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鞭》 第 一 章 远处升起了缕缕炊烟,向晚中,点点灯火自农家窗棂间透了出来,逸淡的清风缓缓吹来,翠绿的山谷间蒙上了暮霭,白茫茫中已有了黑黯,天已黑了,大地沉沦在一片谧密之中…… 远处,有一盏灯,那是盏血红的灯笼,淡红色的灯光泛射着令人寒悸的光晕,斜吊在半空中,随着山风不停的摇晃着,灯呈八角,上面绘着一只振翅欲飞,雄昂威猛的大鹰,在光影里显得那么苍劲和威武,大鹰似守夜的神,孤寂落寞的守在那里,只闻风声呼啸,虫声鸣鸣…。 突然,有一道灰淡的人影向这里疾速而踉跄的奔来,此人一身黑衣,满身血迹,他彷佛已经奔了不少的路,剧烈的喘着气,但,他丝毫也不敢停下身子,竭尽全力的向前奔跑着,血,沿路淋洒着,这人显然受了很重的伤,血水都染透了衣服,但他咬着牙,瞪着那双如珠子的目光,朝着那盏红灯快速而跌撞的跑着。 那只血鹰瞪着那双鹰目,散射着凶恶焰光,目注着这奔来的人影,它彷佛主宰着夜里生灵的生命,那双眸子含隐着恁多的关注和愤怒。 蓦地里,夜幕下,突然显现出七八条快速的人影,他们如幽灵的使者,那么快速而迅捷扑杀过来,一个接一个的连着跃来,满带着血腥的汉子似已知道生命即将终结,他啊了一声,加速自己的身子向那盏鹰灯扑去,但,紧跟着他身后的那群汉子根本不给他有缓和的机会,在呼啸中,已有一个全身黑袍的汉子当头向他扑去,那挥洒的掌影里隐含着深厚的劲道,他发掌之后,已道:“韩七爷,你真以为那只鹰能庇佑你子子孙孙么?我苗子可不信这个邪……” 苗子那一掌已重重击在韩七爷的身上,他根本没有回手之力,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嘴角里喷了出来,踉跄的身子立刻向前翻去,就这—翻身的刹那,自他手里蓦地射出一道白光朝那盏摇晃的灯笼上射去,晕红的闪光倏地一灭,神威勇猛的大鹰随着灯灭而逝,但远处却适时的响起一声暴戾的鹰叫,只见一团黑影自空中疾旋而来,直往苗子扑去。 苗子的兄弟已随着苗子的掌劲而落在韩七爷的身旁一根绳索立刻套在韩七爷的身上,那只旋落的黑鹰已悄无声息的滑落,鸣然声中,那利爪如刃的扑向苗子,苗子啊一声道:“血鹰.....” 他动作好利落好快速,立即翻身斜移,避开铁鹰的追扑,大鹰似乎明白眼前这些人都不是易与之辈,—扑不着陡地翻闪向半空,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 只听有人喝道:“苗大哥,真想不到铁鹰会在这里出现,咱们兄弟犯不着和这只鹰的主人为敌,带着姓韩的快走……” 苗子嘴里嗯了—声道:“好,兄弟,撤...,.” 站在那里的六个汉子已将韩七爷给硬拉了起来,苗子的话声—落,他们已挟着韩七爷往夜色里奔去。 突然一声断喝道:“站住!” 沉凝的喝声虽无碎金裂石之威,却令这群人全如钉立在地上的泥塑样,连移动脚步的力量都没有了,苗子是这群人的首领级人物,他毕竟见识过不少的场面,此刻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那只手已摩挲着那柄随他有十六年之久的寒玉刀,每当他的手触及到这柄视如生命的宝刀之时,一股浓烈的杀机便会自心田中燃起,双目也会迎着寒玉刀而森冷,他那宽厚的唇角立刻掀起那抹惯有的酷厉笑意,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苗子的嘴一掀,立刻就要死人,他的刀会毫不容情的随手而出…… 远处,站立着一个全身银袍的青年,他正冷漠而逸淡的瞄着苗子和那群僵立的汉子,此人面若朱玉,气定神闲的一副洒脱冷严之色,。凝立在那里,如一尊高不可仰的天神,令这群人有种自惭形秽之感,苗子心里一阵震颤,自出道江湖以来,他还没碰上过能令他寒惧的人,而眼前这位年青人虽没开过口,却令他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他长吸口气,惯有的冷酷语气,道:“阁下是在叫我兄弟站住?” 那年青人嗯了声,淡淡地道:“除了你们,这里还有别人么?” 仅仅几个字,透着一股令人抖颤的寒意,苗子长吸了口气,五指已如铁钳似的握住了刀柄,他彷佛有了生命的保障,脸上已显得沉稳和冷静,冷涩的道:“兄弟,你这是跟谁说话?是我苗子,还是我那班子小弟兄.....” 苗子,五龙会天蝎堂堂主,江湖上的狠角色,一柄寒玉刀曾酷厉的连砍了十八名太湖寨子的高手,凭他苗子的名,还有那柄寒玉刀,在江湖上的确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凭他的名气,他相信普天之下,还鲜有不买帐的…… 嗯,谁知那年青人并没有被他的大名唬住或吓住,仅从鼻孔里轻淡的嗯了一声,淡淡的道:“原来是五龙会的小角色,难道你们主子没告诉过你们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何许人?苗子,别冲着你那点小凶名便敢在这里耀武扬威,你没见过真佛,总看过山神吧,今夜你们每个人砍了自己的右臂,算是给你们自己一点善意的忠告,否则,你们将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世上如果真有狂人,这位年青朋友就是唯一的狂人,那份自负的口吻,立刻使这些人头皮发麻,自心底里升起一股子凉气,他们担心的角色莫非正是这位主儿——血鹰铁无情,果然,空中旋转的大鹰在一声暴戾的长鸣之后,已悄然的落在这年青人的肩上,这青年很有耐心的摩挲着大鹰的羽毛,正在眼也没瞧苗子一眼,气定神闲的彷佛与这里毫不相干一样,韩七爷已被捆得像个棕子,他望着眼前的年青人啊了一声,颤声道:“铁少主.....” 嗯,铁无情淡然的点点头,表示已知道了,苗子自踏入江湖还没碰过这么张狂的年轻人,他暗暗运足了劲,嘿嘿两声道:“朋友,要架梁插手管闲事,先衡量对方是个什么货色,五龙会不是平空钻出来的,那可是血雨腥风中挣出来的一点名,你血鹰只不过是靠了……”.话语间,他那班子兄弟全抽出了兵刃,苗子这几句话已告诉了他们,今夜是不能摆平了,这些天蝎堂的兄弟可全是狠角色,虽然知道血鹰铁无情是个大人物,但要他们自断手臂,他们宁死也不肯干,五龙会是个大组合,黑山白水间还有那么一点份量,传言中,血鹰铁无情是个神化的人物,毕竟那仅止于传言,他们亲身并未经历过,眼前这位丰逸的年青人除了那份气势较人高出一层外,他们实在看不出有何惊人之处。 苗子的手在动,七八位兄弟的手也在动,寒索的刀刃如银样似的闪光飞洒出来,自各个不同的角度中,七八件兵刃全在这位铁朋友的身上招呼,而那位潇洒的年青人居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仅在嘴角上露出一种寒森森的笑意,苗子的寒玉刀如划过空中的银虹,蓦地里那只黑鹰在对方的刀刃一闪间,已扑向半空之中,舒展着硕大的双翅在天空中盘旋。 铁无情的双目倏地一寒,冷溢的道:“你们找死!” 谁也没看清处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他手中多了一道银弧,苗子的寒玉刀彷佛遇上了一道墙,不但砍不进去,只觉对方有股绝大的吸力,似要将他那柄视如生命的寒玉刀吸了过去,苗子心里大寒,递出一半的刀刃立刻缩手疾撤,硬生生的往后退了半步。 但,抢先攻来的三个汉子都没有他这样幸运,铁无情手中的银光仅是那么划过,空中立刻传出惨厉的三声悲吼,血水如泉水般喷出来,三个汉子已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每人的喉结处全开了个血洞,他是怎么出手的?什么样的兵器?连功力高绝的苗子都没有看清楚,苗子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过杀无数的人,杀人如切西瓜那么快速利落,可是绝没有眼前的铁无情那么准确和干净,这种杀的手法立刻将这活着的四位道上朋友给震慑住了,苗子啊了一声道:“毛三,看看咱们这三位兄弟还有没有气?” 毛三那张脸早已惨白,他根本不用看已可肯定的摇摇头,此刻他和另二位兄弟惊恐的瞪着铁无情,天蝎堂自出道至今,在苗子的统驭下,栽的从没有今夜之惨,仅是一个照面,兄弟们就躺下了五个,他毛三瞪着那双死鱼眼,嘴角有些颤抖的道:“苗堂主,黑仔、狗子,老鼠全完了。” 苗子心里一阵惨痛,这班兄弟全是追随他许多年的老弟兄,出生入死已有相当的时间,如今铁无情仅是那么一挥手,三个情如手足的兄弟全死于非命,黑子、狗子、老鼠在他们圈子里也有相当的名声,可是在人家手里却禁不住一招。 苗子恨得直跺脚,厉吼一声道:“咱们给他们报仇……” 他绝不相信那柄寒玉刀会输给任何刀剑之下,凭他修炼多年的刀技,他不信会讨不回这个公道,横了心,铁了胆,那柄寒玉刀在半空中闪现出一蓬灰淡的冷光,斜斜的已瞄向了铁无情。 此刻大伙才看清了铁无情手中那柄浑圆有刃的兵刃,冷咝咝中,有若鞭子般的软厉,却又有剑刀之利,江湖上识得这种兵器的人不多,铁无情却将这武器称为“索命鞭”,但它似鞭却又非鞭,兼具了刀剑的优点,能砍又能戳,武林中又有人称它为“刀剑索”,因为长鞭上的锋刃可随着握柄伸缩的藏于鞭架之中,只要铁无情运指一按哑簧,利刃立刻能自鞭骨上弹出来,不用时又可缩回鞭骨中,平时可当鞭子使用,应敌又可当剑或刀使用,所以识者不多,了解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铁无情鼻子里哼了哼道:“苗子,天蝎堂的哥子们,只怕回不了老窝了……” 苗子嘿嘿地道:“江湖上都把你说得神龙活现,我苗子却不信邪,天蝎堂兄弟全死光了,自然会有五龙会的大档头出面替兄弟报仇,今夜,苗子先会会你。” 此人在那柄寒玉刀上的确下过一番功夫,随着他的话声,寒玉刀划起一溜刀影,空际响啸着咝咝破空之声,那威烈的一刀,居然将铁无情罩在一片刀影之下。 站在苗子身后的三名天蝎堂高手,此刻哪顾得了捆在地上的韩七爷,各自瞄准了铁无情,将手中的刀迅快的挥洒出去,他们俱随苗子行动多年,知道在什么状况下最能致敌于死,他们配合苗子的快刀,四个人全卯足了劲,四种兵刃几乎同时落向铁无情。 铁无情在长笑声中,那银淡的身影如幽空的鬼魅一样,突然移了出去,苗子只觉自己那握刀的手腕上一阵剧痛,右掌血淋淋的飘飞出去,寒玉刀直往空中抛去,那只巨鹰怪叫一声,蓦地向那柄寒玉刀扑去,伸爪勾住了那柄刀,然后,落向铁无情的身边。 苗子惨叫道:“你…” 失了右掌,刀再也玩不成了,苗于那股子痛苦只要从他那张青紫的脸上就能看出来,当他再抬头时,他已看见随着他身后的三名弟兄,厉怖的死在那里,以苗子那久历的江湖经验,居然没看出铁无情用什么招式毁了他们。 —冷涩而不屑的一抿唇角,铁无情道:“苗子,你应该庆幸.....” 苗子眼见自己带出来的兄弟全部死在铁无情的手里,眼眶里含了一泡泪水,一听铁无情口语里尚有种轻视之意,顿时凶性随着血脉奋张起来。 他仰天大笑道:“妈的,血鹰杀我弟兄毁我右手,你还说我该庆幸,这个仇五龙会是记住了,天蝎堂也绝不会因为我断了手而跨了,铁无情,这仇恨似海难填……” 淡淡地一笑,铁无情冷冷地道:“本来你也该死,为了留个活口,回五龙会传达这项讯息,所以我故意手下留情,且记,韩老七是我的人,五龙会欲置他于死地,那就是跟我过不去,跟我过不去的人,那后果只有一个死……” 最后那个“死”字字音拖得很长,如空中凝结的冰渣子一样,苗子历经太多的风浪,可谓见多识广,可是听进耳里,全身泛起了一阵颤抖,彷佛这个字有着无穷的威力,任谁都对这个字有所寒悸。 铁无情说完话,再也不看苗子一眼,缓缓走到韩七爷身边,运指轻轻一弹,韩七被捆的绳索立刻断裂开来,韩七爷确伤得太重了,虚弱的睁开了眼,干涩的嘴唇一颤道:“少主——” 点点头,铁无情轻声道:“别急,先治伤要紧,有话慢慢说。” 韩七爷哪顾的身上那惨重的伤势,一脸焦急惶恐之色,颤声道:“少主,叙亲园被人盗了……” 铁无情的心如被巨锤重重一击似的,叙亲园是他爹铁梦秋的墓园,他为了纪念自己的父亲,率领着几位兄弟亲自监工修筑了这座宏伟的墓园,为的是纪念父亲的一生,如今居然有人盗墓,这可是人神共愤的事情。 他神色一变,颤声道:“是谁干的?那可是滔天之罪,盗墓者死,这些人可够狠,难道他们……” 韩七颤声道:“老爷子的棺木已被撬开……” 铁无情变色道:“可是五龙会干的?” 韩七惨声道:“属下弄不清楚,只知道有几十个江湖高手突袭墓园,我和黄龙在睡梦中被人偷袭,黄龙奋战而死,我只好突围向少主禀报.....” 嘴里说着话,眼里的泪水已汩汩的流了出来,铁无情伸手拍拍他这个老属下,黯然的长叹道:“别难过,韩七,黄龙的死咱们会找回来,眼前咱们必须追查是何人物破坏我们铁家的祖坟,这段梁子,铁家的人誓必血还……” 语音甫落,他神情随之一变,灰茫茫的夜影里,三道人影风驰而来,三个人俱是长袍曳地斜背长剑,均年约四十岁,个个太阳穴隆起,显然俱是内家高手,韩七面上显露着无比的忧恐和惊悸,道:点点头,铁无情冷厉的道:“我明白,这三位一定是去叙亲园的朋友……” 当中那个面色略呈蜡黄,一只眼珠子黑的少白的多,眼“你就是铁梦秋的儿子?” 铁无情点点头道:“正是。” 刹那间,这三个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先前说话的“血盟之主铁梦秋还真会玩手段,建了座叙亲园妄想以障眼法骗过天下人,嘿嘿,老铁,你也太天真了,我们海狼派绝不信你会无疾而终,果然在那座鬼园子里没见着老铁的尸骨。” 海狼派是西南武林中最具声威的一个帮派,这三位是海狼派的护法,由田军率领,随着田军左右的叫霍明、赵金虎,三个人俱在海狼派身兼重职,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铁无情满面恨意的道:“你们动我爹的棺木了。。。。。。” “如果不将老铁从地里挖出来,怎么能证明他死了?血鹰铁无情,令尊藏在何处?快快给我招来。” 铁无情满面杀机的道:“挖人祖坟,毁人坟墓,这是天理难容,海狼派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狂妄,你们三个今夜别想跑掉一个,我要你们死得连喊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手里那支“索命鞭”已缓缓举起,拇指轻压哑簧,快利的锋刃陡地弹射出来,只见一蓬银光闪闪生辉,泛射着寒厉的光彩。 田军是个很识货的人,他目梢子略略一瞄,已知道这年青人具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嘿地一声,三个人几乎在同时扯出了背后的长剑…… 三道耀眼的光华自剑鞘里泛射出来,他们俱是剑道高手,仅一晃肩,已将铁无情困在中间。 田军冷冰冰的道:“如果你想在我们兄弟面前动武,你会死得更惨……” 铁无情紧握着鞭子,道:“冲着你们偷袭叙亲园的恶行,你们就别想活着……” 那根鞭子如空际的寒星,溜地一声卷向田军身上,田军的剑更快,斜侧里封了过去,霍明和赵金虎的两枝剑犀利的盘向铁无情的左右两肋,处在这三大剑手之下,铁无情顿感压力奇重,立刻撤回鞭子疾厉的连着七式,此人年少功沉,这七式连环发出居然将这三个人逼退了好几步,那快速的鞭法连田军都暗中折服…… 田军的剑如雨水洒落的连环攻击,霍、赵两人更是配合得严厉紧迫,铁无情一时间还占不了便宜。 韩七忽然跃了起来,道:“少主,我助你.....” 他在重创之下,身手居然快得出奇,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匕首,抢进圈中,紧紧贴着铁无情,铁无情精神一振道,“你行么,老七.....” 那鞭梢已如电般的射出去,这一着拿捏的准,在韩七移身的刹那,已对准了赵金虎的脑壳敲去,赵金虎在韩七冲进场中时略略迟疑了一下,那鞭梢子已无情的敲上了,哇地一声惨叫随之而起…… 只见血影进现,一蓬稀稀有如豆花的脑汁喷洒出来,赵金虎那庞大的身子随着往地上摔去。 田军一震道;“老赵.....” 霍明吼道:“婊子儿,赵金虎蹬了腿了……” 田军愤怒的吼道:“老七.....” 铁无情的鞭梢子立刻卷向半空,田军在吼韩七,铁无情只觉有些怪异,尚未会过意来,韩七手里那柄匕首倏地一转,斜侧里突然向铁无情戳落,这一着太意外了,铁无情何曾想到爹爹的老部属韩七会在这节骨眼上偷袭自己,神情变了一变,刀刃已插进他的肋骨之处。 铁无情痛得疾缩身子,颤声道:“你.....” 韩七爷嘿嘿地道:“少主,在老爷的时代我和黄龙就来卧底了,我是海狼派的弟兄,这次如果不是我们故意布下疑阵,只怕伤不了你,江湖谁不知道铁梦秋有个能干的儿子,要砌底毁了血盟帮的势力,先要杀了你……” 这太意外了,韩七和黄龙都是血盟之主的旧属,已跟随了铁家许多年,哪里想到居然是海狼派卧底的,铁无情刹那间明白了血盟帮何以会被迫杀得那么凄惨,帮中兄弟无论在哪里都会着了道儿,他们的行踪是被自己人出卖了,各个惨伤之下,只怕还不会想到是自己人出卖了他。 血盟、血盟,武林中最正直的一派,也是最紧密的组合,血盟在铁梦秋老盟主的统驭下确实风光过,三山五岳,五湖四海,谁都得侧目。.五年前,血盟兄弟在结盟纪念十周年的聚会的日子里,三咐‘六名兄弟全遭到伏击,血盟三十六友在赶赴聚会的途中,几乎全部伤亡,敌方对每个兄弟的行踪都了如指掌,显然组合中出了内奸,铁梦秋那一天遭受七名高手的暗袭,两条腿都毁了,他为了防止敌人再次追杀,命铁无情替自己建了一座坟,对外宣称自己已死,这事情仅有他们父子知道,哪想到这事依然瞒不了海狼派的眼线,连墓园都挖了。 最令铁无情难过的是父亲的老部属,多年的老兄弟韩七竟是来卧底的,不但卖了血盟三十六友的生命,更丧尽江湖应有的义气,他忍着那刃伤,厉叱道:“韩七,你和他们串通好来杀我……” 韩七哈哈地道:“不这样怎能逼出你老子……” 血已染透了他的衣衫,那一刀使他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田军双目含着厉怖的杀机,道;“霍明,拿下他.....” 霍明朝前跨出两步,身子一掠,舒开指掌就往铁无情的身上点去,铁无情忍着那股锥心的痛苦,疾速后退,跃起身影向后奔去。 呱—— 半空里响起一声戾叫,那是黑鹰如箭的自空中穿下,两只利爪已抓向霍明的双目,霍明哪想到这只鹰会如此霸气,等他发觉之时,两只利爪已戳进他的双目之中,两颗眼珠就地被抓了出来,痛得霍明双手乱挥,那只鹰在长叫声中脱空飞去。 田军喝道:“畜牲!” 两点寒光脱空射去,黑鹰如射空的急矢飞得很远,田军的暗器全数落空,铁无情借这机会已奔出丈外,韩七和田军那容他走,双双扑落过去,此刻铁无情才了解韩七那身伤全是假的,故意安排五龙会天蝎堂苗子等人迫杀他,使他深信不疑而上当。 韩移身扑落,道:“别放走他,田爷,千万别让这小子跑了,” 轰然一声巨响,一蓬烟雾自铁无情手里喷射出来,田军和韩七只觉四周黑压压的,并有股烟硝子传了过来,两人在一震之下纷纷后退,当他们举目之时,铁无情早已失去了踪影,田军恨声道:“立刻通知兄弟,咱们进谷里搜….” 风在呼啸,沙尘弥漫,那黑乌乌的石板屋里仅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摇晃着,油灯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汉子穿着一身的黑衣,坐在轮椅上,他手里拿着那柄与他相处将近二十年的碎玉剑,冷寒的剑刃泛射着寒光,而他却不停的用白巾擦拭着这柄剑,日复一日的在揩拭着,他就是血盟三十六友的盟主铁梦秋,自他双腿毁了之后,他隐身这山里已有二年,终日都不说一句话,只是望着那柄剑,他这种沉默连铁无情都不知道原因,只知道父亲变了,变得如同一个陌生人…… 铁梦秋依然在擦拭着那柄剑,剑已经够亮了,也够利了,他还是在揩拭着,难道他真是夜夜磨剑的人? 铁无情已悄悄的进了屋里,铁梦秋只不过抬眼望了他一眼,在那眼里显得很冷漠。 铁无情恭声道:“爹.....” 只听铁梦秋鼻子时里嗯了一声,冷冷地道:“你受伤了?” 铁无情苦笑道:“这点伤并不算什么。爹,海狼派五龙会全有人向这里摸来,咱们刻意安排的叙亲园都遭到毁坏,显然爹装死的事已瞒不住江湖同道了。” 铁梦秋将手里的剑往空中一弹,剑上发出一声龙吟,他冷涩的面上浮出一丝杀机,嘿嘿地道:“海狼派五龙会算什么?血盟三十六友不会在乎这些,儿子,你必须承担血盟兄弟留下来的恩怨……” 铁无情一怔,父亲这种笑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说话的口音也与二年前不一样,虽然自己因为练功而疏于嘘寒问暖,但也不该变得令人有种陌生之感,他愣愣的道:“爹,你怎么啦?” 铁梦秋嘿嘿地道:“怎么?我哪里不对劲.....’铁无情皱眉道:“我总觉得你有点怪·.....” 铁梦秋冷冷地道:“孩子,血盟三十六友是爹爹多年的好兄弟,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老夫苟延残喘,使咱们铁家的势力一下在江湖上消逝了……” 铁无情淡淡的道:“人生有起有落,时高进低;这有何难过的……” 铁梦秋嘿嘿的道:“你爹难服这口气,难咽这股恨……” 嗯,铁无情眉头一皱道:“我只想知道血盟三十六友为何会着人摆道,又为何会引起这么多江湖人物的不眠不休的追杀,爹,如果我料得不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铁梦秋目中寒光一涌,道:“不准你问....” 铁无情心里突然冷了一半,他自小和爹相依相守,对爹的习性了如指掌,虽然两人隔了数年再相聚一起,但这种习性并无太多的改变,而今日却觉得格格不入,尤令他诧异的是爹爹的口音都变了,他忽然发觉眼前的人与他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脑中意念流闪,脱口道:“爹,你可知道小牛他……” 小牛是他的乳名,当年娘生下他后,希望他壮得像牛一样,小牛小牛,亲朋好友没有不知道他唤小牛的,哪知铁梦秋略略一怔,道:“小牛是谁……” 铁无情一震,爹爹怎么连自己的乳名都记不得了?难道父亲受伤后,记忆力真的那么退化么?他心念一转,猛然想起父亲的双腿已毁,道:“爹怎么连小牛都不知是谁了?” 铁梦秋冷冷地道:“谈别人干什么?爹爹.....” 铁无情上前道:“爹,我看你的腿可有起色……” 他欲掀开铁梦秋覆在腿上的被子,哪知铁梦秋的右掌霍地切了过来,叱道:“别乱动。。。。。。” 铁无情神情一变道:“你不是我爹.....” 要知铁梦秋伤足之后,那伤处每日都在溃烂,天天都要上药,铁无情与父亲相处甚久,他从不假手于人,亲自为爹爹上药,今日铁梦秋突然拒绝他掀开被子,已与常情不一样,再加上口音已变,连铁无情的乳名都不知道,顿时使铁无情动了疑念,铁梦秋吼道:“大胆,你这不肖子居然连老子都不认了……” 铁无情双眉一轩,大声道:“你是谁?何以冒充我爹,我爹呢……” 铁梦秋仰天一声大笑道:“你果然比你老子精明得多,居然瞒不过你,哼,铁无情,你发现得太晚了,目前我已按排好了,各路英雄好汉全会跟你纠缠不清,你们铁家将永无安宁之日……”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爹虽为血盟之主,但为人正直,所树仇家并不多,何以会人人与我铁家为敌,朋友,你要说出个道理来。” 铁梦秋大笑道:“小子,这件事只怕你还没弄懂,要知道血盟三十六友得了一笔世上最大的财富,那是一批黄金,三十六友见财起意,人人都想拥为已有,你老子心狠手辣,设计毒杀三十六位兄弟,嘿嘿,血盟兄弟在人人自危下,死的死,跑的跑,留下那批黄金,却召各门各派的争夺,所以海狼,五龙会全追到这里.....”,铁无情怒声道:“胡说,我爹岂是那种人……” 那人冷冷地道:“你爹虽然设计得很好,殊不知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我!嘿嘿,那批黄金全落在我的手里,你爹将永远背着这个黑锅,天下各路汉子全会不择手段的追杀你们,嘿嘿,我会永远逍遥法外……” 淡淡一笑,铁无情冷冷地道:“朋友,你别忘了我是铁梦秋的儿子,我不会让你的毒计成功,我会将这件事公诸天下,让你永远得不到……” 那人仰天大笑,他自觉自己设计得天衣无缝,天下将没有人知道那批黄金在他们手里,而将焦点全落在铁家身上,让铁家永远在人家的追杀下过日子,但,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往往会暴露了自己的弱点,那一阵大笑,却使铁无情突然觉得口音好熟好熟,他脑子里念头迅快的流转,顿时,想到,眼前这个人定是父亲的好友或血盟中的兄弟,否则决进不了这里。 念头—转间,他啊了一声道:“范六叔,侄儿总算想起你来了。” 那人闻言全身大震,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范老六……” 他自认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虽然铁无情发觉自己不是真正的铁梦秋,可是决不会认出自己是范老六,他心里一寒,顿觉眼前的年青人不是易与之辈。 铁无情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六叔,三十六友中各有所学,各有所长,六叔善易容,善模仿,你天天跟随着我爹,只有你最了解我爹的习惯,可惜,你的声音变不了,我一听就知道你是谁了。” 范老六嘿嘿地道:“你知道也好,我范老六敢做敢当,那批黄金是我吞了,可是江湖上却不知道在我这里,小子,你和你爹将背负私吞黄金之名,所有的人都会找你们要黄金……” 铁无情冷涩的道:“你好狠,这种移花接木的事只有你干得出来,六叔,别忘了,铁家还有我,我不会让你逍遥法外……”,范老六呸了一声道:“小子,你自身都难保了,眼下有太多的人来找你们了,这地方虽然隐密,嘿嘿,我只要略施手段,你和你爹决逃不出去……” 铁无情恨声道:“你把爹藏哪里去了?” 范老六不屑的道:“两条腿已毁的人,不值得我杀他,留他一口气由别人折磨不是更好?小子,别怪六叔狠,只怪你爹太毒了” 铁无情面上一冷,目中杀机毕露,冷冷地道;“六叔,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今日我必须将你留在这里,等我见着我爹,咱们把事情谈个清楚,谁是谁非再做定论……” 虽然他身上的刀创未复,使自己功力打了折扣,但他知道自己决不可放厂范六叔,这个人太重要厂,往后铁家能否在江湖上翻身全靠这个人了,随手抖出了索命鞭,一蓬银样的光晕随着洒出。 范老六哈哈—声大笑道:“小于,你动手可就大错特错厂,别说你已受了伤,就是没受伤你也不是老夫的对手…” 说着在空中吹了一声口哨,哨音—落,这—秘室之中突然多了三个汉子,头一个潜进来的是个紫面大汉,斜背着长剑,一身蓝袍,铁无情心弦大震,此人是三十六友中的陆大先生,是父亲视为左右手的生死兄弟,紧跟在陆大先生身后的是一个矮不隆冬的壮汉,额上有颗拇指般的大痣,是三十六友的老八,有夺命手之称的雪飞狐,再过来就是小时曾抱过铁无情的林善,此人温文而雅,胸中颇有点墨水,心地在三十六友中算是比较和善—些。 铁无情拱手道:“原来是三位叔叔伯伯……” 范老六沉思道:“不错,三十六友就剩下我们这几位老弟兄了,你老子想私吞这批黄金,嘿嘿,还得看看我们兄弟们答应不答应,铁无情,令尊不仁,我们只好不义,黄金是我们几个人得了,罪却要由你们父子承受……” 铁无情怒声道:“好呀,你们这几位长辈可真露脸,陷我父子于不义,怪不得我爹会毁了双腿呢,原来是你们联手……” 奋命手雪飞狐恨声道:“六哥,宰了他,咱们远走高飞……” 范老六摇摇头道:“干掉他太便宜他们父子了,眼下江湖各派都在寻找这批黄金,目标在咱们大哥身上,留下这小子,各帮派都会寻上他,向他要黄金,江湖上绝不会想到黄金在咱们手中,他父子百口莫辩,岂不正背上黑锅……” 林善嗯了声道:“好主意,咱们走…” 此人看起来满脸善相,骨子里却较其他人更狠毒,嘴里的话声—落,眼梢已向陆大先生略一施眼色,陆大先生的拳掌在三十六友中最浑厚,突然击出—掌,铁无情原本伤势就不轻,哪里闪避的了这一下重击,嗡地一声,人已晕过去。 范老六在一声长笑中,大袖一挥道:“封了这里,让别人挖他出来,江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黄金落在咱们手里……” 林善沉思道:“你看妥当么?” 范老六淡淡地道:“妥当,这小子落在别人手里,说破了嘴别人也不会相信,况且江湖上都知道咱们几人全死了,咱们只要改名换姓,兄弟,过过纳福的日子吧……” 地室里响起一连串的长笑,只闻轰地一声大响,彷佛出入的大门已被封闭了,刹那间,这里一片漆黑…… 潇湘书院ocr,独家连载 第二章 在一片黑漆漆中,伸手连五指都看不清楚,一阵摸索中,铁无情的手忽然触及一个人的身子,他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那特有的气息和熟悉的触感,他断定地上躺着的是他的父亲——铁梦秋,那双被毁的腿,已僵曲在那里,他颤声的道:“爹……” 似乎还有那一丝气息,嗯了一声,身子轻微的颤动了一下,铁无情的心顿时松了下来,至少爹爹还有口气在,他强忍着身上那股酸楚和痛苦,勉强的站了起来,仗着平日对这里的熟悉,他燃起了火把,眼前,他的父亲铁梦秋斜躺在地上,那花白的发丝已紊乱的有如杂草,略显苍白的脸更是憔悴得几与死人差不了多少,他微开着双目,凄凉中透着一泡泪水,似乎有话要和儿子说。 铁梦秋举起了左手,像是要坐起来…… 铁无情急忙扶起他的父亲,道:“爹,别说话。” 铁梦秋喘了口气,颤声道:“不说就来不及了。” 铁无情苦涩的道:“爹,我是你儿子,不管你做了什么事,儿子都会体谅你,现在,我只请你,以身体为重……” 铁梦秋似乎很愤怒,喘声道:“孩子,爹是三十六友之首,岂会是见利背义之人,血盟兄弟是得了一批黄金,但爹爹决没有独吞之意,只是在想尽办法要藏起这批金子,然后再研究如何用这笔财富,谁想到兄弟中有人设计我,有人利用我残杀自己兄弟,使三十六友毁在自己人手中……” 点点头,铁无情道:“爹,孩子知道,是六叔、八叔,还有林叔及陆大先生,你别说了,孩儿见过他们了……” “哼!”铁梦秋恨声道:“陆大、林善、雪飞狐、范老六,他们勾结害我倒也罢了,最不该借我之名义杀害自家兄弟,让江湖上的人都认为我吞了那批黄金……” 铁无情面色一冷;怒声道:“爹,孩儿会洗刷这个罪名……” 摇摇头,铁梦秋苦涩的道:“儿子!范老六不杀我们父子并不是他特别的仁慈,他已将全部的事扣在我们父子身上,这一着好狠好毒,让铁家百口莫辩,永远都无法为自己辩护……” 铁无情淡淡的道:“爹,铁家子弟永远不会向人低头的,再困难艰苦的阴谋,我们也要设法破除,爹,孩儿有功夫,有能力,范六叔他们决逃不出应得的报应……” 铁梦秋嘿嘿地道:“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志气,黄金财宝都是身外之物,有一件东西比这些黄金更为宝贵……” 一怔,铁无情怔怔的道:“爹,我不明白……” 铁梦秋伸出那双抖颤的手,白怀里拿出一个金色的面具,这面具金光闪闪,雄威武猛,透着一股逼人之色,铁梦秋颤声道:“这副金面具是在那批黄金里面的,是武林最珍贵的金面王,传说武林中有一个金面尊者,生平最喜欢黄金,举凡黄金打造的东西他全部都收藏,将这些金器宝物全藏在大漠的金城里……” 铁无情一愣道:“这只是传言,爹,那是神话……” 铁梦秋摇摇头道:“不,这传言虽无法证明,可是这金面具却是唯一拥有进入金城的指引,爹相信这金面具一定有什么意义……” 铁无情淡淡的道:“它不过是个面具……” 他将这副金面具接在手中,只觉柔软细致,不自觉的将面具罩在脸上,只见一片金光自面具上泛射出来,照得室内一片金光,居然使铁梦秋睁不开眼来…… 谁知铁无情自戴上这具面具后,只觉有股浩然的力量使自己有股莫名的冲动,几乎要冲出这座石室,在外面大大的跳跃一番,这股神奇的力量令人狂跃不已,他急忙扯下面具道:“爹,这玩意好怪……” 哪知面具拿下来,面具里掉下一片叶子,上面居然有一片字迹,他急忙在光亮处看,只见一片经文被刻在这片金叶上面,这些文字古怪难认,居然是梵文,他看了看又收回面具内。 铁梦秋此刻似已油尽灯残喘声道:“孩子,这是爹爹与血盟三十六友拼命得来的唯一宝物,三十六友中无人知道黄金中有这面具,你好好收着,将来也许你会用得着……” 点点头,铁无情道:“我会的……” 他不愿父亲太劳累,依着铁梦秋旁边盘膝而坐,哪知脑子里尽是那篇古文,不知不觉中,人已依着古文中的心法练起功来…… 等他自朦胧中醒来之时,忽无发觉铁梦秋早已断气,手脚冰冷,已不知何时死了,顿时慌于起来,抱着他爹的尸体痛哭起来,刹时间,复仇的焰火如针戳着他样的自心底里翻涌上来,他不禁大吼道:“爹,我会给你报仇,也会给血盟兄弟报仇,陷害你的人永远别想逃出我的手里……” 这声大吼居然震的得石室嗡嗡直响,地上尘土,壁上石屑全都抖露下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何来如此深厚的内力,这才想到自己在盘坐期间,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三数日,不但不知饥饿,连身上的刀伤都自动好了,顿时使他想起那篇经文,此刻他才知道这顶金面具果然有种难以理解的神奇力量。 草草地葬了铁梦秋,他才想到走出这石室的念头—— 突然,室外传来一阵铁石敲击之声,那敲击声音愈来愈近,似乎离这里不远,他暗中冷笑,挥掌向发声的石壁上击去一掌—— 砰的一声响—— 他这掌是在愤怒的情形下挥出去的,力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谁知砰然一声中,那石壁居然平空破了个大洞,碎裂的石块竟将外面的人击个正着发出两声惨叫,显然有人被石块击伤了。 尘土飞扬中,只见室外站立着二十余道人影,俱是一身黑衣,全都手握刀剑,俱很紧张的守在四处。 耀眼的阳光顿时自外面泛射进来,铁无情乍见阳光,十分刺眼,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那破洞之处有人叫道:“出来了,出来了。” 铁无情面上杀机浓烈,心里正在悲痛,父亲的死对他打击相当惨重,当年父亲为了避过死劫,不惜诈死,还设计了叙亲园,谁知此事原本天衣无缝,却坏在自家兄弟手里,爹爹诈死的事居然被范老六诸人给出卖了,他心中难抑那股子悲愤,对眼前的人影全都恨上了。 他缓缓的跨出去,只见两个蓝袍老人负手在那里,用一种极为冷漠的目光冷冷地愀着他,而这两个老人的身后,围绕着二十多个清一色的黑衣汉子。 左边的老者留着一绺三羊胡子,双目在开合间有股寒光射出,右边那个一脸深沉,脸上始终带着一股深沉的笑意,袖里刀刘玄、笑面狼刘沛昆仲,江湖上不识者不多,铁无情沉冷的一声笑道:“刘氏兄弟……” 笑面狼立刻仰天一笑道:“你就是血鹰铁无情,铁梦秋的那个儿子?” 铁无情冷冷地道:“五龙会的朋友,在下久仰了。” 袖里刀刘玄朝前踏出半步,道:“铁朋友,苗子的那只手可是你毁的?” 淡淡的一笑,铁无情嗯了一声道:“两位是为了苗子那只手而来的……” 袖里刀刘玄大笑道:“可以这么说,不过苗子断了一只手还惊动不了我兄弟,五龙会今来此,嘿嘿,要请你老子交出私吞的那批黄金,俗语说见者有份,不义之财人人可取,血盟三十六友存者不多,令尊要那么多黄金也用不了,不如,嘿嘿,大家分分,也好交个朋友……” 淡然的摇摇头,铁无情冷涩的道:“如果我说这批黄金不在家父手中,诸位会信么?” 笑面狼刘沛大声笑道:“朋友,你这话只有鬼才相信,铁梦秋是个什么样的人,兄弟清楚得很,他能卖了兄弟,不惜将血盟兄弟的誓约抛诸脑后,这票黄金必定落在他的手里。” 铁无情摇摇头道:“诸位既然不信,在下不必再解释了……” 袖里刀刘玄嘿嘿地道:“你爹呢?” 铁无情冷冷地道:“死了。” 袖里刀刘玄冷厉道:“鬼才相信,叙亲园我兄弟已查过了,那不过是个空墓,你爹想一手遮天,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姓铁的,五龙会兄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不说出你爹的下落,嘿嘿,老夫要押你回五龙会见我们当家的……” 铁无情冷笑道:“你何不试试?” 要知铁无情此刻心里一阵悲怆,那股冲击的杀意早已燃满胸田,他真想大叫一声,发泄出心中那股郁闷,一见五龙会仗着人多硬要吃定自己,顿时激起他的怒愤,唰地一声,索命鞭已扯在手中。 笑面狼嘿地一声道:“小兄弟,给我拿下!” 话语一落,七八个五龙会的汉子已蜂涌般的向铁无情冲杀过来。 这些人俱是刘氏昆仲手下,平日已骄狂惯了,仗着五龙会在江湖上的名声,一向没将人放在眼里。 笑面狼刘沛一声令下,人人都争相的扑向铁无情。 他们一心一意想拿下铁无情,居然全是空手而来。 铁无情嘿地一声道:“找死!” 他在江湖上独自创出血鹰之名,并未倚靠血盟之名来提升自己,自有一番不凡的功夫。 索命鞭非寻常兵刃,虽有鞭之形,实有剑之锐,一见八九道人影向自己疾扑而来,手中之刃迅快的旋转杀出银虹下,血影如雨般的洒落。 三个首先扑来的汉子已被索命鞭劈中,血肉模糊中惨叫而亡。 这一着似乎出于任何人意料之外,他们决没想到血鹰铁无情的身手这么快速。 在一扬之间,惨声连连,余下的人立刻拔出剑刃,拼命般的向铁无情扑落。 冷厉的剑刃有如疾落的云雨,那么快速的罩向他。 在长笑声中,铁无情斗然跃射起来。 叱道:“杀!” 浅浅银光中,他真如一只盘旋半空中的大鹰,鞭梢子随着扑落的身影,幻化成数点,疾厉的杀了过去。 连着又是三声惨叫,五龙会又死了三个。 袖里刀刘玄怒叱道:“妈的,你还真的狠——” 此人能有袖里刀之名,果非寻常之人, 大袖一展,在飞舞中一柄宽有五尺的刀刃自袖子里斗然射出,照着铁无情的胸口射出。 他出刀的手法怪异,与寻常人皆不一样,出刀之势如雷奔发,铁无情尚在一愣间,那刀影已至,他疾忙一挫身子,喝道:“好刀法!” 索命鞭霍地一卷,硬生生的将射来的刀刃给卷在一起,暗中劲力奋发,硬将对方的刀拉回一边,袖里刀刘玄想不到这年青人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能将自己的刀给卷了过去,暗中虽然吃惊,却猛地抽回刀子。 突然—— 笑面狼刘沛大叫道:“什么人?给我站住——” 只见五个青一色的黄袍汉子俱斜背长剑,面容冷肃的朝这里健步而来。 他们似乎有着相当的默契,不发一语的居然是朝炸开的方洞洞口行来。 显然这些人是要去看看里面究有何物在内…… 袖里刀刘玄霍地跃开,道:“二弟,这是什么人?” 这五个黄袍汉子猛地同时站住。 只听一人冷声道:“海狼派兄弟在此,谁敢妄动休怪我们兄弟剑下无情,姓铁的和我们海狼派有恩怨,此人必须由我们海狼派的人处置……” 袖里刀刘玄哼地一声道:“海狼派又怎么样,难道五龙会怕了你们?姓铁的人我们要定了,这里是我们五龙会先发现的,任谁都不准踏进石洞一步。” 那先前发话的黄袍汉子是这五个人当中的领导者,他长的一张麻脸,立刻脸色一沉,道:“老夫是海狼派的宇文杰,姓铁的是我们海狼派急于缉拿之徒,其中过节并不需要老夫说明,五龙会与敝派同为武林一脉,大家不要伤了和气,刘兄弟,这位铁朋友交给老夫,敝派当会登门道谢……” 宇文杰三个字一抖露出来,的确是令全场中人心弦一震。 要知此人是为北派少林的高手,一身功夫早已闻名江湖,自投身海狼派之后,更是声威大震。 今日此人亲自前来,可见对铁家父于是何等的重视。 嗯,大伙心里都很有数,若不是铁氏父子身系偌大一笔财富,宇文杰只怕不会有那么大的兴趣亲率手下来此凑这个热闹,自古财色害人,此意当真不假。 袖里刀刘玄哈哈地道:“宇文朋友太客气了,江湖上谁不知血盟之主铁梦秋发了一笔横财,谁拥有铁家的人,就等于握了一笔财富,我们五龙会只不过比贵派抢先了一步,如果贵派高抬贵手,嘿嘿,五龙会定有重谢……” 宇文杰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刘兄是不给老夫面子了?” 袖里刀刘玄沉下脸去,道:“那倒不敢,不过敝派当家的一再交待,务必将铁氏父子带回审问,在下身不由己,难违上命,尚请贵派念在多年交情上,放过在下一马……” 宇文杰斜视了袖里刀刘玄一眼,道:“那好,铁无情交给你,那个石穴便由我们海狼派的接管了,这样你即可回去复命,老夫面子上也过得去,难不成你两桩都要吧?” 此刻大家心里可有数的很,铁无情虽是很重要的人,但,那石穴之中却可能是藏金之处,如果血盟的金子都是藏在里面,那才是他们的目的。 宇文杰不愧是个老狐狸,他眼珠一转,已命身后的四个同伴向那石穴口逼去。 笑面狼刘沛嘿嘿地道:“那怎么成?我早将那里当成我的窝子,谁在进去,那可得看看姓刘的答应不答应,喂,兄弟们,给我守住那个洞口,谁敢硬往里闯,你们就给我杀……” 五龙会的那些黑衣汉子早已摆好阵势,刀剑出鞘分别站在洞口之前,海狼派那四个黄袍汉子彷佛根本没将五龙会的人瞧在眼里,硬是往那石穴里闯。 数道刀影已闪电的劈出,五龙会的汉子倒也不是省油的灯,刀影下,逼得那四个汉子只好先略略退了一下身子。 这四个黄袍汉子决非普通之辈,他们只是碍于五龙会的面子,所以迟迟未能出手,此刻眼见五龙会的人霸占穴口,顿时显现得十分焦躁。 其中一个喝道:“宇文兄,难道咱们就这样耗着?如果他们再不知趣,休怪我童山不客气了。” 又是一个厉害角色,童山名震鲁境是位独行盗,此人素来就心狠手辣,做案从不留活口,海狼派能将这号人物给收归派里,可见决不是个简单的门派。 宇文杰嘿地一声道:“好,如有人挡阻,你们就杀——” 童一山就是等着这句话,宇文杰的话声一落,童一山和其他汉子已在喝叱中向五龙会的兄弟冲去,刹那间剑刃流闪,血影崩现,五龙会中已有数个躺在地上。 笑面狼刘沛吼道:“好呀,海狼派仗势欺人……” 他眼见自己人倒下去好几个,心里那股怒火当真能煮沸开水,在吼声中,他跃身向童一山扑去,两个人顿时交击在一起。 铁无情见两方人手已展开一场混战,心里只觉有股莫名的笑意。他不禁仰起头来哈哈笑了起来。 这阵长笑令人觉得奇怪,身处在两派的争战中,犹有心情发笑,宇文杰晃身抢了过来,道:“小子,你笑什么?” 铁无情不屑的道:“我笑你们这种人真够可怜的,为了些身外之物,竟然连宝贵的生命都不要,杀得你死我活……” 宇文杰嘿嘿道:“财宝能令人疯狂,尤其血盟这批黄金,会令多少人为之流血,为它卖命,连老夫都无法避免——” 语话间,突然一个掠身猛向铁无情斜跃过来,伸手向铁无情的右腕疾抓来,此兄是个江湖的老混混,他知道五龙会免不了翻脸,他不但要那穴里的东西,还要擒下铁无情以便和血盟交换条件。 宇文杰手法之快,殊出斜立在对面的袖里刀刘玄的意外,他此刻最怕铁无情落在海狼派手里,一抡刀影疾速射杀出去,嘴里已喝道:“姓铁的,留心。” 哪晓得铁无情嘴角上漾起一抹令人迷惑的笑意,在宇文杰的掌指尚未触及铁无情的刹那,蓦然间一道闪光斜着飞了出去,血影喷洒中,宇文杰那张脸有如被割下一层肉来似的,血淋淋的削掉了半张脸,那条索命鞭握在铁无情的手里。 他潇洒无比的在那里冷笑。 惨叫着,宇文杰跃起来暴退,而身后袖里刀刘玄的刀已斜砍而来,宇文杰不愧是个武林高手,在那么惨重的伤势下,尚能冷静的应变,一斜身,人整个飘起来,闪过袖里刀刘玄的飞刀,一脚踹在刘玄的胸口,袖里刀刘玄连翻带滚的被踹出七八步外。 宇文杰满面鲜血,双目泛射着一束令人寒颤的恨意,他是太轻敌了,在他眼里,血盟之主铁梦秋才是唯一的敌手,铁梦秋的儿子血鹰铁无情虽是后起之秀,毕竟是仗着血盟铁梦秋的余荫,功夫哪会强到哪里去? 正是因为这种想法,他才忽略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其实铁无情确实是靠着自己的本事闯出来的局面,只是当年其父铁梦秋的名气太大,才使别人觉得他是得自先人的余荫,私心里自然会不将他放在眼里。 嘿,以宇文杰那么高绝的身手能在一招间被人撕破了那张脸,眼前的年青人功夫已非寻常可比了。 他愤怒的吼道:“妈的,你还真有一套……” 鲜艳夺目的血滴沿着他那张脸不停的流下来,使他心里塞满了无限的杀机。 虽然他受的伤那么重,可是复仇的烈火燃烧着他那颗怨皆必报的心,双掌交错,在愤怒的厉吼中,向铁无情扑来。 铁无情心里一阵冲动,他知道与这些人已无法善了,索命鞭陡地的挥起一片银光,向宇文杰那疾速拍落的掌影中穿去。 宇文杰突然伸掌抓住了索命鞭的梢子,哪晓得当他用劲一扯之间,鞭梢子上锋利的刃刺已戳进他的掌指间,他痛的疾忙缩手,弓身一退。 只听一声冷笑,铁无情冷冷的道:“你这是送死,” 那鞭梢子已点向他的眉心之处,厉叫声中,宇文杰那庞大的身子已叭地一声摔在地上,眉骨尽裂,一点血痕挂在脸上,瞪着一张大眼睛,厉怖的死在地上。 袖里刀刘玄大颤,道:“好,铁无情,你还是个高手……” 虽然宇文杰是和他在对立之间,可是血鹰铁无情那超俗的功夫,顿时令袖里刀刘玄起了寒意,他这才知道眼前的铁无情比诲狼派的人更可怕。 铁无情冷冷地道:“你还要留下我么?” 袖里刀刘玄尚未答话,那洞口处的兄弟笑面狼刘沛已被童一山狠狠的剁了一剑,只见笑面狼刘沛仰天而倒,一股鲜血从背后冒了出来,袖里刀刘玄心弦一震,手足之情顿时溢于言表,疾速奔过去,吼道:“弟弟,你还挺得住么?” 笑面狼刘沛颤声道:“我挂点了,哥别让他们全得了去……” 话语间,童一山已和那三个黄袍汉子朝石穴里跃去,五龙会兄弟已死了好几个,哪里挡得住海狼派的高手。 袖里刀刘玄虽然贪图那批足可傲世的黄金,可是兄弟的生命似乎比那些黄金更重要,立刻抱起笑面狼刘沛向身旁的一个汉子道:“立刻通知总坛快速派人援助……” 那汉子应声而去,他立刻将其兄弟寻一干净地方,亲自为他上药,铁无情打心眼就瞧不起这些人,淡淡的一笑,扬起步子缓缓而去。 远远的,那只鹰已在天空翔翻,他身后那些人居然没有理会他,连身受重伤的刘沛都愣愣的任他离去。 刘氏兄弟已很清楚的知道,铁无情才是个可怕的敌手,他们已传出了讯息,相信他决走不出多远…… 当铁无情已抛开身后那些令他厌恶的两派人物时,他忽然发觉在他身旁不远处,一个满面如玉的白发老人双手背负在后,双目精光闪烁的望着他,铁无情嘴角上挂着一声淡淡的冷笑,若无其事的直步而行。 那老人突然道:“年青人,站住。” 铁无情冷冷地道:“你也是为那批金子来的……” 那老人鼻子里哼了声道:“俗人之见,那批黄金又值几何,老夫岂会为了金子来此?老夫来寻的可比那些金子价值高出太多了。” 铁无情一愣道:“你既然不为那批黄金,那是为什么?” 那老人仰天笑道:“你还跟老夫装蒜么?这问题只有你能答复我……” 铁无情想了想道:“我不明白老先生的意思。” 那老人嘿嘿地道:“铁梦秋可是江湖上顶尖的聪明人,以他的才智,他根本不会看上那批黄金,我相信他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你……” 铁无情冷冷地道:“你何必拐弯抹角,有话何不直说。” 那老人嘿嘿地道:“我要知道王者之尊可在你手里……” 铁无情一怔道:“王者之尊?” 他并不知道何者为王者之尊,对这神密老人的话语并不十分了解,但他却想到父亲给他的那只金面具,难道那就是这老人所说的王者之尊…… 那老人点点头道:“是,老夫哈多,就是为了王者之尊来的,年青人,如果你拥有王者之尊,尚请明示老夫……” 铁无情摇摇头道:“我不明白什么是王者之尊,老先生可让我走了吧?” 哈多脸色一沉道:“年青人,我最讨厌不说实话的人,如果你不说实话,别怪老夫无礼了。” 此人性子刚烈,说完话,突然伸手捏住了铁无情的手臂,这人的功夫可真是高得太令人不可思议了,铁无情眼见他的手指抓来,怎么闪也避不开他的指掌范围,铁无情心里一惊,道:“你想干什么?” 哈多冷冷地道:“我要把你带回去慢慢追问——” 他根本不管铁无情愿不愿意,突然将铁无情一挟,撮口一声长啸,只见一匹神健异常,通体黄毛的巨马笃笃的奔驰而去,仰起头来一声长嘶彷佛十分欢愉之色,那老人挟着铁无情一跃而上,道:“大黄回去。” 那匹黄马居然能懂此老之言,嗥嗥一声叫,扬起四蹄朝前奔去,铁无情被那老人挟在胁下,顿觉动弹不得,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眼前景物往后倒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奔了多少路,耳中嗡嗡直鸣,顿知这是一匹好马,有日行千里之势…… 突然,那老人一声断喝道:“停!” 那匹黄骠马立刻刹住了身子,哈多将铁无情往地上一放,人已跃下马来,然后挥头就走,根本不理会铁无情。 铁无情抬头一看,只见这里一片花树,四周全是淡黄艳红的花朵,一条碎石子路,在这片花树中间,直通一栋巨大的屋宇,石阶扶梯而上,屋前有两尊巨大的石狮把守两边,三两的家丁在那里修剪花草。 他愣了一愣,忖道:“这是什么地方?” 此刻他举目远眺,只见这片花树排列整齐,以天干地支之数,前后有序的排列着,心中一凛,惊道:“阵法——” 要知铁无情自幼随父习武,见识自是高人一筹,血盟三十六友中,更是不乏奇人异能之士,尤其是最喜欢的十九叔管天龙最善于五行之术,常常指导他这方面的知识,因此他只要略略那么一察看,立刻就看出一点苗头,哪知他的话声一落,立刻在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道:“你还蛮有眼光嘛。” 铁无情心里一震,凭他的功力居然连身后来人都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人人都有那么高的武功,他心里一惊,回头下,只见一个全身白罗衣衫的少女站在自己身后,这少女明眸皓齿艳丽夺目,一看那种淡淡的笑意就知道是个很善良的少女。 他愣愣的道:“姑娘,这是……” 那少女笑笑的道:“我叫哈娃娜,那位老先生是我父亲,我们来自域外的大漠,这里是我们哈家的别馆,你到这里,将了却我们哈家多年的一桩心愿,我们寻找你已经有好久了……” 铁无情愣愣地道:“你们找我干什么?铁家跟哈家有什么关系?” 哈娃娜格格地道:“那关系可大了,血盟三十六友挖了王者之尊的藏金之后,域外各路英雄全都为了这批金子疯狂,而中原更是风起云涌的向血盟追杀,他们的目的只是要这笔财富,可惜他们不知道真正令人疯狂的并不是那些黄金,而是王者之尊的金面王……” 心里斗然一跳,铁无情这才知道所谓的王者之尊就是父亲交给自己的那面金面罩,他只知道金面罩里藏有一片金叶子,里面有段他并不十分了解的练功字图,其他并无出奇处,何以哈多和哈娃娜也是为这面具而来。 他心里震荡之下,脱口道:“金面王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哈娃娃睁大了眼睛,道:“那关系可大了,我爹爹是王者之尊的守护者,每一位王者之尊的主人都是哈家的主人,哈家曾发过毒誓,哈家只要有传人在后世,世世代代守护着王者之尊……” 铁无情愈听愈糊涂,道:“我怎么从未听过这种事……” 哈娃娜淡淡地道:“中原武林知道这件事的并不多,除了你爹出入过域外耳闻过外,连三十六友,也未必能知道,但这件事在域外可不同了,它已成为神话般的传诵着,多少人为金面王疯狂,人人都想占为已有……” 铁无情哼地一声道:“那只不过是一个面具而已,有何疯狂之处……” 哈娃娜哼哼地道:“你懂什么,金面王不但拥有权利财富,还有无比的尊敬,当然那份尊敬还需要刻厉奋斗才能得来……” 铁无情黯然的一叹道:“可惜我对这些都没兴趣……” 他一心一意要为父亲的惨死而复仇,对权位财富全没有当一回事,此刻他脑子里所思索的尽是那几个出卖父亲的兄弟影子,他发誓定要让这几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哈娃娜冷涩的道:“你已成为金面王第三代的主人,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我们哈家将永远的跟随着你……” 铁无情大声道:“你们怎么知道金面王就在我手里……” 哈娃娜冷笑道:“这道理太简单了,我父亲是何许人,他只要钉住五龙会和海狼派的人就能寻着你父亲,因为这两个组合里虽都不是真正的高手,却是追踪你父亲最积极的人,他们消息灵通,我爹爹只要盯住他们一定会找到你们父子……” 铁无情也冷冷地道:“你们可以找我爹呀,何须找我……” 哈娃娜格格地道:“我爹爹是何等样的人,他怎么会糊涂的不追根究底,你们藏的那地方,我爹爹早进去看过了,他发现你爹已死,并藏在很难寻的地方,除了找你,我再想不出再找何许人……” 铁无情真是骇惧了,他将父亲尸体埋藏起来,自认无人能寻到埋尸之处,哪想到哈多能在多人的目注下进入穴室内,而不被海狼和五龙会的的发觉,这份身手的确令人骇异了,他诧异的道:“你们到底找我干什么?” 哈娃娜正色的道:“如果金面王真在你手里,你就是我哈家的主人……” 铁无情讶异的道:“那怎么可能?仅仅一面罩具,怎会一下子变成你家的主人,姑娘你这话太玄了。” 摇摇头,哈娃娜满脸正色的道:“你不会懂的,金面王系尊者之尊,此面具得之神匠之手,传说此面金罩非有德者不能居之,三代传人俱是德道之人,你一脸善相,此神具非你莫属……” 铁无情似在梦中,哪会想到这其中会有这多过程,他不觉的拿出那面王者之尊,金光闪颤中,哈娃娜突然跪了下去,颤声道:“我主在上,请受奴婢一拜……” 铁无情急摇手道:“起来,起来,姑娘,这……” 那知眼前一晃,那个白发老人哈多不知何时也已跪在地上,他恭声道:“天幸,王者之尊又重现江湖了……” 铁无情急忙道:“老丈,快请起来。” 哈多低头道:“谢主人,老奴哈多永远追随你……” 他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铁无情身边突然多出了这对父女,实在不知怎么办,道:“哈老爷子,我对王者之尊了解太少了,你们这样突如其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哈多叹口气,道:“天生神物,择主而居,少主只怕还不了解王者之尊的来由,王者之尊远来之大漠,传说此物系由大理之王室流出,落在第一代主人哈哈儿手里,他以这面王者之尊在大漠边陲创出了王者之尊的之名,做了不少可歌可泣的事,老奴哈家承受哈哈儿故主再造之恩,发誓永远为王者之尊的奴人,二代主人努哈赤更发扬了尊者声威,努哈赤在大漠无端失踪,而这面王者之尊也告失踪,不意血盟三十六友突然发觉这批黄金,紧跟着王者之尊现了踪迹,也许这全是天意……” 铁无情叹息道:“想不到这个金面具还有这么多的曲折故事……” 哈多恭声道:“王者之尊尚有一柄王者之剑,还在老奴手里保存,少主既拥有王者之尊,一定已见过那套王者神功秘诀,如果两者配合,少主当可天下无敌……” 铁无情愣愣地道:“这从何说起……” 哈多长叹道:“天意,天意……” 第三章 那是一间是用大理石砌成的石室,室里一片漆黑,连一盏灯都没有,王者之剑斜放在石桌上,虽然室中黯然无光,但那柄神剑的剑鞘却闪闪生辉,一条神威的蟠龙盘踞在鞘上,古铜色的剑柄上缠着金条护手,铁无情暗赞一声好剑,哈多激动的道:“你必须在这里七七之期练好内功和剑法,王者之尊的主人必须要用王者之剑,为武林伸张正义……” 铁无情庄重的道:“哈老爷子,我即承袭了王者之尊的荣耀,必定还需承担至尊的恩恩怨怨,老爷子,你何不说明白点……” 点点头,哈多道:“今后你将要担负起打击邪恶的责任,因那面具是代表善神之意,未来的障碍会愈来愈多……” 七七之期,四十九日,哈娃娜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可人儿,每日都供应丰富的三餐,哈多更是难得的尽职,将自己所知道的功夫倾囊相授,铁无情本来功夫就不错,自从练了王者剑法和那秘诀上的功夫之后,果然脱胎换骨,已有另一番局面。 阳光暖和和的,漫长的四十九天可将铁无情给憋住了,他许久没见过这么好的阳光了,哈多看了看天色,道:“哈娃娜,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哈娃娜淡淡地道:“大事是没有,不过五龙会和海狼派的高手都曾追踪到这里,可是他们却进不了爹爹的花树阵……” 哈多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谅他们还没有那个本事……” 话语间,空中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靡靡之音,这阵音律玄秘动人,传进耳中有种令人激烈的狂热,全身血液都如沸腾的滚水,会不知不觉的跳跃起来。 哈多脸色愈来愈沉重,双目缓缓垂下,哈娃娜就不同了,居然随着那股乐音跃舞起来,她那美丽的脸庞上浮现着令人沉醉的笑意,婀娜的身姿随音而舞,更是曼妙多彩,她似乎已到了忘我的境界。 眉头深深的一锁,铁无情沉喝道:“停——” 他这声巨吼顿时震的哈娃娜耳中嗡嗡直鸣,哈娃娜身子一颤,立刻清醒了过来,她讶异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哈多凝重道:“邪音——” 铁无情疑重的道:“九魔邪音,这个邪老头还没死……” 他的话声未落,远处已传来一连串长笑之声,只见一个灰淡的人影踏在花树间的叶梢子上向这里疾速飘来,那快速的身法真是武林罕见。 跃移的身影迅速的曳落,只见一个长发披肩,双目通红,面如古玉的怪异老头霍的站在铁无情的跟前。 哈多冷冷地道:“索伦,你真是阴魂不散……” 索伦就是这老人的称呼,他是大漠之魔,是个不分善恶的高手,生平中最善于杀人,是位道地的独行客。 索伦把眼一瞪,道:“哈多,这位可是你的主人……” 哈多哼了一声道:“不错。” 索伦嘿嘿地道:“那个黄金面罩已落在他手里……” 点点头,铁无情冷冷地道:“是在我手里。” 索伦大手一伸,道:“给我——” 铁无情一怔道:“为什么要给你?” 索伦仰天一声大笑,道:“金面王是我们大漠之物,每一位得主都必须出自漠野的兄弟,你这小子不属于那个地方,自然不该拥有,我索伦是漠野的行者,千里而来,就是要追回它,老夫初来中原不愿开杀戒,你要是聪明,嘿嘿,乖乖的将东西送上来。” 铁无情皱眉道:“你太霸道了。” 哈多低声道:“少主,此人是个魔鬼,一心一意想将王者之尊占为已有,你可要小心应付……” “嗯,”铁无情嗯了一声道:“他这是自取其辱……” 索伦那双眼珠子愈来愈红,那是他杀人的前兆,哈娃娜对索伦的传说知道得很多,一见他的眼睛更红了,嗓音有些抖颤的道:“少主,你要小心呀!” 索伦嘿地一声,突然一掌切了过来,他的出手全无征兆可言,快速中透着无边杀机,浑身的掌劲发出呼啸之声,铁无情立刻闪身略退,嘿,他还是被那猛烈的掌劲撞得倒退了几步。 哈多跃上前去,吼道:“索伦,你下重手……” 索伦哈哈地道:“他有什么资格能拥有王者之尊……” 铁无情哼地一声道:“你也未必高明到哪里去。” 索命鞭在耀眼中抖了出来,连着七鞭,一气呵成的疾抡而下,索伦打心眼里没将这年青人瞧在眼里,一见对方向自己攻来,不禁发出一声怪笑,旋身一脚踢向铁无情,哪知铁无情的鞭子迅如奔电似的挥了下去,嘶地下声将索伦的大腿上划了一道,衣衫撕裂,连血痕都透出来了,索伦心里一震,道:“好小子!” 他手里突然多了一根白玉笛子,一点一横中,硬将铁无情给逼退七八步,然后,他忽地端坐在地上,扬起玉笛凑在嘴边,呜呜的吹奏起来。 哈多惊诧道:“邪音大法!” 那呜呜之音,有若自天边奔来,彷似那战鼓般的撞进每个人的心里,铁无情只觉得心弦颤动,全身气血如烧开了的水般沸腾得几乎要喷出血来,他疾忙摄住心神,盘膝在地,暗中运起气来,但,这股魔音的威力愈来愈大,如海涛巨浪一波波的涌来,震得他耳鸣目眩,心悸难抑,混身上下似遭万蚁啃啮般的难过痛苦。 更令他难以遏止的是眼前幻象丛生,连孩提时代的种种景象都在眼前晃过,他几乎要承受不住这股巨浪,血脉如被撕裂一般,蓦然间,他想起了金面王所载的秘功真诀,立刻一咬舌尖,按着秘诀所载,运起功来。 说来还真难相信,秘功一运,脑中杂念立消,那股能令人狂乱的律音立刻置耳不闻,而索伦却宛如未觉般的暗中运力吹奏,将全身功力全逼在孔音中—— 突然间…… 铁无情自地上跳起来,一缕冷颤的寒影自他的手中颤起,青朦朦的剑气如冷寒的星辰,在闪烁间向索伦胸前逼去。 索伦犹在运笛如风,极力奏着邪音。 寒光斜划而下,剑刃已斜穿而去,那是王者之剑,宝刃在他手中,初次出鞘—— 喳—— 那一剑快似疾风,已将索伦那枝白玉笛子切成两半,更惨的是索伦瞪大那双眼睛犹呆呆的还坐在那里,连动都不动。 可是,我们很清楚的看见,自索伦额头当中已有一股血水流了下来,然后,后脑壳已分为二半,索伦整个人缓缓倒了下去。 哈娃娜满面惊异的道:“你杀了他……” 铁无情怔怔地道:“我也没有想到这柄剑这么犀利,剑式一出就不能收,我原本的意思是毁了他那枝笛子,没想到……” 哈多叹息道:“少主,你还不明白王者之剑的威力,它似乎已经通灵,能与剑者合而为一,能随剑者的心思而展现它那浩大的威力……” 哈娃娜格格地道:“爹,你愈说愈玄了。” 哈多哼地一声道:“往后你会看到它的厉害,愈坏的人遇上它愈死得快,大漠有人称它为‘恶之疾’,表示此剑嫉恶如仇之意,所以道上那些坏分子无不想尽办法要毁掉它……” 铁无情缓缓将那柄剑归进剑鞘之中,道:“我要善加利用这柄剑……” 哈多站在铁无情身后,道:“少主,你已完成王者之尊的全部武功,现在我们必须去铜人堡救黑三,他是跟老奴同一身份,终生都为金面王效劳,铜人堡主呼延海,化名尤堡主是远自大漠迁来中土,也创出个不小的局面,不过这个人可不是好东西,卷了大漠不少的钱财,躲在这里过逍遥日子。” 铁无情闻言一怔道:“化名为尤堡主的呼延海,为伺要抓黑三……” 哈多道:“嘿嘿,黑三对他底细太清楚了,他怕自己的底牌给漏了,便擒住黑三,关在铜人堡,他又怕老奴等寻仇,始终不敢杀黑三……” 铁无情仰天一叹道:“好,咱们去救黑三……” 在尘土飞扬中,那匹黄骠马还真是快如旋风,驮着铁无情腾云驾雾般奔驰不已,而哈多父女虽然跨下坐骑也不是俗物,还是被抛在远远之后…… 突然,铁无情眼前出现了一片凄凉情景,只见沿路上血迹斑斑,尸体无数,显然这里在他们来之前已历经了一场很剧烈的杀伐,铁无情猜不透双方都是什么地方的高手,沿途走着愈走愈觉惊心…… 只见这些人尽是眉心中剑,额前一点血痕,那快利的手法绝非普通高手所能办到,哈多见多识广,也不禁为这杀人的手法所震骇,他叱异的道:“这是哪位剑道高手所为……” 铁无情皱眉道:“看这人手法,在中原可不多见……” 他们这一路行来,死伤无数,铁无情愈看愈觉惊心,哪知当他们快走至路边尽头之时,远远的,三个全身素衣的白衣女子站在路当中,俱面朝着他们,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三个女子人人背剑,个个冷艳如花,虽然年纪都不大,却个个如历尽沧桑般的成熟,可是人人脸上都是其冷厉酷,看不出一丝笑意,或让人可亲之处,哈娃娜是个女孩子,上前道:“三位姐姐,为何要挡住我们的去路?” 居中那个年岁较大的女子似是他们两个的大姐头,她斜睨了铁无情一眼,昂着头,冷冷地道:“这位朋友可姓铁?” 哈娃娜点头道:“是呀,他是我们的……” 那女子一瞪眼道:“我没问你……” 哈娃娜颇受委屈的道:“我可是好心的告诉你……” 铁无情淡淡地道:“哈姑娘说的话跟我说的一样……” 哈娃娜一听主人相当给自己留面子,心中不快顿时一扫而空,脸上立刻洋溢出一丝天真的笑意。 那女子可不理会这些,道:“你就是铁无情了?那我们雪家姐妹可没弄错人,这一路上,铁朋友没碰上什么骚扰吧……” 铁无情一怔道:“在下和三位素味平生,可说是不曾谋面,三位等我有何见教,跟这一路行来又有何关系……” 那女子嘿嘿地道:“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姐妹可晓得你,身拥万金的大财主,江湖上不认得的人只怕不会太多,一路上,公子走的这么安稳,我们姐妹可费了不少的神……” 铁无情大惊道:“那些人全是你们杀的……” 那女子不屑的道:“雪家人在江湖上很有名气,杀几个人有何值得你大惊小怪,如果我们不替你打发了这些海狼派的人,此刻你哪会这么顺利的来到这里,我们姐妹可费了不少手脚……” 狗咬狗一嘴毛,海狼派那群人也是冲着他来的,这三个雪家女子当然也不会存了什么善心好意,铁无情脸上一片冷肃,不悦的道:“雪姑娘找在下有事么?” 那女子格格地道:“雪家村在江湖上有‘女儿国’之誉,我们是一群无依无靠的女子,本身个个都有一段辛酸堪怜的身世,要在江湖上糊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们想到那批黄金,足让我们这群女流活下半辈子,铁老爷子为人四海,我们也很敬佩,我相信……” 铁无情摇头,苦笑道:“姑娘,如果我说这批黄金不在我手里,你相信么?” 那女子淡淡的道:“很难令人相信,不过我们也不白向要你这批黄金,雪家村有位玉莹姑娘许配给你……” 铁无情苦笑道:“好意心领,在下有事,尚请姑娘……” 那女子面色忽然一冷,道:“你是不答应了?” 铁无情淡淡的道:“我无法答应。” 那女子哼哼地道:“只怕是由不得你了,雪家村要办的事没有不达成,说不得我们姐妹只好强人所难了……” 哈娃娜叱道:“好呀,你们真是土匪的姑奶奶,还有打鸭子硬上的道理,我们家主人说没有就没有……” 那女子侧首道:“雪莲,给我掌嘴——” 她右边那个少女,出手还真快,劈哩啪啦两掌结结实实的击在哈娃娜那如玉的脸上,哈娃娜身手也是不弱,但,能让对方轻易的打上两掌,这在她说来是不可思议的事,登时,她根本忘了脸上的痛楚,而愣愣的僵立在那里,一下子傻住了。 哈多愤怒的道:“你……” 他仅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疼的如掌上明珠,如捧豆腐,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今日一见爱女连挨两巴掌,心里那股子难过当真非言语能形容。 雪莲哼地一声道:“别说打她两掌,就是杀了她也是易如反掌。” 铁无情叱道:“住嘴!” 雪莲一震道:“干什么?这么大吼小叫的……” 铁无情寒着脸,冷冷地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你打了哈娃娜,就是不给我面子,雪莲,我的人不好打,你要付出代价。” 雪莲嘿地一声道:“姓铁的,如果不是看在那票黄金的份上,我早就一剑杀了你,我老姐雪燕一再告诉我,须让你三分,哼,若是你故意……” 那个最早说话的少女雪燕立刻道:“雪莲,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雪莲果然不敢再说下去,立刻闭口不语。 铁无情恨声道:“不说话就算了,你也挨上几掌。” 他觉得两掌如不打回来,实在很难向哈娃娜交待,身形疾切一跃,劈空一掌击去,雪莲身子闪得快,迅速移向边去,哪晓得这两掌如影随形,果然在雪莲那洁净的脸上摔了两掌。 雪莲的剑霍地拔出来,厉声道:“宰了你!” 她也是任性惯了,要知雪家村的女人只有打人的份,何尝被人打过,今日铁无情不但打她,还当着两个姐姐的面打她,使她无法咽下这口气,一缕剑光穿云似的劈了过来,出手果然残厉。 铁无情冷冷地道:“要动剑,你差得太远了……” 蓦然冷光颤闪,他似乎更快更厉,叮地一声将雪莲那柄剑给击飞了,雪莲尚未分辨出是怎么回事来,虎口已被震裂了,她颤声的道:“你……” 铁无情将剑一收,道:“别自讨没趣,通通滚……” 说完,回身跨上马去,根本不再看雪家三姐妹,那般冷漠的威势和神情,居然震慑住她们三姐妹了,雪燕是大姐,她岂能让铁无情说走就走,况且她很明白,如果今日擒不下铁无情,往后如果落在别人手中再寻他就费事多了,她一看情形立刻叫道:“雪莲、雪花,咱们先把他弄回去再说。” 三姐妹几乎是同一心思,立刻掠起身形向铁无情扑去,哈多和哈娃娜父女疾忙迎上,铁无情的索命鞭却比她们父女快了一点,鞭影在闪颤中射出,雪莲三姐妹果然很有功力,三枝剑幻化成三道光影分自三个不同的方向向铁无情逼杀过去,这三个女人出手狠辣,有意让铁无情重伤或残废,因为她们出手全是致命之处。 铁无情哼声道:“好毒的女人——” 那根索命鞭在空中一绕,卷了雪花的剑,身子在马上斜跃,一掌削在雪莲的眉头上,然后一回身,鞭子已敲在雪燕的身上。 那索命鞭上利刃如钩,在惨叫声中,雪燕背上尽是鲜血,她痛得全身直颤,脸色苍白,颤声道:“姓铁的,你该死……” 雪花冲上前去,道:“姐姐——” 铁无情索命鞭一收,道:“咱们走……” 三道骑影在风驰电闪中飞跃而去,雪家姐妹只有望着他们的背跺脚,在风啸声中,那狠厉的声声一直传出老远,雪家姐妹厉叫吼骂,而铁无情丝毫未闻…… 浩浩天空,云絮堆积,黑压压的眼看就要下雨,果然远山已雾蒙蒙,雨淅淅,铁无情举目一瞧,道;“前有一酒铺子,咱们躲雨去……” 三道骑影疾快如风,他们刚刚踏进铺子里,雨已下得如盆般倒下来,哈娃娜挥了挥头上的雨水,抬头已看见这野铺子里坐满了人,清一色的黑衣汉子,俱用一种令人不解的目光望着他们。 铁无情寻了一张空桌,道:“伙计,来壶酒……” 那店伙计应了一声,立刻端了一盘卤牛肉和一壶酒上来,哈多弹了弹身上的雨水,低头已看见哈娃娜替铁无情倒出来的酒,他低声道:“有毒……” 铁无情淡淡地道:“各自小心……” 他若无其事的将酒往嘴里送,哈娃娜心头紧张不已,铁无情向她施了个眼色,酒已倒在地上,然后,三个人谈笑风声的吃着菜…… 隔桌,一个白面汉子脸上挂着那种诡诈而阴沉的笑意,他似乎很注意这桌的动静,当他看见铁无情将那杯酒喝进肚里之后,那股子笑意更浓了。 突然,哈娃娜道:“爹,我头好晕……” 哈多故意愣了愣,道:“头晕,是不是受凉了……” 只听有人笑道:“她不是受凉,她是喝了本门的千日宿,你们三个只要喝了这玩意,嘿嘿,至少睡上三年,铁无情,铁无情,我无相门兄弟在这里已等得太久了……” 那白面汉子随着话声站了起来,四周的黑衣汉子俱已围了过来,他们似已稳操胜算券的守住了各路出处,煮熟的鸭子不会让它飞了。 铁无情沉稳的坐在那里,冷冷地道:“你是乔太官……” 无相门乔太官在江湖上的名气不小,白面汉子立刻浮现出一丝得意又满足的笑意,嘿嘿地道:“乔某人在这里恭候多时……” 铁无情哼地一声道:“你等我干什么?” 乔太官哈哈大笑道:“江湖上谁不知道拥有铁无情就拥有财富,你已是江湖上最有价值的男人,眼下江湖人人都想占有你,我们无相门运气特别的好,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等到你了。” 点点头,铁无情嗯了一声道:“你运气是不错,居然施出千日宿这玩意,可惜这东西对我不会有太大的作用,眼前,你那班兄弟只怕还不知道遇上我比碰上阎王还难过……” 乔太官狂妄的道:“老铁,别太自信,无相门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回。” 铁无情长呼口气,道:“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失望,不过,你们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假如我是你,我会立刻滚得远远的……” 乔太官哼地一声道:“别跟我玩狠的,老铁,千日宿也许对你影响不大,对这位哈姑娘可严重了,她也许要睡上个两三年……” 哈娃娜格格一笑道:“姓乔的,你还真傻的可爱呢,我们哈家的毒药之技不比贵门的技术差,酒一倒出来,我们就知道你动了手脚,别说这点千日宿,连无影之毒又能奈何的了谁……” 乔太官全身一震,道?骸昂醚剑∥也畹闵狭四忝堑牡薄?br> 他在江湖是位狠角色,一见千日宿没将这些人醉倒,一股杀意立刻浮满他那张白皙的脸上,他双目寒光一涌,已向身旁的那些汉子施了个眼色。 四周的无相门弟子立刻扯出了剑刃,他们俱是无相门的精英,动作快疾,顿时,十几个汉子已围上来了,哈多手握住了剑柄,他只等主人铁无情的暗示,立刻就会出手,铁无情突然一声长笑道:“杀——” 那柄王者之尊神剑如空中闪过的烈阳,无情而犀利的挥洒出去,血光崩现中,一蓬蓬鲜血喷洒出来,刹那间,三个汉子的头颅被那柄神剑给削了下来。 无相门弟子全部大震,他们决没有想到铁无情的剑法这么快利,能在举手间连杀无相门三名弟子,哈多和哈娃娜的动作也不慢,已各自扑向两旁的汉子。 酒铺子顿时展开了惨厉的杀伐,数十个无相门汉子顿将他们围困起来,刀剑如银丝般在空中闪颤,人在惨叫声中倒下…… 乔太官的脸如罩上一层晨间的冷霜,在震怒中显现得那么阴冷,他的剑宛如空中的冷虹,随着铁无情那翔飞的身子狠厉的追杀着,铁无情似乎有意要先消灭无相门的兄弟,几乎剑剑都不落空,抽冷子总给对方一下狠着。 乔太官怒声道:“姓铁的,有种别玩阴的……” 铁无情的剑微微一斜,道:“那好,我要你的命!” 乔太官的长剑直削,铁无情那无边无际的剑刃已如万马奔腾般的向他逼杀过来,他曾数次的与高手搏斗,所见的剑道高手无数,但从没见过如此凌厉的剑法,心底一寒,扭身即避,但铁无情的剑在幻影中,一剑劈在他的臂骨间,只见乔太官惨叫一声,一条手臂已被削下来,那鲜艳的血和骨肉相连处,已齐根而断,乔太官颤抖得疾速而落,颤声道:“好狠的手段……” 四下无相门的兄弟全傻了,乔太官是无相门的三当家的,哪想在人家手里居然过不了三招,这话如果传出江湖,只怕信者不会太多,因为乔太官在江湖上的名气不薄,一身功夫可谓到了极点,但不信归不信,事实是事实,乔太官确确实实的是给人家活活的废了。 铁无情冷漠的望着乔太官,道:“我要江湖上知道,今日的铁无情已非昔日的铁无情,谁要是自不量力,他们的结果绝对和你一样……” 乔太官厉吼道:“无相门不是只有我一个姓乔的,我这里栽了,我们的哑巴老人不会由你逍遥,他会很快的宰了你……” 话声随风而散,无相门那群兄弟忽然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阵欢呼,只见三个快速的骑影向这里移动,他们立刻分散开来,人影渐近,一个灰白胡须的蓝袍老人已飘身行了过来,在他身后紧跟着两个精壮的汉子。 只听那蓝袍老人嘿嘿地道:“怎么啦,全栽了?” 他眼梢子早已看出地上那股子惨状,七八个门中弟子全躺在地上,乔太官那个活生生的人已成了独臂血人,哑巴老人看在心里一阵剧痛,只觉无相门今日栽得很惨,他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敌手——铁无情,他洒脱的站在那里,嘴角上漾起那种满不在乎的笑意,哑巴老人目梢子一寒,嘿嘿的道:“你就是铁无情……” 点点头,铁无情道:“你是哑巴老人……” 哈娃娜诧异的道:“既然是哑巴,怎么会说话……” 她天真无邪,哪知道哑巴老人之名的由来,是因为他自幼很晚才会说话,一直到九岁才会开口,父母邻居老叫他哑巴,哑巴之名由此而始,而他便以哑巴为名,江湖上都知道无相门的哑巴老人不是真的哑巴。 哑巴老人嘿嘿地道:“老乔,你撑得住么?” 乔太官苦涩的道:“还能挨住……” 哑巴老人嗯了一声道:“好,姓铁的断了你一臂,我要他两条腿,虽然他那批金子或能抵偿一下咱们死伤的人,嘿嘿,无相门有无相门做事的方法,那批黄金咱们一定要弄到手,他的人,咱们也要毁了他……” 铁无情冷冷地道:“你只要不怕死,我会成全你。” 哑巴老人怒声道:“别以为毁了乔太官,杀了我几个门下,你就不可一世,无相门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不是平空而来的,那是靠我们的血和汗拼来的……” 嗯,铁无情不屑的道:“我承认你或许有两把刷子,但无相门想凭借那点武力硬要夺取别人的财富,哼,只怕是自不量力……” 哑巴老人愤愤地道:“给我拿下。” 随在他身后的那两个汉子各自斜踏着步子向铁无情行来,哈多踏出一步,道:“少主,这两人交给老奴……” 摇摇头,铁无情笑笑地道:“哈多,这里哪用得着你出手,你只要帮我照顾点就行了,人家是冲着我来的,不给人家点实力,人家还真以为咱们是靠这张嘴闯江湖呢。” 这两个汉子是哑巴老人最得意的助手,左边的项七、右边叫鬼影,江湖上有双煞之名,是无相门的杀手,他们不善言辞,但对杀人却有独到之处,此刻这两个人皆双手空空,不带兵刃,显然他们要尊从老爷子的吩咐,要用两双手擒下铁无情。 项七来自蒙古,善摔跤之术,鬼影来自青海,是擒拿世家的后裔,两个人心连相串,意通气溶,几乎是同一心意,双双向铁无情扑来。 四只手分自四个不同的方位,向铁无情全身最脆弱的部位抓来,快速得令人有点不知该如何应付。 哑巴老人脸上正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意,他很满意这两大高手的出手,在他想象中,铁无情也许能毁了乔太官,但要击败无相门的项七和鬼影,他认为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就在哑巴老人意念飞闪间,铁无情的身子已随着项七和鬼影的出手而移动,在他未练王者之尊的内功心法之前,他也许闪不开这四只手的攻击,如今他的功力渊博,根本不需要思虑如何闪避或出手,一种先天的反应使他不自觉的向前一扑,两只拳头已如山的击了出去;那快速的拳影超出鬼影和项七的速度之外,砰地一声,一拳击在鬼影的胸前,鬼影在惨叫声中,一个身子笔直的飞出丈外,然后,自他的嘴角喷出一条血注,瞪着那双眼珠子当场死了。 项七骇惧的疾速而退,道:“哪有这种拳法!” 哑巴老人的脸立刻变得和死鱼一样的惨白,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有—拳打死人的事情,但鬼影可非寻常人可比,他有深厚的内功基础,又有拳脚的硬功,铁无情能一拳击毙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铁无情淡淡地道:“还有哪一位要上……” 那一拳击出,令他信心大增,他这才了解自己七七之数的苦修,真是一日千里,较之从前那真不知道强过多少倍,此刻他对那套武功心法更具信心,顿时觉得豪气干云,已不将眼下无相门的人放在眼里。 哑巴老人恨声道:“你好毒,居然杀了鬼影……” 项七大叫道:“门主,咱们要给兄弟报仇……” 哑巴老人愤怒的大笑道:“当然,不但要报仇,还要那批黄金……” 当真是人为财死,在这种情形下,哑巴老人还是念念不忘那批黄金,其实天晓得,那批金子在何人手中,唯有铁无情肚子里明白,可是江湖上传之凿凿,俱认为血盟之主铁梦秋已将那批黄金藏处交待给了铁无情,于是,各门各派俱已派出了人手,希望能有所获…… 铁无情黯然的道:“你怕要失望了,不但得不到黄金,连命都丢了。” 哑巴老人岂会被铁无情几句话给唬住,他不但不领情,反而仰天一声狂笑,道:“铁无情,铁无情,你实在是太小看无相门了,老夫要你瞪起眼看看,眼下四周已布满了无相门兄弟,你妄想逃离此地,嘿嘿,门都没有……” 仅这一眨眼的功夫,四处已浮现出数十道人影,今日无相门果然是倾巢而出,几乎门下弟子全赶来了,哈娃娜恨恨的道:“爹爹,咱们要开杀戒了……” 哈多嗯了一声道:“不管今日后果如何,咱们必须护住少主……” 铁无情的手已深深地握住了王者之剑,他全身血液都在热烈的沸腾者,一股激烈的杀意已充塞在他的胸间,他彷佛被压制的气球,几乎要爆裂开来,自他出道江湖,他也曾会过不少江湖高手,也创出了血鹰的小小名气,但却从未如今日这样令他恨怒,他虽是血盟之主铁梦秋的儿子,他却绝不愿意借着父亲之名而创出万儿,更不愿别人念在血盟的份上而对他有所忍让,他主要在江湖另起炉灶,自行一格,就是要寻觅那几个出卖父亲的血盟之友,陆大先生、雪飞鸿……他发誓要他们付出卖友求荣的代价,更要给武林中留卞一个典范,卖友忘义者死,凭了这份执着他要让江湖树立下千古不变的义理,不顾江湖道义者死,这是他如今的信念。 无相门妄想借着众多的人手欺压弱小,那是犯了他的忌,所以激起了他不能宽恕的杀机…… 第四章 无相门弟子的剑全出了鞘,他们分据了东西南北四方,接着预先排定的步骤已将各个通道封死了,此刻,鬼影已死,项七和哑巴老人并肩而立,他俩全聚精会神的凝注在铁无情的身上,每个人脸上的筋络全爆了出来,他们在寻觅那难逢的瞬间机会,要准确的给铁无情沉重的一击,虽不愿就此结束姓铁的生命,至少也要让他重创得永不翻身,两个人两枝剑全瞄准了铁无情的心。 哈多忽然低声道:“少主,你何不戴上那个金面具……” 一怔,铁无情道:“为什么?” 哈多悄声道:“金面无敌,戴上后,神剑威力更具……” 铁无情有点不信,那只是一个用纯金打造的面具,怎会具有无上的威力?他真想试试,可是在这场合上,他实在不适合将面具戴上,嗯了一声道:“会有机会的……” 蓦地,远处响起一阵牛角般的啸声,无相门的兄弟有些骚动,哑巴老人的神情迅速的变了一变,他显得有些不安的用眼梢子向远处瞄了一瞄,立刻狠声道:“守着各处,不准外人进来。” “是——”立刻响起震天的应诺,无相门毕竟是个很有规矩的门派,门主一声令下,刹那间已有人挡住各地进来的道路。 项七随着吼道:“如果有人硬闯,你们格杀勿论……” 无相门全接获了旨谕,俱严密的守备着,随着那阵牛角声,只听空中暴传一阵哈哈大笑声,道:“无相门的朋友真不够意思,有了发财的机会也不通知我许老四一声,难道那么大的一批黄金,你们无相门真能全搬回去?” 许秃子有吸血蝙蝠之名,江湖上十大恶人之一,在十恶中排名老四,是个难缠难惹的人物,他要插手进来,这件事对无相门来说,的确是件难办的事。 哑巴老人嘿嘿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四爷!久违了,今天无相门兄弟在这里办点私事,容老夫将事情办妥之后,必登门道谢……” 吸血蝙蝠许秃子呵呵的道:“哑巴,你他妈的还真不够意思,连老哥们都给抛了,兄弟,道上混的,圈子里转的,总有那么一点交情,如今的铁无情可是价值千万,你可不能独自吞了……” 仅几句话间,在东北角上已出现了一个灰淡的人影,如一阵疾风般的冲杀扑来,在他身后紧随着一批红衫汉子,这位许秃子真是人如其名,头顶秃得闪闪发光,一双眼珠子深深陷在眼眶里,黑幽幽的,一副精明的样子,可是在精明中又有股森寒阴冷的杀气,眼珠子飞转间,目光已落在铁无情的身上。 无相门的兄弟纷纷出手拦阻,吸血蝙蝠许秃子的双掌一翻,一股深厚的劲力向那些阻挡他的汉子一挥,逼得那几个汉子纷纷闪身退避,只听许秃子吼道:“滚开!” 无相门哑巴老人高声道:“让他进来。” 他对吸血蝙蝠许秃子的功夫是久闻了,能列为十大恶人之一决非普通之辈,凭自己门下那些弟子很难是他敌手,如其拦阻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许秃子嘿嘿地道:“好,如果还有点江湖道义……” 此人当真是目空一切,在身后那批红衫汉子的簇拥下,大咧咧的直往场中行来,当他目光自铁无情身上落向哈娃娜的脸上时,他忽然全身一震,道:“桑柔……” 哈娃娜愣愣地瞪着眼睛,道:“谁是桑柔……” 哈多却全身泛起了一连串剧烈的颤抖,彷佛遇上了鬼魅似的,立即一拉哈娃娜,道:“哈娃娜,别多问。” 吸血蝙蝠许秃子似是对哈娃娜特别注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使她粉脸羞红,更增几分妩媚,铁无情只觉这位姓许的老不正经,在这场合下居然死盯活盯的望着哈娃娜,心里顿觉怒火冲天,道:“看不出你这老不死的这么把年纪,还这么色迷迷的,一个女孩儿家有那么好看么……” 要知铁无情自幼秉承家训,善恶分得很明,血盟三十六友个个都义薄云天,尤戒女色,今日一见许秃子那副贼溜溜的眼神,当然会引起他相当的不满意。 许秃子嘿嘿地一声道:“好像桑柔仙子,唉,七绝岛的桑柔仙子跟你长得太像了,天下谁都知道七绝岛的桑柔仙子是天下第一美人,可惜……” 底下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惜什么?没有人知道,哈多却心里明白得很,他真怕这个秃子嘴太快了,冲口说出些他不想别人知道的事情来,包括哈娃娜在内…… 哈娃娜怔怔的道:“七绝岛在哪里?桑柔仙子又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喂,你说清楚点行不行……” 许秃子头一甩,道:“别想了,我想带姓铁的走……” 哑巴老人嘿嘿地道:“秃子,你也太狠了,人是我无相门截下的,你来了就想将人带走,嘿嘿,我倒想知道,你要如何向我无相门兄弟交待……” 吸血蝙蝠许秃子嘿嘿地道:“哑巴,别给脸不要脸,十大恶人是玩假的?茫茫江湖谁不知道十恶之名,只要我们看上眼的,嘿嘿,有哪桩能逃出十恶之手……” 哑巴老人哼声道:“无相门可不怕你。” 许秃子大笑道, “那好呀,兄弟,给我杀……” 吸血蝙蝠秃子名列十恶之内,此人行事均与常人不一样,喜怒间均凭个人之意,本来还谈得好好的,突然间翻脸成仇,那一声喝令,立在他身后的那二十余个红衫汉子突然人影一分,剑刀疾切问杀将出去,这一群秃子手下均是久经磨练之士,一声喊杀中,无相门弟子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十几个闪避不及的汉子已应声而倒,这一群人如入羊群,展开了惨厉的杀伐…… 哑巴老人一呆道:“秃子,你……” 秃子冷涩的道:“我有没有资格带姓铁的走……” 哑巴老人眼见自己门下死伤极惨,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呸地一声,整个人如弹矢一样的向秃子射去,而项七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随后紧跟而上,两个人掌刃齐挥,出手尽是死命之处。 秃子仰天一声大笑,那庞大的身子急速的一缩,避开了哑巴老人那沉重的一击,然后左手神幻的硬将项七扑来的身势拦下,五根指头已捏住项七的那颗头颅,项七面上青筋暴起,额际汗珠滚落,而人已被秃子的手掌压得往地上蹲去。 哑巴老人寒声道:“项七,忍着——” 他双掌如刃,一股浩大的劲力迅速的劈向秃子,妄想以这股强劲的掌力能逼使秃子松了手,哪知吸血蝙蝠的功力太深厚了,右手居然硬接了这一掌,地上尘土溅射,泥雾随风飘起,而哑巴老人硬拼了这一掌后,噔噔噔地退了七八步,然后一张嘴硬是紧紧的咬着,似乎在憋着那股气血,但没多久,他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显然他的肺腑已被秃子的内力给震伤了。 而项七那颗脑袋却传出了咯咯之声,秃子的五根手指已深深的嵌进了他的脑袋里,噗嗤地一声,额骨碎裂,一股脑汁和血水冒了出来,项七在惨叫声中咽了气,眼珠子一翻,整个身子都软在地上。 秃子将手从项七的脑壳上拔出来,五根手指沾满了鲜血,他哈哈一阵狂笑,居然将手伸进自己的嘴里,用舌头吸吮着指头上的血汁和脑花,哈娃娜看得心里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全身泛起一阵冷颤…… 哈多变色道:“五鹰爪——” 哑巴在惨笑着,吼道:“秃子,记住这笔帐,无相门誓不罢休……” 秃子闻声大笑道:“哑巴,别跑,咱们还没玩够……” 哑巴已闪身飘出四五丈外,在他厉吼声中,无相门那群未死的汉子早已各奔而去,而秃子的手下已分立在秃子前后,依然是面对铁无情。 哪晓得哑巴奔出数丈之遥,突然又转了回来,这次不是自己跑回来的,是让人家给捉回来的,那是个身材高大的魁武的汉子,脸上的肉跟猪似的凶悍,两只眼珠子瞪得圆凸凸的,提着哑巴的身子如老鹰捉小鸡一样,行到跟前砰地将哑巴摔在地上,哑巴如同烂泥般的委顿在地上,无相门之主居然经不起这人轻轻一摔。 秃子哈哈大笑道:“老帖,你娘的现在才来呀!” 血骷人帖冷儿稳坐十恶老八,听说本来是杀牛的,一生嗜血如狂,曾生饮人血,胆子奇大,最善用人心下酒,在他手里人能活着离开的不多。 帖冷儿呸地一声道:“秃子,你他妈在这边神龙活现,耀武扬威,可知五龙会的那帮龟儿子早摸上边啦,如果不是我和血手屠一刀,嘿嘿,你还能这么顺利的解决了无相门……” 秃子哈哈大笑道:“咱们不是说好的,你们对付外面的那批狗养的,我来解决这边无相门的龟儿子,现在可好了,姓铁的决跑不了了,兄弟,咱们看在那票金子的份上,嘿嘿,只要姓铁的讲出藏金子的地方,嘿嘿,咱们立刻走人……” 帖冷儿大眼一瞪,道:“那还要看看老屠答应不答应……” 血手屠一刀是十恶老五,那一手刀法真如其名一样,逢人便是一刀,刀刀都不落空,如切西瓜般的那么方便,江湖上一向有逢秃不遇刀的说法,可见血手屠一刀属十恶中最难缠的杀手。 秃子大笑道:“怎么?老屠还要砍他一刀才过瘾……” 帖冷儿嘿嘿地道:“屠一刀连砍了三十六名高手,似乎意犹未尽,他说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杀人了,五龙会的那些孙子们,滚的滚,爬的爬,真如丧家之犬……” 秃子嘿嘿地道:“他人呢?” 只听远处一声大叫道:“在这里!” 江湖上听到屠一刀大名的人,无不退避三舍,惟恐避之不及,在想像中,一定是个高头大马、身材奇壮的魁武汉子,那柄杀人的刀也一定是柄宽厚的鬼头刀之类,谁知道屠一刀闪身过来之时,顿时令人有种名不符实的感觉,他长得白面净净,一副弱不禁风般的模样,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许多年岁的痕迹,可是他那文弱的神情,任谁都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杀手,铁无情似乎留意屠一刀,他淡淡的瞄了这位杀手一眼,心底里不禁有几分讶异,哈多叹道:“想不到十恶中人居然来了三个……” 铁无情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他们都来了又怎么样?咱们岂会在乎他们……” 哈娃娜焦急的道:“主人,你还是小心一点……” 那是一份发自内心的关注,哈娃娜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自从寻得这位主人后,内心里就有种互为依存的感觉,但哈家世世为王者之尊之奴,她碍于这层关系,虽有万般情丝,却也不敢存非份之想…… 屠一刀目光缓缓落在铁无情面上,道:“他就是姓铁的……” 秃子嘿嘿地道:“你可不能随便给他一刀,咱们那票金子还在他手里呢……” 屠一刀阴冷的道:“我会那么不懂事?金子没到手之前,谁也不能沾他一指,咱们十恶中人,还不会那么不识大理……” 秃子嗯了一声道:“那好,那好,老屠,你要怎么处置他?……” 屠一刀冷眼瞄着铁无情,道:“那要看这位铁朋友如何表现了。” 铁无情面上杀机一涌,道:“江湖十恶个个该死,我铁无情与你们素不来往,如果你们自恃武功胜过在下,妄想逼迫在下,哼,那就休怪姓铁的出手无情了。” 帖冷儿一怔道:“原来你还是练家子?” 秃子大笑道:“江湖血鹰之名,那只能唬唬普通人物,在咱们十恶眼里,你哪能算是个人物!铁无情,识相点,别惹我们动手,你也许还能保住那条小命……” 点点头,铁无情哼了一声道:“可惜,你们太自大了……” 屠一刀怒声道:“你是不会交出藏金之处了?” 铁无情淡淡地道:“那些身外之物,在我眼里不过是些粪土,根本不值一笑,你们若再苦苦相逼,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屠一刀嘿嘿地一声道:“我老屠就先砍你一刀,看看你的骨头硬,还是你那张嘴硬——” 他那一刀真如空中闪电一般,快得炫人眼目,薄薄的一柄刀在他手里,如惊虹一道,划空而来,那迅利的刀刃真如银弧一道,快速的斜劈而来。 秃子惊声道:“老屠,可别宰了他……” 他对屠一刀的刀清楚得很,除非刀不出手,出手决不落空,虽然他相信这一刀决不会了结铁无情的命,却可令铁无情伤得很重。 哪知铁无情目注寒刀劈来,脱口道:“好!” 谁也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可是手里却突然多出了那柄神剑,眼看屠一刀的那一刀已经劈落,但铁无情的剑更快更疾的穿过屠一刀的刀,削在屠一刀的左肩,一大片血肉洒落,红斑点点的现在地上。 帖冷儿脱口颤道:“王者之剑——” 屠一刀面若死灰的噔噔而退,他忍着削肉之痛,傻愣愣的僵立在那里,自他出道至今,他的那柄屠人之刀,从没有败过,死在他刀下的人不下百千位,无人能在他刀下活着离去,而今,铁无情不但避过了他那迅厉的一刀,还伤了他的左肩,这对屠一刀来讲,的确是件不可能的事,除非眼前的铁无情,功夫高过他很多…… 秃子大声道:“老屠,怎么样?” 屠一刀面若死灰,道:“秃子,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几乎不相信眼前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会有这么高绝的功夫,他怀疑铁无情另有身份,秃子摸摸头,道:“消息上说,他是血盟铁梦秋之子,江湖上薄有名声,人称血鹰,年青辈中算是高手,但,若和咱们十恶中人相比,他哪算是个人物……” 摇摇头,屠一刀苦涩的道:“消息有误,此人的剑法可是绝顶的高绝,他已不是普通的人物,咱们十恶真是有眼无珠……” 秃子大声道:“你是说咱们那票金子已夺不回来了……” 屠一刀摇摇头,黯然的道:“眼前只怕没有希望了,我是个玩刀的行家,任何人的刀剑只要在我眼里一瞄,我就能判定他的虚实,这位铁朋友的剑法太幻虚了,凭咱们三人之力,决不是他的敌手……” 帖冷儿喝声道:“我不信!” 他的心机可没秃子那么深,一听屠一刀那些泄气的话,心里早就不服气,一吼之下,人若疾矢般的冲了过来,双掌合什推出,他施出了内劲,全力的向铁无情一击,只见沙石溅射,一股劲向铁无情罩下。 铁无情大喝一声道:“找死!” 左手立起掌来,迎着帖冷儿的双掌,硬碰硬的顶了上去,三只手掌一触,在砰然声中,地上尘土飞扬,灰茫茫的沙影中,两道人影略略一分,帖冷儿已哇地一声惨叫,一蓬血雨自嘴里喷了出来,砰地跌在地上,连一句话都没吭出来,已被震断了心脉,倒地而死,十恶何曾如今月这般,被人一掌击毙,一剑伤了,秃子大惊失色,立刻倒退了半步,道:“你……” 铁无情冷冷地道:“你再不滚,帖冷儿就是你的下场……” 秃子大叫道:“我们十恶将永远和你为敌……” 屠一刀却摇摇头道:“我退出十恶之列……” 秃子一怔,道:“妈的,老屠,咱们十恶虽不是亲兄弟,可是咱们个个都情同手足,死了帖冷儿,十恶之名已毁了一半,你受人家一剑杀伤,难道这笔帐要一笔勾销……” 屠一刀冷冷地道:“秃子,还记得咱们十恶头一次聚会之时,我就曾说过,我老屠是玩刀的,出刀之时决无活口,若有人能打败老屠的那一口刀,老屠就永远随着那个人,除非那个人不肯收留我……” 秃子大惊失色道:“你还要跟着姓铁的……” 屠一刃嗯了一声道:“那是誓言,老屠不能更改……” 秃子气得全身直颤,吼道:“老屠,别后悔,十恶虽然少了你,但决不会因你溜了而跨了,我们会替老帖报仇,至于你,嘿嘿,是敌是友,全看你自己了。” 说完话,秃子转身就走。 屠一刀正色喝道:“铁朋友,我老屠生平头一次栽了,我发过誓,谁能让我败得心服口服,我便永远跟着他,不论他是好人或坏人。” 铁无情一呆道:“这个……” 屠一刀大声道:“如果你不收留我,咱们将终生为敌,除非你亲手杀死我,否则,我永远以杀掉你为大志……” 铁无情叹口气,道:“屠朋友,铁某人并非不欢迎你,可是铁某人今后所肩负的使命将自己终生陷于拼斗杀伐之中,如果让屠兄跟着……” 屠一刀双眼一瞪,道:“杀人才是我的本行,铁朋友,你别说了,屠一刀认定你了,今后,火里水里,屠一刀决不放一个屁……” 哈娃娜叹道:“少主,咱们的确需要人手,铜人堡可不是好地方,屠一刀也是个血性中人,虽然他列在十恶之中,可是十恶并非全是坏人呀……” 铁无情长叹一声道:“好,屠朋友,咱们就闯闯铜人堡……” 屠一刀大笑道:“好呀,铜人堡那鬼地方我早就想闯闯了,这段路程正好可疗好我的剑伤……” 哈多恭声道:“少主,咱们的人愈来愈多了,如果救出黑三,王者之尊的威名将重现江湖,我相信以少主之才智定能闯出个新局面……” 屠一刀全身一震,道:“王者之尊,铁朋友,你是尊者……” 哈多低声道:“他是王者之尊第三代传人……” 屠一刀忍着身上的剑伤,哈哈大笑道:“我老屠败得可不丢人,能和王者剑法交手已属不易,铁朋友,我也称你少主,你的确有资格被人尊敬……” 铁无情拱手道:“屠朋友既然不把我当外人,咱们就以兄弟相称……” 屠一刀似乎非常愉快,展开那张嘴哈哈狂笑起来,他虽然长得并不高壮,但,那笑声还真宏亮,居然似穿云般的震天大响,显然他内功修为已达到相当程度。 凉风飒飒,星云清冷的点缀在苍穹,那已是入夜时分,铜人堡渐渐在望,历经十余天的奔波,屠一刀的伤在哈家秘传的金疮药下,已恢复了大半,这一路上倒很平静,但在平静中,总有那么点儿不自在,远远的,似乎总有人暗暗的跟着,铁无情心里却明白得很,那暗中跟踪的人并不是惧怕他姓铁的,而是忌惮屠一刀的大名,毕竟十恶之人在江湖上给人的印象太厉怖了,尤其是屠一刀的大名更是吓破人的胆,他那无情的刀曾斩过多少人命。 铜人堡在黑暗中如踞伏?木奕耍畚熬拮常秩缫蛔鸩坏沟木奚剑敲戳詈荩耷橥疟だ锏挠鸸猓溃骸罢饩褪峭吮ぁ惫噜帕艘簧溃骸昂谌凰茄涸谕吮さ牡乩卫铮坪谌党鐾跽呓鹈娴南侣洌僦鳎勖鞘峭低得ィ故怯餐锎常烤堇吓吮だ锔呤秩缭疲唤莆教冢俚舸吮た刹皇羌菀椎氖隆!?br> 屠一刀眉宇一展,道:“杀进去,我老屠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杀过人了。” 沉思了片刻,铁无情双目朗若寒星,道:“咱们跟他们明着来,我铁无情既然承担了王者之尊的一切,就要有王者的风范,铜人堡固然是个很令人寒惧的地方,但,它决唬不倒我们……” 哈娃娜忧悒的道:“咱们的人手太少……” 他毕竟是个女子,虽然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在胆气方面就差了那么半截,哈多立刻叱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一切由少主决定……” 此老果真是个忠心耿耿之人,认定了铁无情是他第三代主人,决心终生为奴,虽然铁无情的决定也许是粗心了些,但,少主决定的事,他不愿意任何人更改,他要看看这位主人到底胆气如何。 屠一刀策马而行,道:“我先过去。” 一行四骑立刻直往铜人堡驰去,他们这样公然而去,自然瞒不过铜人堡的了望,刹那间,铜人堡里射出一道响箭,准确的落在屠一刀的马前。 那是要他们立刻止步,这是江湖上的规矩,任何寨子,堡子的不成文规定,只要响箭一发,来人必须停步,否则格杀勿论。 屠一刀冷笑道:“怎么,发绿林箭了……” 随手一挥,插在地上的那枝响箭,已戛然断为二半,这对铜人堡来说,是种莫大的侮辱,堡上立刻有人吼道:“妈的是何方神圣,敢在铜人堡面前张狂……” 这话声在夜深传来,隆隆震耳,显然功力奇高,屠一刀虽是雄霸一方的高手,听进耳里也不禁暗暗心惊,他呸地一声吼道:“快给我老屠开门,我家少主要见你们堡主……” 堡里的人似乎也没有想到来人竟是名列十恶的屠一刀,这股震憾的确让堡里的人也吃了一惊,这一惊更让他们惊出了另一个问题,屠一刀自称替人办事,口谦为奴,世上能降服屠一刀的人不多,而能让屠一刀为奴的人更不多,显然,屠一刀身后的人决非普通之辈。 堡里的人嘿嘿地道:“老屠,你家主人是谁?” 屠一刀哼了一声道:“妈的,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问我家主人的名讳?现在我要你立刻开门,否则惹毛了我老屠,嘿嘿,我的刀是不认人的……” 呸地一声,堡里的人嘿嘿地道:“你不说,本堡就不开门……” 蓦地里—— 半空里有人高声叫道:“来人可是铁公子?洪三,开门……” 只听洪三嘿嘿地道:“顾俊,铁公子是啥东西?为何要开门?” 哼地一声,顾俊在夜里冷冷地道:“你懂什么?江湖上谁不知道姓铁的身后那笔偌大的财富,江湖上哪个门派不想巴结姓铁的,今夜铁公子既然要照顾咱们铜人堡,嘿嘿,那是财神进门,你难道要将财神拒于门外……” 洪三哦了一声道:“弟兄们,开门迎财神……” 偌大的铁门缓缓而开,自里面透出了一抹光晕,只见数十道人影守在大门两旁,洪三一身蓝袍,脸上一股傲不可仰的样子,顾俊则温雅多了,负手站在那里倒有一股沉着的气韵,两只锐利的目光始终沉冷的望着堡外。 屠一刀不屑的道:“他们还挺神气的。” 铁无情淡淡地道:“咱们先会会他们堡主……” 四个人鱼贯的进了堡,屠一刀的恶名似乎给这些人莫大的震憾,几乎所有的目光全落在他的身上,毕竟十恶之名不是平空换来的,能被人称之为恶,绝对有人人痛恨的地方,屠一刀那手刀法早已享誉武林,自然而然让人对他多留意起来,可是闻名不如见面,他长的那模样,决不如他的名字那么威风,堂堂屠一刀,哪有屠夫那副恶相,好像他几乎连把大刀都拿不起来。 洪三嘿嘿地道:“妈的,你就是屠一刀……” 屠一刀一瞪眼,道:“不像么?” 洪三哈哈地道:“我看你不像个屠夫,倒像个相公……” 话声未落,一缕刀影蓦从屠了刀的手里闪颤出来,劈颤的刀影如重叠的波浪汹涌而去,洪三连手还来不及抬,脑袋上已是血光迸现,一声惨叫随风传来,谁也没有想到屠一刀杀人的手法是这么犀利,是这么不容易让人捉模,是这么令人不敢想像,洪三是铜人堡里三级剑手,专门负责大门接待事物,一身功力自是不错,哪想到在人家手里不过是那么一刀,屠一刀是够狂傲的,居然在人家的窑口,人家的地盘上,半丝征兆不露的出手杀人,这份胆气也的确是够豪壮的,胆子也似乎太大了些。 顾俊脱口道:“好刀法。”的确是好刀法,如果不是屠一刀,谁又有那么快迅的手法能一刀结果子洪三的那条命,洪三死了,铜人堡的兄弟可恼了,虽然屠一刀那柄杀人的刀令他们畏惧,令他们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凉气,但,当着铜人堡兄弟的面前杀了洪三,铜人堡两旁的汉子都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将刀剑拔出来,纷纷向屠一刀围去。 屠一刀双目在红润着,那是杀人的前兆,每当他那股凶性要爆发之前,他的双目首先就会变得布满血丝,如一个食人的恶兽般,似要将整个人吞进肚里。 刀在扬,他冷冷地道:“好呀,咱们就杀个痛快——” 此人在刀法上的确下过相当的功夫,刀刃只在空中划起那么一缕余光,立刻有三个人的头被砍了下来,这种出手无痕的杀人手法,立刻震慑住了所有的人。 顾俊变色道:“妈的,老屠,你欺人太甚——” 确实是欺人太甚了,屠一刀仅不过是挥闪了个下刀刃,当场斩了三条人命,鲜血喷洒在每人的脸上,火热热的,令他们激起了那股子无边的恨意,个个僵立的如木塑般瞪着屠一刀,而每人的手却紧紧的握着刀柄,似乎要将手中的兵器捏断似的那么痛恨的瞪着屠一刀。 突然,铁无情叹了口气道:“老屠,算了。” 屠一刀意犹未尽,那杀人的意念与狂热在心头犹在沸腾,可是少主发了话,他咚地一声抽了刀,那柄雪亮亮的刀硬给撤了回去,然后若无其事的站在铁无情身边。 顾俊苍白着脸,道:“铁公子,铜人堡可不是纸糊的,可由不得你们爱来就来,爱去就去,那些死去的兄弟决不会白死在姓屠的手里,如果不是碍着堡主的交待,此刻躺下的未必就光是本堡的兄弟——”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我明白,不过凭洪三之流的货色,要和我屠兄弟动手,哼,百来个也讨不了好去,顾朋友,识相点,前面带路,有话由你们堡主来说。” 顾俊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挥手道:“让路……” 两旁的汉子果然很快的闪开了路,谁不是父母养的,谁不珍惜自己那条命,屠一刀的刀令他们寒惧,顾俊交待了话,他们借机下台,谁又愿意真的冒险。 顾俊前头带路,一行人穿过堡里那片广场,灯火辉煌的大厅已遥遥在望,沿石阶而上,大厅两旁各站立着数十个黑衣汉子,俱刀剑配身,威武凛立,铜人堡能在江湖上独树一帜,果然有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突然,自大厅里跃出两个银袍的汉子,这两个汉子长得十分酷似,左边右脸颊上有一块朱砂胎记,几乎要遮住半边的脸,右边的左边长了一块胎记,黑毛毛的,十分可怖,只要略一注意便知这两个是双胞兄弟。 屠一刀呵呵地道:“黑皮、黑疤兄弟,真想不到铜人堡还真有点瞄头,居然将江湖二黑都弄来了,公子,咱们可得小心了。” 黑皮黑疤兄弟可不是弱者,在江湖上名气并不下于十恶,这两人武功怪异,自成一格,只要跟他兄弟交上了手,能活着离开的屈指可数,黑疤仅冷淡的瞄了屠一刀一眼,站在那里道:“老顾,你可告诉他们铜人堡的规矩?” 顾俊低声道:“属下还没来得及……” 黑疤哼地一声道:“告诉他们,任何人要进会馆之前,都得将兵器卸下,交由我们保管,否则,决不准踏进会馆一步。” 屠一乃嘿嘿地道:“老黑,这是哪门子江湖规矩……” 黑疤怒视了他一眼,道:“别人怕你老屠,我们黑家兄弟却没把你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堡主一再交待,哪由你在堡门口那么放肆……” 屠一刀哈哈两声道:“那好呀,我老屠就试试你们这对黑兄弟……” 黑皮冷冷地道:“别急,我们堡主要见铁公子……” 铁无情双手负后,道:“黑家兄弟,如果在下不愿解下兵刃,是不是也不能会见贵堡堡主,嗯?” 黑皮冷涩的道:“任何人都不可以——” 铁无情不屑的道:“假如我杀进大厅里,你们兄弟自信能拦得住在下么?朋友,别太自信你们那点本领,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既然来了,哼,一个小小的铜人堡就能难住我们么?” 黑皮黑疤互相望了一眼,仰头一阵狂笑。他们早在铁无情进堡之前就打探明白了,除了屠一刀外,他们看不出哪个还有哪种能耐,铁无情大言不惭,居然连他俩都不放在眼里,这也未免有点夜郎自大,仅凭屠一刀那口锋利的刀,嘿,他兄弟不信会怕了老屠。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笑吧,你们还有哭的时候……” 黑疤大声道:“姓铁的,满饭可以吃,满话不可说,不要说十恶来了一个屠一刀,就是十恶全来了,我们铜人堡也不会放在心上,识相点,解下你们的兵器,否则,休怪我兄弟手不留情,剑不留命——” 是狂妄得很,根本没将铁无情放在眼里,哈多疾步上前踏出三步,双掌一分,吼道:“你们这两个黑鬼也太狂了,老夫哈多,是我家主人的老奴,今夜就借这双手教训教训你俩……” 那么一个貌不起眼的老头子,黑疤黑皮兄弟哪会放在眼里,他俩顾忌的是屠一刀,既然是屠一刀不出手,他俩顿时觉得轻松多了,黑疤呸了声道:“你这几根老骨头只怕会拆散了。” 此人有意要显显自己的能耐,伸出大掌缓缓往哈多面前推去,哈多暗中冷笑一声,右掌探出,一把抓住黑疤的手掌,两人暗中一运劲,只听咯啦一声,黑疤那条臂已被哈多运起的暗劲震断了,黑疤哇地一声惨叫,那只臂已垂了下来,刹那间,额际上颗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居然能在—震之下将自己的左臂震断了,凭他数十年的功力竟经不起对方一震,这份惊异当真是将他给吓傻了,他颤声道:“老二……” 黑皮大颤道:“老大,怎么样?” 黑疤满面惊诧的道:“真想不到,这位老先生才是高手……” 黑皮早已震骇住了,脱口道:“你那只手还行么?” 苦涩的一笑,黑疤惨声道:“全断了,兄弟,别再拦阻,咱们兄弟全不是人家的敌手,今夜之事,只有请尤堡主自己做主了,屠一刀的刀虽然快利,但跟这位老先生比起来又差了半截,咱们原先的估计有点错误,必须将这位老先生列为头号人物!……” 他忍着断臂之痛,一连串的话声如连珠炮似的说出来,就是再再提醒他的兄弟,千万别再贸然出手…… 哈多满面杀机的道:“黑皮,换你啦。” 黑皮对自己这位兄弟的功夫全然了解,仅那数十年的内力修为已可列为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而今在人家手里仅不过是那么一交手便断了手臂,仅凭那份手劲,兄弟俩就非人家的对手。 黑皮脸色铁青的道:“老先生别神气,这笔帐黑氏兄弟定会找回来,铜人堡如我兄弟者多如牛毛,待会儿见了尤堡主后,自然会向阁下讨个公道……” 听他的口气,尤堡主才是这里的一方霸主,在尤堡主眼里黑氏兄弟不过是过河卒子,上不了台面,那尤堡主到底是何许之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网罗那么多的高手? 哈多恭声道:“少主,咱们进去看看那个姓尤的到底是何许人。” 屠一刀将刀握在手里,微微往上一扬,道:“少主,我给你开路闯进去,谁要是敢拦阻少主,我就给他一刀,看看谁能挨上这一刀……” 此人是个胆气特壮的汉子,有刀在手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在乎,迈开步子当真昂头直往厅里行去。 顾俊想拦阻,却被黑皮那寒厉的目光阻止住了。 铁无情在屠一刀和哈多的开路下,昂然的向前跨去,哈娃娜却紧张的步步跟随在他的身后。 随着他们的移步,厅里传出了一连串震荡的大笑,那猛烈的狂笑,震得瓦砾簌簌而响,似被一股浩大的强风吹过一样,哈娃娜居然被这阵笑声震得心里狂跳,一张脸苍白如生了一场大病,铁无情蓦地开口道:“尤堡主就是这样待客的么?” 虽然是短短一句话,却有若暮鼓晨钟般的清澈响亮,字字如雷声隆动,立刻将尤堡主的狂笑压制下去了,尤堡主终于出现了,他满头白发,一脸阴沉奸邪之态,但他骨瘦如柴,脸无四两之肉,一副无情之相,尤堡主双眉一皱,呵呵地道:“你就是铁公子……” 第五章 铁无情一见尤堡主这副丑相,心里就没有好感,他冷眼瞄了尤堡主身后的七个俱不可一世的汉子一眼,顿觉这些汉子是不可轻视之敌,每个人都彷佛有着绝高的功夫,面对着这些强敌,铁无情冷冷地道:“你就是尤堡主……” 尤堡主嘿嘿地道:“铜人堡就是我姓尤的当家,铁公子,这里的朋友已等你好几天了,他们等你的原因,本堡主不说你也明白,他们全为了那批黄金,如果铁公子交出那批金子,嘿嘿,本堡主愿给铁公子一条生路……” 一怔,铁无情怔怔地道:“给我一条生路?尤堡主,难道你认为在下此来是向你讨条生路?哈哈,尤堡主,无缘无故我上铜人堡干什么?你还没摸清我的来意……” 尤堡主一怔道:“你还有目的!” 铁无情冷冷地嗯一声道:“我向你讨个人!” 尤堡主心里一震,脱口道:“铜人堡里哪会有你要的人?即使有,嘿嘿,你已是本堡阶下囚,有何能耐向本堡要人?放眼江湖能进铜人堡再出去的人有几个?铁公子,识相点!” 铁无情的脸上在刹那间布满了一片寒凉,如晨间的重霜,秋寒一片,他觉得这位尤堡主不明事理,更不可理喻,心里杀意一涌,沉声道:“仅凭贵堡这点人手也想让我们成为阶下之囚?哼,尤堡主,我要你立刻放了我的属下黑三,这才是我来的目的,至于那批金子,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话声一落,全大厅里的汉子俱是一阵骚动,那偌大的一笔财富,对任何人都是诱惑,铁无情仅凭那一句话就推得一干二净,很难让这群人心服。 尤堡主嘿地一声道:“铁公子,也许你是指望血盟三十六友那点势力,可是令尊死了,三十六友早已不再是个组合,你还年青,往后还有大好日子,何必为那点财富枉送生命?” 面上一片寒杀,铁无情道:“你真是歪脖子扭头,自寻烦恼,现在你立刻先放黑三出来,否则,贵堡就要血染遍地……” 嘎地一声,从尤堡主身后跃出一个人来,血样的红袍,头上发丝蓬散,双目瞪得如铃,那紊乱的发丝中,扎着一条红巾,手里握著一条通黑如墨的怪蛇。 他一站出来就喝道:“小子,老子是玩蛇的,这条蛇叫海冬青,是苗疆百蛇之王,它最喜欢舔食人血,你长得白净净的,血一定很鲜,今日你如果不讲出那批金子的藏处,我就让海冬青将你活活咬死……” 苗疆玩蛇的有蛇相公之誉的卜铮,苗疆驱蛇使者,一身全是毒物,任何蛇类只要遇上他,无不乖乖的任其摆布,驭蛇之能普天下敢夸第一位。 那头海冬青在他手里,如具有灵性般的伸出舌头,吐著红蓝蛇信,甭说被它咬一口,就是看见它那种恶形恶状,也会吓得手脚冰凉。 眉头一皱,铁无情道:“这玩意也来吓人……” 一缕鞭影自他衣袖闪射出来,鞭梢子在空中一点,轻轻的往海冬青的头上敲去,此刻的铁无情功力已非昔日可比,索命鞭出手,真是快的炫人眼目,海冬青果非一般蛇类可比,一见鞭影如电挥出,昂起头,准确无比的向梢子上扑去,那锋利的牙刃一下子咬住鞭梢子,蛇相公卜铮在长嘿声中,突然挥手自腰际的皮囊中抓出一把黑影向铁无情洒来。 但见满空都是一条条飞舞的青绿之蛇,铁无情毕竟没有遇上这种场面,长啸一声,夺命鞭如电的射出,左掌迅速的劈了出去。 在一阵震天的大响声中,那一股浑厚的掌劲如刃的挥扫在那群扑采的蛇身上,在惨叫声中,数十条小蛇全被击飞出去,居然通通落在卜铮的脸上,卜铮是玩蛇的大行家,万万没料到那些毒性无比的小蛇会通通缠在自己头上,只见每个蛇的口都咬在他的肉上,他痛得惨叫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而那条海冬青彷佛被夺命鞭碎了脑袋,扑在地上连动都不动一下。 蛇相公卜铮惨叫声中,一张脸已变得铁青,肿得如发起的馒头,虽然他是玩蛇的圣手,但这类毒物毕竟是不认人的,它只要一沾上东西,立刻张口就咬,虽贵为它的主人,它也不会放过。 蛇相公卜铮急快的伸手掏出一颗红丸吞进肚子里,挥手将脸上的蛇弹落地上,但他人已委顿的几乎站不起来。 尤堡主神情一变,道:“铁无情,你好功夫!” 他突然向四边一挥,大声的又道:“将门关上。” 刹那间,顾俊已命人将大厅的门窗关上,显然尤堡主要施出瓮中捉鳖的法子,硬要将他们留下,黑皮的剑已拔出来,与十七八个汉子守在大门前。 铁无情冷漠的道:“老屠,别客气,谁要妄动,你就杀。” 屠一刀的刃在扬,仰天狂笑道:“好呀,老子早就等得起毛了。” 尤堡主身后的汉子全站出来了,屠一刀仔细一瞄,心里也是一震,徒刀手史浪、百岳剑鲁天生、寒阴手吴汉、金爪子袖子,乌鸦、蚤子、狗仔……,这群人无一不是脚跺四海颤的人物,俱各霸一方,今日齐会铜人堡,显然俱是为了那批金子而来。 寒阴手吴汉是这伙人里最难缠的人物,他不仅功夫绝高,那份心机尤较深沉,他已看清楚眼前的形势,铁无情已绝非弱者,仅从刚才斗蛇相公的手法上,他已认定铁无情才是可怖的对手,心念一动,道:“各位,咱们的正主儿比那个屠一刀还要可怕,如果想得到那票肥货,嘿嘿,尤堡主,咱们大伙先将这小子摆平才能……” 颤了颤刀刃,徒手刀史浪道:“老屠可不易与……” 鼻子里哼了一声,寒阴手吴汉道:“别看走了眼,姓铁的决不是易与之辈,兄弟,姓屠的就交给铜人堡的兄弟负责,咱们几个,嘿嘿,对付他,只要留下他一口气就行了……” 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工作分配得还真有条理,铜人堡顾俊、黑皮早已恨透了屠一刀,二十余条汉子全火红了眼,凌厉的瞪着屠一刀。 老屠昂然不惧的早已紧握那柄杀人的刀,严密的监视着这群人的一举一动,在那些大汉移动中,屠一刀那犀利的刀早已如落叶般密集的斩了过去。 刀刃闪过之处,一蓬蓬鲜血洒落下来,紧接着是那些恍动的人影倒下,他一出手就砍了三个,这快速的杀人手法确实令围困他的人寒惧。 哈多和哈娃娜父女紧密的靠在一起,只要有人接近铁无情,哈多便抢先出手,硬给这位主子分担了不少。 尤堡主那身诡异莫测的功夫的确称得上高手,他和寒阴手吴汉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个人进出都似有默契般向铁无情抢攻,铁无情面对这几个颇难易与的高手,的确有些愤怒难抑,他大吼一声,那柄王者之剑在一片银光中闪了出来,道:“通通杀——” 徒手刀史浪、百岳剑鲁天生、金爪子袖子、乌鸦、蚤子一见铁无情亮出了那柄王者之剑,一股凉意不自觉的自心底里透出来,他们可滑溜得很,那柄寒颤的冷剑太令他们动心了,百岳剑鲁天生是玩剑的行家,一见那柄锋利的剑刃,脱口道:“百剑之王……” 尤堡主心弦大震,道:“什么?这就是那柄剑王之王……” 百岳剑鲁天生凝重的道:“错不了,天下神器我几乎都研究过,这柄王者之剑是神兵中的神兵、利器中的利器,拥有此剑就等于拥有了上百高手,今日咱们可不虚此行……” 如果以这柄剑与那票黄金相比,那批金子就微不足道了,尤堡主和寒阴手吴汉的眼睛都明亮起来,各个心里都在怦怦直跳,对那柄剑俱有染指之心。 寒阴手吴汉嘿嘿地道:“拿下来,咱们大伙先擒下他——” 他这一吼,所有的人似乎都是同一心意,个个都想先一睹神刃的真面目,六七道人影如黄蜂冲陷般的向铁无情扑落,这些人都是当前江湖上的佼佼者,出手之狠、下手之毒决非普通人所能比拟,铁无情的剑如灵光在苍穹中闪过的孤光、羚羊挂角般的对着这些扑来的人影劈出,宝剑在半空中颤起了六个浪朵,在惨厉的叫声中,金爪子袖子那伸出的爪子全给铁无情削了下来,他痛得惨叫一声,已跃飞出三丈之外。 而百岳剑鲁厌生自以为剑法超人,抢在前面,却没想到首先被铁无情的剑在一颤间,穿了他的胸膛,一股鲜血涌出来,他连吭都没吭出来,已开膛而死。 寒阴手吴汉一呆,道:“好快的剑……” 在这一刻,大伙的心才真正凉了,铁无情在江湖上传闻只不过是个小角色,哪想到人家在剑道上的功夫居然这么浑厚,仅一招就杀了百岳剑鲁天生,砍了金爪子柚子的那只右掌,而更令他们颤惧的是他剑式的余威,竟也逼得他们个个后退自救。 蚤子颤声道:“妈的,这小子扎手……” 铁无情面上冷漠的道:“还有哪一位?——” 乌鸦呱呱地吼道:“兄弟上。” 他和蚤子在江湖上一向是焦不离孟,两人合作惯了,这一叫,蚤子哪敢待慢,在一声长啸声中,两个人如寒弓射月般的分自两个不同的方位向铁无情抢攻而来,双方俱将手中的兵器挥舞得如疾骤飘洒的寒雪—— 双目一寒,铁无情厉声道:“找死!” 哪知他的剑影仿佛空际的惊虹,那旋转的剑影迅快的迎着这两道疾跃而来的人影,在一连串交击的金铁声中,乌鸦闷哼一声,人在半空中砰地摔落下来,仿佛狗吃屎般的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珠子瞪得如铜铃般,呆滞地一句话也没有说,不是没说,是说不出来了,因为在他的喉结处,有一个拇指般大的剑孔,鲜血正泪泪地流出来。 蚤子死得并不强过乌鸦多少,他那个头颅给削掉了一半,人虽仰天翻倒在地上,那一双脚还在地上不停的抖动,显然他痛得很难咽下那口气,一股股震憾的惨叫,使大厅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谁也没敢再吭声。 一连斩了三四个,以铜人堡尤堡主为首的汉子全寒了心,原本并不是很有名的铁无情,哪想到出手这么狠毒,功夫那么高绝,他们原先的的计划已全被铁无情的剑刃推翻了。 尤堡主忽然吼道:“住手!” 此人当真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老狐狸,面对这种惨状,他毅然决然的令全部的人停手,铜人堡的兄弟果然都往后闪去,堡主之令他们不能不听。 屠一刀的刀上还沾着血滴,抹抹嘴,道:“妈的,老子才兴起,你就叫我停手!” 地上躺了十余个全是他老兄的杰作,那杀人的手法,的确令铜人堡的兄弟寒心。屠一刀果然是屠一刀,刀刀都没落空过,他杀人的手法在江湖上果真是一绝。 尤堡主脸上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嘿嘿地道:“铁兄弟,好功夫……!”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哪里,哪里。” 尤堡主阴沉的道:“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先前是老夫自不量力,多有得罪,现在铁公子的气也消了,咱们就重新开始论交,本堡主愿交你这个朋友……” 这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什么好心,铜人堡兄弟死了那么多,还有那几个尤堡主的知交好友,他们难道就这样白死了?血也白流了?尤堡主到底按的什么心?每个人都在纳闷…… 摇摇头,铁无情不屑的道:“尤堡主,凭良心说,在下打心眼里就没有和你交朋友的意思,如果,我们一见面,你就放了黑三,也许我还会看你是条汉子,和你论兄称弟,尔今,你突然要和我交朋友,老实说,我怀疑你的诚意。” “嘿嘿!”铜人堡堡主阴沉的道:“这么说,铁公子是瞧不起本堡主了……” 铁无情长吁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不齿你的为人……” 他是个直性子的汉子,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喜欢的人在脸上就能表现出来,厌恶的人也会摆在脸上,直肠直言,哪管你尤堡主受得了受不了。 尤堡主当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嘿嘿地道:“既然铁公子不愿与本堡主交朋友,本堡主也不勉强,至于你那位朋友黑三,嘿嘿,老夫还是看在铁公子的面子上放人……” 寒阴手吴汉诧异的道:“尤堡主,那些死去的朋友难道就算了?” 尤堡主脸色一沉,道:“吴兄弟,你认为咱们还能报仇么?不是本堡自灭威风,今日再干下去,死的只怕不只这些人!” 寒阴手吴汉一呆道:“这……” 尤堡主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顾俊、黑皮,把黑三带过来。” 顾俊和黑皮一拱手,齐声道:“是!” 两个人立刻转身而去,大厅的门立刻重新启开,不多时,一个全身槛楼的汉子被顾俊和黑皮押了过来,哈多看得心里一震,颤声道:“老黑!” 黑三只不过翻了翻眼皮子,望了哈多一眼,显然黑三在铜人堡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如意,熬受的折磨一定不少,不然他不会显得那么没有精神。 哈娃娜激动的道:“黑叔叔快过来见见我们的主……” 黑三似乎身子泛起一阵剧烈的颤抖,他没想到王者之尊的主人又有了传人,眸子望着铁无情不断的打量,然后颤声道:“你就是……” 哈多笑道:“看看咱们主手上那柄剑,就知道错不了。” 黑三砰地跪在地上,颤声道:“老奴黑三,叩见我主……” 铁无情只好伸手将他扶起来,道:“别给人家笑话,咱们是自己人!” 屠一刀依然握刀在手,道:“少主,咱们上路了。” 嗯了声,铁无情只不过是向尤堡主拱拱手,一行人立刻跨上坐骑疾驰而去,寒阴手吴汉呸了一声,道:“老尤!你真的放他们走?” 尤堡主仰天一阵狂烈的大笑,他的笑声历久不衰,一直笑得脸色变得铁青,才一歇笑声,哼哼地道:“妈的,他宰了咱们这么多兄弟,我姓尤的难道真一点血性都没有?吴汉,咱们明着斗不过他,暗地里却不输给谁,我姓尤的保证,不出七个时辰,姓铁的乖乖落在我铜人堡手里!” 寒阴手吴汉不解的道:“我不明白?” 尤堡主得意的道:“吴兄弟你也是老江湖了,总听过‘千里香’这玩意吧?本堡有种特制的药物唤‘千里香’,只要抹上那么一点,嘿嘿!这个人只要不死,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他找出来!” 寒阴手吴汉不解的道:“既名千里香,那一定有其特殊之香味,抹在敌人身上,我们能闻见,敌方也一定能闻出来,尤堡主,你这一招只怕不管用!” 尤堡主哼地一声道:“你懂个屁!千里香的怪味不但你我闻不到,一向最善嗅闻的狗都闻不出来,必须要用西藏獒犬,才能追踪这种香味,还有一桩你吴兄弟只怕不了解——” 寒阴手吴汉一震,道:“请尤堡主指教!” 尤堡主得意的道:“千里香另一桩妙用,嘿嘿,闻者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手脚发软,再高的内力也提不起劲来……” 寒阴手吴汉满脸佩服的道:“堡主已将千里香给那个黑三抹上?” 点点头,尤堡主嘿嘿地道:“本堡为防止被捕之人逃走,暗暗在这些人身上抹上千里香,他纵然能逃出本堡,本堡也有办法将他抓回来,黑三是本堡的重犯,岂会不给他弄点千里香!” 寒阴手吴汉大笑道:“妙呀!堡主!你的手段果然高明,姓铁的武功虽高,却决想不到咱们有此一招,这样看来咱们那票金子还飞不了,堡主,咱们即刻追踪吧?” “嗯!”尤堡主望了黑皮一眼,道:“带犬来!” 只听一阵狂烈的吠叫,两只全身通黑、雄健威猛的西藏獒犬在黑皮的带领下向这里奔来,它们见着尤堡主仿佛见了爹娘一样,向他猛扑,尤堡主立刻摸摸它的头,嘿嘿地道:“别叫、别叫,今天你们给我追几个人,追上了,我今天会让你们吃顿牛肉,追不上,罚你饿两天!” 那两只獒犬仿佛听得懂他说的话,果然都安静了下来,瞪着那双凶厉的目光,向着远方嗅闻,不多时,它们已竖起了耳朵,朝着前方连叫数声。 “嗯!”尤堡主嘿嘿地道:“行啦!它们已找着方位了,咱们只要跟在这两头畜牲的后面,保证能找着他们的人!” 顾俊突然上前,道:“启禀堡主,属下已慎选二十余骑,俱是本堡杀手级人物,随时准备出堡,何时出发尚请堡主明示!” 一挥手,尤堡主嗯了一声道:“除了本堡兄弟外,就是这几位好朋友了,这次出击不要人多,但必须隐密,因为江湖上想留住姓铣的决不会只有本堡兄弟,咱们只要一拿了人,立刻回堡……” 铜人堡果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在刹那间已将人手调配妥当,寒手吴汉看见铜人堡这种场面,也是暗暗心惊,但,他心里却愈来愈兴奋,毕竟那批黄金太诱惑人了。 挥挥手,一行人开始出堡了,那两只獒犬已被放开索套,扬着蹄子向前奔去,随在它们之后的是这群善于追踪的铜人堡高手。 寒夜漫漫,冷飒的空气里是一股浓重寒流,星月俱隐藏在云絮之后,远远的骑影移落在地上,黑三身子一阵抖动,哈多望着这位老友抖嗦的身子,道:“老黑,你还撑得住吗?” 黑三颤声道:“我好冷……” 铁无情向前方一望,道:“咱们必须找地方歇歇,黑三太虚弱了,再硬撑下去,他非倒下去不可,这里离铜人堡不远,如果他们追上来,咱们可能会遭受惨重的攻击!” 屠一刀眉头一皱,道:“少主,这里方园百里是没有人家了,只有在小西屯那里住了一个恶婆娘,叫秋田嫂,她是我们十恶之一,一身杀鱼刀法,可说是江湖一绝,咱们去那里歇歇!” 略略沉思,铁无情道:“好,带路!” 在屠一刀的带领下,几个人快速的向小西屯驰去,三间屋在黑夜里朦胧的伏卧在那里,沉重的蹄声在谷里响起,蓦闻一声锐叫道:“给我站好,这里可不是菜市集子,任你们硬冲直撞,没有老婆子的允许,谁都不准过来!” 随着话声,屋檐下人影一闪,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半百老太婆手里拿着一柄鱼刀,明晃晃的站在那里,虽然是个女人,但却令人感觉到一股杀气腾腾。 屠一刀嘿的一声道:“秋田嫂,我是老屠呀!别玩你那柄杀鱼刀,老屠还想多活几年,咱们是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你!” 秋田嫂鼻子里哼地一声,道:“你这老东西哪会有心来看我,我看你八成是给人家追得如丧家之犬,没地方躲了,才跑来这里找我老婆子。” 几人疾跃而落,秋田嫂早已将门启开,一股昏黄的灯光透了出来,屠一刀和秋田嫂真熟络,老实不客气的领着他们走了进去,秋田嫂望了一望黑三,道:“他病了?” 屠一刀嘿地一声道:“妈的,给铜人堡那些龟儿子折磨的!” 秋田嫂嘿嘿地道:“这里可是铜人堡的势力范围,你这个杀千刀的专给老婆子惹麻烦,快请你朋友躺下,我老太婆熬神魂汤给他喝,保证他在三个时辰后就能恢复元气,然后你们快快走路,我可不愿意让铜人堡的人知道我住在这里!” 她虽是个女流,做事倒很干脆利落,就完话,转身就走,屠一刀似乎很了解这婆娘的脾气,并不在意,几个人坐在那里,均有倦意,朦朦胧胧中俱坐着沉睡起来。 秋田嫂熬好了汤给黑三服了下去,转首一看连屠一刀在内均呼呼睡去,心里一怔,暗暗忖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难道是经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杀伐,全部精疲力竭的难以支持,但这也不对呀!一个有内力修为的人哪会这么疲累不堪?” 忖念方逝,远处已响起犬吠之声,秋田嫂神情一变,凝神听了听,只觉蹄声笃笃有数十骑之多,她面上杀机一涌,冷笑道:“真要有不长眼的人来这里找茬,我这把杀鱼刀就给他们开肠破肚,看看我老太婆是不是好惹的!” 屠一刀此刻缓缓启开了眼,道:“怎么?有情况?” 秋田嫂嗯了一声道:“人数不少,还有狗叫声。” 屠一刀歪着身子道:“没关系,看我老屠的!” 他刚要站起身子,人已砰的倒在地上,只觉全身泛力得连抬手的劲道都没有,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秋田嫂神色一变道:“你们中毒了!” 她急忙的吸口气,只觉幽门穴上隐隐作痛,此女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察觉情况有异,立刻吼道:“老屠,你为什么要害我?” 一怔,屠一刀怔怔地道:“我为什么要害你?” 秋田嫂怒声道:“从你们这群人进来之后,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现在我发现我也中毒了,老屠!这种无色无味的毒最阴狠,咱们俩还有那么一点交情,你何必用这种手段……” 屠一刀摇头道:“秋田嫂!你居然信不过我,我没有……” 秋田嫂哼声道:“那一定是这几个人,乘我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发作之前我先杀了他们,待会儿再和……” 她性格诡烈,在十大恶人中是个女杀手,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念头一起,手里那把杀鱼薄刀已经扬起,明晃晃地照着端坐在那里的铁无情砍去。 屠一刀大惊,道:“千万不可——” 他虽然觉得全身乏力,但还是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在铁无情的面前,秋田嫂在十恶中一向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往来,要说能谈得来的人也只有屠一刀一个,屠一刀奋不顾身的扑来,她只好硬将劈出的那一刀撤回来,而这时屋外已传来了人声,那追踪的快马戛然而止,阴沉厉怖的吠犬声已逐渐接近,显然这些人已到了屋前。 屠一刀立刻嘘地一声道:“秋田嫂!外面好朋友都到了!” 秋田嫂哼地一声道:“是哪路不长眼的东西,居然跑到我这里鬼鬼祟祟的,我限你们立刻滚出这里,否则别怪我杀鱼刀刀刀要你们的命!” 此女虽知自己也中了毒,但话声可宏亮得很,屋外似有人暗中发出不屑的笑声,他们俱在江湖上跑动,一听有人要用杀鱼刀杀他们,忍不住会笑出来,只听寒阴手吴汉的话声叱道:“别笑!秋田嫂的杀鱼刀可是闻名江湖!” 这真是人的名、树的影,“秋田嫂”这三个字的确让铜人堡这群追踪者大大的震憾了,十恶中人秋田嫂,这女婆娘的名声不小,那柄薄如蝉翼、—弯如斜月的杀鱼刃就是她的招牌,据说此女杀人惯用开肠破肚手法,杀人如杀鱼一样干净利落。 寒阴手吴汉高声道:“秋田嫂!小弟吴汉,深夜打扰深感不安,今夜铜人堡和在下是为了追寻几位江湖朋友,不得已才来打扰,尚请念在江湖同道的份上,将那几个人交出来!” 秋田嫂在屋子里哼了一声道:“连屠一刀也算在内?” 这话可使寒阴手吴汉为难了,屠一刀在铜人堡杀了不少尤堡主的手下,如果为了铁无情而放弃屠一刀,只怕铜人堡的兄弟不答应,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站在他身后的尤堡主已上前,道:“秋田嫂!如果老屠是你的朋友,嘿嘿,本堡主可看在你的面子上暂时放他一马,不过,那位姓铁的朋友,嘿嘿,必须交给我们带走!” 秋田嫂冷冷地道:“不行!你们要拿人,必须等他们离开这里!” 尤堡主冷冷地道:“秋田嫂!何必那么不上路,这些人全中了本堡的千里香,此刻已和普通之人差不多,你一个女流何须和本堡过不去?” 屠一刀在屋里大叫道:“妈的!姓尤的你进来!” 此刻哈多父女和黑三俱已睡醒,唯有铁无情一直盘腿坐在那里暗暗运功,屠一刀这一吼虽震醒了大伙,可是每人肚里都很明白,千里香,在他们身上已发生了作用,他们连举手之力都没有,如何应付眼下这群高手。 尤堡主嘿嘿地道:“强弩之末还敢逞强!” 一挥手,立前由顾俊指派四名黑衣汉子向屋子里探索,这四个汉子已知道屋里的人俱中了千里香,登时胆气一壮,四个人自大门闯入,刀剑在闪颤中将那扇门踢开了。 秋田嫂站在那里连正眼也没瞧这四个人一眼,屠一刀还是坐在那里,这四个汉子此刻—进入屋里,人已往铁无情扑去,哪知秋田嫂的手已抬起来了,那柄短小锋利的杀鱼刀仅在空中划了四划,手法之快,刀法之准,连屋外的吴汉和尤堡主都看得暗暗心悸,只听惨叫连连,那四个汉子的肚子如被开了膛般的全被那柄杀鱼刀给划开了,刹那间,鲜血混合着肠肚翻露出来,真是人如其名,杀鱼的手法,果然迅速狠厉。 吴汉脱口道:“好快的杀鱼刀法!” 尤堡主双目一寒,道:“她撑不了多久,吴兄!你可看出来,她出手有些发抖,速度也不够快,她能一举宰了我四个手下,全凭了那份熟练的手法!” 寒阴手吴汉嘿嘿地道:“你是说千里香发生了作用?” 尤堡主点头道:“错不了,黑三身上的千里香是够全屋子里的人散了功,虽然秋田嫂那女人中毒较浅,也好不了多少!” 寒阴手吴汉大笑道:“那咱们还等什么?” 话音一落,他那迅捷的身子已当先跃了过去,此人城府极深,当他判定秋田嫂果已中了千里香后,他知道机不可失,身形一动,人已掠扑而落,双手交合,蓦地挥掌而出,一股浩瀚的阴冷之力,随着他的双掌迸发出来,对着秋田嫂当头罩下。 秋田嫂心里一震,急运起功来,欲将全身之力蓄集在右掌上,哪想到内力仿佛连接不上,时涌时断,她心里惊,欲闪身躲避,可是寒阴手吴汉不是普通之辈,双掌的劲力一发,就不给她闪避的机会,砰地一声,秋田嫂连人带刀被击在地上。 哇地一声,她嘴里喷出一口血箭,那双掌之力果然霸道无比,阴柔的寒力果然将这女人击成重伤。 秋田嫂怒叱道:“好!姓吴的,此仇老娘必报!” 寒阴手吴汉嘿嘿地道:“你没机会了,中了我的寒阴手,活着比死还要痛苦,念在你是个女流之辈,我不想赶尽杀绝,这里的人我们全要带走,你还是快点疗伤吧!” 尤堡主看了屋里一眼,哈哈大笑道:“姓铁的!你再跑呀?” 屠一刀怒声道:“铜人堡听着,只要我姓屠的不死,嘿嘿!今日之仇必加倍奉还,我必纠结十大恶人血洗铜人堡!” 黑皮上前一掌扫过去,骂道:“他妈的!你他娘的还敢嘴硬,我们兄弟死了几个,全是你这龟儿子下的毒手,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如果不是堡主交待过,哼!” 屠一刀挨了一巴掌,气得两眼都凸出来,他叱道:“小子!我会先给你一刀!” 他几乎连举起那柄刀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真是龙搁浅滩遭虾戏,黑皮逮了机会,哪会轻饶了屠一刀,脚掌齐来,居然将屠一刀揍了个鼻青脸肿。 吴汉眼略略一瞄四周,道:“堡主!我有个建议。” 尤堡主一怔,嘿嘿地道:“请说!请说!” 寒阴手吴汉深沉的道:“这些人俱非泛泛之辈,咱们目标只是姓铁的,如果将这群人全带回堡里,万一出了点差错。嘿嘿!往后咱们就甭想再有太平日子!” “嗯!”尤堡主突然觉得吴汉之言有理,嗯了一声道:“你的意思……” 吴汉恨声道:“杀!” 第六章 那个“杀”字在沉沉的黑夜里听来,特别令人触目惊心。哈娃娜是个初解人事的少女,一听自己即将死亡,面色立刻吓得苍白,哈多真是沉得住气,面不改色的目注了铁无情一眼,只见铁无情依然在那里运功,额际上已渗出了颗颗汗珠,头顶上渐渐冒出了雾丝,尤堡主面露惊诧之色,冷冷的道:“这个姓铁的更不能留!” 顾俊和黑皮的剑已扬了起来,他们早已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寒阴手吴汉哪有不明尤堡主的意思,他眼珠子一转,嘿嘿地道:“那太简单了。” 突然右手一伸,舒指往铁无情的胸前戳去,在场中人俱是武学行家,谁都知道这一指戳下,铁无情那一身功夫必定全毁了,此刻他正在运功驱毒,若被吴汉那—指戳下,定当武功全毁,哈多吓得大叫起来,可是他却跃不起来,只见吴汉蓦地一指戳下,铁无情全身泛起一连串剧烈的颤抖,双目依然紧闭,合什运功势子不变,可是他的唇角间却流出一丝鲜血,沿着嘴角滴下…… 哈娃娜惨叫道:“你们杀了他!” 她如疯狂样的扑过去,吴汉的手已将她拦了下来,道:“这女娃儿长得不错。” 顾俊瞄了哈娃娜一眼,道:“堡主这女娃儿也宰掉!” 尤堡主冷冷地道:“怎么?你还想让她当老婆不成……” 顾俊红了脸,嚅嚅地道:“我还真想呢,这么漂亮的女人杀了实在可惜,如果先给我享受享受,嘿嘿,堡主,你要我的命我都给你。” 尤堡主面色一沉道:“我们这是灭口,留下一个都是祸患,传出江湖姓铁的落在咱们手里的消息会不胫而走,往后的麻烦只怕不是我能应付的!” 顾俊不敢吭声,心里虽觉惋惜,但堡主的指令已下,他纵有天胆也不敢违抗,可是却又情不自禁的又多看了哈娃娜一眼。 吴汉揪着哈娃娜的手臂道:“老顾,这妞交给你来杀……” 他把杀人看成杀鸡杀鸭一样的容易,说完话将哈娃娜扔了过去,顾俊伸手抱个满怀,一颗心怦怦直跳,哈娃娜怒叱道:“无耻!” 此刻虽然她周身无力,但那双手还自由得很,扬起手掌在顾俊脸上打了几巴掌,顾俊怒声道:“你……” 哈多冲过来吼道:“放下小女——” 尤堡主对着铜人堡兄弟吼道:“杀!一个不留……” 铜人堡兄弟想起堡中兄弟被这几个人杀戮得凄惨教训,心里便被那股子仇恨填满,由黑皮、顾俊所率领的堡中兄弟一听开杀,只见剑刀交错,俱往屠一刀和哈多的身上劈去。 而秋田嫂和哈娃娜也好不到那里,在顾俊的指使下,各有两个汉子挥剑向秋田嫂和哈娃娜冲来。 此刻危机四伏,剑已及身,他们几个俱无反抗之力,屠一刀索性将双目闭上,任刀剑加身,反正今日是死定了,何不死得像个样子,嘴一咧,现出一抹苦笑,因为毕竟死在这种人手里有些不值得。 蓦然间—— 夜空里响起一片旋风,紧随着是一声大吼,那震动的波浪使那些握剑的剑手俱是一颤,手里的兵器居然被硬生生的震落,全部僵立在那里。 那些杀手,每个人眉心上钉了一只金针,他们的刀剑俱散落地上,死得十分安祥,一点也没有痛苦之色,而顾俊和黑皮也没有脱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俱死得无声无息,尤堡主和寒阴手吴汉俱吓得脸色苍白,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世上还有那么高绝功夫的人,仅凭一声大吼,再洒出那些金针,就将铜人堡的兄弟杀个精光。 随着刹那的沉寂,屋子里的人影晃动,首先进来的是个蓝色长袍、神采飞逸的青面老人,此人双目如电,脸上一片沉凝,有股不怒而威的神采。 紧随着这老人身后的是十恶中的许秃子,他仿佛是个跟班的,随在那蓝袍老人之后,脸上始终挂着一种谄媚的笑意,进得屋子,目光不停的溜转。 半响,蓝袍老人冷冷地道:“就是这一伙人吗?” 许秃子嘿嘿地道:“错不了,神君,老屠不是坐在那儿吗?还有那位姑娘。神君,你看看,那娘们可是你要找的人?” 蓝袍老人的目光立刻落在哈娃娜的身上,当他目注哈娃娜的脸上时,突然间,全身泛起了一连串的抖颤,脸色也是由红变白,瞪了双眼,却—句话也没说出来。 半晌,才吸了口气,道:“但愿这就是她!” 暗中,斜靠在墙边的哈多,心里那份惊恐和惶悚绝不比这老人少多少,他吓得脸色苍白,脸上更是激动得淌下了汗珠,苍老的身子此时竟泛起颤抖。 尤堡主脱口道:“七绝神君……” 寒阴手吴汉颤声道:“妈呀!咱们怎么会惹上这个主……” 七绝之名威震江湖,晌彻武林,三十年前的七绝魔头,杀人如麻,喜怒随个人所好,见者退避三含、闻者望名丧胆,其风光之时,武林道上,人见人畏。 七绝神君目光斜睨了尤堡主一眼,道:“你姓尤——” 铜人堡之主全身略颤的道:“不错,铜人堡之主——” 七绝神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一怔,尤堡主愣愣地道:“铜人堡与神君素无过节,也无来往,神君此语令在下实难理解——” “呸!”七绝神君怒声道:“你千不该万不该,惹上我女儿,她是七绝神君的女儿,谁都别想碰她一指,今夜铜人堡居然想杀了我女儿,嘿嘿,你十个铜人堡也赔不起我女儿的一条命!” 这是哪个跟哪个,哈娃娜会是七绝神君的女儿,不但是尤堡主和吴汉不能相信,连屠一刀也如坠五里雾中。 尤堡主颤声道:“不会吧!” 七绝神君哼地一声道:“你是说本君认错人了?” 天下哪有父母连自己女儿都不认识的人,七绝神君一句话堵得铜人堡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寒阴手吴汉急忙上前道:“不知者不为罪,神君,我们错了。” 瞪眼,七绝神君叱道:“住嘴!我有问你吗?” 一呆,寒阴手吴汉又语结了,道:“这……” 七绝神君冷冷地道:“你俩自行了断吧!如果你们自认武功还有两下子,我就站在这里,任你们动手,我话可说在前面,我让你们也不过三招,三招过后,嘿嘿,那就是你们倒霉的时候。” 尤堡主苦笑道:“神君,别逼人太甚!” 七绝神君怒叱道:“这已经是给你们机会了,怎么是逼人太甚?当初你要杀我女儿灭口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了份?本君的做法厚道多了,至少你们还有个机会!” 尤堡主怒道:“好,咱们拼了!” 他和寒阴手吴汉心里可明白得很,七绝神君决非普通之人,若不拼命今日决难有机会逃生,互相瞄了一眼,双双挥掌向七绝神君劈去。 七绝神君双手负后,站在那里如树临风,迎着这四只疾劈而来的手掌,不闪不避,任那四只手掌拍在身上。 “砰!” 空际响起一声巨响,震得屋子摇晃,而那掌力落在七绝神君身上却如棉絮一样,他纹丝不动的还是站在那里,彷佛没事一样的,面上露出微微的笑意道:“还有二招!” 寒阴手吴汉的心里一凛,他的寒阴掌素以阴柔著称,出手最是阴毒,刚才用了七成功力,足可击毙一条牛的力道,哪知道击在人家身上,却被化为无形,他有些不信的吼道:“老大!再试试!” 两个人各自加足了劲,又是一掌过去,效果跟刚才一样,七绝神君还是无动于衷,神君慢条斯理的道:“最后一招!再不把握住就没有机会了!” 尤堡主暗中一咬牙,道:“我就不信!” 他暗暗蓄足了劲力,施出他轻易不用的“烈焰毒”,这种功夫最耗元神,是将毕生的真火蓄集在右掌之上,以阳刚之劲摧枯拉朽,无坚不毁,但见掌心一片火红,如火样的灼人,霍地硬推了过去。 七绝神君讶异的道:“烈焰掌!” 他面上始终挂着那种和善的笑意,让人无法猜测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尤堡主的精神不由得一振,由对方惊诧的声音里,他知道烈焰掌定然震慑住七绝神君了,他不禁得意的道:“你真识货!” 加足了劲,在一阵凌厉的风啸声中,一股灼热猛地向前推去,只见七绝神君衣袂抖动,隆隆而起,接着是一股浩大的劲力如一道墙般将烈焰掌硬逼了开来,这情形外人极不易看出来,尤堡骇然的道:“气罡!” 那股热劲登时逸失扩散,屋子里顿时热浪四溢,而尤堡主却已面如死灰,站在那里犹如囚犯宣告了死亡,呆呆地不再说一句话。 七绝神君冷冷地道:“三招已过,你是自己动手还是由本君动手?” 尤堡主狠声道:“我跟你拼了!” 他的身子才动,掌尚未透出,七绝神君的右手微微一抬,尤堡主已哎呀一声,捂着前胸倒地而死,一根耀跟夺目的金针斜斜插在胸口上。 寒阴手吴汉颤声道:“老尤!” 七绝神君冷冷的道:“该你了!你还有—招可施!” 吴汉摇摇头道:“神君,你说过,要让我们三招。” 七绝神君嗯了一声,仅是冷冷地望着他。 吴汉嘿嘿地道:“三招未过,神君便无法杀我!” 又是嗯了一声,没说话。 寒阴手吴汉大声道:“我尚有一招可用!但,我这一招不想在今天用,有朝一日,我自信能打败神君之时,再用这最后一招!” 说完话,他大声的跨步而去,连头都不回一下,七绝神君扬了一扬手,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好!你还真是个人物,居然想出这一招来对付老夫,姓吴的,记住,你这条狗命暂且记下,下次碰上本神君,嘿嘿!我看你还有什么办法逃走那条命!” 许秃子嘿嘿地道:“神君!先见见令媛呀!” 七绝神君嗯了气声,他飘逸的走到哈娃娜身边,仔细的瞧瞧哈娃娜—眼,慈祥的蹲下身子,轻声道:“孩儿!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我和你妈却找了你很久很久了,皇天有眼,咱们父女总算又见面了!” 哈娃娜扬扬头道:“你说什么呀,我一点也不懂你的意思!” 七绝神君嘿地一声道:“你当然不懂,可是有个人懂!” 哈娃娜诧异的道:“谁?” 七绝神君瞄了哈多一眼,道:“哈多!” 哈多的脸色苍白,此刻那苍迈的身子渐渐泛起了连串的颤抖,他彷佛很惧怕七绝神君,嚼嚅地始终不敢说话,哈娃娜疾忙扑过去,抱着哈多道:“爹!你怎么啦?” 她步履踉跄,弱不禁风的样子,七绝神君哼了一声,自怀里拿出一个玉瓶,启开之后,一股异香随风飘来,每个人的精神一振,七绝神君拿出一颗白色丸子,塞进哈娃娜的嘴里,道:“吞了!千里香的毒可不轻!” 说也奇怪,哈娃娜居然没有抗拒的能力,在七绝神君灼灼的目光下,将那颗药吞下腹中,说来真难令人相信,那颗药入腹之后,立刻化为一股清流,通遍全身,哈娃娜精神一振,松软的情形立刻消失,她愣愣地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药?” 七绝神君淡淡地道:“你是我的女儿!” 摇摇头,哈娃娜苦笑道:“老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姓哈,是哈家唯一的女儿,我爹哈多,我们父女相依为命,从未分开过,我知道老先生思念女儿,这种遭遇很令人同情,不过……” 哈娃娜那恳切的语声,听进每个人的耳里禁不住激起一阵回荡,七绝神君也是耸然动容,叹道:“可怜的孩子!连自己的老爹都不认识,哈多真该死,他骗了你这么多年,居然没告诉你事实!” 说着双目一寒回头凝注在哈多身上,道:“哈多!过来。” 哈多脸色迅速的变幻着,面对着七绝神君,他居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在七绝神君面前,惊恐的凝注着他。 七绝神君沉声道:“哈多!你说,告诉我女儿实情!” 哈多颤声道:“我……” 哈娃娜哀声道:“神君,请别对我爹这么凶!” 七绝神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老哈!我已找了你将近二十年,你把玲儿偷走,使我们父女离散二十年,这个恨,难解、难消,本君杀了你都不能解去心中之恨!” 哈多苦涩的道:“神君,我……” 七绝神君怒声道:“本君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的心是怎么做的,老哈,你可知道玲儿的娘。因为思念玲儿而忧悒而死!”哈多一呆道:“真的?” 他似乎没有想到哈娃娜的生身母亲已死,听完之后心里一阵剧痛,眼眶里竟然浮现出一股隐隐的泪珠,他颤抖的道:“桑柔!” 七神绝君一听哈多叫唤他爱妻的名字,心里登时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多年的怨气陡然爆发出来,挥起手掌将哈多劈了出去。 哈多哪经得起闻名天下的七绝神君一掌,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水,哈娃娜急忙扑过去,道:“爹!爹……” 七绝神君冷冷的道:“我爱妻的名字岂是你叫的!哈多,你已害了我妻子的老命,现在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今日本君非杀了你不可,我相信王者之尊再也救不了你!” 哈娃娜颤声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跟神君有什么恩怨?他凭什么这样打你?又跟王者之尊扯上什么关系?爹!我已愈来愈不明白了,你说个明白……” 她一连串提出了几个问题,哈多揩了揩脸上的血渍,面上一片惨然,两目空茫的望着远方,颤声道:“孩子,爹对不起你!” 七绝神君鼻子里哼地一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当她老子?” 哈多果然默然了,知道自己太失理了,埋藏心底多年的痛苦一幕幕的展现在他眼前。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他正值体魄强壮的时候,黄河渡口百家桥翻船,基于侠义之心,他出手救起了二十三条人命,其中有名少女桑柔被救之后发觉父母双双溺毙,桑柔举目无亲,眼看要流离失所,哈多看其楚楚可怜,暂时收容她,其实,那时七绝神君早已成名江湖,如日中天,七绝之下,谁敢不从,桑柔是个艳美多情的姑娘,和哈多日久相处自然有情,正在这时七绝寻上门来,桑柔这才知道闻名江湖的七绝神君竟是她的表兄,七绝自知道桑柔与父母在黄河灭顶之后,遍访黄河各地,最后终于寻来这里,桑柔与表兄见面,恍如隔世,那些惨痛的往事和愁苦纷至沓来,七绝决定将桑柔带往七绝岛,哈多和桑柔便这样分手了。 二年后,哈多终于发现自己爱上了桑柔,他决心去七绝岛找桑柔将内心的渴慕倾诉出来,哪知上了七绝岛,这才发现桑柔已为七绝之妻,并生下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女娃儿,哈多在伤情之下,决定要将这女娃儿带走,虽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但,他爱桑柔,他发誓终生不娶,好好扶养哈娃娜…… 哈多偷了哈娃娜远离江湖,悄悄躲在山里,有次哈娃娜生病了,他下山请大夫,却碰上了七绝神君,交手下,哈多几乎被神君打死,他坚不透露哈娃娜的下落,七绝决心杀了哈多,巧遇王者之尊第一代主,出手击退七绝神君,哈多为了报答王者之尊救命之恩,愿终身为奴,永为王者之尊的家奴。 这些前尘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眼里泪光隐隐,桑柔那俏艳的影子一直挥洒不去,哈娃娜见他那般伤情的样子,颤声道:“爹!养我爱我的是你,我永远是你的女儿!” 七绝神君闻言怒声道:“他不够资格。” 哈娃娜苦涩的道:“爹!生者为天,养者如地,我虽不是他生的,可是他待我如己出,比亲生的还要好,这份恩情女儿一辈子也报答不了,如果你爱你的女儿,就饶了他!” 摇摇头,七绝神君愤怒的道:“不行!他害死了你娘,害得我们父女拆散了近二十年,这股恨,这笔帐,让我咽不下这口气,今日我如果让他跑了,嘿嘿,七绝之名,将永远不再出现江湖!” 哈多怒声道:“要杀要剐全由你,别想抢了哈娃娜!” 七绝神君恨声道:“好!那就先要了你的命!” 要知七绝神君生平认为奇耻大屏者莫过于女儿被盗、妻子忧悒惨死,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全出自哈多一人之手,他曾发过血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处决这个平生最可恨的敌人,如今,他和哈多面对面站在一块,新仇旧恨纷至沓来,要他饶了这个人,他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话声一落,他的掌已扬在空中,哈娃娜满面的泪痕,移身拦在哈多的身前,颤声道:“爹!你要杀他就连我一块杀了!” 七绝神君忿忿地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要知七绝神君孤傲自大,生平全凭喜好行事,虽然他深爱着这个与他离散凡近二十年的女儿,可是当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这样维护着哈多之时,一股于令他无法承受的怒气登时塞满胸中,他伸手将哈娃娜拉了过来,伸指点了哈娃娜的穴道。 哈娃娜顿时呆如木鸡一样的站立在地上,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双眸珠里却露出焦急忧悒之色,面靥上一片凄苦和哀伤—一七绝神君身子丝毫也不停歇,一道掌影已向哈多的头顶按下,屠一刀自七绝神君来了之后,碍于七绝的神威,始终没吭过声,此刻眼见七绝神君要将哈多毁于掌下,怒声道:“妈的,七绝神君你也不要逼人太甚!” 许秃子睹状大悸,道:“老屠,少说话!” 要知许秃子这一生中名列十恶之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七绝神君,七绝武功盖天下,十恶虽在江湖上人人皆怕,俱不愿开罪他们,可是在七绝神君眼里却又微不足道,十恶很有自知之明,个个都不愿招惹七绝,十恶中许秃子和七绝还有那么一点交情,他对七绝脾气摸得很熟,唯恐老屠激怒了七绝。 七绝神君鼻子里哼了一声,手掌已经按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然间,铁无情一声大叫道:“你的手最好拿开!” 七绝神君的手势已够快了,可是铁无情的出手更快,那盘坐的身子笔直的射了出去,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但是,他却将七绝神君那滑落的手掌给拨了开去,七绝神君全身一震,满面惊诧的望着这个年青人。 哈多自忖必死,此刻长吁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如果不是铁无情出手?馓趺墙淮恕?br> 七绝神君望了铁无情一眼,道:“你受伤了……” 武林中能敌得过七绝神君一掌的并不多,铁无情在受伤之余,力拼了七绝神君一掌,不仅七绝神君心里骇异,在四周的人都恍如做梦一样,毕竟七绝神君不是普通人物,江湖上还很少有这种功夫的人。 铁无情嘴角上依然淌着血,道:“我是受了伤,七绝老前辈,咱们江湖上有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凭借着个人的武功,随意杀人,你可知道别人对你的看法?” 七绝神君眉宇一锁,道:“小辈,你在教训我?” 摇摇头,铁无情冷冷地道:“那倒不敢,不过,哈多父女与在下有很厚的交情,你要杀人,也须看看在下同意不同意……” 七绝神君嘿嘿地道:“老夫爱杀谁,就杀谁,你管得着吗?” 铁无情冷笑道:“虽管不着,至少哈多不是你可杀的!” 七绝神君仰天一阵大笑道:“那我就杀给你看!” 他自恃武功高绝,肩头微微—动,人已向前冲来,铁无情随着他那挥出的掌势,硬逼着往上迎去,砰地一声,七绝神君的身子略略晃动,而铁无情却已倒退三步,在翻涌的气血里,他禁不住又吐了口鲜血。 此刻他伤势颇重,如非先天基础稳,换了任何人都会受不了,但,伤势虽重,铁无情却无退怯之意,反而战志高扬,没有丝毫退缩,他依然站得挺稳,双目冷厉的瞪着七绝神君,七绝神君面露讶异之色道:“好汉子!” 他的身形突然如陀螺般的旋转起来,绕着铁无情飞快的流转,铁无情突然将双目垂下,站在那儿动亦不动,在别人眼里七绝如风中的蝴蝶,铁无情如屹立风中的柱子,双方都在寻觅那沉重的一击之机,可是七绝神君心里愈来愈骇异,因为铁无情所施的正是武家至高境界的静止法,将自己全然投入在一片静态中,在静止中,任何攻击都瞒不过他的感觉,七绝神君连着绕了七八圈,始终没找着一丝可以攻击的破绽。 他嘿嘿两声道:“果然是个人物!” 他想借这句话分散铁无情瞬伺的注意力,哪知铁无情如一个木头人似的,置若来闻的依然是抱元守一,七绝神君的身子忽然一停,双手交叉遽出,这两掌快得炫人眼目,令人觉得他那两掌似像虚晃一样的,不留丝毫痕迹可寻,但,铁无情在静止中倏然的出手了,他的右掌微微往前一推,一股浩巨的力道已随着手的推出射发出来,与七绝神君的掌劲交错在一起。 砰地一声大响—— 在激荡的气劲中,两个人衣袂飘舞,身子颤动,铁无情再也忍不住胸中那股气血的冲突,张口吐出三口鲜血。 哈多颤声道:“少主……” 铁无情面色苍白,他身子已泛起了微微的颤抖,但他还是坚强的站在那里,七绝神君突然叹了口气,道:“好倔强的性子!” 他看眼前的年青人那种不屈不挠,不畏不惧的毅力,及不畏死的悍拒抗力,正是他当年那种耐力的翻版,他停下了身子,又道:“你快坐下来调息。” 铁无情冷冷地道:“咱们还没分出胜负!” 七绝神君哈哈地道:“再拼下去,你那条命都没有了。” 哪知铁无情丝毫不领情的道:“只要能救哈多,纵然死了也无遗憾。” 七绝神君大叫一声道:“哈多!你的命真好,二十年前你遇上了王者之尊救你,二十年后又有个姓铁的救你,这也许是天意,上苍不要你死,谁也杀不了你!” 说着一掌拍开哈娃娜的穴道,适才那种冷厉寒凛的神色忽然一扫而光,换成一种慈祥和蔼之色,谁也看不出他会是个杀人如麻、出手无情的大杀手。 他温和的望着哈娃娜道:“孩子,这样你满意了?” 哈娃娜眸中泪光隐隐,颤声道:“爹,谢谢你!” 她望着铁无情那张苍白的脸,满脸焦虑之色,七绝神君由她眼神似乎了解了一些什么,道:“孩子!别担心那小子,他的内力不比爹爹差多少,刚才那阵拼斗,把他体内的瘀血全部逼出来了,他只要调息几天就可以完全复原,只是我不明白,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将他伤成这个样子?” 显然,他并不知道铁无情中了千里香后,为了清除体内之毒,运功相逼,铜人堡主乘他运功之际而伤了他,若非如此,七绝神君还未必能伤了他呢。 铁无情淡淡地道:“谢谢前辈指点,在下已觉得好受多了。” 七绝神君点点头,道:“孩子,咱们走吧!” 哈娃娜一呆,道:“爹,你要带我走?” 七绝神君黯然的一叹道:“爹已想了你太多年了,你难道不愿意随爹回七绝岛看看你娘的坟,你娘却因为思念你而死!” 一行清泪滚滚而落,晶莹的泪水如珍珠似的,她一生随哈多过活,幼时只知道没有了母亲,此刻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世,立刻悲从中来,禁不住心中的凄惨呜呜的哭起来。 铁无情低声道:“回去看看你娘,也多陪陪你爹!” 哈娃娜颤声道:“可是,你……” 铁无情长叹道:“我会照顾我自己,哈娃娜!你比起我来幸福多了,一个是亲生的爹,一个是养父,两个人都疼你,你应该满足了!” “嗯!”哈娃娜泣道:“我明白。” 七绝神君拉着哈娃娜的手道:“咱们走!” 他那宽大的衣袍在空中闪动,人已如一只掠过空际的大鸟,拉着哈娃娜向门外射去,许秃子紧跟着追出去,大叫道:“神君!等等我——” 哈娃娜频频回头,大声道;“爹!你要好好照顾少主,我会来看你们!” 哈多眼里也是一汪泪水,挥手道:“去吧!爹会想你!” 毕竟他和哈娃娜相依为命的过了二十余年,两人之间有股浓郁而不可分的父女之情,他含辛茹苦的拉扯她长大,没想到在一日之间面骤告分手,那份挥不掉、剪不断的亲情,顿时使哈多有种无限的感慨,一缕浓浓的哀思在这老人心里回荡…… 他望着哈娃娜那逸淡的影子,愣愣的僵立在那里,良久良久的没说出一句话,而在内心里却愈来愈觉酸楚。 铁无情忽然有一缕落寞的离情涌上心头,虽然哈娃娜和他相处时日不多,可是那股浓郁的情谊,却始终在他脑际回旋流荡…… 第七章 江湖上的讯息传诵的如瘟疫般的快速,几个月以来,江湖上共有二件大事一直在神幻般的流传着,头一件事是血盟三十六友之主铁梦秋之子已是王者之尊的传人,退五龙会、杀海狼派、毁铜人堡……斗七绝神君,这几件事一直在不停的流传着,铁无情三个字已是江湖上的新招牌,各门各派还有各帮会已不敢再轻易的轻举妄动。但,那票黄金能使人忘却血的教训,依然有人在动它的脑筋。 第二件事是江湖突然出现了四个大财阀,有东王、西财、南富、北冠之誉,这四个人凭其庞大的财富,已在江湖上各树一股势力,他们暗中似有某种默契,各门各派都暗藏了自己的人,已将整个江湖掌握在这四人手中。 “逸梦轩”在江湖上有富人之邑之称,这里的凤尾鱼翅、熊掌鲍鱼、姜片海参名肴佳食最能脍炙人口,非真正财阀、富者很难进门来,这里每样东西都价码高,通常一道菜,足够一般百姓吃上三月或一年的,这里排场大、装璜美,进来后如置身帝王家,再加上这里侍候客人的全是美艳的女人,更增加了猜酒行令的气氛。 “逸梦轩”名字好、菜肴品味高、名声就更大,谁知道,逸梦轩今日突然挂出了本日歇业的牌字。于是,江湖上立刻有人传说,逸梦轩今日已被东王包下了整个酒楼,东王邀请的客人正是西财、南富和北冠。 于是,有许多想目睹四大富家庐山真面目的人纷纷守候在逸梦轩的四周,个个探头张望,看看这四个雄霸一方的人物,到底长的有何高人之处。 晌午,天边的阳光正热烘烘的照过来,三十二骑快马已自街头得得而来,这批快骑一律清一色的红袍曳地,个个长剑背身、精神抖数、雄伟勇猛,在吆喝声中,这批骑士已将逸梦轩团团的围住,他们似久经训练,每四个人一组,在一个汉子的指挥下,已各自选了自己的位置。他们负责警戒的工作,这种排场,是皇宫王公大臣才有的场面,事实却是武林中的巨擘,这位大人物会是谁呢?怎么有这么大的场面? 没多久,一辆黑辕马车自街角缓缓驶来,八个银衣汉子分立马车两旁,伴着这辆车直奔“逸梦轩”的大门口,所有站着看热闹的人俱翘首望着,总希望能看清马车里坐的是何许人。 令人失望的,那辆马车紧贴着“逸梦轩”的大门,看热闹的人也仅仅看见几个人影而已,那八个银袍汉子簇拥着这几人进了“逸梦轩”的里面。 “逸梦轩”的小楼香烟缭绕,红毡铺地,楼口早已是满香四溢,四个身穿绸袍的少女站立在楼中四角,首先上楼的是个锦缎衣袍的老人,满面的笑意,这位就是东王,再过来是个胖胖的书生模样,也就是人称的西财,随在东王和西财的身后,瘦瘦小小的果是南富,四大财阀见了三个,北冠到现在还没露脸。 东王先招呼落座,绿衣婢女立刻献上香茗,东王呵呵一笑,道:“兄弟!咱们只等老六来了之后,再研商大计了!” 北冠叫老六,那一定是三十六友中的范老六了,他们等的是范老六,西财必定是陆大先生,东王不就是雪飞狐,南富一定是那位林善先生了,三十六友中的四友如今俱是雄霸一方的富主,如果此事传出江湖只怕能惊动整个武林,谁也不会想到三十六友总盟主铁梦秋的老兄弟才是那批黄金的正主儿。 咚咚咚——范老六在两名银袍汉子的护送下上了小楼,几个人在寒暄中落了座,凤尾鱼翅、熊掌鲍鱼片全上了席,这四位老兄弟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胃口,满桌子的丰肴佳宴,他们也不过是沾沾唇而已,酒倒是喝了几杯,陆大先生首先开了口,道:“兄弟!咱们都是苦哈哈过来人,如今咱们却变成了富甲一方的霸子,这段辛酸不是了两天能说的完的,这段历程咱们也不必再提了,眼前咱们这些富贵的日子,只怕不会太长久了!” 范老六哼了一声道:“陆大兄!以咱们现在雄厚的财力、人力,难道咱们会怕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也太小心了!” 摇摇头,雪飞狐苦笑道:“老六!千万别小看了他,俗语说赤脚的还会怕穿鞋的?想想看,咱们四个人家大、业大,如果稍有疏忽,栽了下去,那值得吗?” 那句家大业大的确说中了每个人的心事,眼前的富贵谁又愿意拱手让人,陆大先生皱一皱眉头,道:“干掉他!” 这是最好的拔除心腹之患的方法,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以目前他们的财富,杀个人不过是弹指间的事,但,今日他们所要对付的却不是普通的高手,而是他们当年盟主铁梦秋之子。 雪飞狐嘿嘿地道:“干掉他是必然的手段,眼下咱们四个人都不便出面,因为咱们谁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杀手!” 范老六嘿嘿地道:“这太容易了,咱们只要花点银子!” 雪飞狐哼地一声道:“有一位杀手不是普通银子能买通他的!” 陆大先生啊了一声道:“你是指要命锥子?” 锥子当然能要人命,这个人是江湖上大杀手之一,只要锥子接下的买卖,没有不成交的,锥子最大的长处,在行动之前必先了解一个人,然后再设计动手。在他周详的策划下,有哪个能逃过他的手? 雪飞狐嗯了一声道:“咱们除了找他,还有更适当的人选吗?” 林善沉思片刻,道:“找他!不论多少代价,咱们玩的起!” 雪飞狐嘿嘿地道:“各位既然不计代价,咱们就决定请他来!” 拍拍手,立刻有两个银袍汉子碚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步上小楼,陆大先生和范老六一怔,因为这次四大财阀聚会是不愿外人参与的,有外人参加,他们的身份就容易曝光。林善冷冷地道:“老雪!这是怎么回事?” 雪飞狐嘿嘿地道:“咱们不是要请要命锥子吗?现在,这位就是锥子,要命的锥子,他要与各位当面谈谈!” 陆大先生冷冷地道:“咱们还需要当面谈吗?” 要命锥子嘿嘿地道:“我这个人做生意与一般人不同,干咱们这一行,认银子不认人,诸位要我办事我必须要当面说清楚。” 林善嘿嘿地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锥子冷冷地道:“我要知道你们付出的代价是多少?” 林善一怔道:“你要多少?” 锥子嘿嘿地道:“四位都是当今最富有的人,银两对各位来说太平常了,我锥子难得逮到这么好的客户,当然要狮子大开口。” 范老六淡淡地道:“开口吧,锥子!这里没有人能让你失望!” 锥子双目一寒,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各位,我要伍万两黄金,在各位眼里也许是九牛一毛,在我眼里,嘿!我可混上大半辈子……” 林善惊声道:“杀个人花伍万两黄金?” 锥子双目二寒,道:“各位嫌贵可另请高明,我的代价就是这样高,当然,我的收费是按客户身份地位来做标准,以当今江湖四位的身份,区区五万两之数并不嫌多!” 四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雪飞狐咳嗽一声道:“好!你开得了口,我们出得起价,锥子!我们要除去的对象你已经很清楚了,什么时候交货、何时交款?” 锥子沉思道:“十天后听结果,完事付款!” 范老六猜疑的道:“你不先收定洋?” 锥子哼地一声道:“我们这一行言而有信,事了钱到,我不怕你们会耍赖,凭锥子这几年在江湖上的名声,我相信你们不敢!” 此人果非平常人,对任何事都有着几分自信,他永远都那么有把握,说完后,转身就走。 陆大先生忽然道:“锥子!慢走!” 在喝声中,陆大的全身衣袍抖动,有掌迅快的劈了出去,这一掌所含的真力约有七成,陆大先生自信能给对方一个狠着,谁知要命锥子的身子太快了,掌劲一起,他身子已斜转向左侧,避过那致命的一击,一晃身,手里已多了柄短剑,神幻的抵在陆大先生的咽喉处。 锥子冷冷地道:“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我要试试你值不值五万两金子!” 锥子仰天大笑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陆大先生嘿嘿的道:“值得。” 锥子的剑一收,道:“后会有期!” 一晃身人已斜跃而去,眨眼没了人影。 陆大先生长吁口气,道:“好快的身手!” 雪飞狐嘿嘿地道:“我找的人决错不了。” 陆大先生脸色一沉,道:“以锥子这么高的身手,凭咱们四个人只怕都敌不了他,事成后,如果此人挟威向咱们要挟,嘿嘿!只怕不是数万两金子能打发了!” 范老六一拍脑袋,道:“对呀!他知道咱们四个太有钱了,此人武功如是之高,会满意那点酬劳吗?兄弟,咱们的确要合计合计!” 雪飞狐面上忽然一冷,道:“兄弟,这又能难倒谁?杀人灭口的事对我们来说太容易了,我不信锥子能逃出我的手……” 哪知就在雪飞狐话声一落之时,小楼上已传来一声冷笑,这四大财阀俱是武林高手,耳目何等灵敏,闻声之后,四道人影同时往小楼顶上扑去,在—缕淡淡的影子飘闪中,只听那人不屑的道:“好毒的手法——” 雪飞狐挥掌拍去,道:“兄弟,别让他跑了!” 但,那个人如幽灵的身影仅化作一点余影,任凭这四个如何追逐,他依然跃楼丽去,楼下那群守护的高手似乎没有料到楼上会出事情,当他们发觉“逸梦轩”有人跃下之时,那个人已飘出数丈之外…… 林善跺脚,道:“遭了,咱们的事要泄露了!” 范老六突然叫道:“蝎子!那是蝎子!” 江湖两大杀手,锥子狠、蝎子毒,两人各据一方,各有地盘,哪想到这档子买卖太大了,请了锥子忘了蝎子,眼看这两个杀手都出动了,显然,那五万两金子的诱惑太大了。 陆大先生叹了口气,道:“如果真是蝎子咱们就不必担心了,因为行有行规、道有道规,他还不致于破坏咱们的买卖,我担心这个人是另一伙人,那就糟了!” 雪飞狐哼了一声道:“不管他是何许人,咱们必须要追查出来,别忘了,咱们也有一批人,我不相信有谁敢和咱们作对!” 他立刻传令下去,务必要追查出刚才那个人是谁,顿时,银袍汉子和红袍高手已派人出去追寻…… 酒能令人壮胆,也能使人意志颓唐,淡淡的酒意使人兴奋,浓浓的酒醉使人昏沉,锥子爱酒,但他决不醉,每当在行动之前,他总是喜欢躺在荷花的怀里,手里永远捧一杯如琥珀般浓烈的酒,他决不一口吞下,而总是浅浅的品尝,而荷花总是唱那曲十八相送,歌声低沉又有股撩人的醇意,锥子闭上眼,听着歌、饮着酒,这么写意的日子,只怕能享受的人不会太多。 荷花忽然声音也有些抖,道:“锥子,我唱不下去了!” 十八相送才起了个头,荷花已感觉出锥子身体里散发出那股子热力,她的心如小鹿般在怦怦跳跃,一张笑靥也散发着嫣红之色,眸子里隐隐的透着水光,一种痴迷而又撩人的神色凝望着锥子躺在怀里的脸。 酒能助兴,更引人遐思,尤善撩人情欲,荷花是个女人,是个最成熟的女人,生理的需要是迫切的,她有些情不自禁的握住锥子的手,锥子的眼是红的,唇是热的,一股强烈的气息刺激着荷花,她嗯了一声道:“锥子!我……” 锥子忽然目光一冷,道:“别胡思乱想,玩真的我可不干!” 荷花一呆道:“死人!你只会杀人,喝酒,躺在这里听我唱歌!” 锥子深沉的道:“你晓得我是个杀手。” 荷花淡淡地道:“我早知道,还用你说。” 锥子嘿嘿地道:“杀手就不能动情,动情就会手软,拆身子骨的事更不能干,咱们的关系就止于现状,银子随你要,感情一点也不给。” 说完话,他摔了杯子,霍地站起来,目光已落在在花园里那棵榕树下,树底下,一个全身黑衣的汉子斜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一柄小刀,很仔细的在修理自己的指甲,这个人一双手长得好白好嫩,他彷佛非常珍惜自己那双手,很有耐心的修着指甲壳,荷花的眼珠子睁大了,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她连感觉都没有,愣愣地道:“他是你的朋友?” 锥子嗯一声道:“不是我的朋友,就是你的客人!” 黑衣汉子哈哈两声道:“两者都不是,锥子,咱们只能说是同行!” 锥子淡淡地道:“蝎子!你没事不会找我。” 蝎子用嘴嘟嘟荷花,荷花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察言观色是她天赋的本领,嘴唇仅那么一闭,已悄悄的离开了。 锥子淡淡地道:“说吧,现在这里没人了。” 蝎子嘿嘿地道:“你接了票大生意。” 点点头,锥子道:“还是咱们同行的消息灵通,这么快你就知道了。” 蝎子笑笑地道:“价码高、利润好,这生意让人眼红!” 锥子大笑道:“你想插一脚?” 点点头,蝎子道:“我想分点红!” 锥子果然是个很上路的兄弟,闻言眉头都不皱一下,伸出五个指头,大笑道:“行!五千两白银给你吃红!” 摇摇头,蝎子满脸不屑地道:“老兄弟,你也太小看我蝎子了,五万两黄金跟五千两白银,差得太远了,兄弟,你不是打发要饭的?” 锥子心弦一震,道:“好耳目呀,居然连价码都摸清楚了,蝎子!杀人的是我,卖命的也是我,你平白得五千两白银……” 淡淡一笑,蝎子道:“兄弟!你以为那是个大数目,我蝎子做事一向稳打稳扎,只怕你兄弟没摸到黄金的边,那条小命就交待了,请问兄弟,你这不是画饼充饥吗?” 锥子一震,道:“老蝎!别跟我转弯抹角,有话直说。” “嗯!”蝎子脸色凝重的道:“那四个买主不是善与之辈,你卖了命,杀了姓铁的,我怕你自己也活着走不出来,别忘了,这四块料全是三十六友中人!” 锥子一呆道:“你说他们全是铁梦秋的手下?” 哼地一声,蝎子冷冷地道:“我终于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害铁无情了,这几位兄弟一定随铁梦秋挖了那票黄金,然后四个人来个黑吃黑,将这票金子吞了,然后杀了铁梦秋,可怜铁无情连一绽金子都没捞到,却背了个大黑锅,各门各派全不放过他,一直在追杀他!” 锥子冷笑道:“他们不敢,锥子并不是善与之辈!” 蝎子摇摇头道:“别太相信自己的道行,你的剑是够狠厉,我的剑也不比你差多少,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锥子!别太有自信,杀铁无情容易,那四个人可不容易对付。” 锥子沉思片刻道:“蝎子,你的意思?” 蝎子嘿嘿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先解决铁无情,再和这四块料谈条件,也许他们还不敢同时得罪我们两个人!” 锥子沉思道:“这样干可犯了咱们这一行的大忌!” 蝎子大笑道:“兄弟!杀人灭口,是他们的毒计,他们不仁,我们不义,狠狠的啃他一口,做个永久打算!” 锥子的心终于动了,想了想道:“好!咱们先找姓铁的!” 两个人终于谈妥了,这两大杀手,在江湖上声望极隆,各有自己的班底,两个人合作其势大增,锥子一拍蝎子的肩,道:“走!咱们喝酒去。” 两个人的背影缓缓消逝,荷花却在他俩走远后探出头来,她面上一片冷煞,嘴角里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她略一张望,缓缓渡回房里。 房里,大红烛吐着烛花,闪颤着荧荧光晕,被褥上摆着两个龙风枕,黑三斜斜靠在床头上,双手放在脑袋后面,一双眼珠子黑乌乌的望着荷花。 黑三冷冷地道:“那两个杀手走了?” “嗯。”荷花低声道:“他们在动那票黄金的点子,还要向铁少主下手,黑三,你难道对这批天大的财富一点都不动心?江湖上言之凿凿,都说铁无情是黄金的正主儿,黑三,我可跟你这么多年,你总要为我们后半辈子打算打算,你不爱金子,我可想得要命,现在你随在铁无情的身边,可掌握他的一切,我们只要知道黄金的流向,哈哈哈!” 哪知黑三面色一板,冷叱的道:“黄金算什么?我要的是金面王,那才是世间的无价之宝!上一代王者之尊努哈赤曾对我有恩,这个铁无情跟我黑三关系并不深,我一定要拿到金面王!” 荷花冷笑道:“那只不过是个金面具,值不了多少银子!” 黑三冷哼一声道:“你懂个屁,金面王是远自大理王室流传出来的,大理王室虽然没落了,但大理王室视这个面具为王室权力的象征,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子子孙孙都要收回这个面具,荷花,那条件的丰厚决不比那批黄金少!” 荷花耸然动容,道:“真的?” 点点头,黑王沉默了,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从他那张凝重的脸庞土不难看出他有很重的心事! 荷花那颗心突然怒放了,她做梦也投想到那具金面王还有那么大的价值,有了它,她可以回大理王室换取无尽的财富,那天大的富贵彷佛已向她招手,向她拥来! 荷花在解衣扣、在宽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眸珠里更幻化着缕缕的诱惑,她正施展女人的天赋,要用柔情软化掉眼前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给了她无限的希望。 黑三是朵花,铜人堡那段日子使他几乎忘了女人是什么样子,久旱逢甘霖,他耐不住她的挑情,也禁不住她那满身的热力,伸出大手,已搂住她的腰,而她借势也倒向他的怀里。 一个干柴、一个烈火,那熊熊的情焰一发便不可收拾,两个人各有鬼胎,就这样纠缠在一起,揉和着! 断魂林里早已人影晃动,这批人行动迅速,在行走间绝不发出一点声响,他们很有秩序的选择最有利的位置,个个都隐藏在最隐密之处,牟三劈是这伙人的首领,他有一刀三劈之誉,那柄斜长的刀如他的生命一般永远抱在胸前,雪亮的刀闪闪生光,他环视了各个角落一眼,当他觉得很满意之后,他才放心的抱着那柄刀,站在路口上。 远远的要命?蹲愉熹烊魅鞯目绮蕉矗饩褪撬胫诓煌Γ看危『昧讼率值氐悖苁亲詈笠桓龀鱿郑p傅氖挛袢桓踩踩钦夥矫娴母呤郑芄凰娴乩砘肪巢煌才抛钣欣奈恢茫蝗眯值芮嵋妆┞渡矸荩庖彩且蹲咏媳鹑烁呙鞯牡胤剑灰鱿峦嘈拍锹渫耐米泳懿坏簟?br> 锥子能走路决不骑马,这也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他认为一个杀手在行动之前骑马,受那颠簸之苦,脑子一定不够清醒,借着走路,他可慢慢假想眼前的敌人,用何种方式取对方的性命,这很重要,他必须思虑清楚后才会下手,他是杀手这一行的祖师爷,唯有冷静和沉着才能达成他所要交付的任务。 牟三劈望着他们老大低头行来,他决不会出声招呼这位当家的,他知道头头不说话,一定在筹划这趟买卖的行动时刻—— 终于,锥子脸上展现出一抹清清淡淡的笑意,牟三劈不禁长长吁了口气,每当锥子的笑意露出之时,正是他们行动展开的前奏,他们的把子已思虑好了。 锥子低声道:“老牟!怎么样?” 牟三劈也压低声音,道:“全照爷的吩咐,咱们的人手全调集上了。” “嗯!”锥子沉思道:“每条通路全安好了人手?” 点点头,牟三劈道:“错不了,附近共有三条路,每个岔口全安桩了,那崽子只要进了咱们的网,他插翅也飞不出去。” “哼!”锥子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不担心这个!” 牟三劈一呆道:“爷!你担心什么?” 锥子双目一寒,道:“我担心的是外人闯进来搅局,你应当晓得江湖上要拿住他的人太多了,咱们可不能让别人牵牛我们拔桩,那个人咱们就丢大了。” 牟三劈嘿嘿地一声道:“爷!有谁那么不长眼睛,江湖谁不知道锥子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有哪个不怕日后的追杀报复!” 锥子面上一冷,道:“钱能使鬼推磨,毕竟姓铁的背负太多的财富!” 话语间,斜前方的山坳里已燃起一股黑烟,那股子烟雾直上云霄,牟三劈低声道:“爷,正主儿来了!” 锥子仅仅嗯了一声,他已看清那股烟雾飘动的情形,牟三劈毕竟没有锥子那么沉着,道:“爷!咱们是硬干,还是偷袭?” 锥子冷声道:“依你看呢?” 牟三劈哪敢再出声,他知道这位主的脾气,最不喜欢人家问东问西的,只好露出一抹苦笑,站在那里发愣。 眼前已有四匹散淡的骑影,轻碎的蹄声已随风飘来,锥子眼里散射着一缕冷光,那道目光如冬天里穿堂风般那么阴冷,那是他杀人的前兆,每当他要杀人的时候,他的目光就会像冰渣子一样冰寒。 半晌,锥子冷冷地道:“三劈,插响箭!” 一怔,响箭是警告敌人示警用的,瓢把子今日的行动有违常理,怔然间,锥子的目光已瞄了过来,牟三劈还真吓了一跳,迅速一挥手,林后,立刻穿出一道锐响,直往空中射去,整个空中都带起了风声。 远远的,屠一刀仰天哈哈大笑道:“少主,瞧见没,有人给咱们放响箭了!” 淡淡散散的一笑,铁无情嗯了一声道:“老屠,值得咱们动火么?这几个月来,哪天哪日不是有朋友想留下咱们,结果呢,他们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大不了还是海狼派或是五龙会的人!” 摇摇头,屠一刀道:“不像,那些崽子只会暗地里偷鸡摸狗,只想打打闷棍,今天,人家公然示警了,没有几把刷子。嘿嘿,我相信他没那个种!” 哈多随在最后,冷冷地道:“黑三,咱俩先过去瞧瞧!” 黑三目梢子一掠,道:“甭瞧了,那是锥子。” 几个人心里同时一震,“锥子”这两个字太令人心惊了,江湖十恶的大名是令人怕,而锥子却令人惧,谁都知道锥子狠,蝎子毒,这两大高手虽不是帮会组合之流,却各有一股子暗势力,杀人的高手、一狠角色、毒丈夫,在他们手里,没有放不倒的汉子。 屠一刀神色一变道:“老黑,你瞧清楚了?” 黑三冷冷的道:“我闭上眼用这只鼻子也能闻出来,除了锥子,没有这股浓烈的杀气,他手里那柄剑可快得让人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屠一刀呸了一声道:“我倒不信他有那么快!” 他可没碰过让他寒惧的人,除了七绝神君他自知不敌外,锥子虽非泛泛,但凭屠一刀手里那柄刀,他还不会寒了对方,屠一刀首先跃了出去。 蹄影翻腾中,屠一刀已掠到了锥子面前,牟三劈怀刀朝前一送,那大刀在空中连点三点,喝道:“姓屠的,这里没有你的事!” 屠一刀心弦一震,说道:“索魂三点头,好刀法,我老屠用屁眼也想的出来,你一定是北地响马牟三劈牟三刀了!” 牟三劈更是震颤,来人仅从他挥洒的刀影中,就认出他的来历,屠一刀果然非寻常之辈,他吼道:“好!姓屠的,你要是手痒,我老牟陪你玩几招。” 摇摇头,屠一刀道:“我要和你们当家的谈谈!” 不屑的一笑,锥子冷涩的道:“别不识趣,屠一刀,你和老牟都是玩刀的,由他应付你足够了,至于我,嘿嘿,我要会会铁朋友!” 屠一刀老脸难挂,这是瞧不起他,怒声道:“你!” 他那柄刀还真快,人在马上,冷刀已斜劈而下,这手法真快,快得如何拔刀都没有人看见,但,锥子的身手更是不慢,仅一晃,已运指将那柄刀给弹开,道:“雕虫之技!” 屠一刀手臂一震,只觉一股凉意透进心底,锥子只运指弹了那么一下,自己就已手臂发麻,仅这份功力已非自己能敌,他怒声道:“有种跟我老屠玩真的!” 淡淡一笑,铁无情嘴角一掀,笑道:“老屠!别自不量力,这位朋友的功夫,瞧瞧那—指,有谁能办到?老屠,先下去,人家是有备而来,咱们就得会会人家。” 说着骑着那匹马缓缓行来。 锥子登时将目光落在铁无情的身上,他这才看清姓铁的长得一副好像貌,圆嘟嘟的一张脸,配上一双令人畏惮的清澈目光,朱唇上闪着一丝淡逸的笑意,让人永远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份沉着几乎令锥子心折,他大小案子接过不少,可就没遇上这样的俊逸人物。 锥子冷冷地道:“你姓铁?” “嗯!”铁无情淡淡地道:“你不是在等我吗?” 锥子站在那里如一根石柱般,道:“不错,兄弟正是等你!” 铁无情哈哈一笑道:“我连想都不要想,你也是为了那票黄金来的!” 摇摇头,锥子道:“这次你猜错了。” 一怔,铁无情道:“不为金子,你是为什么?” 锥子毫不置疑的道:“杀你!” 铁无情略略一震,此人倒也干脆,锥子要杀他,不是为了那批金子而来,倒出铁无情的意外,他忽然觉得锥子可爱起来,因为这个人虽要杀他,却干脆,直截了当的告诉自己,这也是英雄本色,一种快意而磊落的江湖客,铁无情毫不为意道:“我能知道原因吗?” 摇摇头,锥子道:“我们这一行是不说原因的,不过我看你还是个人物,不妨告诉你,有人不愿意你活着,因你活着他们就活得不快乐,为了这个原因,你必须死!” 点点头,铁无情大笑道:“好!能花大手笔请得起你这号人物的,江湖上怕找不出几个来,我只要从这方面多想想,就不难想出点蛛丝马迹!” 摇摇头,锥子笑道:“你甭想了,因为你没机会想了,当你真的想通的时候,我的剑已割下你的头颅,那时候我领我的赏金去喝我的老酒,抱我的女人……” 第八章 此人果真是个爽快的人,杀个人在他来说只不过是举手弹指间,根本没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怪不得人说江湖皆狂生,锥子更狂,狂得令人喷血。 哪知道黑三在旁可答了话,嘿嘿地道:“喝酒、抱女人,你抱的是荷花那只破鞋!” 这话一从黑三嘴里给抖出来,锥子的神情瞬间一变,他是个干杀人买卖生意的,个人行踪除了他自己外,连他最信任的牟三劈都不知道,因为锥子是个聪明的杀手,他知道杀人者,人恒杀之,他必须随时随地防备别人杀他,荷花那里是他寻求刺激的安乐窝,他自信没人知道,当然,他的同行蝎子是唯一的例外,而今,自己跟荷花的事给黑三一语道了出来,那股子震憾的确使锥子全身泛起了一股子寒意,他的行踪居然落在猎物的眼里,自己的计划岂不全在人家的算计中。 锥子立刻长吸了口气,道:“荷花那婊子告诉你的?” 黑三不屑的道:“你想干什么?我们早晓得了!” 锥子大惊道:“你还知道什么?” 黑三仰天大笑道:“我还知道蝎子也来了。” 这真如晴天霹雳般的震得锥子脑子嗡嗡直响,自己认为最隐秘的行踪,想不到全盘落在人家眼里,此刻他才感觉到眼前的敌手太顽强了,顽强得能摧毁他的一切布局,锥子仰天一声大笑道:“好,你们通通都不能活了!” 牟三劈这时候突然了解他们的把子为什么会叫他发响箭了,锥子要硬的干,直的来,原来还邀了同行的大档头蝎子,他的心顿时定了下来,锥子狠、蝎子毒,有这两位当家的他不相信来人真能过了关。 黑三嘿嘿地道:“怕泄了底,抖出你们那档子丑事?” 刹那间,锥子骇怕了,黑三不但掌握了他的行踪,连他和蝎子的谈话的秘密都听见了,这话如传出江湖,往后,他们只怕无法在这一行里混了,不但混不下去,那四大财阀也不会饶了他们…… 双目如剑,锥子狠厉的道:“你会先死!” 话音一落,远处已有人沙哑的道:“他活不了的!” 一缕寒光已随着话声狂射而来,他不是射向铁无情而是射向黑三,黑三似乎已预料会有这个结局,一翻身,自马上滑下来,人已钻进马肚子下,只听惨啸一声,那匹健硕的蒙古马已倒在血泊中。 一柄弯弯的匕首斜插在马脖子上,来人手法好快,而身子更快,随着刀影,人已曳然而落,正是那个与锥子齐名的蝎子,毒蝎子。 锥子嘿嘿地道:“咱俩会有这么一天吗?” 那是指栽在黑三手里的谈话秘密,场中似乎看不出一点怒意和不快,他只是冷态的瞄了铁无情一跟,又道:“兄弟,值得这样生气吗?吃烧饼没有不掉芝麻粒的,马有失蹄,人有失神,这只能说是咱们兄弟干杀手这一行的一个小过程!” 锥子嘿嘿地道:“说的是……” 蝎子冷冷地道:“按照预定的方式行事,别毁了咱们的规矩。” 锥子嗯了一声道:“铁朋友!”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在这里!” 锥子仰天长吸口气,道:“我锥子是拿了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的交易是要你项上那颗人头,锥子虽是个满手血腥的人,毕竟也是道上混世面的人,今天,我不想要我那群兄弟动手,咱们就来个单挑!” 摇摇头,铁无情道:“你和蝎子一起上吧,如果一个一个的来,实在太浪费时光了,怎么样,我的提议可以接受吗?” 这话够狂也够妄,锥子和蝎子在道上闯,在江湖跑,何曾遇过这么狂妄的人?他俩是雄霸一方的顶尖汉子,虽然干的行业,在道上不怎么好听,毕竟还是个够得上分量的人物,当着自家兄弟的面,人家却给了他俩极大的难看,挑明了,没将他们兄弟放在眼里。 蝎子大笑一声道:“好,有种!” 锥子呸地声道:“妈的,他把咱们看成吃屎长大的!” 牟三劈几曾见过自己的大哥这样生气过,那张脸简直是挂不住了,他是个烈性汉子,虽然这几年跟了锥子干过不少买卖,也学了不少机灵,可是,锥子在他心目中是个神,是位不容屈辱的大阿哥,他看见大哥这般被人羞辱,这般让人瞧不起,心里那股子烈火已烧得他混身都透着气,大刀在空中一闪,吼道:“爷,我先上啦!” 牟三劈在刀上还真下过几天功夫,一柄刀在他手里那真如玩面一样,爱怎么捏就怎么捏,一挥之下,一柄刀已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大弧,唰地一声硬往铁无情劈去。 铁无情不屑的道:“这么冲动的人也能干杀手?” 屠一刀的刀更快,他也是玩刀的,刀对刀,那场面更惨烈,两柄刀立刻碰在一块,铁无情连动都没动一下,屠一刀已拦过去,牟三劈的眼早红了,他要在锥子面前露露脸,别让人给看扁了,出手之狠,根本不顾自己生命,人在拼命,刀更凌厉,屠一刀还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人,若不是他刀法纯熟,他还真招架不住。 刀刀如闪,快得令人目眩。 突然屠一刀的刀往前一翻,牟三劈一个踉跄的滑了一下,仅这眨眼间牟三劈的左臂已被屠一刀砍了一下,虽是刀背砍的,还是肉可见骨,牟三劈在惨叫声中,已哎呀的跌在地上。 此人凶性顽强,虽挨了一刀,猛爬起来,挥起那柄随他十余年的刀,在呼喊中,又向屠一刀冲杀过去。 “住手!” 锥子心中一痛,沉声喝住牟三劈,人已上前扶住老牟,臂口两片肉裂开了,鲜红的血肉分外夺目,牟三劈硬是挺着忍着,面上虽然抖下了颗颗豆大汗珠,他依然挂着那抹顽强悍狠的笑容,道:“爷!我不怕挨,只怕不能替你出口气。” 锥子目光望着远远的天边,长吸口气道:“兄弟!你那份心我了解,老牟!咱们兄弟在道上混、在场上玩命,有那桩吃过亏,有那桩梁子找不回来,今日这一刀,我保证给你讨回来。” 牟三劈很有信心的道:“我相信你,爷!” 锥子的目刃如剑,道:“先杀铁无情!” 字音在他舌尖尚在打转,一缕剑影已如幻化的余光,那么渺无踪影的朝着铁无情直奔而去。 哈多颤声道:“少主,小心!” 铁无情在长啸声中,人如扑起的兀鹰般的,沿着对方射来的剑刃,贴着他的刃沿滑过去,那超绝的身手令人叹为少见,而他的剑随着翻转的身影已吐了出来。 锥子厉声道:“好身手!” 他决不给铁无情喘气的机会,他知道能在他剑下逃过头一招的人,决不是普通的高手,铁无情不但闪过他的初次出击,更能在那种情形下拔出了自己的剑,这份功力已非常人能及了。 一连七剑,剑剑都是杀人的狠着,锥子狠、蝎子毒之名,也许就在他那浩瀚不绝的杀人招式上,这七剑一剑连着一剑,剑剑都是要害之处。 铁无情连闪七剑,道:“好剑法!” 他手里的剑是剑中之王,有王者之剑的美誉,冷凝流闪的剑光突然一盛,在冷艳中,突然一剑穿过锥子的剑幕,平胸点去。 蝎子一见大寒道:“兄弟小心!” 蝎子毒,毒得不着痕迹,在喝声中,人如穿在云絮中的大鸟,挟着汹涌的剑光,一头向铁无情冲去。 屠一刀喝道:“妈的,真不要脸!” 黑三却将他扯住,低声道:“少主不会有事!” 屠一刀的手给黑三拉住了,谁也不知道黑三心里在玩什么把戏,只见三条人影如空际追逐的猎鹰般盘旋激斗,冷芒一束束的闪过人们的眼里,却无法分出三者谁是谁,因为他们的身法太快了。 突然—— 林子里响起一道响箭,带着呼烈的光啸划过空际,牟三劈虽然受了伤,迅快举头望望响箭一眼,道:“发生什么事?” 只听林子里有汉子吼道:“三条路上全混进人来了。” 牟三劈全身一震,道:“哪条道上的?” 立刻有人答道, “不明身份,逢人就杀——” 显然,来人可没将锥子的手下放在眼里,也显然这批身份不明的人物是冲他们来的。 蝎子眼珠子一瞄,道:“兄弟退——” 似他们这样的高绝身手的人,耳目较常人可灵敏得多,外围一发生情况,自然瞒不过他们,锥子心底凉透了,和蝎子立刻闪身飞跃。 锥子恨声道:“朋友,你还请了帮手?” 铁无情闻言大笑道:“姓铁的还不至于这么丢人!” 蝎子蚜异的道:“那会是哪条道上的?” 锥子眼睛都红了,他已看见远处潜伏的兄弟已被一批黄袍汉子追杀的死了不少,真是从未有过的跟斗,本来是围杀别人的,现在反被别人围杀过来,刹那间,他想到了荷花,难道是这个娘们出卖了他?黑三能知道,难道别人不知道?荷花,那个能让男人溶化的女人,难道是出出卖情报,到处留情的女人?他曾记得两人耳鬓厮磨,娓娓细语,她是那么有情有义,谁会想到……锥子不敢往下想,沉声道:“三劈!立刻发攻击令,要弟兄们砍!” 牟三劈在吼声中,已将把子的命令传达出去,这个组合全树立在锥子个人的威望上,锥子的一句话比帮会里大龙头还要管用,命令一下,这批同甘共死的兄弟已在呐喊中自林子里冲出来,拼命的向来人砍伐。 但,自四周向圈里包围的那群人似早经过详密的策划,每一拨人都发挥了极大的功能,这些杀手善于集体作战,刹那间,锥子的兄弟已躺下二十余个。 蝎子厉声道:“兄弟,咱们突围!” “哼!”锥子狠声道:“我还没有栽过这么惨,蝎子,咱们跟他们拼了!” 淡淡一笑,凝立在旁的铁无情,道:“锥子,你如果不想将全部弟兄送命,就听我姓铁的一句话,今天的对手可是用兵的高手,全按着阵法兵阵来对付你们,决不是你们这般杀手能应付的,如果我是你,先将兄弟撤回来,弄清楚对方是谁再下手!” 一愣,锥子是个超级杀手,杀人他很在行,用兵布阵那就非他所能了,虽然他和铁无情站在敌对立场,可是人家言之有理,他当机立断的道:“好,听你的!” 手一挥,那是他们这一行特有的手势,刹那间,数十个弟兄在牟三劈的调度下已退向锥子这边。 渐渐,双方已接近了,黄袍在阳光下十分夺目耀眼,约有数百人之多,在三个跨着巨马的中年人指挥下,已将这里团团围住。 屠一刀一震,道:“耗子——” 跨在马背上,一个目光如豆,留着两撇胡子的那个汉子,似乎没料到屠一刀一眼便认出他来了,他是来自四川的唐门,江湖上称他为唐耗子,耗子即老鼠之意,四川人称老鼠为耗子,唐耗子的意思,说他如老鼠样的精明,那身毒技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在川境,有人说宁遇老沙,不碰耗子,可见此人手段之狠,下手之毒,在同辈中无人能出其右。 耗子目珠转了转,嘿嘿地道:“那位朋友!你认识我?……” 屠一刀呸地一声道:“一只过街的老鼠,认识你不倒了八辈血楣!” 耗子狠声道:“我让你那张嘴叫吧,今天,这里的龟儿子谁也别想逃出去,我们唐门子弟听说王者之尊重现江湖,嘿嘿!金面王曾大闹唐门,这个屈辱虽隔了十数年,嘿嘿!唐门子弟始终认为奇耻大辱,今日就是来洗刷耻辱的!” 铁无情双眉略略一轩,冷冷地道:“冲着我来?” 锥子怒声道:“妈的,你们唐门既然是冲姓铁的,为什么要干我锥子的兄弟?耗子,咱们这个仇是结定了!” 耗子眼珠子一翻,哈哈大笑道:“锥子?你也是名单上的挂名人物,有人不想要你再活下去,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锥子心里有数,那要他命的人甭说也知道是谁,四川唐门,可是江湖上的大门派,唐门的毒天下第一。 眼珠子一转,锥子狠声道:“来吧!看看今天谁要谁的命——” 耗子似是早已布局好,他的人已自四角向这里收缩,站在耗子身边的是个清瘦老头,此人一双手放在背后,坐在马上彷佛被捆起来一样,可是谁也没想到他负手背后,却用双手在指挥四周那些黄袍汉子。 蝎子面上一寒,道:“不好,他们缩小包围了!” 牟三劈急声道:“爷,再不动手,咱们的人就被活活困死了!” 锥子咬咬牙道:“杀——” 他手下那数十个兄弟立刻挥洒起手中兵刃,向接近的黄袍汉子们冲过去,哪晓得人家调配得很严密,当他们冲过去的时候,对方如海浪般的遏阻住他们,而另一批紧随而上,这一冲刺,眨眼间又损失了十几个兄弟。 语音如冰渣子一般,铁无情道:“锥子,你的人再不停下来,最后是人人送命!” 锥子毕竟是聪明人,他也看出敌人用的正是滚蛇阵,阻力愈强,反弹愈大,自己手下仅有数十人,以数十人之力与数百人相抗,硬碰硬砸,只怕伤亡更重。 锥子叹口气,道:“铁兄弟!眼下咱们大伙生死与共,单打独斗锥子或可—算上一个,像这种整体指挥,锥子就差一点了,我不愿弟兄们就这样全部送命,如果铁兄能筹思出一条破敌之法,兄弟将永生感激……” 铁无情看了耗子一眼,沉思道:“唐耗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边那个老头子,他一直在指挥这群人,咱们要破他们的阵法,必须先将他们的掌旗杀掉,锥子你命令你的人严守住这里,我先拿下那个老头再说。” 双方距离有八九丈远,铁无情在交待之后,突然一个掠身扑了出去,他那一跃直有七八丈,人在空中,双足一蹬又是两丈多高,呼地向耗子和那瘦老头当头罩下。耗子厉声道:“你敢?——” 此人果是唐门高手,人在马上,身手还真快速,一按马鞍,整个人立刻射起来,迎着铁无情挥出一掌,掌劲浑厚有力,由下而上,威力不减。 而铁无情的右掌斜落,顿时两掌交错,耗子只觉压力一沉,人已晃荡的落在地上,铁无情却借反震的掌力又陡地掠起,猛地扑向那个老人。 与那老人并立的虬髯汉子嘿地一声,双手交错,兜个圆弧并掌推了出去,那股子暗劲出乎意料的强劲,居然将铁无情封在丈外。 铁无情一震道:“好功夫!” 那瘦老头立刻沉声道:“韦浩天,拦住他,我们发动攻势……” 独角龙韦浩天,这名字不陌生,江湖上可是个脚跺四海颤的大人物,怪不得耗子敢这么嚣张呢,除了那老头会布阵外,还有独角龙韦浩天为他卖命,加上他那帮子唐门兄弟,这阵容可强得很,在这样的阵势下,寻常帮会组合自然讨不了好去。 独角龙韦浩天嘿地一声道:“是,文老!” 布衣相文子议,又是位令人头痛的角色,此人武功高绝不说,尤擅设阵弄法,八卦、两仪、四象,无不精通,交兵打仗,他只要略加指点,就能神速奋勇,各门各派对此人都很推崇。 独角龙韦浩天的掌力如刀,连着三个进身,双掌如奔雷般的发出了无数掌影,招招都是狠招。 布衣相文子仪面对着被困的那些人,面上忽然露出了一阵阴沉的笑意,他突然叫道:“杀——” 那个杀字随着他的手势而传达出来,唐门兄弟有三百之众,霍地分成七八个队形,交叉重叠般的向这里杀砍而来,威势之大,令人寒颤—— 蝎子吼道:“拼吧!” 哈多忽然冷笑道:“他们会布阵,难道我们就不会?锥子,将你的人交我来指挥,我就不信布衣相那点道行能难住老夫!” 锥子几曾见过这仗阵,他只知道硬拼硬杀,似这种兵阵交锋的打法还没试过,一听哈多自动帮忙,道:“好,你看着办吧!” 哈多果非寻常之辈,在这危急的节骨眼上,立刻对着锥子的手下吼道:“快!四个人一组,三组为一队,第一队由牟三劈带领、第二队交给屠一刀统领、第三队由黑三负责,将咱们这里布成七星北斗阵,交叉出击,龙头龙尾由蝎子和锥子策应,我做总指挥——” 他手法高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群本来就有过训练的杀手组合起来,四人一组、三组为—队,共计七个小队八十余人,刹那间,布下了北斗七星阵,蝎子居首,锥子居尾,只见阵容整齐,人人长剑在手,一缕缕刀剑光影泛射开来,股股杀气冲塞空中—— 哈多居中道:“出击退守俱按七步行进,每队相隔不可远离两步,按北斗步法,七星运转之法进退,遇敌立杀,不必顾忌。” 话语间,敌人已自四周冲杀过来,哈多彷佛是名将军似的在阵中指挥若定,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要屠一刀抢攻,要牟三劈率众退守,要蝎子阻杀,要锥子支援,首批进攻的唐门兄弟立刻被这阵法给毁了三十余个,而这一方却丝毫不损。 锥子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样也能杀敌!” 此时四周人影晃动,杀声不绝,地上尘土飞扬,一蓬沙雾将这里全迷漫了,那七星北斗阵在浓雾下更具威力,彷佛有千军万马般的威力,一时间,竟将唐门的攻势阻遏住了。 布衣相文子仪是这方面的大行家,他一见对方阵里那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哈多在仓促间,能摆了出北斗七星阵,正是破他四象阵的大克星,心里的确震骇极了,他这四象阵在唐门中可说是训练了好几日才能熟练运用,而哈多只不过是草草成军,就能将阵法带动得有声有色,他不能不佩服哈多的本事。 布衣相文子仪怒声道:“那个糟老头是谁?” 唐耗子嘿地一声道:“妈的,我给他们一把毒雾!” 他的手立刻套起了皮囊,他只要戴上皮手套,伸进鹿皮袋子里,唐门七彩迷魂散立刻就能洒出去,只要人们沾上一点点,立刻就会化作一滩血,露出堆堆白骨,那种毒剧烈、残酷,连唐门老祖宗都切切谆谆的交待过,非万不得已,非至生死关头,决不可轻易使用。 七彩迷魂散是不长眼睛的,凭这个毒雾虽能除去了眼前那伙人,可是自己人也要牺牲不少。 嗖的一声,一道耀眼的光华已自远处降来,独角龙韦浩天已听见,见耗子要使杀手了,心里一乐道:“洒呀,耗子!干掉他们!” 耗子的话不仅独角龙韦浩天听见,连正在飞扑的铁无情也听见了,他深深了解唐门毒器的厉害,那股子埋藏在心里的怒火登时燃烧开来,冷剑随手拔起,道:“耗子,你找死!” 冷艳的剑光划空而出,独角龙韦浩天双拳并起,要想逼退铁无情的冷剑,铁无情的剑快得令人目眩,独角龙韦浩天没看清楚,那柄剑已穿进他的心口里,一蓬血雨洒起,独角龙韦浩天惨厉的叫道:“你……!” 那庞大的身了如同半空摔下来的肉饼般,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双目瞪得如吐出的鸡蛋一样惊恐的死去。 耗子目眦欲裂吼道:“姓铁的!你……” 他的手已伸进鹿皮袋子里紧紧的握住了那七彩夺命散,抽手要洒出来,可是铁无情的动作太快了,杀了独角龙韦浩天的同时,那柄剑已如空中的水银般嗖地射了过来。 白刃一转,眨眼间砍在耗子那伸入袋子里的手腕处,只见耗子一声惨叫,齐腕而断,那只尚在袋子里的血淋淋手掌便永远包在袋子里—一耗子惨叫道:“我的手!” 他的手掌是完了,鹿皮袋里除了那些致命的毒散之外,又多了一只断掌,这种结果绝非唐耗子事先所能料到的,唐耗子痛得弯了腰,抱着那只断肘在地上翻滚,七彩夺命散的袋口是开的,那夺命的彩烟立刻随着唐耗子翻转的身子洒出来。 彩雾缓缓而起,看上去五颜六色,布衣相文子仪睹状大骇,颤声道:“毒散!” 他跟唐门的渊源很深,对唐门的毒技大多了解一点,七彩夺命散的威力他太了解了,睹状之后,顾不得指挥那些唐门兄弟,飘身立刻闪去。 铁无情恨透了这些人,转身挥剑追去,道:“那里逃!” 那柄寒利的冷剑,直如划过空际的电光,已随着他飘动的身影划去,那出手的剑刃又快又准的劈在布衣相文子仪的双腿上,真快真利,只见血光一溅,布衣相文子仪的两条腿立刻和他的身子分了家,叭地落在尘泥中。惨叫一声,布衣相文子仪吼道:“妈呀!我的脚——” 悲惨的一叫,耗子的身上已溅上了七彩夺命散,那化骨的疼痛,陡地如疯狂样的狂奔起来,嘴里大叫着:“水!水呀!” 他那奔跑的身子一下子拌在布衣相文子仪的身上,两个人立刻滚在一块,只见这两个人拼命的撕裂着对方,一股子黄乌乌的血水化了开来,如浇上硫酸一样的,渐渐看见了白色的骨头,两种不同的惨叫声,在空中嚎叫,这种悲惨残厉的场面,立刻震啸住全场的人了,唐门那批兄弟一见自己的头儿们都死得那么凄惨,有哪个还有斗志,早巳吓得四处溜闪,个个拔腿而逃。 屠一刀吼道:“龟儿,别跑!” 此刻锥子那帮子兄弟的精神大振,他们刚才被唐门的弟子追杀,心里那股呕真是难以形容,这一刹,他们转败为胜,那股子凶狠之心,是不能熄灭的,个个铁了心,壮了胆,挥舞着剑,一路追杀着—— 鲜血洒溅在草木上,碎石间,阵阵的惨嚎随风飘传,那卧倒的血人、断裂的残肢、无助的生命,在这一刻,那凄惨的情状,一幕幕的在人间呈露。 蝎子苦涩的道:“这真是惨厉的一幕!” 锥子叹口气道:“蝎子!咱们这一行干不下去了!” 蝎子望着缓缓行来的铁无情,道:“真想不到,咱们要追杀的铁兄弟,今日居然救了咱们这一伙,兄弟,四大财神的案子你只有拒接了!” 锥子黯然的道:“兄弟,你可知道唐门何以会追杀我们?” 点点头,蝎子道:“一定是四大财神施的灭口毒计,先买通你对姓铁的下手,再请唐家的兄弟追杀你,这样一路追杀下来,他们的身份才不会暴露,而你我只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 锥子吼道:“妈的,那四个王八蛋!” 蝎子沉思道:“咱们毁了唐耗子,一定让那些人很失望,我相信他们决不会这样罢手,你、我还有铁兄弟,全是他们今后追杀的对象!” 锥子冷冷地道:“我也不会饶了他们!” 蝎子嘿嘿地道:“但,毕竟咱们只是一群亡命之徒,没有坚强的组合、没有可依恃的财力,只能凭个人的神勇、经验、机智讨生活,浩大的江湖,只凭这些是不够的!” 锥子一呆道:“那要怎么办?” 蝎子凝重的道:“咱们跟着铁大哥,此人的功夫你我都有目共睹,那超绝的智才更是非我俩所能比拟,也许,咱们几个组合起来在江湖上能创个局面!” 锥子苦涩的道:“铁兄弟会要我们吗?” 他想起自己为了五万两金子而恨不能一剑杀了铁无情,顿时有股难过涌进心头,惶悚不安的瞄了铁无情一眼,哪知屠一刀大步走了过来,一手按在锥子的肩上,道:“放心!铁少主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铁无情双手一摊,道:“诸位如果真愿和铁某人交朋友,在下愿以心论心,诚心诚意的与各位兄弟论交,终生不渝!” 锥子激动的道:“铁大哥,我们是杀手!” 铁无情哈哈大笑道:“英雄不论出身低,大伙只要真交心朋友,那怕是杀猪的、卖臭豆腐的,都是我的朋友,兄弟,咱们义气为先、道义为尊!” 牟三劈忽然大叫道:“兄弟,咱们见过大哥!” 数十个锥子的兄弟随着牟三劈的大叫,轰地一声全跪在地上,震耳欲聋的吼道:“见过铁盟主!” 这一着反而使铁无情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一战会突然多了这么多的生死兄弟,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处事方法,江湖上标榜的是个“义”气,行事间,全凭着那股令人折服的磊落胸襟,他们只要服了你,终生都不会变。 哈多激动的道:“少主,我没有看错你!” 铁无情拱手道:“各位兄弟请起来,大伙既然那么瞧得起在下,在下心里十分感激,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锥子、蝎子都是你们的头头,我们自今日起将以新面貌向江湖出发!” 全部的汉子都在欢呼,个个轩昂的挺起了胸膛,他们仿佛佛注入了新的生命,在他们脸上俱展现了笑颜。 突然牟三劈站出来,道:“铁老大,既然大伙兄弟都奉你为主,我们兄弟也就不客气了,有话我们就直说,江湖上都知道血盟三十六友的当家是铁老爷子,老爷子如今已死,但在他身后却留下了许多问题,有人说他是被自家兄弟毒杀的,也有人说那票黄金给人吞了,我们并不想要那批金子,可是老爷子的死总要弄个水落石出。” 铁无情心中一片惨然,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泪影,他想起父亲是死在自家兄弟手里,心里就如同锥子钻心那样痛苦,长叹一声道:“我爹是死在自家兄弟手里,那票人人欲得的金子也是被自己兄弟弄走了,而我却背了黑锅,江湖上都认为我拥有那批金子!” 牟三劈恨声道:“兄弟失了道义,这种狼心狗肺的兄弟,呸!铁老大,这是血债呀,咱们要向这些人讨回来!” 暗暗一叹,铁无情苦涩的道:“说起来丢人,兄弟杀兄弟,传在同道耳中毕竟不是件体面的事,家父的仇当然要报,我只是在等待机会,要知道我爹的仇人都是我的父执辈,行起事来总有点顾忌!” 锥子沉思道:“铁老大,你那几个父执辈我是见过,虽然他们都不说出自己的身份,可是江湖上突然出现了这么四个大财神,至少不会平空冒出来的,况且他们花那么高的代价,就是要取你性命!”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我相信还有另外的人牵涉在里面,因为我爹在血盟兄弟中有如神样的被尊重,兄弟中敢动他主意的人毕竟不多,至于东王、南富、西财、北冠,虽然他们将自己的身份掩藏的很好,毕竟还是露了相,他们这四个傻蛋,江湖上平空多了四大财主,别人会不怀疑他们的身份吗?至于这次请你当杀手,而不惜假手于人,可见他们对我的顾忌很深,务必要将我除去!” 锥子嘿嘿地道:“铁老大!江湖上的消息我和蝎子都最灵通,据我了解‘六六顺’大赌坊跟这四个人都有很厚的关系,这四大财主的消息全在这家赌坊里交换,我们何妨前去瞧瞧!” 屠一刀闻声大笑道:“好呀!砸场子我最行,少主看我的!” 他仿佛遇上一件十分兴奋的事情,居然手舞足蹈起来,要知屠一刀是个最喜欢热闹的人,一听有热闹可瞧,真是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恨不得立刻过去闹上一场。 第九章 点点寒瑟的星光在穹空里闪着?空中刮着冷寒的风梢子,小羊镇的大街上店户尚在开启着,这是个热闹的市集,酒肆茶楼,当铺商店林立,各路过客大多都在这里打尖歇脚,因为这里有最豪华的赌场,还有能拴住男人心的怡红院,酒色俱全,再加上赌场,使小羊镇的名声很快的传了开来,巨商富家均将这里视为乐园。 论赌场数“六六顺”最大最有场面,进出这里决非普通贩夫走卒,个个都是有两把刷子,“六六顺”大字招牌在风里飘扬,门前有专门使唤的汉子,专门负责接引赌客送上赌桌,场子里清一色的红衣少女,守在各桌前,为客人端酒送毛巾把子,抽烟打火,全是她们的职责,在这里可从天黑赌到天亮,决没有人会赶你,因为这场子的大爷是邓雄,邓雄在道上可不是陌生人,凡南来北往的道上兄弟,经过这里无不进来拜望一下邓老爷子,以示尊敬。 邓雄手下最得力的助手是以赌闻名的海大娘,这娘们虽是个女人,那—手赌技出神入化得令人叹为观止,任何骰于只要落在她的掌心里,她要撒出任何点子都可随心所欲,在这一门子上,她是这里的掌锅,更绝的,凡是有心来赌的,自信有两把刷子的道上朋友,无不以会会海大娘为荣,因为海大娘赌技高,人更漂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能让男人迷倒,但是她不诈不假,全凭真功夫,会过她的人虽然输了,还是心服口服的绝无半点怨尤,在她的赌档上,几乎是坐无虚席,有的是纯赌的,有的是望眼的,暗地里在瞻仰海大娘的风采,看看都觉得过瘾。 能进“六六顺”赌场的朋友大多是体面的兄弟,个个是人模人样,在这里,不怕有人砸场子,更不怕耍赖,因为邓雄的老面子,黑白两道总得顾着点。 醒目的长地毯直铺进大厅中,一张玉石面的大方桌放在厅当中,这一档正是海大娘掌锅,她脸上永远挂着那种惯有的慈祥笑容,给人一种信赖的感觉,彷佛她决对公正,童叟无欺,再加上她秀丽的脸蛋,明媚的眸子,在这一桌的赌客个个为她风采所迷。 她根本不要赌,只要往旁边一站,就已够迷人的,虽然人人称她是海大娘,其实她不过是二十几许的人,至今犹处闺中,多少江湖豪客,富商巨贾,全在她身上兜圈子。而她,玩赌不玩人,绝不和这些人调笑周旋,只急的这些人心里干着急。 场子里,有许多她认识的熟面孔,也有几位她未曾见过的,尤其是那位身着白袍的。玉面青年人,站在赌桌前倒有一股神威,而依在这名白袍青年身旁的两个中年汉子,更令海大娘心里震惊,因为这两个人始终那么冷漠的望着她,她见过的人不少,就没遇上这样沉冷的客人,她的手在碗里运转,眸光却在桌子上堆起的银子上面打转,嘴里却道:“下,下,骰子离手,有变没有?” 几个汉子唯恐失了这庄的机会,纷纷忙乎的下注,海大娘的眸子在台面上溜溜一转,唰地一声,骰子已进了碗里,三颗骰子在碗里滴溜溜的直转,转了许久,突然一停,六点大豹子,通杀,围在桌前的汉子俱啊了一声,全傻在那儿,海大娘手法熟练极了,立刻命人将桌上的银子收了。 哪知,人丛中突然伸进个头来,向桌上那些银子瞄了一眼,大手一伸,道:“慢点!” 海大娘一愣,道:“这位爷——” 那位汉子嘿嘿一笑道:“骰子庄,轮流做,我老屠看了心痒,你——海大娘这一庄先别收,由我老屠跟你赌一把,这些银子算你海大娘下的,我做庄,你来下,赢了,我加倍奉还,输了,嘿嘿,这里可全是我老屠的。” 海大娘在道上干了这么久,还没碰上这样霸王硬上弓的人物,她场面见多了,硬碰硬的场合总有那么一两回,嘴角上淡淡的牵出一丝微笑,道:“朋友!玩赌,多大我都奉陪,不过这是现对现,你朋友有……” 老屠大嘴一咧,道:“那容易!” 只见他从地上拿出一个麻袋,随手往麻袋里一摸,手里已多了个金元宝,明亮澄黄,沉甸甸的,往桌上一放,咧嘴笑道:“海大娘,这够吧?” 全部场子里的人俱瞪大了眼睛,啊地一声,他们虽然都是在外面混世面的,但头一回看见有人提了一麻袋金元宝上赌桌的,仅桌上那一锭金元宝,已够一般人劳碌一辈子的,他们全愣愣的望着这个陌生客。 海大娘神色一变,道:“好!” 老屠一听海大娘应了话儿,伸手往碗里一抓,斗地摔了出去,全部的人都紧张的憋了气,而老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那骰子真怪,转了又转,最后在碗里互相一碰,三颗骰子陡地定住,全是六点朝上,老屠在大伙的惊异声中,伸手将那些银子往地上的麻袋里一捞,全进了袋子里。海大娘真沉得住气,面上神色依然,道:“爷,你请下注,换我当庄了!” 老屠嘿嘿一笑道:“好!” 伸手麻袋之中,拿了约有一两的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嘿嘿地道:“就一两吧!” 全场都被他的举动给弄愣了,刚才那一注他至少也赢了七八百两,换他下注,他只赌一两,海大娘的脸色变了,长吸口气,道:“我的爷,你不是来搅局吧?” 老屠哼地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话?大赌小玩由人赌,场子上也没规定至少多少,最多多少,老子玩大玩小由不得你来决定!” 海大娘冷冷的道:“这种赌法倒像是出老千!” 老屠把眼一瞪,吼道:“妈的!你这娘们,居然敢说我老屠出老千,呸!老子玩这个也不是玩假的,‘六六顺’要玩不起别玩,省得丢人现眼!” 说完话将那只粗麻袋往肩上一背,转身就要走。 他这一嚷嚷,全场子都静下来了,海大娘是个历经大风大浪的人,一瞧老屠这副泼辣像,顿知今天有人砸场子,“六六顺”赌场开张迄今,凭着邓雄的老面子,江湖上敢在这里闹事的还不多,而这位姓屠的故意寻事,这事就显得不寻常了。 她淡淡一笑道:“朋友这么就走了?” 老屠一回头,道:“怎么,大娘还想留下我?” 海大娘嘿嘿地道:“朋友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小女子很难向我们当家邓老爷子交待,你至少……” 话语间,已有两个雄壮的汉子向老屠身边靠去,老屠斜瞄了人堆里的锥子和蝎子一眼,眨了眨眼,那意思是告诉他们有热闹可看了,铁无情始终稳得住,面上挂着一丝很耐人寻味的笑意,蝎子很内行的道:“铁老大,他们要给老屠教训了!” 铁无情淡淡嗯一声道:“漏子捅的愈大愈好,最好邓雄能立刻出面!” 那两个雄猛的汉子将老屠一夹,两个人的手已暗暗的搭在老屠的背后,只听左边那个汉子嘿嘿地道:“朋友,咱们到内间谈谈!” 老屠哇地一声道:“怎么,‘六六顺’还有撑腰的?朋友,别跟我姓屠的玩这一套,有什么话,咱们就在这里说!” 先前的汉子冷涩的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屠面上一冷,道:“你还想玩玩?” 这两个汉子都是场子上的老鼠,平日在邓雄的威名下,场子上还没出过漏子,今日老屠不识相,硬要砸场子,他们两个觉得这是唯一表现的机会,虽然场子上最忌这种事,但,如果不给这老屠教训,往后“六六顺”赌场在道上也就甭混了,两个人互相瞄了一眼,双双向老屠揪去,显然他们要将老屠给揪到后面,再修理一顿。 可惜,这两个混混看错了人,走了眼,老屠是何等人物,岂会任他们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得逞,暗中一运劲,那两个汉子顿时被震得往外仰去。 老屠冷冷大笑道:“朋友,站好,别摔跤了!” 海大娘神情一变道:“原来是个会家子!” 她自认功夫很好,寻常人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出手,此刻,她一看场子里的任老八、齐老九都不是人家的对手,顿知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否则,便无法压住阵脚,如果“六六顺”真给人砸了,往后场子就非收不可了!她身子如一缕喷出的轻烟,嗖地一声自桌后跃了过来,那只纤纤的玉手已奇快的探了出去,遥空点向老屠的凤椎穴上,这一招还真狠,一下子就要老屠躺下,哪知老屠身子一仰,挥手一掌拍在海娘子的脸上,道:“好毒的女人!” 那一掌还真脆,啪地一声,已将海大娘给扇倒在地上,海大娘那种娇滴滴,吹弹可破的一张脸,突然烙上五根手指印,顿时肿得老高,此刻,她才惊觉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汉子决不是普通之人,以她那么快速的身子居然经不起人家一掌,那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种公然的掌掴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件莫大的耻辱,她怒火如火上浇油,理智早被怒火烧昏了,一跃起来,整个人如箭般射了过去。 陡地一声大喝,道:“住手!” 她那射出的身子犹在半空,耳际已被这声断喝震得嗡嗡直响,她迅快的一刹身子,凝立在地上,道:“梅总管!” 梅老总早已稳健的挺立在那里,他有一副硬朗的身子骨,铁饼似的一张脸,“六六顺”赌坊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须他过问指使,在“六六顺”里就如老板似的那么有权威。上上下下,对这位梅总管都得敬畏三分,就算海大娘是这里的掌锅,她还是对这位老总忍让三分。 梅老总出了面,海大娘终于长吐了口气,在她的印象里,梅总管没有摆不平的事情,任何事情到了他手里,总有个解决的办法,尤其道上的事,梅总管对各门各派各帮各会,全部扯得上那么一点关系,人头上,很罩得住,哪一路英雄汉子多多少少都会买个面子。 梅总管嘿嘿一笑道:“屠先生请息怒,场子里的兄弟不长眼,有所得罪,尚请看在我们邓当家的薄面上!” 老屠一瞪眼,道:“邓雄是个什么东西,要我看他的那张厚皮!” 这是存心给邓雄面子上不好看,梅总管神情一变,他是个很冷静的汉子,在这种情况下,他立刻向手下,道:“清场!” 那是很明白的表示,今天“六六顺”不作买卖了,场子里那群跑腿的立刻将赌客们请出去,那些赌客虽然不愿意失去这种热闹场面,无奈“六六顺”的爷们都是沾不得的道上兄弟,于是,识趣点的都自动离开了。 还剩下几个不愿走的,全站在那不动,梅总管这才有机会向四周瞄了瞄,他这一看心弦剧烈的一震,因为蝎子和锥子他很熟悉,虽没交情,但对这两个大杀手的事绩可知道得太多了。 他呵呵地道:“真想不到‘六六顺’今日来了这么多贵客!” 蝎子和锥子恍如未闻,只是不屑的冷笑着。 屠一刀呸的一声道:“姓梅的!今天你把我老屠留在这里,告诉你,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老屠别的本事没有,杀个人可容易得很!” 梅总管嘿嘿的道:“姓屠的!别人不认识你,我可晓得你是谁,十大恶人之一屠一刀,天下不知道的有几个?不过,进了‘六六顺’,嘿嘿!要想活着走出这里,那可不容易!” 随着他的话声,“六六顺”的杀手已自四处拥了过来,“六六顺”能在江湖上打出相当的知名度,自然决非泛泛之辈,手底还真有几位不可忽视的人物,眼前就有两位很让人头痛的人物,一位是站在梅总管身后的童叩门,另一位便是羽阳老怪,这两个人物可都是狠角色,都是一方的枭霸,他们一出现,连屠一刀都倒吸了口冷气。 童叩门哼地一声道:“我当是哪一位人物呢,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胡闹,原来是你这杀人魔王,老屠!看在我姓童的面上,放下那袋银子,立刻滚——” 屠一刀大嘴一咧,道:“妈的,老童,你把我姓屠的看扁了!凭你老童那点能耐就想唬住你爷爷,呸!老童,你看错人了!” 童叩门怒声道:“妈的,给你脸你不要脸!” 一柄剑已如寒星般的穿了过来,此人剑法当真别树一格,在闪烁间已到了屠一刀的面前,屠一刀的刀更快,当地一声已将对方的剑架开,道:“有种咱们一对一!” 哪知羽阳老怪呸的一声道:“去你的,今日不砸碎了你这婊子养的就不算人养的!” 蝎子在旁边冷冷地道:“怎么,还想以多胜少?” 羽阳老怪一瞪眼,道:“哟,这儿还有人抱不平?” 当他目光和蝎子那阴冷的目光一触的刹那,他的心猛地一沉,他真没想到名震江湖的大杀手蝎子和锥子都在场,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咬咬牙,道:“蝎子,咱们河水不犯井水!” 蝎子冷冷地道:“你已犯着我了!” 一怔,羽阳老怪道:“这是哪的话,我老怪可跟你这一行扯不上边,如果有什么误会,嘿嘿,我老怪在这里愿意赔不是,可是,今日我们‘六六顺’赌场的事,希望你别插手,否则惹上事非,嘿嘿,那可是永无止尽的事!” 面上杀机一涌,蝎子道:“你想干掉我朋友,我就饶不了你!” 他真是超级杀手,嘴里的话才如冰渣子落地,手里的剑已向羽阳老怪当胸穿去,羽阳老怪的身形立刻向左边一移,谁知锥子已从旁边推出一掌,羽阳老怪全神贯注在蝎子身上,哪想到他身后的锥子更是厉害角色,当他方警觉身后带风的刹那,那一掌已击在他的肋骨间,呀地一声,他已连吐两口鲜血。 羽阳老怪颤声道:“你!” 锥子冷冷地道:“我是锥子,你听过吧?” 锥子之名如雷贯耳,锥子和蝎子连手,江湖上有谁能敌?两人都是杀手,杀手的手段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杀死对方,他们出手决不会顾忌出手的方式,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们,这就是杀手的本性。 梅总管厉吼道:“妈的,你们太嚣张了!” 手一挥,二十几个汉子已挥剑冲了过来。 屠一刀呸地道:“杀!看我老屠的刀!” 刀光在颤闪中洒出,立刻有两个汉子应声而倒,蝎子和锥子更不待慢,双双跃出去,已干倒七八个。 蓦然间,有人叫道:“通通住手!” 随着这声大叫,“六六顺”里的兄弟全都自动退下,只听有人叫道:“老爷子来了!” 邓雄,“六六顾”的当家的,一个在“六六顺”当家主事的大档头,一脸兜腮胡子,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炯炯有神,果然是位相当威仪的人。 海大娘立刻道:“老爷子,有人扰局!” 点点头,邓雄淡淡地道:“我知道,有兄弟来说过了!” 他瞄了一眼,嘿嘿地道:“真想不到‘六六顺’有那么大的面子,连铁大当家的都来了,铁朋友,今日的事不会是无缘无故,我今日请铁朋友给我姓邓的一个交待——” 此人对武林中的讯息相当灵通,最近江湖中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的全都能通盘了解,虽然他只不过是个赌场的老板,但,能在这种环境撑场面的,黑白两道可要全罩得住。 铁无情见邓雄果然是个人物,人一踏进场子,就将问题核心找出来,可见此人果非普通江湖人物,怪不得他有能耐创出偌大的局面呢。 铁无情冷冷地道:“邓老板!兄弟不过是来看看,想不到贵手下如此待客,准输不准赢,江湖上有这一条规定吗?” 邓雄神情一变,道:“有这种事情?这全是我那些不开眼的手下得罪阁下,我邓雄在这里赔礼,嘿嘿,既然铁兄是冲着我邓雄来的,嘿嘿,邓雄倒要请教,我可得罪了阁下?” 铁无情冷冷地道:“邓朋友,这场子是你开的吗?” 邓雄神情一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铁无情不屑的道:“我要见你们幕后的老板!” 梅总管怒叱道:“妈的,老爷子,别跟他们罗嗦了!他们显然是存心跟咱们‘六六顺’过不去,既然过不去,没别的,咱们就毁了他们……” 眼下场子里倒了好几个他们的兄弟,全是血洒淋淋的,伤的少,死的多,这是活生生的血仇血恨,“六六顺”兄弟,不是省油的灯,给这几个人砸了场子,激起了所有的人怒愤。 邓雄沉稳的吸了口气,道:“铁朋友,你是找死!我老邓本来不想牵涉到你们的事非,可是你们却自己闯进来了,在我的地盘里,由不得你们嚣张,今日,我要你们通通躺在这里!” 话声一落,嗖嗖地冷剑已自四边扬起,羽阳老怪早已被人扶下,童叩门眼见自己多年的同伴道友给锥子伤成那样子,心里那股愤恨简直难以遏阻,洒出一道剑影,朝锥子冲去。 他剑式诡异,破口大骂道:“锥子!你会偷袭,我要你好看。” 锥子那双眼珠朝外一翻,冷厉的剑刃如水样泼洒出来,两个人都是用剑的高手,杀将起来,只见人影翻飞,冷芒四射,站在旁边的黑衣汉子更是将这里团团围住,一有机会抽冷子给锥子一剑。 蝎子却闷不吭声的连着刺倒六个黑衣汉子,邓雄下达追杀令的刹那,蝎子已抢先出手,这正是他们这一行不变定律,任何情况下都要抢先动手,—决不让敌人有先动手的机会,历经多年的经验证明,这一招果然效用很好。 梅总管立刻指挥着四周的汉子,道:“杀!别给这群龟儿子跑掉一个!” 海大娘飞身扑向老屠,道:“老梅!这个婊子养的最坏——” 屠一刀仰天哈哈大笑道:“骚娘们,你是欠揍!” 屠一刀可不是省油的灯,那只杀人的刀在他手里真是又快又利,他闪移既腾,刀刀不空,只见血影四溅,惨嚎不已,海大娘举剑斜刺,心里却直在哆嗦,顿时被他那股威势给吓住了。 刹那间,“六六顺”变成了屠宰场,凭“六六顺”的兄弟居然栽的令人可叹,二十几条汉子全躺下了。 唯有邓雄威力不减,面对铁无情,他无退缩之意,但铁无情似乎想在邓雄身上寻觅出一点什么,并不急于下手,邓雄凭其浑厚的功力,在人家手里,有若小孩玩车子,转不动了。 突然铁无情冷涩的道:“邓雄,我要见你们真正的当家的!” 邓雄呸地一声道:“你做梦!” 铁无情目中杀机一涌,陡然寒厉无比,身子如空中的冷风抢了过来,剑光迅快的一闪,邓雄在惨叫声中,一条手臂齐肘而断,那血淋淋的惨状,使邓雄全身泛起了颤抖,他虽然想硬撑下去,但,铁无情的冷剑又穿进了他的大腿上,一股血随着剑刃而涌出来。 冷涩而厉酷,铁无情道:“说!” 邓雄再也受不了这种痛苦,颤声道:“在阮二嫂那里!” 京都名妓阮二嫂,那可是天下最绝色的女人,此女风骚京都近五年,刮了少王孙公子、豪商富贾的大银子钱,想不到居然给邓雄的主给挖来这里,海大娘凄厉的吼道:“老邓!你泄了主的底……” 屠一刀飞快的劈出一刀,道:“臭女人,你想跑?” 海大娘的背上已挨了一刀,步履踉跑中往前栽去,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全身一片血渍,梅总管眼看着“六六顺”已毁在这几个煞星手里,吼道:“散,兄弟!” 场里的兄弟几乎全躺下了,连童叩门都躺在地上了,蝎子和锥子俱冷漠的监督整个场子,没受伤的汉子几曾见过这么凄凉的场面,根本不等梅总管的话音一了,人已偷偷的溜了。 邓雄面色苍白,颤声道:“姓铁的!这笔血仇,我们当家的会报!” 点点头,铁无情冷冷地道:“我们会找他,我们相信凭着他的财势,这里发生的事情他只怕早知道了!” 说着已和锥子、蝎子、屠一刀昂首跨步面去。 血的教训最能轰动武林,震惊江湖,血洗“六六顺”,这是江湖形容这件事的始末,主事者,铁无情、杀手锥子和蝎子,又加屠一刀,这几个人组合一起,江湖上就给这一组合称作“铁鹰”,又称他们铁鹰杀手。 血盟铁梦秋之子铁无情已展开杀害他父亲的复仇行动,这又是江湖的传说之一,于是,跟铁梦秋之死有关的道上兄弟,人人自危的各自招兵买马,欲与铁无情作殊死斗,这股暗潮在慢慢扩大中…… 杏花植满了林园,那幽幽的飘香闻之欲醉,朝阳缓缓的透出了初艳,斜斜投落在雕栏画栋上,那是阮二嫂的深闺——红园,假山流水、小桥飞瀑,还有二只画眉鸟,在片片丛丛花树下,使这里有如人间仙境似的,阮二嫂——那位粉靥红唇、粉白如脂的美人,此刻,正在缓缓的梳着她那头美丽又乌黑的秀发,两个丫鬟小心的替她梳理着,柔软细长又黑亮的发丝,有若黑金般的发亮,她那一双黑是黑,白是白的眸珠子,显得精神而明亮,头上插上一枝大红花,使这女人愈加的妩媚,在镜子里,她很满意自己这份装束,照了又照,然后转头,道:“小眉,你看我漂亮不漂亮?” 小眉眼睛睁得老大,道:“漂亮!当然漂亮!别说男人看了你都喜欢,连我们女人看了都心动,我小眉都有些心猿意马了!” 阮二嫂格格地道:“丫头!你那张破嘴真像蜜一样!” 话语伴着笑声刚刚在这里消逝,屋外已传来一声粗壮的话声,道:“属下老庄求见!” 阮二嫂眸子那股艳光突然一敛,立刻变得酷冷而令人寒悸,她向小眉点点头,冷声道:“让他进来!” 小眉嗯了一声,一会儿领了一个粗布黑衣的汉子走了进来,这位老庄连正眼也不敢瞧阮二嫂一眼,恭谨站在那里。 阮二嫂冷冷地道:“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老庄恭声道:“‘六六顺’确已被砸,姓铁的决心要将东主揪出来,属下探得情报,火速回来报告我主!” 阮二嫂哼声道:“凭铁无情和那几个杀手就想来我这里撒野,哼,他们也太不自量力了,老庄,调集人手,中途拦截他们,我可不希望这些人进我的园子。” 老庄恭声道:“这请夫人放心,东主已派出金轮法王,率领座下十大弟子已连夜赶来这里,务必不让夫人受到惊扰。” 阮二嫂嗯了一声道:“算那个老东西还有点良心,金轮法王来自西域,传说此人武功高绝,法力无边,手下弟子个个都有一身精湛的功夫,老鬼能力请到这号人物,可能又是花了不少心血!” 老庄得意的道:“东主请了金轮法王并不希罕,还有一位夫人更想不到的人物,已来到咱们这里,目前正由东主陪着!” 妩二嫂似乎十分感兴趣,道:“什么人?” 老庄神采飞扬,道:“西门飘雪!” 阮二嫂神情突然一变,心弦如被重锤敲击一样,震得她娇躯直颤,西门飘雪那个江湖浪荡子,一生都在向死神挑战的人,永远在玩亡命游戏,这个能让女人倾心,也能让女人伤心的男人,对阮二嫂来说,那刻骨铭心的印象太深刻了,她沉默了半晌,道:“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老庄一呆,道:“夫人和西门飘雪是朋友?” 阮二嫂一震,道:“出去!出去!” 老庄如丈二和尚,不知道夫人何以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声称是,恭身疾快的退出这间闺房,而阮二嫂却如全身松软的躺在那张椅子上,双眸如痴般的怔怔望着远处,脑子里一片紊乱,思潮起伏…… 第十章 当阮二嫂意识尚在萦绕,迷乱恍惚之间,东主雪飞狐已悄悄的站在她身旁,那红润润的脸上飞闪着一股爱怜又得意之色,在雪飞狐身旁,一个满身白衣的玉面汉子双手负在背后,正以一种奇特的目光凝注着这个艳名满天下的女人,他——就是面冷心酷的冷面杀手西门飘雪。 雪飞狐眼梢子那么一瞄,嘿嘿地道:“我的女人,你怎么在那里发愣,还不快过来见过西门大侠?你是巾帼女英,他是人中之龙,一个艳丽照人,一个剑道闻人,你们见见!” 阮二嫂立刻自失神中清醒过来,她毕竟是历经沧桑的女人,什么难应付的场面没见过,仅一刹那,立刻转颜一笑,那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彷佛一朵鲜花在晨露里,灿然地开了,雪飞狐虽然占有了这个女人,可是却也没有看过她这种幽远而令人陶醉的一笑,顿时望着她那一抹笑意,呆在那里。 西门飘雪依然冷酷寒凝的站在那里,跟珠子其冷如剑,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想些什么。 阮二嫂深深一揖,道:“见过西门大侠!” 西门飘雪淡淡地道:“不敢!不敢!” 雪飞狐立刻拍掌,道:“备菜,我要和西门兄好好的喝一杯!” 摇摇头,西门飘雪冷冷地道:“我西门飘雪在行动前是不沾酒的,雪兄,你还是先关照金轮法王吧,那个人是离了酒什么事也办不成!” “嗯!”雪飞狐点点头,道:“夫人!你先招呼一下西门大侠,我去安顿金轮法王,这些人都是番民,头一次来中原,脾气可古怪得很,我还得侍候着他们呢!” 匆匆说完,转身而去。 阮二嫂望着他的背影,格格地道:“这个人就是这么识相,该回避的时候,立刻找借口回避,飘雪!两三年没见面了,你还是老样子?” 西门飘雪双目寒光如电,道:“你已成了雪夫人了!” 阮二嫂呸地一声道:“那老东西买了我的人,买不了我的心,飘雪,现在是咱们行动的时候了,你只要肯续前缘,我保证雪飞狐所有的家当全部落进咱们的手里!” 西门飘雪眼里神光一闪,道:“你真有那么大的苗头?” 阮二嫂哼地一声道:“这不是咱们先设计好的么?如果不是贪雪飞狐的财势,我又何必跟他纠缠?现在所有计划都快完成了,只要解决了铁无情,雪飞狐一定不会防我们,暗中解决他,我就成了当然的继承人,所有家产……” 西门飘雪点点头道:“只要姓雪的死了,你就是这儿的主人!” 阮二嫂一怔道:“对呀!” 西门飘雪移身道:“我现在就杀了他,岂不是更干脆!” 阮二嫂摇摇头道:“千万不可,你杀了雪飞狐,咱们如果再在一起,就难杜江湖上悠悠之口,如果姓铁的替咱们除了他,哈哈,我成了寡妇,跟你在一起,别人也没话说!” 西门飘雪哈哈大笑道:“你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呢,听你的计划,连我西门飘雪都害怕了!” 阮二嫂面靥上一红,娇嗔的道:“死鬼!你难道不知道我人是你的!” 说着整个人已贴在西门飘雪的身上,那两个丫鬟都是她一手带大的。 在风尘里,两个丫鬟都看习惯了,此刻一见两个人亲密,双双将头偏过去。风在怒吼着,大块的云絮堆集在穹空,眼看要下大雨了。 沿着那条紫霞河,一望过去,全是密密低垂的柳枝,青青的柳叶垂落,所有枝桠全部浸在水里。 河对岸已可看见闪晃的人影,红艳的袍影不时在柳林里闪动,头一拨人已到达河边。 锥子的头自草丛探出来,已将对岸柳林子里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红袍汉子果然是他们事先探听的金轮法王十大弟子。 锥子手下有二十余人,全是跟随他多年的杀手,他们个个经验丰富,伏在草丛里只看不吭声,默察这河岸两边的形势,默记着每个可隐蔽躲藏的地方。 锥子低声道:“在这里等我号令,我报告铁当家的——” 那群汉子点了点头,锥子悄悄的退回丘后,此刻铁无情已缓缓而来。 黑三和哈多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蝎子率领的那批人也都隐藏起来。 蝎子一移身已向这里会合,他们已将这附近可能渡河的路线全都看好了,只等铁无情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冲过对岸,与雪飞狐那批人拼个死活。 铁无情双目一寒,道:“兄弟们全准备好了?” 锥子点头道:“我们第一线兄弟只等大当家的命令一下,立刻展开行动,对岸的人数不少,除了金轮法王和他的十大弟子难缠外,其余的全是雪飞狐的手下!” 点点头,铁无情道:“我要捉活的,姓雪的千万别让他跑了!” 蝎子嘿嘿地道:“当家的放心,锥子第一拨发动攻击,我这第二拨兄弟跟着就从后面冲杀过去,我不相信姓雪的他能跑上天去!” 摇摇头,铁无情凝重的道:“别大意,这可是咱们铁鹰头一次出击!” 蝎子拱手道:“属下知道!” 铁无情长吸口气,道:“你们如何渡河?” 锥子一怔道:“当家的,属下这批兄弟全是水里的好手,我们预备摸黑从水里登岸,至于蝎子,嘿嘿,他已选好河后面那条独木桥,这番登桥是故意诱敌,等我们上了岸,两边夹攻,他们决守不住那片林子!” 哈多突然道:“当家的,可愿听老奴一言?”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你说!” 哈多望了两岸一眼,道:“这条河水不够深,长是够长,宽就差了点,不如当家的和老奴、黑三乘条小船登岸,这样必然引起他们的注意,咱们明着上,暗着来,在雪飞狐只顾当家的时候,锥子便和蝎子由他们原来的路线上岸!” 蝎子一拍掌,道:“着!咱们就这么办!” 铁无情想了想,道:“很好!船可备好了?” 哈多点头道:“我已雇好了船家,他还在候着呢!” 一挥手,铁无情登上了船,河里风声呼啸,水声不绝,浪花轻轻翻起。 三个人站在船头上,果然立刻引起对岸骚动,船过河中,远处已传来呼声道:“停船!什么人敢登岸!这里。我们雪大爷在这儿办事,闲杂人等不要趟这混水,如果强行登岸,就别怪兄弟们没事先招呼过——” 话声强劲有力,显然是用内劲逼出来的,整条河都是朗朗话声,那船家闻声吓得不敢再划了。 哈多道:“不要紧,船家,我多加五十两银子!” 船家苦涩的道:“爷!你不知道,百里之内全是雪大爷的地方,我们是干小生意活的,得罪了雪大爷,往后……” 当他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一眼看见白花花的两锭银元宝,那一双眼都直了,打从娘胎起,船老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钱能使鬼推磨,他忘了雪大爷的威厉,也忘了眼前的危险,双手捧过那两锭银元宝,嘴也咧开了,拼命的划着船—— 小船速度很快,已快近岸了。 只听有人吼道:“妈的,居然不听我们的!” 三点寒星自岸边射了过来,铁无情衣袖一挥,那三点寒星立刻跌落水中。 铁无情冷冷地道:“雪飞狐就是这样待客的?” 立刻有人哈哈大笑道:“是铁当家的,我罗涛在此恭候了!” 罗涛是冀北的硬汉,在道上相当有名,与其弟罗震,有冀北双雄之称,真想不到雪飞狐居然连这两个人都收买过来,可见这雪飞狐的财势果然雄厚。 船已靠岸,铁无情缓缓登上岸去。 只见这一大片柳林子里,埋伏了近百名汉子,个个刀剑出鞘,暗藏在林子里。 只见五六个黑衣汉子蜂涌而出,罗涛和罗震两兄弟当先而立,冷冰的望着铁无情。 铁无情淡淡一笑道:“罗朋友是雪飞狐的朋友?” 罗涛大声道:“雪大东主是我们的主人,我兄弟不自量力,敢请铁兄弟即刻退回河岸,只要铁兄弟不登岸,我兄弟决不敢为难阁下!” 铁无情大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登岸!” 罗涛一怔道:“在下并不清楚铁当家和敝东主有何过节,我兄弟只负责守住这里,至于其他的,罗某人并不想知道!” 哼地一声,铁无情道:“凭你们这点人手就想阻我上岸,罗朋友,我和姓雪的有通天难解之恨,你要是个人物,立刻带我去见你东主,免得大伙伤了和气。” 罗震怒叱道:“狂徒!江湖上不知道我罗氏兄弟的还很少,你姓铁的在江湖上真正露脸也不过是近几个月的事情,别认为铁鹰杀手就能怕了人,告诉你,今日你退回河岸便罢,否则,我兄弟只有将你打倒在这里了!” 黑三跨步,道:“你过来!” 罗震一呆,上前道:“干什么?” 黑三霍地一刀挥出,道:“劈了你这个兔崽子!” 罗震哪料到黑三会骤然出手,他忽觉冷风扑面,刀影闪颤而来之时,他那尚未站稳的身子已被刀锋划过一道,只见长袍已破,腿上还被刮了一道血口,愤怒的厉吼一声,道:“兄弟!杀——” 这一声大吼,暗藏在草丛里的所有汉子全涌了上来,他们自四面八方而来。 一见对方不过是三个人,顿时有种吃烂饭,仗势欺人的感觉。 只见刀剑俱上,纷纷朝铁无情、哈多和黑三身上招呼。 铁无情长声一笑,道:“姓罗的!你这是让他们送死!” 神剑在空中一闪,刹那间已劈倒三个。 他剑法神化,若一道银幕般的展落,那扑上的人遇着三道剑幕,纷纷惨叫而倒,血肉随着横飞,转瞬间已倒下二十余个。 哈多和黑三更是神通,剑刃刀锋所过之处,顿时血雨腥风,惨烈之处,鬼嚎连连,这种威势刹那间使他们惊慌得不敢前进。 罗涛目中含泪,道:“姓铁的,你好狠!” 铁无情不屑的道:“识相的,快滚!” 罗涛和罗震当初在雪飞狐面前拍了胸脯,坚决的要守住河岸,如今对方只不过是三个人,已将自己这股子兄弟杀得落花流水,心里不禁一片惨然。 此刻,铁无情那如冰渣子的话声传进耳中,直如万剑穿心般的痛苦。 罗震愤烈的吼道:“妈的!咱们跟你拼了!” 兄弟俩根本忘却刚才那惨烈的一幕,两柄利剑合并在一起,双双运足了功力,朝铁无情扑去。 铁无情叹声道:“你们这是找死!” 他的剑法几乎与天地同在,已达幻化境界,罗涛和罗震功力虽高,但两人递出的剑才及一半,已如石沉大海般的仿如不着边际,两人心里同时一震,陡见眼前银华耀眼,一道银练席卷而来,照着两人包罩而落。 罗涛大骇,颤道:“弟弟!快退!” 只见罗震一声惨叫,喉结之处已开了一个血洞,一个身子在摇晃中向前栽去。 而罗涛连敌人的剑在何处尚未分辨出来,握剑的手已飞了出来,他惨叫一声,只见自己那条手臂被冷刃齐肘而断,鲜血犹在溅射中。 罗涛神色苍白,颤声道:“姓铁的,我要报仇!” 远处,已遥遥传来喊杀之声,铁无情知道锥子和蝎子业已展开攻伐,顿时,使他豪气干云,仰天一声长啸,身形如一道急矢般向前射去,道:“咱们走!” 耳边,只听有人叫道:“哪里走——?” 只见一个大光头的红衣人,手里握着一柄方便巨铲,挥动间,那个大铁铲已当头向铁无情罩下。 哈多站在他后面,吼道:“少主!小心!” 铁无情那疾跃的身子如一团黑雾蓦然遭到偷袭,人已斜着移向左侧,堪堪避过那一铲之危。 他定眼一瞧,只见这个红衣僧者长得好威武,斗大的头,光秃秃的,两只大眼跟牛一样的瞪着,而那个大铁铲在他手里如拍苍蝇的拍子,丝毫也不觉得吃力。 很显然的,这个番僧有着极强臂力,和过人的武艺,否则,那沉重的一铲决然阻止不了铁无情的身势。 黑三讶然的道:“老番!” 红衣番僧嘿嘿地道:“我是鸠摩八房!” 一怔,这种古怪的名字,不要说铁无情没有听过,中原武林听过的也不会太多,但是,哈多和黑三闻言之后,心里却如中巨锤般的一震。 哈多脱口道:“大域高手,鸠摩世家的弟子?” 鸠摩八房闻言哈哈大笑道:“不错!真想不到中原也有人知道鸠摩世家!” 他仿佛十分得意自己的家世,一听有人直呼出来,不禁得意的仰天大笑,操着那生硬而不太熟的汉语,勉强通顺的说了出来,然后就是那阵得意的狂笑。 铁无情不屑的道:“原来是个番僧——” 鸠摩八房厉声道:“什么?你敢骂我是番僧,我们法王跟我们说过,番僧是最不好的称呼,你们中原武林看到本僧,应该直呼爷,嘿嘿,我要挖下你的舌根子!” 唰喇两铲,当真快如疾风的朝着铁无情直挥而来,手劲之强,劲力之足,果非一般高手可比。 铁无情身子疾然一跃,立刻拔高七尺,那沉重的铁铲从他脚下一飞而过,但,鸠摩八房收发自如的一收大铲子,猛地又当胸推了过来。 铁无情怒声道:“好功夫!” 此时他居然无法应变,显然对方的出招太快太厉了,他一挫身子,双足深深踩在地上,左手猛地化拳为掌,硬往对方的铁铲上抓去。 哈多厉声道:“小心!” 哪知铁无情那只手如钢铁般的坚硬,硬将对方的铁铲给抓住了,鸠摩八房运劲想将铁无情挑向空中,谁知他的双脚有若陷在泥池里,动亦不动,沉稳的像座山般,迄立在那里如泥塑般的威武。 鸠摩八房一呆道:“你……” 铁无情冷冷地道:“去你的!” 运足劲力往外一推,鸠摩八房再也稳不住身子,噔噔地连退七八步,一跤摔在地上,他气得面红耳赤,爬起来大吼道:“好汉子!你是谁?” 铁无情不屑的道:“我姓铁!” 鸠摩八房挥起大铁铲,厉声道:“真想不到中原武林有你这样的人物!” 铁铲子舞起一道大幕,疾速而狠厉的冲了过来。 铁无情的剑已如羚羊挂角,悄然无痕的飘了出去,那一剑看似如雾幻里的影子,又如云空里的疾电,疾然一声,已穿过对方的铲幕,射了过去。 “哇!” 空中传来一声惨叫,只见鸠摩八房双手握着铁铲,人定立在地上,而那柄锋利的剑却自眉心间穿进他的脑子,通过后脑,半截剑尖露在后脑外。 那真是快速而令人骇极的一剑。 远处,红袍连闪,已有数道人影向这里疾泻而来,他们已远远看见这一幕惨景,在疯狂的厉吼下,已将他们困在中间,各种兵刃已向这里挥洒而来。 铁无情的剑缓缓拔出,鸠摩八房已栽死在地上,脑浆随着剑刃溅射出来,如豆腐般的落在地上…… 第十一章 那一剑穿了鸠摩八房的脑袋瓜,满地的脑浆,如豆花般洒落下来,令人看了不恶心,这副惨烈的情景使那些奔跃的汉子全都倒吸了口凉气,鸠摩八房在他们兄弟中算是功力相当强劲的高手,哪知在人家手里居然落得一剑穿脑的厄运,何人有那么高的功夫,居然在瞬息间毁了鸠摩八房…… 七八道红影曳然而落,全是清一色的红衣僧人,俱是光秃秃的头颅,红眉蓝眼睛的,个个身材高大,手里俱握着清一色的大铁铲,显然,他们俱是金轮法王的座下弟子,这些人全是西域请来的高手,架势上果然有令人骇惧的威仪,所有目光几乎全落在铁无情的身上,在他们眼里,这个身材并不怎么样的年青人才是他们所要寻找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光秃头颅的番僧在金轮法王弟子中居首,人称火轮车,名叫阿布拉,一向性如烈火,一看地上死的鸠摩八房的那副惨状,登时火从中烧,气得全身红袍抖颤,仰天狂笑不已。 黑三沉声道:“你笑个什么劲?” 阿布拉一敛笑声道:“谁杀了我兄弟……” 此人虽然性如烈火,毕竟还很有智慧,在那样愤怒下,依然能保持一份该有的冷静,因为他对鸠摩八房的武功相当清楚,寻常人决无法轻易伤了他这位师兄弟,再看看这柳林四周,地上已横七竖八的死了这么多汉子,连罗氏兄弟罗震都逃不过厄运,他顿时明白,眼下的敌人虽只有三个人,却比数十个甚而数百个都要可怕,他如果不保持极端的冷静,很可能又倒下几个。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我。” 一怔,阿布拉刚才虽然很注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但看他温文儒雅,不似有极高功力之人,在说这话之,时他倒注意黑三起来,原因是黑三之肤色粗黑,又加上满脸的兜腮胡子,那副德性,倒真有几分功夫的样子,此刻一听铁无情承认鸠摩八房是他杀的,心里倒有几分狐疑,仔细的瞄了铁无情一眼,道:“你可知道杀人偿命……” 此人果然是个人物,性子虽然烈了点,但在处理事情方面尚能保持极端的冷静,凭阿布拉名列金轮法王座下大弟子,自有其过人之处,一眼瞪在铁无情身上,暗中已在揣摩此人是何方神圣了。 铁无情含笑道:“我不杀他,他会杀我,为了自救,双方动手难免会有伤亡,如果杀人,人人偿命,凭阁下名列法王的十大弟子,我相信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你可偿过命……” 阿布拉可没想到铁无情的言辞如此犀利,几句话,就能用犀利的辞锋逼人无以为对,阿布拉眉头一皱,闻言畅声大笑道:“佛爷杀人是奉神的旨意,你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居然敢和佛爷相提并论,小子,你可真不知死活。” 铁无情闻言也大笑道:“天下假神旨的事固然不少,却从没有听过神会教人杀人,你这番僧满口胡言,连杀人都会找出这么多的理由,可见你这个人简直是坏透了。” 阿布拉哼地一声道:“你可敢告诉我你的名字?” 点点头,铁无情道:“我姓铁——” 阿布拉心里一震,道:“原来你就是铁无情,怪不得雪飞狐不惜重金礼聘把我师父请来呢,嘿嘿,听说你是目前中原武林的一匹黑马,本佛爷倒要让你变成一条死马……” 他话未落,远处已响起喊杀之声,只见两边柳林里杀声不绝,遥遥的已响起惨叫之声,铁无情心里有数,这些杀声一定是蝎子和锥子双双展开杀戮行动,果然,一会儿,已有人渐渐向这里跑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屠一刀,他衣衫凌乱,发丝蓬散,额际上汗珠淋漓,双目气得圆睁,吼道:“铁爷,金轮法王那老小子给咱们兄弟颜色可够瞧了,锥子和蝎子还在那里力拼,他们要我通知你一声……” 哈多怒叱道:“老夫去瞧瞧。” 他身子方动,阿布拉的手势已动,立刻有两个番僧去拦阻哈多,这两个红衣番僧俱是金轮法王的十大弟子之一,个个功夫了得,此刻两人夹杀一个,两柄大铁铲霍霍生光,哈多功夫也不差,迎战两人倒也不惧。 喘声甫定的屠一刀双眉一皱,道:“不要脸,两个打一个——” 此人性子急烈,名列十大恶人中,素有火爆之名,那柄刀子陡地一旋,照着旁边的那个刚动手的红衣番僧身上劈去,他刀法怪异,又加上那名番僧只想截下哈多,全神只贯注在哈多身上,哪会想到屠一刀抽冷子给他一刀。 阿布拉急声道:“摩耶,小心。” 但屠一刀的刀子太快了,摩耶还来不及变招,那一刀已砍在他的肩上,几乎是连膀子一齐卸了下来,摩耶大叫一声,大铁铲已扔在一边,人随即晕死地上。 阿布拉厉吼道:“干,全干掉……” 他没想到自己这十兄弟踏进中原不及三个月,在这役中就毁了两个师兄弟,在西域,他们兄弟风光那么多年从未有过这种事情,心里那份激愤和悲怆,几乎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他忝为大师兄,一见自家兄弟死伤皆有,在愤怒之下,他首先抢着向铁无情下手。 刹那间,红衫飘晃,七八道红影顿时疾快的旋转起来,八个人的八枝长铲在阿布拉的指挥下,顿时将铁无情困在中间。 黑三叫道:“八蚁阵——” 这是西域的独特阵法,原先金轮法王训练这十大弟子所排列的是十兽大法,现在鸠摩八房和摩耶一死一重创,十兽大法是不能排出来了,只有再排八蚁大法,所谓八蚁阵就是以蚂蚁搬豆的理论,集八人之力汇集起一股力量,凝聚成一点,与敌相搏,其力无穷,任何顽强的敌人,只要困入阵中,要想突破此阵就非易事了。 屠一刀站在阵外,厉吼道:“妈的,八个打一个——” 他挥开手中刀刃,拼聚全身之力,向这八蚁阵冲去,谁知这八个人只是不停的游走,八柄长铲如巨轮似的旋转,屠一刀的刀眼看着已切进阵中,只听当地一声大响,他整个人如中巨锤般的被震了出去,一条手臂登时麻痹起来,他砰地一声倒在地上,顿时愣在地上。 他愣了愣道:“妈的,邪门!” 铁无情站立阵中,只觉这八个人如旋转的风轮般那么缺速和利落,最令他骇异的是那些人影中,居然有股无形的力道紧紧地向他压迫过来,虽然阿布拉诸人尚未向他出手,可是那股浩大的力道却无尽无止的冲来。 暗流如浪,已吹起了他的衣袂,他暗中运集了全身的功力,那柄神剑已斜垂胸前,双目,缓缓闭上,耳际风如嚎,猎猎风声居然吹得他耳膜直响—— 阿布拉突然吼道:“出手!” 八个庞大的身子如凌空虚渡,俱飞跃在半空,然后,呼啸声中,八道铲影若飘飞的轮叶,自八个不同的方位向铁无情洒去。 铁无情静静的冥立于地,眼前一片空灵,耳际却在对方那飞旋的身影中,已感觉出他们八个虽然全部向自己出手,但,真正的杀手却放在阿布拉身上,他的冷剑在静止中倏斜转飘出,剑法真准,正好迎着阿布拉推来的长铲,当地一声,火光四射,阿布拉的身上一震,倒飞出去,而那枝铁铲的一角已被削了半片。 铁无情更是大震,仿佛有千百人之力涌向自己一样,此刻他才了解八蚁阵的威力在哪里,果然是个厉害的阵势。 他跃起长啸一声,道:“好厉害的阵法。” 那激烈的啸声穿空而起,震得四周草木簌簌而响,他身子如射向空际的弹丸,超越这八个番僧的头顶,那挥洒的剑如一片银幕般的飘落。 阿布拉吼道:“小心。” 但,阿布拉的叫声虽然很快,可是铁无情那玄秘的快剑,已乘他们八个番僧尚来不及应变的刹那,一剑已穿在一个红衣番僧的胸前,在血光伴着惨叫声中,铁无情的身子丝毫不停,又是一剑挥去,只见两个庞大的人影落地,又死了两个。 八蚁阵少了三个,顿时溃不成形,已失了威力。 阿布拉面若死灰,颤声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王者秘剑……” 阿布拉大惊失色道:“你是王者之尊的传人?” 点点头,铁无情哼了一声道:“不错。” 阿布拉直气得仰空大笑,笑得全身直抖,全身衣衫都隆然鼓起,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哭,自家的十个兄弟,眼见已去了一半,这是他想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凭金轮法王的那块金字招牌,亲手训练的十名弟子,居然连着死伤五个,这种结果只怕连金轮法王都始料不及。 阿布拉吼道:“我们会报仇……” 字音在舌尖上方逝,人已带着剩下的四个师兄弟向外飘去,眨眼间,已翻出数丈,行动当真快速。 屠一刀厉声道:“别放过他们……” 他似乎已恨透了这些番僧,提起身子疾速而去,远处杀声不绝,铁无情双目清朗如星,朝前一望,道:“快去。” 于是,数道人影如晴空疾电般的飞驰着—— 蝎子和锥子两股人已会合在一起,但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太强了,雪飞狐手下果然还有两下子,一下子便阻止了对方的攻势,锥子和蝎子久攻不下,心里俱是焦急不已,他们不信雪飞狐有这么大的力量,当他们受到顽强抵抗之时,他们发现,那个指挥的人——金轮法王,他身着一袭黄色袈裟,站在那里稳当的指挥着那群汉子,很有自信的环顾着全场,似乎很有把握掌握着全局—— 蝎子怒声道:“宰了他……” 两个人似乎是同一个心意,双双拔起身形,自左右向金轮法王扑去,金轮法王早巳预料会有这种结果,瞄了两人一眼,道:“你俩功夫很好,如果跟了本法王,我保证你俩会更有前程,如果你俩启以为功夫不错,妄想和本法王动手,嘿嘿,你俩往后只怕很难再有风光的日子了。” 一剑劈出,蝎子厉声道:“放屁!”他早已听过这位番僧的大名,深知此人功力厉害,出剑尽量讲求快字,那一剑如空中的电光一闪,可谓快到了极点,哪想到金轮法王黄袍一晃,已避开这狠厉的一剑,其身法之快,简直无法形容。 而锥子却未等多轮法王的身子完全坠落,驭起冷剑划空而起,向着金轮法王当头猛劈而落。 随着这疾快的攻势,蝎子也不停歇,自腰而下,一轮剑影硬是劈向金轮法王的下盘,两大高手密集的攻击,可说是无懈可击,应是天衣无缝,金轮法王在这两大高手联手的袭击下,果然显出其不平凡的艺业,面对着顶上和下盘的剑势,左右两掌忽地一分,一上一下,两道刚劲的掌力倏然击出。 锥子只觉压力奇大,浑厚的力道吹袭得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柄剑此刻居然发不出丝毫威力,逼得他赶快掉身,向旁边滑落。 而蝎子却要硬撑下去,哇地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手上的冷剑喳地一声,断了两截。 蝎子心里大骇,道:“你——” 他顾不得再伤敌人,连着五个翻滚才脱开金轮法王的掌劲范围,胸口已有隐隐之痛—— 金轮法王冷冷大笑道:“那个锥子就比你聪明多了,决不硬接本法王的掌力,你这头笨猪,如果不是溜得快,嘿嘿,你还能在这儿喘大气——” 蝎子怒吼道:“咱们再试试。” 此刻他哪顾得上自己身上的内伤,握着那柄断剑,一展身形,冲了过去,锥子唯恐他有失,闪移身子拦着,道:“慢点——” 金轮法王嘿嘿地道:“刚才有个玩刀的老小子,刀法凌厉,连杀了不少人的那个老小子,可是屠一刀?这个老王八蛋聪明得紧,不敢来碰我,脱出包围圈跑了,嘿嘿,如果加上他,嘿嘿,凭你们三个之力,也许还能和我打成平手……” 只听远处有人叫道:“谁说我跑了?” 金轮法王一怔,举目一望,只见自己座下十大弟子,狼狈的向这里奔跑而来,而在他们身后还跟了那个凶狠的屠一刀。 阿布拉喘声道:“师父。” 金轮法王眉头一皱,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布拉喘喘的道:“弟子——” 屠一刀跃身上前,吼道:“他妈的,你那些熊弟子有个鸟用,十大弟子还剩下五个要死不活的东西,待会儿,连你这个老乌龟都保不住……” 他一眼看见蝎子面色苍白,嘴唇上沾著一丝鲜血,愣了一愣,屠一刀诧异的道:“怎么啦,受伤了?” 蝎子豪气干云,道:“没什么,略略受了点伤……” 屠一刀一指金轮法王,厉声道:“是不是这老小子,他那只手打的?说,我非砍下这老东西那只打人的手不可……” 此人性子暴烈,说话像连珠炮,而手上那柄刀,更是不闲着,随着他那快速的话声一连七八刀劈了过去,此人刀法自成一格,那七八刀一气呵成,密密麻麻,一刀连着一刀,居然逼得金轮法王倒退了好几步。 阿布拉吼道:“大胆,敢向我师父出手!” 一缕铲影照着屠一刀挥去,而随着他身后的几名师兄弟紧跟着冲了出来,将屠一刀围在中间。 锥子吼道:“好呀,咱们就杀杀看。” 谁知金轮法王嘿地一声道:“退下!” 阿布拉还真怕他这位师父,一听师父话声,立刻收势,和那几个师兄弟急急忙忙的退在一边。 金轮法王目注屠一刀,道:“你就是屠一刀?” 屠一刀把眼一瞪,道:“怎么样?” 金轮法王嘿嘿地道:“我在西域就常常听起中原武林有十个名符其实的大恶人,想不到一踏进中土,先遇上了你,看你刀法,果然有那么点功力,只是你还不是本法王的对手。” 屠一刀大笑道:“那你何不试试?” 说完,手中的刀已迅快的在空中划了四刀。 金轮法王目注他划出的四刀,大声道:“离魂刀法——” 屠一刀嘿嘿地笑了,道:“不错,这可是传自西域的离魂刀法,金轮法王,别以为你是西域一个土霸王就可来中原武林撒野,你们西域的武功,嘿嘿,我老屠也能沾上点边……” 金轮法王面色突然一凝,道:“你会‘离魂刀法’,屠一刀,你可是十五年前潜入‘达拉宫’和哭僧论刀三天三夜之人……” 这是金轮法王心中的一个秘密,他出自“达拉宫”的弟子,也是哭僧的徒弟,十五年前,屠一刀进入达拉宫遇上哭僧,论刀的时候.金轮法王还没有出师呢。 屠一刀冷冷地道:“哭老前辈可安好无恙……” 金轮法王嘿嘿地道:“家师已仙逝……” 屠一刀心里一阵难过,目中竟浮现出一层泪影,道:“真想不到,十五年了……” 金轮法王嗯了一声道:“屠一刀,你既然去过‘达拉宫’,那咱们就不能算是外人,今日你帮助我金轮法王收拾了姓铁的,嘿嘿,本法王会尊你一声前辈——” 屠一刀哈哈大笑道:“金轮法王,你忘了一件事——” 金轮法王一怔道:。 “什么事?” 面上猛地一寒,屠一刀道:“‘达拉宫’的弟子永远不准踏入中土,如果有事非来中原不可,必须遵守在中原不展露武功的誓约,更不可带武器兵刃在中原行走,这个你忘了么?” 金轮法王一震,道:“这——” 屠一刀厉声道:“难道哭僧没跟你交待过……” 金轮法王长吸了口气,道:“有——” 屠一刀怒声道:“既然有,你为何还敢来中土……” 金轮法王面上一股羞红,长吸口气,道:“哭大师已作古,那个誓言就不再作数……” 屠一刀愤愤地道:“好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恩师一死,你就不把哭大师当一回事,金轮,哭僧如果在天有知,只怕真会哭个三天三夜,有徒如此,‘达拉宫’的威信将永远扫地了,一代大师哭和尚更要一头撞死了。” 阿布拉颤声道:“师父,我们回西域吧……” 金轮法王怒声道:“住嘴,咱们在‘达拉宫’辛辛苦苦的练功为的是什么?就是要在中原扬眉吐气一番,如今咱们才应雪飞狐的邀请,难道遇上屠一刀就回头了,决不回头,除非中原道上没有咱们可应付之人,否则,我要让‘达拉宫’的武功在中原扬名立万……” 他说得斩钉截铁,似乎没有人能改变他那坚强的意志和决心,可见此人已无法顾及后果了。 屠一刀冷冷地道:“你不后悔——” 金轮法王闻言大笑起来,他这一生中自幼在达拉宫学艺,除了哭僧能让他信服外,寻常人根本没放在他眼里,屠一刀虽然和哭僧有三天三夜论刀的缘法,但,金轮法王却没将此人放在眼里。 金轮法王冷冷地道:“有何后悔之处?” 屠一刀大声道:“我必须告诉你二件事,否则你不会死心。” 金轮法王愣愣地道:“哪两件事?跟达拉宫有关的事,我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你难道会变出新鲜的来——” 屠一刀冷笑道:“头一件,哭僧有没有教你‘离魂刀法’……” 摇摇头,金轮法王苦笑道:“恩师什么武功都教我了,只有‘离魂刀’没有教我,他只说这刀法要靠缘份,不是人人可练的,当时我也以为它不过是一套普通的刀法,哪知恩师临终前,才告诉我‘离魂刀法’是天下最厉害的刀法,举世只有一个人会,希望有机会,我能学得着这套刀法……” 屠一刀嗯了一声道:“哭僧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告诉你。” 一呆,金轮法王道:“哪一半……” 屠一刀嘿嘿地道:“哭僧和我谈论天下刀法之时,就曾笑着告诉我,假如‘达拉宫’弟子有人敢违背他的誓言,踏入中原一步,就用‘离魂刀法’将他们赶出中原,嘿嘿,金轮,‘离魂刀法’的威力你永远不会知道,因为连我也不知道……” 金轮法王闻言一震,道:“你不会‘离魂刀法’……” 屠一刀冷冷地道:“我会,却没使用过,这也是哭僧当年的要求,除了用来吓阻达拉宫弟子外,不可对外人施展……” 气得一跺脚,金轮法王道:“第二件呢?” 屠一刀大声道:“有王者之尊在江湖一天,达拉宫就永远要回避,当年哭僧曾和王者之尊第二代传人论武谈道,双方许过诺言,哭僧可曾跟你提过……” 点点头,金轮法王嘿嘿地道:“有关于这点,嘿嘿,我不识尊者何人,当然不必回避什么。” 屠一刀冷声的道:“如果此人站在你面前呢……” 金轮法王哼地一声道:“先师的约定跟我没关系,先师既然羽化,所有约定全都自然消逝,屠一刀,你今日这一连串屁话,对我金轮法王全不生效!” 屠一刀气得全身抖颤,道:“好,哭僧交待的事,我必须执行了。” 铁无情静静的所完了他们的对话,终于忍不住了,道:“慢着——” 屠一刀怒声道:“少主,这个王八蛋已不是人了,连他恩师的话都敢违背,可见他坏到什么程度了,我屠一刀虽是个大恶人,但,绝对知道尊师重道,不如一刀将他劈了……”点点头,铁无情淡淡地道:“别急,先给他一点机会……”他和缓地道。 “金轮法王,我知道你是雪飞狐请来的人,为的是要对付我,凭心而论,你帮不了什么忙,并非我瞧不起你,老屠的‘离魂刀’你就应付不了……” 一听这话,金轮法王当真是要气炸了肚子,他千山万水,忍着路途之苦,远来中土,为的是什么?就是要露露达拉宫那超绝的武功,让金轮法王在中原树立一个形象,哪里想到半途杀出个屠一刀,居然和自己师父哭僧扯上关系,哭僧暗中留了一手,竟传“离魂刀法”给屠一刀,为的就是吓阻达拉宫的人进入中土,“离魂刀法”到底有何威力,他并不清楚,但,屠一刀想用这套刀法吓退他,老实说,他无法甘心,此刻又钻出个年轻人,还是屠一刀的顶头,他更不服气了,心里那股气不禁愈积愈多…… 金轮法王怒声道:“你就是铁无情……”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我相信雪飞狐已把我介绍得很清楚了!” 点了一下头,金轮法王道:“老雪都告诉我了!” 铁无情哼地一声道:“你还要动手么?” 金轮法王怒笑道:“你杀了我徒弟,我能饶了你么?” 阿布拉脸色苍白道:“师父,他功力……” 金轮法王一挥手吼道:“我知道,你那五个师弟全给人劈了,咱们‘达拉宫’丢不起这个人,回西域也没有办法向道上兄弟交待,再说老雪又那么礼遇咱们,今日就是全部达拉宫弟子毙身此地,这口气也要拼下去……” 阿布拉面若死灰的道:“是,师父——” 金轮法王举头望了远处一眼,此刻两边的杀伐已全歇了手,自从铁无情率兄弟赶来这里,雪飞狐那些手下因为没有金轮法王的指挥,顿时失了依恃,锥子手下立刻反攻,杀得他们全退了回去,金轮法王眉头一皱,道:“姓铁的,本王要单独斗你。”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好。” 屠一刀呸地一声道:“不行,少主,这一场要我老屠来。” 铁无情一怔道:“为什么?” 屠一刀大声道:“我必须先执行哭和尚交待我的遗言,只要有达拉宫的在此我老屠便须先了断这件事。” 金轮法王怒声道:“阿布拉,你就和弟兄看看他‘离魂刀’到底有何高明之处,凭什么敢仗着师父的威风在这里唬人……” 阿布拉并不知金轮法王对“离魂刀”只有一知半解,难窥其堂奥,心底里还真有点顾忌,他知道阿布拉功力算是很特殊的一个,由他先试探一下离魂刀法的凌厉攻法,自己也许借经验能看出破解方法。 阿布拉一抡大铁铲道:“是,师父。” 阿布拉将大铁铲抖得直晃,道:“屠老前辈,请赐招。” 屠一刀冷冷地道:“你可要注意了,我这刀法是你们达拉宫的镇宫之宝,其威力连我也不知道有多大,到时候我收不住手,别怪我没事先说明一一” 阿布拉恭声道:“我会小心——” 他的确是很小心,因为离魂刀法在“达拉宫”里只有绘影绘神的传说,虽是达拉宫镇宫之宝,毕竟见过的人不多,哭僧是达拉宫主持,一生都在哭笑中度过,他将这门刀法不传弟子而传外人,在诸弟子中无人能想通其中道理,殊不知这套刀法并非普通之人能练,一定要在刀法有得天独厚的根基才能练这套刀法,屠一刀是玩刀的大行家,在达拉宫和哭僧细论天下刀法之时,其精辟的看法,和对刀的熟知,使哭僧动了爱才之心,虽说屠一刀在江湖中被列为十恶之一,但哭僧依然传他这套刀法,唯一条件是这套刀法决不可轻易使用,除非生死关头、唇亡齿寒的情形下才能用这套刀法,更重要的是达拉宫弟子曾在列祖列宗的神前赌过咒、发过誓,永不踏进中原武林,哭僧授命屠一刀,将来如果有不肖弟子进军中土之时,只要遇上,即可使用这套刀法格杀勿论。 阿布拉真得很小心,他将全身功力贯注在大铁铲上,暗暗—震,大铁铲上传来当当一阵轻响,只见阿布拉向前踏出半步,那柄大铁铲有若泰山之石,自空中当头盖下,这一招集阿布拉全身之力,其力无穷,当头罩下,能避的人并不太多,在想像中,屠一刀一定是左避或右闪,因对方的力道超过一般人能抵御的能力,连金轮法王都暗中赞了一声,如果以他来说,使用大铁铲这类重武器,他也会用同样的招式来压迫屠一刀走避。 哪知屠一刀大喝一声道:“好,果然是达拉宫弟子——” 他不但不闪避,反而大步往前一踏,那柄刀在空中颤了七颤,如空中飞掠的蜜蜂翅膀般,震动得如海里的层浪,密密麻麻的向前推去,迎着压落的巨铲—— 当—— 一阵金铲交击之声,只见那大铁铲的铲头如被削西瓜一样,断裂了七八截,而屠一刀的那柄冷刃却无法歇止,依然原式不变的向阿布拉劈去。 这真是凌厉而惨烈的一刀,那挥洒的气势能令人丧魂落魄、胆颤心寒,阿布拉如陷在无底的深渊,彷佛面对着令人骇惧的死神般,愣在那里,连闪都闪不掉。 他那几个师弟已熬不住这种情景的持续,在厉吼中、在愤骇下,四道人影奋不顾身的向屠一刀扑去,他们忘了“离魂刀”的怖厉,四道铲影同时挥落。 屠一刀吼道:“闪呀!” 他实在不想伤这些人,可是“离魂刀”刀法太霸道了,霸道得连他都无法驭使,只见那柄刀如长眼睛一样,猛地向后一撤,光影在闪烁中,突然静止下来,四颗血淋淋的头颅随著曳落的刀影而滚向地上。 庞大的身影随着喷洒的鲜血而倒栽在地上。 一刀毙了四名达拉宫的高手,这是匪所思夷的事情。 阿布拉如失神的白痴一样,双腿软软的东倒西歪,他被这一幕情景给吓呆了,几乎怀疑自己在噩梦之中。 良久—— 金轮法王方自失神中醒了过来,道:“好快的刀……” 屠一刀背脊也渗出了汗珠,道:“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是立刻滚回达拉宫,二是你能受得了‘离魂刀’的霸气,你只要有自信能躲过我的刀法,往后中土将无人拦阻着得了你……” 金轮法王的目珠在红润,跺脚道:“我好恨……” 屠一刀冷冷地道:“恨什么?” 金轮法王刀声道:“我恨我师父为什么会留了这一手刀法,为什么不将‘离魂刀法’传给达拉宫的弟子,而传给了一个有十恶之名的屠一刀……” 不屑的一笑,屠一刀道:“哭僧是何许人,他德高望重,早已看出你将来必有不轨之心,所以暗中留了这一手,金轮法王,识相的,立刻回转‘达拉宫’,否则,你必死在这里……” 金轮法王双目赤红,厉声道:“你杀我这么多弟子,妄想扯平,姓屠的,‘离魂刀法’固然霸道无敌,别忘了,本法王的金轮也是天下无敌的,哭师父传你‘离魂刀法’虽是对付达拉宫弟子,但他却没有告诉你离魂刀法唯一的克星就是双火轮……” 屠一刀心弦一震,道:“你何不试试?” 但他的脑子却在旋转着,暗暗忖思着:“怪不得哭僧在和我畅论天下各门各派刀法之时曾说过,‘离魂刀法’虽有霸气,却非天下无敌,达拉宫还有一种武功正是‘离魂刀法’的克星,达拉宫这门武功只能传给将来接掌达拉宫的主持,难道金轮法王就是将来的达拉宫之主……” 金轮法王眼一瞪,道:“我是想试试,但,对象决不会是你……” 一呆,屠一刀道:“那会是谁?” 金轮法王冷冷地道::“铁鹰杀手的头头,铁朋友……” 铁无情闻言冷冷大笑道:“我早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唯恐你的秘招露了出来,让我们有了准备,金轮法王,你尽管出手,达拉宫的武学固可在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处,但决不是最高的……” 金轮法王气得全身抖动,道:“你……” 铁无情冷冷地道:“别动气,临阵动气,可是武家的大忌!” 第十二章 金轮法王能在西域成个局面,果然是位很聪明的人,与人对敌,讲究的是气势和沉着,铁无情能领袖这多中原好手,绝非普通之辈,雪飞狐重金将其礼聘而来,目的就是要除去此人,自己在未动手前如果犯了大忌,这一仗当真不易取胜,一念至此,他立刻收摄心神,长吸口气,将那股翻动的愤怒强自压了下去。 铁无情目光轻轻掠过他的脸上,很赞赏的啊了一声,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有勇气接受别人善意的建议,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这是保护自己的头一关,能沉住气才是致胜的开始,嗯,你不愧是西域的高手……” 金轮法王几乎要气炸了肺,在达拉宫他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佼佼者,一向说一不二,宫中弟子见着他,无不尊敬畏惧。 他说的话就是命令,就是权威,哪想到甫踏入中土,就遇上一个会教训人的狂生小子,虽然脑子里一直在叮咛处自己,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必须要沉着的对付,尤其切忌气浮。 可是,在达拉宫历年来养成的骄狂,使他硬是压不住那股子怒火。 他嘿嘿地道:“小子,你在教训我……” 铁无情淡淡地道, “我只是善意的告诉你。” 金轮法王怒声道:“我希望你的武功能跟你的嘴一样的硬,江湖上耍嘴皮子的人往往都没有什么真材实学,但愿你别让我失望。” 话语一落,手里已多了两个冷艳四射的银轮。 那就是他成名的武器,火艳双轮,又叫夺命金轮,就凭着两个旋转的轮子,让他在西域争得如日中天的威名。 他相信在双轮之下,天下鲜有能幸免之人。 淡冷的那么一笑,铁无情那柄王者之剑如水样的撒了出来,条条冷光在空中如水波般的浮动。 金轮法王是个识货的人,一眼,他已看出对方手中的剑是柄千古难得一见的好剑,仅从剑刃上散射出那股灰蒙蒙、青葱葱的氤氲中就知道这柄剑有多快利了。 禁不住心里那股于狂跳,金轮法王道:“好剑!”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你真识货……” 金轮法王大笑道:“我早已久仰此剑的威名,这把剑给我们西域武林很大的冲击,如果本法王能将这柄剑携回西域,嘿嘿,必能提升本法王在西域的武林地位,老实说,本法王来中原固然要见识见识中原的武学,主要是要看看这柄传说中的利器,我运气真好,才来这里就碰上它……” 铁无情哼了一声道:“雪飞狐只怕早就告诉你这柄剑的来历了。” 点点头,金轮法王道:“雪飞狐如果不提这柄剑,我还未必会来呢,当年哭僧在达拉宫就曾当着宫中所有的弟子说过,要想当天下第一人,就必须会会王者之尊,可见这位尊者的武功有多高了,你姓铁的也许会点王者的功夫,但,决不会赢过我们达拉宫的武功……” 铁无情双目一冷,道:“那要动过手后才知道——” 金轮法王大喝道:“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两只锋锐的银轮在他手里突然旋转起来,只见一片银芒如斜挂在苍穹中的星芒般,耀眼而光亮。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两个银轮在旋转激荡中,居然发出一片嗡嗡之声,这种声音不但尖锐,震得耳中嗡嗡直响,而且能使人脑子混混沌沌,有种意识不清的感觉。 阿布拉立刻退到七八步之外,他彷佛知道这种异响的功能和威力,两只手居然堵起自己的耳朵。 屠一刀神情一变,立刻想到怪不得金轮法王说达拉宫还有一套功夫,是“离魂刀法”的克星呢。 看这双轮的威力,果然不比“离魂刀法”差,真要动起手来,自己果非他的对手。 铁无情面对着这样怪异的兵器,他只有凝神的贯注着对方,手中的王者之剑业已斜运而起,可是那种刺耳的啸锐之音,使他耳鼓有些痛疼。 他暗暗运了一口气,将全身功力运转全身,慎重的等待对方的出手。 果然,金轮法王一声大吼道:“看刀一—” 他称这两个轮子为刀,随着他的话声,两道光影忽然自空而至,挟着无比的风吼,和那冷艳的光流,朝着铁无情疾削而落。 铁无情愤怒的道:“来吧!” 那柄剑有若千斤之重般的迎着对方的飞轮疾快的射去。 他的剑挥出的时间,正是飞轮扑身的刹那。 只听到当地一声,一轮火花在空中溅射,两个轮子倏地弹射而起,又盘旋的自空中滑落。 铁无情只觉得剑上传来一股浩大的震力,几乎要将他手中之剑震飞出去,他这才晓得金轮法王果然是个仅见的江湖高手,仅仅这两个飞轮的威力,江湖上已鲜有敌手,他哪敢稍有大意。 一见两个轮影排山而来,立刻一个闪移,一剑穿空而去。 谁知金轮法王大笑道:“你想躲?” 那两只飞轮彷佛通灵似的,无论铁无情如何闪移,那两只飞轮始终尾随不舍的疾泻而下,似乎非砍了他而永不休止。 铁无情面对如此强大的敌手,长吸口气,道:“我就接一招。” 他不再闪移,更不畏避,全身功力全逼及在剑刃上,双足踏在地上,面对着两只快速而来的飞轮,那柄剑已疾快的连点两点。 “当,当——” 在金铁交击声中,铁无情趁着那两只飞轮被荡开的一瞬间,倏地跃起身子,向金轮法王扑了过去。 金轮法王料不到对手有这么快的身手,能拿捏得恰如其份,他可不敢轻敌,飞轮立刻收回手中,朝着铁无情推去。 铁无情沉声道:“好功夫……” 就在此刻,金轮法王的飞轮推出的刹那,自那轮子里蓦地射出一点寒星,快速的射向铁无情的面门上。 哈多颤声道:“少主,小心呀——” 半空中倏地响起铁无情畅朗的笑声,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而笑,可是那三点寒星射向他之后,有若石沉入海,渺无踪影。 金轮法王颤声道:“星宿归隐法,你是星宿晦的……” 铁无情可不知星宿海是何方神圣,但,这些功夫全是那金面王面具里那片金笺所载的功夫,他当然不会知道王者之尊的武技是直源自星宿海的星宿老人。 金轮法王是西域达拉宫的弟子,对星宿海武功一向不陌生,一见之下,顿时大惊失色,因为哭僧曾再三告诫,达拉宫的武功只要一遇上星宿海的弟子,将会无所发挥,因为哭僧本身就是从星宿海偷跑出来的弟子…… 铁无情冷冷地道:“你怕了?” 金轮法王长叹一声道:“我的确怕了。” 铁无情一收剑,道:“既然怕了,为何还不滚……” 金轮法王长叹一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虽然你的武功令我寒惧,可是我必须作最后一搏,因为雪飞狐在等待我们的结果,不有个交待,我很难离开……” 阿布拉神色一变,道:“师父,不要……” 但金轮法王已抡起了那两个飞轮,他双目突然睁得好大好厉酷。 只见在那两个飞轮旋转平飞的刹那,他的嘴一张,一蓬血如雨向铁无情喷去。 血影如蒙蒙的雨丝,将这四周都化在朦胧之中,经过那飞轮的转旋,血雨如疾骤的恕矢,向铁无情喷洒而来。 铁无情这刹那只觉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金轮法王的人影,他急速的收摄住心神,让自己脑子一片清明,因为那阵血雨落在飞轮上真如火焰一样的令人寒悚,此刻他才明白为何金轮法王称这两个轮刀为火焰飞轮的道理了。 谁又知道金轮法王为了和铁无情作最后一搏,已将自己的舌头咬碎,用舌尖的血液来作为引开敌方的视觉,可是他却忘了,铁无情的功夫是来自金面王的秘笺上,他即使闭上双目也能测知敌人方位。 只见他冷剑倏地一转,冷刃划起一道强光,疾射而去。 啊—— 金轮法王惨叫一声,那两道轮影已射向半空,他瞪着那双硕大的眼睛颓然的倒向地上,胸口上已被冷剑穿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阿布拉惨叫道:“师父……” 金轮法王苦涩的道:“阿布拉,抱起我来——” 血水已渗透了衣衫,阿布拉双手将金轮法王抱起来,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前,眼泪如泉水般的往外涌,道:“师父……” 喘了口气,金轮法王颤声道:“抱我回达拉宫,我不要死在他们面前……” 点点头,阿布拉惨声道:“我一定把师父送回达拉宫——” 他抱着那个即将断气的金轮法王,走出了七八步,蓦地一个回身,双目如刃般的瞪着铁无情,厉声道:“达拉宫子弟将永远记住今日之耻——” 铁无情暗暗的叹了口气,对这个年轻人那种坚毅倔强的神情只有黯然的摇摇头,虽然阿布拉眼神里充满着无情的怨毒,他还是很佩服阿布拉的智慧和勇气。 屠一刀却嘿地一声道:“有我老屠在一天,达拉宫的人就别进中土一步……” 阿布拉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踏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血却沿着他的衫袂而滴下来,那是金轮法王的血,他已流失了太多的血了…… 风又在半空中呼啸,那翻转的云块使这里蒙上太多的萧瑟,那炽热的杀气并没有随着这边杀伐的休止而歇止,反而令人感觉出另一层的危机一直在沿续着…… 西门飘雪的眼珠子在瞬快的变幻着,他望着冷冷的寒空里,似乎已预知金轮法王的下场会怎么样,阮二嫂仿佛禁不住寒空的冷风,紧紧贴着这个其冷如冰的年轻人身边,她像是依靠在那堵宽厚的墙上,有种安全又落实的感觉,此刻,她真渴望铁无情不要再来这里,不要再进她的园子,她愿意永远这样站着,永远贴在这个强壮的年轻人臂膀上,因为她觉得太踏实了…… 半晌,西门飘雪冷漠的道:“我要杀了他……” 一震,惊诧的抬起那双眸珠。 阮二嫂道:“是老雪——” 摇摇头,西门飘雪道:“他不配……” 阮二嫂背上犹然淌出了一股冷汗,道:“那是谁?” 话音如吹自九幽的阴风,西门飘雪道:“铁无情!” 阮二嫂颤声道:“你是怎么回事,咱们说好的,只要解决了雪飞狐,他所有的家当都是咱俩的,下半辈子,咱俩享受不尽荣华富贵,如果你要和铁无情硬碰硬,万一……” 鼻子里一声冷哼,西门飘雪道:“你不会懂,一个真正的剑手一生中都难得碰到一个对手,尤其是像铁无情这样的对手,千中找不出一个来,老雪那些家财固然很诱惑人,可是和铁无情交手的事更使我心动,我不会会他,简直是连觉都睡不着……” 阮二嫂轻轻吐了口气在西门飘雪脸上,她吐气如兰,香味迷人,话语如梦似的道;“晚上有我待候你,保你睡的好……” 这个女人很了解男人,她相信自己的柔情能溶化掉一座冰山。 西门飘雪虽然是块冰,她也有办法化掉它…… 西门飘雪斜睨了她一眼,道:“少跟我玩这个,阮二嫂,杀了姓铁的,再杀老雪,这个步骤我已拟定好了,想想看,铁无情能毁了金轮法王,明日必将轰动武林,而我,再杀了铁无情,嘿嘿,江湖上又如何的诵传我,我要名,也要利,在名利两方面,我一样也不会舍弃,你既然要做我的女人,就依我的计划行事……” 阮二嫂急声道:“别忘了,眼前这个人并不好惹……” 西门飘雪冷冷笑道:“我西门飘雪七岁练剑,在剑道上我化了二十五个年头,学得一身好本事,为的就是出人头地,替西门家争一口气,我的父亲是玩剑的,却死在剑下,我的哥哥和弟弟也是玩剑的,也是死在剑下,西门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曾向我死去的父亲和兄弟发誓,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剑手,让世上之人都知道西门家才是真正的剑道世家,因为西门世家有太多的人为剑道殉道了……” 听了这话一呆,阮二嫂道:“那你更要珍惜自己才对,西门世家不能断后,我会替西门家传下子孙,但,那必须停止今日之事……” “别说了。” 西门飘雪身子朝前踏出一步,遥见雪飞狐已带着七八个人向这里缓缓而来。 这财霸一方的大财主果然很有一套,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好手。 这七八个人中俱是江湖上挺负盛名之辈,西门飘雪一向高傲,心里虽然很明白这些人的来历,但却视而不见的迎风而去,连看都不看一眼。 雪飞狐嘿嘿地道:“西门兄,来,老夫替你引见引见……” 哪知西门飘雪冷冷地道:“不用了,我们各干各的事……” 这话够狂也够傲了,这七八位江湖豪客可全是在场面上露脸的汉子,一听西门飘雪这种口吻和话语,全都皱了皱眉头。 他们也是一方的霸子,何曾让人给这样扫过面子,俗语说人要脸树要皮,这太给他们下不了台了。 只见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怒声道:“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我墨萍就不信那把剑能咬了我的鸟去,天下狂人我见多了,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嚣张的……” 西门飘雪呸地一声道:“你说什么?” 他的手已缓缓抓向自己的剑柄,此人最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卖狂,一见墨萍的话语不逊,胸中立刻涌上一片杀机。 雪飞狐可是老江湖了,这种场面他可不愿发生,因为大敌当前,往后的杀戮全要靠他们,立刻往前一站,道:“别闹了,大伙有什么过不去,等这边的事完了之后再说,姓铁的才是大家的敌人,如果只为了几句话而乱了阵脚,嘿嘿.那岂不是给姓铁的有机可乘——” 格格一笑,阮二嫂妩媚的一张脸如春花般的绽放了,她那银玲般的笑声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轻松亲切而愉快。 这些武林豪客可是久闻此女的艳名,如今她突然站在他们的面前,那羞花闭月的面容立刻将这些人的目光吸引住了,刹那间,那股子杀气冲淡了不少…… 阮二嫂笑声未敛的道:“我们当家的可说的不错,咱们都是自家人,为了一点言语而生误会,那就太伤和气了,各位都是一方的高人,小女子也请大家熄熄火……” 这阵燕语轻声,听进这批人耳里,那真比一首歌还好听,他们这才惊叹阮二嫂的美艳,更欣赏她说话的语气。 果然,他们全将刚才的事忘了,因为他们的目光全让这女人的娇柔妩媚所吸引了…… 只听一个汉子道:“果然绝色,怪不得能享誉江湖呢……” 雪飞狐干笑道:“燕子李真有意思,改天请内子陪你喝两杯……” 燕子李心底一凉,暗暗在责怪自己,妈的,老雪这个老狐狸,嘴里虽不带刺,可也够我受的,自己当着老雪的面谈这娘们的过去,岂不是挖人疮疤。 呸呸,他赶紧收拾心神,面色略红的干笑着…… 半空里,已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大伙心里全都一紧,据他们所知金轮法王守的第一道关卡已彻底毁了。 雪飞狐不信铁无情真能天下无敌,他相信金轮法王虽不能致胜,至少也将那些杀手给毁了不少,只要铁鹰组合折损了不少,今日之斗,恁西门飘雪这些人,定能取胜…… 阮二嫂面上冷艳的道:“来了。” 果然,在众人簇拥下,铁无情已潇洒的踱了过来。 锥子和蝎子分立左右,屠一刀和哈多、黑三紧随在后,最后面就是锥子那帮子兄弟,个个都是出名的杀手。 除了雪飞狐外,这些人全没见过铁无情的本人,谁也不会想到在短短数月中能创出如日中天的万儿,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嫩小子。 年纪虽然是年轻了点,但,以锥子、蝎子、屠一刀、黑三,这些脚跺四海颤的人物都自动的投效了他,愿奉他为王,若非真有两把刷子,很难令这些人信服的。 这批雪飞狐请来的高手心里虽然诧异,暗地里也不能不佩服铁无情的风采和稳重,面对着这种山雨欲来的场面,铁无情是那么稳重和沉毅。 站在礼貌上、站在辈份上,铁无情都得称一声雪飞狐叔叔,铁无情虽是挟恨而来,他可不愿在台面上落人口实。 先拱拱手,道:“雪叔叔,久违了。” 这声雪叔叔令雪飞狐的脸有些飞红,想当年和铁梦秋共遨江湖之时,三十六友之名当真是誉满江湖,那是何等风光的情景,而铁无情当年不过是个流着两撇鼻涕的孩子,跟在自己屁股后啃着糖葫芦,如今铁无情长得雄伟潇洒,与昔日之孩子不可同日而语,真是人间沧海,岁月不饶人,而他已是发根见白,已迈入老年之列了…… 雪飞狐嘿嘿地道:“你也好,数日不见你已跟以前不同了,可不是当年那个毛孩子了,唉,岁月不饶人,雪叔也老了,往后,大江湖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铁无情拱手道:“谢谢雪叔的夸奖……” 这种话语对白,哪像是有深仇血恨的人,倒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长者,正在谆谆询探晚生的近况,话语间,不含一点火爆味,真让人怀疑,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西门飘雪嘴角里含着一丝酷冷的笑意,他似乎对这种无谓的客套不感兴趣,双手背负在身后,站在那大院里的一块斜石头上,目光远眺,这里的事仿佛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冷冰冰的傲气,却令人觉得格外寒惧。 屠一刀暗中一震,低声道:“西门飘雪……” 这话音很底,西门飘雪却似听到一般,只是很冷厉的瞟了他一眼,那神情正如一个人在街上行走,有人认得他一样,虽然,他对屠一刀印象并不太好,但,有屠一刀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认得他,心里总觉得格外舒坦—— 雪飞狐嘿嘿一笑道:“贤侄,我来替你引见几位武林同道……” 摇摇头,铁无情苦笑道:“相识未必有情,道上朋友也未必会将我这个毛头小伙子瞧在眼里,如果这里都是家父的旧识,待会儿就更好说话了,恕在下放肆,不如不识……” 果然是个狂生,西门飘雪已经够狂了,连站在同一边的人都不想多交谈几句,而铁无情那种口吻,更是令人有些受不了。 站在雪飞狐身边的人都怒形于色的有股子怒意,西门飘雪却讶异的瞧了铁无情一眼,顿时,他有种颇是知音的感受,刹那间,连他这个自负的汉子,都欣赏起这个年轻人了。 皱皱眉,雪飞狐嘿嘿地道:“贤侄太不给这些朋友面子了。” 雪飞狐是何等人物,着有不借机挑起这些人和铁无情冲突的道理,他虽然淡淡的一句话,噪然把所有的人都激怒了。 墨萍刚想发作,却有人比他还忍不住。 那是享誉河朔的风铃客,此人一向孤傲,轻易不与外人往来,雪飞狐当年曾送了风铃客一幅画,两人便结了交情,此番风铃客是听江湖上传说雪飞狐有了麻烦,自动前来助拳,他一向看不惯别人那种目无尊长的样子。 干咳一声道:“年轻人,瞧不起别人就是瞧不起自己,瞧瞧你有多大年纪,就是会那么几下子,也用不着这样狂傲……” 拱拱手,铁无情淡淡地道:“前辈教训的是,在下失礼了。” 风铃客哼地一声道:“前倔后恭,倒真让人瞧不起——” 他是得理不饶人,口唇间顿时刻薄起来。 嘿地一声,屠一刀那性子一向暴烈,一见风铃客那么不上道,铁无情已经低声下气了,他还那么耀武扬威的在训人,心里实在憋不下去。 嘿然声中道:“妈的,你是哪个婊子儿,把你当人你还装鬼吓人,别人不知道你风铃客是个什么玩意,我老屠可清楚得很,你他妈的,故作风雅,爱玩画弄竹的,骨子里却他妈的玩尽了多少女人、采了多少花……” 一震,铁无情道:“老屠,他是个采花贼……” 点点头,屠一刀嗯了一声道:“错不了,这婊子儿专诱拐别人的媳妇儿,毁在他手里的娘们不下几十个,少主,他可不是个东西……” 屠一刀口没遮拦的这一嚷嚷,风铃客那张脸可挂不住了,虽然他玩女人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是,毕竟是人要脸树要皮,纵然是偷鲜尝腥的事,也不愿别人公然道出。 风铃客怒声道:“姓屠的,你在这里大吼小叫的……” 屠一刀嘿嘿大笑道:“我不但要吼,还要把你的丑事全掀出来。” 风铃客厉声道:“你想死!” 别看风铃客温文儒雅的样子,在那张和善的面孔之后,所隐藏的厉酷,决不比一个面容酷恶的人好得多。 他的长袖一挥,数点冷星悄无声息地向屠一刀射去。 此刻双方距离很近,风铃客又是闷声不吭的情形下射出,屠一刀虽然发觉得快,但,那数点寒芒飞快的疾射而至,他再快的身手也避之不及。 只听铁无情沉声道:“你敢!” 他的身子倏地一移,已拦在屠一刀的身前,手掌猛地伸出,彷佛有股大力遥遥的吸吮着,那数点寒星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这是一种内力无上修为的表现,是内家最难的一层,铁无情这一手立刻震慑全场,风铃客面若死灰,他可没想到铁无情能在瞬间破了他那苦心淬砺的暗器。 他既恨又怒的道:“你以为有一身内功就能救得了他……” 铁无情的手掌心缓缓摊开,只见掌心里青光流闪,霍然耀目的有五根钢针扎在那里。 他满脸不屑的道:“蜂尾针——” 俗语说最毒妇人心,黄蜂尾上针,将蜂尾针比做女人心,可见此针有多毒了。 针是毒的,而风铃客那颗心更毒,非歹毒之人,决不会用这个当暗器。 铁无情双目仰空一凝,又低缓的道:“你能用这针杀人,你本身必是该杀之人……” 手掌在空中一翻,空中仅有余光一抹,彷佛根本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而那锋锐的毒针已深深嵌在风铃客的眉心处,一连五根,并列如梅形般,风铃客如碰上一幕惊恐的事情,瞪大眼珠子,望着半空,一张嘴半合半开的张咧着,那神情当真是厉怖。 风铃客就这样死在自己的蜂针之下,人虽已死僵而不化,依旧站在那里,铁无情那一手暗器比风铃客高明多了,他杀人的手法太快了,全场又是一震,此刻他们才明了,眼前的铁无情果然非寻常之辈—— 雪飞狐击掌道:“好手法!”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风铃客是个色狼,早就该死,而他虽是该死,却是你的朋友,他死了,你不难过么?” 这真是一针见血,雪飞狐哪能不知道这是铁无情故意给自己难看。 他眼珠子略略一转,嘿嘿地道:“疆场将士,杀伐搏命,本是平常之事,风铃客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妥善的照顾他的后事,在这里,我们都是他的朋友,自然会替他血洗此仇……” 此人当真是个老狐狸,三言两语已将事情轻描淡写的描过去,而将这笔血仇却轻易的印在他那批朋友头上,果然跟风铃客同时来的秋无燕首先忍不住了,他是风铃客的结拜兄弟,这次是应风铃客之邀来看热闹的,没想到风铃客却死在自己的暗器下。 秋无燕是祁连白云牧场的场主,跟中原武林并不熟谂,可是白云牧场的威名却是中原武林人人乐道的,秋无燕的功夫有多高多深,没有人知道,可是他带来的三个跟班的架势,绝对是个标准的练家子,这三个汉子俱黑斗蓬、黑衣裤,腰里缠着鼓鼓的兵刃。 秋无燕愤声道:“铁兄弟,你狠了点,我那位兄弟也许在行为上过火了点,你可以给他教训,断他一手或一足,万万不能二话不说,就了结他的命……” 冷涩的笑了笑,铁无情道:“一个淫贼,一个玩女人的高手,毁了多少良家妇女,这种人你会和他为友,可见你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秋无燕嘿嘿地道:“骂得好,我承认……” 铁无情大笑道:“这样一个人,你还要替他报仇么?”. 秋无燕大声道:“要——” 一怔,铁无情道:“为什么?他不值——” 秋无燕嘿嘿地道:“他的行为固然可耻,连我都不耻他的为人,可是他毕竟和我交往了十几年,这是一份友情,我必须为这份友情付出代价,要为朋友讨回公道……” 点点头,铁无情大笑道:“好理由,风铃客有你这样的朋友,虽然死了也会没有憾意,我也佩服你的道义,就凭你这几句话,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秋无燕闻言果然哈哈大笑,虽然两个人是敌对的,但那由衷的赞誉,还是让人愉快的。 秋无燕一脸笑意。道:“我们还是敌人——” “嗯!”铁无情双目望着远处,道:“一个不凡的敌人,也是位可爱的敌人,但愿我没有遇上你,可是我们还是遇上了,你出手吧,我还有很多事和雪叔谈,咱们最好快点解决……” 冷漠的脸上浮现一片杀机,秋无燕道:“白云牧场秋某人在祁连山也有一分局面,今日你惹上了白云牧场,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铁无情眉头一皱,道:“江湖日子本来就是刀口舐血,得罪一个也是死,得罪十个也是死,白云牧场只不过是江湖的一分子,我并不在乎多一个……” 秋无燕大声道:“好豪气!” 他的话声一落,身后那三个汉子霍地跃了出来,三个人手上俱多了一柄短剑,几乎是同一种握剑的式子,分三个不同的角度向铁无情围过来。 秋无燕一沉声道:“田昭、贺森、孤老三,这里没你们的事一—” 三个祁连山的汉子,有着天生的倔傲,虽然他们的主子已喝阻他们,但,他们一心为主子,没有一个肯退后或退缩。 田昭大声道:“秋当家的,这种事哪能由你亲自动手,两军交手,卒子先走,这里由我们兄弟先上——” 蝎子不屑的道:“如果三位要一块上,我蝎子也不会闲着……” 祁连山三条汉子江湖上并不陌生,手底下的功夫也真不含糊,他们一瞪蝎子,孤老三已叫道:“通通来吧,看看哪个婊子儿会腿软……” 孤三的话很尖酸,蝎子是个冷静的杀手,也决不会被一句尖酸的话所激怒,只见他缓缓跨步而出,临近祁连山这三条汉子面前,一柄冷剑倏忽飘洒了出去,那快速的剑法,令孤老三和田昭、贺森疾速而退,他三个在怒叱声中跃了过来,挥剑就砍—— 秋无燕沉声道:“住手!” 这三条血性汉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们这位主,秋无燕一声沉喝,立刻收手而退。 只见秋无燕面如铁青,寒着一张脸,道:·,“跟我回白云牧场……” 田昭诧然的道:“当家的,我们尚未交手,为何——” 秋无燕怒声:“你们看看自己身上,早已是已死之人……” 三条汉子悚然而惊,斗然低头,只见每人胸前皆有一剑洞,蝎子是手下留了情,那是因为白云牧场的名誉还是不坏,否则,这三条汉子全躺下了。 三个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他们想不到蝎子的剑术这么高,羞愧之下三人举剑,欲自绝于此—— 秋无燕厉声道:“要死就回牧场死,决不在此丢人——” 说完,他悻悻的转身而去,那三条汉子默默的,没再说一句话,跟着他们的主匆匆而去。 雪飞狐一震,道:“秋兄……” 秋无燕连头都没回一下,大步而行。 铁无情淡淡地道:“雪叔,该咱们了……” 雪飞狐嘿嘿地道:“只怕有位朋友更想会会你……”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一定是那位先生……” 西门飘雪哈哈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铁无情凝重的道:“先生虽不曾说过一句话,但,那股子气势已告诉我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了,在江湖上能有你那种气度的人不多,雪叔还真有两下子,能请到你这样的人物……” 雪飞狐得意的道:“他是宫内第一剑手,西门飘雪——” 西门飘雪脸上一片寒气,闻言并没有多大的快意,一丝轻微的笑意都没有,反而更冷厉了。 只是口气很冷,西门飘雪低沉的道:“铁朋友很有眼光……” 铁无情大笑道:“老实说,在这里你才是唯一的高手?” 西门飘雪冷冰地道:“你凭何判断,知道我是高手?” 铁无情很有自信的道:“剑道修养全在那股气上,气壮势大,气势自然压人,一个真正的高手只要在势子上就能分辨出高低,阁下喜怒俱不形于色,足见剑道已在心中,凡心中有剑之人,其面必冷,才有那种稳如泰山而色不变的豪情,而阁下两方兼具,当然是个不平凡的人物……” 第十三章 西门飘雪真能沉得住气,铁无情那样夸耀他,不管他心里有何想法,绝不形露在面上,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只是面色极冷的凝视着铁无情;此刻,他由铁无情的论点里才知道眼前的人更是个可怕的敌手,因为对方仅从他的架势上就已知道敌手的深浅了。 雪飞狐脸上漾起一抹诡秘的笑意,老实说,他所往来的这群人,在他心里只有西门飘雪和金轮法王才是个人物,尤其西门飘雪,在剑道上所浸淫的功力可说是能敌者不多。他不相信铁无情能应付得了,至少西门飘雪带给铁鹰组合的威胁不少…… 空气是寒疑的,气压也低沉得彷佛有一件东西卡在喉咙里使人透不过气来,西门飘雪已跨了出去,那步子是轻缓而一致的,每个步伐都有一定的方寸,阮二嫂突然紧张起来,一张脸靥变得好白好苍凉,那细柔的娇躯开始抖颤了,她和西门飘雪认识的太久大久了,她知道西门飘雪每要杀人之时,都是这种步伐和表情,那是他一贯的动作…… 蝎子一挫腰,飘了出来,道:“少主,我要会会西门朋友……” 西门飘雪目光一掠,道:“你不是对手。” 蝎子嘿地一声道:“未必——” 蝎子的剑如水样的洒了出来,那真是快速而利落的一剑,快中带狠,狠中含霸。这才是蝎子的真正功夫,利刃眼看已到了西门飘雪的胸前,他站在那里连动也没动一下,当剑光已近他衣衫的刹那,他的手仅是一晃,谁也没看清他的剑是怎么出手的,可是却听到当地一声,蝎子的剑被挡开了,蝇子的剑不但被挡开了,手臂上还多了一条血槽,一股鲜血自手臂上流下来,他握剑的手已垂下来,那一剑是怎么中的,别人是没看出来,却晓得那是西门飘雪的剑给伤的。 蝎子冷漠的道:“好剑法!” 淡淡一笑,西门飘雪道:“你也不错,刚才那一剑寻常人是躲不过的,我虽然躲过了,那是因为我了解你的剑势,因为一个高明的杀手剑法讲究的是快利和狠厉,只要了解这点,避开你的剑法就不难了。” 蝎子肃然的道:“高明!” 西门飘雪瞄了铁无情一眼,道:“对这位铁朋友,我就没那么大的把握了……” 淡冷的脸上,浮掠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铁无情道:“客气,西门兄,我知道你是雪叔的朋友,目的是来对付我,咱们功夫不会差太多,是死是活全靠运气,你可以出手了……” 西门飘雪点点头,道:“你是个爽快的人,唯有爽快的人才能将剑练到最高境界,看来咱们这一场很难论胜负了。” 他的眼神集中,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铁无情身上,只见西门飘雪的肩头略略一动,一溜冷光破空而出,如空中闪过的疾电,一闪而没—— 而铁无情动作也不慢,在对方的剑式发动的同时,他那柄神兵利器,业已如昂首半空的蛇信子,那么敏锐的疾飘而逝,双方的剑都是稍沾即走,绝不碰击在一处,那浮游的身子,真如空中的燕子,穿梭而快速。 刹那间,两人的身子在空中盘旋而去—— 只有两个影子,而居然无法分辨哪个是哪个。 场中俱是武学的行家,他们似乎已忘却了仇恨,俱被这一场激烈的交手而吸引住了,目光随着他们那翻动的身影而移转。 阮二嫂手心里已捏出了冷汗,她连口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自己的呼吸声破坏了两人的交手,她脸上的神色却随着那激烈的剑影而转幻,因为她也是个剑道高手,她可品鉴出两人功力的深厚…… 雪飞狐脸色愈来愈凝重,已没有先前那么轻松了,因为西门飘雪所给他的倚恃太重要了,这是唯一能克制敌方的高手,如今这位高手却尚未占上半点上风…… 蓦地里—— 两个人身形突然一分,双双自空中曳落下来,铁无情还是那股朗朗的表情,洒脱的含笑而立,那柄剑已归进剑鞘之中,而西门飘雪却面色苍白,长袍的前摆已裂开了一道口子,他凝注在铁无情的脸上,拎涩的道;“你才是真正的剑手……” 铁无情淡淡地道:“哪里,我侥幸——” 西门飘雪嘴角一掀,道:“我将永远否再用剑……” 只见手中那柄剑深陷泥地之中,暗中一震,强大的劲力已折断了他心爱的那把利剑,那是一个剑手的悲哀,舍了自己最顺手的利器,而终生不再用剑,这是多么悲怆的心境—— 铁无情愣了一愣,道:“西门兄,你这是何苦?” 西门飘雪长吸口气,道:“我一生练剑,与敌交手,从未败过,连平手的机会都很少,今日败在你手里,证明我的剑术没有练到家,既然不能成为天下之最,那还练它干什么?” 雪飞狐急声道:“飘雪,胜败不能论英雄,你不能这样就罢手,咱们曾约定好,你要帮我除了他……” 一转头,西门飘雪冷冷地道:“你可以自己动手,我西门飘雪决不干了………” 此人是个剑客,剑客有剑客的傲气,他似乎有许多不屑和悲怆,狠狠的瞪了雪飞狐一眼,然后向铁无情拱拱手,低冷的道:“你刚才很可以杀了我,为什么故意手下留情?江湖上都说你是剑冷心酷的人,,这种做法与你个性不合……” 脸上一片肃然,铁无情正色道:“一个真正的高手是值得尊敬的,你不但会剑,更懂得剑,仅这点已非普通剑手能比,我敬佩的是这样的汉子,是你这样的的高手,如果杀了你,我内心会一辈子悔恨,一辈子抱憾……” 西门飘雪终于有些激动了,声音略高的道:“好,铁兄弟,知我者你,懂剑道者也是你,我们虽然在这种情形下认识的,这辈子,我永远把你当朋友,随时随地都会恭候大驾,咱们痛饮几杯——” 说完话,他仰头一阵畅快爽朗的大笑,阮二嫂那颗心终算是放下了,可是她忽然全身打了一个冷颤,因为她感觉出有股阴影突然掠进了心头…… 雪飞狐嘿嘿地道:“你们是朋友了,老夫还能在道上混么?” 一只手已快速的贴在西门飘雪的背后,那是个致命的死穴,西门飘雪哪料到雪飞狐会在众目睽睽下突然向自己下手,他冷冷地道:“老雪,你想干什么?” 雪飞狐嘿嘿的道:“我是个爱才如命的人,是人才就得甘为我用,既然不听我的,我决不会留他让别人使用……” 好毒的心,好低俗的手段,西门飘雪嘴角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彷佛根本不想分辩什么,双目缓缓垂下,而四周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出手救人,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无人能救得了他。 满面的愤怒和杀气,铁无情怒声道:“雪叔,这手段卑劣——” 雪飞狐嘿嘿地道:“你懂个屁,现在我给你上一堂做人的道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用人也是一样,能用者就用,不能用者就杀,免得将来成为敌人,像西门飘雪这样的人,留下是个祸,如为别人所用,必将后患无穷……” 话声方落,阮二嫂已格格娇笑起来,她轻缓的移动着细碎的步履,缓缓贴近雪飞狐身边,道:“老雪,我还真亏跟了你,当年你金屋藏娇的买下我,如果我不答应,只怕是早活不过今日了……” 雪飞狐苦笑道:“夫人,这是两码子事,跟这个扯不上边……” 阮二嫂一张脸轻轻挨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万一有一天你玩够了,会不会,连我也杀了……” 摇摇头,雪飞狐叱道:“胡说,我哪舍得……” 这个老狐狸一辈子都跟人玩阴的,谁会想到有个人比他还阴,阮二嫂突然抽出一柄匕首,猛向腰眼上刺去,这种变化只怕连雪飞狐都没有想到,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会出手杀他,只见他哎呀一声,人已半蹲下去,西门飘雪借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已移闪出去。 雪飞狐颤声道:“你,你……” 阮二嫂冷冷地道:“枕边人杀了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老雪,你应该先去打听打听,飘雪和我的关系,当年如果不是你拿大把大把的银子从老鸦子手里强行把我买过来,我会依了你么?我和飘雪是从小长大的,我们青梅竹马,共许终身,阮二嫂虽是个婊子,但,决非忘情背信之人,如果不是你,我和飘雪早成了夫妻……” 雪飞狐愣了,阮二嫂这一番话,比那一刀还让他痛苦,他惊悸的望着这个风情万种又能让男人动心的女人,几乎不相信这番话是出自她的嘴里,也许现实太冷酷了,这掩不住的事实令这个快近中年的人突然苍老了许多,他悚然的道:“怪不得你要我请他来助我呢……” 阮二嫂冷厉的道:“我请飘雪来帮助你,倒是出自肺腑的助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要杀飘雪,这全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我下手伤你……” 雪飞狐厉声道:“婊子货,此仇我雪飞狐必报……” 阮二嫂不屑的道:“省省吧,眼前的大祸你就脱不过,铁公子得血海深仇你就交待不了,念在咱们夫妻一场,我不想说的太难听,希望你能脱过这一次劫难。” 说完话再也不看雪飞狐一眼,她满面痴情的望着西门飘雪,他轻轻挽着她的手臂,缓缓而去。 雪飞狐愤怒的吼道:“婊子,你别走……” 他双目凶光大露向他身后的那些汉子望了一跟,只见这些人俱寒冷的望着他,他想不到显赫一时的他,此刻连一点威风也摆不出来,黯然的叹了口气,腰际一阵一阵剧痛传来,他伸手一摸,只见一片鲜血,雪飞狐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自己人手里,他惶乱的突然扯出了剑…… 铁无情冷冷地道:“雪叔,你还能动手么?” 雪飞狐嘿嘿的道:“怎么,你要跟我交手?” 点点头,铁无情道:“雪叔,父仇不共戴天,做子女的能不报么?” 雪飞狐颤声道:“你杀我吧。” 摇摇头,铁无情怆然的道:“你受了伤,现在杀你并不是件光荣的事情……” 站地一旁的屠一刀嘿地一声道:“少主,你有那份容情,我老屠可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咱们兄弟千山万水的来到为里,可全是为了这杂碎,如今他想死,嘿嘿,我就成全他……” 老屠果然挥刀跃了过来,铁无情伸手一拦,道:“老屠,先让他疗伤,等他伤好了,我自然会给他一次机会,目前咱们不要乘人之危……” 雪飞狐一呆道:“你不杀我……” 铁无情面色一寒,道:“只是让你多活几天而已……” 在那栋黑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散发着一缕昏黄的灯火,这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雪飞狐满头的蓬发凌乱的已纠结在一起,他双目赤红的瞪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寻觅不出有哪个地方可让他钻出这间屋子,一连七天,七天虽然已将身上的伤给养好了,可是等死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已亲眼看见过铁无情那身功夫,决非他一人所能对付的,他知道自己只要困在这里,就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刹那间,他将这一切的后果全归咎于阮二嫂,如果不是娘们,他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如果西门飘雪不是临时抽腿,他更不会败到这种程度,此刻,他将所有的恨全怪罪在这两个人身上,所以,他发誓,他只要能脱离这里,他必要手刃这两个人,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付出多高的代价,他都要亲手追杀他们…… 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脱离此困,如何溜掉,四周都是守着他的杀手,要从这间屋子走出去,真比登天还难…… 他看过整个屋子的四周,明桩暗桩不下十几道,要从囚笼里脱困出去,除非有神仙之能,遁土之功,否则,雪飞狐当真要死在这里了…… 堂堂东王,举天下之首富,有永远花不完的财富,享不尽的富贵,如今却在这里等死,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忽然想到了那条系在腰上的腰带,那是一百二十颗宝石镶成的金缕玉丝带,举世就这么一条,价值能买下半个洛阳城,这是他身边唯一最值钱的东西,随便摘下一颗宝石都能过上一辈子,他摸了摸那条带子,假如这条带子能换取他的那条命,他愿意…… 咚咚咚—— 他敲了三下窗棂,屋外立刻有人喝道:“干什么?不怕吵死人……” 那是锥子的手下,是他道地的杀手。 雪飞狐低声道:“兄弟,我想请你帮点小忙……” 说着,他将戴在手上酌蓝玉戒子避了出去,一颗蓝汪汪的戒子呈散着夺目的光芒,那汉子鼻子里哼了一下,冷冷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雪飞狐嘿嘿地道:“不成意思,给小兄弟一点小玩意……” 那汉子将蓝玉戒子握在手心里看了一眼,道:“别想用这玩意让我放了你,我没那个胆!” 摇摇头,雪飞狐道:“老夫不会那么不上路,我只想问你几句话。” 那汉子哦了一声道:“说吧。” 雪飞狐嘿嘿地道:“我只想知道这里由谁负责……” 那汉子想了想,道:“黑三、黑大爷……” 雪飞狐眼珠子一转,道:“告诉他,我想见他……” 那汉子一愣,道:“就这么简单——” 雪飞狐嗯了—声道:“大家都在外面跑的,我不会过份要求你,你只要传话给黑三,这颗大内蓝玉戒就是你的……” 那汉于哼地一声道:“等着——” 雪飞狐根本没有选择,只有等,他听见那汉子吹着口哨离开了,雪飞狐那两只手在紧紧的握着,他不知道这汉子会不会把话传到,黑三会不会来,一刹那,各种纷乱的思绪纷至沓来,脑子里几乎连一刻也不停下…… 他在焦虑中等得,等待这唯一的希望,连晚饭他都没有心思吃,哪知正在他失望而不安中,那扇门忽然被推开了,黑三面容冷肃的走了进来。 雪飞狐激动的道:“黑三——” 黑三冷冷地瞄了他一眼,道:“你找我,什么事……” 雪飞狐揉揉手,嘿嘿地道:“我想跟你谈个条件……” 黑三不屑的道:“你不会想叫我放了你吧……” 雪飞狐那颗心几乎要跳出去,道:“正是要你放我……” 黑三哈哈大笑道:“老雪,铁少主的为人怎么样?你是见过了,他的武功如何?你也很清楚,我如果把你放了,铁少主会饶了我么?而我又如何交待这件事……” 雪飞狐嘿嘿地道:“黑三,别人不了解你,我却相当清楚,当年你是个绿林大盗,被王者之尊给降服了,愿终生为奴,可是如今王者之尊换了主,你心里并不服气,时时都在动那个金面王的念头……” 黑三神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 雪飞狐嘿嘿地道:“别忘了,你有个女人……” 黑三真的震颤了,他没想到雪飞狐的消息这么灵通,灵通得啥事都很清楚,他那晓得雪飞狐为了对付铁无情,不惜花下巨资,搜集铁无情和身边那些人的资料,老雪在这方面很下了一些功夫,黑三,哈多每个人的过去,他都有一套完整的资料…… 黑三冷冷地道:“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雪飞狐嘿嘿地道:“如果我能帮你拿到金面王,了却你多年的心愿……” 黑三冷笑道:“你死在眼前,又能帮我什么?” 雪飞狐扬一扬手中那条镶满一百二十颗宝石玉的带,那确实是条让人看了心动的宝物,红蓝黄绿,各色各样的宝石散射着各种不同的光华,金缕玉绿,价值不菲,黑三在绿林道上多年,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就是没看过这样名贵的玉带子。 雪飞狐双手递过去,道:“送给你……” 黑三一缩身子,道:“这个还动不了我的心……” 雪飞狐嘿嘿地道:“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份,如果,你放了我,除了这个外,我愿将我全部的家当分给你一半,洛阳的宝兴行,北京的通顺楼,还有天坛的驿运行……” 哼地一声,黑三冷冷地道:“谁又信得过……” 由这句话里,雪飞狐知道他心动了,平心而论,雪飞狐还是个很守信用的人,三十六友的素行,黑三也很清楚,他相信雪飞狐办得到,只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这样做了,天下要容身就难了…… 雪飞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道:“我会画押给你,还有一件事我都为你想好了,你跟我一块走,江湖上要想混下去,唯有除了铁无情,否则,咱俩逃到天涯海角,还是会被他们追上……” 点点头,黑三道:“不错。” 雪飞狐嘿嘿地道:“要除掉铁无情不难,咱们只要进了‘三恨园’。” 黑三大惊道:“那地方无人能去,去了就死……” 雪飞狐嘿嘿地道:“我是唯一能去的人,因为百善禅师,百恶老尼,还有无心居士,他们跟我有那么点交情……” 黑三沉思道:“三恨园的三位怪人,绝不出那个谷一步,你难道能说服他们,出来杀掉铁少主……” 眼珠子一翻,雪飞狐得意的道:“他们虽不会出谷,难道我们不会引姓铁的进去,黑三,只要铁无情进了‘三恨园’,他就甭想活着出来,那具金面王就会到你手中……” 金面王是黑三多年梦寐以求的宝物,在铁无情从铜人堡将他们救出来的时候起,他心里就不平衡,若非哈多和他那份交情,他真不甘跟着铁无情,王者之尊二代之主死后,他就发誓要那面金面王,如今,这个秘密给雪飞狐查出来了,他知道隐瞒下去也没多大意思,而雪飞狐每句话似乎都说中了他的心事…… 黑三想了想,道:“他会上当么?” 雪飞狐一拍胸脯,道:“我老雪一日不死,铁无情一日不会放过我,因为他老子的死,跟我多少有关系,况且,那批黄金大部份都在我手里——” 黑三双眉一皱,道:“他果然不会放过你……” 雪飞狐嘿嘿地道:“你设法帮我出去,好处自然有你的——” 黑三心里一横,道:“好,咱们博一博手气——” 他伸手将那条宝石腰带拿在手里,咬咬牙,向雪飞狐施了个眼色,然后,他拍拍手—— 站在外面那个汉子走了进来,道:“黑爷,有事……” 黑三嗯了一声,道:“把姓雪的给我捆起来……” 雪飞狐方自一愣,那汉子已提着一个牛皮绳子扑过来,而黑三却在这汉子身子一扑的刹那,伸指点了他的穴道。 黑三急声道:“快换上他的衣服——” 雪飞狐嘿嘿地道:“高明——” 黑三冷冷地道:“如果不这样,你只怕连这屋子也出不去……” 雪飞狐动作真快,已脱下那汉子的一身黑衣换上,而将自己衣服给那汉子穿上,然后,把那汉子放在床上,他俩看看没有什么破绽,双双踏了出去,门已关上—— 茫茫的黑夜中,这两人很顺利的走了出去,那些值夜的汉子一见是黑三和自己家兄弟,纷纷挥手示意,任他俩畅行无阻—— 两个人急快的离开了那囚房、雪飞狐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道:“黑兄,我这里先谢了。” 黑三冷冷地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守信就行了。” 雪飞狐长吸了口气,道:“我说过的话必定算数——” 蓦地里—— 一个生冷的话声,道:“你说过的话就像放屁那样,永远是臭的……” 黑三和雪飞狐两人悚然而惊,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话声,显然两大的行动已给人识破了,黑三全身功力凝聚,双目其冷如刃,沉声道:“谁?” 只见哈多寒着一张脸缓缓自黑暗中踱了出来,他双目有股凛然的怒光瞪着黑三,森冷冷的道:“黑三,你对得起少主么?” 黑三心底一寒,道:“哈兄,我……” 哈多冷冷地道:“你尚没铸成大错之前,立刻押着姓雪的回去。” 黑三一呆道:“这……” 雪飞狐嘿嘿地道:“黑三,咱们眼前已无路可走了,是生是死两条路全由你自己选择,姓哈的,看样子是不会放过我俩了……” 黑三苦涩的道:“哈兄,请原谅我……” 他和哈多有十余年的交情,见哈多那张严肃的脸,一股惶悚和难过的心绪掠过心坎,双眼一转,居然跪在哈多的面前。 哈多一呆,上前扶道:“起来,人活着要像象条汉子……” 他伸手去拉黑三的手臂,黑三猛地一掌由下切了过来,那一掌又快又疾,又是在哈多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哈多只觉胸口如被雷殛,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已仰身而倒。 他颤声的道:“黑三,你……” 黑三嘿嘿地道:“我不想杀你,可是这件事被你撞见了,如果不这样,我们决走不了,念在多年交情上,请原谅了……” 哈多颤声道:“黑三,别做傻事,你会受天理……” 雪飞狐冷冷地道:“宰了他——” 他上前一掌拍下,哈多的身子已被劈出老远,那喷洒的血渍溅了满地,哈多在抖颤着,黑三怒叱道:“老雪,你——” 雪飞狐哼地一声道:“不宰了他,咱们能逃的了么……” 黑三一咬牙,跃起身来,拉着雪飞狐疾跃而去,黑夜里,风冷如刀,那无情的寒夜使这里更加凄冷—— 昏黄的灯影下,哈多的尸体被抬了回来,那扭曲的脸庞,满身的鲜血,都在说明他是受了沉重致命的掌伤,铁无情那张脸显得苍白,他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他的心随着哈多嘴角里流出来的血液而绞碎,哈多是个忠厚而耿直的老人,他有份执着的忠义,宽厚的心境,他默守着王者之尊的精诚,愿一代代的为奴,这是他敦厚的地方,也是铁无情最尊敬的地方…… 他改变了铁无情的一生,给了铁无情那玄秘的功夫,也拓展了铁无情人生的历程,铁无情在难过中想到了哈娃娜,他如何向哈娃娜解说哈多的死因…… 锥子沉痛的道:“当家的,咱们追,黑三和老雪跑不出去……” 双目中含着泪,铁无情冷冷地道:“天涯海角,我也要剁了他们……” 锥子苦涩的道:“当家的,那个小兄弟收了老雪的一枚戒子,这是我手下,所有一切的罪都有我承担——” 挥了手,铁无情道:“别说这些,我要知道他们往哪里跑的……” 蝎子道:“很快就有消息了,我们的人会立刻回报……” 铁鹰的汉子果然都是追踪采探的好手,他们从出事到目前不过仅仅几个时辰,但,他们却将黑三和雪飞狐的形踪掌握的很好,消息很快的传了回来。 两个汉子已奔回,锥子道:“大脚,有消息么?” 那个叫大脚的汉子拱手道:“有,我们兄弟一路跟下去,总算将他们的行踪弄清楚了,这两个人行动相当隐密,时东时西,走的完全是荒山野地……” 蝎子怒声道:“大脚废话不要太多,我们只要知道他们在哪里落脚,目的地到底在哪里?” 大脚喘了口气,道:“他们如丧家之犬,哪里还敢落脚,据属下一路追踪研判,这两个人是往三恨园那方面走……” 三恨:百善、百恶、无心,江湖上三个俱与佛门有缘的三个怪人,取三恨之名,霸占骷髅谷武林道上,谁都不愿也不敢进入三恨园,黑三和雪飞狐两人难道不怕死,硬往鬼门关闯…… 屠一刀恨声道:“妈的,他们倒会找个地方躲……” 蝎子沉思道:“大脚,通知弟兄,严密的监视着这两个人,不管这两个家伙躲在哪里,咱们也要把他俩挖出来……” 大脚嘿嘿地道:“请放心,我大脚别的本事没有,追踪采盘绝是一流的,我已命兄弟们守在那里,一有动静,他们会立刻回报……” 铁无情望着哈多的尸体,沉痛的道:“咱们先安葬了哈多……” 屠一刀大声道:“对,入土为安,虽然哈多死得很冤,我们兄弟一定会替他报仇,可是,少主,咱们要不要通知哈姑娘……” 铁无情全身一震,怆然的道:“当然要通知,立刻派兄弟去七绝岛告诉她老爷子已经死了,请她节哀顺变,咱们必将元凶擒回,再祭她的义父……” 在两根白蜡前,几盘素果,三炷信香,铁无情率领全体兄弟向这位可敬的老人致敬,他们兄弟全是一条心,全是血性的汉子,谁又想到兄弟中出了个黑三,黑三居然叛离了他们的组合,而又伤害了最令人敬仰的哈多,铁无情挥泪了,他痛心失去了一个最得力又忠厚的助手……一撮泥土掩盖了多少千古英雄,哈多在众兄弟扶柩下,埋进了那坏泥土里,永远伴着清风星月,长眠于地下,而他将永远消失于这个混沌的人世…… 当丧事完毕以后,铁无情已迫不及待的道:“老屠,咱们要立刻采取行动……” 屠一刀一扬眉道:“当然,乘大伙的心还没冷,而在沸腾的时候,我们要将这两个贼手砍了,给老哈雪恨……” 锥子低沉的道:“当家的,兄弟那股火已在燃烧,我们就硬闯骷髅谷,看看那两个龟孙儿子能在谁的裤裆里躲着……” 沉思片刻,铁无情道:“兄弟,进骷髅谷会三恨老人,不要去这么多人,你知道,三恨是三个古怪的人,他既然不愿陌生人入谷,自然是有它的道理,拿黑三和老雪,也用不着这些兄弟,我想和老屠两个人就办得了……” 锥子凝重的道:“不行,我们不能让当家的单独犯险,这样好了,老屠,蝎子和我,咱们四个人入谷,一来大伙可以照应,二来我们也想会会那三个老怪物……” 蝎子坚决的道:“对,替老哈报仇是大伙的事,我当然要算一份……” 铁无情想了想,长吸口气道:“好,咱们这就闯闯骷髅谷——” 当铁鹰兄弟历经数日快骑跋涉,又经过风雨飘摇渡船而至七绝岛,将那封信交到哈娃娜手上时,哈娃娜彷佛遭到了雷殛似的站在那里,人若木鸡般的呆在那里,眼泪如断了线一样,串串连连的自腮靥上滚落下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哈多身上,那个慈祥又憨厚的老人,给了她最美好的童年时光,也付出了他一生的爱,虽然她已知道那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还是敬他爱他,养育之恩大如天,他永远是她心目中的父亲…… 送信者丝毫也没停留,又赶了回去。 此处香花四溢,万紫千红的各色小花遍植岛上,海风习习,硕大的海鸟在空中飞掠,浪花轻吻着岩石,溅起了点点滴滴的水珠,哈娃娜在岩边已站立了两个多时辰,她痴望着远处的大海,彷佛沉缅在往昔的思绪里,站着站着,那夕阳已渐渐来临,直到耳边响起一声道:“孩子——” 那是她爹七绝神君的声音,她连动都没动,七绝神君已疼爱的飘落在她的身后,他伸出那只慈爱的手轻轻扶着哈娃娜的肩头,道:“孩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哈娃娜蓦回头,面上泪痕未干,七绝神君睹状一呆,惊诧的道:“你怎么啦?” 哈娃娜只觉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哇地一声在爹爹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七绝神君怒声道:“谁欺负你,告诉爹爹,爹杀了他……” 摇摇头,哈娃娜颤声道:“我爹死了……” 七绝神君怒声道:“胡说,爹不是活得好好的……” 哈娃娜苦涩的道:“不是你,是……” 七绝神君一震道:“哈多……” “嗯!”哈娃娜清声道:“爹,我要替他报仇……” 七绝神君心底一沉,道:“他是给人杀的……” 哈娃娜嗯了一声,将铁无情那封信递给了七绝神君,七绝神君眼珠子一瞄那信的内容,惊诧的道:“他们要去三恨园,那里去不得……” 哈娃娜大惊,道:“爹,那里很危险……” 七绝神君面色凝重的道:“百善僧、百恶尼、无心居士是湖海三怪,杀人如吃白饭,武功高深似海,骷髅谷里尽是骷髅,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走出来……” 这一说,哈娃娜那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颗心全悬在铁无情身上,此刻,她惶恐而颤悚的望着七绝神君,道:“爹,我要帮助铁少主……” 七绝神君一愣,道:“别胡说,你现在正在练功,要四十九天才能练成,这时候离岛,岂不前功尽弃……” 哈娃娜哀求的道:“爹,我不要练功了,我只要替我爹报仇,铁少主已去骷髅谷,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冒险……” 七绝神君鼻子哼了一声道:“不行——” 哈娃娜只觉那颗心全碎了,哇地一声转身狂奔而去,然后,在狂奔中向海里跃去,让冰冷的海水冲击着她那娇弱的身躯,七绝神君大惊道:“你,你……” 他飞跃在海面上,拉起哈娃娜弹回岛岩,而哈娃娜却已晕迷过去,眼眶里尽是那伤心的泪珠……… 第十四章 “生人止步, 进谷者死!” 八个鲜红的血字那么血淋淋的写在石碑之上,那个石碑斜斜的插在入谷之处,四周密林苍郁,风声呼啸,蛛丝满布的将谷中唯一的通路都封死了,一股逼人的厉怖,使人望而却步,一大群的乌鸦栖息于林中,怪异的呜叫此起彼落,这的确是个令人寒惧的地方。 长吸口气,铁无情站在谷口向里面望了一下,锥子暗暗骂了一声,始终没看见老脚和那两个弟兄,他向各处了望了一下,道:“老脚死到哪里去了?” 蝎子苦涩的道:“他再也不会说话了!” 随着他的话声,只见入谷百来尺处,一棵苍翠的古桧上,斜斜吊着三个黑衣汉子的尸体,那三个人的头已被人割去,血淋淋的尚在滴着血,更令人发指的是一群群兀鹰正在那里盘旋的啃食着三个人的尸体。 锥子怒声道:“他妈的——” 一蓬铁莲子射了过去,将那些正在争食的兀鹰击毙了好几只,那些食人鹰彷佛受到惊吓般的纷纷展翅飞向半空,它们似乎尚舍不得离开这此美食,犹自盘旋不去! 铁无情难过的道:“咱们弟兄又少了三个!” 锥子恨声道:“哪里丢哪里找,这些血债全向老雪和黑三找回来,当家的,咱们是偷偷混进去,还是硬闯?” 铁无情面上一片寒冷,道:“硬闯?咱们既然来了,当然光明正大的进去,今日之事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善了!” 屠一刀嘿地一声道:“好,我先闯!” 这人在十恶中素有屠大胆之称,有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任何场面他都是水里去火里来,此刻这个玩刀的行家,一移步,带头当先向前冲去。 蝎子随后而至,道:“屠兄!小心——” 屠一刀哈地一声道:“我就不信那三个老怪物能把我咬掉!” 话音方逝,耳际突然响起一阵微若蚊子般的声音,道:“别再前进,否则后悔——” 屠一刀看了看四处一眼,喝道:“后悔个屁,我老屠不信邪门!” 哪知他话声甫落,右颊上已重重的挨了一掌,只见一个身穿黄袍的白眉老人,满面红光的合掌而立,他以柔和的目光望着屠一刀,口宣佛号,道:“小友!不听老衲的话,你就吃耳光——” 屠一刀那一耳光挨得真不轻,心里那股子怒火有若火中浇油,他愤愤地吼道:“你这老东西有多大,居然敢叫我小友?” 那老和尚合什道:“老衲今年一百有五,叫你一声小友有何失礼?打你一耳光是要救你的那条命,我百善上体天心,下念苍生,不忍你与那三个一样,成了没头的尸首,所以才来警告你们,别再妄进谷中一步,不然,那后果……” 三恨园里的百善禅师是介于佛邪之间,性情随自己而变,有时候一片善心,绝不妄予杀生,有时其嗜杀之性,能让人骇耸听闻,屠一刀可不信邪得很,嘿嘿地道:“秃驴!那三个兄弟可是你杀的?” 百善禅师斜睨了挂在树梢子上的三个尸体一眼,一副与他毫无相关的样了,淡淡地道:“死几个人有何大惊小怪?骷髅谷从我们三个老东西进驻之后,那天不死几个?小友,也许你还不知道,在老衲住处,有道骷髅墙,算算看,多少个人头能造一道墙?他们三个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那真是危言耸听又使人惊悸的事情,用骷髅做墙,他们到底是凶神下凡,还是恶煞当道;屠一刀、锥子和蝎子全是杀过人,见过血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禁汗毛竖立,百善禅师、百恶老尼、还有那无心居士,三个自认与佛门结缘的人,居然嗜杀如命,这到底是什么人物? 铁无情叹道:“老和尚,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如此嗜杀如戏,难道不怕天报?” 百善禅师双目精光一闪,投落在铁无情的脸上,他那白净的脸上展露出一丝微笑,道:“少年郎?你长的好俊!” 铁无情拱手道:“谢谢前辈夸奖,在下铁无情,今日率兄弟来这里,完全是为了追捕两个已无人性的人,如果大师肯将这两个人交出来,晚辈……” 百善大师用手阻止他,道:“别再硬闯,否则都会没命,我百善和尚还有那么一点佛心,不愿你们送死,才守在这里不让你们进去!” 铁无情摇摇头道:“大师如果肯将那两个人交出来,在下……” 百善禅师合掌,道:“你说的那两位施主已接受本园的保护,谁都不能将他带走,除非你们自信能经得起我们三个老东西的考验,但,那种机会不多,因为凭你们目前几个人的力量,只怕连老衲都应付不了!” 锥子吼道:“大师,我不信!” 他当然不信,连蝎子和屠一刀都不信,他们俱是江湖佼佼者,江湖上虽说一山还有一山高,但,高高不过天,他们也许是差了那么一点,但决不相信四个顶尖的行家会斗不过他一个人。 锥子那股傲气使他满肚子的不服气,身子已如箭矢般的向前射去,一缕剑影在火光乍闪的刹那,向百善禅师一挥而去。 百善禅师哈哈一笑道:“溺死的全是会水的,少年人,你还算幸运的,遇上老衲,其他两个决不会让你有再见天日的机会!” 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他那宽大的袖子一抖,两根指头已捏住了锥子劈来的剑光,锥子的冷剑蓦地停在半空,百善禅师仰天一声大笑,道:“小友,这种剑法能杀人么?” 锥子心底一凉,满面羞红,他这一剑可说是集毕身功力于一击,速度和角度均用得很好,谁会想到对方仅仅是挥洒了一下衣袖,就捏住了自己的冷剑,他悚然一震,暗中运劲一扯,道:“你!” 百善禅师一松手,道:“去吧!” 真的去了,锥子彷佛被一股浩瀚的大力一推似的,胸前气血一阵翻涌,噔噔地震出七八步,硬是用尽全身之力才将那倒退的身子刹住。 锥子神情一变,面色立刻变得苍白,道:“老禅师果然高明,晚辈自叹弗如……” 百善禅师挥手道:“去吧,别妄送生命!” 这位看似祥和的老禅师说完话,双掌合什,口宣佛号,转身缓缓而去,灰淡的衣袍在风中飘舞,颇有仙风道骨之态。 铁无情咬咬牙,高声道:“老禅师!在下多谢你的好意,为了那两个人,在下不得不硬闯了!” 百善禅师头也没回,只是冷冷地道:“好倔强的孩子,随你吧!我有心救你们,你们硬要送死,骷髅谷里今日又要平添几缕冤魂,佛心已渡,奈何自寻,小友再和老衲见面,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袍影随风而淡,他已远远而去。 屠一刀面色凝重的道:“当家的,咱们是进还是退?” 铁无情闻言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他豪气干云的道;“老哥哥!咱们在外面混世面,如果是遇强则退,遇狠则跑,遇善则欺,遇弱则杀,咱们岂不成了江湖无赖了?眼前固然凶险难缠,但,咱们却不可弱了江湖本色,虽然敌不过他们,咱们这身骨头却是硬的,宁可让他打死,也不让吓死!” 这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只觉有股冲天的浩气充塞每人的心田之中,蝎子目光一寒,道:“当家的!生死事小,义气为先,就算咱们兄弟今日就是全栽在这里,也决不会皱眉头!” 四条热血的汉子昂首挺胸的向前行去,沿着那条谷道,他们毫无所惧,也毫无所怨的向里面摸进。 进得谷中,前面豁然开朗,只见谷中遍植野花,三间茅屋依山而立,而一道白墙横在路边,屠一刀撞了铁无情一下,道:“当家的,你瞧,骷髅——” 果如传言一样,那一道矮墙看去是黄白的墙,仔细一瞄,陡觉毛骨悚然,居然全是一颗颗骷髅头堆起来的,虽是一堆白骨,看得也令人寒悲,大伙站在骷髅墙前,顿时被这一副惨景震慑住了。 铁无情长叹一声道:“想不到这三个老东西真杀了这么多人,三恨园,骷髅骨,他们到底有何恨事,要杀害这么多人?” 蝎子冷冷地道:“看他们这种杀人的手段,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哪知他的话声甫落,一眼瞄见那间小茅屋前的两棵大树上,吊着两个汉子,这两个人俱是斜垂着头,伸着舌头,显然两人已被吊了很久。 屠一刀一震道: 老雪和黑三—— 话音尚在舌尖溜转,那间茅屋的门已砰然的被推开了,一个全身黑袍的清瘦老叟手里提了一把杀鱼刀走了出来,他左手提刀,右手拿磨刀石,低着头走到门前的一口井前,缓缓坐在石凳上,舀了一盆水,在那里磨起刀来。 只听他嘿嘿一笑道:“这两个小子吊得差不多了,如果他们说的全是鬼话,嘿嘿,这把杀鱼刀拿来杀人,可锋利得很!” 磨刀杀人,他是要杀老雪和黑三。 屠一刀咧嘴一笑道:“大爷你磨刀要做啥?” 那黑袍老叟缓缓抬起头来,瞪了屠一刀,道:“杀人!” 屠一刀啊了一声道:“杀谁呀?是不是那两个人?” 黑衣老叟嘿嘿地道:“杀你!” 屠一刀心里突觉一寒,这寻常的两个字在平常听来并没什么,哪知今日从这个老叟嘴里吐出来,却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心底里彷佛有种无形的压力深深的袭来。 老屠毕竟是位历经风浪的江湖豪客,在这种阴森厉怖的情形下,他仰天一声大笑,嘿嘿地道:“老爷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杀我?” 那黑衣老叟哼了一声道:“你看看那堆骷髅,有哪个和我有仇?他们送上门来,踏入这块地上,就该留在这里,我这里种了很多的麦子、菜蔬,需要用肥料来养它们!” 屠一刀大寒道:“你把他们当肥料?” 黑衣老叟嘿嘿地道:“这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人来自然,回归自然,死了要入土,土里化作肥料再养天地万物,如此生生不息,循环相依相生,我只是依法则行事而已!” 屠一刀想不到这个老人杀人还有一套法则,更有一套让你无法置信的说辞,他愤愤地道:“你随意杀人,还有理由?” 黑衣老叟扬了扬刀,道:“你就是今日我要杀的人!” 屠一刀将腰里的刀一抽,冷冷地道:“别忘了,我也是玩刀的!” “哼!”黑衣老叟冷冷地道:“在我无心居士面前,有谁敢自称是玩刀的?天下刀法本无形,横着一刀、竖着一刀,刀刀都可杀人,那只是普通的刀法,有种刀法,只怕你连看都没有看过!” 一愣,屠一刀不信的道:“天下刀法我虽未必全见过,但多少也能寻出蛛丝马迹,老爷子!你说说看,哪种刀法我没看过!” 那老叟一挥手中的杀鱼刀,道:“心刀!” 愣了愣,屠一刀道:“心刀?” 点点头,无心居士道:“刀在心里,能随意杀人!” 屠一刀嘿嘿地道:“有人能吹天吹地,在那里随口唬人,如果真如老爷子说的那样,岂不是如剑仙之流!” 无心居士满脸不屑的道:“你懂个屁,真正的刀法在心里!” 屠一刀顿觉豪勇无比,道:“我倒要瞧瞧,你如何驭刀!” 无心居士伸手一洒那柄杀鱼刀,道:“小心了,我让你见识见识!” 随着他的话声,那柄杀鱼刀呼地自他手里弹了起来,呼地向屠一刀疾射过来,这柄刀去势之急,连屠一刀深具戒心之人,都吓了一跳,他是个在刀上有相当修养的人,一见杀鱼刀遥空而至,手中的刀,迅速迎上劈去,哪知杀鱼刀在空中,自行一个旋转,猛然斜切而来,此刀无线无索,自行翔游空中,那位无心居士坐在那里,身手连动都没动一下,全凭他的意念在运刀,这种前所未见的驭刀法,令全场的人俱是一震,俱被他这种神妙的功夫所震骇。 屠一刀面临这柄杀鱼刀的攻伐,的确是骇惧不已,他对那柄捉摸不定的杀鱼刀还真有点难予应付,在连番被逼的情形下,他根本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 冷刀霍霍,双方的刀已换了七八招。 双眉一皱,铁无情突然道:“老屠,退出七步!” 屠一刀一怔,依言迅快的退了七步,无心居士突然一收刀,那柄杀鱼刀已飞回他手中,在那双冷酷的目光里闪露着一片诧异之色,道:“你这个人很多嘴!”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前辈果然好功力,能以意驭刀,这种功夫在江湖上可不多见,可是前辈功力虽高,但仅限于十尺之内,超过十尺,这空中的刀就威力不足!” 无心居士满面佩服的道:“好小子!果然观察入微,连这点你都看出来了,嘿嘿,心刀在气,以气使刀,本是武家最高境界,所以古人有取人首级于里外之说,我无心居士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武学,凡胜我者,我必不耻下问,崇敬如师,败我者必取其命,既然连我都不如,活着倒不如死了!” 这一番怪论,顿使铁无情心里一紧,胜者为师,败者即死,以无心居士目前这种功力,能不死在他手里的只怕少之又少,杀人还有理由,更怪的是败在他手里的人必死,而他败在别人手里,不但不必死,他还要拜人为师,这番论说,只怕武林中仅此一人。 铁无情哈哈大笑道:“前辈可曾败过几次?” 沉思片刻,无心居士嘿嘿地道:“二次!” 铁无情大笑道:“那表示你并不是天下无敌之人,毕竟还有人胜过你,如果侥幸,前辈今日只怕要败第三次了!” 无心居士闻言大怒,道:“胡说!我头一次是败在我师兄手里,同门较艺,并不为过,第二次,败在七绝神君手里,这老东西功夫比我高了很多,就是败了也不丢人,除了这两次外,嘿嘿,那些想找我比武的人,全成了一具具骷髅!” 他瞄了铁无情一眼,又冷冷地道:“看你年岁轻轻,口气却大得很,凭你们这四个人,要想在骷髅谷里安全脱身,嘿嘿,只怕是难上加难。我无心居士真想不透,明知道三恨园里的三个怪物,人人都有一段恨事,你们还要硬往这里送死!” 铁无情淡淡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是来追踪两位朋友,前辈如果高抬贵手,将这两位朋友交出来,我兄弟立刻退出贵宝地。” 无心一愣,道:“我这里从不留置任何人,任何人也别想在这里活过天明,你们说的两个人我怎么没有见过?” 屠一刀嘿地一声道:“你他妈的还真会装糊涂,那两个王八蛋如今被你吊在那里,你居然还跟我们装蒜!” 无心居士瞄了雪飞狐一眼,道:“这两个人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点点头,铁无情凝重道:“我们必须将他俩带回去,他们背负着太多的罪恶,那位姓雪的与在下有着血海深仇,那位黑三,却是杀害自家兄弟的人!” 无心居士目光朝树上吊着的两个人睨了一眼,道:“我不管他俩跟你们有什么恩怨,这两个人已是骷髅谷百恶老尼指名唯一留下之人!” 屠一刀吼道:“留下又怎么样?我们非要这两个人不可!” 无心居士瞪了他一眼,道:“你已是必死之人,还敢在这里大吼大叫!” 屠一刀仰天大笑道:“我老屠早就不想活了,有种……” 他底下的话还没吼完,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冷笑,道:“谁不想活了,我来给他送终!” 随着这阵活声,屠一刀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紧随着胸前砰地一声,一股大力已重重地击在他身上,他哇地一声大叫,人已趴在地上。 眼前一花,只见一个全身都着红花衣衫的女尼飘然而落,女尼穿花袍,这真是少见的鲜事,她面色红润,眉清目秀,看上去仅有五十余岁,但出手狠辣,一照面就将屠一刀给打得口吐鲜血,屠一刀若非身子硬朗,这一掌只怕会要了命。 屠一刀嘴里含血,怒吼道:“妈的,妖尼!有本事打死我!” 百恶老尼格格地道:“那好呀!半个月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先前在谷口宰了那三个臭小子,实在还没过瘾,没想到你们四块料居然不听警告,硬要闯进来,那就不能怪我尼姑心狠手辣了。” 铁无情听得心里一痛,原来谷口死去的兄弟是这位尼姑杀的,锥子的眼睛红了,死去的三个全是跟着他多年的好兄弟,那位大脚更是个忠肝义胆的好帮手,锥子愤愤地道:“好呀,臭娘们!你好狠的手段——” 百恶老尼眼皮子一翻,道:“我这一生中最痛恨别人骂我是臭娘们!小子,本尼就割掉你的舌根子!” 锥子厉声道:“割掉舌根子,大不了不能讲话,如果去了命根子,那就不能玩娘们——” 他在气愤之下,已口没遮拦,百恶老尼本来就不是个善类,一听锥子这话不但不生气,反而格格地荡笑不已,她格格地道:“那好呀!本尼已好久没削过别人的命根子了,你既然不想要了,我就给你剪掉!” 随着她的话声,手里已多了个双刃大剪刀,这剪刀是她平日在骷髅谷里修理花木用的,这时候居然拿来当武器,呼地一声已向锥子的下盘挥来。 锥子厉声道:“好!我就斗斗你!” 他的剑更快,在那大剪刀尚存余势之时,倏地挥剑向百恶老尼劈去,谁知百恶老尼的大剪刀一翻,突然自下而上,将锥子那柄剑给夹了过去,一抖间,锥子的剑有若失落大海里,居然被大剪刀给卷飞了。 锥子一呆道:“你……” 百恶老尼的功夫太高了,仅一招就将锥子的剑刃给卷了,她那只大剪剪飞了锥子的剑后,倏地往下一沉,果然向锥子的下盘袭来,其手法快速,仅在眨眼之间,锥子站在那里想躲,却不知该如何躲起,因为百恶老尼这一招,部位拿捏的可谓巧极,他如果下坠,胸前或脸部俱在被攻范围之内,如若上跃,那部位正是命根子之处。 仅这一迟疑,利剪已经滑落,锥子双目一闭,暗道:“罢了!” 就在他索性闭目待毙的刹那,右肩突然被人一提,随着自己的身子被推开一边,只见铁无情寒着一张脸,已运指将百恶老尼的利剪给夹住了。 淡冷的一笑,铁无情冷冷地道:“你下手太毒了!” 百恶老尼混身一震,她决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能将她手中的剪刀给捏住,凭她数十年的沉厚修为,她不信有?四芙幼≌庖徽校率狄寻谠谘矍埃饽昵崛斯皇怯姓庋墓αΓパ揭簧溃骸昂醚剑∧惚任腋啥忧慷嗔耍 ?br> 干儿子,那是谁?能做百恶神尼干儿子的人,一定不是个寻常的人,否则,以百恶、百善、无心三个老怪的倔傲,岂会随意收干儿子?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只请老前辈同意在下带两个人走!” 百恶老尼嘿嘿地道:“你是指老雪?” 点点头,铁无情,道:“不错!” 百恶老尼面色冷清的道:“你们别做梦了,他是我干儿子的好朋友,本来我是不会让无心把他俩吊起来的,因为他俩没有得到我们三个老家伙的允许而私闯进来,那个雪飞狐有我干儿子的信物,嘿嘿,我才没宰了他俩!” 铁无情哦了一声道:“老前辈何不将人交给我们!” 百恶怒声道:“放屁!我干儿子的好朋友,在本谷就受我百恶的庇护,除非哪个人能打得过我们三个老鬼!” 铁无情叹了口气,道:“老前辈,那会死人的!” 点点头,百恶神尼笑道:“不错!我就喜欢杀人,你如果敌不过我们三个,嘿嘿,你就得死,这是我们骷髅谷定下的规矩!” 长吸口气,铁无情道:“在下就向前辈们领教领教!” 蝎子哼声道:“当家的!”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数,百善、百恶和无心,三个人任何一个都是脚跺四海颤的高手,哪个都是顶尖中的顶尖,高手中的高手,铁无情是他们的把子,他要以一敌三,那无异是鸡蛋碰石头,顿时,他们全紧张起来。 屠一刀拼着受伤的身体,叫道:“不行!要干大家干!” 百恶嘿嘿地道:“那太好了!骷髅谷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有你们这几个勉强可以的功夫,正是我们三个老不死的练功好靶子,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你们可要卯足了劲,我们下手立判生死,谁也不会留情!” 蝎子一展长剑,道:“杀吧!不拼也是死!” 击击掌,百恶叫道:“老头子,你还不滚出来,凭我们二个人哪能练那个‘百骨大阵’!” 随着她的叫声,百善和尚自屋后转了出来,这个百善和尚似乎藏在那里很久了,此刻缓缓的踱了出来,有种莫可奈何的样子,他口宣佛号合什,道:“小友!你怎不听老衲之言?” 铁无情长吸口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百善禅师合什道:“百骨大法可是霸道毒辣,只要一进阵中,即无一可幸免之人,这几年进入谷中之人无一能够躲过此阵,你可看看那道骷髅墙,每个骷髅都是代表着一个武者的生命,最后,他们结果都一样,没有一个能走出此谷!”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前辈我有个请求!” 百善禅师嗯了一声道:“说吧!骷髅谷中只有老衲还讲道理,你可请求,只要合理,老衲必会答应你!” 铁无情大声道:“百骨大法想必是个极厉害的阵法,在下和兄弟们自知活存的希望不大,但,为了所负的使命,为了江湖上那一点道义,我铁无情无可畏缩,更不会畏缩,我只请求各位,如果我不幸战死此阵,希望不要难为我的兄弟,让他们安全的离开此谷!” 锥子吼道:“当家的!咱们要一块干!” 屠一刀呆呆地道:“当家的!难道你要一个人拼三个?” 铁无情凝重的道:“不错!百骨大法是武林罕见的阴毒之法,你们若和我同斗此法,只会阻碍我的进攻力量,反使我顾前顾后,如若大伙犯险,不如由我一个人拼!” 蝎子激动的道:“当家的!你这是陷兄弟于不义!” 铁无情大声道:“住嘴!铁鹰的兄弟不能就此绝灭于江湖,我死了,还有你们撑着,如果咱们大伙全栽在这里,铁鹰就算完了,在江湖上将会没没而终!” 蝎子叫道:“不错呀!可是我们兄弟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铁无情怒声道:“你们三个听着,如果哪个人不听话,硬要插上一脚,就如这个一样,咱们的交情和兄弟之情全完了!” 说着一挥剑,他那截长袍的衣角就被割了下来,割袍断义,在江湖上可是很严重的事情,也就是各帮派间所谓的“破门”,“破门”也就是永远不要再进这个组合,与兄弟全然反脸,在道上,这是最重的处罚,铁无情摆明了架势,龙头老大的话是永不更改的,铁令即然发出,屠一刀、锥子和蝎子全傻直了眼,愣在当地。 老屠颤声道:“这!这是……”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说的话绝对算数!” 百恶老尼嘿嘿地道:“小子!你好聪明,居然用这种方法扣住我们,嘿嘿,你实在不够聪明。如果你败了,嘿嘿,我百恶一样会追杀他们,个个都别想活!” 愤愤的哼了一声,铁无情道:“你果然是个心肠狠毒之人!” 百恶大叫道:“你说对了,我老尼姑即叫百恶,哪种坏事干不出来,杀个人又能算什么!小子!你是走错了门,投错了胎,遇上我,那是死路一条!” 铁无情冷冷地道:“好!不管你有多恶、有多狠,今日,我姓铁的就斗斗你们的百骨大法,如果在下侥幸不死,我头一个杀的就是你百恶老尼!” 百恶老尼格格地道:“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没动手前都有视死如归的样子,动起手来,嘿嘿,跪在地上叫爷爷、奶奶的太多了,但愿你不是那种人!” 一扬手中冷剑,铁无情,道:“三位,请摆阵吧!” 锥子和蝎子的手俱按在剑柄上,虽然,他们不能出手,但,两个人已打定了主意,只要铁无情一有危险,他们拼了受“破门”的重处,也要舍命一拼。 无心居士缓缓站起来,道:“我看不过五招……” 百善禅师凝重的道:“三十招就不错了!” 百恶呸地一声道:“你这个老秃驴尽会替他长威风,他要是能过了三十招,咱们这三块料的百骨大法就甭练了!” 百善禅师苦笑道:“老衲了解他比你透彻多了,此子并非池中之物,其能耐之强,只怕不会差于你!” 这一说,百恶老尼更是气愤,她十六岁出道江湖,如今已年高七十余,何种人物不曾见过、何种场面没碰上,别说铁无情年纪轻轻,就是再沉练持重,她也不会放在心上,暴烈的沉喝了一声道:“秃子,我看你是瞎了眼!” 此女性烈残暴,话声一落,已将手中的大剪扔了出去,伸出那只洁白若玉的手掌,自掌心中已透出一片殷红的血色,并有一股蒙蒙的紫红雾色透出来。 屠一刀悸声道:“白骨掌!” 百善和无心的身形随着百恶的掌式而跃动起来,两个人会合了百恶的身势,而将铁无情困在中间,六只手掌在空中交错,六道血影从他们掌心中透出,刹那间,百骨大法已在杀雾迷漫中展开…… 第十五章 百骨大法是举世间最阴毒的掌力和阵法,施展者必须在百骨掌中浸淫数十年,才能将百骨大法施展出来,施功者不仅要有浑厚的功力,尤要将那股内力练至纯阴之劲,所以百骨大法一展开,四周立刻有股阴森森、凄惨惨的寒气散发出来,困在阵中的人,会情不自禁的寒悸畏惧,那正是百骨大法的摄神之术,人被摄了神魂,斗志必定全无,所以,要斗百骨大法必须先能克制那股森寒之气。 面对这样的高手,面对这样强悍的阵法,铁无情尚未展攻势,已感觉出这阵法的压力,他只觉全身寒意浓厚,四周俱惨森森、殷红红的掌影,更怪的眼里仿佛看见许多枯骨白髅的在自己面前跳跃,又像是有无数个怨魂厉鬼,在向自己索命似的时扑时飘,他脑中意念飞闪,顿时幻想丛生,使他定不下神来。 长吸口气,铁无情已将那口真气吞进腹中,气纳丹田,脑中陡然一片清明,全身功力立刻运转七十二周天,缓缓的吐了口气,双目顿时寒芒四射,眼前幻景立时一消,那柄千古神剑,已缓缓的推斜在胸前,剑气蒙蒙,冷艳流闪,使他罩在一片剑雾之中。 百恶一震,道:“好剑—一” 百善禅师冷冷地道:“剑固然好,那份沉凝比那柄剑还可怕!” 此刻的铁无情脸上随着蒙蒙剑雾而透射出一片凛然不惧的正义之色,百恶和无心全看出来了,两个人这才相信百善说的果然有道理,三个人都知道这位年青剑手已非往昔那些普通高手可比,六只手掌倏地一合,一股浩瀚冷风的掌力如排山倒海之势向铁无情冲来。 铁无情面临这种威烈的掌劲,只觉一股冰寒似要将自己冰冻起来,他虽然已运功护体,依然能感受到寒冷的强劲袭击,而那股掌劲是集合三人之力,六大掌力,掌尚未到,已逼得他有些承受不住,在刹那间,他已了解这百骨大法的厉害和威力。 他长吸气,道:“好阵法!” 他身子随着袭来的掌力而飘起,手中长剑突然一抖,六点寒星向这三大高手点去,出剑之快果非寻常—— 百善、百恶和无心集合三人之力,居然没能将铁无情给震飞,反而让他挥出三剑,竟逼得他们收掌变招。 无心吼道:“好小子!” 三个人身形陡地旋转翻跃,只见四处掌影飘飞,幢幢鬼影般的掌劲如疾落骤雨,向铁无情追杀不已。 铁无情在这三大高手百骨大法之下,果然不能施展的开,他只觉压力奇重,呼吸已有急促之感,剑影在翻飞中,居然无法扭转颓势。 屠一刀心惊肉跳,吼道:“妈的,拼了,我们全上!” 他见四道人影在旋转般的追逐着,他们的主虽然有守有为,但,那只是暂时的拼突,明眼人一瞧便知,这三个老东西尚未完全下杀手,否则,这场面早该结束了。 锥子凝重的道:“别乱出手,咱们的主说过,谁要出手就要破门……” 屠一刀急道:“你看他,尚能支持多久?” 这时谁也不愿下断语,可是铁无情额际见汗,步履已没有先前那么稳健,而百骨大法的圈子似乎是愈收愈紧,六道掌影眼看已将铁无情的剑势压了下去。 百恶厉笑道:“再有两招,他就受不了!” 只听百善口宣佛号道:“别忘了,再两招就是三十招外了!” 百恶狠狠劈出一掌,厉声道:“那又怎么样?像这种强硬的小子,哪能留在江湖,咱们虽然已不出江湖,但,决不可留下一个这样强的敌手,没别的,宰了他。” 随着这挥出的一掌,三个人的身子忽然往前一跃,只见三个人突然化掌为指,向铁无情的脑袋上抓来。 这正是百骨掌的煞招,铁无情面临这样的攻势,长剑迅速的劈出,但,对方俱知他必然是这个反应,指掌倏忽间一晃,各分三路袭到—— 长啸一声,铁无情身子疾射,剑影幻化的连施七招,只听一阵衣衫撕裂声,他的胸前和背后俱被抓了一下,虽然他移身快速,还是指痕累累,痛入骨髓—— 而三老绝不放松,攻势更加凌厉—— 突然—一 空中传来一缕清澈而明亮的箫声,如碎金裂石般的威烈,百恶和百善、无心三人恍如中了一锤似的,摇摇晃晃的挫了一挫,而铁无情却借对方这一挫之势,冷剑斜着划了出去,百恶的颈子已被划了一道血口,无心的右臂挨了一剑,痛得两人哇哇大叫。 “七绝箫!” 不错,场中果然多了两个人,七绝神君黄衫飘飘,洒脱的如鹤立鸡群,虽然不掩面上老态,还是那么飘逸得令人激赏。 哈娃娜一双雾茫茫的大眼睛里,蒙上一层忧悒和焦虑,她站在七绝神君身边,一身浅白花的裙子,头上戴着三朵大红花,虽然清瘦了许多,却难掩那自然之美。 百恶老尼面色一片苍白,道:“是你……” 七绝神君淡淡地道:“是我!二十年没有见了,你还是那个脾气,动起手来,恨不得要置人于死地,多大年纪了,也得给自己留点德,免得进了地狱,还要受那阿鼻之苦!” 百恶老尼几乎给七绝神君那番话气结了,她瞪了七绝神君一眼,双眉倒竖,愤愤地吼了起来,道:“你这老不死的,眼看着就宰了那小子,给你七绝箫乱了阵法,别人怕你七绝神君,我们三个老东西可不把你放在眼里,今天,你硬要闯进来,看我老太婆不将你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此女性子急烈,气呼呼地跑到七绝神君面前破口大骂,七绝神君似乎很了解此女的性子,笑哈哈的不语。 百善合什道:“施主不在七绝岛享清福,却跑来这里横上插一脚,难道这位小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 七绝神君摇摇头,道:“跟本君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跟我女儿有点牵扯!” 百善禅师微微一愣,道:“令媛?” 老和尚的锐利目光一下子落在哈娃娜身上,哈娃娜在这老和尚灼灼,目光下,用嘴嘟了嘟铁无情,道:“他是我的……我的……” 她本想说“他是我的朋友”,可是想起自己随着哈多奉铁无情为主,此刻,居然不知怎么说才好,百善似乎很能了解男女间事,合什道:“小友!你救不了他!” 哈娃娜焦急的道:“你们要杀他,那就连我也杀了吧!” 百恶闻言格格地道:“那好呀!能让你们死在一块,就成了同命鸳鸯!” 七绝神君愤愤地道:“你胡说什么?” 百恶老尼恨恨地道:“连你也在内,你也别想跑!” 七绝神君哈哈大笑道:“那好呀!咱们几个老不死的再斗……” 无心居士嘿嘿地道:“斗就斗,我们三个还会怕了你?” 七绝神君向铁无情眨了一下眼睛,道:“在这里动手不够宽阔,有本事,你们跟我上峰顶,在那里我们可打上个三天三夜……” 随着他的话声,七绝神君那宽大的身形倏地向上拔起,人若苍鹰般的向前掠起,眨眼间,人已在十丈之外,并回头向那三个老东西频频招手。 百恶老尼受不了他这一激,厉声道:“好!我们难道怕了你?” 只见三条人影如烟雾般的急纵而去。 铁无情苦笑道:“哈姑娘……” 哈娃娜面露凄苦的道:“铁公子!我爹曾交待我,他把这三个老怪物引走,我们就下手拿人,那黑三和老雪全吊在那里,我们先把俩人押走!” 铁无情道:“好!” 锥子和蝎子人早已拔起,解下老雪和黑三的绳子,各自点了两人的穴道,押着他俩往谷外奔去。 一行人,眨眼间,已出谷外,耳边,却遥遥传来阵阵碎金裂石的箫声,空气中似是随着这阵箫声凝结着一股寒悚的杀气,而满山林子也随着箫音簌簌而响,可见七绝神君与这三个老怪物的杀伐是何等的激烈。 蓦地里—一 左边一个面容冷削尖下巴汉子,目光锐利的望着他们,那神情有些怪异,又有几许怀疑之色,眼见铁无情已经过他的身前,他突然沉声道:“站住!” 屠一刀急吼吼地道:“干什么?拦路抢劫呀?” 那汉子哼地一声道:“那位雪姓朋友请给我留下!” 雪飞狐已清醒过来,他一见那汉子,叫道:“石班!救我!” 石班,又是位震动武林的人物,太阿剑石班在江湖上可是顶尖中的顶尖,冷酷中的冷酷,挥剑必死人,不死人不挥剑,那柄剑可犀利的紧。 铁无情冷冷地道:“你跟老雪是朋友?” 石班冷冷地道:“略有交情!” 铁无情摇摇头道:“我劝你少插手,铁鹰的事你管不了。” 太阿剑石班的眼睛果然亮了,他的消息灵通得很,近日江湖的名组合铁鹰,他是久闻了,真难得,他才踏进骷髅谷便碰上了,他嘿嘿地一笑道:“你一定姓铁了?” 点点头,铁无情笑道:“正是在下!” 石班仰天一声大笑道:“那可幸会了!铁朋友,你们进了骷髅谷……” 铁无情淡淡地道:“嗯,刚刚出来!” 石班立刻面现惊异之色,他有些不信的道:“没有人拦阻你们?” 屠一刀嘿嘿地道:“我们大大方方地进去,大大方方地出来!” 石班怒叱道:“胡说!姓屠的,别以为我不认识你,十恶中人,我见过了八个,十恶又怎么样?在我石班的眼里,也不过如此。” 屠一刀怒声道:“好小子!有种,我老屠就斗斗你!” 一摆手,铁无情道:“老屠!办正事要紧,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 屠一刀对这位主还真尊敬,果然闭口不言。 石班茫然的道:“骷髅进去容易,出来难,我干娘会那么痛快的让你们走,朋友,我难以相信!” 铁无情冷冷地道:“你何不去问问你的干娘!” 说完,挥挥手,蝎子和锥子架着老雪和黑三上路。 石班怒声道:“我没让你们走一—” 屠一刀憋不住了,怒声道:“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是那个老尼姑的干儿子,就在这里跃武扬威了,铁鹰兄弟不会含糊你,有本事尽可朝我兄弟来——” 石班厉声道:“你想死!” 仅见剑光在空中一闪,一抹寒劲迅快如电般的向屠一刀面上飞来,屠一刀哪想到对方的剑这么快,尚未会过意来,剑刃已至面门—— 只听一声冷笑,石班的剑突然荡了开去,叮地一声,石班只觉握剑的手腕一震,那只剑已失了准头,自屠一刀脸颊擦过,差一点就割了屠一刀那张并不年轻的老脸。 太阿剑石班几乎不敢相信世上还有人能拦住他的出手,从他学剑、练剑至今,他所面临的高手可说不下百来个,任何玩剑的高手,在他手里不是断臂,就是惨死,遑论有人能逃过他的手去,谁知自己这最拿手的出剑法,居然给人破了,不但破了,还将他的剑给击歪了。 他失色之下,道:“你!” 铁无情冷冷地道:“别仰仗着自己那手快剑,就能随意杀人,天下剑法比你快的太多了,石朋友,我要是你,就不会锋芒太露,现在,你的快剑已暴露了基本上的缺点——” 石班震骇的道:“缺点,你说我的剑法有缺点?” 点点头,嗯了一声,铁无情道:“你是玩剑的,仔细想想我的话——” 石班嘿嘿地道:“铁朋友!甭想了,我只要你留下一句话。” 铁无情一怔道:“什么话?” 石班冷冷地道:“姓雪的是我的朋友,你放不放人?” 摇摇头,铁无情坚毅的道:“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他回去,除非有人能杀了我。” 石班大笑道:“我,石班就是杀你之人!” 淡淡一笑,铁无情嗯了一声道:“有气魄,够豪情,你出手吧!” 石班凭着一只太阿剑行遍江湖数千里,会过各门各派各帮会的剑手,每个与他交手之人,一听他的名,俱会在面上露出一种沉重凝寒之色,从没有一个能在他面前笑得出来,哪个不是小小心心的面对着自己,而眼前这位较自己还年轻的敌手,所表现的却截然不同,他显得那么轻松愉快,他的心忽然绷紧起来。 石班的剑缓缓举了起来,道:“你是我所遇见最可怕的敌手!” 淡淡一笑,铁无情笑道:“你以后就不会怕了!” 一怔,石班道:“为什么?” 铁无情冷冷地道:“因为你没机会再怕任何事了!” 石班闻言大怒道:“你……” 铁无情淡逸地道:“冷静点,否则你会死得更快!” 太阿剑石班闯荡江湖以来,可没让人给这样玩过,他就像一只过街的老鼠,让一只威猛的大狸猫给逮个正着,那只大狸猫仿佛在用它的爪子,有一爪,没一爪的戏耍着他,而那只老鼠却全身抖索的在生死间挣扎,狸猫代表铁无情,老鼠正是他自己。 石班懊恼地吼了起来,道:“妈的,你有何能耐这么嚣张……” 随着他的吼声,他的剑刃已随手劈了出去,此人的剑法果然有不可忽视的能耐,那一挥,剑刃的速度和威力竞能碎金裂石,狠辣得令人寒颤。 剑光已闪过铁无情的面前,快得有如苍穹寒光一闪。 铁无情断喝道:“果然不错!” 铿锵声若晴空里的霹雳,那柄王者之剑已悄然迎了上去,叮地一声,两剑一触,火光一溅,真如羚羊挂角,海阔天空的已穿进石班的剑幕之中。 石班骇异大叫道:“我的妈!” 他可没想到有人的剑法比他犹快上半拍,当他从惊梦之中醒过来之时,那柄剑已穿过他的肋骨,他痛得大吼一声,缩身而倒,鲜血已喷了出来。 铁无情将剑拔了出来,道:“你命还算大!” 石班颤声道:“我会报仇!” 铁无情赞声道:“还像条汉子,我会等着!” 石班捂着肋骨的剑伤,面色由红变白,他忍着那锥骨的刺痛,将太阿剑握得好紧,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位令他永生都不能忘记的强敌。 一挥手,铁无情道:“上路!” 雪飞狐面色如灰,他那唯一的一点希望都幻灭了,此刻他已想像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全身竟抖索起来,绝望得如一只垂死的野兽,再也使不出那股狠劲了。乞怜的望着铁无情冀望着那仅有的一点希望—— 咚地一声,屠一刀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怒道:“妈的,你还在等什么?” 雪飞狐向前一栽,差点没跪下,他踉跄的爬起。 黑三倒还像条汉子,闷不吭声的走了! 风冷嗖嗖地令人泛起一阵寒悸,暗暗的天空,幽幽地令人有种凄苦的哀伤,那一对白烛在风啸中摇晃,一明一暗的几乎要被风梢子吹灭—— 三炷清香袅袅地飘着轻烟,缓慢的在空中扩散,叠叠的冥纸已被烧成了灰,在飞扬、在盘旋,周遭有若幽灵似的闪晃着幢幢影子,哈娃娜跪在那堆起的拱坟前,泪如断了线样的滚滚而下一— “爹” 那凄厉的呼叫,令人心酸,谁都会掩鼻而泣,黑三已跪在他老友的坟前,一阵自责和愧疚,使他也淌下了泪水,哈多和他有过命的交情,只因为一时的贪念,使他泯了心智,做出不仁不义的举动,他很江湖的表白了内心的愧悔,已将自己的罪行,一力的承担了下来。 那张脸已寒冷的布上一片沉痛,铁无情的嘴紧紧的抿着,内心的创痛使他不知该如何惩处这个叛帮兄弟,黑三不但已奉他为主,更是铁鹰的一份子,虽然自家兄弟犯了家规,但,他真不愿有那种惩处的场面出现。 屠一刀在兄弟面前,首先忍耐不住,叫道:“当家的,你说话呀!” 铁无情当然知道屠一刀指的是什么,他咬了咬嘴唇,那句话他实在不愿意吐出来,可是所有兄弟把目光全落在他的身上,他身为铁鹰之主必须有个明确的交待,长叹了口气,道:“破门!” 那是道上的规矩,背了道义、丧了义气,组合里有组合的法则,有帮会的规矩,破门,就是逐出组合之外,对道上兄弟来说,这是最严重的惩罚,兄弟犯了错,宁可三刀六眼,也不愿意破门,破门之后,道上就永远没得混了,所有兄弟都会唾弃你,那种耻辱,无人愿意承受。 屠—刀狠声道:“黑三!当家的要破你的门,可有意见?” 摇摇头,黑三苦涩的道:“没有!” 屠一刀嗯了一声道:“行!” 他回身喝道:“拿家法!” 立刻有位黑衣兄弟,双手捧着一个托盘,那托盘里有一条红巾,一柄耀眼夺目的匕首斜放在托盘里,屠一刀伸手抓住了匕首,大声道:“兄弟破门情谊断,” “各分东西两无情!” 只见四周的兄弟齐声叫了起来,虽然仅仅十四个字,但由兄弟嘴里吐了出来,个个眼里都含着滚滚的泪水,血浓于水,喝血酒,拈过香,举过头,发过誓,而今,断义化血,那份情,那份义,全然了却,这是件多难受不易的事黑三已抖颤的紧咬着那宽厚的嘴唇,鲜血已从嘴角淌了下来,他忘了痛楚,只是万般的悔恨。 屠一刀抓起了匕首,问道:“结义已裂,破门无情,你是否还有话说?” 摇摇头,黑三垂泪,道:“没有!动手吧!” 屠一刀哼地一声道:“好!兄弟还是条汉子!” 伸手抓起黑三顶上一绺头发,匕首已将那绺发丝割断,屠一刀握着那绺发丝高举在头,厉声道:“兄弟已非我门之人,结义一场,离场不杀,而后哪里见哪里杀,黑三,你滚吧!” 刹那间,全场兄弟的目光俱落在黑三身上、,黑三在哈多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五个头,又跪在铁无情的面前,泣声道:“请当家的原谅兄弟的不忠!” 黯然的一叹,铁无情道:“去吧!望你能重新做人!” 黑三站起来拱手道:“谢谢当家的!” 他向全体铁鹰兄弟们瞄了一眼,突然,伸手抓起那柄匕首,照着自己的胸口戳去,一刀见血,鲜血陡地冒了出来,喷洒在坟前。 铁无情一震,道:“黑三!你……” 颤了颤,黑三惨声道:“我对不起哈多、对不起兄弟、对不起铁鹰,活着会更苦,死了还能解脱……兄弟我先走了……” 那只握匕首的手在自己胸前一绞,肠子刹那间翻了出来,黑三在痛颤声中,倒在哈多的坟上…… 屠一刀傻愣愣地僵在那里,所有铁鹰兄弟俱垂下了泪,虽然黑三已破了门,毕竟跟他们有过兄弟之情,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死,眼睁睁地看他倒下,这不是任何人愿意见的。 屠一刀含着泪道:“行剑礼!” 那是道上的规矩,有兄弟为组合舍命、为道义丧生,组合里的兄弟必以最崇高的武者之礼敬仰他,随着屠一刀的喝声,一道道冷刃随风而展,全部肃默的向黑三挥剑示意,黑三若是英灵有知,也当含笑九泉了,毕竟,兄弟没有舍弃他,虽然他罪不可赦,兄弟还是兄弟。 半晌,铁无情那干涩的嘴里,艰涩的道:“厚葬他……” 屠一刀悲伤道:“会的……” 风在吹着,呜呜地有若呜咽般低泣着,孤坟冷丘,随着生命的终结,又有新的开始,天生万物循循不息,而江湖更是如此。 荧荧黄光自灯影里透出来,透在铁无情那张略显疲惫的脸上,他的右手紧紧捏着拳头,似乎有着莫大的痛苦事要决定。 什么事让这位年青俊彦如此烦脑,苦苦不能下定决心?他猛地在桌上捶了一拳,登时将守在身边的屠一刀吓了一跳,他急吼吼的道:“少主,什么事这么烦?” 叹了口气,铁无情道:“老雪……” 屠一刀嘿嘿一笑道:“一刀了结了,不是替老爷子报了仇么?” 摇摇头,铁无情痛苦的道:“真那么容易我就不烦了,想想看,老雪是我爹的兄弟,虽然他不义、他弑主,可是,他却是我的长者,在排行上,我须叫他一声六叔,要处置一位有特殊关系的长者不是件容易的事。” 屠一刀摇摇头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他不仁不义,已是武林败类,这种人见财起意,死罪难赦,少主,我老屠替你办这件事!” 此人冒冒失失,说完话,转身就走。 当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推开那扇门,那扇门已自动开了,只见锥子站在门外,缓缓走了进来,道:“当家的,有人要见你!” 一怔,铁无情讶异的道:“这么晚了,有谁会见我……” 他的话音刚自舌尖上闪过,只见一个全身素衣的中年妇女含泪站在门外,这女人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面容纯清的望着坐在那里的铁无情。 铁无情全身一震,道:“大婶!” 那位女子轻移莲步,踱了过来,道:“小情!你还认得大婶?” 铁无情在幼年之时曾随父亲铁梦秋至雪家做客,当然认识大婶,当年雪飞狐将铁无情视为已出,亲热得像对自己孩子一样,谁知,曾几何时,兄弟反目,那份情义全被金钱所蒙蔽,而雪飞狐居然亲手毁了父亲,情义何在?道义荡然,怎不令这稚子锥心骨痛—— 铁无情连忙道:“大婶,小侄这里有礼!” 雪大婶泪盈盈的道:“小情!你还认得大婶,可见你心里还没忘了当年那份交情,大婶这趟总算没有白来!” 铁无情苦涩的道:“大婶!你让我为难……” 雪大婶一抹脸上泪痕,道:“我明白,铁盟主之死的确是件令人痛心的事情,但,我那当家固然罪无可赦,死有余辜,可是,大婶可没对不起你的地方!” 铁无情难过的道:“大婶我明白!” 雪大婶突然双膝跪了下去,道:“小情!看在大婶的份上,留老雪一条命,我们雪家的所有不义之财,愿意全还给铁家,你瞧瞧,这孩子,他才九岁,跟你当年一般大小,难道你真要在他幼年,让他失去了爹、失去了父亲……!” 铁无情心里一阵慌乱,只觉雪大婶的每一句话都如针戳的那么令他痛苦,他望着那个雪飞狐的孩子,他知道雪飞狐是晚年得子,这般年纪的孩子,正需要父母照拂爱护的时候,如果真的失了父亲,那种无依的痛苦,唯有失去亲者的人才能了解,他伸手摸那孩子的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大声道:“我不告诉你,人家说你会杀了哉爹,如果你真要杀了我爹,我一定要杀了你,替我爹报仇!” 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可是那口气和眼神里的怨毒之色,看在铁无情眼里,背脊上不禁泛起了一股寒意,怨怨相报何时了,这孩子只不过八九岁,但幼小的心灵里却染上了那么浓厚的仇恨! 雪大婶怒叱道:“仙儿,别胡说!” 仙儿瞪大了眼睛,道:“娘!我没有胡说,我只是说实话。” 雪大婶很不好意思的道:“铁少主!你请原谅,孩子不懂事。”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没关系,他说的并没有错!” 雪大婶似乎放下了那颗心,道:“你能饶了老雪么?” 摇摇头,铁无情苦涩的道:“大婶!你明白,雪叔杀了我爹,这是血海深仇,要一个做子女的放弃这股仇,这股恨,好难,好难,雪叔也太对不起我们铁家了,我爹把他当兄弟……” 雪大婶哀伤的道:“小情!我求你呀—一” 铁无情伸手将雪大婶扶起来,道:“大婶!别这样……” 雪大婶面色忽然一冷,森寒的道:“你是不答应了?” 铁无情为难的道:“大婶,你能不能让我想想。” 雪大婶坚决的道:“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带老雪走——” 屠一刀愤愤地道:“哪有这样霸道的女人,我们当家的已经太包容了,你老公犯了江湖大忌,杀人谋财,死的又是他的结义大哥,江湖上是大忌呀!” 雪大婶寒着脸,道:“我不管什么江湖不江湖,我只要老雪平安的跟我回去,假如你们今天不放人,咱们大伙就一块死……” 屠一刀怒声道:“耍赖——” 雪大婶厉声道:“雪家不是好惹的,我敢来这里,就有十成的把握,小情!你是要大伙一块死呢?还是立刻放人?” 断然的下了决心,铁无情冷冷地道:“大婶!凡事都要给别人留条路走,你这样咄咄逼人的方式,只会将事情愈弄愈糟。” 雪大婶哼了一声道:“也许你还不知道……” 蝎子忽然自门外扑了进来,大声道:“当家的!她带了人来劫人……” 屠一刀闻言大怒道:“好呀!你这娘们还真狠,居然玩了这招手法,怎么?我们兄弟二愣子,由得你耍……” 仅这几句话,外面已传来杀伐之声,雪大婶似乎开始得意了,她仰天一声大笑,道:“我的人很快就会得手,小情,希望你别阻拦,否则会死更多的人,今天来这里的全是老雪的好朋友,个个都不会比你差,识相点,大家留个情面——一” 锥子怒声道:“咱们出去!” 他和蝎子双双急掠而去,随着剑击之声自四面传来,惨叫更不绝于耳,屠一刀强忍着那股激动,道:“当家的,还等什么?” 铁无情嗯的一声道:“大婶!失陪了。” 他身形方动,雪大婶忽然斜斜劈来一掌,谁也没有想到这女人会是个练家子,更没有料到还是一位顶尖高手,那一掌居然将铁无情给震得倒退了好几步。 铁无情心里一震却不愿跟她动手,略略一退,拱手道:“大婶!不要逼我……” 谁知他这一退,正好退在仙儿身边,这个小孩年纪虽小,却精灵得紧,忽然自小手里洒出一蓬烟雾,铁无情只觉头嗡嗡,脑混混,全身功力如散了一样,竟然软软的要倒下去。 他大惊失声,道:“你……” 仙儿拍手大笑道:“娘!他倒了,他倒了。” 雪大婶阴沉的道:“仙儿能干、仙儿真乖,那把锁魂散,他再也耍不出威风来了,待娘先拿下他,交换你爹!” 谁也没想到雪大婶还是个武林高手,身形一晃,已连点铁无情身上两处穴道,仙儿手里已多把小刀子,狠厉的顶在铁无情的胸口上。 屠一刀本来跟蝎子和锥子出去应付屋外的敌人,此刻一见此景,那伸出的一脚,急忙的缩了回来,他见仙儿手里的那柄小刀,虽然还是小了点,可是却锋利的紧,仙儿虽然只是个孩子,可是他只要一用力,铁无情依然会重伤而死。 屠一刀怒声道:“把刀拿开!” 雪大婶彷佛非常了解仙儿的习性,哪里理会屠一刀那副凶恶的样子,仙儿瞪了屠一刀一眼。 格格地道:“老头儿!他是你的头头,你头头现在落在少爷的手里,我只要一用力,小刀子就不长眼睛的推了进去,保证会扎个大口子……” 屠一刀果然被仙儿给唬住了,虽然他有快速的刀法,却不能杀个娃儿,虽然,他想去救自己的主,可是机会相当渺茫,别说雪大婶虎视眈眈的,就是仙儿那柄小刀,他都不能忽视,他空有一身功夫,却呆在那里连动都不敢动。 铁无情居然闭上眼,盘膝坐在那里,屠一刀根本不知道铁无情到底伤的如何?只知他根本动弹不得。 雪大婶冷冷地道:“老屠!传话出去,你的头儿落在我手里。” 屠一刀恨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雪大婶冷冷地道:“我要老雪!” 屠一刀怒声道:“办不到——” 雪大婶哼地一声道:“除非你不要小情的命,别忘了,我儿子手里的刀吹毛断铁,我只要吩咐一声,他这条命就毁了。” 咬咬牙,屠一刀转身到门口。 大吼道:“别打了,咱们的主……” 他实在说不出口,如果他大声嚷嚷说铁鹰的把子让—个小孩给拿了,往后这张脸只怕摆不到台面上,他朝屋外一望,只见数十个黑衣汉子在两个黄袍老人的驾驭下,向自己这边猛攻,蝎子和锥子凭持快速的剑法,与兄弟的拼命,暂时还能遏阻住他们的攻势。 蝎子一回头,道:“老屠!出了什么事?” 屠一刀凝重地道:“不太好!” 蝎子断然地道:“兄弟!守住这屋子,别让他们进来……” 兄弟们应诺了一声,果然布起一个阵网,将这间屋子硬守着,蝎子甫一踏进屋子,顿时一愣。 雪大婶瞄了蝎子一眼,道:“你是蝎子?” 点点头,蝎子道:“雪老夫人有何吩咐?” 雪大婶冷冷地道:“我们雪家的弟子共分三拨,第一拨由薄一山带领,先向这里抢攻,第二拨由白明带队,已在外围布成一个网,这里的人谁也别想逃出去,第三拨是由盖天雄负责,专门支援接应,也已到了这里,你们铁鹰兄弟固然个个善战骁勇,但是,你们心里的神,已被我儿子给捏住了,雪大娘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放回老雪!” 薄一山、白明和盖天雄俱是西南武林的翘楚,雪大娘能将这些人请来,果然手腕极高,雪家弟子在这三大高手的率领下,偷袭铁鹰兄弟,的确力量雄厚,蝎子是个聪明人,他很快的将敌方的分量掂了掂,此刻才明白刚才和对方交手的时候发觉姓薄的很扎手,他拼了全力,也仅扯个下手,而白明和盖天雄尚未露面,如果三拨人全出手,他和锥子再狠,也要栽个大跟斗。 蝎子点点头,道:“你是要用铁当家的交换老雪?” “嗯。”雪大婶格格地道:“你看还有更好的方法么?” 蝎子咬了咬牙,道:“行!” 雪大婶面上立刻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意,朝外吼道:“老薄,停手吧?” 屋外激斗之声戛然歇止,雪大婶果然是个人物,连薄一山那种人都恭敬如仪。 双方罢了手,薄一山立刻将自己人撤出十丈之外,然后,他一抖身上的血迹,独个儿向这屋子行来,此人长得好大个儿,魁梧得像座山,手里倒提着剑,倒像是小孩的玩具,铁鹰兄弟本来还想拦阻,锥子已向他们示了眼色,任他走进屋里,雪大婶淡淡地道:“老薄!咱们准备接人!” 薄一山嘿嘿地道:“全准备好了,白明和盖天雄正候着呢。” 雪大婶一点头,道:“好!蝎子!老雪可请出来了吧?” 蝎子嘿嘿地道:“行!提老雪!” 屠一刀一溜烟闪了出去,不多时,老雪在屠一刀的押解下进了屋子。 雪飞狐一见自己的老婆和薄一山到了,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意,他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拾回来了,但,此时他决不敢得意得太早,因为屠一刀的那柄快刀还在他的脖子上,他只要动一动,老屠的刀决不会轻易拿下来。 薄一山拱手道:“雪大哥!” 雪飞狐嘿嘿地道:“好!兄弟都来了?” 他已看见铁无情坐在地上,自己儿子仙作的小刀就顶在铁无情的胸口上,顿时,他明白铁无情中了什么毒了,那是他们雪家的祖传秘药,只要吸进了一点,全身功力都会散去,非三个时辰后,其毒难解。 哈娃娜忽然从外面奔了进来,她手里拿了——束黄花,香气四溢的满室温香,一看铁无情那个样子,面上忽然间掠过一抹哀伤。 道:“老屠!少主!他……” 雪飞狐却惊声道:“七绝岛黄芍……” 他可认得哈娃娜手里的黄芍,那是名闻天下的七绝神君信物,见花如见人,谁都惹不起七绝神君,老雪心里一阵惶悚,他真怕七绝神君此刻忽然闯进来,在骷髅谷七绝神君已经帮了铁无情的忙,此时若是再出现,只怕有千军万马也拦不住此人。 哈娃娜哼地一声道:“你知道黄芍就好……” 雪大婶见着了老雪,心里放下不少,道:“老头子,你还走得动?” 雪飞狐嘿嘿地道:“硬朗的紧,如果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哪有姓屠的在这里耍威风,这笔帐咱们记着,有朝一日,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薄一山双目睁得像牛一样怒目望着屠一刀,屠一刀嘿嘿地道:“老雪!别逞英雄,别忘了你还在我手上!” 雪飞狐可不傻,他对屠一刀那个牛性子可清楚得很,这人名列十恶之一,喜怒全不按常规行事,真惹毛了这老小于,一刀砍下,非去了半条命不可,他识时务,老雪果然闭口不语。 雪大婶冷冷的道:“蝎子,咱们要交换了!” 蝎子嗯了一声道:“行!” 他上前押着雪飞狐,双方都将人推在前面,铁无情在蝎子的扶持下,屠一刀立刻挡在他前面,雪飞狐可自由了。 他脸色立刻一沉,道:“薄一山!传命咱们的人,立刻围杀他们……” 薄一山一呆,想不到雪飞狐才脱险归来,立刻下达了追杀令,一缕火光自他手里射向窗外,只听远处响起飞蹄之声,那是召集兄弟向这里赶冲过来,雪大婶一愣,道:“老雪!你想干什么?” 雪飞狐满面杀机的道:“干什么?乘姓铁的不能动弹之时,咱们要永远除掉这个后患,有他没有我,如果错过今日,嘿嘿,咱们雪家还是没得混!” 屠一刀厉声道:“你敢……” 第十六章 雪飞狐仰天大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眼下雪家精英尽在于此,有老薄、白明和盖天雄三大高手,再加上我和老太婆,嘿嘿,想你姓屠的和锥子、蝎子几个,能翻出我的手掌心么?” 论实力,铁鹰兄弟果然不如他们,蝎子顿时神情一变,此刻当真危急不已,锥子和自己虽可硬拼,但,铁无情已是无力之人,这一硬仗只怕要毁整个组合。 当机立断,蝎子道:“老屠!将当家的带走,务必杀出重围!” 屠一刀愤愤地道:“好!” 他正要背起铁无情,远处已响起一个苍老的话语声,道:“雪当家的,白明和盖天雄已全来啦!您老只要一声令下,咱们兄弟就向这帮兔崽子下手。” 随着他的话声,屋外锥子已喝道:“有谁想闯进来,格杀勿论!” 真是剑拔弩张,急之燃眉,双方均严阵以待,铁鹰兄弟在锥子那高扬的斗志下,果然均了无惧色,刀剑齐出,已严密的监视着每一个情况,白明站在那里,远远的望着屋子,盖天雄扬着大刀,指挥着那十来个手下,将阵势摆好,此刻,雪家除了薄一山、白明和盖天雄三大高手之外,带来约有百来个汉子,而铁鹰兄弟仅有五六十人,在人数上已落于下风,但他们不惧不忧,他们相信众志成城的道理,全将生死置于度外,与敌人对峙着。 雪飞狐对眼前的情势太了解了,他知道这一仗稳胜不败,好不容易扳回了败局,岂能坐失良机,面上那股得意的笑意不禁愈来愈浓。 哈娃娜忽然向屠一刀道:“屠先生!你和蝎子大哥准备应敌吧,由我来守护铁少主,我相信没有人敢碰我,他们惹得起铁鹰,却惹不起我爹……” 屠一刀嗯声道:“好好守着少主,千万别有闪失!” 雪飞狐嘿地一声道:“老薄!杀——” 薄一山那高大的身材还真伶俐,掌中之剑呼地劈了过来。 屠一刀挥刀迎亡,居然被一震而退。 雪飞狐跃身扑向蝎子,道:“老太婆!你宰姓铁的——” 雪大婶对老雪的话还真是唯命是从,她将仙儿往墙角一推,手里已多了两柄剑,江湖上施双刀的有,使双剑的不多。 雪大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双剑在手,如两道电光般的,猛然向铁无情和哈娃娜劈来。 哈娃娜应空劈出一掌,道:“你……” 她虽然在哈多的教导下有一身很不错的功夫,但对敌经验不足,又加上心悬铁无情的安危,挥出一掌人已慌了,根本顾不得自己生死,跃身往雪大婶的冷剑上撞去,竟想以自己的身子抗拒雪大婶那致命的一剑,来援救铁无情那一剑之危。 雪大婶狠厉的道:“找死!” 她可不管哈娃娜是个女流,剑刃一转,两道利刃自两个不同的方位劈下,哈娃娜发丝凌乱,那朵黄芍已摔在地上,索性双目一闭,任那剑刃挥来。 在她心底里,不停的思忖着,死吧,能与心目中的铁少主死在一起,虽死也无憾了,她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没有好好练武功,无法解救少主的生命—— 哇—— 空中传来声啸厉的惨叫,鲜血如雨般的向四处洒落,那热呼呼的血滴,飘落在哈娃娜的身上,发丝上,面颊—上,她吓得尖声大叫,和着那声惨叫,使这屋子抹上一层有若地狱般的厉怖—— 倒在地上的是雪大婶,胸前一个血洞,瞪着一双灰白的眸子,难以理解的瞪着铁无情。 铁无情还是与往昔一样的那么威武,忽然的站了起来。 他手中那柄王者之剑还在滴血,显然,刚才是他的剑杀了雪大婶! 颤了颤身子,雪大婶道:“你……” 仙儿惨声道:“娘!娘……” 孩子总归是孩子,雪大婶倒在血泊里,把仙儿给吓着了,呼唤中,扑倒在他老娘的身子上哭了。 这孩子仇恨心好重,虽然在呜咽着依然忘不了杀他娘的是谁,愤怒的望着铁无情道:“爹!他杀了娘!” 雪飞狐混身泛起了颤抖,他顾不得再和蝎子动手,霍地倒退了五步,满头露水的望着铁无情,道:“这怎么可能?那是雪家家传的秘药……” 冷涩而含愤的一笑,铁无情道:“这得感谢哈娃娜的黄芍,那股清香正好解了我体内的毒,本来那药雾我就吸入不多,再加上黄芍的药效,很快就恢复了功力,老雪,这只能怪你命运不好,该你得到报应……” 雪飞狐恨恨地道:“姓铁的,咱们外面见!” 蝎子吼道:“他想跑!” 薄一山连着挥了七八招,居然伤不了屠一刀。 屠一刀这时是在拼命,虽然薄一山的个子高大,手劲特强,可是屠一刀拼起命来,那可是像疯狗一样,横冲直撞不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上,反而逼得薄一山狼狈不堪。 薄一山一见雪飞狐往窗外射去,他可不敢再恋斗,移身向窗子跃去,此刻,双方在追逐中,均向屋外扑去。 锥子一见当家的安然无恙,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雪飞狐人一跃出,挥洒中,已和白明和盖天雄会合在—起,薄一山更是紧紧随在后面,双方立刻壁垒分明。 锥子低声道:“当家的,你行么?” 那是关注,兄弟的那份情,铁无情很感激的看看锥子——眼,这位伙伴胸前的衣衫已有几道裂口,手臂上也挂了彩,他还是那么英勇的与兄、弟们在一起,施展着那柄剑与敌人周旋着。 铁无情立刻问道:“兄弟,你们的伤怎么样?” 锥子拱手道:“死了几个,好在大伙还卖力,损失已减至最少,雪家的这票王八羔子还真狠,居然都是好手。” 铁无情满面杀意的道:“他们将要得到报应,铁鹰兄弟不是纸糊的,盖天雄、薄一山、白明仗恃着老雪的家业想要强出头,看我们把他们打倒,替咱们兄弟讨回来!” 这一席话立刻振奋了兄弟的激情,他们仿佛喝了兴奋汤、定心丸,个个觉得心连心,血脉相和,人人都溢散着拼杀的愤怒,那无形的鼓舞使他们壮大…… 杀、杀、杀…… 士气足、气势壮,空中呐喊出“杀、杀、杀”的字音不绝,那精神令人胆丧,那豪情令人激赏。 盖天雄一震,道:“果然是一群汉子!” 虽然双方在敌对着,可是铁鹰兄弟的气势是那么傲强,是那么豪壮,连盖天雄这样的人物,都胆颤心惊。 雪飞狐闻言怒声道:“怎么,你们怕了?” 盖天雄凝重的道:“不是怕,是他们的气势壮!” 老雪哈哈大笑道:“壮又怎么样?我姓雪的给他们架了,结果呢,我还不是活着走出来,他们壮个屁,除了一个姓铁的,其他的,那还不是唏里哗啦……” 薄一山阴沉的道:“老盖!眼下咱们虽然把当家的请出来了,可是雪夫人已栽了,咱们的代价很高,如果不毁了铁鹰,将来咱们不会有好日子过!” 盖天雄点点头道:“我明白!” 薄一山沉重的道:“在咱们尚可一战的情形下,唯有挑挑他们,你应该知道,咱们树立了这样的强敌,谁都无法安稳的过日子。” 白明嘿嘿地道:“杀过去!” 铁无情已向这里行来,屠一刀、锥子和蝎子已连成一线,他们如波浪样的向这里推进,白明的眼里喷着焰火,他早就想见识见识这位铁鹰兄弟的瓢把子。 此刻,他已面对着铁无情,咬牙道:“老薄,我先上!” 这个环节白明的行动是超乎异常,他想先给铁鹰兄弟们一个下马威,想要树立起自己那块招牌。 白明念头方转到这里,人已机灵地抢身扑了出来,这个人一向不善叫阵,或先来顿开场白。 他看准铁无情,他想到自己一招偷袭成功,那可是真的大大露脸…… 那一剑是他毕生之力,瞄准了铁无情,在铁无情尚未定下身来,而正走着的时候,他一剑穿了过去。 锥子手脚更快,对方的剑光一闪,他的剑已劈了出去,拦在铁无情的身前,当然一声,白明的剑荡开—— 蝎子更不慢,锥子行动一开始,他的剑已穿向白明的腋下,白明的剑尚在半空,而对方的剑已至,他根本没有变招的机会,哇地一声惨叫一—— 蝎子的剑已从腋下肋骨间给他戳了过去。 白明的双目睁得好大好大,已惨然的摔了出去,蝎子借势蹬出一脚,砰地将白明踢在草丛里,寂然不动。 这种空前的配合,慎密的出招,是两大剑手的最高技巧,剑手与剑手间,都有种专门杀人的默契,锥子和蝎子联手出招,确令对方震惊了。 盖天雄怒道:“妈的白明,这不是抢功的时候!……” 白明已无法回答他的老友了,那一剑已要了他的命,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雪飞狐面若死灰的道:“蠢材,死得活该!” 他在那里咒骂,铁无情已到了他的跟前,他悚然一惊,老实说,他这辈子混迹三十六友间,除了铁梦秋外,其他的人根本不放在眼里,自他和铁无情照过面后,他却有种说不出的骇惧,总觉得铁无情比他老子—一三十六友盟主铁梦秋还难缠。 铁无情冷冷地道:“雪叔!你还想死更多人么?” 雪飞狐冷冷地道:“死的是你!” 铁无情朗声道:“盖老前辈、薄大英雄,在下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今日是我铁家和雪家算算杀父之仇的时候,如果两位不明事理,一味的替姓雪的撑腰,恕在下没有事先打过招呼,待会儿必是死亡之争,若有闪失,休怪在下没有先向各位告罪!” 雪飞狐吼道:“好呀,你真会攻心!” 盖天雄大声道:“铁当家的,能否听小老儿一言?” 铁无情冷冷地道:“说!” 盖天雄哼地一声道:“若论江湖渊源,雪家和铁家俱有深厚的交情,如果雪家有对不住铁家的事,两方面尽可在台面上论斤两,我老盖不敢说哪家不对,只想……” 屠一刀呸地一声道:“什么鸟话,杀人劫财,弑杀结义老大,这罪轻吗?还能谈吗?姓盖的,你他妈的说的都是歪词儿一一” 盖天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几乎无语以对。 铁无情长吸口气道:“父仇在先做儿子的不能不报——” 雪飞狐嘿嘿地道:“你好像稳赢一样。” 点点头,铁无情涩冷的道:“我敢说,你今日决活不过明天!” 雪飞狐闻言大怒,道, “老盖!你说,今天是不是与我共进退?” 盖天雄大声道:“姓盖的已经伸了手,决无退缩之理,今天就是砍了脑袋,蹬了腿,兄弟也不会皱个眉头!” 雪飞狐一挥手道:“好!” 话音刚落,突然瞥见仙儿哭着由哈娃娜扶着从屋里走出来,心弦一震。 瞪着眼睛,道:“仙儿,过来!” 仙儿大声道:“不要!” 雪飞狐怒道:“为什么?” 仙儿哭道:“我要妈妈!” 雪飞狐心里那股恨真如沸腾的滚水,他吼了一声,挥起剑朝铁无情的身上扑来,道:“宰了你!” 薄一山厉声道:“兄弟上!” 刹那间,雪家弟子全挥洒着刀剑,向铁鹰兄弟攻来。 铁无情已没有选择,王者之剑如电般的洒了出来,逼得雪飞狐闪身一移,但铁无情此刻已动了杀机,不再给老雪机会,利剑穿出,剑剑都是老雪致命之处。 鲜血随着风啸飞扬,点点溅起—— 惨声连连而来,几具尸体倒下,仙儿已被这一幕吓呆了,紧紧的搂着哈娃娜,连哭都忘了。 薄一山和盖天雄双双去抢救雪飞狐,雪飞狐惊魂甫定的刚喘了口气,蓦地里,一柄快刀飞来,他只觉腿上一痛,惨声而倒—— 一条腿活活给屠一刀劈了下来。 屠一刀劈了老雪的腿,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朝四周的汉子,扑杀过去。 雪飞狐惨叫道:“快扶我走!” 薄一山急忙回身去抱雪飞狐,抽冷子盖天雄已被铁无情砍下了一臂,那只断臂尚握着剑飞向半空,笔直的落下来,快速的落向雪飞狐。 薄一山想用剑去挡那只手臂和落剑,却晚了一步,那只剑已插进雪飞狐的胸口,他双目一翻,抱着剑刃咽了那口气。 簿一山一呆道:“雪当家的!” 盖天雄痛吼道:“退!退!” 雪家百来个弟子仅这刹那间已折了五十余个,蝎子和锥子的剑太锋利了,屠一刀的刀更不赖,连砍了十余个,这种威势早将雪家弟子给吓愣了。 薄一山叹道:“老盖,咱们栽了!” 盖天雄抱着断臂,痛声道:“铁朋友,你不会赶尽杀绝吧?” 铁无情一挥手道:“停!” 兄弟们果然全停下手,却严密的监视着每一个人。 铁无情叹口气,道:“盖朋友,我抱歉!” 盖天雄豪情万丈的道:“算不了什么,兵刃相见,难免会有伤亡,只请当家的不要赶尽杀绝,那些子弟只不过是当差的!” 此人倒像个人物,说出的话合情合理,虽然自己的一条手给铁无情削掉了,他还是硬挺下去,因为这个局面他只有硬撑着,雪家那么多弟子,总不能全死在这里。 点点头,铁地情道:“老盖,我现在才觉得你很像个人物!” 盖天雄长吸口气道:“我不过是尽我一点心,雪当家的既然死了,总不能让大伙跟他一块死!” “嗯!”铁无情长叹一声道:“有件事想请盖朋友帮忙。” 盖天雄豪气干云的道:“说!” 铁无情指了指哈娃娜身边的仙儿道:“那孩子!” 盖天雄一怔道:“仙儿!怎么样?” “善待他,好好教养他!” 盖天雄肃然的道:“铁兄弟!我盖天雄见过不少的人,有你这等胸怀的汉子可不多,仇人之子,你还要替他设想,凭这件事,就知道你是个恩怨分明,仁至义尽的铁铮铮汉子,别说仙儿是老雪的孩子,就是路边的孤儿,我们都要伸出援手,我老盖这条手臂是废了,江湖日子是不能混了!” 他说到这里面上掠过一丝凄凉。 又继续道:“仙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太惯了,小小年纪就喜欢争强斗狠,往后很难管教,不过我会尽力!” 铁无情拱手道:“谢谢!” 盖天雄高声道:“仙儿!” 仙儿自哈娃娜怀里抬起头来,双目尽是泪水,望着盖天雄,小嘴唇一片苍白,盖天雄向他招手道:“过来!” 仙儿泣道:“盖大叔!” 他畏缩的跑过来,走到铁无情面前一脸愤恨之色。 看见他爹雪飞狐胸口插着剑,一条腿齐根而断,颤声的泣道:“那是爹……” 盖天雄搂着他,叹道:“别难过!” 仙儿厉声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他瞪着一双怨恨的目光,望着铁无情,道:“你杀了我爹!娘!” 铁无情的心像被万刀绞割一样,痛苦得几乎要抽剑自毁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那种愧疚是所有性情中人难免的事。 他惨然的道:“仙儿,别怪我!我的爹是你爹杀的!” 仙儿瞪大眼睛,道:“不会!我爹不会杀人!” 盖天雄搂着仙儿,道:“铁朋友,日后我会跟仙儿说明真相,我们告辞了,路还有一大截呢!” 嗯了一声,铁无情没有说话,盖天雄一挥手,雪家弟子俱黯然的离开了这里,灰暗中透了几分凄伤! 风自耳边拂过,铁鹰兄弟俱悄悄地退下去,铁无情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山,天边的云,久久没有说话,这世界仿佛离他好远好远,唯有凉透心意的风不停的刮着。 在一阵沉默中,哈娃娜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 低缓如梦的道:“你在想什么?” 叹息一声,铁无情幽远的道:“我是不是错了?” 一怔,哈娃娜迷惑的道:“错了,你是说雪飞狐?” 点点头,铁无情难过的道:“我忘不了仙儿那双狠毒的眼光,他不过是个孩子,却有那么大的恨意,唉!老雪还留下条根,以他那样的人,难道我不该杀吗?” 哈娃娜知道他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道:“别忘了,伯父是死在他手里,当初,老雪可曾想过伯父死时,你心里的感受,天底下,有善就有恶,善恶间永远不会妥协,善是正义的代表,杀戮是行事的手段,如果每个人恶事做尽,而不被制裁,想想看,这个世上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形?” 摇摇头,铁无情道:“杀人总是太酷厉!” 哈娃娜苦笑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铁无情愣住了,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阻止邪恶的事,佛家说,渡化他、指引他、谆谆诱导,如果人人都如佛家所说,能渡化,这世上就没有恶人了。 哈娃娜见铁无情久久不语,拍了拍他,道:“别想了,也许明天会更好!” 喃喃的哦了一声,铁无情暗然的道:“明天……” 第十七章 天际在下着蒙蒙细雨,那飘拂的雨丝,冰冷的滴在哈娃娜满头的乌丝上,水沿着她的肩梢流下来沾湿了她全身的衣衫,她跨着那匹坐骑已跑了六七十里路,沿路上,她都回想着与铁无情相处的那段日子,虽然她必须赶回七绝岛,但心里竟是甜丝丝的…… 令她难过的是哈多的死,她失去了最亲近的人,失去了那份亲情,她的确是伤心得恨不能随之而去,好在铁无情与她之间的距离近了,那是一种心灵的接近。 忽然一— 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紫焰般的光亮令人心颤,哈娃娜冒着雨向前直奔,她必须要找个地方先躲躲雨。 噔噔噔的蹄声合着雨声,再加上疾电雷雨,她没有选择的向前面那个酒棚子冲去,人马还没到,她已斜着飘了出去。 唰地落在酒棚里,酒棚子里早已坐满了人,七八张桌子上各有六七个汉子端坐在那里,她一冲过来,所有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他们似乎并不惊异她走过来,哈娃娜被这些汉子瞪着,颇为羞涩的想找个位子坐下,这酒棚里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哪还会有位子。 此刻,一个浓眉小眼的汉子突然走了出来,向酒棚里的那些汉子一瞪眼,突然大声的道:“你们这些瞎了眼的东西,看见哈娃娜姑娘进来了,连个位子都不让,让哈姑娘在那里干站着!” 他这一吼不打紧,坐在那些位子的汉子忽然同时站了起来,把位子让出来,哈娃娜一见酒棚里的位子全空出来了,倒有些不安的道:“别客气,我站站就好了!” 那汉子嘿嘿地道:“那怎么可以,哈姑娘如今已名闻天下,江湖上都知道是铁无情的女人,念在武林同道的份上,我们当然不能冷落了哈姑娘!” 哈娃娜摇头道:“江湖误传,千万不可当真!” 那汉子嘿嘿地道:“姑娘准备去哪?” 哈娃娜胸无诚府的道:“我要回七绝岛!” 那汉子啊了一声道:“正好!正好!我们正好有条船要去七绝岛附近,姑娘如果不嫌弃,可随我兄弟一块乘船,顺便将你送回!” 哈娃娜虽然涉世不深,江湖上经验不足,但,她却想不通这事何以会那么凑巧,刚好跟自己走同一条水路,她眼珠子一转,道:“谢谢你,大哥,我自己会走!”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我郑龙邀请的姑娘,还没有人敢拒绝的,虽然哈姑娘是姓铁的朋友,我郑龙既然已经邀请了,只怕姑娘没有选择的余地!” 小霸王郑龙,哈娃娜可有耳闻过,狐狸尾巴终究是要露出来的,郑龙的狰狞面目终于露出来了,哈娃娜心底一凉,突然觉得自己势单力薄,落入这些人手里,只怕凶多吉少,她变色道:“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霸王郑龙嘿嘿地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小弟带着弟兄在这里已守候了八九天,才在这里等着你,哈姑娘,别给我们做小弟兄的为难,请跟在下一行……” 哈娃娜冷冷地道:“你们是针对我来的?” 郑龙嘿嘿地道:“除了姑娘能让我们等这么久外,其他的人,用不着我郑龙亲自出手!” 此刻雨已停了,雷电也消失了,雨过天晴,空中一片白茫茫,随着阵雨的停歇,只见远远的路上,八个汉子抬着一顶轿子过来,来到酒棚前停下。 郑龙肃手道:“姑娘,请上轿!” 哈娃娜冷冷地道:“郑龙!你要知道,这后果很严重……” 郑龙面色一沉道:“天塌下来有人顶着,我只是奉命行事,至于后果,嘿嘿,姓郑的敢做就敢当!” 哈娃娜想动手,可是那些汉子已将她围在中间,她虽能杀伤几个,但,眼前形势决不容她有脱围的机会。 她想了想,道:“好,我跟你走!” 郑龙得意的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哈姑娘果然上道!” 哈娃娜鼻子里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郑龙那股尖酸刻薄的话声,她面色冷默的伫立在那里。 轿门一开,哈娃娜低身钻了进去,这八人大轿相当宽敞,哈娃娜一钻进去,只见一个面容严肃的老者已坐在里面,她吓得急忙缩身。 只听那老者冷冷地道:“坐下!” 哈娃娜也不知怎么的,只觉这老头子有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嘴里虽然只说了一句,可是却由不得哈娃娜去拂拒,她悄悄地坐在那老头的身边。 那老头冷冷地道:“我姓千!叫千百岳!” 哈娃娜愣愣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老头嘿嘿地道:“我姓千的找你干什么?老头子也是奉命办事,我们家主想借姑娘办件事,所以命我老头来接你!” 哈娃娜呆呆地道:“贵主人……?”千百岳冷冷地道:“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他似乎不愿意答复哈娃娜任何问题,轻声道:“起轿!” “是——” 郑龙应了一声,手一挥,八个汉子同时抬起轿来,健步如飞的向前走着。 哈娃娜坐在轿子里左右摇晃,却平稳得很。 她随着哈多南奔北走、骑马如坐船,就是没有坐过轿子,一路上摇晃而来,倒有些晕糊糊的。 耳际陡然传来郑龙的喝声道:“停!” 轿门随着一开,帘子已被掀了开来,郑龙急忙的扶着千百岳下轿,哈娃娜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探出头来,自己仿佛置身在皇宫之中,只见亭台树榭,花树鱼池,端同难得一见的大户人家,四周站着几个家丁,俱恭身的守在这院中四角。 千百岳下得轿来,道:“哈姑娘!请随老夫往那边!” 哈娃娜置身在这样陌生的地方,陡然觉得如入囚中,这里每个人都非所识,既然来了,只有随人摆布。 不多时,她已被带进一间客房之中,虽然是个普通的客房,却也讲究得很,桌椅条凳,俱很考究,侍候她的丫鬟叫紫环,这个小丫头机灵得很,却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 吃饭时间到了,紫环端来三盘四碟,菜肴精美,风味俱佳,显然都是出自名厨之手,可是,她呆在这里一连三天,始终没再见过千百岳的影子,此时她忧心如焚,几次向紫环打听消息,紫环总是笑而不答。 第四日,走道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紫环立刻退到房门口,道:“是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哈娃娜微微一愣,自从自己被困在这里,除了郑龙和千百岳见过面外,她可不认识什么老夫人。 思念流转间,只见一个全身灰袍的五十余岁老太太在丫鬟伴随下,缓缓进了客房,这位夫人长得白里透红,一双眸珠明亮而有神,面上略施脂粉,带着一抹和善的笑意,进屋后,立刻有人献上茶茗。 她向哈娃娜淡淡一笑道:“哈姑娘,你受惊了?” 哈娃娜淡然的道:“哪里!我只是不明白,夫人与我素不相识,何以会用这种手段将我掳来,难道夫人不怕王法?” 那夫人微道:“哈娃娜!老身自知这样做有些不对,但,事在眉睫,老身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姑娘能原谅,老身愿在这里向姑娘赔罪!” 说着当真站起来向哈娃娜深深一礼。 哈娃娜连声道:“夫人请别客气,有话好说!” 那夫人叹了口气,道:“我是个吃素念佛的人,一生都在佛前虔诚向佛,古佛心灯,常伴我身,可是夫君却是个功利之人,一生都在江湖上奔波,打滚……” 哈娃娜啊了一声道:“令夫?” 那夫人叹道:“夫婿姓陆,单名大!” 哈娃娜闻言全身一震,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她渐渐明白陆夫人何以会将她掳来这里了,诧异的道:“陆大先生!那是三十六友中人!” 陆夫人脸色突然凄苦的一笑,道:“提起夫君的名讳,姑娘一定懂我的心意了,夫君一生还算正派,只因为一时糊涂和老雪干下了天理不容的忤逆,我是他老婆,总觉这件事难向铁家交待!” 哈娃娜睁大了眼睛,道:“夫人的意思?” 陆夫人叹道:“我只想请姑娘在我们陆、铁两家做个说客,以姑娘和铁无情的交情,我相信你是个适当的人选——” 摇摇头,哈娃娜苦笑道:“夫人!你错了,我和铁少主虽然无话不说,可是铁少主那个人是个很执着的人,他为了铁盟主的死,已经杀了雪飞狐,那种如蛇啃噬的复仇之念,不是我一个女子所能扭转的……” 陆夫人点点头道:“我明白!换了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手,姑娘!陆家已是富可敌国,铁无情可提出任何要求,陆家将竭尽所能化解这件事!” 摇摇头,哈娃娜苦笑道:“我不能!” 陆夫人近乎哀求的道:“姑娘何不试试?” 哈娃娜底下的话还没开口,房外已响起步履之声,紫环偷偷往屋外一瞧,吓得神色大变,低声道:“老爷子来了!” 随着她的话声,只见陆大先生一身银袍,满脸的寒气,气呼呼地走来,千百岳和郑龙两人似是乱了神一样的紧随在后,砰地一声将那半掩的房门踢开,一眼瞄见哈娃娜,向郑龙道:“把她带走!” 陆夫人变色道:“你干什么?” 陆大先生怒冲冲地道:“我和铁无情的事不要你插手,雪飞狐栽了,那并不表示姓陆的也会栽,凭姓陆的现在身价,我就不相信一个铁无情能飞出我的手掌心——” 陆夫人摇头道:“你何不冷静地想一想,咱们是对不起铁家……” 陆大先生愤愤地道:“住嘴!天下财富人人可得,我姓陆的只不过略用了点手段而已,你没听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吗?他宰了老雪,这个仇还没报呢!” 陆夫人泣道:“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妇人之见,你少管我的事!” 说着一施眼色,郑龙向哈娃娜行来,陆夫人挡在哈娃娜身前,怒声道:“你要干什么?” 陆大目中闪过一片恨意,道:“她是铁无情的女人,嘿嘿,真是天助我也,只要这女子在我手中,姓铁的就得乖乖听我的……” 陆夫人摇头道:“放了她!别难为她!” 陆大恨声道:“我要姓铁的跪到我面前求我,否则,我就将这女人那张脸一刀一,刀的割下来,让她变成世上最丑的女人,看看铁无情还喜不喜欢她!” 字字句句落进哈娃娜的耳里,全身像触电一样的泛起了连串的抖颤。 她想到陆大先生要用那种方法折磨自己,心底里那股凉意就愈来愈浓。 她惶悚的道:“你不敢!”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我有什么不敢?” 哈娃娜冷冷地道:“别忘了,我是七绝岛的人,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很清楚,如果我受了什么委屈,我爹会用更酷厉的手段来讨回!” 陆大先生的心里的确震了一震,七绝岛的七绝神君的确是位人见人畏的人物,他神出鬼没,行事从不按常理,那身武功更是令人想都不敢想,他做梦也没想到哈娃娜会是七绝神君的女儿。 脸色一冷,嘿嘿地道:“别拿七绝神君的帽子压我,我姓陆的只要手里捏着你,嘿嘿,他就有万夫之勇,也奈何不了我!” 哈娃娜怒声道:“好吧,这后果全由你负!” 陆大深沉的道:“老千!” 千百岳上前道:“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陆大深思道:“通知姓铁的,叫他来见我!” 千百岳拱手道:“是!” 一挥手,郑龙已将哈娃娜押走,陆夫人几乎要扑过去,哀伤的道:“陆大,别为难她!” 陆大一手将夫人推开,陆夫人仰身摔在地上,满面的泪珠,满心的伤痛,紫环急忙去扶老太太,陆夫人眼前仿佛已看见未来的陆家,在血光中惨败…… 口宣佛号,这位夫人将一切罪孽寄托于佛来化解。 字字句句都那么狠厉,信笺上已指名要铁无情单独去会面,那是陆大署名,命人送给铁无情,铁无情真想大笑一场,堂堂三十六友中人,居然也会用这种手段,挟持哈娃娜要挟自己,他真觉得丢人。 蝎子低声道:“你要去?”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能不去吗?陆大已下了战书,如果我不去,他就要撕了哈娃娜那张脸,你说,我能不去吗?” 屠一刀怒吼道:“妈的,太毒了!” 锥子沉思道:“当家的,他这是要你往火坑里跳!” 铁无情冷笑道:“明知是火坑,我也要跳!” 他整理了一下应备的东西,人已踏上马去,临去,他看见屠一刀眼里含了泪,锥子和蝎子却一脸的寒霜,凝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屠一刀忽然吼叫了起来道:“别他妈的哭丧着脸,铁当家的还没死!” 虽然他说得轻松,自己却掩不住的掉下了眼泪,铁无情心里十分感动,脸上一片萧索,道:“三个时辰我不出来,你们就准备收尸吧!” 这话更让人心痛,屠一刀号啕大哭起来。 蝎子断然的道:“如果三个时辰不回来,我们就杀进陆大的大石坊,那里虽然高手如云,戒备森严,凭咱们铁鹰兄弟,还没摆在心里!” 铁无情苦涩的道:“别冒险,咱们不能全毁在那里!” 双腿一夹马腹,一阵黄雾自蹄影下卷起,他毫不犹疑的踏上了征程,快速的向前奔去。 屠一刀一擦眼泪,叫道:“当家的,我老屠随后就到!” 铁无情哪会听不见屠一刀的叫声,但他不能再回头,因为他知道,身后那些兄弟的感受和关怀。 随着这阵的急驰,他已远远看见横在前面的那条澄蓝的小河,潺潺流水,令他有种无言的感伤,他心念哈娃娜的安危,愤恨陆大先生的手段卑劣…… 大石坊是陆大和他的手下练功的地方,那是个很大的寨子,除了七间瓦房之外,还有一块很长的练功场,石礅、石锁、刀枪剑戟,在这里各类兵器是包罗万象,但今天场子全清出来了,四周早布满了条条汉子,郑龙负责整座寨子的防护工作,他几乎将全寨子都看过了。 六十名特选杀手,已将这座寨子严密防守得水泄不通。 他指名要铁无情一个人赴约,就是要将他毁在这座寨子里。 陆大心机颇深,并不比雪飞狐差多少,他思虑周全,每一个步骤都经过安排演练,务使每一个情况都做得完美无缺。 晌午刚过,远处骑影已现。 立刻有人向郑龙报告,郑龙站在寨子的岗哨上瞄了那奔来的骑影,立即传命下去,道:“通知当家的,咱们请的人来了!” 铁无情已到了寨子的大门口,冷漠的看看四一眼,他知道寨子里一定都在等着他踏进去。 寨子上,有人喝道:“什么人?” 铁无情眉头一皱,道:“姓铁的!” 郑龙脸上漾起一股阴沉的笑意,他站在高处,已看清楚铁无情的神采。 他真不相信,一个这样温文儒雅的年青人,居然能毁了财大势大的雪家,他更佩服铁无情的胆识,果然是只身单骑的向鬼门关报到。 郑龙挥手,道:“开门!” 那寨子的大门随着郑龙的话声而启开了,铁无情直跨而入,只见郑龙和两排汉子俱站在门后,排列成二列俱冷漠的瞪着他。 郑龙拱手道:“在下郑龙,奉陆先生之命恭迎铁朋友!” 铁无情一跃而下,将坐骑交给旁边的汉子,向四处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道:“我陆叔呢?” 那神情和悠闲之状彷佛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丝毫也不觉得拘泥。 郑龙被他那份镇定功夫吸引住了,他也是道上的汉子,还没碰上像铁无情那么沉着的人,在危机四伏的场面上,铁无情却面不改色,若有所持的那么洒脱,仅这份胆识非常人所及。 郑龙肃然道:“请铁公子去厅里喝茶!” 一连数间大瓦房,当中那间是陆大先生今日待客之处,一道石阶沿梯而上,大厅两旁各站了八个汉子,俱背长剑,腰里悬挂皮囊,铁无情一瞄便知,那是暗青子,很显然,陆大先生今日是有万全准备,张着网,等他自己往网里跳。 进得屋里,眼前一亮,屋子里已站了十余个服饰不同的汉子,他们俱坐在大厅两旁,轻晶香茗,低语谈论,一见郑龙带着铁无情进来,全都停了下来,几乎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在铁无情的身上,郑龙连忙道:“启禀千总管,铁少侠到!” 千百岳正在上方那张桌子上陪着三个年岁较大的老人,闻说铁无情到,立刻快步而来,道:“请过来,铁朋友!” 铁无情暗中骂了一声,陆大先生真厉害,故意请了这么些人来,表面上是谈笑间解决事情,骨子里,这桌上每一个都是道地的难缠人物,显然,陆大今日是要他自己就范。 铁无情淡淡地道:“千总管!在下不是来品茗论交的,今日陆叔既然约在下,咱们就以事论事,犯不着套交情!” 千百岳嘿嘿地道:“铁兄弟!这里是陆家寨,能在陆家寨座上的,全是三山五岳的好手,你铁爷面子大,他们一听铁爷要和陆大先生见面,可全是自动赶来这里的,一方面想见识见识铁爷的丰采,一方面……” 铁无情摇手道:“不敢!在下只想来解决事情!” 蓦地里一 空中响起一阵健朗的笑声,道:“真是快人快语,我云标最佩服的就是这种干脆利落,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人!” 随着话,厅外射入一个全身紫袍,手里握着一柄剑,扛在肩头,那样子还很洒脱,他在那里一站定,脸上立刻闪出一抹给人好感的笑意。 “醉剑云标!” 大厅里立刻有人发出这样的惊呼,铁无情心里一震,醉剑云标可是浪迹天涯的独行客,素来独来独往,一个人走江湖,凭着他那把剑,博出醉剑之名,因为他的剑法每每在喝酒之后,更见威力,而他与人动手,一定是先喝过酒,剑势随着他喝酒的多寡而见威力。 千百岳神色一变,道:“姓铁的!你带帮手?”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像是那种人吗?” 醉剑云标呵呵地道:“老千!别他妈的吹胡子瞪眼睛的,你这寨子又不是铜墙铁壁,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谁也拦不住我,今日这里有那么热闹的场面,我来看看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们要关起门来干那见不得人的事!” 千百岳怒声道:“你……!” 他瞪了郑龙一眼,喝道:“你是怎么负责的?” 郑龙也不知道醉剑云标是怎么混进来寨子的,他立刻跑了出去,过不多时,回来向千百岳拱手道:“据手下说,此人……” 千百岳挥手,道:“别说了,眼下正事要紧!” 此人是头狐狸,一见醉剑云标已经来了,立刻换上一副嘴脸,嘿嘿一笑,走下来,向云标拱手道:“既然云朋友是来看热闹的,那请那边坐!” 云标向两旁瞄了一眼,呵呵地道:“有酒没有?” 他摇摇晃晃自己选了个坐位,千百岳连忙施了施眼色,立刻命人送上酒去,云标旁若无人的狂饮起来。 铁无情冷冷地道:“怎么?陆叔架子真那么大,既然邀约在下,为何还不见人?难道,他要在下等到天黑?” 千百岳嘿嘿地道:“少安毋躁,立刻就到!” 随着他的话声,厅后传出六个银袍汉子,分立两旁,陆大先生就在他们的护卫下走了出来。 他先坐上了最前面的一桌,道:“铁贤侄!” 铁无情上前道:“陆叔!” “嗯!”陆大先生嘿嘿地道:“你来了?” 点点头,陆大先生道:“有种!”。 铁无情仰头淡淡地一笑道:“但凭胸中一正气,我哪里都敢去,陆叔!这里不过是个寨子,留不住我,也挡不了谁,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陆叔满意吗?” 云标喝了口酒,拍手道:“有气魄!” 仅仅三个字,他却连喝了七八口酒,那样子还真像个醉鬼,哪像个玩剑的高手。 陆大一怔道:“那位朋友是谁?” 目光已落在千万岳脸上,千百岳苦笑道:“醉剑云标!一位不请自到的朋友!” 陆大嗯了一声道:“好好招待,既然来了都是朋友!” 他果然是位诚府颇深的人物,在这种情形下倒显得很有修养,轻描淡写的不再追问,然后面对铁无情,招手道:“怎么不坐?” 铁无情冷冷地道:“陆叔!大丈夫恩怨分明,哈姑娘与咱俩的争执扯不上边,她是个无辜的人,请陆叔念在江湖同道的份上,将她交给我!” 陆大先生淡淡地道:“当然,当然,你陆叔还不是个不讲道义的人,哈姑娘不过是个饵,只要你来了,嘿嘿,咱们的事在这许多好朋友面前解决,岂不是两全其美?” 淡淡一笑,铁无情笑道:“陆叔!咱们的事要怎么解决?” 陆大先生哈哈两声道:“太简单了,解散铁鹰兄弟,废了你的武功,我给你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让你享尽人间之福,你认为如何?” 铁无情一愣,想不到父亲的兄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他真想一头撞死,天下无耻之人不少,但,像这种无耻的人倒不多见。 他哪知陆大先生因富而骄,因骄而狂,在他眼里只要有银子,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情仇恩怨都可化解,铁无情是个人,人就应该有七情六欲,陆大想用财富打动这年青人的心,在他来说,这已经是够宽容了。 铁无情怒笑道:“你认为钱能通神,什么事都解决的了?” 陆大先生一愣道:“有人穷困一生,追求财富,而所得有限,我给你永远用不完的银子,这在普通人眼里,是件梦想,高不可攀的机会,虽然令尊之死与我有点关系,但,名利之争,难免有所伤亡,现在你能得到补偿,应当高兴才是!” 仰天一声大笑,铁无情斩钉截铁的道:“钱财在别人眼里也许是重要的东西,铁家却从没有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陆叔,告诉你,我爹的仇是非报不可,别妄想用你的臭钱,化解这桩恩怨。” 醉剑云标大喝道:“好!” 千百岳闻言怒叱道:“你好什么?” 云标扬了扬手中的酒盅,道:“我说这酒好!” 千百岳虽想发作,但醉剑云标那副醉态可掬之状,令千百岳只有忍下这口气,云标一口口的猛灌,根本不理会场中任何一个人。 陆大先生斜睨了一眼,嘿嘿地道:“贤侄,你最好仔细想想!” 摇摇头,铁无情道:“别想了,我俩的事没办法解决!” 陆大先生闻言之后,在那里直摇头,他也没有想到这孩子这么倔强,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嘿嘿地一笑道:“你不怕哈姑娘伤心吗?” 铁无情怒声道:“不要用她来威胁我!” 只听一个苍老的话声道:“陆先生!有人愿意喝敬酒,有人吃罚酒,这位铁朋友像是根蜡烛,不点不亮,他以为这段日子熬出点名堂就不可一世,他也不想想,他是谁?他是老几?” 说话的是坐在最前面桌的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一脸的胡须,酒槽鼻子,桌上放了柄鬼头弯月刀,此刻瞪着一双铜铃似的跟珠子,一瞬不瞬的瞄着铁无情。 铁无情冷冷地道:“这位朋友是针对在下说话?” 那汉子呵呵地道:“我曲小江不是跟你说,难道是自己说自己!” 牛头曲小江,西南武林第一盗,专门打家劫舍,手狠心辣,劫人更劫财,杀人不留活口,陆大先生网罗这号人物,其心如何那就可想而知。 淡淡一笑,铁无情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个毛贼!” 牛头曲小江霍地站了起来,嘿嘿地道:“当然!我干的就是无本买卖,现在想改改行了,陆先生请我姓曲的当护院,在陆府一待年余,始终没有机会表现,今天,嘿嘿,曲某人想替陆先生解决一点烦优,自不量力,向阁下讨教几手!” 别看他是个粗人,说起话来还有条有理,大眼一瞪,抄起那柄大弯刀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向铁无情面前一站,冷冷地道:“曲小江要向你这位朋友讨教几招!” 铁无情冷冷地道:“刀剑无眼,曲朋友不要嫌自己命长!” 曲小江嘿地一声道:“姓铁的,你好狂!” 此刻,座上之人俱全神贯注在两人身上,他们知道牛头曲小江是千百岳安排的杀手,头一个先试试铁无情的功夫,看看他到底有何惊人之艺,敢独闯这个寨子。 牛头曲小江手里大弯刀在空中一抖,一溜刀光颤灿地向铁无情头上劈去,这一招他用了七成功力,在他预算中,头一招虽不中,至少也能逼得铁无情退后闪移,谁知道铁无情早已动了杀机,根本没看牛头曲小江一眼,大弯刀还在头顶上飘闪,蓦地冷光一闪…… 铁无情依然站在原处,那双手还是背负在后,可是牛头曲小江的身子却僵立在那里,那柄刀犹高举在半空,许久没有落下来,而他的眉心却有一点红痕,他的一双眼睛睁得如两个铜铃似的,连一句也没吭出来,缓缓地,刀已当地掉在地上,人已往后仰去。 全场的人都震了震,好快的剑法,好准的准头,那是怎么出手的,除了两三个外,都没有看清楚铁无情是如何发剑,如何收剑,因为他的手与先前一样,依然背负在身后,仅凭这利落的手法,已将每个人震慑住了。 牛头曲小江死得没有痛苦,只有厉怖,他决不会料到仅仅一个回合,便送了那条命,否则,他就绝不会要强出头了。 醉剑云标哇地一声道:“精彩!”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醉剑云标这两个字,陆大先生神情随着一变,心里的确被这一手剑式震骇住了,真是士别三日,铁无情在短短的时日中,居然练就了这份功夫,他的武功是怎么来的? 铁无情冷冷地道:“还有哪位要领教的?” 大伙全向陆大先生瞄了一眼,陆大先生的眉头略略那么一皱,唰地一声,四条人影向场子上扑落,铁无情站在那里连瞧也没瞧上一眼,鼻子里随意哼了一声。 四个人四个方位,全清一色的黑衣,清一色的配剑,那曳落的身形如乳燕穿林似的快速,显然这四条汉子的身手俱在曲小江之上。 只听醉剑云标哈哈地道:“死了牛头,来了马面!” 牛头马面,那是雪雁谷四条龙。 老大穿山龙柯一正,雪佛龙柯一山,雁尾龙柯一凡,扫地龙柯一寒,四条龙横行江湖,少有敌手,他们一向自视甚高,桀骜不驯,眼里何曾有过别人? 他们四人往那一站,四柄剑已同时流展出来。 铁无情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低叹道:“可惜!” 柯一正是他们的大哥,闻言冷冷地道:“在我们四龙眼里,可惜什么?” 淡淡一笑,铁无情涩涩的道:“我可惜四位怕要四龙变成虫!” 这话一出,四周发出了偷笑之声,也有婉惜之声,他们偷笑四龙被铁无情戏耍,婉惜铁无情有眼无珠,在这四位高手之前犹那么狂傲,犹那么嚣张自大。 云标却只狂笑,没有吭声,他的笑声特壮,哈哈地绕耳不绝,气得四龙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柯一山向来不饶人,嘿嘿地道:“你笑吧!待我兄弟收拾了姓铁的就让你笑个够!” 醉剑云标伸了伸舌头,自言自语道:“那有机会嘛?百足之虫难道死而不僵?” 突然—一 有个人自厅外奔了进来,向千百岳低语了几句,千百岳神情略异,立刻又转告了陆大先生。 陆大怒声道:“姓铁的!” 铁无情淡淡地道:“陆叔有何指教?” 陆大怒声道:“你的人已在寨子外,咱们不是说好的,只准你一个人来,不准带兄弟、不准围寨子?” 铁无情嗯了声道:“陆叔!我并没违约,在我来之前,我交待我的兄弟,三个时辰之内我不回去,他们就来收我尸,现在也差不多三个时辰了,他们是收尸的!” 柯一凡嘿嘿地道:“那好呀,陆爷,咱们就让他们把他抬出去!” 话语一落,四个人的长剑已化成一道剑幕,以冷厉的剑刃,将铁无情困在中间,铁无情突然一声长啸,震得每人耳中嗡嗡直响,随着这啸声,他人已被一道白光缠住,在穿射间,只闻一连串剑击声,四条龙手中的长剑俱被他的王者之剑削断,柯一正和柯一凡尚在惊诧中,那夺命的剑刃已穿过他们的身体,两道血影,两声惨叫,兄弟俩全倒在血泊中。 柯一山和柯一寒睹状胆寒心裂,两人纷纷往后射去,哪知铁无情根本没有追杀的意思,只是以那冷漠的笑意,满面不屑的望着这两兄弟。 柯一寒颤声道:“你……!” 铁无情哼了一声道:“你们连条虫也不如!” 柯一寒和柯一山只吓得面色苍白各握着半截剑,却没有勇气再出手,对方那手空前超凡的剑技已将他俩给震住了,虽然兄弟倒了两个,但,那份胆气已被铁无情迅利的剑法吓散了。 陆大先生嘟了嘟嘴,千百岳喝道:“关门!” 第十八章 随着千百岳的沉喝,那大厅的大门立刻给关了,两旁的汉子全站了起来,已严密的守着每个角落,这种举动早在铁无情的预料之中,他若无其事的倒握剑,冷眼的注视着这些杀手的举动,他不信凭一个寨子能将他放倒在这里。 耳际已传来千百岳那沉冷的话声道:“姓铁的,你看看她是谁?” 铁无情闭着的眼睛也能想到,那一定是哈娃娜,陆大的最后杀手就是用哈娃娜交换自己这条命,他早有心理准备。 果然,随着千百岳的话声,哈娃娜已被抬了进来。 哈娃娜被活活的绑在木架上,四个人抬着她平放在地上,她看见铁无情了,眼里含着一泡泪水。 铁无情心里如雷般的震动,他声音略颤的道:“哈娃娜……” 千百岳嘿嘿地道:“你们认识吧,铁朋友……” 铁无情怒声道:“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女孩子,你们真不要脸……” 醉剑云标喝了口酒道:“是不要脸……” 千百岳脸上略白,嘿嘿地道:“随你怎么骂吧,姓铁的,哈姑娘在我们手里,我们老爷子已经说过,废了你的武功,给你一笔银子,如果你不接受,嘿嘿,瞧瞧那位姑娘的小脸蛋,我要一刀一刀的割了她那张脸,看你舍不舍得一个女人为你……” 铁无情厉喝道:“你敢——” 千百岳冷冷地道:“我为什么不敢……” 随着他的话声,一个汉子自怀里掏出一柄雪亮的匕首,他摇晃着那柄匕首,面上浮着一股阴沉的笑意,缓缓向哈娃娜走过去。 哈娃娜虽然面色苍白,却没出声,她知道出声绝对不是最好的办法,那人扬起手中匕首…… 铁无情血脉奋张,目中的怒火如熊熊的焰火,此刻千百岳挡在他的身前,他要救哈娃娜势必要先杀千百岳才能扑过去,即使扑过去,那汉子的匕首却会先他而划出,虽能杀了那汉子,哈娃娜那张脸也会被划一刀—— 无奈的,铁无情道:“慢着——” 千百岳嘿嘿地道:“你答应了?” 铁无情冷冷地道:“先放了她……” 哈娃娜厉声道:“少主,别答应,我这张脸毁了不打紧,铁鹰兄弟还要你去领导,少主,别答应,你如果答应了他,我一定死给你看——” 千百岳怒瞪了哈娃娜一眼,道:“你最好闭嘴,否则你会得到教训,鱼七,给他点教训,老爷子最讨厌多嘴多舌的女人……” 那个持匕首的汉子叫鱼七,是千百岳的心腹,一听千百岳的话声,挥手劈哩啪啦的给了哈娃娜两个耳光。 哈娃娜愤怒的道:“你会得到报应……” 鱼七呸地一声道:“报应,我他妈的从来不知道报应是什么!” 哪知,他的话声方逝,耳际已响起一声冷笑道;“你马上就知道什么是报应了……” 空中呼地落下一道人影,鱼七还没弄靖楚怎么一回事,脑门上已咚地一声被击中了,只见脑骨碎裂,鲜血进溅,乳白的汁浆向外喷散,一个威猛四射的儒士已站在那里。 哈娃娜激动的道:“爹……” 那儒士淡淡地道:“我的女儿岂容别人随便欺负……” 场子里立刻暴传起惊呼道:“七绝神君……” 谁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只觉他像个幽灵般的忽然出现,但见七绝神君的手轻轻一挥,站在哈娃娜身旁的四名抬他的汉子应声而倒,每人喉结处插一片黄芍,那是七绝岛的花卉,他用摘叶飞花的手法杀了那四个汉子,这种功力可说是神乎其技,顿时震住了场中之人。 醉剑云标醉醺醺地道:“你来了,麻烦大了。” 七绝神君瞪了他一眼,道:“你这醉鬼,居然眼睁睁的看着我女儿让人欺负……” 云标大笑道:“天塌下来有人顶,哪要我出手!” 七绝神君淡淡一笑,弹弹指,哈娃娜已松了绑,她扑到七绝神君的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陆大先生大袖一挥,只见一只鸽子自他袖子里扑飞出去。 七绝神君冷声道:“你还请了人……”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我已料先生会来,这次用你女儿当饵,固然是要杀了姓铁的,主要还是要你上钩,有二位好朋友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你了,他们可想得紧啊……” 七绝神君眉头皱了皱,道:“你是指孤独老人和天下无敌……”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不错,他俩已在这里等候你很久了,你们之间那笔旧帐也该算算了,七绝,你今天只怕……” 愤愤地一哼,七绝神君怒道:“他俩和你有啥关系,你居然用这种方式诱骗老夫……” 陆大先生大笑道:“我是孤独老人的首徒,当然要为他老人家尽点力了……” 七绝神君没有看他一眼,扶着哈娃娜走到铁无情面前。 一脸凝重的道:“我把她交给你,你要负责她安全的离开这里……” 哈娃娜一颤道:“爹,你……” 七绝神君长叹道:“爹生平有两大仇人,一个是天下无敌,一个是陆大的师父孤独老人,这两个老东西都与爹爹在伯仲间,如今事隔多年,各人功夫进步情形,无法预测,谁胜谁败很难逆料,爹……” 他底下的话没有说下去,哈娃娜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只觉得心里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压制着自己,颤声道“爹,孩儿要与你在一块……” 七绝神君拍拍她,道:“傻瓜,你跟着爹只有增加我的麻烦,有铁无情照顾你,我相信陆大那些浓包还拦不住你。” 铁无情淡淡的道, “请前辈放心,在下一定负责她的安全……” 空中响起数声长啸,随着啸声已见两个白发披肩的老人肃容而落,这两个老人俱低垂双目,站在七绝神君面前久久没有说话。 七绝神君淡淡地道:“故人依旧,健朗如昔,可喜可贺……” 两个老人蓦然的同时睁开双目,四道有如电光的目光徒然落在七绝神君身上,他们一看七绝神君神采飞扬,精神奕奕,心里当真惊异不少。 天下无敌冷冷地道:“你更不差,还是当年的样子。” 七绝神君哈哈地道:“老了,老了。” 孤独老人嘿嘿地一声道:“人是愈活愈老,仇是愈结愈深,七绝,十余年前那档子事始终在我们两个老人心里耿耿于怀,咱们三个人只怕非血溅此处,难以了结……” 七绝神君嗯了一声道:“二位兴趣那么高,本君奉陪……” 天下无敌道:“那好呀,咱们外面去。” 三个人有若三个黑点,众人只觉风声飒然,三个人已斜穿展身而去,那种速度几乎无人能追上。 铁无情尚在犹疑中,耳际已听见一个话声道:“你还不走……” 铁无情感激的望望云标一眼,拉着哈娃娜的手,道,“走——” 两个人随着那三大高手之后,已往外扑去,厅门虽然关着,但,刚才孤独老人和天下无敌俱是由东面的一面窗户穿入穿出,他俩走的也是同一条路子。 千百岳怒喝道:“别放他走一—” 屋里所有的人都随着千百岳的喝声展动身形,挥舞着长剑追逐着,这屋里俱是陆大先生的班底,他们哪有不拼命的道理,个个狠厉的追杀着…… 哪知醉剑云标忽然道:“你们在干嘛,玩捉迷藏……” 他忽然醉态欲倒般的挥起了手上的剑,胡乱的劈落着,别看他的剑法凌乱,但,每一剑都是古怪犀利,居然将追赶铁无情的那些汉子拦了下来。 千百岳怒吼道:“妈的,你这醉鬼……” 郑龙和他双双向醉剑云标攻去,两大高手俱是陆大先生手下得力的助手,本身功力俱在普通剑手之上,合击之势威力奇大,醉剑云标立刻不如先前那么轻松了。 但,凭云标那一手醉剑法,别人要想碰他也不容易,陆大先生看在眼里,忽然扑上前来,道:“醉鬼,我要你永远爬不起来!” 凌空劈出一掌,那一掌带着风声,一溜紫光自他掌心之中射出去,醉剑云标冷不防的被那掌刃一击,哇地一声,一道血雨喷了出来,他身子一晃,脸上的醉容一扫而光,颤声道:“紫焰掌……”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你还真有眼光,居然认出老夫的独门功夫……” 云标踉跄的退了七八步,颤声道:“金家满门血案是你干的……” 陆大先生变色道 “你是……” 千百岳大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老爷于,这个人就是那一夜在金家大门中醉死的那个人,原来他是装的……” 陆大先生厉声道:, “毁了他,别放他跑了……” 千百岳和郑龙不用老爷子吩咐,也不会放过醉剑云标这条命,双双向云标扑击过去,出手狠厉…… 铁无情一见醉剑云标替他拦了追来的千百岳,已将哈娃娜推向窗外,守窗前的两个汉子一见哈娃娜在窗口,挥刀砍来,铁无情长剑一挥,两个半边儿脑袋已滚瓜落地,借这一刹那,哈娃娜已跳出窗外,铁无情随后穿出,站在厅外,仰天长啸一声—— 只听寨子外面有人叫道:“当家的,兄弟来了!” 随着这声吼叫,只见蝎子已站在寨子的墙头上,寨子里那些汉子早已守在那里,在一声沉喝下,一排箭直往蝎子身上射去。 蝎子的身手还真灵活,略一点寨子墙头,人已倒跃而落,那排箭矢俱擦身而过,铁无情人随剑走,已卷向那些在墙边的汉子。 杀,杀,杀,七八个汉子已被铁无情的冷剑砍倒,铁无情一回身叫道:“蝎子,开寨门……” 蝎子早已冲向寨门,那凌厉的剑势早将守门的汉子劈了两半,寨子的门立刻被推开,铁鹰兄弟如水样的冲了进来。 屠一刀吼道:“杀这些王八蛋……” 铁无情立刻道:“兄弟,冲进大厅,那里有位朋友在为我们苦战呢。” 醉剑云标的剑式已乱,发丝蓬散,郑龙和千百岳两个人有意要他的命,出手绝不留情,醉剑云标又吐出两口鲜血,此刻他才知道陆大先生的掌刃是何等厉害,当地一声,手里的剑已被千百岳砸飞了。 郑龙借机一剑刺向云标的胁下,那一剑真狠—— 砰一声巨响—— 大厅门已被踢了开来,几十个人向这里冲了进来,铁无情那快速的身子如流星般的直飘而落,一剑射穿在郑龙那腾跃的身上。 郑龙哇地一声,已如被宰的小鸡一样,躺在地上。 千百岳颤声道:“我们守寨子的兄弟呢……” 陆大先生丝毫不为意的道:“那些废料拦得住他们么?” 两股人马俱壁垒分明的对立着,铁无情冷冷地道:“陆叔,咱们该有个了断了……” 他上前缓缓扶起云标,云标已是面色苍白,嘴角上尚流着鲜血,他感激的看了铁无情一眼,颤道:“谢谢你。” 铁无情立刻道:“老屠,扶他先去休……” 屠一刀嘿地一声道:“老云,嘿嘿,咱们可是很久没见了。” 两个人还是朋友,云标苦涩的笑了笑,屠一刀立刻将云标扶了出去,交给了兄弟,他立刻又奔回来了,因为老屠不愿意失了这砍杀的机会。 陆大先生冷声道:“铁贤侄,咱俩单独一决……”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好呀。”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都是自家人,动刀动枪太没情份了,贤侄,我们用这双手掌来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吧。” 真是个老狐狸,他最善截长补短,剑法上他知道自己决不是这年青人的对手,掌法上绝对可以占尽便宜,他晓得“紫焰掌”的威力,以其数十年的深厚功力,他相信自己可以稳操胜券。 点点头,铁无情冷冷地道:“行。”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你别后悔,那可是老夫的专长……” 铁无情满脸不屑的道:“你是长辈,占点便宜也是应该的,今日之争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为了免于伤及无辜,不论生死决不要任何人插手——” 眼珠子一转,陆大先生嘿嘿地道:“这可是你说的……” 铁无情庄重的道:“我永不反悔……” 一回头向铁鹰兄弟沉声道:“今日,我和陆叔的生死之争,不论谁生谁死,你们断不可出手,谁要不听我的,自今日起,就无兄弟之义,永远不相往来……” 屠一刀和锥子想说什么,但铁无情那双目光里已阻止了他们说话,铁无情交待完毕,回身道:“陆叔,我们可以开始了。”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好。” 但见他的双掌一合,立刻发出一蓬蒙蒙的焰光,屠一刀阅历丰富,一见陆大先生的掌势,脱口道:“紫焰掌……” 陆大先生得意的道:“你很识货,不愧是十恶之一……” 紫焰掌是凭本身功力终日将双掌浸于五毒之内,吸收毒性之后,逼在掌心之中,与人对敌,再借掌劲逼出五毒,中者能生还者不多,陆大先生暗暗将五毒运集掌中,双目寒厉的瞪着铁无情,他要一掌将这年青人毁了。 铁无情长吸口气,全身功力动转一匝,只觉丹田中一股热流向外汹涌激荡,他将王者之尊所传的内功心法迅快的流旋一匝,一脸威凛凝视着陆大先生。 两边汉子全屏住了气,数十道目光全落在两人身上,陆大先生那股激烈的杀机已在眉睫间展现出来,斗地一声大喝,双掌如山的推了过来。 铁无情身子略略一移,也是双掌迎上…… “砰!” 两掌相击,空际暴传起那震耳的交击声,两个人身形顿时一分,铁无情脸上还是那么冷漠,而陆大先生却泛起一抹笑意,这股笑意尚未消逝,他的眉头已皱了起来…… 紫焰掌的五毒全发了出去,任何人都替铁无情捏了把汗,可是两方交手后,铁无情依然是那么威风…… 锥子焦虑的道:“当家的,你……”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没事,那点毒还难不住我……” 陆大先生嘿地一声道:“我不信!” 他将毕身功力俱集中在右掌之上,突然凌空扑了起来,人在半空,右掌狠命的斜斜挥起—— 踏前一步,铁无情道:“来的好!” 斜举单掌笔直的迎上,两人都卯足全力,道道劲气挟着呼啸撞击在一起,陆大先生闷哼一声,人已被震向半空,随着他那弹射的身子,一道血雨自空中洒落,血是沿着他嘴角流下的…… 蓦闻一声沉吼道:“闭住气——” 只见一道人影扑来,陆大先生还没落地,已被此人抱在怀里,伸手点了他四处穴道,那是孤独老人。 他寒着脸道:“你是王者之尊……” 铁无情尚未答话,已感觉有股大力向自己撞来,他噔噔的退了三步,孤独老人已挟着陆大先生向外掠去。 屠一刀吼道:“放下他……” 他的刀迅快的劈出两刀,但,孤独老人的身法太快了,眨眼之间已出了大厅之外。 铁无情苦笑道:“算了。” 此刻,千百岳已向那班子兄弟连施眼色,迅速的将自己的人往后门撤走。 蝎子早已瞧在眼里,喝道:“哪里逃!” 铁无情是个绝对讲信用的人,挥手道:“让他们走,我说过,这件事是我和陆大两人的事,他们只不过是群可怜虫,任人驱使而已……” 蝎子道:“当家的,咱们兄弟没有损失,只有那位云朋友……” 铁无情道:“给云朋友好好治伤,铁鹰兄弟欠他这份情……” 锥子上前道:“当家的,咱们要不要追陆大……” 沉思片刻,铁无情道:“他是被孤独老人救走的,我相信孤独老人一定有落脚之处,立刻派出兄弟,务必设法找出他的藏匿之处,我相信他跑不远……” 哈娃娜着急的跑过来,满面泪水的道:“少主,我爹他……” 铁无情淡淡笑道:“我明白,令尊和天下无敌、孤独老人决斗之事,虽然孤独老人有空来助陆大,那并不表示令尊已经失败,凭着七绝的武功,占便宜固然不易,吃亏也未必……” 哈娃娜惧怕地道:“可是,可是……” 她想说什么,突然想到此刻的铁无情一定有很多更烦重的事务急待处理,自己何必再增加他的烦优,到嘴的话倏然缩了回去,可是铁无情却注意到了。 他温和的道:“哈姑娘,有话就请说……” 哈娃娜跟珠子一转,道:“云朋友的伤很重,我已经给他服了我爹七厘救命散,应该没有大事……” 铁无情立刻道:“谢谢你,我们去看看这位热血朋友……” 云标已没有再吐血了,脸上的那股酒意也消逝了,他不喝酒,人显得更潇洒,虽然受了紫焰掌的伤,他却有一种置死生于度外的开阔胸襟。 铁无情拍拍他道:“云兄弟、你好一点了么?” 云标呵呵地道:“七绝岛的神药还真灵,服下之后,我已好太多了,哈姑娘,我要怎么谢你呢……” 哈娃娜羞红的道:“你也是为了我受伤的……” 云标苦笑道:“受人之托,却不能忠人之事,唉……” 一怔,哈娃娜道:“受谁之托?” 云标笑道:“除了令尊还有谁?哈姑娘,你爹真是个神人,凡事都料得很准,他叫我来这里负责你的安全,结果,我并没有尽到责任……” 铁无情哈哈地道:“你已够好了,兄弟,我真佩服你的剑法……” 云标苦笑道:“你这不是挖苦我么?铁兄弟,论剑法,天下第一非你莫属,咱们别客套,如果你愿跟在下论交,有个地方必须跑一趟……” 铁无情略略一怔;毫不犹疑的道:“那里?” 云标霍地跳了起来,对自己的掌伤毫不在意,他拉着铁无情的手,道:“跟我走……” 铁无情一呆道:“云兄弟你有伤……” 云标仰天大笑道:“这点伤算什么?能交你这位朋友虽死无憾……” 铁无情豪气干云的道:“好汉子,咱们就走一趟……” 两个人会心的一笑,身形如两只大鸟般的掠空而起,哈娃娜和屠一刀诸人想问,可是,看见两个人那种英雄惜英雄的豪情,把要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三里铺。 黑风洞在三里铺西边小孤山上,洞里终年阴风惨惨,阴湿诲暗,这里住着一群猴子,约有百来只,三里铺附近住户,无人敢上小孤山,因为这些猴子不但会作弄人,还会伤人,遇上人,它们会群体而攻,剥了衣服,一直戏弄至死方休,所以黑风洞是生人禁地,无人敢上山遨游。 云标站在斜崖上,道:“咱们要进洞里……” 铁无情犹疑的道:“兄弟,你带着我跑了近大半天的路,到底要干什么?” 云标淡淡地道:“好汉子,我还能讹你么?进了洞里,我保证让你有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那时候,你才会晓得兄弟没骗你……” 铁无情雅淡的一笑道:“冲着你这份心,我也要进去看看。” 一晃身,庞大的身子已跃然而起,直往那洞口之处飘落,哪知当他身形甫在半空之中,吱吱数声怪叫,六七只金毛猴子已自树林间扑了过来,这些猴子个个狰狞厉怖,出手快速,顿时往铁无情身上抓来。 铁无情怒声道:“畜性!” 大掌一挥,一股掌劲挥洒出来,那几只猴子吱吱数声,已被那股掌力震飞出去,他们这才晓得眼前的人是那么不好惹,纷纷跳跃在树枝间咧嘴大叫,却不敢再过来。 云标低声道:“兄弟,进去。” 黑风洞里一片冷风劲荡的吹来,黑压压的深不见底,可是洞底却有咚咚之声传来,而在洞壁各处,却见无数的猴子散跃其间,他们似乎已得到讯息,知道眼前两人的厉害,没有一个敢再来挑逗。 沿着石阶往下行去,忽然间有一丝亮光透来,铁无情尚在惊异间,只见这洞底宽阔明亮,四周插着松油火把,六个汉于围在洞底一张石桌前,正在喝酒猜拳,他们很放心的各自寻乐,却不知跟前已进来了敌人。 云标轻轻道:“兄弟,咱们要一举毁了他们……”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行!” 两个人各自扑向洞底,可笑的是这六位仁兄已喝得迷迷糊糊,连来人近了身边都不知道,云标站在两个汉子身后,低声道:“好酒。” 他面前那个汉子连头都没回一下,道:“来,你也喝一杯——” 一杯酒已送了过来,云标老实不客气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伸手拿了一块鸡翅膀,啃了两口,道:“味道不坏……” 坐在那汉子对面的四个汉子终于发现云标了,其中一个指着云标,咋舌地问道:“你,你是谁?” 云标冷笑道:“你祖宗……” 他的手已迅快的拍了下去,坐在他身前的两个汉子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已晕了过去,其余四个汉子一发觉不对,刚想站起来,在他们身后的铁无情已喝道:“躺下——” 他出手真快,伸指已点了他们的穴道,云标向他一招手,人已跃向旁边的一间石室,低声道:“快点——” 他的字音也不过刚从嘴边消逝,铁无情却比他还快的抢进了那间石室,人甫站定,已有人喝道:“谁?” 云标连忙道:“自家兄弟……” 谁知室里的灯火一灭,顿时一片黑暗,有人叫道:“别他妈的玩片汤,你他妈的不是这里的兄弟,我从你的脚步声,已知道你是混进来的,朋友,快报上名来,否则,我霹雳童子就不客气了。” 云标和铁无情心里俱是一震,此人功力果然颇高,能从足音上分辨出敌人或是自己人,再一听霹雳童子之名,顿感此人当非寻常之人,霹雳童子是有名的火爆性子,一生行事,古怪刁钻,江湖上有名的狠角色。 云标哈哈地一声道:“我叫云标——” 暗处的霹雳童子哼地一声道:“醉剑云标,久仰了,可惜我问的不是你……” 云标一怔,道:“那你问的是谁?” 霹雳童子嘿地一声道:“我从你脚步声里,知道你一定受了伤,否则你的脚跟决不会那沉重,云标,你那位同伴是好角色,呼吸均匀,步履轻盈,说,他是谁?” 铁无情往前踏一步,道:“在下姓铁……” 霹雳童子倏地震了一震,道:“江湖上铁姓朋友,除了铁梦秋是个人物外,还没听有第二个姓铁的,铁梦秋……嘿嘿,早已不在人世,而你是谁?” 铁无情心里直颤,想不到这个人在这节骨眼上居然提到父亲,可见爹爹之名,在江湖上有其一定的分量和地位,人虽死了,还是有人能念着他…… 他长吸了口气道:“我是他儿子铁无情………” 霹雳童子大声道:“他儿子?你是为那批金子来的……” 铁无情一怔道:“金子……” 云标嘿嘿地道:“霹雳童子,你猜对啦,铁少主就是为了那批金子来的……” 铁无情皱眉道:“云标,你……” 云标嘿嘿地道:“少主,你还跟他客气,告诉你,你爹那四个把兄弟谋夺了铁家的金子之后,全部运到这里收藏,霹雳童子专门负责保管和巡守之责……” 铁无情呆呆地道:“你是说,雪飞狐、陆大、林善和范老六将那批藏金埋在这里,云兄,你有没有弄错?” 云标仰天大笑道:“错不了,我云标为了追查这批黄金,已化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举凡与三十六友兄弟有关的事,我都能如数家珍的道出来,兄弟,你何不进去看看……”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正要看看。” 隐于暗中的霹雳童子嘿嘿地道:“进来吧,我就让你们进来见识见识,普天下的黄金有大半在这里,不过,嘿嘿,我已知道了外面,整个黑风洞都会布满了我们的人,我们主子也会赶来这里,我相信你俩永远也跑不出去了……” 随着话声,只见四周灯火又起,使这石室登时灯火通明,霹雳童子一身黄袍,斜坐在一张石椅上,而室内四角各处站了二个银袍汉子,八个人分立四角,当中是霹雳童子坐阵,果然是个防守严密的地方。 在石室正中的地方,一道大铁棚,只见里面呼噜噜的发着怪音,而人影晃动,浓烈的烈火自一个大炉子里喷出来,里面的人俱赤着上身,煽着火炉,仿佛在治炼什么。 云标嘿嘿地道:“他们在化金子……” 铁无情一呆道:“化金子……” 云标沉重的道:“你那四位叔叔可不是简单人物,每个人除了一部份在江湖上运用之外,大部份运来这里,他们唯恐这批金子落在别人之手,故意把它溶化成金柱,再埋进地里,纵然有人发现,一时也搬不动金柱子……” 铁无情大声道:“好办法!” 云标大笑道:“还有更令你想不到的事情……” 一怔,铁无情道:“什么事?” 云标嘿嘿地道:“那些溶金之人,全是你爹的好兄弟……” 铁无情大震,道:“三十六友……” 点点头,云标哈哈两声道:“这就是雪飞狐和陆大先生的点子,召集所有活着的三十六友兄弟,表面上要分给他们那一份应得的金子,骨子里却将他们全骗来这里,然后,让他们在这里做工……” 铁无情目眦欲裂,喝道:“有这种事……” 霹雳童子闻言嘿嘿一笑道:“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告诉你,姓铁的,我们的主一向手段高明,血盟三十六友算得了什么?用完了,这里正好埋了他们……” 铁无情怒叱道:“霹雳童子,你该死……” 人已跃了进去,此刻,铁无情只觉一股难以遏止的杀机弥漫心湖,想起父亲的老兄弟,在这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心里仿佛被刀割着一样,想当年三十六友个个神采飞扬,跃马江湖,而今,却给自家兄弟折磨得不如一头畜牲,他长呼口气,心里已动了杀机…… 云标一震,道:“兄弟……” 第十九章 铁无情眼里早已布满了血丝,他仿佛看见父亲的血尚在沸腾,父亲的气难以咽下,堂堂血盟之主,竟撒手撇下了这班老弟兄,让自家弟兄践踏,让叩过头,喝过血的弟兄蹂躏,江湖道义何在?义气何在?铁无情身为血盟霸主的儿子,岂能看自己那些叔伯们,在这里过非人生活,他要为血盟叔伯们讨回这份公道,瞪着那双逼人的眼睛,瞪着霹雳童子,道:“把那道铁栅打开……” 霹雳童子也是老江湖了,历经了多少的风浪和惊险,他面对过的高手一时也数不清有多少,可是,他却没看过一个威猛能令人寒心的高手如铁无情者,他心底里只觉有股凉意在翻,倒退一步,沉声道:“你说什么?” 冷涩而坚定的,铁无情道:“开门……” 霹雳童子嘿嘿地一声道:“姓铁的,你没弄错地方吧?这里是你他妈大爷的堂口,哪里有你在这儿耀武扬威的份,嘿嘿,里面那群龟儿子连只蚂蚁都不如,老子爱踩死几个就踩死几个……” 铁无情恨声道:“你狠吧,待会儿我让你学狗爬,小子,瞪起你那双眼睛看清楚点,里面的,全是三十六友的前辈,当年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他娘的真要踩到人家的头上了?小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不开门,你会立刻得,到血的报应……” 霹雳童子大笑道:“你娘的老屁,我岂是让你给吓大的……” 一施眼色,四角的银袍汉子已个个抽出了长剑,这八个银袍汉子俱是一流的身手,八枝长剑在空中一颤,已向铁无情逼来。 铁无情愤怒的道:“杀——” 自他踏进江湖道以来,他从没有像今日这么愤怒过,更没有今日这般的想杀人,那八个银袍汉子的剑刚逼近他的身前,那柄王者之剑已如水样的洒起,如银空划月,羚羊挂角,挥洒出去的剑刃,当真没有一丝痕迹可寻,在惨叫声中,两个汉子的前胸全开了血洞—一他们连啊的机会都没有,已咽了那口气,而另外的六个,并不比前面的二个死者幸运,铁无情的冷剑,砍了四条手臂,两条腿—一顿时,惨叫之声响遍了整个石室…… 铁栅后的人似乎已发现外面激战的情形,刹那间,那十余个赤着身的中年汉子,俱挤在铁棚前,望着铁无情那神幻的剑法,全愣在那里—— 霹雳童子面若死灰颤声道:“你……” 铁无情双目通红,沉声道:“开铁栅——” 霹雳童子颤声道:“朋友,你这是给我为难!” 铁无情呸地一声道:“别跟我玩狠的,我是玩狠的老祖宗,开栅,你还能留条命,否则,你会比地上那帮子不长眼睛的死东西还惨,我会剁了你的四肢,让你连活的味儿都没有——” 字字冰冷,句句森厉,霹雳童子从不知什么叫做怕,今日,心底里却真的怕了,他只觉全身像转了筋,居然泛起了颤抖,咬咬牙,道:“你知道,开栅,我死得更快……” 淡淡一笑,铁无情哼地一声道:“不开栅,会死的更痛苦,你自己选吧。” 霹雳童子已被铁无情那股气势给震慑住了,他几次想出手,可是那股勇气却始终提不起来,想了想,终于掏出了锁匙,将那道栅给开了。 刹那间,十余个满身汗珠的苍老汉子跌跌撞撞的奔了出来,他们仿佛久未逢甘霖似的,居然在那苍老的脸上洋溢着一股难以言喻之色…… 铁无情上前道:“赵叔,尤叔,还有霍叔……” 最先跑出来的三位老者一听眼前的年青人在叫他们,他们俱愣在那里,他们没有想到这年青人是他们的晚辈,是他们结拜大哥的儿子,他们俱不敢相认,毕竟,那孩子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可是事隔这么多年,那变化太大了…… 赵龙豪是三十六友的二当家的,他瞪大了眼,颤声道:“你是,你是……” 铁无情连忙道:“小情呀,赵叔,我是铁无情……” 赵大叔眼里已透出了泪水,他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走出那个终日与火为伍的鬼地方,他更没想到自己结盟大哥的儿子能将自己这般快死的老兄弟给救了出来…… 赵龙豪颤声道:“你是小情……” 尢愧宝大叫道:“哎呀,小情,长这么大了……” 铁无情叹声道:“各位叔伯,你们……” 赵龙豪闻声愤怒的道:“妈个巴子,我们这帮子老哥儿们,没栽在敌人手里,却让自己兄弟坑死了,那个姓陆的,姓雪的,还有林善、范老六,呸,他妈的,居然将我们这班老弟兄给骗进这鬼洞里,活活把我们关在这里……” 铁无情沉思道:“赵叔,里面还有没有哪位叔伯没出来的……” 黯然的瞄了身后一眼,赵龙豪惨声道:“死了七个,现在还剩我们十三个……” 铁无情长吸口气,道:“死了的暂时留在这里,大叔、咱们离开这儿……” 摇摇头,赵龙豪愤愤地道:“贤侄,血盟兄弟,没死的也差不多了,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进了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出去,那几个狠心兔子胆的叛帮兄弟,怎么也饶不了他……” 铁无情凝重的道:“你是指……” 赵龙豪恨声道:“老雪,陆大、林善……” 尤愧宝吼道:“咱们先毁了这个洞,让那些金子永远埋在地里……” 此刻大家的目光突然全落在霹雳童子身上,霹雳童子已被铁无情的威猛所惧,一见那么多人全都怨恨的瞪着他,心里不禁透着丝丝凉意,颤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赵龙豪嘿嘿地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是陆大的狗腿子,平常你他妈的耀武扬威,糟塌我们这批老兄弟,嘿嘿,今天,我让你这小子也尝尝被折磨的味道!” 砰地一声,一巴掌扇在霹雳童子的脸上,霹雳童子还没来得及闪避,七八只手已如雨点般落下,只见他满脸鲜血,口里狂吐不已,这也难怪,三十六友兄弟被他给折腾是几乎去了半条命,此刻一旦解脱了,自有一股怒气爆发出来,自是不会轻饶了霹雳童子。 只见一个汉子抓起霹雳童子,道:“我也让你尝尝被火烤的味道。” 伸手将他仍进铁棚之后,砰地将铁门关了起来,霹雳童子虽然挨了一顿,那条命总算保住了,他倒在地上痛得直喘气…… 云标蓦地抬头,道:“兄弟,先退出去……” 随着他的话声,洞里顿时传来嘈杂声,只见人影幢幢,数十个黑衣汉子已自洞口之处向这里跃落。 铁无情面上杀机一涌,道:“他们来得正好——” 云标朝上瞄了一眼,道:“这些人全是四大家派驻的守洞杀手,平日这里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可在洞里逗留外,这些杀手是不能进来的,因为黄金毕竟是很诱惑人的……” 赵龙豪怒愤的道:“他们既然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就杀出去。” 这帮兄弟浪荡江湖数十年,晚年却栽在自己人手里,积怨和旧恨使他们恨不得砸碎了来人的脑袋,个个瞪着那双不能遏止怒火的眼睛,赤着背,拉开拳,他们要拼了。 突然—— 一溜火光闪起,顿时数十枝松油火把点燃了,将黑风洞照得恍如白昼,随着那群黑衣汉子的抢入,只见陆大和林善伴着那个天下无敌,缓缓行了进来,铁无情心里一紧,天下无敌是七绝神君的死对头,此人早已是武林前辈,功力高不可测,陆大的师父是孤独老人,而天下无敌和孤独老人情同手足,陆大显然已请了他俩来对付自己…… 赵龙豪竟忍耐不住,吼道:“好呀,老陆,林善,你们他妈的是这样对付自家哥儿们,还有老六呢,他躲着想一辈子不见人……” 陆大和林善面上俱是一片死灰之色,毕竟这伙人曾经叩过头,拈过香,喝过血的生死兄弟,那份愧疚和不安,藏在心底的那份良知,他们终究是愧见兄弟。 林善嘿嘿地道:“此一时彼一时,咱们不谈过去……” 尤愧宝气怒道:“你妈的林善,你是见财起意,见色流精的东西,老子瞎了眼,跟你这种人称兄道弟……” 他骂林善见财起意,林善还不难过,骂他见色流精,那是触动他内心的隐痛,他因为练功不慎,伤了那对卵蛋,而不能房事,兄弟伙走得近,就无话不谈,他近过不少女人,却因无法人道,而悔恨不已,如今尤愧宝当着这多人渲染他的暗疾,顿时使他脸色苍白,全身都泛起了抖颤…… 林善怒声道:“尤愧宝,你该死……” 尤愧宝哈哈大笑道:“怎么啦,伤了你那份自尊了?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留不住,谁会跟你这种一触即发的人在一起——” 林善气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那种椎心铭骨的伤痛令他愧觉人生乏味,连人生最原始的享受都没有,虽然年岁已不小,几近老年,但心底里还是有那一份遗憾…… 陆大看不过了,吼道:“姓尤的,你死到临头,还在那里嚼舌根子……” 尤愧宝厉笑道:“姓陆的,你更不是人,诱奸兄弟的老婆……” 陆大神情一变,天下无敌忽然道:“有这种事么?” 陆大连声道:“前辈,别听他的,这帮子人见我们兄弟发了财,他们红了眼,什么难听的事都会诌上……” 天下无敌哦了一声道:“他们这些人是来抢你和老林的金子,我问你,老夫进来这么久了,怎么连一块金子也没看见……” 陆大急忙道:“前辈,金子全在栅后面的洞里,待会儿,咱们解决了这些王八蛋,前辈,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天下无敌双目一亮,道:“真的?” 林善连忙道:“决不骗你,前辈,我兄弟不会骗你……” 天下无敌嘿嘿地道:“很好。这里面哪个武功最高……” 林善还没来得及说,陆大已抢着道:“那个铁无情……” 天下无敌目光朝铁无情一瞄,嘿嘿地道:“他就是打伤你的那个小子……” 陆大嗯了一声,天下无敌已缓缓走了来,刹那间,所有人全都紧张起来,血盟三十六友这般老兄弟都是江湖跑久了,天下无敌的大名,他们是如雷贯耳,仰之已久,今日突然在此出现,的确让他们大大一震。 赵龙豪在三十六友中居老二身份,除了铁梦秋之外,他一向居领导地位,一见天下无敌下场了,道:“贤侄,此人可不易与,老夫来会他吧。” 果然有长者之风,在这种情况下,处处表现着长辈照顾晚辈的风范,他唯恐铁无情吃了亏,因为他们的大阿哥铁梦秋就这么个儿子,如今大哥已为了这批金子而死,仅余这条命根子,站在兄长的情谊上,赵龙豪当然不愿意铁无情有何闪失。 他说完,人已向前移去。 铁无情连忙道:“赵叔,等一下!” 赵龙豪一怔道:“别跟我抢,眼前的人可不是易与的……” 淡淡一笑,铁无情哪会不明白他的好意,立刻道;“赵叔,你和各位叔叔太累了,这段日子,你们已熬受太多的折磨,这件事由小侄而起,先由我来,如果小侄有所闪失,赵叔,你再上……” 赵龙豪还想说什么,云标已拦住了老赵,道:“前辈,我这位兄弟的武功也许你没见过,待会儿,你可得好好指教指教,先留点力气后面还有更精采的……” 老赵肚子里可明白的紧,人家那是给自己留面子,休看这两个年青人的岁数不大,那股老成决不比自己老一辈的兄弟差,他只好苦笑道:“贤侄,小心了,不行可不能逞强——” 天下无敌向铁无情的身前跨了一步,道:“小伙子,你应该认识我……” 点点头,铁无情道:“不错,我们见过……” 天下无敌嘿嘿地道:“你最好能击败我,因为击败我后,你才有活命的机会,否则,这个黑风洞就成了你埋骨之处……” 铁无情雅淡的道:“谢谢老前辈提醒我,黑风洞风水绝佳,埋骨此处,死得其所,况且还有无数的黄金为伴,想想看,一个人躺在那么多金子上面死,那也是别人所没有的经验——” 天下无敌闻言一怔,道:“好呀,那我就送你上西天……” 此人身子不过是那么略略的一抖、一股浩瀚的劲道悄无声息的对着铁无情撞来,铁无情早已暗中戒备,一见天下无敌的眉头一动,他已移身斜纵,挥手劈出一掌。 天下无敌笑了一声道:“好小子。” 虽然他功力参天,自觉茫茫浊世中难有敌手,但,以铁无情那般年纪能看出他出手的部位,已出乎这位老狐狸的意外,再见铁无情不但避过他那无形的一击,更能挥掌抢攻,仅这份身手已令他骇异了。 他略略一挥长袖,蓦然推出一掌,虽然铁无情的掌力先发,但,天下无敌的掌力却已迎头而来,两股力道刹那间扭转在一起。 “砰——” 天下无敌的身子仅是略略一晃,而铁无情却噔噔地连着退了三步,,明眼人一瞧便知,铁无情的功力还略逊一筹,可是天下无敌的心里却猛然往下一沉,他后发的一掌虽说出手较慢,但却用了七成功力,双掌交触之下,也不过震得铁无情略略退了三步而已,这种结果殊出此老的意外,他简直不相信眼前的年青人能有这份功力。 他嘿地一声道:“不错,不错,你还能承受这一掌——” 铁无情凝重的道:“长辈果然厉害,晚辈佩服一一” 天下无敌大笑道:“这才头一招,你打我一掌,小兄弟,我当然会还你一脚,来,来,来,你也硬接我一掌。” 右掌在空中略略一晃,迅速的挥落下来,那掌看来那么轻描淡写,彷佛未施力一般,却不知铁无情在对方掌劲未完全着体之时,已感觉它的威力,他知道自己不能闪,更不能移,那样就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突然长吸口气,喝道:“来的好。” 也是右掌,缓缓的递了出去。 赵龙豪跺脚道:“贤侄,不能硬接——” 云标更忧急的道:“兄弟,快闪——” 喊归喊,叫归叫,铁无情却如一座磐石般凝立在当地,如柱石样的硬是不闪不避,那只右手还是缓缓推出,虽然推动的势子那么慢,但四周的人还是能感觉出他出掌的威力,如万马奔腾般的气壮山河! 陆大脸上泛起了一抹笑意,道:“前辈,毁了他……” 林善嘿嘿地道:“他活不了了……” 就在他们两人那份自信还没有消逝的当口,两只手掌已在缓慢中交接在一处,洞底突然卷起一道劲风似的轰然而响,而两个人已都在抖动…… 两掌沾在一起,谁也没有抽回的意思,可是,两个人的额头上都青筋暴起,已微见汗珠…… 尤愧宝哼声道:“不好,两个人在拼内力……” 云标惨声道:“那非要有一方死了才会罢手……” 赵龙豪大喝道:“我要分开他们……” 他有一份愧疚之心,怎可让自己结义大哥铁梦秋之子如此的毁在天下无敌之手,心里一急,人已奔出,云标已挥剑一拦,道:“别动……” 赵龙豪大眼一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标大声道:“前辈,你难道要铁兄弟当场吐血而死,凭他俩的功力,赵前辈有信心分得开他们么?要知道这两人的内劲已混合一起,稍有不慎,不但你自己受伤非浅,他两个人也会当场而死……” 赵龙豪一愣道:“那要怎么办?” 云标叹了口气,道:“那就要碰运气了,如果铁兄还能支持下去,两人顶多吐几口血,如果一方太强,一方太弱,那就会死人了,至于谁死,那就难说了……” 尤愧宝听云标这么一说,顿时一肚子怒火,他愤怒地道:“你他妈的简直在放屁,我也知道两方非有一边死不可,江湖上谁不知道天下无敌的功力盖绝天下,铁贤侄哪会是他的对手,显然,你是要看着他死……” 云标面色一冷道:“那也未必……” 陆大看到这副情景,心里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看不出铁无情年纪轻轻,居然能和武林尊者天下无敌平分秋色,依然未分上下,喜的是眼见铁无情陷入绝境,如果今日铁无情能死在天下无敌手里,心腹之患岂不除去,他眉飞色舞的道:“兄弟,咱们将高枕无忧了……” 林善嗯了一声道:“陆老哥,咱们眼下实力,要收拾那几个老小子该不成问题,乘着他们只注意姓铁的生死问题上,嘿嘿,咱们何不叫那些杀手……” 陆大厉声道:“干掉他们……” 林善冷笑道:“难道你非等到分出胜负才下手……” 陆大嘿嘿地道:“好。” 他向四周的黑衣汉子一挥手,那些黑衣汉子猛地向洞底中冲了过来,云标眼角那么略略一掠,顿时神情一变,他猛地明白陆大和林善的心意。 云标厉声道:“他妈的,你们敢——” 他那柄剑在一道光影中劈了出去,此人的剑法真如醉汉喝了酒一样,怪异的胡乱挥洒,可是在挥洒间却有三个抢先攻来的汉子各挨了一剑—— 赵龙豪目睹此景,怒声道:“兄弟,拼吧,宰几个算几个——” 血盟三十六兄弟仅存的这几位,虽然只有七八个,但都是当年的凶狠人物,虽然如今年岁已大,可是那股狠劲却丝毫不减,他们七八个人坦胸露脯的扬起双掌,在赵龙豪的指挥下,立刻迎了上去。 顿时,杀声震天的在洞底响了起来。 血肉和着惨叫,使这里如人间地狱。 突然—— 林善狠狠的道:“老陆、你掩护我——” 陆大一怔道:“干什么?” 林善诡秘地笑道:“如果咱们乘此在姓铁的身上戳上一剑,你想想,那后果会怎么样,嗯?” 陆大一击掌笑道:“好主意,姓铁的只怕要当场而亡……” 这一着的确是够狠毒的,任谁也不会想出这么绝的一招,的确,以目前天下无敌和铁无情拼较内力的情形下,双方都受不了外来的一击,林善的诡计太歹毒了,他面上露出了一抹歹毒的笑意,道:“兄弟,无毒不丈夫——” 随着他的话声,他人已飞掠而下,疾快的跃过众人头顶,手里一柄长剑,照着铁无情穿去。 云标颤声道:“林善,你……” 他跃起身来,舍了眼前的敌人,飞身追去,但?谑奔渖喜畹锰读耍奂耷橐咽腔蠲尥?br> 林善一声大笑道:“姓铁的,你也有今天……” 犀利的剑刃在洞里闪颤出条条寒光,快速而无情的利刃已随着他那掠浮的身形直射而入—— 第二十章 洞中突然闪起一道闪光,随着那闪颤的光晕,紧接著是一道飘掠的黑影,一声怒喝随之而起,只见林善尚在空中的身子,已一头往地上栽去,连手中的剑刃都抛向半空,一个满面怒容的老人冉冉而落—— 孤独老人一一那个发掌的老人竟会是陆大的师父孤独老人。 林善愤怒地自地上起来,一呆道:“你……” 陆大高声道:“师父,他是自己人……” 孤独老人面上仿佛罩上一层寒霜,他双目里透着一股无边的怒意瞪着林善厉声道:“谁叫你下手的?” 林善惶悚的道:“前辈,我……” 孤独老人长吸口气,道:“我孤老人和天下无敌在武林中能被人尊为一声前辈,就是行事光明磊落,决不干那种偷鸡摸狗之事,姓铁的固然是你们的仇家,却要用正当的法子搏杀,像你这种手段,就是杀了那小子,我和天下无敌也不会饶了你……” 陆大苦笑道:“师父,你怎么帮起外人了……” 一瞪眼,孤独老人愤怒的道:“不成材的东西,枉我教了你半辈子,我曾经说过,我们武者斗智斗狠斗奸斗诈不玩阴,你们为了除去眼中钉,乘别人在正当比斗的时候下毒手,这种行径简直丢尽武人的脸,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徒儿的份上,我立刻就毙了你……” 陆大吓得神色苍白,道:“是,师父—一” 孤独老人怒声道:“通通滚——” 孤独老人这一搅和,四下全停了手,地上已死十几个。 血盟三十六友这班老兄弟全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赵龙豪大声道:“武林中毕竟还有正义之人……” 孤独老人哼地一声,没有说话,一移身,突然伸出双手,一只手抓住铁无情的掌,另一只手揪住天下无敌的手。 大喝一声道:“起——” 随着那声大喝,铁无情和无敌老人双双分了开来。 铁无情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晃晃,云标上前扶了他一把,道,“兄弟,快调息。” 铁无情双目一垂,人已坐在地上,急忙运起功来,汗珠如豆的掉下来。 此刻,他只觉内力汹涌,但却身心疲备,深吸口气,已运起功来。 无敌老人并不比他好多少,一摇身子,只觉孤独老人的手掌心里传来一股热流,他感激的望望他的老友一眼,借着这股暖流,而换过气来,喘道:“好厉害的年轻人……” 孤独老人叹口气道:“咱们俩是老了,看看人家小伙子,才巴掌点大,居然能和咱们扯平,江湖是没有我俩混的了……” 无敌老人苦笑道:“咱俩走……” 陆大急声道:“师父——” 孤独老人瞪眼道:“你想干什么?” 陆大恭声道:“师父,你和师叔答应替徒儿讨回公道,现在,您两位老人家只要伸伸手,就能解决了姓铁的,师父,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孤独老人冷冷地道:“你不觉得手段太卑劣……” 陆大面色一变道:“师父,徒儿手段也许低俗了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江湖上争强斗胜本来就是不择手段,况且,这里的黄金已被这些朋友知道了,往后……” 黄金,这两个令人心动的字眼果然令孤独老人的眼睛一亮,虽然陆大跟他提过,但,毕竟他没见过。 无敌老人此刻已气息均匀,闻言道:“在哪里——” 陆大立刻——挥手,道:“彭一沙人开门——” 随着他的喝声,一个汉子已应声而去,他跑到左边的石壁前,在一个旋钮上一按,隆隆之声顿时响了起来,偌大的一块石壁居然开启了一道门,一蓬耀眼的金光自那石门内透闪出来,照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来…… 块块金砖堆在那门后,一排排地让人数不清楚有多少,这些人何尝见过这么多的黄金,顿时间,全都愣在地上,瞪直了眼,望着那些金子,不知该说什么。 尤愧宝伸直了舌头道:“我的妈呀,原来这里才是藏宝之处……” 血盟三十六友硕果仅存的这群汉子,虽然被关在这里,每日在煽炉溶金,却也不知道藏金之处,竟在他们咫尺之处,个个都僵立在那里。 天下无敌伸舌头道:“真有这么多金子……” 陆大嘿嘿地道:“师父,看在黄金的份上……” 孤独老人冷冷地道:“这些金子富可敌国,陆大,你准备如何运用这些金子?要知道,这批金子虽富可敌国,但放在这里与粪土无异,别认为金子就能打动师父的心……” 陆大连忙道:“师父,这批金子徒儿几个并不想独得,徒儿可以分给在场的自家人,但必须杀了铁无情,谁杀了他,谁有资格分金子,我保证给的金子足够吃五代……” 不屑的一笑,孤独老人道:“师父几岁了……” 陆大先生一怔道:“七十有九了,师父何以突然问这问题?” 孤独老人长叹口气,道:“徒儿,你师父已近八十之人,还能活几岁?这些金子对我又有何用?刚才,如果你说把这些金子散给贫困之人,或去黄河济助灾民,嘿嘿,念你还有公益之心的份上,也许我会杀了姓铁的……” 陆大先生一呆道:“师父,这……” 孤独老人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陆大,自现在起,是福是祸,全看你自己了,师父和天下无敌是不会管这档子事了。” 哪知天下无敌突然道:“我要管这件事——” 孤独老人一呆道:“你没弄错吧。” 天下无敌嘿嘿地道:“我活了这大的岁数,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黄金,想想,别说摸了,就是看看都舒服,举手之间,就能发大财,老头子,这机会不多呀——” 摇摇头,孤独老人叹道:“老兄弟,贪念不可有,别临老送了命,还是跟我回去,遨游山水,笑谈江湖事,岂不写意……” 无敌老人嘿嘿地道:“咱们连个七绝神君都斗不过还谈什么写意,老兄弟,陆大也是一片孝心,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再说,咱们这也是替晚辈们解决一些问题……” 孤独老人忽然仰头一叹,对自己这位多年老友突然变得那么功利,似乎有些不解,他知道这位老友的牛脾气,认定的事就不会更改,黯然的退向一边。 天下无敌目中凶光一闪,道:“陆大,你说这些人全都该死……” 陆大向血盟那批老兄弟看了一眼,又落在铁无情和云标的身上。 他双目一寒,满面杀机的道:“一个也不留,黑风洞的秘密只要一传进江湖,往后就无宁日了,师叔,通通杀,别留一个……” 云标吼道:“妈的,你好狠——” 他的剑已扬起来,一溜剑影在空中闪过,照着陆大劈去。 天下无敌突然一移身,嘿地一声道:“你先死。” 一拳过去,如云空里的闪电,轰地一声,将云标给击得满嘴鲜血,结结实实的硬挨了一拳。 天下无敌拳法怪异,居然连云标那么灵快的身手都躲避不过。 云标吼声道:“我跟你拼了!” 他虽然受伤很重,依然踉跄的爬起来,斜驭长剑,准备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赵龙豪和尤愧宝知道,已到了全部兄弟的生死关头,虽然天下无敌是他们平生仅见的强大之敌,可是他们宁可战死,绝不弱了血盟之名。 赵龙豪吼道:“兄弟,拼了!” 七八道人影已如旋风般的围向天下无敌,血盟三十六友个个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合七八人之力,那威势也够惊人的,只见掌风霍霍地进天裂地似的猛砸向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磔磔地大笑道:“痛快——” 那两个字在他舌尖上略略一打转,已有两位兄弟给他劈倒在地上。 此人功力太深了,虽然已拼斗了一场内力,眨眼间已恢复了七成,举手间,依然是那么浑厚。 尤愧宝目中含泪叫道:“桑哥,苏九弟,你们要挺下去……” 他的吼声也不过刚刚消逝,兄弟们又躺下了两个,凭七八人之力居然连人家的边都没摸着,便死了四个,现在只剩下赵龙豪尤愧宝和吕桐三个了。 赵龙豪目眦欲裂,厉声道:“兄弟,我先走了……” 他不再闪避天下无敌的攻势,双拳如雷般的击出,居然是种不顾生死的打法,尤愧宝随后跟上,那个吕桐干脆全身扑向天下无敌,三个人全不要命了…… 天下无敌大笑道:“去吧。” 他的拳影真快,一拳将吕桐击向半空,一掌又按了尤愧宝的头一下,而那打了吕桐的一拳的手又抽回来捣向赵龙豪的心口窝上,凭他们三个人连对方的衣角还没沾上,吕桐已口吐鲜血,尤愧宝更是闷哼了一声,再也没有动静,显然是已毙命了。 那无影的一拳眼看又要落在赵龙豪的心窝上,凭赵龙豪现在的势子,万万无法闪避开这致命的一拳,那知就在这一瞬间—— 一缕耀眼的剑影闪了过来。 那迅烈的一剑,来得玄妙而快速,天下无敌的手掌疾速往后缩回,但,那快利的寒剑在他的掌缘刚缩的刹那,倏地暴长三分,哇地一声,一只血掌随着这声惨叫而抛向半空,天下无敌已颓然的坐在地上。 他厉声道:“你砍了我的手……” 铁无情的脸色虽然苍白,可是却精神奕奕,双目炯炯有神,他看了死去的那些父执辈,心里有若被鞭子抽了一样难过。 赵龙豪可说是死里逃生,惊魂甫定的瞪着眼睛,茫茫的望着尤愧宝和其余兄弟的尸体,一行泪水汩汩流下。 铁无情拍拍他,黯然的道:“赵叔,别难过一一” 赵叔面上奇冷奇寒,黄涩涩的那张脸让人看不出他心底里到底有多痛苦,可是却能让人感觉出他的悲痛如针锥入心坎一样,他憋在心里而不能发泄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铁无情难过的在他身边大叫道:“赵叔,哭出来——” 哇地一声,赵龙豪真的哭了起来,那么大的个儿,那么一把年岁,如孩童般的放声痛哭,看得令人难过,令人鼻酸…… 他颤声道:“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坚定有力的哼了一声,铁无情道:“赵叔,你不能死,咱们还要报仇……” 茫然的望着铁无情,赵龙豪自言自语的道:“报仇……” 铁无情瞪了陆大和林善一眼,道:“当然要报仇,不然太没有天理了。” 赵龙豪霍地跳起来大吼道:“对,我要替兄弟报仇……” 孤独老人已替天下无敌止了血,并上了药,天下无敌虽然断了一手,那股凶性丝毫未减。 狠狠地道:“天下有谁能砍了我的手,连七绝神君都伤不了我,你这小子,居然敢砍了我的手掌,我非宰了你不可——” 铁无情斜驭长剑,道:“你已没有能力了,两只手都打不过我,何况一只手,老东西,省了吧,留条命还能多活几年——” 天下无敌厉声道:“看着吧,我不会那么快死……” 他忽然长吸口气,腹部倏然隆隆鼓起,像个气球一样,如鼓胀般的向外吐出来,孤独老人神色一变道:“你干什么?” 天下无敌嘿嘿地道:“血功……” 孤独老人大惊道:“老兄,千万施不得,那是要命的……” 天下无敌厉声道:“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栽不起这跟斗——” 仅这几句话间,他的脸已如熟透了的蕃茄一样,红得可怕,而两只眼睛更是如铜铃般的睁得老大,谁也不知道他在施展何种功夫,唯有孤独老人却担心的满面忧悒,一直守候在天下无敌身旁。 铁无情凝重的道:“真想不到你连血功都练成了。” 天下无敌一愣道:“你知道这门功夫……” 点点头,铁无情道:“聚散血功,洒血杀人,老前辈,那功夫会要命。” 天下无敌呸地一声道:“我就是要你的命——” 猛然间,一声大吼,天下无敌的嘴忽然一张,一蓬血雨如喷洒的雨珠,向铁无情全身罩了下来,铁无情在血幕之下,也是一声大喝,王者之剑已如穿云之箭的投射而去,在掷剑的刹那,双掌已疾挥而去,浑厚的掌劲将那射来的血珠击散—— 只听叮叮一声,地上已现出斑斑血点,每个血滴都深陷在石地里,可见天下无敌的血功是何等凌厉——一但,天下无敌的血功散完了,他的胸口却插了那柄王者之剑,他半睁着双日,斜躺在孤独老人的怀里。 孤独老人伤感的道:“去吧,早晚都要走这条路。” 他合上他的眼睛,抱在怀里,蹒跚的往洞外行去,一眼看见陆大和林善已退向洞口,怒道:“你满意了……” 陆大畏缩的道:“我……” 林善却嘿地一声道:“老陆,你还在乎什么?黑风洞是咱们兄弟所有财产的藏处,知道了秘密的人有谁能让他活下去,虽然他是你师父,也不能例外,全部死在这里……” 孤独老人瞪眼道:“你说什么?” 林善的身影往外一闪,嘿嘿地道:“告诉你老东西,为了永远保有这批黄金,凡进黑风洞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陆大早已埋了火药,只要点燃引信,这个洞就会封死……” 孤独老人心弦一震,道:“陆大,真的吗?” 陆大苦笑道:“师父,我很抱歉,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你们知道太多的秘密,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就是封了每个人的嘴,师父,恕徒儿也是身不由己……” 愤怒的哼了一声,孤独老人怒道:“畜牲,你这畜牲……” 他移身跃向洞口,却见林善的手里已拿着一只火把。 他一扬手中火炬,大声道, “谁敢来,老子点火药了。” 洞里所有的人都被林善的举动震愣了,黑风洞洞口已埋了火药,如果他真的点了引信,洞里的人都会葬身于此,谁也跑不出去。 陆大和林善的心肠真狠真毒,居然连自己的恩师都不放过。 云标吼道:“他妈的,我没见过这么没心肝的东西……” 铁无情双目一寒道:“咱们冲出去。” 此刻在洞底的人除了铁无情这伙人外,还有很多陆大和林善的手下,他们拼死拼活的和对手扑杀,结果自家的主子却连他们也不放过,闻言之下,纷纷夺路往洞外冲去。 突然陆大吼道:“点火——” 一蓬火光随着林善的火炬而燃起,洞口刹时烟雾弥漫,陆大和林善已在洞口消逝,只听见两人狠毒的笑声,历久不绝。 轰然一声—— 那震天巨响如天崩地裂,沙石飞扬,地石碎落,那巨大的洞口,顿时被一道石块堵了起来,惊得那些猴子疯狂的吱吱而叫,而洞里的人更是惨声欲绝。 数十条人命就随着那封闭的入口而毁灭,难道铁无情的江湖生涯真会这样草草结束?铁鹰杀手的组合在大阿哥的陷入绝境之后又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第二十一章 轰然声中,黑风洞的洞口就在这声巨响中封闭了,碎屑裂石随着那声巨响而飞扬在整个洞底,孤独老人身子已腾空射起,抱着无敌老人的尸体,沉喝道,“速退——” 烟雾和碎石块自洞口进落下来,站在近处的那些汉子纷纷往后跃退。 云标连着咳嗽起来,大叫道:“没有空气会憋死我们……!” 铁无情冷静的道:“这洞的腹地很广,一时半载还不会没有空气,各位如果想要活命大伙不妨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这话还真灵光,谁不想活命,谁又想死得不明不白,数十条汉子此刻已不分敌友,各自散去,在洞底各处找寻可能出去的地方,但,此洞深有数丈,宽有半里,一时间,他们还真找不到任何可出去的地方。 赵龙豪叹了口气,道:“贤侄!别找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想看,这么多老兄弟跟着盟主大哥,没有斗死,临了却死在这里,人生真是变化无常!” 点点头,铁无情苦涩的道:“赵叔,别想太多了,咱们总要活下去,陆大和林善是禽兽、是畜牲,这种人如果让他们逍遥下去,会有天理么?赵叔,拿下他们的头,祭这些死去的叔伯!” 赵龙豪双目一亮,道:“是要报仇!” 铁无情拍拍赵龙豪的肩头道:“那好!咱们想办法出去,在还没完全绝望之前,我们决不放弃希望,赵叔,振作点,我相信咱们一定能找到出口!” 他仔细的在洞底搜索,只见四处石壁陡峭,哪有可通之路,要想离开这里,唯有从出口处出去,但,出口已被巨石封闭,如何打开才是最伤脑筋的事情。 突然,他发现石壁上有几只猴子在那里搔痒抓蚤子,刚才拼斗之时那些猴子俱已吓得逃了出去,此时何以会又钻了进来? 他愣愣地道:“它们如何进来的……” 云标吸了口气道:“有通风处!” 要知这个巨洞的洞口一封,必然是空气稀薄,谁知这里有近三十多人,却没有发生窒息的现象,显然这里一定有通风之处,而那些猴子来去自如,如无出路,它们何以会进进出出? 突然,赵龙豪惊道:“霹雳童子!” 铁栅后,霹雳童子早已失了踪影,除了那个溶黄金的大炉尚有熊熊之火外,那童子早已不知去向。 赵龙豪久被关在那个大洞里,怎么也寻思不出霹雳童子能躲在那里。 难道铁栅后的洞中有通路……。 陡地,那个存放金块的洞门砰的一声大响,石门猛然垂落下来,将那道门又堵死了。 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摇,恍如世界末日般的震动起来,壁上石块滑落、石屑顿时飞溅,已有几个汉子被坠落的石块击毙,人人自危的寻找藏身之处。 孤独老人神色一变,道:“地震!” 紧接着轰地一声,火光顿时自地上冒了出来,天崩地裂般的整个石洞都在一片滚石中飞溅,惨声随之而起,偌大的石洞立刻变成人间惨景。 那些武功较差或闪避不及的汉子,全都葬身在石块之中。 赵龙豪拉开铁栅喝道:“进来!” 云标和铁无情闪身投入,孤独老人怀里的天下无敌始终未曾放下,进了这个洞后,脸上已有数处被石块砸伤。 他伤心的掉下了泪,叹道:“我活了大半辈子,想不到要葬身此处!” 仅这一刹那,那洞底已被巨石埋没,三十几条汉子居然全被活活压死。 赵龙豪在这个小石室里转了半天,就是没看见霹雳童子的踪影。 他诧异的道:“他会飞上天去?” 这石穴中除了那个火炉之外,就是被溶的金子,此刻金子已凝成一大块圆形金块,尚热腾腾的放在大铁锅里。 陆大诸人为了不让这些金子让人随意搬走,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要将所有金子溶在一起,虽然有人混进来,一时间也无法搬动那么多的金子,所以在这里建了炉,将三十六兄弟关在这里替他们工作,其用心可也良苦,但在此刻,这些金子无异与粪土一样,在这些人眼里一文不值,如何能寻个出路才是他们迫切需要的。 云标溜了一眼,道:“霹雳童子难道会缩地功夫,他必定有路可走!” 他遍寻不着出处,气得在地上一跺脚,咚地一声,那声音绝非石地之音,一愣之下,立刻又跺了两脚,咚咚一声,云标一剑刺去,顿时火花四射,只见一块铁板复在地上。 赵龙豪沉声道:“掀开!” 一个地道的入口已呈露出来,云标嘿地一声道:“那小子原来是从这里跑掉的……” 这条地道很长,虽然略呈潮湿,却很干爽,当他们快近尽头之时,眼前忽然一亮,随着一片翠绿青葱之色,原来这条秘道居然通往一座山谷。 赵龙豪几乎要扼腕顿足,他和这班老兄弟被困洞中有一年之久,居然从没发现此一通路,岂非是命中注定死生分离。 但当大伙刚触及那股清新空气,那股青草气息,孤独老人和铁无情已是面现浓重之色。 铁无情双目一寒,道:“朋友,出来吧!” 随着他的沉喝,只见那浓密的山林里响起一声夜枭般的长笑。 这声长笑又冷又厉,震得每人耳中嗡嗡直响,仿佛是夜间厉鬼,那么令人胆寒心惊—— 随着铁无情的话声,在一块石崖之后,鱼贯的走出四个怪异神情的汉子。 这四个怪汉身后俱背着一个麻袋,他们的行动古怪,人人皆是一身布衣,个个一副凶悍的样子。 孤独老人神情凝重的道:“阁下可是武林盛传的僵尸门四大使者?” 僵尸门久居湘西一地,素来不与武林各门派往来,他们在武林中自成一格,做事一向诡秘,很少有人了解他们这一门的行事。 僵尸门除门主之外,就是这四个大使辈份最高,绿毛使者温隆、红毛使者姜牙、黑毛使者杜奇、蓝毛使者三毛。 四大使者轻易不在江湖上走动,认得他们的人不多,今日突然在这里出现着实令孤独老人大大震惊。 绿毛使者温隆是他们的大师兄,他怪眼一翻,嘿嘿地笑道;“真想不到我兄弟一到这里,就有人能认出我们兄弟,可见江湖消息还传得真快,老头子,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他们的头头了,来,先报个名,让我们僵尸门听听你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我孤独老人!” 他自报名号后,认为僵尸门虽然是个神秘至极的江湖门派,也一定会令他们暗惊自己的名头,谁知那四位活僵尸闻言之后,脸上一片冷默,丝毫也无惊异之色。 绿毛僵尸温隆只是嘿一声道:“孤独老人只不过是个老得快掉牙的老不死,妄想凭着自己的年岁抬高在武林中的地位,嘿嘿嘿,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该在家里享享清福,何苦跑来这里趟这混水,念在你年岁已高的份上,老头子,你滚吧!” 孤独老人在武林中除了七绝神君之外,他一向自视很高,寻常之辈,哪个见了他不恭恭敬敬,以晚辈自居,谁知僵尸门这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居然没将他放在眼里,虽说,如今年岁已高,对江湖中事已看淡了,但,人家如此的看低他,虽然,他的火气已小了许多,也不禁一瞪双目,道:“你这后生小子,居然这么狂妄!” 哪知绿毛僵尸温隆根本不看他一眼,道:“老二!把那小子带过来!” 红毛使者姜牙嘿地一声道:“好!” 他身子那么一跃,人如一缕风似的跃进草丛里,伸手抓起一个人,跃奔而来,往地上一推,那人痛得哇地一声。 众人瞪眼一看,竟是霹雳童子,霹雳童子穴道受制,躺在地上,一双眼珠子胡乱转动,满脸惶恐之色。 绿毛使者温隆嘿地一声道:“你说的可是这批人?” 霹雳童子点点头,道:“是!” 绿毛使者温隆磔磔地道:“你说这地道里有很多黄金?” 霹雳童子又是点点头,一脸惊异之色。 温隆哼地一声道:“那里面既然有那么多金子,他们怎么一点也没拿出来,是不是你这小子想骗我们?” 霹雳童子吓得直摇头,道:“不!我哪敢骗四位爷!里面的黄金足够过一辈子,江湖四大家的金子全放在这里,这些人并不是不想要,他们已将这地洞封闭了,日后……” 绿毛使者温隆一瞪眼,道:“他们想独吞?” 霹雳童子连忙的点点头,此刻他只求活命,哪顾得到别人死活。 但他点头之后,还是畏惧的偷偷瞄了铁无情一眼,毕竟这个煞星的武功更令他寒惧。 绿毛僵尸温隆道:“那好呀!黄金人人都爱,人人都想私吞,我兄弟也是人,也想要呀,今天,我兄弟就把他们通通干掉,这秘密就没人知道了,里面的金子就全是我兄弟的了!” 霹雳童子虽然身子不能动,口却能言。 低声道:“温朋友!你答应我找到金子之后就放了我!” 温隆嘿嘿地道:“我还没看到金子的影呢!” 霹雳童子顿时畏惧的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云标呸地一声道:“姓温的,你到尽打如意算盘,我们这伙人别说死不了,就是死光了,还有另外几个人知道这里的秘密……” 温隆大震道:“还有谁?” 云标大笑道:“把金子搬来这里的人呀!看你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就知道空有那个脑袋瓜子,连这点学问都想不出来!” 哪知温隆闻言后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那太简单了,我兄弟是湘西赶尸的,只要派两个僵尸把他们干了就行了!” 云标呸地一声道:“春秋大梦!” 蓝毛使者三毛大笑道:“大哥!眼前咱们兄弟并没看见什么金子,也许是那小子讹诈我们,咱们不如先看看里面!” 温隆嗯了一声道:“那就让小妇人去看看吧!” 场中诸人闻言俱是一怔,他要让小妇人入洞察看,这里除了他们四个兄弟外,哪还有半个娘们? 正在惊疑间,蓝毛使者三毛已笑道:“好呀!小妇人行动快速,立刻就有结果——” 说完话,忽然将肩上的大麻袋往地上一放,解开麻袋口子,那麻袋里顿时有东西在蠕动,大伙看这四个怪客行动诡异,谁也不知他们在搅什么玩意。 蓝毛使者三毛朝麻袋一脚踢去,喝道:“小妇人!皇上有请!” 站在那里的朋友更加骇异,蓝毛使者怎么说是皇上有请,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那麻袋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缓缓地,袋口开了,一个约有拳头般大的蛇头忽然自袋子里冒了出来,这条庞大的蛇一溜出袋子,立刻昂着头,吐着鲜红的舌信,向四周探视,那种狞厉的样子,令这些人不禁有些作呕。 三毛一指那个洞口,道:“去!咻咻咻!” 谁也不知道那咻咻是什么意思?可是那条蛇却彷佛听得懂他的话一样,嗖的一声,往洞里钻去,别看它懒洋洋的,行动可快得很,眨眼间,已失去了踪影。 仅仅几句话时间,那位个小妇人已自洞里飞快的闪了出来,昂着头,嘴里居然含了一块黄澄澄的金块出来。 僵尸门四大使者原本还有猜疑之心,此刻骤然发现一块黄澄澄的金子含在嘴里,俱睁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蓝毛使者三毛迫不及待的上前从蛇嘴里拿出那块金块,入手沉甸甸的,不容置疑,这块金块确实是真材实料,绝无丝毫是假。 他在嘴里咬了咬道:“妈的,还是真的!” 霹雳童子大声道:“我说的都是句句实情,里面金子一生一世都用不完,四位爷,现在你可看见了,总可以放了我吧?” 蓝毛使者三毛闻言双目一寒,道:“放了你?兄弟,你投搞错吧?如果你日后在江湖上随口嚷嚷僵尸门只怕都要挤破了!” 霹雳童子面色苍白,道:“你们反悔?” 温隆嘿嘿地道:“这不是反悔,这是灭口,兄弟想想看,天下忽然掉下来这么大的财富,你会逢人就说么?当然是知道的人愈少愈好,最好是一个也不留!”。 肩头略略那么一晃已把金块抢了过来,闻了闻,又看又舐的,当证实自己的鉴定之后,这位僵尸门的大弟子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因为他那种笑真难看,难看得令人反胃。 霹雳童子吼道:“妈的!你们是畜牲,是混蛋,说话不算话,我霹雳童子瞎了眼睛,居然会相信你们……!” 蓝毛使者三毛低头摸了摸那条蛇的头,道:“小妇人,你是不是很久没尝尝人肉的味道了?皇上念你取金子有功,赏你人肉!” 那条蛇居然听懂人话,闻言之后,立刻摇头晃尾的昂着头望着霹雳童子,那神情当真使人厌恶,霹雳童子苦于穴道受制,嘴里虽能说话,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他一见三毛居然主使那条硕大的长蛇咬自己,他本来就是个欺善怕恶,胆小如鼠的人,见后大骇,颤道:“别吓我!求求你!” 铁无情和云标本来还看不惯僵尸门这种行径,暗中准备出手博杀这条怪蛇,如今见霹雳童子那种窝囊的样子,顿时不耻其人,面上俱浮有一丝不屑之色。 赵龙豪怒声道:“妈的!你活得要像个人样!” 哪知霹雳童子闻言不但不觉惭愧,眼里竟滚动着两颗泪水,他全身泛起颤抖。 哀伤的道:“你们他妈的只会说风凉话,那条长虫又不是咬在你们身上,如果你们换了我,他妈的,只怕早就唤爹叫娘了,我说的对不对?” 云标怒声道:“去死吧!你这种人最好是早死早投胎!” 蓝毛僵尸三毛哈哈大笑道:“你们是狗咬狗一嘴毛,通通都要喂我的妇人!” 手一指,那条长虫已霍地跃了出去—— “哎呀!” 霹雳童子惨叫一声,身上已被长虫狠狠的咬了一口,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霹雳童子挨了一口后,那张脸突然变的赤紫一片,瞪着一双惊恐过度的眼珠子,绝望地惨叫不已,刹那间,就毒发而死—— 更怪的不是霹雳童子的死,而是那条蛇咬住了他的肉后,居然不松口,居然在那里狂吸起来。 它在吸吮他的血—— 云标一愣,道:“好残忍!” 三毛闻言大乐,哈哈地道:“我的小妇人最嗜人血,一日不喝人血就没有精神,它喝足了血,嘿嘿,就非交媾不可,此蛇最淫,朋友们!你们想不想看看它交媾的精彩片断?” 铁无情怒声道:“无耻!” 蓝毛使者三毛一瞪眼,道:“无耻?你骂吧!待会我要小妇人强暴你!” 他简直是愈说愈不像话,那种不堪入耳的字眼却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可见僵尸门的门徒多有水准了,其实,僵尸门的门徒之不入流古来有之,这个门派一向在湘西做赶尸的事情,一般百姓一见这种人出现,莫不闻风而逃,所以僵尸门收徒就不是一般门派那么容易了,大多是街头的小混混,在没有混头的时候,才投靠僵尸门,僵尸门的弟子既是这种人,当然不会有好言语出笼。 绿毛僵尸温隆冷冷地道:“兄弟!这个鬼洞既然已证明绝对有金块,那表示咱们僵尸门的确发了,这几块料如不砌底扫除,江湖上只怕连明日的太阳还没升起来,就已传遍了每个人,咱们兄弟如果想过几天好日子,嘿嘿,最好不留半点活口,不让他们有说话的机会!” 黑毛使者杜奇哇地一声道:“杀了灭口,老大,咱们动手吧!” 红毛使者姜牙大喝道:“那还等什么?” 这僵尸门四大使者行动还真快,各自将肩头的麻袋甩出来,呱呱地数声响,只见又是三条古怪狞厉的三角巨蛇,各自盘成一个圆圈,连那条小妇人,这里一共四条巨有人臂粗的怪蛇,江湖上只知僵尸门会施法赶尸,却不知他们还是玩蛇的专家,既然能驱蛇伤人,必有一套驭蛇的本领,这四条蛇青绿不一,但却有一共同点,便是呈三角头,红眼睛,舌信子尤其红小而呈乌黑色,从那蛇信上就可知道此蛇必是绝毒之物。 云标不屑的道:“凭几条蛇也想吓人!” 红毛使者姜牙嘿嘿地道, “你可不要小看它们,它们俱长年在墓里啃死尸,可说是吃人长大的,随便喷你一口气也能毒死你!” 云标哈哈大笑道:“听说蛇肉能补身体,蛇胆能治眼睛,我云标这辈子没吃过蛇肉,今天,我就杀蛇煮肉,再来杯老酒,嘿嘿,人家说是蛇愈毒愈好,你们四头畜牲正合我意!” 他这番话顿时把僵尸门这四大使者给气得直瞪眼睛,他们僵尸门在湘西一向威风惯了,所经之处,人人畏惧闪避,江湖中人也都退避三舍,更无人敢拿他们兄弟消遣,云标口没遮拦的给了他们一顿,顿时激起他们兄弟的无限杀机。 温隆叱道:“你该死!” 他的手往上一抬,四条蛇倏地昂起头来,俱怒目的瞪着云标,这四条蛇显然都是久经训练,居然能看手势,它们已认清了攻击目标,八只绿豆般的小眼睛,俱凝视着云标,虽说是四条长虫,但,当它们一齐瞪着你时,再胆大的人也不禁毛骨悚然。 云标剑往上一挑,道:“行,我就先宰了这四头畜牲再找你们算帐!” 温隆突然一声断喝道:“上!” 四缕黑影如射出的疾矢般向前蹿来,这四条长虫各占一个方位,已将云标困在中间,四道黑影如风的对着云标游去,蛇头如晃动的锣鼓前后摇晃。 铁无情立刻道:“兄弟!别小看他们!” 云标长声一笑道:“兄弟!我连条蛇都杀不了,还能在道上混吗?” 哪知他的话声方落,突然自左侧闪起那条小妇人的影子,一张口,一道黑雾喷了出来,云标立刻闭住了呼吸,一溜剑影扫出,小妇人一缩身已自游走,可是,它只是负责引动云标的身势,其他三条蛇已观准机会,猛然向云标扑落。 云标一呆道:“好厉害!” 原来刚才小妇人喷出的那蓬毒雾当真是厉害的紧,虽未能伤着云标,云标却觉得脑子昏昏沉沉,手脚顿时迟顿起来,此刻其他三条巨蛇已如电射来,他疾忙一扫剑刃,横扫出去,而小妇人却回头闯了过来,其势更快,快得居然炫入耳目。 铁无情一震道:“不好!” 他没想到这四条蛇能有这么强劲的攻击性,云标剑法虽然很高,却不知蛇的习性而没有办法立刻伤了它们,殊不知这四条长蛇在僵死门的训练之下,早已通了人性,哪一条都无异是江湖的一流高手。 它们四条长蛇从出道已来,不知毁了多少高手,云标乍然逢到它们,自是有些不知所措。 此刻,云标虽然能逼退那三条长虫,但小妇人的攻击,他绝然闪避不及,一横心,准备博杀其中之一,突觉肩头已被人轻轻一按,紧接着是一声怪叫,只见小妇人的七寸处已被剑刃割断,那个凶恶的头早已掉在地上,它虽然是毁了,头还在动,身子更卷在一起,铁无情杀了小妇人后,其余三条蛇突然全身畏缩的各自伏卷在一块,连动都不敢动。 温隆怒声连连的道:“你杀了它?” 淡淡一笑,铁无情冷冷地道:“这种害人的东西留在世上只会害人,杀了它又怎么样?总比你们拿它害人要强得多!” 僵尸门四大使者一向对自己亲手训练的长虫相当有信心,自出道以来根本未曾败过,更何况让人宰掉了他们最心爱的小妇人,他们四个神情俱变,一股子怒火使他们俱呈杀机,个个都气得抖颤。 温隆恨声道:“我要碎你的尸!” 他的手在空中一阵挥舞,哪知那三条长虫此刻威势尽失,缩是像头乌龟一样,伏在地上连动都不动,这情形落在僵尸门门徒眼里,俱诧异不已,要知道畜牲总归是畜牲,它们再聪明也不知道何谓生,何谓死,更不知道何谓怕,可是这三条长虫却怕了,它们畏缩的瞪着眼睛,望着铁无情,彷佛他是它们的克星,使它们动都不敢动。 温隆看的怒火高烧,吼道:“妈的!你们都死了!” 虽没有死,但却与死差不多,它们不动那不等于死了,温隆恨的一脚踹在一长虫身上,三条长虫立刻游走了,温隆用尽了脑子也想不出这三条长虫何以会在铁无情的面前发不出威来,不但他想不出道理,连铁无情自己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殊不知毛病就出在他那把剑上,王者之剑百邪不侵,更有震慑群兽的威能,它一剑毁了小妇人,其余三条长虫似乎已知道厉害了,天生的异能使它们知道何种人可以惹,何种人又不能惹。 蓝毛使者厉声道:“布大法杀他!” 温隆嗯了一声道:“好!” 四个人各自怀里拿出了一串铜铃,手里捻着一道符,四个人各自一阵咒语,只觉天地忽然一暗四周顿时涌起一阵阵怪风,天地间,彷佛一刹那间变得阴风惨惨,灰暗无光。 孤独老人神色一变,道:“僵尸大法!” 果然,四个人做法未久,草丛林树间忽然飘过来一阵咚咚的跳跃之声,随着这阵声响,四面八方已遥见数十个伸着双臂,曲着双腿的僵尸向这里跳跃而来,这些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呕人的尸臭。 赵龙豪眉头一皱,道:“妈的,他们居然驱尸来对付咱们!” 铁无情凝重的道:“这些死人可不好对付,他们的武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身尸毒,咱们千万沾不得……” 云标变色道:“妈的!我还没碰过这种仗阵!” 温隆闻言哈哈大笑道:“我要你们通通变成僵尸,替我守这些金子!” 随着他的话声,那数十个僵尸已蜂涌而来,在铃声中,他们随着铃声的快慢而行动,云标首先忍耐不住,挥剑砍倒两个,喝道:“娘的屁!我以为他们多厉害!” 哪知他的剑虽然砍倒两个,俱砍在僵尸的脖子上,可是伤处并没有血流出来,只是裂了一道口子,更怪的这两个被击倒的僵尸倒下之后,不但没有什么损伤,而能立刻又跃起来,依然凶恶的攻击不已。 云标登时愣住了,似这种打法,他就是全杀了他们,也等于没有杀一样,因为他们会无休止的狂扑不已,虽然他们的动作僵化,攻击力较缓,但,这样继续下去,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会活活累死。 他大叫道:“妈的!他们是打不死的!” 孤独老人挥出两掌,击倒四五个,道:“难就难在这里!” 铁无情冷笑道:“有办法了!” 他的剑如电般的穿出,挡在他面前的四个僵尸随着他的剑刃而倒,他那柄王者之剑果然犀利无比,一剑挥出,硬将那四个僵尸的大腿骨那里切断?两条大腿和身子分了家,僵尸没有痛苦,但腿和身子分了家,虽然他们还在跳跃,却已发生不了作用,光在那动动而已。 云标大笑道:“好办法!” 他也依样的砍了两个,可是他的剑绝对没有王者之剑快利,只觉剑刃切在骨骼上,震得手臂有些发麻,暗中倒吸口凉气,忖道:“这样杀法要何时停止!” 蓦地里—— 铁无情的身子自地上弹空而起,一溜剑影随着他的穿射而落向绿毛使者温隆,温隆正在施法,手中铜铃震天而响,蓦见铁无情如天神般的扑落,喝道:“你找死!” 他是僵尸门的大徒弟,武功阅历俱高人一等,铁无情的剑刃一落,他已知道此剑的威力,顾不得施法,手中的铜铃朝铁无情的身上扔来,人已翻滚而去。 当—— 那串铜铃顿时被那锋利的剑刃削得七碎八裂,而绿毛使者温隆却已借这一挡之势之力,人已站起,手里顿时多了一柄长剑。 铁无情仗剑而落,道:“驱鬼弄蛇有何本事,还是拿点真功夫吧!” 剑刃已闪,连着七剑,去势又快又疾。 温隆能在僵尸门名列头号弟子,自不是凭空得来,他的剑刃一转,也是七剑挥出,居然能挡过铁无情那迅疾的七式,但,虽然头七剑过了关,铁无情已沉喝一声道:“不错!” 字音也不过是在舌尖上略略消逝,寒芒突然一涌,冷艳的剑刃已风卷残云一样的洒落,温隆几曾遇上这样难缠的对手,吓得迅快疾退,道:“兄弟,快上!” 但还是晚了一步,左肩上已被剑刃划下一大片来,鲜血如雨滴样的洒落,痛得他全身直颤,脸色顿时难看得很。 红毛使者、黑毛使者和蓝毛使者正在凝神催动那些僵尸,蓦见自己的同门大师兄挂彩,俱是心里一震,在他们心里凭大师兄那身高超的武功,虽未必能稳赢,至少也不会输,更不会轻易受伤,此刻眼见他挂了彩,哪能不焦虑异常,纷纷掠身扑过来。 杜奇怒声道:“姓铁的!你伤了我们大哥,我们不撕了你,僵尸门从今以后就永远不在江湖上露头了!” 铁无情冷冷地道:“那还要看你们这几个哥子有没有那个道行!” 斜飘而来,三毛一剑劈来,道:“我兄弟干你就像切西瓜一样!” 那一剑真辛辣,竟是剁向铁无情的下腹,铁无情最恨这种下三流的低劣手法,一剑如银光暴射般的洒去,道:“先毁了你!” 三毛自认为自己这一剑诡秘难闪,绝不会让对方有闪避的机会,哪知铁无情如溜转的泥鳅,一闪而去,更让他想不到的自己尚来不及变招,一蓬银华已自射来,那么迅快的令人无从变换—— 哇—— 空中爆起一声凄厉的惨嚎,三毛的胸前开了个血洞,那一剑已穿了他的背脊,他在叮当声中扔了剑,砰地摔在地上,颤声道:“兄弟!救我……” 温隆早已顾不得自己的伤了,颤道:“三毛!怎么样?” 杜奇眼里淌了泪,吼道:“他挺不住了!” 姜牙顿足道:“胸口开了膛,我们兄弟完了!” 真想不到以僵尸门那种泯灭人牲的门派,兄弟间居然还有那么宽厚的情感,一见三毛挺了尸,鲜血喷洒不止,三个人全呆住了。 这是他们出道至今首次遇到这样的惨败,不但死了小妇人,更毁了他们的兄弟,这对他们四个兄弟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温隆吼道:“拼了!否则咱们如何回门交待!” 僵尸门四大使者在僵尸门无异是神样的让门中弟子崇拜,如今他们栽得连颜面都没有了,如果不讨回这个公道,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姜牙悲声道:“干!拼了!” 温隆肩上的血还在流,突然道:“慢着!” 杜奇一怔道:“大哥!咱们还等什么?” 温隆瞪着铁无情,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铁无情冷冷的道:“铁无情!” 温隆跺脚道:“妈的!怎么会惹上你这位爷!” 这时候他才弄清楚眼前这位爷居然会是目前江湖上最负盛名的铁鹰杀手的当家的,他们真是有眼无珠,连这位爷都不认识,他们错了,错在自己招子不亮,错得栽了连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姜牙厉声道:“管他妈的是谁!天皇老子又怎么样?咱们已死了兄弟,难道因为他是铁无情,这笔帐就算了?大哥!僵尸门的师兄弟会怎样想,会怎么看我们?师父又会怎么怪罪我们?要死通通死,要活通通活!” 温隆恨声道:“那好!咱们就跟这贼子同归于尽!” 刹那间,三道人影已串连成三个角,他们俱抱了必死之心,俱将生死抛在脑后。 在他们眼里,铁无情是个兽,是个能让他们寒心的厉兽。 顿时—— 掌影人影、腿影、剑影混合在一起,三道人影已连环的向他们眼中的厉兽扑杀,追逐—— 铁无情大笑道:“我要是让你们三块料能逃出这里,就不是铁鹰兄弟,姓温的,你最好是知难而退,否则你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轮青茫茫的剑影自他那晃动的身子上飘起,迅快的挥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洒落的剑光如空中飘落的雪花,密密丝丝的,温隆可尝过这股剑子的凌厉,虽然疾切间拍出三掌二腿,他还是寒惧的疾快移退。 在退闪中,疾喝道:“兄弟,退呀——” 杜奇和姜牙是在拼命、是在搏杀,虽然对方的剑势那么凌酷和无情,他们依然冲过来,挥舞著手中的兵刃,妄想同归于尽。 但,当他俩一踏入铁无情的剑幕之内,他们忽然发现铁无情的剑如贴在他们的脊梁上,要想退闪,那念头还来不及动,两人已在惨叫声中翻了眼。 姜牙的喉管已被割裂,头歪在一边的咽了气,杜奇的腹部裂开了,痛得他在地上翻滚,惨叫不已。 那迅烈的剑式令温隆当场傻了眼,他几乎忘了自己身上的那股痛伤,直了眼,满面惊悸的看着他师弟一个个的倒下去,一个个翻了眼…… 温隆惨声道:“好狠的手段,好霸道的剑法……” 铁无情冷笑道:“姓温的,你可是个聪明人,让你那两个宝贝兄弟拼了命,而你却在那里猫哭耗子——” 温隆颤声道:“姓铁的,你为什么要他们死?” 铁无情大笑道:“好说,如果铁某人落在你们手里,你会让我好过么?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易,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否则,清风冷月就是你的安息之所——” 温隆的铜铃已碎,咒法失灵了,那些僵尸早已静站在那里如枯木般的动也不动,云标望了地上那三个死者一眼,不禁太笑道:“兄弟,哪两条路呀?如果你不交待清楚,我们这位温大爷可不会明白,他哥子一向是脑子不清……” 温隆寒惧的道:“说吧,哪两条路……” 铁无情冷冷的道:“一条是立刻给我滚,永远别让我碰上,当我们再碰面之时,就是你死之时,另一条就是把你留这里陪伴你的兄弟……” 两条路都是那么艰涩,温隆也是一方霸子,湘西的体面大爷,几曾何时让人这样使唤过,这样的漫辱过,但是,他不立刻滚,那就要永远埋骨此处。 死虽是种解脱,毕竟是太难了,可是让他活着回僵尸门,他又有何面目向师门交待?如何向死去的兄弟交待?种种的事情让他难以取舍。 最后,他选择了滚一途,死毕竟是件不容易的事。 温隆面上一阵抽搐,道:“好,我滚,铁无情,人不死,债不烂,温隆今日栽了,这种差辱、这笔血债,只要姓温的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找你报仇,希望你能永远记住……” 点点头,铁无情道:“我已记下了,朋友,只怕那是一份无奈,不论你如何挣扎,凭僵尸门那点实力,只怕难上加难了……” 温隆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嘴角绽了绽,想说什么又忍下了,带着那份破碎的心怀,瞄了躺在地上兄弟一眼,蹒跚而难过的走了。 那知就在温隆刚刚离开,身形刚刚消逝的刹时,空际突然飘过来一连串密骤的蹄声,向这边狂奔而来。 一列十二骑,全都是黄巾缠顶,一袭披风,都是大红色的,在中土,黄巾缠头、红斗蓬的服饰还很少见,这十二快骑都行动如风,招摇而来,显然都不是普通易与之辈,他们狂疾而至,身手更见俐落,前面那个带头的汉子,手略略一挥,人已全部飘落下来。 他们对眼前那副景象,似乎十讶异,躺在地上的死人,还有那些腐臭的僵尸,都令他们诧异不已,但,那一丝惊异之色也不过是略略一闪而逝,领头的那个汉子已看见霹雳童子的乌黑尸体。 这汉子上前一跨步,道:“小七是死在毒蛇之口……” 此人端是厉害,仅那么一眼,已看出霹雳童子致死之因,那双犀利的目刃果非常人能比,他自瞄过霹雳童子一眼之后,目光一下子落在这些人的身上。 云标最先忍耐不住,大声道:“朋友这样看我们,可认为你那弟兄是死在我们手里?行,如果你们要把帐算在我们头上,我兄弟也认了。” 那汉子啊了一声道:“我当是哪位朋友敢这么嚣张呢,原来是你这个醉猫,有人说要看你武功,须先看你的酒性,喝得愈多,你的剑愈厉害,云标,我说的可对?” 云标闻言哈哈大笑道:“黄金帮的万二哥果然厉害,居然连小弟的脾气都摸得一清二楚,不错,酒能壮胆,我只有在喝了酒之后,胆子才能壮起来,万二哥,今天是什么风,把你这位二老板给吹到这里……” 万二哥一指地上的霹雳童子,道:“还不是为了他……” 一怔,云标道:“他跟你们黄金帮有什么关系?” 万二哥嘿嘿地道:“黄金帮的暗桩小七在这里已插旗一年多了,这里的任何动静,黄金帮都清楚得很,你们能从地道里活着走出来,应该说是黄金帮救了你们。” 云标略略一愣道:“他妈的,这么说我们还要感激你了?” 万家达在黄金帮中稳居第二把交椅,除了帮主刘洛之外,在黄金帮中可说是呼风唤雨,平日哪个人敢在他面前出言不逊。 云标出口就是三字经,顿时令他眉头一皱,目中倏然地射出一股冷光,他嘿嘿地道:“云朋友是不相信……” 云标冷笑道:“这话只怕连三岁孩童都不相信。” 万家达嘿嘿地大笑道:“云标呀,你真是他妈的目光如豆,黄金帮自立帮三十年来,哪件事不是经过详密的计划,陆先生、林善、范老六,还有那位死在铁无情手里的雪飞狐,他们再聪明再精,也不会想到他们那批黄金全在我们的谋算之中,当初雪飞狐寻找藏金之处时,就是黄金帮出的点子,由霹雳童子给他们献计,最后选中了这里……” 云标闻言大笑道:“好呀,黄金帮果然他妈的厉害,把那几个老狐狸都骗得团团转,明着里那批金子的主人是他们,暗地里却是黄金帮予取予求,陆大、林善、范老六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处心积虑得来的黄金,却在别人的口袋里……” 万家达得意的道:“这就是一山还有一山高,陆大炸了洞口,认为这批金子藏在此处可说是万无一失,他们决不会想到此处即是本帮选的地方,自然是早已有了万全之策,比如你们逃出来的地道,那就是我们事先安排,的,本帮刘帮主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万一有人封洞,黄金帮依旧能进出自如,江湖上只知道黄金失了踪,却永远不会想到黄金早入了本帮手里,我们只要需要,随时都可取舍……” 云标闻言大笑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范老六、雪飞狐做梦也没想到巧取豪夺的黄金,却熬了一锅饭让别人来吃……” 云标的话声一落,万家达已笑道:“那只能说我们黄金帮谋略运用的好,这世上本来就是这样,谁的点子高、策略好,谁就拥有它,黄金帮顾名思义为的就是黄金……” 云标看了铁无情一眼道:“你他妈的真是贼中之贼,可惜,你们黄金帮不该来,因为秘密曝光,天下的口就无法完全杜绝了,自今而后,陆大先生那一伙人,只怕也不会饶了你们……” 嘿嘿一笑,万家达大声道:“那倒不是问题,在你们进黑风洞之前,黄金帮总坛已接到快报,小七的讯息发得很快,我们就连夜赶来,僵尸门在这里胡闹,温隆的不知死活,都在我们的目视之下,小七还真有点子,故意把洞里藏金之事告诉僵尸门,让你们双方火并,我们黄金帮只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了,谁也没想到僵尸门那么不堪一击,依然吃了大亏……” 小七指的是霹雳童子,他的小名叫小七。 铁无情长吸口气,道:“朋友赶这时候来是想捡现成的便宜……” 点点头,万家达不否认的道:“是有这个打算……” 铁无情不屑的道:“可惜,有一批朋友不会答应……” 黄金帮的兄弟闻言俱是一怔,眼下,除了地上那些死者之外,就是他们这伙人了。 铁无情突然口出此语,不但他们不懂,连云标也弄的丈二和尚,居然不知道铁无情何以会出此言语。 万家达嘿嘿地道:“黄金帮在此,有谁敢与本帮为敌——” 就在此时,蓦然间,半空里倏然间传来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随着这声佛号,只见数道灰影向这里冉冉而落,这批人俱是灰衣灰袍,脚底着草芒靴,竟是一批和尚。 带头的是位年岁甚高的大和尚,此僧环目巨眼,鼻子尤其高挺,双手合什,向铁无情施了一礼,道:“善哉,善哉,施主耳目灵聪,连老衲的闭息大法都瞒不过施主,可见施主便是那位王者之尊的传人铁少主了,老衲百善,是少林来的……” 铁无情呵呵地道:“大师既名百善,百善孝为先,大师一定是位很懂孝道之人……” 哪知此语落入百善大师耳中,面上忽然浮起一阵抽搐,虽为出家人,历经数十寒暑的修行,依然使他悚然动情,可见那个孝字对他是何等的震荡和激励。 他连忙长吸了口气,面色灰暗的合什,先宣佛号,道:“铁施主是位孝生,老衲惭愧,未入少林前,是黄河沿岸的小贼,杀人无数,恶事做尽,更愧疚难安的是未顺母训,活活将老娘气死,集一身之罪孽,临晚悟出前非今是之道理,所以求入少林,取名百善,就是要记取亡母之教……” 铁无情肃然的道:“大师能悟前非,佛前追悔,重新作人,那是我们的榜样,可敬可贺,只是大师远来这里,不知有何见教?” 百善大师合什道:“小僧一身罪孽,入佛门后,在佛前发誓要做百件善事,所以随缘而来,铁施主是位有道心天心之人,当不吝那些区区之物……” 铁无情沉思道:“大师准备做什么?” 百善大师口宣佛号道:“黄河决口,已成灾泽,上万黎民饱尝恶水之犯,万千灾民流离失所,老衲要为他们请命,望天下共襄盛举……” 铁无情大拇指一竖,道:“好,大师有此豪壮之举,可佩可敬,好,大师需要多少,尽管开口,在下决不让大师失望……” 百善大师道:“天下有此豪举者唯铁施主,少林百善即代表天下灾民向施主道谢,百善并不想白白化缘,现在就替施主做一场功德,为普天下那些死者超度……” 刹那间,百善所带来的八名少林僧俱合什手掌,一缕佛音自他们嘴里吐颤出来,那是《金钢经》,在肃然中有股祥和之气,所有的人闻之都自然而然的平和起来。 一篇《金钢经》在众和尚嘴里念完,铁无情大声道:“大师,黑风洞里有万千黄金之事……” 百善合什道:“老衲正是为此而来。” 铁无情道:“大师尽可取……” 百善点头道:“江湖上都知道这批黄金是铁家老盟主之物,既蒙少主应诺,百善绝不妄取一分,只要能救那些灾民便可……” 万家达和那些黄金帮弟子俱不知这批少林弟子到底有何目的,此刻一听他们也是为了那批黄金而来,俱是耸然动容,个个一跃而下,将飞骑赶往谷边,红长披风下,个个露出了明耀的剑柄。 万家达上前道:“铁朋友,你刚才说什么?”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要把洞里的金子送给百善大师一部分,让他拿去做点善事,黄金虽然可爱,但是埋在土里无异是堆废物,如今黄河泛滥成灾,伤及多少百姓黎民,如今拿出部分济灾,那有什么不对?万朋友,你管那门子闲事……” 万家达神情一寒,双眉一扬,道:“黑风洞的存金早已是我黄金帮之物,任何人都不得擅取一分一毫,如果你们少林秃驴敢动它们的念头,嘿嘿,黄金帮兄弟决不坐视……” 云标不屑的道:“黄金帮是什么东西,居然当成自家的东西了。” 哪知他的话声甫落,旁边已有人接着道:“对呀,黄金帮又算什么?无主之物人人取得,铁老爷子固然是藏宝之人,但,他那群狗屁兄弟又何尝是好东西,不但害了铁盟主,还私吞了这批金子,嘿嘿,穷家帮穷了一生一世,有财大家发呀……” 随着这话声,只见十几个全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少汉子缓缓踱了出来,而发话之人,却是一个一身烂衣衫的枯瘦老头子。 虽然他是那么瘦弱,但一双目刃却寒冷得像沉潭里的冰块,令人全身起了寒悸。 穷神元彪,穷家帮的老当家。 此人名声极大,领袖穷家帮闯荡大江南北一十六省,那一身功夫是人见人畏,江湖上有人说宁遇七绝莫碰穷神,可见这人的那身功夫有多厉害了。 这穷神的话声一落,赵龙豪面上已一阵热一阵白,他是血盟三十六友的兄弟,兄弟卖了盟主大哥,几乎使他们兄弟无地自容,现在被当面喧了出来,那真是火辣辣的,心里难过极了。 万家达嘿的一声道:“真想不到呀,穷家帮的老爷子亲自出山了,怎么,你们敢情是穷疯了,居然动起这批金子的主意!那可好,少林插一脚,穷家帮拦一腿,今天可热闹极了……” 穷神元彪一瞪眼,道:“刘洛来了没有……” 那是黄金帮当家老爷子,江湖上能直呼其名的不多,哪个见了不恭敬的叫称他一声刘当家,或刘老爷子,穷神可不在乎刘洛是何许人,直呼其名,这对黄金帮兄弟来说,可是大大不敬,但,穷神横行江湖数十载,武林辈份高,无出其右,虽然不满意,却也不敢马上翻脸。 万家达冷冷地道:“老爷子,敝帮主是何等神圣,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来趟这混水,兄弟我就代表帮主来处理这里的事了。” 穷神斜眼一瞪,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处理事情?这里的货有正主,怎么,你还想打家劫舍?小朋友,你这是老牛舐蜂窝,自找倒霉了……” 万家达的脸被骂的青一阵,白一阵,碍于眼前的强敌环峙,他也不便马上翻脸,只好干笑一声道:“老爷于是仗势欺人,黄金帮虽不能说是武林第一大帮,但,也是有头有脸之人,说起本帮,就武当、少林也不敢轻侮,穷家帮固然有数十年的历史,但,黄金帮也未必怕了你。” 穷神哈地——声道:“那好呀,小子你就跟我穷家帮的老祖宗玩两手。” 这位穷大爷伸出那双枯瘦的手,慢条斯理的卷了卷袖子,大手掌在空中一扬,谁也没看他怎么出手,一股浩荡的劲力已暗暗地推了出去。 万家达可不敢大意,这位穷家帮的老祖宗可不是普通的道上朋友,虽然只是随意那么一挥,但万家达已觉胸口沉闷,压力奇重。 他急忙运足功力推了—一掌,只觉耳中一阵嗡呜,连着退了三步,始稳住身子,而胸前起伏,气血翻涌,这才晓得穷神之名绝非浪得而来。 万家达可不愿立刻和穷家帮翻脸,道:“老爷子,难道是针对我黄金帮而来?” 穷神哈哈的道:“那倒不是,不过谁要妄动那批黄金的点子,可得先问问我穷神答不答应。” 铁无情淡淡地道:“老前辈,连我姓铁的都没有资格么?” 穷神嘿嘿地道:“你也不例外,穷家帮从开帮立万以来,数万穷家帮弟子天天都在穷日子里打滚,不是没吃的就是没穿的,皇天总算有眼,掉下来这么大的财富,我穷家帮当仁不让,当然要让兄弟们过段有酒有肉的好日子。”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老前辈说的有理,人有时会穷怕了,总指望能过过好日子,不过,老前辈,人人爱财,但要取之有道,穷家帮如想强取豪夺,只怕贵帮要死伤很多兄弟了。” 点点头,穷神嘿嘿地道:“只要能替兄弟争取到足够的生活,嘿嘿,死几个兄弟又算什么?铁小友,听说你对你父亲的这些金子兴趣缺缺,那不如全交给我们穷家帮处理,往后,咱们两边还能成为朋友,成了朋友,嘿嘿,你晓得普天之下没有一处没有我穷家帮弟子,你们铁鹰兄弟到哪里都有人照顾……” 铁无情道:“老前辈,谢了。” 一怔,穷道:“你不愿意?” 铁无情淡淡地道:“江湖上固然有许多人,想攀附你们穷家帮,但是,姓铁的自觉不需要穷家帮来抬高自己,老前辈,现在这洞里的金子我已送了少林百善大师一部分,如果有人想阻挠百善大师的行动,在下就不会手下留情。” 百善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穷神呵呵地道:“少年人,别以为自己那两下子就能天下无敌,要知我老化子是看在你是江湖中的新人,所以才那么有耐性的对你说话,否则,我早就不客气了。” 铁无情淡然的道:“那还要谢谢你了……” 穷神怪眼一翻,忽然瞄见孤独老人在那里垂目不语,暗中似乎正在运息,略略一怔,道:“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位大人物………” 孤独老人双目一开,道:“穷老鬼,你还认识我……” 穷神打了个哈哈地道:“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中原道上也就咱们这几个老不死的,我怎会不认识你?孤独老友,难道你也脱不了俗念,为了那批黄金而来?” 孤独老人冷冷地道:“本来还有兴趣,现在,我已没意思了。” 穷神闻言大笑道:“好老友,谢谢你成全了,只要你老不参与其事,我就好办多了。” 一转头,向他那帮子小弟兄,道:“孩子们,你们现在就可以行动了,这里有我老化头在,谁要敢阻扰咱们穷家帮办事,我化子头今日说不得就大开杀戒了。” 穷家帮的十来个弟子全是穷家帮各地分舵的负责人,个个都是穷家帮的精英,别看他们穷得补一块钉一块,但身手却个个不凡,都是江湖上叫得起字号的人,此刻老帮主一声令下,他们同声道:“是!” 那个“是”字由他们嘴里出来,强劲有力,居然能穿越整个山谷,那沉厚的应声,显示出他们的内力都在高手之上,这是给场中所有的人一个下马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穷家帮今日来的人,个个都是高手。 这帮子穷家朋友随着那声应话,各个身形分开,那秘道入口已站了两个,其余的人,已准备鱼贯入内。 黄金帮二当家的万家达一见大震,道:“兄弟,咱们可不能落人之后,上……” 他手下十二骑俱是红斗蓬,万家达命令一下,各自拔出了长剑,也向秘道口奔来,这些人身手更是不凡,眨眼间,人已和穷家帮那些弟子抢在一起。 由于双方尚未翻脸,两方人马只是互相瞪着,谁也不敢抢先入内,因为他们知道谁只要一踏进石阶,谁就会首先挨剑。 穷神面上一阵气怒,道:“姓万的,你是跟化子没完了……” 万家达哈哈地道, “有财大家发,穷家帮一来就穷凶恶极的将这里据为己用,仿佛这是你们穷家帮的禁地一样,殊不知我们黄金帮费了多大的心才设计好这个地方,只等着有这么—天,把金子全部挖走……” 穷神冷冷地道:“有我穷神在,你们黄金帮还不快快退出。” 万家达冷冷地道:“别人怕你穷神,黄金帮却没放在眼里一—” 穷神瞪眼道:“有胆,居然敢用这种态度跟我化子说话。” 他正想立刻发作,突然看见铁无情和少林寺的百善大师俱冷漠的看着他们,心念一动,立刻又忍了下来。 要知穷神虽然是火爆子脾气,毕竟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十年,何种场面和经验没有,他可不愿意在胜负尚未完全决定之前就先和黄金帮拼个你死我活,嘴上虽然狠厉,骨子里却盘算下一步该如何采取行动。 万家达也不是省油之灯,今日除了铁无情之外,又来了穷家帮,少林百善大师固然是方外之人,但,目的也很明显,也是为了黄金而来,如果以黄金帮目前这十二位兄弟的实力,只怕连穷家帮都斗不过,眼珠子一转,已嘿嘿地道:“老前辈,咱们两帮固然要斗个胜负,但,人家铁公子虽不爱财,却有护宝之心,如果我们两帮拼出了结果,嘿嘿,敢问老前辈,你还有余力对付铁公子么?况且,还有少林寺的朋友尚未打发呢……” 穷神鼻子哼了一声道:“你怕了就滚。” 万家达大笑道:“怕倒未必,不过,老前辈,在下有个建议,不知道你老肯不肯接受——” 穷神冷冷地道:“说来听听。” 万家达嘿嘿地道:“如果我们两帮能暂时合力将……,嘿嘿,老前辈是个聪明人,有许多话不需要我说得太清楚一一” 穷神嘿嘿地道:“那好呀,你们黄金帮就先上吧。” 穷神是何许人,哪有听不出万家达的意思,他是只千年狐狸,在没有弄清楚万家达真正的动向前,是不会表示得太明显,一句话,就给万家达很大的考验。 万家达暗暗骂了一声,脸色一沉,道:“老前辈就太不够意思了,兄弟可是一片好意,是为两帮的好处才出此下策,如果你一味的跟我万家达打哈哈,那我们的合作就此一笔勾销——” 穷神元彪呵呵地道:“我老化子也不过是试试你的诚意如何,既然你姓万的有两帮联手的打算,那事情就容易解决了,铁无情不会不知道两股力量的浩大和强劲……” 孤独老人满腹不屑的望着远处,他虽是个快入高龄之人,此刻却也激起他那股子怒意。 冷冷地道:“真不要脸一—” 穷神元彪道:“你骂谁?” 孤独老人哈哈地道:“谁不要脸我就骂谁……” 穷神真是滑溜是很,道:“我穷化子本来就没有脸,那决不会是骂我,嗯,我知道你骂谁了……” 他话声一转,又斜睨了万家达一眼,又道:“老万,他在骂你。” 万家达尚未会过意来,闻言怒声道:“谁骂我……” 穷神元彪指指孤独老人,道:“他,就是他。” 哪知万家达更不是个愣头葱,他眼珠一转,脑子里意念流闪,立刻将先前那股怒火压了下去,反而换成一副笑脸,道:“不会,不会,那位老人家哪会骂我,一定是你听错了。” 谁知穷神闻言借故大笑道:“听错了,听错了。” 铁无情没想到这两位江湖上的名人,居然个个都是那么无耻下流之辈,在言语上各显心机,他个性磊落,性情朗爽,最看不惯这种玩心眼的手法,心里顿时对穷神元彪的那份好感减低了不少。 孤独老人沉思道:“小友,你能对付那个姓万的么?” 他声音很低,低得只有铁无情和云标听得见。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不会有问题。” 孤独老人嗯了一声道:“那好,我来对付穷神元彪,你就先杀万家达,当然,你出手必须迅捷,因为黄金帮的大当家刘洛还没到,这个人才是最难缠的……” 铁无情淡淡地道:“老前辈,也许我会处理得很好,既然是非动手不可,我就要抢先出手了,眼前这两路人各存芥蒂,我找任何一方下手,另一方都会袖手不管,这正是我要的结果,老前辈,你先稳住,看情形再动手。” 孤独老人没说话,却在沉思着这年轻人的话语。 铁无情双目忽然一寒,道:“万朋友当真是要那批黄金?” 万家达一怔道:“那位老爷子更是势在必得……” 此人好阴险,立刻将穷家帮也扯上了,这也难怪,铁无情在短短时间内创出了惊人的名声,江湖黑白两道早将他视为头号杀手,在这种情形下,万家达虽有足够的实力,还是步步为营,从不让自己陷入绝境,这也正是他历年来的江湖经验,轻易不会掉入泥沼。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如果要你滚出这里呢?” 万家达寒着脸,道:“江湖上能让姓万的滚出这里,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要有足够的力量杀死万某人,否则,决不离开——” 点点头,铁无情道:“好气魄,可惜,你遇上了我,看看天色,正是你的好日子,姓万的,你就留在这里凉快吧。” 话声一落,蓦见寒光一闪—— 铁无情那幽灵般的身子如一缕虚晃颤闪的影子,在剑幕瀑起的刹那,已冷厉而无情的向万家达攻出了三剑,这三剑颤动的刃锋那么寒厉而不可抗拒—— 一呆,万家达道:“你——” 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先出手的会是铁无情,更没有料到姓铁的头一个就是找他开刀。 他惊见对方的剑光当头罩下,心里一寒,身子在意念问已展开了移挪,一只手已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连闪七闪,才避开了对方的剑刃。 铁无情身子根本毫不停歇,道:“不错。” 万家达能在黄金帮中稳坐上第二把交椅而仅在刘洛之下,自非普通之辈,一剑既出,立刻挥剑迎上,谁知铁无情是心存杀机,剑式倏忽一变,突然人剑合一,迎着万家达穿去。 万家达一颤道:“你……” 当他还在骇异此时的怪异之时,寒闪闪的剑光如黑夜里的落星般,已将他全身罩在那堆光幕里,他几乎不敢想像那后果如何,运起剑来连着变化十三式,妄想将对方的剑幕封住。 几声叱喝起,黄金帮的十二名剑手几乎在同时发动攻势,他们眼见自己的二当家已临险境,顾不得在那秘道口上守护,已举剑向铁无情攻去。 云标厉声道:“妈的,想十几个打一个一一” 醉剑之名不是假的,在那些飞扑的剑手中,他已拦下了三个,至少对铁无情来说,那压力会减轻不少。 数声惨叫随着而起,万家达在同伴的抢救下,总算脱出了剑幕,但是,他已清楚的看见,自己手下连着三个死在铁无情那犀利的剑下,他杀人的手法真快,剑刃突然飞点,五个兄弟的胸口全开了花,全是同部位而死。 梅开五朵,这是江湖罕见的梅花五弄。 穷神颤声道:“老梅五弄,他……” 那传奇性的一剑五颤,就死了五个剑道的好手,江湖上能有这份功夫者太稀有了。 穷神是个何等人物,一见铁无情的剑势,心底忽然一沉,他所会过的剑道高手不下数十位,但能与此人相比者却是仅有一二位,顿时,穷神心头蒙了一层阴影。 铁无情身子掠起,道:“姓万的,咱们还没分出胜负——” 万家达的身子也不过是略略一停,已和剩下的七个黄金帮高手会在一起。 他的剑疾切问劈出,吼道:“姓铁的,别逼人太甚——” 合八人主力,八枝剑交叉的闪起一道剑幕,这是他们黄金帮十二骑平日演练的默契,在遇到真正的强敌之时,他们就会用这道剑与幕敌搏杀,虽然眼下只剩下七个,那七枝剑依然有着寒厉的威力。 云标一头窜出,吼道:“杀——” 他自觉剑法已属一流,哪知与铁无情一比,自己虽拦下三个人,却连人家衣角也没碰着,而让他们会合在一起,他云标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只觉脸上无光,恨得连着八剑向对方的剑幕上冲去。 铁无情沉喝道:“云标,退——” 第二十三章 云标耳中蓦闻铁无情那沉重的喝声,心里还在诧异间,蓦见半空中一片耀眼冷光,只见一股寒人的冷流逼得自己全身抖颤,在不自觉间已强刹住那扑杀的身子。 蓦闻—— 孤独老人和穷神几乎在同时响起一声惊呼道:“剑罡!” 在那片耀眼的寒光下,万家达和他的手下所发出的剑势如莹光般的幻灭,在一连串惨厉的叫声中,万家达已如弹射的丸石般疾快的退着,但,剑光还是在他头顶上飞过,一闪而没—— 地上一片惨状,那七个剑手几乎已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俱是瞪着那翻着的双目死在一种未知的剑刃下,鲜艳的血还在流着,从伤口里溅泄着,血染红了地…… 万家达虽然侥幸的还活着,但他已面色苍白,嘴唇颤动,手中的剑在什么时候失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颤声道:“这是什么剑法?” 随着他的话声,他那满头的发丝忽然在空中飞扬起来,缕缕丝丝的向地上洒落,他悚然的伸手一摸,只觉头顶上一片杂乱,顿时吓出一身汗,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先行抽手,此刻只怕自己也躺在地上了。 铁无情如一尊神般的站在他的前面,正透着那双冷厉而无情的眼神瞪着他,万家达惧然的道:“你……” 满脸不屑和鄙夷,铁无情冷声道:“你不如死了!” 万家达心里一阵绞痛,这话他懂,他懂铁无情指的是什么,在那无可抗拒的剑罡下,他舍弃了跟他共生共死的兄弟,他见机而遁,虽然他幸存了,可是,他那份道义和责任,使他有伺颜面见地下的那些死去的兄弟?牺牲了别人而活了自己,在道上,他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点点头,万家达沮丧的道:“我是该死!” 铁无情不屑地道:“那你去死吧!” 万家达颤声道:, “我有责任把消息传给我们帮主,黄金帮虽然出了一个万家达,为人所不耻,但是,黄金帮还有刘当家的和一批永不低头的汉子,这笔仇是决心要报……” 淡淡地笑了笑,铁无情道:“那就去搬人吧!我随时奉陪!” 他一转身,目光一下子又落在穷神的脸上,道:“老爷子还有兴趣吗?” 穷神心里还真有点嘀咕,刚才铁无情所显露的那身武功他的确是亲眼目睹,那种无敌的剑法,的确令他佩服,可是要他们穷家帮知难而退,只怕他会被人连大牙都笑掉了。 他仰天一声大笑,嘿嘿地道:“小朋友!你还真是个好对手,不错,那手剑法的确是蛮吓人的,可是,那又怎么样?江湖不是你一个人的,路是大家走出来的,黄金,我穷家帮是要定了,你有什么本事尽可在我老化子面前施出来!” 铁无情长吸口气,道:“很好!老爷子,我就向你讨教几招!” 忽然—— 百善大师口宣佛号,道:“铁施主且慢!” 一怔,铁无情道:“大师有何见教?” 百善大师双目微垂道:“铁施主那手剑罡杀人如电,一身武功是可傲视江湖,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再起杀伐,只怕这混沌浊世又要多添几缕冤魂!” 摇摇头,铁无情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百善大师和穷神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微妙的神色似乎没有人察觉。 百善大师合什低宣佛号,道:“施主何不听老衲几句真言!” 铁无情哦了一声道:“大师请说!” 百善大师点点头,道:“附耳过来!” 铁无情略一移步,低下头去,百善大师在他耳边低低的先宣了一声佛号,那合什的双掌蓦然间一开,倏地一掌向铁无情的胸前按来,砰地一声,铁无情的身子在砰然声中,突然向后一仰,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这变化太快也太令人想像不到,谁也不会想到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会是一个专门偷袭对方的高手。 云标一呆,道:“你……” 赵龙豪愣在当地,道:“这怎么可能!” 百善大师仰天一声狂笑,脸上那股子祥和之色顿时化为阴毒和狠厉之色,而他身后的八个少林寺徒僧已瞬快移动着身形,将铁无情诸人困在中间,个个从背后解下了森寒冰冷的戒刀。 穷神元彪已响起那阵令人难过的长笑一— 孤独老人一移身子扶起了铁无情,只见一缕鲜血挂在他的嘴角,铁无情的脸色在苍白中透着蜡黄,他缓缓站直了身子,用舌头舐血渍…… 孤独老人急声道:“怎么样?” 铁无情依然伫立地上,他瞪着那双眼睛,用一种连他都觉得寒厉的话,一字一字的问道:“百善!你为何偷袭我?” 在他心目中少林寺是武林的宗学之地,少林弟子个个都是武林的俊杰良士,百善大师谈吐不凡,面色祥和,双方即非有仇,更无近怨。 他要为黄河灾民化缘,自己已满口应诺,他没有理由偷袭自己,铁无情虽然受了伤,得了教训,但,在百思不解的情形下,他一定要弄个明白,一定要问清楚。 百善大师忽然狞笑道:“铁小子!你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我百善对这批金子早就想占为已有了,但,凭我百善之武功,要想独吞,嘿嘿,只怕有点力不从心,所以穷老爷子就和我设计了这个点子,穷老爷子料定你永远不会提防!” 穷老爷子,那是指穷神元彪,穷神此刻满脸的得意之色,他忽然仰天大笑,一副算无遗策的样子,道:“小朋友!你这是有眼无珠,江湖上有个恶僧百善,任何恶事只要他肯干,必定做得尽善尽美,你没听说百善能奸嫂、能杀侄,少林寺为此蒙羞,出动了全寺的精英追捕这个万恶之僧?” 他这样数说百善,哪知百善不仅不以为意,还得意的仰天狂笑,可见此人之羞耻之心已无,的确是个恶事做尽,头顶长疮,脚底流浓的恶僧头。 铁无情面上杀机一涌,道:“你们是合伙人?” 穷神得意的道:“那是利益与共,黄金帮设下的圈套我们穷家帮早已打听清楚,百善他为了躲避少林寺的追捕,半年前就在我穷家避难,在我们双方的合作下,嘿嘿,黄金帮就不足道了,而且,姓万的已不堪一击。” 万家达面若死灰的倒退了几步,他似乎已感受他自己此刻的处境与目前的铁无情有着相同堪怜,暗中,他已运足了气,准备随时一搏。 他愤愤地道:“穷神,你想干什么?” 穷神嘿嘿地道:“灭口!” 仅仅是两个字,但却冷得能令人颤悚,仿佛是水山里的冰渣子,万家达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穷神的手已在动了,七个穷家帮弟子已如箭般的射向万家达,七只明闪的剑刃已挥向万家达的身上。 万家达怒叱道:“你们敢!” 他虽然空手,但此人在黄金帮中高居二当家,功力自非寻常之辈,他知道今日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不是易事,双掌同时齐出,恶狠狠的劈了出去。 但,七个穷家帮弟子却更加狠厉的连番出剑,绝不在万家达之下,穷神元彪狠声道:“别放了他,要死的!” 万家达击退近身的汉子,吼道:“元彪!你别做梦了,我已把消息传出去了,你就是宰了我,刘大帮主也知道是你们穷家帮干的!” 穷神嘿嘿地道:“你他妈的死了之后,我看刘洛怎么会知道?” 万家达吼声道:“那你就错了,我们黄金帮有神秘的传递消息之法,只要有任何消息,我们只要放出天香散,虽百里之外,那种千里香依然能送到帮中,不信,你何不闻闻看!” 天香散之名久已传遍武林,但,那仅止于传言,亲目所睹者不多,穷神从不放松任何一点细节,他果然嗅了嗅空中,一缕缕,一丝丝的清香,淡雅的传进鼻息,穷神元彪知道万家达所言不虚,恨声道:“你该死!” 他根本不再理会万家达的生死,阴冷地目光缓缓投落在铁无情的身上,铁无情挨了一掌后,从神色上,已可看出他已受了极沉重的伤,眼下,百善大师和那些少林弟子已采取了行动,几个人已连成了一个半圆圈,眼看那凌厉的杀伐就要展开。 云标目眦欲裂,吼道:“恶僧!你他妈的简直是畜牲,铁少主上体天心,念在人溺己溺之仁,愿为那些黄河灾民奉献一己之力,你不但不感激,反而意图杀害我兄弟,百善,你真该死!” 百善大笑道:“我岂是那么容易满足之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和尚整天东藏西躲,那种亡命的日子已过怕了,所以要想干一票一劳永逸的买卖,嘿嘿,这一票够我下半辈子过了,云标,听懂了吗?” 云标的剑一斜叱道:“恶僧,纳命吧!姓云的最看不起你这种卑鄙小人!” 他的剑刚刚递出,站在百善大师身后的两个少林徒僧霍地抢了过来,两柄戒刀一抡,凶厉的将云标的剑挡丁回去,云标的剑已够快了,没想到这两个少林徒僧的刀更快。 他心里一震,脱口道:“罗汉刀!” 少林罗汉堂的罗汉刀法在江湖上可是名气十足,这种刀法非少林罗汉堂弟子不传,与少林十八罗汉阵相映成辉,是武林公认的快利刀法。 百善大师狞恶的道:“不错!这是罗汉刀法,云标,你就认命吧!” 随着他的话声,百善大师的身子已瞬快的移跃过来,领着其余弟子,向铁无情包围而至,百善是个最富心机之徒,他伤了铁无情,知道此刻若不借机毁了这个难惹的强敌,往后的江湖日子只怕是难安眠,但,眼前铁无情固已不在他的眼里,可是那个孤独老人却令百善十分担心,他知道孤独老人之难缠并不亚于姓铁的,孤独老人与七绝神君齐名,他目光首先落在孤独老人的身上。 孤独老人冷冷地道:“谁要动铁无情的念头,休怪我老头子手下无情,虽然我多年没开杀戒,可是杀人对我孤独老人来说,不会是件很难的事。” 百善大声道:“穷老爷子!” 穷神怪眼一翻,道:“啥事?” 百善嘿嘿地道:“咱俩已和姓铁的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梁子,今日如果不将此人除去,往后,你我两家,只怕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这位孤独大爷硬要插手管这件事,你出手与否全看你自己,我百善是决不罢手。” 穷神面色一寒,已扑了过来,道:“说的也是!” 孤独老人瞪眼道:“穷神!你得罪我老头子,往后,你穷家帮会惹上无穷祸患,给你自己带来覆亡之境!” 这倒不是危言耸听,以孤独老人昔日在江湖上的威望他说得出做得到,虽然此人年岁已高,那身武功却绝不输给穷神,眼珠子翻了两翻,其中利害,他哪会不明白。 闻言冷冷地道:“你还想活着离开这里吗?” 一怔,孤独老人嘿嘿地道:“怎么,你还要杀老夫?” 点点头,穷神面上如抹寒霜,冷涩地道:“此地之人不能留一个活口,否则,穷家帮会惹祸上身,孤独老人,休怪老兄弟不念交情,实在是你留不得!” 字语如弦音般的突然在空中打结,穷神那飘忽的身上已若箭簇般的穿射过来,江湖上真正见过穷神功夫的人不多,他的身形如羚羊挂角,没有丝毫踪迹可寻,伸出那只枯瘦的爪子,已向孤独老人胸前抓落。 孤独老人大喝道:“你敢!” 此老更非易敌,双袖在空中一阵飘舞,人已冉冉而起,曲指弹向穷神的曲池穴上,两人出手都是以快制快,仅眨眼间,两人已换了七八招。 百善大师目地就是要穷神出手,这样将来有事,穷家帮才无法置身事外,穷家帮势力遍及黑山白水,绿林一十六省,自己只要委身穷家帮,连少林寺也不敢轻惹,此时他的目的已达。 立刻道:“师弟们!干吧,千万别放过姓铁的!” 于是—一 数道疾烈的刀影和着百善大师那快速的身子,已向伤势沉重的铁无情扑去,孤独老人想要救他,奈何穷神的功力太高,他此刻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唯一能助铁无情一臂的唯有赵龙豪了。 赵龙豪吼道:“妈的,你们敢!” 他挥起拳掌挡在铁无情的身前,但百善是何许人,射出的身子如电光快捷,在闪移间,一只手已揪住了赵龙豪的胸前,往前一扯,硬将赵龙豪给带了过来。 百善狞笑道:“去吧!” 大掌斜着往赵龙豪的脑袋上拍去,啪地一声巨响,赵龙豪在惨厉的嚎叫声中,一颗脑袋已被劈成两半,满头的脑汁随着他那翻落的身子而洒落出来。 这变化只在一瞬间,铁盟三十六友老兄弟赵龙豪为了盟主之子求义得义而死,虽然死得凄惨,却极壮烈,就在赵龙豪惨死之刹那,铁无情的双目倏然而开,他已看见赵龙豪那副惨状。 那双眸珠在开合间,所散射出的那股愤怒和浓烈杀机令百善大师心里产生了一股畏惧之意,他想不到铁无情在挨了一掌,受了重伤之后,犹有那股子坚强的杀意。 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道:“你……!” 铁无情艰涩的道:“是你杀了他……?” 百善大师嘿嘿地道:“那有什么?杀人在我来说,那太容易了!” 铁无情面色一寒,道:“你必须偿命!” 他在说这话时,嘴角尚有一丝血水溢出,百善大师瞧在眼里,那股紧张之心顿时放松了不少,他只觉自己何须在乎一个受了重伤的小子。 闻言哈哈大笑道:“咱们瞧瞧谁先死?” 话声和眼神已传递了搏杀的讯息,那几个少林徒僧在百善大师的暗示下,六七柄戒刀犹如黄河之水般的向铁无情攻杀而来。 铁无情面上一片冷肃,谁也无法度出他此刻是如何想法,当那一片刀影临近了他的身躯逼近了他的眼前,只听他用一种微弱而不可闻的话声,道:“去吧!你们这群可卑的东西!” 谁也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但,随着他那缕犹若蚊音之后,那几个少林徒僧所抢扑的身子,仿佛被一缕快速的光影那么一掠,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仅是那么一抬手,剑刃在空中挽起了七道寒点,七个庞大的灰色躯体,在砰砰声中,已跌落在草泥间。 七道血口沿着他们每个所伤的不同处,汩汩的涌出了腥恶的血腥味,那种杀人的手法令百善大师的心窝起了阵阵寒颤,他在少林寺也修行了数年,以少林的武功居然猜测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剑法,能在一招中搏击七个武技颇为高强的少林徒僧,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道:“这……!” 铁无情还是原先那个姿势,剑拄在地上,双目睁得有了神采,嘴角上溢出的血丝犹未干涸,苍白的脸,漾起那种信心十足的样子,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百善,刚才恍如未曾出手一样,百善被他的神威所慑,虽然两人面对面,距离是那么接近,可是百善大师此刻居然提不起勇气给敌方一个重创,两互相凝视了半晌,铁无情的身子稍为移动了一下。 冷涩的道:“你还在等什么?” 百善一呆道:“我……” 他连自己都不明白,何以会在面对这样一个敌人之后,让自己那份胆比天高的勇气消逝于无形,对他来说,这是极不可能也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将全身功力暗暗运集在双掌上,他必须选择最有利的时机出手。 铁无情森冷地道:“你怕了?” 这话立刻触起百善大师的愤怒和豪情,他终日浪荡江湖啥事情没干过,何曾怕过谁?铁无情虽有一种令他寒惧的威议,但要一个恶事做尽的人轻易这样罢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怒吼道:“我怕什么?怕你?呸!姓铁的!你他妈的作梦!” 他在愤怒之下,似乎已忘了刚才铁无情杀人的的手法是何等的厉酷,在吼声中,他的身子犹自朝前踏出半步,双掌突然平推出去,一股旋荡的劲道呼啸而去。 哪知在他双掌推出半途,朦胧中,他发觉铁无情的人如飘曳在半空中的棉絮,瞬息间已失了踪影,当他急切问撤掌回身的刹那一一身边已响起一丝酷厉的话声,道:“上苍要你死,谁也饶不了你!” 百善大师还没寻出对方的方位,那话声已自身边传来,他心里一震,一颗心如拨浪鼓般的在跳跃,他霍地将双掌上扬,照着话声处劈了过去。 空中的剑影如余光一闪而没,百善那劈出去的两只手臂如两截蕃薯般的被削断,他惨叫一声,两条臂膀竟全没了…… 颤了颤身子,百善吼道:“我的手臂!” 他痛得在地上狂奔狂跳,滴滴鲜血随着他奔跃的身子而洒遍各处,这副惨状,令场中的人俱是一震,此刻硕果仅存的一名少林徒僧哪还敢和云标再缠斗下去,拔起腿来疾速的狂奔而去。 而万家达显然已负了重伤,在吼声中向外突围,穷家帮那些汉子丝毫也不饶过,连着在姓万的脸上抽了几掌,打的万家达满地找牙。 云标大乐,道:“好呀!那贼和尚总算得到报应了!” 铁无情的身子颤了颤,道:“咱们还要应付穷神,眼下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云标睁大了眼睛,道:“你还能动手吗?” 他从铁无情的神色里,已看出这位铁鹰兄弟的大哥已受了严重的内伤,此刻如果再继续动手,虽是铁打的身子,只怕也挨不过穷神那浩大的功力。 铁无情苦笑道:“能不动吗?” 的确是无法不动,孤独老人固然是一代高手,几乎和七绝神君齐名,可是,年岁几近九十,行动上已有不支之状,云标心底沉重得如压了一块重铅,他挥了挥剑道:“我不能让你再动手!” 这个热血沸腾的汉子只觉血脉奋张,有股奔流不可遏止的冲动,要为自己这位朋友两肋插刀,哪怕即刻躺在地上,让鲜血染满大地,让义气喷满人间。 黯然的一笑,铁无情那苍白的面颊上终于涌上一抹苦涩而艰难的笑意,患难见真情,铁肩担道义,他感激这位新交不久的朋友,道:“谢谢你,兄弟!” 云标大笑道:“谢什么?人生几何,能有你这么一位朋友,哪怕是一头栽进粪坑里都值得呀!” 嘴上虽然说得好轻松,但,云标早已感觉出眼前穷家帮所给予他们的压力是何等巨大,万家达已被追逐得不见踪影,孤独老人所面临的处境并不亚于任何人,穷家帮的徒众已纷纷向这边移动,他们已知道最难缠斗的人已是伤势沉重,虽然铁无情那快厉的剑给了百善最好的教训,可惜尚不能阻遏穷家帮弟子的高昂斗志。 云标的剑已斜驭在胸前,至少目前他不准备让铁无情动手,他要铁无情能够有充分的休息,在喘息中恢复体力,云标坚信自己至少要做到这一步。 突然—— 铁无情猛地开了口,喝道:“住手!” 云标呆在那里,他可不愿这位爷此刻有任何风吹草动,可是,这位健硕的铁无情竟然丝毫不顾虑自己此刻的身子,居然主动出击了。 云标急声道:“我的爷!你能不能别开口!” 那声沉喝如半空里响起的巨雷,震得场中各人耳中嗡嗡直鸣,穷神的身子一缓,人已随之而退,他这才注意到百善大师那副惨状,神色间一阵变幻,道:“百善!” 百善此刻从痛苦中醒了过来,他看见自己两条臂全没了,凶恶的脸上尽是惊恐和不安之色,悲怆的道;“老爷子,我完了!” 那么一个凶厉的人,此刻居然淌下了泪水,他仿佛已看见往后那种凄凉的日子,自己不能穿衣,洗脸、吃饭、甚至大便,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寒惊的把自己埋进泪水里,让泪水洗刷内心那种痛苦。 穷神双目一冷,道:“别难过,有人会替你报仇!” 厉声的仰天一笑,百善大声道:“这贼子为什么不砍了我,让我咽了气,断了希望,他也可以砍了我一条臂、一条腿,我还有点顾自己的能力,而现在,我两条手臂全毁了!” 云标闻言大笑道:“像你这种恶事做绝的东西,不该受到这种惩罚吗?” 百善气道:“你是在说风凉话?” 穷神面上一片杀机,嘿嘿地道:“老友别难过,风大能闪了舌头,那个姓云的小子会跟他的靠山一样,都将得到应得的报应,不过,老友,你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百善大师的心弦一颤,穷神的每一句话都如利刃割心般的那么宰割着他,他双目睁得如桂圆一样,凄凉而悲惨的道:“你要我死?” 穷神嘿嘿地道:“我只是为你着想!” 百善双目一寒,道:“我明白了!” 穷神淡淡地道:“你明白什么?” 百善厉声道:“穷老爷子!我终于明白了,你一直在设计一个圈套,让我自己往这个圈套里跳,就拿刚才我和姓铁的动手来说,你始终避免参与,只要是内行人,都看得出你刚才和孤独老人动手并没有尽力,如果你稍加出力,孤独早就躺下了,而我也不会废了这双手……” 穷神呵呵地道:“所以你认为我早料到这种结果!” 百善大声道:“不错!你不但料到还在等待这个结果,这样我将没有能力再和你争这批金子,从开始,你就在玩手段,可惜在我惨败之后才悟出这个道理,一切都晚了!” 点点头,穷神面上一冷,道:“你还能悟出,表示你不笨,形势已是如此,老友,我能帮助你的地方不多,只能说声抱歉!” 仰天一声厉笑,百善道:“我作鬼也要杀了你!” 他突然咬断了自己舌根,满嘴鲜艳的血滴从他嘴里洒出来,流在腮唇间,滴在胸前上,此人当真狠厉,不但有勇气自绝,还瞪着一双怨毒的目刃,逼视着穷神,他心有不甘的睁着那双大眼,连穷神都有些寒噤。 身子在虚晃中,斜着往地上倒去。 铁无情看了这一幕,叹道:“这是跟你合作的下场!” 穷神嘿嘿地道:“怪只怪他有眼无珠,怨得谁?”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这正是你杀人的结果,先利用他,再让他步上死亡之途,穷老爷于,你的心好毒呀!” 穷神大笑道:“人与人间本来就是优胜劣败,手段各有不同,以百善的恶行来说,这样的死还便宜了他,小兄弟!别忘了,他曾让你受伤,几乎要夺了你的命!” 铁无情哼声道:“他固然该死,而你更恶,此人恶于形,而你恶在心,老爷子,穷家帮在扛湖上虽无好名,但也算是个帮派,可是由你这种人领导,只怕穷家帮要毁在你手里!” 嘿嘿一阵奸邪之笑,穷神不屑的道:“小于!你居然教训起我来了,那是老鼠舐猫的鼻梁骨,你是自不量力,我们穷家帮本来就没打算让这里的人活着离开这里,随你怎么说,你说的机会不多了。” 铁无情斜睨了云标和孤独老人一眼,道, “老前辈!云兄弟!这话你们可全听见了,穷家帮是不会留一个活的了,二位,各自照顾自己了,我要和这位穷老爷子周旋周旋——” 云标吼道:“兄弟!别担心我们,大伙要死也一块!” 孤独老人尚在暗暗运功,闻言道:“老朽已九十有余,岂会把生死放在心上,少主,你自己可要保重,还有许多兄弟要你领导呢!” 铁无情长吸口气,他那股似聚似散的内力汇聚在丹田,他知道一场惨烈而关乎生死的搏斗正等待着他,以他目前的困境,他知道这一战是凶多吉少,但,他必须要硬撑下去,因为他没有了选择。 穷神如一头猛悍的厉兽,正张着口在等待着,等待他进入死胡同,他不相信铁无情在那种伤势下还能动手,于是,他以逸待劳似的,静静的刺杀这只眼中的羔羊。 然后,穷神以一种不屑和冷涩的话声道:“小友!你还能斗吗?” 铁无情抿着嘴角,半晌道:“你认为呢?” 那股子燃烧的怒火硬是强压了下去,他知道此刻决不宜动气,气动则智丧,那这一场凶厉的杀伐将注定自己的失败,他脑子里一直在盘旋那张金叶子上的武功,他要寻找出一种最快最速的方法,来杀掉眼前的劲敌,可是他失望了,任何一种功夫都讲究实力,而此刻,他内伤沉重,实力大减,要搏杀眼前的敌人,看来是不易。 蓦然间—— 他脑中电光一闪,有一篇真言闪过他的脑际,整篇金笺所载的武功他都看了,也都练了,就这篇真言他没留意,此刻这句句真言倏忽的掠过脑中:“遇盛则柔,遇败则平,遇强则软,遇死则安………” 他细细品茗这篇真言的含意,突然他想到了另一篇散功大法,自出道以来,那篇散功大法从未用过,而这篇真言却与散功大法息息相关,他细细咀嚼字中之意,不知不觉的暗暗运了起来,他只觉得全身劲血犹如流失一般,在一种松软的状态下,他忽觉自己原本沉重的身子在这一刹那间突然轻了许多,那感觉仿佛是一片羽毛,能随着细微的风飘忽在半空一— 穷神哪知道这个悍厉的年青人居然在面临强敌环伺下尚在练功,只觉铁无情的脸色在瞬息间有着万千的变化,那种变化似伤重的惨变,又像是伤口在愈合般的复元,他眼珠子一转,冷冷地道:“小友,我看你是不堪一击啦!” 铁无情冷冷地道:“你可以试试?” 云标大震道:“兄弟,别逞强!” 铁无情忽然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道:“别紧张!穷老爷子那点功夫是唬人的!” 这句话顿时把穷神那张嘴给气歪了,他十八岁出道江湖,二十四岁加入穷家帮,然后一帆风顺的领导大江南北的穷家帮弟子,大小仗役不下千余次,可谓没逢敌手,他是一个真正浴血拼出来的,哪里想到一个后生小辈,居然在自家兄弟面前如此的看不起他,虽然他年岁已不小,可是那股子火气决不输给年青人,心里怒火一生,两道斜眉已竖起来了,杀机随着布满脸上。 穷神愤愤地道:“很好!我要你看看是不是唬人的!” 他那只枯瘦的手忽然间扬了起来,掌心中透出一蓬红的光晕。 孤独老人心底忽然一沉,惊声道:“化血掌!” 那是一种武林失传的秘门功夫,此掌击在人畜能败坏整个人的气血,使心脉因血液凝溃而自断,这种掌法杀人在瞬息间,决不给对方有苟延的机会,这种失传已久的武功突然在穷神身上出现,怎不令孤独老人胆颤心惊,他几乎不相信穷神会有这门功夫。 穷神的目光一斜,嘿嘿地道:“还是老江湖厉害,一眼就看出是化血掌,武当的三清道人、少林的心传大师都认不出来,而却逃不过你的眼睛,可见你孤独老人果非浪得虚名之人!” 孤独老人怒声道:“此掌太毒,你居然偷练!” 穷神嘿嘿地道:“无毒不丈夫,这小子活该短命!” 孤独老人叹气道:“年青人,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铁无情苍白的道:“别为我担心,他那种掌法吓不死人!” 嘿地一声,穷神厉声道:“那你就看看吧!” 随着他的话声,穷神的全身突然透出一缕蒙蒙的红雾,掌心里红晕强烈得逼人眼神,只见他的掌刃向前一推,隐含着轰轰的雷鸣之音,那红雾如缕的散开,向铁无情迎面射来,一股浩劲的大力,隆隆地向他推来。 铁无情在灼热的掌劲如浪的推来的刹那,他已将全身的功力散开来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他彷如一片轻絮,一片羽毛,人似浮游在天地间,任何强风烈劲都与他无关一样,他随着穷神的掌劲在空中翻覆,而那化血掌始终沾不住他的身子。 穷神一呆道:“这是什么功夫?” 集穷神数十年的江湖经验,他也看不出铁无情此刻所使的功夫是何门何派所传,更不知道他的身子为何会依着自己的掌劲而飘浮,他几乎不相信世上有这种功夫,急怒下,一掌前推,另一掌已击向铁无情那飘浮的身子上。 哪知这双掌击出后,铁无情的身子如风在鼓动般的忽然爬升了半尺,掌劲贴着他的衣袂飘过,穷神看得心弦直颤,这哪是功夫,简直与传说的鬼魂一样,行无方向,捉之不定,他就是连发十掌,只怕也碰不到他的身子。 云标脱口道:“好功夫!” 穷神的身子朝前一弓,厉道:“我不信!” 他的确不信,人已如射月般的惊了起来,几乎与铁无情的身子平行,狠厉的挥出一掌。 铁无情身子突然一转,倏然落下,落在穷神的下方,突然间,他的神剑伸了出去,那只雪利的王者之剑已如穿月之疾,攻了过去。 只听铁无情冷冷地道:“老爷子!你也接我一招!” 穷神人在半空,哪会料到铁无情的变化这么大,更不会想到他反而落在地上,当他疾速的一个翻身之时,寒光已自他腿上闪过,血雨如滴的洒落。 只听穷神惨叫道:“我的腿!” 那肥硕的两腿已被削下来,人腿分落在地上,那些穷家帮弟子惊呼的扑过去,他们的帮主已成了无脚血人,他颤抖的道:“你……” 铁无情似乎不屑于一顾,冷冷地道:“通通滚!,否则就全都留下!” 穷神已被他那些帮中弟子抱了起采,虽然他痛得几乎要晕过去,但他还是咬牙撑着,穷家帮有穷家帮的秘传金疮药,立刻有人给他止了血,他那张脸立刻像一张白纸,白的令人骇怕,全身都在一阵抖颤中。 良久,他才喘声道:“好本事,姓铁的!” 铁无情长吸口气道:“你尽可报仇!” 穷神颤声道:“会的,小朋友!穷家帮只要有一个帮中弟子存在,都会找你报仇,这断腿之恨,穷神没齿难忘!” 那些穷家帮的高手个个怒视着铁无情,此刻穷神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奋不顾身的冲杀过去。 铁无情冷冷地道:“老爷子,有兴趣我随时奉陪!” 穷神仿佛没有听见,沉喝道:“走!” 那些穷家帮弟子应诺了一声,背起他们的帮主疾快的撤走,铁无情望着他们的身影,颤声道:“好险!” 他陡地喷出一口血箭,居然是乌黑之血,云标看得心里大震,道:“兄弟!” 若涩的一笑,铁无情道:“无妨,送我回组合里,这里的秘道给封了,让这批金子永远埋在地里,不再让人争夺了!” 云标苦笑道:“我会办的,兄弟,走吧!” 阳光早已隐逝,天空已黯了下来,那些无主孤魂似乎已在天地间浮游,杀伐的结果是多么的残酷—— 第二十四章 江湖上的消息散播得真快,名满江湖的穷家帮帮主在遇上铁鹰当家的铁无情后,居然给砍了两条腿下来,黄金帮的二当家万家达虽然逃脱了一条命,听说给揍的神知昏迷,成了白痴,已无法言语,当然这笔帐又落在铁无情的头上,还有,那批富可敌国的金子在一夜间失了踪,据说俱落在铁无情手里,这真是空穴来风…… 还有,少林首恶徒僧百善居然是被逼得咬舌自尽,临死还被砍了两条手臂,当然,这跟姓铁的脱不了关系,百善之死,不仅震动了少林寺,更震动了整个武林,因为百善是江湖公认的少林恶僧,名声之恶决不下于十大恶人,于是,江湖上处处有人谈论着铁无情…… 铁无情名声之大,已如日中天…… 而铁无情在谈论他的那些人嘴里,似乎有好有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倒成了他们诉说的主题。 但有一桩是大家所肯定的,铁无情虽然砍了穷神的二条腿,可是他自己却也受了重伤,江湖上已有人说他奄奄一息,有人说已成了残废,铁鹰兄弟正在全力保护他,因为他久已不在江湖露面…… 正在议论纷纷,测度不已的当口,黄金帮的帮主刘洛突然下了追杀令,命所有黄金帮兄弟务必查出铁无情的下落,他要替万家达报仇,他要追寻那批失踪的黄金…… 黄金帮大小二十四堂七十二个分支全动员了,刘洛就亲自坐镇黄金帮总堂黄金大殿,等候每一个分堂传送回来的消息…… 万家达躺在那房里已有半个多月,始终是不言不语,人变呆痴样的瞪着远处,刘洛和师爷范通几乎每日都来他房里走动,希望由万家达嘴里探听出一点蛛丝马迹,范通善于谋略,精通策略,在黄金帮里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相信万家达一定遭到极大的冲击才会变得这么呆痴,所以他建议刘洛要多注意万家达—— 刘洛永远留着那两撇胡子,那是他特有的标记,各地分堂始终不见回复,已使这个大帮主不耐烦了,他又走进万家达的屋子,范通连忙道:“帮主—一” 刘洛嗯了声道:“还是没有动静?” 范通苦笑道:“希望不大……” 刘洛沉思道:“老范,依你看咱们要如何采取行动?” 范通踱了一下步子沉思道:“帮主,铁鹰兄弟是一伙人,要找出姓铁的并不会太困难,依属下之计,我认为咱们单凭本帮之力也许杀不了姓铁的,从大处着眼,咱们需联络几个人……” 一怔,刘洛捋著小胡子,道:“谁?” 范通想了想,道:“眼下江湖除了我们和铁无情有过节外,穷家帮目前已不成气候,不在考虑之列,目前将铁无情恨之入骨的有三个人……” 刘洛啊了一声道:“陆大先生,林善和范老六,他们不是恨之入骨,他们是怕铁无情找上门去,凭他们三家的财力,固不在咱们黄金帮之下,但,论武力,嘿嘿,咱们黄金帮决不输给哪一家——” 范通嘿嘿地道:“那是当然,不过这三家各有一部份实力,如果帮主能善加利用,嘿嘿,不但,那批黄金跑不了,他们三家也会被咱们并吞了,别忘了,当初将那批金子藏在黑风洞还是咱们给他们出的点子。” “嗯……”刘洛沉思道:“你的意思是先跟他们合作……” 点点头,范通大笑道:“不错,这三家已被铁无情吓破了胆,如果咱们主动联络他们,他们一定会感激不尽,以我们合作的力量,我相信要毁灭铁鹰兄弟那就容易多了……” 刘洛半天没说话,他一直在琢磨范通这话的含意,范通善于谋略的运用,黄金帮几次逃过大劫难都是范通出的点子,他想了想,道:“行,你去联络。” 范通嘿嘿地道:“只要帮主首肯,其他的事便由属下负责,咱们唯一要找出的是他们藏身之处,这点还请帮主多费心——” 刘洛嗯声道:“我会很快就有消息。” 范通一愣道:“帮主有把握——” 刘洛嘿嘿地道:“我已动用了雪山飞狐胡子玉……” 啊了一声,范通道:“那位胡子玉可是帮主的秘密线人,没有重大事故决不联络,帮主已动用了此人,姓铁的就是化成粉也能将他挖出来……” 刘洛哈哈大笑道:“黄金帮养他十年,让他出马办这点小事,他不会不答应,只是他是咱们的伏棋之一,一向只负责收集消息,如果暴露了身份,往后就不好办事了。” 范通嘿嘿地道:“秘密线人只要暴露身份,唯有灭口……” 刘洛点头道:“雪山飞狐胡子玉是个最高明的线人,除了我知道他的身份外,举天之下能认出他的人不多,当然,为了咱们黄金帮的重大利益,已无法考虑他的生死了……” 范通胸有成竹的道:“有胡子玉出马,事情好办多了,帮主,咱们分头办事,也许不出三天,所有事情就都有了头绪……” 刘洛挥挥手,范通已恭身退出了屋子,刘洛望着他这位副帮主万家达那呆木的神情,眼里忽然闪过一条异采,然后,他从长袖里掏出一只灰白的鸽子,轻轻摩挲着它的羽毛,将一个竹筒套在这鸽子的脚上,低低地在这鸽子身边说了几句话,道:“去吧。” 那只鸽子还真听得懂人语,双翅一展,在屋里绕了几匝,然后,穿过窗于向西南飞去,它的速度好快,眨眼间没了影子。 那是一片竹林,粗有人臂的清保竹林,亦有人称此竹谓孟竹,密密的竹林将天际的阳焰遮却了大半,仅有些余的阳光自竹叶间透过来,射在鲜绿的叶梗间,显得更青翠,而雾霭缓缓升起,那薄纱似的阳雾有种朦胧之感,在竹林里,那婉蜒的小路,吹送一阵阵清新的竹香,铁无情一身白衫,踏着草露,他轻缓的走着—一而偎依在他身边的哈娃娜如一个幸福的小鸟,沉醉在少女梦幻里,她希望这段日子永远别过去,终日徜徉在山林间,没有烦嚣,没有杀伐,只有他俩单独的俪影…… 铁无情又咳嗽了,连着三声—— 哈娃娜惊悸的道:“你受凉了?” 摇摇头,铁无情苦笑道:“别担心,那是老毛病,再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摇摇头,哈娃娜愁眉不展的道:“你一直在隐瞒着什么,自从你和穷神力拼之后,大伙就知道你伤得不轻,所以全部兄弟陪着你在这里疗伤,为了不让你受到骚扰,兄弟们更是足不出户,屠一刀,蝎子和锥子再加上云标,每天都在赌钱,他们可真是好兄弟,没有一个人肯离开你一步……” 淡淡一笑,铁无情笑道:“还说别人呢,你呢,那天不给我煎药,洗洗浆浆,唉,你们这番盛情,我这辈子都还不了……” 一种少女的羞涩使哈娃娜脸上羞红,她眸光里透着一股温柔的神光,仰着头,轻细的道:“那还是应该的……” 长长的叹了口气,铁无情苦笑道:“千万不要这么说,谁也不欠谁的,我这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就是交了你们这些好朋友,你们为我的生死担心,为我的伤势难过,这段日子多亏了你们……” 哈娃娜格格地道:“别心存感激,人贵在知心,屠一刀、锥子,哪个不是热血男儿,云大哥更了不起,为了你,几乎拼了命,江湖上如果没有你们这班好兄弟,只魑魉横行……” 铁无情目中掠过一抹柔情,道:“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 哈娃娜脸上顿时掠过一片红晕,低首道:“我不来了,你在笑我……” 那种少女的羞涩和矫情令铁无情看呆了,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去注视一个女孩子,自懂事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在他那只含有一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愫目光里,燃烧着灼灼情焰,哈娃娜蓦然间抬头与铁无情的目光接触,全身居然泛起了轻微的抖颤,只觉一颗心如鹿儿般的顶撞,她急忙低下头去,在拨弄着自己长衫的衣角。 铁无情一愣,道:“你病了?” 他已感觉出她身上的颤抖,并看见她那飞红的脸靥,一种特殊的关注令哈娃娜慌乱地抬起头来,声音微抖的道:“不……” 铁无情关注的道:“还说不,你人在发抖……” 这个大孩子哪晓得初恋少女那种甜密又紧张的心怀,还真以为她病了,殊不知她这哪是病,一定要说是病,那就是所谓的心病了。 突然—一 铁无情的眼睛一亮,刚才那层柔和甜密的神光忽然一扫而光,代之而起的是一种令淡而凌厉之色,哈娃娜哪会想到他的变化如此之大,一抬眼,已看见在他们之前,一个赤着脚,腰缠麻绳,手里提着一柄开山斧的种田人,他正瞪着那双眼珠子在竹林里瞎瞄,铁无情问道:“哈娃娜,这片孟竹林外人能来吗?” 摇摇头,哈娃娜道:“据蝎子的爹说,这里除了他之外,已没有第二户人家,这片山是他家祖上之物,已传了五代,蝎子嗜武如命,不善耕稼,留下他老爹和二个兄弟在这里守着祖产……”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蝎子也曾这样嘱咐过我,他说过十里之内没有人会来,这个人突然在这里出现,显得不寻常了……” 哈娃娜也觉得事有蹊跷,可是这只是个庄稼人,也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这个人一头黑发,两眼炯炯有神,除了这点,她实在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 那庄稼汉子眨眼间已到了跟前,当他看见眼前的一男一女,面上立刻闪过一丝笑容,道:“早啊!” 铁无情淡淡地道:“老哥更早啊,这么早就上山呀!” 那汉子赶紧笑笑地道:“乡下人爱早起,成天没事干,就守着这片山,砍砍林子,挖挖笋子,过的虽然清淡,但也自得其乐。” 铁无情啊了一声道:“这片山林是老哥的……” 那汉子连声道:“是呀,我们祖上五代全住在这里……” 铁无情点点头道:“这么说我兄妹是踏在老哥的土地上了。” 那汉子笑了笑,道:“差不多是了。” 铁无情面上一紧道:“老哥可愿告诉在下尊姓大名……” 那汉子嘿嘿地道:“行呀,我姓胡,叫子玉,胡子玉就是我……” 铁无情连声道:“久仰,久仰!” 胡子玉冷冷地道:“我们乡下人不懂什么,不过二位可否通个名,既然咱们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有缘,日后……” 铁无情面色一冷道:“胡老哥,只怕不用我说你早知道了。” 胡子玉故作惊色道:“老哥,你没弄错吧,我只是个庄稼汉,哪会认识你们城里的人,除了农作物我能数得出名字外,就是我们家养几只鸡几只鸭了,还有那条老黄狗……” 摇摇头,铁无情冷冷地道:“胡兄弟,虽然我无法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可是我却知道你决不会是个庄稼人,更不是这块地的主人……” 胡子玉神色略异道:“这是哪儿的话,这块地明明是我家的……” 铁无情哼了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这块地是我兄弟五代的祖产,十里之内没有第二户人家,胡老哥满嘴胡说,一派胡言……” 胡子玉神情一变道:“小兄弟果然厉害!” 铁无情哼地一声道:“看你那双手和那双脚就知道不是个耕田的人,种田干活的人哪有你这么细皮白肉,胡子玉,虽然我不知道你因为何而来,但,却知道你是为了我而来……” 点点头,胡子玉嘿嘿地道:“江湖上都说铁无情是个厉害的角色,如今看来当真不假,虽是个中小节,你还是巨细无遗的留意上了,仅这份细心,就知道你能活的很久,可惜,咱俩不该碰面,碰了面就必须要躺下一个……” 铁无情沉思道:“躺下去的必定是你,我已感觉出你决不是我对手,你只能算是个很高明的杀手,但却不是个好的杀手。” 胡子玉嘿嘿地道:“这点我倒承认,不过,我是个算无遗策的人,你身负重伤,现在还没痊愈,功力自然减了三成,这三成对一个高手来说无异已输了一半……” 铁无情哈哈大笑道:“别忘了哈娃娜也是我的帮手。” 胡子玉仰天大笑道:“她起不了作用,铁朋友,在我老胡要来之前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这片孟竹林将是你葬身之地……”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想知道你是何人派来的,我们藏身在这里可说是相当隐密,能探听出这地方的人不多……” 胡子玉淡淡地道:“这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我是个最会隐藏身份的人,江湖上知道我的人不多,我有一种千里追踪的本领,只要我肯找,任何人我都能从地上把他挖出来。” 铁无情向哈娃娜笑道:“听到没有,我们这位胡朋友很自信,待会儿我和胡朋友动手的时候,你可要学着点,人家可不简单——” 哈娃娜刚想说什么,胡子玉已笑道:“这你放心,她决走不了,因为她必然要亲眼看见你死为止,我老胡还想请她做个见证,她会告诉全江湖,证明我老胡宰了铁无情……” 这几句话一落,胡子玉忽然一声呼哨,道:“起——” 哈娃娜在尖叫中,人已被一条索绳吊在半空之中,这变化还真快,这条索绳是从地上来的,胡子玉果然算无遗策,事先早将绳索覆在草里,铁无情和哈娃娜沉醉在感情里,居然疏忽了周边埋伏的危机,那绳索一扯腾空而起,哈娃娜在半空中里居然动弹不得。 铁无情怒声道:“放她下来!” 胡子玉嘿嘿地道:“有她碍手碍脚,不如让她在空中看个仔细……” 铁无情面露杀机的道:“胡子玉,你这是找死!” 胡子玉一摆手,奸笑道:“姓铁的,狠话最好留在最后说,现在,半点也由不得你,瞧仔细了,那边有个人,手里正弯着弓,拉满弦,我只要令下,你那位如花似玉的女人,立刻就会穿心而死,铁朋友你不希望她这么快就死吧!” 果然,一个黑衣汉子此刻早已拉满了弓,一枝锐利的箭已照准了空中的哈娃娜,他只要一松手,哈娃娜立刻就会中箭而死。 铁无情愤愤地道:“你埋伏了人……” 胡子玉得意的道:“对付你这样的高手,单凭胡子玉一个人只怕很难得手,所以我事先请了几位朋友,他们知道藏在林子里任何地方都瞒不过你,所以我们想到了地下……” 这到是实情,以铁无情那么高深的功力,林子里稍有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觉察出来,胡子玉既然带了人来,他们究竟藏在何处? 铁无情冷冷地道:“既然占了上风,何须再躲躲藏藏,胡子玉,你就把你的朋友都请出来吧……” 胡子玉仰天笑道:“他们早在你旁边了,你只是没注意罢了。” 随着他话声,铁无情四周的草丛俱在松动,只见十五六位黑衣汉自草地里跃了出来,他们不是藏在草里,而是事先在这里挖了坑,人俱藏于泥坑中,顶上覆上青草,如此一来,再精明的人也不会发现四周有人。 铁无情冷冷地道:“看样子你们可费了一番功夫……” 嘿嘿地一笑,胡子玉得意的道:“我们在这里撒网已有五天了,每日要算计你漫步的距离和地方,最后,我们选了这片林子,我们发现你对竹子有特别的偏好,所以,我们决定在今天下手,果然,你和哈姑娘来了。”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如果我俩转到别的地方呢?” 胡子玉嘿嘿地道:“我们只有等,你知道,如果我们连这点耐心都没有,我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结果证明我们所料不错,你毕竟踏进了我们的网。” 铁无情冷眼看了这十余名黑衣汉子一眼,只觉这伙人俱是太阳穴隆隆鼓起,钭背长剑,显然都是内家好手,胡子玉已经够难缠了,再加上这么多高手,在他心里的确有一股沉闷的压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伤势相当沉重,虽在康复中,却不益于搏斗,如果时间久了,旧伤复发,这条命只怕真要赔上了。 他长吸口气,冷冷地道:“胡子玉,你的目标只是我一个人……” 点点头,胡子玉酷厉的道:“铁鹰兄弟个个都是顶尖人物,锥子、蝎子和屠一刀,在江湖上都有相当份量,不过,你是他们的头头,只要你一天不死,江湖朋友就一天难安,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罪了我的主,否则,我俩也许还能成为朋友……” 深深地吸了口气,铁无情面无表情的道:“胡子玉,算起来铁某人在道上也能算称得字号的人物,冤有头,债有主,我只希望你别伤害那个女孩子,至于我,水里刀里,随你划下道,兄弟必定奉陪——” 哪知胡子玉一脸邪异的道:“那要看你如何表现了,我曾向这些兄弟许过诺言,谁要能先砍了姓铁的,那位哈姑娘就属于谁先尝,然后,论功行赏,大家一直轮下去……当然,如果你肯合作,嘿嘿,那就另当别论了……” 铁无情气得脸色苍白,一蓬怒火在心底里燃起,他没想到胡子玉这么卑鄙,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怒声道:“你敢!” 胡子玉面上一寒,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拿人俸禄为人效劳,胡子玉也是个玩命的,啥事干不出来,姓铁的,你应该先认认你周边的这些朋友,他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铁无情不屑的道:“能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决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话一落,哪知站在他身后的一个胖乎平的汉了已出声道:“铁朋友,你也别小看了我们,我是太仓李戟,那两位是南合侠靳洪,北绝陶明,至于另两位……” 胡子玉嘿嘿地接下去,道:“另两位是黄蜂乐永涛,太岁乐永吉……” 这真是树的影,人的名,太仓李戟有游侠之称,靳洪陶明俱是一方之霸,俱有一身不可忽视的功夫,至于乐氏兄弟,善名没有,恶名却满天下,黄蜂与太岁淫恶乖邪,胡子玉能邀请正邪两方人物至此,姓胡的到底有何来头? 铁无情拱手道:“久仰,各位可都是响当当的角色。” 黄蜂乐永涛淫笑道:“我兄弟是为了那姑娘来的……” 他兄弟俩当真是目中无人至极,嘴里说着话,两个人的眼梢子却一直瞄向斜吊半空的哈娃娜身上,那副淫迷之态令太仓李戟不屑的转过头去,靳洪和陶明均视而不见,显然他们并不想和这种人为伍。 铁无情愤怒的道:“你俩该死。” 他是何许人,仅这一瞬间,他已?盐盏谜媸鞘焙颍猎镜纳碜尤缈罩械牧餍牵蠹抑痪跹矍耙宦频频纳碛奥庸坏酪鄱崮康墓饣诳罩幸粒钟捞文橇街谎劬σ驯坏阒校医幸簧e帕窖鄱耍恃汛铀闹阜焐狭髁顺隼础?br> 乐永吉并没因发觉得早而能幸存,在他喉结处已穿了个血洞,他连叫都没叫出来,已闭目而死,这快速的一招,这时将所有的人震慑住了,谁都没料到铁无情那迅快的剑刃在一招下连杀两个人…… 黄蜂悲吼道:“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哪知这酷厉的伤并没有使胡子玉稍有惊恐,他居然鼓起了掌,连着拍了两下,嘿嘿地道:“好手法,好身手,我要代我的主谢谢你……” 铁无情一怔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胡子玉嘿嘿地道:“黄蜂和太岁在道上名声并不太好,两人都有共同的毛病,见了女人就拉不动腿,他们玩女人一向不选择对象,居然连我的主的三姨太都染指了,我主不愿为这种事亲自动手,所以特别请他俩来这里,目的就是请阁下代为出手,你果然首先选中了他……” 黄蜂惨叫一声,抱着那双眼眶子,厉声道:“姓胡的,你……” 胡子玉嘿嘿地道:“主子本来是要我动手,现在铁朋友代我行事,嘿嘿,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他呢……” 铁无情面上杀机一涌,道:“贵主是谁?” 胡子玉冷冷地道:“刘大帮主刘洛,你不会太陌生吧……” 铁无情想不到黄金帮的势力这么浩大,连自己隐身之处都能摸得出来,胡子玉是个很难缠的人,自己每一行动都在他预料之中,此刻,他忽然发觉自己真正遇到了敌手,胡子玉功夫如何,至目前为止,他还摸不清楚,在这些强敌环侍下,铁无情脑海里一直在盘旋着一个问题,要如何在最快的时间里,杀胡子玉,以目前他那久创未愈的身子,他知道自己无法耗下去。 意念飞闪中,铁无情沉声道:“你为何还不动手……” 胡子玉嘿嘿地道:“急什么?我在等消息……” 铁无情心弦一颤道:“什么消息?” 胡子玉哈哈大笑道:“姓铁的,现在告诉你也不妨,我们黄金帮固然要干掉你,但,我们也忘不了你那批兄弟,屠一刀、锥子、蝎子,还有你新交的朋友云标,这些人在黄金帮眼里都是不能留之徒,在采取追杀你的行动前,刘帮主已亲自去收拾你的兄弟了,那里一得手,我们帮主就会立刻赶来……” 铁无情想不到胡子玉的谋算这么歹毒,故意在这里和自己耗着,然后,他们黄金帮—步步的让自己兄弟陷于死亡之境,他想到自己这批生死与共的兄弟,正在别人追杀的余影里,而自己却尚陷在困境里,不能与兄弟共生死,不能合力阻杀敌人,心里如刀刃在绞割一样,他紧紧的咬着嘴唇,道:“你们干得好。” 那个“好”字的余音犹在胡子玉的耳边缭绕,铁无情的身子已射向半空,王者之剑带起一片光华,在惊呼声中,铁无情已向胡子玉劈出一剑—— 胡子玉吓得一退步,道:“上——” 铁无情的目的正如胡子玉一样,他借胡子玉这一退之势,人已扑向空中,冷光闪耀中,哈娃娜的绳索已断,而一缕箭影迅快的穿了过来,铁无情人在半空,一脚踢出,将那射来的箭踢落,冷刃随之而射。 哇—— 空中连着响起三声惨叫,三个斗大的头颅已滚落而下,太仓李戟和靳洪跃身疾快的掠至,两人都是用剑的,双方同时而至,铁无情怒叱道:“滚——” 他那柄剑在空中一翻一绞,连着十三式连环而去,那真是快到了极点,凭李戟和靳洪的身手,居然看不出他的剑是如何出手的,两人纷纷速退—— 铁无情就是要这份刹那间的光景,那柄剑已斜着穿过了背后借机扑杀过来的两个汉子,胡子玉虽然猛烈的扑击着,可是铁无情的身手太快了,他始终沾不上边,而陶明仿佛故意留了情,始终和铁无情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虽出手却不凶烈。 忽然—— 哈娃娜扬起手掌,叱道:“姓胡的,你看看这个……” 她掌心里捏著一个竹筒,那枯黄的竹筒上刻着七绝岛三个字,胡子玉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寒意,道:“你是七绝岛……” 她鼻子里哼了一声,已将竹塞子拔开了,只见哈娃娜向空中一扬,数十只黑黑的飞虫刹那间散满半空,胡子玉大叫一声,道:“速退,这是七绝蛊虫……” 传说这种飞虫是生长在七绝岛上的独有怪虫,有一种无上的魅力,能让人发疯而死,七绝神君素来不准岛民将这种益虫携出岛外,原因是这种虫太毒了,咬者无药可医,武林中仅有传闻而识者不多。 陶明吼道:“快退——” 胡子玉挥出两掌,厉声道:“臭丫头,你玩这个……” 铁无情已借这一缓之势,握住哈娃娜的手向前跃掠而去,迅快的向来处奔去,他俩心焦如焚,顾不得身后的吆喝和追逐—一满屋子都是旱烟味,几个人大清早无聊,在那张方桌上又推起了牌九,屠一刀今天的手气显得特别好,一连三庄都是他通杀,锥子已输了好几把,兴趣已不高了,蝎子却不服这口气,赌注已愈来愈大,云标还是忘不了酒,他满口满口的往肚子里灌,在他脸上似乎永远没有醉意,屠一刀又当庄了,嘿嘿地道:“下、下、下。” 锥子随手丢了块五分银子,道:“你手气好,我少下点—一” 屠一刀把眼一瞪,道:“妈的,触霉头,老子当庄,你他妈的下五分银子,那不是存心跟我捣蛋,锥子,有种玩大的,别那么小家子气,就是赢了也不够塞牙缝的……” 蝎子呵呵地笑道:“愈大愈风流,锥子,给他点颜色瞧瞧……”,旁边还有别的兄弟在起哄,锥子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往桌子上一甩,道:“两百两,不少吧……” 屠一刀伸了伸舌头道:“通杀了……” 他的话声刚落,骰子洒出去,七封门,各人忙不迭的抓起牌来,咔咔两声,缓慢而仔细的在看自己的牌,顿时,满屋子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全落在拿牌人的手上一一云标又喝了一大碗的酒,忽然,有一种不寻常的声响传进他的耳里,一声沉闷的嗡声,紧接着是落地之声,以云标的江湖经验,他判断出这是有人遭重击之后的声音,云标的目光一寒,人已跃了起来,道:“兄弟——” 屠一刀双目瞪着手里的牌,道:“别吵,别吵,这可是一副好牌——” 云标冷冷地道:“只怕你屠老哥这副牌还没看完,有人就不让你看下去了……” 砰地一声,那扇门已被踢了开来,这声巨响顿时将全屋子的人震愣了,何人那么大胆,居然敢在几个当家的面前踢门,蝎子身子疾快的跃起来,门口已站着两个陌生汉子的影子,这两个黄衣汉子俱是面露恶相,冷冰冰的盯着屋里每个人。 屠一刀变色道:“龟儿子,你搅了老于这副大牌,待会儿我姓屠的不宰了你,就不是你俩的爷爷……” 他这才看清这两个汉子模样,怒道:“原来是你两个姓孟的……” 江湖上有大孟小孟之称的孟如令、孟如山,两人俱是黄金帮的右旗,在黄金帮中也是举足轻重人物,两人一出现就给屠一刀吼了出来,大孟和小孟心里也是—震,毕竟屠一刀是个人物,在他们心里还多少有些顾忌。 孟如令冷冷地道:“这里有谁不是铁无情的兄弟……” 蝎子冷冷地道:“我们全是他的好弟兄……” 云标满脸通红的道:“我不是……” 此语一出使屋子里所有的铁鹰兄弟俱是一愣,在这强敌压境的当口,云标居然否认是自家兄弟,顿时使这群热血沸腾的汉子面上扬起了一副愤恨急怒之色。 孟如令嘿地一声道:“既不是铁无情的兄弟,你就疾速离开这里,黄金帮不想滥杀无辜,你只要走出这个门,就没有人会动你。” 屠一刀一脸怒色,狠狠的瞪着云标。 云标喝了口酒,道:“抱歉,我们虽不是兄弟,却是朋友……” 第二十五章 大孟、小孟哪想到云标会突然有此一说,本来孟如令还以为云标心里寒惧黄金帮的威名,临阵有了退意,而否认和铁无情的关系,如今云标突然又自称是铁无情的朋友,那又代表什么意思? 孟如山冷涩的道:“朋友又怎么样?在座的哪个是朋友?” 云标只哈哈两声道:“既是朋友,我就不能撒手一走,你两个鬼东西既然来欺负我的朋友,那就只好对不起二位了!” 话语一落,云标手里的剑已疾速的劈了出去,大孟和小孟站在门口,有一夫当关之势,他俩认为屋子的人已被黄金帮兄弟包围了,他们虽有胆气,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随意出手,哪知道这个自称不是铁鹰兄弟的云标,竟首先向自己开火。 他俩蓦见剑光一闪而至,吓得双双往后一跃,就在这一跃之间,云标已跟着冲了出来,一连七剑,剑剑如雨,那凌厉的剑势有急雨般的疾骤。 此刻,他才了解眼前的云标比想像中还要厉害,仅这一手剑法,已足堪傲视江湖了。 孟如令吼道:“妈的,杀——” 云标一冲出去,屋于里的屠一刀已是乐得大叫,道:“云老弟!你是好样的——” 顿时,屋子里的兄弟在屠一刀的嚷嚷下,已冲出屋外,哪知,当他们站在屋前的空地上时,顿时一呆,只见屋于前前后后,四周各处已站满了黄金帮的汉子,刘大帮主在范通和几名护法的簇拥下,冷漠的站在那里,那神色仿佛是网中捉鳖一样,不屑而得意的望着他们。 屠一刀大笑道:“好呀,我老屠好久没痛痛快快的干一场了!” 蝎子回首凝重的道:“兄弟,咱们被包围了,黄金帮今日是有备而来,显然是要把我们连根拔掉,咱们的头和哈娃娜还没有回来,在动手之前,我要各位保存实力,如果真的压不住对方,大伙只好突围,在前面小孤山会合,此刻我只能说生死由命了,各碰运气!” 他回首看了看那些兄弟,尚有四十余位,全是当年跟随锥子的杀手,这些人久历杀场,每人都有相当的临阵经验,真正打群架,虽不能一定致胜,自保应没有问题,黄金帮人数虽多,要占便宜也不容易。 锥子满面寒凛,道:“刘洛可不好惹!” 屠一刀哼地一声道:“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拼了!” 孟如令和孟如山退到刘洛身边,那位师爷范通已嘿嘿一笑。 大声道:“老屠、蝎子、锥子还有那位云兄弟,我们黄金帮不想妄杀无辜,你们只要投靠我们黄金帮,刘当家的决以礼相待,并加重用,况且诸位也是江湖上成名之人,犯不着跟姓铁的把命丢了……” 屠一刀向半空里闻了闻,大声道:“好臭!好臭!” 云标仰天大笑道:“老屠!什么东西臭?” 屠一刀指着范通笑道:“那个人说话好臭,臭气冲天,能臭死人,真奇怪,这么臭的一个人,站在刘洛身边,他居然能受得了!” 云标嘿嘿地道:“这就是臭味相投,只好臭在一块!” 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范通素有智多星之称,在黄金帮中献策,刘洛一向言听计从。 在黄金帮中,除了刘洛之外,哪个不买范通的帐,谁知,屠一刀和云标却不知死活的,当着黄金帮众家兄弟的面消遣他,直把范通给气得铁青了脸,不过此人心机毕竟很深,虽然被玩了,脸上还是那副德性,丝毫没有动静,可见此人涵养功夫的确是练到了家。 范通仅冷冷地道:“姓屠的,给脸不要脸,别以为铁无情是三头六臂,你们这样巴结他,告诉你们,刘帮主早已布置好了,只等姓铁的人头一到再修理你们!” 屠一刀呸的一声道:“妈的还真会吹,黄金帮是个什么玩意哪个不知道,凭刘洛那点道行也想摆平铁当家的,范饭桶,你他妈的少在爷们面前摆鸟威风!” 范通摇摇头,道:“老屠,你们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吹大气!” 刘洛眉头一皱,道:“老范!那边差不多了吧?” 范通嗯了一声道:“老胡、李戟、陶明还有乐氏兄弟,这几把手再加上三十名帮中弟子,这份实力足够让铁无情逗乐了,我相信那边已经快结束了,帮主,这些人可都是姓铁的心腹,咱们决不能留下他们!” 这话虽然说得声音很低,但,宇字句句全飘进铁鹰兄弟的耳中,他们心如绷紧的弓,一下子全紧张起来,他们只知道黄金帮已倾全帮之力,向他们围剿,但决没想到刘洛早派了人手向铁无情下手。 李戟、陶明,还有姓胡的,显然这些人俱是江湖之秀,每个人都是顶尖中的顶尖,如果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担心,如果是施暗算玩阴的,他们还真替铁无情捏一把冷汗。 蝎子冷静的道:“兄弟!看样子咱们当家的有了麻烦,我们不能让当家的只身涉险,无论如何要速战速决,务必要找到当家的,此刻下手,务求下重手,对黄金帮的人不必客气,万一当家的有个三长两短,兄弟,大伙只好拼命了!” 屠一刀吼道:“砍了这些人熊—一” 他这个人一向粗暴惯了,一听铁无情有了麻烦,心里那股子焦急,当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吼声一落,人若疾射的弓矢,扬起他那柄永不离身的快刀,连着砍了七个汉子。 他名列十恶之一,刀口功夫是出了名的,黄金帮徒众遇上他自非其敌。 顿时之间,他冲入人丛中将黄金帮那道人墙给冲散了。 刘洛眉头一皱,道:“孟如令,把他拿下!” 孟如令和孟如山兄弟在黄金帮中一向很得刘洛的器重,此刻即是帮主下命令,哪还不立刻出手,两人应了一声:“是!” 两道人影如电的射向屠一刀,两兄弟俱是剑道高手,一前一后,两缕剑光如雾中之光般的,迅快的向屠一刀劈去。 哪知屠一刀刁钻得很,他有意要多杀几个黄金帮徒众,一见孟氏兄弟扑来,根本不接招,反向那些闪避的人,刀起刀落,又宰了十几个。 孟如令怒声道:“姓屠的,有种和我兄弟过几招!” 屠一刀忽然如鬼魅样的掠了过来,道:“那好呀,老孟!” 此人刀法当真武林一绝,倏忽间已扫向孟如令那跃起的身子,孟如令疾忙运剑抵挡,哪知屠一刀这一刀是虚晃一招,反手劈向孟如山,孟如山哪晓得屠一刀会声东击西,步子正跨出去,刀影已耀眼而至,吓得他疾速斜退,只见一缕血光自他肩胛处流下,他硬挨了屠一刀一刀。 孟如山痛叫道:“哥,我挂点了!” 孟如令心中大寒,猛地挥出两剑,谁知屠一刀太滑溜了,人一矮身,反抢了过来,那柄刀由下而上,向上挑去。 畦地一声惨叫——— 只见屠一刀那一刀从孟如令的裤裆处划开,直往上削下,孟如令的肚子如西瓜样的给割开了,这是大开膛,屠一刀这手杀人的方法,顿时将黄金帮的人给吓愣了。 刘洛变色道:“好狠的手法!” 范通冷冷地道:“帮主,下令吧!一个屠一刀就把咱们的兄弟给开了膛,他们还有蝎子和锥子,如果他们联合出手,嘿嘿,咱们帮中的兄弟只怕要吃大亏了!” “哼!”刘洛不屑的道:“难道还要我亲自出手?” “不需要!” 站在刘洛身后的一个瘦老头子已应声而出,此人长是骨瘦如柴,一张皮像是贴在脸上,连四两肉都找不出来,一双目珠却炯炯有神,开合间如一道冷电样能令人寒惧,一身灰布长衫,脚着草芒鞋,一条长巾缠住腰围,仿佛是根竹竿般的站在那里。 刘洛啊了一声道:“是血指孙豪!” 孙豪嘿嘿地道:“刘帮主!你把我孙豪请来帮中供着,始终没有机会替帮主分忧解劳,出点子的事有范通,出拳头的你手下又有那么多好手,嘿嘿,不过,那个姓屠的和小老头有那么点小过节,今个儿大家照了面,嘿嘿,刘当家的,把他让给我吧?” 刘洛哪有不明白孙豪的意思,这是人家抬举黄金帮,故意给兄弟留面子。 武林中提起血指孙豪,哪个不连滚带爬的闪一边,此老一身武功诡异,指上功夫更是独树一格,无论是谁,只要碰上他的指头,能活命也得剥层皮,否则就当场死去,可见此老有多厉害了。 刘洛连忙道:“那就麻烦孙老爷子了!” 孙豪嘿嘿地道:“先别谢,对付老屠我也没多大的把握!” 又是一句客气话,此老就是这个脾气,愈是最有把握的事,他愈谦虚,因为他一向懂得一个不变的真理,淹死的全是会水的,阴沟里都能翻船,话说满了往往栽跟斗,他是老成持重,永远不栽这种跟斗! 此人说完话,不疾不徐的向前行去,说是行不如说是飞,因为他的身子快的如在奔跃,而二双脚却如点着地面样的愈走愈快。 屠一刀眼睛里闪着愤恨,道:“老孙是你?” 孙豪奸邪的一笑道:“姓屠的,总算你还认得我姓孙的!刚才你真威风极了,连砍了孟家兄弟,一个掉了手臂,一个开了膛,你的刀法真神勇!” 屠一刀瞪着眼,厉声道:“老孙,黄金帮给你多少好处,你他妈的替他们卖命,别忘了,那几根老骨头都快散了,哪经得起折腾,我劝你,还是回家去享享清福吧!” 孙豪嘿嘿地道:“难得你还关心我这把老骨头,酒是愈陈愈香,友情是愈浓愈厚,老朋友,既然你为老朋友着想,那你就乖乖的让老兄弟送你的终!” 屠一刀闻言大怒道:“他妈的,姓孙的,这可是给你脸不要脸,我老屠只是念在你是个江湖老人,实在不愿意你一世英名断送在这里,才好言劝几句!” 孙豪双手一摊,笑道:“你还是劝劝自己吧,我孙豪不领情!” 那双手在空中晃移间,蓦地孙豪的右手忽然一并,伸出了二拇指,一缕红艳之色自那根手指上透了出来,那便是闻名江湖的杀人血指了。 屠一刀怒声道, “妈的!我把你这根指头砍下来!” 一缕刀影如云空里闪过雷电,呜的一声往孙豪身前劈去,显然屠一刀知道自己遇上了平生最大的劲敌,那一刀可说是威力强悍,空中闪着片片光影。 孙豪沉声道:“好刀法!” 他那根血指蓦然间点了出去,一缕指劲当地一声敲击在屠一刀的刀上,屠一刀只觉手臂一震,刀势顿时一缓,身子也挫了一挫。 他暗呼一声道:“好厉害!” 血指孙豪的厉害并不是这一指,他阻挡了老屠的刀后,身形突地旋转起来,空际突然间闪过五道指影,一缕缕劲疾的指劲穿空而去。 屠一刀连闪了七个翻滚,方避开这五指,忽然看见孙豪欺近身前,他的刀迅快的划出,想逼孙豪后退,哪知孙豪的手指太快了,已点向他的胸前…… 咚—— 屠一刀的身子如冬瓜坠地一样的栽向地上,那柄从不离身的刀已抛向半空,只见他嘴里含血,一双眼珠子几乎要吐出眼睛外面,胸前有个指痕,显然,他被对方的血指点中了。 他厉声道:“孙豪——” 这变化不但快,而且太惊人了,名满江湖的屠一刀,列为十大恶人的老屠,居然敌不过血指孙豪的一指,场中爆起一连串欢呼,也是铁鹰兄弟的悲吼。 蝎子叫道:“老屠!” 他那快速的身体已随着惊悸的叫呼向前飞跃,手中的剑若漫天之雨,挟着冷艳的光向血指孙豪劈去。 血指孙豪的身子疾速而退,因为这凌厉的剑法决非普通之人所能使出来的,剑虽未至,杀气却已传过来。 孙豪嘿嘿地道:“你就是蝎子?” 江湖上有两大杀手,一是蝎子,一是锥子,两人的剑讲究快速、讲究实用与一般剑法不同,血指孙豪是个识货的人,虽然他血指威力强悍,他也不敢轻视一个这样的敌手。 蝎子怒声道:“不错!” 孙豪冷冷地道, “听说你的剑最会杀人?” 点点头,蝎子道:“只怕不会输给你的血指!” 屠一刀那一指挨得不轻,一张脸已变得苍白,他在地上翻了个身,满嘴都是鲜血,望着蝎子,颤声道:“别放过他……” 蝎子双目一寒,道:“不会!” 孙豪仰天一声大笑,道:“蝎子!你以为你是谁?老实说老屠的刀不会比你差,结果,他还是中了一指,这一指够他受了,如果你也想挨一指,那就试试你的剑吧!” 站在远处的刘洛大笑道:“孙老!铁鹰兄弟也不过如此,黄金帮只要有老前辈一个人出马就行了,什么蝎子、锥子,哪经得起你一指,兄弟们注意,今日决不放走一个,我要他们铁鹰兄弟变成死鹰僵尸……” 范通大笑道:“会的,当家的!” 锥子双目一寒,道:“姓刘的,可敢和在下一搏?” 刘洛冷冷地道:“你还是看看你兄弟吧,他只怕会跟老屠一样的下场,至于你,根本不需要我出手!” 锥子气得身子一颤,他还真担心蝎子,以他的经验,他知道血指孙豪的功夫太高了,蝎子剑法虽狠,但,遇上血指孙豪这样的强敌,只怕发挥不出多少狠劲。 他低声道:“兄弟,让我来!” 摇摇头,蝎子道:“看看老屠,他撑的过去吗?” 锥子将老屠扶起来,只见他在肩骨与胸边有个指洞,要不是偏离了一点,这一指只怕要了他的命。 他痛心的道:“老屠,忍忍!” 屠一刀颤声道:“兄弟,千万别让铁鹰栽了!” 锥子心里一阵难过,道:“不会!” 嘴里虽然说不会,心里却有数的很,蝎子和血指孙豪的一场硬拼,是输是赢很难预料,据锥子的盘算,蝎子只怕讨不了便宜,因为血指孙豪太沉稳了,沉稳得人令人寒惧,更令人骇怕。 蝎子的剑已扬了起来,那是他杀人之前的特有动作,而血指孙豪却若无其事的稳立在那里,双方俱凝视着对方,似乎要从对方的眼神里摸索出对方可能的动作。 孙豪嘿地一笑道:“你比老屠冷静多了!” 蝎子淡然的笑道:“这是保命的唯一方法!” 这真是行家说的话,高手过招,不仅需要保持各人本身的艺业,更要有沉冷的头脑,敏锐的智慧,灵巧的观察力,蝎子是个杀手,这方面的历练使他有足够的反应,他的眉头略略那么一动,那是故意引起孙豪的注意,然后,长剑疾速的洒了出去。 血指孙豪似乎已看穿了蝎子的心意,双脚那么一移,已避过这厉酷的一剑,而他的指已点向蝎子的身子,蝎子剑发得快收得更快,在孙豪的血指点来之前,疾快的封了出去,这动作充分的显露了他的应变能力。 突然——血指孙豪张口道:“看我——” 他的嘴一张,一口浓痰那么令人不防的吐向蝎子,蝎子这一生中与人对敌,哪曾遇到这种打法,那口浓痰又腥又臭,忽然穿空而来,他疾忙一缩头,那口痰擦过头顶飞去,可是血指孙豪却有了行动。 那真是快速的一指,血指孙豪就是要蝎子这种反应,那一指在电光石火间点下。 锥子脱口道:“小心!” 但,蝎子的快剑虽然已穿了出去,在时间上却慢了太多,蝎子斜转身大移步,左肩上已挨了那一指—— 他痛得啊了一声道:“你——” 血指孙豪得理不让人,一指得手人已斜掠而至,一缕指影如电的穿向蝎子的眼睛,他是存心毁了蝎子—— 锥子跃起,长剑已快速的洒去—— 但,锥子的剑再快,也快不过血指孙豪的那一指,蝎子七孔全在他指影下,他居然躲不过那凌厉的一击。 场子里掠过一道炫人眼目的影子,那么虚淡的自空而落,仅是那么一伸手,已将血指孙豪那一指拦了过去,而孙豪仿佛撞到了铁板,连着被击出七步之远—— 淡白的衣角在空中飘舞,铁无情面色略白的已站在场中,蝎子自死神手中脱了出来,颤声道:“当家的!” 铁无情瞄了屠一刀一眼,很洒脱的上前看了看屠一刀的伤势,然后关注的道:“兄弟,挺得住吗?” 屠一刀咧着嘴露出一丝苦笑道,颤声道:“当家的!你没事就好,兄弟这点伤……” 铁无情淡淡地道:“谁把你弄成这样子?” 屠一刀指着血指恨声道:“那个老小子!当家的,他的指头可挺行的!” 黄金帮立刻起了一阵骚动,闻名江湖的铁无情出现了。 刘洛和范通的神色略变,由于铁无情的出现,他们知道胡子玉的攻杀已失败了,刘洛顿时沉重起来,他从刚才铁无情那翻落的身形上知道这可是个难惹的人物。 铁无情拍拍屠一刀,道:“他哪根指头伤你,我就扭下他的哪根指头!” 屠一刀听他的霸子这样说,脸仁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这句话听进他耳里,那真比什么都受用,但,这句话却令血指孙豪神情都变了,刚才铁无情一招破了他的血指,眼见蝎子就被毁了,却给这小于随手破了,他已气愤得觉得面上无光,此刻铁无情又那么鄙视他,使血指孙豪气得那张枯瘦的脸都变了颜色,他只觉胸中起伏,今日若不宰了这个后生小辈,他简直咽不下这口气。 血指孙豪怒声道:“你说什么?” 铁无情一回头,两道目光好冷,道:“我要扭下你那根指头——” 血指孙豪厉声道:“你没弄错吧,小子!你可知道你是跟谁说话?” 铁无情笑笑道:“你呀!你又是谁呀?” 血指孙豪怒声道:“我叫孙豪,江湖都叫我血指孙!” 铁无情不屑的道:“那又怎么样?会点指上的功夫就想称霸武林了,老小子,你的眼光也未免太短了,像你这种角色,只配和姓刘的在一块,大场面上,你就很难上得了台!” 那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不但没把血指孙豪放在眼里,连黄金帮帮主刘洛也给骂上了,铁无情真狂,狂得有理,狂的可爱,仅这份气势就令人心折了。 血指孙豪气得跺脚大吼道:“妈的!你这小子,真狂,我孙豪……” 铁无情根本不给他说下去,一抢话,道:“你何不试试你那根指头看!” 血指孙豪再也不忍不住了,这?墒撬そ岳赐芬辉獾氖拢卧饷聪诺男∽印?br> 他怒吼,笑道:“我毁了你!” 在愤怒之下,并集了全身的功力,随着吼声,那根手指已通红如火,散射出一缕艳光,他踏出一步,连着五指攻向铁无情的三处穴道。 铁无情一咬牙道:“好指法!” 他没出剑,也是用手,在快得令人无法分辨出他的手是如何出击的情形下,他已抓住了血指孙豪那根点来的手指,暗中一吐劲力—— 喀喇一响—— 血指孙豪只觉指上传来一阵痛入心肺的剧痛,铁无情已将他那根指头硬生生地给拔了下来,如其说是拔不如说是扭,鲜血直涌,一截断指已夹在铁无情的双指上—— 孙豪惨叫道:“你!” 铁无情将那半截手指扔给了屠一刀,道:“我说过,我要扭下你的指头,那是给我兄弟老屠报仇,至于你的生命,哼!那要看你是存了什么心态了,如果你不想留下那把老骨头,就快快滚开——” 俗语说十指连心,血指孙豪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自称武功高绝,哪想到在人家手里也不过是一招,就将自己那根成名的指头给毁了。 他恨声道:“刘帮主……” 黄金帮刘洛帮主本来还想从血指孙豪和铁无情动手的招式上探探他的来路,哪知铁无情也不过是出了一招,就毁了血指孙豪这种超绝的功夫,的确令刘洛的心里一紧,虽然黄金帮今日来了数百人,但,铁鹰兄弟的难缠果然像江湖的传言一样。 他双目一寒,嘿嘿地道:“孙老爷子!别难过,黄金帮会有个交待!” 黄金帮被铁无情那超绝的功夫震慑住了,平心而论,血指孙豪那手指功,在江湖上能出其右者不多,可是在姓铁的眼里,他也不过是使了一招。 范通是个很灵敏的人,他似乎已感觉出事情的棘手,道:“当家的,老胡是怎么办事的?” 刘洛沉思道:“先不要研究老胡的事,眼下咱们是如何宰了姓铁的,看姓铁的刚才那一招,黄金帮还没有人能抵挡的了!” 范通嗯了一声道:“集合兄弟!全力博杀!” 刘洛一瞪眼,道:“行吗?” 范通愣愣地道:“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就来个烂打烂!” 那知两人正在暗暗商量,铁无情目光已落在刘洛的身上,他在孟竹林遇伏,在那里被胡子玉偷袭,这全是刘洛一手指使的,黄金帮刘洛既然要他们铁鹰兄弟死,铁鹰兄弟也不能让他们活。 他冷涩的道:“刘洛!胡子玉可是你的人?” 胡子玉三字一落进大伙耳中,锥子首先啊了一声,他可识得这个人,看起来忠厚老实,不涉任何江湖恩怨,每天流连于歌台舞榭,逐鹿于酒色中,谁又想到他竟是偷袭他们当家的人。 刘洛面色难看,嘿嘿地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铁无情哼了一声道:“你黄金帮神通广大,居然按了这么一个线民,胡子玉善暗桩、长埋伏,尤能追踪,我们兄弟的行踪可说是他泄漏的,可惜,胡子玉功夫还没到家——” 刘洛怒声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铁无情尚未说话,哈娃娜已负着手缓缓行来,道:“没怎么样,铁少主不屑于杀他,不过,我却看不惯这种人,所以给他们放了几只益虫,你知道,益虫是我们七绝岛的独有之物,它们可饶不了那个人!” 范通全身一颤,道:“你是七绝神君的什么人?” 哈娃娜冷冷地道:“别当我不认识你,饭桶!我爹说过,你是世上最会煽动事故的人,任何事,只要落进你的嘴里,都会变成是非,当年,如果不是你,我爹不会和天下无敌、孤独老人成为水火不容的敌人!” 范通可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能一语道出自己的身份,更想不到她是七绝神君的女儿,他这一生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七绝神君,为了躲避七绝神君,他藏身在黄金帮,轻易不在江湖上露面,今日黄金帮围剿铁鹰兄弟,他身为师爷不得不跟来献策,哪知却将行踪暴露了。 他脸上剧烈的一变,道:“丫头,你是不知死活!” 哈娃娜冷冷地道:“不是我不知死活,是你大限将至,我爹只要知道你的行踪,立刻就会赶来,奉劝你,快滚吧!” 范通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七绝岛的神君,他是被七绝吓破了胆,七绝神君别说是要来,就是不来,他只要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全身发抖,此刻,他一听七绝神君要来,心里真是透顶儿凉,变色道:“来呀!有刘帮主在,我怕谁?” 黄金帮帮主刘洛能不能庇护他,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但,舍天下之大,除黄金帮外,他又有何处可以安身,于是,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刘洛身上。 刘洛嘿嘿地道:“范师爷!你和七绝神君的事我也听说了,别那么在乎七绝岛,黄金帮没怕过谁,那丫头片子既是七绝的女儿,嘿嘿,咱们只要拿下她,就等七绝上黄金帮要人!” 范通大笑道:“这点子太好了,我要七绝神君求我!” 铁无情满脸不屑的道:“天下小人不少,但似你这种无耻小人是不多,刘洛能用你这种小人,哼,看样子黄金帮的气数尽了!” 刘洛冷冷地道:“姓铁的!光耍嘴皮子是没用的,黄金帮能屹立江湖决不是凭空得来的,今日黄金帮发誓要剪除你这孽障,替我兄弟报仇!” 他是指黄金帮二当家万家达、血指,还有胡子玉这伙人,此刻,黄金帮已将铁鹰兄弟困了起来,在形势上,黄金帮也许占了上风,可是铁鹰兄弟个个都是实至名归的杀手,此刻若真拼起来,死伤多少,谁也不能预料。 忽然—— 黄金帮起了一阵骚动,所有目光落在那条小路上。 只见胡子玉和李戟、陶明匆匆而来,胡子玉满脸苍白,恶狠狠地盯了哈娃娜一眼。 拱手道:“当家的!” 刘洛嘿嘿地道:“成败不能论英雄,老胡,别泄气,昨日的失败也许就是今日的成功,瞧瞧,那姓铁的不是在咱们掌握之中?” 胡子玉愤怒的道:“我要撕了这龟儿子!” 他是黄金帮的伏笔,黄金帮付了他十年的俸银,刘洛一向器重他,但却轻易不用他,因为似胡子玉这样的暗桩,不是重大难决的事故,决不轻易暴露他的身份,为了追寻铁无情,刘洛下达了命令,调出胡子玉,借胡子玉善追踪埋伏的长处找出铁鹰兄弟的藏匿处,胡子玉果然没有令刘洛失望,终于查出铁鹰兄弟的的藏身之处,他们知道铁无情旧伤未愈,此刻正是消灭铁无情兄弟的好机会,所以连陆大、林善、范老六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就先发动了。 铁无情的目光如电,道:“姓胡的!本来你还有活命的机会,现在你既然不知进退,只怕谁也饶不了你!” 胡子玉只觉面上无光,这档事弄得灰头灰脸,他双目如喷火一样的瞪着铁无情,厉声道:“妈的!看谁饶了谁?” 他和李戟、陶明三个人俱是铁青着面孔,分三个方位向铁无情逼来,哈娃娜格格地道:“姓胡的,你们还真有本事,中了盅虫的毒,还要硬拼命,如果你们要妄动真力,盅毒会立刻发作。” 胡子玉厉声道:“盅毒吓不了我,老实说,我们三个就是被盅毒折磨了一阵子,才这么晚赶过来,现在乘我们毒还没有第二次发作之前要杀了他!” 陶明恶狠狠地道:“杀了他!” 铁无情愣了愣,陶明和李戟原是很正派的人,江湖上并无恶名,哪知仅这短短时间内,陶明和李戟忽然变得凶厉狰狞,于先前所见截然不同,他哪知胡子玉长于心机,借解毒之名,给他们各服了一粒锁心丸,将两人中枢神经刺激得失了功能,中枢神经不能平衡,人便变的脾气暴燥,狠厉而无情。 李戟变得更恐怖,眼珠子赤红,那股浓烈的杀机使人虽站在远处都能感觉出来,他的剑早已拔了出来,雪亮闪晃的刃光,似要将人吞噬了。 蝎子挺剑而出,道:“这几个人让我们来解决一一” 摇摇头,铁无情笑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如果由你们出手,他们会死不瞑目,你瞧瞧那个姓胡的,他也不会允许别人出手!” 嘿嘿,胡子玉仰天大笑道:“姓铁的!你真是个好对手,是个很能了解别人心意的人,不错,我们三个全商量过了,哪里栽,哪里爬起来,现在,黄金帮的兄弟通通不准帮忙,生死不论,光是我们三个出手——” 刘洛略略一呆,道:“老胡!” 胡子玉突然苦笑道:“帮主!也许你会说我何苦这样,老实说,如果李戟、陶明和我,三个人都不能干掉姓铁的,黄金帮就是全上了,也未必真是这小子的对手!” 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着自豪的信心,他了解李戟和陶明,他俩是出自太苍和点苍的好手,各有一个显赫的家世,武学更是出自名门,三人联手,那股杀势足可盖过任何高手,头一次和铁无情相遇,李戟和陶明并未真正用过劲,那是他们心存仁厚,只想有个交待便可,现在不同了,他们被胡子玉的药物控制住了,被盅毒牵引了,性情突然间转变,突然间将心中的戾气引发出来。 刘洛凝重的道:“好吧!你们小心点——” 胡子玉突然手里也多了柄剑,道:“会的,我们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三个人三个方位,三柄冷剑俱指向铁无情,每个人的眼神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第二十六章 胡子玉似乎已主宰了全场的形势,他那柄剑特别的软,剑光在空中点闪,刘洛对胡子玉的一切都很清楚,一见他突然亮出了剑,脸上浮现出讶异之色,道:“老胡,你平常是不用剑的!” 一脸凝重,胡子玉嘿嘿地道:“不错,江湖知道我玩剑的人不多,其实我的剑比我的掌还有用,如果不是遇上姓铁的这样的对手,我也不会轻易露出来,当家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专长裸露的愈少,愈能保持住自己的生命……” 刘洛默然了,他不禁对胡子玉的城府更了解。 铁无情自从胡子玉抖露出这样一柄剑后,他的心里已有了相当的认识。 剑是百兵之王,要精要专,非一朝一夕可成,剑最难练的是软剑,能使软剑的人必有深厚的内力,熟练的技巧,否则无异是自取灭亡,而胡子玉就是具备这么多优点的人。 铁无情长吸口气,道:“老胡,出手吧,光耍嘴皮子是无济于事的……” 胡子玉剑一斜,道:“你要找死,我就早点送你上路。” 此人剑法比他的嘴皮子还犀利,看起来那柄剑只不过中歪歪斜斜的一抖,却快速的疾点而来,空中只不过是飘过一点光影—— 胡子玉出手太快了,连铁无情那么高绝的武功都不禁心里一震,因为对方的剑光并不按一定脉络出招,使他无法料到它到底来自何处,铁无情的身子急速弹了出去,因为陶明和李戟已随着胡子玉的剑势而紧接着攻击而上,这两人俱是出自武林世家,个个身手超绝,虽然两人各发一剑,看来平淡无奇,但在内行人眼里,其所隐含的杀机却是颤人心弦的无情。 但,铁无情那弹射的身子却拿捏的正是时候,李戟的剑也不过是刚刚擦过他的脚底,陶明那一剑却落了空,而胡子玉的细软剑却差了半寸。 胡子玉吼道:“好身手!” 他的确惊叹铁无情这超绝的身手,凭三人之力,居然胜不了他分毫,这对这三大剑手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陶明突然跃了起来厉声道:“剁了他……” 铁无情的剑已穿出去,那是迎着陶明发出的一剑,他人虽在空中,身子又是一跃,斜飘三尺,那势子正好又封了李戟刚吐颤过来的长剑一一他的脚空中一蹬—— 李戟那柄剑居然被蹬脱了手,剑已飞出了七尺一一而铁无情的身子疾速一坠,直穿过去的冷剑,已刺进了陶明的胸口,鲜血火速的喷了出来—— 但胡子玉的剑却借这刹那间斜劈而至—— 铁无情在一招两式中穿了陶明一剑,踢飞李戟的剑,这种身手使会场的人却震愣了,可是胡子玉的剑刃却已飘至他的背脊—— 他身子一弓,只听嘶地一声一— 肩上的衣衫已随着那声嘶地一声,划了一道口子,陶明捂着胸口的剑伤,一见铁无情的肩背上划了一道,厉声道:“好呀,老胡,再补上一剑,就解决了。” 胡子玉何尝不想再补上一剑,他知道那一剑只不过是划了他一道而已,对一个武林汉子来说那是芝麻绿豆的小伤,他也知道这一剑是偷了巧,如果铁无情不是有意解决陶明,刚才那一招他决伤不了他分毫…… 胡子玉嘿嘿地道:“老陶,咱们宰了他……” 他可不放松任何一个可致敌的机会,铁无情尚未站稳身子,胡子玉的身子已如风的扑了过来,那柄剑在空中挽起了七八个剑花,点颤的向铁无情全身罩下。 铁无情忽然一个转身,大笑道:“我以为你会知难而退——” 王者之剑的光华突然流闪的穿入胡子玉那疾射而至的(缺550-551页) “在人数上咱们是稳占上风……” 范通点头道:“不错,当家的,除非你亲自动手,对付姓铁的,因为唯有你能压制得了他,否则,咱们非败不可……” 刘洛嘿嘿地道:“好,通知兄弟,咱们围杀他们……” 范通一向很了解他们这位当家的,硬要他撤,他决不会甘心,但如果这样一激,刘洛是非出手不可,范通知道刘洛的武功,他相信刘洛一定能宰了姓铁的,只是刘洛在黄金帮的事务中,没有人见过他出手,谁也不知道刘洛的武功有多高。 只要刘洛出了手,范通就有把握擒下七绝神君的女儿,然后,他就能让七绝神君就范,让七绝神君永远不能和自己为敌。 范通那阴沉的脸上开始展露笑意,大声道:“兄弟,上——” 黄金帮兄弟围满四周,眼见帮中弟兄尽败在姓铁的手里,他们愤恨,怨叹,但,没有刘洛的命令,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范通命令一下,全都鼓噪的吼了起来,上百汉子在怒吼,俱举起刀刃向中间冲来。 铁无情斩钉截铁的道:“锥子,带兄弟守住东北角。” 锥子一挥剑,道:“好!” 立刻有十几个铁鹰杀手随锥子冲向东北角,蝎子仗剑跃了过来,道:“当家的,我在西南方……”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好!” 云标大笑道:“兄弟,我已注意了半天,这里最难缠的就是刘洛那个老小子,还是由你来应付吧,其余的,嘿嘿,云标自信能杀个够本,兄弟们跟我来——” 这个铁铮铮的汉子,此刻所表现的勇气和担当真是令人佩服。 他半醉半醒的情况下,首当其冲的闯进了黄金帮人堆里,手起剑落,人似飘花,一连十几个汉子全躺下了。 屠一刀怒吼道:“我也要杀……” 虽然他伤得很重,他却依然骁勇善战—— 铁无情怒声道:“老屠,你给我呆着——” 屠一刀大吼道:“不,当家的,拼了这条命也要杀几个……” 他真是个悍人,伤势那么沉重,犹跃起身来,挥洒着那柄刀,遇着黄金帮的兄弟,挥刀就杀,真凶悍,居然无人能低挡的住,鲜血随着他的刀刃流下来……… 铁无情急声道:“哈娃娜,守着老屠,别让他再伤了……” 因为他已看见刘洛和范通双双向他扑来,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已没有余暇去帮助自家兄弟,所以将保护屠一刀的责任交给了哈娃娜。 哈娃娜移身道:“好!” 此女武功虽不顶强,身手绝对灵活,她挥洒着冷剑紧紧贴着老屠,虽不在伤人,但却能照顾老屠。 刘洛手里抓着一条双节棍,厉声道:“姓铁的,你过来。” 铁无情的剑已挥了出去,道:“刘洛,我在等着你呢……” 刘洛使的双节棍是精钢打成的,挥洒在半空有着呼呼之声,他看起来有点微胖,但行动却快得令人诧异,仅是足尖一点,人已抢了过来,迎头就是一棍。 铁无情想削断那两节棍子,哪知剑刚触及双节棍,刘洛的棍子已变,突然双棍合在一起,两头露出锋利的尖刃,棍中藏剑,剑中带棍,这种武器武林中太少见了。 铁无情对这位空前强敌有了另一番估价,如果没有超绝的身手,决无法耍出这种武器,他的剑一沉,连着七招过去。 刘洛大喝一声,挥棍迎上。 范通却看准了机会,悄悄的一掌推去,这正是范通阴狠的地方,他知道铁无情面临刘洛这样身手的人,决无法分神去注意别人,他将全身功力运足在掌上,那样悄悄的推出,正是最厉害的杀手。 剑棍相触—— 砰然声中,两人各自震退了半步,而范通这掌正是等待铁无情这一退之时,他的掌倏地加快了速度,全力的向铁无情拍去。 范通掌早发,人却喝道:“着—一” 铁无情的应变能力太快了,他耳际早已听到范通的掌风之声,一个大旋身,极快的一移步,剑刃在最快速度中一个回旋,那一剑如九天之幽的阴风样斜刺而来。 范通睹状大骇,道:“你……” 那个字只不过在他舌尖上翻了翻,范通那颗脑袋已歪在一边,满身都是喷洒的鲜血。一条脖子就那么裂开一道大口子…… 刘洛目眦欲裂的道:“范通……” 双节棍的速度够快,已当头挥下,但,铁无情绝不让自己的身子停下,他知道刘洛绝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毁了范通,他砍了范通,人却比剑还溜滑的大旋身,向左边横着滑出七步,刘洛的棍子仅差那么一寸的落了空,击在地面上,扬起了一蓬尘土。 刘洛颤声道:“姓铁的,我要劈了你……” 他最信赖的策士就是范通,黄金帮大小事务均由范通一手安排,使他少了许多琐碎之事,而范通有谋土之称,任何一件事经过他的安排,均能令人满意,如今范通被铁无情一剑劈了,他怎不难过伤心—— 棍子挺近,已化为剑状,在他挥动下,那两节钢棍如一个游龙似的那么溜转快速。 铁无情冷冷地道:“刘洛,你自求多福吧,今日黄金帮只怕会全瓦解,我要是你,还是夹着尾巴逃命吧。” 刘洛的心如弦般的绷紧着,他带来的兄弟有百几十个,可是放眼一瞧,铁鹰兄弟个个如出柙之兽,那强烈的悍勇,令他的兄弟丧了胆,毁了志,居然有的已经开始畏缩了,眼见着一个个的在刀刃下丧命…… 蝎子善战,锥子能斗,这两大杀手所率领的兄弟已宰了黄金帮的弟子有数十人,满地的鲜血,满地的尸首,那惨状,令人惨不忍睹—— 云标更不落人之后,他穿梭在人丛里,采取的是游离战,令黄金帮兄弟防不胜防,已死在他手下有二十几个…… 刘洛仰天大笑道:“姓铁的你真行!” 铁无情淡淡地道:“我兄弟个个能斗,人人善战,比起你们黄金帮这些兄弟那是强多了,不信你再看看……” 刘洛咬了咬牙,道:“好,我认栽……” 他一跺脚,人已斜着飘了出去。 人在半空,已怒吼道:“退……” 黄金帮兄弟早已撑不下去了,碍于没有命令无人敢离开,此刻一听刘洛出了声,刹那间,没躺下的,没挂彩的,纷纷夺路而逃,已退回一边—— 屠一刀喘着气,道:“当家的,追……” 一抬眼蓦见铁无情神色苍白,虽然挺立在风啸里,但,屠一刀已发觉自己那位霸子,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那不是一种好现象,屠一刀吓得急忙缩嘴,忍耐着自己的伤痛,一拐一拐的移过去。 他关心的道:“霸子,你怎么啦……” 谁晓得铁无情历经那么多的拼斗,原先的旧创又使他熬受了更多的痛苦。 他淡淡一笑道:“杀……” 嘴唇才那么绽启,一缕鲜血已自他的嘴角里流下来,他怕兄弟看见,便将涌向喉间的那口鲜血,吞进了肚里,虽然滋味不好受,但是,他不愿意这批生死兄弟替自己担太多的心…… 哈娃娜眸子里涌满了泪水,颤道:“你伤得好重……” 屠一刀已大叫道:“我的天哪,咱们当家的伤得可不轻,我老屠真该死,居然还埋怨自己的头头为什么不追杀下去,我太糊涂也太自私,从不为当家的想想……” 他是个性情中人,虽然凶残狠厉,但,却最重情感,发觉自己错怪了当家的,忍不住淌了泪,二只脚已跪在尘埃里…… 铁无情激动的道:“老屠,站起来——” 老屠这一嚷嚷,全伙兄弟全听见了,他们顾不得拾视自己兄弟的伤亡情形,能动的,尚有一口气存着的,全连滚带爬的涌过来,那份关注的神色令铁无情掉了泪…… 铁无情在数十道目光的关注下,已忘了自身的旧创,他只觉有一股暖流塞进自己的胸口,有无数的友情在自己身边散溢。 他苦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锥子凝重的道:“当家的,别逞强,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兄弟全知道你是为了大伙,连番出手,咱们虽然侥幸脱了这一劫,可是你却又伤了……” 摇摇头,铁无情道:“别说这些,看看兄弟躺了几个……” 蝎子吼道:“老大,你就别管这些好吧,眼下治你的伤要紧,需要什么样的药,你吩咐一声,兄弟这就去买,千万要记得,铁鹰兄弟全少不了你……” 云标沉思道:“这是旧伤复发,我立刻开方子,给老大治伤……” 铁无情想说什么,可是兄弟不让他说下去,此刻已有兄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顶轿子,四个人摇乎乎的抬了过来。 蝎子讶异的道:“这哪来的……” 抬轿的一个兄弟笑道:“咱们该谢谢刘洛那老小子,这小子威风八面,居然是坐轿子来这里,现在黄金帮的兔崽子全如丧家之犬,哪个还会替他抬轿子,我们看了管用,也让咱们当家的过过这轿子的瘾一一” 铁无情摇摇头,道:“你们别把我惯坏了……” 锥子笑道:“这是什么话,你现在受了伤,坐坐轿子不过是减轻一点痛苦,当家的,甭客气,如果你不上,我们大伙就把你推进去……” 铁无情正色道:“我挺得住,看看兄弟,有的真需要轿子,抬抬他们吧,别忘了,他们受了伤,比我受了伤还难过……” 一个肚子上被砍了一刀的兄弟,肚子还在流血,两个兄弟已扛住他。 他忍着肚子的痛楚,颤声道:“当家的,你再推辞,兄弟宁可死在你面前……” 他真的在抽刀子,那种坚持令铁无情难过…… 在兄弟的盛情下,铁无情知道再推辞就显得太做作了。 他黯然的叹了口气,难过的道:“真难为你们了……” 勉强的上了轿,兄弟们一阵欢呼,全随着轿子后面,疾速回他们的窝,一场血腥的杀伐虽然落了幕,却令人泛起了无限的鼻酸,地上毕竟躺着太多的生命…… 风在嚎,那份凄凉一直在四野流散…… 令人震骇的讯息很快的传进了范老六的耳根子里,他没想到黄金帮都会栽在铁无情的手里,他已用飞鸽传书通知了林善和陆大,三个人必须急速的谋商对策,以目前铁无情的实力,他们知道决难取得优势……… 范家的玄武园在江湖上是独树一帜的,三面临崖,独有一条通路通进宅子里,其势雄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范老六唯恐铁鹰兄弟有人混进来,已将各路口埋设了暗桩,随时有动静随时都能传报,在警戒上,那的确是万无一失。 林善在六个贴身高手护卫下己进了宅子,陆大更不愿在路上耽搁,一早就先来了,三个人立刻会面,始终没开过口,每个人都为目前的困境在皱眉头。 林善忍不住的骂了一声道:“妈的,难道咱们真给这小子吓破胆了……” 范老六凝重的道:“兄弟,三十六友也只剩下咱们三位互有来往,目前咱们利害一致,谁有苗头谁就使出来,姓铁的不会那么甘心的罢手,当初,刘洛派人跟咱们连络,咱们还以为刘洛在算计咱们那批黄金,故意来拉拢我们,如今,黄金帮栽得不轻,证明铁无情已成气候,如果咱们怕了他避了他,咱们三家就甭再在场面上露脸了,眼前,这笔仇恨既然化不开,那只有硬拼一途了……” 点点头,陆大道:“问题是谁又能干了他……” 林善呵了一声道:“影子……” 影子,影子……江湖鬼无影,只见影子不见人,没有人认得这个人,虽然只知道他叫影子,但,却没人知道影子在何方,何处,只知道,影子就是影子,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也随时随地会消逝。 范老六眼睛一亮,道:“林善,你认得此人……” 林善摇摇头道:“不认识——” 那不是废话,大家如泄了气的球,顿时全僵立在那里。 还是陆大比较聪明,嘿嘿一声冷笑道:“江湖上如果有这号人物,我就不信找不着他,兄弟,别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凭咱们的财力,只要放出风声,我相信自会有人通风报信……” 话声甫落,宅子里的人影一晃,随着一声佛号传进来,只见一个白袍的光头和尚单掌立胸,凝立在大门口,这和尚长得真是与从不同,方面大耳,年仅三十有余,别的出家人俱是灰僧袍,而他却是全身雪白,显得飘逸俊雅,仿佛如画中之人。 林善一震道:“什么人?” 范老六神色略略一变,道:“雪花和尚,你不在大殿里诵经念佛,怎么跑来这里,难道你不知道我今天这里有客人么?” 雪花和尚合计道:“小僧刚将大悲咒念完,只觉得主人大厅有股煞气,心念旗主有恩于小僧,特来看看天相……” 一怔,这雪花和尚出言不俗,仅凭天相便能看出此地煞气密布,此僧决非普通之人。 范老六哦了一声道:“大师可看出什么?” 雪花瞄了陆大和林善一眼,道:“天相之由,无非察言观色,看三位气色颇差,额际俱现暗诲,最近将有大难,听施主之言,知三位必有疑难之事,苦苦不能解决……” 陆大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雪花合什道:“和尚矣。” 陆大冷冷地道:“听你之言,看你之相,决非普通之辈,雪花之名,名不见传,和尚,如果你不说出因由,只怕今日很难离开此地……” 雪花淡淡的道:“施主胸中尽是暴戾之气,由声辨色,你内心里一定有着极大的惶恐,如果和尚没料错,你是胆怯骇怕,遇上最可怕的敌人……” 林善一掌当胸,道:“看你和尚来历不明,一定有什么图谋,老六,此人是如何来的?他的来历到底怎么样?你可打听清楚了,如果此人是来卧底的,嘿嘿咱们可真栽到家了。” 范老六一震,道:“他善观风水,通晓地理,上个月,他来这里化缘,主动替我看看阳宅,说这里地势富贵,五路进财,是难得一见的聚富之地,唯有一点遗憾,如不改玄门,掉大门,将有血光之灾……” 林善冷冷的道:“你信了他的鬼话。” 范老六嘿嘿地道:“起先不信,可是我又请了洛阳神算,他是有名的阳宅风水的大家,看了本宅之后,结论与这位雪花大师如出一辙,所以我就信了他……” 林善不屑的道:“靠嘴皮子吃饭的江湖郎中,一派胡言,我看此人必有问题,咱们三个人的谈话可能全入了他的耳里……” 雪花冷冷地道:“看施主眼里的神色,莫非想杀和尚——” 林善大笑道?骸澳愎挥醒酃猓尤恢雷约夯畈怀ち恕!?br> 林善的双掌迅快的在空中一个交错,呼地一掌向着雪花当胸拍去,哪知雪花单掌立胸,站在那里双目低垂,纹风不动的挺立在那里,任林善的手掌拍落。 范老六一急,道:“兄弟,别伤他……” 林善那一掌至少也有七成功力,在他想像中,雪花和尚也许是个武林高手,但决不敢硬挨自己一掌,他一向对自己的掌力很自信,虽不能裂金碎石,至少能一掌拍死一条牛,哪知当他掌势急速而去之后,他发觉雪花和尚根本没有回避的意思。 砰地一声大响—— 雪花和尚是结结实实的接了这一掌,他的身子只不过是略略的晃了晃,脸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仿佛没事一样,还是站立在原处。 剧烈的一震,林善一呆,道:“你——” 不但林善惊呆了,范老说和陆大何尝不被雪花的功夫所震慑,他们是老兄弟,每人的功力都知之甚详,林善虽非江湖绝顶之士,但也足令人称道了,哪晓得这一掌在雪花和尚的眼里那么不值一笑,平淡的过去了。 雪花和尚露齿一笑道:“施主还想试试么?” 林善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雪花冷冷地道:“一名和尚,在林大财主眼里不值什么,不过,你这一掌却让你自己多受点罪,我雪花和尚是冲着三位来的,说穿了,我和尚是个玩命的……” 范老六一震道:“大师,有话何不直说?” 雪花和尚道:“你们怕一个人……” 点点头,范老六道:“大师把我们的话都听去了……” 雪花和尚面色稍缓,道:“我和尚知道你们有个共同的仇家叫铁无情,他已逼得你们三家走头无路了,已面临了杀身亡命之劫,能救你们的人,只有影子……” 三个人全愣在那里,这和尚到底有何神通,连他们心中所想之事都能揣测出来,此人太可怕了,可怕到令人觉得,没有办法将自己的隐私藏诸心底。 范老六惊声道:“你全听见了——” 雪花和尚道:“那是我的本事,要解你们三家的劫数,除我雪花而外,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别看黄金帮刘洛能呼风唤雨,手下有数百之众,要对付铁无情,不是雪花小看他们,他还差得远呢——” 陆大如泄了气一样,道:“大师可有方法教我……” 此刻,他的口气也变了,态度更是差得十万八千里,举目天下,有雪花这种道行的不多,陆大是个老狐狸,他是个见风转舵的高手,在这种情形下,他立刻给自己留了条后退之路。 雪花满脸不屑的道:“你是三个人中最坏的人,孤独老人是你师父,你连他都想毁了,可见你是个见利忘义,没心没肝之人,好在我雪花和尚也不是什么好的来路,管不了那么多,咱们相见,只能说是为了共同的利益——” 这一番话把陆大给骂得面红耳赤,羞愤得几乎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真佩服雪花的本领,能将他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暗地里,陆大还真有了寒意一— 陆大一震道:“大师,你……” 雪花哈哈一声道:“别以为我是存心帮你,只是我一个人力量有点单薄而已,如果有你们三位帮忙,嘿嘿,我的工作比较顺利而已……” 范老六讶异的道:“大师有何要我们效劳的地方……” 雪花凝重的道:“我要姓铁的死得很惨,要他所有兄弟都化成一堆白骨,凭武功,我尚没有把握,如果你们能弄到天衣老人的十神露,我保证能替你们除了铁无情一—” 十神露是天池天衣老人的守门之露,一滴入水,连地都能毒死人,天池的天衣老人在天池百里内散了神露,鸟兽不渡,人皆绝迹,只要进了百里内,不论人兽,无一能幸免亡命之厄…… 林善大叫道:“妈呀,那怎么弄?谁也不认识天衣老人……” 陆大满脸寒霜,道:“和尚,你说是太差了,我们不识不旧,你凭什么要帮我们除去姓铁的?天下可没白吃的晚餐,你何不说明白,免得我们互相猜忌——” 雪花嘿嘿地道:“好吧,三位都是江湖人物,不会不知道百善大师,他是怎么死的,你们应当比我还清楚——” 范老六哈哈大笑道:“百善大师和穷家帮联手毁在姓铁的手里,这已是旧闻了……” 雪花满脸杀机的道:“他是我哥哥……” 一震,这事总算有个谱了,百善如果是雪花的老哥,雪花为了替乃兄复仇,而找上他们合作,这就能顺理成章了,雪花见他们三个不语,冷哼一声道:“三位还有问题么?” 范老六沉思道:“大和尚,你是有意和我们合作……” 雪花冷冷地道:“干不干,由你……” 陆大嘿嘿地道:“当然干,不过,我陆某人想知道,大师准备如何下手,十神露固然难求,但,凭陆某人的手段,我相信可以弄到手……” 雪花嘿嘿地道:“怎么干,是我和尚的事,那就不要诸位费心了。” 陆大想了想,道:“好,十天之内我会将十神露交给大师……” 蓦地里—— 空中响起了一声银铃般的长笑,屋子里的人俱是一震,这地方暗桩四伏,有人混进宅子,居然是神不知鬼不觉,那些暗桩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岂不是太可怕了,雪花沉稳的站在那里,范老六和林善却全变了色。 范老六吼叫道:“谁?” 格格的笑声不绝,已在宅子里各处响起,这个人仿佛如飘浮空际的幽魂,那么不可捉模的忽前忽后一一笑声一歇,每人耳边响起一阵话声道:“有了十神露,有了雪花,没有我,你们还是杀不了铁无情,要想一劳水逸,你们还要邀邀姑娘我……” 话声随即而落,一个满身杏黄罗衫的少女婷婷的立在他们的面前,雪花和尚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会来——” 那少女冷漠的脸上露出了笑意,道:“有这种场面,打死我也来……” 雪花大笑道:“他们未必喜欢你来——” 哼地一声,那少女冷笑道:“那我就走,待会儿他们会求我留下来。” 说着一转身,当真要离开这里,范老六迅速的拦在那少女的面前。 冷冷地道:“姑娘爱来就来,爱走就走,未免太不把姓范的放在眼里了,这里是范家,可由不得你……” 第二十七章 哪知那少女根本没将范老六的话放在心里,格格一阵长笑,人突然一掠而失,范老六那么高的身手,连她怎么去,怎么来都没看清楚,他呆了呆道:“她……” 那口中的“她”也不过是在嘴边上略一溜闪,那美艳少女又站在他的面前,她满脸都是不屑的样子道:“范家又怎么样,深宫大院我都来去自如,谁也管不着我,何况是小小的范家……” 范老六望了雪花一眼道:“大师,此女到底是谁?” 雪花和尚合什道:“三位不是要找她么,怎么还来问我呢?” 陆大全身一震道:“影子——” 影子会是个女的,这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范老六和林善睁大眼睛,犹有不信的望着这位少女。 雪花呵呵地道:“影子姑娘,三位施主刚才还谈到你……” 影子淡淡一笑道:“三个老狐狸找我没好事,他们办不了就想用铜臭来压人,哼,可惜,我影子可没看上那些铜臭味…… 林善连忙一拱手,道:“影子姑娘,我们是有眼无珠,不知是你大驾光临,有失还迎,尚请恕罪,有你参与,姓铁的是死定了。” 影子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参与……” 林善大笑道:“姑娘,如果你没意思,你不会跑来范家,即然进了门,那就是自家人,咱们何妨大家把话说清楚。” 影子神色微红道:“谁跟你自家人——” 范老六嘿嘿地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姑娘,范、林、陆三家需要你帮忙,不怕姑娘你笑,我们三家的确已是山穷水尽,被姓铁的逼得走头无路了……” 影子嘿嘿地道:“你们这是跟我谈条件——” 陆大点点头道:“不错,与其打哑迷,倒不如把话说清楚……” 影子面色一寒,道:“那好,我只告诉你们一件事,穷神是我干爹,我是为了干爹而来,否则,你们就是想见我,也没有那么容易……” 陆大嘿嘿地道:“这一说,我明白了,穷神已成了废人,对这位一代前辈,我们衷心敬佩,姑娘,现在咱们利害一致,敌人只有一个,如果大家能将那小崽子除掉,咱们通通解了隐优,姑娘,你有何条件,我们都全答应……” 影子瞄了雪花一眼,道:“雪花和尚曾提到十神露,你们只要找到十神露就算帮了大忙,至于细节,我会和雪花商量——” 陆大点头道:“那好,十神露由我负责……” 影子嗯了一声道:“雪花,铁无情的行踪已查出来了么?” 雪花点头道:“和尚早已掌握他们的行踪了,行动只要开始,我相信他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咱们爱砍哪个就砍哪个……” 陆大嘿嘿地道:“把姓铁的交给我……” 不的一笑,影子道:“谁都别想动他,他是我的……” 她想这话颇有语病,脸上顿时飞红起来,虽然她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影子,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少女,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忽然说出这种话来,敏感的她,立刻发觉自己话太多了。 雪花冷冷地道:“既然都决定了,咱们就等日子吧。” 和尚不见了,影子也不见了,他俩的身法真是快到了极点,仅眨一眨眼,两个人同时消逝了,只剩下这三位老弟兄傻愣愣的僵立在那里,虽然他们觉得长江后浪推前浪,年青辈的个个都比他们强,可是,一想到心腹之患即将清除,心里还是愉快的…… 酒是最能庆祝好日子的,他们喝了酒,酒能让他们得意,也能让他忘了烦脑,他们尽情的畅饮着—— 苍翠的山野上遍布了鲜艳的小黄花,那薰然的微风将花絮吹动得在半空里摇曳,一片黄浪,美得如一群飘舞的蝴蝶,那么风姿绰约的令人沉醉…… 野花的芬芳令人沉醉,徐徐的风令人陶然,在那片黄绿的野地里,铁无情躺在松软的草茵上已有个把时辰,他懒散的让自己心情放松,尽量屏除一切杂念,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将那重发的内伤,用至高的内力去平抚,去治疗,这段日子虽然他总是独个儿的在这里练功,但,那份松弛的心情,已使他内伤好了八九,他知道再过两天,他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花香让他沉醉,微风令他松软,那柔和的阳光,更令他心胸开怀,他微闭着双眼,让大自然的美与他溶合,让大自然的灵秀与他同在…… 沙沙沙—— 那是连步踏着草梗的细碎声音,也是花梗折断的脆响,他仿佛已知道谁来了,每天在这个时候,哈娃娜总是提着饭盒,为他送来最丰盛的一餐。 莲步声在他身边曳然而止,他知道哈娃娜已知道他藏身的地方,虽然他选了个枝叶茂盛的地方,如不注意很难发现他躺在这里,但,他决对相信,自己只要不出这片花丛的范围,哈娃娜绝对找得到他…… 人既然到了,他还有必要再装下去么? 他连眼皮都没睁开,已说道:“你来了?” 对方没回答,但却传来她转身的声音,因为脚步已踩乱了草叶和花梗,有着碎落的沙沙之声,她似乎吓了一跳,却始终没吭声—— 铁无情哈哈地道:“你还跟我玩捉迷藏……” 他也有意要吓哈娃娜一跳,忽然挺直了腰杆,脚略略那么一蹬,人已从草丛里跃起,一双手已向眼前那个朦胧的黄影抓去。 只听一声娇呼道:“你……” 铁无情蓦然惊觉有些不对,立刻现身缩手,虽然他应变的能力已够快了,手还是碰到了那位黄衫少女的手,那位黄衫女子的反应也够快了,在刚触及的刹那,人已缩退了半步,但,她一颗心却在被触及的刹那而狂跳不已,一张脸更是羞红得如晨间初露的太阳…… 她满面惊异的道:“你……” 那张粉靥更美更好看,铁无情的目光刹那间被她那出色的美吸引住了,原本愤怒不安的黄衫少女,似乎也没料到眼前的年青汉子,在惊惶错锷的神色里,透着那么令人折服的俊逸,她本来就想发出自己的愤怒,哪知,当她看见铁无情的神色后,她将那些骂人的字全部咽回肚子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脾气,她对陌生男人从不假以辞色……愣了一愣,铁无情呐呐地道:“对不起,我弄错人了……” 一片红晕从那少女脸上闪起,她故意淡然的道:“你经常都会认错人么?” 虽然仅仅是短短一句话,落进铁无情的耳朵里,只觉那颗心有着不平常的跃动,他苦笑一声,呐呐地道:“不,这是我生平第一回……” 那少女格格一笑,道:“都是一样的,男人真俗气一—” 摇摇头,铁无情诚挚的道:“不,我说真的……” 黄衫少女此刻显得更大方了,不似刚才那种落魂的样子,她眨动着那双恍如会说话的大眼睛,道:“你有个很要好的女孩子……” 点点头,铁无情道:“可以说是不错。” 黄衫少女格格地道:“你们约好在这里见面,于是,你把我当成了她,结果你弄错了人,我说的可是都对?” 铁无情在这种情形下,只好苦笑,又点点头。 黄衫少女在眼一动,道:“你们可真会找地方,淡雅的一片黄花地,两个有情人在这里谈心说悄悄话,咳,这真是古人所说的花前月下,可惜现在没有月亮,不过已经很有诗意了。” 这少女的一张嘴还真灵巧,几句话就说得铁无情满脸通红,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遇上她,自己那张嘴忽然变得笨拙起来,只好苦笑道:“姑娘说笑了,她给我送饭……” 黄衫少女满脸羡慕的道:“那真有情调,天幕为帐,黄花为地,在这样的风光里啃着羊肉,或鸡腿,再小酌一番,公子爷,只怕连黄帝老儿都没这份福气一—” 铁无情叹道:“姑娘真会说笑。” 黄衫少女淡淡地道:“她一定很美——” 一怔,铁无情道:“是不错。” 黄衫少女格格地道:“如果不是个很美的女孩,哪能配上你……” 铁无情尴尬的道:“其实姑娘也很美……”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来这么大的勇气,居然向一个陌生的少女说出了这样的话,当他话出之后,他忽然后悔起来,他真怕那位黄衫女子会生起气来…… 哪晓得黄衫少女听完这话后,不但没有生气,一张雪白如花的脸靥上,居然露出了一种令人神思之色,她脸上略略有种羞红,道:“能让你这样的人赞美,是件很荣幸的事——” 铁无情虽然武功盖世,智慧甚高,但,他毕竟是初涉情关,哪晓得天下女人,哪个不爱美,哪个不愿被人赞誉,黄衫少女是个女人,是个美丽的女人,自然爱听赞美之言,当然会情不自禁的欢欣受用。 铁无情被她那种神态吸引住了,道:“但愿我没有让你生气——” 黄衫少女讶异的道:“生气?我哪会,我还觉得蛮有意思呢……” 铁无情还想说什么,黄衫少女已如那摇曳的黄花,人已向远处飘移而去,他愣愣地道:“姑娘,能否请教芳名……” 黄衫少女一面走着,道:“就当我是个影子吧,愿能再见到你……” 铁无情呆住了,嘴里喃喃地道, “影子……” 他僵立在草梗间,鼻息里飘进徐徐缕缕的清香,这少女仿佛是这片野黄花一样,虽然就在眼前,却有种触不可及的朦胧感觉,而她果然像个黄影一样,眨眼间已失了踪影,铁无情唯有在那里回味刚才的片片忆缕—— 诲暗的日影已藏在那纠结的云堆后,清凉的风在草梢上飞啸而过,那乌黑的天际,如罩上一片黑幕,漆黑一片,仅有那栋大屋里透着一缕昏黄的灯影,铁无情很珍惜的拭揩他那柄王者之剑,这柄剑让他历经过不少的杀伐,曾让他在挥杀中赢得空前的胜利,他爱这柄剑更甚于爱他的生命,几乎是每天夜里,他都会拭揩着它…… 剑能通灵,这是古人传说的神话,铁无情爱剑如命,不禁就对自己这柄剑显得特别留意,今夜他忽然有种感觉,剑刃散射出的冷凝似乎不如往昔那么流漾—— 他轻轻弹了弹剑身,一缕清越的吟声随着落指而飘扬出来,他诧异的道:“怎么声音有点悲怆……” 唯有爱剑的人才能体会出剑的差别,他忽觉心里有种不平常的跳跃,看了看窗外的黑夜,自言自语的道:“难道今夜有事要发生一—” 剑气灰茫,剑声悲怆,对一个剑手来说,那可是不寻常的兆头,铁无情双眉一轩,立刻道:“蝎子一—” 隔壁的蝎子已闻声而入,道:“当家的,你叫我……”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守夜的弟兄要特别留意,别在大伙松懈的情形下让敌人给混进来,要知道咱们历经几次事情后,已知道敌人狡滑得令我们寒心,前段日子,如果不是黄金帮错估了咱们,也许咱们全栽在人家手里……” 蝎子一向对自己这位年青当家的衷心佩服,他虽然年岁轻轻,当上大伙的霸子,处事之历练,遇事之沉着绝不下于他们这批老江湖,他知道霸子一定有所惊觉,否则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连忙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铁无情淡淡地道:“那倒没有,不过,我总觉得咱们四周仿佛隐藏着一些什么,说也说不上来,大伙还是小心点好。” 蝎子哈哈两声道:“当家的,铁鹰的名,霸子的号,如今在江湖上是金字招牌,黄金帮、穷家帮在道上何等显赫,遇上咱们又怎么样,还不是——” 一摆手,铁无情不让他说下去,道:“别那么自信,咱们虽然是响了,红了,可是,那只能说是侥幸,你没听说阴沟里翻船这句话么?小的不注意必有大祸,谁也不知道哪天咱们是如何的栽在人家手里,知道的敌人不可怕,不知道的敌人才会令人担心,想想看,江湖上跟咱们有仇的有多少———” 一席话真教蝎子五体投地,胜不骄,败不馁,霸子独特看法正是一般人有所疏忽的,他拱手道:“当家的,我出去巡一下子。” 挥挥手,蝎子已移身跨出大门,很快的消逝在屋外,夜里,屋子四周百公尺内,全插了旗,所有暗桩都潜隐在敌人所无法注意的地方,蝎子巡视了每个暗哨,都用事先研议的暗语,全都安然无事,他长吐了口气,托天之幸,没有一点事故,他有点埋怨霸子的多虑了…… 推开门,蝎子道:“没事……” 铁无情的双目如两只炬光般的盯着蝎子,他那种讶异的神色令蝎子不安,看了看自己身上,道:“当家的,有什么不对……” 铁无情问道:“你去了哪里,脸怎么变得那么青紫……” 蝎子不信的道, “我哪里也没去,只不过是去各地看了一下……” 铁无情沉声道:“运运气—一” 蝎子神色惨重,道:“气不能提,手脚俱不听使唤—一” 砰地一声,铁无情立刻道:“这是一种罕见的毒,立刻把他们召集在这里,我想咱们可能遇上空前的麻烦了……” 锥子、屠一刀和云标闻声而至,他们一见蝎子那神色俱惊叫起来,这是什么毒?屠一刀移身,道:“有人下毒——” 哈娃娜伫立在门口,伸手将屠一刀拦住了,她面上一片凝重道:“别出去,露水、草丛、树梢全给十神露沾上了,只要有风、有雾,十神露无孔不入,中者虽不会立即而死,至少你不能动武了……” 屠一刀全身一震,道:“你怎么知道?” 哈娃娜哼地一声,冷笑道:“别忘了我是七绝神君的女儿,七绝岛上,我爹将毒诀几乎全传给我了,虽然我学得不精,但对这闻名天下的十神露却绝不会看走眼……” 屠一刀颤声道:“天池十神露,难道天衣老人来了?” 锥子急声道:“哈姑娘,你既然知道蝎子中了十神露之毒,那一定知道如何解法,咱们总不能眼看着他立刻死了……” 哈娃娜苦笑道:“十神露的解方,连我爹都不一定能摸的准,好在蝎子只是沾了一点,而没有吃进肚子里,此毒由内而发,立即死人,如外而内,至少可活七个时辰,在七个时辰找不到解药,那只有听天由命……” 蝎子吼道:“我不怕死,刚才只不过在外面转了一圈就沾上了,可见这林子四周都给对方洒了这玩意,兄弟们只要不出这屋子,就不会沾上,现在,我要出去看看那班子弟兄弟,他们是否跟我一样——” 摇摇头,哈娃娜道:“别看了,谁也逃不掉这种毒的蔓延,守哨的弟兄可能比你还严重,我这里有七绝岛的避毒丸,每人先服一颗,虽不一定有效,至少能延迟十神露的发作时间——” 她掏出一个黄玉瓶来,立刻将避毒丸分给了大家,铁无情的神情很难看,他怒声道:“何人这么无聊……” 屠一刀呸声道:“那还用说,一定是些见不得人的鼠辈,否则他就不会用这种手段了……” 屋外倏地响起一声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在口出狂言……” 屠一刀怒叱道:“有种进来……” 他性子最烈,一听屋外有人说话,立刻回敬了过去,哪知屋外传来不屑的大笑,道。 “别急,十神露的毒就快发作了,我要让你们一屋子的龟儿子全没有动手的能力,再—个个的宰!” 铁无情双目一寒,道 “咱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锥子一震道:“当家的,你……” 铁无情豪气干云的道:“咱们出去,至少可知道何人下的手,乘十神露尚未完全发作之时,杀他够本,如果等毒发作了,咱们只有束手任人宰割了……” 屠一刀嘿嘿地道:“好呀,当家的,你真说到我心坎里了。” 忽然—— 屋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这批脚步声有数十人之多,锥子推开窗子,黑夜里,只见数十只火把燃起,一批黑衣汉子已将这大屋重重包围住了。 哈娃娜面色苍白的道:“他们居然不畏十神露的毒,可见他们一定服了解药,解铃须系铃人,我们只要知道谁下的毒,硬逼他拿出解药来……” 屋外,立刻有人接话道, “有解药,你们出来拿吧!” 只见熊熊火光下,一个全身白衣的年青和尚,傲然的站在窗外,他白袍飘舞,一副洒脱的样子,虽是个和尚,依然有种令人畏服的神色。 屠一刀怒道:“妈的,你是谁?” 那和尚大笑道:“雪花和尚,听过嘛——” 雪花和尚是陌生的,屋于里听过的人居然找不出一个,这会是谁,居然能使用十神露来残害铁鹰兄弟,他会是个默默无名之士么?十神露是天衣老人的秘炼之宝,江湖上虽有百毒门,唐门诸家,但,这几个毒门却始终不和天池天衣老人为敌,因为天衣老人的毒独树一格,连各门派都不轻易招惹。 屠一刀愤愤地道:“天衣老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雪花和尚冷笑道:“风牛马不相及,你是屠一刀,我听过你的大名,听说你是姓铁的腿子,跟前跟后,人见人厌……” 屠一刀闻言大怒,厉声道:“我宰了你这个和尚……” 人在愤怒之下是没有理智的,屠一刀就是不能生气,生气就失了理性,他的刀已迅快的扬起,随着那声大吼,人已穿窗而去。 只见一片刀影,耀眼夺目的滚去。 锥子叫道:“老屠,回来!” 老屠此刻那听得进去,刀影流闪间,已扑向雪花和尚,雪花和尚只不过是略略那么一移身,合什的掌刃已斜推而去。 一股浩壮的劲力已汹涌荡起—一 老屠只觉胸前气劲鼓荡,那流闪的刀居然递不出去,紧接着他觉得全身一颤,在颤抖中,他人已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片青紫。 十神露在他身上发了威力,他也中毒…… 他颤声道:“你卑鄙——”。 雪花得意的仰天大笑道:“这里每一处都洒下了十神露,它只要沾到你身上一点,你这辈子就别想玩刀了,因为十神露最大的特点就是要你提不起功,然后,我们爱杀爱砍,全凭我们,老屠真可惜,名列十恶之名,却那么不堪一击,我准备要小兄弟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 屠一刀想不到雪花和尚这么恶劣?谟锊蝗娜耍辛硕疽丫芪涯伊耍缃窕乖庋┗ㄏ放枪苫鹫嬉怂拿门溃骸昂蜕校灰胀赖乃啦涣耍幸豢谄冢冶vぃ换崛牧四悖呐率且阋豢冢叶己芡纯臁?br> 雪花满脸不屑的瞄了他一眼,然后,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击掌,二个汉子奔了过来,他嘿嘿地道:“把他挂起来——” 挂起来,那就是要把屠一刀给活活的吊起来,雪花和尚这一招还真狠,他知道屋里的人不敢轻易冲出来。因为十神露的威力太大,任谁都难抗拒它的毒,人只要踏进屋外,那无异就是送死,屋里的人不出来,他也不能冲进去,他知道,自己只要一进屋子,铁鹰兄弟就会捕杀自己,雪花不是笨人,他现在已稳赢不败的情形,可不轻易冒险…… 但要引出屋内的人,冲出来,那就必须用方法—— 吊起老屠,铁无情决不会坐视,他雪花和尚在这里之前,已精研过铁无情的个性、专长,还有他那特殊的武功,以铁无情的那种充满侠义的心性,他断不会眼看着自己兄弟给人折腾…… 这一着雪花和尚的确是眼光独到,看得真准—一一那两个汉子把屠一刀一架,身上已被捆了绳索,屠一刀空有一身武功,此刻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他破口大骂,但,那无济于事。 铁无情的眉头皱了皱,他恨得一咬牙,道:“雪花,先别动老屠,你想干什么?” 雪花大笑道:“很简单,我只要你的命……”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你和我铁某人有仇……” 雪花和尚恨声道:“有不共戴天之仇……” 铁无情微微一愣,道:“在下印象里,似乎没有雪花和尚这个人……” 雪花和尚道:“不错,你没见过我,我也不认识你,可是我的哥哥,你决不会忘了他,因为他曾挨了你一剑——一” 铁无情想了想,道:“令兄是谁?” 雪花和尚大声道:“百善大师你还记得么?” 铁无情啊了一声,少林百善大师三弟,此刻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百善是少林叛徒,心肠之恶,令人发指,那——脸的伪善之相,连他都被骗得团团转,铁无情不屑的道:“他死不足惜。” 雪花和尚哼声道:“别忘了,他是我兄长……” 铁无情冷冷地道:“怨有头,债有主,姓铁的宰了令兄,这事得由我铁某人承但,立刻给我兄弟解药,我姓铁的会跟你做个了断,如果,你连我兄弟都算上,那咱们只有拼了……” 雪花和尚大笑道:“拼了,你拿什么拼?现在的铁无情在我眼里连一堆狗屎都不如,我只要耐心的在这里等,不怕你们不一个个出来送死……” 铁无情冷笑道:“雪花,那会两败俱伤……” 雪花大笑道:“我砍了你兄弟后,看看如何个两败俱伤—一” 一移身,已沉声道:“吊起来,一刀刀的砍了他……” 屠一刀在那两个汉子的挟持下,长索已把他吊起来,离地面只有三尺,他急得在半空里眨眼,雪花的一句话,那两个汉子的刀已抽了出来。 点点头,雪花已告诉那两个汉子该怎么出刀,他俩面上露出一抹阴毒的笑意,刀已举在半空一— 他们要砍了老屠的那只腿…… 双目如火样的闪过,铁无情厉声道:“谁敢——” 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来的,但,只觉得有一阵风闪过,每人的脸上都感到一股温热,他人已闯出屋外,还带着一片冷光,只听空中传来两声惨叫,那两个黑衣汉子已挺直的躺在血泊里,鲜血从他们胸前涌出,他们的刀扔在旁边,真难令人相信,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一屠一刀的绳索已断,人已坐在地上一一— 雪花和尚仰天大笑道:“我以为你还会缩在那里呢……” 铁无情面上寒意一涌,道:“雪花,看在上苍的那份好生之德的份上,把十神露的解药交出来,别让杀戮染四野,你是个出家人,出家人的心应当是宽厚的……” 雪花怒声道:“放屁,出家人就不杀生了?我老哥是个出家人,结果你杀了他,我是个出家人,出家人也有替兄长报仇的权利,今日,不干了你,嘿,雪花决不离开……” 铁无情淡淡地道:“只怕你毁不了我……” 雪花和尚心弦一震,道:“除非你不畏毒,十神露拿你没办法,不过我不相信,天下还有人能抵得住它的毒,更没有人能解它的毒,除非天衣老人来了。” 铁无情大笑道:“你看,我像是中毒的样子么?” 的确,铁无情掠身杀人,飞身落地,至今犹若没事一样,已出乎雪花和尚的意外,但,雪花和尚终究是个武功高深的僧侣,他略略观察了一眼,大惊道:“气罡——” 在黑夜里,只见铁无情全身如鼓了气似的,一蓬蒙蒙的白气自他身上散发出来,这种至高无上的内家心法,使雪花心底透凉,他决没想到铁无情的功力已达到了这种人天合一的地步。 淡雅的一笑,铁无情道:“不错,你很有眼光——” 雪花和尚大叫道:“姓铁的,别得意,气罡固可护住你的身体,可是,只要是个武人,都知道它支持不了多久,也最耗真力,我不相信你还能站上半个时辰……” 铁无情的剑一斜,道:“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了,我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杀了你,雪花,你何不出手试试——” 雪花嘿嘿地道:“如果我要耗着,你绝支持不下去。” 铁无情胸有成竹的道:“我不会给你机会,因为我知道我本身的能力,雪花,如果你打这样的如意算盘,你就完全错了。” 雪花和尚面色一凛,道:“咱们就试试看!” 铁无情绝不会让对方有试试看的机会,他知道气罡所耗的真力有多少,剑刃在一闪间,人随剑,剑伴人,如大暑天里的烈阳,灿耀的一片寒光,如半空降下的龙卷风,当头罩向雪花和尚。 雪花和尚绝没想到铁无情移动得那么快,快得令他连心理准备都没有,当他发觉对方的剑已疾射而来之时,他满面惊恐的疾速闪避,但,铁无情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那柄剑紧随着雪花射去。 雪花和尚大惊,道:“好剑法!” 就在他挥掌硬拼之时铁无情直觉的感到有个人影往自己左侧撞来,他疾速的一脱身子,只见一个黄衫女子冷冷的站在那里。 一震,她的身子好快,那简直不是一般的轻功身法,快得连铁无情都直叹弗如,她到底是谁? 两个人都停下了身子,黄衫少女一见是铁无情,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片诧异之色,道:“是你?” 铁无情更是愣在地上,他绝没想到眼前偷袭他的人,竟是黄花地里那个陌生少女,他呆了一呆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还真有缘……” 那少女的粉靥上顿时飞过一片羞红,她在梦里还曾梦过的男人,想不到又见面了,自从上次一别,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什么原因,脑子里竟时时刻刻会浮现出这个人的影子,她曾后悔过,自己为什么不曾问问他的名字,总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了,哪知道,双方会在这种情况下再一次的碰面…… 雪花和尚一愣,道:“你认识她……” 第二十八章 两个人在黑夜里互相凝视着,此时没有一个人会开口说话,但,在两人内心里仿佛有许多话要说,要倾诉给对方听,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使他俩各自暗中一惊,总觉得有很多地方似曾相识…… 雪花和尚的话,两人都没有理会。 雪花和尚从两人的眼神里发觉了那种异样的情形,他心底里有种透凉的感觉,如果影子姑娘和铁无情是旧识,或是有一份深厚的感情,今日这整盘的计划,会完全溃不成形而前功尽弃。 他合什道:“两位是旧识……” 黄衫少女冷冷地道:“不认识……” 雪花和尚大叫道:“那咱们还等什么?你没看到他那身气罡,再过一会儿,他那股气就要泄了,十神露就会攻上,咱们可不能轻易饶了这贼子,不然,往后,我们全不好过了……” 黄衫少女冷冷地道:“我自有主张,你很烦人……” 这种口吻和说辞,与她平常完全判若两人。 长吸口气,铁无情道:“姑娘也是要来杀我的杀手……” 点点头,黄衫少女笑道:“不错。” 铁无情闻言之后,突然仰天一声长笑,此时此刻忽然觉得人的际遇好堪怜,昨日的美好,换成今日的杀机,谁又想到这位温文儒雅的少女会是位无情的杀手。 黄衫少女见他忽然一笑,微微一愣,道:“你笑什么?” 铁无情轻叹一声道:“人,真可怜,我们才认识,却又要互相仇杀,这际遇只怕是我俩独有的感受,姑娘,动手吧,我真替我们的际遇难过……” 黄衫少女双眸睁得好大,一脸迷漾的神情微怔的望着铁无情。 半晌,她才缓声道:“你不问问我的名字?” 叹息一声,铁无情叹道:“相识不如不识,那样会更令人伤感情,姑娘,我知道你要杀我,一定有杀我的理由,但,我决不会相信你会是个杀手……” 只见黄衫少女全身忽然泛起连串颤抖,她原本红艳透明的脸靥,此刻倏忽间变得苍白,苍白得有些怕人。 铁无情心中一动,道:“你不舒服……” 黄衫少女心弦颤了颤,连忙道:“没有……” 铁无情淡淡地道:“如果你不舒服,咱们就不要动手了。” 雪花和尚是何许人,他一眼就看出影子姑娘和铁无情之间有着某种不同的关连,否则,以影子在道上的行情,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色变。 雪花和尚嘿嘿地道:“影子,咱们是不是要闪(散)—一” 影子这名字一落入铁无情耳里,他的心里真如雷雨般的那么震惊。 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影子竟会是个女人,此人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丽的女人,怪不得那日一别之时,她自称是黄影子,原来她是告诉自己名字。 屋里的锥子和蝎子更是大吃一惊,他们在杀手这一行里浪迹了很多年,深深知道影子在他们这一行里的行情。 那可说名气之响,手段之厉,连他们从事这一行的人都咋舌不已,自己当家的,今日遇上了这个女煞星,顿感有股沉重的压力沉在心中。 蝎子凝重的道:“当家的要小心……” 哈娃娜焦急的道:“那怎么办?” 虽然,她对铁无情的武功那么有信心,可是由影子的眼神里,由铁无情的表情里,女人最敏感的问题顿时掠过她的心头。 她是女人,她知道一个女人思慕一个男人时,脸上的表情,眼里的神色,都会有种特殊而异样的神色。 她忽然觉得骇怕起来,骇怕那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蝎子可不知哈娃娜心里想些什么,道:“顾不了那么多,如果当家的真有什么不测,咱们拼了中了十神露的毒,也要抢救他……” 仅这几句话间,黄衫少女已将头一甩,道:“雪花,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虽然我不愿和这样的一个人为敌,可是,我干爹的仇却不能不报,姓铁的砍了我干爹,我也一样要砍了他……” 雪花大笑道:“好样的……” 铁无情一震道:“你干爹是谁?” 影子面上一寒,道:“穷神老爷子……” 铁无情仰天一声大笑,他做梦也没想到穷家帮的当家老爷子穷神有这么一位标致的干女儿。 他略收笑声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了……” 影子冷冷地道:“明白就好,你准备出手吧。” 铁无情此刻将全身罡气发动的鼓鼓如风,他虽知道罡气最耗真力,但,面对着这样高绝的敌手,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剑已缓缓驭起。 影子那身黄衫在风中飘动,她缓缓从身后解下了一柄细薄的长剑,那柄剑没有冷颤的寒芒,却泛射着一片黑乌乌之色,剑尖已斜指着铁无情。 铁无情凝重的道:“请吧。” 影子冷冷地道:“注意了,我的剑是不会留情的……” 影子的身子真快速,那柄黑剑只不过是略略一抖,已挽起七个剑花,七个不同的方位,几乎封住了铁无情所有的退路。 每一剑都是可虚可实,让人不知道到底那一剑是她真正要刺出的部位。 铁无情真没想到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居然能把剑法练是这样专精,能在抖手间,发出这样凌厉的剑法,他哪敢稍存丝毫大意,在七朵剑浪临近身体的刹那,他的剑也斜翻了出去,正好对付了那七朵剑浪。 影子似乎已知道这一招绝难得手,铁无情的剑才劈出来,她的人已不见了,已绕到铁无情的身后,一连十三招,那么快厉的攻了出去。 铁无情的反应也够快,他凭那敏锐的反应,人在长剑劈出落空的刹那,他突然一个大旋身,长剑迎着影子的十三剑,连着点出八剑。 两人都采取了以快制快的打法,只见两剑叮叮而响,在瞬息间,已互相攻出了三十余招。 “突然——” 铁无情的身子一个踉跄,身形忽然一缓,虽然这仅是一个很小的意外,但,对一个超绝的剑手来说,那无异是稍纵即逝的好机会。 影子姑娘哪会轻易放弃这难得一见的机会,连着两剑劈了出去。 这两剑又快又狠,几乎不给铁无情有还手的机会。 铁无情处在这样危机的情况下,倏地跃身而起,长剑化着一缕白光,迎向对方的长剑—— 当—— 两人的身子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开,影子姑娘的黄衫已被划开了一道裂缝,但铁无情却仿佛全身无力的僵立在那里。 影子冷冷地道:“你中毒了!” 的确,在那激烈的剑声中,他的罡气有了减弱之象。 当他准备再运功之时,十神露的毒已乘虚而入,他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它的毒。 铁无情点点头道:“姑娘果然厉害,居然能让我中毒……” 影子冷冷地道:“你还能再斗么?” 铁无情长笑道:“虽然中了毒,姑娘有兴趣,我照样奉陪……” 雪花和尚嘿地一声道:“这是机会,姑娘,千万别放过他……” 影子瞪了他一眼,道:“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哪需要你来提醒我!雪花,咱们只是合作,我却不必听命于你……” 雪花和尚嘿嘿地道:“姑娘,咱们既是合作我和尚就有提醒姑娘的义务,姓铁的中了十神露,那就表示他已没有再博斗的能力,这种机会哪能白白放过一一一” 影子哼地一声道:“我曾说过什么?” 雪花和尚一呆,道:“他由你处置……” 点点头,影子冷冷地道:“你还能记住这点,那就好办多了,当初咱们曾约定过,姓铁的由我负责,人也由我处置,至于他那帮子弟兄,那要看你的了……” 雪花和尚对这位姑娘仿佛有很大的顾忌,面上虽有不悦之色,却不敢发作出来。 气得一跺脚,道:“好,我对付屋里的那几个……” 锥子失色道:“不好,咱们当家的中了毒……” 蝎子跺脚,道:“锥子,咱们必须把当家的弄回来,我已算过,如果你我在一个翻纵间能将当家的抢回来,咱们也许不会中了十神露的毒—一” 锥子道:“不管中与不中,蝎子,你负责抢人,我负责攻击影子,咱们不论生死,一定先把当家的弄回来——” 哈娃娜焦急的道:“我也去。” 蝎子怒道:“哈姑娘,现在不是谁去谁不去的问题,而是如何把当家的抢回来,你守在这里,只要给我们接应就好,咱们铁鹰兄弟总不能全栽在十神露下……” 哈娃娜眼里含泪,哪晓得蝎子和锥子根本不给她有说话的半点机会。 两个人已如幽灵般的向屋外射去。 锥子的剑又快又利,先劈向站在铁无情旁边的雪花和尚。 雪花和尚没想到锥子会先发制人。 他大笑道:“送死的来了。” 蝎子已发动了攻势,根本不管锥子的情形如何,人一射出,照着铁无情落去,伸手抓住铁无情,往退路跃去。 在蝎子想像中影子姑娘必会翻剑阻拦,谁知影子姑娘仿佛没有感觉一样,任他将铁无情带去。 雪花和尚一见大震,道:“姑娘,拦下他们……” 仅这一疏神,锥子那会恋战,一移身,人已随着蝎子身后,射回屋里,那动作真快真速。 雪花和尚怒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冷地,影子道:“有什么不对?” 雪花和尚顿足道:“姓铁的明明已落在咱们手里,你为什么要他们将人救回去,姑娘,你只要一出剑,那个蝎子准会躺下,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突然心软了。” 影子姑娘哼了声道:“你还怕他们跑了不成,别忘了十神露的天池老人的独门法宝,锥子和蝎子虽然行动快速,毕竟还是中了毒,他们只要把铁无情弄进了屋子,保证人人中毒……” 雪花和尚一呆,拍拍那个光秃的和尚头,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影子冷笑道:“你笨——” 雪花和尚此刻眼见铁无情和那些手下个个中毒,心里当真一乐。 他的手在挥动,站在远处的黑衣汉子已蜂涌般向这里扑来,将这间大屋团团的困住。 哈娃娜脸色苍白,铁无情已柔弱的坐在地上,这正是十神露中毒的现象。 她焦急的道:“我必须找到我爹……” 她知道七绝神君是唯一研究过十神露之毒的人,虽未必能解,至少他让这种毒发作的慢一点,或者不让它继续恶化下去。 铁无情叹了口气,道:“兄弟你俩太傻了……” 蝎子颤声道:“只要能救回当家的,哪怕是……” 铁无情苦笑道:“你俩错了,虽然你们把我抢回来了,可是却正好中了影子姑娘的诡计,她知道,你们只要一踏出这屋子,就会和我一样的中毒,十神露的毒,除了天衣老人,天下无人能解,眼前,你俩只怕已经和我一样,如果他们发动攻势,咱们如何去低抗他们……” 仅这几句话间,蝎子和锥子的脸色已呈现出一片青白之色。 锥子暗一运气,满面惊色的道:“我中毒了……” 屋外传来雪花和尚的不屑笑声道:“铁鹰兄弟听着,你们当家的已中毒了,现在,我要你们通通出来向我投降,我雪花和尚也许念在佛祖的份上饶你们不死,除了姓铁的例外……” 屋里这些铁血汉子闻言之后,个个怒发直竖,大眼睁得很大。 虽然当家的栽了,他们却只觉气愤填膺,热血沸腾,个个扯出了刀剑,准备和屋外的人拼了。 铁无情冷冷的道:“全部不准动手……” 那些老兄弟闻言一怔,这话由他们当家的嘴里说出来,着实太意外了。 他们兄弟个个都是肝胆相照,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好汉子,谁又在乎如何的死,当家的突然不准他们动手,那不是比杀了他们还难过…… 其中,有个叫吴汉生的汉子,道:“当家的,我们不懂……” 铁无情叹息一声道:“他们的目地只是我,你们就是拼了也挽不回今日的颓势,为了铁鹰兄弟不能全落在对方的手里,我会和他们谈条件,你们……” 所有铁鹰兄弟俱变了颜色,他们各自互相瞄了一眼,几乎在同时的叫道:“当家的!兄弟们生死与共,谁也不会独活着——” 这一刻,四周的黑衣汉子在雪花和尚的指挥下已冲向屋里。 窗子上,大门上,俱已挤满了黑衣汉子,锥子虽然中了毒,但,那毒尚未完全发作。 他怒吼道:“杀!” 那个杀字一出口,屋里的铁鹰兄弟哇地冲杀过去,顿时,屋里屋外厮杀起来,血光四处崩现,惨叫之声不绝。 铁鹰兄弟个个俱在拼命,出手之恨,还真将屋外的那些黑衣高手暂时击溃。 蓦地里一一 寂寂黑夜中传来一连串密骤的急速蹄声,眨眼间,黑夜里,二十四名红袍高手在陆大先生的率领下狂奔而来。 这些人手里俱握着火油火把,熊熊之光将四野照得通明。 影子姑娘冷冷地道:“陆大!你这是干什么?”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姑娘!铁无情和他那班子兄弟已困死在大屋里,咱们只要给他们一把火烧它个精光,不浪费一兵一卒,岂不是省很多事!” 雪花和尚嘿嘿地道:“陆大!还真有你的,这招可想得妙!” 陆大仰天大笑,道:“你看我的,我要他们全变成红烧鸡!” 此人心肠甚毒,一挥手,二十几骑已挥舞着火把,驰着绕向那栋屋子,立刻有人向屋上浇着火油,熊熊的火炬如散射的箭,已扔向屋顶。 火!一触即燃的冒出了烟一— 一蓬浓密的烟已把那栋大屋罩住,四处有人被呛得咳嗽起来,屋子里的铁鹰兄弟已有人受不了,向外面冲出—— 雪花和尚大叫道:“出来一个宰一个!” 他们在以逸待劳的守候着,两个铁鹰兄弟的头才伸出来,已被外边的刀剑砍了下来,这种危机的情势,立刻使屋里的人全呆住了。 锥子长叹道:“真想不到咱们的兄弟会死在这屋子里!” 铁无情大笑道:“那也好!至少咱们还能葬在一块!” 此刻大伙虽在烈火的烤烧下,但,那火势还没烧过来,浓烟虽然呛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却无人想到逃生这两个字,因为他们知道十神露的毒已完全发作了。 陡地,黑烟中有人道:“你不想活了么?” 随着那浓密的烟雾,铁无情在昏沉中,蓦见是那位影子姑娘。 她真是人如其名,身法之快,若如影子,怎么进来的,连铁无情都没有看出来。 他冷冷地道:“姑娘是要杀我?” 影子冷冷地道:“在这种情况下杀你太没有格调了,我最不喜欢乘人之危,更不喜欢在不公平的情形下取得胜利,不过,你却是我一生中少见的敌手,杀了你我会难过,姓铁的,杀你是必然的手段,不过都是公平的决斗——” 摇摇头,铁无情道:“好气魄,姑娘!如果铁某人今日能幸脱此劫,当会和你做一次公平的交手,毕竟,你是位真正的高手!” 影子姑娘突然笑了起来,道:· “我会给你机会!” 一抖手,一个绿玉瓶子射向铁无情,铁无情接在手中一愣,道:“这是……” “解药!” 空中只有这两个字,影子姑娘人已消逝。 铁无情心里一阵激荡,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欲置他于死地的女人,会将解药送来,在这种情形下,他已顾不得多想了,拔开玉瓶,倒出一颗颗白色药丸,分给了蝎子和锥子,道:“快服下!” 锥子犹疑的道:“当家的,万一这是毒药……?” 铁无情大笑道:“咱们已经是快死的人了,还怕什么毒药?兄弟,姑且相信她一次,影子之名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她不会轻易的毁了她的名声!” 一仰头药已入了口,哈娃娜夺过那个瓶子闻了闻,立刻分给了屋里每个人。 她忍着浓烟的呛咳。道:“含一颗嘴里,此丸不但是解药,还可防止中毒,真想不到那女人的心肠还不错,没有乘危追杀我们……!” 十神露发作得快,解得更快,天衣老人的解药真如神丹一样。 铁无情顿时精神陡长,功力立刻恢复了。 他双目寒光一涌,道:“兄弟,该咱们复仇了!” 屋外影子姑娘虽然仍然站在寒地里,宛如一尊石像的望着这边,但,她脸上已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意。 火势加上风势,那屋子已全在火海之中。 雪花和尚嘴上立刻泛起了狞笑,他不相信那班子铁鹰兄弟能藏在屋里不出来。 他已张了网,只等鱼儿上钩。 陆大先生更是得意这一次他总算解了心头之恨。 影子冷冷地道:“这里就交给你们吧,我不喜欢看这种场面!” 陆大得意的道:“姑娘!火烧铁无情,那可是难得的机会!” 影子嘴角上泛起一丝冷笑,人已缓缓而去。 谁也没有注意她临去的那一抹笑容,谁也不知她私下里已和铁无情会过了面,更不知道他们将有了更彻底的失败—— 影子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寒露里,风在啸—— 火舌已吞噬了那间大屋,四处已有人向外冲了,那是铁鹰兄弟。 陆大先生的脸色开始凝重了,虽然他知道毁灭姓铁的一刻已经到来。 他还是凝重的道:“陆家庄的弟子注意,今夜不准放走一个铁鹰的弟兄,杀一个黄金十两,逮了铁无情黄金百两,蝎子和锥子各五十两……” 此话从黑夜飘了出去,字字句句那么有力,场中二十几位红袍汉子全是陆家久经训练的高手,闻言之后,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迷漫,毕竟,黄金的诱惑太令人着迷,人人都守在最有利的位置,准备抢先出手。 红袍汉子想争头功,黑衣汉子更不怠慢,因为他们代表着林家和范家,他们两家自是不甘示弱,雪花和尚已将赏金颁布了出去,决不输给陆家,重赏之下,人人都是勇夫,这一刻谁也不肯让谁抢了先机。 勇气能破百劫,铁鹰兄弟凭了那股拼死的勇气终于露面了,在铁无情的领导下向屋外踏出来了,在他们身后,浓烟密布,火焰高涨,他们在这种情形下终于弃守那栋大屋子,所有围堵的人都紧张起来,虽然他们全中了毒,还是让这些人提心吊胆。 陆大紧闭着嘴唇,道:“雪花大师……” 雪花和尚的脸也在绷着,嗯了一声道:“什么事?老陆……!” 陆大先生紧张的道:“他不是中了毒么?” 雪花和尚一震,道:“不错!” 陆大先生阴沉沉的道:“中了十神露而能走出来,这似乎不太可能的事,你看姓铁的,站得还是那么笔直,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雪花和尚嘿嘿地道:“十神露绝毒无比,没有解药,谁也治不好他,除非有人送了解药,不过,嘿嘿,那种机会太小了!” 陆大心里一宽道:“那好,咱们去宰了他!” 此刻,数十个红袍汉子和黑衣汉子已在一阵呐喊中冲了过去。 铁无情仰天一声大笑,道:“兄弟,杀吧!咱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蝎子当先冲出来,道:“当家的!你去收拾那个和尚,这里由我们!” 他的剑真利快,一抖剑,已有两个黑衣汉子穿了胸膛,鲜血如泉水般的涌出来。 那悍烈的剑势全随着他身后的兄弟精神大震,纷纷挥剑杀去。 雪花和尚一愣,道:“怪不得铁鹰兄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闯出这么大的名声呢,他们虽然在恶劣的环境下,依然有这么神勇的斗志,真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陆大心底一沉,道:“你看他们哪像是中毒的样子?” 话未说完,铁无情已如一只翔翻在空中的大鸟向他俩疾掠而来。 雪花和尚的手掌一合,惊声道:“他还能动手……” 铁无情人在半空,长剑已疾劈而落,道:“雪花,你没有机会了!” 雪花和尚蓦见一片光暴闪而来,人已疾移而闪,他故意移向陆大先生的身边。 陆大已抖剑劈了出去,道:“雪花,干了他!” 铁无情已动了杀机,脸上那股寒霜已令雪花和尚心颤胆寒的有了惧意。 陆大那一剑可说是快速已极,谁知铁无情连看不看一眼,冷剑已划了过去,硬将陆大那一剑给砸向一边。 雪花和尚双掌翻飞,股股强劲的掌劲罩向铁无情,而陆大更是拼命的连着挥出去八剑—一铁无情处在两大高手的夹攻下,居然面不改色,他身子连着跃,先避过雪花和尚那浩强的掌劲,剑刃突然一个回转,光刃在挥动间流闪。 陆大的眼睛在强光中居然看不出何处是剑、何处是影,他只觉自己的小腹上如被割开了的刺痛,在惨叫声中,他的肚子给挑开了,连肠子都给翻了出来。 陆大颤声叫道:“雪花!救我……” 雪花和尚那份惊骇简直不是笔墨所能形容,他简直不相信铁无情中毒之后还有这份威力,轻易的挑了陆大先生。 他吓得急速而退,颤道:“你不是中毒了?” 铁无情用剑指着雪花,冷笑道:“不错!我是中过毒,不过,毒已解了!” 雪花和尚大叫道:“我不信!除非天衣老人亲来!” 铁无情冷冷地道:“他是来过了,不是他本人,却派了个人!” 雪花和尚脸色迅速大变,他身子连着旋了七旋,人已退出三丈之外。 厉声道:“姓铁的!我会查出来的,你等着,我会再找你!” 仅这三两句话的空间,人已在七丈之外,铁无情满脸不屑的一笑。 他高声道:“记住!没有下次,你还是躲远点——” 陆大先生给劈了,雪花和尚跑了,剩下的那些汉子已知道事态的严重了。 他们奔走、逃逸着吼道:“兄弟,别拼了,咱们快逃命吧!” 遍地血腥,都是尸首,这一仗是酷厉的残杀,铁鹰兄弟死里逃生的情况下,个个拼命,那昂扬的勇气,愤烈的情潮,使他们的杀意浓烈,刀刀见血,剑剑夺命,陆家和林家的手下死伤得太多了,屠一刀服了解药,已恢复了精神,他憋了一肚子气而不能参与这么惨烈的盛会,始终认为是件憾事。 他吼道:“妈的,我老屠居然没有赶上这个场面!” 铁无情呵呵地道:“老屠,你又何必那么呕,机会可多着呢,以往咱们都处在挨打的地位,这几个令人可恼的东西,处处想毁了我们,打击我们,我们不能再被动,我们要立刻出击,休养几天,有机会让你杀个够!” 老屠一扬眉道:“那就好,否则我出不了这口气!” 长叹一声,铁无情叹道:“这次咱们能转败为胜,真亏了影子……” 老屠一呆,道:“那女人可厉害的紧,她如果不离开,咱们的损失将不知增加多少,当家的这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娃娜忽然冷冷地道:“人家可是当家的红粉知己,偷偷送来解药……” 话中有话,语中含醋,谁都听得出来,酸溜溜地、直滴心坎,屠一刀是个老粗,闻言禁不住呆了呆。 哪知铁无情情绪黯然的道:“咱们的确欠了人家!” 一瞪杏眼,哈娃娜道:“你只知道欠了人家,别忘了,人家还会向你索命!她救你,并不是特别对你好感,而是她不想用这种方式杀你,她要很公平的解决掉你!” 点点头,铁无情道:“我明白!” 哈娃娜今日一反常态,道:“明白就好,千万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酷厉自己,她这也是一种手段,正是要你欠她什么,然后,她会慢慢的向你索回这些欠债,那正是表现她能力的地方!” 别看哈娃娜平日不甚爱说话,此刻话匣子一开,便句句锋利,字字能响,令人对她有种刮目相看的感受。 铁无情眉头一皱,道:“整理队伍,咱们出发了!”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了什么,脑子里思思念念都是黄衫少女的影子,他想拂掉这缕思维,可是,她却如一个看不见的幽灵一样,一直在他眼前晃动。 蝎子将人数点清之后,道:“当家的,咱们要出发了!”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派出兄弟,我要林善和范老六的脑袋!” 雪飞狐、陆大已经伏首,而范老六和林善却始终轻易不露面,对铁无情来说,他们只要存在一天,那仇恨便如啃噬他内心的一条毒蛇,使他日夜都不能安枕,想想父亲惨死的情形,他眼里顿时散射着那股无法消逝的恨意—— 蝎子恭身道:“当家的放心!不出三天,必有消息!” 点点头,铁鹰兄弟在当家的统领下,数十个兄弟向苍茫的阴影中迈进,在他们的身后,尚传来声声鬼啾般的嗥叫,那种无奈的惨叫…… 西阳山神庙。 那是座已破落颓毁的山神庙,是穷家帮设在西阳的分坛,这座山神庙外表虽然已破败不堪,但庙里已收拾得一尘不染,穷家帮弟子一大早就派人将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西阳山各路山径小路,全有穷家帮的弟子来往,这是他们穷家帮要在这里举行秘密会议,不容一个外人参与,所以事先全加派了人手,严防有外人闯入—— 而在入口外,每处可登山的道上,都在路边放了一只破碗,碗里盛了点残饭,然后,在碗里插了一根香,这是穷家帮的规矩,只要有秘密集会,破碗插香头,只要在道上跑过,混过、或听过的江湖朋友,都会远远的避开,那是告诉他们穷家帮在这里办事,没事者请回避,免得惹了麻烦。 今日,西阳山各路口都放了破碗,也插了香头。 日头刚刚升了起来,满山的云雾已渐渐散去,草梗间的寒露尚泛着晶莹的露光,自各山道口已见穷家帮弟子,三二、两两的向山神庙行进,穷家帮有数十年的历史,辈份高低,划分得很明显,每个进山神庙的汉子都是极有身份的人,依照顺序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 晌午刚过,有资格进山神庙的人已差不多全到了,没资格或辈份低的,全坐在山神庙的四周,虽不敢高谈阔论,但都在私自低语。 仿佛,穷家帮已发生了大事…… 当—— 那是穷家帮的破锣,别看只是一面破黄铜锣,却是数代相传的破锣,在这面破锣的后面,代表着帮主的威严和地位,历代祖师,都在这面破锣下曲膝,锣声一响,所有在场的穷家帮弟子,全都恭身的肃立着,他们知道穷家帮的当家老祖宗到了。 果然—— 不远处,六个破衫破裤的穷家帮弟子在前开道,两个穷家帮弟子抬着一个滑杆(即软轿,两个人抬的),穷神苍白着脸,面若黄蜡样的斜倚在滑杆上,一面破棉单子覆在他的肚子以下,而却没有看见他的脚露出来。 四周的弟子已高声叫道:“帮主好!” 穷神只是挥挥手,面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他一摇一晃的被弟子送进了山神庙…… 第二十九章 山神庙里已挤满了帮中各分坛的重要负责人,他们一见帮主进来了,全按照穷家帮的规矩,俱单足支地,右手斜垂,指着地,那是他们见帮主的大礼,穷神斜倚在滑杆上,被抬在供案前,立刻有弟子献上三炷香,穷神手拈信香向山神像拜了三拜,然后,那些弟子接过三炷香,插在香炉里。 半只鸡、半条鱼、两根卤黄瓜,一只破碗盛着酒,这就是穷家帮敬拜先祖的供品,供品须乞讨而来,不可买来上供,穷家帮虽然已历经数代,他们却始终守着规矩一一半晌,祭拜完毕,所有弟子全盘膝坐在地上。 穷神挥挥手,道:“小毛,宣吧!” 小毛是穷家帮百忍堂的坛主,负责穷家帮的文宣工作,一切章法规矩全由小毛负责,他立刻行了一礼,大声道:“穷家帮要立新帮主……” 帮中诸人似乎已料到怎么一回事,俱没有言语,小毛看看没什么反应,立刻高声道:“请曲姑娘上殿……” 黄衫少女由两名穷家帮弟子陪伴下跨进了山神庙,顿时,庙中弟子起了一阵骚动,他们本来以为未来的帮主一定是各分坛的重要人物中选出来的,哪知却是穷神的干女儿曲姑娘,这种结果立刻有人议论起来。 只见一个汉子站起来,道:“帮主,这与规矩不符……” 穷神呵呵一笑道:“高柱子,你先别说话,我会有交待的……” 黄衫少女上前叫了一声道:“干爹……” 穷神面色一凝,道:“你可愿意领导穷家帮上万弟子……” 黄衫少女一摇头,道:“不愿意……” 这又是出人意料的答复,要知穷家帮弟子满天下,在江湖上自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只要是穷家帮弟子,哪个不想登上此座?而曲姑娘却毅然回拒,怎不令在场的弟子讶异而震,个个都愣在那里。 穷神全身一震,道:“婉儿,说,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穷家帮名盖天下,帮中人才辈出,谁能领袖穷家帮谁就能拥有天下……” 曲婉儿摇摇头道:“干爹,穷家帮固是天下第一大帮,但婉儿志不在此,我只知道干爹的脚给人剁了,那个人是空前之敌,婉儿和他交手,却没能替你老人家报仇……” 穷神一颤道:“连你都不行?” 穷神对自己这位干女儿的武功知之甚详,功力之高,剑术之精,连他都自叹弗如,江湖上虽不知曲婉儿之名,但对影子的大名却不会陌生,如今连她都不是铁无情的对手,可见铁无情是何等的高绝了。 曲婉儿黯然的道:“我俩虽难分高下,但,我决不愿和这样的人敌对,他不但是个武者,也是个人才……” 她是个多情的少女,自从上次邂逅之后,脑海里不停回旋着这个青年的影子,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何以会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的关怀…… 穷神变色道:“婉儿,难道你忘了,我这双脚是怎么断的?别忘了,你这条小命是我捡回来的,你的功夫是我把你送给了因师太,你才有今天的成就,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要不要给干爹报仇……” 苦涩的心,艰涩的情,曲婉儿突然发觉未来这条路太难走了,她碍于穷神的恩情,她不能去喜欢这样的敌人,碍于道不同,不能有任何私欲,在恩重如山的情形下,她没有选择,没有自己选择的路…… 颤了颤,曲婉儿道:“干爹,我……” 穷神哼了一声道:“很简单,穷家帮帮主你不干也行,但,你干爹这个仇,这股恨,你非报不可,现在你老实的跟我说,你要不要替干爹出面……?” 高柱子闻言大怒,道:“帮主,咱们穷家帮弟子上万,高手何止千百,一个女人武功或许不差,但,咱们穷家帮未必要靠她替你老报仇……” 穷神闻言大怒,道:“高柱子,你知道她是谁?” 高柱子一怔,道:“弟子愚昧……” 穷神冷冷地道:“影子,她就是影子……” 这真是人的名树的影,穷神的一句话,立刻使殿上数十个穷家帮高手议论起来,江湖第一杀手影子,那神秘的人物居然会是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对这些刀头舐血,嗜武如命的江湖高手来说,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俱咽了一声,所有目光全落在曲婉儿身上。 高柱子吓得不敢吭声,一屁股坐了回去。 曲婉儿苦笑道:“干爹,何必告诉他们这些……” 穷神哼了一声道:“他们生来贱骨头,如果我不说出你是谁,他们决不会答应你当他们的帮主,现在你公开身份,他们只怕再也不会放个屁……” 果然,穷家帮弟子都沉默了,影子的名气太响了,多少黑道巨擘,多少英雄之士,都死在这样一个少女的手里,穷家帮弟子大多是街头的混混,黑道的卒子,他们没有明显的是非之分,却有江湖中的义气,敬重的是有本事的汉子,佩服的是真正的英雄,影子之名名冠江湖,哪管她是男是女,顿时全肃然而敬…… 穷神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曲婉儿感伤的道:“干爹你的恩情我永生不会忘,虽然铁无情是个可怕的对手,我还是要杀他,如果我杀不了他,我自己就死在他面前……” 穷神一呆道:“你有难言之隐一—” 摇摇头,曲婉儿伤情的道:“没有。” 穷神嘿嘿地道:“那好,穷家帮十堂八分支,上万弟子全由你调度,你看要多少人,我现在就将人交给你……” 曲婉儿淡淡地道:“我一个也不要,有我们这种身手的人,带了人反而累赘,我要凭一人之力,和他作个了断……” 穷神双目一翻,道:“雪花和尚呢,他不是和你一路么?” 曲婉儿不屑的道:“他是百善大师的弟弟,自己没本事,光想拾便宜,这个人我不想和他合作,我一向独来独往……” 说完,她转身向庙外行去,穷神想说什么,但到了嘴边的话,他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干女儿了…… 迎着风,发梢子随风飘扬,曲婉儿孤独的下了西阳山,眼眶里盈满了泪水,自幼的变故,使她坚强的熬受着那无情的苦痛,虽然她是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她却从不掉眼泪,如今,却为一个刚结识不久的男人伤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么? “你哭了……” 以曲婉儿那身高绝的武功,居然有人近了她的身边而不自觉,可见来人是何等的可怕,她心弦剧烈的一颤,只见一个年青人双手背负在身后,带一抹轻淡的笑意,那么潇洒的望着她。 曲婉儿一呆道:“董良是你……” 董良在江湖上有飞龙公子之称,是了因师太的大弟子,也是曲婉儿的师兄,两个人同时学艺,同时踏入江湖,同时博得不同的名声,飞龙公子之名虽无影子的名气大,武功却绝不在影子之下。 飞龙公子董良淡淡地道:“婉妹妹,谁给你气受了,我杀了他……” 凄凄迷迷的一笑,曲婉儿道:“谁敢给我气受,师兄,你来这里干什么?” 董良面上杀机一涌,嘿嘿地道:“师父命我帮助你,听说铁无情是近年来最年青的高手,这样一个人,如果不会会他,岂不是太遗憾了……” 曲婉儿一震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董良冷冷地道:“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雪花和尚已把全部经过都告诉我了,你有机会杀他,而却借故走了,婉妹,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曲婉儿冷冷地道:“你要听雪花那张破嘴到处乱宣,我也认了,不过杀不杀他,是我私人的事情,连师父都管不着……” 飞龙公子董良嘿嘿地道:“听雪花和尚说,你喜欢上这个姓铁的……” 曲婉儿闻言一震,道:“那又关你什么事……” 她在愤怒之下,已忘了董良是她的大师兄,要知曲婉儿一向任性惯了,连因师太都要让她三分,董良在江湖上也一向自视甚高,哪个不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公子,唯独这个小师妹,素来不将他放在眼里,他闻言愤愤地道:“别忘了,我们是同门师兄妹,也是青梅竹马……” 曲婉儿摇摇头道:“不错,我们只是师兄妹,却不是情侣……” 飞龙公子董良神色大变,道:“好呀,你真喜欢上那小子了……” 曲婉儿点点头,凄凉的道:“也许是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遇上他后,就下不了手,师兄,这不是平常的我呀……” 飞龙公子董良嘿嘿地道:“我替你杀了他。” 一震,曲婉儿的双眸突然一寒,道:“不,谁要你多事……” 飞龙公子董良冷笑道:“我不容许任何人给你委屈,更不要你为了这种男人难过,婉妹,雪花已探听出消息了,姓铁的已派人去林善和范老六家,他要毁了这两家,雪花棋高一着,已将这两个人送到落星堡,并请了玄天观三叶老道,在落星堡等着姓铁的上钩……” 曲婉儿的心神直颤,落星堡已是个难缠的地方,再来了个三叶老道,铁无情纵然是三头六臂,只怕也讨不到便宜,况且,师兄飞龙公子更非易与…… 她冷冷地道:“你准备插上一手……” 飞龙公子董良大笑道:“那当然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姓铁的大名,师妹,我要当着你的面宰了姓铁的,让你瞧瞧,师兄这几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说着突然仰天大笑,那种得意的神情和笑声,竟然使曲婉儿觉得呕心,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听到有人要对铁无情下手,顿时反感起来,尤其是飞龙公子董良那种神色,更人厌恶不已。 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你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说完话,人已黄衫飘飘,真往外行,飞龙公子董良虽然紧随在她身后喊她,她根本不予理会…… 曹家屯有百来户人家,在这里是周围数十个乡镇的总市集,三天一小集,五天一大会,于是,曹家屯便成了这里最热闹的地方,虽然只有百来户人家,各行各业却都集中在这里,西来顺的包子,东兴楼的烤鸭,和兴堂的绸缎,老山羊的刀剪……在这里应有尽有,连赌馆,妓院,一应俱全,过路的江湖客只要走到这边来的,无不借机来这里走一趟,不是进场子玩两把,就是逛逛窑子…… 曹家屯那条唯一的大街早巳是游客如云,人来人往的在那里逛着,东兴楼鸭庄的楼上,此刻,坐了三个汉子,铁无情在喝酒,锥子和蝎子依着楼头的窗子而坐,他们似乎没有心思吃喝,眼光一直落在街心上,注意着街上每一个行人…… 晌午,街头上突然出现一个银袍的汉子,在两个汉子的陪伴下,自街头往这边逛来,锥子点头道:“楚霸……” 落星堡二当家的楚霸在道上可是响当当的人物,落星堡离曹家屯只不过三里多路,楚霸闲来无事,总是到曹家屯逛逛,曹家屯鲜有不识楚爷的…… 果然,楚霸也是朝东兴楼来的,只一会,楼梯响起了脚步声,楚霸在铁无情隔桌坐了下来,他向四周看了一眼,目光的余影掠过铁无情的脸上似乎是怔了怔,锥子站起来,拱手,道:“楚爷,可识得小弟……” 楚霸一震,啊了一声道:“锥子,久违了……” 说着站起来,移了过来,锥子是何许人,楚霸心里雪亮,他先看了蝎子一眼,立刻又呵呵地道:“甭说,容我猜一猜,这位是蝎子,那位一定是铁兄弟了,江湖上不认识三位的只怕不多……” 招子果然透亮,只要那么一眼,很快就认出了谁是谁,仅这份眼力,就够让人瞧的了。 铁无情拱手道:“楚兄,请坐——”。 楚霸是个豪爽而干脆的人,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挥挥手,让他那两个跟班的先到楼头下去坐,这人就是那么上路,在这种情形下会见了铁无情,他知道这决不是巧合,而一定是他们早摸准了自己的行踪,有意在这里相候,让自己手下留在身边,有许多话中只怕不容易出口—— 楚霸看了铁无情一眼道:“铁朋友,如果楚霸料得不错,三位是有意在这里等小弟,咱们都是道上的兄弟,说话不必拐弯抹角,我明白,三位一定是为了范老六和林善来的……” 大拇指一竖,连铁无情都佩服这位爽直的汉子,既是道友,挑明了说,这才是江湖汉子,铁无情微笑道:“楚兄真是快人快语,果然是条汉子,不错,兄弟这次来确实是为了他们两个来的,我们知道他们进了落星堡,无非是想借落星堡的大名,寻求生存,当然,以落星堡在江湖上的地位,足有能力保护他俩,不过,我怕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无非是向楚爷打个招呼……” 楚霸心里一凉,只觉那股血往上冲,凭铁鹰兄弟的大名,人家居然这么推崇自己,那是瞧得起自己,瞧得起落星堡,虽然大家是初次谋面,仅这份礼数,够让人感动了,楚霸连忙道:“谢谢铁兄弟瞧得起小弟,范老六和林善跟本堡并没有多厚的交情,只是落星堡的当家的翻天手侯老爷碍于雪花和尚的面子,才出口应诺……” 锥子叹气道:“侯老爷子交上雪花这个人,只怕日后会为落星堡带来无穷尽的麻烦,楚爷咱们是一见如故,可说是肝胆相照,铁当家的不想与贵堡成了敌人,所以今日专程向楚爷打个招呼,望楚爷能进言—二……” 楚霸面色一惨,、道:“当家的未必听得进,不过小弟当尽力而为……” 锥子沉思道:“楚爷,如果这两个在明日日落之前不走出落星堡,我就要进堡请他们出来了……” 楚霸想了想,道:“能不能晚二天……” 锥子一怔道:“为什么?” 楚霸沉思道:“据我所知,林善两天后会出堡接三叶道人,如果诸位能在堡外将他截住,岂不是……” 锥子抱拳道:“谢了,楚爷,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只有一个林善,也够我们感激的了,冲楚爷这份义气,铁鹰兄弟决不会动落星堡一草一木,当然,落星堡侯老爷于那方面还要楚爷关照一二……” 沉思片刻,楚霸道:“那好,我回去就把铁兄弟的意思转告老爷子,不过兄弟也不过是尽人事,至于侯堡主有何打算,那就不是兄弟所能担待的……” 楚霸能居落星堡二档头,自有一番本领,他深明大义,四方英雄都跟他有那么点交情,也就是人够四海,精明达练,是个很可以交的朋友。 说完话,一抱拳,转身下楼而去。 蝎子望着他的背影,道:“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人话。” 锥子淡淡地道:“这个人还很上道,不是个诡诈的人,不过,那个侯堡主却是个难缠的人物,听不听楚霸的就很能说了。” 铁无情想了想,道:“咱们就把计划延后二天,先擒住林善,挫挫他们的锐气,听说三叶道人很不好缠,要截林善,首先须防这个人……” 蝎子想了想,道:“这事交给我和老屠去办,林善那小子虽然武功不错,你晓得,我和锥子却不是善与之辈……” 摇摇头,铁无情道:“别忘了,还有个三叶道人……” 蝎子一震,道:“当家的要亲自出马——” 铁无情点了点头,立刻摊开一张地图,将落星堡四周的通路全研究了一遍,吩咐锥子派兄弟立刻插旗,凡进出落星堡的人,全留点意。 二天后—一 落星堡的前后大门通道,全有铁鹰兄弟化了装易了容,严密的监视着进出的人,他们有的扮成夫子,有的化装成耕夫,落星堡的后门倏然开了个小门,四匹健马驮着四个人疾速的往外奔去,这四条汉子虽然穿的不像普通江湖人物,但个个身手矫健,行动如风,铁鹰兄弟立刻把消息传出去,蝎子先得到消息,已和锥子守在这四个汉子的必经之路上…… 但,他没有乱动,因为他们发现这四个汉子里面没有林善的影子,这四个汉子仿佛是在巡视路上的情形,一路疾驰,四处张望,然后,他们又奔回堡里…… 锥子神色一变,道:“这是什么意思?” 蝎子沉思道:“探路……” 果然,没多久,堡中又现骑影,一行十余骑挟着奔势向这里奔来,当先那个紫衣老人果然就是他们等待的林善,但紧靠林善旁边的竟是楚霸,铁鹰兄弟没想到楚霸会陪着林善去接三叶道人。 眉头皱了皱,锥子道:“麻烦了,有老楚在,这事就不能下手了。” 蝎子冷笑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已向姓楚的打过招呼,他硬要插手这档子事,表示咱们的奉劝已不发生作用,他们的侯堡主一定不答应这件事……” 话语间,十余骑士如飞而来,锥子立刻示意守在林子里的兄弟,绊马索已暗暗备起,得得的蹄声呼啸而至,只听锥一声大喝道:“拿下—一” 那十几骑在穿过林子之时,蓦闻一声大喝,紧接着绊马索往上一拉,那些人纷纷跌落马下,林善终究是经验丰富之人,虽然神情大变,已挥掌劈倒眼前的一个铁鹰兄弟,他喝道:“楚霸咱们中伏了!” 楚霸大叫道:“什么人敢在这里向落星堡下手!” 锥子和蝎子早有默契,两人身形一分,锥子已将楚霸引开,一剑劈出后,道:“姓楚的,过来。” 楚霸果然神勇的扑过去,蝎子借这瞬间已挥剑向林善攻去,刹那问,两方人马已交击一起—— 锥子低声道:“楚兄,你不该来……” 楚霸苦笑道:“兄弟,不来行么?堡主要我陪他接人,我能不来么,现在你砍我一剑,我须回去复命了……” 锥子哪能杀老楚,他在空中胡乱的划了几剑,哪知楚霸忽然自己用剑砍了右臂一剑,鲜血顿时如泉水样的涌出来,他低声道:“兄弟,我只能帮到此处,你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拿下林善,否则,本堡中人立刻就会赶来,那时候,姓楚的想帮也帮不上了,一旦本堡插上手,我们就是敌我了,楚霸不会承认今日之事……” 说完人已翻身飘去,嘴里大叫道:“兄弟,退——” 楚霸挂彩了,落星堡的弟子纷纷带着他后撤,林善一见大骇,拔身冲出去,他也要逃—一蝎子连着三剑,道:“哪里去……” 铁鹰兄弟的目标就是林善,哪会让他轻易的离去,团团的将他困住,林善眼见不去不行了,长叹一声道:“罢了,我?显浴?br> 蝎子嘿嘿道:“林善,你想不到有今日吧……” 林善一脸苍白,眼里竟含着一泡泪水,他索性一闭双目,放弃了挣扎,蝎子刚走上前,只听半空里响起一声大吼道:“别碰他……” 随着一道灰影子半空而降,那威势当真是吓人—— 第三十章 铁鹰兄弟眼见林善已成网中之鱼,插翅也飞不了,那知半空里一声大喝,随着飘来一道疾快的灰影,蝎子只觉头顶上劲风响荡,气势压人,他蓦然—一个退身,林善身旁已站着一名胸绣八卦的中年道人,双目威梭的瞪着蝎子,那神情好不冷酷。 林善全身一颤,道:“道长……” 这名威猛的道人正是玄天观的三叶道长,也是林善费尽了所有心血请来的三叶道长,此刻他是死里逃生,眼见要落进铁鹰兄弟手里,三叶道人已适时赶到,哪能不使他惊喜万分。 蝎子冷冷地道:“道长,这件事你最好别插手……” 三叶道长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我管定了,林善是我的朋友,谁要和他过不去,谁就是跟玄天观有仇,任何人都别想从我老道手里把人带走……” 蝎子双目一寒,道:“三叶,你就先接我一剑……” 蝎子的剑即快又狠,一招出手,锋利的剑刃迅快的切进三叶道人的胸前,准知三叶道人一声冷笑,人影已失,蝎子只觉背后生风,一股大力已自背后撞来,他疾快的一个移身,肩头上还是被那浩巨的劲力撞到,砰地一声,人已栽倒地上,只觉一股巨痛传来,使他差站不起来。 三叶道人不屑的道:“这就是铁鹰兄弟么?江湖上都说铁鹰兄弟个个神勇,有万夫莫敌之勇,今日一见,嘿嘿,也不过如此,我真不明白,他们的万是怎么闯出来的……” 锥子怒吼道:“妈的欺人太甚……” 他刚冲上去,三叶道人已一挥手,道:“别妄动,我要见姓铁的,听说铁无情是个人物,连穷神和百善和尚这样的人物都栽在他手里,江湖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老道倒要瞧瞧。” 锥子冷冷地道:“当家的如果来了,你牛鼻子老道只怕不会这么轻松了,如果我是你,立刻挟了尾巴转身就逃……” 此刻,林子里埋伏的铁鹰兄弟已将林善和三叶道人团团围住,那知三叶道人却丝毫不惧的嘿嘿冷笑,就在冷笑中,远处已响起蹄声一— 落星堡已有人向这里奔来,那是落星堡的快骑队,有七卜余个,领头的是个长髯飘胸的半百老人,楚霸虽然伤了手臂,已包扎好了,紧紧随着这名老人身后,显然,这位就是闻名天下的落星堡堡主侯老爷子了。 快速的奔驰,震的地面咚咚而响,七十余骑刹那间已到了跟前,落星堡的人身手快速,已和铁鹰兄弟壁垒分明的对上了。 三叶道人连忙拱手,道:“侯堡主——” 落星堡堡主侯老爷子呵呵地道:“道长,久违了,铁无情真狂呀,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居然敢公然掳人,这还不说,他们不但在我的地盘上不将本堡放在眼里,更伤了楚霸……” 三叶道人大笑道:“堡主,狂人自有狂人磨,铁无情胆子大,侯老爷子的威名更不差,今日我们玄天观就和落星堡联手将姓铁的这一千兄弟砌底毁灭,让他永远爬不起来……” “妈的,你们是老寿星啃砒霜,不想活了。” 三叶道人不屑的道:“一个杀手那成气候,蝎子,你们这一行有那个让人佩服,那个让人瞧得起……” 那知他的话声甫落,夜影下,突然响起一声冷笑,紧接着四道人影如幽灵般的缓缓走了出来,首先落人眼廉的是那名黄衫少女,跟在她旁边的是飞龙公子董良,再后面是雪花和尚和范老六。 影子。 影子曲婉儿一脸寒霜,瞪着三叶道人,冷冷地道:“我也是这一行的,你刚才连我也骂了一—” 三叶道人并不识得曲婉儿是谁?一见她居然冲着自己来的,心里不禁有股气往上冲,他自认在道上辈份很高,与落星堡主侯老爷子平起平坐,那会将这黄衫少女瞧在眼里,冷冷地一哼,道:“你是谁?” 曲婉儿冷冷地道:“影子。” 三叶道人全身一震,他决预料不到眼前这位黄衫少女会是久负盛名的江湖神秘杀手——影子,一愣之下,那干涩的脸上泛起一阵抽搐,道:“那又怎么样,在本道人面前又能怎么样?” 曲婉儿冷笑道:“杀你。” 仅仅是那么两个字,一缕剑光耀空飞来,谁也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三叶道人只觉嘶地一声,八卦袍上已被割了一道口子,这还是他闪的快,不然,那一剑定会将他穿了个洞。 三叶道人怒吼道:“丫头,你……” 林善跃身拦在两人中间,道:“别动手我们是自己人……” 雪花和尚急忙道:“姑娘,别忘了,咱们的对手还没出现呢,如果自己人先伤了和气,那岂不是落人口实……” 曲婉儿不屑的道:“没有三分三不会上梁山,牛鼻子,这是给你点警告,下次再口出恶言,我影子就先割了你舌头……” 三叶道人在玄天观也是一方霸主,江湖上哪个不敬他为道长,如今,却受了一个小姑娘的凌辱,怎不令他愤怒难忍,他单掌挥起,叱道:“你找死……” 掌刃刚刚举起,落星堡堡主侯老爷子已发话道:“道长,别和孩子争,咱们可不能失了身份……” 曲婉儿狠狠瞪了落星堡侯老爷子一眼,她今日仿佛跟每个人都有仇似的,连落星堡侯老爷子的帐都不买,殊不知此刻她恨不得这些人通通滚,让自己在里单独和铁无情博一生死,这正是女儿小心眼的想法……飞龙公子董良道:“师妹,咱们等姓铁的……” 落星堡侯老爷子高声道:“蝎子,你们当家的呢……” 蝎子冷冷地道:“急什么?慢慢会给你送终的……” 侯老爷子怒声道:“徒儿们,给我砍……” 此人也动了真怒,落星堡在江湖上一向名声响亮,那晓得在自己家门口,楚霸居然被铁鹰兄弟砍了一剑,在侯老爷子来说,那真是面上无光,他哪知楚霸为了落星堡往后的安逸,暗中和铁鹰兄弟串通好,否则,凭楚霸那身武功,锥子真想伤他也不会那么简单。 楚霸大声道:“慢着,当家的,咱们急也不急在一时,如今铁鹰兄弟已在咱们的控制下,何不等姓铁的来了再说。” 楚霸开了腔,落星堡弟子俱按剑不动,但,个个如咱临大敌似的,将林中的铁鹰兄弟严密的防守着…… 突然—— 远处响起一声弹剑声,大伙突闻这缕剑吟之声,俱是一愣,举目一看,在路旁那棵大树下,并排的站着三个人,铁无情在玩弄手中的王者之剑,云标和屠一刀站在他两旁,三个人何时来的,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份身手,这份机灵使场中的人全部一震,飞龙公子董良最不服气,凭他们的功力和眼力,有人从他眼皮子下掠过而不知,对他来说那是不可能的……… 雪花和尚大叫道:“董公子,那就是姓铁的……” 铁无情双目一寒,盯住雪花和尚,道:“和尚,我说过,别让我再碰上,否则,你那条命就得赔上,怎么样?请了帮手就可以不可一世……” 雪花和尚怒声道:“他妈的,我还会怕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雪花和尚想起兄长百善的惨死,那股子隐藏在心底里的怒火就蓦然的冲了上来,一声厉吼,一掌往铁无情的胸前推去,在雪花和尚的想像中,他只要一动手,飞龙公子董良还不立刻就出手,那知道飞龙公子董良是狐狸中的狐狸,他有意看看铁无情的出手路数,雪花和尚一出手,他居然动也没动。 雪花尚的掌势一起,铁无情的剑已穿了过去,他似乎不给雪花和尚有脱闪的机会,仅见剑光一闪而没,空中便溅起了点点滴滴地血光,那快速的冷剑,凭场中诸人的目力,没有一个人能看他的剑是如何出来的,哇一— 雪花和尚只有一个照面,铁无情的剑已在他脑壳上敲破一个血洞,他身子一阵晃颤,人已倒地而死,这种快速的死法,将所有的人全震骇住了。 此刻,场中的每位响当当的人物,才知道铁无情的万儿不是平空飞来的,人家是用真功夫换来的,仅一招解决了雪花和尚,他们扪心自问无人办的到。 飞龙公子董良神情一变,道:“好剑法。” 铁无情冷冷地道:“各位,在下和各位并无深仇大恨,并不想以血相报,今日来贵地,不过是为了报家父的血海深仇,我的仇人只有二个,林善和范老六,如果各位不横加插手,铁鹰兄弟决不会为难各位,如果那位一定要强出头,就别怪我姓铁的出手太狠——” 场面上已交待的很清楚,一番开场白,兼顾了江湖上应有的礼数,林善和范老六已神色大变,他们没想到铁无情数日不见,功力更加精进,仅那一手剑法,已令他们寒了心,林善向三叶道人看了看,那是一种可怜的神色,三叶道人嘿嘿地道:“铁当家的可愿给贫道一个薄面……” 他已不再狂妄,口气上软化很多,这个老道聪明的很,他可不愿意和铁无情立刻翻脸,从刚才铁无情杀雪花和尚的手法上,他知道自己这趟落星堡是来错了。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我给你面子,你可曾给我面子,三叶,铁鹰兄弟要办事,你要强自出头,这是谁不给谁的面子?今日之事很简单,如果你真要面子,就快离开这里,否则,别怪铁鹰兄弟不给面子了。” 三叶道长何曾料到铁无情会那么狂妄,那么不给自己留余地,在他来说,刚才那一番说辞可说是相当得体,谁知道当着众人的面前,铁无情是毫不卖帐,他闻言色变,怒声道:“姓铁的,你好狂。” 冷冷一笑,铁无情道:“那不是狂,是一份自重,你以为玄天观三个字就可走遍天下,要知道比你行,比你高的人不知凡几……” 三叶道人尚未说话,林善已大声道; “道长,这种人是有理讲不清的,他既然不给道长面子,道长也不必客气,咱们跟他拼了……” 三叶道长嘿嘿道:“他自以为高明,本道长就给他点颜色……” 说着,他自身上解下了剑,徐缓的将剑斜驭在胸前,蝎子首先忍耐不住,冲了出来,道:“当家的,这个交给我,他刚刚劈了我一掌……” 铁无情哦了一声道:“蝎子,我知道你那一掌挨得不轻,这个仇交给我吧,我只想知道他是用哪只手劈你的,我要剁下他那只手掌给你陪罪。” 这口气真狂,狂的三叶道长变色,狂得落星堡侯老爷子心胸颤悚,狂得飞龙公子董良暗中有气,狂得林善和范老六胆颤心惊…… 独有黄衫少女曲婉儿面上层露笑容,她似乎被这位狂妄的年青人豪情所折服,欣赏的望着他…… 飞龙公子董良冷笑道:“真想不到世上还有比我董良狂的人……” 铁无情大笑道:“又有一位朋友有兴趣了,也好,各位,我铁无情今日要解决的是一份仇,一份恨,哪个要硬架梁的请一并出来,否则,就请退出这里……” 楚霸大声道:“落星堡退出——一” 此语一出,不但落星堡弟子一愣,连落星堡主侯老爷子都僵在那里,他诧异的望着楚霸,道:“老楚,你这是干什么?难道那一剑白挨了……” 楚霸大声道:“那一剑是我和铁鹰的私人事情,咱们落星堡也是江湖第一大堡,如果为点滴小事就拉人硬?桑慌掠兴鹇湫潜さ耐腥嘶崴翟勖窃谧约业嘏躺掀鄹喝耍ぶ鳎丝淘勖欠覆蛔拧?br> 落星堡主侯老爷子是个何等聪明之人,楚霸之言已将他点醒了,他知道犯不着树立铁无情这种强敌,如果今日没有把握一举灭了姓铁的,往后的落星堡只怕麻烦不小,他嘿嘿地道:“那好,你的事日后再说……” 一挥手,落星堡的子弟立刻退了回去,落星堡这突然一退,范老六和林善全傻眼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形出现,咬了咬牙,两个人已互相瞄了一眼。 铁无情抱拳道:“老爷子,楚朋友,铁鹰兄弟谢啦!” 楚霸回头笑了笑,挥挥手,数十骑缓缓而去。 林善怒叱道:“妈的,我们给那只老狐狸卖了……” 范老六嘿嘿地道:“有三叶道长、飞龙公子、影了三大高手,再加上我俩,真的拼起来,未必就怕他……” 不屑的一笑,铁无情冷冷地道:“你俩的护身符都走了,我看你俩准备纳命……”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父亲铁梦秋被这几个自家兄弟残凌的情景,他长吸口气,暗暗已将全身功力运满全身,一声大喝,冷剑突然射向林善和范老六,这一着颇出他俩意外,两人纷纷闪身而避。 三叶道人一剑挥出,喝道:“姓铁的,你敢!” 铁无情有何不敢,范老六是鬼灵精,决不敢和铁无情硬碰硬,溜转身子躲到飞龙公子身后,林善却没他那么聪明硬想接一招,只见林善满身鲜血的滚翻在地上,向前爬了几步,已倒卧在血泊里…… 范老六颤声道:“老林……” 眼看着自家兄弟又死在铁无情的手里,范老六的心如被揪出来一样,他恨恨地抽出了剑,三叶道人和飞龙公子董良已双双向铁无情扑去。 锥子怒道:“妈的,你们两个对一个……” 哪晓得斜翻在半空的铁无情叫道:“别帮我,我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剑道……” 随着他的话声,空中突然颤闪出一片光华,那强烈的剑芒远远看去如一蓬银光,在几个闪烁中,飞龙公子董良和三叶道人居然突破了那凌厉的剑幕一一董良大叫道:“剑罡——一” 当他和三叶道人发觉情况不对时,铁无情的王者之剑在龙吟声中疾速的闪了过去,三叶道人只觉肋下一凉,一片血肉飞了下来,他疾速的用手去按伤处,谁知剑光一闪而没,他那只手已飞了出去。哇地一声,人已躺下了。 飞龙公子董良的眼睛一痛,剑式顿时被一股大力吸住,他疾速一跃身子,想脱出剑幕外,呜地一声,头顶一凉,满头的发丝在空中飘舞董良全身一颤,人已垂在地上,脸色已呈一片苍白,额头上渗出了汁珠…… 那绝酷的剑法,夺人的气魄,已将董良给吓傻了。 范老六呆呆的用种乞求的眼神望着黄衫少女曲婉儿,那知曲婉儿蓦地往范老六的胸口一拳扬出,范老六哇地一声,口中狂吐鲜血,他呆了一呆颤道:“你……” 曲婉儿冷冷地道:“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范老六那个庞大的身子被曲婉儿揪着甩向铁无情,只见范老六人在半空,铁无情的剑已穿了过去,范老六做梦也没想到影子会卖了他,惨叫一声人已摔在地上。 铁无情拱手道:“姑娘,谢了。” 影子冷冷地道; “别忘了,这是我俩动手的时刻……” 铁无情心里一阵难过,他真不愿和黄衫少女动手,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让他无法克制自己,叹息一声道:“姑娘何苦?” 曲婉儿眸中闪着一层迷雾,凄凉的道:“身不由己,我须向我干爹有个交待……” 语音一落,一缕剑影快速的飘了过去。 铁无情站在那里连动都没动一下,任那长剑穿来,唰地一道血影崩现,左臂上已挨黄衫少女一剑。 鲜血滴滴的滚下来,黄衫少女曲婉儿的神色随着惨白,全身泛起一连串抖颤,她颤声道:“你为什么不闪……” 铁鹰兄弟脸全变了色,纷纷向里围来,他们眼见他们当家的挨了剑,个个愤怒是瞪了眼,铁无情挥挥手,不准他们轻举妄动。 铁无情苦笑道:“姑娘,如果这一剑能解了我和穷神的恩怨,这一剑我没白挨,如果你劈了我一剑而能消除你心头的怒恨,我也愿意挨这一下子……” 这番话好诚恳,好真切,连铁无情自己都不知道何以说出这番话来,黄衫少女曲婉儿眼里已浮现了泪光,她全身都在颤抖着,颤声道:“谢谢你,你一定很疼……” 飞龙公子董良气得大叫一声,人已翻身跃了出去,几个起落踪迹已失,铁无情望了地上范老六和林善的尸体一眼,长叹口气,道:“埋了吧,他们毕竟是我爹的兄弟……” 屠一刀呵呵地道:“会的……” 黄衫少女曲婉儿看了铁无情一眼,缓缓而依恋的走了,她那淡黄的身影真如其名一一影子一样,那么飘忽而不可捉摸,人如风,如影的在飘荡…… 铁无情怔怔的望着她缓慢的离去。 在他身后,哈娃娜却满脸的泪水,痴痴地瞥见这一幕,她的心恍如碎了一样,一颗心沉向深谷…… 仇也报了,恨也雪了,铁无情的心却沉重了,他拂了佛额前吹乱的发丝,挥挥手,道:“走吧。” 大地在黑沉沉中显得静寂,一行人在脚步声中迈向未来,空中响起铁鹰兄弟的歌声,那宏烈,壮健的歌声一直飘向空中,飘向云霄…… 一群真正的铁血汉子,他们又踏上了征途…… 天,渐渐白了。 太阳又露出了焰火,又是一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