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 第096章 跪过搓衣板的娃 陈池爸爸到隔壁村就有人来指点:“娃在那,在那。”他终于在一片田头发现了跑得跟做贼似躲躲藏藏的陈池,火大得噌噌的。陈爸爸是厂里工程设计部的制图人员,上班带的眼睛还没摘下,就撵着陈池的方向追。 这一撵,把陈池撵到了人家的田里。 稻穗抽实,迎风轻扬,正值灌浆期,丰收指日可待啊。村户家的婆娘心疼得嘶喊:“别往地里去啊,哎呦喂,短命啊,夭寿啊。” 陈池爸爸在垄上就给了陈池的屁股一顿打,非常非常实在,打得那婆娘追过来一看,张着嘴再也不敢骂,一口气堵在心头,只好使劲拍打着她自己的大腿干着急。 拎回家,陈池外婆喜出望外扑上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一包泪,陈池妈妈作为主妇,强撑起精神,谢过热心的各位老少,闹哄哄的人群散去,陈池爸爸关上大门,教训才真正开始。 陈池是真正跪过搓衣板的人,就从那次开始。那年头,洗衣机还没流行开,搓衣板正当道。实际上,他家里还有一样现成的家法,就是捶衣服的那枣木棒,平日是外婆归置的,他爸爸急怒之下,居然没想起来用。 他爸爸扭着他的耳朵暴喝:“你是不是还想上房揭瓦?” 他妈妈刚要上前,就被他爸爸一把按在椅子上,因为后怕,他妈妈的手脚力气被抽光似地,身体虚软得一时半会动弹不了,只能坐着抹眼泪,嘴里替儿子求着情:“你下手轻点呀。” 他外婆是不必怕他爸爸的,但稍微有点岁数真受不了这种大刺激,她怀里护着的陈池被他爸爸夺去后,也只能瘫坐在一旁,喘着气盯着陈池爸爸发火,攒着力气准备一有不对就扑上去。 小小陈池在那时,还没有从一次次的调皮捣蛋中锻炼出和父亲的互动技能,很老实地跪在搓衣板上。不过聪明劲已经有几分了,他没有挺直腰板跪,而是足跟垫着火辣辣的屁股,让膝盖少受一点搓衣板木楞条的挤压。 他虽然害怕,但********仍惦念着、可惜着那丢失在稻田里的两只小虾米。 他外婆瞅着他爸爸斥责声稍歇的时候,泪涟涟问一句:“池伢子,你好好说,为啥你不穿衣服啊?” 陈池要是穿了衣服去撒野调皮就没事了,她也不至于一到池塘边就犹如五雷轰顶懵了,惊动了这么多人。 陈池偷眼瞧他爸,他爸没出声,这是允许他开腔,他赶紧解释道:“我们……洗完脚后,还约好了去田沟里捉泥鳅,我怕弄脏衣服给您招麻烦,就没穿回去。” “洗脚?你这副样子是洗脚吗?”他爸爸又怒道。 他外婆此时有了些力气,奔过去搂住陈池,劝着他爸爸:“好好说,好好说。”低头就又哭又笑,“哎哟,我的池伢子呀。” 她的池伢子是怕给她多件衣服洗啊。陈池的外婆坚决不让陈池的爸爸实施惩罚:“池伢子才多大点,骨头嫩着呢,搓衣板还跪不得,让他墙角站一会儿醒醒神就好了,小娃儿要慢慢教。”她朝自家女儿横一眼,“阿莲,今儿妈做不动饭了。” 陈池的妈妈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陈池的爸爸走开去:“先择菜去,让妈休息会儿,池儿的事吃好晚饭再说。” 陈池的外婆瞧着女儿女婿进了厨房,一把将陈池扶起来,给他揉膝盖,压低着声音絮絮说教:“池伢子,听婆婆一句话,以后万不能去那个塘子了。你爸再骂你,你就乖乖应下,都是为你好啊。” 陈池猛点头,给他外婆拍背顺气,一老一小窝在墙根。 陈家最终赔了那农户一笔钱,拎着礼物上门慰问那六十五岁还跳下池塘的大爷,一并感谢了其他几个热心人。而陈池,在那拼音还没学上的年岁里,被他爸爸威喝着死记硬背下了第一首古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爸爸让他在每顿饭前背,背不出真不给饭吃。 陈池有两天是靠着外婆偷偷塞过来的饭团子度过的。为啥要两天之久呢?不是他记性不好,而是头一天他背得磕磕绊绊,他爸听了窝火,第二天他可算流利了,但不能结合自己的经历讲出深刻的体会,他爸还是窝火。 自此以后,陈家训儿子的方式就固定下来,陈池爸爸铁定是严父,陈池妈妈是真慈母,但是为难在要和贤妻的身份之间追求平衡,所以只在关键时刻才发挥作用,而陈池的外婆尽管整天念叨着陈池贪玩,却最是袒护,有时还帮着遮掩。 陈池爸爸爱儿子是典型的男人的爱,他觉得儿子性情跳脱,素日和陈池说话一向严肃。而陈池继承了母亲能言善辩的才能,在父亲面前虽然不敢侃几个笑话逗趣,但是点头哈腰认错很诚恳,只除了在青春叛逆期犟着脖子和父亲正面对抗过。等到陈池爸爸拍了几回桌子,陈池的叛逆期也就过了,父子俩倒也融洽。 随着陈池年岁渐长,陈池爸爸对他说话比小时候要温和了。尤其这几年,陈池到了国外,陈池爸爸在电话中也会默默地听母子俩说些鸡毛蒜皮的家务琐事。 除旧迎新,午夜十二点,他坐在电话旁等儿子来电。 “今天过大年不一样,当然要第一时间给爸爸妈妈拜年。”陈池嘻嘻道。 “就你嘴巴甜。”他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爸,妈,以后你们就不要守岁了,睡眠充足身体才会好。” “不守也睡不着,你听外面这么吵。”他妈妈笑道,“池儿,等你回来了,以后吃过年夜饭后,爸妈就去休息,由你来守。” “那绝对的,我给爸妈守通宵,我去外面放炮仗,大年初一还给你们煮汤圆,端到你们面前。” “好好好。”陈池妈妈心里甜,关切道,“池儿,你这顿也算得上年夜饭,都准备吃些啥?” 吃些啥?陈池能说他准备把冰箱里的剩饭拿出来,炒个蛋加勺盐,做个简易的蛋炒饭吗?当然不能。他自己觉得挺正常挺好的,听到父母耳里,肯定不是滋味。 “我待会儿看看再说。”陈池随口敷衍道。 陈妈妈轻叹一声,他儿子还得自个做。“有些什么菜?” “都塞在冰箱里,妈,你让我现在翻冰箱?”陈池说得吊儿郎当,一副以前打闹逗趣的皮猴样。 陈妈妈确实有这个意思,要听听陈池报菜名,不过陈爸爸见娘儿俩闲聊个不停,插话问道:“陈池,最近学业顺利吗?” 陈池正了正语气:“爸,都挺顺利的,你放心吧。” “论文写得怎么样?” “初稿差不多了。” “你准备还在本校读硕士?定了吗?” “基本上是这样,如果有更好的机会,也许会换地方。” “嗯。生活上有困难吗?” “没有。” 他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他妈妈赶紧说道:“池儿,有困难千万要说,爸妈这里还有些积蓄,我们不讲吃不讲穿,留着也是给你的,现在给你救救急,最多以后你没有了。” “妈,我哪有什么急?”陈池笑道。 “你没有困难,万事顺泰,妈妈才放心。”他妈妈舒口气,想起一件事,语气就变得兴奋,“池儿,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姑娘,你考虑得怎么样?” “妈,什么考虑?我不是让你别去跟人家牵扯吗?” “这怎么叫牵扯呢,正好撞上了互相说说情况,说不定就是个好机缘。妈跟你说,前些天我办年货,又碰上给你介绍对象的那个人了,你说巧不巧。”陈池妈妈边说边笑,“他已经和女孩子的父母通过气了,听话音,他亲戚两口子对你也很感兴趣,他那天和我说了老半天,尽在问你的情况。我估计啊,女孩子过年肯定要和父母联系,说不定这会儿,她父母已经向她提起了你。” 陈池头大:“妈,我说过一遍了,我没兴趣。你和人家说什么呀。” “又不是要你现在就定下啥,你推啥。妈知道你忙,但就当去认识一个同乡妹子,有空就用家乡话聊聊天。你知道吗,她家和我们家不远,就在隔壁乡。” “妈,你们离得近,我和那什么同乡可离得远,我们都不在一个国家,聊什么天,下回你要是碰到那人就说明白。” “妈真觉得那女孩挺合适的。” 陈池摸了摸脸,直接说道:“我有女朋友了。”(。) 第097章 没有红糖蜜枣水的大年初一 陈池妈妈愣一下,和陈池爸爸对视一眼,他爸爸抬抬下巴,他妈妈立即领会,忙忙问道:“池儿,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真的。”陈池弯起唇角,“我们旅游的时候认识的。” “旅游?”他妈妈问道,“靠谱吗?女孩子什么情况?哎,先告诉妈,是中国人吧?” “是,”陈池笑道,“妈,你放心吧,我找的人绝对靠谱。” “你赶快说说,女孩子怎么样?” “她姓许,小名叫霜霜,脾气很好,不会和别人吵架,心地也很好,不是那种精明得不肯吃亏的人。现在和我一样,也在读书。”陈池抿着笑意,先把许霜降和他也不在一个国家念书的情况给掩下了,不然他推拒妈妈的理由显得忒站不住脚。 “那……她家里什么情况?” “妈,我们才刚开始。”陈池苦恼着,赶紧打住,“我回头再给小姑姑家拜个年,就要做饭了。” 陈池妈妈一听,儿子吃饭要紧,叮嘱陈池注意身体,就把他放了。她和陈池的爸爸两人互相看看,忽然笑叹道:“池儿不声不响有女朋友了,说出来样样都好。松平,你说,会不会他不肯和我说的女孩联络,所以找了个借口?” “儿大不由娘。”陈池爸爸说道,“你就照他的意思,说得委婉点,把那件事推了吧。” 陈池挂断和父母的电话,长长松了口气,一个人盯着手机发笑,许霜降以后要是不和他在一起,他会在父母面前挂不住脸。他笑着摇摇头,又拨出一个电话。 “陈五,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吗?”顾四丫打着哈欠说道。 难得过个大节,陈池大度地不和顾四丫呛声:“芳怜表妹,春节快乐,新年吉祥。” 顾四丫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换上温柔的语气回应道:“池表哥,新年大吉大利。” 两兄妹在电话里嘿嘿笑,陈池问道:“小姑姑小姑父睡了吗?” “已经休息了,”顾四丫道,“我明天转告,池表哥来拜年了。” “好,好。”陈池笑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迟疑一下,最终挂断电话。父母知道他和顾四丫时不时通气,骤闻他有了女朋友,大概会找顾四丫侧面打听。关于许霜降圣诞节留宿在他房内这件事,顾四丫已经答应过他不乱说,就没必要再嘱咐一回。 陈池很有意思,睡一觉醒来后,猛然记起他还没有给许霜降拜过年。他俩每天在线上聊,无奈春节在本地的气氛委实不浓郁,两人说起春节都没什么兴奋。 不过这是他和许霜降认识以后的第一个春节,他得去拜个年。陈池躺在床上,不自觉地一幕幕回忆着许霜降和他共度的日子,想到好笑处,就侧过身来往床头地上瞥,她当时就缩在这个角落等他起床。 陈池双手一撑,坐靠着,看看时间,等了一会儿,现在打电话给许霜降稍稍有点早。 他捏着下巴,略有些愁闷,许霜降已经定下来,继续攻读她本系的硕士学位,他申情她学校的事情却不是很顺,拿到了通知书,所有费用却要自理,陈池还在等着其他几所学校的回应,能离她近一点也是好的,如果实在没辙,他们就只有照旧,他继续留在这里读硕士,隔段时间去看她一次。 “霜霜,醒了吗?”陈池拨通了许霜降的手机,说话间,眉眼覆上了一层柔和之色。 “没有。”许霜降闭着眼咕哝道,“天都没亮,要说什么事?” 陈池轻笑:“大年初一了,给你拜年,祝霜霜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 “你也是。”许霜降冒出一句英文,简洁明了,把陈池的祝福回赠了。说完,她自己大概觉得不厚道,开始笑,含糊的笑声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陈池静静地倾听,只觉得宁馨无比,直教人懒得起床。 半晌,他才问道:“霜霜,你给你爸妈拜年了吗?” 许霜降还是阖着眼,懒洋洋地说道:“我打过电话了,我妈说菜做太多了,想吃萝卜头解解油腻。” 陈池顿时大为怜惜,侃道:“霜霜是不是馋得流口水?” “没有,我妈怕我流口水,没给我详细说。”许霜降窝在温暖的被中,声音软软地,好似小女孩在抱怨。 陈池忍不住又笑,他的青灰软壳蟹听起来真可怜。 “可是我妈问我吃什么。”许霜降想到她妈妈在电话中的话,低低地笑起来,竟不说下去了。 “怎么了?”陈池耐心地听了她半分钟的笑声,不禁问道。 “我妈说,怎么样也是个大节日,你们同学怎么不聚一起热闹一下呢?圣诞节不也聚餐了么?” 陈池当然知道和许霜降圣诞节聚餐的那个人只有他,他忍俊不住道:“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妈妈呀,圣诞节放假才能聚餐,春节人家没有的,我和平时一样上学,忙得要死,哪有空聚餐。”许霜降眯着眼笑。 陈池长长地叹气,自圣诞假期过后,他和许霜降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霜霜,你在电脑上装个摄像头吧。” “不会。”许霜降想也不想道,她认真考虑一秒后,苦恼地补充道:“真不会。” “下次我过来,我来弄。”陈池失笑道。 “装了也没用,电脑室里那么多人,你好意思用视频说话?”许霜降直白地嘟囔着。 陈池现在真是捧腹大笑,他手按在胸腹间,笑得喘不过气来,偏偏许霜降还在嗔怪:“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 有一个说话诚实耿直又略略不解风情的女朋友,真是一件有趣的事,陈池眉眼含笑,故意逗道:“霜霜,我只说正经话不行吗?”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陈池笑不可抑,青灰软壳蟹逗不起了。 过半晌,电话里响起许霜降慢条斯理的问话,吐字十分清晰,已不似先前那样软糯糯睡意含糊:“陈池,你说过很多不正……” “停停停。”陈池连忙打断,“霜霜,不能这么问下去。” 电话中传来轻哼声。 “霜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不能这么反问。唔,在我面前没关系,最多我伤心一会儿,”陈池憋着笑意,使劲揉着眉心,好言好语地教道,“记住,在别人面前千万不要这样反问,外面坏人多,你会落到人家话套里去。” 电话中再次传来轻哼声:“你就是外面的……” 许霜降停了下来,不由自主笑出声。 陈池跟着暴笑:“霜霜,我还是知道你要说什么。” 许霜降说不过陈池,只会来杀招:“不和你说了,起床起床。” 她挂断电话,瞅着窗帘分辨天色,听着廊道里尼克和娴在道早安,便任由自己再赖一会儿,这两人早上可都是要沐浴的。 无论是公历还是农历,新的一年都来了。 没有红糖蜜枣水,没有年糕,不过有陈池一大早惦记着。(。) 第098章 女孩子的小苦恼 许霜降发觉自己总能在坐火车的时候遇上一些不愉快的事。??? 要?? 看书 这回的不愉快程度有点深。 她要去另一个城市赴约,找梁诗蕴拿书。 说起来也是缘份。当初航班落地斯基普机场,她通关入境的时候,梁诗蕴正好在她前面,两人视线交错了几眼。原本该各走各路,但是两个女孩都东张西望地找火车站,路上不可避免地又相互看到了好几次。 同样推着大大的行李箱蹙眉迷茫,同样打量着各种标示举步彷徨,对视间就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是第一次入境。 “你坐火车?”也不知道是谁开始问了一句。 “是啊,你也是?” 于是两个女孩就迅速搭上了话,她们一起走去下层火车站的途中,梁诗蕴犹犹豫豫地问道:“能不能请你帮我看一下行李箱?我想去洗手间。” 许霜降微愣。她妈妈一万个不放心,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给女儿弄了好长一溜出行守则,其中一条就是,看紧自己的箱子,但千万不要帮陌生人看箱子。 “囡囡啊。”临行前夕,她爸爸特地找小区门卫借了一个磅秤,给她的行李箱称重,免得装太多,超过飞机托运的重量限制标准,她妈妈则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咛。 她妈妈有一个改不了的毛病,叫许霜降“囡囡”叫到了**岁,慢慢改了,但要是有重大事件发生,比如许霜降生病了或者出去寄宿了,她妈妈一舍不得,总要再蹦出来这个称呼。 “你到了那里,要是问路,尽量找机场的工作人员,如果哪个男的要给你带路,你就假装听不懂,先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走。” 许霜降心道,她还真可能听不懂,这点妈妈不用为她担心。 “拿好自己的行李,别光顾着办事,把箱子脱手扔一旁。不过,万一有啥事,大箱子就不要了,随身的小包要拿好,里面有证件有钱,到哪里都还能凑合一阵。” 道理许霜降都懂,但她得让妈妈说,有点事情交代总好过抱着她眼泪汪汪。 “别人要是和你搭话,没两句就让你帮忙看行李,千万别答应,第一你自己人生地不熟,万一没给人看管好,你就说不清,第二你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万一那是违禁品,你更是说不清。” 许霜降不管妈妈说什么,一个劲地点头答应。 四十八小时不到,她已经违背了妈妈的交代,和一个同龄姑娘半路搭话,很快就要帮忙看箱子了。 她尚未回话,梁诗蕴就神情忸怩道:“我可能生理期。” 许霜降立即点头,对梁诗蕴用的可能两个字万分同情。女孩子出门最怕这个,尤其是对于生理期不准的人,亲爱的大姨妈突然造访,或是还没造访,但被自己感觉出了一丝大姨妈正要悄然接近的讯号,会令女孩们如坐针毡,所有的好心情都会被吓走。??? ? 许霜降就是其中之一,她自己也曾深受其烦,早年甚至尴尬过一回。就在课堂上,她后排是两个男生。偏生那个半秃顶的历史老师抽她起来回答问题,那一站如急流汹涌,证实了她前半节课一直埋着头战战兢兢的暗地猜测。 课后她红着脸,附耳和同桌说话,她同桌又给前后左右七八个女同学附耳说话,终于偷偷摸摸揣了一样东西到口袋中,然后善体人意特地绕到她这侧的通道,遮遮掩掩地挡在她身后,掩护着她去厕所。 课间十分钟真不够用,许霜降眼瞅着上课时间要到,让同桌先回去,她自己留在厕所。 从厕所出来,许霜降宛如吃了大半颗定心丸。裤子稍微沾染上少许,万幸是条黑裤,不细看,不会被发现。她回到教室,数学老师盯了她好几眼,全赖她平时表现乖,数学老师只淡淡地警告:“下不为例。” 松了一口气的许霜降感激着老师没把她单独拎壁角听课,甚至没觉出来,老师的这个词误打误撞,用得这么贴切。 她如蒙大赦,顶着全班的目光,小碎步回到座位,下意识飞快地瞄瞄她的椅子,抬眼就是后排男生那古怪的笑容。 那半个下午许霜降像沾在凳子上一样,没敢挪动分毫。放学时,她假装多做一会作业,还赖在座位上,后排男生走时斜了她好几眼。许霜降一直等到了班上同学走得差不多,值日生准备打扫教室的这点空档里,才动作迅速地收拾书包回家。 后来她一个月都没和后排男生说话,人家找她借橡皮,她也吝啬地不给。毕业留言时,人家给她洋洋洒洒满篇祝福,她就随便摘了一句话:“祝你身体健康永远快乐。” 这种小事能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难堪印象,所以梁子结定了。也唯有女孩才能理解女孩,所以她和她同桌三年里好得蜜里调油。 也所以,梁诗蕴去找厕所前,转身之际,回头欲言又止地瞟了许霜降的那一眼,许霜降以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的共同心理感受,第一时间就领会了梁诗蕴目光中难以启齿的请求。 她在外头肚子胀觉得大事不妙的时候,要是没有女同伴,她总忍不住想找个避人耳目的角落,把脖子扭到自己后面瞧,要是有女同伴,她也会这么可怜兮兮地祈求女同伴帮她查看一下衣着,以便安安心。 许霜降飞速在梁诗蕴的背后瞄了一眼,微微摇头。 梁诗蕴从厕所出来,脸上微红。 许霜降轻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了。”梁诗蕴笑得羞涩,万分庆幸。 就这段小插曲令两人奇妙地去除了不少陌生感,她们在等火车的时候交换了联络方式,后来一直保持联络。 梁诗蕴为人极和气,说话娇柔婉转,两人日常闲聊时,凑巧一起吐槽书太贵。 “我只买过一本书。”许霜降说道,那本书属于自有资产,中间夹着陈池的一封信。其他的书都是从图书馆借的,读到精彩的重要的地方,她一般影印几页,在上头做些标注。看起来十分地勤奋好学,实则很无奈。最近她看到了一本从头精彩到尾的英文原版参考书,心痒痒地,十分想买,但是贵得她心疼,目前正在犹豫中。 “我还没买过书呢。”梁诗蕴道,“最近可能要买一本。有个台湾男同学的家人过来玩,他说让家人买了带过来,据说价格要便宜一些,问我们要不要。” 梁诗蕴很热心地把许霜降的书也报给同学了,结果幸运地买着了。 许霜降这次就是去拿书。为这一趟,陈池上周过来看她时,她难得张口要求陈池买了两盒比利时手工巧克力。一盒送给梁诗蕴,一盒就送给那个男同学。当然,巧克力的用途都老老实实地报备给了陈池。 陈池贴心地又加了一盒给她吃。“知道你不爱吃黑巧克力,这次和你送人的礼物一样,都是甜的,但是每天只能吃一颗,你吃得太甜了,要控制。” 瞧,现在陈池和她妈妈一样,让她少吃甜。不过妈妈管得严,自她大后就从来不给她买糖果,陈池还会给她吃巧克力。 周六一早,许霜降揣上礼物出发去见梁诗蕴,准备下午回来。 但她下午都还没到。(未完待续。) 第099章 半路威胁 火车驶到半途一个站点,停靠后忽然提示所有人下车。许霜降云里雾里地随着人群下去。站台上广播响了三遍,可惜全是荷兰语,她听得不是很明白,忖度着是否这辆火车出故障了。 人们陆陆续续离开站台,许霜降瞅瞅他们,再抬头看看指示牌,刷啦啦地翻页,显示出下一辆车快要进站停靠,看起来并无明显异常。她决定再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站台上只剩几个人,许霜降见又一个乘客模样的人走出去,心里愈加疑惑。 “女士。”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小伙,套着工作人员的荧光背心,径直向她走来,叽里咕噜对她说了几句,语速极快。 许霜降在观察人的时候其实真迟钝,那么夺目一件黄绿背心,她也没往心里去,把他当做了和她一样的普通乘客。尽管她不明所以,没听懂小伙的话,她表现得相当镇定,很从容地望着那人:“对不起,你能用英语再说一遍吗?” “女士,请离开这里。”小伙改用英语,满脸严肃紧张,“可能有炸弹。” 许霜降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她条件反射般扫视站台,除了她和面前的小伙,就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走动。 “请离开这里。”小伙再次强调,并且唯恐她还不明白,手指向出口楼梯,神情肃穆得让许霜降毫不怀疑,她如果再慢上两三拍,他可能直接把她推向出口。 她冲小伙点头,动作迅速地小跑出去。 车站外,一车子被赶下来的人蜂拥着,不少人在互相议论。许霜降反倒松了一口气,在人群中找了个空隙,和大家一起等。 她其实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什么,但他们待在这,她也就随大流待在这。旁边的人在交谈,许霜降做了一件偷偷摸摸很失礼的事,她尖起耳朵听,试图听出一丝半毫的确切消息。 当然,以她那比半吊子还不如的荷兰语水平,她只看懂了人家摇着头说“没有”。许霜降失望地瞅瞅人群,看来很多人都不太清楚因由,至少不知道他们后续该怎么办。 警戒线很快被拉起,但是乘客们没有离开,站在警戒线外继续等着。 许霜降抬头望向天空,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天空蓝蓝的,十点多的太阳照得一切都明晃晃。人群前方的一条小街,红砖路面一直通出去,可以看到下一个路口。街道两旁的房子也就只有两三层的高度,安安静静地沐浴在春光里。 除了他们这一摊乘客,看起来有点迷失之外,一切都很祥和安宁。不过,根据她张惶着困惑着四处扫视的观察结果来看,这条离火车站最近的街道确实没有人走动,显得很空荡。 许霜降的感觉很怪。她想不通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星期六,她和一群人挤在一起,是因为一颗炸弹。她很紧张,但她的紧张是因为事件本身的严重性应该达到了让人恐慌的程度,所以她情理之中地紧张了,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发自内心地害怕。 说穿了,她平平和和地过惯了,压根儿没有真正的危机意识。 所以,她还能逻辑分明地梳理她的困惑点,第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她接下来的行程该怎么继续。 对于第一点,许霜降相当遗憾,如果刚刚再多问两句就好了,不知炸弹威胁是在火车上还是站台上。她回忆了一遍,火车扔下他们就开走了,而警察还任这么多乘客滞留在火车站外面,站台上有炸弹的可能不大。 许霜降观望着周围的人,他们也不见如何惊慌,个把小时过去,有些人还在轻声交流,有些人锁着眉心站着,有些人在打电话。于是她仍大胆留在原地,开始考虑她的行程。 事实上,她觉得行程中断带来的困难,比那不知是真是假的炸弹,更令她忧心。 往前走或者回头,她都没有半分方向感。 许霜降这时才发现,她连这是哪一站都没有搞清楚就糊里糊涂地等到了现在。说句难听话,真要是有事发生,就凭她这不机灵的个性,她就只配做个糊涂鬼。 她又开始四处张望,先要把地名弄明白。 转顾中,她和一个金发女孩对上了眼。女孩原本立在她身后三四米远,她俩视线撞上后,过了几分钟后,女孩走过来道:“嗨。” “嗨。”许霜降偏头回道。 “发生了什么事?”女孩开腔就是英语。 许霜降不禁打量她一眼,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那接下来呢?”看得出来,这女孩是真迷惑。 许霜降谦笑着再摇头:“我不知道。” 过一会儿,女孩问道:“你是哪里人?” “中国,你呢?” “美国。” 许霜降弯唇一笑,敢情她俩都听不太懂当地话,所以凑对打听消息了。 又过一会儿,女孩攀谈道:“你知道******吗?” 许霜降愣怔,诚实地摇摇头。 “我信仰******,或许你愿意花几分钟听听我们的教义?”女孩希冀地望着许霜降,笑容温和又友善。 许霜降又一呆,微笑着措辞道:“哦……我恐怕……不是很感兴趣。对不起,我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 “我理解。现在不是好时机,我们都在恐惧。”女孩语调柔和,虔诚地说道,“上帝与我们同在。” 许霜降微笑颔首。她是个不怎么会主动提话头的人,一时沉默下来。 女孩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住在盐湖城,来这里做传教任务,已经一年了。” 许霜降惊讶,她还从来没遇到过传教士。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年纪和她差不多,居然远渡重洋来做传教士。她笑道:“盐湖城?我有一些印象,曾经我读过一篇课文,关于盐湖城的。” “哦,是吗?”女孩欣喜道,“怎么讲我的家乡的?” 许霜降侧头回忆着,半晌抱歉道:“时间有些久了,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海鸥吃了蝗虫?” 女孩眨眨眼睛,显然也没有头绪:“可能很久之前的事了。” 经过这一番寒暄,气氛良好,女孩好奇道:“你信仰什么吗?对不起,这是比较隐私的问题,我只是……”她神情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许霜降笑着坦诚道,“我对宗教比较陌生。” 女孩和许霜降之前一样,尽管不是很理解,但她也微笑倾听着。 许霜降仰头望向天空,用英语尽可能妥帖地表述道:“在我的祖国,有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老师告诉我们,要追求真、善、美。”她侧头朝女孩一笑,“我相信,有如此愿望的人,比较容易得到内心的安宁。” 她收回目光,吁了一口气,感慨道:“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从中感到的快乐,要比其他行为所能赋予的,会更多更纯粹一点。所以,我们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真实、善良和美丽。” “尽管,有时会有点困难。”许霜降老实说道。 女孩望着她。 许霜降弯起嘴角咪咪笑:“我英语不太好。” “不,不,你说得很好。”女孩咬着嘴唇沉吟着,“我能理解……一部分。”她冲许霜降笑道。 “我也是。”许霜降促狭道。(未完待续。) 第100章 每天夜里八点的声音 人群不知何故,逐渐散去,许霜降和女孩两个面面相觑,最终拦住了一个乘客询问。≥ “我们被安排换乘巴士,来吧。”五十多岁的当地女士相当热情,招呼着她们一起走。 她们去的那片广场上停了很多巴士,旁边竖了一些临时纸牌,标着地点。三人目的地不尽相同,许霜降匆匆谢过领路的女士,和美国女孩道别,登上了一辆巴士。 巴士上已经坐了八成人,许霜降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心里万分忐忑。 她时刻准备着有人来收钱,或者至少查验火车票。不想车子满员启动后,一车人都安安静静的。 许霜降眼珠骨溜溜转,很是诧异,居然连问都不问一下是否是火车上的滞留旅客,就让他们一个个坐免费巴士了。 她很少坐长途巴士,一路上都望着窗外。景致很美很开阔,静静的河流、冒了一些青茬子的牧场、白墙红顶的房屋,一一从眼前掠过。只是所见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她甚至都说不出沿路经过了哪些城镇,所以许霜降怎么也没法踏踏实实地欣赏。 时近中午,她隐隐有些饿。但饥饿不是她关注的方面,错过一顿也没什么,下一顿吃饱点补回来就是,这点小饿她扛得住。现在她担心的是,巴士要开多久才能到达,而且回程是否还能顺利搭上火车。 满车的陌生人,不说上去,不会有人主动说上来。走的是陌生路线,去的是不太熟悉的城市。 许霜降心里没谱,她静默地看着窗外。 巴士将乘客们送到了目的城市的火车站。 梁诗蕴的住处在城郊。这是一个幽静的小城,在许霜降看来,城里城外没甚区别,无非城中区有市政厅和教堂,多了一条商业街,一家热闹的市。出了这半个小时就能兜遍的繁华地带,民居就从密集逐渐过渡到稀疏,然后开始出现田野,甚至有田边的羊肠小道和水泥桥。 许霜降曾来玩过一次,梁诗蕴借了一辆自行车给许霜降用,俩姑娘沿着羊肠小道一路骑行,找到了郊外好大一家市,比城中区那家占地面积还要大。 许霜降就记得那回,吹了一路凉爽的风,地里没有种什么正儿八经的农作物,或许只是牧草?她从来就没有搞明白过,那一片田里适合种什么。 不过谢天谢地,梁诗蕴的住处还不到田野里。过了她楼前的一个河湾,绕过河边高耸的那些落叶树,视野才会骤然开阔,田野才会呈现在眼前。 从火车站到梁诗蕴的那幢楼,走路半个小时,坐车十五分钟,因为线路稍微有些绕。 许霜降等了两三分钟,就果断放弃坐车,她更相信自己的脚程。有时候,她心急,确实会做一些透着蛮劲儿的傻事。 梁诗蕴给她开门第一句就问道:“霜降,你总算安全到了,炸弹找到了吗?” “不知道,今天我一头雾水,听不太懂,也许只是个威胁电话什么的。” 梁诗蕴拍拍前胸:“有惊无险就好了,先前听你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还会有这种事情。”她眉开眼笑地把许霜降请进厨房,“快来喝杯水,刚刚你打我电话的时候,我已经把春卷蒸上了,不过中午已经蒸过一遍,现在可能没那么好吃了。” 春卷皮晶莹剔透,里面包了蔬菜丝和鸡蛋肉糜。梁诗蕴绝对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孩,小小的春卷里用了不少心思,白菜丝、胡萝卜丝、莴苣丝,红红绿绿,又柔软又好吃。 两人才吃上,还没怎么聊,门铃响了,梁诗蕴跑去开门,一会儿就有说话声传来,许霜降听着不太对,走出去瞧。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本地人,足足高了梁诗蕴一大截,个子都快齐到门框了,正板着脸极其认真地说道:“我要求你们不要在晚上出声音,否则我会再次向你们学校投诉。” “我们没有出任何声音,我建议你查清声音的来源。”梁诗蕴一向是很和善的姑娘,长披肩,说话永远轻轻柔柔,这时她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像是在强忍怒气。 “我听得很清楚,声音就是从楼下传来的。”男子提高了声音,眼睛紧盯住梁诗蕴的面部,说完话唇角抿得冷硬,显示出了一种极力克制的姿态。 “楼下有好几层,你的声音不是我弄的。”梁诗蕴辩解道。 “你在晚上听到声音了吗?每天八点左右?”男子严肃地问道,“类似于什么东西敲着水管或者墙壁?” “没有。”梁诗蕴憋着气答道。 “那么,就是你这一层出的声音,你的公寓就在我的下面。” 这男子简单粗暴的逻辑推理惊呆了梁诗蕴,她的表情有点傻。 “也许你或者你的室友在晚上听音乐跳舞,出了很大的声响,不管怎么样,”男子恼火地说道,“我希望你们立即停止此类行为,不要影响邻居,否则我会再次投诉,直到你们不再出噪音。” “我是认真的。”男子一字一顿地警告道,语气不善。 梁诗蕴的脸都胀红了,又委屈又气愤地重申:“我没有出噪音。” “先生,”许霜降忍不住帮腔,“我的朋友不会撒谎,如果她说她没有弄出噪音,那么她就没有。”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试图缓和僵凝的气氛,“你瞧,假设她做了什么,结果是得到一次又一次的投诉,这不是聪明的做法,对吗?同样地,她个人绝对没有做任何事影响你,却得到了你的投诉,这对她不公平,对吗?” 许霜降好言好语道:“先生,你何不等到今天晚上声音出来的时候,再仔细听一下?我的朋友和你一样对声音的来源非常困惑,我想,她会非常高兴你能找出真正的原因,得到一个安静的夜晚。” 那男子转而盯住了许霜降:“你是谁?” 还没等许霜降回答,梁诗蕴昂着头就抢先道:“她是我的朋友。” 玄关狭窄,许霜降本来站在梁诗蕴的身后,这下配着梁诗蕴一马当先的气势,很像她护着许霜降。 看在那男子眼里,两个娇小的女孩站在一堆,鼓出了眼睛,对他一个人同仇敌忲。 “我来拜访我的朋友,我们正在吃周末晚餐。”许霜降绽开了一个文雅的微笑,进一步解释道。 那男子的目光往两个女孩身上溜一圈,生硬地道歉:“非常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晚餐。”他顿一下,说道,“如果以后不再有噪音,我不会投诉。” 他微一颔,转身上楼去了。(未完待续。) 第101章 夜归 &nb &nb梁诗蕴气嘟嘟地剜了那人的背影一眼,关上门哀叫:“气死我了” &nb“怎么回事啊?”许霜降问道。 &nb“他已经找来好几次了,非要说我们弄出声音传到他楼上房间了,怎么解释都没用。霜降,你说,我没事每天敲墙壁干什么?又不是要给他传摩尔斯电码去越狱。”梁诗蕴抱怨道。 &nb许霜降噗嗤一笑。 &nb“再说,我只有一台手提电脑,把声音开到顶,又有多响?还能共振到他楼上去?” &nb许霜降倏然瞪出眼睛,讶道:“诗蕴,你真听音乐了?” &nb“没有,”梁诗蕴神情无奈地摇头,“我就是打个比方。事情这么多,哪有闲情天天在晚上八点准时听音乐?” &nb“那有没有问过你室友?” &nb“他三天两头来找,我室友也接待过他,都解释了,他就认定是我们这个公寓发出声音吵到他了。”梁诗蕴苦着脸道,“全怪我们运气不好,住在他的正下方。” &nb梁诗蕴住的这个公寓不大,是个三居室的套房,楼上楼下都是统一的房屋布局。目前她的一个室友已经搬出,另一个室友今天不在。 &nb许霜降瞅着梁诗蕴这样烦恼,调侃道:“距离产生美,只怪你和楼上住家的距离太近了。” &nb“唉。谁说不是呢,想当初出出进进,大家都说过早上好呢。”梁诗蕴叹道,“他为什么这么固执地死盯着我们这一家呢?我也挺同情他的,让不知哪里的声音吵得夜夜失眠,可真不是我们啊。霜降,我前天收到学校国际学生管理部发出的一封通知了,说房屋中介打电话给学校,楼上这人投诉我们,学校让我们和邻居保持良好的沟通,不要影响邻居的生活,否则房屋中介有可能会停止租约。” &nb许霜降皱起眉头:“他投诉到房屋中介去了?” &nb“是啊,你看这人,到外头投诉,给我们施压不算,还要无休止地上门来说。”梁诗蕴纠结起脸,万分无力。 &nb“诗蕴,你不如去你们的国际学生管理部和房屋中介亲自解释。”许霜降建议道。 &nb“有用吗?” &nb“也许有用。第一,他们看到了你想解决事端的诚意,第二,”许霜降开玩笑道,“他们看到了你这个人,就知道你绝对干不出半夜砸墙的野蛮行为。第三,学校一旦觉得自己的学生有理,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声援你,帮你去和房屋中介沟通,或许会建议房屋中介排查水管什么的。” &nb梁诗蕴噗地笑出来:“我还真可以试试。”她调皮搞怪地一歪头,“霜降,你认为我长得这么有说服力吗?” &nb许霜降正待调侃,门口处传来动静,两个人开钥匙进来,在厨房外一探头,看着像东南亚一带的人。 &nb梁诗蕴闻声扭头,面带笑容地和他们打着招呼,顺便告诉其中那个女生,楼上又来找过了。“ &nb“哦。”那女生一听就收了笑容,皱起脸,“他能放过我们吗?” &nb她身旁那个男人拍拍女生的肩膀,哄道:“安静,安静,生气不好。” &nb女生眼波流转,似嗔似笑,和梁诗蕴挥挥手,就和男人进屋去了。 &nb他们的房间隔着通道,正对着厨房。许霜降眼见他们关了门,疑惑地望向梁诗蕴。 &nb“这个就叫**溺。”梁诗蕴压低着声音笑道。 &nb许霜降被逗得直乐,细细回想,好像还真是。 &nb“女的是我的室友,男的是她丈夫,休假过来看她。这段时间经常在外面玩。”梁诗蕴说道,停了一下,小声道,“你没见过他们相处,特别如胶似漆。 &nb许霜降好笑地瞅瞅梁诗蕴,目光同情,她一个女孩和一对夫妻合住在公寓里,总有不便的吧。 &nb“等你走了,我就躲进自己房间不出来了,他们要来用厨房。” &nb许霜降在楼下告别梁诗蕴时,见她还要依依不舍地送到巴士车站,笑道:“回去吧,这阵子你可真不容易,内忧外患。” &nb梁诗蕴薄叹一声:“霜降,你形容得再正确没有了。”她关照道,“火车要是有问题,就回来找我。” &nb“好。我到这里第一件事就是去火车站问回程,他们正常票,估计没问题。” &nb许霜降站在巴士站牌下,看着梁诗蕴转过路口,她收回视线,忧心忡忡地望望天色。 &nb暮烟已四起。 &nb天已青暗,映衬得路旁梧桐树花白斑驳的光洁树皮似抹了一层薄霭色。周围没什么人,放眼眺望,一百米开外耸着的六层联排楼房是梁诗蕴的住处,此外,更远的另一个方向能看到高出行道树的几幢楼房顶。 &nb这是一条两旁都是梧桐树的马路,车站在马路的尽头。从车站往另一端望去,梧桐树的树冠互探着,此时刚入早春,枯叶褪尽,新芽未发,木褐色的悬铃果静静吊在半空。相向而排的梧桐树只有树枝挺伸着,看去就像一条疏阔而又幽远的长拱廊。 &nb真的美如画。 &nb许霜降无心欣赏,她在这样幽静的黄昏里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超过三分钟,她又开始做蛮事了,拔腿疾走。 &nb路上,她看到了一个小型社区。三幢公寓楼中间围了一小片比篮球场大不了多少的空地,底楼有一家超市,对面是一家土耳其店。超市的玻璃门透出了光,土耳其店外,夫妻俩正在将露天堆放的蔬菜纸箱搬进屋归拢。 &nb真是好大一份**,许霜降想去超市买食物。 &nb她略犹豫,最终没有拐进去。其实,她在梁诗蕴处没有吃饱。这一天辗转奔波,吃的时候已经大大饿过头了,并不是很吃得下,又穿插了邻居上门这件事,所以许霜降只吃了几个梁诗蕴精心做的小春卷。如今肠胃开始蠕动,反而饿了。 &nb但她不想耽搁时间,天马上要入黑了。 &nb十字路口,两边没有车辆,但是许霜降规规矩矩地停下按过街按钮。绿灯很快亮起,她快步穿过马路,继续前行。梧桐树的道路终于走完,从这段起,路的一边有人家,另一边换成了修剪整齐的珊瑚树。 &nb许霜降把自己从珊瑚树下转移到了人家门前的石板路。她不图里头射出的灯光,就图那点屋里的人气,驱走她心头一点惶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