罡元的速度,身躯所存之元气迅速消耗一空,周身萦绕的狂闪也慢慢消失而去,许寒大口喘息着,瞧着掌间仍无丝毫变化的瓷盏终于选择了放弃...... “叮、叮、叮.......” 许寒拿着指头伸入杯中,轻易地戳击盏底,发出了清脆的敲响。“嘶........这倒是奇了,这茶盏装水能不知能装多少,怎么手指便轻易地就能触底?”他疑惑不解,翻来覆去把弄着老祖的小杯子,仔细查看。 迎着月光,许寒极尽目力望去,将这粗朴的杯壁上细细麻麻突触尽收眼底。 可研究了半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按师尊所说,但凡神物,纵使器胚原材再如何不俗,也需刻篆雕琢出器之脉络沟通天地,使之如生灵一般吐纳虚垠之中的元气,自蕴灵性方成玄宝。 但这茶盏外观看去,就当真如人界凡俗人家都可见的普通瓷盏一般,并无半点特异之处。但普通的瓷盏又怎么可能受得了道炼极境的修士如此折腾? 更为诡异的是,许寒见识浅薄认不得真宝倒也不算什么,但自踏道渊以来,这破瓷盏宗门掌教,诸多大能,以及师尊都过了眼,但却没有一人觉察有何神异之处,都只当它是个凡物,这便有些不可思议了........ “老祖宗,您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隐居方外古村?为何您不愿将大伙带出那片绝地呢........” 一人独处之时,许寒内心之惆怅便再也难遮掩,他目色迷离低声轻喃....... 罢了,想这般多又有何用,赶紧提升修为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许寒晃了晃头,将一干杂念丢出脑外。法月已快至最高点,他盘腿坐好,面向神月意守道刻。 道渊法月究竟是何物,又为何有这般经天纬地的力量这个问题连身为招摇峰主的邽清也说不清楚。邽清生于道渊,长于道渊。在他心中,月亮本该就是能号令一方元气,灌顶苍生的神物,至于其他的,他未曾深思过。 但这个回答可不能让许寒满意,前世信息时代,连几岁的小娃子都知道月亮是一颗星辰,是卫星,是一个亿万载岁月连任何生命都未孕育出的苍凉星辰。但今世,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修士法宝!这未免有些无稽........ 更何况,天幕之上,除了月亮之外,那漫天的星辰哪去了? 为何许寒穿越而来的这一方世界,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银河去哪了?北斗七星又在哪?还有那些在神棍嘴里据说可以承启命运的星座一个个全都不见了! 难道这个所谓的人界其实根本不是一方世界?它其实是洪宇之中,诸神手里把玩的玻璃瓶里装着的一块大陆? 这未免有些恐怖,让人不敢深思下去....... 哎,又在胡思乱想了,许寒面色有些许懊恼,不住拿拳头轻轻磕着脑门,他总是这般,脑袋里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和纷乱的杂念,总难静下心来去........感悟天地至理,大道规律....... “嗬嗬.......”许寒内心无声的笑着,师法天地什么的话从嘴里说出还是颇为尴尬的,总感觉像是什么三流影剧中的台词....... “啪!” 许寒给了自己一巴掌,思绪总爱开小差,这样下去可不行。人体便是最大的瑰宝,身躯之内所隐藏的秘密更是数不胜数,坐定之时,玄功运转,罡元运行周天皆是意识引导,万一不察之下将暴烈的罡元带到了什么岔路上,那他的死相恐怕不会太好看..... 忽然,一股恐怖难言的悸动自葬道峰顶上神月处传将开来,磅礴浩然的力量以葬道峰为枢瞬间荡便道渊山十万里地界,一百零八峰脉之上尽数被惨白耀眼的圣光笼罩! 但这光芒冲至道渊山下时却悠悠不见踪影,凡界来看,山上的一轮大月仍旧清光熠熠,毫无变化。 许寒面色突变,内心万般杂念瞬间遁去心神,只将意识尽数投放在体内的金色熔炉之上! 金色的熔炉流淌着炙热的熔岩,道道雷闪萦绕在侧,与天上法月产生了一股玄之又玄的联系!道刻之力轰然勃发,将体内静静流淌的罡元瞬间压缩到了极致,鼓胀的经脉居然凭空生出了些许空荡! 于此同时,虚空中原本静谧流盈的天地元气似乎遭受到重压一般,疯狂的向一枚枚道刻压去,放佛那是泄压的口子一般! “呃.......呃........” 许寒咬紧牙关,任由经脉中多出的罡元如滚烫锋锐的利刃般缓缓流动!元气运行周天,鼓胀的经脉被澎湃无匹的罡元强行拓宽了分毫,而神光勃发的熔炉兀自运转不歇,将滔滔大河般的液态元气压得更加凝练! 何为天赋? 天赋一说,涵括森罗万象。别人艰难才悟得的高深真武你推演一趟便可掌握,此为天赋!别人先天经脉狭隘,血躯浑浊不堪,需漫漫岁月才能涤荡清净,吐纳罡元,而你天生体若琉璃,清透无暇,肉躯坚韧,短短岁月便可自后天脱胎换骨,归反先天,此为天赋!同一境界,他人内体罡元如一汪小池,而你似如滔滔江河奔腾不绝,这亦为天赋! 这道渊法月加上一元道经之威,可生生提拔修士经脉所蕴罡元,加快修行速度,端的是震古烁今的神宝! 又加上道渊地界天地元气浓郁异常,地孕无数天材地宝,宗门高绝传承无数,故而其可成人界一方巨擘,令无数修士敬畏臣服,倒也不奇怪了! 法月神威已去,诸峰又恢复了空灵无为之气息。只是这夜幕下的幽深仙山之中,又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汹涌? 月将西去,两断峰上的破败小亭内,有一少年孤身一人盘坐石床之上,面向这十万大山,打坐禅定,运转周天罡元,一丝一丝的拔升修为,静待着一朝出世江湖惊得机会......... 第六十六章 断两断 “《天篆》.....《剑藏》.......,呼,总算找到了.....” 幽暗肃穆的藏武阁被许寒快翻了了底朝天,一部部珍贵的灵玉雕琢的道典被他打翻在地,四处散乱。他左右双肩扛着两部半身大小的玉典直起身四处打量,寻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因嫌费事,便将地上掉落的秘藏累成案几,屁股下垫着本厚厚地山海异志,就这么在原地坐了下来。 拂去冰凉玉石上的微尘,目光落在《天篆》之上,心中一股沧桑的气息油然而生。恍惚之间,许寒眼前闪过虚影,那是洪荒星宇斗转,大星舞于天幕的浩荡之势,那是岁月长逝,众生师法天地的卑微..... 喟叹声起,稚嫩手掌轻轻摩挲着玉典的边缘,许寒心中感叹莫名。只一部书,无数先贤高圣之辈竟花费数十万载岁月方才汇聚而成,也不知人界已沧海变换桑田了几番,修行之厚重艰辛可见一斑。 扉页之上密密麻麻刻印了一段小字,许寒虽能看清但亦觉有些不适,掌间须弥空间吞吐,少年拿出青铜烛台点燃了巨烛。烛光摇曳,一股清定心神的气息挥发开来,消去心间点点燥意。 “啧啧,好东西,跟纯氧似的.....”许寒赞了一句这功效非凡的巨烛,兴致勃勃的将目光投向玉典。 “符印,天地之法则也,篆者,人悟天地道则所创之纹。何谓天地法则?曰日之东升而起,西落而去,曰月出则潮生,月落则潮退。曰四季轮转,春之万物复生,夏至苍生勃发,秋来沧桑萧瑟,冬往寒雪弥天,此为法则矣。故而掌符篆者,可令水往高流,可令枯木逢春,可改春秋冬夏,可造天地万物,无事而不能为!” 许寒目光微凝,有些被这段话惊到了,他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研读下去。 “习符篆者,初学之人需以罡元为墨,道念为笔,将篆纹刻于虚空,以元气引之,方显莫测之威!而修为高深者临摹道印于元神识海之上,可一语成谶,言出即法,自建符箓阵纹,于天地间再孕天地!” “于天地间再孕天地......”许寒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修士难道有能力创造世界?”恍然间,他想起洞渊世界大地之上遍布的符篆刻文,那诡异莫测的纹路看上一眼便隐隐封禁人魂,端的是厉害无比。而那满地篆纹化作天生繁星之威势,更是深深印在许寒的心里,久不能忘! “呼.....罢了,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先把脚下的路走好再说!”许寒自语,翻开了硕大的扉页。 翠绿的灵玉雕琢出的书页难言的道蕴氤氲而发,还未待许寒反映过来便瞬间将他笼罩住,待到眼前诸物清晰,许寒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片灰蒙蒙的无边无际的空间!擦了鬓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许寒有些无言,“怎么这些个修士总爱将人精神摄入虚无之外,这是什么恶趣味.....” 振聋发聩的轰鸣声陡然响起,一道模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许寒身前不远,他凝神望去,却也未能分辨个雌雄出来..... 虚影一现空间,便二话不说举起指尖于灰色虚空中画符,随着痕迹舒展,玄之又玄的道蕴弥立时散开来,周遭的荡漾的浅薄雾气缓缓汇聚,许寒急退几步,提掌于身前护法,提防着缕缕危险的气息! 终地,篆纹已成,空间中压抑的气息如芒在背,许寒紧咬牙关,强忍着夺路而逃的冲动! “呼!!!”强横的巽风自无而发,瞬间便将许寒幼小的身影淹没! 许寒刚欲运转罡元护体,却发现经脉中原本周天运转的澎湃罡元无踪无影,不知道去了哪里,体内的道刻此时也沉寂下来,无论他如何催动,就是无半点动静! “好疼啊,谁来救我!” 许寒看着周身血肉被这强横的巽风一点点地剥离,露出了肤下的经脉、肌腱,他惊恐的大喊,转身欲逃,可是无论他逃向哪里,这巽风便如跗骨之蛆般跟到哪里,就是脱离不了! 被逼无奈,许寒只得转身去找那虚影拼命,可是满眼浑浊,神思不清之下许寒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又能去找谁去拼? “这.....这真是要我死?” 一道血色的道路冉冉绽放,如彼岸黄泉路旁的两生花一般绚烂慑人,许寒有气无力的喘息,拼尽全力的逃脱! 无孔不入的巽风渐盛,许寒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森白的腿骨隐隐露出。被千刀万剐的身体已然痛的麻木,猩红的血液染红了面颊,一双黑瞳不甘的望向前方,干枯的嘴唇微微蠕动着“爹,娘,寒儿对不起你们.....” 喃声渐渐散去,无尽的黑幕笼罩而来,孤寂的灰色空间内,少年僵硬的身躯慢慢消失踪影...... 陡然睁开双眼,许寒愣愣的瞧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朦胧世界,半晌都没回过神。 “我....没死?” 少年惊的跳了起来,迅速查看方才被怪风伤的淋漓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根本不似受过伤的样子,“这.....方才都是幻觉?”许寒不可思议地自语,回想起刚刚如万蚁噬骨般的痛感,猛然间打了个哆嗦, “这也太过真实了吧!” “轰隆!” 正当许寒还回味之际,这古怪的精神空间又突如其来一阵轰鸣,随后在许寒惊悸的目光下,一道灰雾汇聚而成的朦胧身影又迅速的显现在他身前! 许寒头皮一阵发麻,“什么情况这是,还要再来一次?前辈!请你稍等,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谈谈!” 他大声冲着虚影喊叫,只可惜这道身影恍若未觉,身形一定便如方才一般冷漠的举起手臂,御使灰雾于虚空临篆! “去,给你脸不要脸!” 许寒见状,怒号一声后欺身便上!既然周身元气不在,又无法打开介子空间取出五岳重剑,他便挥起老拳带起阵阵恶风,势若劈天般地冲着那深褐身影当头砸去! “呼......” 拳影瞬间划过灰雾,将这人影斩成两段化作漫天飞雾! 身影穿过雾气,许寒站定虚空嘴角含笑,“哼,原来是个银枪镴枪头,不堪一击!”只是还未待他笑意收起,那身后被击散的雾气竟又迅速汇聚,只几息间便又恢复人形!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颠覆了许寒的认知,让他彻底不知所措,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死,这究竟是要人做哪般? 眼见符篆又要成形,许寒心慌意乱,“天篆道典不是要记载诸多大能之人从天地间所悟的篆纹么,为何......等等!” 许寒陡睁双眼,一道灵光于心底划过,“莫非这便是道典授人篆法的方式?不可以力敌之,还需我以符箓之道对攻?” 许寒咬牙切齿,他知道自己又被师父给坑了! 悠悠的风吟声起,许寒连忙以念沟通灰雾,脑海中回忆方才身前人影指尖轨迹,可是慌乱之下,又痛感临身,仓促间又哪能成就玄奥的天地印记? 苍茫的虚空之内,少年惨叫之声又起....... “为师不让你正午过后便来这两断峰么?为何拖延到此时,这般倦怠你几时才能成就明道?”邽清面色阴郁,冷颜发问。身上浓郁酒气弥漫,脑后灰白长发随风飞舞,微微有些散乱,稍欠几分前辈高人的气质。 许寒立在身前面色隐隐抽搐,在天篆空间内被凌迟了数次的痛感还未完全消去,他第一次怨气满满略有些不敬的看着邽清,“师父,你为何不提醒我?” “嗯?”邽清扬眉,上下打量了番徒儿,见他微颤的双腿以及兀自抽搐的面颊心下了然,颇感几分好笑,“为师需提醒你什么?” 许寒愤愤不平“那天篆道典慑人魂魄,不学会一篆不仅离不开其内空间,更还要受地水风火临身之苦,您为何不告诉我一声!” “哦?我没有告诉你吗?那可能是为师记差了.....”邽清瞧着怨念盈胸的小徒弟,嘴角含笑,只轻飘飘的道了一句。而后他又正了颜色问道“今日掌握了几枚篆纹?” “徒儿资质愚钝,只学会一枚!” 许寒见邽清模样,知他在打趣自己,想起自己在天篆道典空间差些疼的失了禁,当下气便不打一处来,阴沉着小脸,没好气的回道。 “昂~”邽清闻言颔首,“这速度确有几分缓慢,为师当年与你师祖身后修行之时,半日里十数枚符篆是不在话下的.....” 邽清话还未说完,许寒脸沉得更厉害了“师父,今日徒儿要学些什么?” 知他心中有怨,邽清也未觉冒犯,笑意莫名“从今日起,为师不需教你什么,你自行练剑即可!” 说道练剑,少年满腔忿愤顿时化作了空,精神奕奕的二话不说掏出六尺长大宝剑来回比划着,“师父,我要怎么练!” 风扬衣摆,邽清瞧着兴奋的少年,不知何时酒壶又摸到了手中,咕咚咕咚饮了几口后,哼哼了几声,悠悠说道 “把它劈开.......” “啊?”许寒楞然,瞧着师尊指向脚下两断峰脉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为师要你将这脚下的两断峰劈开!” 许寒目色仍有几分迷离,他看了看脚下高逾万丈,山脚处方圆数十里的神峰,而后又将目光投向邽清,“师父,你要我把两断峰劈开?” “是!”邽清言语铿锵。 “怎么劈?” “呵呵,当然是拿你手中的剑了!”邽清冷笑, “从今往后,每日午时起,你需来这两断峰上,从山峰分裂之处,用你的五岳剑从峰顶一直劈至山脚,将这两断峰彻底化作两座山峰!”邽清颜色肃穆,面向着许寒,淡然而语....... 第六十七章 旖剑峰 常言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日月。此言对俗世红尘中挣扎起伏,努力生存,一不小心便白首芳华逝的凡人是至理。对云深仙山处,方外靥海中的修士来说,亦是至臻之言。日升而起,子时方息,不知不觉见,许寒与夕盈二人已在这道渊山招摇峰脉过活了三月有余。 这三月里许寒每日藏武阁、两断峰、勿妄轩三点一线,终日不坠。而夕盈,也度过了最初的悠闲日子,上午时仍需在师尊为其布置的灵池内熬炼肉躯,而午时之后,则要在莫痴亭中习练拳掌、身法。 初始之时,许寒每每见到小丫头小脸通红,汗湿长襟总是倍感心疼,索性想着自己再拼把命即可,就让小丫头这么每日泡泡澡,嬉戏山水间,过些清闲日子罢了。 邽清知道他的想法后倒也未曾训斥,只是让他自己去与夕盈说。 夕盈年岁方小,是好玩的性子,又尚不明求仙问道之苦,许寒本以为自己只要一说她定会答应自己。但不成想小丫头听了他的话后却是好一阵哭闹,声声泣问是不是老公公不想要她了,弄得许寒心中悲意不去,难受了好几日。 从那以后,无论师尊将小丫头操练的再辛苦,许寒也未出言相劝过。因为他明白了,每个人要走的路需听从自己的意志,纵使再亲密的人也不应阻止........ 好在夕盈平日虽爱吵闹,打小也未受的什么苦,但只修武一途却极有韧性,哪怕累的跌倒站不起身,却也从未喊过半个苦字。这倒让许寒甚是汗颜,邽清令他剑劈两断峰,他一直当是玩笑之语,是师尊见他浮躁后使法刻意磨堪他的性子,哪有练剑是举着把笨拙的重剑对着万丈峭峰猛砍的? 故而他总是怨忿在心,出工不出力...... 但自见小丫头认真的态度后,许寒便也改了性子,不在懒洋洋的混着功夫。左右不过一座破山峰罢了,一月劈不尽便劈一年,一年劈不尽便劈十年,只要坚持下去,总会见到功成的那一日! ............................... 悬于天际的真阳又将离开人间,和煦的日光斜照,为道渊一百零八峰脉镀上了金色的轮廓。而陡峭的两断峰则像是披上了一层霓裳,远处看去,当真美的温暖人心....... 峰巅之下几十丈处,许寒仍未停歇,风撩长发,他虚空踏立,双手高举被金色元光附着的五岳重剑,周身气势隐而不发。风云汇聚,许寒眼神微凝,锐利的瞧着身前被早已蹂躏的糜烂不堪的崖分之处, “喝!” 一声重喝,许寒怒睁双眼,五岳划过虚空啸声赫赫,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闪着森然寒意瞬间破空而去!剑气撞入山峰,狠狠犁过数丈长的山石后威势渐逝,缓缓消散。 轰鸣声过狂风起,烟尘漫天迷离久不散去。 待万般消过,许寒定睛一看,这矗立人界不知多少岁月的俊秀神峰又被永远消去了几尺之高........ “呼~” 双掌间微些痛意,那是千百次的挥舞重剑磨出了伤痕,耸了耸酸疼的肩背,许寒长舒一口气后望了望葬道峰的方向,又再一次的举起重剑.......... 不得不说,邽清想的办法还是有些用处的,许寒一夜便至道炼极境,进境虽快但难免根基不稳,运转罡元晦涩,做不到如臂挥使。远比不上那些一步步自后天归反先天,再由先天境界引气入体跨入道境的修行者们。但经过这三个月的锤炼后,许寒身上锐利的锋芒终是收掩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神光内敛,气息厚重,有着远超年岁的沉稳。 月华流淌,两断峰下那一片碧翠的山林被纷飞落石砸的遭乱不堪,若有一日许寒真能将两断峰化作真正的两断,那恐怕峰下的大好风景便是彻底毁了....... 邽清出山而去,据说着是要完成宗门指派的什么任务,要些时日才能归来。招摇山界中,又只剩下他与夕盈两个孩子。 师尊不在,小丫头倒是不见半点害羞,自己囫囵扒开自己的衣衫噗通一声跳进灵池洗净身躯,许寒毕竟是成年人的意识,悄悄躲到一边去避让开来,待到小丫头入池之后才悠悠的走了回来。 “老公公,晚上夕盈吃什么呀?” 小丫头身体浸入清泉之中,昂着汗啧啧的小脑袋,眨巴了清透的眼眸。 许寒面带和煦的笑意,瞧着才过了几月便明显成熟了许多的夕盈问道“唔,你觉得烤灵兔怎么样?” 夕盈闻言苦着脸,小嘴沉入溪水中调皮的吐了几个小泡泡,“又要吃烤肉呀?” “嘿哟!”许寒剑眉微挑,蹲下身子敲了下夕盈脑门“本事还没学多少,嘴巴倒是叼了,连灵食也敢嫌弃?” 小丫头仍旧撇着嘴,满脸不愿得样子看的许寒好笑不已。“好吧,你倒是说说想吃些什么?哥哥去给你找!” “唔.........”夕盈歪着脑袋,“我想吃面饼还有炒菜!” 听得丫头的要求,这下可换作了许寒苦了脸,炒菜倒还好说,山间多有能食的灵植,可这道渊山一副仙家气派,哪里又能找来凡间粮食做什么面饼?少年扶着额头,面现难色,“丫头,炒菜哥哥给你做去,面饼的话能不能换样东西?” “不要!夕盈就要吃面饼!”小丫头忿忿瞪着许寒,大有他不答应便要嚎哭一场的趋势。 许寒面上苦色更浓,焦虑的挠着后脑,正欲劝说之际他忽而神色一变,猛地回头望向上峰处的流光阁。沉寂的浮屠阁塔上忽然闪耀起虹光,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女声裹挟元气瞬间传开来,惊扰了幽静的仙山, “不知许寒师弟可在?令丘峰红絮儿不请自来,还望师弟勿怪!” 勿妄轩内的少年闻言先是疑惑,而后迅速反应了过来,这是先前去令丘峰领宗门资源时结识的那位师姐,这般时候了来我招摇峰所为何事? 夕盈自打从古村出来,所见过的只有忘语和邽清二人,现在突然冒出了外人来让小丫头顿时有些慌乱,她光着腚从清泉中呆呆的站了出来,不知该如何处置。 许寒将夕盈丢在地上的衣衫摄入掌中后元气吞吐,化作青璃锦衣原本的道袍模样。他将道袍丢给了呆立的小丫头嘱咐了她赶紧穿上后,脚踏大地,顿化虹光御空朝着那流光阁赶去! 流光阁前,红絮儿施然而立,微风拂裙身影清丽,不见半点急色。待见到下峰迅速急近的虹光后眉眼间稍露几分娇色,淡笑着朱唇亲启“才几月不见,师弟的修为竟精进至此,当真是让絮儿有些汗颜呢!” 许寒落下阁前,吐出腹中浊气。 “呵呵,絮儿师姐过誉了,许寒只是略有精进,比之师姐还有不小距离,当不得您如此夸赞!”这几月苦修之下他确有些进步,但离这红絮儿口中所言的“精进至此”四字还尚有些差距, 红絮儿眸中笑意更甚“絮儿夜中至此,扰了师弟清修,还望师弟勿怪我孟浪......” “呵,哪里的话,师姐法驾降临招摇,师弟高兴还来不及,何谈相扰啊?”许寒心中虽是疑惑这红絮儿来意,但也不好失礼直接相问,只得有一搭没一搭与她说着些寒暄的话语。 红絮儿面色施然与许寒一起走出流光阁院,瞧着夜幕下招摇地界的清冷眸光微迷,又不动声色瞄了眼有些不自在的许寒叹息了一句“哎,想当年招摇峰上也是门生伺童无数,一时风光无两,没成想不过数载之后竟只剩下邽清师伯与你师兄妹二人.......哦,对了不知邽清师伯还有........那位师妹现在何处,絮儿当去拜访一番才是!” 许寒心中微异,暗自琢磨“听师姐语气,此番像是专门来寻自己的?这倒是怪了,我平日与她也是不熟,她这做派是为何?”心中所想未曾宣之于口,许寒面露难色“却是不巧,师尊正于前些日子出了山门,说是宗门有任务相托,也不知何时能够归来,眼下这招摇山中只有许寒与师妹二人了!” 红絮儿柳叶眉梢轻动,眸中露出几分遗憾“是絮儿来的不是时候.......” 流盈斑濯,如玉石般碧脆的竹林正随风摆动着,清新的气息拂散二人周身胧掩的尴尬意味,红絮儿驻足不动瞧着月影下的竹林目中隐有深意,“听说招摇山中这片竹林乃是当年抱朴子师祖从太行峰移植而来,往日还有人笑他老人家为几根竹子大动干戈,今日一见,却不得不赞一声他老人家有眼光啊!” 许寒目色微凝,“哦?是吗,这我到不曾听师尊提起过.....” “呵呵,千百年前的小趣事罢了,不当一提,絮儿也是听太行峰几位师兄闲暇时提起......” “原来如此.......”许寒颔首,他撇了眼依旧怡然自得,神情挥洒不见焦意的师姐,略一沉吟“倒是师弟无礼,还未请教师姐今夜至此,究竟所谓何事啊?” 红絮儿双眼眯成月牙,俏皮的说道“师弟难道忘了?” “呃?还请师姐赐教!”许寒不明道。 “自是请师弟同去旖剑峰一游!” 第六十八章 红尘 旖剑峰上通天塔高有九层,暗合天地数之极致。塔身色黯幽深,微微泛着淡淡的金光,想必其上定是被无数威力莫测的箓文禁制包裹,等闲人若敢强闯,则少不得受那天雷地火加身之苦。 清冷的月光进入这一方天地,被阵法截断化作一片萤光熠熠的海洋。点点斑驳的光芒沉浸在月海之中,随着潮汐的月海微微荡漾。许寒呆呆的看着这千古奇景似是俗生梦醒,恍惚间放佛梦回前世,幼时夏夜里依偎在父母的身畔,躺在凉席上静静数着洁净的夜空上那闪烁的星辰。 前生再难归去,许寒静静望着“星空”,他只求此生能侍奉许山、禾女的膝下,为二老养老送终。 千百艘点缀了胭脂红光古色小船轻轻徜徉在月海之中,唯美而又动人。若是有凡人伴侣能得幸身临此地,与挚爱共舞与月海之上,静观这夜中仙山风景,明月鉴情,那定是一段不负此生不负卿佳话。 只可惜清风众传来塔尖月海中那小船里的靡靡之音,这让初出茅庐的许寒面红耳赤,他紧紧捂住小丫头耳朵,不敢久观月海,慌忙的跟着师姐身后,亦步亦趋的进入巍耸的通天塔内。 塔阁乃是环形的建筑,中间是空荡荡的青岩覆地的广场。广场中央,一方数十丈方圆的擂台赫然而立,许寒只看上一眼便心生悸寒,也不知其上丧了多少虚妄者的性命。 通天塔阁上下皆有紫金檀木所建,禅香悠远。雕梁画栋的檐角上挂落着几片摆动的红纱,微微扬洒着些旖旎的气息。 来往侍奉的小厮皆不过双十年华,男子尽是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的俊秀之辈,许寒从其沉稳的步履之上观出这些人俱是身负修为,放在人界定算得上一城俊杰,可叹在这道渊山上也只得沦为端茶递水之辈,有几人从许寒与红絮儿身边经过,见二人身着青袍后顿时挺拔的腰背深深折弯下来,面上也堆砌出浓郁的谦卑。 而女子也皆是些肤若凝脂的伶俐可人,腰肢纤细似风中残柳,莲步微移如小家碧玉。个个身影样貌皆不输许寒身畔的师姐,唯独缺了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傲意。 此时许寒突然想起了被师傅赶下山去的忘语,这可怜的女子出身皇室,美貌动人,若是安心的身存人界那定是会被众多侠豪之辈争相追捧,享一段无暇人生,可惜她偏偏妄争天命,意图傲临一方,却不想陷入一滩她挣脱不出的淤泥之中。 邽清曾说忘语心有魔障,贪、嗔、痴三焚身而不自知。其实这一切也不应怪她一弱女子,忘语意指长生,本意乃是护佑她祖辈打下的大好河山,护佑国度中的黎明百姓不受战火纷扰罢了,这并无错,只是忘语欲借这道渊山之势来挑动人界数十万载才形成的固若金汤的秩序,却忘了道渊山也不过是人界一方,并非是脱离了人间的仙家洞府,最后才徒叹蹉跎了二十载青葱岁月,落得个满身泥垢归家....... “呵,师弟可是在想你之前被邽清师伯赶下山下的婢女?”红絮儿望了眼低头思绪沉迷的许寒,微笑道。 许寒悚然惊醒,立时停滞了步伐,竖着眉头不可置信看着红絮儿。心中顿觉这亲近友好的师姐有些高深莫测起来,呆愣了几秒后他才恍然觉察,连忙收敛起面上惊讶,勉强笑道“师姐是如何得知忘语的事情?” “呵呵,宗门之中唯有困玄城与葬道峰上的传送祭坛可出山门,那小婢女自困玄城出山之时,被相识的人拦下来问了几句,故而这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许寒内心微凛,招摇峰上一个婢女的离去,这些高高在上的真传弟子竟然也了然于心,这宗门之内的水果真是深不可测,他看似无意的随口问道“那忘语可曾与人说她是为何被师尊赶下山门的?” 红絮儿见着许寒面上刻意摆出的不在意表情心中好笑不已,暗道这师弟道行还是太浅,“这倒没听人说起过,她只说了在招摇峰山犯了过错,邽清师伯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山门.........”半句话说完,红絮儿微敛气息,眸光摇动“不知师弟可知其中原委?” “些许小事,不值一提.......”许寒尴尬的笑笑,没有多言语。这要是让人知道自己被一个侍女用几枚灵果撑破了肚皮差些魂丧九幽,那才是真的贻笑大方! 红絮儿柳梢眉头不可察觉的微抖了一下,维持着脸上温和的表情也未多追问,只是眼中凝稠的幽光让人感觉她并未将此事放下....... 夕盈怯怯的看着来往不绝但见到三人便退到一旁躬身见礼不敢抬头的侍者们小脸茫然,喏喏的拽拉着许寒的衣襟,罕见的老实了许多,连这典雅却又不失富丽的古色建筑也未能吸引她的注意。 跨楼的阶梯处另有神异,只一步便陡然穿过一层之高。不过经过刚才一番对问,许寒变得稍有些拘谨,只是静默的跟随在红絮儿身后,没有多置口舌....... 推开雕龙画凤的阁门,张凌锥面带和煦笑意,起身相迎,“许师弟,几月不见,不知在招摇峰上过得可好?” 许寒微微诧异,没想到今夜凌锥师兄竟也在此地,他连忙将怀中的夕盈放了下来,毕恭毕敬回礼“劳师兄挂念,许寒与师妹在招摇峰上一切都好,这几月里师尊看我看的紧,师妹又正是筑修道之基的时候,故而许寒未上令丘拜访师兄,还望师兄勿怪!” “呵,师弟客气了!” 张凌锥笑意收敛,瞅着靠在许寒小腿上,含着手指眼睛片刻不离桌上热气腾逸浓香扑鼻的精巧菜式的小夕盈,眉目耸立“这便是贵师妹?好个乖巧伶俐的丫头,邽清师伯好福气,能收得二位天赋异禀之辈入门下,看来二十载后,招摇峰的威名又将响彻我道渊十万里河山!” 许寒轻轻踢了下夕盈,示意她赶紧给师兄见礼,但古村中活的肆意又横行霸道的小丫头哪肯理会这般多的规矩?许寒用多大力气踢的她,她便双倍力气还了回去! 而后这丫头嘟着嘴巴手脚并用爬上精致的桌椅,瞅了眼满桌的灵花异果、精巧菜式,小手径直伸向了香气浓郁的蒸血熊掌,自顾不暇的啃了起来! 幽静的阁房之中小丫头吧唧嘴的声音格外刺耳,许寒羞得面颊通红,慌忙向着亦有些尴尬的张凌锥和笑意施然的絮儿师姐赔礼。 挥手让门左右边上侍奉的两位宫装仕女门外听候,待阁门关上,红絮儿笑嘻嘻走到夕盈身旁,摸了摸干劲十足的小丫头“人家就喜爱这般天真无暇的女娃,不似你们这些男人,成天不是虚情假意的客道,就是满腹阴沉的算计!” 红絮儿的夸赞夕盈并不领情,反倒是不满的晃悠了几下脑袋,嫌弃她打扰了自己难得来的一顿美食! 张凌锥招呼着苦笑的许寒坐下,四人依栏而坐。 这一桌人中,除却夕盈不算,当是许寒辈分最小,他自觉的起身为令丘峰的二位师兄、师姐斟满一杯清酒,而后长笑一声“多些二位款待,不然今晚我与夕盈二人可又要饿肚子了!”说完之后,他端起酒杯一引而尽,微笑着露出杯底示意。 他二人见状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异色,心中更是肯定许寒与夕盈二人来历非俗,不然这才几岁的孩童又怎会有这般气魄? 清酒入腹,三人间寡淡的气息浓烈了些许,许寒目色迷离,环视这通天塔内数之不尽人影濯洞的阁房,吐出酒息“呵呵,这旖剑峰通天塔倒似人界的红尘客栈一般,热闹的紧.........” 红絮儿指了指塔顶之上的无垠月海“这通天塔可不只是客栈那般简单,师弟忘了这月海之上泛舟的诸位同门了吗?” 张凌锥闻言面色颇不自然,低头兀自微酌。 许寒亦是讪讪笑着“不意我道渊山诸位师兄这般快意情仇.......” “噗!”红絮儿一声嗤笑,“师弟言辞倒是婉转,好似人间那般读书的文雅之士......” 这话说的直白,许寒也倒不好再卖弄言辞,只得顾盼左右而言其他。 好在凌锥师兄及时出来解围道“其实这通天塔原本也不是为我等真传弟子所立,乃是为了困玄城中的记名弟子所建!” “哦?”许寒讶然,“还请师兄赐教!” 与许寒有几分熟稔后,红絮儿便不再端着架子,她玉藕般纤细白净的手臂叠放在桌上,俊俏的脸颊斜依着手臂,瞧着挥汗如雨小手挥舞个不停夕盈眼带笑意,似是甚是喜爱这不做作的丫头。 “所谓法不传六耳,道亦不可轻传。故我道渊山向来是不轻易收徒的,数十万载前,这通天塔本是宗门诸脉峰主考教记名弟子,收徒之所!” 许寒楞了下,而后站起身来指着塔底处的擂台问道“师兄是说........” 张凌锥搁下手中筷,面有深意俯视下方的黑色岩台“正是如此!据闻数十万载前,困玄城中诸多出类拔萃的记名弟子们在其上较武,显露所学。而我道渊诸多前辈便在这九层通天塔上观看,若是见得合心意的苗子便收入门墙,传下衣钵。” “那后来呢,此地怎么变成我等聚会之所?”许寒好奇追问。 凌锥师兄指尖摩挲着碧绿的玉杯,周身气息隐有几分晦涩“呵,后来宗门之中嫡传渐多,许多宗门前辈的子嗣皆是在山中修行,人间东界,又有不少世家门阀,皇亲国戚内资质非凡的子弟向我宗门献上资源,只为求后辈子弟能拜入山门,修无上大道。故而这诸峰前辈也渐渐地少来这通天塔,近些年来,自通天塔内由记名跨入宗门真传之列的人近乎于无,就连似师弟这般因天赋异禀,机缘巧合被峰主直接从人界收入门墙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了.....” “哦?”许寒眉头微蹙,运起目力望向演武台上,玄武岩覆地的砖石缝隙里斑驳暗沉的颜色,鼻尖耸动着似是能闻道那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味,“那这些记名弟子不知缘由吗,为何还要来着旖剑峰上搏生死呢?” 张凌锥刚欲再言,突见塔底宽敞的青石广场上有几处异光闪动,这正是传送阵法的光辉。 玄光散去,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顿时人头攒动,喧哗声响。转眼之间,成千近万的记名弟子们纷纷涌入了通天塔内! 张凌锥止住言语,招呼着看热闹的少年坐下“至于他们为何还要来此,师弟且耐下心看下去便是........” 第六十九 草芥 听得凌锥师兄言语,许寒暂且按捺下心中好奇坐了回去,目光透过阁房透明的禁制静静看着塔底的众记名弟子们。 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对这塔中规矩极为熟稔之人,自一现身此地,便神色恭敬的对着九层高塔之上隐身于幕后的各方真传拜了一拜,而后一个个小的团体迅速划分开来,依着势力大小排开了座次。人数多的,为首之人气息强盛的便能更靠近中央演武台,而次一些的就只能往后方靠去。 说是气息强盛,其实大多不过先天真元较他人深厚几分的角色,许寒扫视蝼蚁般黑压压挤作一团的众多记名,唯见得寥寥几位年纪稍长的弟子已纳天地元气入体,还尽是气息驳杂,体内罡元稀薄如溪流之辈。 纵使许寒尚未有过与人对战之经历,但见到这些人来也敢放下狠话,他们就算一起上也非是自己一合之敌! 看着这些大多吵闹的面红耳赤、血脉贲张,神色疯狂之辈,许寒面色微有阴寒,心绪也有些沉重。这些弟子尽是道渊大教门下的记名弟子,依靠仙山而居,多少也占了些许便宜,却多是良莠不齐之辈!可想而知,人界之中那些无跟脚的苦修者们又是何等水平。 现在想来,当初许寒选择拜入道渊门下当真是侥天之幸,否则就算他天生道体,也只得是明珠蒙尘,蹉跎岁月,更别提何时能够归得古村........ 几多仆役穿插于纵横交错的势力之间,为排在前首的几方领头人奉上茶水以及些许瓜果之后便迅速退去,面上神情淡漠,丝毫不见拜见真传时的谦卑。而聚众的记名弟子见着这些身着白衣的仕婢也似有嫌色,不愿深交。 出现这般现象盖因二者完全走的是不同路子,愿入道渊门下为记名弟子者多少心中尚有些心气,想凭着自身之努力去搏一把虚无缥缈的机缘,以期能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被宗门前辈或真传赏识,得以引入门墙内!再不济,也可从同辈之中争取些元晶、丹药、或者可称得上“器”的兵武,熬个数十载岁月后,下山为宗门操持人界产业,又或投入上古世家、皇室宗亲门下,皆能求个青眼相待。 而这通天塔上的众多男女使婢,则更加卑微些。他们或是身出寒门无所可依,或是出身贵胄,但资质低劣,又不愿拼命,只能心甘情愿入这道渊山为奴为婢,沦为玩物,但求能凭着薄柳之姿能得哪位真传垂顾,赏下些资源与不入流派的道典。 道渊山旖剑峰上的无垠月海,在人界都享有盛名,可又有几人能知这些月海中那些惬意悠荡的红船中,困着的一个个命运坎坷的灵魂? 许寒面无表情,抬头望着晶透的塔顶上那微微荡漾的涟漪,想必忘语也有一段过这不愿回首的往事吧......说起来她也算是幸运的,下方搏命的弟子们连道炼境界也没几个,而她能凭借道渊山如渊海一般浓郁的天地元气,招摇峰上之前诸位师兄的看顾,得以入灵枢境界,应该.......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吧........ 许寒愣神的些许功夫,下方的场面又更加火热了几分。絮儿师姐稍稍提起了神思,直起身来,饶有兴趣的瞧着下方剑拔弩张的记名弟子们。 张凌锥正襟危坐,他微笑着冲不明所以的夕盈举杯示意了下,懵头懵脑的小丫头抬起糊满油脂的脸,茫然的举了举手中血熊掌回敬! “呵~” 夕盈呆萌的模样逗乐了张凌锥,他目色温和,嘴角的笑意真挚了几分,摸了摸丫头鬓角的纷乱的乳毛。 “哼~烦人.......” 夕盈狠狠瞪了张凌锥一眼,忿愤的低下头继续拼命对付手中的红烧熊掌,朱栏清幕外隐约的喧闹声半点没干扰到她蓬勃的兴致。来道渊山的日子里,许寒虽未饿着她,但几月下来,不是果子就是烤肉,苦的她喝水都有些反胃,眼下什么都不可以阻止她吃顿好的! .................................. “嘿!各位同门有礼,我陵天信又来叨扰各位了!” 一声长喝后,有一身着一袭书生意气的长袍,面相精乖的男子纵身跃上高台,双手抱拳带着笑意向四方拜了一拜。 “陵天信,莫要多废话,今日除了我痕斋的戴兄弟外,还有那些人上台,你且说与我听!” “呵呵~”这台上的男子回首寻音,见最靠近台边一气息冷厉,双手抱胸的汉子发话后平润的眉头挑起,嘴角笑意更甚,“顾云师兄休要性急,且待师弟与你分说!”说着,这名为陵天信的男子环视一圈,待众弟子安静下来后才娓娓道来, “今日要上这演武台上的共有五位,分别是肴星阁的陈修洋师兄,稀晶楼的龙钰师兄,痕斋的戴瑁师兄,胭莲山的朱雪茵师姐,最后一位.........却是难得!”陵天信望向北侧不起眼的一处从始至终皆是沉默寡言的人群,“呵呵,是欲清洞的易剑离师兄!” “欲清洞的人怎么也跑来这通天塔了?他们不是向来只会老实巴交的苦修吗” “易疯子?这人可不好惹,与人对敌绝不留手,从来都是拼个你死我亡的!” “笑话,敢上这旖剑锋通天的哪个不是看淡生死之人........” 陵天信在台上一报出今夜较武之人的名讳,下方成千上万的弟子们陡然炸了开来,多是神色诧异,不可置信的议论着那被称呼为疯子的易剑离! 见下首气氛热烈,陵天信满意的点点头,眼眸中露出星点贪婪的光辉,瞧着欲清洞默然不语的人群中,那怀抱一柄细长铁剑,面色冷漠,站得笔挺如松的青年,面颊微不可察地扭动了下。 “好了,上台的几位都是大家熟识的朋友,我便不多做介绍了,今日轮到我知信坊坐庄,陈修洋师兄今日坊中定的赔率是一赔二,龙钰和戴瑁师兄定的赔率是一赔三,而朱雪茵师姐的赔率是一赔四,至于易剑离师兄么,呵呵,坊里给的赔率是一赔一点五!” 说完之后,陵天信恭敬的朝着静谧的九层高塔抱拳遥遥一拜,“至于各位真传大人打赏之物,按照以往的老规矩,我知信坊收二成,胜者得五成,剩下的三成就归那得胜之人所属势力,各位可有异议?” 陵天信话语落定,先前发话的名为顾云的大汉面色不郁“怎么,你们知信坊就这么看好欲清洞的易疯子?” 这陵天信乃是长袖善舞之人,听得顾云质问后也不气恼,赔起了笑脸道“师兄莫恼,这赔率都是坊中的弟兄们商议出来的,非我一人可决,若是顾师兄对自己人有信心,那便多投戴师兄些元晶便是,我知信坊难道还赖得了账不成?” “哼,这用不着你多置喙!” 顾云一声冷哼,未留半点的情面的呵斥,看似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呵呵~”顾云口出不逊,作为庄家的陵天信也不恼怒,笑意盈盈的冲着其余几方势力作揖道“各位可还有什么疑议?” 肴星阁领首之人是一个身形榔槺的大胖子,其诨号吞天犼。这胖子面上横肉堆积,一双绿豆般大的小眼睛不时闪过缕缕精光,旁人之精力尽投放在台上的陵天信身上,又或是暗暗打量着将要上台分个胜负生死的几位悍将,而唯独他逮着身畔的瓜果嚼的是汁液淋漓,旁若无人。只见这胖子耸了耸鼻尖,发出了浓厚的鼻音,笑意真挚的道 “吭,陵兄弟胃口不错,今夜若是赚了大钱,可别忘来我肴星阁照顾照顾生意哈,届时我老犼亲自下厨,给你整点好东西!” “呵呵,天信哪敢在犼兄弟面前谈什么好胃口,不过照顾生意的事情好说,还望犼兄倒时莫怪天信叨扰啊!”顺着吞天犼的话,陵天信接上了一句。 吞天犼点了点头,身上的滚刀肉哆嗦的形成了波浪,继续吭哧吭哧的啃起了果子。 欲清洞的人都是一副晚娘脸,自不会与这陵天信多说什么废话。 而那胭莲山的纯老板盈盈一笑,妩媚的扬起了兰花指,粉黛浓厚的脸上狭长的凤眼魅意几乎要溢了出来,她侧身面冲着今夜要上场的几方势力施然作福“我们胭莲山可尽是些柔弱女子,为了生计勉强舞弄刀兵,几位师兄可要留些情面哦~~~~” “呵,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也能叫弱女子?” 上这通天塔演武台的都是些可为财死的亡命之徒,平日里在困玄城中便斗得厉害,更何况这是真正到了见生死的时候?谁也不愿再口舌上输了气势! 故而这纯老板刚落下话音,一直未曾发声的稀晶楼莫潮升面带讥讽,一句话便将她怼了回去! “嘿,莫师兄,您那稀晶楼的师兄弟们平日来我这胭莲山,可没嫌我那些命苦的姐妹们会吃人啊,怎么今日便这般大的火气?莫不是对龙钰兄弟没什么信心?若是如此,还是不要逞强的好呢!” 胭莲山的纯老板可是个泼辣的性子,见莫潮升言语嘲讽,一番夹枪带棍的碎语又投了回去! 莫潮升精壮的身躯斜靠在椅背之上,趿拉着眼皮斜觑了眼纯老板后闭上眼眸,不愿与个娘们没完没了的争执下去! 陵天信老神在在的站立台上,目色深沉面上却始终笑意不减。见几方都算打过了招呼后开口言道“好了,话不多说,今夜第一场乃是陈修洋师兄对阵朱雪茵师姐!第二场,龙钰师兄对战戴瑁师兄,第三场乃是第一场的胜者对战欲清洞的易剑离师兄,最后一场是第二、第三场的胜者对决! 各位同门.......下注吧!” 第七十章 如戏 许寒沉默俯视着下方疯狂的记名弟子们,内心五味杂陈。那一个个双眼通红的赌徒压上了自己拼上性命才积攒出的些许财货,生怕去的晚了便吃了大亏似地。就像喝的酩酊大醉的人,理智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为的是什么?他们真的活着吗?许寒不知道,也不理解他们的痛苦....... “上了这擂台便必须分个生死?”他问道。 “那倒也未必,若是认输认的快,倒也有可能留的一条性命。”张凌锥直直的看着许寒的侧脸,隐隐察觉这位小师弟内心纷乱的思绪,心里无声的笑了笑后,淡漠的开口回答道。 红絮儿仍旧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她起了身走到朱栏边上,惫懒的叠起双臂,灵巧消瘦的尖下巴轻轻放在手臂上,弓起的身躯绷紧了贴身的青袍,露出了绝美的曲线,翘起的珠圆玉润的臀部有意无意的靠向许寒。 “怎么,师弟心有不忍?”红絮儿目光俯视下方的蝼蚁,无暇的面容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笑意。 许寒摇摇头,他听得出两位张凌锥与红絮儿二人语气中的不在意与轻浮,面带凝沉的说道“师弟只是觉得这一幕有几分荒谬罢了......” “修武问道只是他们生存的手段,而并非是目的......”张凌锥也站起了身,不动声色的将红絮儿挤离了许寒身畔,而后双手背负身后,面色不见喜怒,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 许寒蹙眉思索张凌锥话中深意,只是他经历尚浅,暂不得其中三昧。既想不通,那便放下,许寒没有深究,“对了师兄,这困玄城中的弟子们还分了不少势力?” 张凌锥料到许寒早晚有此一问,缓缓说道“这些弟子们身上大多都有宗门交予的差事,故而时间长了,困玄城中大大小小的势力便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了头,师弟也莫要小看他们,眼下在这通天塔中的不过是些明面上的人,其背后盘枝错节的势力即使道渊山中,也没几人能说的清楚!” “哦?师兄是指......” 张凌锥没有说话,心中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对这才结识的小师弟交浅言深。 红絮儿没他那般多的顾忌,方才被自己这位师兄勘破了行径,她心中微有些不大爽利,有心想拆张凌锥的台,“呵呵,寒师弟莫听我这师兄吹的玄乎,这些个小记名后面也无甚大不了的人物,无非便是各峰真传罢了,平时护着他们,也就指望着他们能传传消息而已。就比如下面这叫陵天信的,属于知信坊,背后倒是跟太行峰有些瓜葛......” “原来如此.......”许寒点点头,心下了然,倒也未多诧异。 既然说了,倒不如说个通透,日后也算是个人情。张凌锥盘算了会接着师妹的话说了下去“这只是其一,诸脉弟子山中清修,不染红尘纷扰,倒也没什么。但这些人的背后还有另一方势力师弟须注意........” 许寒仰起头,疑惑问道“难不成还有他方教派安插了人入我道渊山中?” 张凌锥稍有惊讶,倒是没想到许寒能够想到这一层关隘,看来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师弟确实有着几分机敏,不是愚笨之人。说是如此,张凌锥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师弟说的倒也不是无的放矢,不过这些人可不敢明目张胆的在道渊山内立山头!” “嘶~师兄说的有理,那我倒是想不通了,这些记名弟子们背后还有何人?” “呵呵......”张凌锥干巴巴的笑了声,脸上表情说不出是有几分畏惧,又或是其他什么。 他深深的望着下方动静渐停的弟子们,半晌后终于悠悠开口“道渊山一百零八峰脉,共计有一百零八位峰主,那师弟你觉得我道渊山明道境界的前辈便只有这么多吗?” 许寒双目突睁,心中一道惊雷闪过,张凌锥的话解答了许寒心中隐藏许久的不解,招摇峰上师尊邽清乃是一峰之主,可除却他之外峰上并无同辈之人,那当初师尊学艺之时,那些师兄弟们又去了哪里,难不成尽数陨落了? “师兄您是说........” “啊,终于要开始了!”红絮儿突然提高了声音,玉葱般的秀指指着下方擂台,打断了许寒要说的话语。 见此状,许寒按捺下心中疑问,也提起了精神往下方看去。 ...................................... “第一阵,肴星阁陈修洋对战胭莲山朱雪茵,请二位上场!” 陵天信话音溅落,高台下顿有两道人影拔地而起,御起轻身之法,脚尖轻点空气,同时踏入演武台上! “好!” “陈师兄,师弟的身家全压在你身上了,快给我废了这小娘们!” “雪茵师姐加油!让这帮臭男人好好见识见识我们的威风!” 二人一上玄武岩台,方才还静谧的台下便如清水渐入滚油之中,顿时炸裂开来,震耳欲聋的澎湃之音似要将通天塔顶都要掀飞出去! 许寒前世今世也未见过这般热烈的气氛,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心中生出几分悸动,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与张凌锥、红絮儿并排列在清幕后的朱栏边上,定神仔细注视着台上对立的男女。 这陈修洋是一身高六尺,虎目剑眉的汉子,看年纪约莫着有四十上下。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持一对四尺有余的粗犷金锏,他面色沉静,周身真元隐而不发,气息凝聚,牢牢锁定着三丈外粉色裙摆飞扬的朱雪茵! 胭莲山的女子从面上看去,年岁都不见得有多大,皆似不过豆蔻年华。只是这些红尘浊浪中翻滚的女人们旁门左道的手段多得很,即使修为不够,也都有着那一二不为人知的方法保得青葱面容,难以估计其真实年纪。 不似陈修洋这般如临大敌,身材娇小的朱雪茵倒是随意的紧,只见她扭摆着纤细的腰肢,手上拂着一丈白纱,面带几分娇羞“陈师兄,您这对金锏看着也太吓人了吧,妹子身躯柔弱,受不得折磨,您可得爱惜着点人家喏.......” “哼哼,好说好说,我待会便用这四尺长的粗锏好好爱惜你,定要让你欲罢不能!”陈修洋仍旧一副防备姿态不为所动,嘴上说着下流的话语刺激着朱雪茵露出破绽! “呸~”朱雪茵装模作样的唾了一声,表情呆萌状的嫌弃,“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糙汉子!” “半点朱唇万人尝的货色,也敢谈什么风情?”陈修洋嘲讽道,一堆金锏微微摆动着,让人捉摸不透虚实! 朱雪茵黑长睫毛下泛着微粉的瞳孔骤然间收缩了下,但眨眼间便恢复了过来,泫然欲泣道“陈师兄真是无情之人......”说着,提起掌间白纱,欲拭去泪花。而就在白纱遮掩面容之时,陈修洋眼中精光大放,左手金锏护在胸前,右掌金锏抡过半圆,重重踏向脚下黑岩,瞬间激射而出,锏尖直指朱雪茵白纱遮掩后的咽喉! 劲风如狂浪瞬间扬起朱雪茵脑后缚起的长发,片息之间,重器已要临身! “叮!” 清脆交击之声陡响,而后便见朱雪茵娇弱身躯倒飞而去! 见此景象,陈修洋不喜反惊,步伐顿时止住,欲要抽身而去!只可惜他此时欲退,却晚了半分,朱雪茵掌间白纱不知何时悄然攀附上他右掌直刺的金锏,就如一条灵巧的白色毒蛇死死缠绕锏身,昂扬的蛇头径直冲向他失色的面庞! “嘻嘻,陈师兄,现在想退是不是晚了些?” 见他面色狼狈,朱雪茵嘻嘻一笑,被击飞的身躯借白纱缠绕之力强自定住,落下地面后袖珍的小脚连续轻点玄武黑岩,一手紧握白纱,另一掌提劲胸前,粉色真元濯动,看其起手之势,应是她看家本领,迷思掌! 这掌法阴狠歹毒,是以千丝万缕的真元之丝破人护体真元,待入对敌之人经脉血躯后便会立时化作牛毛小针,将人戳的是千穿百孔!即便是未伤到要害,这掌劲真元中蕴涵的毒性也会顺着破碎的经脉激流至人周身血脉,迷人神思! 陈修洋乃是常年混迹困玄城中之辈,便是这通天塔演武台也非是第一次上,又岂能不知这阴毒的掌法,见状当下心中大急,被束缚住的金锏用力向后撤去,企图脱身而出,却不成想这白纱不仅坚韧,且缠绕的十分紧固,此举不但没能脱身,反倒让朱雪茵急速靠近的身影更快了几分! “休要猖狂!” 见撤劲无用,陈修洋怒喝一声,以真元护住神府,狠劲披靡,竟已头颅直接撞向躲避不及的化作至刚之物的白纱! “砰!” 轰鸣声振聋发聩,无形气焰滔天而出,似怒海倒卷天幕,强劲的疾风瞬间勃发推缓了几乎化作一道虹影的朱雪茵! 陈修洋壮硕的身躯硬抗这疾风骤雨不退半步,他见那阴魂不散的白纱还缠绕在自己右手金锏之上,沉腰立马,一声怒喝后举起左掌护体的金锏,用尽全身气力向那被缠住的金锏上砸去! “嗡...........” 两锏相击之处,硕然传出低沉的嗡鸣,金锏已颤成肉眼难以捕捉的虚影,便连金锏处的空气都隐隐跟着震动了起来! “刺啦!”终地,那坚韧的白色袖纱应声而裂,四散而飞! 此时朱雪茵已至身前,陈修洋撤步不及,只得微微扬起手中双锏,指向她攻来之路径。 肉身之力难敌玄兵利器,朱雪茵暂避锋芒,脚下轻旋,如一只翩翩起舞的精灵般矫捷的绕至陈修洋身侧,掌风赫赫印向他的胸膛! “哼!” 陈修洋眸光锐利,心中已然辨析她之攻路,微撤一步拉开些许距离后,双锏交叠成叉迎向鬼魅的掌法! “砰” 朱雪茵娇秀的手掌红影附着,与那金锏一触即分拉开距离,未选择硬碰硬的绞力。 试招已过,二人同时发起力来,只见那场中交战的二人身影陡然模糊,粉色雾影笼罩一方天地,朦胧的雾影中,不时金光闪烁,白色匹练飞扬! “砰......轰隆.......” 交击之声不绝于耳,胶着在一处的二人瞬息间变会互换数次身影,带起的风浪竟化作一道龙卷搅动八方! 第七十一章 血洒长空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杀意横空离散红尘月! 朱雪茵脚踏天罡,两道白纱长袖可刚可柔,绕着陈修洋舞出千百道残影。那簌簌的破空之音可见这威力足以劈山裂石,让闻者头皮发麻,背生冷汗! 若要说这朱雪茵的攻伐如怒海狂涛,那被团团白影包围在中央的陈修洋就似海中之礁石,任你风吹雨打电闪雷轰,我自岿然不动!一对金锏护住周身前后,任这白绫从何刁钻的角度攻来,都可让其无功而返! 台下一直如饕餮般似能吞食一切的吞天犼紧紧盯着台面,手上拿着个啃食到一半的果子纹丝不动。面上横肉堆积看不出内心思绪,本就小如绿豆的眼睛更是眯得只剩下一条缝隙,只见偶尔闪过几道精光。 这台上旗鼓相当的二人战势焦灼,双方都欲至对方于死地,却又不敢贸然激进,唯恐露了破绽,但这台下却有些眼力不到的蠢货耐不住性子。 臃肿的人群当中,有一压上身家财货赌那陈修洋胜的弟子见他战到此刻也未能收拾的了朱雪茵,不禁心中急切,放声怒斥, “姓陈的你搞什么东西,被个臭娘们压着打到现在,不行就赶快下来换老子上!” 通天塔下此刻气氛着实压抑,除了演武台上鏖战的二人发出阵阵轰鸣外,台下观战的众人皆不发一语,全神贯注地在盯着台上交织的人影,故而这声响突然传出,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哼,找死!”........“说谁臭娘们呢!” 吞天犼悍然起身,手中半个青果化作流光激射而出,直冲那怒骂之人头颅而去。与此同时,胭莲山的纯老板也这不长眼的弟子气得怒意盈胸,她转身一挥衣袖,一道元气匹练瞬间破空而去! 这嘴欠的弟子不过初入先天,体内才蕴的些许真元,气息如干涸之溪般浅薄,又哪能抵得过吞天犼、纯老板两位实打实的道炼境修士含怒出手? “噗!”...........“轰!” 青果裹挟罡元,瞬息便至,那言语不逊的弟子只觉眼前一黑,还未反应过来便彻底失去了意识!漫天血液崩散,一颗大好头颅便如天女散花一般在空中炸裂,身旁的人避之不及,被当头淋了一声红白之物! 失去头颅的身躯无力的立在原地,银色匹练从天而降,瞬间将其淹没,狂暴的罡元威力无匹,三丈之内的弟子震的人仰马翻,狼狈的跌倒在地,而等到他们奋力从人群中挣扎着站了起来,望向先前那名弟子站立的地方之上,却只见几缕云烟从地上寥寥升起,竟是半点灰烬也未剩下! “卧.......草!” 那些个站起的弟子被眼前这血腥一幕惊得魂飞魄散,如受了惊的鹌鹑般拼命想挤出人圈之外,逃离这方是非之地! “他们敢杀......!” 而身处高塔阁房之内的许寒见此一幕,惊悸而起怒目相向,不自觉的惊啸了一声,话语过半却陡然想起身后的小丫头还在呼哧呼哧的吃的开怀,又连忙止住话语回头看去。 夕盈半边小脸上都是酱色的油渍,黏糊糊的汁液将额头上落下的细毛紧紧粘在脸颊上,两只手左右开弓,一手抓着龙眼大小似水晶般剔透的葡萄,另一只手抓着只雪白的热气腾腾的糕点,口中含住的肉骨还未吐出,小肚子鼓胀的就似上弦之月一般。见许寒目光投向她,她吭了几声,可爱的小鼻翼耸动,算是与他打过了招呼。 许寒面色稍霁,又将身子转了回来。 张凌锥站立的笔直如松,似未察觉他的失态,悠悠开口言道“一句话便得罪了两方势力,这种没眼力没脑子的蠢货为何杀不得?” 许寒表情僵住,不知该如何反驳。但夺人性命,当为诸恶之首,纵来此世八载岁月,可一直古村中过着与世无争生活的少年还是前世那般的观念,贸然间见此生杀一幕,他心中还是难以接受! “可.....师兄您不是说这些弟子背后都有诸方势力吗?”想了想,许寒还是辩驳了一句,纵然他心中也知口出之语甚是无力。 张凌锥嘴角微抿,眼神闪烁没有再多言语,在他看来,许寒所说的话也是蠢话,不值得多费口舌。 “嘻嘻,寒师弟倒是心善!”红絮儿有心与许寒深交,她见没能得到师兄回语的许寒面上挂着尴尬的表情,调笑了一句,送上下台的阶梯。 许寒嘴角苦笑浮现,“对不住,让师兄、师姐见笑了,许寒只是.....只是突见这一幕,心中有些.....有些不大适应.....” 张凌锥微微颔首,并未因一句蠢话而过分冷淡了他,“这儿记名弟子所处势力背后是有人照应,但他们本身却只是无根浮水,随意打杀几个算不得什么。再者说了,既上这通天塔,又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师兄说的是.....”许寒气息沉迷,垂下眼睑应了声,只是心中轻叹,动辄便是要人生死,修道之路当真如此险峻?若有一日,自己与夕盈遇见修为高于自己的,本身所处势力又不惧道渊山,那是否自己与夕盈也会被人轻描淡写的轰杀至渣,而换来的,则是充满嘲讽的愚蠢二字? ......................... 青烟散去,吞天犼站立原地,不紧不慢的将卡在自己肥臀之上的太师椅拔了下来,模样滑稽可笑的紧,但见此一幕,周围的弟子们却没一人敢放言嘲笑,甚至连抬头直视他的也没几个! 瞧着台上二人战的凶险的二人,吞天犼面色不善,冲着远处眉眼间仍不见消气的纯老板冷笑道,“哼哼,没想到你那腌臜的女人窝里还当真拿出了个上的了台面的!” 指若葱根的一对柔荑中山水绸扇微摇,纯老板画眉舒缓,妖娆的身躯扭出了个让人血脉贲张的曲线,只可惜低俗的妆容破坏了这可入春图的美感,“呵呵,犼兄这话说的,肴星阁里挥勺子都能上台蹦跶几下,我胭莲山的莺燕们个个貌若天仙,又怎会上不了台面?” 逞口舌之利,困玄城中没几人能说的过胭莲山的女人们,吞天犼不会自讨没趣地与她纠缠下去,只是心胸忿懑堆积,眼中寒光闪烁,丢下去狠话, “呵,等下了这通天塔,我会带兄弟们好好照顾你纯老板的生意的!” “嘻嘻!”纯老板浸盈此道日久,这种等级的嘲讽早就难让她心生波折,虚情假意的调笑几声,“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妹子届时定当广扫门庭,恭候犼兄大驾哦~” “叮、叮、叮!” 倏地,三声清澈响声从台上传出,将众人地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朱雪茵娇喘连连,一身香汗淋漓,酥胸半裸单膝跪地,原本手中丈长的白纱碎裂大半,不足原先三分之一长短。露出空气中的半截玉臂上点点紫青伤痕斑驳,看起来触目惊心! “噗!” 一口猩红的鲜血强忍不住吐了出来,陈修洋趔趄地退了几步,捂住胸腔之上被印上的粉红掌印,脸色苍白似金纸,周身濯动的真元轻浮与散,一股阴冷邪性的力量如跗骨之蛆在其经脉之中肆意张狂! “好个朱雪茵,好个迷思掌!” 陈修洋眼中怒火焚天,口鼻处呼出的热气竟将残余的血渍蒸发成缕缕红雾,笑意惨淡! 困玄城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且不说各大势力互相倾轧,便是自己内部的人斗得也十分厉害,此次被这胭莲山的小贱货伤成这样,自己若不赢下此战,借真传打赏之资源尽快回复伤势修为,那即便自己此战输了但侥幸保得残命,回去照样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想到此,陈修洋目呲欲裂,强忍万蚁噬心般的剧痛,丢掉左掌中已被打折的金锏,双手持着另一只金锏虚抡一圈,而后便见一股炙热的气息由他的双掌迅速蔓延至锏身之上,短短几息间,金锏便被这股强盛的力量灼烧的通红! 真元所化虚焰附着此身,如上古火神临世,陈修洋每踏前一步,顿是一震地动山摇,且在身后留下燃烧的脚印! 狂暴无匹的气势慑人心扉,被缭乱秀发的朱雪茵见此一幕,一对水汪汪、传神动人的美眸中尽是绝望之色,她俯身惨笑道“陈师兄既有此绝技傍身,又何苦来戏弄我这命苦的女子到现在?” “轰!” 威力如此强盛之招式岂是能轻易施展的?陈修洋内身真元如豁堤之河短短几息间便消去大半,他不敢与朱雪茵多废话,双手握住灼光刺眼的红锏举过头顶,怒目圆睁当头劈下! 只见数丈长红焰滔天的锏影划破长空,瞬间便至身前。 朱雪茵面上沁出的香汗被这恐怖的高温蒸发殆尽,她咬紧贝齿拼尽全力向一旁翻去,接连在地上狼狈滚了几圈才堪堪避开这一击的锋芒! “嘶~” 吸了一口冷气,朱雪茵面带惊恐,半边手臂已被灼热的气浪烫伤,白皙的皮肤上嫣红的水泡长了出来又迅速的烂去,斑驳的血迹顺着手臂流淌滴落黑色的玄武岩上,此景触目惊心! 金锏划过的虚空,点点红莲之火漂浮虚空,似是连空间也要燃烧殆尽,陈修洋一对虎目金焰灼灼,势不可挡!见一击未能奏效,他双臂收至腰间,向那半蹲在地上的朱雪茵直刺而去,就连空间被炙热的气浪烧的扭曲起来! 绝望的瞳孔中映射着一点红芒,斑驳的泪迹从眼角渗出,千钧一发之际朱雪茵再一次的依仗身法躲开直面一击,她衣衫褴褛的惨笑着喊道“陈师兄是当真要至雪茵于死地吗?” “哼,可笑!”陈修洋大声呵斥一声,步步紧逼,丝毫不给朱雪茵半点喘气的机会。 可蝼蚁尚且偷生,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甘心引颈就戮? “好!既如此,我朱雪茵今夜就是葬身于此,也定让你讨不了好!” 浩殇神威之下,这女子硬抗无匹的真元威压站起身来,周身粉色雾气氤氲而生,面对这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竟未在躲闪,而是一步向斜跨出,堪堪避过锏峰之后,提掌于胸,似蚍蜉撼树般不自量力的冲着如神祇临世般的陈修洋印去,侧过得半身不慎被虚焰碰上,立刻红肿了起来! 这催生红莲之焰的法门乃是陈修洋早年间奇遇得之,是以催发男子阳刚之气息点燃周身真元所化而来,是燃烧生命力所换来的,其威力又岂是强弩之末的朱雪茵放两句狠话就可抗衡? 迷思掌虽是鬼魅阴邪,但在此煌煌之威下却为等闲,二人对掌拼劲,那粉色灵雾便如白雪遇阳春般迅速消融,瞬间被陈修洋击飞出去! “砰!” 半空之上,朱雪茵一口血雾喷出,而后倒飞数丈之远,凄然的身影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七十二章 薄凉 “好!”........“干的漂亮!”..........“陈师兄果然是真俊杰,就是比山上的那些真传大人们也.....也差不了多少!” 一见朱雪茵倒地不起,台下许多下对了注的观战弟子们顿时轰然暴动起来,大声喝彩,互相庆祝,赞美之言辞不要钱似的往台上砸过去,恨不得冲上去亲吻那伫立演武台上,雄威绝伦的陈修洋的靴子! 与此同时,另一些人押错了注的则是如丧考妣,面色愤恨的冲着陈修洋啐着吐沫,比着中指!更有甚者,仗着自己有几分修为的,竟是对胭莲山一帮女弟子们动起手脚,言语轻浮!纯老板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浓厚庸俗的妆容下,面上表情无比扭曲,双眼红丝密布,就如九幽低语归来的恶鬼,直欲择人而噬! 按道理说,纯老板好歹乃是道炼境界的修士,乃是真正踏上求道之路上的人物,平日里是断然不会容忍被这些半点名气都没有的小杂碎们欺到头上! 但此时,她却不敢作出过激的行径,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如今胭莲山因一战之败犯了众怒,若是自己将这些不开眼的打杀了,那说不得今夜这通天塔上的万余名困玄中人,将尽会出手对她们围而攻之!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真传大人们可没人会在乎她们死活,说不得自己等人杀得天昏地暗,他们还会叫两声好! “哈哈,修洋兄弟,干的不错!” 嫣红的烛光映照在吞天犼因激动而抖动的面庞上,更显狰狞,他挥舞着肥硕的手臂,高声呐喊,周围的走狗们脸上带着卑微的笑意拱卫在他的四周,“都是犼哥您慧眼让修洋师兄上台一战,要换做我等,早就受不住那小娘们狂轰乱炸了......” “哈哈哈,我吞天犼这对招子岂是你们能比的,今夜回去都有赏!” 吞天犼胜券在握,放声豪笑,“修洋,莫要耽搁,快点了解了这小娘皮的性命!” ................. 许寒面色激变,手掌不自觉握住身前朱红色的栏杆,这栏木虽所并非俗品,却哪有耐得住神力天成的少年,顿时咔嚓一声便如豆腐一般被他抓的稀烂! 许寒恍然回神,茫然的瞧了眼手上的木渣,而后察觉到张凌锥与红絮儿面有奇色,皆用着探寻的目光在看着他而,勉强露出个难看的笑意,“抱歉,师弟失态了....” 张凌锥垂下眼睑,没有言语。而红絮儿瞧了眼塔底高台上衣衫褴褛的朱雪茵,柳眉微蹙,语气谨慎的问道“师弟是.....对这女子有好感?” 许寒苦笑的摇了摇头,知道师姐是误会了什么,他想了想后回道“非是如此,只是我自修道至今,若说飞禽走兽倒也杀得不少,只是手上还没沾染过人血,故而今夜见到此景,有些......有些不大适应......” “呵,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红絮儿眉眼舒展,轻浮的笑道“修武求道,哪有不与人生死搏杀的,不然修为又如何有精进?” “师姐说的是,师弟受教了!”许寒态度诚恳,低头回应,似是真的接受了红絮儿的话语。 红絮儿撅着诱惑的樱桃小嘴表情纯真,想了想后她接着说道“唔.....凌锥师兄,要不我们安排下师弟也下去与这些弟子们厮杀几场,好让师弟适应适应,不然哪日突然与人对敌,恐会吃亏呀!” 许寒表情顿时僵硬起来,心脏激跳,连忙摆着手阻止道“不用不用,这些个记名弟子不过先天修为,又能抵得上什么用处,还是算了吧!” 红絮儿拄着下巴,微微点头“师弟说的也有道理,可惜这些势力的首脑都是宗门内挂了名的,若没有正当理由,贸然打杀恐怕会给师弟你惹麻烦,不然倒可以揪上来给你练练手.....” 许寒紧紧抿着嘴唇,不知该如何接下话语。张凌锥神色漠然,隐晦的看了眼为难的师弟,心中叹息。“师弟莫要忧心,眼下这一战谁胜谁负,可还说不好呢.....”张凌锥目光凝然,瞧着匍匐在地的朱雪茵,嘴角浮现一缕讥讽的笑意,淡淡地说道。 “嗯?”许寒闻言讶异的瞧着张凌锥,而后运足目力,疑惑的瞧着那台上凄然的女子,疑惑问道“难不成还有什么变数?” “哦?还有什么有趣的变化?”红絮儿没有质疑张凌锥的判断,她惬意的用玉葱秀指缠绕这落下的青丝,饶有兴趣的观望下去。 .......... 耀眼迫人的红莲之火肆意张狂,陈修洋冷然瞧着似是昏迷过去的朱雪茵,金焰濯动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怜悯之意!他刚欲迈步前行,身躯却陡然摇晃了几下,随后周身以及金锏之上附着的凶焰也摇摆不定,面色苍白的可怕! “这秘法消耗太大,不能耽搁了!”陈修洋紧咬牙关,强自站稳身形,他抬了抬眼皮看着头顶高不可攀,威严的塔身,“还望这些真传大人们出手大方些,不然这次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心中念头闪过,他提着神威渐散的燃焰锏身,几步踏过数丈距离,穿越漫空盈散的腥红血雾,站在朱雪茵瘫倒的身躯前,深吸一口气高举金锏,势若劈天,冲着她的头颅奋力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金锏临身之际朱雪茵紧闭的突然睁开,瞳孔之中红鸾影动,不偏不倚直直对上了陈修洋焰光内蕴的双眼! 眼前忽地一瞬模糊,经脉之中奔腾的血液似是要燃烧起来,心火燎原,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刻,陈修洋竟觉下身有些许异样,神思之中隐约见得仕女媚舞景象,不自觉的陷入魔障难以自拔! 锏尖停顿在鼻尖三寸之处,倒地装死的朱雪茵见此状大喜,一掌拍击地面借势反冲而起,稍将蓄力之后,运起迷思掌劲,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搏风,羚羊挂角般了无痕迹的直接印上了陈修洋胸膛之上! “砰!” 滚滚气浪溅散,粉色雾气冲击红莲之焰,朱雪茵被这轰击之力狼狈击退了几步却未倒地。 而那神智浑浊的陈修洋面露痛苦,周身本就愈渐消散的虚焰更加淡薄几分,危机关头,倒地是借着痛感恢复了清醒的神思! “好个卑鄙的臭娘们!” 陈修洋以掌抚胸,破口大骂,只是凶狠的表情稍透着些色厉内荏的意味。 朱雪茵披头散发,半边衣衫几乎要全部烧毁她却恍若未觉,动作彪悍的抹去嘴角渗出的血液,她撤下所有伪装,脸上只剩下对生存疯狂的渴望“呵呵,更卑鄙的还在后面呢!” 说完之后,她未待陈修洋体味话中深意,身影飘忽似幽灵瞬间贴近陈修洋,鬼魅的掌法向他全身兜去! 陈修洋抽身欲退,只可惜他身法不敌朱雪茵灵活,怎么也躲不开她的纠缠! 方寸之间,莫说挥锏,就是拳脚也有几分局促,没奈何,他丢下手中金锏,二人仅凭着拳脚功夫战到一处。 二人现在都是强弩之末,一口真元腹中渡,谁先散了气,谁今夜就要饮恨于此。血肉横飞,流光逸碎,战势之惨烈令观者尽皆动容! “轰!” 拳掌相交,陈修洋与朱雪茵各退几步,两队通红的眼睛相互瞪势,任谁也不肯输了半点气势! “噗~”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陈修洋燃烧生命精元强行勃发的红莲之焰如风中残烛,终是不堪侵袭,熄灭了去!而这神焰一熄灭,他面色陡然大变,一对虎目几乎要瞪出了眼眶,面上青气流转,立刻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 见此状,朱雪茵神色疯狂、残忍,半点瞧不出是个女子模样。“哈哈,终于熬不住了吧!” “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陈修洋全身颤栗着,目露惊恐,面上却是不甘的疑惑。 “哈哈哈哈....”朱雪茵几乎要笑弯了腰,举止轻狂。“你当老娘先前那口血是白喷的吗!” “你.....你竟然.....” 未待他说完,朱雪茵眼中狠意沸腾,不耽误半点功夫直接提掌攻去,陈修洋手臂挡在身前,还欲再战! “唰!” 一道森冷的寒光闪烁,利剑瞬间穿透陈修洋的手臂直刺入他心脏之中! 瞳孔骤然收缩,陈修洋地下头颅,瞧着插入胸膛之中的短剑,又艰难看向表情阴森可怖的朱雪茵,“你居然....将这柄剑.....藏到现在!” 朱雪茵没有回应,她咧着嘴角,干脆利索的将白纱长袖中藏着的利刃抽出,而后手臂挥舞,短剑划过虚空,刺天而定! “呃.....呃.....” 陈修洋捂住咽喉,踉跄着后退,眼神中的光芒散去,终是无力的倒了下去..... “不自量力,就凭你也想看透老娘的深浅!” 第七十三章 一曲成终 通天塔底陷入诡秘的沉静,所有人都被台上肆意张狂的女人震惊的无话可说。而明明胜券在握的陈修洋,转眼间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戏剧般的翻转然许多方才还狂喜着的人们目瞪口呆。 吞天犼座下的太师椅砰地一声炸裂开来,四散的碎木伤了许多弟子,众人惊悸着闪出空地,生怕被殃及池鱼。“呼....”口鼻出灼热的气息呼出,喷洒几尺远才缓缓散开,绿豆般的眼睛中杀意沸腾,双目赤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走.......” 吞天犼死死瞪着台上的朱雪茵,咬牙切齿地开口,声音低沉。 “犼哥,要不让兄弟们去给陈师兄收敛下?”犹豫了会,一旁躲得远远地弟子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道。 “啪!”吞天犼反手一记重重的耳光将那多语的弟子扇倒在地,连翻了几个跟头才消停下来。 “老子说话你们听不懂吗!”吞天犼一声暴喝,眼中凶光毕露,残忍的看着一众畏惧的弟子们,“再敢废话,我回去挨个收拾你们!”又撂下句狠话之后,吞天犼掉转身形,如若无人般的疾步离开,冲着传送大阵走去。 “是~是~”一甘肴星阁的弟子们见状慌忙的跟在吞天犼的身后,灰溜溜地逃出人群。直到一众人化作七彩斑斓的流光遁去,塔底上如一汪死水般沉寂的气氛才微微释放出活力! “呵呵,恭喜了纯老板,你们胭莲山倒是出了个狠人呐!”痕斋的顾云双臂抱怀,微侧着头颅看着陷入呆滞未回过神的纯老板,似笑非笑。 手臂僵在半空中持着绸扇不动,陡然打了个激灵,纯老板回过神来,面上狠狠抽搐了几下,雪白的扑粉簌簌的从脸上落下,她望着台上半跪在地,喘息着的朱雪茵,冰霜般冷厉的眉眼悄然融化了开。 “妹妹们,还不快将你们雪茵姐迎回来!” 终于,纯老板清醒了过来,荒措喊叫了声,领着一群莺燕们带头冲上了玄武岩台,扶住朱雪茵昏昏欲倒的身子,她连忙掏出藏在一对雪白凶器内的储物袋,取出一件完好的衣衫给半边身躯残碎不堪的朱雪茵披上,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环绕的姐妹“谁身上带回生丹了,快给我一粒!” 有人面色变了变,但还是不情愿的从贴身处取出玉瓶,倒出了颗龙眼大小,氤氲着馨香与光芒的丹丸,递过去时,手还微微颤抖着。“暂且先记着,待今夜雪茵夺了第一,让她双倍还你!”纯老板一把夺过回生丹,忙不迭地就朝着已然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朱雪茵朱唇下送去。 方才击杀陈修洋之时,朱雪茵大放狂语,但实则自己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这会她倚靠在纯老板肩上,神识浑噩不清,但隐约感觉有人似要喂她吃些什么,立时惊醒了过来,鲜血淋漓的手擒住来者! “妹子莫慌,是姐姐我,你伤势重,快且将这枚回生丹服下!”纯老板焦急说道。 朱雪茵茫然的看了她一眼,手上劲力不泄,待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面如金纸,朱雪茵艰难的点了点头,朱唇轻启,待纯老板又重新将丹药送至嘴边时,她微微耸了耸鼻翼,然后放下心来吞服了光辉氤氲的回生丹。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冰凉的清流入腹而来,迅速从肠壁沁入经脉之中,澎湃的药力流过四肢百骸,主朱雪茵娇躯之上,但有伤痕处,皆迅速燃起缕缕青烟,紧接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而肤有青肿淤血之处,更是早就恢复了吹弹可破的白皙! “妹妹,此战可真是辛苦你了!” 见朱雪茵脸上红光泛起,纯老板一把扶住她的双臂,向来媚眼如丝的瞳中竟有晶光闪烁,语带哭腔。 “姐姐说哪里的话,妹妹我也是胭莲山的一员,今夜雪茵非是为自己拼命,而是为了楼阁中众多命苦的姐妹一战,雪茵......不惜此身!” 此话一出,纯老板哀声连连,围绕在身畔的许多女子们皆是发出哭音,半跪下身,顿时抱作了一团! “嗤.....” 稀晶楼的莫潮生一声嗤笑,不缓不急端起身前热气寥寥直上的茶盏,掀起瓷盖,悠然自得的打着浮沫,吹去热气后胛了口茶汤,抬起头来见这些女子们竟是哭声愈发刺耳,他面转向痕斋那位同样面有不屑的当家人,聚音成线“顾兄弟,看这出戏精彩否......” “呵,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当别人都是傻子!”顾云神色不动,悄然回应。 “咳咳!” 见这些人大有没完没了之势,消逝了许久的陵天信提溜着长袍不知从哪又窜了出来,跨过陈修洋孤凉的身体,小心点着脚尖避开地上大滩的血液,半点也无道炼境修士的威风,反而看着有几分贼眉鼠眼。他悄声站在一群悲戚的女人身后,刚想上前劝慰几句,却被纯老板一个凶狠的眼神逼退,只得无奈等候着...... 许寒面无表情看着台上无人问津的鲜红的一片血花,胃中隐有呕欲,不知为何心中生出极强的反感,恍惚间觉得这喧闹无比的通天塔顿时失了颜色,唯独他自己是一片灰暗的山河中仅有的温度。 “这群姐姐在做什么?” 冰凉的小手不知何时触上许寒脖颈,夕盈动作如行云流水,利索的骑在了脖子上,顺带着在许寒的衣衫上擦了擦油腻的小手。 “下来,这里高,万一掉下去就危险了!”许寒心绪低沉,虎着张脸面色不虞,伸出手揪着夕盈的衣领,就要将她拽来下来! “不要,我就喜欢待在这!”小丫头哪能受这冷遇,瞪大着眼睛,婴儿肥胖未去的脸颊摆出个凶凶表情,牢牢揪住许寒头发,夹紧腿盘着腰,死活不肯动弹! “呵呵~你们师兄妹间感情倒是好.....” 见二人耍闹的模样,张凌锥微微笑着,言语中有些许的羡慕! 许寒一边应付着夕盈胡闹,抽出空来苦笑的摇了摇头“师兄说笑了,我这是有苦难言.....” “怎么,师兄羡慕他俩?师妹我也是可以滴哦!”红絮儿眼中秋波泛泛,冲着张凌锥打趣道,说完还故意扭捏了几下身姿就要往张凌锥身上压去! 张凌锥脸色陡然拉了下来,冷冷看着胡闹的红絮儿,压迫感十足。 “嘁,真是无趣!”红絮儿收起作态,翻了翻白眼,一屁股落在了凳上,兰花秀指拎起一颗水晶葡萄,优雅的放出殷红的小嘴中,慢慢的咀嚼着。 “呵呵,师兄与絮儿师姐的感情也不差!”许寒放弃了徒劳的挣扎,略微整理下散落的头发,拂去衣衫上的油渍后,许寒笑着说道,心中的阴霾被夕盈闹腾了一番后也暂且息去。 张凌锥摇摇头“借用师弟方才所言吧....对了,看够了戏,我等也该付钱了.....” 许寒微微一愣,看着下方哭声正酣的女子们迅速反应了过来“师兄是指打赏吗?” 红絮儿玉臂绞在一处,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在许寒面前愈发的不在意举止“不然师弟以为她们哭到现在是为了什么,无非要我等多给些彩头罢了.....” 许寒无声的点了点头,心中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无趣低俗的很。他亦没有资格去评判些什么,没人喜欢这般低俗卑微的去讨好别人,多是因身在江湖生不由己罢了.... 只是.......这般轻贱人命...... 张凌锥翻转手掌,拿出的储物袋子让许寒有些眼熟,稍加思索才想起这正是自己送出去的那只。 “嗬,也算是借花献佛了.....”张凌锥扬了扬手,说着意识沉入袋中空间,仔细辨析了下,取出一个瓷瓶,而后将其直接扔出了清幕外,又收回了储物袋。 “师兄给的什么?”许寒好奇问道。 “就是方才那女子疗伤之丹,名为回生丹,此物对道炼之下的弟子却是起死回生的妙药,但到了道炼境界,也就堪堪能增补些罡元恢复速度,于我等身负一元道经之人效用不大,干脆也就送予她们了!”张凌锥解释道。 许寒颔首,并无什么异议。虽然几月以来,他在招摇峰藏武大殿内认真研读经典,但修道之路乃此方世界之基,包罗万象如银河繁星,短时间内他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什么都知晓。 张凌锥扔出清幕外的瓷瓶像是信号一般,九层通天塔上,每一层大约数百个房间,从上到下许多阁房的清幕都如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许多散发着异光的物件纷纷从清幕内被抛了出来,有的也似他们这般赏了些不知作何用处的丹药,有的给了些灵光四溢的仙草,有的抛出了些品质不堪的元晶,更有甚者,干脆扔了几柄寒光熠熠的刀剑下去! 胭莲山的女子们悲戚之音戛然而止,抬头呆呆看着漫天落下的打赏,面上不觉间染上酡红! 这般多的灵异之物汇聚一处,元气共振之下,五彩斑斓的元磁之光闪烁在空庭之上,淡淡的威压笼罩在塔底一众人的头顶,让所有人目眩神迷陷入贪婪的疯狂,又对真传大人们心中生出深深的畏惧! “谢.....雪茵跪谢大人们恩赐!” 朱雪茵双目赤红,面色僵硬,嘴唇哆嗦个不停,瞧着台上纷乱的灵物恨不能放声嚎哭,“我的.....一半都是我的.....你们都不许抢!” 听见她的呢喃,身畔的姐妹们眼中闪过复杂之色,隐有嫉恨,亦有几分敬佩,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敢登上通天塔上这方黑台子! 纯老板到底有过见识,她领着一众姐妹迅速将落在台上的落下的灵物全部收罗一空,而后眼尖的挑了一些不怎么珍贵的东西依着规矩递给一旁等待许久的陵天信,架起伤势还未尽痊愈的又精障的朱雪茵,迅速归了位子。 风波渐停,老神在在的莫潮生与一直冷面的顾云松了气息,微微悬空的屁股也落回了椅面,二人眼中闪烁的,都是贪婪的光辉! 第七十四章 煮酒论英雄 陈修洋已经出局,下错了注的弟子们有不少直接离了场。塔底的广场上空荡些许,可气氛却更加的热烈火爆! 方才那阵从天而降的灵物着实让大伙都红了眼睛,不少人交头接耳商量盘算着是不是之后也申请来着台上搏命一把,输了不过是丢一条贱命,但是赢了,且不说半辈子吃穿不愁,至少道炼境的修为算是到手了! 陵天信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困玄城中,陈修洋还是有几分薄名的,今夜许多弟子下注赌了他赢,而眼下,这些东西已经都归他知信坊所有,再加上真传大人们打赏的一众资源,毫无疑问知信坊是最大的赢家! 至于朱雪茵,呵呵,陵天信瞧了眼胭莲山的女弟子支起的胭罗帐子,帐中人影闪烁,身姿婉约的纯老板此时正于帐中助朱雪茵疗伤。 想起纯老板那妖娆的身姿,陵天信目蕴红光,暗自吸溜下口水,胭莲山大多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堪入目,但这纯老板却是个折磨人的小妖媚,身段好,模样也是极品,不过这女人倒是精乖,整日里画着难看的妆容,从不以真面貌示于众人。陵天信也是跟着知信坊背后的前辈上胭莲山谈事情,才侥幸见得了这女子的真容,当真是惊为天人,不似凡俗! 闲话暂且不提,想收拾这婆娘日后总有机会,先把该赚的钱赚了才是正紧! 坊中给朱雪茵定的一赔四的赔率不过是吸引一甘没脑子的蠢货罢了,还真当这个娘们能站到最后?下一场对上欲清洞的易疯子,怕是会连认输都来不及喊就被人斩了! “嘿,诸位看到了吗,荣华富贵就在一瞬间呐,你们还犹豫什么!” 陵天信面露痴狂,于台上来回踱步,挥舞着拳头拼命蛊惑着下方的看客们, “真传大人的赏赐你们是拿不到,但只要下对了注,大块元晶、上品丹药、神兵利器照样拿回家,有了这些东西,还怕将来铸道基时换不到上好的道刻?换不到高深的道经?富贵险中求啊兄弟们,只要有了修为,那女人和地位可都有了,一辈子的荣华可就跑不了了啊!” “玛德,陵掌柜说得好,我再投朱雪茵师姐十块元晶,一块晶魄!” 陵天信话音才落,人群中早被安排的暗子们纷纷一哄而起,目红耳赤呐喊着要加赌注!气氛轰然而动,许多早已难保神识清明的弟子们一拥而上,兜出了身家性命,压给陵天信,都是江湖上浸轧许久的老油子,竟也未能识破如此简单的套路..... 乘着加注歇息的功夫,一排排身着青色宫装的仕女从二层暗房处飞至台上,迎风摆动的裙摆,优雅灵动的身姿,伴随着一团团萦绕的白色雾气,仿佛是仙女降下凡尘一般! 落入黑色高台,塔内忽然想起悦耳悠扬的编钟声,和着高山流水古筝之音,仕女动作齐整,拂袖而舞,气息空灵,看起来甚是壮观! 有人敲响阁房门,几位婢使端着新鲜的灵果,以及造型精巧,香气四溢的菜式走了进来,低着头不发一语,手脚伶俐的收拾完桌上的残羹冷炙后,一起躬身醒了礼,“几位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退下吧,没什么事情了。”外人在时,红絮儿举止端庄,面上总是挂着淡然的表情,让人心生敬畏。 摇了摇头,许寒低声苦笑“这般待遇委实腐败,难怪当日忻海师兄有言道渊真传不轻授呢.....” 许寒提到令忻海名讳,令丘二人面上皆有凝重之色,外人退去,红絮儿故作不意,指着正襟危坐的师兄笑道“我这位师兄可是对葬道峰的令师兄崇拜的紧呢!” “哦?”许寒讶然,“师弟倒还不知凌锥师兄竟与忻海师兄交好?” 张凌锥老脸微红,笑了笑后端起酒杯掩饰尴尬。红絮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俯身在桌上咯咯乐得不停,半点也未顾及张凌锥的感受,“哈,哪有什么交好,不过是他单相思罢了!” “咳,忻海师兄修为冠绝我道渊当代真传,出身凡俗却人品贵重,又多为我道渊山立下功勋,为兄敬他几分有何奇怪之处吗?” 听得言语,许寒想起当日星铜大殿内初见的令忻海,那名温润如谦谦君子,却天赐神威的师兄,不禁心生些许好奇“忻海师兄是非道渊嫡传,乃是与我和夕盈一般人界来的?” “你们两个都别站着了,下面的人还得蹦跶一会呢,可别浪费了这大好的佳肴!”红絮儿为他二人斟满月色般清澈的仙酿,酒香挥洒,让人口生津 液。 夕盈练武之后,胃口大了许多,方才一桌菜式,被她糟蹋了大半,他三人都没怎么动过筷子。今次又上了几道色香俱全的美味,小丫头又兴奋的爬了下来,捞起精美的瓷碗,虎视眈眈的瞧着桌面。 许寒不会容忍她三番两次这般放肆,毕竟身在他乡,当真坏了性子,日后天下行走,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坏了不能坏的事,那吃亏的还是自己。夺过碗筷,许寒每道骨碟中为她取了一些,而后放在夕盈面前冷着脸道,“就这么多了,吃完不许再吃!” 夕盈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分得清许寒是真怒还是假怒,也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商量什么事情没得商量, “哼!”小丫头不情愿的哼唧两声,在三人好笑的目光中夺过碗筷,拖着凳子来到清幕边上,背对三人一边欣赏着新奇的歌舞,一边捯饬着筷子,不愿理会许寒。 许寒与他二人对酌一杯,望向张凌锥静待他语。 “忻海师兄应是四十载之前上山的,依稀记得应是当时哪位潜身人界的道渊前辈见到幼年时的忻海师兄天赋出众,起了爱才之心,便将他带上山来报予掌门和各位太上长老知晓,想收入门庭之中传个衣钵。” 许寒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后来呢?” 张凌锥目露回忆,“当时我等还在人界家族之中,只听闻似是诸位太上长老先不愿收一不知根脚的人界子弟入道渊门墙,后来是掌门开口,才将忻海师兄直接收入葬道峰脉得.....” “哦?”许寒奇道“能被宗门前辈看上,可见忻海师兄实为天骄之辈,资质定是非比寻常,为何长老们却仅仅因为不愿将他收入门下呢?” “嗬,道渊传承六十万载有余,经久不衰,淡看人界沧海易变,师弟觉得又有什么样的天骄能惊艳当代呢?”红絮儿笑道。 许寒气息一窒顿时无语,半晌后才点头说道“却是如此....”而后他面色忽有变化,蹙眉问道“师兄方才是说,乃是掌门发话,才将忻海师兄收入葬道主峰一脉的?” “却是如此,想来是掌门慧眼识人,故而才亲准师兄入门。这....有何不妥之处吗?”张凌锥见许寒面有异色,疑惑问道。“难道寒师弟也是如此?”红絮儿反应极快,立时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许寒打了个哈哈,举杯敬酒岔开话题,不愿多谈来历之事。而令丘二人借饮酒之际,隐晦对视一眼,肯定了方才猜测。 “忻海师兄入山之时乃是后天凡俗之人,于武道一途毫无根基,但入山之后不过两年时间,竟然便自先天境界灌罡元入体,脱去凡胎,得入道炼境界!据闻,令忻海只用三月时间便已罡元洗炼好周身血躯、经脉、根骨,跨入道炼巅峰之境,当时时值宗门大较,入山不过两载岁月的令忻海竟已一己之力在参赛的两千多真传中杀入了前三百名,要知道,当时参加宗门大较的多是灵枢境界的弟子们,经此一战,令师兄的名气顿时传遍了整座道渊山与人界各方!” 许寒听得入神,心中叹道没想到那个和煦的青年竟是这般的狠人,不禁心潮有些澎湃,追问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张凌锥看模样似是说的也有几分兴起,喜怒不显人前的面上微露酡红“忻海师兄真正震惊天下的还是他在道渊上的第二次宗门大较!第一次大比之后,令师兄没用多久便突破了道炼修为,进而为灵枢竟的修士,又用了仅仅不到十载时间便跨入灵枢极境,在第二次宗门大比时力压道渊诸多天骄,为主峰葬道峰夺得了第一名!” “如此厉害?” 许寒震惊道,仅仅用这么短的时间便能制霸道渊数万名真传天骄,难怪这张凌锥对他如此推崇!换做许寒自己,他虽是一夜入道炼,但是若真论战斗力,且不说灵枢境界的张凌锥肯定是打不赢,便连同境的絮儿师姐,是输是赢也是两说之数! 油然间,许寒心中生出些挫败,但又莫名的觉得高兴。 且不论战斗力,单轮修道境界,令忻海能用十二载到灵枢极境,那自己定不会输他多少,若是有什么奇遇,说不定十几年的时间跨入这明之三境也未尝是不可能之事啊!想到此许寒嘴角浮现笑意,十几年虽然漫长,但好歹也算能接受了! “爹、娘,秋叔、秋嫂,还有村落大伙,你们千万要等着我啊!” “寒师弟是想到什么事了,笑的这般开心?”红絮儿拄着玉臂,如一个痴女般愣愣望着傻笑的少年打趣道。 “咳咳,没什么,我只是.....只是....” “嘻嘻,只是什么呀,师弟说出来与我听听?”红絮儿轻声笑着,不准备放过许寒。 一时间想不到借口,许寒急的满脑门都是汗水,张凌锥默默看在眼里,正当他欲皆局之时,许寒眼中一亮,羞赧道“师弟如今也是道炼极境修为,却不知两年后的宗门大比,能为招摇取得何等荣誉,又是否能与忻海师兄当年一较高下.....” 听得许寒单纯的话语,张凌锥也微微觉得好笑,不过他二人自不会出言嘲笑。 “当时人间东界内有一股邪魔之辈横行世间,这些人流窜人界各国,专门挑那些无甚大背景,平民百姓家中资质又尚可得婴孩下手,将人掳走之后剥皮抽筋,置于鼎中炼取人先天母胎带出的一点精元,化精为丹,借以提升修为!弄得民怨载道,民不聊生。而又因这些人狡猾异常,流窜作案,人界各大皇室以及存于世间的上古世家拿.....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故而短短数年间,这些邪魔之辈竟真的聚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东界之内,一些二流宗派,皇室、世家等皆不敢直面其锋!” 许寒微微色变,就连看热闹的夕盈都转过头来呆呆的瞧着张凌锥,等待其后语。 “这些人乘势而下,占据地界组建名为应天宗的邪门宗派,应天宗强盛之时近有十万内门弟子,当时此宗门扫荡世间宗派以及上古世家,但凡其军过处,修士死伤惨重,可谓是寸草不生,连为兄当年家族之势力都折损过半!” 不觉间,红絮儿直起身子,收起面上轻浮也陷入了回忆,她接过张凌锥的话语说道“当年应天宗那群邪门歪道当真是闹得天下大乱,后来各大势力首脑齐聚道渊山,求我宗门出手相助。” “是忻海师兄荡平此祸的?”许寒追问道。 张凌锥微笑着摇了摇头,“那般的灾祸可非一人之力能平的!当时掌门亲上清磐道斋与昆吾林,请求两大宗门派门下弟子封锁人间东界,而后掌教率领鸿坤师祖与你招摇峰的抱朴子师祖伙同我道渊一百零八峰脉峰主亲上应天宗门大本营,镇压邪教高层!” 张凌锥顿了顿,饮酒润喉,接着道来“而令忻海师兄率领道渊山数千真传精英以及各大势力门下天骄子弟,一月之内横扫东界大地,杀的是血流成河,日月无光,将那流窜在人界之中的邪魔尽数击毙!最后决战那日,忻海师兄一日间连斩应天宗一十八名灵枢极境之人,又诛道炼邪修近百,连山都削平了好几座!为兄当时不过是先天修为,跟着族中长辈一起绞杀邪修,当日见得忻海师兄神威盖世,顿时惊为天人,后才下定决定拜托族中前辈疏通关隘,拜入这道渊山中....” 许寒心生向往,目光熠熠,赞叹道“没想忻海师兄是这般豪杰,也难怪凌锥师兄钦佩!” “嘻,师兄这是又为忻海师兄发展了个崇拜者?”红絮儿促狭的笑着。 “咳咳!”........“咳......” 此话一出,张凌锥与许寒二人皆不免有些尴尬,忽地,许寒面露异色,突然有一不解之处,“对了,敢问师兄,我道渊山威镇人界一方,按理说则不该坐视如此伤天害理之人为祸人间,为何会等到这应天宗成尾大不掉之势才应邀下山诛邪?” 第七十五章 沉闷 “这个......” 张凌锥言语顿了一下,“我也不是太清楚,想来是掌门以及诸多太上长老们不愿过多干涉人界事务,故而直到这些世家、皇室上门相求,才与门下真传们出山诛杀应天宗那帮邪魔歪道吧.....” 许寒颔首,没有再言语,只是心中还是存了些芥蒂。既然当年之祸能逼得那些皇族贵胄远古世家们上山相求,可想而知当时人界局势定是糜烂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普通人家想来会是十室九空的景象,而宗门明明有这个能力止住杀祸,为何却故作清高等人求上门来才肯出手? 修道者虽讲究清净无为,无欲则刚,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行善事,难道于修心无益,于修为无益吗..... 几番推杯换盏,张凌锥与红絮儿不见有异,许寒面上却显了几分迷醉,毕竟今夜喝得都是天地奇果经年酿造而出的灵酒,是弥足珍贵之物。非是古村之时,父亲许山酿的那些不入口的糟糠玩意,比果液也就多了三四分的酒味。 许寒晃了晃脑袋,也没好意思运转罡元排却醉意,毕竟令丘二人诚心相邀,自己若是偷奸耍滑却会不太地道.... 两炷香的功夫过去,塔底舞动的仕女们也收起婀娜身姿,空灵悠远的筝音散去,仕女们行了礼,举止优雅的悄然离开这并不属于她们的舞台。 陵天信早就等的急不可耐,嫣红的烛光映在他那潮红的面颊上,整个人看似一个直欲择人而噬的恶鬼,一待到仕女落台,他便几个大跨步飞奔上这黑台子上,大袖一挥撩起长袍,抱拳一拜大笑三声“嘿嘿,让诸位兄弟久等了,话不多说,痕斋与稀晶楼的二位豪杰,可准备好了?” 台下莫潮生与顾云身后,皆站了一个胸宽体阔的汉子,原本二人面色淡然双目微阖,似是在将养神思。此时听得陵天信出口相召,戴瑁与龙钰二人陡然睁开双眼对视,气势勃发,目光交错之处虚空生出电,看的一众好事之人纷纷叫好。 方才胭莲山的小娘皮发了一把横财,莫潮生与顾云二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上场之前,二人皆对门下上场之人有所交代,似有算计。 “对了师兄,不知今夜在台下对战的几方都是做什么营生的?”见战事又起,许寒放下酒盏,向张凌锥请教道。 张凌锥面带微笑“师弟可猜上一猜,为兄看看能对上几成?” 许寒垂目沉思,脑中将几家势力名讳从脑海中过了一番,摇了摇头道“那胭莲山应是在困玄城中坐皮肉生意的吧?” “呵,师弟却是聪慧,一猜即中!” 嘴角浮现苦笑,许寒无奈道“师兄莫要打趣我,剩余几家我却是不知了.....” “猜中一家已算不错了,剩下那几家,其中肴星阁是开饭馆的,困玄城中记名弟子无数,加之许多杂役也在其中过活,这些人修为不到道炼境界,未能辟谷,平时人吃马嚼,都要依靠着这肴星阁。而希晶楼名下的弟子们,专职于在我道渊山中采炼元晶矿脉,元晶采出之后再送予山中储存。痕斋之责与希晶楼相仿,都是采矿,不过他们负责的却是采集铸造玄兵利器的矿脉,收集矿石再将其粗炼为锭,呈贡山上。”张凌锥悠悠说道。 许寒颔首,心中了然,而后又问道“那这知信坊呢,他们又是作何用的,总不成是送信的吧?” 张凌锥摇摇头,为许寒解惑“知信坊乃是赌坊,赌坊之中多是赌红了眼的,信息驳杂,故而他们收集消息倒是好手。这几家势力并不仅仅存于我道渊山的地界,便是人界之中,也多的是他们的据点,仗着宗门势大,这些人在人界中倒也威风的紧!” 许寒目光垂顾塔底,见着欲清洞一帮沉默寡言,生人勿近的弟子,“嘶,这欲清洞的人到颇有些意思.....” 说起欲清洞,张凌锥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斟酌,“这些人.....却是当值的敬上几分。” “哦?”许寒扬眉不解,“师兄之语何解?” “哼....”张凌锥微有不屑,“今夜师弟也见了不少人,其他几方之人是何模样,想必师弟心里也有数,这些弟子们与其说拜入我宗门下是为求仙问道,不如说是借着道渊山的门面过这洒意的日子,有一日算一日,不过是一众草莽之辈罢了!” “那这欲清洞......” “欲清洞中的弟子在困玄城中倒算得上根种淤泥内的青莲,这些人大多出身平凡,资质有限,却向道之心甚坚。他们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聚在一处借着山下元气较人界浓郁几分,终年苦修,以期有一日能筑道基!”张凌锥语有所慨。 许寒沉默,心中却道人之命当真各有不同,有运气似他和夕盈这般逆天的,一切得来不费功夫,也有似欲清洞这些出身平凡之人,人生路上,但凡想得点滴,也需拼命去夺取..... “那.....按理说这些人应当不会来这通天塔上以命相搏,以求我等赏识,为何他们会.....” 红絮儿目光深远,越过朱栏瞧着下方如鹤立鸡群的一群人,语气淡漠“呵....应当是穷的吃不起饭了吧,通天塔上确实不太常见他们。” 许寒愣住,目光转向欲清洞那些气息如朽木一般沉寂的弟子,与周围轰然的气氛格格不入的一群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连生存也无法保证,却亦要搏这虚无缥缈的机缘吗......” 三人说话的功夫,痕斋的戴瑁与稀晶楼龙钰二人已分立生死台,一人持剑一人拿着杆暗红色铁缨枪,互相锁定这对方,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迎来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两股浑厚浩大的气息爆发而出,众人慑其威势,喧闹渐熄。 “呵呵,据闻痕斋的戴兄弟身家不俗,胭莲山中日夜笙歌不歇,怎么今日也学人来着通天塔上搏命了?莫不是看上哪个风骚的小娘子,想为其赎身不成?”龙钰长枪倚天,眸光锐利,势若蛟龙!“纯老板可是心黑的很,戴兄弟就不怕美人没能抱得怀中,小命却丢了?” 痕斋戴瑁提起玄铁硬剑,以剑锋寒刃处虚晃烛光,“哼,龙兄说这般多的废话,莫不是没信心?若是如此,我劝龙兄还是早些弃枪下台的好,免得利刃无眼,伤到了龙兄性命却是不美!” 生死搏杀在前,二人先将言语交锋,打压对方气势。这言语之道亦是攻伐之道,若应对不当,被人在言辞上压住三分,那接下来可能便会陷入苦战! 几番来往,二人言辞愈发犀利,杀意横空,凝聚不散。 “咻!” 冷不丁的长枪贯空而来,龙钰出手了,他人枪合一,虚空之中但见一道红光硕然绽放,瞬息间便已至戴瑁身前, 龙钰怒声咆哮,暗红的枪声顿时绽放出千树万树梨花,乱花渐欲迷人眼,枪花笼罩戴瑁周身大穴,红光之中无数条雷蛇窜动,簌簌的空颤声动人心魄,让人头皮发麻,只看威势,这龙钰的雷霆一击便不输先前陈修洋以损耗生命精元为代价祭出的红莲之火! “这是龙师兄的惊神枪!”瞧着漫天的夺命之花,台下有人失声惊啸。 “哈哈,龙师兄一出手便是这等不显露人前的杀招,看来此战龙师兄是必胜无疑,今次算是压中了注,劳资又有钱去喝花酒拉!”另有弟子面露狂喜,手舞足蹈的向周围看客们大声炫耀。 陵天信躲在台下阴影处,见龙钰出招威势后面颊抽搐了几下,眼中闪过阴翳。而后他不动声色瞧了眼挺立如青松,怀抱一把破铁剑面无表情的欲清洞易剑离,点了点头放下心来,瞧着轰动的记名弟子们,嘴角又浮现出玩味笑意。 长发狂舞,戴瑁眼中闪过凝重之色,见龙钰惊神枪盖世之威,他面色沉静,不见失色。 激退半步之后掌中玄铁硬剑翻转,以慢抵快,于身前画一圆圈,而后便见一面以剑痕为骨,真元为幕的伞盖状光幕显现于世! “叮!叮!叮!” 漫天萦绕着雷光的暗红梨花一头撞入剑幕,如倾盆大雨破风落入大江大河上,清脆的撞击之声不绝于耳。雷光溅散数丈,红色梨花映照一方天地,演武台上,顿现残阳似血! 龙钰枪法惊神,但戴瑁也不是易于之辈,一柄玄铁硬剑舞的泼水不尽,半点也未让龙钰占得便宜! 久攻不下,龙钰眼中一抹幽光闪过,枪势顿停,眨眼间身形顿逝,再定身时已出现在戴瑁身后,收肘蓄力,长枪如游龙,耀眼的雷光附着其上,朝着戴瑁背脊心脏处轰然而去! 此为奇招,但戴瑁似早有所料,龙钰从眼前消逝的瞬间,戴瑁收起剑幕转身持剑直刺而去,剑刃过处,空气中传出尖锐的音啸,伴随着被震离的水汽,剑尖精准的迎上气势汹汹的雷蛟! “轰隆!!!” 平地之上,突起惊雷响! 第七十六章 真假 强劲的疾风横扫八方,高台边上不少弟子被径直掀翻了出去,在半空之中鬼叫连连,暗红色的雷浆暴裂开来,如天女散花般溅散在演武台上,水火不侵的黑岩被雷浆沾染后顿时冒出缕缕青烟,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强横无匹的反冲力分开二人,戴瑁眸光凌厉剑意森然,提剑而上,他脚踏天罡,步伐鬼魅莫测,残影重重。 龙钰方才站稳,抬头便见眼前一道寒光于眼前绽放开来,如黯夜大江之上,一轮浩殇神月从江面升起,带着无可抵挡的大势,从混沌之外降临人间!剑锋还未临身,肌体已然生出刺痛感觉,恍惚间,龙钰竟是见到自己身首分家饮恨当场之虚像,可见这天外一剑已是破术及道,有了几分道炼境修士出手的意境! 此时若退,气势便弱了三分,龙钰面色狠戾,手掌翻转,锋锐的枪尖旋转而出,仗着长枪长于铁剑,轰向了戴瑁心肺之处!这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即使他这一枪能取得戴瑁性命,龙钰也决计无法躲过这道森然的剑光! 戴瑁面色微变,他所出这一剑虽是凌厉异常,但只是意在逼退龙钰,并未想一剑以立全功,可未曾料到这稀晶楼的龙钰竟是这般硬气,居然半步不退,选择与他两败俱伤! 台下观战之人尽皆沉默,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瞪着台上二人,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细节,这一刻,他们忘却了输赢,忘却了欲念,只带着武者的本心,期待着欣赏着这场才开局便要分生死的战斗! 退了!戴瑁还是退了,间不容发之际,他偏身闪过无坚不摧的神枪,银色剑光挥洒而出,狠狠印在了厚重的黑台之上! 二人身形交错,龙钰一式回马枪,人难回首,枪好回头! 戴瑁跳高几尺,甩剑倚背,挡住破空而来的红枪,枪刃击中剑脊,又是一阵闪烁人眼的电光大放! 龙钰收回长枪,而半空中的戴瑁借冲击之势鱼跃三丈之高,在半空中自旋成一道风暴,浑浊的风卷中,不时甩出一道道呼啸的剑光,笼罩大地之上的龙钰。 “叮!叮!叮!” 面对漫天纷飞剑雨,龙钰怡然不惧,他双手持枪,枪法入化境,如心随意,一一点散从各个刁钻角度攻来的剑刃风暴。 高台之上,四散碎裂的剑光如一片片纯净无暇的琉璃,清寒的月光通过通透的塔顶照射进来,无所畏惧的撞入这片肆意挥洒的琉璃,淡淡的晶光盈溢,构造出一方宛如梦幻般的世界! 久守不攻岂是龙钰的风格? 被漫天森寒剑刃笼罩的空间陡然红光大作,一股如远古凶兽般的强悍气势勃然而发,虚空之中传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那是剑光被寸寸碾碎成沫的声音! “吼!” 龙钰怒目圆睁暴吼一声,周身浑厚的真元澎湃如潮,枪身雷光闪烁,灼热的雷电将暗红色的长枪炙烤的通红,附着着雷索的真元激射而出,如长虹贯日,令众生为之震颤,倾服! 虎从风,龙从云,雷蛟呼啸而过,竟真生出了几分上古神兽的毫末灵韵,风云环绕着灵动的枪劲,似天外陨星从死寂星域掠境而来,雷火如焚,以人力难敌之势一头撞进了凌厉无匹的剑刃风暴之中! “轰隆!” 刹那间风云激荡,雷光耀世!裹挟无上威势的枪劲与数之不尽的剑光绞在一处,隆隆威势就似无际洪宇内,两颗流荡的大星撞在了一处,点亮了一方黑暗星域,这乃是天地之威,已非是人力能够阻挡的了的! 戴瑁并非已铸道基的道炼境修士,无法真正的踏临虚空,眼下不过是借自旋之力短暂立于半空。 长虹迎空,瞬息之间他已出千剑,层叠不穷的剑气将虹光一点一点消融于无,待其抵住这一击后自身也难再踏临虚空,戴瑁脚尖轻点空气,使出纵身之法,稳稳地落在了高台之上! 未能寻到戴瑁破绽,龙钰暂稳身影,长枪斜指天际没有贸然激进。“呵呵,不错不错,我还以为你会被那帮子风骚的小娘们掏空了口袋也掏空了身子,不想今日见你这身子骨倒也还算硬朗!” 龙钰开言调笑,只是眼神却十分的凝重!他一身修为尽在惊神枪法,枪法有三式,名曰,乱战、刺神、定八荒!而眼下三式枪法已出两式,唯有最后一招枪定八荒还未使出。可是对面的戴瑁气度翩然,到现在为止未曾显露半点杀式,便连衣衫也未凌乱,当真是不可小觑! “哈!” 戴瑁闻言大笑一声,落指轻弹三尺剑锋,寒光闪烁,他眼神锐利亦如剑锋,“怎么了龙兄弟,你莫不是怕了?若是的话,跟爷爷我磕三个响头,说几句卖乖的话,不定我一个高兴,今儿便饶你一条狗命!” “哼哼!”龙钰垂下暗红枪尖,枪身之上的高温扭曲了视界,他不屑冷笑“痴人说梦,只会当缩头乌龟的人安敢口出狂言!” 被人称作乌龟,戴瑁面色不善,微眯着双眼侧身而立,剑刃直指龙钰,“徒逞口舌之利,希望你待会还能嘴硬的起来!” ................. 二人之前激烈的攻伐看的小夕盈目眩神迷,她不自觉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脑袋卡进栏杆的缝隙处,全神贯注的盯着台上的言辞交锋的二人!许寒站在夕盈身后,一边手扶着丫头的肩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跌下了楼,另一边,他也双目不离演武台,口中赞叹不已。 只是令丘二人面上表情此时却都有些奇怪,红絮儿眉头微蹙,看着张凌锥语气带着些疑惑“师兄,这.......” 张凌锥眉目垂敛,居高临下看着龙钰与戴瑁两名弟子,嘴角微斜几分,目光之中又蕴藏着冷漠与不屑,仿佛是在看两只哗众取宠的猴子。听得红絮儿开口相问,他微微点了点头,“又是两个蠢货......” 许寒愕然回首,不解的看着张凌锥与疑惑释然的红絮儿,开口相询“吾观这二人之战凶险异常,对攻之法又极为精彩,不知师兄何出此言,竟说他二人是蠢货?” “哦?师弟觉得不错?”张凌锥偏着头颅回问,似笑非笑。 “是啊!”许寒瞪大着眼睛点点头,“方才这龙钰所出两式枪法极为不俗,今夜之前,师弟虽不曾见过先天境界的修士交战,但只看这枪法威力,也知这龙钰定是先天境中的佼佼者!” 说完龙钰后,许寒顿了顿,指着戴瑁又说道“师弟我这几月在山中也看了不少道藏剑经,这痕斋的戴瑁使得应是一门颇为高深的剑决,名为天曜剑经,从方才出手之时刚柔并济的意蕴来看,这门剑决他已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故而师弟不解,不知凌锥师兄为何如此看轻这二人?” 张凌锥笑意不减,眸光深邃看着许寒“呵,师弟眼力不错!” “不敢当,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邽清教许寒的办法可以用六个字概括,那便是“靠悟性,自己练!”俗话说的好,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但求武论道之路许寒还未进门,邽清便已跑的不知踪影,许多似是而非的东西平日里找不到人问,而张凌锥修为高他一头,又博学多闻,正是请教的合适人选,许寒自不会拉不下脸面,将疑问憋在心中。 张凌锥双手背负身后,又将淡漠的目光投向台下二人身上,“打的倒是精彩,就是半滴血也未流!” 许寒眉头陡蹙心中悚然,惊疑问道“师兄是说二人此战有假?可这......他们为何....” 未待许寒言语落地,红絮儿轻笑道“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既想赚钱,又是惜命咯!” 许寒不可置信“当真有人做过这等蠢事?他们哪里来的信心能够瞒过这么多道炼修为的真传弟子法眼?” “喏,这眼下的一对笨蛋可不就成功瞒过了一位真传大人的双眼嘛!”红絮儿嘻嘻笑道,红酥手,青衫袖,兰花指尖点着许寒额头。 讪讪笑着,许寒扭头瞥了眼对峙的二人,心中仍有几分难以置信。但既然令丘的二位师兄师姐都看出端倪,以他二人的眼力总不会错,想来是自己虽有修为,但却是江湖道行浅薄,这才平白给戏弄了。 忽地,许寒心中闪过一个点头,面色又存了些许不自然。 张凌锥眼角余光一直放在了这位小师弟的身上,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但觉几分好笑“师弟可是在想这二人会有何下场?” 许寒闻言稍显不安,他从张凌锥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善的意味,“呃....这.....,会有哪位师兄师姐出手惩罚他们吗?” “嗬,这这要看他二人的运气了,碰上似我们这般的,多是不理会,任他耍闹。” “那要是碰上脾性不好的呢?”许寒连忙追问,今夜他已见有二人命殒归天,喋血当场!虽未多言,但他心中犹如堵了一口气,委实难受! “碰上脾性不好的.....”张凌锥目色讥讽,“那他二人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第七十七章 许寒出手 莫潮生与顾云二人齐齐站起身来,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从二人紧握的拳头以及微微战栗的身躯可知其心绪之悸动。张凌锥说的不错,希晶楼与痕斋私下里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苟且! 概因这两方势力平日都坐着挖矿的营生,希晶楼主管元晶矿,痕斋主管玄铁以及各类奇矿,多有交集,故而私下里关系还算不错。 近些两年来,两帮效益都不太好,满不足不了背后人的胃口。这戴瑁与龙钰皆是派系内的肱骨之辈,又舍不得他两人老老实实的上这通天塔拼命,故而莫潮生与顾云一拍即合,想了这么个铤而走险的办法,意图从真传弟子的身上赚一笔横财! 虽然早已商榷好,但谁也不知对方是否私下里有别的交代,万一不查被人算计,那当真是既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修为不济的记名弟子们看不出其中关隘,只是被龙钰、戴瑁二人激烈的交锋带动的热血沸腾,气氛轰然。高台之下多有人大声叫好,面目扭曲着哄叫这二人赶紧分个生死胜负出来! 龙钰长枪指地,烁烁有神的双目为不可察的颤动了下,气势凝而不发,似是在酝酿着雷霆一击。 戴瑁接收到了他的暗示,剑指龙钰开口言道“哼哼,说我是缩头乌龟只守不攻,今次便叫你知道你痕斋戴爷爷的厉害!” “好!戴师兄威武,快灭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龙师兄!快给这肾亏的家伙一点厉害瞧瞧,休让他再大言不惭!” 戴瑁口出之言又引爆了塔底广场上的气氛,众人呼喊之声震天,滚滚声浪盈天而起,似乎连那漂浮在夜空之中的一片月海也微微泛起了涟漪!只是无人察觉,通天九层高塔之上,那些真传大人们所在的房间里,一个个的气息都晦涩如渊,隐有不悦..... 戴瑁骈指抚剑,指尖过处,剑身附着上一层烁目的蓝光,那是他尽周身真元所幻化,剑身震颤,戴瑁眼神锐利,与掌中之剑心意相通! 气势锐不可当,周围三尺之内的空气被这剑势引动,如一壶沸腾的滚水,微微战栗个不停,渐渐化作一枚枚透明的细小剑刃,直指龙钰。这磅礴的剑意涤荡而来,台下身负剑兵的弟子们瞧着自家的呼应剑意而颤动佩剑,望着黑色岩台上蓄势待发的剑客皆是目光骇然! “七曜封空!” 高台之上陡然传出一声怒吼,而后观战弟子们便见一团蓝光勃然而发,似靥海之上冉冉升起的一轮明月,这光晕初生之时尚且黯淡,但只短短几息之间便已耀眼的不可直视! 戴瑁身形瞬息而动,再定身时已然出现在了龙钰头上空间,剑式挥洒,一团蓝光刹那间化作七颗闪耀星辰,剑势封空,七颗星辰离散开来包围住龙钰立身之处十丈内的空间,每颗星辰互有奇妙联系,隐然间一座剑阵已是成型。厚重的威压从天而降,一柄柄透明剑刃以七星为枢,闪烁着森然寒光 “灭!” 戴瑁怒喝一声,玄铁剑直刺龙钰,漫天剑刃应声而动,如倾盆之雨,铺天盖地的冲击而下! “完了.....”台下有支持龙钰的弟子见这覆天之势面色惨白,眼神绝望的看着天威之下渺小的龙钰! “哼!来得好!”龙钰怒视这漫天剑雨怡然不惧,掌中长枪划过半圆之后,暗红的的枪身就似天地间掌管雷霆之力神祇手中的钉锥,布满着扭动闪耀雷霆,暴烈的气势轰然迎上数之不尽的剑刃,竟是只凭气息便将不少剑锋荡散开来! “枪定八荒!” 龙钰举枪向天,吼声彻地。一干长枪抡过头顶,无数枪影瞬时而发,掀起无边狂狼,搅动天际风云,竟是将这漫天剑雨全部横扫击飞! 枪剑交击,剑刃离散雷霆,渐渐地,二人交战的一方天地间空气变得灼热,扭曲的虚空中凌厉的剑意与雷霆真元将这片空间化作绝地,此时若是无道炼境界修为,入此杀伐之地定会被千刀万剐,轰杀成渣! 绮罗帐子掀开,恢复伤势朱雪茵与纯老板一前一后跨出帐外,见演武台上鏖战的二人交手之威势顿时楞在了原地,目光惊悸,半晌才回过神来! 纯老板紧咬贝齿,目光不甘。犹豫了会,她在朱雪茵耳边说道“待会与欲清洞的易疯子交手,上台后直接认输,不要心存侥幸,也不要怕真传大人们责怪,保住了性命才最重要,眼下这局面,我们胭莲山再难捡漏子,明白吗!” 朱雪茵秀拳紧握,神色中隐藏恨意,但她心知这剩余的几人修为都远高于她,即使再用何卑鄙手段也无法取胜,反而是贻笑大方罢了。她点了点头暗下决心,回城之后闭关苦修,借以真传打赏的资源争取让修为提升至先天圆满之境!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二人仍是战的不分胜负,戴瑁以七曜封空之阵牢牢锁死地上的龙钰,遑论的如何翻转腾挪,总是离不开剑阵之内空间。而龙钰也并非是束手就擒之辈,且不说他手中一杆大枪让无数剑刃徒劳无功,刺神枪频频出手,每一道红光贯空而去,皆让戴瑁耗费不少真元催动剑阵才可将其消磨! 通天塔内无数真传在此,莫潮生与顾云二人不敢以罡元聚音成线只得以眼神交流,台上的门人已做足了戏码,该是收场的时候了! “咳咳.......” 莫潮生垂首不动声色的咳嗽两声,身后有一名弟子接受到暗示之后借着哄闹的人势,悄悄离开了小团体,挤入了最吵闹的地方后,这名弟子隐秘的关了下周围,见无人有一之后,拿捏着嗓音高声惊叫, “二位师兄战到这个地步还未见胜负,该不会最后打个平手吧!” 此话一出,周边的弟子们顿时瞪大了眼睛,面有惊色的寻找出声之人。环首四顾,见众人都是一般神色,不禁惘然。 “嘶~劳资不会真的点这么被吧,竟能碰上个平手?”有弟子惊疑的打量拼的天昏地暗,却无甚大伤势的龙钰与戴瑁,神色愈发慌乱。这弟子身边有一人伸过了脑袋,“这位师兄,请教下若是打成平手,最后又会如何?” 先发话的弟子让过两步距离,看着探头过来相询的人说道“若是这二位师兄打成平手,最后那场便是三人混战!”说着,他顿了顿回问道“你投的最后谁胜?” “当然是朱雪茵师姐,她可是一赔四的赌率,若是赢了,我可是发大财了!” “嗬,她你也敢投,这不是知信坊放出来的迷魂药罢了,你还指望这娘们能干的过易疯子?” 问话之人一听顿时色变“那师兄您投的是欲清洞的易剑离师兄?” “这是自然,虽然赢的少,但好歹赢面大呀!”话出口后这弟子又面露忧色,“但最后若是混战,龙钰和戴瑁定是先联手战败易疯子,这样最后的结果可就说不准了!” 这两名弟子对话之际,台上仍自鏖战不歇。一枚不被众人注意的剑刃自刁钻角度径直冲着龙钰咽喉掠去,而龙钰雷枪封锁不及眼见着就要被剑气封喉!二人同时色变,戴瑁心知龙钰已是强弩之末,再当不得这般消耗下去,当下剑势一变,七曜收刃,惨烈的气息隐而不发! “呵呵,好你个龙钰,竟能挡得住我这式七曜封空,果然不简单!” 龙钰眯了眯眼,心知戴瑁有意放水,且是要了结这场战斗,他接下话茬“莫说废话,还有什么看家的本领都快些使出来,看爷爷将你尽破了去!” “哼哼,我却还有一招,若是你能防的下来,这一次我便认栽了!”戴瑁冷笑,锐利的眼神波动了下。接收到信号,龙钰沉腰扎马,枪指戴瑁。 空间愈发凝稠,戴瑁剑锋舞动搅动风云,悬于半空之中的七颗曜星行迹渐动,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又慢慢的靠在了一处化作一团濯动的光星。空气微微震动,戴瑁脸色通红如负山川,一柄丈许长的透明剑锋缓缓从蓝色耀星中幻化而出,附着在戴瑁掌中铁剑之上! “隆~隆~隆~” 剑势已成,空间异动不歇,似乎是这一剑之威竟能引动空间扭曲一般。戴瑁一寸寸举起虚无大剑,势若罚天之剑! “砰!” 龙钰脚击大地,周身真元似泼水一般尽数灌入长枪,那暗红色的枪身耀眼夺目,雷蛇游动不歇,正是要以惊神一式硬拼这虚无大剑! 台下人屏住呼吸,眨眼也不离二人这最后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眸中光芒大放,戾色盈面,剑有断河之势,枪负平川之威,狠狠撞在了一处! “轰隆!” 地动天翻,枪剑相击之处耀眼的光芒刹那间绽放开来,瞬间便将二人吞噬了进去。剑气纵横,寸寸犁过坚不可摧地岩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音。红光贯天直指苍穹,冲破凌厉的剑气,飞至十丈高空才渐渐散去! 这方天地陡然静了下来,唯有一团沸腾的浑浊在寂静的空间的翻滚!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传出,静寂的塔底顿时狂风大躁,光辉渐去,两道人影同时倒飞而出,在半空中翻滚着跌落高台。 “咳~咳.....”..........“噗!” 鲜血喷洒半空,战至此刻,龙钰与戴瑁二人终是见了伤! 龙钰长枪拄地,弓着腰大口喘息,点点血液从口鼻出渗了出来,而另一边的戴瑁亦是如此,二人似已是重伤之躯!气势虽颓,但这两人眼中厉光不褪,仍自坚持站起身来还要再战,但却又都无力的跪跌在地上挣扎了还要起身! “姓龙的,怎么样,服了吗?”身不能动,戴瑁言辞中语气仍旧狠戾。 “呵呵,笑话,你龙爷爷还能再战三百回合!”蹬踢了几下腿也没能站起,龙钰狠狠的盯着戴瑁,笑的残忍,竟是缓缓的提着长枪,于地上匍匐着朝着戴瑁爬去! “哼,我岂能输你!”戴瑁见状冷哼,亦如龙钰这般挣扎着挥剑爬去! 观战弟子们此刻忘却了一战输赢,呆愣楞的见着如此已是如此惨烈却不忘再分胜负的二人,竟不知如何言语...... 正在这时,一声冷哼从上苍传来,杀意凌冽如寒冬降临 “够了,你二人是在耍猴吗!” 怒斥之声瞬间传遍通天塔,一股浩然威压降临塔底,众弟子茫然抬头却齐齐色变,一道青色罡元附着的利箭从九层高塔之上恍若清月坠地般,带着无匹的威势冲着台上匍匐的二人轰然压下! 戴瑁与龙钰二人见此魂光大冒,再也顾不得演将下去,麻溜的从地上蹿了起来就要躲避,却不想刚起身就被这隆隆的威压又压回了地上半点不得动弹! “大人饶命啊!” 威压方起之时,许寒便已反应过来,还未待他言语,青罡之箭已然掠过眼前,带着肆虐的杀意毫不留情冲向塔底,只看起威力,怕是高台边上百名弟子均难逃一劫! 许寒怒目圆瞪,魂思未动身已动,他瞬间撞碎身前清幕,身形掠过长空,掌中光华一闪,重逾山川的五岳已在手中,追逐着青罡箭在张凌锥、红絮儿以及夕盈诧异的目光下冲下塔底! “箭下留人!!!” 第七十八章 江河 那青罡箭裹挟浩殇风势速度极快,许寒方从阁房冲出撞碎清幕时,那箭影已将他甩出数丈距离,眨眼之间便要撞上高台! 许寒身虽已追逐而去,脑海却才堪堪清明过来,他并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冲动要拦截这道箭光,只是既已出手,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体内道刻之力已然运转道极致,一元道经抽动罡元,在经脉中疯狂流动,许寒就如坠入人间的大日,金光粲然不可直视!只是许寒速度虽快,却仍是逊色了那青罡箭几分,眼看着塔底一众记名弟子将要死伤惨重,许寒眸光凝聚,一脚踏向身后虚无! “轰隆!” 通天塔内陡然响起一声轰鸣,巨响过后,那半空中逐箭而来的大日速度硕然又加快了一大截,终是在箭光落地之前,许寒先一步踏上了高台! 玄武岩台之上,被威压按在地上的戴瑁与龙钰二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许寒落地之时带起的风浪掀飞了出去,在半空惨叫几声后,跌入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当中不见踪影! 高台之上,万众瞩目之下,那八岁的少年抬头望着上首处呼啸而来的罡箭面色凝重但却无一丝惧意,他手持丑陋的黑色重剑,曲膝伏身而立,眸光深处,隐隐透着连许寒自己也不明白的渴求的光芒! 被青色罡元包裹之下的是一枚惨白色的箭身,不到两尺之长的箭身就如一枚从天外侵入人间的陨石,占据了许寒的视界!而其经过漫长距离加速后的磅礴气势更是只一见便可让凡人胆怯失措! 剑未动势已出,许寒虽不懂剑法,但这几个月不坠的辛勤挥剑也让其明白,剑法可以不精妙,但剑势一定不能输! 几十丈方圆的黑色岩台在不停的颤栗,恍惚间,在众人眼中台上那瘦弱的少年身影不知何时竟看似如一只沉睡了多年的天生凶兽觉醒,岩浆般炙热的气息以许寒立身出为原点蔓延开来,与那即将到来的青色领域抗衡! 箭锋已至身前三丈,许寒怒睁双眼,脑后黑发狂舞,眸光如渊似海尽显道境修士气度! “喝!” 箭近剑出,许寒一声暴喝,精钢般铸就的身躯抡起重逾山川的五岳重剑,黑色剑身划过虚空,挡在其身前的空气刹那间被抽爆开来,带着无可匹敌的劲道轰然撞向不可一世而来的神箭! “轰!!!” 惊雷炸响,气浪盈天而起,狂暴无匹的罡元横扫高台,靠近台边上的许多弟子一个个如砂砾一般被劲风扫上高空,倒飞而去! 仿佛坚不可摧的玄武黑岩此时终于被破了防,许寒双脚深深嵌入岩面之下,小腿几乎尽数没入其中,以站立之处为枢,数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蔓延开来,其中最宽之处近乎可放的小幼儿的手掌! 烟尘散去,众弟子们看着台上那并不高大却似乎顶天立地的身影陷入了呆滞,随后看到少年脚下大地的惨状更是心寒胆战。就算是没上过通天塔玄武台的人,也深知这黑色的岩石其坚硬远非凡俗可比,无论多么惊艳绝伦的记名弟子,多么惨绝人寰的战斗亦难伤其分毫,可这似乎永远不会破碎的岩台竟在二位真传大人一击之下破碎至此,当真让人惊掉了下巴! 夕盈呆呆的望着台下正奋力抽出双脚的老公公小脑袋已经宕机,小嘴巴反复张开合上了数次,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红絮儿虽是年长,可此时面上的表情也滑稽的紧,并不比那夕盈好上多少。见尘烟散去,许寒身影完全暴露在九层高塔众多阁房内的真传弟子眼下,她面色激变,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却仍是未能想明白为何许寒会出这个头! 不,眼下这已经不重要了!红絮儿急促上前就欲飘身下台,就不想迎上了张凌锥横栏的手臂,她茫然的看着师兄,不解问道“师兄为何阻我?眼下还需赶紧将许师弟带回来,不然可就麻烦了!” 张凌锥面色阴郁,微微仰头看着高出沉声道“已经来不及了,先静观其变再说!” 红絮儿顺着师兄的目光向上看去,见最高层上一间同样清幕破碎的阁房朱栏前,那虚空踏立面色阴沉且同样带着几分疑惑的身影,眸色微凝心中纷乱如麻,“竟是太行峰的人,这下糟了......” 陵天信从地上爬了起来,面色僵硬看着台上那身着青璃锦袍持剑而立的少年,又抬头望了眼高处那位太行峰的弟子,面色一变再变!忽地,他反应了过来,在混乱的人群中寻到了此时正面露惊恐,浑身战栗个不停稀晶楼莫潮生与痕斋顾云,眼中露出了刻骨的恨意! 先前太行峰这位真传大人口出之言让他明白,龙钰与戴瑁定是苟合一处,打了假赛无疑,眼下这不好收场的局面正是因此而来,一想到知信坊可能受到宗门正峰斥责甚至处罚,陵天信恨不得冲上去给莫潮生与顾云一人一个打耳光,再将他二人衣物剥光挂在困玄城中示众! 许寒扭了扭阵痛的手腕,喘息着踢踏开脚边碎裂四散的岩石,心中仍有几分后怕!方才那惊天一箭他虽是接了下来,但却慌乱间却接的极为勉强,若非这一身先天神力与较之浑厚常人几分的罡元护体,说不得刚才他就要饮恨当场! “玛德,我出这个头干嘛!” 许寒内心七上八下,对自己愤愤不已。他仰着头眯眼看着上首处那位虚空踏临的师兄,眼中微有惊悸,道渊山真传子弟果然都非易于之辈!入宗门这段日子里,独自一人时,许寒多有臆想自己天赋异禀,是否能如前世所观故事里那些主角一般威压同境,而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在刚才,在这位不知名的师兄一箭之威下尽数化为了泡影..... 灯火阑珊的塔内此时静谧的落针可闻,塔底记名弟子们一个个缩着脑袋不敢出头,深怕发出了声音将被殃及池鱼,而踏上的诸峰真传们隐于阁房之内,除了令丘的二位师兄师姐外,都饶有兴趣的关注这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招摇峰许寒?” 阴鸷的目光紧紧锁在台上少年的身上,太行峰真传弟子江河悠悠开口发问,面色蕴有雷霆。 许寒目光闪动,瞧着立于九层塔上的那看似不到二十年纪的阴郁青年人心底着实有些忐忑,方才冲动之下出手拦了人家含怒一击,眼下却真不知该如何收场才好! 从红絮儿以及张凌锥身上,许寒已经领会到诸峰真传们对待这些困玄城中的记名弟子们是如何态度,可以说是视之为猪狗可任意打杀之流。现在有两只猪狗戏弄人,人家出手教训却被自己给拦下了,还是在诸峰各大真传都在场的情况下,自己已是将这位不知名的师兄得罪到头了! 见对方叫出自己名讳许寒倒是并不如何惊异,红絮儿师姐连招摇峰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婢被逐出宗门的事情都清楚,而自己身为一峰真传,如此年纪便已是道炼修为,想来在这道渊山也是极为特殊的,换做许寒自己来猜也能猜的出来。 犹豫了下,许寒将五岳插入身边地缝之中,双手抱拳高声回道“正是许寒不错,敢问师兄名讳,又是哪一峰脉的师兄当面?” 江河一步踏出,身形再定时已是立在许寒头顶几丈高的虚空,他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看着眼神有些躲闪的八岁少年面无表情,语意阴柔却夹杂着淡淡杀意“师兄不敢当,吾乃太行峰真传弟子江河!” 许寒眯了眯眼,见这师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中甚是不悦,在他看来,自己虽是扫了他的面子,但要怪也需怪这江河自己先视人命如草芥,自己若是不拦住这一箭,那方才遭殃可不止台上跳大戏的二人,连带着台边的诸多无辜弟子们尽要殒命! 心中虽是不爽,但许寒毕竟两世为人,纵使无甚多深的城府,也不至于性格如此轻浮。 他身影轻动,也缓缓的飘上了几丈高的虚空,与那江河对面而立,嘴角勉强牵扯出笑容,许寒再次抱拳一礼,“原来是江河师兄当面,师弟我拜入宗门不久,山门内的诸多天骄师兄师姐们尚识不得多少,还望师兄勿怪!” “哼哼,以师弟的修为,力压道渊一百零八峰脉御下真传不在话下,我又怎敢怪罪!”江河身畔杀意飘散,青袍无风自舞,冷眼看着对面那看起来才几岁年华的少年意有所指的嘲笑道“呵呵,邽清师伯倒是慧眼如炬,竟能在人界发现你这般的少年天骄,也不知是哪方的水土这般养人啊.....” 许寒剑眉陡蹙,肩膀微微耸立,江河的语气暗讽之意他岂能不明?眼下他欲息事宁人,却不想这位太行峰的师兄竟是半步不退,咄咄逼人的很! 许寒面色有些不善,他直视着对面这位太行峰的师兄,胸膛高高鼓起就欲发怒,眼角却突然不意间瞥到小夕盈探出朱栏外那担心的小脸,心中的火气顿时被浇灭了几分。他暗自咬了咬牙关,尚是稚嫩的面庞上脸色十分难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许寒嘴角抽搐了微许, “呵呵,师兄说笑了,许寒才入宗门,修为浅薄的很,山内诸峰之下,能败的了许寒的师兄师姐不知凡几,江师兄这么说实在羞煞许寒了.....” 第七十九章 风起云涌 江河上下打量了满脸戒备之意的许寒几眼,冷然笑了笑“呵呵,如此年岁便能道炼圆满,自称修为浅薄未免太过虚伪。好了!莫要说这些没用的,师弟还是先说说方才为何阻挠我灭杀那两只戏弄吾等的猴子罢! 许寒沉默微许,语气平缓道“师兄既言他二人不过贻笑大方的猴子,那与畜生较真岂不是自落身份?” “哼,人戏弄猴子可以,但畜生想戏弄人就是该死!”江河言语之中杀意凛然,半点也不掩饰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师弟阻我这一箭,到底是意欲拿我太行峰立威呢,还是这二人行径本就是师弟授意的呢!” 此言一出塔底记名弟子们一片哗然,众多人将目光唰地一下全部投在了莫潮生与顾云二人身上,探寻二人面色以希冀能得到些许真相。 莫潮生与顾云面色惊悸未退,二人对视一眼,皆看明对方眼中传来的讯息。这场假赛本是他二人策划,现在被真传大人们看了出来,那稀晶楼与痕斋必免不了被真传大人们惩处,就连同为记名的困玄城中弟子也定是对诓骗他们财产的两方势力恨之入骨!但此时若是将脏水顺势泼到这许寒身上,有他作为庇佑,那结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蠕动了几下嘴唇,二人还是闭口没有半字言语,这法子虽是诱惑人心,可日后这招摇峰的许寒追究下来,就算他奈何不了稀晶楼与痕斋,但他二人也定是难逃一劫! 许寒身躯微微颤抖,脸色气的通红。不意这太行峰的师兄竟是这般阴毒,轻飘飘的就将这好大的一盆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今夜如果不把话说清楚,江河说的两条,无论坐实了哪一条,那日后自己与夕盈在道渊山上的名声可就臭了! 喘息了几声,许寒再难维持面上淡定,怒气冲冲的说道“师兄可莫要信口开河,许寒自入宗门一来,一直在招摇峰上勤修不坠,困玄城中的诸多记名,我是一个也不认识,又何谈指使这二人假赛?而我与太行峰也无甚恩怨,拿太行峰立威一说,也根本是站不住跟脚的!” 江河负手而立,冷眼看着有些失了方寸的小师弟,面上不屑之意甚浓,“哦,那这么说师弟是对我江河有意见,是想与我过两招喽?”此问之后江河见许寒不言一语,眸光微凝气息隐晦不明,又接着开口说道“怎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师弟是不方便将心中算计说出来吗?” “许师弟言语不是这江河的对手,师兄,我们不下去帮帮吗?”红絮儿看出许寒的窘迫,焦急的问道。 张凌锥微微摇头,“他自己惹出的事端,还需他自己来解决,若待会交手真吃了亏,我们再出手不迟.....” 红絮儿闻言一愣,侧首望了眼已是失了分寸的许寒沉默着,几息之后,她冷静了下来点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从始至终,夕盈都是一直将头深深探进朱栏下两根竖杆之中,眼神片刻也不离老公公的身畔,小脸上满是担心与忧虑,对红絮儿与张凌锥二人之言充耳不闻,似是恍若未觉! 许寒面色一阵潮红,恨不得立时拎起五岳就冲着江河脸颊拍下去,激愤之下连声音也微微颤栗“胡说!我能有什么算计,你方才那一箭要是落了下来,莫说这台上交战的二人,便是台下也有诸多弟子难逃一死,我不过是看不惯你草菅人命故而出手一拦罢了,有什么不能与人说的!” “哈?还有真传大人在乎我们死活的?” “呵呵,真是无耻,竟是拿我们为借口给自己挡灾!”........“嘘!你小点声,被人听见你还要不要命啦!” “啧啧,有趣,实在有趣......” 许寒此言一出,塔底万余名弟子陡然炸了开来,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看向许寒的眼光中多带不信之色,亦有愤愤之辈暗自啐了口吐沫在地上,心中鄙视咒骂着许寒。诸方之中,唯有欲清洞的人还算冷静,易剑离怀抱铁剑,愣愣的瞧着半空中被万人声讨的许寒,冷厉的面色不自觉的舒展了些许,眸光中蕴藏着疑惑。 这般大的声音耳聪目明的许寒自不会听不见,他面色眼见着由红便白,最后变得苍白无比。 “哈哈哈!” 江河闻言仰天大笑三声,再看向许寒时目光可不仅仅是用不善能够形容的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师弟是把我太行峰的人看做了傻子,今次是来拿江河来寻开心了!” 许寒眼睛渐起红丝,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好意的想出手救人,却陷自己至如此不利的境地,不光这江河咄咄逼人,连被自己救下的许多记名弟子们也在落井下石,没几人敢谢他的! 到此时,许寒心中明悟,自己扫落了这江河的面子,而他也只是为让许寒也颜面扫地罢了,至于为何拦箭,这太行峰的江河根本就不在意! 许寒手掌按下,插在玄武岩台上的五岳顿时化作一道黑影腾空而起落入手中,冰凉的剑柄微微刺激了他沉迷的神思,许寒平缓了激荡的心绪,沉声道“出手之因我已言明,至于信与不信那便是师兄的事了。若江师兄执意怪罪,我许寒接下来就是!” “哼,狂妄小儿!” 江河见许寒纳剑入手,怒斥一声后掌中光华闪过,一张造型张狂的青铜神弓已是入手! 许寒定睛望去,只见江河手中之弓弓身青色斑驳,也不知究竟传承了多少岁月,其上刻画着许多仿若天成的奇异箓文,想来应是师尊说过以器炼之法锻造而出的神兵,两侧弓首乃是两尊说不上名来的栩栩如生的神兽,神兽口含弦怒视虚空,周身气息厚重晦涩,只凭卖相也远超许寒手中丑陋的五岳重剑! “呵呵,师弟不需换一柄兵器吗?”江河竖弓在前,眼神撇了一眼这小师弟手中的粗坯大剑,言语讥讽。 许寒提剑怒目相向,体内金色熔炉如要喷薄的火山,气势慑动人心周身风起云动,“要揍你用它就足够了!”既然得罪了这无耻无德之人,许寒干脆也就放开了,索性将他得罪到底..... 那江河闻言气息一窒,随后阴鸷的脸上显露出莫名的笑意“好!好!希望你能嘴硬到底!” 言毕之后,江河身形硕动,瞬间出现在许寒百丈之外,挽弓如满月,虚空之中似乎有莫名的兽吼之声传出,威压犹如实质,压的塔底一干记名弟子们弯腰不能动弹!与此同时,无量青光自青铜神弓中涌溢而出,耀眼难以直视。一点森白寒色缓缓自青色神光中央孕育而出,直指百丈外的许寒! “嗡~” 震鸣响声传出,那寒光激射而出瞬间洞穿空气,凌厉的气息冲散许寒周身衍生而出的炽热罡元屏障,眨眼间便出现在许寒眼前! 瞳孔骤然收缩,一切如时间放缓般,许寒看着那无所不破的森白箭光缓慢却坚定的冲着自己头颅而来不禁心中狂跳,“好狠的人,居然连我也想杀!” 江河此箭之威较方才欲诛杀那二人所处一箭不可同日而语,许寒不敢硬挡,间不容发之际他侧过身躯避开凌厉箭光,闪身至丈许之外,罡风呼啸而过,长袍黑发乱舞,看着干脆利落没入岩台之下不知多深的箭光,许寒舒缓了一口气息。 “哼哼,现在开心是不是早了一点?” 森然的声音突然在许寒背后响起,凌厉的杀意刺激的他浑身发冷,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许寒连忙横剑转身,却见江河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高高举起掌中青铜神弓,以弓作棍,狠狠抡了下来! “噗.....”许寒脸色陡然苍白,青铜弓身狠狠印在了许寒横举身前的五岳剑身之上,仓促间的蓄力根本无法抵挡江河这凶狠一击,剑身撞上胸膛,许寒顿觉自己像是被一座从天而降的山川砸中,眼前忽然一黑,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砰.......哗啦啦......” 爆鸣声响,许寒化作青色流星一头撞入演武台上,这坚硬的岩台方才许寒落地之时已然被摧残过一次,此时再次受到重击后,大半台面成了坍塌了下来成了一座碎岩小山,将许寒深深埋在了下面! 张凌锥眸光陡盛一步踏前划过虚影就欲冲出阁房,临空之际却深深止住脚步,厚重如山川般的气势渐渐收回了体内,阁房之内扭曲的空间也缓慢平复了下来! “师兄?”红絮儿不明所以,被张凌锥勃发的气势逼退的她上前两步询问。 “呼....不用担心,许师弟暂且无事!” 小丫头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拒绝了红絮儿的帮扶,直愣愣盯着碎裂的岩台,晶透的眼瞳中沁处颗颗珍珠般的泪花,可却没发出一丝哭音,只是稚嫩的心灵深处,种下了一颗想要变强的种子.... 江河挽弓欲射,不愿给许寒半点喘息的时间。但再度出手之际却被张凌锥勃发的凌厉气机所惊,弓弦上汇聚的森白箭光无后力所援,不甘化作漫天盈光散去! “这招摇峰的蠢货和令丘的张凌锥有交情?”江河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杀意堆积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张凌锥可不是我能对付的了的....” 转头看着下方仍被一大堆玄武岩压在下方许寒,江河眼中闪过不甘的神色。他原本是想将招摇峰这个爱管闲事的小蠢货好好教训一顿,哪怕日后是邽清亲自上门他也有话可说。但如今塔内有张凌锥在一旁相护,他却不好做的过分了..... 第八十章 砸死你 “哗啦啦........” 呈环状坍塌的演武台中,许寒奋力扒开压在身上的重石,喘息着站在一块稍大的岩块上,昂着头微微地喘息,脸色阴晴不定。熔炉吞吐,元气流淌过背后受伤的地方,撕裂般疼痛的身躯仿佛被一股清凉的水流拂过,渐渐舒适了许多。 “大意了.....” 吐出腹中浊气,许寒暗恨道。这与人交战果然是与山中那些灵智未开的凡兽厮杀有大不同之处。与猛兽厮杀,大抵不过是互拼气力、互拼气势,交战双方多是直来直往的招式,不似与人对战,一旦出手便是连绵不绝的攻伐,没有半点喘息的空间! 塔底下的观战弟子们一个个如鹌鹑般挤在一块缩在了墙边上,生怕被真传大人们出手的威势殃及到,平白送了性命。 江河冷冷看着有几分狼狈的许寒,思索着今夜之战要做到如何地步才能既追回颜面,又不至于将这狂妄小儿伤的太重,给自己找麻烦。而许寒,经历过方才一击,眼下也不敢冒进,正苦思冥想着破局之法! 论对敌经验,许寒是不可能比得过这不知年岁的师兄,论手段,许寒才入宗门,手上除了这把五岳重剑之外,也无甚神技傍身,更是无法与这不知深浅的江河相提并论,能拿出来一战的,恐怕就只有这一身蛮力了...... 论攻击距离,剑不如箭,该如何近身攻之,许寒目光幽凝,陷入了沉思.... “嗬,怎么,许师弟方才可还是狂妄的紧,为何现在却不言语了,莫不是这就怕了吧?”江河眯着眼,目光扫过许寒的四肢,好整以暇的说道。 许寒绷紧身躯,见江河一脸调笑轻蔑之色也不恼怒,他心知自己与这太行峰的江河却有差距,不过同为道炼境界,与双尾灵狮生死相搏过的许寒也不至于现在就开始胆怯。 “哼!” 一声冷哼,许寒未理会江河言语,他提掌身前,指尖划过虚空,迅速勾勒出一道奇异符箓映照虚空之上。掌间元气喷薄而出,那纂文急促放大,只几息间便已将几十丈的岩台笼罩在下,紧接着静谧的塔内清风渐起,风势陡盛,能销骨蚀肉的巽风搅动飞沙走石冲着那临立虚空的江河包围而去! 江河既见许寒出招,冷厉的面庞上便闪过不屑笑意“粗陋招式,也敢登大雅之堂!”说着,他将青铜古弓收于身后,行云流水般点向气势汹汹而来的青色风暴,指尖一点令人目眩的星光霎时绽放开来! 那星光闪烁着黯蓝的光辉,其内晶莹斑驳,如流水一般蔓延开来,化作一柄长约十丈的利剑模样。江河高举星辉剑锋,表情淡漠,见巽风已至身前,硕然冲着呼啸的狂风劈下! 尖锐的啸音将空气撕裂,璀璨的星辉蕴含着难以抵抗的神威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醒目印记,那黯蓝的痕迹将无形的巽风分割开后狠狠犁过破碎不堪的岩台,如同灼热的火刃破开冰层一般,毫不费力的将玄武岩台剖成两半! 烟尘激荡,被失去控制的青色风暴卷至高空,弥散在整座塔内! “啪啪啪!” 无数拳头大小的碎石去势汹涌地砸向内塔塔身,隐于阁房之内的无数真传弟子们不愿露面,纷纷展露神通,在清幕破碎的瞬间御使封禁之力隔绝内外,内塔之中一片混乱,塔底记名弟子们被砸地嗷嗷叫唤,但阁房之内却是毫发无损。 江河大袖一挥,盘旋着元气风暴将来回荡散的烟尘尽数镇压在地,待糟乱停下,他定睛望向下首,却已不见许寒的身影。 道炼境弟子尚不能以道念视物,仅能凭着灵感感悟世间。经过方才双方一回合的对攻,塔内的天地元气已是极为混乱,江河目光凌厉来回扫视虚空,却仍是不见许寒踪迹! 略一思索,江河便明了许寒之意“以为近身战我就会怕了你吗,天真!” 话音刚落,空无一物的虚空中陡然传出气爆之声,江河迅速转身,果然见到许寒突然出现的身影! 巨剑横空,许寒眸光愠怒,五岳抽爆阻挡的空气,带着千钧之势朝着江河赫然拍去! 黯蓝的星辉迅速包裹住手掌,江河怡然不惧,一掌印向重剑侧身! “轰隆!” 振聋发聩的巨响让空气颤了三颤,星辉四散炸裂开来,化作凌厉的锋刃狠狠插入坚韧的塔身之上!塔底之下有惨叫声传出,倒霉的弟子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锋刃划过身躯,变成了一堆碎肉! 纯老板见状不妙,再也顾不得看这要命的热闹,她拉起朱雪茵以及胭莲山一干女帮众们悄然退去。莫潮生与顾云二人脸色愈发绝望,事涉己身,他二人便是想退也没得退! “剑离,这二位真传打起来根本顾不上我们死活,再留在通天塔上恐怕弟兄们会有危险,我们也退吧!” 易剑离望了眼正与江河绞力的瘦小身影,又回首望了望身后众人,稍一犹豫,用着沙哑的嗓音说道“你们先退回去,我想再看看!” 那发问之人见易剑离既已发话,便知他不会更改主意,瞧了眼高高在上的许寒与江河,心中暗叹一声后带着欲清洞的弟兄们迅速从塔底传送大阵中撤了出去! 江河掌抵剑锋,眼中幽光流盈“没想到你这小子却有几分蛮力!” “可不是蛮力那么简单!”许寒怒斥一声,左臂探手成爪,一把擒住欲抽弓的江河,体内发出隆隆之音,如天上闷雷彻响,天成神力运出,额头青筋暴起,稚嫩的面庞显露出几分狰狞,死死地扣住江河手臂! 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江河面色陡变,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前这尚且不满十岁的少年“好浑厚的罡元!好霸道的气力,这小子难不成是神兽化形之身?” “鲲啸!” 江河连声怒吼,道渊一脉同出根源的道刻之力奋然勃发,身躯震颤,犹如实质的青光自体内而出,一波又一波的狂暴的空浪澎湃而出,犁庭扫穴般寸寸震碎空气,欲将身前的许寒击退! 护体罡元根本无法抵挡着诡异的音啸,点点血丝从五窍之中渗出,五脏六腑与江河所发的音震产生共鸣,疼痛的快要碎裂!血脉里蕴藏的凶戾渐渐苏醒,许寒紧咬牙关眸光陡盛, “嗬...怎么,你就这点本事吗?” 许寒此世身来历非凡,天生道炼之体,不仅天生神力,便是经脉坚韧宽阔也远非寻常人可比的,这江河入道渊已久,一身本事远非许寒可比,但是眼下二者陷入绞力,却正入了许寒下怀! 纵使江河面色通红拼尽全力,但许寒如钢铁铸就般的身躯依然纹丝不动,反倒在少年无匹神力之下,渐渐身影不稳,竟是被许寒单手提拎起来! “轰隆!” 许寒化作一轮金色大日,瞬息间便将江河气势压制下去,他一声怒吼,如一只肆虐山河的凶兽,凶焰滔天,单手将那江河掷下大地! 整座旖剑峰都在颤动,就似先前许寒被江河一击没入岩台中一般,江河化作一道黑影在许寒巨力之下,深深嵌入了碎岩之中! 第八十一章 强悍 “咔嚓!” 漫天碎石炸开,江河忿然从坍塌的岩台中站起,面色气的惨白,嘴角亦有星点血色,他面色凶戾死死盯着许寒直欲择人而噬!众目睽睽之下,在这乡下孩子手上连续吃了挂落,江河大口喘息着发出如风箱抽动般啸声,怒到尽头,他残忍的笑着“好!好个招摇峰许寒,这可是你自找的,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许寒瞧着面色狰狞的江河心中警铃大作,不由自主的将五岳横在身前,护住半边身躯! “寒师弟方才做过头了!”红絮儿皱着眉头,瞧着似再无顾忌的江河说道。 张凌锥摇摇头,“这太行峰的江河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即便你对上他胜率也不大,许寒他又有何能耐留手.....” “那怎么办?再死磕下去可不好收场,太行峰家大业大,可不是招摇峰能比的,再者说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辈们的争斗邽清师伯他们也不好插手......”说着,红絮儿隐秘了看了眼忧心忡忡的小丫头,附耳低语“而我们也不至于为了他跟太行峰交恶.....” “嗬,怎么,许师弟不是你看好的人么?”张凌锥目光微斜,淡淡的说道。 “嘻嘻,不自量力的莽撞之辈可活不久!”红絮儿面色如常,似未听出师兄言语中的讥讽,轻声笑道。 张凌锥沉默不语,脑海中回想起方才许寒冲出阁房之外时的景象,心中有些触动。半晌后,他语无波澜“待会我会先护住他二人,只要不出伤亡,一切都好说,至于日后的事情,那就看这小师弟自己有多大能耐了!” 江河抽出背负青铜大弓,凌厉的气机蔓延开来锁定住半空持剑的少年,黑发无风自舞,罡元如海潮般生生不息涌入掌中古迹斑驳的神弓之内,将弓身之上沉寂的古纂一一点亮! 箭尚未出,许寒肌体已生刀凌般的割裂痛感,他将五感运转到了极致,目光片刻不离渐渐来开弓弦的江河! 当弓身之上印刻的纂纹全部开始闪烁,神弓两侧弓首蹲着的两尊栩栩如生的青铜神兽竟然活了过来,死寂的青目绽放出炫目的光辉,奇诡的气息看的人心生寒气!与此同时,衔住弓弦的首嘴缓缓张开,一股透明的如水幕般的波动瞬间激荡而来,眨眼间便已充斥整个塔内空间! 许寒汗毛竖起,指尖触碰荡漾不歇的水波,一股无处可逃被锁定的感觉油然而生! “铮!” 弓弦震颤,青铜大弓陡发无量光芒,耀眼的光雨之中,成千上万枚森寒箭簇硕然成型,那呼啸而来箭簇在半空中聚拢成一条十丈长的青色巨龙,巨龙张开血腥的大口,嘶嚎着向半空中那轮金色大日追逐而去! “逐龙箭.....这江河是把看家的本事都用出来了.....”看着虚空中不可一世肆意翱翔的巨龙,红絮儿心中战栗,脸色苍白的呢喃。 “这....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些吧....” 看着头颅比自己身躯还大的龙首,许寒抽身欲退,可方才虚空中比流水还要轻盈的波纹却陡然变得凝稠,天地元气陡生出不可控制的感觉,御使之间受到莫大阻碍,青色的光辉映照在许寒苍白脸颊上,许寒目中泛出无力感。 江河面色露出解恨的快感,嗤笑道“现在才知道怕,是不是晚了一点!” 那青色巨龙速度极快,瞬息间便已临身。四周的天地元气被这诡异的波动禁锢,许寒难以抽动元气御空强躲,无奈之下,他只得仗着身躯强横,以脚击空,借以空气的反震之力强行挪移身躯! 被震离空气的水雾炸裂开来,残影划过长空,在虚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白色的花苞! 张凌锥眸光陡凝,而一旁的红絮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滚滚炸开的气浪下,那艰难躲避箭龙追杀的许寒,“这....许师弟的肉身难不成是玄铁精铸的吗,身躯竟能承受这般巨力?” 她看向身畔面色凝重的师兄,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意味“师兄,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张凌锥沉默良久,缓缓点点头后又摇摇头,轻声道“眼下我五脏引五行元气凝练完毕,内腑才堪堪能承受住这种反震,除非钻研炼体之术且已大成的弟子,寻常修士不可能做到!” 红絮儿闻言眸光流转,她想了一想试探的问着一旁小丫头“夕盈师妹,你哥哥他....是神兽化形之体? 小丫头年岁虽小,但是心里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师姐一直好感缺缺,眼下许寒不在,她也懒得掩饰心绪,听得红絮儿发问,夕盈怒目相向撇着小嘴臭道“你才是神兽呢,你全家都是神兽!” 红絮儿气息一窒,表情尴尬讪讪的笑了几声,没有再多相询只是又将目光投向塔内,皱眉道“似这般躲避,许师弟应当坚持不了多久吧!” ........... 又一次险之又险躲开狰狞的龙首,许寒借反震之力跳高几丈,身体处于虚无受力的状态。 未上道渊山之前,许寒在古村之时曾经抱着小丫头踏水而行,但是水有形而空气无形,能够提供给人的反震力量不可相提并论,就算许寒如今一朝得入道炼极境,但这强行踏空给身躯带来的负担也也让他五脏六腑都在呻吟,嘴角猩红不去,撕裂般的痛感几乎要淹没他理智! “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眼前一阵模糊,许寒看着地下正冷笑连连双臂抱胸的江河以及下方回首又一次呼啸而来的巨龙紧要牙关,双脚的长靴早就糜烂的不堪,仅剩几缕布条还绑缚在脚踝之中,裸露在空气中的脚板已是血肉模糊, “还需想个办法才是!” 许寒高举五岳,脑海中回忆起在招摇之时对两断峰成千上万次的挥砍,黑色的剑身上罡元濯动,许寒怒吼一声朝着巨龙的血盆大口奋力劈下, 浑厚的罡元如天河倒灌人间,剑气连绵不绝冲着怒吼的巨龙冲刷而去,虚空之中清光四溅,不可一世的箭龙半身炸开,在流盈的波纹中化作绽放的烟火! 江河见状神色不动,只是轻轻的道了声“天真.....” 许寒还未来的及露出喜色,而后便见那迸裂的箭光在瞬息间又恢复成巨龙模样,凶猛的朝着许寒涌来! “看来还是要对付江河本体才行!” 许寒眸中明悟,巨剑横前迎向从上方呼啸而来的箭龙! 点点碎裂的剑身飞散,巨龙在大力撞击之下又一次化作烟火,溅裂的箭光划过许寒的面颊,顿时剖开许寒护体罡元,带出串串血花! 顾不得伤势,许寒借以巨力,在半空中强行调整身躯,冲着地上好整以暇的江河撞了过去! 江河面上有几分忌惮,不敢再让这身躯怪异似天生兽体的师弟近身,当下里身形飘逝,似半点也未受着禁锢元气的波纹影响,转眼间便出现在许寒身后! “轰隆!” 许寒脚踏大地,尖锐的碎石嵌入脚掌之中鲜血淋漓,尚未顾得上呼痛,巨龙已然临身,间不容发之际,许寒只得挥剑,在此将这箭龙击散成一团炸裂的清关,身躯上又平添了些伤痕! 第八十二章 道经本源 不少在月海之上泛舟,游戏红尘的真传弟子们通过各种手段知道当下塔内正上演的一处好戏,一个个怀抱清丽佳人,有如谪仙般空灵无息的从夜空之上降临塔内,急促寻了个落脚的地方后,便都饶有兴趣的瞧着招摇峰新进的小家伙与那江河场下放对。 许寒眼下已无力去管这些看热闹的家伙,那江河吃了方才的亏,此时高高悬于虚空,任凭那逐龙箭不断骚扰许寒,而青铜小兽祭出的诡异波动禁锢元气,又让许寒无法御空飞行,如果再这般胶着下去,许寒迟早会虚脱无力,引颈就戮! 左右也无他法,许寒内心天人交战着,“要不认输算了,无非是有些丢人,反正我也不在乎.....” 江河一直牢牢锁定着许寒,见他气息摇摆不定,不由开口嘲笑“怎么,许师弟是识时务想认输了?呵呵,我江河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师弟你向我鞠上三躬,与各位同门面前向我认个错,今夜这事也就算揭过了,师弟你意下如何?” “痴人说梦!” 被江河言语一激,许寒怒声斥道,他目光扫过夕盈,见小丫头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心中愤懑更甚几分,决意与这江河分个高下,哪怕最后真的不敌于他,也不愿在幼小夕盈面前给人鞠躬认错! 江河目光狠厉“既然不愿认输,那就莫怪师兄我不给你留颜面了!” 话音一落,青色巨龙嘶吼着又朝着许寒攻来,游弋的身躯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分,将至许寒身前之时硕然回首,遒劲的龙尾掀起呼啸的狂风冲着许寒脑袋狠狠拍去! “轰!” 巨剑横扫虚空,当下与那龙尾撞在一处!空间一阵烁动,一尊外形似葫芦般的金色的八卦熔炉虚影环绕着风火雷电从少年体内冉冉升起,这模糊的熔炉虚影一现世间,塔内空气陡然炙热了几分,灼热的气息甚至点燃了几方飘舞的帷帐,而一直被莫名禁锢的虚空元气以熔炉为枢,如海眼一般缓缓盘旋起来,竟隐隐要破除这江河的封禁手段! “许师弟的道经本源是一尊熔炉?这可少见的很!”红絮儿瞪大眼睛,愣神道。 张凌锥微眯双眼,仔细观摩着那喷发元气镇压箭龙的熔炉虚影,那熔炉下方呈现八角形状,每一面上都刻印有奇异纹路,只是许寒此时修为不够,无法使这天生本源真正降临世间,故炉身之上孕育的纹路也甚是模糊,张凌锥研究了半天也不得其意! “太冲动了,若是被江河破去本源,那许师弟一身修为可就废了,此身亦再难登临仙路!” 张凌锥不满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其实张凌锥所说之语倒是冤枉了许寒,在此之前,别说御使道经本源,许寒连体内什么时候多出了这玩意都不知道,只是方才巨龙袭来,许寒横剑迎击之下,刹那间周身罡元运转到了极致,而这尊金色熔炉便不由自主的从体内升空,现形世间助许寒镇压青色巨龙! “果然够狂妄,当我破不了你的本源吗!”江河见状不惊反喜,当下指挥巨龙游空,盘旋着蜿蜒身躯,将正在全力破禁的八卦熔炉层层裹住,欲全力将其绞碎! 本源被缚,一直惊讶看着自己身体里跑出来的奇怪东西的许寒也顿时觉得身躯被巨大的力道定住,连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五岳无力倒下,许寒额头青筋暴起怒吼连连,倾尽全身之力抵抗这要碾碎自己身躯的力道! 经脉中奔腾的罡元如泼水一般挥洒而去,被这熔炉吸取去对抗青龙绞杀,道道元气匹练从炉口之中喷薄而出,狠狠抽打着束缚炉身的青龙! “吼!!!” “轰隆隆~” 无风处起风云,大地震颤个不停,青龙身躯之上炸开团团青光,巨大的龙首愤怒的摇晃,仰天长嘶却仍坚韧的囚困震动虚空的熔炉,死活不肯松开! 牙缝中丝丝血液渗出,许寒忍受着被碾碎的同感,双目赤红极力对抗禁锢! 危机之际,许寒心底陡升出一股明悟,他艰难的提起双手凭着本能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气机牵引之下,努力挣脱束缚的熔炉硕然光华大放, “嗡!” 炉口出空间突然下凹,一股无匹的吸力油然而发,塔底顿时飞沙走石,大块的碎岩在这吸力之下毫无抵抗能力,翻滚着飞上半空被压缩成沙砾后没入炉口不见踪影! 巨龙不甘嘶吼,紧紧缠绕的身躯在吸力之下渐渐离开炉身,肉眼可见的被熔炉吞噬下去! 熔炉猛地震颤,许寒顿觉一股澎湃纯净的罡元以他不能理解的方式迅速充盈在经脉之中,将方才损耗的元气全部补充完毕! “咔嚓!” 流盈在塔内的禁锢波纹陡然出现如玻璃碎裂般的裂痕,而后迅速地化为清风散去。许寒顿觉身体一松,不由心中振奋! 而那江河不愧是久入道炼境界中人,见自己神通被破心中虽是惊异,但立时反应过来弯弓如满月,蓄力一箭冲着许寒祭出的本源化形之物攻去! “砰!” 箭光坠落,义无反顾的撞向熔炉后化作漫天萤光散去,而猛烈冲击之下吞吐元气的熔炉虚影发出阵阵哀鸣。 许寒面色突兀苍白,鼻孔中两道血流喷涌,眼前一阵眩晕后,镇定空间的金色熔炉摇摆着不受控制的没入了许寒身躯中! “呼.....呼.....” 箭龙被许寒所吞,平白损耗了许多罡元,江河面色苍白在原地喘着粗气。此为良机,许寒见状强忍肺腑中有如针扎般的痛感,从地上抽起五岳重剑,瞬息间御空而上,一剑横削而去! 江河身形激退乘风而动,不敢直面其樱锋,他挥手间洒下一片星幕隔断许寒前路后趁机从随身储物符篆空间中取出一块一尺见方的晶魄,体内玄功运转虚空顿生隆隆神音,晶魄中蕴涵的元气瞬间被剥离出来化作一道虹光没入身躯内! 元气入体,苍白的脸色红润了许多,江河见许寒绕过星河后又急速攻来,连忙在空中移形换位,不敢让这莽撞的少年近身。 .............. “啧....能把太行峰的江河逼到如此地步,这许寒倒也算是有些本事!” “呵呵....明道高人的眼光自不是你我可比的....” 许多阁房之内传来怯怯私语声,各峰真传子弟们兴致高昂的点评二人之战,美酒佳人相伴,当真是洒脱畅快! 而塔底的记名弟子们在许寒二人乱战之期,早已逃掉了七八成,剩下那些个不怕死也要看热闹的人小心翼翼的躲在墙角,生怕被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块碎石或者一道罡元敲碎了脑袋! 易剑离拔剑出鞘,如同银浆迸裂,凌厉且精准的剑式荡开半空中炸散的箭光,而后不住面色潮红急促退了几步背部狠狠撞在墙壁之上,单薄的剑身上出现一块丑陋豁口,他眉头微皱似是心痛,随即他抬着头看向上空肆意攻伐的两大真传,眼中尽是艳羡与深深隐藏的狂热! 随手挥剑荡开袭来的箭簇,许寒喘息着停下身形,目光紧随一直在躲避的江河,冷声道“江师兄不是要教训许寒么,这一直躲来躲去的又算什么本事!” 江河眸光幽光不定,听得许寒言语讥讽,他面色狰狞周身杀意汇聚到了极致,“狂妄的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 话音落地,江河收起青铜神弓,双手划印,随着指尖的跃动,一股可使万物凋敝的阴寒气息从他身躯之中渗透出来,与此同时江河泥丸宫之上,一只三足青乌如海上生明月,带着无可匹敌的浩殇大势,朝着几十丈外的许寒逼去! “这江河竟然也敢祭出道经本源?当真是要拼命了?”红絮儿面色陡变急促说道“师兄,你再不出手就真的要出事了!” 发个单章,说下抱歉 本书没有太监的意思,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我已经好几天中午都没时间吃饭了,等过了这十天左右,继续恢复更新。 这几天我努力攒攒,尽量发。 《六道问心》发个单章,说下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前夕 “唳!” 青乌展翅横空,迎风见长三丈,无边青光潇潇落下,将雕梁画栋,纸醉金迷的通天塔内披上一层灵透的青纱。 江河立身于青乌背后,眼瞳之中杀意毕露,不在有半点掩饰。今夜莫名与一个刚入门的小娃纠缠到这个地步,甚至被逼的连道法本源具现之物都祭了出来,待明日太阳升起,他将会成为道渊一百零八峰脉诸多真传口中的笑谈,想到此,江河怒火焚心,恨不能将许寒寸寸碾碎,洒到湖里喂鱼去! 青乌仰天唳鸣口吐元气之炎,漫天的青炎滚滚而来如千军万马奔腾沙场,似是能将空气也焚烧殆尽,虽无半点热力,但其中的凶险意味看的许寒眼皮狂跳。 “够了!” 关键时刻,张凌锥终于出手!只见他一脚踏出阁房,眸中生冷电,神威如雷狱,澎湃浓重的威势压的凶焰滔天的青乌哀鸣连连,头也抬不起来! “锵!”张凌锥手掌放于腰际,腰间佩剑只出一寸,但尖锐的啸音便瞬间荡散青乌口吐的焚天灼地神炎,凌厉的剑意让首当其冲的江河肌肤生痛,眼前竟生出自己若是再进一步便会身首两处的幻象! 冷汗连连,江河惊悸的看着面色冷厉的张凌锥,色厉内荏的叫道“张凌锥!你当真要插手我太行峰与招摇峰的恩怨!?” 张凌锥目光无一丝波动,淡言道“什么太行峰与招摇峰的恩怨?莫要胡乱给人扣帽子,今夜有的不过是你与许寒师弟的一点龌龊罢了,眼下你二人交手到此刻也无输赢,再打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我身为师兄,将你二人拦住有何不妥?” “莫要跟我装糊涂,你眼见着我要胜了才出手,明明就是偏袒招摇峰的混账小子!”江河拼命催动脚下青乌,但这本源之兽慑于张凌锥凛冽的剑意,就是不肯上前半步,甚至还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想要远离,江河只得凄厉怒斥。 眼中闪过不耐,张凌锥冷冷道“你若不退,便尽管向我出手,若是我拦不住你,你自可再继续许师弟分个高下。” 见张凌锥半步不退,江河沉默了下来,他微微收敛了剑拔弩张的气势,转过头颅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看着许寒。 许寒吐出一口浊气,他见这太行峰的江河有消停下来的迹象后也收起了针锋相对的姿态,不在表露敌意。 今夜这一战打得着实冤枉,江河本意教训这些记名弟子,这本无错,但因下手太狠才引得许寒仓促间出手相拦,江河恼许寒落了他的颜面,而许寒虽初入道渊山,平日小心谨慎不假那也非任人拿捏之辈,故而两人斗起来便再难收手,旁观之人瞧热闹瞧得开心,孰是孰非他们可管顾不上..... 张凌锥将微出的剑刃送回剑鞘之中,周身散发的令人如芒在背的凌厉气息顿时消逝不见,整个人又恢复那般古今无波的样子。 “既然江师弟愿意收手,那今夜之事便到此为止,你二人都退去吧!”张凌锥沉声对江河说道,而后他转过身来看了眼许寒一眼,内心轻叹一声后便欲飞回阁房内,不愿再沾染是非。 而就在他身动之际,身后陡然传来江河一声冷笑,“哼哼,张凌锥,就算是你也休想让我放过这小子!”说着手掌挥洒,一道刻印在符纸之上的符纂瞬间破空而去,向着张凌锥背后袭来! “师兄小心!” 许寒一直关注着江河动静,他见江河自储物符箓中取出一物祭向张凌锥后立马大声出言提醒! “不知死活!”见这江河如此不依不饶,张凌锥隐怒在心,他大袖一挥,腰间长剑倏地迎空而上,一股浩然博大的气息油然而生,剑光顿化作千万缕璀璨银丝,这凌厉、锋锐的银色过境,在虚空中留下深深的印痕! 江河站在青乌之上笑的狠戾,竟是半点也不惧修为超他一个大境界的张凌锥含怒一击! 张凌锥见状眉头急蹙,目光投向在漫天蓄势待发的剑丝之下不紧不慢飘来的一道符篆,“弥空符?你为了杀许寒竟是将明境修士所印之符都拿出来了,值得吗?” 江河闻言大笑“哈哈,再珍贵的符篆不过只是死物,能让我痛快一场便是值得,张凌锥,你看我拦不拦的住你?” 明境修士刻画天地符印之威力非同小可,纵使江河只是有意困他,但张凌锥也不敢托大,他骈指成剑,将千万缕银色剑丝召回护住己身,收回原本隐于剑丝之中那柄寒光熠熠的神剑! 与此同时,弥空符光华大作,一掌成宽的符篆之上突起异光,几十道蕴含封禁之力的手腕粗细的锁链哗啦啦的从符纸之上迸发出来,在虚空之中狂舞! 明境修士可身融天地,御五行阴阳、御天地元气借以攻敌,修为深厚的明境修士立身百里之内,一言可决你生死,故其亲自贯注自身之道念而成的符篆绝非是灵枢境界未得圆满的张凌锥可抗衡的! 银月升空,那八方狂舞的锁链咻地一声蹿了出去纷纷扎进银丝之中,自旋不歇的剑丝便立时被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而后锁链环绕银月,在其外围绕成了一个立体的圆圈,无数如蝌蚪般的黑丝禁文从光华大作的锁链之上渗透出来,禁文游走虚空,不仅隔断天地元气还负有万钧之重! “叮!叮!叮.....”张凌锥被困银月之中硕然出剑,清冷剑光挥洒,身似天降剑仙般势不可挡! 但这惊鸿一现的剑光却尽数被外围的锁链拦截,两者相击,剑光毫无意外的化散为元气归于天地间! 红絮儿秀丽的双眉横立姣好的五官微有些许扭曲,见张凌锥被江河以符困住,第一次的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淡淡的杀意。同为道渊山底蕴深厚的真传子弟,那个手上没有宗门前辈赐予的保命之物,但就在她欲出手之际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强横的封禁力量将悬于半空的银月缓缓压下,待张凌锥立身塔底之后,江河便不在逼迫于他..... 许寒底蕴浅薄,手上除了一把师尊赠的不入流的剑兵之外身无长物,见张凌锥被镇封塔底不禁大急,连忙追了上去举剑冲着外围的锁链就是一顿狂削,只是此时他引以为傲的天生神力却是不管不用了,除了漫天黑屑飞散之外,锁链更是毫发无损! “呵呵!”江河狞笑地看着忧心忡忡的站在锁链边上,“这下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无张凌锥一旁震慑,江河御下青乌顿时又肆意张狂起来,口吐青色元火焚烧天地,展翅遨游塔内,尖锐高昂唳声连连! 通天塔内的防御大阵自动运转起来,护住整座塔身建筑,滔天凶焰与那阵壁激烈交汇,发出刺耳了摩擦声音。 小夕盈面色苍白,眼瞅着庞然青乌下那个瘦弱的身影,泪线不断。而红絮儿目光之中闪过挣扎,手掌提起放下了几次,眼光不离被银色剑辉包裹的师兄,最终还是轻叹了声觉得袖手旁观! 塔底之下,许寒被摆动的锁链震翻在地后狼狈的爬了起来。他举头望向俯冲而下的江河咬紧牙关,拼力催动着方才从体内诡异出现的那被称为本源的金色熔炉,可搜山检海之下也未能发现那尊庞然八角熔炉隐于何处,不禁心中大急,苍白的小脸上流露出绝望之色,一如当日许寒面对那双尾灵狮,见那兽祭出漫天元光时的心境! 青色的光芒映照在江河扭曲的面庞上,显露出残忍的狰狞,他俯视地上犹如蝼蚁般的少年轻声呢喃 “招摇峰的小子,是你自己找死,可莫要怪我不留情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八十四章 落幕 一片青炎如天幕,遮掩了塔内天空,许寒在塔底紧咬牙关,奋力甩出一道道罡元匹练,但这厚重的元气匹练撞上青炎之后,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为精纯元气反被青乌炼化,让其身躯更澎湃了几分! “难道今夜便是殒身之时?” 许寒面色颓然,蕴有死意。本还计划着十载二十载岁月能成就明道之境,与夕盈踏上归家之徒,却不想自己一时冲动之下竟面临如此险境,许寒暗自悔恨。 许寒目光扫向被红絮儿按在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夕盈,眼角隐有湿意。夕盈才四岁,离了自己,在这处处皆是凶险的道渊山该如何生存?若是小丫头出了什么意外,许寒深处九幽之下亦难安心! 禾女,许山.....脑中划过自己离家之时父亲母亲眼中深深蕴藏的不舍,许寒更是心中作痛,谁曾想这一别竟如此快的便是天人永隔? ........... 张凌锥面无表情,被封禁之后象征性的挣扎了一番后便再无作为,眼下他立于许寒身畔,静静的看着这位小师弟的表现。透过锁链的缝隙,他见到许寒已无战意后不由地轻叹一声,掌间幽光闪烁,只待关键时候救下许寒! 如果自己就这么轻易的被道炼境界的江河困住,没能保住招摇峰的小子,那明日成为笑柄的恐怕又要多上一人了...... “哼哼!” 江河阴狠的笑着。见许寒再无抵抗之心后心中快意非凡!他知道今夜若是自己当真取了许寒性命,他日邽清上门却是不好交代,但是一时失手废了这小子的修为,又或是弄出了点残疾,让这小子受一番困苦则不打紧! 几根断发随风飘摇,悠悠荡上高空,与那青色元炎一触后立时由黑转白,放佛生命力全部被抽取了出来,化作花白齑粉悠悠而逝.... 许寒见此一幕面色更加苍白,连唇间的血色亦是退去不少。 狰狞的鸟首已在面前,生死危关之际许寒眉头稍蹙,一股玄奥的呼唤从莫名处游上心头,许寒循着感觉望去,竟发现源头竟是由自己手臂之上被刻印的符篆之须弥空间中传将出来。 下意识的招手而出,一盏晦涩灰黄手掌大小的茶盏顿时现于人前! 瓷盏杯壁之上,无数似是而非的纹路纵横交错,似是古朴天成,蕴有无上莫测之力,又只似是寻常而成的普通细纹。许寒神情恍惚,眉目间存着几分疑惑,这瓷盏乃是老祖所赠,其中有神异之处许寒心知,但以往除了能承水与坚不可摧之外并无它用,可此时这清晰的呼唤分明是从这瓷盏中传出。 存亡之际,许寒也来不及细细思量,当下元气灌入瓷盏,高举头顶之上,厉声呼喝“收!!!” 江河见许寒取出一物本是心惊,只当时邽清赐下许寒甚护身神物。道经本源受损非同小可,轻则修为停滞蹉跎岁月,重了甚至连性命也不保。故而他一见许寒施法,顿时汗毛竖起,骈指立印! 庞大的青乌高声唳鸣,迅速掉转头颅扬击夜空,带起腥风阵阵! 待距离拉开,江河定下神思注目望去,一望之下顿时额头青筋狂跳,俊雅的五官扭曲在一处,气的是七窍生烟! 只见许寒立于塔底高举着小瓷盏,面色挂着几分讪讪之色。那被他寄予厚望的茶盏安安静静的待在手心,既未虹光大放,也未显露出半点神威,只似一个寻常器物一般并非是道家玄宝! “咳咳~”尴尬的收了手,许寒面色有些挂不住,这个人丢的有些大.... 不过见了江河那草木皆兵的模样,许寒倒是苦中作乐“呵呵,江师兄好大的胆量!” 风中传来几声嗤笑,当是暗下观战的见此一幕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这低沉的笑意传进江河耳中,更让其平添了几分狂怒,今夜本已是失了面皮,却不想还让招摇峰的混账小子如此戏耍,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江河双目血红,心中却是清明。这许寒连如此不上台面的手段也使了出来,当真是黔驴技穷了,念到此处,他再无顾忌! 经过方才一段波折,许寒心中怯意稍去,战意又起。左右寻了一番,也未见何处能暂避江河凶威!紧咬下唇,许寒又将目光投向手中沉寂的瓷盏,稍一犹豫,许寒目光恢复寂定,“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许寒深吸一口气,腰身后撤半步,玄铁精铸般的手臂高高鼓起,目光灼灼直冲携神兽之威而来的江河, “喝!!!” 吐气开声,许寒前身出陡然爆开一团白雾,一道虚影破开虚空化作流光脱手而去,瞬间便出现在青乌兽首之前! 许寒一举一动江河都看在眼中,见他将那不入流的小杯子当作武器向自己掷来时轻蔑一笑,出言讥讽“哼,当是乡下小子打架吗,今次为兄便代邽清师伯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修士手段!” 青乌展翅击空赫赫威势不凡,倏地一下挥向如坠星般轰然而来的瓷盏! 众目睽睽之下,空间如置于万丈冥波之下的深渊,一切都似被放缓了去。翻滚的瓷盏一点点撞进青乌身躯之中,如投石入水般除了溅起点点涟漪之外,并未如众人臆想那般掀起惊天狂澜! 明明那瓷盏就在眼前,可御下青乌却向在拦截虚无之炁般什么感觉也没有! “你!” 江河面色激变,刚欲说些什么,那流光便穿透他御下青乌倏地一下撞上的头颅,当下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砰!” 血流如泉涌般挥洒长空,江河倒飞半空之中,头颅一角明显的凹了下去,神兽青乌无以为继,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哀鸣几声后不甘的散去庞大的身影,仅剩一点本源跐溜一声没入了江河失去意识的身体之中。 “咚.....” 待江河从半空跌落在一片碎岩之中,弥空符也失去神威,道道封困的锁链由实转需,渐渐消逝在空气之中,张凌锥横剑挺拔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红絮儿见其无伤,微微舒了一口气息,而小夕盈也呆呆地停止了挣扎,欣喜的望着许寒.... 诡异的静谧笼罩着通天塔,所有人目光追随者化作耳光而去,又从上空落下的古朴瓷盏久久无语..... “啪....” 杯盏落下,在散乱的大地上蹦跶了几下后落在了许寒面前,清脆的异响唤醒了许寒楞定的神思,他面带几分不明所以的差异,愣愣的盯着脚下熟悉的物件一时无语。 、方才许寒以杯掷向江河多少带着几分泄愤的意味,内心根本没觉得这瓷盏能大发神威破去江河御下青乌,却不想这小杯子竟真能视本源于无物,穿透青乌攻击到了江河本体,这突发的惊喜当真让许寒也是满头雾水。 “许师弟?” 张凌锥目光带几分探寻,剑藏于鞘后上前指着瓷盏轻声追问。 许寒拾起地上熟悉而又陌生的瓷盏,紧紧抿着嘴唇沉默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他微微摇头将茶盏收回了储物空间。 “意外得到的物件,方才情急之下才拿了出来,我亦不知其为何有此效用....”抬起头,许寒坦荡的看着张凌锥。 “原来如此。” 张凌锥点点头,他虽心知许寒有所隐瞒,但却没有追问下去。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际遇,一昧追问只会让人心生警惕,张凌锥有意交好许寒,自不会犯这等错误引得许寒不快。 嘈乱声起,张凌锥环视上首一圈后微微色变,连忙说道“许师弟,我们还是先撤去的好!” 第八十五章 易剑离 “咻~” 一声异响打断了许寒沉思,目光离开瓷盏寻声追去,只见头颅塌陷了一角已然昏厥的江河身躯被绚烂的异光包裹,而后渐渐浮上半空后停滞了几息功夫后,便化作一道流光从塔顶破空而去,隐入深渊般的夜幕不见踪影。 “师兄?”许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其疲惫的稚嫩面庞挂上了些许诧异。 张凌锥嘴角牵扯出莫名的意味,摇摇头轻声道“无事,他回太行峰了,道渊山的真传弟子可从来不缺保命的宝贝....” 许寒点点头,与人初战而胜的激荡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心中想着日后可能没完没了的麻烦一时也无甚兴致再多言语。 覆手收回老祖的瓷盏,许寒瞧着原本庄重巍峨的通天塔下大殿此时已是满地狼藉,玄黑色岩石铸就的高台在二人几番摧残之下仅剩一角孤立于大殿偏角,糜烂的碎石四处皆是,红鸾叠帐亦是被撕裂的不复飘逸,嵌满碎岩的金色梁柱之后,被殃及到的仕女小厮正战战兢兢的躲在其后。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烟尘气息,入眼处满是萧条。许寒不露痕迹的摸了摸鼻翼,而后面色赧赧道“师兄,这.....我与那江河将这通天塔折腾成这般模样,宗门该不会怪罪我等吧?” “无甚大碍,左右不过山下的弟子出些力气修整罢了。”张凌锥随口道来。他瞧着有些后怕的许寒,心中泛起几分笑意面色却是淡然,“师弟还需想想日后怎么应付太行峰的刁难才是,那江河今夜在你手中折了名声,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许寒看着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底层大殿现已是空荡荡的了无人烟,他出手救下的二人更是连声谢字也无变仓皇逃走,心中不禁有些忿然,念头几转后也只是幽幽一叹,不想再去计较什么。 红絮儿抱着满脸泪痕和酱色油渍的小夕盈施然飘至,一落地上小丫头便挣扎着脱离红絮儿的怀抱向许寒虎扑了过去! 许寒忙不跌蹲下身子将瓷娃娃般的小夕盈接入怀中,看着双目噙着泪水的丫头心中内疚更甚,唇间开阖了几下却觉一口郁气堵在心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将小丫头紧紧搂在怀中,温柔的替着夕盈梳理乳黄色的发鬓,空落落的心也渐渐被舐犊的情绪填满。 许寒抱着夕盈好一阵安慰,玩具美食许了不少才终将这丫头安抚了下来。张凌锥与红絮儿二人分立一旁,皆是面带笑意。 将丫头夹在怀中,许寒冲令丘山二位拱了拱手,“今夜之事是许寒孟浪,也给二位平添了麻烦,还望师兄师姐恕许寒莽撞之罪!” 红絮儿微微一笑,定定瞧着身前尚不如自己高的小少年眼中似有深意,轻启朱唇“少年人心气大,倒也算不得什么莽撞。不过今夜师弟倒是让我开了眼界,难怪邽清师伯会破例将你收入道渊山门,师弟端可称的上为少年英杰矣!” 张凌锥颔首“那江河在道炼境界底蕴深厚非是易于之辈,许师弟能战而胜之实属不易,不过莫要忘了我方才的提醒,太行峰定不会善罢甘休....” 苦笑爬上许寒尚稚嫩的面容,“师兄之语许寒不敢忘,只是许寒初入宗门,除却师父之外也无甚可倚靠的手段,往后的日子里,我就带着夕盈在招摇峰苦修不出,想那江河也不至于聚众上我招摇峰欺我。” 张凌锥摇了摇头未多言语,心中却念这小师弟还是太过轻视人心险恶。 几多交语后三人知此地不适合过多交谈便住了口。见夜已深后便打算离开旖剑峰各自归门。 “啪嗒......” 身后一身突兀传来的异响让几人驻足回望,但见身后不远处堆叠散乱的石堆里爬出个衣衫狼狈、满面灰尘,手拄断剑的青年,从其衣衫来看当是困玄城中的外门子弟。 这青年从碎石中爬了出来,站定后拍了拍的面上以及褴褛衣衫之上的灰尘后向四人望去,陡然间见三位道境内门子弟皆面带奇色打量着他,就如猛虎围观草狗一般。当下不禁气息一窒,竟忍不住要退后几步,但还是强自咬牙忍住心中畏意,抱拳弓腰行李,“困玄城中欲清洞记名弟子易剑离拜见诸位师兄师姐!” 许寒与张凌锥对视一眼,眼中具有惑色,倒是红絮儿将这人上下打量一番后便失去了再看一眼的兴趣,青葱玉指兀自搅弄着如瀑秀发,不再看上一眼。 张凌锥不喜与人多言,经过方才之事,许寒也对这些困玄城中所谓的记名弟子们兴趣缺缺,沉吟片刻后气息微凝“你为何还在此地?” 易剑离行李之后便直起身来,立如松柏。他强忍着身畔缕缕若有似无的压迫感,迎着许寒的目光道“回禀师兄,方才剑离沉迷于师兄与太行峰那位师兄战之玄妙,故未与师兄弟们一起离开。不想大意之下被二人师兄交手之余威波及,受了些许伤后又被巨石压住,直至此时才得脱身.....” “哦....” 许寒闻言倒是颇有些郝然,原来是个被自己误伤的无辜之人。 不过今时往日身份不同,道渊山的真传子弟端不至于为这等小事向外门子弟致歉。今夜之事许寒不愿看江河屠戮记名子弟而鲁莽出手恐已是被门人嗤笑,若是此时再正经道歉在外人看来怕是有伤真传子弟尊严,更显得不合群体。故许寒心中纵有歉意,也未致声于外。 “吾....” 想了一想,许寒掌中闪烁,从手臂储物符中取出一白净玉瓶,内装九颗对先天修士有大用的回生丹抛予易剑离,淡淡说道“此间事已了,你也早些住处歇息吧!”语罢便转身欲归。 昏黄的烛光下晶莹闪透的玉瓶在半空中划过弧线准确坠在青年的身前,易剑离下意识接过玉瓶,愣愣的瞧着。两息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见许寒等人已转身离去当下白净的面皮胀的通红,一堆剑目中百念纷杂,连声音也微有颤抖, “师....师兄请留步,剑离非为此物!” 许寒闻言驻步,今夜已是疲惫不堪,转身瞧着似受了折辱的青年,语气中多有不耐“那你欲要如何?” 一旁的张凌锥寂定入渊,但他听到这记名弟子接下来之语后也是不禁双目微睁,剑眉隐有抽搐。 只见易剑离肩头耸动,却极力忍着压迫与心中愤意,剑目中血丝密布,冲着许寒又是一拜,“剑离久入先天苦求道境却不得法,已是几载不得寸进。剑离不愿蹉跎岁月,还请师兄怜悯,与我一战助我突破肉身囚笼!” 许寒闻言微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几步外的青年,脑中亦是混沌了一番。半晌后他想起先前一众记名弟子狗咬吕洞宾的行径亦是目蕴怒意,不善的看着易剑离“你莫不是认为我身已带伤,欲拿我立名吧?” 易剑离此时心障已过,倒是语意沉稳,“师兄误会,剑离只为突破桎梏,绝无那小人之心!” 今夜连翻波折,许寒初历已是神思不明,眼下又被纠缠住。故不管这青年言语是否属实,心中皆是烦闷,于是冷言道“既如此,我便试试你的斤两!” 说过之后,他见这师弟只手持一柄着断剑,看着备是凄惨。略一沉吟后,意识沉入储物空间,随意寻了一柄神光烁烁的器炼之剑又丢于易剑离,“既欲突破桎梏便要全力以赴,这柄剑你先用着把!” 易剑离瞧着身前直入地缝剑身震颤的神剑沉默不语,几息之后,他扔去手中残剑,拔出地上以往苦求亦不可得的神兵利器于掌间轻抚良久,末了竟是露了几分惨笑“多谢师兄赐剑!” 语毕之后横剑以立不在言语,只是闭目蓄养剑势! 事已至此,令丘山二人也未多劝,红絮儿欲将不明所以的小夕盈接过去却被许寒所阻,单手将夕盈搂在怀中,另一手藏于袖中,面色不虞。 无垠的杀机静静流转,许寒如同一只笑傲山林的凶兽,气息蛰伏不发。而这青年以先天修为直面承受道境修士戾气,虽是可见艰难却也未退半步,倒也当真难得! 呼! 劲风起! 易剑离陡睁开双目,剑未动但听剑吟! 首当其冲的许寒面色陡沉,一股极其惨烈的气息铺面而来。剑意之中杀意不甚,可其内蕴藏那股飞蛾扑火的坚定意志与敢与苍天叫屈的不甘之意足以让人悚然而惊! 第八十六章 意不平 “锵!” 一声清脆的剑鸣涤荡开来,而后凌厉的寒光如离弦之箭般瞬间越过二人之间的距离咄咄逼人而来!只是道境与先天之间的差距有如云泥之别,真气又如何能与罡元较量?许寒立于原地未动,强忍着经脉中隐隐的痛意,催动罡元护住身畔,轻易阻住了易剑离催动的森寒剑光。 这困玄城的青年弟子眸中血丝欲要渗出,紧咬牙关丝毫不管催动的真气在许寒护体罡元之前如阳春白雪般迅速消融! 平心而论,这先天修为的青年奋力一击也可称得上惊艳绝伦,剑势之中蕴藏的搏天不屈的坚韧之意连许寒初面之下也微微心悸,只可惜若想借此就能撼动道境修士却是痴心妄想! 这场不公平的对决许寒只当玩笑之举,倒也不愿过分欺凌这怪异的青年,阻他剑势之后便轻松与之僵持起来,好叫这青年知道蚍蜉撼树乃是无用之举。只是这易剑离似是倔强的老牛,势要撞破南墙一般就是不退。灵光罡风四散环绕一方,二人僵持许久,许寒也未见他有知难而退的意思。 许寒眉头微皱,心中颇为不喜“快且退去吧,莫要再做无用功夫!” 易剑离双目赤红充耳不闻,虽然眼前的道渊师兄身高只达其胸膛,但却让他感觉自己是在强撼一块与大地相连的神石,任凭他百般拼力,亦不见剑峰往前挪动分寸! “嘀嗒...嘀嗒....” 内腑已然受创,嫣红的鲜血从紧咬的牙缝中渗出,污秽了洁白的牙齿。易剑离气息此时已不复平稳,如呼啸的风箱般喘息着。奔腾的真元肆意冲刷着经脉,竟隐隐有了化凡为灵凝聚罡元的前兆,就连二人身畔的天地元气也响应此景躁动了起来.... “可惜了.....”张凌锥暗叹一声,他已看出这青年已快是破茧成蝶,踏出这修道之途最为关键的一部,只可惜这弟子毕竟底蕴浅薄,血肉之躯未经将养,难以承受真元之蜕变,也难承受罡元的无匹之威! 易剑离浑身通红如一只煮熟的大虾,其额头之上青筋暴起,隐隐可见一缕缕灵透的精光在血脉中流转,而脆弱的经脉却无承其重。在许寒看来,再若僵持下去眼前这人便可能会炸裂成一对碎肉! 易剑离面容狰狞眼神疯狂,与方才之模样似是换了一人。此景触目惊心然许寒也颇为动容。 “停下吧,若再继续下去你可能会横死当场....”许寒语气之中藏着些许不忍,暗自收敛了气息。 易剑离露出惨笑,隐藏在疯狂气势下的身躯藏不住的灰败一点点弥漫开来,周身之上细碎的裂纹如干裂的枯木一般! “咳咳.....我不服.....” “不服?不服什么,不服我吗?”略一沉默,许寒开口问话。 易剑离眸中精光大放,似是欲要最后一搏般将气势催发的最烈,如狂风骤雨下的大海,奋力冲刷着难以撼动的礁石!身前三尺青锋寒光大放,竟真的在许寒罡元封锁之下寸寸向前,一直突破到许寒胸前两掌之距离! “吼!我不服命!!!”风催云动,易剑离放声吼叫,将不甘的剑意催动到极致,生生又将剑递进半步! 夕盈紧搂着许寒脖颈,一直瞪着无暇的眼眸望着易剑离,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却被他惊啸声所吓,顿时哇的一声哭喊起来,“哥哥我害怕!”而后便将小脸埋入许寒胸膛,不敢再看上一眼。 许寒见夕盈受惊顿时又惊又怒,小丫头不过四岁年纪却甘愿远离父母背井离乡跟着自己走出古村,在他心中,哪怕是自己死过一百次也不愿夕盈受半点伤害! “够了!” 许寒一声暴喝,双目陡睁,一对星眸中似有火焰烁动! 他一脚踏向大地,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二人身畔数十丈方圆内大地顿时翻江倒海,沙飞石滚。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的易剑离瞬间便晕厥过去,其身体也被震离了大地,虚浮在半空之中! 始终隐藏在衣袖之中的右手硕然伸出,运足了罡元猛挥衣袖,青璃锦袍如大旗一般发出飒飒烈响。罡风平地起,暴烈的风啸裹挟着已化作血人的易剑离飞出百步开外,狠狠的坠落在糜烂的大地上.... 百步之外,易剑离无力的躺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许寒微微喘息着眼神复杂看着被自己含怒击飞的青年,张凌锥欲红絮儿互相对视了一眼,皆默契的没有多语。 诡异的静谧笼罩着几人,就连夕盈轻轻地啼哭声也被压抑住了.... “呼...呼...”沉默良久,许寒深深看了眼远处不知死活的易剑离,拍了拍夕盈的小脑袋,“二位师兄,我们走吧....”说罢之后,兀自转身离去。 红絮儿撇了撇嘴,步伐轻快的跟了上去,倒是张凌锥瞧着地上那青年叹息一声,神色复杂,随后也迈开脚步没有多管。方才还你来我往的塔底此时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身躯残破的不识抬举的青年人躺在碎石堆中..... 九层通天塔上各个房间清幕之后人影濯动,安居山中苦修的真传们今夜看了几场有趣的好戏后皆是心满意足,多数醉意盎然兴致勃勃的左右拥抱着姿色非凡的仕女们急需月海泛舟,坐那不可多说之事.... 。。。。。。。。。。。。。 许寒与令丘山二位并立于断崖旁,神威莫测的法月渐渐占据苍穹之中播散着森冷的月光,清风撩动月海,月下三人印在崖地上的阴影亦在摇摆不歇。 深吸一口冷气,许寒微笑着冲张凌锥以及红絮儿作了个揖“多谢二位师兄今夜领我至此,许寒往日乃是山野孩童,行事多有孟浪,若是今夜给师兄师姐添了麻烦还望二位勿怪!” “嘻嘻~”红絮儿掩唇一笑,美艳不可方物。看的许寒眉头抽搐个不停,心脏也悸动了一番。 “师弟明明年岁不大,话语间倒似个小大人一般....”红絮儿将许寒失措之状看在眼中,也未点破只欲故作亲昵揉了揉许寒头顶却被面色不乐的小丫头粗暴荡开! 许寒尴尬的笑了笑,捉住丫头几指粗细的嫩腕后又冲着张凌锥道了声谢后纵深跃入传送大镇,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无影,临去之际,眼角余光不自觉扫了眼月波荡漾的流盈之中,一尾尾红粉叠鸾的古舟...... 红絮儿见许寒身影消失,面上堆积的无暇笑意收敛,清纯皎洁的面容背对月光看着似几分阴暗。指尖与半空中虚划了几下,然后便见一只灵巧的纸仙鹤扑腾着翅膀于无中生有显现而出。 朱唇启阖,红絮儿低声言语了一番,一串串金色的小字跳入虚空,飞快的融入扑腾个不停的纸仙鹤后,她微微吐息,轻轻道了声 “去吧.....” 咻......纸仙鹤破空而去,窜入夜幕隐去了踪影...... 张凌锥一直淡淡的看着师妹举止没有言语,面色亦看不出喜怒深浅,等到他做完了这一切后率先迈开步伐仙意空灵没入传送阵中,红絮儿随之追去,二人也皆离开了旖剑峰顶....... ......................... 葬道峰上,白雾缭绕的山谷内有一方数十丈方圆的清池,清池之上零落分布着些霞光熠熠的仙荷,如虹般鲜艳的花骨中颗颗饱满的莲子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那香意犹若实质,牵引着本就浓郁的天地元气聚集此地。 几朵错落的仙荷中央,一身白衣的令忻海盘膝悬浮于清池之上,闭目苦修不坠。 冰凉的荷叶上一滴凝聚的元露顺着叶的脉络缓缓的落下,在荷叶的边脉留恋许久后终是不甘落入清池, “嘀嗒......” 涟漪起,许久不停....是水滴引波纹还是那谪仙般的人儿心绪乱了? 一弟子从月光中来,立于池畔低声言语...... “唔,我知道了,退下吧.......”令忻海神色温和。那报信的弟子闻言后,无声行了一礼后悄然退去。 月光越过山谷,光辉寸寸退去。令忻海立身虚浮举头追月,些许寂寥爬上眉梢,背影来看,更显凄清..... 第八十七章 寻源 清辉透过窗缝挥洒进屋,桌上坤元烛一点烛光摇曳,静静释放着宁静人心的力量。屋外风声虽不嚣,屋内两人心绪却不平。夕盈坐在床畔一反常态的安静,许寒低着头蹲在床前,拿着手掌挽出温水为小丫头轻轻拭洗着雪白的小脚丫。 “老公公.....”夕盈糯糯开口。 许寒闻声动作稍顿了顿,而后继续轻柔搓洗着丫头脚底无垢便连头也未抬, “哥哥快洗好了,夕盈别急....”小丫头嘟囔了几下嘴,清澈的眼神中首次蕴藏了些别的心绪,“刚才那个跟老公公打架的坏哥哥喊得话是什么意思啊?”“唔....夕盈说的是哪句?”许寒心不在焉,随口敷衍着。 小夕盈古怪精灵,怎能看不出许寒语不从心,她如泥鳅般扭动的身躯,一对脚丫上的水珠四溅,淋的许寒面上身上俱是,而后叫闹着“就是.....就是那句‘我不服命’啊,这是什么意思呀?” 许寒胡乱虚按着小丫头的脚丫面带微笑,乍然闻语脸上笑意却突兀的僵硬起来,几息后才悠悠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那人知晓打不过哥哥,故而口出孟浪之语,并无何深意。” “哼,才不是这样,老公公你说谎!”夕盈小嘴撅得可挂油瓶,用着孩童独有的锐音愤愤叫着。 许寒撩起道袍,仔细将丫头小脚上的水渍擦干,强按着闹腾的夕盈为她褪去外衫后又将她塞入被裹中,仔细为她掖好被角。 小丫头赌气似的不理许寒,翻过身去只将后辈留给苦笑的少年。许寒也不在意,将盆中水倒出门外后坐在床畔,如长辈般轻轻拍着夕盈肩背,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悠扬曲调,婉转的歌曲并不悦耳,音色多少有些破碎。 木屋淡雅,临崖而立。一颗不知年岁的古树蜿蜒着沧桑的身躯盖过木窗,茂密的枝叶在深夜的清风中哗啦啦的低语,似是看破了那床边的少年内心的迷茫..... 夕盈到底是个孩童,耐不住困意。在许寒轻柔的催眠曲调与轻抚下鼾声渐起,沉沉睡了过去。 熄灭烛火,又将木窗透过的月光寻来布帘挡住,昏暗的屋内,少年独自伫立良久后轻声叹息。他回头不舍的凝视着睡意正酣的夕盈,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只是眸中之光却仍是浑浊,轻声迈开步伐,许寒小心翼翼的走出屋外而后又掩上木门。 夜中的招摇甚是静谧,除却偶尔老林之中传来的几声啼鸣外便只剩下枯燥的风嚣。师尊不在山中,夕盈也已入睡,这偌大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许寒一人,难言的孤独感觉悄然爬上心扉,冰的人心痛不已。 世人都言长生好,也知求道之路艰苦,可究竟有多艰难也只有当局者清矣....多愁善感的少年在屋前一番嘘声喟叹后拔地而起,离开了居住之所。 身影破开长空,许寒御空来到两断峰上开始了每夜的‘晚课’。子时将至,他没多耽搁,矫健的翻身上了问心亭内的太极石床,盘膝坐定后面朝葬道峰,静待着法月灌顶之时的到来。 夜空上那轮法月从其大小来看约莫有前世明月数倍大小,看似就在身前不远处一般。许寒每次与之对视,心底总有股不寒而栗的惧意泛出。他也曾多次询问师尊此月是何来历,又为何有如此神威竟能撼动道渊山十万里地界的天地元气。可邽清似乎对此也知之不多,只道这法月乃是道渊立派之基,是门派最大的底蕴。其余地,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周遭浓郁的罡元隐有异动,许寒立时去除脑海中纷乱杂念,骈指立印于身前,紧守心神不失。 虚无之中似有隆隆巨响,紧接着一如往日,天空那轮神月光华大放,虽无半点热力却犹如烈阳般璀璨不可直视! 道渊境内,磅礴厚重的天地元气被法月之威引动,尽数被抽上上空,而后便如怒海覆地,其势难挡地轰然而下!许寒不敢怠慢,一声清喝后体内一元道经硕然而动,与那半空中的法月产生了一股玄之又玄的联系,而那海潮般元气大潮也水入低洼,劲力灌入许寒身躯之内! “呃!” 许寒面皮抽搐低声呼痛,浑身上下皆颤栗个不停。今夜许寒与那太行峰的江河连翻鏖战,最后虽说讨巧胜了一筹,可那江河岂是易于之辈?其在道炼境界内浸yin许久,一身道行之深厚绝非根基尚未夯实的许寒可比,纵战而之,也是落得不轻的内伤! 一元乃道之始也,好在道渊山镇派功法一元道经乃天地奇经,许寒又是天生道炼之体,身躯经脉横炼远超他人,这才让其支撑了下来。若是换做旁人,说不得今夜便要留下有损根基的重伤! “砰!砰!砰!” 背后大道至简的金色符文有力的勃动,声如暮鼓晨钟。海量般的罡元以极快的速度被其驯服同化之后纳入许寒经脉之中。温热的感觉顺延着脉络穴窍游走,每过一处,饱受摧残的经脉隐隐作痛的经脉皆舒适了许多。许寒意沉身躯,使了个內视之法观摩内体诸多有损之处,引领罡元一遍遍游走体内周天而后送入腹脐之处丹田锁在之地! 那法月就似一柄巨锤,一锤一锤夯实着松散的土壤。渐渐让一步入道炼之境的许寒对体内元气如臂挥指。 忽地,许寒眉头紧皱想起了今夜与江河对战之时,那突兀从体内蹦出,助他脱离禁锢的金色熔炉。这尊熔炉张凌锥称之为道经本源,与江河祭出的青鸾是为一物。被江河一箭破去后便消逝不见,许寒暗自在体内寻视许久也不见其踪影。 “那熔炉一现世间便破去江河御出的诡异禁法,端的是神异无比,为何往日却未曾听师尊提起过?”许寒心中疑惑,意识沉于海涡般宽阔的丹田内,来回寻视多遍也未见其踪影。 几番寻视未查任何异象,许寒稍感急躁,“这体内诸脉、丹田我皆已寻了,为何却不见踪影?” 那个不负责任的师尊不在,许寒左右无人问询而愈发急切,意识在体内左突右闯想要寻出那尊金色熔炉! 月华渐落,道经抽动罡元的速度明显缓慢了许多,许寒精神紧绷之下下意识便首次的将意识突入经符之内!此时他虽是意念之体,却依然生出直视真阳之烁目之感,只觉金光覆体,经久不灭! 许久之后光芒渐去,许寒又可意识视物之后却顿时神魂震颤,竟开门见山似地误打误撞发现了此尊熔炉! 只见无垠黑暗之中,一尊古朴沧桑的八卦熔炉赫然出现在此!那熔炉周身之上烈焰汹涌,威势虽不盛却让许寒生出其深刻不测的错觉!炉身朦胧,似是隐藏在薄雾之中,遑论许寒运足目力也无法将其看的真切,想来应是他修为浅薄,无法使如此神物真正化形与天地间! 许寒控制意识飘着熔炉之下,犹豫片刻后他鼓起勇气轻触炉身之上猛烈的神焰,意识并未生出灼热的痛感,反而有着一股难以名状的亲昵。 许寒心中生出一股明悟,“此炉与已身本为一体,自然不会是伤害到我....”他绕着这尊熔炉几圈,仔细观摩诸多神异之处,但见熔炉八方各自印着一方古篆,从其朦胧的字形看似是八卦方位。另外熔炉壁上,刻印着山川河流,仙禽走兽的虚影,暗指大千世界,世间万物.... 许寒隐隐觉察着这金色熔炉之内蕴有奇物,可惜困于他修为不深,这神物远远未到出世之机,故而许寒此时亦无缘见其一面。 “啧啧.....” 赞叹良久,许寒此时已尽修复体内暗伤,又如愿寻到了体内这尊神异的熔炉,总算是尽了兴致,便欲脱离此地. 环视一番了空无一物的四周,本已释惑的许寒却又疑色满面,喃喃自语道“这无垠的虚无之地为何这般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番.....” 忽地,许寒神色一惊,若是有实体在此怕是要跳起脚来,忽而想起了此处到底是何时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