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神君总在ooc》 第51章 撒糖(3) 西陵将她扣住,眼眸定定的瞧着她,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的动作,叶霜灯木着一张脸,唇未动,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我怎么不记得洗魔气要这样。” 西陵低下头,声音就压在她的耳边,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相关:“你当我布下这么大的结界是闲着无聊?” 叶霜灯皱了皱眉,刚想回答,西陵已经松开扣着他的一只手,轻轻一滑,放下帐子,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叶霜灯吓了一跳,刚想翻身坐起,西陵却将重新她的手扣住,低沉的声音压在她的耳际:“躺下来,听话。”他说听话二字的时候极为好听,像是一把钩子,勾动起她的心弦。 叶霜灯懵了懵,乖乖躺下来,之后又觉得不对劲,压着声音吼他:“你……声音却被他压下,西陵以手指抵着她的唇,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着光芒,他似乎在笑:“你在想什么?”看着叶霜灯像是抽了抽嘴角,手指拂过她的唇畔,停留在她的下唇,声音镇定,呼吸平和:“魔毒一事,我想你既然知晓记忆出了错,其他便也得一一告诉你。”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叶霜灯看了看头顶青色的帐子,又看见眼前的西陵,再看了看自己被他扣住的一只手,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一些:“这种事情,能别压着我说吗,太重了。” 西陵思忖了一会:“你在上面?” 听到这样若无其事不要脸的一句话,叶霜灯再吸了一口冷气,咬牙,推了推他,没推动,瞪着他:“能不在这里说吗!” 西陵看了她半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缓声道:“我只是觉得这里布下结界容易些,你以为是什么?” 西陵的语气太过正经,理由看起来也挑不出什么错,然而再看了自己依旧被他扣住的手,叶霜灯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什么表情:“……” 西陵一本正经的解释:“外头结界太大,我布的匆忙,若是有人硬闯无妨,就怕期间有所疏漏,会有人以术法探听,这里说话总共安全些。” 叶霜灯有些懵懵然,觉得西陵这话没错,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西陵拂过她的额发,在她的发髻上停了停,开始说事情:“那时染的妖气,后来重的魔毒,看似是你是运气不好,实则一直有人刻意为之。” 叶霜灯转回神,愣了愣,下意识的反问:“什么?”颦了颦眉,又道:“当时我变狐狸么,这个不是……忽然顿住。 西陵接着问:“不是什么?” 叶霜灯瞥了他一眼,干巴巴道:“不是帝姬看我不顺眼的恶作剧吗。” 西陵看了她一会,颔首:“确是荷华下的手,可是这药从哪里来?” 叶霜灯思忖一阵:“荀余给了三公子,三公子又给了帝姬?” 西陵侧了一些,撑着颐,广大的袖袍挡在她的边上,像是笼成一个极静的世界:“荀余只是一枚明棋,背后还有其他人。” 叶霜灯疑惑:“那人是谁,为什么针对我?”自从来到这里,她认识的人有限,如果那人从自狐狸一事就要设计她的话,那时候认得的人更少,着实想不出会有谁这样针对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西陵摇头:“还不知道。” 叶霜灯惊讶,抓住还在顺他额发的手:“你还有不知道的事情?” 西陵看了看自己被她抓住的手,没有抽回去,声音淡定:“你当我什么都知道?” 叶霜灯依旧扣住他的手,不自觉的轻触在自己的锁骨上,陷入沉思:“可如果那时候就有人想针对我,是谁呢……我不觉得我和谁有结仇。”她琢磨一会,又似叹息:“大家都不是坏人。帝姬虽然对我看不顺眼,但她也不是坏人,我也应该没有和谁有什么利害关系,不知道到底有谁要这样对我。” 西陵道:“人心叵测,有点戒心也未尝不可。” 叶霜灯想了想,又叹气,低声道:“可是事事防着人太累了,一句话说出之前还得想个好几轮么?我过去从来都没有把他们往那个方向想”她揉了揉额头:“我怕戒心提太高,都得怀疑错人。到时候怕都被暗处的人发现。” 西陵道:“不告诉你便是这个原因。”他拂过她微皱的眉心:“尽管像往常一样就好,其他的事情便交给我。” 叶霜灯忽然道:“这件事,和那个‘流言’有什么关系么?” 西陵目光闪烁片刻:“没有。”又问:“你听说了什么?” 叶霜灯摇头,皱了皱眉:“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忽然闪过的念头。”又皱了皱眉:“可是你这样一说,我真的不知道周围到底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了。” 西陵顿了一会,拂过她的眼睛,眼光柔和:“不怕。我在。” 闻言,叶霜灯忽然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西陵目光闪了闪,看出她的心思:“我不骗你。” 叶霜灯看着他,清了清嗓子,咬牙:“很好,那神君解释下,没有骗我,但是既然结界已经布下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压在这里?” 西陵凝眸看着她,她忽然反应过来了,的确有些没料到,本以为还得再迟一些,这个事情应该怎么解释,他思忖了一会,冷静道:“我刚刚并没有说这样才算安全。” 叶霜灯懵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西陵凝眸看着她,坦然道:“既然从未说过,所以并没有骗你。” 叶霜灯脑子一昏,想不到他最后会说这样一个解释,这的确没有骗他,但总归是故意的,可偏偏自己方才问的骗不骗人,西陵这回答算不的错,实在苦笑不得,无从反驳,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过去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西陵眼里喊着动人的笑意,翻身在她前头躺下,理所当然道:“说的差不多了,还有别的明日想到再与你补充,先睡吧。” 西陵这句话简直像是在顺口问她要不要喝茶一样简单,叶霜灯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彻底蒙圈了,脸色涨红且羞赧:“西陵!” 清醒状态下,她这样喊自己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西陵有片刻的失神,继而坦然的看着她:“还有哪里不明白?” 叶霜灯抵了抵眉心,不知自己现在的是什么表情,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又瞟了瞟自己腰间的手,委婉道:“你觉得这样合适么?” 西陵看了她一会,眼里升起笑意,表情依旧平静,声音也很镇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回答的太直白,叶霜灯瞬间不知道怎么接了,瞪着眼不知该是什么反应。眼睁睁的看着已经抬手灭去灯火,又将被子盖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的呼吸若有若无的拂过额头,鼻尖萦绕是清雅沉香,黑暗之中,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声慌乱无措。 这一切,都让她无法安然入睡。 自己过来本是因秦桑那句话大脑一瞬间空白了,那时候只是想见到西陵,将自己心情传达给他,至于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的状况,叶霜灯觉得一切昏昏然的如同身在梦中。西陵在这种事情上,居然是如此的……雷厉风行。叶霜灯委实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西陵的呼吸十分平和,外头雷声隆隆作响,雨声哗啦。揽着她腰的手也没什么动作,她的心跳虽然不止,但是在他怀里,在这样一个雷雨夜,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如此,也渐渐生出几分朦胧睡意,略抵着他的胸膛,放弃和他讲道理,和衣睡下。 . 一夜雨疏风骤,电闪雷鸣。想来外头已是红肥绿瘦,醒来的时候西陵已经不在身边,枕上也已凉了,想是离开有些时日,她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翻身坐起,顺手将帘子撩上,看着半开的窗户,懵了懵。 昨夜发生了什么,再一次的在脑海里重阅了一遍。 知晓西陵行事向来果断,但是不曾想在这种事情也是如此……难以言喻。自己到底是怎么从说几句变成……叶霜灯瞥了瞥床榻,脸红的像一个桃子,不忍细想。 不过西陵的确没对她做什么,安安稳稳的抱了她一夜,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至于西陵昨夜说的,她这几次事故,都是有人针对,让她不得不在意,但是那个人会是谁,她半点头绪都没有。不过西陵这房间不好再呆,若是遇上什么人,她无法解释,只得寻个机会偷偷溜出去。 然而,一路摸到桌案上的时候,叶霜灯一眼就看见留在上头的字条。上面的字笔走龙蛇,行云流水,颇具风骨,说是陛下有事召见,至多午时便回,早膳都以吩咐下去,让她在院中等着。 叶霜灯脑子一昏,望向门外,此时风自半开的窗户中吹过,她极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随之,门外便响起侍女的声音:“姑娘醒了?”又道:“神君大人已吩咐下来,早膳都已备好,姑娘打算什么时候用?” . 盯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探究目光,叶霜灯默默的洗了脸,梳了妆。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粥,动作迟缓,手指僵硬。西陵吩咐的倒是顺手,可是叶霜灯压力颇大,一顿饭吃的食不下咽,频频走神。 认得叶霜灯的人不是没有,初入王宫的时候这院中便有不少侍女认得她,那时候西陵没说她身份,虽然频频揣测,但到底没个论据。 未曾想,今日一早神君虽然被今上召见,却吩咐下准备早膳。她们这才知……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人早早的来拜见神君,即便有,也断没有让神君准备早膳道理,唯一的可能是,这个人昨夜便是在了。 这么多以来,历代神君羽化了一位一位,于云泽的地位却从来没有变过,如同神祗一般,独立与十丈红尘之外。这么多年里,由于神君的地位太过特殊神秘,从来没人能成功爬上神君的床,也没有人敢真的去对神君做什么,没想到再九百多年后,居然有人真的成功了。 侍女看着叶霜灯,神色莫辩。 这么多包含深意的目光下,叶霜灯顶不住压力,实在吃不下了,把筷子一搁,干笑道:“我出去走走,你们别跟着了。” 西陵曾经吩咐过,叶霜灯想去哪里随便她,至于想不想人跟着也随意。侍女低低的应了一声是,再道:“只是神君大人曾吩咐秦先生给姑娘熬药,姑娘是否稍等片刻,想是马上就好了。” 侍女话音方落,秦桑已经端着一盅从前头过来,看见叶霜灯的时候目光明显一滞,又很快恢复正常,将药往她前头一搁:“早点喝了。”语毕,也没多话,转身就走。 叶霜灯早就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将药一端,直接跟着秦桑也出了门。 第52章 流言(1) 一直走到亭子中,秦桑方停住了脚步,直接问:“找我什么事情?” 叶霜灯先迂回了几句;“这几日泽兰的伤势怎么样了。” 秦桑道:“她已无妨,魔毒也差不多拔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的却还隐隐绰绰的存在,这几日也不见好。” 叶霜灯不在意的“唔”了一声,摆了摆手:“可能中途换了种药吧。”想了又问了:“这几日你们都在王宫吗,没有出去?” 秦桑淡声道:“有事直接问。” 他既然如此直接,叶霜灯咳嗽一声,也不再多话:“我就是想问下,最近外面有什么奇怪的流言么?” 秦桑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皱眉:“你听说了什么?” 叶霜灯试了试药的温度,觉得差不多了,在亭子上坐下,丢开勺子一饮而尽。药苦的她直皱眉,好半天才缓过来,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只是一双秀眉还是苦的皱起,恰好将她情绪藏起:“我不知我们听说是同一件事。”顿了顿,再道:“是不是和神君有关?” 秦桑自然没有被叶霜灯诓出来,只皱了皱眉,直接把她的疑问给甩了回去:“若你有疑问,何不直接去问先生。” 先前公子乔松提起频频被西陵打断,之后自己问起,又被西陵转了话题去。不过是随口的几句话,按理说是不必太在意的,可是叶霜灯不知为何就是留心了,再加上秦桑这边也是藏着掖着不说,更让她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不对头,刚想再问一句,秦桑却直接起身告辞,让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空留叶霜灯一人,对着药盅一脸蒙圈。 . 叶霜灯更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尤为的在意,她将药盅放回去之后,便一路思考着晃荡的到了池塘,正巧遇见假山后有两个侍女在嚼舌根,叶霜灯原没什么兴趣,思绪又被那些零碎的只言片语打断,她正打算绕开静一静,恰好再转身的时候,听到飘来的几句闲话。 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屑:“那个狐狸精又回来了?” 叶霜灯对狐狸精三字尤其敏感。立刻把思绪收拾了下,重新绕了回去。 果然,便听得另一个唏嘘:“不仅仅是回来了。”她四顾看了看,更压低了些声音:“今日她是从神君大人房里出来的。” 前一个倒吸一口冷气:“这事情是真的?” 后一个点了点头:“许多人亲眼所见,神君大人还亲自交代人去随侍,还能有假?” 前一个顿了一会,肯定:“果然是狐狸精,那个白狐狸看起来真是她,还真叫她爬上神君大人的床了!”语气听起来还挺愤慨的。又道:“神君大人向来不近女色,每一任神君皆是如此,那个狐狸精到底有什么特别,居然能让神君大人青睐有加。” “啪”的一下,叶霜灯掰下了边上的一截树枝。所幸离的尚远,前头两位也不是什么耳聪目明的主,并未发现身后的动静。然而,更另叶霜灯扼腕的是,从字面上来说,她好像没办法反驳前面这句话…… 后一个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或许正好是因为她的狐妖吧。” 听得她们口口不离这个词,叶霜灯内心都在咆哮了:你全家都是狐妖。她愤慨的扯着树叶,思考要不要出去吓吓她们,又听见一声明显压低了的声音顺着风飘来:“你没听说最近那个传言么?” 叶霜灯颦了颦眉,再此顿住了脚步。 说起捕风捉影的流言,前一个顿时被转移去了注意力:“什么传言。” 后一个再左右看看,声音更压低了一些:“这个事情太离奇,我也只听得只言片语,我就那么一说,也别太当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放续道:“听说,神君大人……她顿了顿,委婉道:“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叶霜灯皱了皱眉,那时公子乔松也有提及事关西陵的留言,可是那时不曾细说,皆是闪烁其词,方才秦桑也是半个字不说。没想到给她撞上了聊八卦的姑娘,便施施然的回去,继续屏息听着。 那个顿了顿,声音跟低了一些:“都说千年后有魔王现世,如今却没什么动静,却不知哪里来的传言,说神君便是那个魔王的转世。” 前头的顿时笑了:“且不说这个传说每过几年就要拎出来改头换面一番,现在居然有胆子扯到神君身上,是哪个说书的人才?” 叶霜灯顿时也混乱了,西陵会是魔王?到底哪里来的传言,想象力竟如此的丰富。 后头的那个却思量一会,煞有介事的分析:“神君大人……我不敢胡乱猜测,不过由那个传言一提,的确有些奇怪,你见过有人头发会是银白的吗?“ 前头那个不在意:“那是神君大人天人之像。” 后头那个摇头,忧心忡忡的:“如今九州浊气肆意,自二十多年前,沧瑜仙尊羽化,仙门都未见修炼大成之人,你不觉得……神君大人修为强的过分了么。” 前头那个姑娘像是有些生气,从位子上蹦下来,气恼的看着她:“神君大人保护云泽这么多年。你因这几句话妄加揣测,你……白眼狼。”最后三字,越来越轻,飘散在空中。她愣住了神,脸色蓦然苍白下来,直直的看着前方,顿了好一会,才颤抖的跪了下来,身体有些瑟瑟发抖,接下来,既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面色看起来看起来十分惧怕。 因前天有树枝掩盖,又出于盲点,叶霜灯走出了几步,顺着那姑娘的视线望去,才明白她为何颤抖的哪怕厉害。 背后道人长短,被抓住的确是该有这个反应。 眼前,西陵与公子乔松正站在前头。 西陵自然没什么反应,倒是公子乔松凝眉看着眼前的两个侍女,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寂,劈头盖脸的便问:“这些事情,你们哪里听来的?” 道西陵八卦的姑娘哪里会想到直接被抓住,顿时吓的脸色苍白,磕着头只会求饶,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公子乔松皱眉,合着折扇敲打着手心,沉沉道:“我是问你,哪里听说的?” 公子乔松平时看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没想到认真起来还有些派头,叶霜灯站在花枝掩盖的暗处,看的兴致勃勃。 眼看着公子乔松就要从那颤抖的侍女口中刨出几句话来,她竖起耳朵,正听到兴头上,的确也很好奇,到底哪里传出来这种匪夷所思的流言。 不过若是这个原因,也怪不得他们言词闪烁了。 正胡思乱想间,叶霜灯却忽然觉得腰间一紧,被人一带就从花枝后带了出来。叶霜灯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忽然听见上头飘来西陵的平静的声音:“什么时候学会站角落偷听了?” 叶霜灯心跳顿了一下,还好脑子这时候转的快,理直气壮道:“她们说我狐狸精,她们都敢说,我为什么不能听?” 西陵应了一声嗯,看向前头一脸蒙圈的侍女,淡声道:“方才这句话是谁说的,站出来。” 公子乔松也懵了一会,面上的表情有些精彩,组织了好久的语言,深吸了一口气,总算道:“西陵神君,你想替她出头,能让我先把事情问完吗,吃饭都还有先来后到。” 西陵道:“哦,那你问吧。” 叶霜灯看了西陵一眼,他最初像是不打算让她知晓此事,不过这次被她凑巧撞见,西陵倒也没刻意让她避开,也就安心的继续听着。 酝酿起的气氛被破坏,公子乔松扶了扶额,瞥向前头跪着的侍女:“还愣着?想我再问第三次?” 侍女也从这一插曲中懵懵然的反映过来:“……是宫外头传来的,最近北昭来访,所以来了不少宫外的人,婢子与她们闲话时听到的三言两语……五公子……” 公子乔松直接打断她接下来求饶话,拧眉道:“这事情,宫里知道的人很多?” 侍女抖了抖,苍白着脸勉强把话说清楚:“本来不是很多……只是,最近实在来了不少人,所以……她没有说下去,垂首跪在那里,小心望向公子乔松。 公子乔松闭了闭眼,知晓能问的的也差不多了,西陵宫里的人他不好直接处置,转向西陵:“我问完了,不过既然是你这边的人,我不好插手,你自己处置吧。” 西陵瞥了瞥跪着瑟瑟发抖的两人,继续方才问的话题:“谁告诉你们,阿霜是狐狸精的?” 见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叶霜灯这时候特别想扶额:“……” 面面相窥中,另一个侍女战战克克的出来回话,知晓对这两人求饶无用,还不如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她略思量了一会,虽然尽量使自己冷静,声音依旧是掩盖不住的颤抖:“回神君,此事也是宫中上下闲言碎语,那时神君虽然抓住了蝙蝠妖,可是此后依旧有少起动物被害的事情,时间太久,也分不清是哪里起头的传言,说是那时候狐妖出没的时候,叶姑娘不见了……大家便觉得那狐妖便是叶姑娘……” 西陵若有所思:“也是近来私下兴起的留言?” 侍女垂头应是。 西陵道:“本君离开的这段时日,宫中亦有动物被害之事?” 侍女没有回答,公子乔松沉吟片刻;“若说是遇害也不大对,因为丢失的不是宠物,只是御膳房中的食材,数量不算太多,我估摸着是有人偷食,借此捕风捉影之事掩盖。” 西陵不置可否,转向叶霜灯:“你打算如何处置?”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叶霜灯愣了愣,不明白:“问我做什么?” 公子乔松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她们私下都说你是……被西陵一瞥,他咳了一声,隐去了这词,笑着道:“西陵这不是给你机会立个威信,正好也堵了她们嘴么。” 应该怎么处置,她有些掂量不好,若是只是有关自己,自然就是直接放过了,毕竟她们也没什么大错,背后讲讲上级的八卦,这事能理解。不过既然有关西陵,按这些后院的规矩,自然不能用她的那套准则,不过她到底不太明白那些规矩,琢磨了一会,转向西陵,试探道:“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西陵嗯了一声,拉起叶霜灯就走,直接就把这事丢给公子乔松,也随了叶霜灯那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公子乔松一脸无言,看着西陵离开的干脆,把这一摊琐事留给他,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摇头喃喃自语:“到头来,还是让我做恶人。”又看了看跪着的两位侍女,揉了揉额头:“没听到你们神君夫人的话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嚼舌根子怎么样,还不自己去你们管事那里领罚,难道要我亲自带你们去不成?” 这事可大可小。叶霜灯不知后院的事,十分心软,这轻飘飘的一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已经是放过她们了,只要她们两个不傻,也不过是罚几顿饭的事。 这样心软的兔子,公子乔松很很疑惑,她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第53章 流言(2) 云泽曾有传言:千年后,天虚地空,魔尊现世。 这个传说,每过一些时间便被翻出来盖头换面一次。渐渐的从一个可怖的末世预言,演变成小说家的传奇,长久的存活于茶楼的拍案惊奇之中。 那有毁天灭地之能的魔君,究竟是传说故事,还是确有其事,早就无人得知。 云泽经过了这么多年,因为过的太过安稳,大家都乐意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很少有人会当他真的而鬼祟谈论。不过,这次的故事有点不同,因为居然被扯到西陵身上去。 一直保护云泽的神君被人说成妖怪,的确十分荒唐,但越荒唐,越匪夷所思的事情,越能引来众多关注,其中亦有不少好事者推波助澜的猜测,让此事越传越广,乃至真的让一些人相信。 对于江湖上的一片风起云涌,当事人却正神定气闲的坐在那里,看起来丝毫都没有在意。分析了一堆话的公子乔松内心有点崩溃,忍了忍,最后终究没忍住,用扇子敲了敲桌案表达不满:“……我和大哥为你东跑西跑的,你就不能给点反应么?” 西陵正给叶霜灯看着那本术法的小册,说话间又翻了一页,漫不经心道:“这事情你们还没解决?” 见他终于说话了,公子乔松叹气,接道:“我与大哥已查过各个茶楼,皆没什么消息,这种流言经过千人万人的,谁能知道源头在哪?至于堵住众人悠悠之口,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又皱了皱眉:“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都传到了宫里头,随侍的在你周围都嚼舌根子,应当好好惩治一番,该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带进来的。” 西陵提笔在上头做了一个标记,面对公子乔松这样一番长篇大论,也只是轻飘飘的接了一句:“哦,那你们慢慢查。” 公子乔松默了一会,扶额:“外头这样传你,你就不生气么?” 西陵又在上面添了几笔,依旧没有抬头:“无论我是什么,这个云泽……”西陵难得顿了一下,简洁道:“我是人是魔,与云泽来说并无关系。” 公子乔松顿了一会,叹了一口气:“你到想的开,不过神君与云泽是一个象征与信念,这个信念本身不会被摧毁,却能从。”他指了指心口,声音沉了一些:“却能从这里被连根拔起、彻底毁灭。” 西陵依旧没什么表情:“我的责任是保护你们,至于如何维持这个信念,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公子乔松愣了片刻,放下揉额头的手,长眉皱起:“……你说责任……”他有些好奇:“说起来,你们的师承到底是什么,我一直猜不到。” 公子乔松既然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叶霜灯也从西陵做笔记的手上移到他的脸上,一脸好奇,一同与乔松目光炯炯的等着他的回答。两人的目光好奇的不加掩饰,西陵注意到了,搁下笔,认真的想了一会,又重新提了起来,声音寡淡:“嗯,慢慢猜。” 对西陵依旧是轻飘飘的态度,公子乔松无奈了,从位置上站起来,话说的差不多了,他正准备离开:“这个事情你都一直无所谓,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有所谓。”又揉了额头:“如今陛下病了,又有不知哪里传出的流言,偏偏北昭还这时候来访。事情真的堆一块了。”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身:“对了,说起来,那个国师的修为如何?” 西陵看了看手中的笔记,评价:“所学驳杂,不知出处。” 公子乔松不知术法,也没在多问,再个搁了一句明晚有个宴席,问西陵参不参加。公子乔松这本是顺口一问,本不指着西陵答应,却未曾想西陵答应的毫不犹豫。他有些懵,好半日才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的看着西陵和叶霜灯一会才离开,离开的时候,还体贴的替他们关了门。 . 待得公子乔松走远,叶霜灯离着西陵近了些,眨着眼的看着他手里的册子,拖着下巴:“怎么样了?” 先前,西陵从这里将她的册子要走,说是在上边给她做几个笔记,加以提点,叶霜灯不疑有他,十分开心就把册子送上,还贴心的替他研好墨。如今看着西陵圈圈点点的画了差不多了,方出口询问。 未曾想,西陵只看了她一眼,就把册子心安理得的收回了袖子。 叶霜灯没料到,瞪了瞪眼。方才想起来扑过去扯着他袖子。 西陵一把将她捞住,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对她的动作有些疑惑:“怎么了?” 他问的心安理得,叶霜灯却无语了:“你把它收回去做什么。” 西陵神情起来有些莫名:“拿这些回去做什么,想学什么问我便是。” 叶霜灯懵了一会,还是有些不乐意,眼睛望向他的广袖:“那你也不能收回去啊,我还想有空的时候拿出随时看看呢。” 西陵瞅了她一眼:“刚刚我和乔松说的不是假的。” 西陵方才的确说过“所学驳杂,不知出处”。叶霜灯有些不明白:“我不筑基,只修一些小法术,驳杂一些也不行么?” 西陵顺手解了面具,随意就搁在一边,定定的看着她:“主要不是这个,而是细枝末节还藏着些邪术痕迹,与你大为不利。” 西陵答应过不会在她面前带着面具,果然一直没有忘记,望向露出来的那张脸,叶霜灯心中一软,声音也轻了一些。只是依旧有些奇怪,颦着眉:“……他让我学邪术?这个不会吧。” 西陵瞅了她一眼:“为什么不会?” 他说里头的细枝末节有邪术,并非是诓她的。即便里头隐藏的很深,但的确有一些痕迹。并非属于任何一派的法术,取各家所长,十分驳杂,不知出处。叶霜灯如今一介魂体,就如同一张白纸,是绝对不能沾染一丝一毫的邪气。 叶霜灯听出西陵的意思,但是巫长息给她的印象很不错,认真的想了想,不明白了:“他如果想害我,为什么还救我,真想害我,那时候就能下手,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西陵撑着颐,若有所思道:“……或许,他修的本来就带着邪术。”见叶霜灯一脸懵圈,他又解释了几句:“北昭近些年崛起速度过快,巫长息又是布衣自荐,根基不稳,却深得北昭国主的信赖,他修的到底是什么,有些蹊跷。” 说起这事,叶霜灯也若有所思的看向西陵,她没去想北昭如何,反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心中有个疑问,一直徘徊不去,被西陵这话一替,有勾起了好奇心,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为什么,你要保护云泽,我一直想不明白。” 西陵像是没料到她会问这句,有片刻的愣神。叶霜灯立刻接了一句:“我就随便一问,你不说也没关系的。” 西陵顿了好一会,声音像是含着什么情绪,有低低的叹息:“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少见的茫然愣神之色,西陵为什么保护这个云泽,自然不会是因为名利,也不会因为性情使然。叶霜灯不知道他这份责任从何而来,她声音静了静:“是师门的规定吗?” 西陵看着她,声音平静:“我没有师父。” 叶霜灯“哦”了一声,换了一个说辞:“那教你术法的人,就没说什么?” 西陵再道:“没人教我。” 叶霜灯这时候真是傻了,西陵这身修为总不可能是自己学的,再说云泽神君一脉延绵近千年,必定是有延绵的法脉,而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的。 叶霜灯不知道怎么接了,看着他没说话。出神间,西陵抬手覆上她的脸颊,定定的看向她:“或许是习惯了。”想了想又问:“你对这些很在意么?” 叶霜灯抬头看向他,西陵的眼眸有些幽深,期间像是藏着什么情绪,叶霜灯不由自主的扣住他的手,想了一会:“也不是在意……就是有些好奇。” 西陵不置可否,再道:“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阿霜,你会害怕么?” 那些对西陵身份揣测的传言,西陵问她害不害怕。 面对这个问题,她有一刹那的失神。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西陵依旧是西陵,他护了云泽这么多年是真的,救了自己这么多次也真的,她为什么要害怕,她想不到自己有害怕的理由。他眼中闪烁的情绪她看不太分明,叶霜灯转过神,轻声道:“不怕。”又疑惑:“我为什么要害怕。” 西陵没有说话。 叶霜灯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略显苍白的嘴角,笑了笑:“不过有时候想想有些害怕。”看着西陵蹙眉一闪而过,她快速的接了过去:“我的意思啊,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你一定可以活很久,我挺害怕我死的快,老的更快。” 西陵顿了良久:“你在担心这个?”抬手拂过被她咬出一个印子的嘴唇,声音轻缓,无由的令人信服:“有我在,你也不会死的。”认真的像是一个保证。 叶霜灯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西陵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认真,这个气氛有莫名的凝重,她有些不自在。她咳嗽几声,将视线放到窗外,外头云层交错中,勾勒出一道金边,里头像是隐藏着什么世界。叶霜灯看了一会,忽然扣住他的手,终于想到事情转移话题了:“对了,你不是说我想学什么都教吗?” 西陵依旧看着她:“你想学什么?” 叶霜灯指了指云层:“我想飞到那上面……去。”一个去字还未落下,西陵已经将她横腰抱起,凌空扶摇而起,他并未御剑,却是乘风而行,叶霜灯勾着他的脖子,看着脚下离得越来越远的地面,十分惊喜,同时又疑惑,抬头去看他:“可是,飞行不都是要御剑的么。” 西陵表情很平静,诚恳分析:“剑太窄了,怕你站不稳。” 叶霜灯:“……” 第54章 又是宴席(1) 自北昭来了之后,为彰显泱泱大国风范,总是有各式各样的宴席。如今华灯初上,宾客往来间,又是一场宴席。 现下还未正式开始,角落里三三两两的站着一些人,不咸不淡的琐碎寒暄。青筠从后妃女眷的闲话中好不容易抽身出来,端着酒杯,一点点的挨近巫长息,压着唇角就要溢出来的笑意,兴冲冲的就打断和他分析今日的新鲜事:“你知道我今天听说了什么吗?”又端着架子的咳嗽一声:“你一定猜不到,想不想知道?” 今晚的宴席比先前更为重大,在坐的除了那些皇亲国戚,亦有不少宫外的大臣与一些女眷,你来我往的奉承婀娜间,端的是一派盛世歌舞之像。 巫长息的目光从一处假山之后收回来,拂了拂袖子,未被她故作神秘的样子吸引了去,反是无奈的笑了笑,像是早就明白她想说什么:“又去茶楼听故事了?” 青筠愣了愣,一脸的不可思议的模样:“你知道了?” 巫长息不答,只道:“这种市井的故事公主莫非相信?” 青筠摸了摸鼻子,在他身边捡了一个位置坐下,转眸笑道:“我信不信都没关系,反正又不求他们神君的庇护,可是云泽的人却信了。” 巫长息道:“他们只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越是新奇,便越能勾起人的兴趣,未必都会信。” 青筠道:“只要有一个人怀疑,就会越扩越大。”她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勾起一个笑:“我说云泽真的……也真亏他们神君这样护着他们。真的是过的太好了,这些话都敢乱说,闲着没事信的人还不少。” 她将酒一饮而尽。手背抵着下巴,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笑着道:“等会见到神君,我真好奇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说话间,假山之后拐出来一抹玄色的衣角。青筠眼尖,极快的站了起来,摸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前头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期待表情:“看,他们神君来了!”看了一会,又有些惊讶,扯了扯巫长息的袖子,压着笑:“叶姑娘也来了。” . 西陵神君不仅出现在这个宴席上,还带了一个姑娘过来,周围的人的目光顿时都被吸引了去,笑谈之间,皆是若有若无的往那姑娘身上飘。叶霜灯顶着若有若无的注目礼,内心有些崩溃,压着嗓音:“为什么要叫我来?” 西陵想了想:“带你看热闹。” 叶霜灯四周看了看,默了一会:“……我觉得,我在给人看热闹。” 西陵入席后不久,今上也便到了,周围的注目礼总算小了一些,然而还没有松一口气,叶霜灯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抬起头,却见扶着今上的荷华帝姬,正拧眉看着自己。叶霜灯再默了一会,看向西陵。 今上入座的时候,底下顿时跪了一片。叶霜灯琢磨了一会。却见西陵正淡定坐在那里没什么反应,也没给她说什么,也就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没反应了。 荷华扶着今上步上台阶,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分明咬了咬牙,叶霜灯挑了挑眉,对她展开一个自以为和蔼的笑,荷华却瞪的更狠,叶霜灯耸耸肩,把目光收了回来。 然而在余光中,她分明见今上亦是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但也没什么表示。 青筠与巫长息他们地位特殊,也未跪礼,只是垂头行了北昭的礼节。坐着的西陵和叶霜灯在跪了一片中尤为瞩目,青筠抬起头的时候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啧了一声:“云泽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国主都站着,神君居然还坐着。” 巫长息若有所思:“神君与云泽意义重大,有些许不同也不奇怪。” 青筠摇头:“也不知他们国主在想些什么……”再望向那西陵一桌的时候,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呛住,一脸不可思议:“你一定没发现,这些跪了一地的时候,他们神君在做什么。” 巫长息顺口问了一句:“什么?” 青筠望向他的眼睛别有深意:“剥葡萄。” 巫长息愣了愣。 青筠再望向那一桌,眼神都有些放空了:“……他往叶霜灯的盘子里,剥了一个葡萄。” 巫长息:“……” 彼时,叶霜灯看着眼前碧色水润的葡萄,愣了片刻,立刻捡起来吃掉了,眼看着西陵还打算剥,她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了他的手:“等等,我自己来。” 西陵瞅了瞅自己腕上的那只手,指甲上透出一点点粉,如同沾了晨露的桃花,再望向她的脸:“你早上不是才刚刚染了凤仙花么,能剥?” 叶霜灯看了看周若有若无飘来的视线,努力维持了下面部的情绪,还没来记得说什么,西陵已经又往她盘上放了一个,声音听起来理所当然:“所以,还是我来吧。” 叶霜灯看着盘子上被西陵剥的干干净净的葡萄瞪了瞪眼,对上西陵坦然的视线,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可是我现在,不是特别想吃。” 西陵哦了一声,收回手:“那要吃的时候和我说。” 叶霜灯:“……” 西陵眼里似有笑意划过:“你这是在不好意思?” 叶霜灯怨念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一语双关道:“不习惯。”我觉得那些人可能不太习惯你做这样的事情。 西陵思索了片刻,作势还打算剥一个,理所当然的:“那就习惯一下。”可以让他们也习惯下。 前头的青筠看的目瞪口呆,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看着看着叶霜灯表情大致还能猜到一些,筷子都差点掉在地上,扯了扯巫长息的袖子,感叹道:“我之前还想着西陵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叶霜灯跟他回去……如今一看,深深拜服,比起来,你的脸皮可不是薄了那么一点。” 巫长息亦顺着青筠的方向望去,长眉微微敛起,摩挲着酒盏,并不说话。 虽然是个大宴,但是因为有心营造,气氛并不沉寂,加上台上还有歌舞助兴,按理说,某一桌的三言两语的并不太算瞩目,然而西陵能出席,实在是大家意料不到的事情,加上还带了一个姑娘,所以便是引人瞩目了。 好在顾及西陵身份,并不明目张胆的看,饶是如此,叶霜灯也能感觉四面八方偷来各式各样的视线。 今上离着他们近,与北昭那些人一番寒暄之后,便将目光投到西陵这一桌,目光在叶霜灯身上一转,竟是和蔼的对着她笑了笑:“叶丫头回来了。” 叶霜灯被这个称呼刺激的一个激灵。刚想回答,西陵已经接了过去:“她现在中了毒,我送她去修养了,现下差不多好了,便接回来了。” 说起这事,今上亦是叹了口气,目光若有若无的向者荷华瞟了一眼:“那时候真是委屈叶丫头了。” 又是这个称呼,叶霜灯再次一个激灵,筷子都要拿不稳了。 今上咳嗽了一声,又皱了皱眉:“那时候荀余行事鲁莽,冤枉了叶丫头,孤后来将他指去西荒除妖,如今想来已经得到教训了。”又想起来什么,转向三公子:“对了,你与他向来交好,不知荀爱卿近况如何?” 三公子杯中的酒一阵晃荡,好半晌才摇头:“他已久不与儿臣来信,不知近况如何。” 今上再转向西陵,笑着道:“如今阴阳司正是用人之际,荀余想来已经得到教训,不会再如此莽撞,不知神君意下如何?” 西陵声音没什么情绪:“本君没什么意见,但凭陛下意思。” 今上再咳嗽一声,荷华咬着唇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了顺气,咳上了好一会,今上才缓了过来,续道:“你明日以孤的名义,速速传信给他,在西荒呆了这么久,是该回来了。” 三公子低下头,握着茶杯手,骨骼微微凸起,极轻了应了一句是。 叶霜灯此时正在与一只烤鱼做斗阵,听到今上这一番话忍不住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向西陵。知晓今上对西陵礼遇有加,如今一看……何止是礼遇有加,今上做什么决定,居然还得问西陵的意思,叶霜灯实在有些捉摸不清了。 然而荀余……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西陵知晓荀余有问题,如今直接还让今上招他回来是几个意思?莫非是想借荀余引出什么人?之后再说了几句不咸不淡话的,歌舞又重新开始,今上的咳嗽却越来越严重,几乎坐的都坐不稳,歪道在一边,荷华急的的眼睛都快红了:“爹爹…… 今上摇了摇头,强撑着身子坐直了些。 叶霜灯被今上咳的心惊,扯了扯西陵的袖子,示意他低头,凑着他耳边轻声问:“今上咳成这样,这真的只是生病了么?” 西陵颔首:“乔松也已托我去看过许多次,并未妖气或是魔气。” 叶霜灯有些唏嘘:“我离开前,他还好好的,回来就瘦了一大圈,有时候想想真的是病来如山倒。” 西陵正悉心的给她用小刀拆羊腿:“人有生老病死,本是常态。” 说话间,今上又开始咳了起来,荷华的眼睛红红,一片丝竹之中,她的声音尤为的轻:“宫里的那些庸医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连个咳嗽都治不好。” 叶霜灯瞅着眼前被分解好的羊腿,拿起筷子,夹了过去,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我一定要让自己活的久一些。”周围丝竹吵杂,周围来来往往的寒暄吵的她脑袋有些疼,虽然他们这一桌没多少人敢来,但是依旧有些胆子大的女眷时不时的找她聊几句。叶霜灯不善应付这种端着的外交场面,笑的脸都有些僵硬。这里的空气又实在闷的荒,她实在终于呆不住了。看着公子乔松提了一壶酒过来找西陵聊天,留了一句出去透透气,便暂离了席。 眼看着西陵也打算跟出去,公子乔松笑意僵在脸上,连忙拦住他:“等等,我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你就不能等我说完一句话再去陪她?” 西陵道:“一句话。” 公子乔松抽了抽嘴角:“……”又闭了闭眼,快速道:“你先去不是让我在一些角落摆了一些东西,我方才见着有了些异动,这也不去看看?” 第55章 又是宴席〔2〕 怪石嶙峋之处散着几个零碎的白石,这一片灯火尤为晦暗,可以明清楚是看见白石上头翻着的诡异红光 西陵垂眸看着,没有说话。 公子乔松对着这石头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会有反应。”想了想,又道:“难道王宫里的妖魔真的没除干净?” 西陵若有所思:“或许,是有新来的。” 公子乔松也不知想到什么,顿时一惊,又抿了抿唇:“既然确定的确有,你打算如何?” 西陵理收了那些碎石,简洁道:“找出来。” 眼看着西陵话音刚落,就直接收了那些碎石往前,公子乔松愣了愣,追了上去:“这么急,宴会还没结束,你这样会不会太打草惊蛇?” 西陵脚步没停,声音莫名道:“谁说我要去找妖怪?” 公子乔松缓了一会,明白过来了,默然片刻,转身离开:“……你继续。” . 叶霜灯托着下巴坐在池塘边上,无聊的往里头丢石头,她已经在这呆了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下一轮菜也要上了,正起身打算回去。还未走上几步,忽然看见前头走来一个人,隔着远都能闻到满身的酒气,指上珠光宝气晃的眼睛都有些疼。叶霜灯皱了皱眉,绕开就走。 那人脸上笑意轻佻,拦住她的去路,还想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叶霜灯一个偏头,直接避开,他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倒也没发怒,而是呵呵的笑了笑:“你是哪个宫里的?” 叶霜灯脸上没什么表情:“太微宫。” 闻言,笑容也是僵了僵,而后又反映过来什么,继续拦住了她,抚掌笑:“太微宫,姑娘莫非是说笑,西陵神君何曾会带侍女出席宴会。” 身边随侍跟了上来,看见叶霜灯眼眸一滞。似乎想提醒醉酒的贵族什么,却又被他不在意的抬手打断,继续笑嘻嘻的看向叶霜灯:“小美人可知我是谁?” 叶霜灯后知后觉的反映过来,自己这是被调戏了?她有些想笑,手上捏了一个决,不着急先出手,只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没骗你,让开。” 那人打了一个酒嗝,摇摇晃晃的就想去拉叶霜灯的手,却又被她灵巧避过,那人指着她又笑了笑:“即便太微宫又如何,小美人没听过最近的传言吗,怕是再过一些时日,太微宫也今非昔比了。” 听到这话,侍从看着眼睛一抽,还想出口,却又被他抬打断。 叶霜灯眼看着那双手又要伸过来,她皱了皱眉,当下就想试试前些日子学的定身诀,然而还未落下,西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跟前,拉住她的手,将手上的术法卸去。 醉酒的人看着西陵的视线摇摇晃晃的,显然没反应过来。然而他边上随侍的人看见西陵却是浑身颤抖,一副惧怕之极的模样。好半天才跪了下来,声音也哆哆嗦嗦的:“神,神君大人” 大家看见西陵的确是敬畏,但是还没见过怕成这样的模样,叶霜灯忍不住咦了一声,看向跪着的侍从:“你抖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叶霜灯说的无意,然而,这个词却不只触及了他什么神经,抖的更加厉害。 那人也被侍从一句“神君大人”惊醒了些许,摇晃了下脑袋,看清了眼前的人,顿时脸色吓的苍白,声音都有些飘忽颤抖:“……西陵……神君……” 西陵垂眸看着他,半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再夜色里更是平板淡漠,清清冷冷:“看见本君,有这么害怕?” 那人白着脸看了看西陵,又看了看叶霜灯,一脚提到跪着的侍从背上,气道:“这个姑娘是神君的人,你不是号称宫里的人都认识吗,这时候怎么哑巴了?” 怎么不是不说,是根本没有给说的机会,侍从苦着一张脸,不敢反驳,唯有俯首认错。 西陵若有所的看着他,说出了一个名字:“孟析王?” 被西陵称为孟析王的男子擦了擦汗:“神君还认得小王。” 西陵淡声道:“你在怕什么?“ 孟析王咳嗽一声,干笑道:“小王不是怕,是被神君威仪折服,加上喝得多了……西陵没有听下去,直接打断他:“你在封地,是听说了什么?” 孟析王愣了愣,立刻摇头,坚声表决:“神君不要听外头那些胡言乱语,云泽年年风调雨顺全赖神君,那些不过是市井茶楼说书人为博眼球,想的下三滥的法子,有毁神君名誉,小王回去一定彻查到底。” 都说西陵现在与民间有些传闻,没想到这个流传的范围还挺广,孟析是接近边境,竟然也晓的一些。即使西陵不在意那些传言,但是架不住一些人会相信,如今连王室都有相信的人,民间更应该不少。 看着西陵没说话,孟析王又讪笑了一阵,微微弯了弯腰,一小步一小步的后退:“神君大人没什么事的话,小王就先回去了?”见西陵没什么反应,立刻踢了踢跪着的侍从,压着声音骂:“废物,还不去谢过神君大人?” 然而再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西陵的影子,他揉了揉眼睛,顿时吓的一个激灵,缩着身子抱着胳膊,酒意已经醒了大半,喃喃道:“哪有人可以忽然不见的……太奇怪了……那些传说,说不定真不是假的,明日就得去庙里求几个平安福过来。” . 西陵没带她回宴席上,反倒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带着她坐下,细细的探了谈她的脉,顺了顺她体内的气,察觉没什么问题,才收回了手:“以后不要乱用那些术法了。” 叶霜灯嘀咕:“可是我靠力气又打不过。”又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你说上头有邪气,可是我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啊。” 西陵道:“小心些总是没错。”又道:“我教你别的。”他抬了抬手,将前头开着一朵花移了过来,花朵一直在她发髻上停下,簪在鬓角。叶霜灯惊讶,凑过去看了看他的手,翻来拂去的看了好一会,抬头疑惑:“你怎么可以不结印啊。” 她低着头,一头青丝垂落下来,西陵抬手将放在那朵花扶了扶正,将她发别在耳后,声音在夜色里低沉如耳语:“小法术,不用结印。” 叶霜灯抬头看了他一会,绽开一抹笑,她的唇色有些苍白,只是今日涂了口脂,气色看起来比往常好了许多,如今只浅浅一笑,竟是显示出了几分娇柔,她自己浑然不觉,又抿了抿唇,撑着下巴像是感叹:“我也有一天想能不结印就能出来啊。” 西陵看着她的眼眸有些幽深,指腹拂过她的唇畔:“会有那么一天的。“ 叶霜灯只是再笑了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连绵的花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出来挺久了,回去吧。” 还没有走出一步,忽然腕上一紧,下一刻自己已经被他压到边上的墙上。叶霜灯懵了一会,看着他不知何时摘下的面具,有些不解:“虽然你说不在我面前戴面具,但是也不用太遵守的,这样摘来带去的多麻烦。” 西陵拂过她饱满的唇畔,声音有些低:“带着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她尚且没有并没过来,西陵已经抬起她的下巴,附身吻了吻她的嘴角,他的唇触感有些凉,柔软的在她嘴角划过。 他的唇离开的空隙时,叶霜灯瞧了瞧周围,终于明白了方才西陵说的不方便是什么意思,脸色有些红:“……等一下……”话音未落,他又吻了下来,将她接下来的话尽数封如口中,因为还在说话,她原本就算微张着口的,他的舌直接滑入她的口中,腰上的力道微微加重,让她更贴近了一些。叶霜灯被吻的有些昏,不知何时手已经圈住了他的后颈,任由他的动作。她能听见压制在唇齿之间的细微喘息,夜风拂过脸颊似乎也没有那么冷,身体的某一处仿佛窜出了一点火苗,喘息更甚,脑海一片迷蒙。 在他的吻中,自己像是化成了一滩水,直到西陵放开她,她都觉得脚有些软,她抵着他的前胸微微喘息。西陵的手依旧揽在她的腰上,一手扶着她的肩。他看起来呼吸还算是平稳,顺手替她扶了扶方才压歪的花。月光投影下的水面波光粼粼,柳叶与花再夜风里飘摇,一切显的静谧又温柔。 叶霜灯喘了好一会,终于缓了过来,等到抬头,看见他唇上沾的自己口脂,脑子又空了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没擦掉,再擦了擦。西陵眼里似乎闪过一点笑意,扣住她的手,凝眸看着她:“丁香的?下次可以试试白兰或者茉莉。”再想了想:“还听说最近出了一种果香的,可以试试。” 叶霜灯愣了愣,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脑子有轰的一下炸开,半晌才组织好语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说出来?” 西陵看了一会:“哦,那下次不说了。”见他答应的太快,叶霜灯有些怀疑,果然接下来便看着他又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嘴角,抬起头,一派坦然平静,只有眼底的笑意如波光泛过波澜:“比如直接这样。” 叶霜灯:“……” 西陵眼里笑意更盛,拂了拂她的鬓角,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那话有哪里不对。叶霜灯瞪了半天眼,尚且不知该怎么维持表情,越过他见着前头灯火辉煌处忽然一阵混乱,连忙推了推他:“前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五十六章 回到宴席上的时候,早就是一片混乱,叶霜灯有些诧异。因为按理说这种场合不大可能会出乱子,她再抬头望去,发现不仅今上也已经不在,三位公子与荷华也都不在席上,顺势再找了一圈,竟然连巫长息与青筠也都不在。正打算再换个地看看,耳边上两个大臣几句零碎谈论声,隐约传入耳中,大致把这个事情聊了一遍。 这个事情,大约是这样的。 这几日,今上身体不大好,这宴席也是走走过场,本打算呆上一会就回去的。未曾想,今上甚至未能撑到这个过场走完,便咳个不停,最后甚至晕厥过去。 摆个宴席,最后国主都直接出事了,的确会乱了。 说到这里,其中年长的些那个又皱了皱眉:“陛下……抱恙,北昭那国师又去凑什么热闹。” 年轻的那个道:“陈大人这就不清楚了吧,闻说北昭国师有妙手回春的医术,方才得了大公子的允许,便去给陛下诊脉了。” 被称为陈大人的那人一愣,继而皱眉:“北昭国师?云泽自有神君大人,和需要借助北昭的力量。” 年轻的那个唏嘘一阵,声音更压低了些:“神君大人……陈大人莫非没听说过最近民间的那些传言么。” 叶霜灯听的心中一顿,下意识的就抬头去看西陵。然而自是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陈大人顿了片刻,还是点了头:“却听说一点。” 年轻那个叹了口气:“众所周知,魔族有魔纹。神君大人偏偏带着面具,的确……他没在说下去,一切不言而喻。 叶霜灯忍不住瞧了瞧西陵,他面具下面的那长脸干净的很,连个痘印都没有,哪里来的魔纹,再说西陵的那张脸……她沉默了一下,其实他摘了面具,的确十分赏心悦目,可是实在带着天生的清冷与淡漠,加上那一头皓皓如霜月的长发,就像九重之上的神祗,觉得摸一下都像是亵渎了。 然而再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再悄悄的抬头看了看下颔与薄唇,亲上去的柔软,还有些凉……接着她的脸腾了一下红了,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好在西陵没发现她的脸色,叶霜灯镇定的别开头,努力让心绪稳定下来。 接下来的话,西陵也没有再听下去,转身离开,叶霜灯那时候正在出神,西陵转身有些突然,她又被他拉着,脚步没跟上,一个不留神就往前一摔,好在西陵即使揽住了她,叶霜灯虽然没摔过去,整个人几乎斜着扑到他怀里。 她方才还踢到了石子,这个动静有些大。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忽然听见身边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浑身一僵,抬起头,果然看见眼前那两个聊天的大臣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们,张大的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茶叶蛋。之后又回忆起方才的话,看着西陵的脸色顿时变的苍白。 西陵侧站着,垂眸看着她,置若无人,恰好先声打断了他们的声音:“摔倒哪了?” 叶霜灯立刻从他怀里“腾”的一下站直了:“没有!” 两个大臣面面相窥,总算从吃惊里缓了过来,拱手行礼,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神君大人…… 西陵淡声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直接往前就走。两个大臣一时也看不出西陵到底有没有听见他们方才的谈话,皆是相顾无言。不过除了西陵身份这一传言,更另有一件惊讶的事情。 方才西陵带着一个女子入席已经够让他们惊讶了,方才又见西陵与这位姑娘的举止,更是让人意想不到。比起那种沉重的之说,风月之事向来更引入瞩目,两人把方才讨论的事情都抛到了一边,默默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皆是暗暗思考起西陵与方才这位姑娘的关系。 . 西陵不知道打算去哪,叶霜灯被他扣着手,也暗暗琢磨起这个事情。这个传言,比她所想象的传的更快,公子乔松对这事情如临大敌,然而西陵……叶霜灯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自然没从他脸上看见任何的情绪。 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西陵声音平静:“在想什么?” 叶霜灯不答,只是道:“你在想什么?” 西陵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叶霜灯:“我刚刚在想,你其实可以再摔一下。” 叶霜灯一愣,接着明白过来,眼睛瞪了瞪,也不知是笑是恼:“我不是说这个事情!” 西陵道:“可是我问我在想什么。”他坦然看着她,语气不见有异:“我真的在想这个。” 叶霜灯:“……”她放弃和他说这个事情,转而道:“我们去哪?” 西陵继续往前走,看着前头灯火通明的宫殿,声音平静:“陛下不是病了么,我们过去看看。” . 门外的侍者没拦着西陵,一看见他们就立刻放了行。踏入大殿的时候,叶霜灯便问道了一股苦涩的药味,里头站了一些不认识的华装女人,想是后宫的嫔妃。 前头垂下厚重的帘蔓,看不见里头的情形。为能看见外头哆哆嗦嗦的跪了一批的人,头上的乌纱帽都被摘下来,其中亦不乏两鬓斑白之人。荷华正伏在桌子上低低抽泣:“你们这群庸医,连个咳嗽都治不好!要你们干什么,爹爹…… 西陵走上去的时候,荷华愣了愣,从位置上站起来,擦了擦眼睛,刚想说话,又看清了自外层的帘蔓后晚一步拐出来的叶霜灯,她一张脸蓦然僵住。 公子乔松正巧听见了动静,从帘蔓后出来,看见西陵愣了愣,撩开纱幔让他进去,叹道:“你可算来了。”又瞧了瞧后头的叶霜灯,琢磨一会:“……荷华如今心情不大好,我现在没办法安慰,有劳姑娘陪她……”话未说话,却被西陵直接打断:“她和我一道进去。” 公子乔松愣了愣,更有深意的看了叶霜灯一眼,也不在说什么。 叶霜灯进去之后,发现里头的药味更重。落到给陛下施针人的背影,叶霜灯一愣,虽然方才两位大臣提起过,但是真的看见的时候,到底有些不一样。 那个施针的果然是巫长息,他好似没有发现她的到来,施针很缓慢,但是十分稳当,不见丝毫慌乱,今上躺在那边昏睡不信,气息若无,而扶苏和丰羽正随侍一边,时不时的提今上擦了擦鬓角的汗,气氛十分沉重凝滞。 看见西陵的时候,公子扶苏有些微楞,却也没说什么,对着西陵颔首。相比而言,三公子丰羽就不能这样沉得住气,看了看西陵,又看了看叶霜灯,勾起唇角,状似冷笑。 公子乔松对着扶苏示意之后,就将西陵请到了内室。 公子乔松一到内室,也没有迂回,直接问:“事情你们知道多少了?” 叶霜灯忍不住先问了:“北昭的国师?怎么会是他医治陛下?” 这个事情实在令人吃惊,不是叶霜灯不信任巫长息,而是放着自己的御医不用,反倒去用一个领国的国师,她实在觉得今上的心有些大,这些后妃和公子的心也挺大的。 公子乔松没有回答,先看了看西陵,之后才颦眉道:“那时候陛下……他快速带过,直接转入方才叶霜灯的正题:“群医束手无策,青筠公主忽然起来推举他们的国师……任用一个领国的国师医治,的确荒唐,但是当时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大哥与皇后娘娘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一试。” 西陵淡声道:“若此后陛下真出了什么事情,两国总有芥蒂,他既然敢接下,想必却有把握。” 公子乔松沉吟片刻,抵了抵额头,最后叹息:“你说的不错。” 见他一脸凝重,想是在当心自己的爹爹,外头躺着的那人,虽然是君主,但与公子乔松而说,更是亲人,他如今的担心让叶霜灯想到了远与九重的亲人,心中软了软,忍不住出言宽慰:“长息他医术很好,陛下不会有事的。” 公子乔松放下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怎么知他医术不错?” 那时候叶霜灯在巫长息身边见公子乔松的时候,用的并不是这张脸,除了西陵与秦桑以及回来之后来没来得及见的泽兰,其他并不知道她认得巫长息,然而这个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楚的,叶霜灯咳嗽一声,含糊道:“这几日身体不适,试着找他切了脉,喝了一贴药就差不多好了。” 公子乔松再揉了揉额头,没再说这个事情,转向西陵,镇重道:“对于陛下的病,你当真没看出什么?” 西陵声音平静:“与妖魔无关。” 公子乔松蹙了蹙眉:“陛下的病来的太蹊跷,我……他叹了一口气,没说下去。 西陵接了过去,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指尖拂过茶盏的边沿,面具在烛光中隐约泛着浅金:“比妖魔跟可怖的还有人心。” 公子乔松顿了片刻,猛的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西陵眼皮都没动一下,只道:“这些事情我不过问。” 公子乔松再顿了好久,眉头紧紧皱起,最后又重新坐了回去:“若真的和……有关……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西陵还是那句:“太微宫一向不插手此事。” 公子乔松顿了好久,像是没明白西陵这话是什么意思,声音沉了一些,再补充:“陛下是仁君,对人民亦是奉行仁政,对太微宫亦是礼遇有加,最近出了……他顿住,看着西陵叹了口气,刚想说话,西陵却直接接了过去。 西陵声音听起来冷了一些,有种天生而就的威仪,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下来:“本君只负责战事天灾,魑魅魍魉,何时还需替当今君主延年益寿?” 第五十七章 西陵与公子乔松关系颇好,也是真正的把西陵当做交心的朋友,如今这个朋友却说出这样的话,他本来就因为今上的事情有些心神不宁,再加上西陵这句说的不客气,更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接下去。 即使西陵说的没错,太微宫一向不和政权有所牵扯,不管云泽的君主换了多少位,不管这个位置是如何来的,是兄弟相残,还是叔侄相争,太微宫都不曾出手。 太微宫守得不是哪个君主,而是这个云泽。 但是即使他明白,与情感上却依旧有些没办法接受。他默然坐在哪里,不再开口,之后看着陵离开也一直没有说话。 叶霜灯看了看有些失神坐在那里的公子乔松,愣了片刻,却也没什么立场说什么,跟在西陵后面,掀了帘子钻了出去。她静静的看着他背影。她觉得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有股天生的淡漠,似乎万物都如云烟般略过他的眼,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西陵对于一些事情,总有一种游离世外的冷静与淡漠。 . 外头,巫长息给今上枕了脉,又施了针,神情却是愈发的凝重,久久没有说话。众人见他这幅表情更是担心,可是偏偏他又不说话,皆踌躇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公子扶苏上前一步,率先开口问:“敢问国师,陛下方才忽然晕厥,是何缘由?” 巫长息神色依旧凝重,沉默半晌,最后摇头。 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公子扶苏皱眉:“国师这是何意?” 巫长息将轮椅半转了一圈,对着公子扶苏行了半礼,说出话的话却显然让人没有料到:“在下学艺不精,眼下并不能确定,待会去翻阅医术,明日再来诊治。”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窥。方才巫长息的表情明显是看出了什么,如今却半个字都不透露,实在摸不清他什么意思。公子扶苏颦了颦眉,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国师这是何意?” 巫长息只得停下来,说辞依旧:“陛下病症古怪,是在下平生仅见,只模糊记得有种病症类,具体还需查阅之后再告诉诸位。” 公子扶苏没有放行,皱着眉又追问了一句:“敢问国师,相类的是哪种病症?” 巫长息这幅样子明显是看出了什么,公子扶苏找到了一点希望,自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非要问出什么不可。巫长息刚想接话,外头却风风火火的窜进来一个姑娘,叹气道:“我们国师说现在不能确定,要回去翻翻医术,你们这样拦住他,是想你们陛下的病还呢,还是不好呢?” 说话的是青筠,她后头正跟着好几个侍从,看的出一直再阻拦她,但是最后却没有拦住,以至于一直让她走到了这里。侍从苦着脸看见里头一排站开的人,吓的脸色都白了:“各位娘娘,公子,小的实在是拦不住公主……” 按理说私闯陛下寝宫就要喊拿下了,可是青筠偏偏仗着她的特殊身份,北昭人又都在宫里,这只是小姑娘脾气,云泽不能真给她什么教训,公子扶苏如此被她呛了一句,委实捉摸不清应该教训她几句还是笑着带过,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公子丰羽冷看着青筠:“尽管是客,但是公主这样闯入陛下的寝宫,是否不那么妥当?” 自己一个异族的人,闯入今上的寝宫实在理亏,好在她只是个小姑娘,当下便先服了一个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抱歉,青筠知晓不改私自传入,但是青筠实在找国师有急事,失礼。” 青筠认错的太快,公子扶苏没说话。公子丰羽无法再说什么,呵呵的笑了笑,退至一边;“公主的性子倒是雷厉风行,又这样快服软吃错,还能说什么,看大哥和皇后的意思吧。” 皇后和公子扶苏对望一眼,这事情被青筠这样不客气的搅合一通,最后碍于面子无法只有放行。巫长息离开之前,再说了一句明日查好医术会再来,众人才知他方才的话不是推辞,扶苏当场作了长揖,真切实意的给他道谢。 青筠视线在众人中一转,最后甜甜一笑,也施施然的出去了。 西陵也没什么表情,待得巫长息与青筠离开之后,随意留了一句话也准备离开。皇后如今情绪低落,疲于应付,用帕子替今上掩了掩额,没有问为什么,微微颔首,扶苏皱了皱眉,也更在两人后面出去。 他们才出寝宫几步,身后就传来公子扶苏的声音:“神君留步。” 西陵像是早就料到公子扶苏会出来,顿住脚步回了头,淡声道:“大公子若是来问本君陛下的病症,不如明日一早等在巫长息门前。” 公子扶苏颦了颦眉,西陵虽说的如此明显,但他却不甘心,比起领国的国师,自然更加相信自己国家的人,巫长息只是不得已未知,若西陵愿意出手,自然更加放心便又问了一句:“神君当真毫无办法?” 西陵道声音寡淡:“生老病死,本是天命。本君自是不能逆天而为。” 公子扶苏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一步,对着西陵长长的作了一个揖。声音沉了一些:“西陵神君,扶苏此番不是以储君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儿子的立场,请求神君,救一救我的父亲,只当是满足扶苏拳拳赤子之心。” 公子扶苏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情之至,叶霜灯听的都有些唏嘘。然而方才公子乔松也与西陵说过差不多的话,知道没有说明,但是那时候西陵并不愿意救陛下,如今公子扶苏再说结果想必也是一样。 果然,西陵听见公子扶苏这番堪称肺腑之言的话,声音依旧寡淡:“每个人生死命盘之上皆已定好,无人可以妄加更改。” 公子扶苏还是再坚持:“神君修为深厚,哪怕是身处忘川之中,神君若想救,也定有办法。” 西陵这次回答的很简洁:“救不了。” 公子扶苏沉默许久,再问了一句:“神君是救不了,还是不想救?”不等西陵回答,公子扶苏再作了一揖,许是有些着急,他未加思索便将这话说了出来:“具扶苏所知,泽兰姑娘身重魔毒。神君都有办法化去,如今陛下不过是人世的病症,神君当真毫无办法?” 叶霜灯听的一愣,泽兰重魔毒的事情,公子扶苏怎么会知道的?况且他这话说的不太好听,几乎是要挟绑架着西陵救人。向来没人能逼西陵做什么事情,便是陛下对西陵都是礼遇有加,从不在西陵面前施加过什么压力,公子扶苏这话说完也有些后悔,奈何已经出口,不能收回,想来已经说了,便顶着压力,又添了一句:“陛下是明君,扶苏知晓太微宫不插手宫事,但是神君世代守护云泽,如今陛下有难,神君难道打算坐视不理?” 西陵目光毫无波澜,声音在月色里更为静谧:“本君护的是云泽,并非君王。” 公子扶苏觉得眼前有一股极大的威压,几乎压的他不敢抬头,西陵声音不见提高,语气也不见严厉,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其气势。这种威仪,即便是面对今上也未曾有过。缓了很久,公子扶苏终于问了出来::“忠于陛下,便不是忠于云泽么?” 西陵像是颦了颦眉,反问了一句,声音有些莫名:“忠?” 公子扶苏努力忽视掉那股威压,抬头看着他,目光闪烁:“神君世代守护云泽,这莫非不是忠臣,想必上一任的神君也应与神君说过。” 西陵顿了一会,转过身:“此事不该由本君告诉大公子,等陛下醒了,大公子亲自去问。”语毕,也不再管公子扶苏,直接顺着月色映照的小路离开,脚步没有半分停滞,公子扶苏方才说了这么多话,从亲情至君臣,然而半点都不能动摇西陵的立场。 他站在原地,有些愣神,任由月色拉开长长的影子。 之后公子扶苏没有跟上来,叶霜灯回头忘了几眼,确定离着他远了,扯了扯西陵的袖子,方低声问道;“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西陵嗯了一声。 叶霜灯再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你这是在观望呢,还是不打算救陛下?” 西陵反问:“你想我救?” 她问出这个话自然不是让西陵救人,一来她与今上没什么交情,更何况站在西陵的立场,叶霜灯明白西陵这么做的理由,摇头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既然不想救陛下,为什么还要过来?” 西陵看向远处,淡声道:“注定的生死与人世的病症我不出手,只是另外一些事,我还却得护着他们。” 这句话让她思考了一些时间,头发被晚风吹的有些乱,她胡乱拨了一下,没拨好,再拨了一下,一边问:“另外的事情,是有关妖魔么?” 西陵停住脚步,将她头发压了压,轻轻的点了点头。 叶霜灯抬眼,奇怪的看着他:“那陛下这是?” 西陵接了过去:“中毒。” 这个回答不算太惊讶,叶霜灯只愣了愣就若有所思的道了一句;“难怪……” 今上的食材都有专人负责,更有人试吃,下毒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另外特殊情况除外,便是不经过御膳房,有其他人带来的。然而,会带来这个东西的,今上还会吃下去,必定是亲近信任之人的。 叶霜灯忽然想明白,那时候巫长息不说出原因了。 第五十八章 身为领国的人,却告诉大家陛下并非生病而是中毒。置那在场的那一片人与何地,或者自己被当做挑拨离间之人?插手这个事情,无异于引火烧身。 叶霜灯默了片刻,再问:“那下毒的人你知道么?” 西陵道:“无论是谁,都无甚干系,只要云泽不分崩离析,谁当国主与我又有何关系?” 西陵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随意,叶霜灯叹了一口气,忽然感慨起另外一件事:“我只是觉得挺可怕的。身边亲近之人,为了权势想要人死…… 西陵看着她:“这种事情,帝王之家并不鲜见。且不说帝王之家,便是平头百姓,亦有为了利益朋友背离,兄弟相残之事。”他在停了片刻,声音似有所指:“所以,不能太过相信旁人。” 叶霜灯又是叹息一阵:“这种事情,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西陵不愿违背规则救今上,他方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十分冷静淡漠,叶霜灯静了静,低声再问:“生死既然注定,所以即便能救,你不插手么?” 西陵拂过她鬓角的花:“时光无限漫长,死别何时不曾停息,我不可能为了谁,去干涉这种浮世既定的规则。”叶霜灯怔了怔,忽然觉得有些唏嘘,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西陵的手便在她鬓角一停,拂过她的脸,让她垂下的脑袋抬起来,眼中有笑意闪过,话锋一转:“不过你不一样。” 她问西陵那句话的时候,的确是想到自己,她问的含糊,却不想西陵听出来她的意思,给了她一个回答,叶霜灯觉得整个心脏都软了下来,却不知可以回什么,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花,在她裙摆打转而过,看着西陵的眼睛,在一片寂静中,叶霜灯最后也低低的回一句:“你也不一样。” 西陵语气正经八百的疑问,眼里却分明的调笑:“怎么不一样?” 想不到他还会不要脸的刨根问底的给问出来,叶霜灯脸升起红晕,默了一会,抬头看到已经回到院子前,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头也不回往前一窜:“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西陵嘴看着叶霜灯像兔子一样窜过去的背影,眼中滑过笑意。 . 叶霜灯不知道后来巫长息到底有没有告诉今上原因,不后头几日,叶霜灯再见到今上的时候,他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巫长息上次的针灸起了效。 这几日,西陵把巫长息交给她术法全部推倒重来教了她另外一套,起初叶霜灯还担心自己学不好西陵教的,但是练习下来却发现西陵教的与自己更为契合,乃至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再想起巫长息可惜她学的迟,无法再修仙骨,叶霜灯忽然有些晃神,手下御水的动作失去控制,正在直挺挺的迎头砸下来的时候,那个水却恰好在距离她头顶一寸的位置堪堪停住,乖乖的回到水盆里。 叶霜灯“诶”了一声,抬起头,发现是巫长息及时出的手,免去她被水浇了透的灾难。他笑意温和:“御水学的不错,不过思虑繁杂是大忌。” 叶霜灯颇为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在想事情,走了点神。” 巫长息瞅了瞅她的身后的水盆:“册子有哪里看不明白。” “被西陵……叶霜灯起来一个头,才忽然想起西陵拿走书册的理由,硬生生的把话噎了回去,中途改道:“……被西陵指点了几句,没什么问题。” 巫长息若有所思:“既是如此,便再好不过,西陵神君修为之高深亦是我平时仅见。”再问:“霜灯可知神君师承何处?” 叶霜灯摇头,既他提起这事,叶霜灯也顺口问了:“说起来,长息你师承哪里?”巫长息对她问出这事似乎有些惊讶,叶霜灯又补了一句:“感觉里面什么术法都有,挺好奇的。” 巫长息笑道:“小法术,自然是按简单的来,融合各家所长。” 叶霜灯“唔”了一声,还想说话,前面却匆忙来了一个侍从,唤巫长息过去,一开始叶霜灯只觉得这侍女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后来回到房中,才终于想起来,这个侍从便是一直随侍在今上枕身边的,叫巫长息过去的想来也是今上。 叶霜灯琢磨着,到了如今,今上应该不至于对自己的病因一无所知。 可是她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扶苏和乔松都求过西陵,但是西陵却不愿打破规则救今上,如今却被北昭的国师救了,加上最近那些流言,这个情形,与西陵极为不利。 正漫无边际的想着,忽然有人扣扣了门,随之响起泽兰的声音。叶霜灯早就对自己先前的事情十分疑惑,可是一直不见泽兰,听秦桑说泽兰都在养伤,于是也不能去打搅,如今终于有机会见到她了,终于能明白那时到底发生什么了,正打算好好问一下,然而她还没开口,泽兰已先声道:“姑娘如何会跟北昭国师走的?” 叶霜灯实话实说:“醒来就在那了。”又皱着眉疑惑:“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明明看见……是西陵把你带走的。可是秦桑告诉你,你是自己回去的。” 泽兰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叶霜灯会这么说:“……你看见神君带我走了?” 叶霜灯对她的反映有些疑惑,点头。 两个记忆完全对不上号的人面面相窥,泽兰看着她的目光似有深意:“我最后一个意识是你被北昭的人带走,也没有看见神君,不知道你哪里会有这个记忆。” 叶霜灯觉得泽兰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一时之间更不明白了,揉了揉自己额头:“如果你看见我被北昭人带走,那我那时候看见西陵带走你又是怎么回事?” 泽兰摇头,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叶霜灯放下揉额头的头,琢磨着:“这样说,我们两个的记忆和现实都对不上号?” 泽兰叹气:“本想早些过来找你,可是我的伤偏偏复发了,一直拖到现在……”想了想,又问:“神君怎么说?” 叶霜灯默了一会,隐去其他,只道:“只说我记忆出错了。” 泽兰颦眉:“许是那地方会让人产生幻觉吧……”她不知叶霜灯记忆出错,只当她跟着北昭走了。然而现在叶霜灯这边的记忆和她完全对不上号,泽兰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虽是疑惑,却依旧想的起来对着她宽慰般的笑了笑:“不过既然如今没事了,姑娘也别太担心了。” 叶霜灯托起下巴,似有所感:“如果是幻觉,应该是心底最害怕的事情,我这个……她咳嗽一声,快速隐了过去:“你为什么会生出我被北昭带走的记忆?你本身并不认得巫长息吧。” 泽兰想了想:“那时候我看不清那人相貌。只听见一些人隐隐的喊他国师。” 叶霜灯默了一会,对这事她莫名的在意,还想再问泽兰几句,却又听见泽兰移了话题过去,声音和表情皆有些凝重:“说来,你最近都在宫外吧,可有听过什么……传言?” 泽兰将的含糊,可是最近的传言还能有哪个?没想到泽兰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或许宫中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不过是无人感摆在台面上来说罢了。 叶霜灯转回思绪:“这些不重要。” 泽兰对她的淡定有些惊讶,况且叶霜灯还不是说不信那些传言,而是说了一句不重要,泽兰实在不明白了:“世人都道妖魔为恶,这如何不重要?” 叶霜灯倒了一杯水,不在意:“人还有好坏呢,妖魔就难道都是坏的吗,再说西陵一直给他们庇护,这个和他是什么身份也一点关系都没有。难道还会因为自己是妖魔,处心积虑的潜伏在这里,让大家都信任他之后,有朝一日把人都吃了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泽兰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大段话,静默良久,还没有想到如何回答,原先半掩的房门被推开,西陵正逆光站在门外,因为惊讶,叶霜灯最后一个字都是慢吞吞的从嗓子里飘出来,语音越来越轻,最后无言的看着他。 背后讨论人当场被抓住,泽兰也懵了一会,低低道了一声“神君”,看西陵只颔了颔没什么反映,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朝着叶霜灯瞟了几眼,见叶霜灯亦是出神,接着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泽兰直接跑了,这摊子直接留给她,看着顿时安静下来的房间,叶霜灯:“……” 西陵倒了一杯茶,看着她依旧站着原地没什么反映,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站这么远做什么,过来。”叶霜灯没动。 西陵又道了一句:“过来。”然而这次不等她反映过来,西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跟前,离着她很久,修长的手指拖着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的表情,指尖摩挲过她的唇畔,眼里分明闪烁着笑意,表情却十分泰然,说出的话更是一本正经:“看起来是挺好吃的。” 叶霜灯脑子懵了一阵,明白他再说什么以后,顿时那一点点的羞愧消散的一干二净,推了推他的胸膛,没推开,又推了推。 西陵还揽着他的腰,离着她很久,因为被他扣着下巴仰着脸,他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拂过她的唇畔,偏偏西陵还这样凝眸看着她,叶霜灯觉得整个脸都要炸了。就在她即将炸毛的前一刻,西陵适时的松了手,理所当然道:“先出去。” 话题转太快,叶霜灯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西陵扣着她的手把她带出去:“先带你去认识些阵法。” 第59章 身份 如今外头已经夕阳西下,西陵走出了一些距离,眼前是假山弯弯绕绕,几乎辨不清方向,西陵状似无意道:“刚刚泽兰和你说了什么?” 叶霜灯回想了一下,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疑惑:“你说,我们两个人记忆都不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想改我的记忆呢……这个记忆除了我自己藏着,还可以影响谁不成?” 西陵默了一会,估摸着是回想起她之前的状况,神色有细微的变化:“……” 叶霜灯没察觉,重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而且泽兰还以为是北昭把我带走的,如果是被人改了记忆或者幻觉,我出现的幻觉还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是从来没见过的北昭?” 西陵看了她一会:“不必对她的话太在意。”绕了一会,他终于在一处不高不低的假山前站定,嘱咐:“这里是一处阵眼,这几日不要靠近。” 眼前假山毫无奇特之处,叶霜灯盯了许久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西陵不说还好,他这样一说,叶霜灯就有些耐不住好奇,仔细的瞅着那个假山,想看看所谓的阵眼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碰到了会怎么?” 西陵平静:“现在还没启动,不会怎么样。” 叶霜灯继续伸手,随口道:“那启动了呢?” 看着叶霜灯想伸手去摸,西陵轻飘飘的补了一句:“最多哪个手指碰见就融了哪个手指,不过也没多大关系,我找些陈年的白骨替你接回去就是。” 叶霜灯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接着立刻收了回来。心有余悸:“这阵法,这么高的攻击力,万一有人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 西陵这个阵法设的颇具肃杀之力。与常人倒是无害,只是叶霜灯只一介魂魄,实在碰不得,所以这才带她一个个看过,好让她避开这些地方,对于这个问题,西陵神色镇定的表示:“其他人没什么事,但是你的魔毒还没清,阵法怕是会认错。” 叶霜灯看着眼前的假山,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准备往回走:“差点忘了,泽兰也中过魔毒,我去找她过来,省得你还得多跑一次。” 西陵直接扣住她的手,走到下一处,淡定道:“秦桑会和她说的,我们先走。” . 事关自己小命,叶霜灯一处一处记得特别仔细,一直走到今上的寝宫前的哪一出,见着有人小跑着往里面送药,叶霜灯瞅了瞅西陵:“陛下这几日瞧着气色好了一些。” 西陵明白她的意思,直接回答了:“北昭既想卖个人情,有何不可?”看着叶霜灯不解的目光,又淡声添了一句:“巫长息用的是医术,而非道法强行续命,能救只能说他医术不错,不会有什么反噬。” 叶霜灯道:“……我是觉得北昭都出手了,你那时候不出手,那两位公子会不会因此有什么芥蒂。” 西陵望向那片夕阳声音,像是回忆起什么:“对太微宫有芥蒂的君主从来不只一位。”顿了片刻,西陵目光又落回她身上:“我不在意他们有无芥蒂,云泽与我只是责任。” 叶霜灯皱了皱眉,声音轻了一些:“这个责任,很重要么?” 西陵回忆了一下,声音都难得的带了几分叹息,另外有几分困惑:“……也或许,是习惯。”他平静道:“我忘了。” 叶霜灯默了一会,瞟了他一眼:“那应该挺久了。” 西陵多了一会,声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叹息:“是很久了。” 叶霜灯再默了一会,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长息说过我资质不错,可是时间太晚,这辈子不能修仙骨了。你说,人的资质是刻在身体里,还是融进魂魄中?”她笑了笑,摸了摸鼻子:“这个辈子修不成,我想下辈子再努力下。”再抬头看着他,目光深深:“就是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西陵看着她,声音有些低:“不用下辈子,有我在,即便没有仙骨,也没有关系。” 叶霜灯看着他:“这不是违背规则,不会有反噬么?” 西陵眼里有笑意:“偶尔违背一下,也没有关系。” 斜辉晕染开天空,天色比刚刚出来的时候明显暗了不少,一向冷淡威仪的青年,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面具下唇角有着极浅的笑意。画面美好安静,她窥着他的脸,终于鼓起了勇气,起了一个头:“我……”话才起了头,就听得边上传来一个满是怒气又压低的声音,直接把她的声音给盖了过去:“你还敢回来!” 另外一个声音虽然在笑,却有股子熟悉的阴冷:“既是陛下急招,我为何不能回来?” 气氛被这莫名的状况破坏,叶霜灯只得把鼓起的勇气都给噎了回去。西陵给她罩了一个隐身诀,顺着声音寻去,看到假山后头说话的那人,叶霜灯猛的一愣,也表达了和刚刚那个人一样的疑问:他居然还敢回来! 虽然西陵没有说破,但是他早就清楚荀余即便不是幕后主导,也是非我族类。荀余大大方方的回来了,莫非以为西陵什么都不知道,或是在挑衅不成?实在令人琢磨不清。 另外一人在视角的盲区,只闻其身,不见其人,那压低的声音有些耳熟,里头满是掩盖不住的怒气:“呵,胆子不小。”短短几个字,听起来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他再移了一步,待目光再落到荀余边上那人时,叶霜灯更加懵了一下。眼前那人,分明是是传说和荀余关系颇好的三公子丰羽。 然而,此时那传说关系颇好的三公子几乎的咬牙切齿的看着荀余,几乎有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之势:“你如今回来还想做什么?” 荀余笑着:“主上急招,不得不回来。” 三公子拳头被他捏的咯咯作响:“你既然还敢回来,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捅出去?” 荀余没有半分的惧意,依旧在笑:“我们早就是同一个绳上的蚂蚱,三公子要除了我,也得看看自己。”他不紧不慢的对着三公子作了一揖,抬眼之时,眼梢具是令人可憎的笑意:“你看看自己,除了我,还有谁和你一样,谁能同你一道?” 听到这句话,三公子看着自己的手,有片刻的怔松。 就在他出神的片刻,荀余再压着声音,有种可憎的蛊惑之力:“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除了我,你还能信谁?” 三公子终于收回了视线,像是听到了什么及其好笑的事情,嗤笑出声:“信你?” 荀余不慌不忙:“基本不信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三公子焉能回头?” 这句话不知触到他什么地方,三公子一甩袖,声音怒气更盛:“这还不是你逼的?” 荀余提醒:“如何我是逼的,三公子忘记当时的事情么?” 三公子忽然顿住,不知想到什么地方,视线都有些茫然无措起来。荀余也不再继续说什么,发出一阵低笑,转身离开。三公子也不知为何,自听到荀余的那番话都有些愣神,跌跌撞撞的离开,好几次差点直接撞在假山之上。 这两个人再说什么?叶霜灯听的混乱,可是总算能听出三公子并不如传言中与荀余交好,他们似乎有什么分歧。隐身诀不知何时已经被西陵撤去,叶霜灯瞧着前头还在跌跌撞撞的影子:“这两人原来不和啊,我还以为他们是一窝呢。” 西陵收回目光:“即便是骨肉都会相残,利来利往,本是深宫常态。” 叶霜灯疑惑,认真的回想分析了一下:“荀余说,有个主上找他回来,那个人就是改我记忆的人么,如今喊荀余回宫,莫非是知道我已经在这了吗,也不知道那个人下一步想做什么,我这几天想了好久,实在不知道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西陵看着她,伸手拂过她的鬓角:“有我在,不怕。” 叶霜灯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料到西陵会说这一句,抬头向他的时候,他的视线柔和,让她有片刻的失神,的声音有些不禁意的软糯,配合的嗯了一声,接着就快速的别开头不说话了,西陵眼里闪过笑意,继续带着她将剩下的几个阵法走完。直到最后一个走完,天已经快暗下了,西陵针法布置的很大,虽然期间他略提过几句,不过阵法这东西不指望叶霜灯能一蹴而就,此番带着她的目的便只是让她记住,不要误入而已,至于阵法怎么布? 西陵看着眼前认真掰着指头记忆的小姑娘,唇角有笑意闪过。 来日方长。 地点实在有些多,叶霜灯怕自己忘记,一路都念念叨叨的。走到半路,忽然一个侍从不知哪里跑回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着面色有些焦急,连忙迎了上去,只道是陛下有请。 西陵对着叶霜灯再点了几处关键的地方,便随着那个侍从离开。叶霜灯看着着两人走远,琢磨着这今上对西陵是不是客气过头了。这些人一向特别讲究用词,一个赏和饷都得纠结半天,如今,今上对着西陵,竟然是用请字。 叶霜灯觉得实在看不懂。 . 西陵这几日一直有事与今上商议,原先已经从今上脸上看见了不少的黑气和死气,但是经过巫长息这几日施针,虽然死气依旧存在,但是气色的确好了许多。 今上见西陵进来之后,便直接屏退了左右,房门被合上,外头的人影也随之退去。过了片刻,确定人都离开了之后,今上叹了口气,开始说事情,只是声音因为长久的咳嗽还有些哑:“那几个孩子是不是叫你为难了?” 第六十章 西陵声音平静,也没有隐瞒:“大公子和五公子的确来找过本君。” 今上有片刻的愣神,继而又抵着唇低低的咳嗽了几声,方续道:“他们年纪轻不懂事,我现在不便教训他们,还望神君多多担待。”今上没在这个事情和他多久纠结,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近来民间盛传之事已经流入宫中,神君打算如何处置?” 西陵道:“流言总有一日会销声匿迹。” 今上问:“神君分毫也不在意?” 西陵道:“本君只关心源头在何处。” 这个源头,扶苏和乔松已经查过一些日子,皆无所得,也不知道哪个人一手遮天藏的太深,还是哪个市井小民的酒后胡扯。 今上默然片刻,再道:“我已让荀余回来,不过我总觉得荀余不大可能,他对云泽尽忠尽责,功不可没,近日西荒的几次妖祸都是他平定的,神君会不会看错?” 西陵摇头:“流言未必是他放的,只是他的身份有异,目的未明。” 今上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声音有些疲惫:“这些事情,神君决定就好,我这次请神君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西陵没有应,先问:“陛下所言何事?” 今上缓了很久,终于重新开口:“知晓神君不插手朝政和生死,但是这事无关其他,不过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担忧,我身上中的毒究竟是何人所为,只求神君助我找出那人,实在不想向来将来扶苏也重蹈覆辙。” 西陵声音没什么情绪,直接问道:“陛下还没找到那人?” 中毒之事,御医解不了是真,但今上不至于一无所知,只是未免打草惊蛇,便瞒了下去,然而暗地排查过用具和食物,皆无所得,今上神色凝重,声音却是掩盖不住的苍凉;“或是骨肉之情,或是相濡以沫的夫妻,我半只脚踏进棺材,比起自己的性命,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人对扶苏不利。”再苦笑着摇头,又咳嗽了几声,目光落在窗外,像是陷在什么回忆之中:“有时候觉得我并不太适合当一个君主,所幸我生在是云泽,现在只是希望,将来扶苏不和我一样心软。” 西陵道:“本君在一日,云泽无论交到谁的手里,都不会有事。” 今上沉默良久,再叹一口气:“神君护的一直是云泽,这也是云泽之幸。” 西陵不置可否。 今上再问:“神君可否答应?”见西陵没什么反映,又叹了一口气:“不过,此事若有违规则…… 西陵打断他:“助你找出来,不算违背规则。 今上一愣,继而快速问道:“神君这是答应了?” 西陵道:“我也有一件事要所托陛下。”又漫不经心的扣了扣茶案,方道:“闻说千年前的国君有手书一封,还请陛下找予我一看。” 今上再一愣,惊讶:“神君如何知晓此事?” 西陵不答,只问:“这个交换,陛下可答应?” 今上道:“先祖遗命,手书不得翻阅,我虽然知晓有这么个东西,可是一直没见过。” 西陵神色淡淡:“本君也不急于一时,千年之期已快过去,陛下如今不能翻阅,留下手信给后人便是。” 今上静默良久,终于颔首,算是应承下来。 . 月亮藏在云层后面,时隐时现,隐着的透出模糊昏黄的光,犹如笼着花灯。爬出来的时候却又清辉便第,皎洁如霜。 青筠扎着袖子在池塘边架了一些柴火,卷起缕缕烟火,上头正串着两条不大不小的鱼,如今香气扑鼻,一条鱼已经烤的外焦里嫩,另外一条也已经差不多了。趁着空隙,她抬头看向那片月色,嘀咕:“这天变的比小姑娘的脸色还快。”随手把烤好的那条递给巫长息,一边专烤着剩下的另外一条,忽然想起一件事:“这几日你天天去给那皇帝看病,看出什么了?” 巫长息亦是抬头看着那片天色,过了许久,才回答道:“是中毒。”翻着鱼面的时候,青筠一片头,忽然瞧见在树叶遮挡的不远处,也能看见那出也如他们一样飘着缕缕烟火。 听到巫长息这句话,青筠烤鱼的手一顿,几乎把一面的鱼烤焦了,她立刻翻到了另外一面,方急急道:“我本来以为是寻常的病,还想卖一个人情给云泽,没想到会是中毒,你可别瞎搀和。”又皱眉;“知道治不好,你还接下来干什么?” 巫长息窥了她一眼,问了一句;“当时是谁接的?” 青筠默了一阵:“能治么?” 巫长息摇头:“毒入五脏六腑,时日无多。” 青筠把这条烤的差不多的鱼拿了起来,再撒了些调料上去,盯着瞧了片刻:“你能让他活多久?” 巫长息的目光似乎也被那股烟雾吸引,望向前头一处,此刻,月亮移过厚重的云层,清辉落满池塘,泠泠波光,照在他的侧脸,显的有些苍白,他皱了皱眉,才道:“至多一年。” 青筠松了口气,安心的咬了一口鱼肉,含糊不清道;“那还好,反正那时候我们都离开很久了。” 再抬起头,顺着巫长息的目光望去,看到不远处也升起了烟火,她愣了愣,一手撑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他:“不知是哪个人,也这样志同道合的半夜起来烤鱼,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认识下,多点人吃也热闹一些,顺便还能交流交流心得。” 巫长息问:“公主想去?” 青筠又咬了一口鱼肉,好笑着看着他:“你这话真有意思,明明是你一直在看,我好心给你个台阶,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了?” 巫长息也笑了笑:“那臣下就谢过公主了。” 想不到他应的这么快,青筠噎了噎,然而已经不能再调侃他几句,只得兴致缺缺的从池塘了舀了水,一把把火灭了,随便收拾了一下,把地上的木桶直接往巫长息手上一按,瞪了瞪眼:“等下你烤。”找到另一处烟火的时候,两人却没靠近,青筠瞪着眼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巫长息:“……我倒你是怎么一直看,现在明白了。” 巫长息没反应。 青筠窥了他一眼:“都过来了,不过去?” 巫长息没有回答,却咳嗽几声。青筠看着他唇间因为方才的咳嗽溢出的一点红,顿时讶然的不行:“你怎么了?” 巫长息皱了皱眉,看见自己虎口上的一点血色,半晌道:“小伤,无碍。” 青筠更惊讶:“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巫长息道:“行气不慎,无妨。” 见他闪烁其词,青筠皱了皱眉,也没再问说。 今天的月亮藏起又爬出,视线一会亮一会黑,叶霜灯打着灯笼走着,周围十分寂静,唯有风吹树梢沙沙的声音,让她心中极为忐忑,脚步都迟缓下来,可是却又不得不往前走。 方才,叶霜灯大老远的就闻到一股烟味,她害怕是哪里起了火,这院子周围没什么人,她只得自己打了灯笼,顺着这道烟火寻去。然而,等到她达到的时候,她提着灯笼,默然无语了一会,果然是起了火,而且始作俑者就是泽兰。 黄纸、贡品、红烛、以及地上一小片还未散去的深色,边上摆了小缸的酒,风吹过,卷子纸灰阵阵,合着今天诡异的天色,叶霜灯一个哆嗦,颤巍巍的再泽兰边上蹲下来,看着眼前的黄纸:“……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 叶霜灯这个声音突然,泽兰却没被吓到,只有拿着黄纸的手顿了,抬起头,看着今日着了一身白的叶霜灯:“……叶姑娘?” 叶霜灯的脸被火光照的一片亮堂,她看着眼前这些东西,忍不住抱了抱了抱胳膊,挨着她进了一些:“我刚刚还以为是哪里烧起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在烧东西,这些是……给谁的?” 泽兰默了一会:“是我的父亲。” 叶霜灯也默了一会,回忆起他的双亲皆被魔物所害,刚想说话,泽兰却是笑了笑,把黄纸给了她一些:“姑娘帮我也烧一些好么。” 叶霜灯自然答应了,只是两个人蹲在漆黑的地方默然无语的烧着黄纸,这个场景怎么看都觉得怎么诡异,叶霜灯只得主动找一些话题。缓解下着诡异的气氛,奈何气氛太过肃穆,她不知如何开口,正冥思苦想之际,泽兰却忽然开口:“你说,我们烧的这些东西,他会受到么。” 叶霜灯声音柔了一些:“自然会的,心意都会感受到的。” 泽兰看着眼前的火光,眼中的泪却不知是烟熏的还是难过:“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叶霜灯接道:“伯父看见你现在长这么大,活的这么好,一定很欣慰的。” 泽兰默了一会:“或许吧。” 叶霜灯愣了愣,忽然回忆起泽兰还有一个哥哥,连忙道:“你在害怕你伯父觉得你不提携你哥哥?千万不要这么想,你哥哥这样对你,都想把你送去冥婚了,你不报复就已经很好了,还想怎么样?” 闻言,泽兰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才道;“……谢谢姑娘。” 叶霜灯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黄纸一张张烧的差不多,蜡烛也快燃到了头,她的眼睛也被烟熏的有些想流泪,她想伸手揉了揉,眼睛却是越来越酸。 泽兰的院子和她两个方向,道别之后,叶霜灯就一遍揉着眼睛一边准备回去,月亮此时已经彻底爬出了云层,清辉遍布,月朗星稀,阴霾也被这月色带去了不少。 然而拉长的影子,摇摇晃晃的昏黄灯火,周围时不时传出来几声悠悠的蝉鸣,实在十分的渗人,她左右顾盼了一阵,一小步一小步的往房里走,精神高度紧张,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眼看自己的院子就要到头,忽然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在这?” 第六十一章 叶霜灯被着声音一吓,差点把手里的灯笼都丢了出去,还没来记得回头,那个人就已经站在了她眼前,垂眸看着她:“这么晚,怎么出来了?” 叶霜灯看着眼前的玄衣神君,抚了抚胸口,默了一会:“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西陵简洁道:“找你。”接着顺手把她的灯笼接了过来:“正好你出来了,那就走吧。” 叶霜灯被他扣着手走了一阵,直到看见不远处他的寝殿,疑惑:“去哪?” 西陵声音听起来尤其的理所当然:“去我房里。” 半夜让她去他房里居然说的如此泰然淡定,叶霜灯懵了一会,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晌,抽了抽嘴角,斟酌道:“有事明天说,这么晚了,合适吗?” 西陵想了一会,之后淡定的继续往前走:“合适。” 叶霜灯:“……”瞧着西陵一手扣着她的手,一手提着灯笼,无视门口守卫吃惊的视线,淡定的一步步回去,尤其的想扶额,一阵风自耳畔刮过,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发现方才还笼着月辉的的云已经尽数被风吹的散去,如今清辉遍布,树影横斜,分外静谧。 西陵既然晚上来找她,想来却有事情,叶霜灯无言了一会,还是乖乖的跟着他回了房。里头早就有侍女点了烛,却无人守夜,烛光摇曳十分安静,西陵将手里灯笼灭了,随意挂在一边。叶霜灯左右看了看,顺手关了门,随口道:“什么事非要晚上说不可?” 面具已经被他摘了下来,搁在一遍,西陵看着她,声音平静:“过来。” 叶霜灯“哦”了一声,顺手把窗户也合上了,一转头,发现西陵将外袍搁在一边,已经坐在了床上。她顿时警惕的后退一步:“我告诉你,这次我不会再听你胡扯了。” 西陵坦然道:“我不对你做什么。” 叶霜灯咬牙:“那也不行!”本意是就算不作什么,让她还和那个雷雨夜一样在这过一夜也不行。话刚说出,她愣了愣,好像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 果然,西陵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里升起笑意:“也可以做什么。” 到底是哪里不对,叶霜灯顿时明白过来了,又气又恼:“你什么事情,不说我回去睡了,困死了。” 西陵看着她:“先过来。” 眼前约五六步的距离,叶霜灯搬了一张椅子坐下,陈恳道:“我觉得这个距离说事情正好。” 西陵瞅着她:“不过来?” 叶霜灯:“嗯。” 西陵抬了抬手,叶霜灯忽然感觉到四肢蓦然传来一股熟悉的力道,连带着她想起了一个不那么美好的回忆,尚且还没有反映过来,她已经不由自主的往前直接一个闪身,又勾到了床下的脚塌,如同饿虎扑食一样直接冲着西陵就压了过去。 叶霜灯颤抖的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上的西陵,手指颤巍巍的扶着他的肩,憋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 一头银发铺身后,有些被她砸在手中,西陵的表情从头到尾都很淡定,腾出一只手将她垂乱的发别到耳后,眼中似有笑意:“这不是过来了。” 叶霜灯木着一张脸:“……” 西陵问:“怎么不说话了?” 叶霜灯脸上一片绯色,咬住牙,手脚僵硬的不能动作,唯能用眼神瞪着他,终于找回声音:“能解了么!” 西陵揽过她的腰,将她往里头一放,身后已经卸下禁锢,察觉到术法被撤去,她立刻想从他怀里爬起来,却不想西陵抱着她近了一些,虽没有用什么术法,力道却依旧没能让她挣脱开来。 叶霜灯被迫和他面对着,双手抵着他的胸,推了推,脸早就红成了一个熟透的桃子:“……” 西陵抓住她的手,眼神在昏暗的帐中尤其柔软:“我手还在疼,别推。” 叶霜灯刚想抓起他的手看看,很快察觉不太对劲,狐疑的看着他:“你手疼和我推你有什么关系。”又看着抓着自己的手,更加不信:“你疼还抓着我做什么?” 西陵想了一会,长眉微蹙一闪即过,继而正经八百道:“你不是想起来么,没办法,我只能压着了。” 叶霜灯愣了愣,被西陵代入误区。差点觉得他这话没错,好在灵光一闪,明白过来给绕了出去,瞅了瞅他们现在的情况。深吸一口气:“我觉得,这种时候,我想爬起来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你不让我起来才是不能理解了。” 西陵干脆揽着她再近了一些,叶霜灯感觉自己的额头都快触及他的胸口,她猛的一愣,立刻伸手抵住他的胸,略微隔开了一些距离,西陵的声音低沉的响在她的头顶,带了几分叹息:“刚刚把阵法都开了,浑身没力,你不用这样防着我。” 这一个防字让叶霜灯忽然生出一种不知哪里来的愧疚,她讪讪的把手收了回来,正不知所措的无处安放,却被他握住,扣在胸前,西陵声音听起来真的有些疲惫:“现在头有些晕,臂上估计也重新裂了,你不用这么防备。” 叶霜灯默了一会,腾出一只手拂过他皓皓的银发,西陵目光柔和,叶霜灯看得心中一颤,声音也安静了不少,轻轻咬了咬嘴唇,下唇便泛开一点点白,她轻声道:“我没在防你,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又皱了皱眉:“刚刚怎么了?” 西陵看了她一会,接着道:“还记得之前带你去看的阵法么?” 叶霜灯点头:“我都记住了,会绕开的。” 西陵离着她似乎近了一些,手也从腰移到她的肩上,凝眸看着她:“我刚刚把它们都开启了,但是出了些状况,有点不大顺利,便加重了术法,你房间那块也会被影响,怕会出事,只能先带你回来了。” 叶霜灯默了一会,信了西陵这番话:“明白了,你睡吧,我不走。” 西陵看着叶霜灯蹑手蹑脚准备翻下来的动作,轻轻松松的就把她捞了回来,声音又低又静谧,像带了一把钩子:“你不睡么?” 叶霜灯木着一张脸:“我去桌子上趴一会,躺这里不太合适。” 西陵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我不对你做什么。” 叶霜灯再默了一阵,压低了声音吼:“这样也不行!”语毕,又发现这段话又绕回最初的歧义,连忙组织了下语言,快速补救:“这样我不好意思,我睡觉的不习惯周围有人。” 西陵理所当然的把她揽进怀里,思索片刻,若有所思道:“那先慢慢习惯下。” 叶霜灯刚想继续挣扎一下,西陵已经抬手把周围的灯火都灭去,连帐子都被他放下,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他似乎已经阖上眼眸,气息字她额头拂过,黑暗中,叶霜灯的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想伸手推他,却早一刻被他抓住手。 叶霜灯默了一阵,终于没能忍住心里那句话;“西陵,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要脸些?” 西陵对着这问题思考了片刻,声音一派淡定且莫名:“你才知道?” 叶霜灯:“……” . 今日醒来的时候,眼前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大半的银发皓皓垂在脑后,一些与她的黑发纠缠在一起,触手丝凉,她看着这个场景呆了好一会。 一样威仪清冷的玄衣神君,就毫无防备的闭着眼,将她揽在怀里,叶霜灯咬了咬嘴唇,唇角泛开一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覆上他的眉。 下一刻,浓密睫毛下那双眼睛就睁开了,像是沉沉潭水中落着的星辰,静静的看着她,一向清冷的声音应该是刚刚睡醒带了几分鼻音:“醒了?”竟有了几分慵懒。 叶霜灯看了一会,想以细微的动作,默默的把自己重新缩到被子里。 西陵抬手一挡,阻止了她的动作,一派镇静的看着她,眼中似有笑意。叶霜灯默默的用被子把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着他眨了眨,却不说话。 西陵眼里带着笑:“你在担心什么?” 叶霜灯仰了仰头,看着头顶的帐子,又看了看门,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她有些不大习惯,更不知道今日再出去,外头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想到那些注目礼,她就有点不想面对。 西陵沉吟片刻,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坦然道:“哦,那就习惯下。” 早该知道西陵的脸皮厚的无人可敌,叶霜灯暗自磨了磨牙:“……” 西陵顺了顺她的头发,唇角有一抹及浅的笑意:“再睡一会?” 她默了片刻,直接翻身坐起来,看着西陵,银发铺在枕上,眼眸沉静,枕着一只手臂,只着了里衣,坦然的看着她:“不困了?” 叶霜灯抱着被子一点点缩到墙边,声音木然:“不睡了,我饿了。” . 自那次雷雨夜之后,叶霜灯几乎一举成名,或许是大家都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此番来服侍她梳洗的侍女比先前的时候要镇定的多。早膳也早就备好,显然就是在等着他们起来了,只是吃着早膳的时候,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和西陵出来,她才蓦然反映过来。 西陵这状况是不像起来过一次的,于是那些侍女,到底是怎么发现要准备双份东西的?回味过来之后,她当下就恼了,满脸涨红的瞪着他:“你故意的!” 西陵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唇角笑意一闪而过:“我怎么了?” 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叶霜灯咬牙:“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西陵坦然:“我不清楚。”思索片刻:“想不起来了,提醒下。” 叶霜灯被他气的咳嗽,偏偏她脸皮没西陵的厚,说不出你一早就想我把骗你房里这句话,只能毫无攻击力的磨了磨牙。西陵眼里升起笑意,声音却是镇定;“我没骗你。” 叶霜灯呲牙咧嘴:“鬼才信你!” 第六十二章 闻言,西陵难得沉默片刻,继而窥了窥边上,终于没有再戏谑她,而是道:“你看这是什么?” 叶霜灯一边回头看,一边嘀咕:“你又想……话音未落完,望到边上的时候,她的瞳孔蓦然收紧,想也没想,就往西陵身上一蹦,西陵十分配合,叶霜灯只感觉身子一轻就被他横抱起来,她手勾住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肩,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喊,全然忘记了方才的事情,一个劲的把脑袋往他身上缩:“啊啊啊蛇啊啊啊拿走!” 西陵垂着眸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怕蛇?” 眼前盘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巨蟒,不知是死了还是重伤,眼睛紧紧合着,身下是一滩暗红的血迹,叶霜灯方才乍一眼看见几乎吓昏了过去,头使劲埋在他的肩头,手臂依旧勾着他的脖子,贴的很近:“啊啊快弄走这条蛇! 西陵陈恳回道:“恐怕现在不行。”又提议:“你害怕的话就继续抱一会。” 叶霜灯愣了愣,气的发笑,锤了锤他的肩:“……要点脸。” 西陵一本正经的解释:“阵法里既然抓住了这条蛇,自然得有人过目。” 叶霜灯愣了愣,埋在他肩头的脑袋也抬了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警惕:“……等下有人过来?” 西陵像不远处看了看,不紧不慢道:“已经来了。” 叶霜灯脑袋一空,连忙推了推他,红着脸:“快,放我下来!” 西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遗憾:“不怕了?” 他这神情太过明显,叶霜灯咬牙,刚想发作,西陵却像是笑了笑,将她稳妥的放下来,广大的袖子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声道:“我在,别怕。” 许是这低音十分能安抚人心,叶霜灯也安静了不少,嘀咕:“这就是和女孩子看见老鼠会叫一样的生理反应。就算我打过这条蛇我也会害怕的。” 说话间,公子乔松和丰羽正领着阴阳司的人过来,看到眼前躺着的巨蟒,两人俱是一惊。 三公子尤为严重,脸色刷的一下惨白,颤抖的说不出一句话,几乎都要站不稳。 公子乔松皱了皱眉,绕过这个巨蟒,朝着西陵走近几步,才发现躲在他身后的叶霜灯,然而目光只是略微一顿,便快速移开,沉吟道:“找到了?” 西陵没说话,就等着他们过来,单手捏了决,随之一道光直接没入那巨蟒中,金光一闪,接着巨蟒慢慢显出人形,待得光芒稳定下去,便听到周围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随之是窃窃私语一样的低喃,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荀……荀大人。” 那条蛇被阵法重伤击晕,显出了原型,方才西陵就等着人过来,当众重现了他的人身,正是前不久回宫的荀余。荀余在阴阳司地位不低,能力也不错,西荒几次妖祸都是他平定的。然而经蝙蝠妖一事,一些有心的人也能看出西陵与荀余不睦,都在私下猜测缘由,有人说是西陵为了那头狐狸出头,有人说是西陵觉得荀余威胁太微宫的地位而处处针对……一直没个所以然。 这一次,荀余从西荒回来,西陵也王宫,许多人都暗暗猜测此番西陵神君和荀余会有什么对决。 未曾想到,西陵神君居然丢出了一条巨蟒,显出荀余的样子。不过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一向淡薄的的西陵神君为什么单单看荀余不顺眼,想必早就发现荀余不对劲,只是碍于没有证据罢了。 即便外头的传言沸沸扬扬,可是对于西陵的术法修为依旧无人敢置喙。荀余居然这个巨蟒,这个信息量实在太大,就在众人一片愣神之际,公子乔松首先反映过来,当下便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抬下去。” 即便如今荀余是个人形,但是先前那巨蟒的样子有足够大的冲击,那些人你来我往的推脱了许久,愣是没有一个人上前。边上的丰羽过了很久,也总算是缓过神来,气得往边上术士腿上踹了一脚,直接把他踢到荀余面前:“废物!荀余天天和你在你一起,他是人是妖是魔都分不清,现在连把半死的抬下去都没胆子,阴阳司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那术士哭丧着脸:“公子有所不知,荀大……这魔物身上全是魔气,又满身是血,稍不留神就会沾染魔气,我们不如神君大人修为深厚,实在抵抗不了啊。” 丰羽又往荀与边上踢了一个过去,满脸的怒气:“抬个蛇都要西陵神君,你们干什么吃的?!”见他们没动,又气道:“都给我把他关进去,染了魔气……”他顿了顿,继而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那你们就自裁谢罪!” 他青筋暴起,怒气几乎压制不住:“还不带着这条蛇快滚?!” 公子乔松看着他也有些出神且惊讶:“三哥你今天怎么了?” 三公子脾气即使一向不大好,可是今日更是有些失控,暴戾几乎都压制不住,整个人都像是泛着一股难以言状的黑气。经公子乔松这一提,他一个踉跄,似乎有些站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继而声音终于静了下来,摇了摇头:“我头有些疼,乔松接下来的事情就你来处理吧。” 看着三公子打算回去,公子乔松愣了愣,有些担心:“三哥你气色看起来不大好,是否要召御医过来?” 三公子再摇头,道了一身无妨,推开侍从的搀扶,转身离开。 荀余也被几个倒霉蛋哭丧着脸带走,西陵亦朝着三公子的方向看了看,淡声道:“他这几日更心浮气躁了不少。” 公子乔松叹气:“最近这些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的,三哥估计是累了吧。”揉了揉额头,往前走:“先回去吧,总归还得等荀余醒来再盘问,我这里正好有几个事情要和你说。” 西陵在后头略停了停,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黑血,继而抬手将那阵法都收了过去。叶霜灯原先也在想事情,看见西陵这动作不免一呆,惊讶的看着他好一会,才平定下来。 . 房中,公子乔松到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视线却是若有若无的落到叶霜灯的身上,忍不住陷入了深思。叶霜灯留宿的事情西陵没有压下来,甚至有点任由发展的意思,是故这事情半个时辰不到,有心一些的人都能打听的到。 公子乔松心思玲珑,自然早就知晓。 西陵神君向来与红尘俗世不沾边,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将他拽进一场风月之虽然中。荷华喜欢他很多年,狐妖那事西陵虽然没追究,可是小姑娘再勇敢,西陵说出那番话之后也该死心了,人心向来无迹可寻,不可按常理推断,虽然公子乔松不太明白,荷华喜欢了西陵这么多年,西陵半分回应都没有,又为何会喜欢上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姑娘。 不过按照如今这势头,荷华怕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讲茶盏放下,思绪还在转着,西陵已经扣了扣茶几,淡声道:“你是来找我喝茶的还是来发呆的?” 公子乔松缓过神来,再倒了一杯,望向叶霜灯,笑的很含蓄:“咳,我觉得我这呆的挺有道理的,你不看看最近大家都是呆的?” 西陵似有不解:“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 公子乔松有些错愕,揉了揉耳朵,对他的疑惑的态度更不可思议:“这还不够惊讶?” 西陵淡声:“太微宫并没有不允许娶妻的规定。” 太微宫的确没有定下这个规矩,历代君王几乎都不对太微宫有过多的干涉,但是历代神君不近女色的印象根深蒂固,导致大家都不觉得哪一任神君会娶一位夫人。 西陵此举简直前无古人,至于后有无来者却不清楚了。 西陵这句话十分轻松,叶霜灯却听的咳的一声,差点把吃进去的茶点都给喷了出来,脸上不知是咳红的还是涨红的,灌了好几杯水才堪堪压了下去,西陵一边替她顺了顺背,一边看向公子乔松:“你找我就是说这事?” 公子乔松想了想,干脆承认:“哦,不是这事,就是这个事情大家都挺好奇的,陛下也很好奇,我顺便也问一问。”又顿了顿,望向叶霜灯,斟酌道:“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西陵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不当问。” 看着公子乔松的笑容僵在脸上,叶霜灯差点笑出声,在西陵身上将迂回。到头来只会自己吃闷亏。不过公子乔松某种意义上和西陵颇像,他很快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正好现在也不方便,明日再问。” 他收起扇子,神色凝重了些:“这本来应该是大哥来告诉你的,不过近日他对你颇有……误会。” 西陵打断他:“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公子乔松咳嗽一声,步入正题:“好吧,那个事情我们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找你说说。” 第六十三章 今上对外头那些传言极为关注,病重也一直督促此事,不管外界如何传,今上对于西陵总算有种过分的信任,然而外头传的有板有眼,西陵也不出面做任何的解释,若非公子乔松自七年前西陵上任就与他相识,了解西陵的性格,指不定就会相信了外头的流言蜚语。 至于公子扶苏这几日为什么会对西陵有所误会,公子乔松大致也能猜到,对此他却也只有苦笑,他何尝没有因为此事找过西陵?也不是没有过埋怨,之后后来这一想,也明白过来。 西陵的责任是云泽,并非君王,可叹扶苏太过感情用事,一时之间并未想到。 眼前的玄衣神君,千年以来便是这样的守护云泽,公子乔松目光沉了沉,声音也低了下来:“我和大哥找到一个说书人,想来便是源头,不过那时他只是因为茶馆新开,吸引客源,杜撰了一个你一波三折收复魔物的故事。”话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皱了皱眉。 西陵没什么表情,淡声道:“在哪?” 公子乔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边境,不过一月。” 公子乔松说的没头没尾,叶霜灯听着就差在头上挂问号了,西陵却像是听明白了,声音寡淡的问道:“只查到这个地步?” 公子乔松道:“之前我们还在想,到底是因为源头太过市井弄巷,还有有人过于只手遮天,如今一看……叶霜灯正竖着耳朵听着,公子乔松却忽然停住不言。 叶霜灯无语。这些人就爱话说一半让人猜。 西陵道指尖搭在茶盏的边沿,目光垂落,过了片刻,他抬头道:“不必再查。” 公子乔松沉吟片刻:“你莫非知晓……” 西陵看了他一眼:“想太多。”又心安理得道:“我只是觉得,你们查的太急,平白惹人怀疑,等这一阵先过去。” 公子乔松琢磨两下,明白西陵此话的含义,眼中却仍然惊异不定,好半日才给压了回去,说起另外一件事,叹息道:“你之前与我是说荀余有异,我还不太信,如今真的是这样,好在北昭没发现,否则阴阳司出了魔物,好比御猫中混进来一只老鼠,实在让人笑掉大牙。” 西陵道没什么反映,淡淡的嗯了一声。 公子乔松问:“陛下将此事全权交与你手中,如何处置?” 西陵漫不经心道:“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先关着吧。” 说起此事,公子乔松也有些叹息:“三哥一向与荀余交好,对你结怨已久,为人又……偏执,此番你也多加小心。” 叶霜灯听的一愣,原来公子乔松还不知道三公子与荀余并非表面的友善,看他那咬牙切齿的程度,看起来积的怨不比和西陵的浅,可是看他的模样,又似乎不是单纯的积怨那么简单。方才抢先西陵开口之前让人把他关起来,其实是某种意义上的保护了。 公子乔松最近事情不少,和西陵说完此事又赶着去解决其他的事情了。叶霜灯爬在桌上,西陵在边上不知翻着什么书,她一边看着他,消化着方才听到的事情,这些事情暗流汹涌,步步惊心,险象环生,然而西陵却一直有办法独立这些以外,片叶不染,实在令人惊讶。 她的目光太专注,西陵转了脸过去,书册也被他搁在一边,撑着颐看她:“你在想什么?” 叶霜灯转过神:“我在想,三公子和荀余有些奇怪,像敌人,却又有制约什么的。” 西陵道:“王宫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把柄在手,行事多有制约,这不奇怪。” 叶霜灯皱了皱眉:“没有朋友么,可是你和公子乔松不就是么?” 西陵重新把书册拿起来,再翻新了一页,回答了她的疑问,许是照顾到她的智商,西陵解释的十分直接明白:“我不插手政事纠纷,也无实权,无论是谁当国主,太微宫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叶霜灯窥了他一眼,似有所指:“太微宫一直都没变化么?” 西陵想了想,再翻了一页:“也有几次例外,不过也没多大问题。” 叶霜灯双手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没再继续这个问题,继而对着他的书册感起兴趣来,凑过去看了一眼,西陵也没有表示,任由她前前后后,翻了几页,眼里似有笑意。 对着这书,叶霜灯翻了好一会,放下书卷,最后只能瞪眼。 西陵重新捡起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懂了?” 叶霜灯懵圈,还没来记得回答。西陵便接了上去:“上古的一种功法,见效比一般的快。”从袖中又递给她一本,眼中促狭的笑意一闪而过:“这是你的,没事看看,不懂再问。” 叶霜灯对修炼一事尝到甜头,兴趣颇大,虽然已经过了修仙骨的年纪,可是西陵这些日子也有教她一些功法,见效虽然没有那些小术法快,但是她的确能从丹田中凝住了气,即便不能修成仙骨,若是能延缓衰老也是不错。 如今听西陵说到有种上古的功法,还能速成,当下便产生了兴趣,立刻扑上去翻了一页,然而目光一落定,她的眼角又是一抽。 还是那种看不懂的字。 明明是汉字,可是她就是看不懂。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尝试了当文盲的滋味,她的心理落差有些大,只得僵硬着望向西陵,掩着面羞愧道:“……不好意思,我文盲,我看不懂。” 西陵像是早就料到,把手里的书又翻去了一,形容十分平静:“上古的字,看不懂也正常,你现在不必露出这样的表情。” 感情他早就知道自己看不懂,叶霜灯皱了皱鼻子,凑进他一些,把书册摊开放在桌上,看着他的眼睛,勤学好问,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那我现在应该怎么修,上面写着什么?” 西陵没有马上回答她,反倒是侧头看着她,把自己手上的书册搁在一边,唇角有及浅的笑意:“想我教?” 叶霜灯忽然觉得西陵这幅样子有点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劲,转了一会思绪,她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回答的有些心虚:“……这个很难么?” 西陵想了想一会:“不难,就是你可能有点累。” 不是太难就好,叶霜灯松了一口气:“累没关系。”笑盈盈的看着他:“反正有你会教我的嘛,累一点不怕。就怕这种上古的术法太难我学不会。” 西陵嗯了一声,眼中有笑意滑过,看了她好久,方点点头:“我教。”又道:“我耐心好,你可以慢慢学,多试几次就会了。” 叶霜灯奇怪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些话有点问题,可是又发现不了症结所在,盯着西陵看了好久,发现他一片坦然,实在不能妄想从他面上发现什么情绪,最后只能呐呐道:“……也好,什么时候开始?” 西陵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有些幽深,笑意转瞬即逝:“现在为时尚早,等你筑基稳了。” 叶霜灯翻了几页,实在不能从中看出一个认识的字,西陵答应教她了,可是她总觉得这个事情某个方面好像有些不大对劲,然而回想了西陵方才的话,实在不能从中窥出一分蛛丝马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方才那些宫廷政权听多了,心思用错了地方。 她那册书最后被西陵重新收了回去,说他看完了自己教,眼前的西陵正专心的看着那册书卷,叶霜灯双手拖着下巴,看了一会,最后不知如何犯了困意,趴在桌上小睡片刻。 . 此处的地牢十分特别,视线幽暗,边上点着长明灯,摇摇晃晃,没有狱卒的巡视,显得尤为闺蜜,地牢皆千年的桃木搭就而成,平时看去遂无不同,但是只要妖魔靠近,上头篆刻着古老的铭文便会光芒大阵,显示出一派金色。 一个人,全身上下都裹着黑袍,一步步往里走。踩上水坑便发出啪嗒的声响,在这地牢之后,显的尤为醒目。他一直往前走,直至在一出牢房前停下。 那牢房落里,卷缩着一个人,衣着破烂,上面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一些已经结痂,一些还往冒着翻着黑气的血。黑影站在前头,将朦胧的光线都给挡住。 然而躺着的人只眉头动了动,除此之外,竟无任何觉察。 过了好久,那黑影终于耐不住性子,拳头一下子砸到那桃木上,力道及大,然而桃木却纹丝不动,他的关节却渗出了血迹,声音几乎咬牙切齿:“荀余,我知道醒着。” 过了好久,地上躺着的那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像是早就知晓他的到来:“三公子竟然光临此地,我这小小的牢房当真蓬荜生辉。” 帽檐卸下,眼前的正是三公子,他冷笑:“咎由自取。” 荀余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急,依旧闭着眼:“西陵目的并不在我。” 三公子冷笑:“你那个主上呢,你这样都不救你,你还为他效忠?” 荀余这才睁开了眼,眼神阴鸷且锐利,好半晌才笑了起来,他不笑还好,如今这一笑在阴暗的地牢之中,却更显诡秘,三公子只觉得后背都有些发凉:“如同西陵忠于云泽,我忠于的是魔族。” 三公子顿了好一会,才道:“如今魔族也放弃你了,你还想效忠什么?” 荀余不答,看着他:“那你又想什么?” 三公子后退一步,目光也是定定的落在他身上:“我恨不得你死。死的尸骨无存,死的魂飞魄散。” 荀余笑的冰冷:“我死了,你当西陵不会有朝一日,找到你?” 三公子道:“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现在,我能看见你拨皮拆骨的死在我面前,也便足矣。” 荀余冷冷一笑:“你行事太过注意表面得失,眼前利益,还是一点长进都没。”公子愤然看着他,拳头被捏的咯咯作响,荀余又冷笑着接了一句:“还是和开始一样没脑子。” 眼看着三公子一圈就要继续砸到桃木上,荀余挑了挑眉,又道:“我劝你一句,你吃的药维持不了多久,不想西陵这么快发现你的事情,趁早离开。” 三公子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大惊,上头不知何时开始泛着黑气,快速干缩下去,他眼睛几乎都充了血,把手在衣袍里一裹,就打算出去,荀余的声音却不紧不慢的从后面传来,呆着嘲讽的笑意:“我若是你,定然动用全部关系查一查西陵的来历。” 三公子脚步一顿,还想说什么,可是再看见自己一点点干枯下来的手,终究忍了下去,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第六十四章 清晨,今上的寝殿中染了熏香,带着一些药味,想来是巫长息的手笔。今上躺在帐中,公子扶苏正垂头立在一边,看见西陵进来,有片刻的皱眉,继而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句:“西陵神君。” 巫长息还在那里诊脉,看见西陵推门进来,颔首微笑,继而落笔给今上写了新的一道药方,递给边上的御医。之后,他也没有多留,照例交代了几句需要注意的地方,便打算告辞。 帐中今上却忽然出声,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疲惫:“扶苏,你送巫国师离开,之后你也先回去,折子也已经送到你房里。” 这几日今上身体不适,折子都交付在他手中。但是今上此时说出这话明显是找了一个油头支开,说来这几日他也隐晦的提过几次太微宫特权过多,长此以往并非好事,可是今上显然没有听进去,甚至还训斥过他一顿,到了今日,还是屏退左右单独见西陵。公子扶苏一愣,看了看西陵,又看了看掀开帘子坐起来的今上,有些错愕:“陛下?” 今上揉了揉额头,皱着眉不欲听他继续说下去,摆手道:“快回去,这些折子都是急奏。” 公子扶苏没有动,若有所思的朝着西陵看去。 西陵没什么表情,转身就准备离开:“陛下与大公子商议完毕,再差人找本君过来。” 今上拧眉,急的咳了好几声,推开公子扶苏抚背的手,显然是真的生气了:“你还呆着做什么,还不回去!” 公子皱眉,下意思的抬头看了一眼西陵,今上此时又催促了一句,他不敢再违背,唯有低头应是,退了出去。 今上咳上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大叹一口气,喝了一杯茶润润嗓子:“小儿顽劣,神君勿怪。” 方才公子扶苏那神情摆明是对西陵有意见,西陵倒也没生气,只淡声道:“大公子倒是十分孝顺。” 今上无奈:“只是最近实在有些不省心,我都不知之后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因此事对神君有所芥蒂。”今上的声音沉了一些,像是再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态度摆的低了些:“之后还劳烦神君看在云泽的面子上,多担待些。” 西陵声音寡淡:“无妨,本君并不是没遇见过。” 今上默然一会,没有继续这个事情,转而道:“听乔松说……神君的阵法抓到一个人?” 西陵点头:“今日过来,正打算与陛下说起此事。” . 叶霜这一觉睡的有些沉,醒来的时候,她睡眼惺忪的摸了摸,一路盲人摸象一样摸到挂在边上的外衣,慢吞吞的穿好。过了片刻,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个激灵的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的还是西陵的床。边上未设软榻,显然西陵这一夜又心安理得的和她躺一张了。 许是这事情已经发生过两次,这第三次发生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先前醒来时候的惊悚,她默默的将衣服鞋袜穿好,外头已经有人备好了早膳,叶霜灯瞪了瞪眼,垂头开始吃,正慢吞吞的吃到一半,忽然听见门外有些响动,还没来记得站起来,那人已经过来了。 两人相顾无言的瞪了一会。秦桑看了看眼前的早膳,在看了看坐在桌前的叶霜灯,他默了一会,才道:“先生不在?” 西陵倒留了字,说是陛下找他过去,叶霜灯估摸着他是去解决荀余的事情。不过秦桑这样着急来找西陵,也有些奇怪,叶霜灯点头:“一早起来就不在。”又瞧了瞧他着急的模样,忍不住问:“出了什么事?” 秦桑再默了一会,还是回答她了:“泽兰出了点事,我原是过了想看看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又叹了一口气:“姑娘可要过来看看?” 见到泽兰的时候,叶霜灯总算明白秦桑这样着急是何缘故。 满脸的苍白,呼吸若无,悄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叶霜灯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她脸色怎么变的这么差?”秦桑颦着眉摇头,过去给泽兰渡了一些灵气,然而这灵气一渡过去,泽兰便如果受不住一样,止不住的咳嗽,他只得收了手,眉间忧虑更甚:“不知为何,她昨夜忽然受了伤,对我的灵气也十分排斥,现在气息也越来越弱了……” 泽兰这伤来的奇怪,叶霜灯脑海中却好似有什么交缠线头,她觉得隐隐有什么线索,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总算从中把它给刨了出来。西陵带她去看封印的时候,叶霜灯曾提过要去提醒下泽兰,可是那时西陵只道是让秦桑去说。之后西陵是怎么和秦桑说的,她并不知晓。 再看看如今这状况,叶霜灯有些有些懵圈。 泽兰看起来不知此事,秦桑看起来也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西陵没提过了。 但是西陵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总不能是特意让泽兰受个伤。叶霜灯正奇怪着,忽然又听得秦桑问:“昨夜姑娘可曾见过泽兰,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这事情实在蹊跷,叶霜灯没有提及西陵的话,再回答了秦桑几个问题,再了几句当时泽兰烧黄纸的事情,秦桑听的有些楞,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低喃:“烧黄纸……?” 叶霜灯点头,瞅了瞅一脸苍白的泽兰:“她这样下去也不行,不过西陵被陛下请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说起此事,秦桑也有些叹气:“先生布的阵法,居然一夜之间就抓到了巨蟒,陛下想必也头疼的很。” 叶霜灯一愣,吃惊:“你知道阵法的事情?” 秦桑对她反应这么大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道:“有几处还是我与先生一同布下的,如何不知?” 叶霜灯再懵了一会,看了看泽兰,又看了看秦桑,更不明白了,这莫非是秦桑没和泽兰说阵法的厉害关系,导致她撞上阵法受伤了?她斟酌了一会,再问:“……当时泽兰也在么?” 秦桑摇头:“此事秘密进行,神君并未告诉泽兰。” 叶霜灯更摸不着头脑了,这难道是秦桑不说,可是他没什么必要这样坑泽兰一把,想了想,换了一个说辞:“对了说起来,那些阵法都在哪,我有些忘了,身上的魔毒还没清,我觉得还是离远点好。” 秦桑愣了愣,对着叶霜灯这问题想了想一会,还是没明白:“魔毒?” 叶霜灯点头:“染了魔毒,我离着远点好,万一被误伤了呢。” 秦桑默了一会:“……你哪里来的奇怪想法,魔毒和魔气全然不同,阵法如何会误伤?” 听到秦桑这话,叶霜灯脑袋一空,还没来记得回话,只听得他接下来又补了一句:“姑娘只管放心,这阵法只认鬼怪妖魔,不会有事。”秦桑抬起头,看见叶霜灯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正僵硬的侧过身,深吸一口气,捏着拳有些愤慨,深吸一口子,再确认了一句:“不会误伤?” 秦桑看着叶霜灯这个反应,结合了今日依旧是在西陵房中看见她,顿了一会,反应过来:“……”想来是西陵不知和叶霜灯说了什么,诓了她一句,没想到被自己无意的一句话给拆台了,他只得补救,想了一会,故作思虑:“……不过也说不太准,指不定魔毒比较特殊会被误伤也有可能。” 这补救实在太生硬,叶霜灯自然不会相信,红着一张脸,绞着袖子咬牙:“太过分了!”觉得不解气,再捶了捶桌子,一脸气恼的出了门。 秦桑;“……” 十分不巧,她一抬头差点撞上回来的西陵,叶霜灯正是一脸羞愤中,磨了磨牙,打算绕开,西陵已经抬手将她拦住,神色十分平静:“什么太过分了?” 一句你还敢问,差点脱口而出,但是到底她脸皮没西陵厚,这种事情没办法和他当众抗议,只得先默默忍了下来,木着一张脸,转身就走:“正好秦桑找你,我先回去了。” 被叶霜灯这样一提,秦桑缓过神来,接道:“泽兰不知为何,忽然受了重伤,学生正打算请先生看看。” 西陵过去看了一眼,泽兰依旧躺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眉头紧皱,像是在做什么梦。西陵在边上坐下来,声音不紧不慢:“阿霜,过来。” 叶霜灯正好迈出房门一步,闻言立刻迈出了另外的一步:“这种事情我不能帮什么,你还是找秦少侠吧。” 话音一落,西陵又不紧不慢道:“正好,秦桑你去看看阵法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秦桑默了一会,低头称是。 站在门口的叶霜灯:“……” 西陵转向她,眼中分明有笑意划过,抬了抬手;“你是要自己过来,还是我带你过来。” 第六十五章 眼看着西陵将秦桑支开,再看了看昏迷中的泽兰,叶霜灯无语一阵,决定暂且不与他计较,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他边上:“……她怎么样了?” 西陵收回手:“受伤了,不过现在没什么事情。” 听到西陵的确认,叶霜灯放下心,又回忆起方才秦桑的话,刚想认真的表达下不满,西陵想了片刻,看起来有些似笑非笑,又转向叶霜灯,淡定:“等会再与你解释。”又道:“先将她外衫褪了,我看看伤口。” 西陵这话题转的太突然,叶霜灯哦了一声,懵懵然的把泽兰外衫褪了一半,才蓦然反映过来:“……” 夏季的衣服轻薄,外衫之下便是里衣,锁骨附近已经被人包扎好,不过上头依然有血迹渗出,泽兰额上冒着虚汗,叶霜灯手指一顿,唏嘘:“差一点就到胸口了……”她四处看了一圈,把枕边的药瓶拿出来,抬着下巴看了放看在架子上水盆:“我给她换个药,你去带点凉水回来。” 西陵没说话,抬手在上头拂过,不一会儿原先空荡荡的水盆中就出现清澈的水。叶霜灯正在拆缠在伤口的白布,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门,正打算询问,视线落到水盆里,看见清澈的凉水倒影正自己的影子,她懵了一会:“这个水……” 西陵虽然能化出一些东西,但是那些却是幻化之术,并不是真的。或是原先就在他的乾坤袖中,然而眼前的水却是真真切切他用术法带出来的,虽然只是一小盆,却也已经是一种意义上的操控四海,此等操控自然之力,着实有些夸张了。 西陵对此不觉得有异:“怎么了?” 叶霜灯默了一阵,没有继续问他,重新望向泽兰,小心翼翼的把白布从上头一点点解下来,只是泽兰血流的实在是太多,这几天温度有高,伤口有些不大好,药膏和血几乎都黏在纱布上,她每扯一下都能感觉布条边上脱开的线陷在伤口里。她动作已经尽量放轻,可是睡梦中的泽兰依旧紧紧锁着眉,额头冷汗冒出。 费了好半天的时间,她才将白布拆完,取了干净的帕子浸水拧干,一点点的把伤口上的药膏清洗干净,淡绿的药膏和血迹擦干净,看清了伤口的模样,她又是惊讶了一阵。 她肩头是有对称的两个原点,血正是从中渗出,带着隐约的黑气,除此之外,上头还横着一小道剑伤,将两处原点连接,不过剑伤不重,现下也差不多止血了。 叶霜灯连忙扯了扯西陵的袖子,惊讶:“你看看,这个伤口好像……好像被什么咬了。”略一思索,她的脸色一白,反映过来:“这是蛇咬伤的,一定是荀余,她遇见荀余了。” 西陵看着这个伤口略有思索,反手化出一把匕首,作势就打算完上头再划一刀,叶霜灯下意识的就把他的手给拽住了,看了看他手里的匕首,再看了看昏迷中的泽兰,不理解:“……你想做什么?” 西陵淡定道:“放毒血,怕你下不了手。” 看着那寒光凛冽的匕首,叶霜灯眼角一抽,默默退开了,西陵利索的往上头一滑,泽兰顿时一个皱眉,眼皮下眼珠转了几圈,像是马上要醒来,西陵直接抬手点上她的眉心,给她捏了一个昏睡决,继续压了压她伤口附近,让血流的更快。等到流出的血不再带有黑气的时候,他放收了手,在她周围不知怎么一按,将血止住。衣袖上亦是半点血迹都没沾。 叶霜灯过去给她覆上了药,又仔细的包扎好,疑惑:“那个剑伤也是有人给她放血?” 西陵将匕首收好,颔首:“就是他太心软,伤口割的不够深,毒气还堵着,所幸还不算太迟。”又转身道:“替她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叶霜灯应了一声,看了看彻底昏睡过去的泽兰,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微微的出神,过了好一会才站起来整理了干净的衣服,用干帕子将泽兰身上水擦干,又将染了血的衣服换下,小心翼翼的替她穿好。出去的时候原想把那水盆带走,却不知何时里头的水已经换成干净的,更是再呆站了一会。 出来的时候,西陵正在前头等她,一路回到房中,叶霜灯却像是神游一样都没说话,西陵伸手理理她的头发,看着她有些有些发懵的表情:“怎么了,是想到荀余害怕?” 叶霜灯抬起头,喃喃道:“……我是觉得,你最近的术法,需要结印的好像越来越少。” 结印算是一种术法的加成,除非一些特殊的法术,否则修为到一定的境界,就可免去结印,叶霜灯记得先前西陵术法虽然强大,但是许多都免不了复杂的结印,可是如今看来分明免去了很多。 先前收了阵法未曾结印,如今便是招水过来也不曾结印。 西陵想了一会,直接承认了:“封印解开之后,的确修为增加了不少。” 叶霜灯默了一会,再抬起头,目光里像是闪烁着什么东西,忽然问他:“我筑基还差多少?” 闻言,西陵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将面具摘下,俯身以额头对上她的额头,叶霜灯只感觉额上似乎窜进来一股及其深远的力量,几乎从头到脚的将她扫荡了一遍,气势迫人,却莫名的安心,过了一会,西陵才略微离开了些,可是依旧离的近,吐息都若有如无的拂过她的双唇,有些微痒,他声音镇定:“还差一点,不过不可强求。” 叶霜灯视线垂了垂,声音带着未知的情绪:“我不是想强求,但是怕来不及。”过了一会,她又重新抬起头,目光深深的看着他:“我想早点学,筑基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再快些吗?” 西陵看了她一会,似笑非笑,眼神都有些幽深,闪烁着未明的情绪。叶霜灯被他瞧的奇怪,疑声:“这个有什么好笑的。” 西陵是表情依旧似笑非笑,声音不见有异,一本正经的表示:“你这么期待,我觉得有些难得。” 叶霜灯瞪了他一眼,反驳:“我学这些本来就挺认真的。” 西陵似有深意的嗯了一声。 叶霜灯再一次的觉得西陵这神情有些古怪,可是偏偏又指不出她哪里不对劲,方才事情发生了不少,让她差点忘记了一个事情,如今静了下来她才蓦然反映过来,磨了磨牙:“泽兰是怎么伤的?”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西陵看了她一会,答道:“像是遇上荀余了。” 叶霜灯继续磨牙,又捏了捏拳头:“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是怎么和我说的。” 西陵想了一会,眼里滑过笑意,总算明白了问题所在,但是这个事情应该怎么顺毛,他想了一会,只得先承认:“误伤的确是假,只是你不能碰是真。” 叶霜灯显然不信:“理由?” 西陵面不改色:“如果不信,大可以可以去试试,左右我给你接回去就是。” 想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叶霜灯:“……” 西陵揉了揉她头顶的发,眼中升起笑意:“我的确没说真的理由,因为怕影响你的凝气,不过如今筑基差不了太多,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叶霜灯狐疑的看着他片刻,西陵一脸坦然,他骗起人来总是真假参半面不改色,叶霜灯也不知道此番他这到底是不是真话,正想开口,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听起来有些着急:“先生,泽兰醒了。” . 原以为还得过几天泽兰才能醒,没想到西陵这厢去放了一些血她转眼就醒了,去房间的时候泽兰半躺在床上,唇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看见西陵进来,作势就要下床,还好被秦桑即使拦住;“你现在受伤,不要乱动。” 她的神色十分着急,深吸一口气,放才把话吐出来:“我受伤之前遇见荀余了,他是,他是……说到这里,泽兰咳嗽了好几声,一脸的着急,可是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西陵平平静静的接了过去:“本君已经知晓。” 泽兰一愣。 西陵再问:“你的伤是因他而来?” 泽兰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东西,瑟缩一下,才颤抖的咬了咬嘴唇点头。 西陵顿了一会,才问:“你确认荀余是魔族?” 泽兰咬了咬嘴唇,点头。 西陵道:“他与阴阳司地位不低,先前又对你下了魔毒,本君如何知晓你此番不是栽赃嫁祸?” 荀余是魔族一事,西陵早便知晓。至于泽兰和秦桑不知知道多少,但想来都是心照不宣的状况,便是此番布下阵法也是为了抓住荀余以及幕后之人,西陵这一问,不仅仅是泽兰没料到,连叶霜灯都懵了一会。 西陵喝着秦桑不知何时沏的茶,再次开口:“你是如何确认他的身份?” 泽兰静了好久,才断断续续的把话组织好:“……泽兰学艺不精,但是魔气还是可以分辨,肩上还有伤口,神君大人若不信……她咬了咬嘴唇,闭上眼:“大可过来确认。” 第六十六章 西陵停了片刻,搁下手里的茶盏:“咬伤是荀余所为,那剑伤从何而来?” 叶霜灯听着再傻了傻,西陵先前放血的时候还说过这个剑伤太心软,毒血放的不够多,还顺势补了一刀放干净了,如今这一番话又是何意?他不是早该知晓这个剑伤是秦桑的手笔,她眼中惊疑不定,按下好奇,继续观望发展。 秦桑在一边听着西陵这一番话也有些懵,过了一会才站出来:“先生,剑伤是因荀余毒血所积,学生划开放的血。” 西陵看了他一会,评价:“太心软,血都没放干净,平白多舔了伤口。” 秦桑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泽兰也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神色莫辩。 西陵施施然走到门外:“方才本君放了血,你徒弟应该无碍了,带着她过来。” 秦桑看了看躺着的泽兰,又看了看已经出去的西陵,有些没明白:“……去哪?” 西陵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理所当然:“自然是做个见证。” 近来流言实在有些无法抑制,传的厉害,更不知从哪里来的传言,说是西陵施的幻术嫁祸给荀余。因为如今北昭在宫中,此时不好大战旗鼓,便设在地牢中,只待西陵过去审问。 但是,叶霜灯实在想不明白,西陵这一出是什么意思,偏偏又没什么机会单独问他,心仿佛被猫抓一样痒的不行,刚到地牢门口,西陵捏了一个决,不知把什么东西罩在了她头顶上,叶霜灯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屏障包裹住,周围气息的流动都停滞下来。西陵对此没多做什么解释,手指在她鬓发前一停:“等会又不舒服的地方,别忍着。”想了想又不放心的盯着一句;“觉得不对劲了就告诉我。” 甚少见西陵这个模样,叶霜灯眨眨眼间,刚想说话,生活便传来泽兰略有虚弱的声音:“神君,泽兰如今身体不适,可否等在外头?” 西陵淡声:“本来就不是喊你来看热闹的。” 西陵虽然本来不是什么会体谅人的主,可是泽兰现下这幅模样,他还拉着她来此等阴暗的地方,还是有些不遵常理。秦桑颦了颦眉,也忍不住出声:“泽兰刚刚才醒,地牢湿气太重,荀余既然已经抓住,也不急于这几日,可否等泽兰身体好些再去?” 西陵没有理会,直接便进去;“陛下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 秦桑还想说话,却被泽兰给压了下来:“师父,我没事了,既然陛下在里面,泽兰也不能任性。” . 叶霜灯看了看西陵,又看了泽兰,只觉得这状态太奇怪,却又实在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步步和西陵一起走在地牢之中,她只觉得胸口闷的慌,周围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一步步走的艰难。不过西陵发现的很快,牵着她的手给她渡去了一丝灵气,在筋脉中蔓延开来,逐渐驱走了那份不适。 她下意识的回了头,发现泽兰的自进到地牢中再也没有说话,一双眉紧紧皱着,脸色似乎都白了许多,正心下疑惑,便听见前头传来一个声音:“西陵神君。” 今上果然已经在哪,扶苏和乔松也在。西陵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像是顺口:“怎么不见三公子?” 今上坐在椅子上,咳嗽一声,声音沙哑:“丰羽落水染了风寒,这几日在休养。” 叶霜灯暗自好笑,丰羽和荀余的关系看起来有些奇怪,估摸着是他无法应对这个状况,找的托词而已,再顺着今上的目光望去,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地牢其实是某一任的神君布置的,很显然神君没有折磨犯人的爱好,这个地牢中没什么刑具,就是层层术法禁锢不少。眼前的荀余就被困在一出圆台上,明明没有什么东西绑着他,可是他就是在一个圈中出不来,身上的魔气也失去控制的翻滚,一张脸也随着魔气不停的扭曲变换,狰狞恐怖。 公子乔松对着西陵笑了笑,没说什么。 公子扶苏漠然,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西陵身上,声音略冷:“神君。” 听出扶苏声音的不觉,今上眉头一皱,咳嗽了好久,才把话说出来:“阴阳司混进了妖魔,实在是他们监管不力,此事劳神君费神日久。”又看了看西陵身后,愣了片刻:“这两位?” 此番处置荀余算是秘密进行,西陵带着叶霜灯今上已经不觉奇怪了,只是身后的泽兰与秦桑也在,实在有些费解。 西陵望向倒在的荀余,声音淡漠:“泽兰的伤因他而起。” 今上默了片刻,默许。 荀余的目光在叶霜灯身上留了片刻,接着又转向身后,停顿半晌,最后勾起唇角一笑:“神君布下那样一个大阵,荀余实在受宠若惊。”又问:“神君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西陵不答反是道:“吸食动物精血,而不是活人,你还算良心未泯。” 荀余皱了皱眉,没说话。 经西陵这样一提,扶苏也沉吟半晌:“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上咳嗽一声:“这里没有外人,说吧。” 扶苏再顿了片刻:“神君此言非虚,当时想捉到那个妖,只怕动物会祸害到人,可是一直没有蔓延到人身上,据儿臣所知,荀余在西荒平定多次妖乱,现下不过死几只动物,于云泽他有功无过,虽说妖魔千百年来与人一直对立,可是人中有斯文败类,妖魔之中难道就没有善心的吗?” 叶霜灯听着忍不住惊讶,怪不得听说公子扶苏心软渊静,这一番话他说出来实在太超前了,叶霜灯虽然的确认同那个妖魔中亦有善心之说。不过由他这样一提,叶霜灯也忍不住有些疑惑,如果扶苏说的是真的,那么荀余的确没想嗜血成性,也没想危害云泽,似乎,他单单针对的是某一个人。 今上果然被他这一番话给震惊了,良久都没有回答。连公子乔松都愣了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等到今上反映过来,脸色便的咳的涨红,显然是不能理解公子扶苏这一番超前理论,刚想斥责他荒唐,西陵却恰好接过了话:“大公子此言倒有些道理。” 今上愣了愣,看向西陵:“神君这是何意?” 西陵向着荀余走近了几步,未建施展什么术法,然而荀余却因他的靠近,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脸上黑气更盛,像是被他威压摄的即刻就要显出原型来,却又被西陵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禁锢下去,他皮肤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游走,这种僵持之下比显出原型更加难受。 西陵垂眸看着底下的荀余,淡声:“自五年前他入阴阳司以来,的确功劳不少,平定了不少妖祸。” 公子扶苏毫不客气的接了一句:“既然如此,神君为何非要制他于死地?” 叶霜灯琢磨着,公子扶苏对着西陵颇有箭弩拔张之势,只是西陵未接,轻飘飘的望向今上:“陛下可查出荀余户籍?” 闻言,公子扶苏一愣,随之向今上望去。 今上颔首:“手段极为高明,虽然无法查出源头是何人伪造,不过到的确找到这源头便是……来自北昭。” 公子乔松听着也愣了愣,他当时受西陵所托的确查过荀余身份,可是那时候那时查出来的荀余身世十分清白,没想到今上一查,居然扯虎了这样一个大线。 妖魔是一回事,涉及领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能算是一件大事,荀余也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发展,愣了好久才低笑出声:“若是北昭如何,神君大人莫非觉得一个魔,还需要去当北昭细作不成?” 一个魔去当北昭细作的确有些不能理解,人困于妖祸已久,人对于他们只是蝼蚁,除了云泽这个奇葩,其余国家皆是步履维艰,便是北昭,也只是近几年才稍微好一些。一群人又能许给魔什么利益,致使他能为人类做事?除非是这个魔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西陵定定的瞧着他,声音寡淡:“所以我也很好奇,你既不是想针对云泽,那你到底想对付谁?” 荀余顿了顿,没有回答。 西陵继续道:“给阿霜染的妖气、让人误以为她是狐狸,之后又给她下魔毒、费尽心机的给她制造了错的记忆,加上前几日又伤了泽兰,这些事情看起来毫无关联,阿霜也与你无冤无仇,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西陵这一番话说的长,声音到依旧平静寡淡,他默然垂眸看着荀余:“这些事情,你做何解释?” 荀余停了很久,身上的黑气始终萦绕不散,看了看站在西陵身边的叶霜灯,又看了看苍白着脸坐在轮椅上的泽兰,她现在体弱,在湿气重的地牢呆着救了,咳嗽越来越严重,几乎整个弯着腰要把肺都咳出来,并未对上荀余那冰冷的视线。 终于,他收回目光,皱了皱眉,眼中快速划过什么情绪,继而冷笑:“妖魔害人,还须什么理由?” 第六十七章 西陵声音尤为平静,面对荀余这没什么逻辑的回答,居然也没什么逻辑的说出了处置:“所幸你下的都非什么致命的毒,念在你与云泽有功,本君便拔了你的毒牙,以儆效尤。” 他说的太过平淡,众人一时之间没有料到,齐齐愣住。过上好一会才反映过来,众人实在不能理解了。如此大张旗鼓的抓了荀余过来,最后的惩罚居然只是拔了毒牙? 今上皱了皱眉,望向荀余的时候略有思虑。公子扶苏自然也不愿是对荀余处罚过重,然而没料到西陵如此痛快的给出答案,亦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也没说话。 静默之中,倒是有两人率先反应过来,几乎同时出口。 荀余冷笑:“呵,拔了毒牙你怎么不抽了我的内丹。” 泽兰亦是惊呼:“神君三思!” 想不到打破寂静的会是这两人,今上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一转,继而重新望向西陵,并未开口。方才这两人的声音在静谧中显得尤其突兀,西陵闻言望向泽兰的视线波澜无痕,泽兰自知说错,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加上被他这一扫,她咬了咬嘴唇,一张脸白的更加厉害。 一边的叶霜灯,压着声音咳嗽了一声,也忍不住抚了抚胸口。自从进到这地牢中也有些不适,若非是西陵一直牵着她,给她渡了灵力过去,估摸着自己的脸色也好不了太多。虽然得到了缓解,可是到底不是全无觉察,这个地牢让她觉得很难受,像是一种压迫,把她紧紧的压的喘不过气。只是现在大家注意力都在泽兰身上,并未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也想不到第一个出言反对居然是本应充当背景板的泽兰,实在奇怪,她正琢磨着,便见着泽兰深吸一口气,总算出声解释:“异类就是异类,心胸狭窄,即便先前没有害人之心,难保经过此事不会心生怨怼,况且他多次三番的谋害叶姑娘,难保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西陵没看他,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荀余,莫名:“不拔毒牙,莫非你身上的蛇毒已经好了?” 蛇毒千千万万,虽然毒血是放干净了,可是身上还有一些毒素,要清楚是什么毒才能根治,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直接拔了那蛇的毒牙来好好看看到底种的是哪一种,西陵要拔了毒牙也能说的通。泽兰也明白过来,声音静了片刻:“拔毒牙自然是根治的最好办法,泽兰只是觉得荀余身份不明,自然不能单单拔了毒牙就了事。” 西陵哦了一声,终于看向她:“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泽兰静了一会,还没有回答,尚在斟酌,忽然听见一声不带情绪的笑:“身份不明?”是公子扶苏的声音,在西陵看过去的时候,又反问了一句:“若单单这一条,现在要抓的可不只有他。” 公子扶苏话音一落,原先一言不发的今上立刻出声训斥:“住口!”因为着急出声,弯腰咳嗽了半天也没缓过来,正被公子乔松扶着,手指带了几分颤抖的指向扶苏,显然是真的气急。 公子扶苏皱了皱眉,作了一个长揖,还是依旧坚持:“陛下从不看出生,为何当当针对荀余不信他的为人,哪怕他这些年有功无果,从来都是任劳任怨。” 静了好久,今上终于叹了口气,他揉了揉额头,没有再出口训斥,咳嗽也终于止住,声音中反倒有些疲惫:“你是想救荀余,还是只想与神君做对?” 想不到今上说的直白,公子扶苏愣住,没有回话。 眼看扶苏都要和今上对上,不过今上也显然是气急了才会如此当众训斥,可是自然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公子乔松连忙出来咳嗽一声,打岔:“这个地牢湿气太重,陛下可有不适?” 今上摇了摇头,看起又失望又疲惫,却实在不好再当众教训扶苏,看了他好一会,最后示意让扶苏和乔松扶着离开,摆手道:“孤有些不适,神君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罢。” 公子扶苏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荀余,又看了看西陵,显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今上压下了手,声音也带了几分凌厉:“还要丢脸到什么时候,快回去!” 这个其实也算是重话了,扶苏顿了片刻,再不甘心的看了西陵一会,最后只得离开。 看得出今上是特意离开此地,好让扶苏不能再干扰西陵的决定。然而扶苏性格向来温和,叶霜灯想不大明白为何他现在对西陵会是这个态度,只因为西陵没有出手救今上?可是看起来并非那么简单,她琢磨了一会,没想到什么结果,又把目光移到了泽兰身上,见她咳的比方才的今上还厉害,随着最后一声咳嗽,竟然直接晕厥过去。 秦桑反映快,立刻将她扶住,同时望向西陵,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西陵目光在泽兰身上停了片刻,终于抬手让秦桑带着她出去。 如此,地牢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个。叶霜灯看了看黑气腾腾的荀余,下意识的后头一步。荀余受了重伤,几乎摊在地上都不能动了,没能死成,仅凭一口气吊着,西陵声音淡漠:“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 荀余却道:“我的耐心也很好。” 在先前狐妖那事是,抓到那个替死的蝙蝠妖,西陵曾说他耐心好,不怕蝙蝠妖不说,荀余这话明显也是对应西陵此句,闻言,西陵表情依旧不见有异,淡声点明他心中所想:“蝙蝠妖一心求死,你却还想活着。” 荀余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西陵似有所指:“你的蛇毒到是特别,拔了毒牙或许有点用。” 话音一落,荀余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一愣,然而此后,西陵也不再说什么,更未在对他动手,直接离开。荀余一愣,脱口便问了一句废话:“你想怎么样?”余音消散在地牢中,西陵的脚步却没有停下,荀余自是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脚步沉沉越来越远,地牢中吹过一道风,墙头的烛光摇乱,荀余横躺下来,视线直直的望向上头。眼前有刻着千百年的符咒,这种符咒几乎遍布了这个地牢的每个角落,无形的力量寸寸没入灵魂之中,动弹不得。 他的眼神似乎失去焦距,良久,唇角斜勾起一抹冷笑。 . 哪怕从地牢中出来,泽兰面色依旧惨白的厉害,好不容易支走了秦桑,她解开缠在肩头是的布,上头已经被黑血浸透,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从枕头下拿出药膏,重新将这个伤口包好。经过这一系列的动作,她似乎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倚靠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呼吸。 西陵和叶霜灯都回房后,正好遇上了拜访的巫长息,泽兰正好看见,估摸着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终于起身出门。 然而此刻,原先正在房中的叶霜灯和西陵却分明站在泽兰的房门外面,泽兰开门突然,叶霜灯下意识的想侧身避开,然而泽兰却好似没有看见她,直直的就朝着前面走。叶霜灯拉拉西陵的袖子,示意他低头,在他耳边压着声音低:“我们为什么要跟着” 西陵同样压着她耳朵:“有些戏,得收尾了。” 叶霜灯眨了眨眼,没明白什么,一直看着泽兰破开结界,避过耳目,重新步入地牢之中。她是有些惊讶的,西陵的结界布置的周密,如今泽兰只学了这么点时间,居然能破了西陵结界,是她术法太强,还是西陵故意的? 想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叶霜灯得出结论,故意的。 泽兰走入地牢之后,他们随即跟上,离着泽兰约莫五六步的距离,这个距离不算远,地牢又十分安静,然而泽兰却浑然未觉,一直往里走,直到走到荀余更前站定。 泽兰回来找荀余,难不成是来手刃仇人的?她先前怀疑过荀余就是杀了泽兰父母的凶手,可是后来又觉得有些不大对,荀余并不嗜血,他没必要吸食虐杀泽兰的父母。眼前,泽兰正垂眸看着荀余,背着身子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一直未开口。 倒是躺在地上荀余察觉有人过来,抬头看向泽兰,先声:“呵,你过来做什么?” 泽兰蹲下身下,与他平视,声音有一丝不同往日:“不用再装,公子在西陵房里,他这时间不会过来。” 听到这话,叶霜灯心中一个咯噔,忍不住捏了捏拳,忽然涌起了一个不那么好的预感。她努力将这个预感先压了压,专注听着着两人的谈话。听闻泽兰此言,荀余垂了垂视线,而后抬起头,冷笑着又问一句,虽然还是一样的问题,语气却全然不同:“那你过来是想做什么?” 第六十八章 眼前,泽兰看着他,声音冷静:“你刚刚并没有拆穿我。” 荀余只是冷笑。 这两人状态古怪,看起来像是认识的,泽兰说拆穿,会是什么拆穿?她心中差不多已有答案,手心有冷汗冒出,下意识的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个事情。她知道现在剧情崩坏,西陵这幅样子来看人设也崩了,但是怎么说泽兰还是原女主,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事情。 然而,此时西陵的声音便定定的从上方传来,解了她的疑惑,顺便:“她的蛇毒,并非荀余下的。” 或许是周围的结界让泽兰不适,她捂着肩膀颦眉,好半天才放下来,低咳:“你我皆被阵法所伤,想来他对我也有所怀疑。” 泽兰此言一出,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她不算惊讶,只是一件一直怀疑的事情就这样确定了,心情还是有些复杂。至于西陵先前反常想来就是发现泽兰有问题,至于他为什么按兵不动,或许是想再拉出一些线吧。 此刻荀余又冷笑接了一句:“这个不是为了你,不过是因族中大义。” 泽兰点头,冷静:“我知道。”荀余接着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泽兰顿了顿,方又续道,声音也低了几分:“先前西陵对你多有怀疑,却依旧无法下手,到了如今才抓了你,如今虽然对我有怀疑我,但未抓出什么把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荀余静了好一会,方问:“这是你自作主张,还是公子的意思?” 泽兰道:“无论是谁,都是为了我族。” 荀余垂下视线,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呵,如今我已这样,还能说什么?只希望……公子不要心软。” 泽兰沉默片刻,最终道:“虽然这并非我本意,但是还是要谢谢你。” 荀余不再说下去:“你回去吧,虽然你身上被公子加了法罩,可是西陵进来修为不可同日而语,万一被发现而功亏一篑。” 泽兰停了好久,极轻的道了谢。叶霜灯看见荀余居然愿意为泽兰隐瞒下来还是很惊讶的,她过去只觉得荀余阴冷,又处处与他们做对,没想到死到临头居然还能做到权衡利弊。 她方才也能看出,泽兰一路过来极为小心,可是却没有发现他们跟在后头,虽然一方面也和修为有关,只是……她望向一脸淡漠的西陵,感概,离的这样近,这样都能不被发现,这个修为是多变态啊。 她这边还在胡乱想着,然而下一刻,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风,叶霜灯只感觉周身的术法被卸去,荀余看到西陵的时候,一双眼睛蓦然瞪大,几乎要跌出眼眶。 这个惊吓,的确来的太突然。 泽兰方才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一遍,无法再反驳,只是显然还没从状态里出来,显的有些茫然。叶霜灯也有些茫然,因为西陵这出现的太突然,显然把两人吓了一跳。连她自己都有些懵了,觉得西陵这手法太简单粗暴,不过再一想,西陵本来就不是爱兜圈子的个性,怎么简单怎么来,如此这样突然出现,的确是他的性格。 泽兰没解释,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的锁着眉。 之后,西陵没把泽兰和荀余再留在这个地牢,而是重新给他们换了一个地方带着,叶霜灯目送后头跟过来的术士压着两人回去,转向西陵,懵了一会,总算想起了一直盘旋的疑问,疑声:“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荀余有问题。” 西陵颔首:“恩,两三年前吧。” 再问:“泽兰有问题你也知道了?” 西陵:“差不多。” 得到确认,叶霜灯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揍了抓起来,反倒要和兜圈子?陛下不是很信你吗,难道还觉得你会骗他不成?” 西陵瞅了她一会,抬手覆上她的发:“我的权利没有那么大,总要服众。” 叶霜灯默了一会,叹气:“原来,你说叫我防着的人她?”又回忆了一阵:“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在那个石洞的时候,泽兰在我边上,似乎对我的话都很莫名,都是顺着我说的,她没看见水墓也没看见水。只是……”只是一直觉得女主黑不了,所以这些怀疑都没往她身上加。 西陵看着她:“现在也不迟。” 叶霜灯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发闷:“有点难过。”原来身边的一个朋友,一直处心积虑的想害自己,虽然不至于付出了全心全意的信任,可是终归有些感概。再顿了一会,叶霜灯喃喃道:“不过,秦桑应该比我更难过吧。” . 夜半,荀余正勉强的调息养伤,然而他身上的修为被西陵已经毁的所剩无几,只能勉强维持一口气,伤口更是无法愈合。只是还在此处没有多加禁锢,他觉得胸中要好受些。 正行气至一半,牢门却忽然被打开,罩下一片黑色的阴影,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眼中情绪复杂,并不说话。荀余像是早就注意到,也没有抬头,捂着胸口,唇角勾起一个笑:“如何,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那人居高领下,静默良久:“你想要什么?” 荀余这才抬起头,望向那人的时候,面上黑气汹涌,皮下鼓动着什么,像是下一刻就会冲破而出,他道:“你不是一直想变回正常人吗。我帮你,答应我两件事。” 帽檐被风吹开,里头的却是告病的三公子,他冷眼看着荀余:“你想做什么?” 荀余道:“给我造一个假的身份。” 三公子道:“现在他们查的这样严,如果事情败露,我也不会好过,为什么要冒险帮你?” 荀余像是早就料到他不会配合,笑的神秘莫测:“你可知陛下的毒是怎么来的?” 闻言。三公子真的没料到,倒退一步,大骇。 荀余笑意冰冷:“西陵没骗你们,他中的是人间的毒,所以他一时发现不了,等到毒发作的时候,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回天乏术。你可是我是借谁的手下的毒,若是陛下发现宫中有人藏有此种□□,又会如何处置这个下毒之人?” 三公子拳头被他捏的咯咯作响,像是想上去把荀余撕成碎片,最后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了回去,转身就走。三公子离开之后,然而此后荀余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下去,直至最后化作一身叹息,表情却不知悲还是解脱。 . 西陵此番直接揪出了两个魔族,除了一个已经算是众所周知的荀余,还有一位竟然是一直带在身边的姑娘,王宫中有神君亲手设有结界,能混入妖魔,可谓是及其出乎意料的事情。 虽然西陵为神君,但这几百年并无什么重大的天灾*,严重到要西陵亲自出手解决的,可谓少之又少。这是这一年,却是西陵亲手解决了三起,实在有些非比寻常。 此时,叶霜灯穿着一身白衣,侧坐在回廊上,一手搭在靠背上,下巴也搁上去,望着波光粼粼的池塘发呆。直到锦鲤忽然约了水面,水声惊碎了水中清辉,才缓过神来。 西陵的声音从上头响起,在她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叶霜灯收回目光,看了西陵许久,目光倒映着波光潋滟:“……我在想,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过去一直不明白,现在想来,似乎……不是在针对我。” 西陵瞧着她认真专注的表情,手指在她鬓发上停了停。 叶霜灯静了一会,重新望向那片池塘:“让我中魔毒,之后由你解了,接着修改我的记忆,从而误会你,他们……其实是在针对你吧。” 西陵抚着她的脸颊,将她的脸重新移了回来,凝眸看着她良久,眼中升起笑意:“担心我?” 明明是一个寻常的问题,他问的坦然,她应的却有些不好意思,含糊的应了一声,立刻别开了头。之后却又觉得这个不对劲,自己明明是找他问事情的,最后又是怎么会被调戏了。立刻重新别了回来,把话题掰了回来,郑重道:“我担心会有什么事情,最近事情太多了,如果这些真的有人授意,说不定那些麻烦都是他们发出来的。” 西陵唇角也泛开笑意,低低道:“果然是在担心我。” 叶霜灯顿时苦笑不得:“能回答下我的问题吗,别……”调戏两个字被自己压了下来。西陵顺势嗯了一声,状似无意道:“别什么。” “……没什么。”她决定换一个问法:“王宫里的妖魔都抓干净了。” 话音刚落。忽然见到有人提着灯笼过来,走近了才发现是阴阳司的一个术士,看见西陵连忙跪下,身体颤抖,声音结巴:“神,神君大人,属下守护不利,那头蛇,蛇跑了。” 叶霜灯懵的一惊,第一反映是荀余伤成这样还有本事破了西陵的结界。之后才恍然过来,这果然是有个同党还没揪出来,西陵这条线还没收,不过想不明白的荀余摆明是一步废棋,那人又为何费心救他? 西陵不慌不忙的站起来,也没管跪着的人:“走,过去看看。” 只是西陵去的方向却并非当时关押荀余的地方,带着她弯弯绕绕,视线却越来越开明,直至走到了一出富丽堂皇的宫院前。哪里会是关押荀余的地方。 此番是来钓鱼的,西陵自然不会光明正大的走正门,揽着叶霜灯轻身一跃,便直接入了宫院之中。他们并未落在地面,而是站在屋檐上,向下望去,底下的房间里正点着灯火,房门紧闭,却悄无声息。 再过了一会,忽然有人罩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鬼祟的四处张望,最后直接入了门。就在此刻,西陵也直接从上头跃下,施施然的房门前站定。看起来全然不像是过来抓人的,反倒像是来散步。 第六十九章 西陵没打算隐藏什么,里面的人也是警惕,很快便听见了动静。接着传来三公子的声音,想来是以为当值的侍女:“不必过来伺候,都下去吧。”。 西陵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抬手推门,三公子大怒:“不是告诉你……话未说完,看见西陵进来,脸刷的下白了,之后像是惧怕一样,立刻将帘幕放下:“神君半夜造访,有何贵干?” 西陵没回答这句话,只淡声道:“他承诺了什么?” 三公子沉默片刻,估摸着也想不到西陵如此直接,故作镇定:“神君此话何意?我有些累了,明日再说吧。” 西陵直接道:“我来看看你身上魔气,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听到这话,三公子再顿了很久。 西陵站在他的帘幕前,声音平静,再问:“他承诺了你什么?” 三公子声音里都带了慌乱,压低了些:“你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西陵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还和小时候一样,一害怕说谎声音就会低看。” 闻言,三公子再是一愣,西陵再道:“先前未曾察觉,如今你的魔气已经侵入心脉,回天乏术,他若是承诺了你这个,定然是在坑骗你的。” 三公子终于出声:“你现在是来杀我的?” 西陵否认:“我没这个权利。” 三公子冷笑:“权利?陛下对你言听计从,你还和我说什么权利。”又道:“那你半夜过来,是想做什么,直接绑了我去见陛下?” 西陵道:“找东西,你想本君找,还是你交出来?” 三公子一愣,西陵在找什么东西,他自然知道,先前荀余说今上的毒由他一手下的,还是借的他的手,今上对几位公子帝姬十分信任,他们送上来的东西不会特意有人试吃,荀余便是借了三公子之便将毒下在食材之中,另有余下的还藏在他寝宫中的某一处,可是之前他并未说在哪,只有等他安全出宫之后,才将地点告知。 只是不曾想,西陵已经知晓了此事。 他虽然对西陵看不顺眼,也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但是也不曾想过要谋害陛下,答应荀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当时为了力量感染了魔气,他望向自己的手,上面形容枯槁,如今早就算不得一个“人”。半人半魔的情况,尤为嗜血,他不愿害人,只能捉些活物来,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后悔极了当时的决定。 只是,事到如今,早就不能回头了。 西陵再问了一句:“在哪?” 三公子转过神,还是掀了帘子起来,叶霜灯看着他的模样,瞳孔蓦然一紧,下意识的就靠着西陵进了一步。 眼前已经不能算是一张脸,上面黑气遍布,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气,满脸的褶皱,整张脸都是黑的,只有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明亮。他看了西陵许久,西陵脸上到没有什么表情,根本没被他这幅模样惊到,像是意料之中。 三公子终于出声:“神君不说,我怎能知晓你想要什么?” 西陵声音平静:“你幼时虽然顽劣,脾性却算不得坏,想不到如今竟然入了魔道,” 三公子看着西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入了魔道又如何,神君和我说这番话,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什么,陛下对你言听计从,难道你以为我就听取你的一面之词,一无所知?” 话音一落,忽然听到前头传来暴怒的一声:“住口!” 三公子愣住,抬头看去,却是今上带着扶苏和一大批亲信侍卫,顷刻之间就将他团团为主,今上显然有些气急攻心:“孽子!”反手忍住一个瓷瓶;“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瓷瓶一滚就顺着他脚下而去,三公子皱了皱眉,弯腰拾起,打开一看,顿时面色大骇。里面是西荒特有的慢性□□,状如盐,味道也是微咸,混入粗盐之中无从识别。他愣了好久:“这个……” 荀余的确说过有个毒放在他的宫院里,但是并非是此种□□,而是一种香料。公子扶苏目露哀色,叹气道:“这是西陵神君在你养的海棠下找到的,你…… 他望着那个瓷瓶,西陵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这个□□想必是他视线放好,就等着今上察觉。三公子看的发愣间,今上深吸一口气:“我原以为你应该有悔过之心,才让神君过来与你多加提点,未曾想你半点悔意都没有。” 三公子并不打算谋害今上,都是荀余所为,但到底和自己脱不开干系,他一时沉默,不知如何作答。今上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真的发现下毒的是自己的孩子,到底有些难以接受,声音也有些疲惫:“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人不鬼。” 三公子眼眶升起眼泪:“儿臣虽然顽劣,但脾性如何,陛下莫非不知,陛下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信儿臣么?” 侍卫虽然将三公子围住,却并未对他动过兵刃,如今他面容狰狞,满脸的泪痕,叶霜灯忽然觉得,三公子虽然处处与西陵做对,可是看他之前紧张陛下的模样不是假的。 今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之后挥手让侍卫退下。 待得他们都推倒门外,公子扶苏从中站出,对着今上行了一个全礼:“三弟虽然顽劣,可是这几日对陛下的紧张并不是假的,扶苏相信,这个毒或许真的不是三弟下的,单请陛下明察,不要让凶手逍遥法外。” 今上在一边坐下,一下子像是苍老了数十岁:“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怎么算是一个人。” “三弟只是被奸人所害,叶姑娘和泽兰姑娘都曾中过魔毒,不过当时他们运气好,被西陵神君给压了下来,三弟也只是……中了毒。”顿了顿,又道:“再说半人半魔最为嗜血,三弟却不曾害过人的性命,扶苏实在不觉得,三弟会对陛下下毒,还请陛下明察。” 西陵淡声:“这也是本君的疏忽,当时只顾着追查荀余,未曾想到三公子亦中了毒,三公子如今这个状态,本君也有几分责任。” 今上摇头:“神君此言何意,有神君加持法力的香囊在,荀余如何能对他施加魔气,想来丰羽和那荀余定下了什么约定,事到如今,都是他咎由自取。” 扶苏一愣,抬头:“陛下……何故如此相信神君?” 今上沉吟片刻,还是摇头:“此事你以后便知。” 今上重新转向丰羽,抚了抚胸口,咳嗽道:“好,你说这事情和你无关,这□□又作何解释?” 三公子目光滑向西陵,笑的有些凄惨:“儿臣无法解释,因为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东西,就不能是有人特意放在那里嫁祸儿臣?” 今上自然是听出来了,气的一锤桌子:“找你的说法,还是神君有意嫁祸你不成?” 三公子:“陛下只信西陵,难道血缘至亲还比不上一个外人,陛下又可知西陵是何人?” 公子扶苏闻言一愣,去看跪在地上的丰羽,眉头紧皱。 今上道:“神君便是神君,祖上便让我们敬重,我过去又是怎么教你的,你难道已经忘记了?” 三公子定了定神,像是下了什么决断一样,看向西陵:“……我查过神君的户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今上一愣,三公子这句话犹如平底惊雷,他显然气急了,直接想把茶杯都丢到他脸上,西陵却不紧不慢的接了过去:“本事不小,到真让你查出来了。” 估计想不到西陵会这样淡定,三公子一时失语。 西陵声音寡淡:“还想说什么,你忍了很久,便一次说了吧。” 三公子再愣。 倒是公子扶苏率先反映过来,出声询问:“神君为何一直带着面具?是不敢摘,还是不能摘?” 西陵道没什么表情,压下显然就要暴怒的今上:“两位公子已经知晓一些,陛下不用再瞒着了,左右不过多一个人知道,本君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叶霜灯顿上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西陵。这两人最近是的确最西陵有所什么意见,而且看他们反映却像是直到了什么事情,这个事情其实她也有所察觉,只是一直不曾正面问过西陵。 她说过怕自己死的太早,说遗憾修不了的仙骨,问西陵下辈子有没有机会继续再修。 她知道他是不同的。 西陵答应的太过迅速,公子扶苏没有料到,最后亦是笑了笑:“扶苏没有别的意思,户籍之事扶苏也曾查到有些细枝末节,相信神君知道扶苏再说什么,只是进来传言太盛,闻说魔族脸上有魔纹,神君又一直带着面具……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神君见谅。” 扶苏此言一出,今上被一口气差点堵在胸口喘不上来。扶苏重新转向今上,拱手:“儿臣知晓陛下对神君极为信任,可是儿臣却查出神君户籍有所疑问,不仅仅是此任神君,上任,乃至上上任,户籍都有些问题,不得不需要留心。” 三公子估摸着也想不到他和扶苏查到一块去了,没想到扶苏最后会帮他说话,愣了一会,连忙接了上去:“大哥此言非虚,儿臣也查过神君,虽然掩饰手段及其高明,顺着源头查去,却依旧查无其人,神君师承在哪,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见过?乃至两任神君性格身形都相差无几,陛下就不曾心存疑虑?” 西陵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但是今上被气的够呛,颤抖的指着他们却说不出一个词来,西陵便接了上去,面具尚且没揭开,只是平平静静的看着他们:“这个问题,上次也有人问过本君。”回忆了片刻,他又接着坦然道:“还是四百五十百年前的事情。” 他这一番话,就算是承认了两人的疑问。 第七十章 听到这里,叶霜灯听到自己被提的高高的心,就像是被人一拽,手指都因为紧张泛开冷意。 没每神君都是在长到一定岁数回到王宫,这期间却从未有人得知上任神君是如何收的徒弟,如何选定的继承人。神君没有名字,封号西陵,这只是因为每一任,都是一个人,这都是西陵一个人而已。 具下都是一张脸,西陵说带面具是因为省事,并不是骗她。至于户籍一事…… 今上见西陵没打算隐瞒,也直白的回了他们,叹气道;“也不动脑子想想,那些户籍都是谁做的?” 西陵的户籍,是由历代君主一手操办的,所以才甚少有人发现,也不知扶苏和丰羽费了多大劲去查,居然真的被他们给查出来了。闻言,两人面面相窥,艰难道:“……陛下,早就知晓?” 叶霜灯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所察觉的。事到如今,她其实都要忘记了这里是一本书的世界,因为剧情实在偏离的太多,不仅仅是西陵,展开的世界观都偏了,最后连女主都黑了。至于西陵身份原著里没提过,只是知道他的法术十分强大,可是叶霜灯逐渐发现,随着封印的解开,西陵的修为越来越强,甚至许多的术法都已经免去了结印。 这绝非是一个普通修行的人可以达到的。 今上声音疲惫:“神君既然不与你们计较失礼之处,我也不说什么了,至于魔纹一事,不要再让我听见第二次!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们在背后加什么揣度,我定不轻饶。” . 接下来发生什么叶霜灯记不太清,昏昏然从里头出来。不过叶霜灯听着后头西陵和今上的对话,倒是听出来了一些,今上果然不信是丰羽下的毒,今日过来也只想诓他一诓,所以侍卫都没带多少,原想从他嘴里诓出一些事情。 没想到,却不知触动了他们哪个神经,两个人一同针对起西陵来。 出去之后,今上对着西陵作了一揖,无奈又头疼:“犬子失礼于神君,神君海涵。”云泽虽有君主,神君也无实权,可是祖上曾有遗命,是故君主对神君应当礼遇有加,乃至有些君主会尊敬非常。 西陵并没有被方才的事情激怒,淡声:“过去并非没有见过。” 今上叹气:“小儿无知。” 西陵想了一会:“并非无知,本君倒也能理解他们在想什么。” 今上愣了一会,没回答。 西陵难得沉默一会,扶手道:“本君不能插手妖魔之外的事情,此番虽然是荀余手笔,但你命中的确有此一劫,本君亦不可逆天改命,两位公子救父心切,一时口不择言,也能理解。” 西陵这话说的隐晦,但的确带了一份的歉意,今上听出来了,眼眸微微闪烁,似有泪光:“神君还和我小时候一样,我却已经不是儿时的模样了。” 西陵望向他,回忆了一阵:“小时候几位公子看见本君或逃或怕,到只有你不同。” 今上也长长的叹息一声,有些感概:“我并不想当这个君主,这些年……实在太累了,但是若非是有神君镇守,云泽也不知能与九州存活多久,神君守了云泽尽千年,两个小儿却如此无礼,若非给他们一点教训,也不知扶苏继位之后会如何对待神君。” 西陵道:“他们不配合并不奇怪。”声音里似乎也带了少见的叹息:“像你这样配合的才是少见。” 说完,公子扶苏已经从丰羽房中出来,正朝着今上过来,看见西陵的之后明显一愣,显然尴尬的不知做什么表情才好,西陵的神情却不见有异。对着今上颔首示意之后,便带着叶霜灯直接离开此地,之后今上把扶苏带回寝殿,想是开始仔细交代祖上的遗训。 . 房中,西陵挑亮了灯,再望向前头踌躇的拧着帕子的叶霜灯,声音平静:“忍了这么久,现在只有你我,还不问吗?” 叶霜灯在静了片刻,西陵目光深邃静谧,面具已经被搁在一遍,她看了很久,伸手抱住他,头抵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传来:“我哪有这么笨,早就知道了,你又没打算藏着。” 想不到她会主动扑过来,西陵有些微讶,继而从善入流的揽过她的腰,将她按在床榻上,一手拂过她冰凉的发丝,像是笑了:“之前问了我这么多奇怪的问题。” 叶霜灯声音闷闷的:“哪里奇怪了。我只是……”她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他,叹息道:“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问。”缓了缓,又道:“这个和那些封印有关系吗?” 西陵颔首,也没瞒她:“封印里是我的记忆。” 叶霜灯愣了愣:“你忘记了很多事情?” 西陵皱了皱眉:“现在想起来差不多了。” 叶霜灯看着他:“我记得还有一个,什么时候开始找?” 西陵却摇头:“不找了。” 叶霜灯不明白,颦眉道:“为什么?我觉得不仅仅是记忆吧,你现在比我最初看见你的时候,修为都强了不少,这里头应该不仅仅只有记忆。” 西陵不知回想起了什么,声音含了几分叹息:“有些事情,想不起来还是好事。” 什么事情会想不起来比较好,叶霜灯自然不会继续问下去,她静了一会,换了一个问题:“你说过你忘记为什么守护云泽,这个是不是都和那些封印有关?” 这个问题叶霜灯倒是问过几次,西陵说是因为习惯,却从来没告知源头在哪,她本来以为西陵是不愿意说,没想到是真的忘记了。然而封印,一开始西陵便是让她陪着找,她不知缘由,开始只觉得西陵是因为她已经知晓一些事情,所以用着顺手,但后来却发现带着自己也没有做什么,至于当时水墓里的记忆一直没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唯一确认的是,西陵的确从那里解开了一个封印。 西陵停了片刻:“这个云泽我护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习惯,至于为什么会护着它,也没有再探究的必要了。” 叶霜灯想了一会:“那我呢?”她本意是带她解开封印是为什么,只是她现在脑子有些昏,问的没头没尾,这话又有歧义,西陵显然理解错了,有些微讶,眼中有笑意:“你觉得是为什么?” 叶霜灯愣了愣,发现自己问错话了,她脸红了,咳嗽道:“……我是说,你最开始让我解开封印,这是为什么?” 西陵想了一会,目光有些沉,顿了片刻,采道:“你不一样,封印只有你能打的开,至于是什么理由。”他想了想一会,手指拂过她的眼睛:“你本来就不一样。” 叶霜灯垂了垂眼。 西陵问:“在想什么?” 叶霜灯低着头,过了良久,才轻声问:“你喜欢这个地方吗?”千百年来一如既往的守护这里,西陵自然不会贪图权利或者财富,若是付诸了感情,他对今上却是冷静的很,叶霜灯实在想不明白,西陵为什么甘愿困在此处。 西陵看了她一会,许是叶霜灯这表情太过认真,他唇角泛过笑意:“挺喜欢的,人间有许多有趣的事,云泽风景也不错,等到此间事毕,我带你去看看。”他这话不假,云泽风貌甚好,这九州亦是有各种风貌,哪怕看了千年也觉得很有意思,他这么多年走过很多的地方,如今再加个人一起走,想来更会看见不同的风景。 叶霜灯默了片刻,又把头埋在他肩上。叶霜灯到底什么时候察觉他的身份不同她不知道,不过她愿意这是她好好修习术法的理由,让他觉得有些愉悦。今后时光千千万万,他会和她一直走下去。他过去只是看客,从来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个小姑娘。 手心的发丝微凉,她的额头就靠在她的胸口,西陵眼中含着笑意,声音压在他的耳边,像是低喃:“……时间很长。” 叶霜灯不知有没有听到,停了片刻,终于抬起头:“你之前说的那个功法,我可以开始练了吗?” 西陵果然活了很久,然而人世不过匆匆百载,能陪在他身边,她怎么舍得早早老去,归于尘土之中。她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些遇见他,不能修成仙骨,不至于现在为时已晚。 注意到她的神情,西陵像是已经猜到,拂过她的鬓角,声音虽轻,但沉沉的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我当然舍不得你死。”继而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笑意更甚:“至于功法,还差一点。”又似笑非笑:“不急于一时,以后定仔仔细细的教你。我也想,你应该快些筑基好才是。” 然而,一说起这话题,西陵表情就有些古怪,叶霜灯疑惑的盯着他良久,终于把疑问给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骗我。” 西陵坦然:“没有。” 叶霜灯再盯着他继续问:“那是不是骗我,或者误导我。” 想不到小姑娘进步挺大,还会绕一圈问他,然而西陵自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继续一本正经:“没有。”又淡定反问:“我没事为什么骗你?” 叶霜灯哼了一声:“我觉得你闲着无聊骗我好玩。” 西陵沉吟片刻,却是笑了。 见他露出这个表情,叶霜灯恍然;“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西陵却只是看着她,一手作枕,斜靠在床榻上,眼中分明是深深的笑意。她顿时怒了,撸袖子就扑上去,咬牙:“你的表情出卖了你,快点告诉我。” 西陵看着扑在胸前的小姑娘,挑了挑眉,倒是承认下来:“若是现在告诉你,怕你要恼了,我觉得还是迟点告诉你好。” 见他居然真的认了,叶霜灯懵了一会,立刻去摇晃他的肩:“不行,现在就告诉我。” 西陵压下她的脑袋,抬手熄了灯,顺势揽着她躺下来,声音听起来十分镇定:“很快了。” 帐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叶霜灯愣了愣,继而忽然反映过来什么,惊呼:“我衣服呢!” 西陵淡定:“天太闷,穿睡你不热吗?” “有点。”顿了顿,又反映过来,继续怒:“不对,问题是我为什么还要睡着里!” 西陵继续将她揽了回来:“太晚了,顺便再让你习惯下。” “……” 到了夏天,她尤其的怕太阳,许是近了端午,近来晚上的也越来越热,然而西陵身上的温度却有点凉丝丝的,房中又他又施了术法降了一些温度,被他抱着她觉得挺受用,况且西陵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别扭了一阵,最后还是乖乖接受了,枕着他的臂弯,沉沉睡下。 第七十一章 这几日巫长息都未曾来再给今上施针,不过这几日几贴药下来,倒也得到了一些控制,只是经过昨日一事,今上显然被气的够呛,情况又急转日下,好在巫长息又派人重新送了一帖药过来,才将病情重新压了回去。 今日一早,叶霜灯正在房中和西陵用完,外头日头太盛,她实在不太想出去,西陵凝了一些冰块放在角落降温,她觉得挺受用,也不大想出门晒太阳,便陪着西陵在房里看书。 西陵再看那本她看不懂的功法,已经翻的差不多到底,不过到不是先前那本,而是西陵说原本是她要看的一本,如今他正在上面圈圈画画,表情颇为认真,叶霜灯在桌上趴了一会,也打没搅他,起身捡了一本被西陵搁在一遍的游记看。 西陵不多时已经把那本看完,搁下笔。叶霜灯很快注意到,立刻就找准机会就扑上去翻西陵做的笔记,然而西陵写的字她固然认得,何在一起却彻底茫然,许多看似是穴道的名词组合在一起,西陵教她筑基虽然也设计穴道,可是西陵照顾到她的储备量,没有说什么专业名词,教的倒是浅白,如今面对上一堆穴道的名词,她只有干瞪眼。 西陵撑着颐,有些似笑非笑。 叶霜灯越来越觉得奇怪,正想好好问他一问,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扣了扣,只道是陛下有请。西陵没有马上出去,垂眸看了看她。 叶霜灯看了看外头的日头,重新拿起书挡住脸,一副不打算起来的模样:“这时候别带着我了,估计出去就没一会就要化了。” 西陵瞧了瞧外头红艳艳的日头,顺手又给她化出了一小碗的冰,袖子拂过,叶霜灯便看见那冰块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给切断断,顿时在碗里簌簌的碎了下去,盛满了一半碗:“也好,等下有人会送杨梅汤了,怕热的话加一些上去。我等下回来。” 叶霜灯被这个看的简直星星眼了,学会这一招还怕什么夏天。西陵随着侍从走后不久,就有人送上了酸梅汤,虽然已经不算热了,但到底还是温的,她兴冲冲的把冰块加了上去,琢磨着等西陵回来,应该让他教一教这一招才是,好渡过炎热的夏天。 西陵过去的时候,扶苏正送上了几本需要今上决断的折子,现下正说的差不多了,公子扶苏便抬眼时便看见西陵,表情闪过一丝的不自然,道了一声:“西陵神君。”之后又拱手告退,路过西陵的身边的时候脚步略有停滞,视线在西陵身上快快划过,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今上这几日气色瞧着还行,西陵忽然出声询问:“这几日巫国师的药陛下用着可好?” 西陵忽然说起这是,今上怔了片刻,方才道:“巫国师这几日伤寒 未好,怕过了病气便没有过来,药都是他派人送来的方子。 西陵想了片刻,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今上把手边的折子推倒一边,望向扶苏离开的方向:“昨日神君既已告知身份,我也没有再瞒他,已经都交代了。” 西陵再应了一声嗯,目光却落在那两个折子上。 今上顿了片刻,再叹了一口气,踌躇良久,皱眉道:“至于手书一事……神君可记得约二百年前王宫的走水?” 西陵表情已经不见有异,目光倒是移回来了:“手书在那时候被烧毁了?” 此事算是交换,西陵找出了那个□□,御医查过,却是身上所中之毒。虽然下毒之人尚未确定,但到底也能猜出几分,只待对方自己招供,况且知晓了是何种□□,解起来也有优势。但是,作为交换的手书却了无音讯,今上有些无奈:“手书不得翻阅,也不能靠近,历任的君主也只听过,却无人没见过,当时走了水,我也疏忽了,没去查看,如今下落不明,寻遍不得。” 西陵顿了一会:“当时掌管书楼的人员名单可在?” 今上明白,也没有细问,直接点头:“我派人去整理。” 西陵目光落在两折的折子上,忽然问道:“何事大公子与大臣都决断不了,还须陛下解决?” 这一事方才就想与西陵提,如今西陵却是主动提及,今上立刻肃容:“西荒有东秦国挑衅,这些年东秦又依附北昭……”没有继续说下去,戛然而止,目光重新落到那两个折子上:“此事劳烦西陵神君了。” 云泽确有很久没有起过兵事,西陵听到这事情也是略有思索,近来有荧惑星异动,是为兵事之像,平安了这么久的云泽,或许将会起了兵事。西陵记得最后一次的兵事还是六百余年前的事情,后来九州浊气愈发严重,各国都已自顾不暇,不敢再来招惹云泽。 沉寂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又起了兵事。然而无论从哪里来说,与云泽做对他们都没有好处,再加上如今北昭又在宫中,着实有些矛盾。 西陵目光亦在折子上停了片刻。颔首。 . 此刻,叶霜灯正在房中一勺勺的舀着杨梅汤,外头日头太毒,她刚刚在门口站了不消片刻就已经受不住,说起来自己自从来到这里,似乎越来越怕热,尤其是这几日都未落雨,气温越发的高,她连门都不想除了。 一碗杨梅汤喝的快见了底,她琢磨着应该和西陵学一招结冰的,若是把杨梅汤凝正冰料想更加好吃……正琢磨着,外头忽然来了一个侍女,说是巫长息求见。 叶霜灯无所谓:“那就带进来好了。” 侍女为难:“神君大人有交代,未经允许,任何都不能进来。” 西陵的确有这条规矩,叶霜灯想了想:“没事,带进来,我和他说。” 侍女更为难:“这是神君大人早上轻□□代的,我们…… 这是西陵早上特意交代下的,想来一定有他的道理,叶霜灯想了想,再问:“巫国师什么事情?要不等太阳落一些我再去找他?” 侍女送上一封信件,垂眸:“巫国师说姑娘看过自会明白。” 叶霜灯没有接,支起下巴瞧着她:“我眼睛疼,不想看,你给我念吧。” 侍女一愣,望着这封信有些不知所措。叶霜灯依旧定定的瞧着她,笑着道:“不会念吗,那就和巫国师说一声,我晚点过去找他,左右他找我也不会有什么要事。” 侍女看着那信,久久都没有退出去,叶霜灯打了个哈欠,把喝完杨梅汤的碗递给她:“出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把这个带出去,门也关了,热的慌。”侍女顿了良久,终于伸手结过,指中夹着那张纸,指尖略微颤抖。叶霜灯也没说话,抬眸看着她的表情。 忽然,她手中捏了一个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定住,侍女手中的纸张已经被展开了一半,最后定格住的画面,眼睛瞪大,满脸的惊恐。 叶霜灯瞧了瞧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欣慰的笑:“这几日苦练效果挺好,这个定身决我瞧着挺满意的。” 侍女白着一张脸没说话。 叶霜灯看着发笑:“说吧,费尽心思想把我引到外头去是为什么?”她没有禁了侍女的声音,侍女虽然能出声,但到底有些恐惧,咬着唇愣是一个字都不说。 叶霜灯叹气:“谁会大中午找我出来,如果真的是要事,又怎么会是找我?长息这几日伤害都没好,大中午还跑出来是想我中暑还是他中暑?” 侍女怔了怔,还是没有说话。 叶霜灯捏着鼻子,小心的控制这那个信纸展开,里头简简单单的写着一行字,抬头是她的名,“桥头小聚,要事相商。”落款是长息”叶霜灯没见过巫长息的字,无从分辨,只是嘀咕这人对她还算有些了解,知晓是写她名字,而不是叶姑娘。 不过这被坑了好几次,她早就留了一个心眼,这个侍女没怎么见过,言词又含糊,加上她最开始真的是懒的出去。然而她却一副一定要把她说动带出去的架势,她这才觉得不对劲。 信纸打开的时候,到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叶霜灯还是不敢松懈,瞧着那侍女没什么反映,窗户和门也开着通了一会风,才将捏着鼻子的手放下来:“说吧,你想带我去哪?” 侍女视线移了移,却不吭声。 叶霜灯倒也不急,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来,把放在侍女手里的碗重新拿了过来,此时恰好外头响起叩门声,看见侍女的脸色白了白,叶霜灯炸了眨眼:“噢,我刚刚觉得一碗不太够,又让她们烧了一些。” 侍女:“……” 她知晓叶霜灯心软,处理后宫的事情没什么经验,对下人尤其宽恕,当时处置那两个嚼神君舌根的侍女消息不胫而走,她根本算是白白放过。所以面对叶霜灯的时候她并不慌乱,但是眼下又多了一个人,这个可就不一样了,她心软,未必身边的人心软。侍女的眼神略有迟疑。 外头送杨梅汤的人听不见里头的动静,又唤了一声,正打算推门。房门半掩着,眼看外面的人就要进来,侍女心中警铃大作,叶霜灯瞧了她一会,不紧不慢道:“上次让我变成狐狸精,这次是想做什么?” 第七十二章 不怪她第一时间想到荷华,眼前的侍女看起来并不是那个杂役院的,而像是哪位权贵身边之人。加上她这话问的含糊,既可以理解成荷华再下药,也能视为有人效仿荷华针对她。 侍女心中有鬼,果然这句话坑住,再加上后头的脚步声让她更加慌乱。然而却被她定在原地,无法移动半步。心中实在懊恼,都说神君和叶姑娘关系不一般,自己怎么就想不到神君会教她术法? 叶霜暂时不想这事情太多人知道,便让人门外的人把杨梅汤放着,侍女见外头的人不会进来,明显松了口气,却依然要咬着牙不开口。 叶霜灯撑着下巴看她一会,笑了:“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心软,觉得一点惩罚的手段都不敢?” 虽然她真的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有恃无恐的不开口,就是料定叶霜灯不会用手段逼着她说出来,但是由对方亲自说出来到底不一样,侍女有片刻的迟疑,重新打量起叶霜灯。 她站起来神勒个懒腰,施施然的就开了门,把侍女放在外头的杨梅汤重新端了回来,望着眼前的杨梅汤,往里面又舀了一些碎冰,声音听起来到是理性冷静:“可是最近你也知道时期不一样,如果你们是想针对我,最多我也欺负回去,但是最近有点特别,你们到底是想针对我,还是别用用心,不是我想怎么处理的事情了。” 侍女一怔,神情有些慌乱起来。 叶霜灯虽然心软,但是还是清楚现在庆幸下对自己出手的,可能不是当时下个药把自己变成狐狸的小女孩闹剧。更大可能是在针对西陵乃至云泽。不过现在她还不敢直接处理了这人,只能先定住她等西陵回来解决。 眼前的侍女不肯开口,她也不急,专心致志的开始喝起杨梅汤来。 被定住的侍女:“……” 这一碗的杨梅汤甜了不少,叶霜灯不经怀疑是不是厨房做的时候多加了一倍的糖,她只得又挖了一勺碎冰进去冲淡甜味,一遍也不再继续理被她定住的侍女,从西陵书架上捡了一本书开始看。或许是叶霜灯的表情太过悠闲,侍女也有些迟疑,尚在斟酌,叶霜灯又飘出了一句:“想好了,是现在说还是等下说,是哪个小姑娘觉得我好欺负,还是……她放下书,声音沉下来,抬眼看向那侍女。 最近王宫里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私下都已经传开了,侍女自然清楚此间厉害关系,经叶霜灯一提就有些慌了,再冷不丁的那样一问,她霎时间就卸下犹豫,立刻招惹:“叶姑娘息怒,信是真的,是帝姬让婢子送来的,不得不从,里面没有什么害性命的□□,就是里面下了一点……”说到这,她又犹豫了,视线左右偏移,脸也红了。 叶霜灯没看见,舀了几勺碎冰觉得这甜度差不多了,专心的合起来,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下了什么?” 侍女纠结一会,还是涨红这一张脸,细弱蚊声:“情花粉。” 叶霜灯没听清,又问:“什么,听不见。” 侍女脸色更红,叶霜灯别过看去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侍女垂着脸,声音高了一些,可是含糊扭捏,倒是能清楚了:“情……花……粉……” 顿了一会,“噗”的一下,叶霜灯把刚刚喝下去的都给喷了出来。虽然过去没听过这个是什么东西,可是看着字面,再加上她的表情,叶霜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她抽了抽嘴角,觉得荷华帝姬真是脑洞开的越来越大了,下手也真越来越恨了。 侍女看着叶霜灯的表情,连忙接了上去:“姑娘别急,刚刚是通风的,所以不起药效。” 叶霜灯还在抽嘴角,之后又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拿巫国师作由头,这个不是更加令人怀疑?”大中午的邀约,还挑西陵不在的时候,信上也写的不清不楚,又由一个不认识的侍女转交,实在惹人怀疑。 侍女战战克克:“方才婢子是真的看见巫国师,信是他让婢子转交的,婢子……她没敢说下去,白着脸看叶霜灯的反应。 叶霜灯沉默一会,明白了,神情却有些恍惚。 侍女还在战战克克的提醒:“婢子已经把知道的都交代了,叶姑娘是否…… 叶霜灯皱眉,这事情一出,她实在烦躁,也没心情再喝杨梅汤了:“谁知道你说的真假,有没有隐瞒,先在这呆着吧。” 四周为了降温,门窗已经重新被合上,叶霜灯正在思量此事有些发呆,鼻尖却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起初并不浓烈,只是隐隐约约,叶霜灯只当是今日上的口脂,然而后来这味道却愈发的浓烈,她这才察觉不对劲。思考之前侍女说的情花,当场就吓的从位子上蹦起来,扣着侍女的手,又加了一层定身决上去,下一刻就想抬手开窗通风。可是不知为何,手却轻飘飘的使不上劲,她的修为不必西陵,十分倚赖手决,如今决捏不出来,自然没办法施法,只能自己起身去观。 然而脚下也仿佛被抽离了气力,她一步都迈不出去,侍女被叶霜灯这样一个动静也吓住了,奈何定身决没散去,她没法行动,只能用声音惊呼:“叶姑娘,叶姑娘,你怎么了!” 叶霜灯此刻没什么力气回答她,心中却仿佛野马奔腾而过。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脸问?可是,中了春.药是什么样子,她虽然没经历过,但是小说不是白看的,现在完全没有小腹一热的感觉,只是觉得身心疲惫,脑中想法也有,却不是白花花的*,而是张牙舞爪的混乱一片的画面。 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而是一些令人害怕的事情在脑海里翻滚,似乎可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坠入无间的地狱。和当时魔毒发作的感觉有些相似,可是这几日一直在西陵边上,他盯的紧,喝药十分准时,并不可能在现在发作。 她二十来年的岁月过的其实挺好,没什么绝望的回忆,害怕东西也不过是寻常女孩子怕的蛇虫鼠蚁,或是狰狞的妖怪。若是真正源自自己内心的害怕与绝望……或许只有一个人来到这个时空的孤独,以及当时看见的错误回忆。 现在这些东西在她脑海里混杂成一片,比起惧怕,她更觉得头疼。 而侍女的担心看起来却不像是假的,她的视线努力朝着叶霜灯这边看,唯恐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这样自己真是洗不清了,然而如今这样的情况,她哪敢叫外人来。 叶霜灯被她吵的头疼,却没力气出声,此时脑海里那堆记忆打了半天,最后终于平静下来,看到的时候,她有些恍惚。 眼前的是熟悉的地方,还有隔着一个时空的亲人和朋友。哪怕知晓这是幻境,她还是恍惚了,实在是太像了,周围流动的风,粗糙坚硬的树杆,笛鸣环绕耳边,霓虹绚丽闪烁,路边的商店里外放的歌…… . 外头的结界并没有损坏,然而西陵回来的时候,还是隐约的察觉不太对劲,房间里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叶霜灯正整个人都铺在桌上,边上喝了半碗的杨梅汤,还有个陌生的侍女站在一边,显然被下了定身咒不能动弹,却是叶霜灯的手笔。 确定暂无魔族过来,西陵略松了一口气,也没管吓的一脸苍白的侍女,将叶霜灯横抱起来,把她放在床榻,她的体温有些高,西陵只得再让房间降了些温度下去。 西陵没看她,侍女却是心虚害怕,把事情又给西陵交代了一边。西陵没什么表示,却也没让她住口,也不知是不是在听,把方才和叶霜灯说的一番话又交代了一遍。侍女又补充了一句:”神君大人息怒,叶姑娘是忽然倒下的,婢子什么都不知道,此事绝无半句虚掩,神君大人若不信,可等叶姑娘醒了再问。” 西陵终于出声:“是巫长息让你带的信,那现在信在哪?” 不知何时定身决被解开,侍女颤颤巍巍的把那份信拿出来,恭恭敬敬的交到西陵手里,西陵只看了一眼,便随手把它烧作灰烬,淡声对着外头听着动静寻来的人的交代:“带下去,好生看管。” 叶霜灯如今的状况并不陌生,魔毒发作便是这样的状况。魔毒可祸乱人心,她只有一介魂魄,魔毒又难以拔除,一直拖到现在也未全好,若非她心神清明,否则早入了魔道。 西陵垂眸看着他,手指拂过她的额头,停在她耳边,那次是错误的记忆,以为他不在乎她,这次又会是因为什么?他的手偏偏了,像是要落上她的胸口,心脏依旧在跳跃着,是唯一“活着”的证据,他不知有没有落了上去,极快收了回来,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她会活着,只要他在。 第七十三章 此刻,荀余一张脸黑气翻涌,已经分别不出面容,声音也因重伤而虚弱:“为什么救我?” 另外的声音藏着叹息:“西陵已经知晓,让你送死已全无意义。” 荀余沉默一会:“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是到如今,公子还要在坚持?。” 公子并没有回答。 荀余问:“公子可是看上那个丫头了?” 公子愣了愣,有些好笑:“我都这个岁数了,怎么可能……荀余打断他的声音:“西陵年龄和她差的更多。” 公子默了一瞬,无奈:“好吧,我只是觉得她挺特别的,我布了这么多事情,她也未曾入了魔障,挺难得,只是年纪大了些。否则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荀余提醒:“公子莫非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公子沉默一阵,没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我自有分寸,先送你出去。”荀余目光闪烁一阵,最后还是闭上了眼,声音沉沉像是在交代什么重要的话:“……公子,保重。” 公子只是摇头,并指凝气,这个结界比他想象的要坚固很多,加上先前他受的伤还没大好,如今破界颇觉吃力,冷汗都上了额头,一股灵压喘不过气来,然而此时到紧要关头,无法收手,只能硬着头皮下去。 灵气碰撞间擦出的光让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还没来得及破开一个口子,上头忽然响起一个寡淡的声音,仿佛早就等在那里:“伤势未好就敢破开本君的结界,就是为了送一个弃子离开?” 黑色的帽檐被风吹开一角,显示出里头的人,赫然便是巫长息。 如此被认出来,他却不慌乱,转身:“神君幻化之术高深,先前我竟半点没有察觉。”又笑了笑:“神君修为恢复了不少,只是不知记忆想起了几分?” 在引出泽兰之前,西陵用了幻术,用自己的幻象骗过了巫长息,如此得到了消息的泽兰才能放心的出门去找荀余,未曾想,却是巫长息没有发现异常。 西陵垫了垫手中的荒辰剑,声音寡淡:“收了你却足够了。” 当时西陵那剑指着荀余的时候当真的半点含糊都没有,如今对上巫长息却略有迟疑,虽然祭出了荒辰剑,却没有其他动作,视线沉静,手中剑光闪烁如霜雪。 北昭是客,巫长息又是他们国师,西陵于情于理都无法以巫长息是妖魔的名义收了他。虽然其中扯出了一条大线,但如果此番真的要动武,却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了。 骚扰边境,将三公子引入魔道,指使手下对国主下毒,任何一个都能成为出兵的理由,只无奈他们现在为客,又在深宫之中,云泽行事多有不便,加上此事是荀余一人所为,若以此作为理由,北昭大可弃车保帅。 和北昭或许终有一战,却不是现在。 二来,叶霜灯身上的魔毒一直不能根治,问题还是出在他们身上,还得让他们来解决,长此以往拖延下去绝非好事。 巫长息目光落在西陵身上,没有畏惧,也没有祭出武器:“神君想来早就发现,但是为何拖延到现在,莫非的在担忧云泽?” 西陵不答。 巫长息再笑了笑:“我一直不明白,神君是何等身份,为何为了区区蝼蚁,甘愿画地为牢,未之所囚?” 西陵哦了一声,望向他,声音寡淡:“我是谁,你知道?” 巫长息叹了一口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也算是一类人,我活的也挺久了,这些年有些无聊,觉得没事掌控下这些人类也挺有意思,神君不沾权势,显然对此没有兴趣,当真是觉得这些凡人可爱很,想保护不成?” 西陵的手中剑光闪烁而过,并未回答。 巫长息扶手侧身,声音带着叹息,仿佛是真切实意的为西陵着想:“神君当真是心甘情愿的守着这里?据我所知,神君这些日子都在找回你那些丢掉的记忆吧,对于自己又知道了多少?” 西陵听完,依旧垂眸看着荒辰剑,声音依旧不见有异,平静指出了他的意图:“你想诱阿霜入魔,你觉得这些蛊惑之词,还能诱本君入魔不成?” 巫长息愣了片刻,想不到西陵发现的这么快,连句回答都没有,他垂首笑了笑,倒也痛快承认:“神君说的不错,我方才的确有这个心思,不过现在……”他顿了顿,复又抬头,看向西陵的时候毫无畏惧,声音沉沉:“魔心,魔心,引魔入心,神君既然无心,又怎会入了魔?” 听到这句话,西陵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一般凡人无心即死,西陵显然不是一般人,曾经丢失的记忆现在恢复七七八八,可是总归是缺少最关键的一块,或许答案就藏在那颗丢掉的心中,这颗心已经丢了上千年,他想不起来是何时不见的,此事除他之外却无一人知晓,不知巫长息从何处得知。此事蹊跷,可是他只略皱了皱眉,便放开了这个疑问,重新望向他:“阿霜也不会。” 巫长息看了他一会,笑了:“她不过一介魂魄,你这样强留她与人世,即便你修为再高也不是长久之计,成魔有什么不好,再说现在九重神寂,有谁还能加以管束,若是想和她长长久久,让她成魔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顿了好久,他再道了一句:“西陵帝君以为如何?” 帝君,这样称呼的还有当时那头虎鲸。西陵那时候记忆没恢复多少,只隐约觉得有异,并未声张,如今再听巫长息提起,他再皱了皱眉,明白魔族向来喜欢抓住人心薄弱之处加以诱导,他虽然心中有所疑虑却并未与他纠缠此事,只道:“阿霜不会入魔。” 巫长息道:“帝君怎知她不想入魔。为何不问问霜灯姑娘自己?” 西陵淡声道:“我也不会让她入魔。” 巫长息无奈:“现在又剩下多少,不过是一个名号,善恶不过来自内心,神君为何如此在意?莫非是担心霜灯姑娘入了魔会嗜血成性?” 这话已经有些咄咄逼人,西陵自然没顺着巫长息这思维下去:“你想诱她入魔?” 巫长息没有隐瞒,颔首:“人间学堂还有相互竞争神童,我魔族眼下人才凋零,霜灯姑娘资质如此好,诱她入魔壮大我族,有何不可?” 西陵垫了垫手中的剑,微微抬眼:“我的人,为何要跟你入魔?” 巫长息没有惊讶,只道:“她现在不适合修仙。” 西陵淡声:“那就修神。” 巫长息这次真的惊讶了,看着西陵久久不语。眼前,西陵已将长剑扶在身后,对着巫长息伸出一直修长的手,声音淡漠:“解药。” 巫长袖反映过来,看向他:“没有。”又补充:“解药只是她自己的心,能不能出来就看她自己。” 西陵看了他片刻,也不知思量到什么,忽然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就走。 荀余和巫长息依旧在原处,确认西陵离开之后,荀余出声询问:“云泽会对北昭出兵?西陵当真会愿意见生灵涂炭” 巫长息笑道:“这件事,你应该倒过来问。” 荀余默了片刻:“虽是云泽神君,却是身不由己,尤其是对于云泽存亡的责任。” 巫长息叹息一声,望向牢房中唯一的那一双窗户,午后的阳光洒下,地上透出一个明亮的影子,他垂眸看了一会,声音低的听不见:“……谁又能由己?” . 叶霜灯明白所见一切皆是幻象,她明白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太久没见,眼前的一切让她不愿意那么早醒来。自穿越之后,她并没有再梦见过这里,如今这个梦却是十分的真实,眼前是许久未见的父母,她望着眼前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发愣。 一切还和穿越前一样,仿佛她那半年多的时光是一场久远的梦。手机上还有她刷了n周目的小说,正停留在快结局的时候,和她所知的因为背道而驰。 梦中的饭菜居然也在味蕾中翻开鲜美的味道,她小口小口的吃着,忽然就哭了,她不敢让人发现,压了压眼眼睛把它忍了回去。父母自然也没有发现,随口说:“对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云阿姨的儿子正好和你年纪差不多,今年刚刚大学毕业,你也正好防暑假,明天有空去见见吧。” 她穿越前,的确正好是安排了一个相亲,叶霜灯如今在听到这话,只觉得恍如隔世,明知这里是个梦境,知晓无法真的见到他们,如今就算得到了回答,也不过是聊以寄托。 . 西陵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小姑娘,气息倒也稳定,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可怕的梦,巫长息所作的那一切都是为了引她入魔,虽然说是壮大魔族,但西陵自然不会信这个理由。不过那时没事在与他周旋,荀余和泽兰活不了多久,巫长息自己也受了伤。 说来,荀余是一个魔,泽兰却有些奇怪,似魔非魔,似人非人,他一开始的确没看出来。之后想来应该是一个入了魔的人,巫长息的目的,就是想把叶霜灯变成泽兰那样子。 怀中少女在他怀里轻的就像是羽毛,腕上脉搏一声声的跳动,西陵伸手拂过她的眉眼。 即便入魔也是一个选择,他也决不会让她入魔。 第七十四章 梦境清明之下,眼中湿润,虽然留恋此地。内心却坚定的在寻找离开的方法。说来也奇怪,这明明是个梦,可是她却没办法从梦中醒来。不过暂时醒不来,那就先顺着看看吧。梦中的亲人朋友与现实中别无二致,此刻,母亲正奇怪的看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叶霜灯望向窗外那颗陪着自己长大的那棵树,良久才开口:“你总说我这幅样子嫁不出,可是他对我很好,你们可以放心,只是……我还是很想家。” 母亲听的笑了:“那个孩子以后长大不会离家的,只要人好,我和你爸也放心。”听了听,又皱眉:“不过他是什么人,家里做什么的,什么时候带过来让我和你爸看看,也给你把把关。” 叶霜灯想了一会:“算是我老师吧,教了我一些东西,家里的话……他没家人。” 母亲想了一会,肃容,连连发问:“家里没人了不要紧,但是算是你老师是怎么回事?你们学校教授,年纪多大了?” 叶霜灯不清楚西陵年纪,但是估摸着得少说得数五个指头,指不定还得数六个,她自然不能这么说,咳嗽一声:“二十六七。” 松了一口气:“那还好,不过师生你们学校允许? 叶霜灯只能硬着头皮:“嗯,允许。” 母亲还在念叨着什么时候带家里看看,这一切十分的真实,叶霜灯有些恍惚,几乎以为这个不是在做梦。白天她装的没事一样,可是晚上躺在自己小床上的时候,眼泪就汹涌而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躺了很久,终于还是坐了起来,明知这一切都是虚幻,可是她还是想郑重的到个别。 她说的话十分琐碎且莫名,父母开始还在笑,之后才发觉她这个样子不对劲,细细的问了起来。叶霜灯那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在解释,双脚一寸寸的开始离地,这个感觉有些熟悉,可是她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经历过,心脏空落落的,周围的声音也愈来愈远,周围的景致急速倒退,像是世界簌簌崩塌的声音。最后留在她视线中的是一个梦境恍然镜子一样被打破的冰裂碎片。有个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低叹:“你果然还是最在意他。” 这个声音听起很耳熟,可是她身心俱疲,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很快就陷到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她重新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帐子,自己的手腕正被人握在怀里,头发发髻也已经被解开,青丝垂落,西陵正坐在床沿,看见她忽然睁眼,有片刻的失神。 一下子醒来让她些懵,她甚至不知到底哪个是梦。方才经历的太过真实,在脑海中鲜明的存在着,让她有一瞬间的怀疑是否真的回到过那个世界,来不及细想,然而身体已经快过脑海一步,她忽然就坐了起来,搂住西陵的脖子。头埋在他肩上。 叶霜灯一醒来就扑上来了,西陵似乎有些惊讶,配合伸手抱着她。她的体温有些凉,如今魂魄也才堪堪稳定,昏睡中好几次都有散魂之像,都是让他强压了下去,如今见她总算醒来,虽然情绪有些不对劲,可是终归是醒了,他放了心,抱着她低声问:“梦见什么了?” 叶霜灯脑袋移到他的胸口,冰凉的手指依旧勾着他的脖子,她平复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刚刚梦见回家了。” 西陵想了一会,抚了抚她的背:“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看看。” 叶霜灯默了一阵,眼中不知何时升起了泪,方才在梦中,哪怕多么难过她也没有哭,如今被西陵这么一说,心中就泛开柔软,仿佛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她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轻声道:“……我回不去了,太远了,不是距离上的的远,总之我回不去了。” 她这番话说的含糊,本没期望西陵会听懂,却不想他想了片刻,扣住她擦眼睛的手,将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垂眸凝视着她,低声:“凡世有三千处,一处处寻总会找到。” 听到西陵这话,叶霜灯一愣。 西陵替她擦了擦眼泪,低声安慰她:“虽然不知你的家乡在哪个世界,又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不过时间还长,总会找到回家的路。” 叶霜灯把西陵这话消化了一遍,信息量太大,和想象差距过多,顿时连哭都忘记了。她觉得自己一定理解错了西陵是什么意思。遂不说了,开始继续回想了西陵这一段话:“……” 西陵看着她,似乎笑了:“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被西陵这句话一炸,让叶霜灯方才满心难过都差点给吹散了,脑子彻底空了,接下来的话都因为惊讶给噎了回去:“……” 西陵继续补了一句,擦了擦她眼睛的泪痕,声音里像是有什么叹息:“碧落黄泉神寂已久,也不怪你们不知道。” 这世上已经神寂时代。不只是在云泽,哪怕是在现世也没听过有什么神仙之说了,不过云泽还有妖魔,现世却只剩下人。西陵的身份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西陵没说明,也没特意骗她。他能来往不同的世界,她并不惊讶。 叶霜灯纠结了好一会,总算抽搐着向西陵确认:“你的意思是…… 她说的太艰难,西陵体贴的接了过去,解答了她的疑惑:“凡世还有很多个,你想回家,我可以带你去别的世界一个一个找。” 听到这话,叶霜灯顿时就混乱了。虽然一开始的确就巴望着西陵能带他回去,但是一个个世界找是什么意思……她之前所在的世界,现在所在的世界,都是三千凡尘之一吗,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世界?而且听西陵这语气,她的目光滑向放在床边的冰镇西瓜,听上去好像去别的世界,就和切个水果一样理所当然的简单事情。 西陵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哦,比起切水果还是麻烦一些的。” “……” 他伸手拂过她垂下的发,声音很低:“不过,你能从那个梦里醒来,我很开心。” 叶霜灯终于找回了声音,闷闷道:“明知是假的,为什么不愿意醒?” 西陵嗯了一声,拂过她的眉眼,坦然问道:“舍不得我?” “……”她的眼泪顿时收了回去,又气又笑,而眼前的青年眉目闪烁着笑意,叶霜灯静静的看了一会,忽然有些发愣。喃喃的就念出了他的名字:“西陵。” 西陵嗯了一声。 叶霜灯重新扑到他怀里,静了好久,终于问道:“神也会死吗?他们都去了哪里?” 西陵想了一会:“有些在沉睡,或许再过个个把万年就会醒来,有些早就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他的话音一落,她就感觉自己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西陵眼里滑过笑意,揽着她肩膀的手拍了拍,宽慰:“我还死不了,你放心。” 叶霜灯想了一会,略微抬起脸,手还抵着他的胸膛,眼神极为严肃陈恳,牢牢的看着他:“我也会想办法活的很久的。” 她的目光仿佛映照着漫天的星辰,坚定又柔和,重要的像是一个承诺。西陵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他的确一直再想办法让她活的久,他活了这么久,人世生死看过了太多,本来他是觉得自己对生命是没有太多执念的,直到遇见了她。 眼前的小姑娘眼中像是落着月辉和星辰,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叶霜灯见西陵一直看着自己没说话,颇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眨了眨,就落向了窗外,喃喃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声音刚落,外头轰的一下落下一道雷声,顷刻之间就落下了淅淅沥沥的大雨,几乎把她的最后一个字给盖住,夜雨打在屋檐上,隆隆作响。叶霜灯笑容顿时僵了,转向西陵看了一会,估计也觉得这个巧合太不凑巧了,咬了咬唇角憋笑,看着他眨眼,拖着下巴笑吟吟看着他:“嗯,虽然有些不巧,可是你一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想不想知道啊?” 西陵并没有回答,目光深深,一只手还停在他的肩头,一手拂过她微扬的唇,叶霜灯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舌尖滑过他指尖。 忽然,揽在他的那只手一紧,西陵直接将她揽了过来,覆上她的唇。下一刻已经被他顺势压在床榻上,叶霜灯只着了内裳,肩头已经露了大半,头发都披身后,感觉到身上沉重的重量。唇上微凉的辗转,柔软的舌头滑入她的口中,唇齿之间有略微粗重喘息,这个吻比过往任何一个都要激烈很多,她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本来还能回应他,但到了最后,脑子昏沉的几乎无法回应,只能任由他的动作。 她身上有前所未有的烫,像是在哪里点了一个火苗,想离着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这个吻也吻的越来越深。他亦放开她的唇,脖颈上却传来一片温热,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小腹升起,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就在她大脑一片浆糊的时候,忽然身上一轻,是西陵放开了她,他是眼神幽深,像是在压着什么情绪,拂过她饱满的双唇,声音伴随着外头轰轰的雷声,是从来没有过的低哑,却依然还有不紧不慢的从容语调:“恩,很美。” 第七十五章 他的银发自两边垂下,衣襟散乱,露出一点锁骨,气息若有若无的拂过她唇畔,她觉得有些痒,忍不住咬了咬饱满的下唇。西陵眼眸幽深,只倒映着她的影子,她这样看着,声音细弱的压在喉咙里,像是无意识在低喃他的名字。西陵微微愣住,喉结一动。 叶霜灯迷迷糊糊的看着他,抬手打算覆上他的眉眼,西陵却忽然将她手扣住,吐出一口气,在她身边躺下,声音明显在克制什么:“再睡一会,天马上就要亮了。” 这下轮到叶霜灯愣住了,奈何这话她实在问不出口,也只有也噎了回去。虽然方才她的确一直再睡,可是并不轻松,灵识里像是有什么打了一架,现在却还是困乏,被他这样一提,略有睡意的嗯了一声,忽然忘记了方才在想什么,就抵着他的肩,泛起睡意。 一夜无梦。 黑暗中,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体内残余的魔气也慢慢的消散,西陵开了眼,望向躺在身边的小姑娘,指腹摩挲过她的唇畔,终究无声的笑了。 经过昨日那一遭梦境,叶霜灯身上的魔气全除,距离筑基又近了一步。她这一觉睡的颇沉,外头的动静都不晓得。自然西陵一早就起来去给北昭践行,那时候叶霜灯睡的颇沉,西陵披衣而坐,唇角扬起极浅的笑意,将她被子盖好,又去检查了下摆在角落的寒冰,这才去开门。 外头的侍女正准备往里头送梳洗的用品,才一开门就被冻的一个哆嗦,看见西陵正好出来,便止住了脚步,垂首站着。西陵把门合上,淡声:“再过一个时辰进去。” 这样什么都没做送北昭离开,今上也是自有考量。毕竟现在不能与他们正面冲突,一来是现在开战名不准言不顺,无法对民众与外邦交代,二来对国主下药的是荀余,巫长息救治的也挑不出错,没有确切的证据是说是他所为。 况且,更无从得知这是北昭国主之命,还是巫长息私人恩怨的擅作主张。 如此践行的时候倒也维持着表面的客气,之后,今上派了一个小队暗自跟着北昭,唯恐他们会有异动。 只是不久之后,两国总有一战。 这之后,今上亦是给西陵送上先前看守藏书楼的人员名单,西陵一直收着,回到房中才打开开看,里头记载,大多数人都随着那场大火丧命,但是其中寥寥一笔看起来颇为蹊跷,路过的士兵看见藏书楼有只黑猫,被判为不详,之后就起了大火。 不过西陵记得,那时候的君主恰好属鼠,十分忌讳宫中有猫,更别提是常常出入的藏书楼附近了,然而除此之外,正好查到一处,是一条换班当值的记录,换的那人恰好是藏书楼的一个小管事,正好因此逃过一劫,子孙后代为入宫任职,皆在江南。他将这个卷轴放在桌上,倒了一杯茶,略有思量。 这时候,床上的叶霜灯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打算醒来,这几日天气炎热,西陵房中却颇为舒适,基本和开了空调没差,她愈发的不想离开这门,虽然知道西陵说现在外头还有结界未撤下乃一派胡扯,可是这温度让他觉得很受有,也随了他去。 不过说起来,西陵一开始就说不对她做什么,的的确确这几天,她就这样躺在他身边,虽然期间好几次都听见他的呼吸不同往常,但是真的一直没对她做什么。对此,叶霜灯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昨日明明她也有所察觉,可是西陵最后还是放开了她。如今,一醒来就看见了西陵坐在前头,她有些纠结,目光时不时的往西陵身上瞟,也分不清到底是希望有什么,还是希望没什么…… 西陵似笑非笑:“你在想什么?” 这种事情叶霜灯自然一点也不敢提,她转过身,红着脸谨慎道:“我在想,天真的越来越热了。” 西陵一手支着颐,一手随意的搁在桌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我觉得,你刚刚想的不是这个。” 叶霜灯:“……”再说多就会穿帮的,她决定放弃和西陵交流这个话题,披衣从床上挪下开,外头太热,她没有骨气能向外迈出去一步,瞅了瞅被她搁在一边的卷轴:“找到了什么线索么?” 西陵最近在找一封信,听说还是千年之前的,叶霜灯其实一直挺疑惑的,没有经过妥善保存,这个信到现在纸都会烂了吧。不过西陵要找自有有他的理由,想来也不是一封寻常的信。 西陵想了想,把卷轴收了起来:“有倒是有一点,我得去江南看看,至多十日便会。你怕热的话,这几日就呆在房间里。” 叶霜灯一愣,看了看外头的日头,她虽然的确想和西陵一起出门,可是现在外头的大太阳,加上这些日子她尤为怕热,实在没有出门的勇气。只能嗯了一声。 . 西陵离开那几日宫中并不太平,饶是叶霜灯所处深宫中不出门,都能听到不少事情,警戒也是愈发的森严,一派紧锣密鼓之势。荀余和泽兰都已经带回了原来的地牢之后。而这几日经过西陵的默许,秦桑也一直去看泽兰。 原著里的女主都崩成这样,连种族都改了,叶霜灯的内心也有些崩溃。泽兰和荀余都受了严重的伤,便是西陵不出手,他们本身也没几日好活了。 知道自己那几次出事,都和这两人脱不了什么关系,叶霜灯自然不可能再客气的对他们,不顺势补上一刀,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厚道了,相必而言,秦桑这几日极为纠结。 叶霜灯后来得知,泽兰并不能算是魔族,而是被感染了魔气,那时候初见时冥婚是假,她并没有哥哥嫂嫂。感染魔气也能获得一部分力量,三公子便是为了力量感染魔气,然而他性子急躁,又被荀余利用,所以魔气攻心,到了现在变成这幅不人不魔的模样。 西陵虽然把三公子的魔气压了下去,但之后如何,还得看他自己。至于泽兰的状况不同,感染了魔气已久,早就和她本身融合。 秦桑那边的确够纠结的,一方面是自己的先生,一方面是自己的徒弟,他无法背叛西陵,也做不到和徒弟决裂。 西陵虽然没说明,但是叶霜灯也能明白泽兰和荀余那幕后之人便是巫长息,这样回想起来,也觉得他当时救了自己实在够蹊跷。他们离开的时候有大批的禁军,名为护送,实则监视。估摸着现在就有一批暗卫跟着观察他们的行动。 加上这几日宫中愈发森严的戒备,叶霜灯忽然觉得,这一场战争是不能避免了。 关于西陵的传言,虽然这几日今上和扶苏一直在压,但是镇压能维持住表面安危,每个人是怎么想的,没办法因为法令给掰回来。今上因为这个事情十分头疼,病情急转日下。 扶苏从今上那边知晓了缘由之后,也十分后悔,奈何难堵民众悠悠之口,邻边国家也乐得云泽大乱,本来云泽多年不打仗,坐享其成,兵力早就不行,不过因为西陵在,周边国家才不敢造次,现在一些人受了挑拨,想将西陵神君拉下神坛,如此更和了他们的心意。 . 西陵离开的第三日,开始下起连绵的下雨,天气没有那么热,叶霜灯在屋里呆着久了无聊便去外头走走,却不想正好遇上了秦桑,手上拿着一个腰佩,正失神的站在池塘边上,表情落寞。 叶霜灯认得,那个腰佩是泽兰一直带在身上的,如今却被秦桑拿在手里,他叹了口气,许是他现在的模样太过落寞,勾起来她一点唏嘘,加上天空又聚着乌云,显然要落雨,叶霜灯让边上的侍女回去准备一个伞给秦桑送去,省得他一时难过想不开去淋雨。 吩咐完之后,她正想转身过去,让秦桑一个人好好静静,却听见他忽然道了一句,显然是发现了她的到来:“叶姑娘留步,可否单独说几句话?” 叶霜灯想了想,让侍女退到一边,提着裙子走过池塘上架着的小桥,站到他面前:“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替你求西陵放过你徒弟。” 秦桑默了一阵,握着腰佩的手紧了紧,骨骼发白凸起:“……学生知道孽徒做错了事,罪不可赎,并无此意。” 听到秦桑这个矮了一辈的自称,叶霜灯忍不住挑了挑眉,反映过来之后,施施然的在他身边坐下:“哦,那说吧。” “孽徒……现在性命所剩无多,学生也知她罪无可恕,但总归她已经赔上了性命……” 叶霜灯直接打断他:“别铺垫,讲重点。” 秦桑默了一会,直接说了:“学生希望,能处理泽兰身后事,带她骨灰还乡。”原来是想替徒弟处理身后事,叶霜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就算剧情再怎么崩,两个人也是真爱啊,到头来秦桑还是这样护着她,许是她太久没反应,秦桑咳嗽一声,再道了一句:“叶姑娘?” 叶霜灯缓过神,远远的看见已经有人送伞过来了,也从回廊上起来准备回去:“西陵估计也没有挫骨扬灰的兴趣。”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腰佩:“……至于这个就留着当纪念吧。” . 第七十六章 江南。 云泽一向注重海上贸易,此地来往的商贾也多,消息自然也十分灵通,西陵在客栈中长廊过道中站一会,就听到了不少有关他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他出来的时候,已将一头银发化作青丝,面具虽然没有摘下,但总归这样子不至于太过瞩目。旁边的商人谈论的兴趣盎然,丝毫不知那个当事人就站在他们边上。 有关他的身份的揣测,扶苏和丰羽早就不是首例,那些不光不彩等上王座的人,不清楚祖上遗命,上位后第一个下手对付的就是他。至于传到民间里,在印象中却没有过。西陵倒不是觉得这个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是最近情况特殊,才在意了些。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皇室开始没有魄力也缺少壮士雄心,只知守着云泽一片乐土,与领土上全无追求。缺乏斗志,看似坚不可摧,可是这些太平盛世全赖西陵,若西陵哪一天不再护着这个地方,当真只需一支军队就能踏平。 只是,西陵保护了太久,安全成了习惯演变成麻木,早就难有人可以意识到这件事了。 至于西陵此番来这里,便是打算去找找当时逃过火灾的后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只是时间实在过去太久,那人不过是一个寻常市井小民,实在不好打听。 两个商人聊的差不多了,再说了些客套话散去。西陵还立在廊上,却像是在等着什么。忽然,前头传来一个小孩子嬉笑的声音,后头跟着家里的随从,只是小孩子跑的太急,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上,好在此时楼倒拐角处上来了一个青年,他反应快,抬手将孩子接住,声音温雅的拍了拍小孩子的头:“以后小心了,这里头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小孩子发懵的时候,身后的随从跟了上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着青年连连道谢,将小孩子抱了下去。 西陵没有折回房,目光落上青年的时候波澜不惊,对他的出现没有办法惊讶,待得那两人离开时候,才淡声对着前头的青年:“你幻身术学的不错。” 眼前的青年正是巫长息,他只是叹了一口气,说出话的话却是莫名其妙:“我也只和神君一样,身不由己。”顿了顿,有弯了弯嘴角笑道:“不过神君既然来了江南,想来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吧。” 西陵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 巫长息知晓西陵不按常理出牌,他自认自己处事玲珑,但是对上西陵,每次和他说话,都有一种聊不下去的感觉,只得咳嗽一声,略去套路,切入正题:“最近事态暗潮汹涌,虽然云泽喜好和平,然而事到如今北昭一定会想办法挑起事端,只是神君想来也不希望起了战事吧。” 西陵不答,只是问:“你就希望?” 巫长息笑:“北昭这些年打过不少战,若神君不伸手干预,也用不到我出手。” 云泽只身对上北昭铁骑却是全无胜算可言,西陵没有继续这话题,直接问出他的来意:“之前你们放火转移了手书,现在又想对我提什么要求。” 巫长息愣了愣,继而笑了。他过来找西陵本来便是此意,但本应是他到了主权,抛给西陵一堆问题之后,引他说出,你们想要什么。却忘记了西陵不是一个遵循常理的人,硬生生的把自己从被动转成了主动,巫长息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现在却变成你来和我提条件。” 西陵声音寡淡:“谁提有什么不一样?” 巫长息默了一阵,发现果然不能和西陵正常的聊下去,只得继续快速的说事情:“手书的确是我族藏的,现在也只是我知道他在哪里,只要神君答应我一件事情,这之后,不仅让云泽与北昭结盟,并且还将手书奉上。” 西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现在,你只是一个幻身。拿什么和我提要求?” 巫长息本身就受了伤,当时在王宫之中,西陵碍于他身份,只是不便动手,如今在外头自然是毫无顾忌,直接将他打散了也每个证据。一个幻身,还敢如此威胁他,西陵觉得巫长息这人也挺有意思。 巫长息倒也不急:“北昭若是直入云泽,定有二十万铁骑,神君觉得,云泽若没有神君在,可以守多久?”停了停,又道:“神君想来也不会想被束缚此地,否则也不会想去找那个手书了。” 西陵看了他一眼,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知道还不少,还知道什么?” 巫长息微微笑:“可能比神君知道的,还稍微多那么一点。”他看了看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们一生不过数十载,这短短光阴里也会遇上不少人,你觉得,那些相处了一天两天的人,能有多少?” 西陵没有理会巫长息这一番隐晦的比喻感慨,直接道:“有我在,她不会死。” 巫长息一愣,估计是想不到西陵反映的这么快,摇着头笑了笑:“那好,我也不与神君兜圈子了,你把霜灯姑娘给我,我告诉你手书在哪,也答应神君只要长息任北昭国师一天,那么云泽和北昭就是盟友。” 这个条件十分诱人,听起来也简单划算的很,只是西陵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你是从哪里觉得,这个条件有商量的余地?” 巫长息只是笑:“不管有没有,总得先问出来。” 西陵哦了一声:“没有,换一个。” 巫长息只道:“可是我只有这么一个条件,神君不再考虑下。” 西陵简洁道:“不行。”又看着他,声音冷了一些:“况且,她也不是条件。” 巫长息听见西陵两次回绝的如此彻底,唯有沉默片刻,也不是叹息还是遗憾:“这句话,霜灯姑娘听到了一定会很开心。” 西陵道:“有我在,她每天都可以很开心。” 巫长息目光微动:“云泽现在生了战事,对神君并无好处,这个事情不仅仅是为云泽,还是为了神君自己,神君当真决定了?”不等西陵回答又道:“可是神君有没有想过,神君若是因此出了变故,霜灯姑娘又会怎么办?” 西陵蹙眉一闪即过,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至于这事情,他不是没想过怎么处理,但若是之后真的出来什么变故,她会怎么想,这个猜测他却从未想过。 看着西陵总归是犹豫了片刻,巫长息终于松了一口气,缓声:“神君再好好想想。左右我不会对霜灯姑娘不利,这的真的是一个亏本的买卖。” 西陵道:“既是亏本,你为什么要做?“ 巫长息想了一会,唇角绽开笑意,摇头无奈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是一个好人。” 西陵不置可否。 说话间,巫长息幻身摇摇欲散,显然维持不了多少时间,他笑了笑,转身来到西陵房中:“我要走了,在外头会吓到小朋友的。” 西陵没有去管他,巫长息如今不过是个影子,到一定时候就会散去,此番过来也不过的扰乱他的思绪,带一些有头无尾的话,并不能听的太多。 等到巫长息离开之后,他反手拿出了一个腰佩,微微凝眸。说来这个腰佩的确是十分偶然的事情,昨日他正打算从客栈离开,发现一个少年向着邻桌的一个商人兜售,说是祖上传下的,如今阿姐重病,不得已拿来卖钱。 这个玉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但品种十分普通,况且这种古玉按民间说法十分邪祟,一般人不敢接。商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打发他走了,到是西陵认出这块腰佩和泽兰身上的有些像,便叫住了那少年。 少年也只知这个玉不好出手,如今看见有人叫出自己,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连连把这玉夸的天花乱坠:“这个可是古董了,少说有五百年,家姐一直很宝贝的,一般给人看一下也不愿意,如今实在没办法了……我才偷偷拿出来卖的。” 西陵从他那个破旧的锦盒中拿起腰佩看了看:“五百年?” 少年连连点头:“这个玉在我们家就传了两百来年了。” 西陵将玉放了回去,淡声:“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不收,这个玉你们是怎么来的?” 旁边的商人闻言,忍不住劝了西陵一句:“我说这位小兄弟,这个玉品相很一般,又是古玉,邪门的很,你何苦花钱买罪受。” 少年闻言,眼眶一红,把锦盒直接收了:“不买就不买!” 西陵拦住他:“多少?” 商人见他不听劝,只得摇头叹了一句冤大头也不再说什么。 少年擦了擦眼泪:“你的真的想买?” 西陵道:“只要他来路清白。” 少年这才破涕为笑:“好,我告诉你,不过。”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事情我知道的不算多,我姐姐知道的清楚。” 少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西陵桌上的茶点咽了咽口水,西陵从位子上站起来,招人将差点打包好,之后把茶点往他前面一推,少年心中一喜,刚想道谢。便听得西陵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那就去找你姐姐问。” 第七十七章 少年估计想不得这个买主这么执着,懵了好一会,这东西是他偷偷拿出来的,哪敢真的带人去问,只得把自己仅知道的说了出来:“我就知道这个东西是两百年前我祖上留下的,怎么来的我不清楚,可是祖上曾交代,说是以后看见和另外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玉佩,拿出来对方就懂了。” 西陵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你祖上曾在宫中任职?” 少年大惊失色:“哥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西陵面不改色的扯谎:“这玉佩是两百年前宫中的样式。” 西陵的表情太过镇定,少年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破绽,接受了这个说法,再叹了一口气:“……姐姐其实不知道我拿这个出来卖了,否则她一定打死我的,这位哥哥,你看……话没说完,他抬头的时候不知看见了什么,立刻把锦盒背到身后,脸刷的一下白了。 眼前,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手中拿着个藤条,冷笑着看着那个少年:“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现在皮硬了,都敢把它偷出来卖了,说,卖到哪里了?” 少年嗫嚅:“……我没有。” 女子看着他手上的茶点,沉声:“那这个哪里来的?” 少年连忙把茶点往西陵身上一丢,快步走到女子身边,红着眼眶:“我没有换吃的,我是担心阿姐的病,这个玉佩终究是个死物,卖了有什么关系,死物还有性命重要吗?” 女子闻言微微一愣,想拍他脑袋的手终究轻轻的落下来,在他发上抚了抚,叹息:“……我没事。” 西陵淡声开口:“虽然年头久了一些,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玉佩,你觉得,比起性命来说,那些完全与你无关的承诺更加重要?” 女子朝着西陵微微的点头,态度不卑不亢:“既然是祖上遗命,自无不遵循之理。” 西陵声音平静:“只因是遗命,就甘愿不问缘由?” 闻言,女子有些失神,这个玉佩他们一家守了很久,再困难的时候都没想过卖了它,虽然不知何故,可是既然长辈都一直都这样守着,自然也不能断在他们手里,如今听得眼前这人一说,她才蓦然反映过来,这是一个遗命,一个不知何故的遗命,原本就是和自己无关的约定,为什么要无关的人一直遵守? 西陵边上枝叶微微颤动一阵,之后他伸出手,手中是另外一枚的玉佩。 女子看清西陵手中的东西,神色微变。 . 叶霜灯坐在椅子上,掰着手指算了一遍又一遍,这距离西陵已经离开了五天。算完之后又托着腮想了一会,脑海中尽他的脸,唇角也渐渐浮起笑意,她过去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说法实在夸张,如今才知故人诚不欺人。 说来,后头这三日云泽接连降雨,洗去酷热,否则她真的都没法出门了,至于这几日她都有好好吐纳打坐,估摸着等西陵回来,打坐就稳了。想起这事,她此处翻了翻,从架子上把那本册子抽出来,前头的字虽然看不懂,可是想来这个应该有简易图例说明的,当时她看了几页就没看下去,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功法。现在她穴位也认清了不少,想是对着图例也能明白几分。 于是,她抱了一些坚果小食,配上了酸梅汤,施施然躺在床上,一页页翻开起那本书来。 她一手抓着零食,一手施着灵力将书浮在半空,前面几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字,看不懂,翻过,翻过,翻过。 等到这本书翻了大半,她终于看到了图例。看到上面的画面之后,顿时,灵力失去控制,那本书迎头砸下,直接盖在她的脸上,另外一只手的花生壳被她捏的粉粹,她深吸一口气,把脸上的书拽了起来,平复了下心情,闭了闭眼,又重新翻了一页。 等到再看清之后,她整个人脸都快红成一个樱桃,又快速的翻了几页,发现自己的确没看错,上面的图例还挺形象生动,一些地方标了红点,想是穴位,如此,这书是什么已经昭然若揭。回忆起先前和西陵说起这东西时自己说的话,她的脸色更红。 如此停了片刻之后,狠狠把软枕望床上一砸,悲愤地、羞恼地打算吐出五个字:“西陵!”然而魂淡两个字压在口中还没有吐出来,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侍女,推开房门,在她身前跪下,紧张道:“姑娘,那个魔头泽兰今天早上死了,现下秦少侠和大公子起了争执,您快过去看看吧!” 叶霜灯心下诧异,但还是跟着那侍女去了。 这一路上,和侍女把事情大致了解了下,原来是魔族舍弃了可从灰烬中复生,所以这骨灰也不能留着,需要分散四处。但是秦桑认定,泽兰只是半魔,并无复生的可能,希望公子扶苏可以网开一面。 一进地牢,叶霜灯就觉得全身被压的难受,不过她不愿意矫情,只能运气压了下来,一路走到关押泽兰的地方。此时,公子扶苏已经屏退了左右,只有秦桑一人,看见叶霜灯,公子扶苏似乎有些尴尬,对她略微颔首。叶霜灯被他这么客气也有些受宠若惊,先前扶苏对西陵十分有意见,如今看来却是尊敬了不少,想来是今上和他说通了。 西陵有这么多特权,还有今上的礼遇,在不清楚的状态下,只当是神君一手遮天,神权君权混乱。 可是,西陵却是真正的一个神,哪个凡人可以承受神祗的叩拜,西陵能在云泽横着走了这么多年,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目光向秦桑身上瞟了瞟,方才道:“秦少侠执意留下这魔头的骨灰,莫非是想她复生?” 秦桑转向叶霜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皱着眉先声:“魔族会从灰烬里复生?这事情你一开始可没告诉我。” 话音一落,公子扶苏也有些惊讶,因为这个差不多已经算是一个常识了,未曾想叶霜灯却不了解,秦桑也显然有些懵,怪不得她之前答应的这么痛快,原来是不知这件事情。 眼前的泽兰双眸紧闭,再无呼吸。眼看着一个认识的人在自己眼前了无生息,说没有一点触动那是假的,虽然明白泽兰是另有所图,但毕竟也认识了一段时间,经历过一些事情。 秦桑微微垂下眼:“泽兰是半魔。绝无从灰烬中复生的能力。” 公子扶苏甩袖,显然不信:“我怎知她是否半魔,你又如何能确定?” 对于这事,叶霜灯并不了解,不敢妄加评定,先琢磨了一会,望向秦桑:“泽兰现在魂魄在哪?” 秦桑道:“此地有先生的阵法,泽兰……魂魄还被困在身体里。” 叶霜灯望泽兰那边快速的看了一眼,又马上移了回来,想了片刻,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先前我们知道泽兰一切的资料都是假的,你说送她还乡,你知道她真正家乡在哪里,又是如何得知的?”顿了一会,声音沉了一些:“送他骨灰还乡,这是泽兰要求的?” 估计想不到叶霜灯会一下子问出这些问题,秦桑有片刻的失神,公子扶苏也立刻接了过去:“秦少侠,若你真的只是想要她的骨灰,这些事又为何隐瞒?” 秦桑踌躇了一会,没能开口,僵持间,忽然外头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半魔不能从灰烬里复生,这个话是谁告诉你的?” 西陵说自己十日便回来,今日其实才第五日,叶霜灯也有些没想到他会回来这么早。公子扶苏也没料到西陵突然过来。看见他的时候明显一愣,之后才上前行了一个半礼,声音都有些僵硬,态度却和之前有天壤之别:“神君。” 西陵淡淡的嗯了一声,在两个皆各怀心思目光闪烁的人中,从容的走到叶霜灯的边上,扣起她的手,平静问道:“怎么出来了?” 被西陵这样一握。叶霜灯只觉得周围的那种压迫力尽数卸去,她瞅了瞅秦桑:“问你学生。” 秦桑转过神,颇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回了西陵一开始问的话:“此事是学生从一出典籍中得知,莫非传言有误?” 西陵声音平静:“你说的没错。”不等秦桑把那口松了的气完全吐出来,他又接了一句:“她给了你这个腰佩,让你把她送回家?” 秦桑尚且还没回答,扶苏会意,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却也没继续听,寻了个借口离开。 待得扶苏离开之后,秦桑缓了好久,才找回了声音,将手摊开放在西陵眼前,手中是正是之前那个腰佩,他尽量当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先生说的,可是这个?” 西陵不发,一反手,手中也挂下一个腰佩,宫绦已经破损残旧,看清的时候,秦桑猛然一惊:“先生……这个腰佩哪里来的?”西陵手上的腰佩虽然残旧,但是上面玉石分明与秦桑手中的是一对,他看见这个腰佩的时候便知是一对,可是当时泽兰却没说明另一个到底在谁的手里。 第七十八章 叶霜灯看着也有些懵了,西陵把腰坠缠在手腕,目光落到叶霜灯身上,平静陈述:“正好教你个东西,看好了。” 话音一落,西陵便捏了一个颇为复杂的手决,玄色衣袖无风自动,掌心也绽开了银色的光芒,直直落到泽兰的身上,最后硬生生的把一缕魂魄从她身上逼了出来,一切完毕,他重新望向她:“看明白吗?” 叶霜灯:“……”说太快了没看清会不会被鄙视。 泽兰混乱一直在里面,只是被阵法镇压沉睡着,魔族本无转世的余地,只是泽兰的情况有些特别,若是死了,想来应该是在世间游荡,耗尽魂魄之力之后,消散在天地。 眼前,泽兰魂魄被西陵逼出来,在周围强大阵法镇压之下,有些飘飘欲散。眼神空洞的向者西陵看去,并未开口说什么,表情全无波动,然而又落到秦桑手中,看清那个腰佩的时候,魂魄之体的泽兰抖了抖,大退一步,仿佛被刺激了一样,方才露出了情绪,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腰佩……爹爹……” 泽兰魂魄损耗太过严重,若是离体了,也并不怎么记得事情,而是像是一直陷在回忆之中,如今这个玉佩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才略微转了一些神过来,看向西陵:“……你是哪里找到的。” 西陵接了过去:“本君从江南带来的,你认得这个人?” 泽兰转向西陵,眼中依旧空洞,像是在看他,也不像在看他,低喃道:“……爹爹?江南?” 西陵问:“你既然如此看重这个玉佩,怎么不去找?” 泽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蹲在地上,发出凄裂的叫声,叶霜灯被吓的一个激灵。虽然云泽妖怪不少,但是她能遇上的妖魔与人无异,或者说,在西陵这一身威压之下,实在不大可能有什么单纯的魂魄敢出现在他面前。至于泽兰这个情况有些特殊。 秦桑看着泽兰这幅样子十分心疼,上前一步,对着西陵拱手弯腰:“先生,这个腰佩是孽徒父亲所留,孽徒对其父感情颇深,如今想是见到这个东西,想到他父亲了。” 西陵问:“你确定是父亲?” 秦桑对此还是肯定:“她没理由在此事上撒谎。” 西陵没有回答,若有所思的看着抱头在地上蹲着的魂魄,秦桑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像是鼓足了什么勇气,再次开口:“敢问先生,孽徒是否再无往生的可能?” 西陵抬起脸,眼中波澜无痕:“她入魔已久,魂魄早被蚕食,不可能还有轮回的机会。” 秦桑向后踉跄一步,深吸一口气,又问:“可有办保住她的魂魄?” 西陵看了他一会:“你再修个几千年倒也有可能。”秦桑眼中燃起渺茫的希望,正想开口,西陵又补了一句,把他刚刚提起的希望尽数打破:“可是,你觉得她现在的魂魄之力,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秦桑愣住。 西陵显然对泽兰生死没什么兴趣,却对她的往事在意,继续问:“你说这个腰佩是她父亲的。那他父亲现在呢?” 秦桑摇头表示不知,叶霜灯在一边接过去:“这个我知道,那次半夜遇见她,她正好给她父亲烧黄纸,我觉得那时候她伤心不是假的,而且她没必要在这个事上撒谎。” 西陵思量了片刻,抬手将泽兰魂魄收在另外一个腰佩之中,若有所思:“有点事情我要想想,先回去。” 叶霜灯疑惑的看了西陵片刻,跟着他离开那个地牢,外头不知何时放了晴,太阳极大,叶霜灯这几日尤其怕这太阳,刚想伸手去遮,肩上却揽过一只手,一眨眼间,两人就重回了屋里。 叶霜灯才只在太阳底下站了片刻,就觉得满身的燥热,她拿帕子浸了水拧干在脸上贴了一会,终于缓解了下去,扯下帕子嘀咕:“……这个夏天够热的,根本要不能出门了。” 西陵皱了皱眉,向着外头的太阳望了一会,叶霜灯把遮住眼睛的帕子扯下来,缠在腕上,凑过去看了看西陵拿在手里的腰佩,疑惑道:“说起来,你从哪里找到这个东西的?” 西陵转过神,简洁道:“当时看守藏书楼的人的后代,是他们给我的。” 叶霜灯不明白了:“这意思是,泽兰父亲是藏书楼中的?” 西陵摇头:“这东西本来不是他们的,只有当时有人交付给他们的,原本说若是遇上一个相同的玉佩,就把这个也给持着玉佩的人。” 叶霜灯拖着下巴想了一会,不明白:“两百来年了吧,他们一直守着,也不卖了,真的够讲信用,若是寻常的人,两百年早死了,怎么会拿另外一个玉佩来认?” 西陵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平静道:“当时便是这人,指导他们逃离火灾。似乎当时还有什么约定,不过年代太久,早就无人可知了。” 叶霜灯看着盏中微微浮沉的茶叶,懵了:“那个人就是泽兰的父亲吧,我还以为大火是他们这一伙放的呢,可是放了之后特别救这个人,是为了什么,看他顺眼?”喝了一口,又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这个手书里面是什么,是不是很重要?” 西陵想了一会,摇头:“我记不起来,只是必须拿到。” 西陵甚少对一个东西这样在意,甚至用了必须这个词,叶霜灯看着他,也皱了皱眉:“这是你最后那个记忆,在手书之中?” 西陵拂过她额发,眼中闪烁着未知的情绪:“或许罢。”又道:“再过不久,想是会有场征伐,你害怕吗?” 闻言,叶霜灯一愣,垂下眼:“原来真的要打战了啊,我生在和平的年代,没经历过战争……战争,真的很不好,说实话,战争这两个字,单是想想就有害怕了,我不想看见战争,无论死伤的是哪一方。” 西陵道:“云泽太平了七百年,这一仗单凭他们的力量,或许有些危险。” 叶霜灯对视着他的眼睛,十分惊讶:“七百年?云泽在九州屹立不倒,真的没有任何征伐?” 西陵道:“很早的时候有。” 叶霜灯问:“那时候也是你上去退敌的?”又问:“你也不想看着战争么?” 西陵想了一会,摇头:“时间太久了,记不太清。至于战争,虽是必然,可是我现在既然在云泽,自然不会让他们太胡来。” 叶霜灯靠在他的肩上,叹息道:“怪不得云泽明明有实力,也这样安分的,原来是因为你。”声音在低了低:“但是这个战争,你会参与么?” 西陵嗯了一声,揽着她的肩:“单凭云泽之力,他们守不住。” 叶霜灯想了一会,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声音坚定,眼神闪着光芒,牢牢的看着他:“好,那我也去,你去哪里都带着我。”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西陵眼中升起笑意:“不怕外面的太阳了?” 叶霜灯在他怀里蹭了蹭,认真的想了一会:“忍一忍就过去了。” 西陵像是笑了笑:“云泽再不济,也不至于这么快让他们破城而入,到时候应该也入了秋,天气不会像这样这样了。” 叶霜灯依旧俯在他怀里,手抵在他的胸口,战争之事她不大懂,说起来也有些沉重了,既然现在还没真正开始,自然不能让自己沉浸在恐惧之中,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故作轻松的换了一个:“对了,他们都守了这么久,你说动他们拿出来腰佩来的?” 西陵拿了一个茶盏,反手化出一个与桌上玉佩一样的物件,和泽兰的那个相差无几,他坦然道:“这样。” 叶霜灯:“……”早该不指望西陵用什么讲道理的办法拿到的。 说起这事,西陵便把化好的东西摆在她面前,手上不知怎么一动,就将她摆正了,手揽在她的腰上,另外一只手给她拿了一个空的茶杯:“正好,变一个让我看看你练的怎么样了。” 他离得近,叶霜灯一偏头就是他的侧脸,银发皑皑垂落,鼻梁挺直,眉眼清冷,她一不留神就要亲上去。脸一红,连忙别开来。目光却恰好落在床榻上,如此便看见压在枕头下露出一角的东西,她愣了愣,接着猛然反映过来,一下子从他怀里跳起来,脸色顿时涨红。 西陵尚且没注意到,只觉得她这反应尤其,饶有兴致的撑着颐欣赏了一会,压着声音:“你想在什么?” 叶霜灯没脸说,回想起她先前一遍遍的问西陵什么时候筑基,她的内心十分崩溃,怪不得当时西陵的表情这么古怪,自己那个问法根本是在赤.裸.裸的求欢。 一开始西陵说什么来着,他教,还多教几遍。之后还说她这么好学,他很开心。 涌入脑海的记忆越来越多,她逐渐明白藏在其中的深意,脸红的都快滴血,她愤慨地、悲愤地、羞恼的朝着西陵的肩一顿拍:“流氓!”又亡羊补牢的添了后面的一句:“我什么都没想,别乱猜。” 这个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西陵顺着她目光一看,很快明白了问题所在,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哦,原来这个。” 虽然是这个理,但是这个话说出来就不是那么一会事的,活生生还是她在暗示求.欢,叶霜灯惊讶西陵居然还有脸这样说出来,实在低估了他的脸皮厚度,她一时无语。 西陵坦然的往床榻上走,在上面坐下,拍了拍边上,声音很平静:“过来,既然筑基的差不多了,可以教你了。” 这些日子她这样睡在他边上,西陵都没把她给怎么样,实在定力惊人。但是她如今筑基好了,那些该事情或许的确是时候发生了,但是不能和这种事情不应该强求循环渐进的吗,哪有西陵这样的直接,再看了看外头还当空升着的太阳,叶霜灯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她到不是抗拒,这只是有小姑娘本能的害羞。 在五日前的那个夜晚,如果西陵那时候再继续下去,她也是愿意的,可是西陵那时候却打住了,只是抱着她睡了一夜,她那时候有些想不明白,虽然她没有什么实在的经验,可是那一日他的吻有前所未有的灼热,这一点她却可以确定。 然而,那时候,他却是忍住了。 看着叶霜灯迟迟不过来,西陵已经解了外袍挂在边上,眼中滑过笑意:“快过来。” 叶霜灯总算转过来神,声音细弱蚊声:“不行,白天不行。” 西陵撑着颐看了她一会,像是不解:“这个有区别么?” 叶霜灯快步过去,把他外袍往着他身上一丢,红着脸低吼:“穿回去,不可以在白天。” 西陵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衣服,复又抬起眼,看见叶霜灯别开眼不敢看他,脸就像是一个樱桃,绞着衣袖扭捏,隐隐的有撒娇的意思:“西陵,不要在白天,好不好。” 西陵沉默了片刻,唇角扬起笑意,撑着颐看她:“你以为是什么?” 叶霜灯心道你衣服都脱了,还说教东西,我还能以为是什么,无奈现在没办法,只能忍着害羞:“不严肃不正经的东西。” 西陵依旧在看着她,再次沉默一会:“我觉得,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叶霜灯一副你又在逗我,这不可能的表情:“……” 西陵抬手把衣服重新挂好,一派坦然:“你在想什么?我刚刚是再说心法。”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眼中却分明是笑意:“这个很严肃很正经的东西,好好记住。” 第七十九章 叶霜灯这样子明白过来了,几乎想扑上去摇他的肩,声音都变了,羞愤指控:“你故意的!” 比起叶霜灯这一系列丰富的表情,西陵表情很镇定:“是你想太多。”顿了片刻,又笑道:“至于其他的,你若想早点学,那么晚上一并教你。” 叶霜灯羞恼的不知是气是哭,想了想有些不甘心,指了指他衣服:“那你他外裳脱了干什么?” 西陵表情平静,十分淡定的开了柜子换了一条出来,搭上身上,然后泰然的看着她。 这个理由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错,她还是不甘心,继续问:“那为什么要在床榻上。” 西陵声音听起来很理所当然:“正好你把这一卷放床榻了,就顺便就在这着看吧。”坦然的看着她,抬了抬下巴:“过来。” . 西陵是说教心法,真的只是教心法。的确双修之术是最快提升修为的功法,尤其是对方境界若是比自己高,更是站占了大便宜,显然,西陵的境界不知比她高到哪里去,怕灵力抬强对她有所损伤,所以让她先将筑基稳了。 所以这也是西陵这么多天不碰她的原因? 这个心法果然是上古留下。虽然西陵教的十分清楚明白,但终归本身全身气息走向就已经十分复杂,叶霜灯背的有些磕磕巴巴。上面的字她看不懂,西陵给她重新写了一份出来,此刻,她正背靠着床框,心情复杂地背着这一段口诀。 不过她背着背着就有些疑惑起来,说来也羞愧,西陵的吻已经十分令人沉沦,每一次都让她的大脑搅成浆糊,甚至忘记了周遭的声音,随着他的节奏,乃至忘却了自身的意识。 但是修炼的心法最将就凝心静气,她实在有些怀疑自己到……那个时候能不能稳下心来。一想到这事情,她脸上的温度急剧攀升,小腹上似有什么东西滑过,带来陌生的体验。 西陵注意她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哪里不明白” 叶霜灯自然不敢说出自己的这个顾虑,把纸张压住自己的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睛生动的眨了眨,换了一个问法:“若心态不稳,没有按着心法走,会有什么后果?” 西陵看着她一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叶霜灯堪堪消退的红晕又爬上了面颊,被西陵这样一看,顿时说不出话了。只得把纸张重新拿起来,掩饰住自己的连,专心的继续开始背。西陵还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中带笑,终于回答了她方才的疑惑:“进度会慢一些,不过这没关系。” 西陵这话只有半句,至于后面藏的半句是什么,她看了西陵一会,明白了,有感于西陵这时候都能心安理得一派平静的调戏人,到底应不应该归功与他脸皮厚。这个问题她还没考虑出个所以然,忽然听见门被一人推开:“西陵。”接着是明显变了的音调:“……你这是搬了多少冰块过来啊,这都快晚上了,你冰块还不撤,真是够冷的。” 叶霜灯给这突如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西陵往前看了一眼,将放在一边的面具带好,却没有什么起来的意思。 饶是如此,公子乔松进去的时候,发现两人都坐在床榻上,发髻有明显凌乱的痕迹,西陵的外头还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虽然叶霜灯穿的还是整整齐齐,可是此情此景下,依旧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力,笑容僵在嘴角。 空气似乎都凝结在这个房间里,终于他转了身:“……我走错门了。” 西陵一手扯着搭在披着衣袍起身,在椅子上坐下,平静道:“出什么事了?” 公子乔松踏着门槛的脚收了回来,肃容:“荀余死了,现在没人敢动。” 荀余的死没和泽兰死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而是魔力尽散,化成了一条巨蟒,又被西陵结界压制,整个身体在地牢中展不开,扭曲成一只可怖的姿态。无人敢上去动,就怕他会忽然醒过来。 西陵平静:“死的倒挺快,找人割了,他的蛇胆可以给陛下一用,许能延缓毒的蔓延。” 公子乔松抽了抽嘴角:“就这样?你就不能有点表示吗?” 西陵道:“荀余早已解决,他本就已经半死,与其再担心他,不如关心下边防。” 说起这事,公子乔松深深的锁了眉:“云泽很久都没爆发过战争,北昭却是连年的征伐,这一战怕是……他没有说下去,唯有深深的叹息。 云泽现在是什么样,他们也心知肚明,经济赖于和平,而这和平却全赖神君的威慑,不是不明白,而是长年累月的和平年代早已让他们忘记了和平对于这个九州是多么能可贵,皇室便是有心,也已无力改变现状。 公子乔松也从来没有想过,云泽也会有战争的一日。顿了良久,他轻轻扣了扣桌子:“你打算如何?” 西陵神色淡淡:“之后战争只会更多,你们总要去应对,此番也正好看看自己的兵力。” 公子乔松听着西陵这话一愣:“你这是不打算管了?” 西陵声音不带什么情绪:“这是我的责任,这一千年以内,我不会让云泽送人别人手中,只是千年之期马上就要过去,你们总归以后要独自面对这些。” 神君与云泽定下过千年之约,魔尊亦与千年之后现世,但是这是说归说,千年实在太遥远,一个王朝都不可能安然的存在千年,云泽却这样过来了,一代一代的人都过的太过安逸,早就忘记了这个千年是从何时算起。 公子乔松听罢,握着折扇的手一松,“啪嗒”一下落在桌上,关于西陵身份的事情,三公子和大公子都已经知晓,也没什么理由再瞒着他,虽然知晓历代神君都是一人,但是西陵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却无人得知,想来一切都记载于那本手书之中了。 可是西陵这样平静的阐述这样的事实,还是让公子乔松皱眉,过了一会,重新组织处声音:“你就不对这个守护了这么久的世界有什么感情?” 西陵声音不紧不慢:“这是责任。” 公子乔松追问:“难道维持了这么久的责任就不能生出感情?” 西陵看了他一会,眼中无悲无喜,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公子乔松一整发愣,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叶霜灯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西陵,他方才没回答,其实她也有些不大明白西陵是怎么想。虽然她一向不太能猜出他的情绪,但是对云泽问题上,她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西陵守护这个地方,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出于一个早就被忘记原因的责任。 西陵并不喜欢被束缚,所以虽然担任神君,其他事情一概不管,除非是其他人处理不了的妖魔,或者是危急云泽存亡一事。兵事这么多年都未起过,至于天灾之类她也查过典籍,这一千年内几乎没发生过什么重大天灾,这里头想是和西陵有关。 她这事情想的有些投入,连公子乔松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发觉。忽然,脸上一凉,是西陵抚着她的脸,把她的脑袋掰了回来;“怎么了?” 叶霜灯认真的看着他:“责任出自束缚,而不是感情?” 西陵眼中闪过一分惊讶。 叶霜灯连忙握住他的手,急急道:“我说对了?” 西陵看了看握着她的两个爪子,自惊讶转变成笑意,看了她良久,颔首:“猜的不错,还想到了什么?” 叶霜灯:“这个束缚,关键是在手书上?” 西陵没有瞒她:“若我猜的没错,这不是手书,而是一份契约。” 云泽可以与妖魔鬼怪签订契约交换,自然与神祗也可以,只是现在是神寂时代,哪里能找到什么神来签契约,所以大家自然都忘却了这一点,当时手书之上,一定是以一些东西为交换,而让西陵可以守护这个地方。可是为什么之后会被魔族以大火掩饰偷去? 叶霜灯想了一会:“他们用什么交换,让你守护这个云泽,可是他们能给你什么等值的条件?” 西陵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叶霜灯继续猜测:“这个东西我觉得一定不是实体的,实体的东西你拿不到,他们更拿不到,但是不是实体的又会是什么,感情?”一想到这里,她心“咯噔”一下,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纠结道:“……云泽那时候出过什么女国主吗?” 西陵到是真的没想到她能想到这里头去,有些似笑非笑:“女国主?你在想什么?” 叶霜灯撇嘴:“我们那个地方,有很多这样传说的,虽然里头神仙性别为女,大多都是觉得天上寂寞,然而给底下淳朴的放牛娃,或者迂腐的书生拐走了。” 西陵认真的想了一会,继而唇角扬起浅淡的笑意:“好歹拐走她们都是一个人,我却是一只小狐狸。” 叶霜灯懵了懵,继而明白过来西陵再说什么,红着脸,看着西陵承着笑意的眼睛,没什么底气的嘀咕:“拐?狐狸……低低的说了一半,总算想到了反驳的点,认真的看着他:“怎么还说我是狐狸?别以为我忘记了当时的事情!那时候……”她摇头晃脑的说着,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西陵却忽然伸手,见她揽到怀里,叶霜灯愣住,声音渐渐散在半空中,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起来有笑意,也十分从容镇定:“当时我怎么了?” ……当时天天被抱着,差点摸秃毛 这句话,终究被她给噎了回去。 第八十章 之后公子乔松三番四次的找人来苦苦恳求西陵快些过去将荀余料理干净,带话的人也说的情深意切,却皆被西陵推了回去,只说等一会再去,只是荀余这种状态,没有一个术试敢打包票能把处理干净,只能等西陵出手。等到传话的人换了第二轮的时候,叶霜灯也终于听不下去了,在日落半山之后将西陵推了出去。 房门关上,叶霜灯分明看见那个侍从对她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不过西陵这一去时辰颇有些久,叶霜灯洗了澡,又吃了一些茶点垫了肚子,等到明月东升,也没有等到西陵回来,她最后实在扛不住了,上床想闭一会眼,却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她这一觉睡的浅,忽然感觉有夜间的凉气侵入,接着床榻一陷,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她模模糊糊的就想睁眼,却感觉到一双手把她按了回去:“我查点东西,过会就睡。” 听到西陵的声音,她七分的睡意消的只剩下三分,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目光还有些朦胧,声音倒是清楚:“我还没睡呢,你晚上吃了吗?” 西陵哪里需要吃什么东西,不过是陪着她吃一些罢了,闻言,他愣了愣:“饿了?” 她打了个哈欠,作势就掀了被子起来:“本来想等你回来再吃的,不过太晚了,没撑住,吃点了点心,我倒是不饿。你吃了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去给你煮点面。” 西陵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依旧扣着她的手腕,随口道:“还没有”又唔了一声:“在等我?” 叶霜灯揉了揉眼,自动忽略了后半句:“我去煮,你等会。” 西陵其实一直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才时不时的吃一些,这几日为了陪叶霜灯多多少少也有吃一些,可是现在她在等着自己一起吃晚膳,晚上起来给他煮面,这个让西陵觉得有些新奇,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只是天色实在有些晚了,他掀了被子在她身边半躺下:“我不饿,你不困的话,就陪我坐一会。” 既然西陵如此说,叶霜灯也没再坚持,凑近他看了看,发现西陵手中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竹简,上头的字和现在颇有区别,但是到底还能猜出来几分,似乎是对于战争的一些记录。 她明白过来:“刚刚你们在说战事?” 西陵颔首:“我在想,他们能撑到何时城破。” 叶霜灯默了片刻:“他们一定都在等着你出手。” 西陵道:“云泽兵力一年不如一年,长此以往,只会被周围并吞。便是这次有我,之后也总有一天不复存在。” 叶霜灯想了一会,叹气:“五公子以为你对云泽没什么感情,若真的没感情,怎么会管他们以后的死活?”顿了顿,身子又移上去了一些,捏着被角,声音无奈:“不过时间有点晚了,他们差不多已经麻木了,不知何时才能独立。” 西陵因为一个约定,护了他们千年安稳,九州之中,从未有个国家如云泽一般,叶霜灯几乎能想象,若是西陵不在,这个国家将会如何分崩离析。虽然西陵没说过,可是叶霜灯也能察觉,西陵守护这个地方,并不是乐意之至,对于他而言,这里是束缚,有朝一日终于能离开,他终于能摆脱这个束缚,想来西陵也是轻松一些。 过了好一会,她再次出声:“那之后,我们去哪?” 西陵放下竹简,搁在床边,之后便抬手将床帘放下:“或许得先去九重天一趟,有些事情得处理,上面已经空了,怕你会无聊。” 叶霜灯把枕头摆了摆正,重新躺了回去,乖巧的缩到他怀里:“不无聊,我也想看看天上是什么样的。” 西陵像是笑了笑:“都是一些云,没什么好看的。” 想了想,又不好意思的笑了:“反正有你在,怎么会无聊,云海翻腾,云蒸霞蔚也是一番景致。”话音一落,脑海中像是闪过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画面,然而再一想却什么都想不到,好像这个意识被一阵风给吹散,她微微一愣,还没有再把那个意识从脑子里挖出来,便感觉到自己下巴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抬了起来。 他目光深幽且专注,叶霜灯的脸有些红,略微别开了视线,咳嗽一声:“其实作为一个人,我对天上长什么样一直挺好奇的,能去看看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吃的。”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件挺要紧的事情,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要不带点东西上去?嗯,不对,东西总会吃完,我们还是带点种子上去好了。” 她说的摇头晃脑,西陵略一用力将她脑袋掰了回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是笑意:“筹划的到挺仔细。” 叶霜灯咳嗽一声,再眨了眨眼睛,眼神生动,微微咬了咬饱满的下唇:“毕竟得住一段事情,到时候可不能能嫌弃我做的东西的难吃。” 西陵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她像是在笑。叶霜灯被瞧的莫名奇妙,感想出口吻,西陵却忽然凑近了她,微凉的唇在她下唇上滑过。 叶霜灯被刺激的一个激灵,刚想推开他,他的唇却忽然转落到了她的脖颈,叶霜灯顿时觉得浑身一软,连推开他的力气都被彻底抽离。她无意识的唔了一声,声音娇柔。西陵的声音沉沉的响在她的耳边,十分坦然淡定:“其实我不吃其他东西。” 西陵这话其实意思只是他不用吃什么东西,叶霜灯一介魂魄其实也不太需要,不过她一直当自己是一个人,所以以为自己会饿而已,到了九重上,上头灵气充裕,她不吃东西对修行挺有好处。 叶霜灯这厢想了一会,结合了下西陵这动作,直接悟错了方向,红着脸就想推他:“你居然这样说出来,流氓!” 西陵有些奇怪,动作略停了下:“怎么?” 叶霜灯红着脸憋了一会:“……没什么。” 西陵看着她一会,明白过来了,眼中俱是笑意:“嗯,是挺好吃的。”这话她听着有些熟悉,琢磨了一会,忽然想起不久前,西陵曾经也对自己说过,但是那时候没能彻底吃成。此情此景下再听到这句话,她只觉得所有的血气都往头上涌。 他身上穿来的气息,合着外头的夜露与淡雅的沉香,充斥着她的周围,浸透她一寸一寸的肌肤,她想,或许这时候真的会发生什么了。抵在他胸膛上的手不是抗拒,而是姑娘家本能的羞涩。 西陵的吻转而又覆上她的唇,在上面辗转反侧,层层深入,这个吻和平时都不一样,比上次的更加浓烈,像是在身体上点了火苗,一寸寸拂过她身体的手指就像是吹动火苗的风,这阵风将它吹的更加旺盛,火苗窜的更高,等到他的吻略停息,微微抬起头的时候,叶霜灯看见他的眼底漆黑幽深,像是能将一切包容的星辰璀璨的夜空,又像是暴风雨前的深海,暗流汹涌,蕴含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不知何时,她的手无意识的环上他的脖颈,身上的衣服也褪了大半。露出白皙的肌肤。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西陵的又俯身下来,这一次的吻却是在她的脖颈。 他身上的衣袍也松散的褪下,肌肤相贴时的灼热几乎传达到她的心间,脖颈肌肤敏感,他的吻落在上面,她感觉到有点点疼,还有更多的酥麻,有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压抑的喘息中,她抱住他的背,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 西陵微微一愣,继而拂过她的肩头,一手抱住她的后脑,让她略微抬起头。 此刻,她当真全然忘了白日里学的东西,只想沉浸在他的吻中,眼中迷离,显然情动。他的手拂过她的背,带着薄茧,在上头摩挲,她身体一阵颤动。 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做,之后会发生什么,她不是不知道,所以当身体里传来一种疼痛时,她虽然疼,心中却有一种满足,这个疼痛让她皱了皱眉,心中的愉悦却是让她抱着他更紧。 西陵声音低哑,在她耳边拂过温热的气,沉沉地压在耳廓,之后又重新移上她的唇,身下却没有动作,辗转间既有耐心的等着她疼痛褪去,感觉到她全身不再那么僵硬之后,他抵住她的额头,气息还是若有似无的拂过她饱满的唇,叶霜灯伸手抱住他,脑袋埋在他的肩头,认真地:“我不疼。” 西陵一愣,却是无声的笑了笑。 叶霜灯自然看不清他的表情,长久位置一个姿势让她觉得有些难受,忍不住动了一动,身体里传来微妙的感觉,似痛非痛,急速的从某一处升起,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及其细微的低吟,就软软的压在他的耳边。 这声无意识的低吟让西陵的动作略微一僵,他揽住她的腰,让她更加贴近了些。她的手只能勾着他的脖子,手上传来他的灼热,然而身体的某一处却更是灼热。 此刻,什么心法都尽数都被她抛在脑后,她攀住他的背,身上传来不可免的痛楚,心中却是有一种愉悦,足可以让她忘记这微不足道的痛楚,他十分配合她,她没有任何害怕,也不觉得有多么可怕的痛,只想攀住他,如同在大海上浮沉。 他的银发从两边落下,如同帘幕一样罩住她的周围,微微摇晃,她的黑发贴在脖间,有些与他的缠绕在一起。眼前,他的眼神深幽。叶霜灯逐渐适应了疼痛,升起了一种及其陌生的感觉,她咬着唇,唇齿间有破碎的低吟传出,她一点点的覆上他的脸颊,一寸寸的拂过他的薄唇。西陵呼吸一滞,扣住她的手,身下传来的微妙痛觉混杂着慢慢演变出的愉悦几乎让她惊呼出声。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眼里只能看见他,除了帐中传来自己压低的喘息轻吟,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再意识彻底沉沦之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果然这种时候记不住心法。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醒来的时候绿肥红瘦,枝头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只是叶霜灯浑然未觉,略微蹭了蹭脑袋,就抵上了一个胸膛。传来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愣,就睁开了眼。 腰间正覆了一只手,身上松松垮垮的穿了一件衣服,不过她到不记得昨天有穿衣服的记忆,想是西陵后来给她穿上的,他已经醒来,眼中带笑,带着难得一见的清晨醒来的慵懒,拂过她脑后的发。 叶霜灯默了一会,脸红了,一点点的想把自己重新缩到被子里, 昨日发生了什么,西陵依旧是西陵的步伐,可是后来的自己她却有些不忍回想,低下头的时候可以看见肩头的痕迹,还能感觉到身体上传来略微酸痛,这回想起来的一切,几乎让她的脖子都红了。 西陵低声问她:“还痛不痛?” 叶霜灯觉得自己现在回答哪个都无法出声,只能闭嘴。西陵想了一会,再把她脑袋压在胸上,声音低低的从上头传来:“那就再睡一会。” 说来,她后来没能腾出意识再启用心法,可是今日醒来,除了身上酸痛,体内的气息却充盈了不少,可见就算没有心法,果然还是个见效极快的功法,不过这个估计还得归功于抱着她的人是一个大外挂。西陵的声音低沉温柔,抱着她的手臂让她觉得很安心,昨天两个人是这样的近距离,带来新奇愉悦的体验,纵然有些疼,她心中还是欢喜的。只是略有疑惑,这种情况下,到底应该怎么能记住心法? 在他怀里,才堪堪清醒的意识又逐渐散去,她漫无边际的想着,全身还有些疲乏,她抵着他的肩,又重新合眼睡了过去。琢磨着,之后得想办法腾出些意识用下心法的。 . 可是后来几天,叶霜灯都没能腾出意识用上心法。甚至她渐渐发现,西陵似乎在变着法的让她没能腾出意识来运行心法。出于某种不可描述的原因,赖床的频率越来越高,她觉得身有点累,心倒是新奇又愉悦。 理解到这里,她心情很是复杂。 第八十一章 泽兰一直在那个玉佩里带着,魂魄之力日渐消散,说出来的话也越来不清不楚,那场火和魔族有关,巫长息也算是承认了,只是若说手书现在在魔族手中却不大可能,若他所料不错,手书即为一纸契约,除非有人修为高过他,才能取走它。所以,手书不可能会被魔族带走,更可能是借了当时皇族的人手,把手书藏到别的地方,至于泽兰口中爹爹也将其中一人放过,不知是否有所关联? 明月东升,叶霜灯正无聊的坐在池塘边喂鱼。 傍晚的时候,今上又请了西陵过去议事,近来边际事情不断,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北昭也一直在灯一个开战的契机,西陵这几日也有些忙,其实这些本不关他什么事,他只管最后不让北昭人破城而入就好,不过到底护了这个云泽这么多年,西陵总归有些不忍见他们分崩离析,还是想给他们一个新的路。 鱼喂的差不多了,她拍拍手正准备站起来,白石小道上隐隐传来几句谈话声,接着便拐出了两道影子,却是西陵和公子乔松一道回来了。公子乔松目光像叶霜灯那里望了一眼,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话题:“三哥这几日一直闭门思过,我瞧着心性比往日沉着了许多。” 叶霜灯见西陵回来了,似乎想迎上去说什么,可又顾及到公子乔松在,愣是止住了脚步。 三公子先前与荀与勾结一处,之后又分道扬镳,此事不好张扬处置,今上一直让他闭门思过,他本无害人之心,只是受了荀余的挑唆,扶苏心性软弱,的确需要一个人再一旁协助,今上便想接着北昭一事,让他出征,好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西陵表情不见有异,淡淡的嗯了一声。 公子乔松问:“你没意见?” 西陵走向叶霜灯,头也不回:“陛下既觉得他对大公子皇位没有威胁,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公子乔松再默了一会,摸了摸鼻子:“好吧,怎么说三哥那时候处处与你作对,既然你觉得没关系,那我就这么回陛下了。”又看了看月亮:“天色晚了,我也不久留,告辞。” 等到公子乔松一走,叶霜灯连忙从袖子里翻出那个腰佩,正是光芒闪烁,灵力波动异常:“刚刚出了月亮就变成这样了,怎么了?” 西陵看了一眼:“魂魄快散了。”他略一抬袖,将玉佩里的魂魄提取而出,眼前,泽兰几乎成了透明,淡的就像是一道烟,像是顷刻之间就会散去。 这几日西陵也放她出来过,只是她已经完全陷在自己的回忆里,说话颠三倒四,每个逻辑,问不出什么,如今见到了这片月色,她目光微微一顿,便是开始唱: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一次一次的重复,语速愈来愈快,除此之外,再无它话。 西陵微一皱眉:“月出?” 叶霜灯只觉得她忽然唱这歌有些奇怪,西陵这番形容显然是发现了什么,连忙问:“怎么了?” 西陵道:“藏书楼失火那段时日,曾有一位帝姬名为明月,所居月出楼。” 居然有这一个线索,叶霜灯连忙问:“那座楼呢?要不去看看。” 西陵道:“明月帝姬早夭,当时国主心痛难忍,将月出楼封了,之后御花园扩建,这座楼也被拆了。” 眼前,泽兰忽然停下声音,朝着他们这边望了一眼,眼神空洞,不知是在和谁说话:“爹爹,这首歌你教我唱过许多次,只是我现在再对着月亮唱,你不会再听到了。” 如今泽兰终于说出了一句还有逻辑的话,身影却还是飘飘欲散,西陵沉声问:“你爹在哪?” 泽兰眼神空洞:“在哪……我不知道,我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爹爹那时候救了我,虽然不是亲生,但是我不记得亲生父母,爹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一直在为魔族奔波,阻止那位神祗,他们说,只要那位神祗不回九重,爹爹总有一天就能回来。” 西陵再皱了皱眉:“两百年前,你爹去了哪里?” 泽兰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全无意识可言,就像忘川中的魂魄,只活在自己的回忆里,被西陵这样一提,也顺着自己的回忆毫无防备的回答他:“在云泽王宫,他们说要把手书偷出来,只要没有手书,那位神祗不能找回力量,也不能回到九重。魔尊即将现世,那个神如果找回了力量,魔族便不复存在。” 叶霜灯忍不住道:“就算神不再了,就算只有魔,这个世界也不会只有恶。” 泽兰似乎叹了一口气,身形被风一吹就要散去,声音也越来越轻:“爹爹也是这样说的,他其实……是个好人。” 之后泽兰说的话又没了什么逻辑,又开始一遍一遍的唱歌,声音越来越飘,她就像是在月光下一缕薄烟。叶霜灯一直在思考泽兰方才的话,她说的不少,可以得出的信息也有一些,还想再问的细一些,然而她却好像听不见了。 西陵拦住她:“别上去,她现在周围灵力紊乱,小心被她的回忆搅乱心绪。”泽兰在月光下越来越淡,逐渐散去,然而最后一缕却盘旋了一阵,最后重新没入腰佩之中,不见了踪迹。 秦桑正好提着灯笼过来,可是来的时候已经太迟,只能看见她一缕残魂没入那个腰佩。叶霜灯唏嘘一阵,西陵手里的腰佩:“她对这个感情还挺深,最后还留了一缕残识在这。” 秦桑脚步僵在原地,脸色在月色下苍白,西陵将手里的腰佩丢给他。秦桑伸手结果,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先生……” 西陵没有管他,转身回去。 秦桑的影子在月色下拉的极长,站了许久才离开,灯笼已经灭了,被他丢在一边,叶霜灯把帘子放了下来,转头看向西陵:“泽兰还能活吗?” 西陵把外袍挂好,面具也搁在一边:“如果秦桑能在活个几千年,或许有机会。” 如今清气稀薄,仙道式微,秦桑自然活不到那时候,叶霜灯叹了一口气,转而想起泽兰方才说出的信息,意识到一个很要紧的事情:“那个什么魔尊真的要出现了?估计这几年战火也纷起,这种尸横遍野的状态岂不是对我们很不利?” 西陵道:“我不会让他醒的。” 叶霜灯皱眉,满是担心,嘀咕着:“我本来还以为只是几个凡人,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既然还有这样一个事情……这个魔头很厉害么?”想到这里,她更觉得这个事情很要紧,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表情严肃:“不行,我觉得你得先把最后那个记忆找回来,少了一份力量,实在太危险了。” 西陵直接熄了灯,将她拉到怀里,思量了片刻,诚恳:“我们换种方式把力量拿回来。” 叶霜灯不知是气是笑,拉住他煽风点火的手,喘了口气:“我再说认真的!” 西陵不知用什么办法躲开她的手,将她拉的再近了一些,声音压在她耳边,坦然道:“我也是说认真的。” “……” 第二天,叶霜灯再次赖床了,起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中午,吃了午膳,便随着西陵去御花园看一看,西陵就着回忆找到原来月出楼的位置,那时候已经称为了一座池塘,若是想仔细找找线索,少不得先把水给先抽干了,可惜了这一池的芙蕖。 池塘中间正有一个六角亭,亭中正站着一个人。 走近了,那人回了头,却是公子扶苏,他看见西陵还是满脸的尴尬,咳嗽一声,见西陵还是站着没动,主动出声:“神君怎么来了?” 西陵问:“大公子在这里做什么?” 公子扶苏咳嗽一声,虽然疑惑西陵为什么会找他说话,但还是恭敬回道:“见芙蕖开的正好,过来看看。” 西陵状似无意:“本君记得这池塘芙蕖是大公子命人凿的,大公子倒是喜欢这一出。” 公子扶苏对西陵开始和他闲聊有些诚惶诚恐,但还是回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却是一番景致,神君也喜欢这一池的芙蕖?” 叶霜灯心道西陵不是来看芙蕖,还可能是来摘花的,只是时间过了太久,若真的有什么线索,当时开凿的时候也应该都销去了,好在西陵没打算真把这一池的荷花都给拔了,看了芙蕖一眼,又望向公子扶苏,也没与他迂回,直接便问:“本君记得,这里原是月出楼,不知楼中的东西,大公子作何处置?” 公子扶苏一愣:“神君怎么想到问这个?”自然不指望西陵会回答,他又接了一句:“月出楼里头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我让人都存在库房之中,不过太过琐碎,现在怕是不太好查了。” 现在只能纸笔记录,这些小件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又过了好几年,找起来太过费时费力,兴师动众不说,还不一定能有结果。西陵思量了片刻,也不再问什么,正准备离开,公子扶苏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时候地下挖出一个小盒子,模样看起来挺新奇,不过一直打不开,我看着有趣便收了,神君可要去看看?” 第八十二章 眼前是一个缕空雕花乌木,上头有一个精致的小锁,历经许久依旧色彩鲜明。公子扶苏也有些奇怪:“我找了很多开锁的巧匠,都没能打开这个锁,不知里面藏着什么。” 西陵把那乌木在手里垫了片刻,抬手在上头微微拂过,白光过处,仿佛被一个无形洞吸入,半点动静都没有,锁依旧牢牢的扣在上头。公子扶苏讶然:“神君也没办法打开?” 叶霜灯看着这乌木,琢磨了一会:“文不行,来武的呗,直接砸开试试。” 公子扶苏咳嗽一声:“不瞒姑娘,扶苏试过以剑劈开,但是用了多少力,就有多少力折回来。” 叶霜灯惊讶,忍不住想去摸一摸这个锁,西陵却先了一步把它收到袖中,看向扶苏,淡声:“这个东西,本君想带回去看看,大公子可有异议?” 公子扶苏默了片刻,自然只能答没有异议。一回到房间,叶霜灯就开始对着大公子手里的乌木发呆,据西陵说,这东西和她灵力相斥,她不能碰,所以她现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陵往上头试了一种又一种的术法,依旧毫无动静。 西陵甚至将荒辰剑祭出,对着那乌木劈了几下,虽然没有大公子所说的将力道反作用回来,却依旧像是一个无形的洞,把西陵所有力量都给吞食下来,纹丝不动。 叶霜灯实在奇了:“这里真的装着你要找的手书,为什么打不开?上头的力量又是哪里来的。” 西陵看着像是也有些讶然:“这个不是术法,更像是契约本身的力量?” “本身的力量?” “类似一种规则。” 叶霜灯似懂非懂:“那你现在拿到了,也还打不么?” 西陵倒是不急,把盒子收了起来:“总归已经在手里了,不急。”西陵才堪堪收好,外头慌慌张张跑进了一个人,正想上前说什么,然而再看见一旁的叶霜灯,脚步蓦然顿住,看着西陵欲言又止。 西陵向来不避着叶霜灯什么事情,淡声:“什么事,说吧。” 早就听说神君对身边一位姑娘荣宠的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西陵既然如此说,侍从也没回避着叶霜灯,只是声音有些颤抖:“北昭所言边境村民进入北昭境内打猎,和北昭人起了冲突,他们,他们借此出兵了。陛下正请神君大人过去议事。” 叶霜灯对此事没什么兴趣,没有跟着出去,只道是自己困了,需要再睡个午觉,西陵思量了一会,给她周围再加了一层结界,便和那侍从去了。 . 西陵去的时候,三公子也在,比起先前消瘦了不少,眼眶深陷,脸色也有些苍白。他看见西陵的时候显然比起扶苏的尴尬更甚,好半晌才僵硬的冲着西陵一拱手;“……西陵神君。” 几位公子总算对西陵放下芥蒂,今上也终于松了口气,继续方才没完的话题。 三公子主张是正面迎战,北昭本就存了这个心思,任何避让都是一时的,一直这样下去,也不知他们又会出什么事情,还不如正面迎战,也好探探虚实。 而公子扶苏意思是云泽许久没有战争,而北昭却连年征伐,士气已然不如,这时候正面交锋,对云泽着实不利。 公子乔松表示一直隐忍不是个事,但如今正面冲突也非上策,但具体哪个是上策,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今上揉了揉额头,对于这事他头疼的很,可是朝中分为两派,按云泽现在的状况,兵力太过松散,出兵的确没好处,可是云泽相安无事的过了这么多年,若是让出城池求的几年安宁,他也做不出来,一时眉头紧缩。 三公子接了一句:“陛下不必如此,即便云泽兵力士气不如北昭,我门总归还有神君在,还怕……话音未落,今上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便是因为太过倚赖神君,才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万事都求神君,还需你们干什么?!” 三公子被吼的一愣,可是不敢反驳,只得讪讪退下。 沉默间,西陵终于开口:“总归本君不会让云泽再此时分崩离析,不过今后对于兵力,你们的确得注意。” 今上看起来有些疲惫,他撑着额头,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云泽也会有起了战事的一日,这些年……我们实在……”再叹了口气,终归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西陵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大多时候他都在漫不经心的听着,一般来说,政事是不会惊动在西陵头上的,不过是这次实在是太过特殊了。 . 另一头,叶霜灯脸上以帕子折好,压在了上头,挡住了光线,睡的昏昏沉沉。人似乎在一片黑夜中浮沉,胸口像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连呼吸都有了困难,她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睁开眼。 一看到眼前的人,她猛地一愣。 眼前的人她认识,分明是许久不见的巫长息,不过西陵已经设了结界,他怎么能安然无恙的进来?她捏了捏自己的手,不疼,原来这是一个梦。 梦里的人仿佛猜到她的意思,开口:“这的确是你的梦,我是一个影子。” 叶霜灯醒不过来,也不再挣扎,梦里的人没什么危险,她打算和他说说话,说不定梦里丰富的想象力还能开阔些应对的思路:“好吧,为什么我会梦见你?” 巫长息道:“是我来找你,西陵结界太牢固,只能用影子入梦,有阳光的地方,便有影子,即便是神,也不能完全的挡住阳光。” 叶霜灯心道这个梦做的还挺有逻辑的,便也顺着他的思维继续问:“那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巫长息却是叹了口气:“北昭与云泽的交战,帝君想来也不想见到,你觉得是魔是神,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吗?” 梦里这个人居然还能提出问题,叶霜灯觉得挺惊讶,可是她不打算回答,也反问:“你觉得呢?” 果然是梦境,巫长息回答她了:“善恶一念之间,曾经有堕神,也有我这种不愿意伤人的魔,还有如泽兰义父一样,还会救人的魔。” 叶霜灯一愣,他既然提起了泽兰那位父亲,她立刻就问,也不管这个是她一心想象而出的梦境:“那个人是怎么会是,为什么要救人?” 巫长息看了她一会,却是笑了:“他留了一个东西,现在你们不是拿到了?” 叶霜灯嘀咕:“光拿到有什么用,又打不开。” 巫长息:“总有办法打开的。” 叶霜灯也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想象出来的东西,都是照着我的思维回答,没意思。” 闻言,巫长息有些惊讶,反问:“想象出来的?” 叶霜灯不理他,掰了掰手指,正打算从睡梦里醒来,然而却忽然听巫长息一句:“等下。”叶霜灯觉得有趣,这梦还想留住她不成,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也想看看自己还有什么想法,便放下了手:“还有什么事情?” 巫长息道:“你在做梦,我却不是凭空的。” 叶霜灯“诶”了一声。 巫长息无奈:“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当真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叶霜灯愣了好一会,总算警惕起来了,一时分不清这个到底真的是梦里的人,还是巫长息的影子,她声音沉了沉:“你想做什么?” 巫长息笑了笑:“我一直觉得我还算是一个好魔,此番过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情。”不等叶霜灯回答,他又自顾自道:“帝君不是还差最后一分力量么,你可能疑惑过他为什么不找回来?而且即便我不说,你也应该早就知道。帝君并没有心,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帝君的心现在在哪?” 听到这番话,叶霜灯的表情有明显的松动。更加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什么,西陵并没有心跳,这个事情她很早就有察觉,后来他抱住着她的时候,她一直都没能听见他的心疼,这才真正开始确认。 人无心不可活,可是西陵是神,这个到底不一样。 她不知道他过去有没有心,可是如此战争迫在眉睫,他少了一份力量,又没有那颗心,当真会一点影响都没有? 见叶霜灯有犹豫,巫长息知晓自己这里说对了,又继续道:“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影子,不能对你做什么,只是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有些东西,你也得知道。” 他的声音沉沉,像是在引导她的情绪,这个感觉有些熟悉,叶霜灯愣了愣,原本有些失去焦距的眼睛又逐渐明亮起来,她重新望向巫长袖,扬了扬嘴角:“的确,你过去除了这样引导我的思绪,的确一直都没害过我什么。” 见到她居然从中出来了,巫长袖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这些日子不见,霜灯的性子倒更坚定了不少。” 叶霜灯摇头:“我本来就不太信你那些话,过去是对自己太没信心了,才被干扰了。” 说起这事,巫长息也忍不住想叹息,原本是想勾起她心中对西陵的怨怼,没想到半天也没能勾出来,只是让她陷入了纠结之中,如此心性的确是他平生仅见,怪不得一介魂魄单凭“信念”的力量,就能在世间行走这么多时日。 叶霜灯只皱着眉,又道:“也不能说你骗我,不过是把一方面放大了说,虽然不知道今天你和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半个字都没被影响,西陵不想找接下来的那份记忆,一定有他的理由,至于他有心没心,又有什么关系,你难道想说他因为无心,其实一直在骗我不成?” 巫长息闻言,一愣,像是无奈了,摇头苦笑:“这次真没这个意思。” 叶霜灯面无表情:“那你是什么意思?” 巫长息感想开口,却抬头看了看,摇头道:“快下雨了,我的影子存在不了多久,今天和你说的意思,的确没有半分欺瞒。”他顿了顿,摸了摸鼻子,像是苦笑:“其实,我真的是个好人。” 叶霜灯反驳:“可是你不是人啊。” 巫长袖倒也不气:“好,我是个好魔。”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慢慢消散在那片黑暗之中,唯有声音在这片黑暗里回荡:“之后不会再见,我送你一个礼物。”随着话音散去,叶霜灯也看到前方有一抹亮光,下意识的拿手挡了挡,光芒却遮挡不住,能穿透她的手臂和眼皮,下一刻,她便被这个光刺激的一下子睁开了眼。 透过淡紫的帕子,可以看见模糊的光线,是她回到现实中了。 第八十三章 眼前,西陵还在桌案上研究那个乌木盒子,叶霜灯甚少见他对一个东西这么在意,她披了一件薄褙子正打算起来,西陵很快发现了她的动静,把盒子搁在一边:“不再睡一会?” 叶霜灯没有隐瞒:“刚刚我梦见巫长息了,他说他是影子,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西陵看了看外头被乌云遮住的天:“阳光遮住了,他不能过来。” 听到西陵这样一说。叶霜灯一愣,拖着木屐就坐在西陵边上:“刚刚真的是他影子过来了?” 西陵替她理了理衣襟,嗯了一声:“影子罢了,他做不了什么。”又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叶霜灯捏了捏拳,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有些在意,扣住他的手:“你的心在哪?” 叶霜灯倒不是担心其他,只是担忧西陵少了一份记忆,又少了心的前提下,对付巫长息会不会吃亏,虽然不明白作为敌对的一方,巫长息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可是她到底还是担心西陵。 闻言,西陵看了她好一会,伸手覆上她的胸口,眼中滑过笑意,目光也落在上头:“不是在你这么。” 猝不及防又被调戏了一把,她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双手交叉横在胸前,脸红的都快涨了,好半天才把话给组织起来,呐呐:“……我不是再说这个。” 西陵却一派坦然:“可是真的在你这。” 她红着脸想咳嗽:“……我是说实体,嗯,就是,是实体的心。” 西陵很陈恳的看着她,手依旧覆在她胸口:“对我来说,你能好好好活着,我的心也……他的手一寸寸移到她的肩头,叶霜灯脖颈上面肌肤本来就敏感,被西陵这样一碰就想歪头躲开,然而西陵似乎极轻的叹了一口气,手却覆上了她微凉的脸颊:“……也才能好好在这。”她顿了顿,终究没了动作。 “……”她无法和他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转移:“啊,对了,不是说快开战了吗,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西陵没什么所谓:“这种事情,留给她们自己操心就好。” . 叶霜灯生平,从来没有见过战争还能打成这样,几乎不涉及平民,北昭军队不掳掠百姓,云泽也早一步将民众转移,留了一个山地作为战场,若不知晓的人,还真的只当他们是在切磋。 哪怕是现世,战争总会涉及平民,可是按云泽和北昭这个打法,真的是最“和平”的一个方式了,叶霜灯对此啧啧称奇,即便战争不可避免,可是这种方式却是不幸中的万幸。 云泽倒也争气,叶霜灯原因为他们撑不了多久,但到底是大国,好些日子以来,也未露败相。百姓先是担忧,后来却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另外一个人消息却像是一个石头一样压了下来。 传说中,魔尊显世的日子,就在这几日了。 站在叶霜灯云上的叶霜灯忍不住回想起前一个时辰的事情,其实,听过不少末日传言,原先对这些是不大信的,但看着皇宫中这几日人心惶惶,也有些疑惑了:“魔尊,这不是真的吧。” 西陵平静的给予肯定:“是真的。” 叶霜灯半张了嘴,目瞪口呆看着他:“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说这话的时候,西陵手上正好搭上了一件厚重的披风,揽过她的腰,下一刻她就已经站在云上了,西陵这才接了后半句。一派淡定:“所以,现在我去重新把他封回去。” 封印的地方和云泽多有不同,雨泽这几日虽然在下雨,但到底是夏日,此地却是连天的大雪,若非西陵将厚重的外套带了,她非冻成冰块不可。 迎着风雪走了一半,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了:“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临近的时候才来解决?” 西陵道:“忘了,才想起来。” “……”她的确忘记了西陵好些事情想不起来,她说话时吐出了白气,似乎想说什么,西陵的脚步却顿了顿,荒辰剑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他手中,他抬眸望向风雪的一出,不动神色。 “帝君想起这个地方了?”此刻,风雪中,走出来一个人,一步一个脚印,却很快被后头风雪掩盖,此番来的不是影子,却是巫长息本人。 西陵没说话。 巫长息看了看西陵手中的剑,叹了口气:“两国交战,我好不容易脱身出来。” 叶霜灯忍不住问:“这个打战的办法,是你下令的?”如此对战,她简直闻所未闻,即便是站在对立面,但是巫长息这个做法,却是竭尽所能减少伤亡,还有许多无用功,甚至是实碰实的武力,她不知道巫长息到底是说了什么,才说服北昭国主同意。 巫长息笑了:“我说了,我其实是个好……恩,魔。” 西陵道:“既如此,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巫长息叹了口气:“那神君为何要守护云泽?”不等西陵回答,他又重新道:“毕竟,我有我的立场,帝君也有帝君的责任。” 西陵声音不带什么情绪:“你知道就好。” 巫长息皱眉:“帝君当真决定了?” 西陵把话还给他:“本君也有本君的立场。” 沉默片刻,巫长息无奈了:“既然如此,我也没话好说。” 叶霜灯简直时刻担心着这两个会打一架,没想到最后只平平静静的说几句话?最后巫长息也没拦着西陵,直接走了,若说之前还是怀疑巫长息的目标不在云泽而在西陵,那么今日才算是得到确认。虽然还不太清楚巫长息此言何意,但到底也确认了些东西。 找到魔族的封印并不费事,西陵施阵加固了之后,叶霜灯才知道这个魔尊与别的有何不同,听说这魔尊一脉,却是有轮回转世,不生不灭,唯一镇压的办法,只能如此将此封印下去。西陵这个办法,只能维持一千年,也就说再过一千年,他还得再来加固一次。 巫长息不拦着西陵,这个着实令叶霜灯费解。从头到尾,巫长息都给她亦敌亦友的感觉,哪怕是后来暴漏身份,这种感觉却愈发的明显,只是莫名的,从这片风雪中出来的时候,有那么些事情改变了。 . 叶霜灯和西陵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北昭破了云泽第一个城门,如此生活中在桃源乡的百姓也第一次感觉到国破的危急,皆在求西陵出手相救。她原想和他一起出去的,可是西陵却拦住了她,只说战场危险,她再他会分心。叶霜灯说不过他,更打不过他,只能留在房中,从侍女寥寥听到几句前方的战况。 巫长息不知对手下如何管束的,军队未抢夺百姓一分一毫。 这几天,下了几天几夜的雨,都没能阻挡他们的步伐。今日天空聚满了乌云,他们也终于在城门上等到了西陵神君。 底下,巫长息还是问:“神君当真确定如此?” 西陵没有回答,天空中却乌云具散,艳阳高升,与之同时升起的,还有一轮明月。巫长息遥遥的看着那个异像,眼中不知是欣慰还是叹息。 身后有士兵低喃,满脸的惊讶:“日月同辉?” 巫长息并没有用法力抵抗,北昭的士兵一路士气高昂,一时也无畏惧,直接就往前冲,但是人力如何能敌过神祗,不多时就被西陵一个抬袖给大片的扫了回去。荒辰剑铺开巨大的阵壁,将冲上来的人都尽数挡在外头,只要有人想靠近,便会被震的当场丢了性命。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传说中,一人可敌百万军团的力量。 云泽士兵被那剑壁挡住,也不能做什么,唯有看见一批批上来送死的北昭人,皆是被西陵这个力量给震慑住心神。公子扶苏看着底下血光飞溅,有些担心:“神君没事?” 西陵看了他一眼,无悲无喜,公子扶苏上前一步,沉声:“扶苏听说,九州有种名为‘业力’的东西,有修为之人,若是杀害了平民百姓,便会染上业力,日积月累,业力若盖过了修为,即可吞没。”虽说早年几场战场,听说都有二三十万人,神君一手挡下,可是如今北昭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就是为了这般,神君…… 巫长息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出手,是因为害怕这种业力,之所以所以也放过那些百姓,这是单纯的靠武力厮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让他们一批批上来送死,便是想用此消减西陵的力量。 西陵声音无悲无喜:“若我收手,你们可以挡多久?” 公子扶苏一愣,没有说话。 西陵沉默片刻,声音有微不可察的叹息:“这么多年,我只将这个当做一个任务,的确想的太简单了一些,此番算是我命中该有一劫,与云泽无关。” 西陵的确过去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云泽不过是一片凡土,只要有他在,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却忘记了真正的强大,不能依靠外力,他总有一日不在,云泽总会一日需要自己走下去。而他现在没办法,他早就和云泽绑在一处,无法放手不管。 第八十四章 叶霜灯这几日脸色愈发的苍白,人也消瘦了不少。今日吃饭的时候,听到侍女满脸仰慕的表示,西陵又挡住了多少多少人,传说中的力量虽然不能轻眼见到,但是如此亲身经历这个时间,也实属难得云云。 西陵能挡下这么多人,她从来没有怀疑,但是不知为何,心中却空落的很,这个感觉很不对头,正琢磨着的冲破西陵的结界偷溜出去看看,房门啪的一下被人推开,秦桑正提剑站在门外,眼中充满血丝,哑声:“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霜灯当下就沉声问:“别说没用的,到底什么事情?” 秦桑闭了闭眼,之后才道:“先生即使修为再高,手中若有了几十万人的血,焉能无妨?!” 叶霜灯刚刚想出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向秦桑:“等等,先带我去一个地方。” . 西陵怕伤了她,结界没下的多狠。 秦桑费了一些时间,也总算解开了一道缝隙,他不明白叶霜灯去了他那个小院是为什么,再之后她又去了水墓,说是去那点东西,出来的时候面色比进去的时候更白,身体也似乎虚弱了很多,秦桑刚想问,她却直接截了他的话:“以后解释,先回去。” 哪怕是御剑,这一来一回也费了不少时间,回去的时候正是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叶霜灯感觉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秦桑带着她避过众人,一直到了高台之上。过去的时候,叶霜灯见到的巨大的剑阵,高台上只有西陵一人,底下汹涌而上的人仿佛不怕死一样往前冲,最后又无力的倒在上头,西陵看见她过来,显然有些吃惊,接着望向秦桑:“马上带阿霜回去。” 叶霜灯推开周围的人,周围那些人知道她和西陵的关系,不敢用力阻拦,竟是硬生生的被她给钻了进去,那时候西陵手中正在布阵,无法抽出空拦她,叶霜灯倔强的看着他:“我不拦你,但我也不回去!” 西陵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终究叹了口气:“听话,你现在不能对着日头,快回去。” 叶霜灯问:“我为什么不能对着太阳,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对着太阳的?” 西陵顿了顿。 叶霜灯静了静:“我都知道了,可是我现在不会散掉的,我还有留下来的理由。” 自己只是一个魂魄,其实很多细节都有断论,莫名其妙不见的衣服、苍白冰冷的皮肤、这几日对阳光的惧怕、还有对西陵所设阵法给她带来的压迫……无一不说着,她现在的不一样。 她一步一步的提着裙子走到西陵边上,脚步有些虚浮:“你别骂他,如果是他不先开口,我都要把刀架他脖子上,让他带我过来了。” 西陵挡下那些人不是难事,而是其中那种业力化解却是一个□□烦,她缓了缓,从袖中把那个乌木盒子拿出来,上头的锁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我打开了,有了这个应该就没事了。” 西陵没有去接盒子,而是扣住她的手臂,声音出奇的冷静:“你怎么打开的?” 叶霜灯想了一会,笑了:“那天我不是梦见巫长息了吗,我没有告诉你,那时候他送了我一件礼物。” 其实,巫长息后来将她被西陵抹去的记忆恢复了,西陵怕伤害到她,那时候并未下了重法,而是把记忆隐隐的藏在了一个地方,巫长息只需替她拨开此间迷雾,那段记忆便会重新出来。 叶霜灯道:“我还是挺自私的,虽然说过想活的很久,但是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先死的话,这个人还是我好了。” 城墙下,青筠看了看坐在一边巫长息,又看了看上头两个人,显然懵了:“这两个人秀恩爱不分场合的吗?” 巫长息微微抬起的手放了下去,底下已经没有士兵再上前,他们面面相窥,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堪堪被打破的一道裂痕又重新聚在一起,青筠公主气的踢了一个人过去:“愣着做什么,继续给我破了那个妖怪的结界!没看见镜子都快碎了吗。” 由青筠看去,西陵结界是一个巨大的镜子,由着前几批送死的人以血祭之,那镜子有了松动,隐隐出现了裂痕,这些送死的人大多都是些囚犯,北昭承诺之后给他们家人一大笔抚恤金,因此,愿意送死的人并不太少。 然而此时,方才还无畏上前送死的人,却分明顿住了脚步,细细问她:“……公主,哪里有镜子……” 叶霜灯看着底下停滞住的人,有些惊讶:“怎么没人了?” 城墙上头,西陵没有说话,伸手却向她胸口袭来,叶霜灯没有躲,只是柔柔一笑:“没有心怎么把那些修为融合了,心我还你了。” 西陵声音有些哑:“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霜灯只想笑:“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西陵说,他的心在她这里,这个话无论从哪里看都不是骗人的。乌木盒子隐隐的散着金光,叶霜灯见西陵没动作,直接把盒子打开,里头忽然出现了一抹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没入西陵胸口。 这个实在太过快速,甚至西陵自己都无法阻挡。 青筠公主听不见上头再说什么,听见士兵这一问,颇有些莫名其妙:“你眼睛瞎了,这么大一个镜子看不见,镜子不在,你们都往哪里撞的?” 那士兵看着青筠,满脸的诧异:“……那是剑阵,公主,属下并未看到镜子。” 青筠吃惊:“什么?!” 士兵闭了闭眼,接着道:“阵法牢不可破,几乎已经死了数万人,公主难道没有看见着累累尸骸么?” 士兵这一句话,仿佛让青筠眼前拨开了一个迷雾,她这才看见,眼前早就堆积了无数的尸骸,并非是方才的死囚,而剑阵悬浮上空,纹丝不动,依旧剑光如霜凌冽,底下却已经血流成河。她愣了愣地看向巫长息:“这……是怎么回事?” 巫长息没有回答,唇角却接连不断的涌出鲜血。 风沙漫天中,日月同辉,剑光凌冽。身后的士兵所剩寥寥无几,望着着如修罗场的地方,面面相窥。 公子扶苏问讯赶来,看见底下的尸骸明显一愣,西陵看着叶霜灯没说话,北昭士兵转眼间也已经所剩无几,他立刻下令让候在一边的大军围剿。西陵把手中的乌木盒子,连带里头未展开的心都丢给了公子扶苏,淡声:“看完了就烧了。” 公子扶苏肃容接下,看见里头却是一愣,里头的字闻所闻,他半点意思都看不明白。西陵又道:“看不懂也烧了。” 公子扶苏虽然不明白西陵此话何意,可是依旧肃容领下,将乌木盒子连带那份尘封的手书都抛在了里面,火焰舔舐而过,叶霜灯却分明看见上头零零散散的汇聚起金光点点。 公子扶苏浑然未觉,叶霜灯看着却有些开心,她扯了扯西陵的袖子,声音低低的:“手书没了,你自由了。” 云泽士兵围剿而下,北昭如今寥寥不过数千人,实在无力抵抗,青筠公主对着巫长息怒目而视,几乎咬牙切齿:“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方才,巫长息是用了幻术,让她认为去送死的是囚犯,结界破开有望。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蛊惑了那些士兵送死,再给她造的假象,青筠深吸一口气,问他:“你是云泽的人,是那个妖怪的人?” 巫长息擦去唇角的血,看了看指腹上泛着黑气的血,叹息道:“他不是妖怪,我才是。” . 头顶罩下一大片的乌云,将阳光尽数遮挡,叶霜灯揉了揉眼睛,阳光没有落在皮肤上,她总算觉得好受了些。她软软的靠在西陵的怀里,声音也低低的:“他们都走了,估计这些时间也不敢动云泽了,你已经完成了你的责任。” 西陵看着她,声音压低:“这个事情,也是他告诉你的?” 叶霜灯摇头:“是我去问了虎鲸,这个手书上写的是什么字。” 西陵所料不假,上头是契约,是西陵千年前与云泽签下的契约,未说缘由,只定下千年之后,手书由王室焚毁,西陵便可恢复自由。但是至于西陵为何失去的记忆,上头并未记载。 只是如今手书封存,若未找到,西陵也一直没有想起身份,那怕是得一直这样下去了。 西陵直接把她横抱起来,给她罩下仙障,将外面的日头尽数挡住。叶霜灯勾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胸口,终于听见此中传来缓慢的心跳,她微微的笑了笑:“我一点也不大度,才不会说让你忘了我之类的话,以后一定不能忘记我啊,一定记住……不过也不行……就稍微记住一点就好了……我……”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西陵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叶霜灯愣了愣,止住了声音,她看着脚下飞过的山脉,疑惑了一会:“我们去哪?”她的声音却很轻,有浓重的困意袭来,忍不住想闭上眼睛。西陵抬手在她的眉间滑过,牢牢的将她的魂魄扣一出,她终于闭上了眼睛,在他怀里,她的身体轻的就像是一片羽毛。远方有一阵风拂来,西陵没有回头,声音出奇的平静:“你过来想做什么?” 身后,慢慢的显现出一个人,巫长息笑道:“帝君都想起来了,现在云泽契约也不能算作束缚,总归是有自由了。” 西陵没有回答。 巫长息想了想,终究问出了疑惑:“是神是魔,就真的这么重要?” 西陵平静:“这个世上,有善有恶,也必须有神有魔。” “如果她入了魔,就不会死了。” 西陵声音听不出喜怒:“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让她死的。” 巫长息摊了摊手:“本来我想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不至于两败俱伤,可是帝君似乎不太领情。现在打算做什么,用半身修为给她困了魂魄?” 西陵重复:“我不能入魔,自然也不会让她入魔。” “哪怕她可能会死,帝君就这么有信心?” 叶霜灯心中跳动的那颗心脏是西陵的,巫长息先前百般诱她入魔,其实就是想拉西陵入魔,若是神也入了魔,又何须动刀动枪,可是之后西陵并不领情,巫长息只得选了后一种办法。 业力,以杀伐增加西陵的业力,没有心的神祗无法消解业力。 西陵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我的记忆,是你们封印的?” 巫长息摇头:“我们哪有这个本事,是云泽某位国君,不甘心只有千年,和魔族达成协议,将帝君记忆分散,能伤到帝君的,也只有借契约之力的云泽的王室而已。”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情,过几日帝君自会想起来。” 西陵问:“那你呢?” 巫长息皱了皱眉:“帝君何意?” 西陵平静:“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巫长息笑了:“我与帝君一样,受契约之力身不由己,泽兰义父也是如此,之所以才放过那个人,原是想借泽兰的手,帮帝君找到手书的,却没想到泽兰……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转而道:“其实这档子事我本不想管,无奈我是魔尊唯一血脉,只能接了这个烂摊子,可是,有光有影,有善有恶,这世上怎么会只有魔?可叹他们一直想不明白。”停了停,他再喃喃道:“其实我真的是一个好人。” 说话间,他唇角涌出了不少的血,巫长息抬手拭过,微微皱眉,转了身,抛给西陵一个珠子:“一颗定魂珠,可以把魂魄锁在*里,送你了,不过接下来,看她自己天分了。” 湛蓝色是珠子,上头没有魔气,也无仙气,却是最合适叶霜灯的。 抛了珠子之后,巫长息摇摇头,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自嘲:“不过现在,我们总归都有自由了,希望下辈子,我别在当什么大任了,但是等到我洗去这一身魔气转世……那些沉睡的神,也应该陆陆续续醒来了吧。” 西陵道:“这个世界,也不会只有神。” 巫长息愣了愣,没有说话,却是无声的笑了。 空中,云层翻卷,勾勒出浅浅的金边,隐隐出现宫殿楼阁的影子,他们在两边越离越远,终究消散在云端尽头,不知所踪。 苍穹之上,白云悠悠,如云烟过眼,万年如此。 第八十五章 云泽的这一场战,简直可以载入历史谜团,先是几乎如同友好切磋式的打斗方式,之后有神君只手退敌,眨眼间尸骸累累,过了许久,当有人回忆起这一天的场景时,都有深深的感叹。 那是日月同辉,剑阵凛冽,完全凌驾于人的力量。 可是至此之后,云泽再无神君,至于北昭那位布衣自荐的国师,也再无踪迹。 有人说,那位国师自知无力抗衡,唯恐北昭国主责怪,落荒而逃,隐姓埋名。也有人说,国师是妖,与其说这是两国争斗,不如说这是两个妖怪之间的斗法,以至人类死伤无数。 各种各样的说法,都被遗忘在历史的洪流中,再也无人可知真相。 这时候,公子扶苏登基,三公子辅政,勉励维系云泽不至于分崩系列。 . 今天,是叶霜灯来到九重上第五十年,虽然说醒来其实每几日,那五十年她其实都睡过去的。现下,她正提着裙摆走近空无一人的瑶池,望向里头含苞欲放的白色睡莲,嘀咕:“你什么时候才能开花啊。” 闻说,如今九重上,每一株植物都能可能会是沉睡的神祗,虽然无法判断什么时候会醒来,可惜西陵离开了照料云泽人的生活,现在开始了照料花花草草的日子。 说来也奇怪,她本来以为自己挖了心之后一定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前几日居然醒了过来,甚至还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她那时候醒过来,看向西陵的时候,她猛然一愣,颤抖着几乎说出不话来,西陵却比她淡定很多,仿佛是早就料到她醒来,也好像是一直在等她醒来。他将手边的一个碗递给她,十分平静的表示:“喝了。” 那药喝了第一口她差点喷了出来,无法形容那个奇怪的味道,有药的涩味,居然还有点血腥味,回味里头还带着一点点甜,这个奇特的味道,委实令人无法下咽。 回忆完毕,看着眼前的睡莲,她虽然确定回到了自己身体里,是实实在在的身体,而不是意念结出的魂魄,可是衣服依旧不是自己的。她看着这些花,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等到回了房,开了衣柜,看见里头满满当当的衣服时,她顿了很久,终于想起那件被自己遗忘的,十分要紧的事情。 想到这件事情,她一拍自己的脑袋,只想爆粗口。 反映过来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西陵,撑着桌子,惊恐的看着他,说话都结巴了:“我那身衣服呢!” 西陵从捣鼓药材中抬起头,声音不见有异,转身开了一个柜子给她拿:“里头有个东西,我瞧着挺有趣,还几张纸被水泡的看不清,我去给你修复了下,现在应该差不多了,过来拿吧。” 叶霜灯心中跑过无数的野马,惊恐的拽住他的手:“你……看了吗?” 西陵道:“还没有。” 叶霜灯松了一口气,正想从西陵手中接来好销毁了,西陵却停下手,把那纸绕开了她的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我记得,你一开始就不想我看见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叶霜灯那时候不敢让他看见,现在更不敢让他看见,几乎能相信西陵看见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她这次真快哭了,努力去拿西陵手里的那张:“这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西陵没有听,从袖中把那纸拿出来,虽然被水泡了有些皱巴巴的,可是依旧能看见背后浅浅印出来的字,叶霜灯下一刻就直接扑到他身上,这一下没扑到,反倒被西陵揽了腰过去,一手制止她的动作,一手把那纸摊开。 叶霜灯脸已经不能用红来形容了,她再一次的感觉到指尖冰凉,魂魄离体的错觉。她闭上了眼,有些不敢看。这之后会发生什么,西陵会是什么反应,她有些不敢去想,也不忍心去想。 西陵看了一眼,还没看仔细字,只是道:“哦,缺笔少划,果然是你的字。” 叶霜灯脸憋红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终于按捺不住睁眼,声音都虚脱了,断断续续的:“别……看……了……” 他匆匆的过了一眼,看清里面的东西,显然也有些诧异。上头文的主角是西陵和泽兰,叶霜灯脑子一黑,哑着声音,知道没办法避免了,只能颤抖的解释:“……这个吧,咳咳,你也知道,我的世界不太一样,我们那里吧,你和泽兰故事传的挺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反正就是传了……我过去也以为只是故事,觉得你和她挺遗憾的,所以……”她被西陵看了一眼,没能所以的下去,顿住了,里头肉其实写的还算含蓄,叶霜灯此时只能庆幸自己当时写的还算……含蓄。 西陵看完了,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叶霜灯这时候真的快哭了。然而此情此景,她没法说出一个字:“……”写的肉的主角出现抓包了什么体验?她心情很复杂,写的时候怎么会知道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情,若是早知道有一天,打死她都不敢写。 西陵看着那两张纸,也像是反映了一会,很久都没说话。 叶霜灯望了望天,饶是淡定如西陵,看见自己的肉.文也应该是会反映一会的,她调节了下表情,又重新低下来,严肃道:“那时候,我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现在说什么都没这个胆子了。” 西陵看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真没有?” 叶霜灯努力维持情绪:“不敢了。” 西陵认真道:“真的?” 叶霜灯连忙摆手,陈恳地:“真没有。” 西陵看了她很久,忽然把她抱起来。那几张纸直接被散在一边,他表情十分陈恳,声音也十分泰然,眼中却滑过笑意:“正好,我们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