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江湖》 第一章 名师高徒谋正果 爱侣互猜无真情 连日阴雨,又是清明时节。 “沙沙”声有如蚕食,这种天气,岂仅是诗人,对于情人,不也有莫大的吸引力? 这儿是山野中的一片竹林,如像巨竹不时传来极大的“格巴”声,胆小的人连白天都不敢在这幽暗的林中通过,一条似有似无的小径自林中婉蜒穿过。 雨夜、莽林、瘴雾、荒径,构成一幅笔触苍桑的画面,在这荒径的二三十丈之外,隐隐可见茅屋一间。屋内没有灯光,一对青年男女相拥着饮酒、温存着……。 但四道晶亮的眸子,自黑暗的茅屋中射出,扫视着荒径上的动静。 青年人二十岁左右,朴实、憨厚中有一股对任何艰困不作妥协、低头的神态。半敞的粗布褂子内裸露的胸部,纵横交错布满了的疤痕。 女郎的年龄相当,耸胸隆臀,姿色好,倚在他的肩上,一手伸入他半敞的上衣内,扶摸着那些不规则的惊险与痛苦的标志。 “阿翎……一共多少了?” “什么一共多少了?” “就是这个嘛……”她的手在他的整个生铁似的胸膛、肚腹以及两侧和腰背上摸了几下。有的伤痕较轻,经过数年后,已变成纤细的白线;有的伤痕较深,疤痕较粗,用手触摸,还可以摸出来。 “一千多条罗……” “正确数字到底是多少嘛?” “一千零七十九道。” “不是只缺一道了?” “嗯……麦俐,不要再摸脐部以下的地方了!” “为什么嘛?” “我感觉……浑身发热,甚至于我会对你……” “阿翎,你胡说什么?不过我爹和我哥哥早就默许了,你要是……” “麦俐……”他接了她的嘴一下,道:“来了。” 是兴奋是紧张?有兴奋也有紧张。只要再加上今夜这首创伤,整整凑足了一千零八十条。这是多么艰辛、痛苦或残酷的历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作贱,是多么不敬。 不过,如为了湔雪父母的血仇,这又怎么说呢? 小径的另一端传来了似有似无的步履声。在这败叶、枯枝满径之下,只发出这轻微的声音,此人的造诣也就不问可知了。 高翎轻轻地推开麦俐,道:“千万别弄出声音。” 麦俐握握他的手,道:“小心,千万小心……” 他掠出茅屋,弓着腰在人头高的草缝中窜掠,伏在小径旁草从较集密之处。高翎有些迷惘,每次出动或在麦家堡迎敌之前,总会感觉精力充沛,似乎取之不尽,而迎敌负伤之后,就会旧病复发,有时过血上冲,双手颤抖,甚至浑身乏力。 来人在二三十步之内了,也许是听觉超人,或者已具备了佛家的六识、七识(即第六感),忽然止步倾听了一下,然后似已戒备着继续前进。 是茅屋中麦俐弄出了听音吗?不,高翎没有听到,在落雨的竹林中,要分辨是雨声或人声,谈何容易! 来人柳慕尘,是武林八大家之一的柳家庄庄主。 在竹林浓密处,一阵衣袂飘展和淋雨的微声凌空而降。柳莫尘横泻数步,一个戴着彩色面罩的人如狂飚骇浪似地扑上。 “这是个不可轻估的高手……”这念头首先进人柳莫尘的意识中,已回敬了三式“太初七式”。 施袭的人快如捷豹,猛似疯虎,劲道奇大,招式博杂,而且非要害死穴,绝不会浪费力气。 “尊驾具备了这等高明的身手,行为却是如此的不光明,和柳某有什么过节吗?” “……”施袭者回敬的是凌厉的攻击。不论是轻功、招式和各种应变的方式中,都隐约可见各大派别绝学的影子。 武林高手能逼他施出“太初七式”第五式的简直太少了。而凭他的灵感,也确知此人绝未超过三十岁。 “尊驾的身手和功架太俊了!是奉某人之命来对付柳某的吗?” 林内小径根本就似有似无,柳莫尘的问避或还击,不能局限于在这不满三尺的小径上,而小径两旁,巨竹浓密,轻功强弱,立见端倪。 两道人影在巨大竹干隙缝中回旋、蹦弹或窜掠,掌劲、拳罡所到之处,水桶粗的巨竹在“嘎嘎”声中被切断而倒下。 “尊驾再不报名住手,在下可就不再留情啦……” 回答的又是一株巨竹被罡浪震成三段,雨水被无俦暗劲排压,五七丈内的竹叶呼啸飞旋,漫天叶幕,有如隐天蔽日的蝗虫。 “这是什么人?”柳慕尘一直在想:“武林中有这等奇高身手的年轻人?”“太初七式”已施展到第六式了。 “太初七式”每式有二十七个变化,他敢说,就连武林八大家其余七家的主人,也开必都能接下他的第六式。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第六式也在这施袭者的全身骨节暴响、嗓中“格格”出声之下接下,对方竟不得不施出最后一式了。 柳莫尘自出师门在武林中成名之后,第一次品尝到悸惧的滋味。像他这种身分的人,绝不是怕死,在江湖上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死神实在是隔壁的邻居,但一旦遇上一个武功高而又不畏死的人,那比死亡可拍得多。 “太初七式”也不例外,越往后越精纯历害。 尽管柳慕尘能体会到,这个年轻大胆的对手所能负荷的已达极限,但通常的胜负之分是胜者得手,败者失手或倒下。而迄今,这个即将使他难以维持一世英名的杀手还没失手,更未倒下。 “多么可爱的敌人……”柳慕尘心态复杂,到此,仍无伤敌之意,只是在不知对方身分及意图之下,是不能不全力保护自己的。 “太初七式”最后一式的最后三个变化是他的精华,也是信心的寄托,只要施袭的人身子四周有一丝缝隙,他会在瞬间补上数掌。 柳慕尘目光灼炽,在一声“天龙禅喝”的喝声中,扫出了最后的掌中之掌。 武学的创研和其他事务一样,机智的辅佐不可缺,和“兵不厌诈”的道理雷同。 顾名思义,这掌中之掌也就是看来力已耗尽,招也用绝时的死中复活,神来之掌。 “唰”地一声,高翎的左侧腰背上衣破皮裂,血水淌出,踉跄中,高翎双膝一软,堪堪跪地,但是 无独有偶的腿中之腿突然在勉力一弹中跺出。 这次攻击和上一次略有不同的是手脚之分,攻击的方式大致相同,所以对方的反应也不例外。 等于双方故技重施一次,“刷”地一声,高翎之后侧腰上又被扫中一掌。只是这一次伤势较轻,身子在地上一伏,如巨大的蚱蜢弹入密林中。 柳慕尘喘息着,正要去追,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却未想到对方连撤退的方法也早就安排好了。在这些巨竹之间较细的,也有碗口粗,事先弯下固定好的竹重,此刻一扯活扣,数十根竹阵由上空呼啸罩下。 柳慕尘若非阅历深、见闻广的老手,必伤在竹阵弹砸之下,身如一缕疾烟倒射出七八丈外……。 柳慕尘相信此人的招中有武林八大家麦家堡的招式,然而,他的技击中也有其他几家武技的影子,这又怎么说呢? 他本想夜访室家堡,思考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如果麦家堡没有这样一个年轻人,反而显得自己轻举妄动,小题大作了。 他坚信,麦家的两个儿子绝对没有这等身手。 高翎返回麦家堡,堡主麦秀关切地为他疗伤,对当时过招情形也问得很详细,甚至从高翎施袭开始后的一招一式都叫他仔细思考。 高翎实在腻了,到此,他已凑足了一千零八十之数,而每次负伤回来,都被问来问去,喋喋不休。 “我知道你的感受。”麦秀道:“可是这也是为你好,你有没有感觉越接近一千零八十之数,你的道血上冲,双手颤抖,浑身乏力的症状就越见好转些?” “师父,偶尔有这么一点感觉,也不甚明显。” “这是急不得的,你要知道,你的毛病是先天的,要根治它,不是医药可以办到的。还要继续求精进,病也会慢慢好转,高翎,‘太初七式’的最后三式,你再仔细比划一次。” 高翎很烦,可是师父的话他不能不听。他边想边比划,尤其是精英所在的最后一式。 他为人憨厚,乍看反应迟钝,甚至缺个心眼儿,如果这样去看他可就大错特错了。他是练武的奇才,就是读书,他也比大师兄麦大熟和二师兄麦满仓高明得多。 两个时辰之后,他才被送回自己的房中休息。 两道掌缘划破的伤痕一轻一重,重的长五寸余,深达一寸,几乎伤及内腑。 老二麦满仓走后,麦俐就来了,坐在床缘上摸摸他的面颊道:“痛不痛”’“有点痛。” “从此以后,我爹就不会再叫你去应付这种大敌了吧?” “不要这么说,师父派我去是瞧得起我。” “照你这么说,他瞧不起自己的儿子了?” “麦俐,不谈这个好不好?你当时是旁观者,你以为柳慕尘比其他几大家的功夫如何呢?” “中上之选。不过,这个人挺厚道的,要不,你的伤恐怕还要重些,也许有生命之险呢!” “也许。不过,如此看来,麦家堡在八大家之中,应该是佼佼者罗?” “这话怎么说?” “柳慕尘以武林八大家之一的主人身分,在他的‘太初七式’最后一式的最后变化中才伤了我,想想看,他会是师父的敌手吗?” 麦俐本要说什么又打住了。 “麦俐,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怎么又不说了?” “对你这个傻子说了也是白说。” “我从不以为有你聪明。” “你也不用讽刺我,不论是读书或练武,麦家的人谁也不如你。” “你快别这么说了,师父的造诣,在八大家中少有敌手……” “哼!”麦俐站起来,葫芦腰一扭就走了。 高翎虽不以为然,却觉得麦俐对他忠心耿耿,一片至诚。他常常表示感激师父的栽培,才能和八大家的一些主人死缠,到最紧要关头才分出胜负。但是,他不喜欢那一身的疤痕。 然而,他所不喜欢的,却又是麦俐所喜欢的,他们私处时,她永不会忘记摸他身上的疤痕。 她说,每次她的手去触摸他身上的疤痕,就深信他是武林中唯一的男子汉,和男子汉在一起,她才会真正感觉自己是个女人。 高翎以为,她好果喜欢的只是那一身纵横交错的疤痕,他如更不喜欢自己了。 这工夫马夫麦基溜了进来,这小子当然不姓麦,而是到了麦家之后才为他取了这个名字的。 为家奴、小斯取名,就像古代帝王为臣于赐姓一样,表面上是恩宠,实际上是一种权威的表达的方式。 麦基这小子也是二十左右,对驯马有一套,为人机伶,很会逢迎,在麦家,不疼他的人很少。 “高少主,听说你又伤得不轻……”他叫麦家少爷少主,由于高翎是麦家堡的门徒,小麦基也这么称呼。 “不重,不重……” “这么一来,我又不能跟你学功夫啦!” “很快就好了!” “不是我埋怨……”麦基在窗外倾听了一会才低声道:“高少主,好事儿找不到你,应付大敌老是找你,我看哪!麦家拿你不当人待……” “麦基,你敢胡说!” “高少主,我怎么敢胡说,你想想看,要不是所有来此踩场子、踢门头的高手都要你冒死对付,你怎么会成年累月负创受伤,满身都是疤痕线条?” “麦基,你不懂,你别管。” “高少主,我不过是马夫,我哪有资格管这种事?只不过,我实在看不顺眼……” “去……去!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麦基搔搔头皮,还不想走,道:“高少主,不是我挑拨,依我看麦俐对你也是虚情假意的……” “你……你再胡说,我可要报告师父惩罚你了……” 高翎伤愈,麦秀叫他加紧练功,而且再次重复柳慕尘的“太初七式”最后几式。 这天傍晚,麦秀叫高翎留下,带着二子出了门,说是去收房地租,至少要三天后才会回来。 据高翎所知,麦氏父子每年都要出远门一次,都是收租,回来总是满载而归。 高翎交代护院武师,在堡主未回之前,门户要特别小心,同时也叮嘱麦基道:“堡主不在家,牲口要照料好,尤其是那匹狮子花。” “高少主放心,我会特别留意的。晚上,我有要紧的话对你说。” 高翎懒得和他罗嗦,各处巡视一会儿,返回自己的小院落中。这麦家堡占地五十多亩,虽然花园和院子占去了一半以上,也是屋宇重重,千门万户。 麦秀所占用的院落,附带两跨院,占地近四亩。两子一女和小高各占一院,小高的是最小的一个。 几乎还没有迈入侵中,就嗅到一种奇异的香味。室内本是凌乱的,床不在,地不扫,桌椅不揩拭,现在都井然有序,一尘不染了。 麦俐坐在床上为他做鞋子,她虽是武林儿女,却很少穿劲装,大多是轻便的丝质的夹、单裤褂,缎面鞋不绣花,这种打扮把她那成熟而不失窈窕的腰身勾勒了出来,小高百看不厌。 “麦俐,是什么香料这么香?” “伽南香,你的屋子里太臭了……” “麦俐,你在做什么?” “鞋子……” 小高道:“师父和师兄们几乎每年都要出远门一次,是收租吧?” “你要那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你怎么老是讲半截话?” “你只要多用点脑筋,半截话也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 “你是常叫我傻子吗?我哪有什么脑筋?” 她拍拍床缘道;“坐过来!” 小高坐在她的身边,她身上的香气淹没了伽南香味,她放下鞋子,叫他解开衣扣,去摸他身上的疤痕。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喜欢……” “可是我并不喜欢。” 她以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望着他,然后,把她那斜襟抗绸元宝领上衣的扣子解开三四个,抓住他的手,放在她那挺拔而有弹性、腻滑、绵软而颤巍巍的肉球上。 他们两人的手都在抖。 也许他们的心弦抖动得比手还历害,他的手一旦满把盈握地抓上,就再也不忍释手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 “你喜不喜欢?” “喜欢……” “那你为什么……怀疑我喜欢你身上的疤痕?” “麦俐……那不一样……”两人的手都造成了对方剧烈的震颤和痉挛。 “有……有什么不一样?这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身上有这种光荣的标志……” “那是没有这种机会和环境……或这种使命……” “不,麦家堡曾有两个外姓弟子……一个身上只有三百一十二条疤痕就失去了勇气,另一个更差,到了一百八十条时,他们一齐逃出了麦家堡……” “逃走了?不告而别?” “你想,麦家堡容得这等叛徒在外面胡说八道?” 小高愕了一阵,他以为麦例太坦直了,尽管他感激她的推心置腹。他道:“麦俐,这种话少对外人说……” “你是外人吗?” 直到佣人来叫他们晚饭,才适可而止,而晚饭后回到屋中,麦基竟又在他的屋中等候。 高翎有点不悦了,道:“麦基,没请你来,不可到处乱闯……” “高少主,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有话快说。” “我在麦家做马夫,是为了保护你的……” “你能保护我?” “我的武功虽然没有你高,万一你在此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也好立刻飞报了性大师” 高翎一惊、道:“你是了性大师的什么人?” “俗家弟子。” “大师行止不定,你能找到他老人家?” “家师就在附近山中一座破庙中。” “真……真的?” “如果你要见他老人家,今夜我就带你去,如果迟了,可能又云游去哩!” 高翎到麦家堡习艺,是了性大师的意思,这其中另有秘辛,以前他知道了性大师没有弟子,也许是近年来收的。现在在此学艺,苦难即将过去,麦氏父子不在家,正好趁机去看看大师,也许有新的指示。 “麦基,路程有多远?” “如果起更动身,骑马到山脚下,然后弃马登山,五更天可以返回本堡。” “你是大师之徒,何不早说?” “你在此一直未受怀疑,我做马夫也无人注意我,一旦说穿了,你为人老成拘谨,万一在态度和称呼上露出马脚来,怎么办?” “这话也对,偏劳你准备两匹健马,咱们一会儿就走。” “我出堡不会有人注意,但我们同进同出却不妥当,我现在先走,你盏茶工夫后自后门出去……” 第二章 麦家火海有内应 天助凌鹤出洞庭 “空山松子落,幽人自来去”,这山虽不太高,由于林木原始,到这小庙中来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庙的前院墙已部分倒地,一棵数人抱粗的巨松占了小院的大半空间,小庙也就在巨松枝桠的荫庇之下了。 三间小殿,神龛都不见了,左右两间的屋顶洞开,可以仰观巨松枝桠隙缝中的天空繁星。空荡荡的正殿,可遮风雨,一老僧跃坐在一角的干草上。 八年不见,大师神形枯槁,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他深深地一揖,道:“晚辈凌鹤拜见大师……” 了性大师颔下皱皮松弛,太阳穴下陷,这是油尽灯枯的样子,他缓缓睁开眼来,看了凌鹤会道:“凑足了?” “回禀大师,全身一千零八十条疤痕……”说着脱下上衣,麦基燃着松油火把让了性大师看清。当然下身也有,只是下衣未脱。 “很好,此后你要多历练……” “大师还有什么吩咐?” “当然有,记住!你的仇人是个多出两根足趾,也多出一个肚脐的人,你要特别注意。 另外你要立刻去找一部有史以来最大的书,找到后参悟,你才能尽窥堂奥……” “大师说的有史以来最大的书,它有多大?” “老衲冒生命之险,数年来重伤数次,才探听出这么一点端倪,者衲所能助你的,到此为止。” “请问大师,那巨书在什么地方?是在正派或邪派人物手中?” “在何处老衲不知,至于正派、邪派,实是一念之间的事,你别介意,就连老衲和令尊,也都当不起正人君子之名,其他各派主人也就更不必说了。” 凌鹤愕然,了性道:“昔年的事,可去问洞庭居士萧辰,仇家是谁,不久便知,人心险恶,随时小心。” “大师,麦秀要我和八大家高手过手或偷艺方式体验对方之武学精髓,前辈叫晚辈将计就计,说是充实自己,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但是,晚辈相信,每次动手,麦堡主即在暗中觊觎,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得到的比我……” “错了!这事旁观者不清,当局者未迷,一刀一剑划在你的身上,对方是如何变招得手,如何运力使劲,又如何撤兵刃格架你的兵刃。非以血肉之躯身受者无法深入体会,不要说麦秀,就是比他高的人在暗中窥伺也是一样。” “大师是说麦堡主和晚辈的父仇有关?” “应为帮凶无疑。” “大师还有什么吩咐?” “老衲死去之后,火化后就地埋掉即可。另有一事本想付托,但一切随缘,不可强求,由它去吧……” 凌鹤又问了一些别的事,大师已不作答,且气色更见枯槁,在两少呼叫声中,大师鼻孔中流下清涕,直垂到盘坐的小腿之上。 大师已坐化圆寂,两通情涕垂注而不断。两少跪拜繁哀,最后还是麦基把他拉起来,说道:”师父已得道飞升了,我们不必悲哀。” 两人遵嘱去找了大量的树枝火化了大师的遗体,就埋在小庙院中巨松之旁。 以松为记,不必立碑,只在树干上留下大师下葬于此的暗记。凌鹤十分庆幸,道;“麦基兄,若非你及时告知,几乎错过大师坐化之机,无缘见这最后一面。”.麦基道:“凌兄,家师是得道飞升而非圆寂坐化。” “据说道家标榜肉体成神,佛家修的是涅盘,并不重视这臭皮囊。” “家师飞升绝无疑问,反之,绝不会按时坐化。” “所谓按时坐化又如何解释?” “是家师要我引你来的……” “麦基兄,根据道家典籍记栽,是‘黄帝薨’而非‘黄帝得道’或‘御一千二百女,白日飞升’,有人说黄帝就是广成子的化身,老子也是,这些都仅止于传说,‘仙道无凭’,也就是这个意思。” 麦基不服,道:“家师不久前曾预言即将蜕变,这不是飞升的预示吗?他老人家还说了四句偈语:‘一身上下尽是阴,莫把阳精里面寻,休执此身云是道,须知身外还有身’。” 凌鹤道:“这是佛、道两家的口气。另有一事小弟不明,令师涅盘对小弟尚有指示,你们师徒一场.为何竟无片语只字遗训或交代?” 麦基暗暗钦佩八大家之一凌翎的后代,道:“小弟自投家师门下,疏懒怠惰,冥顽不灵,极不得家师喜爱……” 二人下山上马,尽量赶路,希望能于五更之前赶回麦家堡,也就无暇交谈。凌鹤在前,麦基在后,放马狂驰。 这样急赶,五更稍过已到了麦家堡附近五里以内了。但是,他们发现了冲天的火焰。 “凌兄,是哪里失了火?” “应该是个大户人家,要不,必然是镇上的油坊或槽坊什么的……” 两人再驰行一二里,凌鹤大声道:“麦基兄,不妙呀!那方位不正是麦家堡吗?” “是……是啊!怎么会失火了呢?” “快走!麦基,师父不在,咱们擅自离堡,若是真的失了火,这怎么交代呢?” 二人逼近麦家堡,凌鹤难过极了,夹马扬鞭就要冲入火海中,偌大的庄院,全陷入烈炎中了。 “凌兄,火太猛,我们先不要进去,不如绕得一周看看,就是要进去也要选一个火势不太猛烈之处。” 但凌鹤记挂麦俐,已冲入大门敞开的前院。 奇的是麦家堡的护院及仆佣,不下二三十口,怎么一个也不见了呢? 像这样的大火,很明显地,纵火者带来了易燃之物如硫磺或油脂等,仅凭嗅觉就能嗅出来。 凌鹤虽不怕烧死,但马却站立不前,他只有下马往里冲。全堡中没一处未起火,只是堡主的大院中的火小些。 凌鹤直奔麦俐的院落,且大叫着:“麦俐……麦俐,你在哪里?麦俐……” 没有回应,只有“唿唿”的火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人放的火?”他找遍了麦俐的院落,没见到她的踪迹,甚至于找遍了所有尚未被烈火封闭的院落。 他没有找到一个活人,只有几具护院和仆佣的尸体。 当他狼狈冲出堡外时,麦基急道:“凌兄,快点!我刚刚发现了七个人自侧门冲出,没有一个是本堡的人,要不要追?” “麦基兄,有没有挟持人质?如麦俐等人?” “好像没有。” “追吧!似乎麦家堡中一个活口也没有,我只看到五六具尸体,其余恐怕是无一生还。” “凌兄,你看会不会是内贼所为?” “你怎么会这样想?” “如果没有内奸,怎么会在堡主一家人离开,而我们也外出的当夜就发生这种事?” “那也不一定,堡主每年外出收租,像例行公事,有心人当然会利用这种机会……”他发现了自己那匹马在不远处。立刻去追那匹马。 马是追上了,却发现草从中冒着轻烟,牵马走近,竟有一个人几乎半身都烧焦,却还在挣扎,似想站起来。 “老兄,躺着别动,你的灼伤是不宜活动的……” 这人四十左右,面孔陌生,他似乎知道希望已经灭绝了,道:“请劳……劳驾……补我一下……让我早点回去吧……” “老兄,你如果还有救,我会尽力而为,就算你是纵火者,相信你也不是主脑人物,说说你的身分和事情发生的经过好不好?” “我……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人和我家主人联手……来找一……一样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好像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本书……” 凌鹤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人的话可信,他道:“找到了没有?” “没……没有……” “你家主人是谁?那联手的人又是谁?” “求求你……赏我一掌吧……我实在受不了啦……” “说呀!我会帮你忙的。” “我家主人是洞庭居士萧辰……联手的人好像是个出家人……他有面罩……不知是僧是道……” “一共来了多少人?” “大约五十个……都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来的?” “起更之后,二更未到……” 凌鹤心弦一紧,这不正是他和麦基刚刚离开的时候吗?要不是确有内应,时间怎么会拿握得这么准确? 而洞庭居士萧辰,也算是正大门派,名列武林人大家之一。不过了性大师表示,凌父和了性自己都不是君子,武林人大家也差不多,萧展自然也包括在内了。 了性大师这话,凌鹤很不喜欢听,至少他以为亡父母应该是正人君子,可是了性大师是他的恩人,他的话又不能不信。 这时麦基牵马走来,伤者又道:“我知道活不成了……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凌鹤道:“这么说,今夜纵火搜那大书人中,必有八大家尚健在的主脑人物了?” “好像没有……都是八大家的第二三流人物……那神秘人物说……八大家主人已同意共襄盛举……答应派我们协助……” “你可知道麦家小姐麦俐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那主脑人物他……他有五六个心腹……纵火杀人的事由我们八大家派来的人负责……找那大书的事由他们的人经手……” “麦家的护院和仆人都被杀了吗?” “是的……也许我们八大家派来协助的人……除了我张旗之外……一个也没有生还…… 都葬身火窟了……我说这位大侠……我还有救吗?” 凌鹤蹲下来,撩开张旗的胸衣,皮肉已黏在衣上揭了下来,他再掀掀背后衣衫,也是一样,他看看麦基道:“你看还行吗?” “快别让他受罪了……” 张旗道:“既然如此……二位就偏劳送我上路……” 凌鹤道:“你知不知道哪主脑人物去了那个方向?” “好像是南”麦基一脚跺下,张旗就没有再动一下,他道:“凌兄,早打发一刻就少让他受些罪,他的伤没人能救他。” 凌鹤也不愿怪他太莽撞,却是第一次发现麦其的手段挺辣的,道:“麦基兄,咱们好歹把这人埋了,往南追赶那个神秘人物。” “一切由凌兄作主。” 草草埋了张旗,上马向南疾追。凌鹤道:“麦兄的原名是……” “小弟本名江涵,河江的江,涵养的涵。” 二人一口气向南驰出四五十里后缓了下来,凌鹤道:“江兄,前面的路一分为二,据我所知,在六十里外又合而为一,那是个镇甸,距离洞庭湖已不远了。” 江涵道:“不错,这两条路我都常走。” “江兄,为了追人,咱们最好暂时分手,然后在掌灯之前,在镇上闻香楼见面如何?” “就这么办。”两人挥手扬鞭而去。 一路追下,什么可疑人物也未看到,时值盛夏,火伞高张,一路上连根人毛也没有,所以还不到掌灯时刻已到了约定会面的镇甸。 还没进闻香楼的大门,就发现江涵已先到了一步,独占迎门,一张八仙桌子,唯恐凌鹤找不到他似的。 “江兄这么快,到了多久?” “不到盏茶工夫,因为我知道哪条路近些。” 凌鹤坐下来,道:“江兄可曾追到什么可疑人物?” “别提了!除了少数农人在田中作活,就连老黄狗都在树荫下伸舌猛喘,这种天气,谁会出远门?” “这么说是张旗临死前说了谎?” “那也不一定,纵火者在五更前就走了,那光景太阳还没出来,天气凉爽,仅是提早那么两个多时辰,早就越过此镇了。” 这说法也不无道理,伙计已开始上菜,大概是江涵叫的,一共是六菜一汤。吃完一算,竟吃了三两多将近四两。 “凌兄,出门仓促,而且原打算回堡,到山上小庙中去见师父又不需带盘缠,也就没带多少,而把银子,在路上喝了凉粉哩……” “不妨,我这有……”哪知伸手袋内一摸,一时竟未缩回手来,他是个老实人,还没有过这种下不了台的窘事,不禁面红耳赤。 “怎么?凌兄,和我一样,手头也不方便?” “这真尴尬……来时还摸过,有一锭银子……八成一路上骑马急驰颠掉了……” “这的确麻烦一点……”江涵吁了口气,眼珠疾转,道:“不过,你也不必发愁,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幸亏我有个亲戚住在这镇上。” “那太好了!万一没辙儿,被店家诬为白吃……” “不会的,凌兄,你这人大方正,像这种丑事,常出门的人总会遇上的。你在这儿稍待,我去一趟。” “江兄,不知是什么亲戚?” “噢……虽不算近亲嘛,却也不是百杆子搭不上的亲戚,是我的表舅。”江涵出店而去,帐房和小二开始注意凌鹤了。 开饭店的总会遇上白吃的人,而一般的白吃,大多是一个一个地溜。 江涵上了街,走出不远就打听:“老乡,请问有位黄天爵黄爷住在什么地方?” 这人上下一打量,小江是仆人打扮,一脸风尘,道:“小哥,你一定是外地来的,在这方圆数百里之内,不知道黄大爷的可真少见哪!” “是……是的……小可是外乡人。” “黄宅就在这儿往东转北,一直走到了镇头那一片大宅院就是了,只不知小哥和黄爷是什么亲戚?” “谢了!老乡,您这是抬举小的,您看小的这份德性,哪会是黄家的亲戚?小的是自幼在西北口外长大,对牲口马匹可不外行……” “噢!原来小哥是……” “应征马夫的……嘻……”事实上他根本不必打听。 黄宅果然是宅深院大,十分气派,但小江和门房争执了很久,门房说今天来了一位贵客,主人不会见他。 小江道:“老兄,这可是关系黄爷一生名誉的大事,你不通报是不是?好,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小江扭头就走,门房还真估不透他,是啥事关系主人的名誉,立即叫他等着派人进去通报。 黄天爵本可叫部下或总管一类人物接见小江,可是来人说是关系他的名誉大事,就不顾派别人去,他相信也没有人敢欺骗他。 在三间小齐中,江涵和黄天爵照了面,一看江涵的狼狈相,黄天爵颇为不屑,道:“贵姓?” “在下江涵。” “有何贵干?” “路过贵宝地,缺点盘缠,听说黄爷是这一带的首富,也是一位大善人,所以……” 黄天爵笑笑道:“出门在外,难免都有一时不方便之处,实在是小事一段,小友为什么对门房说是有件事和黄某的名誉有关?” “黄爷,事情是有那么一件,如果黄爷肯伸出援手而不追问那件事,黄爷幸甚,在下幸甚……” “小友不说出来,黄某怎么会安心?” “黄爷能帮多少?” “小友需要多少?” 二十两就够了。” 黄天爵探手入囊,手掌托着一个一两重的金元宝,这当然远超过了小江的愿望,把小元宝放在几上。 江涵道:“黄爷,这件事甚难启口,不过既承慨然解囊相助,在下是非说不可了。在下在闻香楼听到一位年轻人谈到一首歌谣:磨石胡同赛汴京,千翅蝶王坐朝廷,正宫娘娘苏小姐,保驾将军老鼠精。” 黄天爵面色一变,道:“小友,你可知这首哥谣是指什么?” “黄爷,这件事不说也罢!” “不说清楚,这一两金子可以随便拿走吗?” “黄爷,那我只好说了。据说黄爷有位相好的,绰号‘白菜心’(暗示肌肤细嫩之意) 的苏小姐,住在本镇的磨石胡同内,和‘千翅蝶王’有一手,而为他们把风的是一个绰号叫‘无影飞鼠’的人……” 黄天爵一脸寒霜,道;“口说无凭,有何见证?” 小江道:“黄爷,关于见证,这儿还有一副联语,可以心领神会,触类旁通:“初一十五夜半和尚百叩首;五更三点清晨尼姑独插香。” 黄天爵也是武林巨擘,但名头不如人大家响亮,只是肚子里的墨水却极有限。 这副联语暗示幽会的时间,黄天爵也猜出内容有问题,却不甚明了,道:“小龙,你就干脆说明白些。” “好!初一和十五幽会时刻,但初一那天是午夜幽会,十五那天是凌晨那段时间幽会。 至于和尚百叩首和尼姑独插香,不过是男女苟合的隐喻。为什么初一是午夜,而十五却是凌晨?可能是某一方面的时间比较方便吧!” “你说的那年轻人在何处?” “闻香楼,姓凌名鹤,因急赶路程,随身携带的银两失落,饭罢不能付帐,在那儿等在下……” 黄天爵心想:“就让他在那儿等吧,我倒不愁他跑了。”他向小齐处吆呼了一声,道: “把娄总管和金护院请来……” “是……”但不一会外面有人道:“回老爷的话,娄总管和金护院都出去了,而且并未交代到什么地方去了。” 黄天爵长得仪表非凡,长眉微挑,道:“江小友,金子照付,但要黄某印证此事无误之后才行,而今夜,正是十五……” 江涵一看不妙,正要离座,黄天爵的手好像早就伸到他的身边了。 小江急退,未出三五招,肘被制,然后一掌切昏,提起来关在地牢之内,匆匆外出。 原来娄总管娄大年的绰号就叫“千翅蝶”,顾名思义,可知此人非但好色,且轻功高人一等,而金护院也就是“无影飞鼠”金七。 “老鼠精”自然是影射“无影飞鼠”金七罗。 都已经快二更天了,店家善财难舍,不肯放人,而凌鹤也是老实人,未付清欠帐也绝不离开,所以店门都上了一半,帐房和小二呵欠连连地守着,真正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丝毫不肯放松。 而在此同时,此镇西南角处的磨石胡同内,来了一位大人物,至少,在本镇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黄天爵从不到磨石胡同来,这儿鸡屎鸭粪的,有碍他的身分,都是“白菜心”苏锦自后门到黄宅去。 所以苏锦可以放心大胆地找乐子,打野食。 现在,在这四合院的正屋左边明间内,两人都几乎半裸着饮酒。娄大年三十七八,四十不到,只穿了一条短裤,苏锦穿的是亵衣,坐在娄大年的怀中。 金七是娄大年的腿子,娄大年当总管弄了不少的钱,对金七出手颇大方,现在金七在厢房自斟自饮。 苏锦本是娄大年的旧相好,也就是六朝金粉之地,秦淮河上的名妓,后经娄大年介绍给黄天爵,只说是个少寡妇。 所以娄、黄的奸情始终未断。 “哎哟!大年……你这是猴急什么?”苏锦在他怀中“咯咯”荡笑着,身子摇摆不已。 “苏锦,黄天爵已是不惑之年,他还行吗?” “人家花了一万两银子买的,五千两入了你的口袋。至于说还行不行嘛,嗨!还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时,在厢房中独酌的金七干了一杯酒,喃喃地道:“俗语说,烈女怕缠,骚女怕闲……” 他忽然发现一个影子兀立在墙壁上,几乎凭这个只有半身的影子就可猜到来人是谁了。 他站起来还未回身,一只手已按在他的右肩上,低沉着嗓音,道:“这女人够骚的,对不?” 金七微微颤栗着,道:“黄爷,小的只是……只是……” “只是为娄大年把风对不?” “是……是的……娄总管之命不敢违抗。” “他们多久了?要说实话,听到没有?” “是……是的,黄爷……苏锦本是金陵的名妓,也是娄总管的老相好,来此之后,两人没有断过……”黄天爵手上一加劲,金七的脸由红而紫,眼球突出……。 娄大年已听到微声,推开苏锦正要穿衣服,门外巳传来冷峻的声音,道:“娄总管……” 娄大年立刻放弃穿衣,自床头上抓起他的双笔,道:“黄天爵,我敢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有后台。” “是什么人物?” “就是黄府今天所接待的贵宾。” 黄天爵面色微变,道:“吹得离谱了吧?” “你当然不信,你如果相信,也就不足为奇了。” 黄天爵一字一字地道:“你死到临头,还敢胡诌乱扯……”娄大年似知不免,趁黄天爵还没亮出兵刃来就攻了上去。 可是黄天爵到此地步还不亮兵刃,自有他的可恃之处,就凭双掌在交织的双笔光浪中进退自如。甚至那女人想溜,他一脚跺去,墙是薄了些,人竟把墙砸了个大洞。 徒手对双笔,两个人五十招内尚能维持平手,这正是黄天爵迟迟不肯亮兵刃的原因。 黄昔年是西北道上的煞星,娄是百粤方面的巨贼,所以他们之间只有利害关系,却没有宾主之情和主仆之义。 百招之后,娄大年中了一掌,黄天爵也中了一笔,只是中掌和中笔都不轻松,黄天爵左肩骨碎裂,娄大年的胁骨断了两根。 他们几乎知道会有什么结局了。 当两人各自又中了一掌一笔时,这内间门外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鬼魅似的兀立在竹帘之外。 由于灯早已熄灭,最初两人都不知道来者是谁,过了盏茶工夫,他们似都隐隐看出,这正是他们的主人。 娄大年喘着道:“主上救我……” 黄天爵也道:“请主上主持公道……” 帘外的人“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似要冷眼旁观他们的结局,但在他们二人,想法可就不同了,以为主上要看看谁行谁不行? 于是两人浴血力搏,直到一笔戮入黄天爵的小腹上,黄的一掌击中了娄的背后心,两人摇晃一阵倒地,那人还站在帘外。 “原来如……如此……”黄天爵望着帘外道:“这叫做鸟尽弓藏……” 帘外人道:“鸟虽未尽,弓已不堪再用……” 黄天爵切齿道:“你这个释伽的罪人!” 只见此人在帘外抽手出袖,单掌微翻,竹帘纹风未动,黄天爵却“咯”地一声,口中射出一道血箭。 娄大年一直未出声,甚至还想继续不出声装死,帘外的人并未厚彼薄此,也虚空赏了他一掌,掉头而去。 在此同时,江涵匆匆赶回闻香楼,时已二更天,店家正埋怨不已。江涵一进门就嚷嚷道:“掌柜的……掌柜的呢?” 帐房施施然步出柜台道:“贵客有什么事?” “你看这个够不够饭钱?”“啪”地一声,一个小金元宝丢在桌上,而凌鹤本要抱怨几回,乍见小元宝,又不禁佩服他的鬼门道。虽是表亲,出手还挺阔绰呢! “这……这当然够……当然够,还要找银子给您哩……”帐房拿起小元宝掂了一阵,又舔了一阵道:“我这就找钱……在下以为二位有什么要事,仍要在此会面,也没置词,早知是手头不方便,在下……” “得,得哩!你快找钱吧!马后炮谁都会放。” 两人出了店门,凌鹤道:“江兄的表亲果然是地方上的富有之家,不过你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我真为你担心。” “担心什么?凌兄你真是!区区一两金子,真是小事一段。他本要给我五两,哼!只怪我表舅刚讨了个二房,外姓人嘛.善财难舍,我听得清清楚楚,表舅妈说:‘哟……我说长贵……又不是什么近亲,出手就是一两黄金,还嫌少啊!几百杆搭不上的表亲,可真是不知穷人辛苦哦!’凌兄,你看,这娘们进门才不过一年左右……” “江兄,妇道人家,钱是看得重些,不过一两金子,的确也不是小数呀!现在我们该找个客栈过夜了。” “好歹明天要赶路,当然要找客栈了。” 小江对此镇似乎很熟,转过街角直往东走,镇口一家客钱还没上门板。小江要了最后的一个房间,两人稍事漱洗就上床睡了。 大约四更左右,凌鹤突然被屋后的交谈声惊醒了。 “就在这儿?”是个中年人的口音。 “没有错。”一个年轻人道:“我一直盯到这家客栈门外,甚至在他们决定要这最后面一个房间时才离开的。” 另一个年轻人道:“可别让他们跑了!” 中年人道:“跑不了的,除非不是他们干的……” 凌鹤心弦悸动,这不是麦家堡父子三人吗?听口气他们父子三人似乎怀疑他们是纵火杀人的凶手。他立刻下来去推醒小江。 “怎……怎么?这么快就天亮哩……” 凌鹤急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出声,麦家父子来了!” 幸亏来人在屋后认清了房间的方位,又退回远处安置马匹,因为他们并不想落店。 “什么?麦堡主来了?”好像现在小江才清醒了。 “不错,而且听他们父子交谈,似乎把咱们当做了杀人纵火的匪徒了!” 小江翻身下床,抓起衣衫,蹬上鞋子道:“快走!咱们绝对不能和他们照面。” “咱们没有纵火,应该解释清楚的。” “没有用的,走为上策,而且还要快……”说着已轻启后窗穿了出去,他似乎知道自后窗穿出不会遇上敌人,可是凌鹤却只以为然,既然没有纵火杀人,却不敢面对麦家父子,以后解释就事倍功半了。 当他穿好衣服时,听到前院有了动静,门上有人以指甲轻弹,道:“凌鹤、江涵,我们知道你们在里面,出来吧!” 凌鹤一开门,麦秀就领先掠出后院,似要到镇外去解决,凌鹤跟着,麦家兄弟断后。 在镇外林边,麦秀目红似火,道:“江涵呢?我已知道你们的身分,如果问你们为何要杀人纵火,似属多余,说说看,是谁叫你们到麦家堡卧底的?” 凌鹤泰然道:“卧底之事我不否认,但我和江涵决未纵火” “失火之夜你们在何处?” “我们那夜不在堡内,至于去处,恕难奉告。” “这是一个晚辈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凌鹤道:“欺师抗耻,人人得而诛之,但我之潜伏麦家堡,却有苦衷。” 麦老大道:“爹,这种数典忘祖的叛徒,何必和他浪费唇舌?” “慢着!”麦秀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你不必问了!”凌鹤冷冷地道:“昔年向家父施袭者,据家父临终遗言,颇似你的形象,因为你曾蒙面.尚不敢武断,才投在你的门下,从你的武功上来求答案。没想到你意利用别人的血肉之躯,连接数百高手,负伤竟达一千零八十次,而使你从对方的攻击及伤我的绝招中,盗研对方的武功精髓,从负伤的部位、伤口的深浅去精测出刀、剑之手劲或内力的收发技巧,因而,你已吸取了武林八大家武功精粹,居心叵测,至狠至毒。麦秀,凌、麦两家的血仇也该结算了!” 麦秀道:“仅凭臆测,你敢血口喷人……” “麦秀,经这些年的仔细观察,当年施袭者所用之招式,的确正是麦家的技击精英,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做了为何又不敢承认?” “这么说,你纵火杀人是为了报复杀父之仇了?” “麦秀,你承认了吗?” “老夫并未施袭,何必大包大揽?” 凌鹤记得了性大师说过,仇人是个两足各多出一趾,且较常人多出一个肚脐的人,多一个肚脐不易发现,多出两根足趾应该不难发现的。 这么多年在麦家堡,他虽未看到麦秀的肚脐,却看他赤脚过,并未多出脚趾,母亲说麦秀是仇人,不知有何根据? “要不,你必是当年向家父施袭的两个蒙面人之一,你是个从犯。” “凌鹤,凌、麦两家都是武林八大家之一,自少林遭官方查抄毁寺,五位精英突围垦散,其他如武当及华山各派也都噤若寒蝉,束约门下不问武林中事以后,八大家就应运而起。”麦秀道:“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在麦家杀人纵火者果真不是你们二人,就该说明那夜你们是去了何处?也应该随我回去重建麦家堡。” 凌鹤道:“所去之处与你无关,自不必告诉你,至于施袭家父的事,我深信家母的话。” “这么说你是绝不再回麦家堡了?” “如要再回去的话,也是在进一步印证无诬后前去复仇的……” 麦秀冷冷一笑道;“老夫花了这么多的心血,不能让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给我拿下……”麦家二子扑上。 尽管凌鹤仍然双手颤抖,浑身乏力,在以一对二之下,麦家二子却仍非敌手,这一千零八十道剑痕的回馈,那是宝贵的经验,比秘笈还要管用得多。 可是二子不敌,麦秀可不管什么身分,他一加入,情况就不同了。凌鹤的血脉开始过冲,双手抖得厉害,浑身无力,自然会力不从心。 不过,三人合击要想在两百招内撂倒他也不可能。 就在凌鹤干焦急却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时,忽闻林内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双方闻声立即停手向林中望去。 隐见林中一位破袍、干瘦的老僧袖手而立。 由于林子稀疏,且月色极明,凌鹤目力过人,刹那间不由心头大震,大叫一声;“大师,请留步!”立即向林中急奔。 但他入林后,那破袍老僧却已不见,他相信刚才看到的正是已经坐化的了性大师,怎么会在此出现呢? “莫非小江说的‘飞升得道’的话有点根据?” 他决定要弄清这件事,如果刚才的老僧不是了性大师,他为何大诵佛号?似在阻止双方火并? 凌鹤相信自己的眼睛及听觉,那口音也极似了性大师,但他一口气追出将近四五十里,仍未追上,麦家父子也未追来,或者追到岔路去了? 这一折腾,天也快亮了,知道追赶不上,想想家仇、宿疾和失踪的麦俐及小江,不禁暗暗焦急。 麦俐去了何处?被纵火者掳走了吗?有生第一次品尝到相思之苦。 也许是一个人思前想后,精神分散,或者来人的身手太高,有人潜到他的身后他居然不知道,而且后衣领竟被揪住。 “什么人……别开玩笑……”他这么说着,却知道不会是开玩笑,他要扭头察看,这人的一根指头正好按在他的后脑右侧的“天瞩”穴上。 此穴被制,头颈就不能扭转了,心头骇然,这等高手真是罕见,道:“是哪位前辈?武功如此高绝,行事却不光明磊落?” 这人不出声,不知用什么绳索捆了他的双手,然后点了他的睡穴。在目前,凌鹤无论如何是想不出这个暗算他的人是谁?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是在水底,水凉如冰,砭骨生寒,尽管这是盛夏之季。由于水底黝暗,他估计水深在二十丈以上。 丈余长的水草在水底摇摆荡动,有如魔鬼的长发…… 首先他发现双手仍倒捆于背后,双足也被捆牢,还拴了一块大石,这人真绝,似乎没打算让他活命。 但这还难不倒他,他弓着身子用牙齿去咬双腿上的绳索,只要腿上的桎梏解除了,即使双手被捆,他仍可游出水面。 他也猜出.这必是洞庭湖.他会点水中功夫,可惜不精,只能在水底缓一口气。 原来是用一种山藤捆住,十分坚韧,尤其这样弓身去咬用不上劲儿,结果咬是咬断了山藤,憋的气却已用尽。 由湖底到水面确有二十丈之深,如果是双手未捆,手足并用,也许能在呛水之前浮出水面。 在失去知觉的前一刹,他以为自己的命苦,劫难不断,身上一千零八十道伤痕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他只是遗憾家仇未复,好友和麦俐失踪而未能顾及。 醒来时感到恶心,且有人在按他的腹部,原来他是在一艘小舢舨上,一个汉子正在救他,挤按他胃内的水。凌鹤道;“多谢大叔救溺之恩……” “不必谢我,是居士的意思。” “请问这可是洞庭湖?” “废话!这是洞庭居士的地盘,会不是洞庭湖?” “居士怎知在下沉于湖底?” “你去问居士不就知道了。” “不知大叔有没有看见是何人把在下丢入湖中的?” “我哪有工夫去管这些闲事?” 凌鹤心想。“洞庭居士萧辰,是八大家之一,侠名甚著,怎么部下这么不客气?”他道:“在下凌鹤,亡父凌翎……” 他以为好歹也是八大家之一,报出来历,或许这人会改变态度,哪知这人自顾摇橹不再回答。 舢舨拢岸,这汉子带他穿过一片玉米田,远远望见一片华厦,看来武林八大家都有点派头。 到了华厦门外,自有人通报,才准许进见,怪的是也没有问他是准。 客厅中很华丽,却和主人的打扮不大相称。这人五十左右,秃顶,一套蓝布裤褂洗浆得发了白,还有不少的补丁。赤着脚,五趾互不靠拢,可见他一生中穿鞋的时间很短,正在吸着旱烟管。 客厅中很凉快,汉子已退了出去,主人却未让座。 “年纪轻轻地,有什么事想不开?” “萧前辈,您是说……” 萧辰大声道:“要上吊有的是歪脖树.要服毒嘛,巴豆也不贵,花几钱银子的量也够了。你为什么在本岛水源处跳水轻生,污染了水源,可能使一些雅人墨客不愿来本岛游览!” 凌鹤愕了一阵,道:“萧前辈误会了!晚辈来自凌家庄,名凌鹤,并非寻短,而是被人暗算而捆绑丢入湖中的。” “不管你是如何落入水的,污染湖水,有目共睹。由于此处有一泉眼,有些豪客常来此泛舟.吟风弄月,或到岛上畅游,取泉水煮茶,这么一来,这生意是做不做啦!” 凌鹤本以为报出凌家庄的字号,他会看在亡父面上接待,母亲也说过,亡父生前和萧辰私交不错,另外就是柳慕尘了。 “萧前辈,晚辈无状,如因晚辈的不幸造成了贵岛的损失,晚辈愿意陪偿,只是晚辈身上并不十分宽裕。” “够啦,够啦!”顺手取过算盘履。“泉水污染及影响生意,作价二十两银子,船夫救人费及摆渡费八两三钱银子,你大概还没有用饭,饭资一两,计二十九两五钱银子。” 凌鹤不由暗暗诅咒,奸商、奸商!真是一点不假,为富不仁,无出其右,亡父当年怎么会交上这种朋友? 不过看在人家救自己份上,不便计较,探手入怀,湿漉漉的衣袋中空空如也,真是流年不利,近来一连遭遇两次这类丑事,不由面红耳赤,大概是落湖遗失,或者暗算他的人摸去了。 “喏!这是五钱银子,三十两已收讫,找你的零头……”说着掷出一块小碎银子。 凌鹤接住,手心做痛,他相信是那船夫救他时取走了银子交给萧辰的,此来他想顺便问问昔年一些不明的往事,这么一来,他一刻也待不住了,站起来抱拳道:“前辈救命之恩,容图后报。晚辈告辞……” “慢着……慢着!好歹老夫和令尊往年也是朋友,他的后人第一次上门,哪有枵腹而去的道理?再说,你有些事可能不明白,我也要指点你,来人哪!” 门外佣仆道:“岛主有何吩咐?” “叫厨房多备一个人的饭菜。” “是……”仆人离去,后窗外一个妞儿正在向内偷窥,这妞儿心想;“这小子遇上我老爹,真是流年不利!” 开饭时只有萧辰陪凌鹤,两菜一汤,一盘炒绿豆芽,一盘凉拌豆腐,白菜汤中有三五根一寸来长的小鱼干。 尽管吃的是糙米饭,这个吝啬鬼却是大口扒饭,小口吃菜,一个人如果自奉俭约,对别人刻些,也就值得原谅了吧! “吃呀!可别客气,你是不是有些事弄不清楚?” “是的,请前辈指点。” “什么事不明白?” “我想昔年八大家之间一定有什么恩怨,还有,前辈和家父私交不错,应该知道向家父施袭之人是谁?” 洞庭居士道:“既然那人蒙面行袭,谁也不敢武断。但从犯是麦秀,大概没有错吧!” “前辈对武林中的事极熟,可知道麦家堡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了?” “当然知道。” “前辈可知道是何人纵火杀人?”。 “当然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儿,纵火杀人者,可能是袭击令尊之人、” 凌鹤道;“纵火者之一有个名叫张旗的人重伤未死,晚辈问过他,他说是前辈的人。” “我知道,八大家至少有五大家的二三流人物被骗参加了麦家堡纵火杀人行动,而且都死在麦家堡,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吗?” 凌鹤道;“按理说,麦堡主父子不在,晚辈也不在,留守的护院身手有限,那五大家的人不会全死在那儿。” “主谋者要挑起麦家堡和另外几大家的仇恨,所以利用完了之后,杀之灭口,留在麦家火窟之中,这样麦家会找其他几家算帐,其他几家也会向麦家要人。” “的确有此企图。” “当然。” “据张旗透露,主脑人物似是出家人。” 萧辰想了一下,摇摇头道:“这个人老夫暂时也猜不出来,不过老夫可以说个故事给你听。” “这故事和八大家有关吗?” 萧辰并未作答,却开始讲他的故事了。这工夫仆人前来盛饭,他拿着凌鹤的碗往厨房走,一位女郎道:“我来盛吧!你去做别的事。” “多谢小姐。” 女郎盛了满满的一碗饭。按得紧紧地,亲自送到餐桌上,放在凌鹤面前,道;“爹,这位是凌大哥吗?” 萧展道:“女孩子家,爹又没叫你,你出来干啥?” 萧娟娟道:“我看大司务忙得不可开交,我就帮他拿来哩!” “好哩!这就是你凌伯伯的儿子,可以进去了吧?” 萧娟娟向凌鹤笑笑,到后面去了。 萧辰道:“大约二十年以前,武林中以八大家的凌翎、麦家堡的麦秀和麦遇春兄弟、云梦山庄的柳慕尘、西北的马如飞、东海渔樵梁士君、洛阳的郭家驹、仓州的李占元和洞庭的老夫较为出名。另外和八大家齐名的还有怒山的‘黑白双煞’姜子奇和姜子云兄弟二人。当然还有,但不常在武林中走动,其名不著,如‘鬼手丹青’余大彩等等。” 这时凌鹤已将,满满的一碗饭吃了三分之一,隐隐见饭下有块炸里脊肉,似乎还有一个卤蛋,不禁心头一跳、这显然是萧娟娟偷偷为他放的。 看来老子为富不仁,女儿看不顺眼吧? 萧辰道:“八大家的主人每三年在洞庭君山上聚首一次,三日聚会期满,者夫送他们到百里外再分手。就在那年老夫可将和他们分手时,在山野中发现了一件拐带良家妇女的事。 原来是‘黑煞’姜子奇拐了一个年轻寡妇,似要逼奸,正好被我们八人撞上,合该他倒楣,八人中有六个以上主张毙了姜子奇,因为他素行不良,和他的弟弟‘白煞’妻子云完全不同。” “萧前辈,姜子云有何不同?” “他们虽是手足骨肉,姜子奇无恶不作,姜子云却仅是嫉恶如仇,对付坏人的手段辣些而已,所以他们的‘黑白双煞’之名即由此而来,而且两人也走不到一起,最后姜子云还悬赏捉拿他的哥哥。” “捉到了没有?” “当然没有。我们八人要宰此人,放了那个寡妇,姜子奇一看不妙,声称刚刚无意中在古洞内发现一部武学典籍,放在古洞中,愿与八大家共享,于是派出三个人到古洞去找。” “找到了?是哪三个人?” “一是麦秀之兄麦遇春,在八大家的麦家堡来说,本以麦老大为主,后来不久就死了,这才把麦秀列入八大家之中。另一个是令尊,第三个就是东海渔樵梁士君。” “真的找到了那八本秘笈?” “当然,三人入洞,找到的人却是麦遇春,于是八大家竟把八本秘笈瓜分了!” “一家一本?” “不错,所以这是八大家的耻辱和污点。这还不够,分了秘笈还要惩罚姜子奇,竟把武林中最丑的‘八臂嫫母’高丽花强嫁给他。” “那高丽花愿意吗?” “本不愿意,却挡不住姜子奇的甜言蜜语,因为八大家有人提议,如这件婚事不成,就把他交给他的兄弟姜子云,果真如此,也是死路一条。” “最后姜子奇和高丽花结合了?” “不错,而不久,令尊、麦遇春和东海渔樵梁士君就相继被袭遇害了。” “前辈是否暗示家父等三人遇害,和姜子奇有关?” 萧辰喟然道:“按常理推断,应该和他有关,当年受辱,岂不记恨在心?况且风传那秘笈本是九本,可能被进洞的三人中之一人独吞了一本……” “家父绝不会做这种事。” “老夫也信。而武林中盛传之巨书,相信就是这第九本秘笈。” “前辈,施袭三位的人也可能是八大家中的人,那是为了第九本秘笈。” “当然也有可能。” “有件事晚辈甚是不明,既然当初那九本秘笈,都是普通绢绸制成,必然和普通书本大小厚薄差不多,如果那第九本就是那巨书,这又如何解释?” “这个老夫也不清楚,不过据说有个神秘人物已造就了一个奇才,如能再找到那巨书,将无敌于天下……” “巨书……巨书,到底是这本书是有史以来体积最大的?抑是由于它是至宝而被称为巨书呢?”凌鹤无法想像。 萧辰道:“老夫猜想,所谓巨书,绝不是书的体积太大,而是另有隐喻。” “前辈可认识了性大师?” “了性?老夫不认识山人。” 凌鹤以为,萧辰也许是不敢承认,这种为富不仁之辈,重财轻友,不足为奇。 “前辈对于佛、道二家之得道飞升有何高见?” 萧辰道:“你问这个干啥?” 凌鹤道:“了性大师已坐化,但晚辈昨天却见他显现了一次,不免对‘仙道无凭’这句话有些动摇。” 萧辰道:“这个了性和你有何渊源?” 凌鹤道:“家父去世前交代,了性大师可以信赖,晚辈到麦家堡卧底,就是大师的意思。” 萧辰想了一下,喃喃地道;“莫非是他?” “前辈认识大师吧?” 萧辰却是答非所问,道:“仙道如果有凭,岂不是人人都去修仙去哩?有些事的确是不可泄漏,尤其是天机。在佛家,有达摩、石头、慧能及隐峰诸大师,都已修证得道,道家有些著名的经过援引而飞升的也不少,如吕纯阳之遇钟离翁、白玉蟾遇陈泥丸、伍仲虚遇遭还阳、马丹阳遇王重阳、石杏林遇张紫阳,以及抱朴子遇郑思远等等,只不过这些经名师指点的人,并非即世已得道成仙,有的尚须重坠轮回一次,来世重修。像抱朴子,留下的道家典籍被道家所推崇,但他也未飞升,而是‘大背’……” “前辈是相信了性大师已得道了?” “我可没有那么说过。” “是晚辈看错人了?” “还是继续求证吧!世上有许多幻象,是自己魔由心生造成的,也有的是别人为你造成的幻想……” 凌鹤离开洞庭,摸摸袋内仅有的五钱银子,既好气又好笑,不禁挥拳大呼:“天下的臭人臭事都被我遇上了!” 哪知玉米田中忽然窜出一个中年丑妇,黄发如草,蒜鼻撩牙,一脸紫麻子还有罗圈腿,怒吼着扑向凌鹤,砸出一掌。 凌鹤正自大叹倒霉,没想到这霉还没有倒完,心中有气,以七八成力道迎上一掌。“呼哧”一声,两人谁也没占到便宜,各退了一步。 丑妇道:“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来?” 凌鹤怒道;“在下说什么与大娘何干?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小子,你骂人还敢装糊涂?” “大娘,晚辈刚才正在自怨自艾,自叹倒霉,何曾骂人来?” “小子,你敢瞪着眼说谎吗?你刚才没有说‘天下的丑人丑事都被我遇上了’?” 凌鹤大摇其头道:“大娘,您这完全是断章义,我说的是‘臭人臭事’。”他说明了这四个字。 “你遇上了什么臭人臭事呀?” “一言难尽!不过晚辈和大娘素昧平生,交浅不便言深。” “放心,小子,老娘的样子虽不养眼,心地却不错,看你的外貌,很像八大家之一的凌翎……” “那正是家父。” “好小子!那我还要赏你一掌……”力大劲猛,凌鹤不敢硬接,闪了开去。 丑妇并未再出手,道:“算了。昔年的事,是你们上一代浑蛋,与小辈无关……” 凌鹤不由心中一动道:“大娘莫非是‘八臂’……”他实在不便把‘嫫母’二字说出来。 “我就是高丽花。” “果然名不虚传!” “小子,你又要骂人?” “前辈别多疑,晚辈是说‘八臂’之称,名不虚传。” “老娘还以为你是指我天下至丑,名不虚传哩!” “大娘又误会了,关于昔年之事,晚辈刚听一位长辈说过。” “谁告诉你的?” “洞庭居士萧前辈。” “那个老杂碎?他怎么说的?” “他说昔年大娘嫁了……” “好了,别在老娘面前提那个血贼的名字。” “大娘,这是为什么?那不是一段好姻缘吗?” “呸!什么好姻缘?老娘嫁他,倒了八辈子血霉,想当年,姜子奇要我只是为了活命,婚后他拐走老娘积蓄的金子三百两,不知去向。” “大娘,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没有,不过老娘一天不死.就一天也不放弃找他。” 凌鹤道:“高前辈确实应该找他,不过这些年来,并未听到‘黑煞’的消息,连‘白煞’姜子云也失踪了。” 高丽花道:“八成更名改了姓,他要是还活着,是不甘寂寞的。近来风传麦家堡一炬成灰,而且你曾在那儿卧底,是怎么回事儿?” 凌鹤说了麦秀有杀父之嫌,在麦家堡卧底,是为了证实此事及侦察元凶。 “小子,你刚才在骂萧辰对不?” “大娘猜得不错,此人太刻薄……”说了被戏弄之事。 高丽花大笑一阵道:“的确太过分了,不过萧辰这个人,可以说‘藏巧于拙,寓清于浊,久而自知’。” “古人说:刻薄成家,理无久享……” “他固曾刻薄于你,但在必要时,却是‘德在人先,利居人后’……” “有一事请问前辈,知否有一部巨书的事?” “有,昔年姜子奇说过,老娘猜想那巨书即那秘笈的第九本。” “大娘,如果是那第九本秘笈,必是薄薄一本,为何称为武林巨书呢?” “这个恐怕也只有藏书之人知道,不会再有人明白了。” “大娘,如果姜子奇仍然健在,他的身手也必有限。” “为什么?” “因为昔年他的身手和八大家主人相差不多,而八大家各得了一本秘笈,可各成单元研练,姜子奇却没有,他的武功岂不落后甚多了?” 高丽花道:“如果他还没有死,猜想他的武功必然远在八大家之上,我有这种预感。” “高前辈要去何处?” “找萧辰去。” “前辈如果遇上麦俐,务请伸出援手,晚辈相信她在纵火者手中。” “谁叫麦俐?” “就是麦秀之女。” “怎么?你和麦秀势不两立,却和他的女儿……” “大娘……这是两回事……” “好,小子,老娘今生是白混了!不知什么叫情?什么叫爱?却确信世上有:‘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饮’的多情种子。” “晚辈愚凝……” “孔子删诗,不废关睢,青春年少,谁不珍惜?古人说:“濯足清流,抽足再入,已非前水。”小子,你没有错,你如果遇上姜子奇那血贼,也设法通知老娘一声。老娘常去之处有二,一是云梦山庄柳慕尘之处,一是洛阳郭家处。”说毕,向洞庭湖岸奔掠而去。 凌鹤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吁了口气。高丽花是个面丑心善的女人,姜子奇却毁了她的一生…… 他向前走出约一箭之地,发现一棵大树下倚着一个女郎凌鹤多么希望她是麦俐,可是有时他又警告自己,有一天必杀其父报仇,能娶仇人之女吗? 只不过情之一字,是不能全以一个“理”字来诠释的。 走近些一看,不禁失望,竟是萧原的千金萧娟娟,道。“萧姑娘在此……” “凌大哥,我爹吝啬成性,你别见怪,听说他只给你留下五钱银子?” “是的,萧前辈只是算盘打得精些而已,在下叨扰贵岛,理应付出代价。” “凌大哥,这是三十两银子,拿去用吧!”用手帕包了些银子递过。 但凌鹤拒收。 “怎么?凌大哥嫌少?我只是怕拿多了你更不会收的。” “不,不,无功不受禄,在下不便受此厚赐……” “我这人真迂,这算什么呢?谁都有不方便之处,是不是?凌大哥,如果有一天小妹手头不方便,你会吝啬这三十两银子吗?” “既然这样,我先借用了,日后一定奉还。” “凌大哥,我总以为,一句话不要只凭表面去解释它,比喻说一部巨书,又称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书,十三经、二十四史堆起来,已经够大了吧?可是既称有史以来最大的书,自然比十三经或二十四史更大了。” “是的。” “凌大哥,如果你这样去找,也许一辈子也找不到。” “这……”凌鹤道:“姑娘的意思是……” “比喻说吧!请注意,这只是比喻,把秘笈上的内容雕刻在一幢楼房的墙壁花纹上,或者镂刻在一艘船的船身上,甚至于雕在一棵大树树干上等等,这都算是最大的书是不?总之,它不可能是一部长一丈、宽六尺,有一万余页,非一二十人才能抬得动的巨书,对不对?凌大哥。” “对,对,萧姑娘,这真是一个奇妙而有创见的构想,这使我茅塞顿开。” “那太过奖了,小妹以为,照这构想去找,也许较有希望,凌大哥,我不打扰你了,前途也许还会相见的。” “谢谢萧姑娘指点,后会有期……”——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章 小姐临危助英雄 行善救民乃不幸 凌鹤在华容县落脚,这是个很著名的县城,才不过傍晚,既不饿也不急着落店,就在热闹的大街上徜徉。 找巨书和报父仇同样重要,根据了性大师的说法,身上有了一千多道创伤,著无巨书,仍然事倍功半。 可是天地之大,到何处去找巨书? 华容和岳阳,都是洞庭湖北部的渔米之乡,商买云集,热闹非凡。东张西望,发现一个鲜明市招上有“妙手丹青”四字,信步而入。 此人四十出头,一派文士模样,凭这外形,确能使人相信“妙手丹青”不会吹得太离谱的。 “请问,先生未见其人,仅凭在下口述其人之貌和身材,能下能画出一个人的神韵来呢?” 文士道:“一般画匠作下到,在下可以……” 口气不小,不知是不是眼高手低之辈。凌鹤道:“画一张长一尺,宽六寸的绢底人像需要多少……” “彩笔或水墨价格不同。” “要彩色的,可以掷起随时携带在身上的。” “三十两。”文士道:“希望一次付清。” 凌鹤非常庆幸,少一两就不够,却未计较庄食都要银子,立即把萧娟娟送他的三十两银子掏了出来,道:“如果不像呢?” “在下须先说明,第一次脸庞打稿,清明日来看一次,自然需要修改,因为在下未见其人,修了之后,后天兄台再来看一次,一连三次,如不酷肖,三十两如数奉还。” 这件生意立刻成交,凌鹤很仔细他说了麦俐的外貌及身材,虽是绢上丹青,也可聊慰相思。 况且,有此画像在身边,托人代为留意找寻而对方又从未谋面,看过画像,虽和见人不同,也该有个印象了。 “请问,这位姑娘是兄台的什么人?” “这和先生不相干吧!” “不,兄台有所不知,如果这位姑娘是兄台的姊妹,下笔是一种手法,如是兄台夫人,又是一种画法,设若是兄台的未婚妻甚至是情人,那就更加不同了……” “这有什么不同?” 文士淡然一笑,道:“如是姊弟或兄妹关系,兄台之描述自会平实而不夸张,如是兄台的妻妾,由于神秘力量已失,也会平实自然而不加渲染,要是情人或尚未接触的未婚妻,基于男人的喜新厌旧心态,以及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通病,在描述时,不知不觉就会过分形容其优点而忽略其缺点,画毕之后,就算兄台欣赏其不实之夸大,在下却以为并未忠于被画者本人之真正面貌及神韵……” “这……”凌鹤道:“只要在下认为满意,兄台大哥不必计较这些。” 文士佛然道:“如果兄台执意如此,这件交易不谈也罢……”立即推出三十两银子,这一点,颇使凌鹤震撼,三十两银子,一般家庭可以过一年生活,此人斤斤于此,真正是有所不为,谨守职业道德和良心了。 凌鹤道:“先生择善固执,令人敬佩,就照先生之意好了,此女乃是在下的情人。” “年纪……” “十九。” “属什么的?” “先生,这不是多余的吗?” “不多余,根据她的生日时辰,可知她的终生穷通,而她的心地如何?发之于内,形之于外,是厚是薄?也就了然了,这怎能说和绘像没有关系呢?” 凌鹤没想到画个像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只好说了。 “那就请兄台明日响午来看初样……” 走出丹青馆,也感觉有点饿了,可是身上只有五钱银子,还要分成几天来解决吃饭问题,只能买块麦饼充饥,至于住宿的问题,好在是盛夏之季,找个大庙就成了。 虽然以前在家中锦衣玉食,又有娘的照料,没吃过这种苦,就是在麦家堡,饮食方面也很考究,可没有仅以一块饼打发一顿饭的。 但在麦家堡所受的另一种皮肉之苦却是世上少见的。 尽管把仅有的三十两银子花在画像上,他却一点也不后悔,甚至心安理得,所以往这破庙的门廊下一躺,不一会儿就梦见周公哩! 但他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却被人踢醒,睡眼朦胧,隐隐看到破庙前有十二三个人,踢他的人三旬上下,人高马大,络腮胡子。 “你这是干什么?” “好狗不挡道,你是什么人躺在这儿?” “什么人可以躺在这儿?什么人不可以?” “你就不可以”又是一脚跺来,但凌鹤伸手托着对方的脚掌一扭,那人尖叫一声摔到石阶下去了。 其实这人只是太大意,如事先提防,脚掌是不易被抓住的,这工夫一阵暴喝,有两个人又要扑上。 “慢着!”说话的人五短身材,细皮白肉,和这些粗犷的汉子们在一起颇不相缆:道: “你有名字吗?”、 “如果你有我也有丫’。、 这人身边一个汉子道:)马爷,这小子欠揍,让我……… 这位姓马的双手一张又拦住了,道:“我姓马,可听说过西北马家/“当然,尊驾就是八大家之一的西北马如飞吗?,,、=“正是。”此人长得正是所谓北人南相。 “我叫凌鹤…-,-” 马如飞陡然一怔,道/你就是八大家之一凌翎之后,在麦家堡卧底而纵火杀人的凌鹤?… 凌鹤道:“卧底确有其事,纵火杀人是为别人背了黑锅……”这工夫已站了起来) = “好小子,你杀人纵火,据说是为了报仇,这种事别人也懒得管,可是你人小鬼大,居然想搅烂了这一锅粥,让武林中来一次大混战,你却在一-边看热闹/。‘,马大侠,。 你既为八大名家之一,为人处世就该中规中矩,事情没有弄清之前,匐能信口胡诌?出事之夜,在下和一马夫离堡办事,而那时正好堡主及其二子夕)出收祖也尚未回来,”、“j、子,你可以打别人的马虎眼,我马如飞可不吃伪;这一套,你居然蛊惑了/、大家的次流人物,齐集麦家堡,杀死后,和麦家堡被杀的护院及仆佣一齐丢入火窟,造成同归于尽的局面,而使八大家猜忌麦家堡,而麦秀父子也猜忌八大家。,,“谣言止于智者,如果你马大侠非信不可,我也没有办法/ 马如飞冷峻地挥挥手,道:“拿下!” 他身边那三旬左右的汉子是总管、不论身手和武功,除了马如飞就数ftt/)上就是一轮急功,似想狂五招内就要得手。 但他怎知现在的凌鸿自天下各派武学精英中吸取了大量的经验,甚至可以说,有些名派精粹的武学,由于他的连续负伤。已以血肉之躯换取了最宝贵的瞬间的经验。 他知道哪一派哪一招仍有小疵,他也知道某派某一招精英可以克制另一派某一招。 因此,马如飞只看了三五招、突然心头一沉,他以为凌鹤的招式博杂而凌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他的部下就会手忙脚乱。 就在这时,这汉子被凌鹤一时砸倒滚下石阶。 马如飞十分震惊,那是因为他狼识货,就是要他来出招,也不可能在第六招上就砸倒“无双笔”钱山,而钱山虽未亮笔,也不该败得如此之惨。~马如飞还没下令,十来个人一拥而上,居然连马如飞也没闲着。 主要原因是马家一个族侄死于麦家堡,而此刻这儿也无外人,俗语说的“山狼海贼”中的“山狼”,大致是指来自边隆不毛之地者。、一凌鹤出奇招,对方拾未到。他几乎就知道下一变化是什么,所以不出盏茶工夫,除了马如飞,未倒下的只有一二人了。 但他们倒下再爬起来,而且都亮出了兵刃。 凌鹤也不得不抽出腰上的龙头鳞尾鞭,非金非铁,乌光闪烁,鞭浪滚滚,乌网烟焰,而他的身子,在刀林剑树中忽扁忽圆,-一会是人球,一会缩成人扁)自几乎不可能的炽的隙缝中泻过。 马如飞的刀上功夫,的确不愧为八大家之一,刀炎如团团火球,切划着凌鹤四周每一寸的空间。 凌鹤吃亏在逆脉上冲,双手震颤,浑身乏力,武功要以力作后盾,不论出招如何精妙,如像面条一样,软骨郎当地,还是不行。 刚开始时还行,时间稍久,旧病复发,眼看不济。 马如飞真想不通,这年轻人出招如此之奇,怎会一发如雷,一败如灰呢?这工夫凌鹤越来越不济,而马如飞攻势更加凌历。 “锵锵锵”一连三刀,虽被龙头麟尾鞭稍稍挡开,凌鹤却被震出三四步,接着他挨了马家总管一脚。 手发抖又浑身无力还在其次,逆血冲脉,会使他头晕眼花,视觉模糊,这才要命。 马如飞见他即将倒下,大喝一声道:“都给我退下去!” 部下不敢掠主人之美,立刻退了下去,马如飞刀芒如雪,刀刀不离要害,凌鹤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心知今夜难逃劫难。 然而,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绝不退缩。马如飞要在部下面前树立形象,绝招尽出,力大劲猛,全力一刀扫来,鞭刀相接,鞭被挡回,且伤了左肩,倒在地上。 “姓凌的,站起来……”马如飞为要改变刚才群殴的耻辱,表现了不乘人之危的泱泱大度。 高估自己是一种通病,因为了解自己比了解别人还难,这道理就像自己写的错别字一定要别人才能校对出来是一样的。 马如飞提刀走近,道:“凌鹤,关于麦家堡的纵火杀人事件,你说实话吧!” 凌鹤吃力地爬起道:“干了就是干了,没干也就不必胡乱承认……” 大刀闪电般劈向凌鹤的头部,而凌鹤反应及体力都已经无法应付这凌厉的一刀了。 “马如飞……”声音虽不大,而且像一串脆生生的银铃,在马如飞听来却是心弦震动,立刻硬生生地收刀退后三步,侧身打量。 左边林中小径驰出一乘紫色彩绣轿衣的四抬硬轿,不一会就在二十步外停下来。所谓停下,并未落轿,只用一根叉棍撑住了叉杆,轿夫子扶住驻棍不必用肩就是了。 “何人多管马家的闲事?” 桥中的女人道:“无怪打老远就嗅到一阵羊骚气味了,小翌……” 轿旁小侍女道:“姑娘有何吩咐?” “仔细看看,是西北马家寨的人吗?” “姑娘,应该是错不了的。” “小丫头,就这么笃定吗?西北马家寨是武林八大家之一是不是?” “是的,姑娘。” “可是八大家之一的马家会十来个齐上,合击一个有病的晚辈吗?” “姑娘,按理说是不应该的,不过有几点可以证明,正是西北马家的人,第一,他们马家精通骑术,个个都是骑着无鞍马……” “嗯……” “第二,据说马如飞细皮白肉,北人南相,有点像绸缎庄掌柜的。” “的确有此一说。” “第三嘛!武林中人都知道,马家寨的马上骑射功夫高人一等,下了马,论轻功和心法,就不怎么高明哩!” “这么说,这些人真是马家寨的人罗?” “姑娘,大概是错不了哩!” 马家的人被人家主仆消遣了个够,马如飞面红耳赤,总算钱山刚才吃过亏,正有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拔下双笔,虎吼着向彩轿扑去。 四个轿夫子连动也没动一下,小翠上前数步接下钱山,没出十招,竟把他的双笔夺下一支道:“既然马如飞在此,你是出的什么风头啊?”掷出那支笔,钱山一接,被震退了一步。 不管他如何狂妄,自己的斤两和人家一比也就有数了,立刻退下。 马如飞心里更有数,这轿中的女人非泛泛之辈,看这小婢也就知道了,立即抱拳道: “请问轿中姑娘芳名可否见告?” “免!” 马如飞道:“正如姑娘所言,马家寨的人不是全能,除了骑射,其他方面乏善可陈……” “这么说,你要亮亮骑射了?” “正有此意,姑娘敢接我一箭吗?” “就是三箭五箭,十箭八箭又如何?” 马如飞冷笑一声,招招手部下已牵过他的良驹,上了马取下弓箭,道:“姑娘,请出轿准备了。” 只闻轿中的姑娘道:“小翠,打帘子……” 小翠立刻撩起了轿帘,把轿子放下,轿夫已移旁三步。 虽然轿帘撩起,却还有一层洁白的罗纱轿帘。 在正面可隐隐看到一位十分动人的紫衣女子端坐轿中,似乎无意出轿,这一手很唬人,因为在轿中无法闪避。 马如飞道:“难道姑娘就这样接马某的箭?” “正是!” 马如飞不再说话,两腿一夹,良驹人立而起,他在马上已弯弓搭箭,未牵僵绳,却稳如泰山,然后良驹长嘶一声,向前疾窜。 凌鹤暗暗点头,果然骑术是塞内少见的了,不知这女子是谁?何以要管这档子事? 马如飞在轿前约三十步处打横驰奔,当驰到轿子正中时,“嗖”地一箭射去,箭离弦强劲有力,但到了半途忽然变缓,这样极易造成对方的锗觉。 这是瞬间的事,箭稍稍一缓,再次加速,眨眼就到了轿前,只见轿中的紫衣姑娘单掌竖立,未见那薄薄的罗纱轿帘飘动,那支箭突然无声地掉落地上。 这一手有点玄,但在场将近二十个人都看得清楚,没有弄鬼的可能,这工夫小翠捡起那支箭,道:“马寨主,看看你的箭吧!” 马如飞接住长箭,面色激动,因为两寸半长的箭链,已穹成鱼钩一样,在场诸人也部看到而色变。 内力玄奥还在其次,主要是透过罗纱,而罗纱却能纹风不动竟使简明镞变弯。 马如飞道:“马某败得没有话说,姑娘仍不愿赐告芳名吗?” “免!” 马如飞挥挥手道:“弟兄们,咱伴走……” “慢着!”此刻这姑娘的任何一句话,都具方无上的威仪,马家的人停了下来。 那姑娘道:“马寨主,你真以为自己比凌少侠高明吗?” 马如飞冷冷地道:“马某不久前和凌鹤动手,有目共睹“那是因为凌少侠身有宿疾,时好时坏,而不久之前马寨主和部下一齐上,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但为什么不久凌少侠就不济而马寨主则占尽了上风呢?” “姑娘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 “如果马寨主和部下再次动手,胜他一招半式,那才证明凌少侠技逊一筹……” 马如飞恨透了这女人,他也看出,凌鹤似也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过刚才的事,的确显示凌鹤是有病的征兆,反之,一个年轻人不会在招术精奇,游刃有余之下,才五六十招就完全走了佯了。此刻正是羞刀难入鞘,就此一走,部下会脆不起他,如动手,还真没有把握,他道:“马某今夜已经栽了,实无必要再作印证……” 凌鹤虽感于这姑娘临危援手,却也不愿听人摆布,道:“马如飞无意动手,在下也不勉强。” 钱山道:“姓凌的,谅你也不敢!”凌瞩本想邀战,但想想了性大师要他到麦家堡学艺,咬牙接受千余次的受创,寓意深远,实不该招摇。 而他却感觉不解,这一会已不再头晕眼花,手也不发抖了,至于逆脉上冲现在也已消失了。 他几乎深信,此刻动手,必然体力充沛,得心应手,但他淡然道:“敢与不敢,终有一天可以弄清楚……” 哪知马如运突然打消去意,道:“凌鹤,你敢再印证一次吗?”在马如飞来说,这一手是不大明智的。 凌鹤道:“马如飞,如果我是你,就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幸亏你不是,而你永远也不能变成我,你小子已引起武林公愤:人人必得之而甘心,你活不了半年的。” “这是在下的事,不劳操心。” “小子,你再接我十招……”这次是骑马冲了过来,马上挥刀,威力倍增,但龙头鳞尾鞭呼啸而起,一圈圈的光弧在人类视觉极致下,使马如飞的大刀不断地发出呻吟。 行家闭上眼也能听出来,那是鞭击刀身而不是刀击鞭身所发出的声音,人喘马嘶,同样负荷着无边的压力。 整整第十招,灵蛇似的鞭在马如飞腰上一缠,旋即收回,“刷”地一声,马如飞一件薄绸长衫齐腰一截两段,下半段由于没有扣子,冉冉飘落地上。 在轿中女子的“格格”娇笑声中,马如飞率众狂驰而去,现场上已静下来,只有奔马扬起的尘上缓缓降落。 凌鹤收起龙头鳞尾鞭抱拳道:“多谢姑娘援手之恩。” “凌少侠不必客气,本姑娘只是以为这样败给他太不公平罢了。” 凌鹤道:“在下甚是不解,在下是宿疾,并非姑娘所说的时好时坏,而是与人动手稍久,就会复发,不知刚才力战马如飞为何没有再犯?反而真力澎湃不绝,大有取之不竭之势呢?” 那姑娘微微一笑道:“凌少侠,请到里面来谈吧……” 轿子抬入破庙中放于正殿内,轿夫退出庙外,凌鹤立于正殿外,现在他已看不清这女子的面貌了,只知她的发上有一朵小白花。 “正是,在下受人之恩,不能连人家的芳名都不知道。” “你是知道,本姑娘是在此经过,适逢其会,并不要你报答。” “姑娘施恩而不望报,在下却仍要铭记在心,俟机图报。” “好,现在先谈点别的吧!武林传言你在麦家堡卧底?” “确有此事,因盛传麦秀昔年参与谋害家父,在下潜于麦家堡侦察,且自武功方面予以印证,双管齐下,以免有误。” “风传凌少侠在麦家堡纵火杀人,且旁及八大家的人物,可有此事?” “这是不正确的,出事之夜在下和马夫因事离堡,而麦家父子又外出收祖……” “凌少侠,传说你在麦家堡六七年之中,凡有大敌必由你接待,因而负创一千余次,几乎体无完肤?” “不瞒姑娘,确有此说。” 姑娘叹道:“人身受伤千余次,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了,也正因为这痛苦而得宝贵的经验,凌少侠出招,实战经验太丰富,招各大家武学精英的缺点都改正过来了,而对方却又认不大清楚,不久前的马如飞就是一例。” 凌鹤心头一动,道:“姑娘可谓是有心人了……” “是的,我是有心人,凌少侠,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答不答应?” “姑娘提出之事,凌某能力所及一定作到。” “那就请脱掉外衣,让我看看人身一千余条疤痕是什么样子。” 凌鹤面色微变、道:“姑娘,这举措对姑娘是一种猥亵,在下不能从命。” “本姑娘不以为是猥亵,凌少侠不必矫在过正。” 小翠道:“况且,内裤不必除去。” “即使如此,也极不妥……” 姑娘道:“凌少侠,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报援手之恩,言犹在耳,说了不算啦?” 凌鹤唱然道:“受人之恩,夫复何言,在下从命……”立刻脱了外衣,只剩下内裤,而小翠已亮起了火把子。 只闻姑娘赞叹地道:“人类身体上有三五道疤痕或一二十道疤痕,那是十分难看的,但千余条疤痕所构成的图案,那是一种极为巧妙的纹身奇观,而且由于皮肤是白的,疤纺是绊红色的,更是鲜艳夺目,自少侠以后,就不会再有第二人了,真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凌鹤听了这话却并不领情,虽然麦俐过去和他私下相处,喜欢摸他那些纵横交锗的纹痕,却从未说那些疤痕像巧妙的纹身这类的话。 他以为把裸体呈现在一个陌生女子面前,在他也算耻辱,只是为了报恩,他不能拒绝,况非全裸。 凌鹤穿上衣服,姑娘道:“我叫张不幸,因为家母生我难产去世,我却无碍、而且我的外公、外婆也在同日去肚,就为我取了此名。” “姑娘的武功奇特,不知是哪一派?” “我们的武功不在八大家之列……”张不幸道:“凌少侠缺少盘缠,小翠,这是十两……” 小翠接过,凌鹤道:“张姑娘关注之情在下心领,其实在下山下缺……”实在说不出口来。 小翠道:“我们小姐说的没错,你必定是盘缠不足,要不怎么会宿在……” “小翠,谁叫你多嘴多舌的?” 小翠把东西往凌鹤手中一塞,凌鹤不由一震道:“怎么,是金子?”, 小翠道:“你这人可真小气,十两金子也值得大惊小怪地……” 张不幸道:“凌少侠,这算不了什么,请不必介意,小翠,起轿!” 小翠连击三掌,轿夫进入起轿,张不幸道:“凌少侠,咱们后会有期。” 凌鹤道:“张姑娘临危援手,容当后报……” 彩轿出庙不久,消失山野之间。 凌鹤站在庙处愣了很久,他想不通,不久前为何能在和马如飞第二次力拼之下未犯毛病?而现在,似乎又有那种双手微颤,浑身无力的感受了。 这位张不幸姑娘有此身手,应该极为出名才对,为何从未闻其名? 想想不久前十招内击败八大家之一的马如飞,恍如隔世,我真有这等功力吗?张不幸固然不幸,难道她会比我更不幸吗? 不幸者遇上不幸的人,多少会产生同病相怜之心。 第二天还未到晌午,他就提早去了丹青馆,道:“在下反正没事,早来一步,先生莫怪!”“不妨,兄台请看……”展开面部底稿,凌鹤略感失望。因为画像中眼睛是最重要的,眼睛不传神,就算其他部位像,也是不成功的。 “兄台之意我懂,不像是不是?” “是的,她的眼睛略大些,是属于细长而略弯那一类型的。” “好,请兄台明日再来。” 凌鹤道:“如果先生能画得传神,愿另加黄金五两。” “一定能,兄台请勿失信。”这人自是喜出望外。 “不会的,只怕先生言过其实,未见其人而能画得传神,未免太玄了吧!” “兄台不必言之过早,在下如作不到,分文不取……” 出了丹青馆,凌鹤以为这人外表懦雅,说话却不着边际,未见过面的人如何能为其画像,而且那论调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嘛…… 本来他遇上此人极为高兴,现在却又以为那是作不到的,也说不一定,此人在此租屋而居,明天也许已溜之大吉了。 “凌兄……凌兄……你慢走……”仅听呼叫声就知道是谁了,果然是小江呼呼喘着奔来,道:“凌兄……老……老远我就发现那家丹青馆内走……走出一个人很……很像你…… 果然不差……” “江兄,能在此相会那大好了,吃过饭没有?” “还没有,老实说,自和凌兄分手,干啥事都没有劲儿,连吃饭都没有胃口了。” 凌鹤道:“江兄,我也差不多,走,喝一杯去……” 在一家饭馆中叫了四个菜,两人各干了一杯酒,小江道:“分手这些日子,凌兄可有什么发现?” “发现倒是没有,却遇上一些可笑的人物以及迄今还想不通的事,江兄,你呢?” “我倒没有什么,凌兄,说说你的奇遇如何?” 凌鹤说了萧辰的吝啬,高丽花之丑和善良,以及马家寨的人和奇女张不幸的遇合,道: “张不幸这位姑娘,有这等身手,却是藉藉无名,你说怪不怪?” 小江道:“过去听家师说,除了八大家;江湖上能人异士多的是,这种人大多对名利淡泊……” “只是接受她的十两金子,有点……” “那倒不必介意,小弟给兄的三十两银子已经花光了吧?” “别提了,萧辰那老鬼见钱眼开……”又说了收他二十九两五钱银子的事,但萧姑娘送的三十两,却又付了画资。 “凌兄真大方,画一幅像,就是名家,十两也够了。” “江兄,不瞒你说,我曾答应他,若能画得传神,我愿再贴他五两金子。” 江涵道:“凌兄,你的不二色,小弟自是敬佩,但以萧、张两位姑娘慨助的盘缠几乎全花在画一帧像上来说,我以为对两位姑娘大不公平了。” “江兄的责备,小弟不愿辩解……”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两位姑娘解囊相助,也不会限制凌兄作何用途,只是她们一旦知道了这件事,女人心地较窄,恐怕会不高兴的。” “也许会的,江兄,小弟这人不成器,在一些大事都无头绪的情况下,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说来汗颜……” “凌兄不必自责,古人说:‘好色者常为君子,好淫者多为小人;好色者多重感情,好淫者只重肉欲。,重感情的人才能作到不二色的境界啊!” 凌鹤笑笑道:“想不到江兄满腹经纶,能举例说明吗?” “当然……”江涵道:“就以三国志上的赵云作例子吧!刘备取得荆州后,派他作桂阳大守,前任太守赵节想笼络他,提议把美丽的寡嫂嫁给他,他婉辞说:我们同姓同宗,你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哥哥,怎么可以娶嫂嫂作妻子呢?况且我已成家。很多人都劝他不必固执,说赵节之嫂艳冠群芳。他说:我意志坚,不必多说,赵节被迫投降,心意难测。不久赵节逃走,都佩服他有识有守,尤其不二色难能可贵,可见古人把‘富贵不淫’、‘威武不屈’及‘贫贱不移’相提并论是有道理的。” “江兄,我真是失敬了。”他对江涵还真有点高深莫测呢!虽然江涵在麦家堡作马夫,也只是隐蔽其真正的身分。” “凌兄,这不过是随便举例而已,自古以来,凡是不二色的人,都会受到赞叹,凌兄,关于家师所谈的巨书那件事,有没有什么头绪?” 凌鹤叹道:“没有,江兄有没有什么发现?” “凌兄,不必发愁,终有一天你会找到的,来,再干一杯……” 饭快用毕时,凌鹤突然震动了一下,颤声道:“江兄,快看……” 由于凌鹤面向门外,小江打横,所以向门外望去,只看到一个人的背影,道:“凌兄,你看到什么了?” “那不是了性大师吗?” “怎么,你又看到了?” “不错……虽是侧影,但那身材、面形及破袖等等,无一不像大师……”说完丢下一块银子奔了出去。 上了街,由于街上人多,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个极似了性大师的出家人已转入了另一条街,二人立即追去。 就这样一直追到郊外,眼见那出家人己到了一片桑林边,还回头看了一下,进入林中。 凌、江二人相距桑林不过两三百步,又是艳阳高照的大白天,凌鹤道:“是了性大师,快追……” 二人几个起落进入林中,却已不见人影。 这片桑林不过一亩左右,而且桑树不密,一目了然,桑林的另一边是平畴田野,半里内的早稻已收割,哪有大师的影子。 凌鹤张望了一阵,道:“江兄,仙道无凭之说,终于使我动摇了,这位了性大师自坐化后……” 小江道:“不是坐化,而是得道飞升……” “对,对,自他得道飞升之后,我们已经见过两次了……” 小江道:“应该说他老人家已经显现两次了。” 凌鹤回头一看,小江已跪在地上膜拜,凌鹤不再怀疑,其实他并不太信,只是两次亲眼所见,无法解释而又非信不可,这就是宗教的肇造之基吧! 在中国,最早的宗教是道教,而道教的前身却是方士,由于秦始皇和汉武帝都崇信方士,也就盛行干秦汉了。 在战国时,屈原曾说过:“贵真人之体德,羡往世之登仙,与化示而不见,名声著而日延,”所以往仙山求长生不老之药的不仅是秦始皇,还有汉武帝呢!真到后汉,才和道教合并起本。 拜罢起身,江涵道:“凌兄,依弟之见,家师两度显现,是要你相信仙道有凭,只要修习有素,艺业必有大成……” “是的……” “凌兄,家师要你到麦家堡卧底学艺,固然旨在印证麦秀是否凶嫌,另一目的则是以血肉之躯来接触刀剑,一刀一剑地在身上留下疤痕,可自各派武术青英中去芜存育,并一一改进。毫无疑问,是要你在未获巨书之前把八本秘瘦学熟,那八本即代表八大家的武功。而第九本可能就是那部巨书,一旦找到巨书,基础已固,研习起来即可得心应字,事半功倍……” 凌鹤道:“江兄说的和小弟想的正好吻合。” 江涵道:“而武功之研习,最好的方法就是切磋,只可惜弟子的底子不如凌兄。” “这是什么话?江兄是了性大师的高足,强将手下焉有弱失兵?” “既然如此,凌兄如不见弃,就把小弟当作拳靶子吧!” “这怎么敢当?自即日起,请江兄偏劳与小弟喂招……” 这天晚上就到那座破庙去研练,剑及履及,说干就干,他发觉江涵果然不凡,亏他在麦家堡居然能藏拙不露呢! 第二天红日上窗,江涵还在睡,凌鹤素知他晚睡晚起,就一个人出栈上街,吃了早点,各处逛逛,好歹熬至!已时未,就来到丹育馆中。 “情”之令人牵肠挂肚,梦魂索回,真不是千言万语可以解释清楚的,正扬谓:“情必近乎痴始真,才必兼乎趣而始化。” “在下又来早了一步……” “不妨,好在已经完成了。” “先生好快……”接过展开一看,自然是先看面貌了,不禁大声喝采道:“先生真是神来之笔……” “只要兄台不再说不像本人就好了。” “像,像,简直神极了,在下万分佩服,不过在下有点不解,第一次根本不像,为何第二次居然如此酷肖?” “绘事和其他文事大同小异,也需要灵感……” 可是当凌鹤的目光自麦俐的娇嫣上往下移动时,突然停留在她的腹部不再移动,而且面色骤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兄台是说……” “这是一位小姐,你为何画成有四五个月身孕的样子?” “这就是在下与一般画匠所不同之处了,有的画家只画皮肉而不画骨,所以只能满足一般乡愚,高明的画毛画皮也画骨,更高明的才能谈到神韵。”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什么神韵?” “这正是在下的特别灵感和技巧,与众不同。” “你如果不解释清楚,就是侮辱,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而且要收回三十两银子。” 这人笑笑道:“作人难,作个实实在在的人更难,我画的是完全根据被画者的实况,那是根据你的描述以及根据被画者的生辰八字推研出来的面相和目前遭遇及变化……” 任何人侮辱麦俐,凌鹤都无法容忍,他一掌劈了过去,哪知此人一扭一退就是一丈五六,真看走了眼,竟是个练家子。 “原来是线上的,那更好办!”凌鹤道:“先报出字号听听。” “在下‘鬼手丹青’余大彩。” “你就是‘鬼手丹青’?” “绝对假不了!” “余大彩,你为什么要侮蔑这位姑娘?” 余大彩苦笑道:“试问兄台和这位姑娘别离了多久?” 凌鹤历声道:“这和你有什么干系?” 余大彩道:“关系颇大,请兄台据实以告。” 凌鹤道:“分手一月有余,两月不到……” “这就是了。”余大彩道:“一个有孕的女人,要三四个月以上才会呕吐,有些人要四五个月才能看出腹部明显的变化。兄台与此女分手将近两月,想必分手时才不过一个多月,两月到的身孕,所以那时不易看出……” 凌鹤实在无法容忍,他和麦俐在一起时,几乎什么都作了,就是没作那件事,而他也绝对不信她会另有男人。 如果说是麦俐在被掳之后被污而有了身孕,也未超过两个月,那么余大彩说的和画的都是四个月的身孕,他怎么不火? 他的攻势凌历,余大彩似乎不敢硬接臧者无意硬接,此人的身手,应该和八大家掌门人不相上下,甚至高些。 “凌老弟,你越是不信,越表示你是个正人君子,但是,越是你这种君子越容易上当,君子可以欺以方嘛!” 凌鹤自信可以收拾此人,可是十招以后,手又颤抖,浑身乏力,而且逆脉上冲起来,长此下去,非但收拾不了别人,还会被人所收拾。 “姓余的,你不说出侮蔑她的原因,咱们就没有完。” 余大彩道:“凌老弟,有些事目前在下不便多言,却又不能不适时忠告,老弟身在极端危险之中而不自觉,切勿大信任接近你的人。至于敝人所画之像,日后如有不验之处,余某项上人头可自取去……” “大言不惭,荒谬无耻,即使你工于丹青,又怎知未谋面之人已经怀孕了?” “凌老弟,在下如果没有别走溪径的玩意儿,这‘鬼手丹青’之名岂非浪得?” 凌鹤越发怒就越是不济,空有精良招式,施出来却无威力,而余大彩也不和他硬于,如果此刻余大彩真打的话,凌鹤自信讨不了便宜。 “老弟,你想想看,我为人画像,收取费用,目的已达,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侮辱别人?” “你必然受了奸人的诱惑。” “老弟,你不妨打听打听,我余大彩在武林中虽不敢自诩为正人君子,一丝不苟,可曾有人说余某是个无耻的小人吗?” 不错,凌鹤听说过“鬼手丹青”之名,风评不恶,想他这么作必有原因。 “照你这么说,这女人对我不贞了?” “老弟,古人说:‘十邑之内必有忠信,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而我们素日经常会有先人为主的固执,好在不久便知。只是余某必须再次提示老弟,世道人心险恶,千万别把余某的话当作耳边风,这道理和老弟不信这位姑娘已经怀孕一样,一个人在你身边造成了良好的形象,要毁掉这形象是很难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如果我所言不实,这顶上人头愿为你保留……” “余大彩,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当然也听说过巨书的事。”余大彩道:“我相信所谓巨书就是那秘贫的第九本,我也相信当年入洞的三人,令尊光明磊落,他绝不会藏匿了第九本。东海渔樵粗直,也不是贪婪之辈,唯有麦老大麦遇春,为人狡狯,城府极深,那本书必在他的手中,而藏书之法,必然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凌鹤想想也对,但麦俐在他心目中绝不是那种人,还是忿忿不已,道:“如果以后证明你是一派胡言,别忘了你欠我一颗人头……”说完掉头就走。 余大彩道:“老弟,至少我也把这位姑娘的面貌画得很像了,那五两金子你不该照付吗?” 凌鹤掷出五两金子,出馆而去。 余大彩掂着手心的黄金道:“这小子和他死去的老子一样,光明正大,只是有点刚愎自用……” 在华容县住了三天,每天深夜二人都到破庙去研究武功。 第四天北上,当他们来到河南境内,知道黄河水患,实情到处可见。 凌鹤道:“江兄,人溺已溺,好歹咱们也要尽点心意。” “当然,当然,不过凌兄你大仇未报,巨书尚无下落,而且强敌环伺,明哲保身,咱也们要留点盘缠。” “少留点就成了,咱们去看看有没有赈灾的……” 走出不远,发现墙头上贴着招贴,大竟是黄河水灾,仅山东及河南即有灾民数百万,朝廷已决定赈灾,但赈银还在押运来此途中,远水难救近火,今有无名氏善人二人出赈银各十万两预赈,在此孟津县城东西关外即日发放,每口五钱,有一口算一口…… 凌鹤道:“十万两银子可以救二十万人,可见为富未必不仁了……” 江涵道:“的确,世上好人还是不少的,看来我们也不必操这份心了……” “不,江兄,既然来了,反正不远,咱们也去看看,是哪一位大善人人?” 江涵道:“那告示上不是写明是两位不具名的大善人吗?咱们怎么会认识?” 凌鹤道:“善欲人知不是真善,这样的善行才是难得哩……” 二人来到东关外,果见灾民排成三行,迤逦一里之外,领取赈银,发放赈银的有五六个汉子,其中一个汉子看来颇熟。 搭了个临时的小帐篷,里面有位姑娘坐在桌边拨算盘,凌鹤望着那个面熟的汉子,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那不就是洞庭居士萧辰的船夫吗? 因而他向帐篷内望去,这才发现这姑娘正是萧娟娟。 “怎么会是他?难道吝啬刻薄的茹辰会……不,不,绝对不会……”他立刻进入帐篷,小江摇摇头,似乎不同意他这种不顾自己专管别人“闲事”的行为。 “萧姑娘……” 萧娟娟微微一震,他的父亲交代过,不可暴露身分,怎么会有人认识她呢?抬头一看,原来是凌鹤。 “凌大哥,真巧,居然又遇上了……” “是啊!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萧姑娘,这预赈的大善人是……” “凌大哥……我们是代人效劳的……” “谁呀?” “凌大哥,何必多问!” “莫非是萧前辈?” “凌大哥……小声点,家父交代不要宣扬……” “真是萧前辈?这……这……”他实在不愿相信,但娟娟在此综理预赈,这善人还会有谁?看来“八臂嫫母”高丽花对萧辰的看法是对的,这个人不拘小节、紧要关头作善事绝不后人。 “凌大哥,其实西关外也有人大开善囊预赈哪!” “萧姑娘,令尊真正作到了‘直躬不畏人忌,无恶不惧人毁’的境界,在下佩服之至哩。” “凌大哥,家父每年都有这类赈济,只是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当然……”他取出二两金子道:“萧姑娘,我是借花献佛,也捐二两吧!” “不,凌大哥,我知道你并不宽裕,还是留着用吧!如果十万两不足,家父说可以再加五万到十万……” 凌鹤还是留下二两金子离去。 “凌兄,捐了多少呀?” “二两。” “二两。” “凌兄,盘缠用完,再去找送十两金子的人可就难了!” “金钱为身外之物,何必介意,咱们去看看西关外的预赈者……” 哪知来到西关外一看,这主事人也似曾相识。 四个汉子也好像在哪里见过,而这主持人居然也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他猛然想起,这少女正是张不幸身边的小翠,而那四个汉子,不正是四个轿夫吗? “小翠姑娘,想不到你是一位大善人哩!” “噢,是凌少侠,这可不敢当,善人不是我……” “是张小姐吧?” “本来小姐是绝对不许我说的。” “有你们这些善人,灾民有福了,也是十万两吗?” “小姐说,赈灾嘛!虽然我们不是富可敌国的人,但如果尚有少数灾民未得到赈济,小姐会考虑酌加五到十万两的。” 凌鹤心想:“两个为善不欲人知的大善人的意向完全相同。”这时想起小江,回头望去,不知到哪里去了。 “凌少侠,我们小姐希望见你一面。” “张小姐在何处?” “在兴隆客栈的最后左跨院中……”——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章 危难之中仙人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 张不幸很美,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中仍被麦俐占据了吧,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张不幸没有麦俐美。 “凌少侠,你能来看我真不容易。” “你是我的恩人,这话不是太……” 张不幸轻挥着手,道;“别谈那些俗气的事,如果麦姑娘在此,你还能来看我吗?” “张小姐认识麦俐?” “请先回答我的话好吧?” “当然能,麦俐总不能要我忘恩负义吧?” “凌少侠这么快就北上,一定有什么急事。” “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是找麦俐姑娘吗?” “那只是几个原因之一。” “可惜我没见过麦姑娘,要不,我也许也能代为留意找寻。” “张姑娘,这儿有一帧画像,十分传神……”取出那余大彩的手笔,可是说了这话,又有点后悔,但已经拿出来了不能反悔。 “噢!好美……”张不幸缓缓展开掷起的画像,一边赞美,道:“好像……” “张姑娘,麦俐没有你美。” “哟……凌少侠可真会奉承人……”张不幸笑起来更美,而且隐约看出她颇像一个人,今天穿了一身缟素,更有一尘不染、不食人间烟火的风韵。 “我说的是实话,张小姐穿素色的更美……” “噢!我本来是偏受紫色的,这是为家父戴孝。” “令尊大人仙去,居然还在此赈灾,真是失敬了!” “家父临终时表示,要尽孝道和哀思、不必为他的后事铺张,届时自有人代为照料,而且越简单越好,所以我就以赈济来实践家父的遣志。” “好一位孝顺的女儿……” “噫?麦姑娘的身子……” 凌鹤面色一变,悻悻地道:“画像的人这么画的,他说麦俐本就如此,真是一派胡言,提起此人,张姑娘也许知道。” “什么人?” “‘鬼手丹青’余大彩。” “他?当然听说过,出自此人手笔,就难怪如此传神哩!” “张姑娘不是没见过差俐,怎知传神?” 张不幸道:“我刚刚不是说过好像最近见过麦姑娘一次吗?只是不敢享准儿!” “在哪里见过的?” “让我想想看……是不是华容县?不……好像是……对哩!就是这儿。” “在哪里见过的?” “对!没错;好像是前天晚上,看到一位很像这帧画像的姑娘,乘马车在悦来栈门外停车进入栈中,那时我正好经过悦来栈门前。” “悦来栈?张姑娘是说只有麦俐一个人乘马车停在悦来栈门外?一个人进去的?” “对,只有一个人,正因为发现她很美又是一个人,在当时并未注意她的身子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张姑娘,虽然我希望马上找到她,可是我又以为不大可能。” 张不幸道:“仔细想想,的确不大可能……” “张姑娘,看你的身手和气派,必是武林豪门,可否见告令尊大人的大名?” “凌少侠,由于家父昔年在武林中的风评不佳,不说也罢!不过家母倒可以相告。” “谢谢张姑娘。” “梅逊雪……” “啊!原来是号称‘武林第一花’的梅前辈?” “是的,但因生我时难产血崩……” “张姑娘,我不该提起使你伤心的事来。” “不要紧的。” “张姑娘,我们在此还要盘桓几天,也许还会来看你……” “凌少侠,非常欢迎。” 出了兴隆客栈,凌鹤以为张不幸看到的绝不会是麦俐,但现在反正没事,何不去问问看呢? 找到了悦来栈,一问帐房,这帐房上下一打量,是个正人君子模佯,似乎被叮嘱不敢乱说,道:“这位贵客和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亲戚。” 帐房还在犹豫不定,凌鹤取出那帧画像,才展开一半,帐房一惊,道:“正是这位,贵客画像找人,是不是有什么……” “对,我这位亲戚被歹人诱拐,我是会同官方来寻人的,千万不可声张,就请装着没事一样。” “是的,贵客,这位姑娘就在楼上最后的客房中。” 在那客房门外,凌鹤听到了一男一女交谈之声。男的道:“他居然花了五两黄金零三十两银子,为你画了一帧像,把你当作至洁至圣的玉观音了!” 女的“格格”笑道:“真正是老太婆上鸡窝(奔)笨蛋哪!” 两人笑作一团,女的道:“说正格的,这个人还真有点隔路,没有人受得了的苦,他受得了,没有人相信的事,他会相信。” 男的道:“你别轻估了他,身上的一千零八十道疤痕使他变成了绝世高手,要不是血脉逆冲,双手发抖,浑身无力的话,两个八大家的掌门人也应付不了他。” “有那么厉害?” “哼!要是再找到那部巨书,恐怕……” “恐怕怎么样?” “算了,还是聊聊咱们的事吧!” “有什么好聊的?你看,都五个月哩!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过把他打掉你却不听,就连家师也以为你挺着大肚子极不方便。” “可是打掉很危险哪!” “你和他比起来太差劲了,他能挨一千多刀剑,你却不能拿掉一块肉……” 凌鹤逆血上冲,摇摇欲倒,人类的虚伪竟到了这般地步,爱情和友情竞被如此污蔑,怎不叫他窝囊痛心? 他想进去杀死这一对败类,可是现在,他会送死。 他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中、绝对不能死在这两个人的手下。 他忽然想到了“鬼手丹青”余大侠,那时候余大彩的暗示如何能产生说服力呢?他也想到高丽花以及张不幸,她们都曾有意无意地暗示过他,身边的人也不可太推心置腹。 他要马上离开这儿,这两个人的声音,对他的听觉是一种侮辱。要杀他们实在并不难,但还有很多的事须他立刻去办。 他不知道是如何走出这家悦来客栈的,他边走边看那帧画像,最初是不断地冷笑,最后却是狂笑。 越是关系亲近的人的仇恨越是深沉,而出卖他的,一个是他曾深深挚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推心置腹的朋友。 不知不觉到了郊外,他本来要去打萧娟娟或张不幸的,忽被麦秀父子及八大家之一的仓州李占元迎面拦住。 “这就是纵火杀人,以及盗取八大家武功的血贼!”麦老大指着凌鹤,目红似火。 李占元道:“这小子简直就是当年凌翎的影子嘛!” 麦秀道:“李兄,老实说,这小子在麦家纵火杀人,这还在其次,昔年为了姜子奇那八本秘复的事,如今想来,私藏第九本的人,八九不离十儿就是凌翎。” 李占元也熟知凌翎为人耿直,道:“何以见得?” 麦秀道:“李兄,你想想看,八大家的武功相若,而秘笈也各有一本,成就应该也差不多才对。这小子在本堡卧底,充其量多学了本堡的武功,他的成就不该过分悬殊才对。” “理应如此,莫非……” “风闻西北马家的人全部栽在这小子手中。” “有这种事吗?” 麦秀这么说,可以为自己不敌凌鹤的事遮羞,道:“李史,我是说马如风和手下大将‘无双笔’钱山等十来个齐上,都弄得灰头土脸。” 李占元斜着眼打量凌鹤,道:“麦兄,李某以为,麦兄多少有点夸大其词。” “李兄,这话怎么说?” “身手高底及阅历之深浅,只看一两眼便知分晓。身手高,阅历深的人,必然是气定神闲,英华内蕴,可是此子一脸狠恚之色,步履蹄珊,精神涣散而不疑,看来身手必然有限……” 麦老大道:‘“李大侠可别看走了眼,不信试试看!” 李占元道:“凌鹤,你为何在麦家纵火,杀死八大家的部下?” 凌鹤看也不看李占元上限,道:“麦秀,你可是在找你的女儿吗?” 麦秀道:“麦家的事你少管!” 凌鹤道:“如果要找你的女儿,我倒可以指人一条明路。” “我说过,这是麦家的家务事……” 李占元道:“凌鹤,莫非你劫持了麦姑娘?” “那当然不会,凌家的人不会作这种事,而是麦大小姐跟麦家堡的马夫麦基私奔了……。” “这……”李占元一愣,尴尬地瞄了麦家父子一眼,道:“麦姑娘怎么会……你这小子不可败人名节!” “喏,李大侠看看,这是不是麦俐?”那帧画像缓缓飘了过去,李占元接过一看,道: “这果然是麦姑娘,可是……你怎么可以把她绘成怀孕的样子?” 麦家父子惊愕地互视了一眼,凌鹤道:“李大侠,你以为我能画得如此传神吗?” “那是谁画的?” “凭李大侠的见闻,不难猜出武林中谁有如此高超的画技。” “难道说是‘鬼手丹青’余大彩不成?” “看来李大侠未必相信。” 李占元碍于麦家父子的面子,道:“李某的确无法相信!” “这很简单,李大侠可以进城到悦来客栈去看看,麦家大小姐与何人在一起?有没有怀孕……”说完,竟掉头就走。 麦秀实在没有勇气去看那帧画像,却一掠而挡住了凌鹤的去路,道:“你还想走?” “我要走你也挡不住我……”麦秀立刻动上手,麦家老大走近李占元,李把画像交给了他,麦大熟看了一下撕得粉碎,也扑了上去。 凌鹤知道,如全力施为,数十招后必然又犯了老毛病,要是不全力施为,久了李占元也许会出手。 十来招之后,李占元大为惊奇,因为凌鹤以一对三,居然未露败相。这使他相信,昔年入洞的三个人中,极可能是凌翎取去了第九本秘发。 “凌鹤,你的功夫来历不明,试问,你为何经常使出八大家任何一家的武功?” 凌鹤道:“李大侠不妨问问麦秀,他可曾叫我应付一些到麦家堡找碴的各派高手?李大侠可曾见过我身上的创伤?” “没有!” “看这你就明白了……”他敞开了衣扣。李占元心头一沉,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的创伤,足以证明他应敌的次数十倍于受创之数,他才不过二十出头一点而已。 “李兄,别信他的鬼话,他说有此身手,应该是和那第九本秘该有关。” 这工夫,麦家父子显然十分吃力了。 麦满仓道:“李大叔,贵派不是也有一位死在本堡的火窟中吗?” 李占元实在不想以这方式为部下复仇,但麦家父子三人都不成,自己要出风头,那是自讨苦吃。 一个人能守住紧要关头,这就近乎“有所不为”的境界了,李占元还是扑了上去。 这场面传出去是耸人听闻的,两个八大家掌门人还加上两个子弟、合击一个晚辈。五十招内,人多的一边居然没占到便宜。 凌鹤感觉,今天旧病复发的时间迟了很多,所以他才能支持六七十招。 尽管如此,对方两个掌门人物不由吃惊。 凌鹤开始不济了,视觉有点不清,力不从心,双手颤抖不听指挥。 “叭”地一声,李占元在他腰上跺了一脚。 凌鹤才打了两个“寒鸡步”,没有拿稳桩,麦秀一掌拍中了他的左肩。凌鹤坐在地上,他现在的动作迟缓,还未站起,李占元已凌空踢中了他。 凌鹤的身子浚出一丈七八,昏了过去、麦秀扑上就要点他的死穴,但山沟中突然冒出一条人影,一泻而至,撩臂之下把麦秀震退了三大步。 “你是何人?”麦秀感觉膀臂麻木,足见这丑女人臂力惊人。 丑妇道:“连你大婶都不认识了,难怪你出手狠毒,专向死穴上招呼了!” 李占元道:“李某和你向无过节,你要怎么样?” 丑妇道:“凌鹤是我的人,正好在此遇上,当然应该由我带走。” “怎见得他是你的人?” “这小子年纪轻轻,所学博杂,好像还会我的武功,所以我要弄清楚,他是何时偷学了我的武功。” 麦秀冷冷地道:“麦家堡被人纵火杀人这件事,谅你也有耳闻,他应该先由麦某审问才对。” 高丽花道:“人交给你也成,现在黄河水灾,灾民嗷嗷待哺,急需帐银,这样吧!谁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人就是谁的。” 李占元道:“高丽花,你似乎吃定了我们。” 高丽花道:“难说,难说!试试看才知道。” 麦、李一交眼色,攻上,这两人的武功,李刚猛、麦诡橘。路子不同,不好应付。但高丽花素称“八臂”,就那么双臂一绞,两人被震退了一大步。 高丽花挟起凌鹤就走,两人双双再扑,高丽花一手挟人,一手拒敌就有点吃力。 正在不可开交时,又出现一个瘦小的中年人、道:“慢来,慢来!各位为啥事动手?可否说说看?” 高丽花道:“他们两人都是八大家的掌门,却欺负一个身有宿疾的孩子。” “我个小子有毛病?”此人打量凌鹤道:“这位老弟绝对没有毛病,不信哪一位来试试看……。” 高丽花放下凌鹤,正好他也醒了,一跃而起,这瘦小的人向凌鹤挥挥手道:“不像呀! 让我来看看。” 麦秀和李占元见高丽花放下凌鹤,就互交眼色俟机下手,尤其是麦秀,必得之而甘心,他作得很像。 这时两人扑上,麦秀向凌鹤施袭,李占元去挡高丽花、似乎高丽花慢了一步,麦秀疾取凌鹤背后的“魄户”和“膏盲”二穴 绝对出乎意料,凌鹤的动作突然变快,侧身撤步,挥手就是一个反手耳光,“啪”地一声,把麦秀砸出两步。 去挡高丽花的李占元,并未遭遇高丽花的攻击,却被凌鹤打了麦秀的耳光之后,一脚踢在右腿弯上而单膝跪地。 “怎么样?大嫂,我没说错吧?这位老弟没有什么毛病呀!” 高丽花愕然道:“小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连凌鹤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瘦小的人道:“这位大嫂,你是说这两位是什么八大家的掌门人?” “当然,你到底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野种?连中原武林八大家的麦家堡主和仓州李占元都不认识?” “我是从南荒来的,当然不认识,不过,两个掌门人不如一个年轻人,是不是他们两个有点毛病?” 这时麦、李两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向凌鹤扑去。但凌鹤感觉,又像上次遇上张不幸时,独战马家的人一样,只感到全身浑然自在,隐隐地有向天地夺造化,向造化夺胜算似的雄心。所以麦、李在他的奇招及雄浑无傅的内力之下,每接一式都被罡劲带得马步不稳,而不得不亮兵刃了。 高丽花大为振奋,拍手道:“这可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呀!以大欺小,以二对一,又亮出兵刃哩!” 麦秀用刀,李占元用双钩,麦家二子未上,而凌鹤也亮出了兵刃。在麦、李两人来说,明知胜了也不光荣,却又不能半途而废。 两大家掌门人在刀、钩上都有三十年的火候,这当口自然是不遣余力,刀刀不离要害,双钩编织着森寒晶亮的光网。但龙头鳞尾鞭有如乌云中的毒龙,历吟声中,卷、扫、砸、抽、钩、刀的光炎几乎完全被掩蔽。 才不过五十招左右,凌鹤已占上风。瘦小之人冷冷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非弄得灰头土脸不可吗?” 两人很想收手,只是谁也不愿先收手。 意外的是,凌鹤却收鞭道:“你们可以走了,昔年之事一旦查明,麦秀,我会找你报仇的……” 对付这小子已是力有未逮,还有两个高手虎视眈眈,意向未明,麦、李两人只好趁机下台,说了几句场面话离去。 瘦小中年人道:“高女士,在下要和凌少侠聊聊,你和他如有事,可否延后?” 高丽花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是谁,只能私下对凌少侠说。” “也好,咱们回城,你们自管聊,聊完全了把他交给我。” 凌鹤十分不解,好像旧病未发和这瘦小中年人有点关连,自然希望知道他要聊些什么。 高丽花道:“小子,他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可要小心了!” “谢谢高前辈的关注,等会儿我就去拜访前辈。” 高丽花道:“也好,我住在兴隆客栈内……”说罢,离去。 凌鹤打量这瘦小中年人道:“不知前辈大名可否……”。 这人突然伸出了双手,凌鹤一看,不由一凛,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原来这人的双手十指只剩下一根食指了。 也就是双手手指只剩右手一根食指,有掌无指,光秃秃地,乍看起来极不舒服。 即使如此,凌鹤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你就叫我‘一指叟’好了!” “前辈的手似乎不是先天如此的吧?” “当然不是……”“一指叟”坐下来道:“如今你的处境十分危险,有人要杀你,也有人要擒你而予以控制……” “前辈,谁想控制我?” “坐下来谈吧!也只有光天化日之下,在这视野广旷的山野中谈话,才不会被人听到。”“一指叟”一脸恨色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最想知道的是何人取去了那第九本秘笈?” “这该从头说起,令尊耿直,不会作那种事,梁士君为人粗直,也不会那么下作,而麦遇春却是唯一可能的人。” “可是他已经死了!” “人死了秘笈不会随人死去的。” “如果麦遇春得到了那本秘笈,死前不会不交给麦秀。可是晚辈在麦家堡卧底数年,确信书不在麦秀手中。” “凌少侠,世上有几个人能作到‘德在人先,利居人后’的境界。何况麦老大阴诈狡狯,野心勃勃。” “不错,凡是认识麦老大的,对他的风评几乎干篇一律。” “老夫以为,那书应该仍在麦家。” “前辈的手,到底是……” “提起这件事,只怕连累了凌少侠……” “这和晚辈有什么关系?” “因为少侠认识我的仇人的独生女张不幸,” 凌鹤陡然一惊,道:“张姑娘的令堂,乃是‘武林第一花,梅逊雪梅前辈,早已物故了……” “她曾提过她的父亲吗?” “提过,但她曾明白表示,她的父亲生前风评不佳,不愿提及。” “哼!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少侠,你听说过昔年与八大门派齐名的‘黑白双煞’吗?” “是‘黑煞’姜子奇?” “正是,‘黑煞’被迫娶了高丽花,不久弃之不顾,竟然获逊雪的青睐。有人说,是因为姜子奇救过梅逊雪一命,才获得她的芳心,也有人说是他以卑鄙手段造成事实,她只好嫁给他的……” “那前辈和姜子奇有何过节?” “说来令人切齿,当时武林中对梅逊雪有好感的人不知凡几,也许老夫表示得太急切了些,妻子奇暗算了我,切去了我九根指头,却为我留了一根。” 凌鹤道:“前辈与梅前辈交往时,他们还未成婚?” “当然,有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武林奇女子,哪个不想?” “请问,姜子奇那时的武功比前辈如何?” “只低不高,反之,他又何必施行暗算?少侠,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暗算?”他叹口气道:“就和你中的毒一样。” “我?” “当然,稍一运劲就逆脉上冲,双手颤栗,头晕眼花……” “前辈,咱们果然是同病相怜,莫非晚辈刚才未曾旧病复发是……” “是老夫站在上风头,使你吸入了解药。” “前辈,此解药是否能根治晚辈的毒?” “要连续服用一个月以上,而且要以巨书上的导引大法驱除余毒。” 凌鹤颓然道:“这么说来,找不到巨书,晚辈就无救了?” “你一走能找到的。” “前辈怎会有这种毒的解药?” “一指叟”切齿道:“那是因为老夫昔年中毒,且被切去九指,悲绝之余,决定设法除毒,然后练功。” “前辈终于研究出解毒之药了?” “是一位世外高人指点的几味草药炼成的,至于武功,也经那高人传授了‘一指禅’玄门奇学。” 凌鹤叹道:“真正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了!不知这‘一指禅’绝学如何霸道?” “一指叟”以独指虚空向一丈外地上一挥,“唰”地一声,土石飞溅,出现了一道半尺深,五六寸长的小沟。 凌鹤道:“一根食指练到这般境地,真是太玄太奇了!” “凌少侠,据老夫所知,你可能不知张不幸接近你的动机吧?” “前辈,虽说她是姜子奇的女儿,但其父已死,而且并未维护其亡父的短处,由此可见,张姑娘之对晚辈援手,似不会包藏祸心。” “凌少侠,一位君子就吃亏在这种地方,你以为姜子奇死了吗?” “这……”凌鹤失声道:“难道他还活着?” “‘黑白双煞’是死了一个,那是‘白煞’妻子云而非‘黑煞’姜子奇。” “前辈,您可有证据?” “你自己就是证人。” “这……这就越说越奇了”,晚辈不懂……” “数月前,你可曾火化了一个潦倒的了性和尚?” “前……前辈……了性大师一代方外奇人……业已得道飞升了……” “他是否得道飞升是另外一回事,但他正是‘白煞’姜子云。” “这……这……”凌鹤心目中的了性大师如当空之皓月,如天上的神仙,如何和‘双煞’扯在一起呢?道:“前辈……晚辈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不足为奇的,屠儿在涅盘会上,尚能拔下屠刀立地成佛。‘白煞’姜子云昔年不过是嫉恶如仇,手段辣些而已。这种人老来出家,才是正当合理的归宿哩!” “这么说‘黑煞’未死,张姑娘说她的父亲已经亡故是谎言了?” “非但是谎言,而且她是‘黑煞’的奸细,想在你身上套取秘密……” “什么秘密?” “一是巨书,二是梵文……” 凌鹤心头大震,张不幸果然问过他是否通梵文?看来这“一指叟”说的十有八九可信了。 “想不到这‘黑煞’竟有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儿。” “凌少侠,‘白煞’助你,‘黑煞’却在暗中盯上了你,他想要的当然是那本巨书,因为他自以为那是他的书。” “晦!‘黑白二煞’已得道飞升了呢?” 凌鹤说了两次显现的事,“一指叟”道:“少侠又怎知那不是‘黑煞’故意化装成‘白煞”出家的样子?” “前辈,人类作事都该有动机才对。‘黑煞’冒充了性大师是为了什么?” “依我猜想,他要造成‘白煞’已得道的印象,以便以后他跟踪你而被发现时,能使你把他当作得道飞升向你显现的‘白煞’姜子云。” 凌鹤以为“一指叟”的思维极为细密,这说法也不无可能,他本来就以为“仙道无凭” 的。道:“前辈,‘黑白双煞’虽是兄弟手足,会那么相似吗?” “不错,若非亲人,很少有人能认出来。” 前辈要找姜子奇报仇?” “正是,但要逮住他并不容易,因为他的功力奇高,三五个八大家的掌门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此人武功既然如此之高,他还找那巨书干什么?” “说的也是,可是越是聪明人越是看不透这一点。正所谓:知足则仙凡异路,善用则生杀自殊。知足者虽贫亦富,贪得者虽富亦贫。唉……这道理有几个人懂?” “一指叟”取出一个牛角小瓶,道:“刚才老夫即倒出此药少许,弹向你的上风头,才使你体力暂复,但要想很治,还须继续服用。” 凌鹤接过药深深一揖,道:“前辈治疗之恩,大德不敢言谢……” “吾辈中人,不讲这一套。不过有件事老夫不能不提示你,在张不幸面前莫提老夫之名,暂时也别揭她的底。总之,你的当务之急,是去找巨书,只有找到巨书,学了那书上的导引奇功,才能使你真正除毒康复,而那时你的武功也会倍增……” “一指叟”说完,飘然而去,凌鹤怅惘了很久,喃喃地道:“看来江涵必是‘黑煞’的人,无怪他多次强调了性大师是得道飞升而非坐化了!设若不遇上这位‘一指叟’前辈,我会有什么结局呢?”——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章 死去复活惊魂魄 恩将仇报伤奴心 凌鹤不想见到任何一个女人,他只希望悄悄地离开这儿,但是他遇上了萧娟娟,一些女人都使他痛苦或不快,至少娟娟没有。 “凌大哥,你行色匆匆地要去哪里?” “我本要离开这儿的。” “凌大哥,你好像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有……” “凌大哥,到我住的店中去坐坐吧!” “如无紧要的事,我就不去了。” “高前辈不是约定和你在兴隆客栈相见的吗?” “是的,莫非你们同住一家客栈?” “而且还是同一客房哪!” 回店返房,发现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写因临时有急事不能等待,来日会在他地相见,希望凌鹤善待娟娟。 娟娟把条子交给凌鹤,道:“高前辈已经走了。” 凌鹤看了留言道:“萧姑娘在此赈济已完了毕吗?” “是的。凌大哥,我已经叫了饭菜,高前辈走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就在此用饭吧!” 实在不便拒绝,也有点饿了,五菜一汤还有花雕名酒,娟娟殷勤劝酒,而凌鹤心头郁闷,借酒消愁,一杯一杯地干了。娟娟也陪了些,一个时辰之后,两人都有了六七分醉意。 “凌大哥,我看差……差不多了?” “什……什么差……差不多了?” “酒,酒,凌大哥……你也不能再喝了……” “没有那回事儿……再来……酒。” “凌大哥……你心中必然有事……础告诉小妹吗?” “会有什么事?能使姓凌的牵肠挂……挂肚……天下的女人……可大多……多了。” 娟娟道:“凌大哥……哪个女人得罪了你?” “那不是女……女人……那是母……”他毕竟是个有分寸的人,虽然心情恶劣,且有些醉意,谈叶仍会检点。 “怎会?是张不幸姑娘吗?她……她在此放赈……你也来了……而且我派人照料你,发现你和她很熟……” “别……别提她了……她应该姓姜……是我弄错了,以为她姓张……娟娟小姐,还是你本本分分地……”又灌了几大杯,身子摇摇晃晃。 此刻已是晚膳时刻,娟娟闭上房门,点上灯放在桌上,因他坐不稳,她伸手一扶,重心不稳坐在他的怀中。 “娟娟……你……” 娟娟血行加速,有生第一次坐在男人怀中,而且又是她见过一次就暗暗喜欢的人。然而,自她发现他和张不幸不错,且听说又和麦俐过从甚密,她就想开了。 娟娟还坐在他的怀中,少女壮男肌肤密接,哪个能无遐思?而古人柳下惠坐怀,也未必是在七八分醉意之下而仍不乱的吧? 娟娟只感觉气管不够宽敞,一股热燥燥的感受向下体漫延。男人身上的气味,就足以引“火”自焚。 青年男女在此当口,恐怕是绝大多数抱着“先干了再说”的念头吧?甚至就连生死大事也要顺延的。 “娟娟……我一直拿你当小妹妹看……看待……” “我却不……凌大哥……自我们洞庭一见……小妹就心有所属了……但自发现你和张不幸姑娘的事……小妹就立刻下了决定……” “什……什么决定?” “我不能执著……我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我得不到的……绝不勉强……更不作和自己过不去的事。” “娟娟,古人说:太匠能予人规矩……不能使人巧。这话是对我这种人说的……而不是你们这种独具慧眼……当机立断的人说的……来,我们干了这一杯……就分手吧!” 娟娟已离开他的怀抱,和他干了一杯,道:“凌大哥,你醉了,明天再走不迟。” “放心,娟娟,我只是心情不佳,这点酒还撂不倒我。” “凌大哥要去何处?” “去找一样东西……” “凌大哥,你愿意在分手前再抱我一次吗?” 凌鹤微愕一下,立刻把她抱起来,停了一会才放下来,娟娟道:“凌大哥,你真是个君子!” 凌鹤大笑道:“修真原是要心真,心真不怕嫦娥近,避色难以避色近,远女难以见女神,若要色心根挖尽,常见花容不动春……。” 说完,人已在院中了,而且那凄怆的尾音在空中回荡,娟娟目前还不能彻底体会个中的滋味。 她只是深信,这是一个光明磊落,而她又绝对配不上的男人。她却未想到,世上像她这么洒脱、干脆的女人不也很少见吗? 夜雨和落叶是秋的足音。 一个秋雨的夜晚,凌鹤来到另一个小镇上,这儿,距麦家堡已不足百里了。 为了避免招摇,他未住店,暂宿在一座被火烧毁的小道观中。 在此同时,江涵出现在小镇僻巷中唯一的民房门外,击门三下,跃墙而入,这小子的轻功了得,如果凌鹤在此看到,会大感惊奇。 “主人有何吩咐?”江涵在正屋门外躬身而问。 “是时候了!” “主人,那东西不是还没有找到?” “我已改变主意,如等他找到那东西,恐怕连我也制不住他了!” “请问主人,点子落脚之处?” “小道观内……。” 江涵应了一声,头掠出墙外,完全是个熟练杀手的作风,他的确为主人作了不少的事情,像麦家堡纵火人等,都作得干净俐落,那正是他操纵指挥的。 当然,这主儿也能投其所好,给他大量的黄白之手和女人,麦俐之投入他的怀抱,就是这主儿安排的。 唐魏征曾说:贵则观其所养,居则观其所好,穷则观其所不受,贱则观其所不为。贤与不肖分矣! 而这主儿仅仅用了这种验证人品的四种方式之一,就击中了小江的弱点。甚至这主儿对于是否继续用与不用,都能作到收放自如,只要动动脑筋和嘴皮子就成了。 现在,小江来到半毁的道观中,雨丝太细,微小的声音有如幽灵的叹息。他抹去头脸上的雨水,摸摸背上的长剑。 他知道点子是十分扎手的,但一般人总有轻估自己的弱点,高估自己优点的通病,即使是相当稳沉的人仍不能例外。 这工夫,在绵绵细雨中,隐隐有一道人箭自半坛的断垣中射向墙外,小江毫不考虑地跟了出去。 那人影在数百丈外的一株大树下停止,小江边奔边拔下了长剑。他不能确定自己能在多少招内撂倒对方,但最终必能完成任务,他深信不疑。 天黑加上大树枝叶茂密,直到附近才看出不是自己所找的点子,而且看身材好像是个女人,他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在你来说,现在我似乎还不是你所要杀的人。但是在我,你却是我必须立刻除掉的人。” “假如你知道我是谁,你该知道自己是何等狂妄无知了!” “我如果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岂仅是无知,简直是愚蠢而低能。” “你居然知道我是谁?” “你不就是在麦家堡当马夫,奉命和麦家姑娘乱来的江涵吗?” “奉命?” 女郎冷蔑地一笑,道:“如非女郎奉命,她就是不重名节,也轮不到你吧?” “原来是你……你和主人有什么关连?” “如说毫无关连,那是假话,如果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关连,却又未必!” “你是说你要杀我,而且是奉命的?” “本该是奉命杀人的,但却不是杀你,只是我根本就不会去执行他的命令。” “为什么?谁敢背叛主人?” 女郎笑笑,道:“江涵,自卫吧……” 江涵亮剑道:“你很像主人,我不敢放手和你力搏。” “如果不力搏就生命不保呢?? “你大概是奉命杀我的了……” 女郎撤出了软剑,“霍霍霍”攻出三剑,江涵居然闪了开去。 但是,江涵的冷哂刚刚噙上嘴角,软剑剑锋如电,婉蜒抖向小江的咽喉。 唯一的感觉就是闪电,小江猛吸一口气,身子暴转,作了十个旋腾,软剑有如冰球崩炸,再次抖颤递到。 小江在这瞬间体会到这残酷的机会教育。 只不过小江有些绝活是主人亲自指点的,没有点真玩艺儿,无法顺利完成主人交辨的任务。可是这些绝活,小江从未在凌鹤面前炫露过。 现在这些绝活都施展出来了,那软剑好像长了眼睛,也有如生了七八个头的怪蛇,冷炎飞泻,俟机欲噬。 当然,小江还不至于二三十招就失去了抗拒力量。剑如龙卷狂飚如瀑布、似匹链地排压而出。 “刈”地一声,一片衣襟飞起,血水激溅。小江的大腿上被剜下一块皮肉。 这小子有种,不吭不响,冷漠僵木,剑光闪烁,身影在七个方位上隐现四次。“哧”地一声,女郎袖口被挑破,只是未伤及肌肤。 女郎更会加稳沉,对于这种情况,真能视为“兵家常事”在极少空间作频繁的攻守,也许较适合于女性的体能。软剑上发出多种怪音,小江的注意力受到干扰。 他的脑中闪过一丝意念:这到底是要我来宰人?抑是制造一个由别人宰我的机会?” 可是任务并未完成,除决大将,是兵家大忌。他以为在主人身边,够资格称为大将了。 也许是和麦俐的事太过招摇,或者把麦俐带在身边,太贪婪、需索,犯了主人的忌讳? 总之,小江知道这件事颇有“鸟尽弓藏”的架式。 “哧”这声音太微小了,但一道血线自小江的左耳下廷伸到颈的根部,血箭溅起三尺多高,小江怪叫了一声,挥出的剑像突然失去了力道而垂下。 人倒下就没有再动一下,雨丝在树上造成絮絮私语。 张不幸在小江衣眼上拭净了软剑,正要收剑离去,一个人影已到了树荫之下。 “凌大哥,是你?” “别这么称呼……”音色是那么澳然阴冷。 “凌大哥,你怎么哩?” “不怎么样,仅仅是佩服你的武技高强,杀人手法在行。” “凌大哥,我知道他奉命去杀你,所以……” “那真要谢谢你了,恐怕是奉命消灭这个利用完毕的小人物吧?” “凌大哥,你误会了……” “别这么称呼,姑娘可是姓妻子牙的姜?” “是……是的。” “但你明明知道我当时听措,当作了弓长张的张。” “凌大哥……” “别套近乎!我已不可能继续受你的诱惑,‘黑煞’妻子奇是你的生父对不?” “是……是的……可是他已经……” “不必再浪费口舌了,如果人不是个高手,我大可让你自主自灭。可惜你学得大多了……不过,你如果能够使我再次旧病复发,宰人的是你就不是我了!” “你的误会太深了,凌鹤,事到如今,我反而不想向你解释了。你以为我是那主子的走狗,在为他执行任务?其实我现在的处境比你还危险……” “话虽好听,但要别人相信才行。” “告诉你,那主子希望你能找到那巨书,所以在找到巨书前不会杀你,而我……” “你仍然以为我会信你的活?” “你要杀我是不是?总不会连兵刃也不须亮出来吧?” 龙头鳞尾鞭长六尺五寸,远攻近取都很灵括,可作三节棍、枪、十三节鞭及流星使用。 软剑三尺多长,但它灵活、犀利而又诡谲。 他受过她的小惠,所以由她先出手。 软剑如矫捷的银蛇,鞭似出海入云的毒龙,他们不论施出一剑或挥出一鞭,如仔细分解开来,却又是那么多的不同过程组合起来的。 正因为鞭长七尺余可以及远,姜不幸干脆以细腻的身法和步法往上贴,就近迎敌,银丝流泻,舒卷弹缠。同是使软剑的人,势道却自不同。 龙头鳞尾鞭的劲力卷起地上的泥水和树上的落叶,如惊涛骇浪,一排排地压下,没有空隙,不能硬接,但银蛇却仍在乌云中缠绕狂闪不已。 “刷”凌鹤的胸衣被挑破,皮肉翻起有如小孩的嘴唇。但未出三招,“啾”地一声,姜不幸微哼,这一鞭绝极也巧极,本是抽向她的面孔,但终是不忍而微偏,而在她的左边颊颈之间划了一道三寸多长的血槽。 两人各自疾退两步,纤纤玉手捂着创口,血自指缝中渗出。此刻,他是否仍有怜惜之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为什么不杀我?刚才你有这机会和能力。” “只是想给自己多一次历练的机会……” “咱们再拼!” “你需要止血,姓凌的不会乘人之危……”收起鞭转身欲去,另一道纤小身影疾射而来,失声道:“小姐,这是谁干的?谁能……” “是这位凌大侠……”姜不幸转过身去,背向凌鹤,而他已掠出十丈以外了。 小翠嘶声道:“姓凌的……你是狼心狗肺……你恩将仇报……” 凌鹤已经去远了,小翠仔细一看,姑娘美眸中泪光流转,显然,事到如今,她差点被毁容,悲哀的情绪仍然超过怨恨。小翠暗暗一叹,道:“小姐,这是个浑球,他不配……”急忙取药为姜不幸止血……。 心情矛盾而凄苦的凌鹤,连身上的伤都懒得理会,只知道自己极不愿伤害姜不幸。可是他先被麦俐出卖,继而又被姜不幸戏弄,他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他的气量毕竟还是了不起的。他的一念之仁,尽全力把伤害减到最低,现在想想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杀父仇人十之八九是“黑煞”,而姜不幸却又是“黑煞”的女儿,她已亲口承认了。 就这样奔出约二十里,忽然发觉一时走神,连方向都弄错了,本该往东北才是去麦家堡的路;现在正好是西南。 正要停身回头,突然心头一动:“我的行动可能已被‘黑煞’或他的得力部下所监视,我如果直接去麦家堡,就算找到了巨书,也有被强抢豪夺的危险,我该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开……” 他继续往西南,而且直到天亮也没回头。 在一个小镇上吃了早点,住进客栈上床就睡。一口气睡到傍晚,吃了饭继续赶路,而且仍是奔向西南,落荒而走。 雨虽停了,云层却很低,四周峰恋叠翠,非但不是官道,就连小径也不明显。 他故意造成迷路的印象,在林深草长的荒野中悄悄地掉转了方向,由向西南而绕个大圈子向东,疾行一夜,再由东折往东北。 这一手也许很灵,因为他的确隐隐觉察到,有人盯着他,现在已经摆脱了。 两天后的深夜,他到达麦家堡。 看看断垣残壁,一片焦黑,他忽然感到怀疑了。 如果这把火是“黑煞”派人放的,是否暗示巨书不在这儿? 不过再深入一层想想,也许这正是造成“巨书”不在麦家才会纵火的错觉。 他以为这想法很有道理,况且当年三人之中,麦老大的可能性最大。 他对这儿太熟了,甚至甬路上哪儿生了一根草,哪个石头有凌有角,他都能指出来。 也看过自己住的小院,麦秀的起居处,以及麦家两子和麦俐的小院。触景伤憎,他都未耽多久。 他边走边想,所谓“巨书”,到底会“巨大”到什么程度?能放置在什么地方? 天阴未雨,到处黑黝黝的。尸体已运走或已掩埋,却仍有阴森森的感觉。 大约已是四更天了吧?边走边看边想。他注意过墙壁、大树干、巨梁或任何足以雕刻上字迹而不易被人看到,甚至根本不会有人想到的地方。 最后来到水树附近,就连水谢也都被侥光了。 一个人藏东西要别人来找,那比一个人出上联要人对下联还要难上千百倍,这么大的庄院,就算真的藏在这儿,又如何去找? 直到天快亮了,才离开麦家堡,他要以三个夜晚的时间,尽一切可能找找看。 他在十八里外的县城关外买了些食物,躲在山野中的草寮内打发时间。 但是,第二夜也白跑一趟,他还是耐心地思索,决定照预定计划找它三夜。 第四天,他在草寮中睡了一天,他是决定要离开了,他以为这种找法,等于大海捞针。 当他出了草寮,向麦家堡作最后一瞥时想:“我既然来了,又以为这儿的可能性最大,何不再找它一夜?” 于是他又去了麦家堡。 这次他伏在最高的地方俯瞰,这样自另一个角度观察,也许能有所发现……。 的确,居高临下去看同一件东西,是有点不同的。比喻说,平看那被烧光的水栅,一根根海碗粗的原竹,深入池塘水中插入泥内,露出水面仍有尺余。 然而,自这株大树枝桠上下瞰,好像那些巨竹是和墉水齐平的。 不论是谁纵火,又何必把这全用原竹造成,别具一格的水榭烧光? 还有一点,要把原竹造成的水榭水面上半尺以上部分全烧光,这几乎不可能。 除非有人在每一根插入水塘烂泥中的原竹露出水面的部分,全涂上易燃的油脂。 正在他的灵感一动时,忽然发觉堡外有条黑影疾驰而来。这人到了附近,还倾听了一会儿才悄悄进入。 这人进入后,仍然藉断垣残壁隐身前进,似乎十分小心。 凌鹤隐隐觉得这人的身材有点像麦秀,可是麦秀如果回来,为何只他一人?又何必鬼鬼祟祟地? 这人一路掩掩藏藏,竟来到水榭附近,似乎又倾听了一会儿才走到池塘边,静静地打量塘内那些露出水面的竹橛。 凌鹤心中又是一动,莫非这些插入塘中的原竹上真有蹊跷?这灵感本是他刚才所想到的,现在更深信不疑了。 若非如此,这人为何深夜神秘来此,不到任何地方去,直接来看这池塘? 想到这儿,内心有说不出的兴奋、如果走了,岂不失去了这次机会? 这人似乎不想久留,看了一会儿,掉头而去。就在他转身之时,凌鹤心弦一紧,头皮发炸,浑身如泼冷水。 这人不是麦秀,而是麦老大麦遇春。 他是一个已死了五六年的人,怎么会在此出现?世上真的有鬼吗? 果真是鬼,凌鹤对自己这双眼睛就十分怀疑了。 仙道无凭,是指古往今来,无人能为成仙得道者作证,但他却亲眼见过已坐化的了性大师。 鬼嘛!虽然有人绘影绘声说是看见过,却也是人言言殊,而他今夜不也看见了? 到底是不是鬼呢?如果是鬼,他来看这些烧剩的原竹干什么? 麦遇春死时,凌鹤到麦家来才不过一个多月,但有一个多月,他对这麦氏兄弟的印象已经很深刻了。 他立刻溜下大树,跟出堡外,眼见麦遇春向南没于夜雾之中了。 凌鹤现在几乎可以断言,这水榭的残余原竹上必有秘密,这人十之八九是麦老大,可能当年声盲彼人施袭重伤而亡是假的,自然不信是鬼。机不可失,他仔细注视倾听了一会儿,确信这里除了他以外别无他人,腾身飞落在竹橛之上。 这水树的基部是由九十根原竹组成,每三根原竹拼成一组柱桩,也就是菜有三十组柱桩。 他站在一组柱椿中的一根上,拔出一根,大约有七八尺长度是插入污泥中的,在塘水中洗净污泥。 他几乎失声惊呼,这污黑部分果然有一行雕刻的梵文。他心中嘶呼着道:“天哪!果然找到了!那麦老大今夜就是来看这竹橛有没有被动过吧?” 于是他把这根照原样插回,再拔出另一根,上面也有一行梵文。 然后再换了两组拔下察看,果然都有,只是每根上的一行梵文都不一样,而且目前也看不出顺序来。 他已不必再看,这就是那部“巨书”了。 试问,世上哪还有比这个更大的书?每根原竹原来有两丈六八尺长,烧去了一半以上,也有一丈二三。 每根长一丈二三,粗逾海碗,共九十根,如要运走它,大约要十匹以上的健骡,或三辆以上的双马巨车才行。 他要想个办法,这办法必须万无一失,而且要快、要不,麦老大可能也会把它弄走。 他决定先回草丛休息,同时苦思办法,一定要秘密进行,才不会引起整个武林的觊觎;他一进草寮,猛吃一惊,竹榻上坐着一个人。草寮内虽暗,仍可看出是个女人,他沉声道:“什么人?” “是我!麦俐……” 听到这个名字,凌鹤像是全身陷入烈火之中,道:“你真有勇气……” “凌鹤,我知道由于我的牺牲,对你有多大的伤害,可是我不能不顾家父的生命安危。” “随便你找些什么歪理,也都太迟了吧?” “我知道你不会信的,我还是要见见你。”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你大概知道,江涵是那主子的心腹,我爹的生死全握在小江手中。” “令尊死了没有?” “还没有!” “可是小江已经先走了。” “他……他死了?” “不错,但不是死在我的手中,你该为他料理后事,披麻戴孝的。”他说了小江遗尸的地点。 “我知道他会有这一天的,报应……报应!” “你可以走了吧?” “说完了话我会走的,你到麦家堡,已有人跟踪你,你要小心!” “多谢。”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人跟踪你?” “你的话谁还敢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还是要说,他就是我的大伯。” “麦遇春?” “不错,他并没有死,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死,却又能使别人相信他死了吗?” “必是一种邪术。” “那不是邪术,是瑜伽的一种。他有个心腹,就是麦家堡的内总管,大伯大敛后第二天凌晨,就被总管自棺中弄了出来。” “他为什么要装死,这些年来他在何处?” “当然在暗中隐伏,到处打听武林中会梵文的人。” 凌鹤以为派他到麦家堡卧底的人是了性大师,和麦遇春扯不上关系,除非麦老大和了性大师有某种默契。但由梵文联想到瑜伽,他已有所悟,只不知到底是麦遇春跟踪他,抑是故意诱他注意池塘中的竹桩? “打听的结果呢?” “知令尊精通梵文,而你也会。” “这么说,家父青年被袭,可能和梵文有关了?” “好像是,但据说令尊坚称不懂梵文而被杀。” “麦老大能以一人之力杀害家父?” “他只不过是帮凶而已,据我听来的片断,应该另有主使人。” “谁?” “‘黑煞’妻子奇!” “姜子奇是杀父仇人,我早已怀疑,当初入洞的三个人,先是家父和东海渔樵遇害,不久麦老大也死了,却原来是假死,在过去,谁也会猜到凶手是姜子奇,但麦老大朱死,这件事又有点费猜了。” “我暗中观察,可能大伯父和妻子奇真是一伙的,果真如此,必是姜子奇发现了大伯父私藏第九本秘发之后才控制了他的。” 凌鹤也以为如此,在当时,必是姜子奇认为麦老大还有利用价值而授意他假死的。 “你可听说过‘一指叟,这个人?” “好像没听说过。” “此人的十根指头已去其九,只剩下一根。” “既未见过也未听说过。”麦俐道:“你在这儿,必是发现了麦家堡的什么秘密?” “没有,只是不愿被人跟踪而已。” “可是你已被人盯上了。” “你一定知道麦家堡被何人纵了火?” “大伯父。” “这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原因,只能去猜,大伯父如果把那巨书藏在麦家堡,一时又不能弄走,纵火焚毁麦家堡、再烧死一些八大家的人,使他们互相敌视,纠缠不休,把他们引开,是唯一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弄走巨书的办法。” 凌鹤不出声,似乎她猜的全对。 不过,凌鹤不禁感到迷惘,为了武功,也可以说为了尚不知道能否练成武功的秘笈而毁掉祖传的产业,这是否有点疯狂? 要不,这巨书之内,除了有不世奇学之外,可能还有其他吸引人的东西? “你可以找个地方待产了吧?” “我不会要这个孽种的,凌鹤,我不必再说对不起你。因为说了也没有,只是临别之前,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说看,我不作太勉强的事……。” “请让我再摸摸你身上的疤痕。” “我看大可不必!” “为……为什么?” “难道忘了在河南境内一家客栈中,你和江涵的对白了?我在你们的心目中,只是老太婆上鸡窝奔(笨)蛋而已。” 麦俐叹口气道:“我不得不顺着他,因为他是那魔头的心腹,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家父的生死。” “麦堡主也是姜子奇的人?” “我不大清楚,可能是,在他的淫威之下,谁敢不低头?” 凌鹤想想姜不幸杀小江的事,也许对她过分了些。 不过,那一手也许是故意安排给他看的吧? “我要远行……凌鹤……你就不能成全我的愿望吗?” 凌鹤沉默了一会,脱了上衣,而她也解开衣扣。过去他扶摸她的新剥鸡头,她摸他身上的创痕,几乎是百摸不厌的。 而现在,他们在作向样一件事,心情又自不同。 突然,他感觉不对,她的另一手上有利刃、本能地往外一推,她的身子倒飞了出去,这了震之力奇大,麦俐摔入十来步外的小山沟中。 而现在,他的背上虽然被划破一道一寸的血痕,正在淌血,却以为她这一手并不像是真要暗算他。 他来到小山沟中,麦俐七窍渗出血渍,下体也在大量流血,可是她还没有死,极端的痛若,可自她的扭曲的表情肌肉上显露出来。 “杀了我……我奉命行……行刺没有成功……” “恐怕不是……” “喏!……这指环上的风磨铜半月刃……都划在你……你的身上了……这还会是假的吗?” “麦俐,老实说,我现在已猜透了那魔头的用心,在目前,不要说他不会杀我,就是有人要杀我,他还会保护哩!” “你……你怎么知……知道的……?” “道理很简单,因为巨书……”他以为现在要格外小心,没有说出下文。 “凌鹤……是的……我要造成你亲手杀我的事实……” “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你是君子……虽是我向你施袭……你杀了我……仍会亲自埋葬我……这是我唯一的愿望。我……我希望死在你的臂弯中……凌鹤……你不会怪我……临死还要用点心机?……”浑身痉挛着,她的痛苦他可以体会到。这时她吃力地褪下了右手中指上的风磨铜半月刃。 他把她托起来,她揽住他的脖子,然后溘然而亡。 他怔立在夜雾中,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恨她?如果说麦俐是为他而牺牲的也无不可,没有他的麦家卧底,这事怎会发生? 他递夜就近埋了麦俐,而且决定白天去弄那巨书。 麦俐说过,有人在监视他,他要当心。如何才能不会在弄到一半或刚刚弄好就被人捡了现成的呢?—— 幻想时代扫校 第六章 月黑风静姻研读 巨书秘笈铭在心 第三天的凌晨,他已潜伏在麦家堡内。 直到辰时未,仍然渺无人迹,而且登高了望,四面来路上也没有人,他立刻动手。 首先,他自另一边拔起三根,发现是开始的顺序,于是他拔一根就取出袋内的红笔和牙咬着,记上一句梵文,然后连力把刻字的竹极处捏碎,重行插上。 这几道手续虽并不太繁复,九十根巨竹弄完,也快到午时未了。他跃出塘外望去,有竹橛略高或略低,和原来的不同,他又重行整好。 然后伏在隐秘处再次倾听,果然无人,这才一路向东,一口气奔出六七十里。他以为相当顺利,而且一路上背诵那九十句梵文,不曾间断。 他虽懂梵文,毕竟不如中文那么有根基,要背下来谈何容易。第二天又走了百里,才在一个小镇上住下来, 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麦老大会毁那么一片庄院而不心痛了。原来这梵文上记载着一批财宝藏在某处。 他落了店,关起门来一面背诵,一面译注。 整整费了五天时间,才把这译注的秘笈及一段短文修改完毕。小心翼翼地折起,把右脚上的袜腰撕开缝在中央。 即使如此,他还在暗暗地背诵那梵文原文,似乎非背得滚瓜烂熟不可。直到第六天,他才撕了那张修改过的原文。 他由东折向北,在早已想好了地方钻研这第九本上的奇学,也希望任何人都我不到他,绝对不受干扰,估计半月后,就会有所成就了。 这是个荒凉的渡头,正晕‘野渡无人舟自横’只是舟上无人,茅棚子门口却有人,这是野渡上的野铺子,只卖锅饼、小米粥和一些现成的卤菜。一对中年夫妻,坐在茅棚门外摘菜豆。 “掌柜的,过河……” 那男的头也没抬,道:“够三个人以上才渡。” “那我就付三个人的渡河费好了。” “不是渡资多少的问题。” 凌鹤道:“那是……” “他奶奶的!”瞪他一眼道:“要是最后一趟,二个鸟人俺也送你过去。” 鄙夫村妇,何必苛求他们有教养?凌鹤道:“最后一趟是什么时候?” 妇人道:“子夜。” 凌鹤看看这一衣带似的小河,不须撑上三五篙子就到了对岸了。但他懒得再和他们罗嚏。道:“掌柜的;有没有吃的?” “他奶奶个熊,锅饼、卤菜都摆在窗垦,是不是非戳到你的眼珠子上,你才能看见?” 妇人去切饼及卤菜,凌鹤进入茅棚中,只有三张破八仙桌子,他坐在靠近门口的桌上。 这工夫又来了一个破足老人,招呼也不打就进了门,在卤菜上嗅了两下,道:“他奶奶的,这卤菜馊哩!” 掌柜的道:“卤菜没有馊,你的人馊咧!切多少?、跤足客人道:“赊不赊账?” 掌柜的也懒得吭声。波足客人道:“就来一碗小米稀饭吧!” “他奶奶的!俺的铺子要是靠卖稀饭维持,八成要喝西北风咧!”他还是端来一碗稀饭,还奉送了一块咸罗卜。 凌鹤的锅饼和卤菜已吃得差不多了,又来了一人,这人虽然脸上多了两颗黑疡,穿得也很华丽,一反过去的潦倒作风,凌鹤还是看出,他就是“鬼手丹青”余大彩。 凌鹤以为,此人既然化装而来,自然不希望别人揭穿他的身分,也就故作不识。 余大彩也切了半斤饼和一些卤菜。 都吃得差不多了。掌柜的道:“老婆子,你先找个人帮你把舢版推下水,准备摆渡过河哩!) 妇人往外走,顺便指指凌鹤,意思是要他帮忙推舢舨。 凌鹤知道今夜有戏看,他可能成为主要目标。 他跟出来,走向沙滩,妇人叫他在前面拖船头,她在后面推船尾。到了水边,凌鹤停了下来,妇人道:“拖呀!再拖十来步就成了,平底舢舰有膝盖以上的水深就可以了。” “大娘,我只有这么一只鞋袜,湿了不大好,待我脱下来再拖吧!” “一双臭袜烂鞋,有什么了不起?等会老娘送一双新袜新鞋给你。” “大娘,谢谢你,我还是脱下来好些……”他脱下鞋袜放在船头上,赤足拖船入水。 这时其余的过河客人也来了,那是破足老人和余大彩。 “坐好!船小,别弄翻了……”妇人拿起竹篙,由船头撑到船尾,来回走动。河深约五七尺的样子,有点漩流,浑不见底。 这工夫,破足老人道:“我说大嫂,这条小河一共淹死了多少人?” “臭嘴!呸呸!就不能说一句吉利话几?” “七月十五鬼节快到咧,这儿不是要添新鬼吗?” 就在这时,妇人一把夺过凌鹤右脚的鞋子,凌鹤大喝一声跃起去抢,而跤足老人也一指向妇人戳去。“鬼手丹青”飞起一腿猛扫妇人中盘,道:“老弟,他就是‘黑煞’姜子奇……” 这倒是大出凌鹤的意料。此刻一打量,果然有点像“白煞”姜子云,也就是了性大师。 这本是瞬间的享,“黑煞”一旦抢到鞋子,就离开凌鹤较远,冷峻地道:“一指老鬼,你还差点……”移步翻腕拆了“一指叟”两招狠攻,原来破足老人正是“一指叟”。 而余大彩那一腿也落空了,反被“黑煞”一片不规则的弧形掌影罩住,余大侠似乎朱想到“黑煞”的武功进步如此之多,加之舟小闪挪不便,竟被逼人河中。 凌鹤攻出六六招,“黑煞”似不想和他硬碰,把重心放在“一指叟”身上,“一指叟” 非比等闲,指风过处,“哧哧”声有如利剪划裂锦缎声。可是‘黑煞’的掌是把指风震散,人也马步浮动不稳。 凌鹤攻势如狂虎疯狮,小舟摇摆颠晃,好像随时都会翻覆,这正是考验攻力的当口。 “一指叟”显然不是“黑煞”的对手,但他奋不顾身,只是他走的方位,对凌鹤碍手碍脚。凌鹤干焦急,却无法直接和“黑煞”硬拼,因为舢版大小了。 已到手的“巨书”,如此被夺,谁会甘心?这时“黑煞”沉喝一声“去”!巧妙而迅疾地一掌按在“一指叟”的背上。 “哇”“一指叟”喷出一道血箭,他踉跄退了两步,差点翻落河中,被凌鹤一把揪住,道:“前辈,伤得重不重?快坐下来,我来收拾他!” “不,不……”“一指叟”噙着满嘴的血渍,道:“我和这血贼势不两立,……他曾杀死我的兄长……” 但“黑煞”阴笑一声,钻入河中不见了。这工夫余大彩却自河的彼岸下游冒了出来,看来论水性谁也不是“黑煞”的敌手。 尤其是凌鹤,他可以说不谙水性,只有连连顿足,道:“我会找到这鹰头的。”他把舢扳弄回岸上,扶“一指叟”回到茅棚中,发现那掌柜的已经不见了。 “一指前辈,绝未想到‘黑煞’会化装成妇人。” “老弟,那只袜子中有秘密吗?” “不满前辈,有一本秘发正在鞋中。” “老弟,不要管我,快点去追。” “前辈,你受伤不轻,我不能不管,况且前辈治过晚辈的宿疾,已大见好转。” “老弟,那不是什么宿疾,是“黑煞”下的毒,你要继续服我的解药,更要以秘笈上的绍学导引逼出体外。” “前辈,救人要紧,你有无隐秘之处,以便疗伤?” “我看就在这儿即可,老夫之伤不宜激烈活动,而且若无特别治疗方法,恐怕……” “前辈所谓的特别方法是指什么?” “一是指名医,二是指特殊的导引法门。但是,这唯一的机会已随‘黑煞’而去了。老弟,你走吧!我死不足借,那秘笈落入他人手中,武林从此多事了……” “不,前辈,你为了救我受此重创,秘笈虽重要,我却以为前辈的安危更重要。前辈,这是个渡头,虽然很少有人过河,终是不便,附近可有隐秘之处?” “一指叟”道:“由此往西约十里外,有一座废弃的破窑,不过……老弟……你不必浪费时间了……” 凌鹤道:“前辈,咱们走吧!”背起“一指叟”向西奔行而去。 这窑洞地处荒僻,倒是不愁有人干扰。 凌鹤到七八里外小镇上去买食物,也顺便去抓药回来为“一指叟”冶病,但三天过去,毫无起色。 “老弟,你再为我在此虚掷光阴,我就大过意不去了,老弟……就让我在此静静地死去……若干年后,烦你偏劳把我的遗骨收拾起来,埋在附近就成了……” 凌鹤这些日来,曾数次下决定要说出来秘密,但终因高丽花等人警告他不可轻易推心置腹而作罢。 现在他如果再不援手,就等于见死不救,况且此人还冶过他的宿疾,任他死去岂不是忘恩负义? “前辈,请原谅我的一份私心。” “者弟……你心地光明……具有菩萨心肠……你哪会有什么私心?” “前辈,你不知道,事实上。‘黑煞’抢去的第九本秘笈是假的。” “什……什么?假的?”“一指叟”眼神中有奇芒,道:“那……那真的呢?” “前辈……实在是人心险恶,不敢大意,不得不玩个花样,真的在我的心中……” “噢,这可大妙了……老弟,亏你有这份机智,的确……这东西非同小可……这么作是对的……” “请前辈原谅晚辈,蒙骗,事非得已。” “这是什么话……小心是对的,一旦落入坏人手中,老弟……你的罪孽可就大了……。” “一指叟”道:“那假秘笈全部是假的……一点真的都没有吗?” “前辈,你想想看,以‘黑煞’的身分,加之如今已证明,当年他已大致学过前八本秘笈上的武功,才会如此了得,我若是全弄些假的,岂能骗过那魔头?” “的确……甚至于……就是一半真一半假,恐怕也骗不了他的。” “前辈,只是在重要的地方,我的译注模凌两可,混淆不清。另外有个秘密没有译出来。” “有什么秘密?” “有一批宝藏……” “噢!有一件秘密是我偷听来的,你知道麦老大没有死吗?” “晚辈不久前才知道的。” “我偷听麦老大和‘黑煞’交谈,假乎麦老大也懂点梵文,所以才笼络他,而杀了令尊,那也是因为令尊坚称不懂梵文,但事后‘黑煞’发现麦遇春的梵文底子浅,不足以译出深奥的意义,于是这才盯上了你。” “这就是了!只不知麦老大和‘黑煞’合作是自何时开始的?” “大概是麦老大藏起第九本秘笈不久被‘黑煞’发现之后吧!” “前辈,我以导引大法为你疗伤,你自己也要配合点。” “好吧!不过我的内功心法路子不同,不知道能不能有效配合?” “这些日来凌鹤暗中研习秘笈上的武学,尤其是导引心法,这是基本大法,在道家上称之为的“筑基”,他学来十分顺利。 但经他导引之下,“一指叟”竟无法配合。 “前辈,您……。” “老弟……”“一指叟”颓然道:“老夫的内功心法和你学的完全抵触而相克……” “前辈,这怎么办?” “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不,前辈,我不能坐视,你想想看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可想?” “没……没有了……” “不,前辈,如果仍有办法可想而你却不说出来,这是陷我于不义。” “一指叟”呐呐道:“这……这……真的……没有办法了……” “前辈再不说就是矫情了。” “也罢!”“一指叟”道:“也许只有把你新学的导引心法传我,不能以‘栽接’方法配合……” “好吧],凌鹤根本来加考虑,立刻把第九本秘笈上的导引心法传了“一指叟”。 “老弟,像你这样推心置腹的人,真是世上少有,这第九本秘笈上还有些什么招式?” “不瞒前辈,除了导引大法、一笔室藏和半招武功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半招武功?” “是的,前辈:这第九本秘笈,其实最重要的就是这导引大法,是内功心法之最,修习有素,可却除四度一天魔、烦恼魔、五阴匠及死魔,魔是梵文‘魔罗’的简称,中文为‘杀者’。所以可以说僧、道是灵魂的大夫,这当然是指有道行的憎、道而言。” “那宝藏是什么?在什么地方?” “在长山八岛中的一个岛山的庙中神位坐垫中。” “老弟”,那半招武功呢?” “前辈,我还没有悟到,现在为你导引疗伤吧!” “也好……”两人坐下,面对面缓缀伸出双手。就在这时,人影一闪,姜不幸站在破窑门口,道:“慢着!” 两人同时望去,姜不幸美艳如昔,但面色冷漠,道:“凌鹤,你知道‘一指叟’是什么人吗?” 凌鹤对她的误会未除,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如果不来,你会死无葬身之地,此人是‘白煞’的师弟,一向在南荒,所以中原武林很少有人认识他。” 另一人影虚幻地一闪,已到了姜不幸身边,姜不幸的应变不谓不快,仍然未闪过他那一辈,惨呼声中被砸了出去。 而在此凌鹤心神微分的同时,“一指叟”的左子掌贴在右手臂上全力推出一掌,凌鹤仓促出手,已迟了一步“咯”地一声,鲜血射出口鼻,人也摔了出去。 正好摔在姜不幸的身边约两步之处,而且是面对面,凌鹤知道,人类一生中不断地犯错误,甚至同样的错误会连续重复,但有些错误却绝对不能犯的,“交浅言深”就是其中之一。 他望着面色惨白的姜不幸,她脸上没有恨色,只有惋惜和同情。她道:“我的命运和名字一样,我是很不幸的,只是你不应该有此下场……” 凌鹤道:“‘黑煞’不是你的父亲吗?” “不错,而且已经坐化了?” “说谎!那是了性大师,他是‘白煞’。” “这就是不幸的关键了……”姜不幸道:“昔年‘黑白双煞’追求家母‘武林第一花’梅逊雪,本来‘白煞’姜子云为人较正,只是手段奇辣,占了上风,谁知家母某次到八公山访友,被‘嵊泗三雄’所困,差点失身。正好被‘黑煞’遇上救了家母,‘黑煞’向家母求婚,家母叫他提出保证,从此改邪归正,‘黑煞’当场在自己的大腿上各戳了一刀,以明心志。” “怎么?‘黑煞,真能洗心革面?” “他们结婚后,我父‘黑煞’果然痛改前非,但是,家母却因生我而去世,我父心灰意冷而出了家,然而,一向较为正派的‘白煞’姜子云,却因情场失意而突然变邪……” “你是说这魔头是‘白煞’姜子云,已坐化的了性大师才是‘黑煞’姜子奇?” “不错。”姜不幸道:“叔叔……你已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请凌鹤告诉你宝藏是在长山八岛哪个岛上,你就放过凌鹤吧!凡事不可作得大绝,凌大侠已死,凌家总要留个接续香烟的人……” “哈……”“一指叟”长笑而起,显然身负重伤完全是假的,一个故意抢走假秘笈,一个以不幸者的姿态,套取凌鹤的秘密。道:“子云师兄,你说可不可笑?连麦家兄弟我们都要让他们停止了呼吸,她居然要求为凌家留……” 的确,此刻求他们高抬贵手,真是太不识时务了。“白煞”姜子云道:“既是这丫头说情,我可以考虑,凌鹤,宝藏是在长山八岛哪个岛上?” “如果有此诚意,请马上离开,我把确实地点告诉姜姑娘,让她转告两位。” “白煞”对“一指叟”道:“你以为这靠得住吗?” “一指叟”道:“这小子的花梢不少,不能让他放单,因为你手中那份梵文译注未必可靠。” “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看不让他吃点苦头是不成的。” “依我看,这两个小崽子还挺有意思,照这小子的牛脾气看来,宰了他也未必肯说,要是向女娃儿下手嘛,可能事半功倍!” 两人大惊,姜不幸道:“叔叔,我是你的侄女呀!怎么可以听他的话呢?也许有一天他会向你下手的。” “白煞”道:“那就是我个人的事哩!” “一指叟”走向姜不幸。凌鹤道:“‘一指叟’,你过来一下,我告诉你。” “一指叟”停下来道:“要告诉我就说吧!” “好歹你冶过我的宿疾,虽然那只是为了报恩,也可能是想在我康复后看看我的武功有多大威力,我还是领这份情。请过来吧!法不传六耳……” “一指叟”怕“白煞”猜忌,有点越趄不前,但“白煞”向他眨眨眼睛,暗示决对信赖他。 “一指叟”正中下怀,走近弯下身子。就在凌鹤仅说出三五个字时,像一条绷紧的弹簧般,突然弹了开来,那是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在人球舒张中劈出一掌。 “一指叟”岂是弱者?只是在这刹那,他脑中闪过如何骗过“白煞”而独占的念头,因而对这淬然发难不免手忙脚乱, 然而,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故老油子,全身而退已不可能,如何避重就轻才是正经,身子半侧向外急弹。本来劈向他的。“关元”大穴,这一转侧“啪”地一声,竟砸在他腰臀间的“居穴”上。 这自然不是很重要的穴道。但“一指叟”藉力向外一翻,打了三个“寒鸡步”才拿稳桩步, 这老贼自然是受了内伤。 姜不幸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欢呼。 原来在姜不幸尚未公开出现之前,“一指叟”问得大多,一个正人君子,没有私心的人,在人家破格信赖,自动说出一些秘密之后,是不该得寸进尺的,所以他已下了戒心。 因而在姜不幸揭开“一指叟”的身分时,他已有备,但因隐隐看到窑外淡淡的人影一闪,他几乎已经猜到是谁了。将计就计,卸去对方一掌的主力,逼血上升,使血不归府,自口鼻渗出少许。 这一手就像“白煞”在舢舨上击伤“一指叟”,使之口鼻淌血的方法一样。 像他们这些人,已够聪明了,但自己用过的手法,居然未想到别人也会用。 “白煞”微吃一惊,然后自负地道:“小子,我不妨告诉你,当初‘黑煞’已学过前八本上的武学,他都告诉了我。由于我发现麦老大藏了第九本,我就控制了麦老大,然后找你爹译注梵文,他坚称不会,且表示会也不干,我把他作了!因为麦遇春也会,谁知他是半瓶醋,重要深奥之处,他无法正确译出,这才动上你的念头。你在麦家堡接受名家高手挑战,我都在暗中观察,其实那正是我安排的。可以这么说,你挨了一千多刀剑,所获得的宝贵经验,我不必挨一刀一剑就可以获得同样的效果,以老夫的修为,就算你刚刚学过第九本上一些皮毛,也绝非老夫的敌子。”说完向“一指叟”眨眨眼。 “那就试试看吧!”凌鹤把姜不幸拖到一边,发现“一指叟”坐在一边疗伤,看来伤得不轻,凌鹤撤下了龙头鳞尾鞭。 而“白煞”居然也用同样的鞭,他可算是有心人了,以鞭对鞭,这是需要技巧的,像两条乌龙作穿云出海的飞舞,冷厉如冰锥的眸子闪烁着绿芒的“白煞”,他的速度、招式的变化和搭配,居然比挨了一千多刀剑,以痛苦换取经验的凌鹤还要精纯。 没出五十招,凌鹤胯骨上挨了一鞭,衣屑纷飞,皮开肉绽。 “凌鹤……我来助你……”姜不幸择剑而上,怎奈她是真的受了伤,未出五招,被一脚跺出五步之外了。 “怎么样?凌鹤,只要把你记在心中的梵文正确译注,及把宝藏地点说出来,我绝不杀你们,只废了你们的武功,你们仍可找个山明水秀之地过神仙生活,安享余年。” “做梦!”凌鹤回敬了三鞭,但“白煞”行有余力地避了开去。 他决定以那第九本上的半招武功招呼他,这一鞭形同闪电奔雷卷出,在这一刹那,“白煞”忽然想到让凌鹤代他除去“一指叟”的愚蠢想法了。他不遣余力地应付这无所不在、无所不包的半招武功。 “啪”地一声,这一鞭仍抽在“白煞”的左足上,鞋袜已被抽烂脱落,但触目惊心的景象并未呈现眼前。 “白煞”的左足上未多出一根足趾。 了性大师说过仇人两足各多一根足趾,且有两个肚脐,大概绝对镭不了的。但“白煞” 和父仇有关,应是无疑。一腔快意恩仇的兴奋在这刹那进发开来,立刻发出一阵狂笑。 可是“白煞”却绝不浪费这片刻的机会,他本就落在姜不幸的身边附近,抱起她往窑外疾窜,道:“小子,如你想要个活的,就不要追来……” 凌鹤追出窑外,“白煞”已在数十丈外,而且为了姜不幸的安全,只好暂时不迫,心想:“何不以‘一指叟’作为人质?” 他本以为“一指叟”可能趁机自破窑后面缺口中溜了,但却发现他仍坐在那儿,只是眼已睁开,望着凌鹤。此人本有一脸阴惊之色,此刻却是一脸祥和之色,道:“凌少侠,你早就应该想到,他在落败财必会以姜姑娘作人质的。” “以你作人质也是一样。” “一指叟”普笑一下,道:“凌少侠,老夫在他的心目中已微不足道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一指叟”,你应该知道他暂时会去何处,至少他会疗冶他的脚伤。” “一指叟”摇摇头,道:“凌少侠,我也不知道,你放心,他暂时不会杀姜姑娘,但由于他恨透了善姑娘的母亲,他折腾善姑娘的方式,可能是你永远也想不到的。” “你是说他不怕我宰你?” “他正希望如此。” “为什么?” “因为我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此后,武林中知道这种武功秘笈的人越少越好。要不,他刚才就该先救我,毕竟我是他的同门师弟,但他不此之图……” “你知道我要如何处置你吗?” “废掉武功或者击毙。” “这两种你任选一种吧!” “凌少侠,不是由你来选吧!老实说,目前的我,死或变成一个平常人都不是悲哀可怕的事,遗憾的是,我这些年来作了不少的坏事。” “你是说一点也不怕死?” “朝闻道,夕死可矣!凌少侠,者朽目前的心情,就是告诉你你也不信。” “看来你是彻底仟悔,知今是而昨非了?” “是的,凌少侠,不过,像我这等坏人,积习难返,说不定仍会旧病复发,去作坏事的。” “你希望死是不是?” “是的,因为我实在没有十成的把握,能从此绝对改过向善。” “你以为他会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凌鹤举起掌,“一指叟”闭上眼,似乎真能视死如归。但他的掌并未落下,因为他不能杀死一个改过择善的人,他回头出窑,疾驰而去,况此人并非他的杀父仇人。 他以为“白煞”不会离此太远,但在附近找了半天,一点头绪也没有。 洛阳这个故都,有大多值得凭吊的遗迹,但凌鹤却无此心情,现在他刚刚在一家酒楼落坐,外面却已是大雨倾盆。 他叫了两个小炒,一壶烧酒,菜还没有端上他已饮了两杯,他的心情很坏,因为他一路上听到风言风语,尽管他不信,心情却一直无法平和: 这工夫大约是未、申之交,本是生意清淡的当口,又下大雨,楼下只有他这一个食客。 帐房和小二无聊,就在柜台内外聊了起来,小二道:“李先生,昨天那个老家伙带了个很好看的小妞,在此过夜,以后又来了一个汉子,叫那老人是姜师父,而那妞儿却叫那老人是叔叔,这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晚上两人睡在一个屋子里?” 帐房先生道:“睡在一个屋子里当然是夫妻罗!” “不,不!帐房先生,小的私下听到那老人叫那妞什么不幸,是名字吗?怎么还有这种不吉利的名字?小妞好像不是那汉子的老婆,而那汉子也很怪,一张大白脸,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连一根胡子碴儿都没有。” 凌鹤字字入耳,心瓣淌血。 毫无疑问,小二说的就是“白煞”和姜不幸,不知那个三十岁左右,有一张大白脸的是谁?没听说“白煞”有徒弟,看来一路上吸到的风言风语是确有其事了。 他再也咽不下去了,来到柜台边,道:“小二兄你刚刚说的三个人,那老人是不是左脚受了点伤?” 小二想了一下,道:“是……是啊!贵客问他?……” “噢!那是我一位亲戚……”他知道,也许自己脸上的煞气太重,店小二有点怕了,立即笑笑道:“请问他们是何时走的?” “今天辰时未。” “知不知道他们去何处?” “没听说过。” “有没有看到他们出了贵楼往哪边走了?” “好像是往东吧,是不是,帐房先生?” 帐房先生较为世故,道:“抱歉,我没有注意。” 凌鹤把一两多重的银子塞入小二手中,小二看了一下,正要说话,凌鹤示意他不必声张,然后把他叫到一边,道:“小二哥,你是说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那个二十左右的姑娘同屋而眠?” “是……是的。由于小的当时看他们不大像是一对夫妻,就十分注意,不免小人行径自窗缝中偷看……” 心头一直沉落,道:“看到什么了?”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 “那位姑娘有没有抗拒的举措?” “没有啊!我发现第二天离开本楼时,那位叫不幸的姑娘心情还十分愉快呢!” “小二哥怎知她的心情愉快?” “贵客,脸上经常有笑容,这是不是愉快呢?” “这……当然,当然。” “不过,有件事很怪,那个男的除了脸白以外,实在配不上那位姑娘,可是他看起来并不快乐。” “不乐?这不对劲啊!” “是啊!小的以为,能有这么一位老婆,换了谁都会成天见牙不见眼,可是那人真的不乐,难道说他想讨个天仙不成?” “说的也是……”凌鹤道:“小二哥,你可曾听到他们谈些别的话?” “没……没有……噢,小的还听到那汉子对那老人说:“放心!白老,到了我们那儿,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没说是什么地方?” “没有,贵客……” 凌鹤丢下饭资就出了酒楼,他的喃喃自语中经常有两个字,那就是“淫娃”两字。一个人一生遇上一次这种事,已属不幸,他居然遇上两次,情何以堪? 麦俐的背叛,她说是父兄之命,甚至是控制父亲的人威胁她这么作的,这都不成其为理由。他开始怀疑,天下是否还育好的女人? 不知不觉,早已出了洛阳十余里,已是鸦噪阵阵,夕阳卸山,忽见迎面小径上驰宋两骑,前面的汉子还扶了一个女子。 凌鹤正要闪到一边让路,忽闻后面一骑上的汉子粗声道:“他娘的,站在那儿子啥?挺尸啊?还不闪开!” 凌鹤本有一肚子怒火,反而不想闪避了,这工夫前面一骑距他已不足七八丈,厉吼道: “你不想活了是不?” 两人似乎较上了劲,根本不勒马,成心想把凌鹤憧死,而凌鹤兀立不动,也正合两人之意。 因为没有人敢挡“怒堡”中人的路。本来凌鹤此刻会投鼠忌器的,因前面这人挟了个女人,可是现在他恨透了女人。 这工夫前骑已到,一脚向他喘来。 后面那个用鞭,‘叭’地一声,鞭花在空中爆开,向凌鹤头脸上猛抽,而且还暴出得意的狂笑。 到此地步,凌鹤居然还没移动半步,只见他双手一动,笑声像突然绷断的弓弦,凌鹤一手在前马的下颚一托,连马带人原地倒翻,另一手揪住后面那汉子的鞭梢,用力一带,人已凌空,把那长鞭往那汉子颈上缠了三道,一拌之下,人已甩向数丈高空。 前马上的汉子机伶得很,一看这两手,敢情是吃生米的,但他以为,对方必然不知道他是“怒堡”中人,把之,就是胆子上长了白毛也不敢招惹。 两匹马跑了,那姑娘八成摔得昏了过去,看看同伴,被自己的蛟筋鞭把脖子动成只有奈杯口那么细,早已了帐,这人爬起来还在发愣。 凌鹤既不是出锋头,也不是立万儿,出了气回头走,哪知这汉子厉声道:“怎么?一条人命就这么走哩?” 凌鹤根本懒得理会,却听到破空声至,闪身之下差点就扣住了此人脉门,道:“找死吗?” 这人陡然一震,疾退三步道:“听说过‘怒堡’吗?” “没听说过。”其实他当然听说过,这个“怒堡”后来居上,似是自塞外迁此不到两年时间,即声名大噪,较之八大家更为出名。 “怎么?连‘怒堡’都没听说过?你可真是……” “怎么样?”凌鹤目光一寒道:“你还不滚,在这儿聒噪什么?” “好,好……”此人知道和人家差一大截,既然连“怒堡”都没听说过,孩子哭抱给他娘,马上就叫你知道“怒堡”的厉害。他连连后退,道:“你厉害,这成了吧?”上了马一抖缰绳,切齿道:“你姊,有种就别走!也好让你认认户‘怒堡’的大门……”猛夹马腹,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来了一个一头焦发、满脸雀斑的女人,挟起那昏迷的少女就走,道:“简直没有一点人味!” 凌鹤也不知道她在骂谁,也懒得理她。 “喂,你怕了是不是?‘怒堡’的人个个凶猛如虎,你快逃吧,这两个货色是‘怒堡’第五流人物。” 凌鹤还是懒得理她,唯一的感受是对女人的厌恶,掉头就走。 这丑女人本来还要讽刺他儿句,因为他根本没有去看看少女自马上摔下来是死是活,她忽然挟着少女闪入山沟中溜了。 凌鹤喃喃地道:“‘怒堡’……‘怒堡’……哼!”缓缓走去,这时突闻奔马声动地而来,于是他又停了下来。 一共是三人之骑,一色蒙古骏马,前面这人四十出头,络腮胡子,在二十丈外就是一声大喝,未见他撩腿,已自马上跃了下来,马斜刺奔入小径旁林中,此人已在凌鹤两丈以内了。 上下一打量,此人噙着轻蔑的笑意,道:“有名字吗?” “蓝豹!”两次奇耻大辱;已不愿再报出真名,钻辱凌家列祖列宗了,所以信口说出这绰号,这也是因为近来武功大进,且他不论春夏秋科四季,老受穿蓝色衣衫,有人叫他“蓝豹”之故。 “没听说过。”这四十左右的汉子道:“在下乃‘怒堡’的,管事崔文,你为什么杀死本堡的弟兄?” “因为他活够了!” “大胆!” 最后面那仅子就是刚刚回去报信的,道:“崔管事,这小子似乎是来找碴的。” 崔文手一挥道:“你们去四下找找那个少女宫玉霞。”是。”两人分头去找。 崔文冷峻地道:“是专程来抢宫王霞的吗?” “不是,仅是适逢其会。” “鬼才信!劫走宫玉霞的是你的同伙?” “在下一向独来独往。” “似乎非逼在下出手不可!” “如果不出手:你就快滚!” “锵”地一声,崔文的剑已出鞘,芒焰一闪,疾如雷电,一剑扫空,人已不见,猛回身,凌鹤站在此人的左后侧,要是出手,崔文会怎么样? 他的功力已大为进步,仅这一手就震住了崔文,重重地哼了一声的凌鹤,真像巨大的蓝鹤般,破空而去。 崔文久久未动一下,他体会到一次死亡的滋味——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七章 诡谲莫测江湖人 屈身逼就笼中虎 一天不讲一句话是常有的事,凌鹤消沉得十分可怕。 现在他又坐在一家酒楼迎门桌上,已经干了一斤烧酒,手一挥,道:“伙计,再来一斤!” “少主人,再喝就过量了。” 凌鹤一愣,回头望去,竟是“一指叟”站在身后侧,神态至为虔诚,愕了一阵,凌鹤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来?” “少主人,因为老奴这条命承少主人不杀,无以为报,今生今世,愿为少主人报废鞭随镫,随时听候差遣。” “这……这算什么?我不杀你,只因你一念向善,痛改前非,你大可不必……” “不,老奴心意已决,今生今世,决不离开少主人半步,少主人任何差遭,万死不辞!” “去,去!我这人不惯呼奴唤婢,颐指气使,你快走吧!” “老奴已下决心,不再更改,如少主人不信任老奴,就可随时杀了老奴。” “你……你又何必……好,好,你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老奴等少主人吃剩的再吃不迟……” 凌鹤怒极,大力擂了桌子一下,杯盘都跳了起来,吼着道:“我不喜欢这一套。” “请少主人看在老奴一片诚心分上,就答应了吧!因为也只有这样,老奴才能心安。” “告诉我,到底为了什么?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我没有杀你。” “是的,少主人,另外老奴昔年还欠老主人的情,他也救过老奴一命。” 凌鹤以为这只会为他增添心理负担,因为“一指叟”不论对他如何恭谨,他仍要暗暗提防他一手,武林之中,江湖之上,人心本就诡谲莫测呀! “好,你坐下来吃吧!”凌鹤匆匆吃完放下筷子,因为他没吃完,“一指叟”就不坐下来。 “一指叟”吃他剩下的菜,喝他剩下的酒,仅用一指,操作一双筷子,看来无啥不便,他语重心长地道:“少主人,老奴知道你关心姜姑娘……” “不要提她:记住!永远不许再提她,甚至包括所有的女人!” “少主人,请容老奴说几句话,老奴虽碌碌一生,但处世经验还是不少。姜姑娘非一般女子可比,不可听信流言,如有蜚短流长,亦可能另有隐衷。古人说:‘信人者,人未必尽诚、已则独诚矣!疑人者,人未必皆诈,已则先诈矣!”少主人,请恕老奴饶舌,实是出于一片愚诚。” 凌鹤只哼了一声,不愿和他驳辩,说道:“你未听到有人谈论姜不幸和一个男人的事?” “少主人,老奴不信,也希望少主人不要轻信。” “我希望尽快弄清这件事。” “少主人,要弄清这件事,必须先找到‘白煞’。” “这还要你说?你想想看,和他们一老一少在一起的那个三十左右,有一张大白脸的汉于是什么人?听口气似乎大有来历。” “少主人,也许不会太久你就知道了,不过老奴要告诉少主人另外一件事,‘白煞,对易客术及整形术十分高明,而姜姑娘也跟他学了不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怒只是顺便提一提,可不要失之交臂和他们当面错过。” “你说的整形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医道,比喻说脸上或身上有些不太大的缺陷,如兔唇及疤痕等等,都可改变,据说能使眼小的人放大,双耳招风的人能使之不招风呢!” “这简直胡扯!”凌鹤道:“你的大名是……” “少主人,老奴本名叶伯庭。” “咱们可能有了麻烦了。”果然,一个四十左右,穿了一身华丽衣衫的中年人,手中握着名贵的长剑,身后跟了十来个劲装汉子,走了进来。 “谁是‘蓝豹’?” “区区……”凌鹤还坐在那儿,掌柜的哪有不认识二十里外“怒堡”中的外总管赵德柱之理,急忙暇着腰,颠着屁股迎上,甜着脸道:“赵爷,您是大忙人,能光临小号也是小号的荣幸,快请楼上坐。” 赵德术连眼皮子也未向他撩一下,手一挥,不耐地道:“老小子,到一边凉快去!看宰猪没啥好处,说不定还会溅身血!” “赵爷……小号是小本生意,万一动手来,砸个唏哩哗啦,这……” “他娘的!你在这儿聒噪什么?” “是,是的,赵爷您多关照……”掌柜急忙退下。 “叶老……” “老奴在!” “这人可是‘怒堡’来的?” 这工夫,赵德柱已站在凌鹤身边,指着他的鼻尖道:“听说你就是近数月来崛起的年轻人凌鹤?” “我就是凌鹤,崛起还谈不上。” “你他娘的以为‘怒堡’吃你那一套?” “你就明说吧!你要干什么?” “乖乖地跟我回堡去见我们两位堡主。” 凌鹤苦笑道:“叶老,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哪有这份时间?嗯?” “少主人打算如何处理此人?请吩咐。” “正如此人刚才所说的,这可不是杀猪的地方,你就偏劳把他们叉出去如何?” “老奴对付这些猪,还凑合……” 这些对白,对赵德往来说太陌生了,他在“怒堡”干了一两年的外总管,就没听过这种口吻,他暴跳着,有如一头忿怒的刺猬,大吼一声道:“拿下!” 二十来个四面八方一上,“一指叟”对付这些角色,真像吃大卤面一样,唏哩呼噜就碗底朝天。而这些货色,当然不会是蹩脚货,因为管事崔文灰头干脸,回去这么一吆呼,来的人就不能再含糊了。 但不到半盏茶工夫,二十一个倒下九个,未倒下的也都是鼻青脸肿,倚在墙上牛喘,嗓声像拉着胡琴。 而凌鹤还坐在那儿没动。 赵德往来的时候那份威风已不知去向,狞笑道:子老贼何人?报上名来。” “一指叟”双手一伸,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赵德柱却有点罩不住了,面色微变道:“原来是‘一指魔’!” “正是。” “你叫这小子什么来?” “那是老夫的少主人,姓赵的,口头上要放尊敬些。” 赵德柱对凌鹤道:“听说是你到黄天爵黄爷蛟儿借盘缠,非但杀了黄爷主仆,还杀了他的女人,没错吧?” 凌鹤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江涵回去根本未说出此事,只说他很有办法,在表舅处借了一两金子。至于那首打油诗‘磨口胡同赛汴京,千翅蝶王坐朝廷……”等事,他当然更不会告诉凌鹤了。 凌鹤道:“叶老,此人在此聒噪,令人不耐。” “少主人,让老奴把他叉出去。” 赵德柱“锵”地一声,撤剑在手,先攻出一剑,凌鹤一看就知道此人的剑术非凡。 “一指叟”连闪了五六个方位,那柄剑总是不离他的上半身要害,但是,赤手仅有一指的叶伯庭,偶尔还想以独指去敲戳对方的剑身呢! 赵德柱心里清楚得很,“一指魔”成名时,连堡主尚未出道,要胜人家,可要凭着点真玩艺儿,剑上加紧,只求不败他已感满足了。 “大家都叫他“罩得住”,而他这一年来对外办事,的确也没有“罩不住”的纪录。今天二堡主本要派别人来,是他强自出头,讨了这份差事。 “是的,少主人,也差不多了。”招式一变,“哧哧”指风,撕裂着气幕,一口气把赵德柱逼到门外,赵德柱手忙脚乱,嘴唇翕动,不知说了几句话,“一指叟”却没有表情。 “当”地一声,长剑落地,叶伯庭回过身来,凌鹤已站在门口,这工夫赵德柱的脸色已成猪肝色,捡起长剑,回头就走。 “慢着!”凌鹤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走不迟。” 赵德柱冷峻道:“姓凌的,如果你现在不杀我,你绝对逃不出‘怒堡’的百里范围之内。” 凌鹤哼了一声,道:“说,‘怒堡’这名称因何而来?” “我也不知道。”赵德柱带着人走了。 “我知道,少主人,这是‘怒堡’的奇耻大辱,也是他们横行霸道的主要原因。” “是什么奇耻大辱?” “这事据说是这样的,堡主黄世海昔年在滇北玩弄了一个少女,没想到那是一个地头蛇的妹子,结果被百十人围捕而遭擒。并没有杀他,只断了他的‘祸根’。” “祸根?” “就是那次惹祸的那话儿,由于那时黄世海还无子嗣,因而从此断后,但也从此嗜杀,他杀了阉他的滇北地头蛇五十余口,以后稍有不顺逐就滥杀无辜,且该堡迁此时即取名‘怒堡’。举例来说,如有人在他面前不小心说出‘没有用’或‘不管用’的污,保证没命。” “原来堡名由此而来。可是,堡主既然等于一个阉人,他还叫下面的人抢女人干啥?” “说来也很可笑,凡是这种人,最怕人家说他们不行,而抢女人就暗示他‘还行’的意思,不过,老奴另外听人传说,这可不一定确实。” “不妨说出来听听。” “这只是传说,黄世海既然不能那个,又不想把偌大家当遗留给别人,就只有一个办法借种。” “你是说他抢一些美女口去,准备作为鼎器,为他生孩子?” “是的,少主人,只是他选择的男人更严格,一要家世好,二要人品好,三要技艺超群,四要文事底子好。” 凌鹤昔笑道:“他不是有个弟弟吗?” “是啊!可是兄弟的子嗣,毕竟不是自己的子嗣,况且弟弟也不管用。” 两人住进客栈,绝未想到那个一头焦发的丑女也住在这客栈中,只是二人住西跨院,那丑女住东跨院,但凌鹤以为这女人并未发现他。 凌鹤对这女人感到怀疑,因她的人虽丑,身材却十分窈窕美好,也可以说有点眼熟。夜里到东跨院一看,不由大为惊奇,原来这丑女是洞庭居士之女萧娟娟假扮的。 另有一女,比萧娟娟更年轻,也十分可人,凌鹤却未见过,这时那少女道:“娟姊,咱们好歹逃出‘怒堡’,应该尽快离开才是,再被抓回……” “雪妹,我以为咱们不离凌大侠就很安全,他身边那个老头子也很厉害,离开他们两人更危险。况且,无论如何我要帮姜不幸妹妹一个大忙。” 郭雪就是洛阳郭家驹的近支侄女,道:“娟姊,咱们自身难保,又何必管别人的事,干脆到我叔叔家去,他会为我们报仇的。” 萧娟娟苦笑一下,道:“雪妹、你以为人大家能唬得住‘怒堡’吗?果真如此,他们又怎敢把咱们抢去?” “照娟姊的说法,凌大侠比八大家还厉害了?” “当然,不是我夸大,恐怕八大家主人三五个联手,都未必是他的敌手呢!” 凌鹤悄悄退出,回屋休息,他固是厌透了女人,可是萧娟娟对他很不错,当初要不是她指点他,他可能迄今未找到巨书。 原来娟娟和郭雪都曾被“怒堡”抢去过,却幸运地逃出来了,他当然不能不管,除非他是不知道她们的身份。 这工夫经过化装过的萧娟娟和郭雪也来到前堂,就坐在凌鹤的上首,郭雪坐在他的下首,萧娟娟道:“小二,把早点拿过来。” 其实凌鹤既不意外,叶伯庭也不意外。萧娟娟道:“凌大哥,我不说我是谁,你能不能认出来?” “当然能。” “你是说昨天在郊外,我救了雪妹时,你就已经认出来了?” “不是,惊鸿一瞥,而你又未说话,我怎么会认出来呢?是刚刚认出来的。”其实他是说谎,昨夜他去刺探她们,叶伯庭自然也知道。 “凌大哥,昨天要不是遇上你,八成又被捉了回去。” “萧姑娘怎么会被‘怒堡’的人劫去?” “我们到洛阳关庙去玩,被他们的人发现,内总管徐鼎趁我们两人落了单,役出十五招就把我们制住,送回‘怒堡’……” “以后呢?” “由于我们两人表现激烈,谁走近我们,我们就自绝,二堡主始终未能得逞。” “是二堡主黄宗海想侵犯你们?” “是啊!”这工夫门外忽然走近一个年纪和凌鹤相当,但衣着考究,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大声“嚷嚷”道:“好哇!原来两位化装易容跑到这里来了,我在关庙那儿不见了两位,就暗暗发誓非找到两位不可,真是天助我也!” 此人一边在旁边桌上坐下,一边打量凌鹤。而郭雪却道:“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哪!梁不凡,求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们。” “怎么?是不是另外找到有力的护花使者了?” 萧娟娟道:“梁大哥,都不是外人,我来引介一下,这位就是凌鹤凌大哥,目前又混了个‘蓝豹’的绰号。” “失敬,失敬!久仰凌兄大名、能在此识荆,真是有幸。” 萧娟娟又道:“凌大哥,这位是‘东海渔樵’梁士君梁前辈的哲嗣梁不凡少侠。” 凌鹤站起招呼,抱拳道:“久仰!”梁不凡油头粉面,他不大喜欢。 萧娟娟正要介绍,叶伯庭低声道:“萧姑娘不必了!老奴不过是少主人的长随。” 凌鹤道:“叶老就是赫赫有名的‘一指叟’。” 叶伯庭道:“应该是‘一指魔’,‘一指魔’……” 梁不凡微微一震,使他震惊的不只是“一指叟”和凌鹤都是绝世高手,而是像这个凶名满武林的“一指魔”怎会对这小子俯首帖耳,自称老奴或长随?道:“真是幸会,没想到无意中在此遇上两位高人。” 饭后梁不凡也住进了此栈,而且大半天都在萧、郭二女的住处蘑菇。道:“雪妹,跟我回去吧!这儿不安全。” 郭雪道:“我要和娟姊一道,放心,有凌大哥和叶前辈在此,我们再也不怕‘怒堡’了!” “你可别天真,这两位固然了得,哪能和‘怒堡’的势力相比?况且,据说‘怒堡’又添了高手。” “是什么人哪?” “这……”梁不凡道:“雪妹,出门时,姑妈可是把你交给我了,你这不是过桥抽板吗?” “你回去对我娘说,就说我一个月以内必定回去。” 梁不凡悻悻地道:“怎么?姓凌的人有这么大的魅力,把你们两人都迷住了?” 萧娟娟道:“梁不凡,你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哪!凌大哥得罪过你吗?” 梁不凡悻悻地走了,晚上二女都已经睡了。梁不凡来到凌鹤的房门外,低声道:“凌大侠,睡了吗?” 他真不想回答而装睡,可是一个高手不可能睡得如此沉的,道:“没有,是梁兄吗?” “是,是,小弟睡不着,想找凌兄谈谈。”推门而入,凌鹤要下床点灯,梁不凡连忙阻止,道:“凌兄,就这么聊聊吧,月色甚佳,不必点灯了。”伸手去拦阻凌鹤下床,但左手两指已戳向凌鹤的“天溪穴”。 这一套对凌鹤来说,简直是班门弄斧,他不屑对他下杀手,好歹娟娟和郭姑娘都认识此人,且有亲属关系,衣袖一指,梁不凡只感戳出的二指一麻,不禁暗暗震惊。 可是,梁不凡再单纯也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得手,右手袖内“铮”地一声,射出一支半长的窄剑,在黑暗中泛出蓝森森的寒芒。 凌鹤心头一惊,闪得够快,只是衣袖仍被戳了个洞。幸亏这“袖剑”是装在臂上的,只能伸缩而不能飞出。 然而,绝未想到梁不凡撮口一吹,凌鹤再闪是绝对来不及的,因为两人只距一步,太近太近了。而且点穴之后继之以“袖剑”,却再以一口真气吹出一个小指头大的泡泡。“啪” 地一声,这亮亮的泡泡在他的左颧上爆开。 一股淡淡的白烟散开,凌鹤正要出手,却摇摇倒下,道:“你……好……好卑鄙……” 醒来时,凌鹤隐隐听到放浪的笑语声。很久他才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铁笼中,向下望去,才知道铁笼吊在半空。 八大家之后,居然会有这种子弟,但想想不久以前,八大家之一的李占元、马如飞等人,不是也曾联手对付过他? 只是由于拈酸吃醋,抑是受人诱惑收买?这都不关重要了。问题是叶伯庭为何没有发觉梁不凡对他的暗算?连他自己都能看出粱不凡不像个正派人物,以叶伯庭的经验会看不出吗? 况且,梁不凡去叫门,叶伯庭就该听到的。 铁笼吊在大橱上,下面的人来来往往,仰头上望,像欣赏动物一样。就在这时,发现梁不凡在下面通过,仰头上望,龇着牙道:“今天黎明前,据说要来一次烤猪大会……” 凌鹤闭上限。天道忌盈,卦终未济。他以为他活了这么大,可没有盈过,所以对天道不免绝望,由于他的入陷,萧、郭二女的遭遇就难以预料了。 现在,在秘室内,堡主黄世海、二堡主黄宗海正在密议。屋子大,人少,空空荡荡地有回音,黄宗海道:“大哥,既然容他不得,他又杀了堂兄黄天爵及其部下,何不马上把他做了?” “据说这小子会那第九本上的绝学,别人想找他都找不到呢!到了手的人怎么可以马上做了?” “大哥,如果这便宜蛟么好检、‘白煞’会拱手让人,把他带到本堡来?” “那是因为他受了伤,暂时需要个避难所。” “那么大哥的意思……” “我想知道这小子到底有多厚的底子?” “然后呢?” “再问问他,那巨书上的一切。” “如果他不说呢?” “大哥并没有打谱他一定会说。如果他说了,也就不是我理想中的人物了。” “大哥是说准备把他当作一只……”把一掌竖立在头顶上,似乎比作一只公鸡,那张大白脸上有无法描绘的表情。 他们兄弟二人差不多,都是看来细皮白肉,也像是男扮女装,也可以说是女扮男装,说他们是男人吧,老大已四十六,非但没有胡子,连眉毛都脱落了,有点女性化。说他们是女人吧,粗手大脚,肩宽背厚,喉处却有喉结。 “老二,你说裆今武林是否还能找到第二个比他更合适的年轻人?他的近三代家谱是一个‘给事中’、一个‘章京’,虽都不是什么大官,书香门第却当之无愧。至于凌鹤之父,名列武林八大家之首,也颇有侠名。” “大哥,我好不甘心……”黄宗海的大白脸上,表情肌曲了一下。弟兄两人的嗓音都很细很尖。 “我就甘心吗?还不是利用一下,用完之后就……” “就算如此,大哥,我们是十分难过,为什么别人有咱们没有?别人能,咱们就不能……” “住口!”黄世海嘶吼着,“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一触及这件事,他就会妒火中烧。 所以他们的视界之内,不许可有木棒、木橛和较大的钉子,这都和那话儿相似。 “怒堡”中不准有公马,某次马夫为黄老大备了一匹公马,这公马看到一匹母马经过而起性,抽打得肚皮“劈里啪拉”地响,黄老大当街一掌击毙此马。当然,“怒堡”中从此不准再有公马、公猫、公狗,甚至公鸡及公鸭。因为这些畜牲往往肆无忌惮,会在人前公开表演。 当然,“怒堡”的茅房,不论是大解或小解,一律坐式或蹲式,绝对没有站式的。 总之,由于堡主的忌讳多,似乎就像宫中的太监一样,他们从不说要去茅厕,老是说去“西跨院儿”。(这是李莲英那时代的情况)。 “大哥……”黄宗海怕他的大哥,也可以说兄弟两人同病相怜。道:“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做。” “吩咐下去,把凌鹤弄到石屋中去。” 这石室是正方形的,以方方正正的青石砌成,每块重两千斤。靠上端有十来个杯口大的小孔通气,地面也是青石,任何人被关进来都跑不了。 黄氏兄弟两入进入石室内,凌鹤就着灯光一看,两个都是大白脸,这其中是否有一个曾和“白煞“及姜不幸两人在一起过?“白煞”和姜不幸是否也在此堡之中? 这念头一起就被消灭,他不愿姜不幸的影子再进入他的脑海之中,永不! 黄氏兄弟四道目光在凌鹤身上扫来扫去,是羡慕还是嫉妒?而凌鹤的感受却是:貌有丑而可观都,有虽不丑而不足观者。这兄弟两人予他的感受有“丑人观止”的印象,虽然仅就五官来说,他们并不大丑。 “听说你的武功很高?”黄老大以尖细的声音问,他们似知自己的嗓音尖细,男不男女不女,所以人前说话不多,非说不可也。会放低声音。 “遇上高人我不高,遇上庸人我不低。” “听说你学过巨书上的武功?” “无可奉告!” 黄老二要发作,黄老大作了个手势,道:“你有没有接近过女人?” “这种事你也要问?” “事无不可对人言,对不?” “嗯!至少到目前为止,从来……” 黄氏兄弟交一眼色;左右扑上,奇特的掌劲所及,凌鹤身上一些要穴,都像是被指甲戳了一下似的,虽不十分痛,却不能不使他震惊于这种纳须弥于芥子的掌法。 他甚至以为,这兄弟两人联手的实力比“白煞”还要高,而且轻功和内力无一不精,大约十一二招,两人突然收手退下,一言不发,兄弟两人又交换了一个眼色。 由于黄氏兄弟两人极少有笑容,甚而脸上时有怒色,“怒堡”名称之由来,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想请问一事。”凌鹤道:“‘白煞’是否在此?” 黄世海点点头,道:“不错,他在此做客。” “是否可以让在下见见他?” “事了之后,我会把他交给你。” “听你的口气似乎有可能让在下走出‘怒堡,的大门?” “正是,你我本无深仇,杀两个部下,也是他们罪有应得,至于你杀了我的堂弟黄天时那也是他的报应。” “黄无爵又是谁?” “就是借了一两金子给江涵的那个人。” “江涵说黄天爵是他的表舅。” “那是胡扯,但江涵未必能杀死他,后来我听说江涵曾和你走得很近,相信是你杀了他的。”他很实在,立刻把“磨石胡同赛汴京……”的事说了。 凌鹤愣了一会,如今想来,以江涵的花梢之多,那件事实在不足为奇。可是江涵怎知黄天爵被部下割了靴子的事呢?如果再想想江涵和“白煞”的关系,而“白煞”又认识“怒堡”中人,也不足为怪了。 “你们所谓事了之后,是指什么事?” 黄世海的白脸上抽搐了一阵,道:“有一件互惠的事,希望你能合作。” “什么互惠的事?” “我送你一件礼物,你玩过之后不必负任何责任,你可以玩一个月或再久些,玩腻了之后,你可以扬长而去,并致送礼金五百两,是黄的不是白的。” “到底是什么礼物?” “世上最动人的女人。” “多谢,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黄老二发出一声怪啸,所谓“留着自己用”,这不是讥讽是什么?他们如果能行,还会赔了女人再倒贴黄金五百两吗? 黄老二要动手,黄者大面罩寒霜,挥挥手阻止了他,道:“姓凌的,你是读过书的人,自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因为叶伯庭对他说过“怒堡”堡主不能人事这件事情。 “我……”黄世海目蕴凶芒,似乎连龇着的暴牙也突然长了二三分。可是尽管凌鹤不断地触犯他的忌讳,却是他精挑细拣中最出色的一个,而且相信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他忍了下来,道:“我不妨告诉你,我困练功受伤,已经不成了……” “你弟弟黄宗海难道也不成了?” 尖吼一声,黄宗海一片掌山压了过去,凌鹤很惊奇,看来不男不女的人,竟是绝世高手。 “宗海住手!”真灵,黄宗海收掌退下。黄世海颓然道:“他初练武功时,时被欲念所扰,苦不堪言,一时冲动竟自行阉了,阉了之后才又后悔莫及。” 凌鹤道:“‘怒堡’人才济济,绝不乏这种人才,我倒可以为你们推荐一人,包你们满意。” “是什么人?” “此人家世、武功及人品,都大有可观,他就是暗算在下的梁不凡。” 黄氏兄弟两人没有半点表情,黄世海道:“我意已决,非你不可。答应了,立刻可以搂抱世间尤物,天下至美,不答应,你猜我要如何整你?” “烤我对不?” “我只给你半天的时间来作决定。如你改变主意了,大声呛呼三声,即有人来传递消息。姓凌的,你的父仇未报,命却只有一条。” “哐啷”一声,厚重的铁门闭上,在外上了锁。 凌鹤冷冷一笑,不要说他不会考虑这件事,就算真的答应了,为他们播了种,以这黄氏兄弟之狠之毒,还会留他的活口到外面去乱说吗?“俗语说:“十个女人九个肯,只怕男人嘴不稳”这虽然过分夸大,却足以证明男人尝了这种甜头,必会到处炫耀,他是如何如何有办法,如何地风流倜傥! 黄氏兄弟两人才返回他们的院落,一个人晃了进来,由于梁不凡早已供应“怒堡”江湖上的消息,在“怒堡”挺吃得开,到处都可以走动。 “黄堡主,您看小弟如何?” 二黄同时脸色微变,黄者大道:“什么如何?” 梁不凡轻浮地一笑,道:“我的家世、文事底子以及人品,可以说无一不是上上之选,生个第二代,保证白白胖胖,逗人喜爱,而小弟却不要那五百两礼金。” 分明他偷偷听到二黄在石室时对凌鹤说的话了。 二黄目光中升起了冷雾,袖内双爪逐渐握紧。黄宗海站了起来,道:“梁不凡,的确,你的人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不同凡响。” “这……这可不敢当,不过小弟在那方面确有不发则已,发必奇中的本领。” 黄宗海勾勾食指,叫梁不凡走近,黄老大以为弟弟要在此做人,深意地看了弟弟一眼,黄宗海还了一个眼色,似在说他并非要马上做人。 梁不凡看惯了二黄那种木然的面孔,尚不知自己犯了他们的大忌,缓缓走近,黄老二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梁不凡微微一怔,立刻笑着走了出去。 不久,梁不凡笑盈盈地拿着一根去了粘叶的稻草秸走进来,此秸长约六七寸之间,甚为自负地交给黄老二,道:“二堡主,就是这光景……” 二黄的目光投注在那根稻草秸上,再也收不回来,眼囊内忌骤地跳动着,那眼神中是钦羡抑是妒恨,可能连他们兄弟两人也未必弄得清楚。 这根草秸代表一个男人多少自尊?又激起多么深厚的自卑?而人类的自尊与自卑又是那么微妙,不是为了家世不如人,学问及武功不如人,只是为了那一点点……” “来人哪!” “来哩!”一个瘦小、白净而又十分机伶的小斯走了进来,估计这小斯不超过十八岁,这小子和二黄极相似之处,即是没有眉毛、睫毛及胡子碴儿,声音有点窄细,躬身道:“堡主有何吩咐?” 黄宗海指着梁不凡道:“黄天,梁少侠自愿和我们深交,至情感人,却之不恭,你就带他去净身吧!” 梁不凡一听要净身,以为必是沐浴一番,他是个好色之徒,马上要他去和一个世间尤物作播种工作,哪会不心花怒放、跟着黄天走出此院。 大约盏茶工夫,隔壁院中传来一声惨叫,黄宗海道:“大哥,又多了一个失‘势’的人了。可惜的是,姓凌的没有他这么好调理。” “如果他和梁不凡一样,也就成不了大器,自也不会有今日的造诣了!” 此刻,一个中年人自净身房中走了出去,黄无已为梁不凡上了“九龙回生散”及“珠琅生肌散”,前者能止血止痛,后者能防腐长肉,这些珍贵药方皆来自宫廷,而梁不凡也刚刚醒来。 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如丧考妣。 “他娘的,你哭!再哭!我刚刚给人上了‘九龙回生散,止血止痛,要是再流血你就没救了,这药贵重得很。” 梁不凡的哭声戛然而止,悲声道:“黄天,我……我怎么办啊……” “这……这就叫着什么来?匹夫有罪……怀壁……无罪吧!” “不……不……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我这东西变成连城璧了……”以前并未这么想过,现在却以为,连城璧不是有价,这个却是无价的。 “黄天……那个给我吧!”黄天手中有一玻璃瓶,瓶中泡着那活儿。 “你要这个干啥?它的用途可大哩!” “作个纪……纪念吧……至少证明我曾经有过这东西。” “不行,这东西要作标本。”—— 幻想时代扫校 第八章 千辛万苦都历尽 难使英雄失节义 黄世海和黄宗海返因自己的寝室,自有正偏室殷勤接待,这些女人个个貌美如花,却冷如冰霸,脸上绝少笑容。 黄氏兄弟也不以为怪,他们是过来人,正如宫廷之中之有太监,是怕宫中的怨女太多,为皇帝老子戴绿帽子,他们在“怒堡”就像皇帝类似,他们自也需妄女人,来烘托他们的刚阳男子气概。 只是有了女人又怕她们走失,不得不采古法泡制。男子阉割,即成人,不能人道,女子方面亦有幽闭之说。 此刻“白煞”还没睡,与他对酌的居然是“一指叟”叶伯庭。 偌大的“怒堡”,鸦雀无声,所以两人的饮酒及咀嚼菜看声清晰入耳。 “咱们出自同门,我是你的师兄,自不应怀疑你,传说你已作了凌鹤的长随,自称是老奴,可有这回事?” “有,师兄,可是,我不如此,如何能骗过凌鹤,为了活命,只有低声下气,要不是为了长久跟随师兄,俟机套取他的巨书秘密,师兄请想,凭我‘一指魔,叶伯庭,一生纵横武林,向谁低过头?犯得着向一个毛头小子矮半截吗?况且此次梁不凡之所以能得手,全是我的投意……” “是这样的吗?” “有梁不凡作证,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啊!” “梁不凡已被处以腐刑,生死未明。”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师兄,我本不想说这些,以免卖弄之嫌,又怕师兄见疑,只好不惮其烦他说了。” “那么凌鹤对你是完全信任了?” “师兄,由于小弟表现逼真,他虽未全信,已有了七八成了。” “有没有对你说有关巨书的事?” “师兄,鉴于欲速则不达的古训,小弟不敢操之过急。” “很好!你可知道堡主要如何处置凌鹤?” “他杀了‘怒堡’好几个人,据说黄天爵之事,也扣在凌鹤的头上,八成活着离开‘怒堡’的希望已经灭绝了。” “伯庭,你希望他活着离开呢?还是死在这儿好些?” “老实说,小弟总以为整个武林,固不乏高人奇士,但能成为师兄心腹大患的……”声音放低道:“不是八大家,也不是‘怒堡’,极可能是此子,所以假‘怒堡’之手除去这心腹大患,何乐不为?” “这话对是对,却无远见,要成大事,心须高瞻远瞩,告诉你,我们不能让凌鹤死。” “师兄雄才大略,小弟望尘莫及,但不知在此堡之中,我们又能如何不使他反抗而弄走他?” “这……”“白煞”道:“依你之见呢?” “如果要他活着离开此堡,我们二人必须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个来救他,使他有余力来自保,才能闯出去。” “也许你的办法可行,这儿除了黄氏的兄弟之外,最厉害的人物不是那些内外总管和护院,那都是外围跑腿的,黄氏兄弟二人身边的‘怒堡’‘七龙十二豹’,个个身怀绝技,据说这些人都是阉人……” “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小心了。我们只能给凌鹤逃走的机会,让他自动逃走,再暗中助之,师兄仍站在‘怒堡’这边,小弟则在必要对不防暴鹰身分,因为一旦干起来,小弟也不可能永远保持局外人的身分。” “师弟,这么一来,你不是永远是好人,师兄永远是坏人了吗?” “师兄,我不过是在和你演戏,我越是采低调,就愈能获得他的信赖,师兄愈是唱白脸的,小弟在他面前就越吃香喝辣的,我的低调和你的反调,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正如古人所说的:鹰立如睡,虎行似病。正是它们攫人噬人的手段,故君子要聪明不露……” “师弟,读书人总比较聪明些,师兄不如你。” “师兄,这是什么话?小弟的一切筹措还不都是为师兄设想吗?” “好吧!一切就依你的计划去做,你不防仔细研拟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因为咱们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师兄,要研拟万全的计划,必须进一步了解此堡的实力和秘密,这就是兵法上的‘知彼知已’。” “我去负责这件事……” “怒堡”的人都有一脸怒容,这儿的女人更不例外,她们分住在几个自己专用的小院落中、看月落月升、花开花谢,韵光自萎镜中飞走,春心自绮梦乍醒时消褪。 但是,她们比之大内的女人,可能还多出一线希望。 大内的女人虽未幽闭,却有数十年来见皇帝一面者,而且希望破灭。这儿的女人,主人曾为她们许下诺言,时机一到,即为她们开塞,任其离开“怒堡”。 她们的希望在五年以后,而现在,每逢初一、十五,她们的主人必然打开陈列室的方便之门,让她们“望梅止渴”一番。 也可以说是随时提醒,随时亢奋她们的耐心,等待五年之期,为“怒堡”立下汗马功劳后,任其自由翱翔。 陈列室在“怒堡”中心地带,堡主黄世海大院的储物间地下室内,所以如此隐秘与“怒堡”声誉有关。 当然,这陈列室除了已阉的男人或已幽闭的女人之外,诸如内外总管及护院等人,是无此资格进入的,因为他们未阉。 如有故违擅自觊觎者,格杀毋论。事实上,在“怒堡”有所谓外院、中院与内院之分,也只有“七龙十二豹”和“入眍”才能在内院走动。 “八虎”是女人,叫快了或叫白了听起来就是“白虎”她们自然都是“极窍”的年轻女人。 现在,由被大内逐出之太监柳顺和黄天先打开了地下室的铁门,铁门外已有“九龙十二豹”各派三人巡逻。 这固然是怕“八虎”因情绪激动,亢奋之下发生暴动,也有提防其他人等窥伺之意。 她们每隔十五天看一次,然后盼望五年之期。至于到了五年,堡主如何为她们启塞?能否守信放她们出堡,她们似乎并未怀疑这一点,遭遇最不幸的人,也最容易满足。 午后,二黄又进入石室中。黄世海对躺在棕席垫上的凌鹤道:“怎么样?你想通了没有?” “想通了!” “本来嘛!像这样的便宜事,有很多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看来你这年轻人很聪明……” “你先别陶醉!我的所谓想通了,是指合作也是死,不合作也是死,我想你还是绝子断孙算了!” 二黄面色骤变,黄宗海狠声道:“大哥,不给他点苦头吃,他还以为‘怒堡’只是唬人……” 凌鹤想了一夜,他以为二黄虽是他遇上的绝顶高手中的佼佼者:却仍可一拼,也许还有脱身的希望。身在棕垫上一蜷一缩,一个人球疾逾狂飙闪电,在二黄头顶上弹开,掌影腿浪交叠,二黄的上盘全在威力节围之内。 但是,二黄的身子疾挫乍分,严丝合缝的合击,威力相乘,至大至猛。一个是以肩背着地,以双腿上攻,一个自旁边上升而下击,凌鹤已无可逞之空间了。 凌鹤在墙上一垫足,长身射向铁门。但由于铁门是闭着的,虽未锁上,却必须拉开才能穿出,仅这点时间,掌势如山,他又被逼了回来。 雷霆万钧的一击,立刻停止,黄世海越发舍不得杀他。他甚至有一种十分微妙的意念,不昔任何代价,要留下这年轻人的种子。 二黄走了。尽管老二不大同意老大的决定,不免有“猪头送不上庙门”的委曲,凌鹤被囚禁,饮食却不差。这天晚上黄宗海一个人来了,站在铁门外,探进头来,道、“凌鹤,我想问你一件事,相信你一定愿意回答。” “何以见得?” “‘白煞,是不是你的杀父仇人?” “不错。” “家兄的话仍然算数,你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我知道‘兔死狗烹’的古训。” “我只问你一遍,最后的一遍,如果你以为自己的骨头够硬,咱们就试试看。” 凌鹤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他,就在这时,突闻屋顶上传来巨石移动之声;忽然一块巨大的石板慢慢落下,这石板和这石屋屋顶一样大。 看来约有四五寸厚,重量约在两千斤以上。 就算两千斤好了,让他天生神力,抵住这两千斤巨大石板又能托多久?托不住时会不会变成肉酱? 现在,他拿稳了桩步,双手托住石板,石板就不再下落了。不久他的脸色就渐渐变红,大约盏茶工夫,他的脸色即由红变紫,身上骨节开始暴响,双臂颤抖,脚下青石略有下陷半寸现象。 黄宗海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不如这小子的地方太多太多了,连武功也不如、他一字一字地道:“姓凌的、我看你还能支持多久?嘿嘿!我要等着听那骨碎肉靡的声音……” 凌鹤的口角渗出血丝,他只感眼前金花迸溅,脚下育石又陷下了一寸多。他的双臂已弯曲,石板快触到头顶上了。 “嘿……”黄宗海瞅着牙道:“姓凌的,你无法体会我目前有多么快乐。 凌鹤内心一阵难过,自己受尽了人间至大的痛苦,学成了巨书上的武功,却终于无法向无地夺造化,向造化夺胜算。 与其历尽千辛万苦,仍然不免惨死,叉何必让他受此活罪?这不是类似冷酷无憎的戏弄吗? 他闭上了眼,意识在耗尽所有的潜力之下已无法成形,他在等待即将到来的结局 一声沉喝声中,凌鹤虚脱地口鼻淌血而倒地,巨大石板却缓缓地升了上去。” 黄宗海垂头肃立在黄世海面前,黄世海先是一脸杀机,继而渐渐地缓和下来,冷冷地道:“我们的恨,对我们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大哥……我们给他便宜……他居然并不领情也不接受……我以为这对我们是无情的侮蔑!” “不,他并无意来侮蔑我们,他不接受、不怕死、不妥协,我们更不能去杀他,这种人才,万不挑一,难道你希望我们的后代是个软骨头?” “大哥,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远,再说,不是我们的骨肉,毕竟……” 黄老大阻止他说直去,并且在他耳边说了一阵子。 当凌鹤醒来时,正好黄世海带着一个中年文士模样打扮的人走进来,只是他仔细一看也可看出,此人也没有眉毛、睫毛及胡须。 “凌大侠,刚才是舍弟恶作剧,以致使你受了点内伤,就让大夫为你试试脉吧!” “不必了!这对我来说是小灾难。” “在下曲直,凌大侠不必逞强,内伤如不及时治好,可能后患无穷,就让在下为大侠试试脉如何?” “原来你就是‘续命郎中’曲能直。” “是的,正是区区。” “兔了,我对你的医术是久仰盛名……” “多谢凌大侠谬赞……” “不过,我对你的医德却不敢领教!” “这……”曲能直不以为忤,哈哈大笑道:“凌大侠快人快语,曲某心折。曲某过去立下了‘先付费后看病,付多少费看多大的病’的规矩,不免为人垢病,自所难免。当年区区拜在‘恶扁鹊’门下,才不过是十三岁的孩子,他就整天要我尝百草,因而共计中毒七十余次之多,有一次全身浮肿,另一次全身溃烂,差点死掉……” “而且,‘恶扁鹊’还把他阉了,又差点死掉,须知并非任何名医都会‘宫刑’手术,那输尿管只要缩进去就无救,必须小心钳住……”黄世海又补充说明。 凌鹤愕然道:“只听说宫廷中阉人,这‘毒扁鹊’为何把你阉了?” “续命郎中”再大方也不免一脸尴尬之色,哪知黄世海又抢着道:“还不是有分桃断袖之癖吗?当年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派人到两广搜罗秀童数千人,尽行阉割,成功而存活的据说只有三五十人,而得宠者不过三两人而已……” 曲能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概有重大缺陷的人,最爱揭人之短吧?这种心理,可能是想引开别人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或者让人知道,世上还有很多比他更不幸的人呢! 凌鹤心想:“这些人为的不幸,为武林中造就了一些煞垦或怪物,这样的师父又怎会有中规中矩的门徒?” 为了表示对这些人的厌恶,凌鹤始终未让他试脉。 深夜,凌鹤被引进一个设备华美的卧室之中,带他来此的人又是黄天。凌鹤感觉真气不凝,他相信上不了墙头,更不用说逃走了。 他感到痛心,这似乎和失去武功差不多。黄无伸手一让,道:“凌大侠,从此以后,在你未离开‘怒堡’之前,你要什么都会满足你,只要堡主能办得到。” “我要知道一件事,是不是我的武功已消失了?” “绝对没有,那只是‘续命郎中’的一个小偏方,暂时使你真气不聚,因为在这儿有人保护你,不需你自己动手的。” “我的功力何时能恢复?” “当你任务完成的时候。” “什么任务?” 黄天笑笑,道:“是一件人人羡慕的任务……。凌大侠,不打扰你哩!待会儿你就明白了。” 黄天带上门走了,凌鹤四下打量,这么豪华的卧室,他是第一次见过,更不必说睡在其中了,先不说牙床上的镂衣绣枕,红镶翠盖,仅仅是那一套紫檀家具就所费不货了。 满室幽香,这和那石室绝对是两个世界。三天前他受了内伤,自疗而愈,而内伤愈后,他的真气就不聚了,这是不是有意的安排? 这卧室是套房,其中还有浴室,大浴盆内已放满了温水,到此地步,他也就不去多想,脱衣洗澡,泡了好久才完毕。 返口卧室,高大的红烛已熄,只换了两支小红烛,所以室内光线极暗,看一切布置,颇有小家庭的气氛。 但是,他忽然发现那牙床帐内有人侧卧其中。 他走近望去,竟是个美艳绝伦的年轻女子,转过身来向他淡淡地一笑。 多么迷人的笑面,他明白了,这就是黄世海的“借种计划”,在他们看起来,这的确是一般年轻人求之不得的美差,出卖种子,是因为种子优良,无人能及,说不定还有人以为这是一件值得骄做的事呢! 可是凌鹤却视为奇耻大辱,他以为这和一匹优良的种马、种牛和种猪没有多大的分别,自比改名换姓而入赘别家更低下。 凌鹤掉头走到大师椅上坐下,决定坐以待旦。 时间久了,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人把衣服盖在他的身上,本想睁眼看看,但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飘来,猜想必定是床上那女人。 他不能被这女人的过人美艳所惑而故作未醒,但是,这女人为他盖好时,在他的右手中塞了一个纸团。 他几乎想丢掉,猜想这必是诱他上床的把戏,可是他没有丢掉、他总以为这女人艳若桃孪,却似曾相识,尤其是那身段。 他坐了一会,以衣蒙头,展开纸团,由于仍有小烛,有微光泻入,即可勉强看到字句: 如想生离“怒堡”,必须上床假戏假作。 就这么十四个字,想想也对,如不想死,不甘死在这几,必须多用思考力和对方周旋。” 想了一会儿,他熄了灯上床。 他相信不知有几双眼睛在窥伺,他开始紧张。 这女子抓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写着:“要逼真,须宽衣解带,对方不是容易上当的。” 他也在她的手心写道:“你是谁?” “一个苦命而不幸的女人。” “宽衣解带之后又能如何?” “要演戏就要像,你是大男人,应该知道如何去演才能骗过他们。” “那对姑娘不是要冒犯了?” “你如果不作戏,我的下场可能会更惨。” “因为你我只要每天作假戏,到了适当时机,你就可以要求恢复功力,反之,即使对方失信,你也可以威胁对方要马上停止。对方认定要你的种,他们会答应你的,因为他们不怕你跑掉。” “怎见得?” “因为除了黄氏兄弟,厉害人物还有‘七龙十二豹’以及‘八虎’。‘八虎,是八个已被他们幽闭的女人,武功之高,仅次于黄氏兄弟,比‘七龙十二豹’还高些,仅是‘七龙十二豹’和‘八虎’这二十几个高手,你一个人也应付不了。” “你以为我为他们完成任务,他们真会放了我?” “不会。” “那我还有什么希望?” “此心不死,功力恢复,总有机会逃走的。” “你有没有见过‘白煞’这老贼?” “没见过,但听说他在‘怒堡’之中。” “你知不知道他带来一个性张的姑娘?” “没听说过,你和这姑娘是什么关系?” “别提那个烂女人了,我们作戏吧!姑娘的芳名是……” “我叫孔开屏。” “姑狼一定也是练家子了?” “粗通武功,但和凌大侠相比,犹如皓月与萤火烛光。”孔开屏羞答答地写道:“凌大侠,非是小女子大胆,而是不能逼真,必被监视者揭穿而前功尽弃了,这样……要这样……” 这种戏如要演得逼真,双方任何一方面没有君子和淑女的操行和暗室不欺的志节,哪有不乱之理, 须知女的是绝代殊色,男的是万中挑一的伟丈夫,而作此密切之契合,虽是作假,其触摸之感受是半点不假的。 但是,尽管那群最原始的火苗已经点燃,大有燎原之势,怎奈君子淑女毕竟在紧要关头及时熄火而安眠了…… 第二天早上,凌鹤醒来;孔开屏已不在床上了,想想昨夜的事,像做了个绪梦。而孔开屏这女人,大方是大方,却是很有分寸的,但她一直未说一句话。 可见轻视所有的女人是不公平的—— 幻想时代扫校 第九章 冰清玉洁女儿心 岂能轻弹男人泪 (缺一页) 作伪的小人、但桓公极为信任,易牙善烹调,终日挖空心思,调理饮食,取悦桓公。而竖刁则自行阉割,入宫贴身伺候桓公。某次桓公偶染小疾、不恩饮食,易牙杀了自己的儿子,烹调一汤进献桓公,桓公病愈后知道这事,更加宠爱,大臣管仲有疾,桓公亲往探视,并向管仲说‘君将何以教我’?管仲说‘请君勿近易牙和竖刁’。 桓公说‘易牙烹子飨我,还不能信任吗’?管仲说‘人无不爱其子,自己的儿子尚且不爱,焉能爱君’。桓公又问‘竖刁自行阉割待我,也有可疑吗’?管仲说‘人无不爱其体,已体尚且不爱,怎能爱君’?直到管仲死后,桓公仍不信其言,但一年后,桓公病危,竖刁和易牙奉卫共姬的儿子作乱,闭塞宫门,桓公知此事,活活气死。古人前车之鉴,叶某不得不略举一例,请堡主三思……” “叶大侠是说,姜大侠此来包藏祸心?” “这倒不是,相反地,他曾说过,有意联络贵堡,独霸武林。” 二黄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在说:“‘怒堡’已独霸武林,何须与他联手?”黄世海道:“多谢叶大侠推心置腹,愚兄弟二人稍为留意就是了。” 叶伯庭又坐了一会辞出。大约半茶时辰之后,“白煞”来了,二黄起迎,显然比对叶伯庭敬重一些,又添了杯筷和菜看,兄弟二人敬了他的酒,谈了一会,黄世海道:“姜兄,令师弟这人是否可靠?我兄弟二人是看在姜兄的份上,才予接待,须知本堡向不招待意向不明的人。” “白煞”想了一下道:“黄堡主,这话问得正是时候,在下也正想向两位表示,叶伯庭未来贵堡之前,和凌鹤走得颇近,且自称是凌鹤的长随,他虽对在下说过,那是表面上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贵堡留意点也就是了。” “姜兄直言无隐,敝兄弟心折不已。” “不过,如敝师弟没有二心,倒也是一个好帮手,姜某不久前在十里外镇上听到一个消息……” “关于本堡的?” “不是,但也不无关连……”“白煞”道:“据说八大家已联手……” 黄宗海冷笑道,“八大家联手又如何?” “二堡主有所不知,据说他们的师门也已出动了……” 黄世海道:“姜兄不是早已控制了麦家的人了?” “白煞”道:“麦老二似乎已叛了我,站在那边了。” “这么说,他们是冲着‘怒堡’来的罗?” “堡主,这只是一个传说,是否确实,还要进一步印证,不过话又要说回来了,以贵堡的实力,再加上姜某和敝师弟二人,就算八大家的师门都出来干预,也未必是咱们的敌手吧!” 黄氏兄弟互视一眼,这一对宝贝师兄弟,彼此揭短,但是又有某种程度的信赖,言下之意,如不加上他们师兄弟二人,似乎就没有把握了…… 酒后,“白煞”离去,黄世海对黄宗海道:“老二,这两个人都不大可靠,但也不便得罪,派‘七龙十二豹’监视着。” 此刻的孔开屏正被“八虎”之首的一号保护着;其实是被监视着。她已开始呕吐,装得极像。 “姑娘这几天似乎天天如此,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 “会不会是有了?” “不会那么快吧?” “八九不离十儿,我去报告堡主……” 不一会,由“续命郎中”陪着黄世海来了,道:“真的有了吗?” 孔开屏道:“我怎么知道?只是感觉想吐,爱吃拌的菜和一些不熟的水果……” “续命郎中”曲能直笑笑,道:“这就差不多了,凉拌中的菜大多有醋,不熟的水果酸性大。” “对,对!”黄世海激动得手足无措,道:“曲大夫,是否有孕,试脉可以确定吗?” 曲能直自负地笑笑,道:“堡主,你对在下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那大好了!快点试试脉,要是真的有了,本堡主要犒赏全堡的弟兄……” 曲能直世故地看了孔开屏一眼,自袖内取出一个小枕头,放在几上垫在孔开屏的手腕之下,开始试脉。 约盏茶工夫,曲能直突然眉头一轩,“噫”了一声,此刻曲能直的任何表情都能左右黄世海的情绪,道:“曲大夫,有什么不对?” 曲能直又试了盏茶工夫,长笑而起,且向黄世海兜头一揖,道:“恭喜堡主,圆喜堡主……” “有了?” “当然,请堡主奖赏,在下还要报告一个更好的消息。” “更好的消息?难道大夫能预卜生男生女?” “那倒不是,也许比那个更令人兴奋些。” “黄天……” “小的在……”黄天已出现在门口,道:“堡主有何吩咐?” “到帐房去支黄金五两,快!” “是……”黄天飞奔而去。这工夫孔开屏怯怯地看了曲能直一眼,似乎很难理解他这个人,而曲能直也看了她一眼,只是那眼神极难捉摸。 黄天取来五两黄金,黄世海往几上一放,道:“大夫可以直说了吧?” “当然!”当然!”曲能直一手抓黄金,一边道:“这是个双胞胎,堡主说该不该领赏呢?” 黄世海大为惊奇,道:“应该,应该,黄天!” “小的在。” “传令下去,杀猪羊各一头,犒赏弟兄们……” 这工夫曲能直已经出院而去,在他经过小花园的荷池边时,发现姜子云坐在花从中大石上,他立刻四下一打量,走近坐在“白煞”身边,手毛伸,道:“任务完成,老兔,请付费吧……” “白煞”低声道:“黄世海信了?” 他当然信。第一是区区的医术在武林中独此一家、其次,你们搭配演出这台戏也相当精采,孔开屏天天呕吐,那位凌大侠夜夜春宵,颠鸾倒凤,在一般人的想像之中,哪有不中之理?” “老郎中,你以后见了黄氏兄弟如何自圆其说?” “怎么?黄氏兄弟在你们师兄弟的计算之下,还有以后吗?” “‘怒堡’的人多势众,高人辈出,尤其是‘七龙十二豹’加上‘八虎’这二十几个高手,实力不可轻估……” “得哩!相信你们已有应付之策了吧?” “白煞”取出五两金条往曲能直手中一塞,道:“朗中,你不也是一把手吗?到时候可别袖手旁观哪!” “不会,我郎中所能效劳的不仅是这方面,我会扮演一个白蚁的工作,自内部瓦解他们……”向姜子云眨眨眼,扬长而去。 孔开屏呕吐的次数愈多,黄世海愈是高兴,各式各样的补品大量供应,甚而包括一些不腆之物,如红烧“挽手”(牛、驴之阳具)、“羊白腰”,即羊之外肾。而白马之卵更为珍奇,称为“龙卵”。 这是曲能直的建议、说是多吃此类不腆之物,或红烧、或清蒸、或醋溜,既可口又滋补,且能生男。 一号整天陪着孔开屏,这天晚膳,她道:“你真有福气,堡主就是对他的父母都没有对你这么孝顺。” 孔开屏一听这口吻,就知道这些得力部下只是屈服在黄氏兄弟的淫威之下、而非真正的忠心耿耿,道:“一号姊姊,你明知我的命运如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姊姊,你快别瞒我了、我一旦为他们留了种、他们会留我的活口?” 一号为之语塞,又道:“我看不会吧!再说,就算会,也值得了。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在乎活得多长多久,而在于活得是否充实,像我们……”她们匙卜常羡慕孔开屏的、哪怕只有一两个春宵而夭寿,也不在今生一场。 “一号姊姊,其实你们也可以过我们这种生活……” “我们?” “不错,你们八位都是正常女人,不过是被狠心人以人为的手法使你们暂时闭塞而已,这和男人阉割不同……” “不,不,我们今生已无望了。尽管堡主许愿,五年后可以使我们复原,且放我们出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说的话十之八九是假的,只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你们尚可复原,既然可以复原,为何不马上使你们复原,而必须等到五年之后?难道他们弟兄害得你们还不够惨吗?况且,他们简直不把你们当人看待,控制你们与生俱来的大欲,把你们当作动物,每月初一、十五到陈列室去一次,试想,这是人类对待同类应有的态度吗?” 一号徽微色变,呐呐道:“孔开屏,你……你这话要是被堡主听到……” “反正迟早不免一死,我又何必等到为他生了孩子,受了分娩之罪后再死呢?一号姊姊,你难道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当然想啊!也许五年后我们可以复原的。” “一号姊姊,你想想看,五年后,他会使你们复原,然后任你们出堡过正常的生活,把‘怒堡’的不可告人秘密扩散到整个武林中吗?须知即使是皇宫大内,也只有阉人,可没有使女人幽闭的残酷行为呀!” “你是说他永远不会使我们复原,更不会放我们出去?” “一号姊妹,你是聪明人,难道这一点也想不能吗?就连皇家使用太监,也是招募的或‘门里出身’,所谓‘门里出身’又名‘内扇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自愿充当太监,由有地位的太监收为徒弟,手术完成,再赴部投充,这是太监出身的正途。至于招募的,大多已成年发现天阉或因疮而腐者,手术后投县或投牙,这是太监出身的异途。李莲英就是招募出身。至于雪人‘极窍’即大内也没有这一套的,这种至阴至毒的手段,怎能任其外泄?” 一号从未听过这种论调,正因为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击中了她那脆弱的向心力,不禁悲愤交集,然而,“怒堡”的酷刑峻法已深植人心,谁敢单独抗衡? 就在这时,“续命郎中”走了进来,道:“一号姑娘,你今年……” “二十七岁……” “是否还有‘霞封鸟道,月满鸿沟’的现象?” “有……”一号有点羞答答,道:“不过,很不准……” “这就是了,妇女天癸仍至,即大欲仍存的朕兆和明证。姑娘可愿意复原,过正常妇女生活?” “当然,当然……难道先生能治”,也甘冒此大不韪?” “医者父母心,为了救人,自身危险算得了什么?曲某过去认钱不认人,只是为一些为富不仁或虽不富而素行不良者才如此,传言失实,曲某就变成一个恶医了!” “万一被堡主知道了……” “姑娘不说,堡主怎会知道?还有,姑娘能否说服另外七位,都接受复原手术?在下要救人,就必须全部救好。” “我想可以说服她们的。” “那么,在下此刻就为姑娘施行此项手术……” 一号怯怯地进入了内间,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但现在有点越趄不前了。但是,这毕竟是深肯吸引力的一件事,她还是接受了。 在手术之中“曲能直道:“在‘怒堡’之中,姑娘可有中意的年轻人?” “……”一号不出声。 “在下做了手术,希望姑娘验证一下而能认为满意,然后再为另外七位动手术,其实只要经过一番推拿,再服一剂药就可以了,姑娘也不必难为情。” “护院领班汪振东……” “很好!此人正派而谦逊,人品也不错,今夜曲某就为两位安排一个时间……” 黄氏兄弟在水榭中小酌,老二道:“大哥,种已播好,而且曲能直已证明为双胞胎,这当口是不允许那小子再和她同床的。” “这个我知道,这两天就把他们分开。” “大哥,光是分开还不够,现在已不再需要他了,何不除去?” “老二,孩子未生下之前,总是不太牢靠的。” “大哥,要等那么久?只怕夜长梦多。” “老二,他们在此跑不了也飞不了的。” “大哥,我总以为‘一指叟’和‘白煞’虽是勾心斗角,针锋相对,却又不像是极不相容的样子。” “老二,这你就不懂、他们师出同门,虽然双方极不和睦甚至怀恨在心,表面上却不便表现出来让人耻笑。” “但愿正如大哥所说的,大哥,曲能直固是武林名医,不过,小弟还没听说仅凭试脉而能知道是双胞胎的。” “老二,这个,你不信邪可就是孤陋寡闻了。曲能直曾为难产的妇人剖腹过,而且连孕妇也活了!” 在此同时,“白煞”和叶伯庭在水树中密谈,在这儿谈话,既不会被人看到:也不会被人听到,“白煞”道:“伯庭,到目前为止,凌鹤知不知道孔开屏就是张不幸?” “恐怕不知道,因为她一直装哑女,而她又跟你学了易形整容之术。” “张不幸既然已佯装怀孕,且曲能直证明为双胞胎,黄氏兄弟可能向凌鹤下手。” “师兄是绝对不希望他早死的了?” “当然,没有得到那正确梵文译本,绝不半途而废,要不,咱们这些年来绞尽脑汁,冒险犯难为的是什么?” “既然这样,最好使他保持功力,必要时也好助咱们一臂之力。”表面上他听“白煞” 的,但实际上似乎他控制了一切。 “当然,只怕脱出此堡之后,就不好控制了。” “还有小弟我呀!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呜?” “对,对,就这么办!注意点,万一黄氏兄弟要向凌鹤下手,咱们要及时援助……” 今夜,“八虎”一号和护院领班汪振东,在一个空屋内相会,开创了她另一个人生,对陈列室中的一些“古董”再也不会产生兴趣了……。 凌鹤不再作播种工作,却仍受礼遇,只是不能大自由,且受监视,对于那个孔开屏,他觉得那是他唯一不讨厌的女人。 回想在最后一个夜晚,当她告诉他,明天他们就不会再假凤虚凤同床共枕时,他多少有点怅惘,人毕竟是感情动物,一个月的肌肤相接,耳鬓厮磨,哪有不产生情感之理? 于是他们共饮,大醉上床,这一夜他隐隐做过绮梦,由于酒醉,加上一个月的假戏假作,还真难以分辨那是梦幻抑是真实的。 这已经是他们结束同床的几天后了,他已换了住处,晚膳后刚回到住处,却来了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人,竟是梁不凡。 才一个多月不见,这个人已经变得大多,他几乎认不出来,眉毛稀疏,大半脱落,睫毛和胡子碴也不见,白惨惨的脸上没有血色,而且已有几条抬头纹了。 “凌兄……我相信你是大人不见小人怪……我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你也不屑向我下手的……” 凌鹤冷漠地望着他,此人为了拈酸吃醋,差点送了他一条命,不知他对“怒堡”有此汗马功劳,为何一月多的时间,竟会如此苍老? “凌兄,你如果要杀我,我也不会皱皱眉头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生不如死……” “哼!你在此是贵宾,太客气了吧?” 梁不凡忽然淌下泪来,但又急忙抹去,道:“凌兄,一言难尽!” 凌鹤以为他又要玩什么花梢,背手踱到后窗口,不理他了。 “凌兄,我知道你是多么恨我,所以我一点也不抱怨,我只希望你一旦逃出此堡,偏劳你为我去一趟东海岛。” “干什么?” “就说我已经死了!” “像你这种人的确不配称为活人,只是个行尸走肉罢了!” “不过……”他压低嗓音,道:“凌兄,你如果不出奇兵,想离开此堡怕也不易。” “这个不须你提醒,你害我时吹出的气泡是……” “凌兄,如你能出去,请告诉家父,不必为我报仇了,至于那气泡,是曲能直教我的‘含沙射影’,是无毒的。” “为什么不报仇?”凌鹤转过身子,不由愕然,梁不凡泪下如雨,泣不成声,这似乎不大像是装的。 “因为……以东海派的实力,就算再加上两三倍……也绝非‘怒堡’的敌手……所以……为了我这不肖子……犯不着冒这灭门绝户之险……” “我如果能出去,一定为你带到这个口信。” “凌兄请受小弟一拜……”真的跪不叩了三个头,站起来就要退出。 “慢着……”凌鹤道:“梁不凡,黄世海兄弟是不是要杀你?” 梁不凡凄然一笑,道:“如果当初他们只是把我杀了,对小弟及家父也都好看些……” “怎么?难道说他们对你比杀死还要残酷?” “……”梁不凡只是流泪而不出声。 “为什么不说话?一发如雷,一败如灰,你真没有出息,男人的眼泪这么不值钱吗?” “凌……凌兄……你不知道我……我……我的这个……”指指下部,道:“已经没有了……” 凌鹤大大地一震,道:“你说什么?” 梁不凡突然褪了下衣,凌鹤惊呼一惊,梁不凡已匆匆提上下衣,掉头冲了出去。 凌鹤兀立在那儿,久久未动一下——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章 路数迭出又奈何 人生苦短天自定 拂晓之际,梁不凡还没有成寐,甚至于经常通宵不眠,这和自愿阉割之太监不同,活着没意思,死了又愧对父母。 他现在真到了万念俱灰的境地。 就在这时,微风飒然,一少人已站在床前,看不清是谁,却知道是个年纪很大的人。 “谁?”他对失死已看得很淡了。 “梁不凡,不要声牧,你愿不愿意回到你父母的身边?” “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愿意,我马上送你去。” “弄得男不男女不女地……我已无颜见父母之面!” “梁不凡,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以黄氏兄弟之狠之毒,你死了恐怕也未必会送你一口棺材。” “‘怒堡’是什么地方,你能带我闯出去?” “我既然来问你,就有这个办法。”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怒堡’有个大阴谋,我要救出你作证,再说,我也认识你的姑父、妈母及你的父母。” “好吧!如果两人被抓到,你可别怨我!” “记住!到西南方水榭后的墙边,我在那儿等你。” “万一遇上巡夜的人我怎么说?” “你就说心情烦,难以入睡,出来走走。” 通常拂晓这段时间是最松懈的。他们很顺利地出了‘怒堡’,不到午牌时分,已达洛阳郭家。 郭家驹为八大家之一,对产业经营并不重视,所以只是一幢三进的四合院和四十余亩薄田。 这救人的老者正是“白煞”,他的易容术到家,门房一问,他自称“松江钓叟”,没听说过,但见表少爷也来了,立刻入内通报。 巧的是八大家之一的“东海渔樵”梁士君夫妇正好在此,由于郭雪和萧娟娟二人一个月前忽然不见了凌鹤,也同时未见到“一指叟”和梁不凡,以为他们必是有事来不及招呼先走了,昔年传说梁士君也遇害,那是误传。 只是二女终是放心不下,就同来洛阳,那时梁士君夫妇还没有来,而郭家驹夫妇十分焦急,外甥如果出了岔子可怎么办?于是一面找人,一面派人到东海去通知梁士君夫妇。 梁氏夫妇一听独子失踪,自然焦急、立刻赶来:现在听门房说和一个自称“松江钓叟” 的老人一道来的,而且门房又道:“回禀梁爷,我看表少爷老了很多……” “什么?才一个多月老了很多?”郭家驹斥责道:“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还不快请!” “是,老爷……”门房颠着屁股往外跑,郭家二老和梁氏夫妇也迫不及待地迎出来,双方在第二进的院门口就远远看到了。这主客四人自然不认识“松江钓叟”其人,就连自己的儿子或外甥,也差点不敢相认。 一多月的辰光,这年轻人绝对不止老了十五年,脸上肌肤已经松驰,额上已有了抬头纹,眉、睫毛已几乎脱光,胡子碴儿也不见了。 总之这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人应有的现象。 梁夫人忽然先奔上去,仔细打量,唆咽着道:“不凡……你可是不凡吗?” “娘……”只叫出一字就唆住,要不是还有客人及下人在一边,他真想放声大哭,因为在“怒堡”之中要哭都不敢大声。“孩子……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娘……”母子相拥,梁不凡只有流泪,还是郭家驹老练。 道:“梁兄……大嫂……这不是讲话之处……雪儿的娘,你陪哥哥嫂嫂到正屋去,我也要接待这位贵客……” 于是郭夫人陪着梁氏一家人到正屋去,郭家驹把“白煞” 让入花厅内,仆人已端上了茶点。郭家驹抱拳道:“还没请教这位高姓大名?” “在下原无稽,人称‘松江钓叟’世居松江花畔……” “原来是原大侠,不知敝内侄怎会和原大侠一道?更不知内侄为何弄成这般模样?” “白煞”长叹一声,道:“一言难尽……”“白煞”说了梁不凡因拈酸吃醋,暗算凌鹤把他弄到“怒堡”的事……。 郭家驹猝然色变,道:“敝内侄和‘怒堡’扯上了关系?” “大致如此。” “那他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不知郭大侠前此可曾见过太监否?” “太监?见过,原大侠为何提起太监……” “白煞”道:“郭大侠既然见过阉人,您现在想想令内侄之外貌,可有相似之处……” 郭家驹突然站了起来,他并非反应迟钝之人,而是他绝对想不到他的外甥会变成太监,也没有人敢如此作贱他,但一想起“怒堡”,他像猝然间向寒潭底下沉落。 现在正屋中,梁士君夫妇怎么问也问不出名堂来,梁不凡面对父母只有流泪,流泪是表示他对自己害人害已的后悔,也表示对“怒堡”的痛恨以及愧对父母养育之恩。 总之,他难以启口,但最后,他还是把他的父亲请入内间说了一切,也让梁士君验明了正身。 梁士君在怒急、悲极以及绝望之下,大吼一声昏倒在地。 两位夫人进入内间,救醒了梁士君,怎么问梁士君他也不说一句话,却又把梁不凡带到厢房去间了个详细。 然后他来到花厅。 郭家驹为他们引介,梁士君的眼珠子都红了,但“白煞”却道:“梁大侠的心情,原某自然可以体会,要报此仇,必须暂时忍辱负重,面对这旷古以来罕见的大敌。” 他也说了“怒堡”中的“七龙八虎十二豹”的厉害,又道:“其实,受害者不仅是梁大侠一家,据说西北马家去年失踪一女,云梦山庄柳慕尘也干前年底走失了一位妹妹,其实她们都在‘怒堡’之中,早已被变为‘极窍’之妇了。所谓‘八虎’,即为八个‘极窍’的女子,再传以‘怒堡’的绝学,是‘七龙八虎十二豹’中最厉害的人物,可怜她们被当作畜牲,被控制了人之大欲……” 把陈列室之事也大致说了,这自然是骇人听闻,令人发指的事。 梁士君老泪纵横,逼:“原大侠怎会在‘怒堡’之中?” “二位有所不知,在下过去因重伤受过‘续命郎中’的救命之恩、是他介绍在下到‘怒堡’去的,其实去一趟也好,至少亲眼见过武林中居然有这等没有人性、蔑视人类尊严的地方……” 郭家驹道:“黄世海兄弟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未听说过他的出身?” “这个在下也未弄清,曲能直说是来自边陲的一个部落,他们的师门可能未到过中原。”“白煞”喟然道:“本来萧辰之女娟娟和令媛,已入魔掌,要不是她们幸运逃出,适被凌鹤所救,十之八九此刻已经被……” 稍后“白煞”告辞,郭、梁二人坚持留他过一夜再走,但“白煞”称迟归会被怀疑,于是郭、梁千恩万谢,赠以丰厚的盘缠,“白煞”未取分文离去。 “启禀堡主……”退职太监柳顺道:“有个不大寻常的现象,不能不马上禀报堡主……” “柳公公请坐,什么事这么严重?” “是关于‘八虎’到陈列室的事,过去初一、十五来到,她们就会相颈企盼,嫌时间过得太慢,可是今天这一次,她们八人当中,有两人弃权未到、其余六人也不像过去那么激动狂势了。”黄世海不禁动容,那陈列室中的景象,是他们兄弟以及“七龙十二豹”所最不愿见到的,却是“八虎”百看不厌的,这现象的确反常;道:“柳公公,这件事的确非同小可,请速查明原因!” “是!” “黄天!” “在,堡主有何差遣?” “去把曲大夫请来。” “是……” 不一会,曲能直晃了进来,他几乎可以猜到堡主请他来的原因了。 “曲大夫,有一事我想请教你。” “不敢当,堡主自管吩咐就是了!” “曲大夫,你是知道,‘八虎’是‘极窍’的女人,而且皆未超过三十岁,据我所知,‘极窍’之女子,大欲犹在,为什么她们突然不感兴趣了?” “堡主,当初是什么人为她们施行‘极窍’手术的?” “柳公公。” “堡主,这很明显,柳公公有受贿之嫌……。” “这……”黄世海道:“他有这个胆子吗?” 黄世海微微摇头道:“曲大夫,本堡主以为不大可能,如他受贿,为她们动了手脚,又怎敢主动向本座报告?” “这就叫着贼喊捉贼呀!” 黄世海还是微微摇头,道:“本座以为无此可能……” “这样吧!堡主把‘八虎’的人叫来一问便知。” “黄天,你去把‘八虎’一号叫来。” “是……” 一号在门外看了曲能直一眼,怯怯地道:“堡主有何教论?” “进来谈话!” “是……”一号入室行礼,黄世海叫她坐下,她没有坐。 “一号,这次到陈列室去,有两名未到,你一定知道原因吧?” “属下不……不知道,只以为她们看腻了……” “说实话,本座会从轻发落,不究既往。” 一号低头不语,曲能直道:“一号,堡主一言九鼎,他的话绝对算数,还不快说?” 一号呐呐又止,黄世海站起似要动手,曲能直一拦,道:“堡主,‘八虎’为本堡得力支柱,功劳著着,请从宽发落……”又对一号低声道:“一号,曲某敢为你保证,不管发生了何事,曲某也能一肩承当,说服堡主,不究既往的。” 一号搭拉着颈子道:“柳公公私下答应我们,他可以为我们‘开窍’复原,且为我们拉线,在护院之中找到我们合意的伴侣,如体验之下无讹,我们八人每人须付黄金二十两……” 黄世海像一头发怒的山猪、冷峻地道:“这个老人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号,开始了没有?” “还没有,由于每人要先交出十两订金才能动手术,有的人还没凑齐这个数字。”一号压低声音,道:“启禀堡主,我们本无二心,是受他诱惑,而有些心动,由于产生了复原的信心和强烈的意识,也就对陈列室不大感兴趣了,至于这件事,他也知道……”指指门外。 “黄天……” “小的在……”黄天像一只耗子,瞪着一只鼠目走进来,他在外而也不知道一号说的人是谁?黄世海轻蔑地打量黄天,此刻看来,贼眉贼眼地,猥琐已极,的确不像个好东西,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道:“你过来……” 黄天缓缓走近,黄世海伸出手,在他的后脑上一摸,果然有反骨,寒雾冉双眸中升起,手上一加劲,“咯”地一声,黄天的颅骨已四分五裂,却没有散开,只是有好多道血渍自那些例缝中婉蜒流下。 就在这时,柳顺走了进来,乍见这景象,赫得手足无措起来。 “柳公公,调查的结果如何?” “她……她们都不肯说……” “柳公公,你过来……” 柳顺是一个真正不会武功的人,浑身哆嗦着走近,黄世海道:“你我知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 “奴婢不知……”本来这是在宫中对皇上及后妃的自称,到此已不再用,一时骇极又说了出来。 “你当然不知道,你不妨去问问黄天……”扣住柳顺的脉门,柳顺立刻逆血回冲,突睛吐舌,面孔泛紫,不久咽气。” “一号,曲大夫说情,本座决定不究既往,五年后为你们‘开窍启塞’,让你们出堡,如再生异志,就莫怪本座无情了!” “谢堡主法外施恩,也谢谢曲大夫,我姊妹八人,从此不敢忘堡主赐与我们的大恩……” 一号走后,黄世海道:“曲兄,陪本座喝一杯去……” 曲能直喟然道:“堡主,我本以为你处罚他们也就行了,没想到你竟然……把他们做了!这……” 黄世海也自悔孟浪,可是事已至此,那有什么办法?他冷笑道:“这世上三条腿的蟾不多,两条腿时人可就多哩!” 黄氏兄弟经常为一个问题而争执、那就是要不要马上杀了凌鹤,此刻他们又在水榭中对酌,由水榭的半开花窗中望出去,凌鹤就在荷塘对岸边大石上摘着木棉花苞,丢向塘中,惊得锦鲤下逃窜。 把目光移向另一角,那是在假山之后,有两个“八虎”姊妹正在折花回去情供,边摘边向凌鹤望来,那种异性吸引的情景,看在黄氏兄弟的眼目中,自然是无边的妒恨。 “大哥,不杀此人,小弟此气难平!” “宗海,我们妒嫉他,只是因为我们不如他,几乎包括任何方面,但你如果往反面去想,我们越是不如他;我们就越是需要他。” “大哥,至少,我们也该阉了他,别让他再神气!” “他的条件有资格神气,他不神气谁有这资格?我不妨告诉你,老二,就算整个武林中都知道咱们借了凌鹤韵种,也不算丢人,有多少人希望得到他的种子而不可得?况且,我们借他的种子,种在他的女友身上,要他的女友为我们生孩子,即使这是一件丢人显眼的摹,丢人的是他,也不是我们呀!” “大哥,你的想法总是比小弟深一层,这些我从未想过,不过,我总以为他占尽了便宜,得天独厚,可能没有女人不喜欢他的……” 这工夫,曲能直奔入水榭,道:“二位堡主,这些女人疯狂了!” 黄世海道:“曲大夫,发生了何事?” 曲能直道:“‘八虎’弄开了陈列室的门、把那些标本砸得‘唏哩哗啦’,有个‘七龙’兄弟去干涉,被她们击伤了……” 二黄霍然离座,黄世侮道:“老二,下令叫‘七龙十二豹,准备!” “是……”黄宗海自去,黄世海由曲能直陪着来到陈列室,由门外望去,果然屋内外间已有些碎瓶子,“标本”弃置一地。 他奔入内间时,满地都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标本”,他最不喜欢看这些东西,因而,他们弟兄从未来过。 现在他以双手捂面,但仍启指缝中看到了这些“标本”,他绝未想到有一天这些东西会呈现在他的眼前。 因此,他不敢看,又忍不住要看,因为他曾拥有过而失去,老实说,他不敢看是由于太羡慕这些“标本”之故。 就在这时,“哐啷”一声,厚重的铁门闭上,而且下了锁。在此同时,黄老二带着“七龙”之三及“十二豹”之四来到,而曲能直也正要离去。 黄宗海狞笑一阵,道:“续命郎中,原来你是个吃里扒外的血贼!今天恐怕你续不了你自己的命哩!” 曲能直笑笑道:“姓黄的,你们作的孽已经够多的了,再蛮干下去,天理不容,姓曲的敢到‘怒堡’来作内应,当然也得凭着点什么!” 黄宗海拾抬下颚,道:“拿下!” “慢着!”曲能直正色道:“朋友们,你们想想看,是谁让你们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是谁让你们见不得人,在此受他们兄弟的役使?老实说,他们才是你们的仇人……” 但是,他们不喜欢听“男不男、女不女”这类的话,他们把说这些话的人当作了仇人,等于是本末倒置。 “七龙”之一扑上,刀芒有如冰屑炸开,出手就是狠极毒极的招式。“七龙”一色用刀。由于他们都是带艺进堡,加上“怒堡”的绝技,成就不尽相同。 曲能直的医术高明,武功却不是一流的,“七龙”之一尚可应付,两个就不成了,九节鞭已施展不开。 这工夫,黄老二要去开那陈列室的铁门,突闻有人沉声道,“黄宗海,还是让他在内慢慢欣赏吧……” 黄宗海一听口音,就知道是谁了,只好暂时放弃开门、回过身来冷峻地道:“姓凌的,待会我会叫你也尝尝被阉割的滋味……”撤剑攻上。 凌鹤疾闪中,已撤下龙头麟尾鞭,地不禁暗暗点头,黄老二尚且如此,黄世海诱可想而知了,他的剑法狂放,乍看无甚章法,却像是乱针绣一样,非但有章法,而且一丝不苟。 这种剑法,越是弱手越容易上当,往往三五招即被制眼或击倒,黄宗海以为凌鹤已着了曲能直的遭儿。 谁知他鞭上的内力、招式的变换以及那从容的态度,都要显示,他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是个可怕的高手。 这工夫曲能直可就惨了,两个已支持不住,如今又上来一“豹”,用的是杵,招诡劲猛,逼得他连退五六步,另外一“龙”三“豹”却扑向凌鹤。 黄宗海大声道:“你们这是干啥?以为我黄老二一个人就拾掇不了他吗?”嚷嚷归嚷嚷,他可是真需要几个帮手。 现在“八虎”已经和其余的“七龙”及“十二豹”干上了,由于“八虎”已有七人都有了户头,在护院中选择了相好的,此刻她们的相好的自然和她们同进退了。 由“一指叟”和内外总管对付八大家中十六八人,堪称平手。 原来“白煞”姜子云和郭家驹以及梁士君订下暗号,紧急时内外夹击,一举而击平“怒堡”,所以“白煞”那天走后,郭、梁二人具名发出武林帖,邀约其余五家(凌家例外),并在帖上写明云梦山庄柳慕尘之妹及西北马如飞之女都被“怒堡”掳去加以迫害之事。 这么一邀集,时间这仓促,八大家主人算是全到了,只是每派中的得力助手,也就是二流高手因外出办事未归者甚多,所以只有十七八人。 此刻,只有两个重要人物未加入缠斗,一是“白煞”姜子云,一是改了名的张不幸。 姜子云在“怒堡”中巡视一匝,进入黄世海的秘室内,震开小几,在几面之下夹层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揣起来就走。 而改名叫孔开屏的张不幸,却出堡而去。 姜子云点上几把火之后,来到中院,此刻凌鹤已帮曲能直伤了围攻他的“龙”、“豹” 中人物之三。 黄宗海也受了伤,但他还在苦战。 这工夫,姜子云大声道:“黄老二,堡主呢?” 黄宗海道:“姜大侠,快把陈列室的铁门打开,只要家兄出来了,就可以摆平。喏!给你钥匙……” 黄宗海丢出钥匙,被凌鹤一鞭掷出五七步外,再一鞭补上,黄宗海用剑一挑,差点被震落了长剑,“刷”地一声,小腿上又被缠住,衣屑纷飞,连皮带肉去了一大块。 此刻一“龙”一“豹”左右扑上,凌鹤以为,他们是一些遭遇不幸的人,和黄氏兄弟的自作孽不同,所以鞭下留情,在一串乌光闪烁的鞭花中,锐风呼啸呜吟,这一“龙”和一“豹”也退了下去。 “姜子云……不要放他出来……”曲能直大呼着,却又挨了一杵,但几乎在此同时,铁门已开,黄世海伏剑掠出,道:“姜兄和二弟快到各处看看,似乎不仅仅是内贼,可能还有外人入侵,记住!能守则守,如果危急,不必勉强、可自行退走……” 姜子云和黄宗海立刻离开此院。 黄世海只看了凌鹤一眼,却目注曲能直,一字一字地道:“这次叛变,你不是主角,是谁?” 曲能直道:“反正不是姜于云就是叶伯庭,黄世海,玩了个花样,激你杀了黄天和柳顺的是我,因为这两个人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黄世海道:“曲能直,我会收拾你的,来人哪!” “属下在!”负伤的“六龙”及“十二豹”齐声应喏。 “快去传达本座的命令,必要时此堡可以暂时放弃,但孔开屏不能让她溜了,一定要二堡主和所有本堡中人留意……” “是!”一“龙”一“豹”立刻前去传达命令。 黄世海四下打量,火光烛天,杀声盈耳,又对属下道:“‘八虎’都叛了吗?” “回堡主,‘八虎’已有七个靠上了本堡的护院,像一号,她的相好的就是护院领班振东……” “去通知二堡主及本堡忠贞之士,对‘八虎’及附从叛变者,格杀勿论!” “是……”又是两部下离去。 这工夫,黄世海才面对凌鹤,道:“你的武功似乎并未失去或逊色。” “这正是你所不希望而我所希望的。” “姓凌的,我对你相当礼遇,你却恩将仇报!” 凌鹤冷冷一笑,他不想揭开他的借种阴谋,因为那并非光彩之事,尽管他并未被他所利用。 “姓凌的,只要你跟着我,我的一切就是你的。” “到目前为止,属于你的还有什么?” “就是‘怒堡’毁了,告诉你,边陲之地,吾人尚有族人部落,登高一呼,可集合少壮千人之众,试问中原的所谓八大家合起来有没有这么多的人?” “昔年周瑜三万人破曹操,谢玄八千人败苻坚,人多未必是致胜关键!” “姓凌的,老实告诉你,我非常欣赏你,但我必须展示我的实力……”剑出鞘的方式也不同,只见剑身只出鞘一半,剑芒已经冷虹般地当头罩下。 凌鹤的闪避也如闪电,七个方位的弹跳,等于占尽了对方攻击的死角,但是,黄世海的攻击方位似乎根本没有死角,逼得凌鹤再次变换了五个方位,才化解了这一招。 “的确名不虚传!” “冷……”黄世海放纵地大笑着,别人赞他,他并不重视,只有凌鹤他会放在心上。自孔开屏开始呕吐时起,他就在心目中塑造了一个形象。他将来会有一个像凌鹤同样的硕健、矫捷、技压群雄,但比凌鹤更英俊的儿子。 他和弟弟黄宗海的想法不同,自己失去了这种“创造”力,借人之“长”,补已之“短”有何不可?哪知凌鹤冷漠地道:“黄世海,我说你名不虚传,并非说你天下无敌,你也试我一招……三龙头麟尾鞭有如乌龙出洞,呼啸中爆出一串鞭花,而且鞭花炸裂声竟准确地分布在黄世海的上身七八介要穴附近。 黄世海疾退三步,道:“厉害!”接着又是一阵狂笑。 曲能直受了点伤,已在一边包扎好,道:“黄世海,‘怒堡’覆亡在即,你居然能笑得出来。” “姓曲的,‘怒堡’就算付之一炬,黄世海也不会皱皱眉头,而我对我自己,却是越来越欣赏了。” 言下之意,是欣赏他的眼光,找到了武林奇葩。 凌鹤道:“黄世海,你不必做梦,你所想的永远也不会实现,你再接我一招……”一鞭抖出,竟撤出数十个乌亮的光孤,而任何一个光弧,似乎都有其连锁性,也就是说,任何一个光弧被化解,另外两端的光弧都会有所反应。 剑芒像一条扯紧了的弹簧,在疾松回弹时更不可捉摸。一阵慑耳的金铁交鸣声中,人影又是一分,两人各退了两步。 黄世海咧着血盆大口狂笑,好像他已是拥有这样一个武林瑰宝似的宠儿,他相信自己未必是此子的敌手,不是任何人的敌手他都无法忍耐,只有凌鹤例外,但曲能直在一边旁观,却不免心头骇然。 就在这时,奔来一个负伤的“十二豹”弟兄,道:“堡主……由于八大家来了将近二十个高手,加上‘八虎’和一些护承的叛离,情况十分不妙,时间一久……可能死伤殆尽,请堡主定夺……” 黄世海道:“姜、叶两位贵宾呢?” “启禀堡主,这两个人态度暖味,意向不明。” “怎么个意向不明法?” “回堡主,就拿姜子云来说,他本来开门放出了堡主,表现了对堡主的忠贞,但是,属下却眼见他引寻八大家的人到处杀害我们的人,‘八虎’造反对付自己的人,他也袖手不管!” 黄世海厉声道:“那叶伯庭呢?” “启禀堡主,叶伯庭本来行动诡秘,不甚可靠,但他却像是站在本堡这面,属下亲眼见他伤了‘八虎’一人、护院三人,但在八大家的人面前,却又喳喳唬唬地似要向我们的人动手。” 黄世海道:“我早就怀疑这两个家伙靠不住,二堡主呢?” “二堡主领导属下血战,已经负伤多处。” 黄世海大声道:“我们马上走人!带本座去见二堡主……” “黄世海,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来,你别走……”凌鹤迎头一拦,但脑后劲风分成两股袭到,凌鹤疾闪,黄世海已上屋而去,道:“多谢!”两片鸳鸯瓦砸在一起,瓦屑激溅。 凌鹤道:“何人施袭?”闪了开去。 曲能直道:“凌鹤,别问是谁,咱们也该去找人了吧?” “找谁?” “一是姜子云,一是孔开屏。” “尽管我对女人已深怀戒心,但我不反对找找她,至于‘白煞’……” “不要说了,我们要分头去找人。” “八大家的人在此,他们未必是黄氏兄弟及其都下的敌手。” “不妨,还有‘八虎’牵制,凌鹤,你要小心叶伯庭。” “恐怕我该小心的不是叶伯庭吧?” “听我的话没错,刚才袭你而让黄世海脱身的正是叶伯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详情我也不知道,但古人的几句名言,足以发人深省;声妓晚景从良,一世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节,半生清苦俱非。人生重结果,种田看收成。好!我们分头找人去……” “怒堡”中一片火海,由于黄老二负伤不轻,而“八虎”又叛了,再加上八大家的适对内外夹击,“七龙”已死了五个,“十二豹”还剩下四个,还都受了伤,见大事已去,二黄含恨退出“怒堡”。 凌鹤并未找到孔开屏,八大家的人他也不愿照面,唯有仇家麦秀他不会放过,他正要去找麦秀,忽闻隔壁院中传来了呻吟声。 过去一看;竟是“一指叟”叶伯庭:,一脸血污,口鼻仍在淌血,而身上的刀剑伤,少说也有五六处之多。 “叶老,你怎会伤成这样子?” “你……你是少主人吗?老奴在此……是想暗暗保护你……后来发现黄世海要借你的种,暂时无杀你之心……老奴也就没有去见少主人……没想到姜子云包藏祸心……他向老奴施袭……” “叶老……我背你出堡找个地方疗伤!” “不……不成了!少主人……就把我丢到火中算了……不过临死之前,有几句话不能不对少主人说明……曲能直和姜子云都不……不可信赖……” “叶老……我还是先把你弄出去再说吧……”托起他向堡外掠去。此刻火势越来越大,八大家的人已向前门退去,而凌鹤却奔向相反方向。 “怒堡”后面是山野。凌鹤托着叶伯庭来到“怒堡”的水源附近,这儿是个小爆布,汇成一个小潭,再由竹筒套成一条约一里长的水管通往堡内。 凌鹤停下来打量,想找个隐密之处救人,他当然未忘记曲能直的话,说是施袭盼是叶伯庭,但由于他没看见,不便相信曲能直的活,但他却亲眼看到“白煞、’姜子云打开铁门放出了黄世海。” 他忽然发现了十八九丈高的瀑布一半处,水帘后隐隐可见一个不太大的洞口,这高度足有六七丈左右。 就算他托着一个人,也能拔起六七丈高,但可以想像,那洞口岩石上的苔藓至少有一寸来厚,必然奇滑无比。 只是要救人非找隐密之处不可。他神凝土釜,气纳丹田,身子冉冉拔起,穿水帘而入,已站在满地绿苔的洞口了。 洞口高仅齐顶,但洞却灵深,向左转弯,豁然开朗。不但有石床,还有个清可见底的水湾,这真是一个修道参禅的好去处。 在另一角落,还有一具石棺。 他放下叶伯庭一看,不由大惊,好像没有气了。伸手一试心脉,似有似无,急忙以他那浑厚的内力为他推拿活血。 盏茶工夫之后,叶伯庭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地道:“少主人……老奴……的确不成了……不必浪费真力……” “不,叶老,我一事实上要尽人力,你说,什么办法能挽救你的性命。” “少主人……老怒死了也会感激……主人的大恩……不行了……人生修短天定……天下有这种绝学吗?少主人,老奴死后……可否利用……那口石棺……这儿大好了……” 凌鹤想了一下,道:“叶老,我告诉你巨书上的内功心法,这第九本上主要为导引大法、一笔宝藏和半招武功,也许这心法能救叶老……” “少主人……你又何必……”但凌鹤道:“叶老听着:丹法取象天地,以人身之小融入乾坤之大,然后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而能超凡入圣。 当炼精化气时,以我虚寂,感召外来真阳。真阳来时,浑身上下,俱感酥软而麻木,麻木混沌,有如活死人一般。此刻我心与虚等,心与空等,天地之虚空,即我之虚空;待他一点自归伏,身中化作四时春,一片白云杏一阵,一番雨过一番新,终日绵绵如醉汉,悠悠只合洞中春,遍体阴精都刮尽,化作纯阳一点金……” 凌鹤冒死救人,但半个时辰之后,却发现叶伯庭脸上泛出红光,已是奄奄一息,道: “少主人……老奴要去了……少主人对……对不起你……” 叶伯庭咽了气,原来刚才是回光返照,凌鹤深深叹息,他可以说尽了全力。托开石棺盖后,把叶伯庭的尸体放入,把石盖盖好,且在洞中调息两个时辰才出洞而去。 但是,他刚走不久,洞壁中一块石板被推开,钻出一人,如果凌鹤在此看到此人,必然以为他见了鬼,此人走向石棺,移开石盖……——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一章 称霸武林难如愿 是非曲直无了断 凌鹤以为,他的宿疾所以能霍然而愈,主要是巨书上的导引心法所致。而“怒堡”一夜之间瓦解,化为灰烬,却不知曲能直有未找到孔开屏? 于是他又折回“怒堡”,火已大半自熄,还冒着烟,昨夜还好好地,不由喟叹不已。似乎双方的人都已离开了这儿,若非自内部瓦解,两个八大家也没有用。 凌鹤进入堡墙内走了一会,忽闻人声,只闻一个年轻男子道:“狐眠败砌,兔走荒台,尽是当年歌舞之地,露冷黄花,烟迷衰草,悉属旧时战争之地,盛衰何常,强弱安在否?” 这口音凌鹤没有听到过.这工夫一个年轻女子道;“柳青哥,这名句道尽了人世沧桑,变幻莫测,真叫人感叹不已……” 凌鹤一愕,这口音太熟了,不由好奇,自墙头向另一院内望去,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并肩侧站在那儿,凌鹤差点叫出声来,这女郎不就是孔开屏吗?男的是谁呢? 嘿嘿……“开屏”这名字起得太妙了。她不是到处孔雀开屏吗?在孔雀来说,开屏也许只是一种本能吧!而人呢?尤其是一个女人,能凭本能处世吗? “而这口音……”凌鹤心头一沉。“这不就是姜不幸吗?我居然和这女人同床共枕达一月之久,虽然只是假凤虚凰,这肌肤之亲自是不免。她当时为何老是在手心写字而不出声,以致把她当作了哑吧?是为了博取我的何情,抑是怕我听出她的口音?” 凌鹤此刻的心情既复杂又矛盾。不禁又望过去,发现他们靠得又近了一点,“哼!女人……女人!如果再对女人抱有幻想,我又岂能算是一个男人?” 想到这儿、头也不回冲出了全毁的“怒堡”。心情很坏,不再去想姜不幸,却不能不去想那“白煞”、“一指叟”和“续命郎中”三人。 后者初识,谈不上认识,前面满人,他却是知之甚稔,可是在“怒堡”,真弄不清他们是以什么身分在那儿做客的。” 拂晓一度黑暗,山野中的空气却是一片清新,远处隐隐地传来了喝叱之声,这儿距“怒堡”约三千里左有。凌鹤以为必是八大家之人遇上了“怒堡”的余孽。 但是循声追出半里外,在山拗中发现了黄世海兄弟及三“龙”和四“豹”残余六人。黄世海兄弟是去而复返,想在余烬中找寻重要物件,但未找到,而“八虎”和她们的男友,也是回来找他们的细软而在此遇上了。 黄世海一个人对付“八虎”,仍然伤了她们三人,久战下去,她们终非敌手,看样子就是那些护院齐上也差不多。 “你们都跟我到边隆部落去,我们还可以卷土重来,你们的错误我不追究!” 一号道:“我们为堡主效力,已受过不少的煎熬和折磨,现在我们只想过平常女人的生活,希望堡主放我们一马!” “做梦!”黄宗海历声道:“堡主不追究你们背叛之罪,已经对你们太宽大了!大哥,宰了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咱们对她们好,处处为她们着想,她们并不领情……” “什么?处处为我们着想?”好几个女郎齐声吼叫,因为她们不仅是受到折磨,那也是对人类尊严的侮蔑。 “怎么不是?就拿那陈列室来说,堡主花了多少心血……” 三个女郎怒吼着扑向黄宗海,不提陈列室还好,提起那个就触到她们的痛处,这些年轻女人,大多已毁,要是黄花闺女,对那陈列室中景物也就不会感兴趣甚至会赫坏了。 黄宗海受伤颇重,应付这三个女人十分吃力,要对付黄世海那五个就更加不济了。 “住手!”突然一声沉喝,一条人影自树顶上越过,落在场中,黄氏兄弟一看是凌鹤,凶焰就打了折扣,黄宗海道:“姓凌的,你又要插手?” 凌鹤道:“要回边陲南荒就快滚吧!你们扪心自问,在中原都作了些什么事?” 黄世海道:“凌少侠,你若跟我们去边陲,一字并肩,也有你一份……” “快滚!” 黄世海咋唬了一阵。带着部下离去。 凌鹤道:“你们不要分开是最好,除了这等高手,别人不敢招惹你们。” 一号道。“多谢凌大侠援手,不知凌大快要去何处?” “去打杀父仇人麦家兄弟和“白煞’。” “凌大侠,我们初出‘怒堡’也不知该去何处,就让我们和凌大快一起去如何?” “不,不!”凌鹤对女人早有戒心,道:“在下的事,不便有太多的人招摇过市,而且在下也要赶时间。” “这样吧!”一号道:“我们八人之中,七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人,只有马小妹是单身的,她跟着我们对她不方便,对我们也不方便,要是让她在凌大侠身边,遇上马如飞马大侠再交给她的父兄,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凌鹤一听要留下一个跟着他、头都大了,急道:“在下有急事在身,绝对不能照料一位姑娘,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哪知一号大力一推,一个年纪最轻,约二十左右的少女。向凌鹤这边栽过来,而“八虎”之七及那些护院,兜头一揖,道声“拜托”,疾驰而去。 “嗳……嗳……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凌鹤气得眼珠子都发了蓝,扭头就走。 “凌大侠,您……您要丢下一个无依的女子……不管我哩……” 凄凄楚楚,动人心肺,凌鹤自然不能狠心一走了之,但却没好气地停下来回头望去,道:“像你这样见过世面的女子,能算是孤苦无依吗?” “凌大侠说我见过世面?” “你是‘八虎’之一,不也是初一、十五到陈列室去观光的客人之一吗?” “呸,呸!多肮脏,多恶心!” “马姑娘每逢初一、十五进陈列室去的时候,也会‘呸呸呸呸’大叫多肮脏,多恶心吗?” “我虽然没有那样,但自第一次看到那些瓶子之后,以后再去,还没进门就闭上眼睛,因为柳顺和黄天在内间门外,他们并不喜欢看那些东西,正如堡主兄弟不愿看的心理是相同的。” “为什么?” “哎呀!何必装糊涂?他们没有嘛!这些话都是一号到七号那些姊姊们说的。” “你是说你不愿进那屋子?” “当然,但一号姊姊说,不想去也要去,要不,堡主会另想办法整我,最早还有一位柳姊姊反抗,但仍被一号姊姊说服了。在那种环境中倔强,是和自己过不去的。” “柳姑娘是不是云梦山庄庄主柳尘慕的妹妹?” “是的。” 凌鹤道:“她们既然走了,我不能撂下你不管,遇上你的父兄,我就把你交给他们。” “谢谢你,凌大侠,据一号姊姊说,当今武林武功比你高的恐怕不多,连堡主、‘白煞’或‘一指叟’和你也都在伯仲之间。” 凌鹤无心回答这无聊的问题,八号又道:“凌大侠,曲能直本来像个坏人,紧要关头却变好了,有些人真是无法捉摸……” 凌鹤忍耐着,她又道:“一号姊姊说,你和孔开屏已经为黄世海留了后,可是紧要关头她却失踪了……” “住口!”他烦躁地道:“你不罗嗦就会死吗?” “凌大侠,你……你何必这么凶呢?难道你和孔姑娘相处一个多月,孩子都有了,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为什么一提起她你就烦……” “你是怎么回事?你再罗嗦,我可就不管你了!”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白了他一眼,默默地跟在后面,一口气走到日正当中,远远望去,前面有一镇甸,凌鹤道:“前面可以打尖,饿不饿?” “今天早上我就饿了。” “抱歉!有心事连饿也忘了,你的芳名是……”’“马芳芳……” 凌鹤看了她一眼,和她爹一样,北人南相,有南方姑娘的灵秀和清丽,似乎是“八虎” 中最好看的一个。 这镇不很大,但两三条大街,倒也是熟闹非凡,两边商号,要啥有啥。两人进入一家颇气派的酒楼。凌鹤道:“马姑娘,你想吃什么菜就自动叫吧,今天要吃个痛快!” “凌大侠,我是什么都能吃,还是你叫吧!” 凌鹤叫了四个菜,还叫了酒,马芳芳不喝酒,先行吃饭,但食毕付账时,凌鹤的手又抽不出来,这种丑事和江涵遇过一次,居然会有第二次。 原来“怒堡”中是用不着银子的,所以身上从不带钱,而昨夜又是仓卒离开“怒堡” 的。 “怎么?没带钱?” “真丢人!身上没有带钱居然事先不知道,上次发生过一次,饭馆的人差点把我们当作白吃!” “这次不会……”马芳芳道:“凌大侠,我有办法。” “幸亏姑娘带了钱,在下会如数还给姑娘的。” “谁要你还,再说我身上也没带钱。” “你也没带钱??凌鹤面色一变。 “虽没带钱,却不至于抓瞎……”她取出一面非金非铁的小牌,道:“凌大快到本镇西头一家顺德栈骡马店去找他们的掌柜的,就说需要五百两银子,他会给你。” “就凭这块黑不溜秋的小牌?” “不错,别忘了,把小牌带回来。” 一文钱逼倒英雄好汉,说一点不错,凌鹤虽不愿却也没有办法,若非他是一个不取之人,以他的身手,就去光顾那些贪官污吏或为富不仁的人就成了。他以为就算取自那些人的身上,也非正人君子所行为。 镇不算大,但稀疏零落迤逦甚远,而顺德栈就在镇郊住户不太集密之处,但找到了地头一看,不禁惊愕而竖在当地。 这家骡马栈已付之一炬,许多马厩、栈房甚至店伙的住屋都烧光了,还有些地方冒着烟。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是马芳芳根本不知此栈付之一炬,抑是明明知道而故意耍他? “应该不会,她还在那儿等我取到银子付账呢……”他到附近的小店及住户去问,怪的是,对方一听是关于顺德栈被毁的事,立刻走开说声“不知道”,或者赶紧闭上门。 “这是怎么回事儿?”凌鹤再回到废墟中,而且进入,这才发现占地极大,前前后后足有二三十亩,这工夫隐隐传来婴儿啼哭之声,他本以为这婴儿之啼声是附近住户中传来的,但循声走去,竟在一个半毁的屋中,发现一具妇人尸体旁有个婴儿,正在咧着大嘴啼叫着。 这是多么残酷的景象? 这妇人三十左右,似是被人杀死而非烧死的,这半毁的屋子,设备是这儿的客房及店伙住处最好的,妇人身边还有一柄短剑,显然这妇人会武,在不敌之下被杀;致命的一刀是在背上。 看焚毁的情形,可能是昨夜发生的。那么这孩子必是自昨夜就开始啼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必然也饿了,饿了又哭,四周邻居不会听不到,居然狠心不理不睬。抱起孩子仔细打量。小家伙大约两三个月大小.眼大鼻挺,嗓子都哭哑了,多么可爱而又可怜的孩子。 凌鹤感叹着,目前重要的是尽快把这孩子交给马芳芳,先把他喂饱。转身出屋,门外阳光下站着一个人,此人四十左右,三角脸三角眼,黄澄澄的目光中射出诡谲的光芒,道。 “好可怜的孩子啊……” “是啊……” “这孩子已够不幸,如再得不到妥善的抚养,那就更不幸了!” “说的也是,兄台可知此栈是如何焚毁的?看样子似乎还有过一番厮杀,然而,却只有这妇人一具尸体,这店家的人以及客人呢9” “在下也不大清楚,八成都葬身火海了吧?喏!那边断梁之下不是有一具已烧焦的尸体?” 果然,在十步之外的断梁下压着一具尸体,由于焦黑,原先竟未看到,凌鹤道:“兄台贵姓大名?来此是……” “在下孙起,路过此地,由于以前孙某住过此栈,乍见此栈付之一炬,不免惋惜,顺便进来看看。” “孙兄可知为何此栈失火,且婴儿在此啼哭,居然都充耳不闻,是何道理吗?” “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少侠贵姓?” “在下凌鹤。” 这人似乎未听过他的大名,道:“以少侠这年纪,把个孩子带在身边,实在不便,孙某的堂客就在七八里外,如交她照料抚养,那就两全其美了……” “所谓两全其美是什么意思?” “孩子由内人抚养,少侠省了累赘,此其一美也,贱内三十八岁迄未生一男半女,看见人家的孩子就喜欢得要命,交她来带,岂不又是一美吗?其实这么一来,就是三全其美了。 孩子由爱他的人抚养,受实惠的是孩子本身,这一点才更重要,少侠以为然否?” 话是不错,但是说来说去,此人是看上了这个孩子,如果此人早来一步,孩子他自会抱去,但如今孩子已入凌鹤之手,责任重大,就必须问问马芳芳,设法弄清这妇人的身分,也好把这孩子交给这妇人的亲人,所以未理这人。 首先,他希望看看妇人身上有无可证明身分之物,他蹲下,去拿妇人身边的小包袱,但经验告诉他,这个孙起已向他背后扑来。 凌鹤抓起小包袱,扭身不避不闪,就以包袱迎向此人的匕首,这人的匕首一偏,想去挑他的“太渊穴”,可是包袱却首当其冲.只闻“噗”地一声,捅在包袱上,包袱在空中挽了个花,匕首已不在孙起手中了。 孙起三角眼中射出凉骇之色,疾退三步,匕首插在包袱上,孙起知道人家的罡气流布在包袱上,使他不得不放手,反之,虎口必裂。 凌鹤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孙起皮笑笑肉不笑地道:“在下只是由于关心这孩子一生幸福,而一时情急……” 凌鹤一抖那包袱,匕首“刷”地一声飞了回来,孙起接住,虎口发熟,隐隐作痛,凌鹤一手抱着孩子就走了出去。 出了骡马店废墟,邻人惊奇地看他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当凌鹤注视他们时,他们又忙不迭地移开目光。 当马芳芳听了凌鹤的陈述,再仔细地打量孩子,突然奔了出去,凌鹤正要追出,伙计一拦,道:“公子,请付了账再走!” 凌鹤一愣,干焦急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在此等她了,这一等竟然等到天黑,而伙计又在一边和帐房先生指桑骂槐,暗示他们是想白吃,直到起更时马芳芳才回来。她似乎哭过,取下一件首饰,要帐房折了银子清了饭资,两人这才投了店,也立刻请了个乳娘为孩子喂乳。 “那妇人是我大嫂……” 凌鹤一愕,道:“这么说这孩子是你的侄子了?” “是的,杀人放火的八成是‘怒堡’黄氏兄弟,我已经为一些死者料理了后事。” “你身上也没有银钱,料理后事需要一笔……” “这案子要官方插手,县衙的刑名师爷马能行是我的族兄,一切由他负责垫付,你说的那个孙起也必是凶手的同路人。” “马姑娘,这孩子怎么办?” 真正是湿手插在面缸里,她也不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无论如何,我要负起抚孤的责任。凌大哥,你如果有急事要走,你就走吧!” “走?我是想走,可是万一你遇上黄氏兄弟怎么办?况且又带着一个孩子。” “这样好不好?这个镇虽不大,却在通南往北有大道附近,我们马家的人,可能由此经过。比喻说,顺德栈即为马家南七北六十三省中三十二家的骡马店之一,此番被毁,未必没有逃出此劫的人到马家送信……” “那要多久?” “在此等一个月,不论有无人来,一个月后你就走吧!” 凌鹤也只好先住下来,人生在世,往往会作些自己不愿作而又非作不可的事。这位奶娘拾摄得十分干净,奶也很足,一个月给她十两银子,还管她的饭,已是乐不可支,平常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的银子。 这家客栈就在顺德骡马栈的对南,靠近郊区的客栈自然很小,他们这间上房正好临街,自富中望出去,可看到废墟大部他地带。 深夜,凌鹤正要上床,忽见废墟中火光闪烁了一下熄灭,如不是火摺子必是有人在吸旱烟,这么晚了谁会在废墟中抽旱烟? 凌鹤轻轻推开窗子,掠了出去,巧的是,马芳芳也看到废墟中有火光一闪,见凌鹤穿窗而出,她也跟了出去。孩子由奶娘照料,而且已经睡了。 但是,两人找遍了任何一个角落,并未看到一个人影,此刻突然听到一声哭啼,自废墟左边疾掠而过。 “不好!咱们中计了……”凌鹤沉声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孩子八成被人偷走,你尽快回去看看,我循声去追……”人已在二十丈之外了。 凌鹤猜得没有错,孩子果然被人抱走,这人为什么要抢孩子?是因为这孩子太可爱,还是另有原因?但他却深信,这人不是孙起,孙起的轻功绝无这等造诣。 凌鹤追了十一二里才追上,一掠十五六大,迎头拦住,相距不过两丈三四,此刻月明风清,视野甚好,凌鹤看清了来人,不由愤填膺,切齿道;“又是你这个老贼,这孩子何辜?” 原来是“白煞”姜子云,试想凌鹤怎能不怒? “凌少侠……我……我只是想把你引开……远离这是非之地……一时情急……只好把孩子抱走,你们才会跟来……” 凌鹤冷蔑地道:“姜子云,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把孩子拿过来。” “凌少侠……老奴真的是一片诚意……因为有人想置你于死地……” “把孩子送过来。” “好吧!凌少侠接着……”他丢了过来,他之所以不送过来,也许是怕凌鹤以为他想施袭,凌鹤自会小心翼翼地接孩子。 然而,就在一丢一接的刹那,只见“白煞”身后一丈外山岩后闪出一条人影,指劲破空之声有如撕裂绸缎,袭向“自然”。 在这瞬间,凌鹤除了惊骇之外,简直想不通,因为向“白煞”施袭的竟是“一指叟”。 在凌鹤的想像中,“一指叟”叶伯庭已改邪归正,“白煞”姜子云已不可救药,就以这次在“怒堡”之中,“白热”放出黄世海即为显著的例子,且是他的仇人。 这只是眨眼间的事,姜子云丢出孩子的瞬间,乍闻指声,应变已稍迟一步。惨呼声中,人已向斜里栽出。 “嘿……”叶伯庭得手之后,发出一串阴笑道:“小子,你应该明白老夫怎么会死而复生了吧?” 凌鹤恍然,冷峻地说道:“巨书上的导引心法,以瑜伽为本,瑜伽中有一种‘冬眠大法’,可以放在棺中埋入地下一个月而不死,你大概就是佯作重伤,奄奄一息,而骗取我那巨书上的导引大法了吧……” “嘿嘿……”叶伯庭眉飞色舞地道;“要骗你并不容易,因为你早已下了戒心,但是,对一个生命垂危的人,却不会提防,况且老夫自称老奴,在你身边下工夫,时间总算没有白费,姜子云梦寐以求的,却被我得到了!哈……” 凌鹤一字字地道:“叶伯庭,你以为凡是我所有的,你都知道了,你能所向披靡吗?” “小子,今夜老夫就证明给你看。” 就在这时,马芳芳吁吁娇喘地赶了来,凌鹤把孩子交给她,马芳芳看看一边重伤的“白煞”,再看看不可一世的叶伯庭,呐呐道:“凌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先别问,站到一边去,也别接近他们,这都是一些毒人,谁占上谁就会蜕层皮!” 马芳芳抱着孩子走到一边,叶伯庭聚精会神地攻出一指,就像用锋利的小刀在绷紧的缎子上快速划过一样,空气中出现一道寒流。 凌鹤微微一凉,不久之前的“一指叟”还没有这等造诣,这是武功已窥后的踪象,凌鹤疾闪。“哧哧哧”又是三道指风傍身划过,地上的碎石溅出火星,扬起一层泥尘。 “怎么样?小子,看在你泄漏巨书上的秘密份上,给你个全尸,你自行了断了吧!” “叶伯庭。你想称霸武林之心,永远不能如愿。欲路上勿染指,理路上勿退步,这就是我作人的原则,虽有‘清官难逃滑吏手’之说,我以为清官与滑吏之下场绝对不同!” “小子,你死到临头还要卖弄你的学问,拿命来……”指罡啸声盈耳,使人难以正确判断施袭之方向和指劲之刚阳或阴柔,旬日不见,这老贼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一指叟”在“一指禅”已有四十年的火候,本已非同小可,而大进却是得到“导引心法”之后。这玄奥的心法就像一把钥匙一样,开启了登峰造极的大门。 但是,凌鹤并不逊于他,是什么原因呢?说起来十分单纯。有了基本的内功之后,加上由于一千零八十道剑疤的厉练,那一刀一剑划过的肌肉所得到的回馈,是一点一滴,真真实实的实战经验,而经验是世上任何事业的基础,或成功的法门。尤其是得到了导引心法之后,进境一日千里。 “嗤嗤”两声,凌鹤衣衫下摆上出现两个洞,但是,几乎同时两股旋风自叶伯庭身边扫过,叶伯庭也知道厉害,身子疾拔,脚上掉下两片物体。 原来是叶伯庭的两片鞋底,可以说他的闪避若再慢半瞬,两只脚就无法保全,也可以这么说,只差半瞬,凌鹤竟未能伤到他的只足,叶伯庭已消失在迷膝的夜色中。 “凌大哥……”马芳芳走近看看他的衣襟,再看看地上两片鞋底道:“老贼不是你的敌手。” “不,在目前,我也未必能占他太多的便宜,由于他学的和我一样多,今后我们的成就很难分出高下了。” 走近姜子云身旁,仅这会儿工夫,这老家伙脸上血色全无,似乎不能动了。凌鹤道: “别太接近他,他们这些人是不可信赖的……” “少主人……你补我一掌吧!反正你总要为令尊报仇的,如果你不希望我……马上死,就……就分成十掌或二十掌……我都认了……” “你别叫我少主人,少来叶伯庭那一套!我不会再上当的。” “快点毙了我们吧!我死有余辜……” “要死也不急在一时,你刚才为什么叫我少主人?” “少主人……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的……” “不妨,你说吧!不该信的我会信,不该信的我不会再相信!” “少主人……我早已迷途知返……只是受他的威胁……不得不暂听他的……” “你胡说!你把我当作无知小儿?曾几何时,你在‘怒堡’中,还放了黄世海……” “少主人……那也是奉他之命……好在老奴知道你不会败在黄世海手下。” “你少胡扯,你怎知我不会死在“怒堡’中?” “你不会。第一,叶伯庭还想你的‘导引大法’,他不会让你死在‘怒堡’。其次,老奴偷偷到洛阳郭家去过一次,把已被阉割的梁不凡送到郭家,当时梁士君夫妇也在那儿,老奴也曾告诉他们马家及柳家各有一女及一妹陷在‘怒堡’,请他们速邀八大家去内外夹击,所以老奴有把握瓦解‘怒堡’。‘怒堡’本有百十人之众,一旦有事,皆溃散逃命去了。由于黄氏兄弟素日待人刻毒,紧要关头,自是饥则附、饱则扬,懊则趋、寒则弃了!何况‘八虎’乃‘怒堡’精英,已被老怒和曲能直定计使她们转了向……” “片面之词,其谁能信?”凌鹤道:“那么害家父的幕后主使者是你该没错了?” “少主人……我说是叶伯庭……你是不会信的。” “你说你受他威胁,不得不暂时听他的,鬼才相信,难道你的身手不如他?” “的确如此。” “那么什么过去总是以你为首,他反而低声下气地,像是事事都听你的?” “这正是他的阴谋,要造成少主人的错觉,以为我比他厉害,也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策动的,他只是附从,以便把你的注意力引到我的身上而忽略了他。这样,也就可以适时向你靠拢,骗取你那巨书上最后的一点秘密导引大法。” “你如果早已痛悟前非。为什么不及早告诉我?” “少主人,我对他太清楚……他不确定目的,什么花样都会使出来,而他即使达到目的,也……也不会超越你……我在他的身边……比较容易呵护你……” “你今夜抱走孩子,又是为了啥?” “第一,是怕他以孩子威胁你们,使你们上当。其次,是把他引到这儿,让少主人收拾他,没想他更绝,趁我丢孩子时,先收拾老奴,以防你我联手。他似乎有信心,单挑之下,即使不能胜你,也绝不会陷在这儿。” “为什么?你不以为我会输给他?” “不,因为少主人身受一千零八十次创伤所得到的宝贵经验,无与伦比。本来最早是叶伯庭在暗中观察你每次和各派高手搏杀,暗暗记住,事后再由麦秀当面不厌其烦地问你,有关对方所用之力道、刚柔等等,他再在暗中偷听。然而,非身受者,如何去体会那种快逾电掣的劲道?所以我事后渐渐体会到,那是最公平的报酬,以痛苦及死亡的悸惧所换来的成就感,别人无法分享。这也正是人生的一件不幸经验要以痛苦去换取,我们无法把它送给我们的友人或亲人,使他们不劳而获……” 两少默然,尽管凌鹤绝不敢再轻易相信此人之言,却也无法反驳,有待以后验证,就在此刻,一条人影很快来到现场,竟是曲能直。 凌鹤对此人的印象也不甚佳,虽然此人在“怒堡”中,似乎是站在正义这边,由于他和姜、叶二人极接近,他对此人就不得不打个问号了。 “续命郎中”奔到姜子云身边,道:“老姜,你怎么样了?” 姜子云睁开眼,道:“郎中来了,我姜子云也许有救了!刚才叶伯庭要毁了我的四肢,幸我紧急应变,只断了一肥及一臂……” 两少及曲能直同时一震,曲能直略一检查,果然断了一腿一臂,曲能直道:“老姜,骨已碎,恐怕要保全这一腿及一臂很难!” “不要紧。郎中,碎了就砍去,只要一条好腿和一条好胳膊,再装上一条假腿,能伺候少主人就成了。” 凌鹤冷冷地道:“我不喜欢再听到少主人这称呼。” “少主人,你不知道,昔年八大家主人要杀家兄‘黑煞’,若非令尊力排众议,家兄姜子奇会当场被乱掌击毙,此其一。杀恩公之人虽是叶伯庭,但老奴那时心术也不正,时时觊觎巨书,由于需利用江涵,于是他把麦俐送给他了,这也是老奴能阻止而未阻止,终生不能释怀之事。” “好哩!”曲能直道:“你们之间的事,我老郎中也不便置词,但是,我却知道叶伯庭这老家伙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一切回去再谈,我来背他,凌少侠断后……” 返回客栈,立刻仔细检查,果是非锯不可,立刻叫店家烧开水,准备刀锯及止血药物,由凌鹤任助手,折腾到四更天,把姜子云的右腿齐膝据去,左臂则是齐肩锯去。 本来未锯以前,凌鹤仍不相信,还以为他们二人又在演双簧呢!因为他上当的次数太多了。 使用麻沸散,使姜子云昏睡过去,曲能直疲倦地坐在椅上,道:“能平安度过三四天,我才能保证他这条烂命。” “这么说是在下错怪了他?” “姜子云毕竟也整过你,使你耿耿于怀的可能是麦俐的事吧?” “是的,但是,她如果意志坚定,也许就不会发生不幸的,她不该瞒着我和江涵苟且……”——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二章 假风虚凰动真清 不是冤家不聚首 姜子云死里逃生,因为他曾经高烧过三次,若非他的命大,正好曲能直在此,他早就完了。 但是,整整四个多月才算痊愈。秋去冬来,已是蜡鼓频催,年关已近时刻。由于一直也未看到马家的人到对面废墟来,或者已来索看过,凌、马二人未曾注意,因而孩子还是未交出来。 不过,由于这小男孩长得越来越可爱,两少对这孩子都产生了情感,这天姜子云道: “少主人,两位既然喜欢这孩子,何不认为义子?” “好极了!”马芳芳道:“我也要认他作干儿子,这样才有痛痒感。老姜,你就为孩子取个名字吧!不能总没有名字。” 姜子云道:“老奴肚子没有墨水,‘续命郎中’很有学问,隔着肚皮都能看到墨水,还是由他取个名字吧!” 曲能直道:“老姜,你可别转弯骂人,其实凌少侠是咱们三人之中,学问最渊博的一位。” 凌鹤道:“曲大侠快别客气了。作大夫的哪一个不是博古通今?尤其是一位名大夫。” “算……算了!”马芳芳道:“反正我相信这孩子已经有了名字,咱们不过是暂时为他取个名字罢了。你们说,就叫他小鹤如何?” “这……”凌鹤道:“孩子又不是我的,怎么可以用我的名字?” 马芳芳道:“你是孩子的干爹,就用你的名字又有何妨?” 午后,曲能直带着姜子云去装假肢,马芳芳在陪孩子睡觉,这工夫听到楼下有女人“哼哼”的声音,一个男子的口音有点熟、似乎住进楼下后面上房之中。凌鹤等人所住的楼上后进,恰巧在那楼下上房顶上。 凌鹤也未在意,大约是夜晚起更时分,楼下那女人尖叫起来,于是乱成一团,似乎是那个女人要分娩,正在阵痛。 “小二哥,拜托你炔去请位有经验的接生婆来,越快越好!这是一点小意思……” “这……这怎么好意思?嘻嘻!我说这位贵客,你太客气了……小的这就去……” 下面那女人曝叫不停、直到三更将尽,才听到婴儿啼哭声,好像整个楼下突然静下来,且隐隐听到请小二去找接生婆那个年轻人吁了口气道:“这下子可好了……真是谢天谢地……” 没多久,只闻一个老女人的日音道:“恭喜你!公子,是个白胖的大小子哪……” 凌鹤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口音有点熟,不知在什么地方听见过,但不久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孩子的哭声把他吵醒,只闻马芳芳一面哄着孩子一面叫着:“小鹤不哭……小鹤乖……林嫂……林嫂……小鹤饿哩……” “来哩!少夫人。”只闻奶娘在她的房间内“悉悉索索”地匆匆穿上衣服,走了出来,道:“想当年,我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和少夫人一样,也没有奶水;把孩子饿得‘哇哇,叫,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治好的。这辰光正好相反,奶水太足了把小鹤呛得直咳嗽……” 凌鹤苦笑一下,这奶娘真浑,这么久居然未看出他们不是夫妻,可能是由于孩子和他同名之故吧?不知马芳芳听了这话作何感想? 这工夫凌鹤下床洗脸,由于昨夜曲、姜二人回来得太晚,他也没有叫他们,就独自到附近小馆中去吃早饭,可是他刚坐下,曲能宜就来了,他道:“曲大夫旱,我想让你们多睡一会,所以没叫二位……” “昨天晚上的确没际好,尤其楼下一个年轻女人生产,吵得人心慌意乱地。” “姜老的假肢装好了?” “总算大功告成,本来我建议悠也装只假手臂,他拒绝了” “为什么呢?有只假手臂比没有好些。” “他说只要能走烙,有只右子能喘奈也就行了,反正能伺候你就成……” “这……这算什么?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谱儿要人伺候。” “凌老弟,我看得出来你是被骗怕了,可能一直不敢信任姜子云吧?” “曲大侠,在下父仇未报,不能不珍惜这条性命的。” “这当然不能怪你,不过曲某倒可以保证,妻子云是真的幡然醒悟,绝不是假的。而姜子云昔年与姜子奇、被称为‘黑白双煞,,他本是极正派的,甚至要亲手缉捕姜子奇归案,改邪归正,梅死后姜子奇以了性之法名而出家。你想想看,姜子云本来是正人君子,只因情场失意,行为上荒腔走板,并非本性有问题,他和‘一指叟’叶伯庭完全不同……” 这工夫姜子云一瘸一瘸地走来,首先向凌鹤行礼,这几个月来,他对凌鹤一直如此。凌鹤道:“姜老装的假肢,是否不大合适?” “不是,少主人,这假肢是曲兄设计的,另请名木匠及铁匠制成,已经不能再好了,只是初装上的假肢,都是如此的,日久就习惯了!” 就在这时,又来个年轻人,凌鹤微微一愕,认出正是他潜回焚毁“怒堡”发现和张不幸在一起的那个。 尽管他恨透了张不幸,却又说不出来由此讨厌此人。也许曲、姜二人也都不认识这年轻人,三人吃完,凌鹤还为马芳芳及奶娘带了些早点回去,当他来到楼下梯口处,正要上楼之时,忽闻那上房中有个女人叫着道:“青哥……青哥……” 凌鹤的心坎上像被大力抓了一把,这不是姜不幸的口音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而这工夫,那屋中的女人叉在呼叫道:“青哥……青哥……” “来了!”凌鹤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口音,竟是刚才去吃早点的那个年轻人,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为这女人买的食物。又道:“来哩!来哩……” 凌鹤心头一直在沉落,这女子就是姜不幸,而姜不幸八成就是昨夜生孩子的那个女人。 本来到了“怒堡”,未见到姜不幸,对于那些流言已不太相信。然而,她要是没被男人碰过,怎么会生孩子? “我一早就去拿你的清蒸鸡,你要补补身子。孩子不足月,更要小心照料、你不滋补一番,孩子就不会有足够的奶水,这早产的孩子才六个月呀……” “七个月……七个月……”凌鹤暗暗一算,扣去在此消耗的时间以及离开“怒堡”之后来到此之前那段时间,正好约七个月。“这女人……弄虚作假!” 说不出内心是烦躁、恼怒或者还有其他说不清的感受,轻蔑地“哼”了一声就往楼上走去。这情景正好被后面的姜子云看到,不由连连叹气,但一时也不知如何来排解这件事。 他带姜不幸入“怒堡”,实是撮合他们,万没料到黄世海看上他们,当作了金童玉女而安排了“借种’,计划,当时妻子云颇为难,但仔细一想,就让姜不幸改名为孔开屏,且要她不出声装哑吧。 男女长久相处,日久生情是极可能的事,正可利用黄的“借种”计划促成他们的好事,至于在途中散布谣言,也不过是诱凌鹤前来求证而已。 在“怒堡”时,据他所知,两少假凤虚凰,并未动真的。那么这孩子是谁的呢?难道是这个年轻人的?本想帮忙,结果却是越帮越忙,姜子云实不甘心。 上楼发现凌鹤躺在床上不说话,马芳芳抱着孩子,逗孩子笑给他看,他也不出声。马芳芳道:“凌大哥,怎么哩?” “没……没有什么……也许是昨夜没睡好……” “那你就睡个回笼觉吧……” 马芳芳走后,姜子云进屋低声道:“少主人,人与人之间,往往鬼使神差会产生一些误会……老奴相信少主人是意志坚定的人,不要轻易动摇对某一个人的信赖……” 凌鹤此刻脑中很乱,似乎未听到他在说什么。 午饭没有吃,别人以为他在睡,只有姜子云知道他没有睡,而且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少主人,这是三十个锅贴,一碗三鲜汤,快吃了吧!人是铁,饭是钢啊……” 凌鹤装睡,他实在吃不下。他一直在自问:“我有什么重大欠缺?为什么深交的女人都会背叛我?” 此刻楼下那年轻人道:“小妹,我总要为孩子去订做几件小衣服,尤其也快过年哩!” 那女人道:“青哥,你想得真周到。小月子孩嘛!冻不着就成了,何必讲究?” “这是你的头一胎,又是个可爱的大小子,不应该马虎的,小妹,我去去就来……” 年轻人一走,姜子云在外面轻轻敲门三下。 “谁呀?” “不幸,是我……” “你是叔叔?快请进来……” “是的……”姜子云进屋,坐月子的人不能见风,急忙把门闭上,两人互视一眼,姜子云唱然道:“不幸,世上就有这么巧合的事,你猜谁住在楼上?” “莫非是……”她似已猜到,但并未说出来。 “不错,是他,太巧了!而他似乎也听出你的口音,立刻变得十分颓废起来,我就想不通莫非这孩子不是他的?” “他怎么说的?” “他说……没有,他没说什么,只是一早上楼,往床上一躺,既不吃饭也不说话,似有一脸怒容。” 姜不幸自然不信他一句话没说,必知叔叔不便说出来,当然,她绝对想不道会是“这女人……真滥……”五个字。 姜不幸气得笑了起来,道:“叔叔,他真的没说什么?” “没有……” “而且颓废、沮丧,且有怒色?” “是……是的。” 姜不幸扬扬头,不屑地道:“我和他又没有婚约,我有了孩子,是我个人的事,干他什么事?” “不幸,叔叔撮合你们的一番苦心算是白费了,却也没想到糟到这般田地。嗨!这叫我怎么安心?” “叔叔,你不必为我操心,人家不认账,咱们还要赖上人家不成?哼!好一个名门正派的花花大少……” 姜子云也心乱如麻,未注意听她这几句话,走近婴儿望去,长得很好,比楼上那个还可爱。 “叔叔,你的腿和左臂……”姜不幸现在才发现。 “一言难尽……”他说了叶伯庭想毁了他的四肢之事,喟然道:“好在少主人不嫌我,叔叔今生永不离开他的左右,以赎我的罪孽……” 姜不幸叹口气道:“叶伯庭似乎雄心很大。” “嗯!所以他必须千方百计地除去少主人,因为当今武林中,除了少主人,恐怕能和他颔顽的已不多了。”姜子云道:“不幸,这孩子的父亲是……” “叔叔,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不幸,叔叔能不管吗?你为什么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不相干,叔叔,不谈这些,楼上好像也有一位年轻的女人,还有个小孩子,那是什么人?和他住在一起吗?” 姜子云不愿谈起马芳芳,呐呐道:“那位姑娘就是八大家之一,西北马如飞的女儿马芳芳,她是和我们住在一起,不过……” 这工夫只闻凌鹤在楼上大声道:“姜老……姜老……” 姜子云对凌鹤言听计从,必恭必敬,急忙出屋道:“少主人有何吩咐?” “姜老,我们要上路了,既然你的腿已经好了,就没理由在此耽搁,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小客栈,我简直待腻了。” 姜子云道:“少主人,咱们是往哪里去?” “到哪里去都好,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是的……少主人……” 凌鹤只要想到“离开这儿”这个主意,就是一刻都不愿逗留,催着马芳芳拾掇东西。马芳芳道:“凌大哥,离开这几,就不能带奶娘走,再说人家也不会去,孩子吃奶怎么办?” 曲能直道:“凌鹤,为什么说走就走?紧三火四地,有什么急事?” “曲大侠,早晚都要走,开冬以来,这几天天气较好,找个大的镇甸落脚过年,不是方便些?” 姜于云道:“少主人,你就交代一下,我们是往南,还是往北?叫车的时候也好讲价钱。” 凌鹤道:“不是往北就是往西,反正不是往东往南就是了……”他也知道姜子云是故意说给姜不幸听的。 车子叫好,马芳芳下了楼,就站在姜不幸的窗外,大声道:“小鹤的爹,有一些尿布还晾在走廊上,偏劳你给收拾起来带走,天气冷尿布要勤换……” 姜不幸在室内窗纸孔内向外打量,见马芳芳把面颊贴在孩子的小脸上,此情此意,加上刚才那句“小鹤的爹”,五脏都翻腾起来,心道:“这个花花公子……好滥……” 刻意地把一双大眼睁大,倔强的她,绍不让泪水流下来。这工夫曲能直和姜子云也下了楼,姜子云还扬声道:“曲兄,请告诉马车把式,往北过黄河要趁早,往西也要过河,似不一定是今天……” 他当然又是说给姜不幸听的,希望她也往北或往西。 这工夫曲能直已出了大河,外面走进一人,正是那个背剑的年轻人,看他忙得很有劲,到了门外一边开门一边大声道:“小妹,我为小鹤订做了五套小衣服,两件斗篷,三件棉裤袜……” 门开了,只闻屋中的姜不幸冷冷地迫:“青哥,小鹤这名字,有点俗里俗气地,不好! 我要给他改个名字……” 马芳芳本已走向前堂,乍听这几句对白,不由停下来打量,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自旦的孩子叫小鹤,这女人的孩子也叫小鹤。 姜子云扬扬手道:“马姑娘,上车吧!世上本来就有巧合的事儿……” 车子一开始是向北走,但出了镇,凌鹤道:“曲大侠,叫车把式转向,往南……” “这……”姜子云道:“少主人,你不是说不是往北就是往西吗?” “不错,现在我改变了主意,为父报仇也好,为了交回这孩子也好,都该往南或往东,在大江南北一带、必能找到我们想找的人……” 姜子云暗暗一叹,知道两个年轻人较上了劲,凌鹤在客栈中说的方向是假的,如姜不幸跟来,必然越追越远,背道而驰。 两次被女人出卖,也可以说是无情地戏弄,他绝不再接近女人。和马芳芳只是暂时在一起,遇上她的亲人就交出去。 这辆马大车很长,曲能直和车把式坐在车辕上,凌鹤和妻子云坐在车后,姜子云语重心长地道:“少主人,你八成已知道侄子不幸也住在那小店之中了?” “不知道。” “少主人,老奴知道你的心情,不过,老奴以为,凡事应先弄清楚。有所谓:眉与目不相识,只为大近。所以愈是亲近的人,越容易误会,而一旦误会,就更不可收拾。这是因为双方都以为大了解对方,事实上也许恰巧相反。” “姜老,什么事你都可以管,只有这件事别管!” “少主人,老奴昔年受过情感之苦,几乎万劫不复,所以不能不劝少主人,处理男女情感,必须特别小心。” “我知道,我已没有多余的情感再付出去,别人给我的,我也不会接受。” “少主人,老奴深信不幸她不是三心两意的女人。这其中必有隐情,应该问明白的。不能因为她身边有个男人就以为她已变心,正如少主人身边有位姑娘、却和少主人毫无瓜葛一样……” “姜老,我现在不愿去想这种事……” “是的,少主人,你歇一会儿……” 马车后面有一骑飞奔而来,马是蒙古良驹,马上的人却不怎么气派,矮矮小小,背插长剑、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个穷人乍富,得意忘形的人,样子有点猥琐。” 这一人一骑傍车而过,还向车辕上的曲能直及凌鹤猫了一眼。凌鹤摇摇头,似乎没见过这个面孔,但又好像在哪儿见过,姜子云本在打瞌睡,此刻却眯着眼打量马上的人。 这匹马绝尘而去,不久就不见影子了。 三个多时辰,走了不到四十里路,小鹤饿得“哇哇”大叫,哭声在原野上传出甚远。 “怎么样?我说过的话,果然不幸而言中,在这荒郊野外,阒无人踪之处,到哪里去找奶娘?”马芳芳抱怨了。 曲能直道:“是否可以喂他一些点心?” “不成,孩子不吃,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吃过点心,都是吮奶。” 姜子云道:“这样吧!就让老奴赶到村镇去……”赶到镇甸又如何?要弄个奶娘来此,那要多久?他又不能把她背来,况且此处距任何一方的村镇还有四十里以上,而天色已晚。 “只有一个办法。”凌鹤说道:“我背着孩子,以足快速度到较近的镇甸去找奶娘喂孩子,你们三位可以坐车慢慢走,三更以前可达。不论是村是镇,我都会住在最大的客栈中等你们。” “我也去。”马芳芳道:“照料孩子你外行,一旦孩子拉了,你会手足无措的。” “好吧!曲大侠和姜老就不必急赶了……”把孩子捆在马芳芳背上,二人往东奔去,因为估计往东走距村镇只有三十里,往南就要四十里,至于往北往西,凌鹤没有考虑。 “凌大哥,你说天下巧合的事何其多?居然有个孩子也叫小鹤。” “这有什么稀奇?叫大柱子、二柱子、小三子及小六子的多得很……” “凌大哥,巧的并不仅是这一点,我是说也叫小鹤的孩子,就是在镇上小客栈中住在我们楼下的那女人所生的孩子。” 凌寓看看天空道:“马姑娘、天要变,恐怕要下雪,我看还是由我来背,急赶一程,早到些孩子也就不必再挨饿了。” “也好,我不背孩子,“全力奔行,也许还不会落后太远……”解下孩子由凌鹤背着,天已落着雪花,但是,孩子是真饿了、饿了就猛哭,这是很自然的事。 凌鹤干焦急却不出声,马芳芳也不愿再埋怨他,当然,让孩子挨协,凌鹤不免心疼。 原野上暗下来,加之乌云很低,更是黝黑,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辔铃、马啸以及鞭声等,当近在数百步之内时,那车中突然传来三五声婴啼,但不久即停。 “真是菩萨保佑,这下子可好了……”马芳芳道:“凌大哥,孩子可能不必再挨饿了!” “这话怎么说?” “你没听到自岔路驰来的马车上有婴儿啼哭声吗?世上也只有我们才会作这种傻事,别人可不会长途跋涉时,没有亲娘或奶娘照料婴儿的。” 凌鹤点点头,道:“的确,咱们为了孩子,也只好去求求这车中的女人了……” 那辆马车由岔路上出来,去的也是东方,正好在二人前面约百余步之地:两人迫上去、马芳芳道:“御车的老乡,请停一下好不好?” 车子上有两个人,一个年轻,一个四十左右,年纪大的看样子是车夫,立刻慢了下来,由于天黑,双方也没注意看对方的面孔,雪越下越大。 “真抱歉!打扰一下,车中这位夫人可否行个方便,代喂孩子一下……”马芳芳说着就顺手撩起了车前的棉车帐。只见车内一个姿容笔代,但有点催悻的年轻女子,正抱着孩子,似乎正在喂奶,闻声之下,匆匆把衣服掩上。 但是,当车中女子的目光和凌鹤的交接时、突然冷冷地移了开去。而凌鹤却也感觉,这世界虽大,有时却又显得太小了。他故意说是往西、北方向走,就是要和姜不幸背道而驰,永远也不想再看到她。他猜想,姜不幸可能也有同样想法、你往西、北,我就偏要东、南。 因而,这种较上劲的行为,却又鬼使神差地不谋而合,真个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可是马芳芳却不知道其中的秘密,道:“我说这位夫人,半路上打扰您可真不应该,怎奈孩子饿了,而奶娘又没跟来,孩子饿得哭个不停、不知可不可以偏劳夫人代喂一下,我是说您的奶水足的话……” 姜不幸略一筹思,说道?“可以,把孩子抱进来吧!”她本想问马芳芳,为何不自己喂奶?自己的奶水是否充足,事先该知道的,但她懒得问。 只不过她自己宝贵的奶水不喂自己和那负心汉所生的孩子,而来喂那负心汉和这女人生的孩子,简直没法形容内心的感受。 车子已经停下来,而车上的年轻人也正是在客栈中为孩子去订做衣服的那个。其实他叫柳青,即云梦柳慕尘柳大侠的独子。 这工夫姜不幸把她自己的孩子放下,抱过马芳芳递过去的孩子,道:“请放下车韩,两盏茶工夫就好了。” 马芳芳道:“真谢谢夫人了,不知夫人的芳名可否见告,听夫人的口音,像是在那小客栈中楼下刚生产的……”她已放下车帏,姜不幸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孩子的哭声不久即戛然而止。 此刻凌鹤已远远走开,他刚才本不想解下孩子让姜不幸喂奶,但马芳芳却非要他解下不可,况且他要是坚持不解下,可能会揭穿他和姜不幸的关系。再说由于大人的过节而使孩子继续饿肚子,他也不忍那么做。 朔风在莽林中呼号,鹅毛大雪在空中飞舞,起更了吧?这条路的左边是莽林,右边是一片嵯峨的岩从。这工夫柳青跳下车辕,走向凌鹤抱拳道:“在下在那小镇上的饭馆中曾见过兄台,小弟柳青,不知兄台高性大名……” 凌鹤有点讨厌这年轻人,尽管他也说不出理由来,道:“在下凌鹤……” 柳青激动地道:“真没想到,一路上数次失之交臂的竟是名满江湖,大破‘怒堡’的凌大侠,真是太失敬了!” 凌鹤淡然道:“柳兄过誉……”这时数十步外突然传来了女子叱喝声,由于天太黑,在凌、柳这边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何事,只是凌鹤隐隐听出,刚才叱喝的是车内的姜不幸。 柳青道:“凌大侠,那边似乎发生了事,我们快去看看。”柳青疾奔过去,凌鹤却慢慢地踱着。 这工夫忽闻马芳芳嘶呼道:“凌大哥……凌大哥……小鹤被人抢走了……快点来追贼呀!” 孩子被抢走了?谁会在这恶劣的天气之下到野外来抢一个孩子?还有,到底是哪个孩子被抢走了,因为两个孩子都叫小鹤。 只闻姜不幸道:“都是我的疏忽,我当时靠在车内喂孩子,正在闭目思索一些往事,忽感怀中的孩子被人接了过去。由于那人是在车外接走,当我睁开眼时,只看到一个背影,那人矮小,衣着似乎颇为华丽,背有长剑,我……我要去追……” “不,夫人……”马芳芳说道:“你刚生产还不到两天,绝对不能追贼,尤其是这种天气,我去追!” “还有我……”柳青道:“是哪个方向?” 马芳芳说了一声“西北”,凌鹤已如箭般地射了出去。他还没弄清是哪个孩子丢了,所以他的心情极为复杂,如果被抢的孩子是姜不幸的,是否暗示抢孩子的人,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这想法自然很武断,也可能被抢的是马芳芳的侄子,因为在那骡马店的废墟中,就有个名叫孙起的人想抢那孩子。 柳青是姜不幸那孩子的父亲吗?他不愿再想,全力奔掠,一边四下打量,由于他耽搁了一会,加上抢孩子的人轻功极高,怕是迫不上了。 但他还是追出了六七里外,忽听到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啼哩哗啦”而来,近前一看,竟是曲能直和姜子云那辆车,曲能直道:“那不是凌老弟吗?” “正是在下,两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抱着一个孩子由此路而去?” 曲、姜二人一凉,互视一眼,曲能直道:“怎么?小孩子在老弟你身上,居然会被人抢去?” “哎……现在还没弄清是哪个孩子去了!” “怎么?有两个孩子?居然多出一个孩子?” “哎……两位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他说了经过,姜子云面有喜色,虽然还不知道被抢的是哪一个,但依推测可能是乌芳芳的侄子。 姜子云道:“少主人,老奴和曲能直没看到有人在此经过,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说身材较矮……背剑……衣着颇华丽……” 姜子云想了一下,突然精神一振,道:“少主人,者奴可能猜出此人是谁了!” “是什么人?” “可能就是今天自我们车旁奔掠而过的人……” “怎见得是他?” “那人身材矮小、背剑,且穿了一身华服……” “姜老,这就能断定是那人吗?再说,是他又如何?谁知道他的来历?” 姜子云欲言又止,凌鹤道:“两位慢慢走吧!在下要马上赶回去看看,到底丢的是哪一个孩子……”——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三章 前嫌旧仇已冰释 夫妻失享天伦乐 被抢走的正是小鹤,也就是马芳芳的侄子。 姜不幸连连向马芳芳表示歉意,但马芳芳道:“这怎么能怪夫人?夫人是一番好意,遇上别人,也许根本不会帮忙喂孩子呢!” “孩子丢了,这可怎么办?”姜不幸连连叹气不安地道:“夫人,这孩子是你的吧?” “不是,是家兄的,我叫马芳芳,是西北马家的人,被掳到“怒堡”,编入‘八虎’之中……” “原来马姑娘是‘八虎’中人,孩子不是你的,为什么叫小鹤?”姜不幸在、怒堡,中只认识‘八虎’一号,因为一号负责监视她。 “那是用他干爹的名字。” “噢……噢……原来如此……” 凌鹤就站在车后,冷冷地道:“马姑娘的侄子是我的义子,自然可以用‘小鹤’这个名字,别人的孩子也用我的名字又是为何?” “笑话!天下以‘鹤’为名的人不可胜计,谁敢说‘鹤’字就可以让某人专用?”姜不幸道:“不过我发现,‘小鹤’这名字俗里俗气地,我要为孩子改名……” 马芳芳道:“凌大哥,人家夫人是帮我们的忙,孩子丢了也不能迁怒于人,谁叫你当时距车子那么远?” 姜不幸道:“青哥,咱们上路吧!马姑娘,前面不远有个大镇,先找个落脚之地,再去找孩子,请上车吧!” 马芳芳一想也对,立刻上了车,道:“凌大哥,你也坐在车后吧!反正这也不是我们的错。” 凌鹤道:“马姑娘,既然距大镇不远,走路也可以去,又何必坐车?” “哎呀!你这人真倔,搭个便车也无所谓呀!”“你要坐就坐吧!我喜欢走路……” “你这人可真是有福不会享啊!幸亏小鹤还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如果是的话,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孩子不是你的,我看你并不很急。” 姜不幸自言自语地在车中道:“也有一种人;连他自己的骨肉也不关心,甚至于不承认呢……” 马芳芳夹在中间,她一直还不知道人家双方关系密切,她自己才是不相干的人呢。这工夫车辕上的柳育道:“凌大侠,到车辕上来吧!还可以坐一个人。” “多谢,我喜欢走路……” 当曲、姜二人的马车进了大镇,早就过了三更天,但有一家很大的客栈门口还是灯火通明,小二站在门外一扬手,道:“是曲大侠和姜大侠吗?” 曲能直道:“正是,你是何人?” “小的奉命在此招呼两位,以免投错了店。有位公子交代,凌大侠、柳大侠和两位夫人已住进本栈。两位大侠,也该照顾小店的……” “你是说交代的不是凌少侠和柳少侠二人?” “不是,是一位穿了一身凌罗绸缎,背了宝剑,身材不高的公子,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光景……” 曲能直一愣,姜子云道:“那年轻人是不是有点像是穷人乍富的暴发户?” 小二点点笑着道:“大爷,小的可不敢这么说哩……噢!小的差点忘了,那位公子还要小的把这封信交给两位……”折回店内,在柜台上拿起一封信走出来。 曲能直接过打开一看,不由面色一变,立刻交给姜子云看过之后,道:“快把这信交给少主人看看。” 曲能直道:“老姜,此人抢走的明明是马家的孩子,为什么认为是凌鹤老弟的孩子?莫非这孩子是凌鹤和马姑娘两人 “曲能直,你可胡说八道,我家少主人不是那种人。” 此刻姜不幸等已住进东跨院,凌鹤和马芳芳住西跨院。两人正在谈论孩子被抢的事,姜子云递上那封信,且说了一切。凌鹤看过信,冷笑道:“这可真是遭了池鱼之殃啊!” 马芳芳道:“怎么回事?” 凌鹤把信交给她看过,她道:“你是说抢孩子的人本想抢这位夫人的孩子,由于当时正好夫人在为小鹤喂奶,而把小鹤当作了夫人的孩子?” “哼……”凌鹤重重地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曲能直道:“这信是写给凌老弟的,邀约的对象也必是凌老弟,要凌老弟于今夜五更头四更尾,到本镇西郊一座火神庙去见面,如果不去,明天一早就会收到孩子的尸体,由此推研,对方可能把那孩子视为凌老弟的了……” 姜子云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少主人,还有另一件事,也要立刻提高警觉……” “什么事?” “少主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老,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尽管说!” “少主人请出来一下吧!” 凌鹤来到院中,姜子云低声道:“少主人,曲能直刚才说的话不错,对方本是要抢不幸的孩子,而当时正好不幸在为马家的孩子喂奶,把她自己的孩子放在一边,那孩子用厚厚的棉斗篷包着,来人很可能根本就没看到有第二个孩子。” “姜老,即使如此又如何?” “少主人,老奴的话还没说完,如果对方不以为这孩子和少主人有密切关系,他怎能以那孩子的生命来威胁你?” “你说什么?姜老,我不喜欢听捕风捉影的话。不错,‘怒堡’的孔开屏,确已证明是姜不幸,但是、那是由于我心灰意冷,对女人有极大反感,虽然虚张声势,却是假凤虚凰。” “少主人,老奴绝不偏袒不幸,她不是见异思迁的女人……” “我是见异思迁的男人?她那孩子是我的,而我死不承认吗?” “少主人当然不是那种人,不过,这其间必有误会……” “什么误会?谁和谁的误会?” “少主人和不幸之间的误会。” “姜老,以后请你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她的名字!” “少主人……” 但凌鹤亘匆匆入屋,道/现在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曲能直道:“到了那儿,大概正好是五更头四更尾。” 凌鹤抱拳道:“在下去一下,曲大侠和姜者多费神照料一下/“凌大哥,我也去!”马芳芳似要证明一件事。 “你看过那封信吧?人家只要我一个人去、谁要是偷偷去而坏了大事,可要负责。”腿不曲,肩不晃,人已穿户而出,在院子上空一叠腰,划个半弧上了屋面。 曲能直喝然道:“凌老弟真是块奇材……” 马芳芳焦的地道:“怎么?你们二位就听他咋唬,任他自去?好!你们不去,我去……” 姜子云一拦,道:“马姑娘,你去也没有什么用,反使对方找到了借口。” “他如果发生危险呢?” 姜子云唱然道:“少主人此去,不能说绝对没有危险,但对方想暗算他,可也没有那么容易……” 稍后,姜于云又来到西跨院内用)青宿在厢房中,都还没有睡;柳青开了门,姜子云道:“不幸睡了吗?” “还没有,叔叔……” 进入正屋外问,姜子云道:“凌少主接到抢孩子的人一封信,要少主到镇西火神庙去,他已经去了,不幸,你一定知道对方为何以那孩子来威协他的原因吧?” “叔叔,我知道。”、。~=““对方信上说,如他不去,明天一早就会收到一个死婴.……,,“叔叔,真没想到,我旨在帮助别人,反而害了人家!” “你该知道,如你不帮助那孩子,今夜被抢去的就可能是你的孩子了。”、“我知道,叔叔,他此去有没有危险?” “谁敢说绝对没有危险?只是少主人目前的境界已相当高,就算有人下毒,也未必能伤得了他/ “如果敌人没有把屋也不会约他去了。卜 “对!不幸,叔叔此来是和你谈这孩子的事,年轻人脾气冲,一旦弄拗了就各不相让,这是犯不着的。” “叔叔,你不要管这档子事儿。” “不幸,你的名字难道还不能使你有所警惕吗?你说,这孩子可是少主人的?” 她犹豫了一阵子,才道:“不是!” “如果不是他的,你会取‘小鹤’这名字?” “我……我已经为他改了名字。” “别作傻事了!只有让他知道这孩子是他的,这孩子的安全才有保障,老实说,如是叶伯庭之类人物想动这孩子的念头,恐怕也只有少主人能保护这孩子,换了别人,哪一个敢说有把握?” 姜不幸当然相信这些话,但是,她有充分的理由来捍卫她自己和孩子的尊严。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求他也没有用。她坚决地摇摇头,道:“叔叔,这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是谁的?孩子总不会没有个爹吧?” “死了……” “就算死了,烂了,总该有名有姓,不会连名字也烂掉了吧?”姜子云自归顺凌鹤,从未发过脾气,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姜不幸硬是不说话,姜子云冷峻地道:“我必须提醒你,在这附近,有不少的大敌环伺着,你和孩子已在危险之中。” “叔叔,我不怕……” 姜子云气得有点颤抖,掉头就走。 此刻,凌鹤已达火神庙,距镇约四五里路,十分荒凉。小庙半塌,自然无人看管。小庙的后面及左边有密林,一道小溪自右前方流过,发出“哗哗”流水声。 雪还在下,地上积雪约三四寸。 “凌某应约而来,叶伯庭,我相信是你,出来吧……”语音未毕,小庙左边林中“嗖嗖”掠出两条人影,一言不发,剑光闪烁,左右夹击猛攻而上。 原来是“怒堡”的黄氏兄弟,他们本有征服中原武林之心,未想到一夜之间瓦解冰消,把这一股子怒火全发泄在凌鹤身上。 他们已派人到南荒部落去调集大批心腹高手,还要大干。他们仍留在中原,俟机报仇,今夜他们收到一封信,说是凌鹤落了单,会在这火神庙出现,这封信既未署名也未落款,黄氏兄弟还是来了。 二黄联手,这股凶猛的实力非同小可,凌鹤连退四五步,直到撤下龙头麟尾鞭,爆起一串鞭花才稳住。 虽世居边陲蛮荒部落,武学却不含糊,乃是宇内有名的“须弥剑法”,在黑夜中两剑挥扫,有如绝崖上倒泻的瀑布,沛然而下,波光与地上残雪映辉,令人目眩。 但鞭长七尺余,呜咽声中,有如乌云之中翻腾的孽龙。他的身子在剑焰冷芒有限的孔隙中,作鹰滚准翻似的转折闪挪、陡蜷倏张,好像整个身子是大量弹簧集合而成的。 二黄嗓中发出类似被太原市榨出来的低嗥,把体能施到极限,甚至透支应有的体力,骨骼在超载负荷下,发出连续的暴响。 “哧”地一声,凌鹤裤管上被黄老大的剑尖挑了个洞,凌鹤几乎在同时,把黄老二抽了个踉跄。 一百七八十招在疯狂攻守中过去,方圆三丈以内地上已没有一点残雪。这时黄老二只攻不守,黄老大攻出狠辣的一招。 凌鹤似乎已不可能全身闪退。“刷”地一声,黄老二剑刺向凌鹤的左腰,黄老大这一剑由下而上猛挑,似想把他挑成两片。但是,黄老二那一剑自凌鹤的胯骨上扫过,挑开了皮肉,黄老大这一挑却偏差大远,乌光一闪,长剑被缠住一绞,同时一脚正中黄老二的小腹,但凌鹤的大腿上也被挑了一道血槽。 “嗷……”黄老二的身子飞出时,黄老大毕竟了得,以巧劲抽回长剑,仍被鞭梢抽中肩背,衣裂皮绽,栽出五七步之外。 这兄弟二人,在这方面似乎仍保留了半开化部落的作风,赢了就穷追猛打,输了就拼命逃窜,没有不好意思这一套。 黄老大拉起黄老二,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迅速离开现场。 凌鹤有点喘,抹去额上的汗,看看左胯骨上及腿上的伤,正要擦去血渍,忽然发觉背后有极轻微的声音。 回身望去,七储八步外站定二人,一是叶伯庭,另一个就是在路上遇见的那个矮小、背剑、衣着华丽,骑了一匹蒙古骏马的年轻人。 “莫非黄世海兄弟是你们引来,为你们垫场打头阵的?” “嘿……”“一指叟”干笑道:“心里有数就成了!” “我是如约而来,孩子呢?” “不急,你能胜了我们,自会让你带回孩子。” “叶伯庭,你不守信。” “放心,只要你能活着,还愁没有孩子?叫姜不幸再为你生一个就是了!” “叶伯庭,你如果还有一分人性,就不该拿孩子出气。况且,那孩子也不是我的。” “凌鹤,你小子一向忠厚老实,不擅说谎,这一次却说了瞎话。告诉你,在‘怒堡’之中,我对你和姜不幸,也就是孔开屏最注意,你们假凤虚凰,佯作夜夜春宵,如胶似漆,但在最后一夜,由于长久相处,终不免产生情感,有点恋恋不舍,你们都喝了大量的酒,尤其是你,结果你们来了真的……” “你……你胡说!根本未发生任何事!” “小子,要不是你真的醉了,那就是玩过了想甩掉,赖皮不认账,老夫的眼睛又不瞎,在暗中监视,难道说一对男女在干那事儿,老夫也看不出来。” 凌鹤大喝一声,一鞭扫了出去。二人不敢轻敌,一个用“一指禅”,一个用剑。用剑的远攻,用指的近攻。凌鹤发现用剑这个年轻人的剑法很熟,偶尔会有他得自八大家的招式精英,也有秘笈上的武功。 甚而他隐隐觉得,这年轻人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二人联手,自比黄氏兄弟更凌厉。 凌鹤的功力和叶伯庭在伯仲之间,而这年轻人,也是年轻一辈中的高手。他相信如梁不凡及麦家二子等等,都未必能接下此人十五招。 在这两个强敌之下,他已有了主意,他近来发现,他的进境另有转变,有一点和过去大不相同,那就是不全力拼搏,就会像游泳能手一样,只要能不停地游上两三个时辰,就能游上五六个时辰或者一天。也就是说,他只要能拖过两百招以上,再打两三百招也不会累得虚脱。 他要以耐力决胜负,于是由两百招而三百招,再由三百而四百而五百,一直打到红日东升,已近七百招,他也仅仅挨了那年轻人一剑,仅伤皮肉,挨了“一指叟”两指,也都是轻伤,而他也各扫中了对方两鞭。 那年轻人猛喘,叶伯庭显也力尽,就在这时,叶伯庭突出奇招,挺而走险,正面贴上,而凌鹤也施出了那巨书上的半招绝学。 “铿锵”两声,凌鹤中叶伯庭一掌,叶伯庭也戳了他一指,虽然似非正中,两人也当场吐了血,而那年轻人似乎势在必得,闪电似的一剑已近在三寸之内。 凌鹤负伤吐血,正在踉跄后退,这一剑是很难幸免的,但是,那一千零八十条创痕所换来的万千个瞬间保命或攻敌的经验,都大重要了,在几乎不可能的体能、运劲、换气及角度下布出一鞭。 眼见叶伯庭的腰上衣衫裂碎,腰上有一圈血痕,几乎栽倒,但仍然和那年轻人疾窜入林,而凌鹤左肩上又添了一道血槽。 “叶伯庭……叶伯庭……孩子呢?” “少主人……凌老弟……凌大哥……”眼见曲能直、姜子云和马芳芳自数十步外奔了过来,原来他们早就来了,只是不便露面而已。 “老弟……”曲能直看看他身上的伤,道:“决坐下来,我为你疗伤,谁要是相信叶伯庭的话,临死连裤子也穿不上。” “可是那孩子在他们手中。” “不要紧,我以为暂时他不会伤害孩子的。” 马芳芳焦的地道:“对‘一指叟’叶伯庭有这看法,是否大危险了?” 姜子云道:“马姑娘有所不知,他掳去孩子的目的,在于诱少主人上钩,作为香饵。此番他骗黄氏兄弟为他们打头阵,本以为四个绝世高手轮番上阵,必可得手,哪知仍然灰头土脸,所以今后,他们还要利用那孩子,他们目前害死孩子是不智的。” 凌鹤道:“姜老,刚才我该追下去的。” “少主人没有追去是对的。第一,你已受伤,流血不少,虽然那两拨人也受了伤,却也都不是重伤,万一他们四人在一起,或相距不远,你和其中二人交手,另外二人闻声赶到,以四对一的话……” “不错!”曲能直道:“凌老弟,这是可能的,那四个人根本不讲什么身分。” 四人返回客栈,凌鹤还要问姜子云有关叶伯庭身边那年轻人是谁这些事,姜子云道: “少主人身上有几处伤,而且一夜未眠,一切都待你睡足了之后再说。” 凌鹤呐呐而止,上了床又对马芳芳道:“马姑娘,我看你还是和西跨院中那女人一起住,比较方便些。” “好啊!我正有这意思,只是怕你不高兴罢了。好像自你见了她,一直是态度恶劣,这似乎有损君子形象啊!” “好!你炔去吧……” 马芳芳去了西跨院,姜子云深意地看了曲能直一眼,两人返回他们自己屋中,曲能直道:“似乎凌老弟已开始关心姜不幸姑娘了,他叫马姑娘和姜不幸一起,就有互相关照,甚至不放心姜姑娘一个人住在西跨院的意思。” 姜子云低声道:“八成,叶伯庭必然对他说什么来着,所以少主人才有了转变。本来他是十分厌恶不幸的。” 曲能直喟然道:“情之一字所以维持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饰乾坤,可能叶伯庭认为姜姑娘的孩子就是凌老弟的,而且昨夜当面对凌老弟说过……” 姜子云道:“果真如此,少主人为何坚称没有那回事儿?别人我不敢说,少主人心地光明,绝不会说谎的。” “这个我也弄不清,不过我也信任凌老弟,绝不是不负责任那种人……” 这工夫马芳芳正在和姜不幸低声交谈,马芳芳道:“姜姊姊,我的侄子叫小鹤,你的孩子也叫小鹤。” “我准备给孩子改名字。” “那又何必呢!姜姊姊,你认识凌大哥吗?” “不……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对他像是有成见呢?” “马小妹,不谈这个,你说今夜他去赴约,对方是谁呀?” “好险!姜姊姊,要不是凌大哥武功盖世,换了任何人,八成不能囫囵着回来的。”她说了一切。 姜不幸为之动容,道:“马小妹,你是说是他叫你来此和我同住的?” “是啊。他说我俩住在一起比较方便。” 姜不幸心道:“莫非我错怪了他?可是他为什么硬不承认孩子是他的呢?这对我是多么残酷的侮蔑!” “马小妹,睡吧!大家都累了……” 凌鹤醒来时,已是未正,姜子云已为他弄好了净面水。凌鹤道:“姜老,以后不要作这些事,我于心不安……” “少主人,也唯有如此,老奴心才能安。” 洗了脸,姜子云叫了饭在屋中边吃边谈,这工夫曲能直也来了。凌鹤道:“曲大侠用过饭没有?” “已经和马姑娘用过了,马姑娘吃过饭之后,说是要上街走走……” 姜子云道:“曲兄,你该跟她一起的。” “为什么?” “依我猜想,马姑娘可能是去找那孩子。” “到街上能找到孩子?” “那是个笨法子,大街小巷走走,听到孩子的啼哭声,以她和孩子相处之久,啼声入耳就可判定是不是被抢去的小鹤了,除非那孩子不在此镇上。” 曲能直和凌鹤同时一怔,道:“的确有此可能。” 曲能直道:“我去看看。” “待会我也去。”凌鹤待曲能直走后,道:“姜老,听你的口气,似乎知道叶伯庭身边的年轻人是谁?” “少主人,以你的聪明,且认为他似曾相识,应该可以猜得到。” “我猜不出这么一个其貌不扬,身手却十分了得的年轻高手来。” “少主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你往这个方向去猜,就有可能了!” 凌鹤灵机一动,呐呐道:“这怎么可能?他……他已重伤死亡……早就埋掉了……” “对了!少主人,想想看,叶伯庭不也是油飞灯干而亡,而且由你一手把他放入石棺之中,盖牢了棺盖后,耽了几个时辰才离去的吗?他为什么会活过来?” “叶伯庭会‘冬眠大法’?” “少主人,你要用‘冬眠大法’,比他们还高明,那就是巨书上的‘导引大法’中的一种心法。” “你是说叶伯庭把‘冬眠大法’传给了那年轻人?” “当然,因为他们是父子……” “什么?江涵是叶伯庭的儿子?”凌鹤大为惊异。 “除非是父子关系,谁敢信任另一个人,把‘冬眠’中的自己交由另一人作复活工作?”姜子云道:“天竺瑜伽的‘冬眠大法’,高明者能在棺内埋于深坑中一月之久,只以舌尖抵住上颚,使气道仅有一线相能,所以棺中所有的空气足够一月所需。但是,也必须做到下列几点:一是‘地应潮’(丹田发响),二是‘天应星’(如流星在眼前穿过),三是‘阴跷’发热,一股热流自大腿‘阳维’流下去。‘海底’发热,冲过闾尾,直达后脑。 ‘河东通,神仙一半功’,这自然和打通‘任、督’二脉相似,而且少主的‘任、督’二脉已通。但不同的是,不论生理与心理方面都达到近似绝对的静止状态。也只有如此,才仅需要几近乎无的空气和热量。除非如此,没有人能以棺中那点空气维持一月之需的。” “姜老,这是佛家心法,据说道家也有这种心法。” “是的,道家讲究由老而壮,由壮而丁,由丁而童,由童而婴,然后超脱进入另一个境界。和凡入的由婴而童,由童而丁,由丁而壮,由壮而老是相反的,因而才有所谓‘顺者为人,逆者为仙’的说法。” “不过道家的所谓‘采战”,‘栽接’(老干接新枝)及‘合藉双修,等等,总是落入旁门之中。” 凌鹤道:“姜老见闻极广,实在佩服。” “老奴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所以叶伯庭和江涵若非父子,以叶伯庭的奸诈多疑,怎敢把复活的重任交给别人?须知人在棺中只要超过半个时辰以上,出棺时就要小心地推宫活血,推错了宫,拿错了穴即无救,而埋得愈久,复活的手续就愈繁。像一个月出棺的瑜伽信徒,要在绝对无风的屋内,由三至五人同时进行复活工作,有的推宫,有的用温湿的面中轻擦全身,因为人类在此境界中,仅有生命潜力的律劲(非指心脏),其他一切都近似静止。” “姜老断定那年轻人就是已死的江涵?” “是的,他当时被你击伤,必然尚有一息生机而自闭,实行‘冬眠大法’。至于你不认识他,是因老奴深通易容术,教过叶伯庭,而叶自会传与其子了。所以在来路上,老奴看到马上的华服少年人,即怀疑是他,利用易容术想瞒过者奴,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在‘怒堡’中,不幸姑娘易容自称孔开屏,也是老奴为她弄的。因为黄氏兄弟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如她以本来面目出现,你根本不会和她同床,即使假凤虚凰也不屑吧……” “姜老,说了半天,孩子在他们手中,像手掌中的一只麻雀,掌一摊是活的,一握就是死的了!” “不错。但是,他们抢走孩子,是想击中你的要害,咱们打蛇也要打它的七寸。” “姜老有什么办法对付那老贼?” “他抢去小鹤,尚不知那不是你的骨肉,所以要提防他们卷土重来抢这个真的。他抢你的儿子,你也可以掳那老贼的儿子换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只赚不赔……” “姜老,这个构想虽好,问题是如何找到他们?” “老奴以为,他们父子必在此镇附近,甚至就在此镇之中。老奴有个办法,不知少主人以为如何?”他低声说了。 凌鹤想了一下,道:“他果然有那毛病,倒也不难,可以找个人去引他上钩。” “老奴以为可以找到这种人才……”姜子云道:“少主人,老奴以为你和不幸的误会应已冰释,该去看看她和孩子了。一个年轻女人,父母双亡,六亲无靠,甚至连她的丈夫都不认她,设身处地为她想想,老奴常常为他们母子流泪……” 凌鹤叹了口气,他不忘叶伯庭昨夜所说的话:小子,要不是你真的醉了,那就是玩过了想甩掉,赖皮不认账。老夫的眼睛又不瞎,在暗中监视,难道说一对男女在干那事儿,老夫也看不出来吗……。 姜子云望着凌鹤进入西跨院的背影,老眼中泪光流转地笑了。 柳青外出来回,凌鹤来到院中,屋中的姜不幸道:“是青哥回来了吗?” 直到内间门外,凌鹤才道:“不幸,是我……”人已走了进去。 姜不幸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冷冷地道:“你是有身分的人,到这儿来不是……” “不幸,也许我们之间有误会……” “我们之间会有什么误会呢?你是名满江湖的豪侠,我只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女人。” “不幸,这误会似乎发生在‘怒堡’中,最后一次同床之夜的酗酒上,我的记忆几乎是空白的。” “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吧?依我看,也许不是记忆力的问题,吃腻了鱼,再尝尝熊掌的滋味也不错呀!反正你现在是武林宠儿,只要勾勾指头,自有人投怀送抱!” “不幸,我并不是那种人!我如果是那种人,要找女人的确“去找啊!我认了,我宁愿儿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爹,也不稀罕朝秦暮楚那种男人!” “不幸,你听我说……” “出去,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听你说?” 今天他才看清姜不幸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他叹口气道:“古人说:求知已于朋友易,求知已于妻妾难,求知已于君臣则尤难。古语诚不我欺……” “我以为另外两句话,你更该记住,那就是‘玩人丧德,玩物丧志’!” “不幸,你太过分了吧?” “就算我过分好了,出去!” 在院门口的姜子云急得直搓手,本以为小两口一见面,说几句体已话几,一切都雨过天睛了,哪知两人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可怎么好? 凌鹤一头火,但要保持君子风度,不能和她一样地绝,只好往外走,道:“不幸,这可不能怪我无情,一切后果责任由你自负!” “放心,我不会赖上你的!” 凌鹤气唬唬地往外走,忽见孩子就放在门旁床头上,似乎刚醒,也许是被这两个不懂事的父母吵醒的吧!一双大眼很活,似乎很像他的母亲,但那挺鼻、大嘴,大而厚而且有轮的双耳,眼、眉及上额几乎每一部位都是他自己的翻版。 凌鹤看得呆了一下,孩子醒了就饿,饿了就啼哭,凌鹤抱走来,道:“小鹤,看到爹要笑……不要哭嘛!笑一个……快笑……” “把孩子拿过来,你别自我陶醉,孩子的爹不是你……”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小鹤是我的儿子,我一看就知道……”只闻“扑”地一声,自尿布中流出尿浆,溅了凌鹤一衣袖。 “活该!这是你自己找的。” “太好了!我第一次抱我的儿子,他就拉在我的身上,这件衣服就是穿破了,我也不会丢掉,要作永久的纪念。” “这孩子的父亲是个皮厚的野男人,你不怕戴绿帽子?” “你骂好哩!有子万事足。我觉得自己的儿子比那个小鹤可爱得多,而且并不是‘老婆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的心理作用。” 姜不幸去接孩子,凌鹤趁机抱住她,她道:“放开,正经点!我的脸皮可没有你的厚……” 姜子云乐得单腿跳着往东跨院移动,一面双手抱头,像个不正常的人一样傻笑着,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激动,只知道,对已死的凌翎及哥哥了性,也就是姜子奇,他都有所交代了。 镇上的“迎春阁”是唯一敞着门作这种皮肉生涯的勾栏院。当然,所谓“半掩门”自然也不在少数。 今天“迎春阁”大门贴了好几张红纸条子,每隔五六步就有一张,直到街口,上面这样写着:“本阁为服务顾客,新自天津杨柳青、湖南桃花江以及苏、杭各地精选数位清棺,环肥燕瘦,各具特色,各位旧雨新知,益兴乎来……” 的确,自从“迎春阁”贴出这海报之后,客人络绎不绝。好事者奔走相告,消息不胫而走。 第二天晚上,来了一个四十来岁,一脸雀斑,还跛了一足的客人,此人背了个褡裢,一看就知道是个生意人。 龟奴扯着嗓门一吆呼,老鸨子就迎了上来,客人道:“听说贵阁新来了几位清棺,可有此事?” 鸨母也有四十来岁,一身的竣罗绸缎,在灯光下金饰闪闪生光。道:“有,有!不过价码比较……” 客人冷冷一笑,道:“放心,在下虽是生意人,只要对了脾胃,可不在乎花钱,可不可以叫出来看看?” “当然,贵客,不过这几位姑娘开销大,身价高,所以贵客看过,不论有没有意思,依都要意思意思……” “这个不必叮嘱,爷们又不是第一次逛窑子!”为了表示言出必践,绝不打马虎眼,自褡裢中取出一个十两重的金元宝,“咚”地一声放在桌上。 鸨母见了这个,自然是见牙不见眼罗,立刻扯着破罗嗓子嚷着道:“孙二,叫‘小先生’们下来见客……” “是……”不一会,只见每个丫头扶着一位美女,莲步轻移,进入花厅,首先向鸨母一福,鸨母道:“见过这位……” “敝姓张……” “见过张爷……” 姑娘们一一向姓张的客人见礼,一共七位,其中有四个环肥型的。而这位仁兄,对环肥型的女人向有偏好,一只色眼在丰满的几个身上扫瞄不已,的确,其中有两个,在这客人的眼目中,堪称绝色。 鸨母挥挥手,姑娘们退出,鸨母道:“贵客看中了哪一个?” 张姓客人道:“穿紫色衣裙和鹅黄色的都成。”““贵客,依要点大蜡烛,还是打茶围?” 哪知姓张的道:“这两个姑娘真的是‘小先生’吗?” “侬哪能?‘迎春阁’可是大字号,怎么会以‘大先生’来冒充‘小先生’?” “拆那!阿拉是怕侬以‘尖先生’冒充‘小先生’的,依以为阿拉是洋盘?不知道已经开了苞的,还经常瞒着客人?”由于刚开过怀经常欺骗客人,冒充‘小先生’,在不大不小之间,所以才叫“尖先生’。 ‘大先生,是已经点过蜡烛,有了恩客的,‘小先生’自然是未破身的清信人了。” “依是老经验,听口音大概也是同乡,本阁信用保证,张爷,穿紫的‘小先生’叫丽红,穿鹅黄的叫玉燕,侬就选一位吧!” “就是那个丽红吧!” “依是点大蜡烛,还是……” “爷们没有闲情打茶围,当然是点大蜡烛,不过爷们讨厌那些穷规矩,一手钱一手货,多少钱你自管开出价码,阿拉带到客栈去,明天一早把她送回来。” “张爷,本阁有个规矩,‘大先生’可以‘出堂差’,‘小先生’不成……” “为什么不成?阿拉先付钱,难道还会拐跑了人不成?侬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个伙计到客栈去监视,明天一早把人带回来。” “贵客,迭格事体,本阁还没有过……” “阿拉就是第一个,非改变你们的规矩不可!壳子寡老,侬是答不答应?”立掌在八仙桌子角上一切,硬木桌子被切下一角。 鸨母为之色变,道:“好,好,就依依的意思,请先付了吧!点大蜡烛要二十两……” 姓张的自褡裢中取出另一个十两重的金元宝,道:“够不够?” “够哩!贵客,明天一早,务必把‘小先生’送回来哩!” 鸨母叫孙二召来丽红,由一位娘姨陪去。鸨母送到门口,真像煞有介事地,眼泪汪汪,形同嫁出亲生女儿一样,叮嘱再三,珍重道别。 待姓张的带着丽红和娘姨走过街角,鸨母道:“孙二,盯上迭格杀千刀的……” “是……” 姓张的早已订了大来客栈后院中的一个套房,这儿幽静,不受干扰,而且也不易被人发现。他带着二女进入套房外间,对娘姨道:“这儿不需要你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去另开个房间监视着,要不,你就回去,明天一早来带人。” 娘姨道:“张大爷,我到前面另开个房间……”出了套房,就见到了孙二。 姓张的闭上门,脱了外面的皮袍,道:“宝贝,把外衣宽一宽,既然来哩!你就是我的人了……”撩开内间的棉门帘一看,不由愣住。 内间一个陌生面孔的汉子,倚在床上,龇牙向他一笑,姓张的道:“你是什么人?” “客人哪!你呢?” “你管我是谁?这是我订的房间,滚!” “嘿嘿!这房间我早就订了,而且还在‘迎春阁’叫了一位红人。你难道不是‘迎春阁’的龟奴?” “你他妈的才是龟奴!你是滚不滚?” “我还以为你是‘迎春阁’的龟奴来送姑娘的呢!那你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倒像是在勾栏院中跑腿的!” 姓张的一字一字地道:“我看你真是活腻了!妈的,你要是知道少爷是谁,包你腿肚子抽筋。” “噢?来头那么大呀!说出来听听吧,是哪个大庙里的神啊?” 姓张的正要进去揍人,这当口扫他的兴哪会不火?但是,这工夫他陡然一惊,一双白玉似的酥手,搭在他的左后肩处,中指按在他的肩下“曲垣穴”上,拇指按在脊椎正中的“陶道穴”上。 姓张的“嘿嘿”笑道:“原来是个圈套。” 床上的人道:“应该说是张下了捕狐的网。” “凌鹤,咱们也不必再来片儿汤哩!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迎春阁’去找姑娘?”原来凌鹤也易了容。 “姜老当了大半辈子的驴经纪;还不知道牡口的脾气吗?他知道你有寡人之疾,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叶伯庭才会命令麦秀把麦俐送给你糟蹋。而且姜老还知道你特别偏爱丰满而美好的女人,所以不应说我们如何知道你会去‘迎春阁’找女人,应该说是我们安排好的局面,贴出海报,请你上钩的。江涵,孩子在哪里?” “原来想以我走马换将!” “怎么样?你以为还算公平吧?” 江涵道:“凌鹤,这是待客之道吗?这位红佰人还是点穴能手,小弟有幸知道她的来历吗?” “告诉你也无妨,听说过‘怒堡’中的‘八虎’吗?她是‘八虎’中的三号。” “这就是了,果然是个好搭档。” “如果你挑上了玉燕,她也会像现在一样,制住你的穴道。” “玉燕奠非也是‘八虎’中人?” “五号。” “这就是了,我是逃不掉的。凌鹤,好歹咱们过去也是朋友。” “住口!江涵,也只有叶伯庭才有你这种儿子,当然,也只有叶伯庭那种老子才会教出你这种阴诈狠毒的儿子来,叶伯庭既为我的仇人,你也是一丘之貉!” 江涵长叹一声,道:“凌鹤,其实我们父子也是为人作嫁,没吃到鱼弄了一身腥!” 凌鹤道:“你不必枉费心机,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的脖子上被姜不幸用软剑划了一条血线,立毙当场,居然又活了,这都是你的杰作。” 江涵道:“其实以你的造诣,来一次冬眠入蛰大法,更是轻而易举。那都是巨书上所载的。凌鹤,你要如何处置我?” 凌鹤冷冷一笑,道:“从哪里丢的,自哪里检回来。以你来换孩子如何?” “厉害!这一定是‘白煞’出的主意,对不?这非常公平,凌鹤,男的玉树临风,女的天香国色,播出的种子那还错得了?那孩子真讨人喜欢!” 凌鹤不想和他再罗嗦,正要点他穴道把他弄回去。 江涵道:“且慢,凌鹤,我以一个最大的秘密换取你高抬贵手,不废我的武功如何?” 凌鹤漠然道:“你这种人没有武功,天下就会太平。” “如你废了我的武功,你的孩子……” “如果孩子被伤及一根毫毛,我就让你像梁不凡一样,放心!‘续命郎中’对于阉人,比退隐的太监柳公公还要高明,到那时候,那些环肥型的所谓美女,再也不会缠你了。” “凌鹤,如你敢废我的武功,家父就敢弄死孩子。” “假如在交换人质时,你敢说出武功被废之事,你就要面对绝子断孙,变成一个永不能享闺房居室之乐的人了。” 江涵软了下来,道:“凌鹤,你们凌家世传仁侠之风,你是知道,废了武功,生不如死,何况,我还有个极大的秘密,这秘密对你太重要了!” “什么秘密?” “自然与你的杀父血仇有关了。” 这秘密果然能打动凌鹤的心。但他道:“要说就快说,我不会再让你吊胃口了!” “家父并不是你的杀父仇人,而是麦老大。” “有什么具体证明?” “因为麦老大未死,他活得比谁都好……” 这一点凌鹤又不能不信,至少麦老大未死是可信的,那次返回麦家堡废墟,站在水榭边的人,应该就是麦老大麦遇春。人未死却装死,必有其重大原因。 凌鹤还是点了江涵的穴道,只是并未废他的武功——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四章 歹人狼狈又为奸 忍教骨肉两分散 江涵被擒,“白煞”姜子云真有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曲能直道:“这小子太诈,只有先废了他的武功才放心!” 凌鹤表示了投鼠忌器的意思。姜子云语重心长地道:“少主人,曲兄说的没有错,有所谓:耻之一字所以治君子,痛之一字所以治小人。这一对父子太阴太狠,一旦纵虎归山,必然不择手段,疯狂地报复。老奴也主张废了他,如果交换人质时,对方要求江涵说话,而他说出被废之事,致使叶伯庭一怒杀死婴儿,以阉割江涵为威胁,应能产生赫阻力量。” 凌鹤道:“两位研究一下,如何交接才不致上当,我到西跨院去看看……” 一听他要去姜不幸那儿,姜子云就打心里高兴,道:“少主人是该把此事对不幸和马姑娘说一下,免得她们操心。这交换人质之事,老奴这就和曲兄商量。” 凌鹤也是一时高兴而疏忽了,未进院门就吃呼着道:“阿幸……阿幸……我要报告你一个好消息……” 进入屋中,居然未注意马芳芳也在,他激动地握着姜不幸的手,道:“阿幸,我生擒了小江,马上就可以交换孩子了……” “啊!那太好了,江涵泥?”姜不幸挣开被握的手,回身道:“芳芳妹,我们去看看这恶贼……”哪知马芳芳已经悄悄出屋而去。以前她和姜不幸未相遇或不交谈时,她总以为自已在他心中占了一席之地,哪知这基础太脆弱,姜不幸与他一和好,立被击毁,那种自在和充实感消失无踪。 一般来说,女人对于被肯定与否定之观察十分敏锐,有时把这种否定和肯定视为第二生命。 “看你!芳芳在这儿,你也不打招呼,一点礼貌都没有。” “阿幸,这不是故意的,当我面对你时,就心无旁惊。这也许就是所谓见木不见林吧?”他走近床边,弯腰打量小鹤,然后使他的面颊和孩子萍果似的小脸颊贴了一下。 “凌鹤,假如被抢去的是你自己的孩子,而不是马家那一个,在你的感受上会不会不一样?” “阿幸,你以为我不关心那孩子?” “我没有那么说,只是当你知道自己孩子在身边,被劫去的是别人的骨肉时……” 凌鹤想了好一会,正色道:“阿幸,我不便欺骗你,别人的孩子和自己的骨肉总是有点不一样。如果被劫的是这个小鹤,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两人四目相接,情不自禁地有一阵子密不通风的紧拥,这也是自“怒堡”毁败星散之后第一次亲热,也是最真实的一次。 稍后,姜不幸抱着孩子和凌鹤来到东跨院时,仍未见到芳芳,姜不幸道:“叔叔,没有看到芳芳姑娘?” “没有啊!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哎呀!糟了,八成马芳芳丢了孩子心情本就不好,加之刚才……” 姜子云道:“刚才怎么哩?是不是少主人冷落了马姑娘?”果然不愧为过来人,一猜就中。 凌鹤道:“我出去找找看,谅她不会走得太远。” “不,凌大侠,还是由小女子去吧!”这姑娘正是“八虎”之一的中的“环肥”美人,巧扮窑姊,由于她比其余经过挑选出来的窑姊更动人,竟被江涵选上了。 其实她正是八大家之一云梦山庄庄主柳慕尘之妹柳闻惊。凌鹤道:“柳姑娘,那就偏劳你,你由南往西,不出五里,我由北往东,两个里辰以后,不论能否找到,都要回来。” “是的,凌大侠。” 马芳芳自后面走出,并没目标,只是由于心情恶劣,越想越没有意思,不知走出多远,直到来至郊外,才知走出很远。四野苍茫,到哪里去呢?在“怒堡”中被极窍,变成怨女,一旦脱困,又和凌鹤在一起,颇有枯木逢春的无限生机。但是现在,她以为自己只是作了个短暂的梦。 远处影影绰绰来了一个人,目前芳芳无暇顾及除了她自己和孩子以外的人和事,直到这人来到她的面前站住,两人脸上都有泪痕,天冷,脸上的泪痕都使皮肤皱裂了,尤其是这个老妇人。 “大娘,你为什么挡住了我的去路?” “因为在这年终岁尾,腊鼓频催的时刻,谁会和我一样失魂落魄地找寻自己的亲人?而你似乎也有烦恼。” “大娘找什么亲人?” “我的孩……孩子……”说着又淌下泪来,同病相怜者的泪水有感染力量,芳芳也忍不住流泪,就像打呵欠一样那么容易被感染。 “啊……大娘在找你的孩子……怎么这么巧……晚辈也在找我的孩子……” “噢!姑娘也在寻找你的孩子?”这妇人既惊奇又有点兴奋。是不是脸上有雀斑或青春痘的人比较容易和有同样小疵的人相处呢?老妇人道:“姑娘可真不像生过孩子的样子。” “大娘,那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哥哥的,正因为不是我自己的孩子,给人家弄丢了才更伤心……” “的确,姑娘的芳名是……” “我叫马芳芳。” “听口音姑娘不是本地人……” “我来自西北,不知大娘的亲人多大了?” “他是我的儿子,二十来岁,我这儿子不大成器,跟他爹爹学坏了。可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呀!” “大娘贵姓?” “我姓江。姑娘来自西北,西北大豪马如飞是姑娘的什么人?” “大娘,您也知道家父之名?” “西北马家为武林八大家之一,谁不知道?姑娘的孩子是如何丢的?孩子多大了?” “才一岁,被人抢去的,那是一个大坏蛋,他名叫江涵……唉,大娘也姓江是不?真巧2” 妇人的目光一疑,呐呐道:“这只是巧合罢了!这世上姓江的很多,姓马的也不少。姑娘,那个姓江的大坏蛋把孩子弄到何处去了?” “大娘,我知道就好了,就是不知道才出来找呀!” 妇人叹了口气,道:“那坏蛋真狠心,抢走一个一岁大小的婴儿干什么?” 芳芳甩甩头道:“不过,那坏蛋已被生擒了……” 妇人的目光又是一疑,说不出那目光是激动抑是悲伤,道:“太好了,那太好了,可千万别被他跑了呀!” “他跑不了的,那儿有好几个高手,本来曾考虑废了他的武功,但……” “废了没有?” “没有,主要是投鼠忌器吧!”芳芳摊摊手道:“我谈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应该尽快去找我的孩子才对……”说完就自妇人身旁走过。 妇人眼睛疾转,突然伸手向芳芳背上抓去。 手到擒来的事,居然落了空,妇人似未想到西北马家的武功底子再加上“怒堡”黄氏兄弟的武功,岂是等闲? 虽然芳芳避过一抓,妇人的指尖已划破了她的背后衣衫,芳芳猛吃一惊,转过身来,怒视着这妇人道:“你这是干什么?” 妇人一击未成,十分后悔。事实上她对芳芳也无恶意,只怕自己提出的两全其美建议会被拒绝,不如城下之盟来得直接了当。 “马姑娘,不要怪我,我也无意伤你……只是想儿子想疯了……” “你想自己的儿子与我何干?我又没有抢你的儿子。” “马姑娘,你当然不会抢我的儿子,却能救我的儿子。” “我……我能救你的儿子?你的儿子到底是谁?” “江涵!” 马芳芳心头一震,退了一步道:“原来你刚才想擒住我,交换你的儿子。” “不,不!我虽然想救我的儿子,却是用互惠的方法。” “不可能的!世上没有互惠的方法能救我的孩子……” “有,马姑娘,因为我就是叶伯庭的下堂妻,我虽然早就离开了那老杂碎,却常和儿子来往。而我也知委不幸姑娘的孩子在那老杂碎手中,凌鹤和姜、曲二人定计,诱江涵上钩,就是为了想换回那孩子的……” 芳芳大为惊喜,呐呐道:“大娘的所谓互惠办法是什么?” “交换孩子.我把那孩子偷出来还给你,也请你把江涵弄出来或放掉他。” 芳芳道:“‘大娘可知江涵害过凌鹤数次,他们的仇恨极深?” “马姑娘,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江涵行为不端,我绝不袒护他,但若留在我的身边,我能使他改过向善的。” “我要是偷偷放了他,我就是武林罪人了,再说江涵坏透了,恐怕是本性难移,再说万一我放了他,而大娘你……” “马姑娘,信人者,人未必尽诚,已则独诚矣;疑人者,人未必皆诈,已则先诈矣!” 妇人道:“‘信’字很重要,信人就是肯定别人,就连天上的神抵都需要凡夫俗子的肯定。 信者即得救,不信就要到地狱去……” 芳芳不知道妇人的理论是否正确,乍听起来却十分顺耳。凌鹤否定了她,她立刻就感觉四周一片晦暗,了无生趣,因而对这妇人多少有点好感了,道:“叶大娘,我想听听你的互惠办法细节。” “别叫我叶大娘,我不屑冠他的姓,就叫我江杏好了。马姑娘,在路上谈话不便,咱们找个地方详谈……” 第二天一大早,马芳芳居然自动口来了,大家都很高兴,柳闻惊道:“马姑娘,昨夜我和凌大侠找遍了本镇,你是在什么地方?” 芳芳似不愿多说,姜不幸道:“算了!柳姊姊,芳妹回来就好了,快去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天……” 芳芳不吃饭,却躺在姜不幸的对面床上。这工夫姜子云私下对曲能直道:“老曲,芳芳姑娘不对劲呀!” 曲能直道:“姑娘家的心事难测。” “八成是占酸吃醋,可是,她不该和不幸比呀!” “老姜,男女间的事,就不能这么比。不过,我们要好好开导她。今天晚上交换人质,咱们要养精蓄锐,我要睡个回笼觉。” 马芳芳内心很矛盾,她哪能睡得着,躺在床上,面向墙壁,却睁着眼想心事。姜不幸把刚醒的小鹤抱走,怕扰了芳芳的清梦。 大约午时头,西跨院中很静。天冷,大概凌鹤和姜不幸在凌鹤的屋中围炉谈天吧?芳芳坐了起来,不久来到东跨院中。 的确,凌鹤和姜不幸在他的屋中交谈,而且一边逗着孩子玩,这情景就像未碰上委不幸时,她和凌鹤的情况差不多。那时候,隐隐的以为自己真是小鹤的母亲,而凌鹤则是孩子的父亲。以孩子作媒介,微妙的心情使她以为她就是他的妻子。 这一切似乎都因姜不幸的出现而被否定了。她经过姜、曲二人的屋子,发现他们在睡觉。柳闻惊在她自己的门外洗衣衫。 囚禁江涵的屋子,虽然加了锁,却挡不住练武之人。一扭就开,这是因为除了用饭或方便,江涵都被点了穴道。 本来芳芳兴这念头是有罪恶感的,现在却好得多了,尤其是凌鹤和姜不幸的笑语声,更亢奋了她的决心,她一定要弄回孩子,因为凌鹤本来是喜欢小鹤的。她弄开了门,江涵虽不能动,却不由大吃一惊,他似有自知之明,除了他的父母,任何人来此,都是来杀他而不是来救他的。 但是不久,却大出意料,马芳芳扶起他出屋,又把门带上,把锁挂在搭扣上,自后门走了。 午时正,她们准时在镇西六里外的破旧倒地的三官庙中交接,江杏稍早一步到达。马芳芳在门外听到孩子的啼声,一种天赋的母性使她狂奔人内,放下江涵,就奔向江杏,道: “大娘,你真守信。” 江杏道:“马姑娘,彼此彼此。”交出孩子,就掠到江涵身边,稍稍看了一下,就解了他的穴道。 “娘……”江涵抱住了江杏,道:“要不是娘……孩儿这奇耻大辱是永无复仇之日了……” “孩子,不是娘责备你,你的行为太不像话了!今后跟着我,一定能改变你,使你学好……” 江涵一跃而起,忽然扑向芳芳,芳芳正要离去,急忙一闪,道:“大娘,您不会食言吧?” 江杏道:“马姑娘,你尽管走,我不是出尔反尔那种人……” 但江涵一拦,道:“娘,我不同意放人,凌鹤这小子把我整得很惨,我要利用这女人和孩子整整他。” 江杏道:“据娘所知,一直是你们父子在整凌鹤,凌鹤何曾整过你们?快闪开!别陷娘于不义……” “娘,你就没有爹那么干脆,老是婆婆妈妈地,这正是我不愿和你在一起的原因。” 江杏道:“孩子,叶伯庭那老贼把你教坏了。你听娘的没错,只有在娘身边,你的行为才会中规中矩……” 这工夫马芳芳已出了庙门,她知道,江涵的武功不在他母亲之下,万一江涵翻了睑,硬要抢回孩子,他的母亲虽有意拦阻,怕也心余力继。况且江涵极邪,万一落入他手,也可能失身。 马芳芳一念及此,立刻加快速度,希望尽快离开这儿,但目标却不是凌鹤等人所居留的客栈,她绝不再回去遭受冷落了。 但是,才一个起落,突见人影在顶上一闪,手中一轻,婴儿已不见了,芳芳大惊,回头望去,一条人影似乎抱着婴儿又掠回破庙之内了。 芳芳怒叱声中,疾掠而回,她随之看出,此人不是江涵,也不是他母亲。她掠回庙内,这才看出是“一指叟”叶伯庭。这工夫叶伯庭和江涵相视大笑,叶伯庭道:“涵儿,知子莫若父,爹知道你要什么,是这个孩子和这个妞儿对不对?咱爷们专计算别人,岂能被别人所计算!” “爹!”江涵拍拍叶伯庭的肩胛,竖起大拇指道:“还是你疼孩儿,和娘在一起真没有意思。”就像对臭味相投的哥们说话一样。 父子二人邪气地大笑,江杏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快把孩子还给人家马姑娘!” 江涵道:“娘,您如果还希望我承认您是我的母亲,就要跟爹多学习学习,娘,非但孩子不能还给他们,这个妞我也有兴趣……”说着,走向芳芳。 江杏急了,扑向叶伯庭去抢孩子,叶伯庭道:“涵儿,接着……”居然把婴儿丢给三丈外的江涵。 而江涵去接,芳芳自也去抢,她虽名列“怒堡”中的“八虎”之一,比之江涵可就差一大截了。江涵目前已得叶伯庭的武学十分之八以上了。江涵快一步接住,只用一只手自背后再丢给叶伯庭。 结果芳芳扑空,那边江杏也扑了空。叶伯庭只有一根指头,但还有手掌,接得十分稳。 江杏切齿道:“畜牲,都是没有人性的畜牲……” 这工夫叶伯庭撩起左腿,右掌托着孩子,自左腿下丢了出去,孩子赫得尖嘶,芳芳也在尖嘶,伴着叶家父子的狂笑,形成了人间至惨的景况和画面。 就这样像玩球一样把婴儿丢来丢去。江杏和芳芳,左冲右突,不断地扑空,也不断地嘶呼咒骂。 叶氏父子为什么如此狠毒?自然有原因,他们不能赚到凌鹤,也不好受。而想要生擒凌鹤,把孩子弄到手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哪知父子二人不顾孩子是否会被赫坏,芳芳是否会被急坏,还在不停地变着花样丢来丢去。江杏嘶吼着道:“你们不会有好报应的,你们太残忍了……” 但就在这时,一条人影自破庙殿中掠出,从中接住了婴儿。这突变使叶氏父子一惊,这工夫怪客足一沾地就想再掠回殿中,自后窗溜走。 这一手被叶氏父子猜到,所以这人则掠出没有窗及窗框的后窗之外,叶氏父子迎头拦住,而此人竟是“怒堡”堡主黄世海。 江涵冷笑道:“黄世海,你这是干啥?” 黄世海道:“孩子是我的,就此收回。” 江涵狞笑道:“你他娘的有没有尿包尿照照?今生今世你还能有孩子?可真是韭菜爆锅……混葱啊!” 黄世海的面孔扭曲,一双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道:“当然是我的,因为当初是我们兄弟二人选的种子,把凌鹤及孔开屏揍在一起生的……” 叶伯庭道:“那也不是你的。黄世海,乖乖地把孩子丢过来是人的造化。” “如果黄某不呢?又能把我们如何?”既称“我们”,现场上自是不仅他一个人,果然黄宗海也自一棵大树上掠了下来。 “停止呼吸!”叶伯庭说这四字,有如嚼着脆生生的冰块。 “少卖狂!”黄宗海阴笑道:“别吹!你那两套给我提鞋,我也嫌你的指头粗……” “刷刷刷”两声,树上又掠下六人,竟是“七龙”之二及“十二豹”之四,“怒堡”垮了,像内、外总管及护院已作鸟兽散,几个一流护院,几乎都和“八虎”配了对儿。 “哈哈……”叶氏父子相视大笑,然后作势欲抢。而江杏已走近芳芳,低声道:“待会有机会咱们也要抢,我会掩护你。” “真谢谢您!大娘……” “谢我干什么?你不怪我已经很厚道了。这一对父子真不是东西,这黄氏兄弟也是杂碎……” 黄宗海沉声道:“叶伯庭,你们一抢,家兄就捏死这个小家伙,咱们谁也得不到。” “嘿……”叶伯庭阴笑道:“在你们兄弟心目中,这是个活宝,举世无匹。我就是强迫你捏死他,你也不舍得。老实说,说让你们找遍武林,也找不到这么理想的一对凤凰,这是个凤凰蛋,知道吗?” 黄宗海一挥手,道:“大哥,这对父子是吃红肉拉白屎的狼,和他们说好的没有用,你先走,让我们拦截他们……” 黄宗海无法脱身,就被叶氏父子缠住,加一二“龙”和四“豹”也好不了多少,况且黄老大像抱着一个软皮鸡蛋,一只手迎敌,实力减少,极为不利。 江杏和芳芳在一边干焦急,帮谁都无用,也就是说谁胜了都不会把孩子还给她们,芳芳搓着手道:“大娘,我们怎么办?” 江杏道:“唯一的希望是两败俱伤,更不布望他被杀死……” “大娘,我知道您的心情,可是我怎么办啊……”芳芳淌着泪,丢了孩子和受凌鹤的冷落,双重的打击,实在难以负荷。 “芳芳,不要灰心,不论是谁抢到孩子都一样。你听到他们的口风了吧?谁也不会弄死这孩子,咱们总有机会。” 如果黄世海左臂中没有一个婴儿,以他们兄弟二人的身手,再加二“龙”四“豹”,虽然未必能稳胜,立于不败之地应无问题,只可惜既怕碰到,又怕被人击中,而孩子又猛哭叫,哭得他六神无主。 这么一来,实力大打折扣。双方才折腾了五十来招,黄宗海竟然中了江涵一指,踉跄后退中,江涵扣住了他的脉门,大喝一声“住手”! 打斗立刻停止,江涵龇着牙道:“黄世海,把孩子交给家父。” 芳芳大声道:“黄世海,不要给他,孩子是我的。” 黄世海看看芳芳道:“这孩子是凌鹤和姜不幸所生的,在当时,我只知道她叫孔开屏,我相信还有一个,因为‘续命郎中’当时曾说过,那是双胞胎。” “不,这孩子是家兄的,另一个才是凌鹤和姜不幸生的,而且那是‘续命郎中’曲能直骗你,根本不是双胞胎,只生了一个。” 叶氏父子和黄氏兄弟同时一怔。尤其是黄氏兄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得到一个凤凰蛋,未想到是假的。但看看这孩子,又十分俊美可爱,就以为芳芳说谎。 黄宗海冷笑道:“你少在这儿吃胡秸拉席子……胡编一通。你哥哥的孩子交给你干啥?” 芳芳刚刚是脱口而出,她虽不满凌鹤,也恨姜不幸,毕竟人家定情在先,恨他们是没有道理的。所以就不说话了。 叶氏父子和黄氏兄弟都是老油子,不由疑心大起。但江涵抢这孩子时,当时正好姜不幸在车内喂奶,所以江涵道:“爹,别听她胡扯!我当时抢这孩子,是自姜不幸怀中夺走的。 如果是马如飞的孩子,怎么会由姜不幸喂奶?” 江杏看看芳芳,已猜出一点端倪。女人毕竟心细,想到芳芳是大姑娘哪来的奶水。既无奶水自然要找别人代喂了,只是江杏想不通,一个大姑娘把侄子留在身边干啥? “爹,我以为这孩子也可能不是凌鹤和姜不幸的孩子。”江涵反应快,鬼心眼特别多。 “怎么又改变了?” “因为马芳芳先是否认是凌、姜二人的孩子,继而又不说话了。这证明她当时未加考虑,脱口而出。还有,如果是凌、姜二人的孩子,他们二人会不出来找寻?” 叶伯庭道:“这话虽有理,可是这孩子又是谁的?” 江涵道:“爹,我想起来了,马家有一家很大的骡马店被仇人放火烧了。据说马家的媳妇正好在店中而被烧死,这孩子大概命大未死,而被马芳芳救了。况且,这孩子虽然俊美,但他的五官无一处像凌鹤和姜不幸!” 此言一出,黄世海仔细打量婴儿,果然不像凌鹤和孔开屏。他们兄弟要的是凤凰蛋,就真是孔雀蛋都不成,更不要说是鸡蛋和鸭蛋。 “这样吧!”叶伯庭眼球一转,道:“黄堡主,好歹叶某也在贵堡作过客,这档子事儿好商量。你们贤昆仲要的是孩子,而我们父子要的却是大人。如果我们合作,各取所需,互不抵触,岂不是皆大欢喜?” 黄世海道:“愿闻其详!” 叶伯庭道:“这是不是凌鹤和姜不幸的孩子,目前也只是猜测,但要证明此事不难……” 江杏厉声道:“老贼,你就不能积点阴德吗?这么做损人而不利已呀!” “老虔婆,你再聒噪,我就拿下你。”叶伯庭道:“此刻凌鹤那边如果还有个孩子,也必定未提高警觉,把全部实力放在外出找寻马芳芳及婴儿方面,那么咱们来个乘虚而入,是否另外还有孩子?不就立刻可以证明了吗?” 黄氏兄弟以为这办法可行,因为对方要的不是孩子。而叶伯庭又道:“为了使贤昆仲信赖叶某,马芳芳可以制住,由今弟和犬子看管,孩子也暂交令弟,由叶某和黄堡主及你的部下到凌鹤的住处去。” 巧的是,这边的人只有姜不幸和柳闻惊在家照料孩子,姜子云、曲能直和凌鹤三人外出找人未返,而云梦山庄庄主柳慕尘之子柳青,自感不便,不告而别。 叶、典等人到达,暗中一看,果然还有一婴,叶伯庭道:“黄大侠,怎么样?没有猜错吧?” “是的,叶大使,不过,应该还有一个婴儿才对。” “没有哩!马芳芳身边那个是马家的,这个才是在贵堡中留的种子。” “不,当孔开屏在本堡中怀孕,经‘续命郎中’曲能直试脉,证明为双胞胎,曲老贼是名医,应该不会弄错的。” 叶伯庭道:“黄大侠,要弄清此事不难,咱们就动手吧!一会凌鹤等人回来了就很麻烦……” 二人出现在卧室门口,姜不幸和柳闻莺二女不由猛吃一惊。尽管二女知道,绝对讨不了好去,仍然撤剑在手。叶伯庭阴笑道:“姜姑娘,你先另紧张,你和凌鹤的事是黄堡主撮合的,不可忘本,而黄堡主只想要孩子,把孩子给他,你们今后还能再生对不对?” “做梦!”姜不幸厉声道,“拆散人家的骨肉,你们还算人吗?” 黄世海道:“姜不幸,由能直说你生的是双胞胎,另一个婴儿呢?” “孩子只有一个,听他胡说八道!” 叶伯庭道:“黄大侠,动手吧!此地不宜久留。”两人往上扑,根本不亮兵刃,因怕弄出金铁交呜之声。柳闻莺对付黄世海,未过十五招就被点了穴道。姜不幸拼命维护孩子,然而,她也不是叶伯庭的敌手,不出二十招,剑被击落,背上中了一掌。 黄世海趁机抢到了孩子。姜不幸悲嘶着道:“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你们这些魔鬼!” 黄世海道:“叶大侠,快走!” 叶伯庭道:“如能把姜不幸带走,更有把握把凌鹤引去而一鼓成擒……”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惨嗥声,黄世海的部下在外大呼,道:“姓凌的回来了……” 叶、黄二人互视一眼,此刻孩子既已得手,不走何待,二人立刻自后窗走了。直到二人出去半里之遥,黄世海才以暗号叫部下撤退。 二“龙”及四“豹”已被伤了三个,那是因为凌鹤负责往东方去找,没有下落,总感心神不宁,实在放心不下,立刻赶回。老远就看到屋上有人影晃动,知道不妙,继而发现是二“龙”及四“豹”,即猜到黄氏兄弟必然来了.而黄氏兄弟来此的动机是什么?不问可知。 二“龙”及四“豹”拦截,凌鹤未出五六招就伤了三个,对方撤退,凌鹤不追,进屋一看,道:“阿幸,是怎么回事?” “快……凌鹤……叶伯庭和黄世海把小鹤抢走了……” 凌鹤心头大震,并非说在他的心日中孩子比阿幸重要,实在是因为孩子是阿幸的第二生命。他回头向床上望去,孩子已不见,桌上却留了一张笺,写道:“凌鹤,如想要两个孩子和马芳芳,明天等候消息,老夫将会约你至一僻静所在,印记一下你我之所学,届时只许你一人前来,违则撕票。目前你不必找寻,你是找不到的。” 凌鹤一拉姜不幸,道:“阿幸,快走……”二人先由此向南,追出六七里再折向西,却是一无所获,他们找了几乎一夜才返,这工夫姜子云、出能直和柳闻莺在家急得团团转,因为他们看到了叶伯庭留下的信笺。 姜不幸在悲哀、焦虑,近似半虚脱状态。凌鹤和姜子云怎么劝也不成,曲能直道:“姜姑娘请放心,黄世海抢去孩子,他会像宝贝似的照料着,甚至比在这儿更加受到细心的照顾。” “对,对!”姜子云道:“不幸,你一定要冷静沉着,哭泣、悲伤是办不了事的,现在我们应该研究一下,明天是去不去。” “为什么不去?”凌鹤毅然回答。 “凌大侠,叶伯庭的为人你还没摸清吗?他明知非你的敌手,却要你独自赴约,却未说明他是否单刀赴会,这不是很明显吗?除了他个人之外,还有他的儿子江涵,甚至还有黄氏兄弟。凌老弟,你可能还要面对更多的高手,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凌鹤一字一字地道:“就算千军万马,我还是要去。” “这样吧!”曲能直道:“赴约时你一个人去,我们暗暗跟着,相信不会被对方看到……” “曲大侠,任何人暗暗跟在后面,一旦把事弄糟,他可要负这责任!” “少主人,这又何必?”姜子云喟然道:“叶伯庭的为人,老奴最清楚,信任他,那是和自己过不去的。你是我们这边的灵魂人物,如你中了他们的诡计,不幸怎么办?白道这边也等于失去一位舵手,那真不堪设想了!” 姜不幸忽然抹去了泪水,道:“凌鹤,你可以阻止任何人前去,但不能阻止我去!” 凌鹤冷冷地道:“阿幸,你去反而是累赘,你也不能去。” “除非你杀死我!”姜不幸表现了她刚毅的一面。 “阿幸,我不要你去,也是为了咱们的孩子呀!” “在你的心目中,孩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些!” “不,凌鹤,你必须弄清楚,是孩子比我重要……”悲呼着扑入凌鹤怀中,姜子云噙着泪,示意叫大家都出去,只留他们二人在此。 叶、曲、柳三人出屋,在厢房中柳闻莺道:“马姑娘出走被俘,大概说出了那孩子不是凌大侠和姜姑娘的,所以叶、黄二人才来抢这一个。” 姜子云微微摇头道:“很明显的,是芳芳姑娘外出找孩子,而遇上叶伯庭和黄氏兄弟,可能他们想出了以孩子交换江涵之法……” “对,大概如此。”曲能直道:“江涵被制住数处穴道,不可能自解穴道而适,必有内贼,但芳芳却未想到叶、黄等人,都不是守信之辈。” 柳闻莺道:“两位前辈有没有什么妙计,可使凌大侠今日之约有惊无险,且能救回孩子?”此刻天快亮了。 姜子云直摇头,道:“如少主人坚持b已前去,任何人也不能暗暗跟着,我敢说非但有惊有险,孩子也绝对弄不回来。” 此刻凌鹤和姜不幸也在谈谁放了江涵之事,凌鹤猜的和姜、曲二人相似,姜不幸遭: “也可能是叔叔。” “阿幸,你怎么会这么想?姜大侠早已改邪归正了。” “因为他和叶伯庭过去甚近,而且都曾出尔反尔过……” “不,阿幸,千万不可再猜忌姜大侠了,他昔年本来很正,因令堂之嫁了性大师即‘黑煞’而变邪,但一个人本性不善和一个受打击而行为偏激的人不同。记得在破窑中,叶伯庭就比姜大侠狠毒,而且姜子云以前还冒充了性大师,为我解围,况且,他还冒险把梁不凡自‘怒堡’救出,送到梁士君夫妇手中,凡此种种,都是叶伯庭所作不到的……”——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五章 只身赴穴为救子 伤害红颜实无意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童找到了凌鹤,道:“你就是凌鹤吗?” “不错,小弟找我何事?” 男童道:“这儿有一封信,是一个只有一根手指头的老人叫我交给你的。” 凌鹤接过信;道:“那个只有一指的人呢?” “他把信交给我就走了,还给了我一两银子……” 凌鹤知道,迫不上,但曲、姜、柳三人立刻追出,信上大意是这样的,由于此刻已是早上,对方要他今夜亥时正,一个人到此镇正南一棵老槐树旁,届时会另指示他应去的方向。 “阿幸,你不能去,如果你去,我就会玩命。”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很简单吗?如你未去,不论我如何危险,总会设法回来。如你也去了,一旦危急,我们都会有死在一起,了无遗憾的想法对不?” 她似乎终于想通了这一点,含泪道:“凌鹤,我听你的,在我的心目中,也是你比孩子重要,但我绝不希望我在你的心目中比孩子重要……” “阿幸,你不是很霸道也很矛盾吗?我不能没有你,你也不能没有我,为救孩子,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的。” 亥正,凌鹤出发了。他首先来到镇南一棵约两围粗的老槐树旁,略一打量,就发现树干上一恨枯枝插着一张纸条,深入树干两寸有余,这手劲是深厚而巧妙的,拔下枯枝,纸条上写着:“镇西五里有一破庙,请以全速赶去。” 所谓“全速赶去”,其用意必然是使别人无法跟踪他,凌鹤当然照办,他并非不知道危险,只是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已。 三五里路不久即达,他刚到这倒坛的三官庙门外,叶伯庭就走了出来,道:“凌鹤,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孩子和马芳芳呢?” “放心!他们都很好。咱们的事一旦解决了,孩子和马姑娘都还给你。” “我们的事如何解决?” “你如能战败我们父子,一切都会十分顺利。” “马姑娘和孩子在什么地方?” “在我们决战之处,距此不足两里路,如你不去自当别论。” “江涵是马姑娘放掉的,以便换她的孩子,但结果上了当是不是?” “当然不是,她似乎有把握看到你击败我们父子。” “这就是你们的最终目的?” “当然,你如败了,要把巨书上所有的都吐出来,反之,孩子就免谈了!” “带路吧!叶伯庭,事到如今,我仍要以数言相劝,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洁;智计机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尤高。你在人生途程中已过了大半,难道还看不透这一点吗?” “走吧!凌鹤,自我的十根指头变成一根时,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这几是一处绝崖,下临百丈绝壁,两崖上的地形,又呈草状突出。这是十分险恶的决斗之处,由突出的部位要回到安全地带,必须经过一个极窄的瓶颈地带。 “就是这儿?” “不错,这儿就是决定我们命运之处。” “人质呢?” “有了结果之后,他们就会出现……”现在江涵已到,另外还有黄氏兄弟、二“龙”和四“豹”。凌鹤心头一沉,就是这十个人,相信当今武林老一辈的奇人异士也未必能接得下。 除了叶伯庭;都撒出了兵刃,他们似乎知道,即使稳赢,也要付出很高的代价。江涵道:“凌鹤,你不该来的,却又料定你必会来。当初我如果知道那孩子是马家的,我就不会浪费时间” 凌鹤什么都不想说,撤出了极少用的龙头鳞尾鞭,乌光电闪,有如龙腾蛇翻,瞬间攻出七鞭。 他知道妥协没有用,对付这些邪魔外道,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使他们赤手抓刺猖一一掌血。另外三鞭,掷飞了二“龙”两件兵刃,其中一人也在一阵腿浪中,嘶嗥着落下绝崖。 但二黄的剑瓦已延伸至他的鞭墙之内,叶伯庭父子的指劲和剑气也逐渐逼近……有时在闪腾跃中,身子已在绝崖之外了。 武林中人可能还没有人经过这种绝地加上实力悬殊的搏杀,甚至连想都未曾想过,龙头麟尾鞭在吼啸中又卷下二人,那是四“豹”之二,惨嗥声随下落而减低。 血红的眸子瞪着血红的眸子,咧嘴龄牙,显示如果利牙能帮上忙的活,也会咬对方几口。 数招之后,二“龙”及四“豹”已全被卷下绝崖,黄宗海挨了一鞭,江涵中了一脚,但凌鹤也被黄世海划了一剑,背衣裂开。 这四个人加起来的总和,如果收拾不了凌鹤,将是武林中的一大笑柄,所以黄世海撮口连吹三声,不一会,自百丈之外林中涌出一片人潮。 这些人都穿着南荒的衣装,一色苗刀,身悬吹箭,原来这黄氏兄弟卷土重来,一不为巨书,二不为财宝,他们非把两个孩子抢回来不可。 中原人文荟萃,才人辈出,而南荒迄未出过什么人才,他们兄弟二人已经是羊栏之驴了,所以改良品种这一目的,已是刻不容缓。 人潮如涌,把凌鹤团团围住,这些半开化的部落,武功不会进窥堂奥,文事也装不进他们的脑中,却有类似动物如忠犬似的愚忠。敌人不退,自己未倒之前,他们绝无一人退缩,但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生擒。 所以,凌鹤面对的不是一些人,而像是一群猛兽,几乎没有一鞭落空,必有蛮人飞绝崖,但不管落下多少,皆无视干同类的惨死,前仆后继,有如飞蛾扑火。 三百余众对一,即使以人浪往下挤也把凌鹤挤下去了,但他还在搏杀,三九天的酷寒,把龙头鳞尾鞭上的血渍一层层地疑冻在鞭身上,然后再在凌厉的巨震之下,变成血红的冰屑炸开。 人在鞭影之中,倏收陡张,龙头鳞尾鞭似已变成怒吼的血蛟把一些头脑简单的蛮人卷下绝崖,即使三百余众已去其半,黄氏兄弟也未皱皱眉头,大有“死了这三百,再来六百”的雄心。 “劝君莫话封候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正是目前壮烈情景的写照吧?凌鹤身上血汁不分,不知又增加了多少伤痕,只要瞬间的迟缓,身上可能同时挨上十余刀。 此刻,在这绝崖战场的两里之外,一条人景疾掠而来,这险峻的山路似无第二条路可循,这工夫来人突然发现这羊肠小径正中央大石上,仰卧着一个虬髯百结的老人,枕着一个破箱子。 由于这一段路两边皆是深渊,非自这大石上经过不可,来人道:“何人挡路?快快让开,我有急事!” “你的急事我知道,怎么赶也来不及了……”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我有什么急事?” “你是不是去找姓凌的那小子?” “对,对!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 姜不幸不由退了一步,虽然凌鹤不许她来,为了丈夫和孩子,她能不来吗?她沉声道: “你别赫人!你不是人是什么?” “猪!”居然有人把自己当作猪的。 “我不管你是人还是猪,我必须尽快赶去。” “去了也来不及,而且还要送上一条小命。” “这是我的事,快闪开,要不,我可要自你身上掠过去了!” “好吧!不听我的话,证明你在劫难逃,不过,好歹你我相遇一场,暗!老夫送你一件护身符,万一你被人家击落绝崖,千万别忘记把这块彩绸展开,你会死里逃生!”说着掷出一块数尺见方的彩绸,上面有好几种颜色。 姜不幸的江湖经验极丰,怕有诡计,不便去接,任其落地,本来不想要,但想想凌鹤可能在危急之中,这东西也许可以送给凌鹤。 她捡起来,越过这老人的身子时,顺便向下一看,不由大为惊奇,世上竟有这么丑恶的人,简直和吴道子所写的种馗差不多。 “多谢者伯,不知老伯的大名可否赐告?” “猪,以后见到,就叫我‘猪叟,好了。” 姜不幸苦笑一下,回头急驰,大约奔出一里左右,就隐隐听到杀喊、惨嗥以及兵刃交击声,却还看不到人,只有加紧奔掠。 当她奔向绝崖顶端,已看到百余人在合击一个使鞭的人,而这人正是凌鹤时,姜不幸热泪盈眶,无法遏止。有苦有难,他一人承担,明知赴约凶多吉少,却义无反顾,虽千万人吾往矣,不正是这种境界吗? 她嘶吼着,撤出软剑扑向那数百人时,眼见一身血污的叶伯庭和跛了一腿、全身伤痕累累的黄世海二人,趁凌鹤力扫十五六个蛮人的自杀式肉搏,只攻不守的阵仗,二人同时以指劲及剑浪把凌鹤逼到绝崖边缘处。 蛮人的愚忠在此刻已表露无遗,大约是十二三个,形成一道飞掠的人墙,刀先人后,刀是出手刀,人是头前脚后,向凌鹤压到,虽然叶伯庭大叫“不可”,却已不及。” 凌鹤扫飞了十二柄蛮刀,也扫飞了五六具蛮人的尸体,血雨喷溅,肉屑横飞,但是,他即使有通天之能,再也闪不过接腹而来的叶伯庭和黄世海的孤注一掷。 叶氏父子本是要凌鹤的活口,但打到惨烈处,汪涵和黄宗海已受重伤,被蛮人抬到十余丈外,三百余蛮人死了一半以上,最后只有一起玩命。 就在凌鹤自知不敌时,临危抖鞭,仍把黄世海卷出三丈以外,收回的鞭梢,又把叶伯庭扫了个狗吃屎,他自己却已力尽,重心已失,身子后仰,却就在此刻,忽然看到姜不幸扫着软剑,奋不顾身地杀开一条血路向他奔来,大叫道:“凌鹤……”抖手掷出了那块彩绸。 她实在并不太信任这块彩绸会有那么大的功用。但人在绝望之中,最能显示一个人的心性。自她和凌鹤在“怒堡”中有了那奇妙的一夜,她就经常告诉自己,要为鹤郎活着。此时此刻,她自己的生死实在微不足道,只要鹤郎能死里逃生就好。 凌鹤身子后仰,自知是生离死剔,也大声道:“阿幸,快逃,要设法弄回孩子……”抓住那块彩绸,已迅速下落,立刻云生脚下,风声“呼呼”,由于太不放心阿幸和孩子,极度绝望之下,才落下一半已昏了过去。 姜不幸呢?人在万分焦急之下,生死早置之度外,杀到绝崖边缘向下望去,哪还有凌鹤的影子? 她此刻有极大的冲动,那就是跳下去。但这绝不是凌鹤所喜观的事,刚才他还要她设法弄回孩子。这绝崖对她有多大的吸引力,她多么希望死在鹤郎身边,然而,对鹤郎来说,死是最最蹩脚的一条路了。 有此决定之后,含着位泪,只待回身厮杀,但时机不再,“一指叟”和黄世海已到了她的背后,尤其是黄世海要去抱她。这也是应叶伯庭的要求,因为黄世海要孩子的目的已达,叶伯庭要大人,没有凌鹤,姜不幸也成。 姜不幸陡然一惊,后退时一脚踩空,也掉下绝崖。在这瞬间,丈夫、孩子和她自己,一切都完了,唯一的希望是一缕幽魂能和阿鹤在一起……。 凌鹤由于手中抓紧了那块彩绸,一位女郎一直仰头上望,见一男人手中有一块大彩绸随下落的身子,立即力运两臂,双手接住。 这女郎是萧娟娟,自然是有人叫她来此,并告诉她,只要听,可偿夙愿。娟娟接住这人,还是利用巧劲卸掉一半的力道,仍然坐在地上,但是,当她发现是她一直念念不忘却又不敢奢求的凌鹤时,她发出一声低叫。 “那丑老人是谁?”她自然不知道,却佩服他的神机妙算。内心兴奋,忘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痛楚,立刻站了起来。她想找个隐秘的地方把凌鹤救醒,几乎就在她移动脚步时,忽见绝崖上又落下一人,并看出是个女的。 娟娟此刻就是想放下凌鹤去接这个女人,也来不及了,她闭上眼去听那骨碎肉靡之声,但是,并未发出“砰”然大震声。 那女人的落点应该在十来步之内,只有一块巨岩相隔。娟娟感觉奇怪,难道这女人也被人接住了?抱着凌鹤绕过巨岩一看,几乎惊叫,果然有个年轻人托着一个女郎。 这年轻人也许和娟娟的遭遇一样,曾遇见那个丑恶的老人,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你若守在那绝崖之下,接住一个女人,终生大愿必偿。 的确,这年轻人正是怀着惆怅心情离去的柳青,但并未远去。他当然不是破坏别人,拆散别人婚姻的那种人,只是和姜不幸相处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双方虽仅止于友谊,柳青却难以忘怀。 此刻柳青好奇地望着娟娟,娟娟也莫名其妙地脱着柳青和他怀中的女郎。只是夜晚的一瞥,并未看清女郎是谁? 两人虽然皆为八大家中人,却并不相识,所以互视之后都不想交谈,因为他们的想法一致,都希望尽快找个地方救人,所以立刻转身。 但是,就在此刻,柳青怀中的姜不幸醒来,她睁开眼所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柳青,而是萧娟娟,她认识娟娟是在私人放账那次。事后也听凌鹤说过,他认识娟娟,是由于娟娟的指点,才灵机一动找到巨书的。而目前,姜不幸非但看清了娟娟,也看清娟娟怀中抱的是凌鹤,而且凌鹤的眼未睁开,却箍住了娟娟的脖子。而娟娟也许不忍峻拒,或因以往的私心爱慕,非但让他箍紧,甚而把她的娇面贴在他的面颊上。 这一幕看在姜不幸眼中,有如浇了一头冰水,甚而直觉地以为凌鹤已醒,而且二人过去必然并非泛泛之交,否则,绝不会有这些动用。 正因为她一气之下本要招呼而作罢,也就忘了自己已被人抱着奔向另一边的石穴。这只是一个较小的山洞,直到这人把她放在洞内,她才坐起来,道:“你要干什么?” “姜姑娘,是我,我是柳青……” 姜不幸刚才气昏了头,才没有发现抱她的人,乍听是柳青,一证之下,顿生报复之心,道:“柳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姜姑娘,自己人何必客气?” “柳大哥,你在此把我接住,是预知我会落下来,抑是巧合?” “姜姑娘,不瞒你说,是别人叫我在此守候的。” “是不是一个极丑的老人?” “噫!姜姑娘,你怎么知道?” 姜不幸苦笑了一下,道:“那丑老人是怎么说的?” “他说在这绝崖下守候,可以逐我平生之愿,不过,一定是个持有彩绸的女子落下来才接。但是,我发现落下的女子未持彩绸,我还是接住了你。幸亏我没有大死心眼,要不,我会去接一个持彩绸的男人。” 姜不幸心想,原来那丑老人安排了这个救人的局面,说不定萧娟娟在这儿接住凌鹤,都是他的计划,这老人似知她和凌鹤已是夫妻了,却又这么安排,不知是何居心。但有一点丑老人似乎未曾料到,那就是她在紧要关头把那块彩绸丢给了凌鹤。 姜不幸道:“柳大哥,那人居心何在?你可知道?” 柳青道:“在下也不大清楚……” 这一点自然瞒不了姜不幸,却也并不说破,道:“柳大哥,你把我弄到此洞来,意欲何为?”“我只是想救醒你而已,未想到正好你醒来……” 姜不幸疑视他一会,一个人内心的秘密,最容易自眼睛中泄漏出来。她发觉柳青的目光没有游移不定、回避她的目光的现象,那么,此人的心术应该是正派的。她决定暂时和柳青在一起,设法弄回孩子。 现在的凌鹤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原来姜不幸看到他闭着眼却是眼皮眨动,且箍紧了萧娟娟的脖子,那正是他昏迷中未醒的状态,那也正是本能的举措。当意识开始复苏时,首先想到自己是落下绝崖的,因而会抱住任何东西,但这误会可大了。 此刻,娟娟把他放在另一洞中,此洞距姜不幸和柳青的小石穴足有一里之遥。为了安慰他的绝处逢生余悸,她一直让他搂紧。既成全别人,也得到了长久以来微妙情悸的回馈。 凌鹤微微睁开眼睛,视野不清,影影绰绰,自己搂着一个美好的女人,由于他的意识领域中全是姜不幸的天下,也就以为搂的是姜不幸了。 他和姜不幸已是恩爱夫妻,劫后余生,对生命的重获更有一份狂热。此时此刻,又岂是“洞房之私有甚于画眉者”的境界所能形容?这种温存、紧拥、亲吻或吸吮,真是惊坏了尚是小姑居处的娟娟。 她不是轻浮的少女,她只以为凌鹤已知是她,可能早已对她有了情憬,加上这次救命之情,就爆发了不可收拾的激情了。 娟娟浑身酥软,几乎呈半昏迷状态。那火热的唇和那无处弗止的手,都像是火种而使她燃烧起来。 但这种激情持续了不久,凌鹤却是越来越清醒,突然感觉搂抱的女人不像阿幸。因为阿幸已算是少妇,一个少妇在她丈夫怀中不会如此羞怯甚至微颤的。惊震之下,他终于睁大了眼睛,看清了这个曾被他紧搂、狂吻或爱抚的女郎,竟是萧娟娟。而娟娟见他睁大眼睛瞪着她,心狂跳而垂下头去。凌鹤一跃而起,自责地道:“娟娟小姐,怎么会发生这件事,我太轻狂了……” 娟娟陡然间发现自己空欢喜了一场,极大的委曲,使她盈盈欲位。她固然不如姜不幸美好,但要是比之“八虎”中的姑娘们,并不逊色,悠悠地道:“凌大哥……莫非我不该救你?” “不,不!可是我……我已是有了家室的人……” “凌大哥……这不是扯得太远了吗?” “娟娟,这话怎么说?我已有了老婆,也有了孩子,我怎能再委曲你呢?” 娟娟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她主动勾引他似的,冷冷地道:“凌大哥,我不否认自第一次见到你就难以忘怀,但不久就纠正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今夜有人叫我来救人,我就来了。接住你之后,本以为你早就醒了,认出是我的……我不忍挣开……” 凌鹤挥着拳头,道:“不是的,娟娟,不是这样的……” 娟娟伤心欲绝,扭身狂奔而去,凌鹤连连顿足不已,这件错误的造成,实在不能全怪对方,应该说是自己错误在先,如说娟娟有错,充其量不过是未拒绝他搂抱而已。 凌鹤立即追出,且大声呼叫道:“娟娟……娟娟,我对不起你……娟娟……”呼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六章 自古多情总遗恨 月有圆缺和阴晴 丑老人背着小药箱,梁不凡背着大药箱,两人在山路上边走边谈,老的是丑人之尤,少的也因眉毛、胡子碴儿全脱落,脸上皮肉松弛,予人一种极不顺眼的观感。 这二人走在一起,尤其是深夜,当真是一个人不敢看,两个人也要带着家伙才行。梁不凡道:“前辈既然准晚辈随待在侧,为何不告知名讳,也好有个称呼?” “我不是说过,我叫‘猪叟’吗?” “前辈只是戏言罢了!晚辈既已跟定了前辈,终生不渝,想前辈必是久已成名的奇人异士了?” 丑老人顾左右而言他道:“梁不凡,你为何要终生跟着老夫?是不是因为老夫比你还丑之故?” “不瞒前辈,这只是三个原因之一。另外两个原因是,前辈的轻功超绝,晚辈曾在长安小雁塔附近看到前辈飞落的奇绝身法。另外,前辈必是一位成名已数十年的名医国手。” “怎见得?” “因前辈第一次见到晚辈,就道出晚辈阉了约三四个月,由于阉得不太彻底,可以重建‘势’力,生出肉芽,再享凡夫俗子之乐趣。” “你对此事迫切期盼吗?” “不瞒前辈说,主要还是重建男人的自信,才最重要。” “梁不凡,你找对了人……”这工夫忽见迎面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鼻青眼肿,满身血污。但看他们奔行速度,似乎内伤并不太重。 “梁不凡,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好玩艺。咱们打一次落水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梁不凡这人本就有点邪,结果害人不成,反而被阉,虽未怪罪凌鹤,内心却蕴藏了一股恨,道:“前辈,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来路?” “在目前,此人是中原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 “前辈的神技,晚辈可以大饱眼福了!” “不是老夫出手,而是你……” “晚辈怎么成?”待双方接近,梁不凡乍看这二人竟是“一指叟”叶伯庭及江涵,不由色变道:“前辈,这两个人,目前确为中原绝世高手,晚辈连想也不敢想。” “不妨,谨记我告诉你的药名,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可奏奇效。好!现在拦住他们。” 梁不凡自知相去甚远,却又极为信任这位前辈。他之所以十分析服这丑老人,最大的原因可能还不是由于他丑,以及武功高,而是臭味相投,他看出这位老人也有点邪。 “站住!”梁不凡内心有点怕,中气不足,自然瞒不了叶伯道这个老油子。叶伯庭自然认识梁不凡,不由嘿嘿冷笑,道:“梁不凡,就让你脱骨换胎,也高不到哪里去!你是在对我们父子说话吗?” “当然!”梁不凡道:“要不是你出馊主意,我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原来叶氏父子及黄氏兄弟都受了伤,暂时分了手。 叶伯庭打量了一下丑老人,由于丑老人已躺在路边草中,看不清面孔。于是叶氏父子互视一眼,仰天干笑了几声。因为大笑之下,浑身都会痛。” 江涵心眼不少,他总以为,若非有撑腰之人,梁不凡没有这个胆子。道:“梁不凡,那一位是谁呀?” 梁不凡道:“我也不知道。” “同行之人,你会不知他是谁?”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骗你?” 叶伯庭道:“谅也不是什么成气候的角色,涵儿,把这小子撂倒!” “好!”江涵开了个门户,道:“梁不凡,如我不能在两招内击倒你,就算你赢了!” 梁不凡一愣之下,丑老人道:“单鞭救主……” 梁不凡如响斯应,立即攻上,一招三式快完时,江涵的冷笑刚噙上嘴角,丑老人又道: “倒插金钗……”这本来不是什么奇招绝式,却因用得是时候,以及方位和角度都配合得十分妥帖,严丝合缝,所以江涵在轻敌之下,二时措手不及,“啪”一声,胸部中了一掌。 这一手不但叶氏父子大为意外,梁不凡自己也大吃一惊,惊看那双手,几乎以为不是这双手击中对方的。 江涵何等自负,怎会甘心?正要再出手,叶伯庭道:“你退下来,我看是草中那个老家伙有点邪门……” 江涵退下,叶伯庭道:“梁不凡,我倒要再试试看,接招……” 丑老人道:“金丝吊鳌……” 梁不凡由于内心惧怕叶伯庭,这一招使得有气无力,被叶伯庭逼退了两步,而且叶伯庭指劲扫出,空气中“哧哧”声大作,梁不凡更加胆怯。 就在这时丑老人道:“独将擒王……倒挂金钟……”最后一招,叶伯庭似乎绝未想到对方会用这招式,以致丝毫不曾提防。按叶伯庭这等老经验,本不应有不曾提防的事,而是梁不凡这最后一招,按常理是不能在对方用某一招时使用的。 也就是说,这种使用方式,几乎等于自杀。然而,正因为几乎等于自杀,所以对方没有人敢热闹,试想,世上哪有人无缘无故自杀的,事实上也等于与敌偕亡的招式。叶伯庭怎会和他玩命,何况他受伤极重。 但如不想玩命而后退,却必然中计。只闻“砰”地一声,叶伯庭左臂上中了一拳,退了一步。 这虽有点类似取巧,绝顶高手是不该吃这种亏的。 叶伯庭猛吃一惊,知道梁不凡的功力并未进步多少,而是躺在草中的老人作怪。这工夫江涵道:“爹,我们把这老贼合力拿下!” “涵儿,快别不知自量了,咱们八成遇上了高人,算了!反正咱们父子并不算输在梁不凡手中,我说这位老兄,是哪条线上的?能赐告大名吗?” “不能!”回答得十分干脆。 江涵年少气盛不信邪,想和父亲联手齐上,叶伯庭示意禁止,打个“哈哈”就认了而离开现场。 走出老远,江涵才道:“爹,你怎么越混越回去了!我就不信咱们联……” 叶伯庭道:“江湖越才能,胆子越小。只是这种所谓胆小,是指凡事不会毛躁,成名不易,必须步步为营而已。” “爹,那老家伙似乎说的不是招式,却在指点梁不凡。” “不错,那好像是中药名称,莫非他是……”叶伯庭想到这里,突然面色一变。 江涵愕然道:“爹,他是什么人?会使你色变?” “别问了!反正以后遇上别惹他没错……” 此刻梁不凡站在老人身旁道:“老前辈,我能击败这二人,做梦都想不到。” “他们做梦也未想到。” “那五味中药名称非有默契的人,谁也想不到会和那五招有关连,它的奥妙就在于退反而会挨揍,要是进就可解困。” “可是你要知道,他们父子都已受伤,又不知者夫的深浅,自负却高,自不甘和你同归于尽的。在他们的想像中,你的遭遇之惨,全由叶伯庭而起,自信你要和他偕亡的……”丑老人站起来二人才走出不远,忽闻不远处有杀搏声。老人道:“走,我们去看看……” 约一里外,见四个人战在一起,其中三人为麦秀父子,另一人竟然是“人臂嫫母”高丽花。在过去,麦氏父子根本非其敌手,但现在大为不同,麦秀的武功大有进境,高丽花已发发可危了。 丑老人道:“梁不凡,你看这老女人长得如何?” 梁不凡看了一下,道:“很丑!” “老夫呢?” “前辈只能说是粗犷……” “可是当年她居然还看不上老夫,说是如果我们二人配对,生了孩子,必然被当作妖怪!” 梁不凡不敢笑,却以为她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 丑老人道:“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救她……”他走近麦秀身后,道:“麦老二,看在老夫面上,你们走吧!” 麦秀立即收手退后三步,回头望去,道:“你是……” “连老夫都不知道,回去问问老大去。” 麦秀突然一震,对二子道:“我们走!”三人立刻离开了现场,梁不凡不由暗暗吃惊,这丑老人必是个厉害人物。 在一边猛喘的高丽花道:“老贼,原来是你!不知又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了?” “老夫闭门苦思了三十余年之久,有件事总是想不通。” “什么事?” “当年你嫌我丑,却嫁了‘黑煞’姜子奇。当然,论仪表,姜子奇的确比我高明,但像‘夜叉’阿九和‘烈火无盐’王色二人,也嫌老夫不好看,未免令人气短。高丽花,你说呢?” “高丽花,你要不要与我同行?” “老贼,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虽被姜子奇甩了,可还看不上你……”说毕自去。 丑老人发出一串怪笑,不知是愤怒抑是自嘲,而梁不凡到目前还是不知这老人是谁? 此刻叶伯庭父子在前面奔行,约十余丈外跟着二人,一是江杏,另一是马芳芳。二人被制住,叶氏父子去对付凌鹤抢孩子,孩子弄回之后,江涵毕竟对老娘还有点母子情,就解了她的穴道,但警告她别再胳膊弯向外。 江杏和他敷衍,待他们和黄氏兄弟去赴凌鹤之约后,江杏抽冷制住了黄世海由南荒部落中弄来的二个蛮人,他们本要监视她们二人的。 江杏立刻就解了马芳芳的穴道,但两人找遍了每个房间,却不见两个孩子。因此二人才决定跟踪叶氏父子及黄氏及黄氏兄弟,相信他们把孩子藏在极为秘密之处。 现在父子二人心情沉重,把凌鹤逼下绝崖,九死一生,这件事如何交代呢?他们的目的是留活口的。 “爹,这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我们已尽了最大努力。” “这虽是实情,他却未必肯相信。” “涵儿,一切由爹承担,万一有一天上面再来一次鸟尽弓藏的把戏,你千万别逞强,咱们父子合起来也接不下二十招。逃,有时并不丢人。” “爹,你没有高估他?” “说起来这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爹说的数字还是较高的,也许……”交谈至此中断,似被一股绝望气氛所抑压。他似乎任何话都是多余的,只是后面的江杏和马芳芳却未听到,这是由于风向之故。 走了约四五里路,在山拗中的林中露出一角粉墙。叶氏父子就消失在这粉墙之内,原来是一座尼庵。 江杏和马芳芳绕了尼庵一匝,计议了一会,这才小心翼翼地掠了进去。进入不久,隐隐听到婴儿啼哭之声。马芳芳抱了江杏一下道:“大娘,你真好!” “其实我也不怎么好,昔年跟叶伯庭也作了些坏事。但是,我尝过思念骨肉的滋味,所以必须助你找回孩子。”两人本是躲在前院焚化炉之后,准备循声去找孩子。这工夫忽然人影乍闪,院中央已站定一人。 此人头蒙黑纱,身着皂裤,加上黑色斗蓬,全身上下全是黑的,只有面孔其白如粉,予人以黑白对比十分强烈的印象,也使人有如见鬼进幽灵的印象。因为此人来去无声,瞬间,又消失在大殿之内。 像一团黑雾,时聚时散。 江、马二人相顾骇然,马芳芳道:“大娘,这到底是人还是鬼?” 江杏连忙小声示意,道:“世上哪有鬼!当然是人了,你是中原人,难道没有一点印象?” “大娘,我自幼在西北长大,如果这人不是鬼,可算是绝世高手了,不知和叶伯庭有何关联?” “我们进去看看,但要特别小心……”两人正要走出葫芦形焚化炉之后,大殿中传来了低声交谈声,二人立刻又缩回身子。 大殿中首先走出一人,又是那个浑身充满了神秘和阴森的黑衣人,他的左后侧跟着一人,正是叶伯庭。此刻有点低声下气,就像个主人身边的小厮一样,暇着腰,涎着脸,作出谄媚的笑脸道:“主子怎么说就怎么好……” “你是专门说废话,有用的话一句也不说!” “老奴愚昧,有不到之处,请主子指点……” “记住!黄氏兄弟尚可利用,要利用他们及他们尚未到来的数百部落中的勇士,就不能使他们顺利得到孩子,这道理你还不懂吗?有些事可交‘四五六’或‘三六九’去做。”使他们顺利得到孩子,随时会返回南荒的……‘三六九’和‘四五六’要侍奉夫人,有些事都交‘统一会筹备处’去做。” 二人谈着出了庵门。江、马二人惊疑不止,这是什么人,居然能使叶伯庭这架做的人俯首帖耳呢?而且江、马二都对这黑衣人似曾相识。“三六九”或“四五六”又是何许人? “大娘,听到没有?他们在此谈论黄氏兄弟,证明二人不在此处,即使江涵在此,有大娘缠住他,晚辈就可以去抢回孩子。” “芳芳,我想问你一句话,假如在危急之中,你只能抢走一个孩子,你抢哪一个?” 芳芳一愣,想了一会才正色道:“大娘,我会抢凌小鹤。” “不是两个孩子都叫小鹤吗?” “我哥哥的孩子叫马小鹤,而且将来也许会改名,凌大哥的孩子叫凌小鹤。” “一般来说,是不是应该抢自己哥哥的孩子?” “是的,大娘,我很惭愧作这种决择,这是由不得人的,虽然我不喜欢姜不幸,但只要是凌大哥喜欢的事,我都愿意为他做的。” 江杏叹口气道:“自古多情空余恨。丫头,这样作对你并没有好处。” “大娘,对凌大哥,我从不计较自己的好处。” “丫头,我虽不同意你的作法,却不能不佩服你。正是所谓:多情者不以生死易心,好饮者不以寒暑改量,好读书者不以忙闲作辍。” “大娘,想不到你这么渊博。” “我来自古粤一书香之家,自幼读过不少的书,但却是个败家女。” “大娘是好人,何出此言?” “我若不是败家女,会嫁给叶伯庭这种人?” 马芳芳愣了一下,反而更佩服江杏的勇于自省,道:“大娘,我们何不趁机速去救孩子?” “那就快走……” 自一个精舍前门外的屋顶上,可以看到敞着门的精舍内,有二人正在打坐疗伤,竟是黄氏兄弟。他们二人的伤势比叶氏父子还重,而江涵正站在门外护法。 江杏扯了马芳芳一下,二人悄悄离开,循婴啼声向后掠去。 原来两个保姆在两间房内看着两个孩子;屋中门窗紧闭,大概是怕啼声远泄而被人听到。这屋子门外,有十来个黄氏兄弟的族人看守,一个个右手操刀,左手握着吹箭。 这吹箭虽厉害,但在绝崖上搏杀时,由于地方局限于一个十来丈方圆的状地带,三百余人厮杀太拥挤,加之叶氏父子、黄氏兄弟、二“龙”及四“豹”合击凌鹤一人,此起彼落人影闪电交错,蛮人不敢吹出毒箭。 江杏低声道:“我宰蛮人,你入内抢孩子,咱们要配合才行!” “一切都听大娘的。” 江杏先把屋后的二人击倒。转到侧面,再撂倒两个,还有七个,却已闻到声音。由于他们都认识江杏,正不知如何处置时,马芳芳也动上手,而且是施袭。剑芒闪烁,已砍倒三个人,其中二人正要吹箭,忽见一条红影一闪而至,一手捏住一个蛮人的后颈,吹箭落地,人未倒下,红影已掠入屋内。 马芳芳大吃一惊,她相信这不是叶伯庭或黄氏兄弟一边的人,而且是个年轻的女人。这工夫江杏已趁蛮人犹豫不前之时统统撂倒了,却发现芳芳已不见。 江杏知道芳芳已入室抢孩子,正要进去协助,忽见红影一闪,掠出一个红衣女子。江杏大吃一惊,这当然不是芳芳,而芳芳也没有这女人美好,轻功也逊于这姑娘。 只见这红衣姑娘左臂抱着一个婴儿,右手握着一柄药锄,似怕有人阻挡。江杏道:“姑娘何人?这孩子是你的吗?” “不是!”她回答得十分干脆。 “既不是姑娘的,姑娘为何……” “孩子也不是江大娘的,大娘又在干什么?” 江杏一窒,对方已飘上屋面,一晃就不见了。这工夫芳芳也抱着一个孩子奔出,道: “大娘,为什么只有一个孩子?” 江杏道:“另一个被一个红衣女子抱走了,快追!”二人上屋四下望去,只见百十丈外有个红影在晃动,可见其速度之快。然而,江、马二人不久就追上了,原来这位红衣姑娘坐在大石上等她们,要是不等二人是绝对迫不上的。 江、马二人停下来急喘,这才看清这红衣姑娘眉目如画,抱着孩子,几疑是送子观音。 马芳芳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李婉如……” “这孩子是姑娘的?” “当然不是,正如你抱的那个也不是你的一样。” “这么说来,李姑娘即使不认识凌大哥,必和姜不幸认识了?” “姜不幸又是谁?” “就是这孩子的母亲呀!” “噢!本姑娘既不认识凌鹤,也不认识姜不幸。” “既然李姑娘和这孩子及其父母全无瓜葛,何必管这闲事?” 李婉如笑笑道:“以前无瓜葛,此后要有瓜葛不是很简单吗?” 马芳芳道:“原来姑娘想把这孩子送给凌大哥。不知姑娘为何可以摆脱我们而不这么做?” 李婉如道:“我只想问问,我有没有抱措孩子?” 江杏走上三四步,打量了李婉如怀中的孩子一阵,正要出声,没想到芳芳也跟上来扯了衣襟一下,道:“没错,正是凌大哥和姜不幸的孩子……” 李婉如站起就走,江杏正要说话,芳芳又止住了她、直到李婉如走远了,江杏才道: “芳芳,你这是啥意思?她抱走的是你哥哥的孩子马小鹤呀!” “大娘,我又不是不知道……” “自己的侄子让人抱走,而把别人的孩子留在身边,这是为了什么?” “大娘,这份现成的功劳,我不能拱手让人。只要凌大哥的孩子在我手中,就等于凌大哥的心在我手中一样。” 江杏看了她一会,摇摇头道:“芳芳,你这一手我可就不怎么欣赏了,待人以诚,才是交友之道,以这手段博取男人的欢心,效果不错,但未必能持久。古人说:君子而善诈,无异小人之肆恶;君子而改节,不如小人之自新。芳芳,我已经是近天命之年的人了,作人处世的经验比你丰富得多。古人之‘文以拙进,道以拙成’的说法,确有无限之意味!” 芳芳道:“大娘,你无法理解晚辈对凌大哥的这份情愫!” “我并不太清楚,却相信‘出污泥而不染,明机巧而不用’的道理……” 凌鹤赴约,姜不幸固执已出动,姜子云和曲能直以及柳闻莺也不会在家苦等,他们只有盯上姜不幸。他们相信凌鹤不会深责姜不幸的。但他们不敢距姜不幸大近,竟不知凌鹤和姜不幸的结果如何。 他们只看到黄氏兄弟带着一些蛮人撤退,却未看到叶氏父子。当然,他们猜想凌鹤必然凶多吉少。 当他们来到羊肠小径处,那已经是凌、姜二人落下绝崖之后不久,他们发现大石上有人高卧。曲能直一看到这老人所枕的小药箱,就不由心头悸动,这些年来他深深痛恨自己的历史,因此他拉着姜子云回头就走。 “干啥呀?”姜子云道:“胆子那么小,怕了这个阻路的怪老人哩!” 曲能直一言不发,就要独自离去,这工夫大石上的老人道:“能直,我知道你的心情,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想个补偿法?” “有一天你会知道。现在我先为你做一件事,你说吧!只要老夫能办得到的,一定照办。” “不必!我只希望不要再见到师父,因为我的最大痛苦就是回忆……” 姜子云失声道:“原来你就是‘恶扁鹊’……” “恶扁鹊”道:“以后就叫我‘猪叟’好了,猪是‘猪狗’的猪。” 姜子云道:“一代大国手,为什么如此作贱自己?” “姜子云,有一段时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给我站到一边去!” 曲能直面对的毕竟是他的授业恩师,不是“恶扁鹊”,他哪有今日之成就,然而,不是他,今日他怎会是个阉人?有人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是否也有无不是的师父? “你说吧!要师父为你作一件什么事?” “不必了!” 姜子云道:“‘猪叟’,我就替他说了吧!请你自一些坏蛋手中把一个婴儿弄回来,老曲就感激不尽了。” “恶扁鹊”道:“小事一桩,事实上,孩子已经在你师妹手中了……” 姜子云道:“我有什么师妹……” “老夫叫你到一边凉快去,你没听到?你这老小子欠揍是不是?” 曲能直道:“我师妹也来了?” “而且至少有一个孩子在她手中。” “谢师父!”曲能直掉头就走。” “恶扁鹊”没有再拦阻,不久,梁不凡自大石后出来,道:“原来前辈就是数十年前一代名医……” “恶扁鹊,说出来没有关系。” “老前辈为何总是要我藏起来,不让人看到晚辈跟着你?” 停了很久,“恶扁鹊”才道:“由于老夫昔年的行为太卑劣,老夫怕别人看出你是阉人,而怀疑是老夫阉了你……” 梁不凡道:“晚辈刚才在大石之后偷看,令徒曲能直也像个阉人,莫非是老前辈把他阉了?” “不错,这也正是老夫自号‘猪叟,的原因……” 梁不凡自然无法了解他们师徒之间这笔烂帐,而“恶扁鹊”所说想补偿曲能直也不是假的。只不过,一个人年轻时随心所欲,作孽大多,老来怎么补偿也不成的。 凌鹤并不知道姜不幸也掉落绝崖之下,气走了娟娟,一时也找不到她,只好去找叶伯庭父子及黄氏兄弟。 但他这一年来历尽沧桑,已不再冲动,要找那四个人,先要使自己的伤势好转才成,于是他找到一个山野中弃置的猎屋,先把身上的外伤上了药,也服了药,开始运功疗伤。 但脑中杂念纷纷,此灭彼明,在他真是稀有的现象,这就是“我见”所致,想想阿幸生死不明,孩子在敌人手中,忠仆姜子云好友曲能直以及柳闻莺等,不知此刻身在何处?如何收摄心神? 这情形持续不久,即想起译注的梵文有关参禅十要:入定本非难,打扫性中天,无有纤尘挂,此法曰自然。灌灭炉中火,切莫守丹田,抽坎与填离,最易倒灵丹。不可以意送,枢机难转旋,灵台不着相,斯法在眉尖。斯法本非法,一点丹珠圆,不可贯法相,不可用朝参,不着一点意,清净自启玄,失时本无害,得时也无欢,不着去来相,观法亦不观,此中探大道,花开自延年。五龙捧圣法,此言是妖言,一切抹煞尽,自在到泥丸……。 这都是凌鹤亲自译注的,如诗如渴,文字优美顺畅,自也忠于梵文本旨内容精义。所以受益匪浅,自得此法,内功即进入另一境界层次。因而才能力敌叶氏父子及黄氏兄弟等十大高手,还要加上三百名部落中的勇士,可以说史无前例。 这工夫他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直到冷月沉落,朝晦初露之时,他才睁开眼睛,只见洞口坐着一个女人,身着红衣,似乎抱了个孩子。 “阿幸……阿幸……孩子找到了?”他一时激动,意念一动,身子即冉冉升起,飘到这女了身边,连这女子及婴儿都抱了起来。 不仅此也,经过生死死别,这是因为红衣女子按在他的“商曲穴”及“石关穴”上把他掼倒的,他自然毫未提防。 这一摔就把他摔醒了,甩甩头一看,由于躺在这红衣女子的正面,这才看清,她虽美,身段也像姜不幸,却不是姜不幸,而是一个风姿不逊姜不半,眉字间蕴含一抹肃杀之气的姑娘,她道:“凌鹤,摔得应不应该?” “应该,应该。请姑娘相信在下只是一时兴奋而认错了人!” “你把我当作什么人?” “孩子的母亲姜不幸。” 姜不幸是你的妻子?” 她下意识地打量凌鹤,世上俊俏的男人很多,但俊逸而英挺,称得上男人中的男人者,这是平生仅见。她应师命去抢孩子,然后送还凌鹤,在“恶扁鹊”来说,自然有他的计划。 要不,他要抢回孩子,然后送还凌鹤,亲自送还凌鹤,岂不省事? “你是说我很像姜不幸?” “是……是的,但只是背影像而已。” “前面不像?” “是的。” “你是说我长得不如姜不幸好看?” “不,不!各有于秋……” “这么说,充其量我只是和她不分高下了?” “如果我是喜新厌旧那种男人,就可能以为姑娘比她好看些。” “你的意思是,至少我并不比她好看些对不?” 最初,她不免恼火,见过她而不说她是绝色者几乎没有,而凌居然一句奉承赞美之词,但听到后来,他的活比赞美更使她重视。至少她相信这个姜不幸是个美人,而凌鹤也是个君子。 捕捉一般男人的网,极易编织,但捕捉一个像凌鹤这种君子的网却难了,除非用足以贬值女人的人格那种色网,而她又不是那种女人。 “请问姑娘抱的是谁的孩子?” “凭你的想象,我会抱谁的孩子坐在这儿?” “啊!姑娘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请问姑娘芳名,怎知在下的孩子在贼人手中?” “我叫李婉如,至于怎知你的孩子丢了,这并不难。” 凌鹤再前进一步,仔细一看,神色微变,道:“李姑娘,这一个并不是在下的孩子……” 李婉如陡然一震,道:“什……什么?难道被抢去的孩子不仅凌少侠的一个?” “是的,还有一个是马小鹤,也就是西北马如飞的孙子。” “你没有看错?这的确不是令郎?” “错不了!在下一天要抱几次,怎么会弄错?” 李婉如冷冷一笑,想想在那尼庵不远处,坐在大石上等马芳芳和江杏二人,她特别问清,有没有抱错孩子?她们二人说没错,如今想来,这两人心怀叵测。不由黛眉挑煞,掉头就走。 凌鹤道:“李姑娘要到哪里去?” 李婉如道:“去找那两个女人算账!” “哪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名叫马芳芳。” “姑娘见过马芳芳?” “不错,当时她们击倒了七八个带有吹箭的蛮人,我也助了她们一臂之力,但是我首先进屋,抢到了这个孩子,屋中只有这个婴儿。但出来不远,我发现她们在追我,且马芳芳也抱了一个孩子,我为证实有未抱错孩子,就坐下来等她们,她们追上之后说,我没抱错,如今想来,马芳芳当时曾阻止那妇人说话,没安好心,八成她抱的那个才是你的。” “这……八成……” “这个马芳芳又是谁?” “就是西北马如飞的女儿……” “这么说,这孩子就是马芳芳的侄子吗?” “是的,李姑娘。” “你认识她?” “是的,有一段时间,在下和姜不幸有误会,曾和她在一个客栈中住过,当然,还有‘白煞’姜子云及。续命郎中,曲能直曲大侠。” “什么?曲能直也和你在一起过?” “是啊!昨天我们还在一起,莫非李姑娘认识曲大侠?” “又何止认识!走,我们快去找她们……”两人上了崖顶,循路找回,在不久前见过马芳芳和江杏的大石处未见到她们,立刻去了尼庵,哪知仅三五个时辰,已是人去屋空。 李婉如道:“凌大侠,你想想看,这两个女人会去什么地方?” 凌鹤心想,马芳芳以自己的侄子换别人的孩子,而且任自己的侄子由一个陌生姑娘抱去,八成是想在他面前讨好,应不会离开大远,首先会到那客栈去找他,他道:“李姑娘,我们到客栈去找找看。孩子由我来抱……” 到客栈去一问,小二说马姑娘和一位老妇人抱着婴儿刚走了不至!半个时辰。两人一商量,凌鹤负责东、南两个方向,李婉如负责西、北二方,不论找到与否,午时在此客栈中碰面。 李婉如道:“凌大哥,你何不把这孩子暂交店家照料一两个时辰?抱着孩子总是不方便。” “不,李姑娘,这孩子也很可爱,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再丢了就麻烦,再说黄氏兄弟誓在必得,他们也会来找的。” “凌大哥,黄氏兄弟要别人的孩子干什么?” “这……咱们追人要紧,此刻无暇谈这件事……”把孩子捆在背上,出了客栈而分手,凌鹤逞奔正南,远及五七里,然后转往东方。凡是有丘陵或高树之处,他必登高了望。在东边也走出四五里,正准备口客栈时,忽闻沉重纷杂的步履声由北面传来,登高一看,不由骇然,竟是受伤初愈的黄氏兄弟,率领约两三百部落族人而来。 由于凌鹤背了个孩子,不宜动手,而且还是找孩子要紧,掠下大树,就往南掠去,哪知黄氏兄弟已看到了他,迎头拦住。 他们别无所求,只要孩子,似乎以为没有什么不对。况且凌鹤又背了个孩子,黄氏兄弟自不会想到这孩子不是他们要的那个。 这工夫蛮人怪叫着围成个半月形,半月形的对面就是黄氏兄弟。黄世海道:“凌鹤,你的命真大,居然没有死。” 凌鹤道:“黄世海,屡经惨败,你们还不死心吗?” 黄宗海脸上浮肿未消,吼着道:“把孩子拿过来,我们放你走!” 凌鹤道:“真是化外之民,不知廉耻为何物,别人的孩子为什么要给你们?” “凌鹤,你要知道。”黄世海道:“孩子是你们生的,却是我们撮合的。再说,你们还年轻,如果想要孩子,随时可生,我们一定会厚待这孩子的。” “做梦!”凌鹤撤下龙头鳞尾鞭,算是明确的答复。这工夫黄世海大声呛呼,以蛮语对族人交代了几句话。 擒贼擒王,他首先扑向黄氏兄弟,鞭长七尺,威力达一丈开外,乌光闪耀,形同鸣吟的怒龙。黄氏兄弟深知他的厉害,闪闪避避,连连以蛮语发号施令。 现在凌鹤才知道蛮人围成半月形的动机了。 黄世海鉴于族人大量被屠杀,太划不来,决定尽量用吹箭,如果团团围住,吹箭就会伤到自己的人。而半月形的对面是黄氏兄弟,就不易中箭了。 何况中间还有个凌鹤挡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一小部分,他们兄弟二人足能全部扫飞或闪避过的。 一声令下,两百余蛮人齐发吹箭,刹那问有如满空的蝗虫,遮天蔽日而来。 凌鹤最担心的是背上的孩子。此刻不求伤敌,只求自保,待他们的吹箭用完了,再拾掇免得碍手碍脚。 这还在其次,他绝未想到,黄氏兄弟也用吹箭,在黄世海一声怪吼中,蛮人立刻停止吹箭,却像潮水似地涌上,就在这时,“刷刷”两声,凌鹤大腿及小腿肚上中了两箭,这正是黄氏兄弟吹的。其实也是凌鹤疏忽大意,这些蛮人会吹箭,黄世海兄弟岂有不会之理?只是在他们二人用箭之前,暗示族人停止吹箭而涌上,那是吸引凌鹤的注意力,同时也怕吹箭伤了孩子。他们兄弟二人所吹之箭,目标在凌鹤的腰部以下——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七章 犬子得救靠知己 团圆未几又分离 凌鹤心头一惊,踉跄着冲出三步就仆在地上。这种吹箭上未淬剧毒,只有麻药而能使人麻醉一会,因为黄氏兄弟对凌鹤一直不忍杀死。 也可以说,在他们确实得到孩子之前,绝不杀他。 此刻黄世海上前自凌鹤背上解下孩子,正要叫弟弟捆在他的身上,黄宗海却大惊道: “大哥,咱们白忙了一场……” “你说什么?” “大哥,你看,这一个是马小鹤,而不是凌小鹤!” 黄世海仔细一看,不由大为失望,把孩子丢在地上,孩子立即哭了起来。道:“他为什么背着马小鹤?而不是他自己的儿子?而凌小鹤又不知在何人手中,奠非不是他去尼庵杀了人,抢走了孩子?” “是啊!奶娘说,抢孩子的是两个姑娘,一个穿红衣,抢走了马小鹤,一个穿蓝家,抢走了凌小鹤。” 黄世海道:“穿蓝衣的不是马芳芳吗?穿红衣的呢?” 黄宗海摇摇头,道:“大哥,我看这个马小鹤也不错,长得白胖,十分可爱。” “哼!你懂什么?光是小时候可爱不成,马家的人没有什么出息,马如飞的儿子是个纨绔子弟,正是所谓黄鼠狠下耗子一辈不如一辈。咱们千辛万苦选了个举世无双的种子,为了这种子,连‘怒堡’的基业都毁了,怎可随便弄一个回去呢?” “大哥,孩子未抢到,族人已死了百余人之众……” “不要说了!咱们找那蓝衣姑娘去……”兄弟二人掉头率众而去,孩子却仍在地上大哭。 不一会,两条人影疾射而至,竟是江杏及马芳芳。 此刻马芳芳看到了倒地昏迷的凌鹤,先是一喜,继而一惊,道:“大娘,是凌大哥,他这是怎么了?” 江杏背着凌小鹤,蹲上一看,凌鹤中了两支吹箭,原来江杏近日常常暗暗窥伺叶伯庭父子及黄氏兄弟,偷听到黄氏兄弟谈及这吹箭之事,知道这箭链上未淬毒,而是一种麻药。 江杏极不赞成她不管自己的侄子而背着人家的孩子跑来跑去,万一丢了人家的孩子自然交代不了,且会弄巧成拙,别人弄丢了她的侄干将来也无法向大哥交代。 还有,江杏是过来人,知道失去骨肉的痛苦,凡事总要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况且姜不幸美极,马芳芳也望尘莫及。 江杏道:“芳芳,你看……” 芳芳一看凌鹤腿上的两支吹箭,立刻尖叫了起来,道:“大娘,这是什么箭?” “吹箭!” “淬了毒吗?” “你这是多此一同,箭插得这么浅,若非淬了毒,人会昏迷不醒吗?” “这是谁干的?” “我只知道黄世海的族人个个都擅吹箭,当然是他们了。刚才过去一些人,八成是他们。” “大娘,我们不能救他?” “没有解药怎么成?” “我们去抢解药,不,我一个人去,只要抽冷撂倒一个蛮人,抢回解药不成问题,大娘,你在此看着点,我去去就来。” 芳芳立刻循黄氏兄弟一干人所去方向疾追而去。 江杏解下孩子,作了一番手脚,也向芳芳所去之方向疾掠而去。几乎同时,自不同方向又来了二人,一个是李婉如,一个已姜不幸。 李婉如当初奉师命如此这般,不过是试探凌鹤,他不信世上真有十全十美之人,武功好、人品好、心术又正,这造物者也未免大偏心了吧?果真如此,却又创造了“猪叟”他这种乌漆马黑,四六不成材的坏东西干啥? 可是世上任何事都可以试,只有男女间的事试不得。“恶扁鹊”终生未娶,连“八臂模母”高丽花、“烈火无监”王色以及“夜叉”阿九都看不上他,自然不再作成家之想了,所以对男女间的事却是大大的外行。 李婉如由西转北,未追上人,这时正好赶回来到这里,乍见凌鹤卧地,身边有个婴儿,她一时激动。轻拍着凌鹤的面颊道:“凌大哥……凌大哥……” 叫了几声没有动静,看看身上也未受伤,原来他腿上的两支吹箭已被芳芳拔下丢了。李婉如乃是“恶扁鹊”之徒,自懂医理,试脉之下,知是中了麻醉,却不知是何种麻醉之药,但知道他已快醒来。 李婉如耐心地为凌鹤推拿按摩,甚至还在凌鹤口鼻处大力呼了几口气,这情景看在姜不幸眼中,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 她先是为了芳芳及娟娟和凌鹤的亲呢而恼火,相信这毕竟是个花花公子。后来已有找机会解释清楚之意,因为他们已是夫妻,又那么恩爱。但眼前的一切,立刻否定了她想和解的一切,不完整的她宁愿不要。 如果他们的情感不是那么深,自不会这么坚决。尤其是口对口呼吸这一手,不通医道的姜不幸怎能谅解?因而她伏在一边一直未露面,看看到底二人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交情到了什么热度? 这工夫凌鹤醒来,睁开眼道:“李姑娘,找到了没有?噫!我背上的孩子呢?” “不是在这儿吗!”李婉如指着一边地上的婴儿。这小家伙也许是习惯了被人背着奔行,很少哭泣,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另一边,也就是姜不幸那边。 凌鹤道:“我是中了蛮人的吹箭,大概中了毒。你呢?没有一点头绪?” 李婉如摇摇头,道:“凌大哥,只怪我一时疏忽,以为那儿反正只有一个孩子,所以抱上就走,没想到马芳芳这女人很诈!她把别人的孩子留在身边干什么?真是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了。至于你中了吹箭,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就在这儿一箭,还有这几……”凌鹤指出创口,李婉如先仔细看了一会,再贴近把鼻子靠近他的大腿伤口处嗅了一阵,这一手更使一边的姜不幸咬牙切齿。 “你这是干啥?” “一嗅便知吹箭上有未淬毒,还好,只淬了麻药。蛮人的吹箭上不淬毒,倒是少有的现象。” “不是蛮人射的,是黄氏兄弟二人射的。正因为未想到他们兄弟也用这种吹箭,才会吃亏。更想不通的是,他们居然留了我的活口!” “八成,他们还舍不得杀你,因为他们所要的孩子并未找到,要是已经找到了,那就难说了。” “孩子在马芳芳手中,迟早会落入黄氏兄弟及叶氏父子手中。”他的创处由李婉如为他上了药,一跃而起,道:“果然没有中毒现象。” “我要是连这点小毛病都弄不清,那算……”这工夫凌鹤捡起了背带,李婉如也自地上抱起了孩子,但人影一闪,孩子已到了另一人手中。 李婉如也是一时分神,她的注意力全在凌鹤身上。失声惊呼中,发现抢孩子的女郎光艳照人,美得几乎使她不大敢信任自己的眼睛。 女人对自己容貌的自负,往往会掩耳盗铃地硬说自己比别人美。天长日久,也就由于对自己的高估造成了久疑成真的看法,严然是女人中的女人,非男人中的男人不配。但李婉如似此自负,却无法强迫自己相信比这个抢孩子的女郎更美些。她如果仍认为比对方美,就太愚昧了。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抢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对方“格格”笑了起来,道:“真是年头变哩!一些黄花大闺女,硬是抢别人的孩子,拉拉扯扯,据为已有,想要孩子可以自己生啊!” 李婉如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不禁全神贯注,打量这个美态撩人,我见犹怜的小女人。 道:“你莫非就是姜不幸姑娘?” “正是,不知姑娘又是何人?” “我叫李婉如。姜姑娘,据我所知,这并不是你的孩子。” “谁说不是……”但她立即又改口道:“的确不是,但和我的孩子差不多。” “这话怎么说?” “这理很简单,黄氏兄弟要的是我那孩子,却把马芳芳的侄子当作了我的孩子而抢走,弄清之后,又抢走了我的孩子。据我所知,现在马芳芳手中那个孩子就是我的。似乎也是有意把她的侄子交给别人,却弄走别人的孩子,这种心态,自然是心照不宣了。我目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暂时拥有此婴,也许有一无可以换口自己的孩子,如此而已。” 李婉如是局外人,实在不便置词,这工夫凌鹤才能插上嘴,缓缓走向姜不幸,道:“阿幸,你好像不认识我了……” “不是我不认识你,而是你变得大多、太快,我的眼睛无法适应,所以认不出来了。” “阿幸,我为找小鹤,曾和黄氏兄弟及其族人三百余人及叶伯庭父子血战,落下绝崖,幸被萧娟娟姑娘接住,后来……” “不要说了!你的事我几乎全知道,我不听你这些浪漫史,你可以同时拥有阿娟、阿芳或阿婉,却不能再使我相信你这花花公子的调调儿……” “阿幸……千万别误会……这一切全是误解,你听我说“你不要浪费口舌,我不会再信任你,反正在你来说,女人有的是,张三李四,阿猫阿狗,连指头也不须勾一下,就像渴骇奔泉一样,也像是有猪头送不上庙门一样……” 李婉如粉脸一寒,道:“你说话最好别带刺儿!” “我说的是张三李四、阿猫阿狗,李姑娘最好别插嘴!” “你似乎以为自己是世上最美丽的鸟儿!” “至少,我并不以为自己是一只吃了花苞心里俊的癫蛤蟆!” “你……”李婉如的小姐脾气比姜不幸还大,哪吃这一套,正要发作。 凌鹤急忙拦住,道:“李姑娘,你不少说两句,要不,误会会越来越深。” 姜不幸掉头就走,凌鹤大声道:“阿幸,你听我说,阿幸……这的的确确是误会……” “花花公子,你休想虚言假套,有了新欢,也不必难为情,反正都是自己送上庙门的!” 李婉如厉声道:“姜不幸,你再骂人,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姜不幸道:“不客气又如何?你还能吃人哪?”这正是所谓:才子遇才子,必有怜才之心,美人遇美人,必无惜美之意,何况二人之间有利害关系。 李婉如要往上冲,凌鹤拦住,这工夫姜不幸疾驰而去,由于凌鹤背着身子拦阻李婉如,未看到姜不幸走了,而李婉如虽看到却又不说,待姜不幸快没影儿了,她才道:“那女人走了……” 凌鹤猛回头一看,连连顿足道:“李姑娘,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她走了嘛!” “你可是亲眼看到的,这女人很难缠,说话指桑驾槐,你看她那股子咋唬劲儿,好像世上所有的人都欠她似的,” “不行,我要去追……” “迫不上了!再说她此刻又不可一世,还是先让她静下来再说,我认为目前当务之急不是去追她。” “那是为什么?她是我的妻子呀!” “我看不是,你们只不过是苟合,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的之言,她既不重视这份露水姻缘,你也不必一厢情愿。” “不,不!虽无父母之命,亦无媒的之言,有了孩子,我今生不渝,绝不会背信毁盟。 李姑娘,你刚才说目前当务之急不是追她,那是什么?” 李婉如道:“当然是去把你自己的孩子抢回来,只要抢回自己的孩子,再去找那姓姜的小泼妇,她就再也泼不起来了。” 凌鹤一想也对,抢回孩子真的比去追姜不幸还要紧,道:“好吧!咱们去找马芳芳……” 哪知二人奔出三五十丈远近,忽见迎面两个人影疾驰而来,李婉如道:“是两个女人啊!” “不错,而且那个老的还背了个孩子。”原来这二人正是江杏和马芳芳,她们去追黄氏兄弟及族人,也许是追错了方向,或者对方改变了方向,居然未能迫上。 马芳芳十分焦急,找不到解药,也要回来看看昏迷的凌鹤,江杏也未拦阻。这工夫凌鹤大声欢呼,道:“另一个年轻姑娘正是马芳芳……” 李婉如虽知他如此高兴是由于孩子有了下落,那妇人背的必是凌小鹤,却悻悻地看了凌鹤一眼。 四人很快地接近,老远芳芳就大叫道:“凌大哥,你没有中毒?那真是吉人天相,太好了,太好了!” 凌鹤道:“马姑娘,我的孩子在你哪儿?” “是啊!小妹知道,小鹤是你的命根子,所以才和江大娘一起去黄氏兄弟及叶怕庭父子藏身的尼庵中抢了回来。”芳芳立下了汗马功劳,她以为几天的辛劳,已得到了补偿。 凌鹤抱拳道:“这位江大娘,晚辈过去……” 马芳芳抢着道:“江大娘就是‘一指叟,叶伯庭的夫人,由于大娘厌恶叶伯庭的为人,早已和他离异……”也顺便说了她出去找孩子遇上江杏,以及回去放了江涵和交换孩子的事。 “原来如此,大娘谷恶分明,一丝不苟,晚辈敬佩万分,就此向大娘致谢。” 江杏道:“凌少侠莫客气,老身嫁了那种男人,又生了那种儿子,真是愧对父母及武林,少侠不怪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凌鹤道:“大娘背的可是犬子凌小鹤?” “是……是的,不……不过……” 凌鹤上前道:“我给大娘解下……”目光在孩子脸上一扫,不由突然愣住,呐呐道: “怪事……怪事……怎么又有一个马小鹤?” 江杏自然心里清楚,是她动的手脚,把孩子换了的,那是因为她不主张把别人的骨肉留在自己身边。此刻她想装糊涂都不成,况且她也无须再瞒下去,道:“凌少侠,你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令郎不是在你身边吗?” “大娘,您说什么?” 江杏愕然道:“难道少侠不久前醒来,身边没有一个孩子?” “有啊!就是这个马小鹤,这个才应该是犬子凌小鹤才对,怎么又是马小鹤呢?” 马芳芳道:“这可把人弄糊涂了。大娘,这个就是凌小鹤呀!您怎么忘了呢?” “不……不!”江杏道:“芳芳,大娘必须告诉你,不久之前,你去抢解药,先离开凌少侠,大娘就把孩子偷偷换了过来,也就是把凌小鹤放在凌少侠身边旁,马小鹤背在我的身上……”凌鹤和马芳芳都是一震,马芳芳一震之后,继而责怪江杏自作主张,但凌鹤一想,无怪姜不幸抱走了那个孩子,八成当时她就发现那个是凌小鹤了。 姜不幸得到了她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远离这一带就很难说了,只是凌鹤并不怪江杏,还抱拳道:“多谢大娘,孩子已被姜不幸抱走了。” 马芳芳愕然道:“怎么?凌大哥见过姜姊姊?” “是的……”凌鹤说了一切。 马芳芳内心更讨厌江杏,她本想讨好凌鹤,居然弄巧成拙,反而送给了姜不幸,却不得不敷衍道:“凌大哥,既然姜妹姊把孩子抱去了,不是更好吗?” “好是好,只是当时我被蒙在鼓里,不知哪是犬子,相信不幸会远离此镇的。” “那也不见得,请问这位李姑娘,既在凌大哥身边,怎么会把孩子弄错呢?” 李婉如正想找她算账,冷冷地道:“亏你还有脸和我说话,你骗了我,说我抢到的孩子就是凌小鹤,自以为得计。结果如何,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马芳芳道:“空不空是我个人的事,你整天跟着凌大哥算什么呢?” “我不算什么,只是不愿看着人家骨肉分离而已。你有没有们心自问一下,是谁使人家骨肉分离的呢?” “李婉如,我觉得你很讨人嫌,而你自己居然并不知道。其实你除了会跟以外,你还会什么?” 李婉如一晃而至,闪电攻出三掌,马芳芳为“怒堡”“八成”之一,非比泛泛,但仍被沤退了两步。李婉如道:“你是个什么女人呢?你绍未想到,凌大哥根本不领你的情,而感激这位江大娘对不?这就叫着吃对门谢隔壁呀!” 马芳芳厉叱一声,扑了上去,凌鹤厉声道:“不要打了!”但两女谁也不想停手。马芳芳不弱,李婉如更非易举之辈,甚至比曲能直师兄还厉害,二人力搏了五六十招,凌鹤又叫了几声,两女不停,他掉头疾驰而去。 他实在不愿有女人在身边,他要去打阿幸、因为一旦阿幸遇上叶氏父子或黄氏兄弟,一定逃不出他们的手掌,他以为任何女人也无法取代阿幸——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八章 天菱有意天作合 无情无意却奈何 姜不幸的确因伤透了心,在得到孩子之下想离开这伤心之地,远走高飞,但她奔出不到十里,竟遇上了柳青。 她本有报复凌鹤之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世界上也只有凌鹤能据有她的身心,不会再有第二个,所以在决定远走高飞之下,不想再和柳青在一起,以免造成他的错觉。 “姜姑娘,咱们又遇上了,你找到孩子了?” “找到了,柳大哥!” “姜姑娘要去何处?” 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去何处,苦笑道:“走一步算一步。” 柳青道:“在下也要离开这几,同行如何?” 姜不幸不便峻拒,两人向东而行。此刻正是过年时刻,柳青还不觉得,姜不幸却感觉形单影只,阿鹤对池不忠,这世上也就没有她所眷顾的男子了。 天未黑,山野中下起鹅毛大雪来,而孩子一饿就哭了起来,柳青道:“姜姑娘,看来这儿离镇甸还有二三里,不如先找个避风雪之处,要不,孩子受不了!” 四下打量,约半里外有个小屋,接近一看,这儿有一片墓地,这小草屋建得简陋,原来是守墓者弃而不用的,如果下雨,屋顶就漏。 至少这小草屋还有一张床,上铺茅草,可避风亦可挡雪。柳青道:“姜姑娘,你在这儿等我,由此向东,大约十余里外有个小镇,我去弄点吃的。” 姜不幸道,“柳大哥,来回不是将近三十里吗?” “没有,只有二十五里,我会尽快赶回来。” 柳青走后,姜不幸喂了孩子,但她本人一天未进饮食,奶水也不甚足,想想和凌鹤的恩爱,更显得此刻的孤苦伶汀。今后一个人带着孩子闯荡,这日子怎么打发? 可是凌鹤和马、李两女及萧娟娟等人之亲密景象映现眼前,她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重下决心,绝不回头。 大约一更稍过,柳青就回来了,提了不少的食物,有些尚有余温。他一一摊开,道: “姜姑娘,趁热吃吧!尤其这排骨汤,对婴儿的奶水有益。” “柳大哥,真谢谢你了!” “姜姑娘这就见外了,要来点酒吗?” “不要,柳大哥自己喝吧……”二人吃饱了之后,雪更大了,山路皆被掩盖,寸步难行,决定在此迁就一夜。 姜不幸和孩子睡床,柳青躺在床下干草上,虽说下雪不冷,但深夜山中毕竟酷寒,小草屋又四处透风,两人的大斗篷都脱下为孩子盖上,应该是难以耐寒才对,却正好相反,两人身上反而发热。 身上发热自然比冷好,但却睡不着。 其实不是睡不着,而是某种本能的律动在煎熬着他们,他们此刻自然不会想到其他,只是不解何以会有此种现象?何况是此时此地。 这种欲念一旦升起就难遏止,尤其是双方都有。 首先,柳膏坐了起来,看看床上的姜不幸,他知道,这是人兽之间的考验,因为她是有夫有子的女人。 二人佳人体态舒,腰中带剑软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地叫人骨肉枯。这是方外之人对“男女”之看法,虽是人人知道,却是无法兔“俗”的。 这工夫姜不幸也忍受同样的煎熬,但她却闭上眼睛,捂起双耳,不敢看敢不听,欲火虽烈,在她的潜意识中,除非是阿鹤,余则绝对不可。 柳青站了起来,小草屋没有门,大雪的映照,屋内可以视物,姜不幸忽然大叫着:“不要,我不要……” 柳青的手陡然收回,而且躺在草上,其实她并不知道柳青伸出了手,只是在欲火烤燎之下,发奋自励,绝不悻理,也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她虽恨凌鹤的不坚,却不能抹煞曾和他有过的爱,是无法忘怀的。 她保持了淑女的形象,柳青虽羞些,也不失为君子,那种律动由颠峰状态逐渐消失,一个鬼魅似的人影自小草屋后面消失了。 凌鹤一心只惦记着阿幸、一路奔驰,到哪里去找姜不幸呢?天黑后,他遇上了姜于云、曲能直及柳闻莺三人。 姜子云道:“那太好了,可是不幸为什么不和少主人一起呢?” “一言难尽……”凌鹤说了一切经过。 妻子云道:“居然有这么些曲折,真想不到……” 曲能直冷冷地道:“者姜,我没有猜措吧?我邓恶师又要鳖人了!,” 姜子云道:“整谁?” “还不是凌少侠,能抗拒我师妹的男人,恐怕是世上少有的了。” 姜子云道:“你师妹难道说比不幸还美吗?况且,他们两人的情感极深,只不过有点误会罢了!” 曲能直微微摇头道:“你不知道,我那恶师的坏点子大多,如姜姑娘手中的彩绸,就是恶师的坏点子之一。” “对了,那彩绸是啥玩艺?” “恶师必然想重编鸳鸯诺,使一些年轻男女乱配一通,他若能达到目的,才会快活。” 姜子云摇摇头道:“天下哪有这种人?” “恶师可能是唯一,的,你猜他刚收了个徒弟是什么人? “尽管掩掩藏藏,我还是看到了,还为他背着大药箱,在数十年前,那大药箱是由我来背的。” 姜子云道:“猜不出来。” “是梁不凡……” 凌鹤和柳、姜三人不由一震,姜子云道:“这老魔的恶癣似仍未改。” 曲能直道:“那倒不一定,我看出他虽仍偏激,和过去却不大一样,可能是游戏人间,补偿昔年阉我的心理居多,甚至他已逐渐走自新之路了!” “这么说,令师‘恶扁鹊’旨在戏弄人,他事先安排好了人在绝崖下去接人,接我的是萧娟娟姑娘,接她的不知是何人?” “八成又是柳青。”曲能直道:“我们在附近见过他的背影。” 凌鹤也相信,这工夫萧娟娟突然出现、原来她含怒离开凌鹤,仍未远去,却十分小心,她知道自己的身手有限,被黄氏兄弟或叶氏父子遇上都逃不掉。她刚刚来到此处,听到有人边谈边行而来,就闪在乱岩之后,她以为此刻有现身说明一切的必要。 凌鹤道:“萧姑娘,在下出言不慎,得罪了你,务请原谅!” 娟娟悻悻地道:“反正我也有错,不该听信一个丑老人之言,到绝崖之下去接人的。” 凌鹤道:“萧姑娘,那丑老人即曲大侠之师,一代名医‘恶扁鹊’。” “是他?哼!不知他为何作起好事来。” 曲能直道:“还不是耍人,知师莫若徒。” 凌鹤道:“萧姑娘,你可知是谁接住由绝崖上落下来的姜不幸吗?” “云梦山庄少庄主柳青,”萧娟娟道:“凌大哥、我要顺便告诉你,为何姜妹姊误会你,那时你在我怀中似醒未醒,可能犹有余悸,就箍紧了我的脖子。而那时正好落在柳青怀中的姜姊姊刚醒,巧合地看到了这一幕,在她来说,必然以为我和凌大哥过去已有交情了,真是天晓得啊!” “原来如此,天哪!而无独有偶,她又看到我和李婉如在一起,误会更深,自不待言了。”他们又回到以前住的那家客栈,未想到江杏和李婉如正好自内走出来。 凌鹤明知李婉如也可能是另有企图,却也不便逐客,何况江大娘也在此。 要了个靠后院的院落,也叫了饭菜,一起用饭。凌鹤抱拳道:“大娘可见过叶伯庭父子?” 江杏道:“没有,不过有件事,我和马姑娘都未告诉凌少侠。” “马姑娘呢?” 江杏叹口气道:“和李姑娘动手,打了近百招,输了一招,负气离去了!” 曲能直道:“大嫂说的是什么事?” 江杏道:“记得我和芳芳到那纪庵中去救孩子,刚落入前院焚化炉后,一个一身皂衣披着黑亮斗篷,面孔却又煞白的中年人,有如鬼魅般地落入院中,少顷又进入殿内,正在我们惊疑不定,要去救孩子时,又自殿内走出两人,为首的正是那黑衣中年人,另一个就是叶伯庭那老贼,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 凌鹤道:“大娘和马姑娘都不认识那皂衣中年人?” “是的,那中年人真怪,轻功高且予人以阴森之感,尽管不知是何人,却又有点面熟。” 姜子云道:“这个人就是叶伯庭的上司了,我一直相信有个人主宰他们父子,却也不知是谁,他们说了些什么?” 江杏道:“那人命令叶伯庭,叫他笼络黄氏兄弟,因为他们的族人部落,最多可动员千人之众,这股实力不可轻视,且暗示,要控制黄氏兄弟,就勿让他们轻易地抢到孩子,叶伯庭称那人为主子,自称老奴。” 曲能直道:“这个人的身份,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妻子云道:“谁?” 曲能直悻悻地道:“恶师……” 大家都没接腔,因为这段往事不提也罢,而凌笛却心里有数,只是在未印证之前不便公开。 “还有一件事,我和芳芳当时都想不通,那黑衣人和叶伯庭都提到‘四五六’和‘三六九’这数字,似是两个人的代号,还曾提到‘统一会筹备处’这么个名称,”江杏说了当时听到的交谈。 众人同时一怔,姜子云道:“这似乎证明那黑人要成立一个什么帮派或邪会,正在筹备中。” 曲能直道:“不错,可是‘三六九’和‘四五六’代表那两个人呢?” “我倒是听家师提过,有个‘统一会’正在酝酿创立之中。”李婉如道:“至于这‘统一会’的名称,意思是武林中门派极多,就不免有门户之见,时起纷争,如由一有力之上统一之,众志成城,必能产生至大的力量。” 凌鹤道:“这见解并没有惜,门户之见,纷争时起,也没有错,却锗在此人太过神秘,此等武林大事,且已在筹备之中,居然还瞒着人,可见不是光明正大的帮会。” “对!”李婉如道:“那会主还邀请家师入会,允以高位厚薪,但被家父所拒,只是他还不死心。” 凌鹤道:“不知那筹备处在何处?” 李婉如道:“似在洛阳近郊!” 饭后曲能直和师妹私下密谈,曲能直道:“师妹,师父是何时收你为门徒的?” “八年前,他是家父的友人。” “这就难怪了,师父近年来的为人如何?”他紧紧地盯住李婉如的双目。 李婉如谈然道:“脾气很怪,总是要别人叫他‘猪叟’,不知为了什么?” 曲能直自然知道,道:“师妹,师父又收了个徒弟,你一定知道吧?” “知道,他就是‘东海渔樵’梁士君的独子梁不凡。” “师父为什么要收他为徒?” “师父为什么不能收他为徒?” 曲能直知道她不知其中奥秘,这种事儿也不会对他说的,哪知李婉如道:“师兄是否以为闯人就不配为师父之徒?” 曲能直说不出有多么厌恶这句话,由此也可看出,李婉如可能也知道他是阉人。物以类聚可以用到任何方面,曲能直却以为,他极为厌恶这种同“类”。 是不是由于看到这种人就像看到一面镜子一样?数十年来,他的住处和身上,永远不会有镜子,而他砸毁的镜子也不知有多少? 山野中一片银白,却出现了微弱的阳光,姜不幸和柳青踏雪而行。在柳青来说,他别无奢求,能和她永无休止地走着就十分知足了,柳青为她背着孩子。 这工夫人影一闪,一个十分年轻也很英俊的少年人迎面拦住,偏着头,上下左右打量姜不幸。这目光一看便知,那是惊艳,控制双目而不使其泄漏内心的秘密,即使聪明人都不易做到。 姜不幸发现这年轻人虽有点色迷迷地,那眸子却正而不邪,还有点稚气,她道:“你是什么人?” “我?”少年人指指自己的鼻尖,笑笑道:“我叫三六九!” “谁和你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哩!你是叫三六九呀!”他头戴文生中,却身着酱紫缎面银鼠皮袍,外罩青缎围花一字嵌肩,脚上是青缎夹棉薄底快靴,看样子必是哪个武林民家的偏怜子。 姜不幸回头看看,居然不见了柳青,本以为他在后面方便,此刻不露面,八成是躲在十余丈外的巨墓之后,看看此人是什么来头?目的何在? 姜不幸不愿和他罗嚏,想自这少年人身旁走过,哪知这少年人身子一闪,居然在她未甚提防之下,被他摸了玉手一下。不禁暗吃一惊,这少年应不会超过十六八岁,轻功居然如此之高,她冷冷地道:“这种行支,君子不为!” 少年人一摸就退到三步以外,摇摇手道:“姜姑娘,莫怪,奠怪!我只是慕你的艳名,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 “哼!‘情不自禁’和‘非礼勿动’相抵触!” “这个……还要请你原谅,今后我绝不会再有超过这种举措的冒犯了……。” “还有今后?” “当然,我是奉命来请姑娘到舍下去做客的……” “哼!你连真实姓名都不肯相告,我会接受这邀请吗?” “姑娘,我叫‘三六九,呀!大家都这么叫我……。” “百家姓上有姓三的吗?” “姑娘,到了舍下,家母自会告诉你的。” “笑话!咱们素昧平生一我为什么要到府上做客呢?” “姑娘、我既是奉命而来,你是非去不可的。” “如果我绝对不去呢?” “姑娘,很抱歉,那就要硬请。不过我希望姑娘能心甘情愿地前去,最好不要逼我动手,以免伤了和气,所以我想问问姑娘,如我说出我的姓,你肯去吗?” “你先说出你姓什么?父母是干什么的?为何请我去做客?我可以考虑是否接受邀请。” “好吧!我姓石,我爹和我娘都是武林绝世高手,请你去做客,是因为家母和令堂梅逊雪是手帕交。” 姜不幸一怔,这石姓少年既知她的身分,还知道她母亲的名字,也许是真的,可惜她一生下母亲就去世了,无从知道这段关系,道:“你父母的大名呢?” “家母叫石密,家父……他叫贾百川……。” “看你的派头和你的轻功,令尊必是武林知名之士,却从未听说他的名字,可见你不老实!” “姜姑娘不去?” “当然,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去的。” “真抱歉,那只好不礼貌哩!、别看他稚气未除,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轻功怪,招式也怪、但在倏异之中,多少有点眼熟,好像有一两招似曾相识。 姜不幸越打越震惊,这“硬请”二字一点也没吹嘘,她过去也很自负,一般年轻高手,她未放在眼里,但现在,她自信接不下此人三十招。 果然,在二十六招上,彼他在“盲门穴”上拍了一掌,抱拳道:“姜姑娘,我是不得已,你别见怪,走吧!” 姜不幸被他拉了起来,只感全身力道尽失,无法反抗,却也没有什么难过,被他拉着向前走去。少年人道:“姜姑娘,据部下报告:你是和柳青同行的,怎么不见他和你的孩子呢?” 姜不幸道:“这你就别管了!”她故意大声说话,以便使柳青听到,暗示他千万别现身,再加上两、三个柳青,也等于飞蛾扑火。 而柳青此刻也正在为难,刚才两人动手他已看到,显然对方为了不使她太难堪,可能多拖了六七招,如认真动手,可能不会超过二十招,自己这两手有限,比姜姑娘还差一大截子,一现身就跑不了。自己倒不打紧,这孩子再入虎口就麻烦了,说不定这次对方的主要目标又是这个孩子。 柳青就是为她卖命都干,却知道孩子就是她的命,绝对不能出岔子,只好远远地跟着。 然而,由于不敢太接近跟踪,到了洛阳郊外,就把人追丢了,显然那小子怕人踏线,大概制住了姜不幸加速遁去,但柳青也相信,两人没有去远。 柳青以为,或许就在附近什么地方,就到处张望,哪知此刻竟遇上了一位熟人,来人竟是仓州的李占元,八大家之一,柳青自然认识,道:“李老伯,久违了!” 李占元一双电目造巡柳青背上的孩子,言不由衷地道:“原来是柳贤侄,慕尘兄近来好吗?” “托老伯的福,家父还好,噫?家父不是和几位长辈一起去过‘怒堡’吗?” “不错……后来分了手,贤侄成家了?” “还没有,老伯。” “那你背后的孩子是……” “噢!这是凌鹤凌大侠的孩子!” “也可以说是姜不幸姑娘的孩子,对不对?” “是的,老伯。” “让我看看好吗?” “当然可以……”柳青背过身子让他看。 李占元“啧啧”连声地道:“一个是人中之龙,一个是人中之凤,这一对武林奇葩生的孩子,就难怪如此俊美可爱了……?他一扯背带的活扣,背带一开,孩子已到了他的手中。 柳青也是初出茅庐的少年,要是换了老江湖,立刻就能看出李占元的贪婪阴诈的眼神,柳青疾转身子,愕然道:“李老伯,您……。” 李占元笑笑道:“可爱的孩子人人喜欢,老夫也不例外,就让我照料几天再还给你如何?” “这怎么可以?老伯,您这是给小侄出难题!” 李占元道:“柳青,现成的好人你不作,老夫如果不还给你,又如何?” “老伯乃是八大家之一,武林名宿,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不大好听吧?” “传出去?”李占元四下望望阴笑道:“谁会传出去?” “小侄我……” “你以为老夫像你一样地没开窍?” “老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不到柳慕尘聪明过人,居然会有你这个笨蛋儿子。” 柳青这才看出他那阴森的眼神,道:“老伯要杀小侄?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小子,你就试试看,如果你能在老夫手下走过十招,老夫甘愿冒一次纵敌失职的大不递,放你一马!” 关于八大家主人的武功路数和深浅,柳青并不陌生,而且柳慕尘在八大家之中,论身手应列第二,第一是凌翎,第三是萧辰。仓州的李占元应列在五名以后,所以柳青以为,李占元抱着孩子,他未必能在七八十招内赢了他。 柳青此刻也不讲什么礼数了,因为对方不讲礼在先,立刻攻上。李占元一手应付,才一招半,就使柳青大吃一惊,李占元身手之高超出了他的想像。 柳青相信,以前两个李占元加起来也没有现在的一。个厉害,所以第二招开始就陷入苦战,加上只攻不守的一招才勉强凑足了九招。“啪”地一声,左胸中了一掌,在雪中滚出三步,喷出一口鲜血,雪上一片殷红,格外刺眼。 “嘿……”李占元狞笑道:“小子,你是自作了断,还是要老夫代劳?” 柳青以为孩子的命比自己还重要,他不能死,至少要逃出魔掌,把这骇人的见闻告诉凌鹤或姜不幸。 他爬起来道:“李占元,我真不明白……你与家父和我之间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抢人家的孩子?” “小子,你是不会懂的,你自绝了吧!” 柳青后退着道:“李占元,莫非你已变节站到叶泊庭和黄氏兄弟一边去了?” 李占元轻蔑地一笑,道:“叶、黄等人比我也高不了多少、还不都是为了跑腿的?” “那么幕后的主子是谁?” “小子,这问题你得去问阎玉爷……”身子弹起,一臂抱着孩子、一掌当头罩下。 柳青大骇,左闪右闪,始终闪不过这一掌,只有全力以赴,以双掌迎上,但有人大喝一声“快闪……”,人影倏闪,“啪”地一声,劲风四溢,地上残雪飞溅、李占元“蹬蹬蹬” 连退三大步,来人一个“云里翻”也落在五步以外。 “是你……”李占元愕然道:“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就不会是我?” “好,好,我老实告诉你,我是奉命行事,要把这孩子接回去的,这件事你最好别管!” “谁的孩子?” “姜不幸的。” 柳青抹抹口角血渍,道:“麦老伯,李占元不问青红皂白,就抢走了孩子,还要杀我灭口,简直疯狂了。” 麦秀冷冷地道:“李兄,把孩子还给人家!” “你……你疯了?我是奉命行事的呀!” “我不管你是奉何人之命,拆散人家的骨肉,缺德至极,还给人家。” “麦者二,你这是找死啊!” “你还不还?” “麦老二,你如果出手,孩子包死不活,一切后果可要由你来负!” 麦秀一字一字地道:“我也要提醒你,任何人弄死这个孩子,恐怕他的遭遇比被皇帝老子诛九峰还要惨些。” 似乎麦秀这几句话产生了作用,李占元道:“麦老二,你似乎非掂掂我的分量不可。” “我知道你已非吴下阿蒙,但姓麦的敢叫战,就没有把你放在眼皮子上。” “好吧!麦老二,以前对付凌鹤我还帮过你,没想到你会过桥抽板,朋友都不要了。嘿嘿嘿!可别以为姓李的在乎你,真他奶奶的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气旺……。”把孩子放在雪上,先出了手。 柳青缓缓走近孩子,一边打量两人交手,才十来招,绝未想到,麦秀并不逊李占元,甚至还凌厉些、柳青以为,像他这点底子,在武林中简直没法混了。 才二十来招,李占元就被逼退了两步,这工夫柳青抱起了孩子,也不敢再看,掉头狂奔而去。据他所知,麦老二一直以为凌鹤是纵火烧了麦家堡的叛徒,今天怎么会帮着凌鹤? 他奔出约十余里,不敢总走直路,迂回而行,怕被迫上,就在这时,山拗中传来了一阵笑声,道:“老姜,咱们打个赌好不?看地上的足印,像是一男一女,很有可能,男的是柳青,女的是姜不幸姑娘……” 柳青未听出这人是谁,却有点耳熟,立即藏在岩石之后。不一会山拗中转出七人,首先他认出了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妹妹柳闻莺,另外也看到了凌鹤、曲能直、妻子云、李婉如、萧娟娟和江杏。柳青本来有点愧对凌鹤,固然,他守住了君子的分寸,但是,他并未力劝姜不幸回头和凌鹤解释误会,多多少少有点私心自用。 现在他抱着孩子,正在盘算,要不要出来?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出来了,扬扬手道:“凌大侠……妹妹……” 众人仔细一看是他,一齐急掠过来,鹏道:“柳兄台的是……” “令郎凌小鹤!” “啊!太好了,没有惜吗?” “绝对惜不了!” 凌鹤解下孩子背上,道:“多谢柳兄,不知柳兄有未遇上阿幸?” 柳青讪讪地道:“凌大侠,说来惭愧,不久之前,在下还和姜姑娘在一起,但她竟被‘三六九’架走,在下技薄艺浅,深知绝非敌手,只有抱着孩子藏起来……”他说了一切。 曲能直道:“嘿!你小子就会跑,真是猪八戒吃雪花膏有点内秀啊!姜不幸不过是和凌鹤发生了误会,一气而出走,你不劝她口去,反而结伴同行,你是安的什么心?” 凌鹤挥择手道:“曲大侠,不必责备柳兄,若非柳兄见机行事,他也会陷入‘三六九’手中,孩子当然也不会回到在下的怀抱之中了。”这些人当中大多数知道柳膏倾慕姜不幸,应为凌鹤为情敌,换了别人,必不理他。但凌鹤却因相信阿幸,也不以为柳青是饥不择食的人,所以信得过他们。 曲能直道:“柳青,你没看错人?那援手之人确是麦秀吗?” “是的,晚辈早就认识麦大叔,怎会看错了人!” “你是说麦秀比李占元还高,而李占元的身手突然进步了不少?” “晚辈以为,他过去的身手比现在差得甚远。” “‘三六九’那年轻人是什么样子?” “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似乎很黄俊,但有点稚气。当时晚辈藏在十余丈外巨墓之后,看得并不太真确,他还说他姓石。” 姜子云道:“少主人,者奴以为,这‘三六九’年轻人必是‘统一会筹备处’中的中坚份子,要不,那黑衣人也不会叮嘱叶伯庭,某些事可交‘三六九’或‘四五六’去办。” “不错!”凌鹤道:“甚至听口气,这‘三六九’和‘四五六’两人和那黑衣人的关系非比寻常。至于李占元,分明已向‘统一会’屈服,所以他学了‘统一会’的绝世武功。” 大家都同意这看法,凌鹤道:“晚辈估计,‘统一会筹备处’即在附近,咱们分头去找一下如何?” 曲能直道:“凌少侠和老姜以及在下一道,江大嫂、柳青以及几位姑娘一道,两个时辰之后,在洛阳西关内的一品酒楼见面。” 江杏道:“凌少侠,我以为这么分配不甚妥当,目前大敌就在附近,老实说,能绝对保护孩子的人,只有少侠一人,不如由一位姑娘背着孩子,跟少侠一起,其余的人再分成两拨……” 哪知江杏话未说完,李、萧、柳三女立即大表赞同,李婉如抢着道:“大娘的办法很好,就由我来背孩子吧!小家伙太可爱了……”不由分说,迳自把孩子解下来背在她自已背上。结果萧娟娟和柳闻莺扑了空。 这工夫柳青低声对他的妹妹道:“小妹,我们走吧!以我们的身手,帮不上人家的忙,而凌少侠身边的姑娘又大多,也轮不到你……。” “大哥、要走你自己走吧!小妹以为,在目前来说,也只有在凌少侠身边才安全,要不,干脆回云梦山庄。” 柳青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感觉姜子云和曲能直两人对他不太谅解,和他们在一起甚不自在。 凌鹤这一拨只有李婉如和江杏,其余诸人没有再分,因为萧娟娟和柳青的身手较差,实力分散太危险。 分子后,萧娟娟几乎也想离去,但此刻是在救人,她为人心地厚道,要拂袖而去,此刻她以为也不是时候。 此刻最焦急的,当然是凌鹤了,阿幸的安危实在超过了孩子,但是,他们找了三个时辰,仍一无所获,返回“一品居”,姜、曲等已失在等候了,他们也没有任何发现——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九章 深入虎穴面授宜 暂于恶医聚首谋 一连三天过去;他们再也未发现敌踪,洛阳不是个小地方,找人很难,凌鹤的食量都减了,而三个少女挖空心思,叫一些可口的菜肴,也未使他的胃口好起来。 这天晚饭后,姜子云道:“少主人的心情我知道,但老奴却相信,不幸在对方手中不会有危险的。” “很难说,在目前,使人焦的的是,不知‘三六九,到底是什么架路?劫阿幸去的目的何在?” “老奴以为,他们劫不幸的目的,仍是引少主人上钩。” “如果目标仍是我,他们也该和我联络才对。” 这工夫只闻李婉如大声道:“小鹤好坏,拉了我一身……”三个少女在内间笑了起来。 不一会李婉如一边擦着身上的秽物,一边走了出来,道。“凌大哥,我以为家师应能有些帮助的。” 凌鹤道:“在下和令师素无往来,不便求人……” “可是家师却常提到凌大哥。” “令师提起我又是为何?” “他很佩服你,但仍怀疑,所以要试你。” “怎么试?” “我也不知道,反正家师不会轻信一个人,如果信了就不会再改变的,现在我就去。” “李姑娘,你是知道,我不愿求人。” “难道说要使你自己继续煎熬愁苦下去?好吧!一个时辰之内,我就回来……”说完就走了。 “恶扁鹊”住在一家最最蹩脚的小客栈中,其实以他的医术和盛名,一旦露了行踪,病人会挤破了门,立成暴发户,但他不那么做,他以为他该多受点罪,心情才会稍微舒坦些。 李婉如进了门,“恶扁鹊”在教梁不凡内功心法,看也没看李婉如一眼,道:“怎么样了?” “师父,他果然不是到处留情那种男人,而且对姜不幸的情感十分坚贞。” “所以你回来交差,不再回他的身边了?” “不,不,师父,我是来求您帮忙的。” “帮谁?” “凌鹤,他好可怜,整天茶不思饭不想,整夜外出找人,因为不幸被一个叫‘三六九’的年轻人劫走了。” “这么说,你还不死心?” “师父……”李婉如跺跺脚,有点烧盘。 “你有没有想到,救出了姜不幸,眼看人家恩恩爱爱地,那会是什么滋味?” “如果不把她救出来,凌大哥就完了!” “好,我的徒儿为别人打算,不计个人的成败,了不起,太了不起哩!” “师父,我也不是那么傻的人哪!” “这话怎么说?” “师父,我可以在姜姊姊身上下工夫,因为在凌大哥身上下工夫等于零!” “恶扁鹊”一拍大腿,道:“高明,果然不愧为‘恶扁鹊’的徒弟,不过为师仍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通常,女人和女人可以合资开一家绸缎庄或者粮行什么的,但不大可能共有一个丈夫。” 李婉如又侥了盘,道:“师父,我要把不可能变为可能,再说,万一姜姊妹因为和凌大哥误会而不……” “不可能,为师的老考验过她,那是个用情至专的淑女,我知道你是指姜不幸误会凌鹤而出走,和柳青在一起的事对不?” “不错,人在误会之中,极易冲动而失足的。” “这种事对别人可能发生,对姜不幸和凌鹤都不可能。”他自然不便说明姜不幸和柳青在守墓的小草屋中那一幕,是他安排的残酷考验之一。 “可是,据说凌小鹤的诞生,只是因他们在‘怒堡’中的苟合……” “你错了,那时他们在‘怒堡,之中,被安排成一对播种的人,而他们却装着假凤虚凰,一个月的相处,居然能在同床共枕之下保持清白,直到最后一夜,由于曲能直在他们的茶中放了‘春醪’,药力强烈,即使是大罗神仙饮了也把持不住的。” “原来如此,师父,这个忙你到底是帮不帮?” “怎么个帮法?” “凌大哥想知道‘三六九’到底是什么路数?他的上司又是谁?把姜不幸劫去的目的何在?姜不幸被关在何处等等……” “是你自告奋勇而不是姓凌的小子求你的,对不?” “的是,事实上他反对求人。” “他瞧不起我是不是?” “不是,他只是不愿求人而已。” “好,我就喜欢硬骨头的人,叫他来找我!” “师父,你明知他不会来找您的。” “不一定,为了救他的妻子,他会求人,如果他不急着救人,那就是不关心他的老婆,你要知道,薄妻者无所不薄,这种人终无可取。” 这工夫,梁不凡进屋躬身:“师父,有个年轻人求见,他说是熟人。” “他没有名字吗?” “他说师父应该知道的。” “他简直是放屁!我知道什么?去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如他不说,就叫他滚蛋!” “是……”梁不凡不一会又颠着屁股回来道:“师父,他在徒儿的耳边小声说,他叫‘二五八’,他明明在胡说八道,是不是要他滚蛋?” “恶扁鹊”手一挥道:“叫他进来!” 梁不凡愣了一下自去。 “恶扁鹊”道:“婉如,刚说曹操,曹操就到,待会你躲在内间,千万别出声。” “是的,师父,这‘二五八’又是谁?他和‘三六九’及‘四五六’一定有关系吧?” “那还用说?”手一挥,李婉如闪到内间去了。 这工夫,院中传来步履声,不一会,梁不凡带进一个二十左右,颇为俊朗,但有点意气飞扬的华服少年,由于这年轻人礼貌不周,“半扁鹊”倚在椅上,屁股也没欠一下,当然也没让座,挥挥手,梁不凡出屋而去。 “‘恶扁鹊’,你对我如此怠慢,可曾想到后果问题?” “恶扁鹊”手一扬,道:“梁不凡,送客!” 梁不凡走进来伸手一让,道:“请吧!”“二五八”似要翻脸,但不知为了什么,又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夫,我只是开开玩笑,你居然当了真!”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我娘有病,请大夫偏劳去一趟。” “哪一个娘?” “去了不就知道了?” “你一共几个娘?” “五位,大娘去世了。” “你是哪一个娘生的?” “你可别吃锅望盆,吞多了你会被噎死,噫!大夫,这儿有生人味,还有胭脂味,莫非这儿还有外人?” “恶扁鹊”微吃一惊,这小子居然涉猎过“千里闻香”,这是一门玄门功夫,在山野之中,三十步以内如有人潜伏,就能嗅出来。乍听似乎颇玄,其实钻研武学的人,也就是要设法使人类的全身百骸功能发挥到最高点,五官的潜能自然更为重要。 “恶扁鹊”道:“不久之前,小徒李婉如来过,刚走不久,真是生了个狗鼻子。” “大夫,我说的脂粉味可能是令徒的,但另一种体味,既不是梁不凡的,也不是你的.而是……”他突然穿窗而出。 他如果穿出后窗,也许会看到一条黑影,快得几乎使人以为那是幻觉。“二五八”在屋上四下打量一阵,并未找到人,他返回屋中道:“大夫,刚刚有个奸细,轻功不弱。” “恶扁鹊”道:“快别疑神疑鬼的了。” “真的,我的鼻子绝不会弄错,比喻说,你和令徒身上有药草味,令女徒身上有胭脂味,却又夹杂一些婴儿的屎尿味,但那奸细身上却有酒味……” 李婉如心头一震,这人还真不是吹的,他说的全对,她来此之前衣服未换,身上当然会有婴儿的屎尿气味,因为不久前小鹤还拉在她的衣袖上,师父和梁不凡身上的药味自不必说了,至于酒味,她猜想可能是凌鹤暗暗跟了来,凌鹤虽然食量大减,却开始酗酒。 “恶扁鹊”道:“‘二五八’,老夫刚刚问你是哪个娘生的,你还没有回答老夫。” “大夫,此处讲话实在不便,你还是去问我娘吧!” “恶扁鹊”交代梁不凡留下,和“二五八”出门,各乘一轿离去。 李婉如自然会跟踪,却不敢太贴近,这人的狗鼻太神奇了,但她追了三条街,眼见两乘小轿进入一个大门构,待她耽了一会进入一看,不由一惊,只有两乘空轿,人已不知去向。 李婉如有点不大服气,搜过这幢毁于大火的巨宅,立刻上了屋顶,她几乎惊呼出声,大约在五六条街之外,有两乘小轿由四个壮汉抬着疾行如飞,她相信这本是四乘轿子,必然是轿中套轿,等于金蝉脱壳而去。 她再次追去,这一次并未追上。 “恶扁鹊”先乘轿又改坐马车,由人烟稠密的洛阳城内到了郊外,然后再换轿子,转弯抹角,总算到了地头。 只是他不知此地何地?因为轿子是抬入内院的。 客房并不豪华,也不甚大,“恶扁鹊”请想,“统一会”在筹备当中,不会铺张,也不便招摇,所以暂时窝在这不起眼之处。 小厮献上茶点退出,这工夫,内间传出低沉之声道:“又麻烦大国手,真不好意思。” “恶扁鹊”道:“人都已经来了,何必客气?” “大国手对本会主的邀请,考虑好了没有?” “尚未,不知贵会何时公开面对整个武林同道?” “为时不远,大国手就请到内宅看病吧!” “不知是哪一位夫人不适?” “老三……”此人对“二五八”道:“带大国手去看病,小心伺候了……” 这种看病的方式十分特别,三夫人躺在内间牙床上罗帐之内,伸出皓腕,由侍女在腕脉上拴了一条丝线,扯到外间门口,交给“恶扁鹊”。 这一手可以说是考验他的医道绝活,也可以说是夫人不便见外人,她的皓腕也不便让臭名在外的“恶扁鹊”摩挲。 “恶扁鹊”在外问门外,门帘撩起,可以隐隐看到帐内卧着一个女人,却看不清面貌或年纪。 这方式自然难不倒一代名医,“恶扁鹊”扯紧了丝线,放在耳边,运用玄奥的武学去感受那脉搏跳动的强弱和疾缓,再运用敏锐的听觉去听那丝线上传来的声音,约两盏茶工夫,内心突然升起十分奇特的念头。 他的嘴唇翁动,以“蚁语蝶音”道:“夫人,医生看病,总少不了一个“问”字,你能曲容在下几个问题吗?”连问三声。 夫人终以“传音入密”道:“先生问问看,如有不便,请勿以不容见责。” “当然,请问夫人是第几位?‘三六九’、‘四五六’及‘二五八’,哪一位是夫人所生?” 停了一会才回答道:“第二,‘三六九’是我所生。” “夫人似未说实话。” “何以见得?” “夫人心里清楚。” “请问我是什么病?” “不调……” “格格……”帐内发出一阵娇笑,道:“虚名浪得,无出其右……” “不过夫人尚另有宿疾……” “什么病?” “一个腰子上有结石症状。” “前者不验,后者必是胡说……” “哈……”这回输到“恶扁鹊”狂笑了,道:“夫人可以不信,但不妨想想,刚刚发笑时,左边腰上有无微痛的感受?” 帐内突然不出声了,“恶扁鹊”又回到客厅,开了处方,内间的会主道:“贱内发笑失礼,先生多包涵,这可能就是‘宁要大家奴,不要小家女’的注脚了吧?” “不妨,若以宋儒截东原之:‘妇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例之,会主以为宋儒可法乎?” “这……先生高论,本会主心折,我看先生不必走了,本会需要一位名医,而先生也不必继续穷困潦倒,先生意下如何?” “在下天生劳碌命,不劳会主操心,如果不能自适,而受人勉强,则生不如死,那么夫人的宿疾,乃至于会主的小恙……” “什么?本会主也有病?” “是的,闻其声,即知健康与否。会主中气不足,不是因内伤而血不归府,就是另有宿疾。不过,以会主的武学造诣,飞升或有不足,养生应属有余,所以不该有病,即使有,自愈也可痊愈的。” 内间静了一会,道:“先生名不虚传,本会主佩服。” “依在下猜想,会主如有宿疾,必会过给几位夫人,所以在下还要为夫人之病情附加一种,肺部也不甚健康,可能有破金之症状。” “如果肺部有病,最显著之症状为何?” “通常为发烧、血痰以及睡眠盗汗等等……” “过几天再请大国手来一趟,来人哪!” “会主有何吩咐?”“二五人”已站在客厅门外。 “付先生五十两银子,立刻送先生回去。” “是……”不久,“恶扁鹊”和“二五八”就在密封的轿中了。“恶扁鹊”松了一口气,他深信,如果不编一套逼真的谎言,他可能出不了这个大门。正因为他击中了此人和他的几个妻妾的弱点,对方非借重他不可,杀了他,就等于和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才能化险为夷,而且今后也可能来去自如了。 当然,他毕竟不是“华陀’重生,他编造的谎言一旦被揭穿,绝对保不住项上的六阳魁首。 凌鹤虽不愿求人,却希望李婉如带回好消息,李婉如是等“恶扁鹊”返回之后才回客栈的。 “凌大哥,有好消息了。” “那太好了,‘三六九’是谁?” “‘三六九’是‘统一会’主的二夫人所生,凌大哥,你可知道,除了‘三六九’、‘四五六’还有个‘二五八,吗?” 曲能直道:“还有个‘二五八’?” “是啊!今天去请师父为‘统一会’会主夫人看病的正是‘二五八’。一个二十左右,颇英俊但有点意气飞扬的年轻人。” 凌鹤道:“这么说,‘三六九’、‘四五六’和‘二五八’都是会主的儿子了?” “是的。” “令师到该会去过几次?” “这是第一次,但过去有人去请师父入会,曾有过接触。” “令师这一次还有什么收获?” “家师说,希望和你谈谈……” 凌鹤极为轻视“恶扁鹊”,就不愿见他。 李婉如道:“凌大哥,为了救姜姊,你不该忍一忍吗?还有什么事比救姜姊更重要的呢?” 这工夫江杏道:“凌少侠,请原谅老身插嘴,此刻你该会见见这位唯一进过‘统一会’的人。” 这话没有人反对,凌鹤是非移樽就教不可了。何况,为了阿幸,他是什么苦头都愿试的了,当下就由李婉如陪他来见“恶扁鹊”。 “恶扁鹊”也没有站起迎接他,却让了座。凌鹤道:“久仰大名……” “恶扁鹊”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听说你为人很耿直,而老夫也讨厌罗咳,一向是胡同赶羊直来直往,有话就开门见山吧!” “好,晚辈以为,目前只有前辈一人能设法知道姜姑娘在不在该支之中,也只有您知道会主是谁。” “小子,你把老夫抬得太高了,论武功,老夫不如你;论智慧,老夫可能也逊色不少,老夫之所以能成名,也不过是干了不少的坏事,被千万人咒骂的结果……” “前辈此话……” “古人前贤,如华陀和扁鹊之所以能为杏林放一异彩,主要是由解剖尸体,彻底了解人体构造、生理、病因等因素,再加以研究以及不断地试验而成。老夫在这方面未敢后人,被我解剖过的犯人尸体以及不知为何病死亡且已埋葬的百姓,约在六百余人左右,有时怕死者家属知道了告我,只好偷掘填墓,在别人心目中,我是一个没有人性的魔鬼,但是……” 凌鹤道:“这些被你掘墓解剖的死者,有的是别人治死的,也有的是前辈治死的?” “不错,尤其是老夫治死的人而始终未弄清其致死原因者,必定千方百计解剖之,以了解其真象,老夫的经验是这样得到的,小子,你对老夫有何看法?” “地藏王菩萨曾说过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前辈差堪比拟……据说在唐以前,解剖尸体之举时有所闻,但大多为无人认领尸体之死囚。自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受了佛教教义之影响,解剖尸体逐被视为不道德行为,甚至是犯罪行为……” “嗯,小子,你懂得不少,现在咱们言归正传吧!救姜不幸是你的最大心愿,想了解‘统一会’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她,箕可以和‘一怒为红颜’的古人比美了。” “不,救姜不幸固属必行之事,还有一件如不能在有生之年办好,即不配为人子的大事。” “莫非你以为‘统一会’会主就是你的杀父仇人?” “有此怀疑,应属合理……” “好,就来谈谈姜不幸之事吧!你有什么良策?” “可否请前辈详说此番到‘统一会’中去拜见所闻的一切?” “恶扁鹊”说了一切,而且十分详细,凌鹤听得也很仔细,道:“前辈听了会主夫人的话为何发笑?” “了不起,你马上就抓住了重点,我发笑是因为她听了者夫说了‘不调’二字而大笑,你能不能猜出她发笑的原因?以及老夫发笑的原因?” 凌鹤闭目想了一会,道:“前辈请伸出手来如何?法不传六耳,这事实在不便宜扬。” “恶扁鹊”伸出手,凌鹤只在他的手上写了两个字,但“恶扁鹊”立刻睁开一双电目,道:“小子,你果然是个奇才,凡事都能举一反三。” 凌鹤道:“若非如此,以该会夫人之尊,不会大笑,当然,前辈一代国手,哪有试不出她是否真的月事不调呢?所以前辈大笑,只是运用技巧,使她有点轻视您,另一方面又不便太低估您,您说她的腰子上有毛病,可能是诈,必是作了点手脚……” “啪’地一声,“恶扁鹊”拍了凌鹤的肩呷一下,赞叹地道:“不论是曲能直、李婉如或梁不凡,任何一个有你这资质,非但能超越老夫,简直可以直追‘华、扁’,不让古人专美于前。” “前辈过奖,说了半天,前辈以为应如何救阿幸?” “据老夫所知,该会主极宠四位夫人(五死其一)其中一人,如能知道他宠的是何人,就好想办法了,但应不会是这生病的一位。” “怎见得?” “因为会主曾说过两句话:‘宁要大家奴,不娶小家女。”大概那位夫人必是小家碧王吧!” “这也未必,‘统一会’会主不会让外人知道他宠的是哪一个老婆,因为让下人及外人知道自己之所爱,是一件极危险的事。越王勾践喜爱好勇者,越国就不断地出现视死如归之人;楚王好细腰,就有‘宫中皆饿死’的说法;燕王子喻喜品格高洁之士,所以子之才公开扬言,即使给他王位亦不受,结果又如何?子之因逢迎子喻而夺了位……” “好,好,小子,老夫眼了你,早知世上真有些上天偏爱的奇才,又何必考验你们?” “前辈,您说什么?” “噢……算了,老夫的往事,不堪回首,就以为世上不可能有接近完美的人,这自然是坐井观天。小子,如果我们能知道会主宠爱的女人是哪一个,把她劫来,即可交换姜不幸对不?” 凌鹤想了一下,道:“前辈可还记得齐王后去世,后宫有十位宠妃,不知何人会继后位,而宰相田婴为了邀宠未来的皇后,灵机一动,就想出了一个预测的妙计来……” “好,好,好,大好了,也不能再好了。“恶扁鹊”道:“从此以后,你小子愿意叫我一声老哥、老夫自然高兴,如果嫌老夫猥琐,就叫我‘猪叟’好了,能交你这个朋友,今生实在没有白活。” 凌鹤道:“你我平辈论交,晚辈和曲大侠之辈分,以及和……” 一边的李婉如首先不依,道:“师父,您和他这样称呼,置徒儿于何地?” “我交我的,你们交你们的,不要夹缠在一起人“恶扁鹊”道:“小子,要学田要婴计,必须准备鲜饵才行,你有吗?” “晚辈可以立刻去准备。” “又是晚辈,怎么?嫌老夫龃龊是不是?” “好,好,我就叫你朱大哥吧!” “什么?你以为老夫姓朱?我说的‘猪叟’是肥猪的‘猪’。” “以后我就叫你鹊老哥吧!” “行,可别叫我‘鸟’者哥呀!”哈哈大笑一阵,女徒在一边,居然口没遮拦,又道: “我倒有几件东西,作为此计的香饵,最为合适,你来看看……”自身上取出一个包了好几层的布包,道:“这几件东西,早在数十年前就想送出去,没想到居然保留到现在。” “老哥要送给谁?” “一个是‘八臂嫫母’高丽花,另外二人是‘夜叉’阿九和‘烈火无盐’王色等等……”谈起这段往事,似还有无限的伤感。 凌鹤心道:“武林中三个最丑的女人都看不上他,就难怪他行为偏激失常了。” 凌鹤道:“老哥,也许我能为你介绍一个者伴。” “算了吧!凭者哥这份德性,年轻时都没有人敢领教,这把子年纪还有谁会问津,你快别吊老哥的胃口了。” 李婉如道:“我知道了,凌大哥说的是不是江大娘江杏?”“是啊!江大娘为人忠厚,五十左右,正好配你老哥、堪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婉如,你说说看,江杏的人品如何?” 李婉如道:“江杏年轻时必是一位大美人,就是现在,也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稍微打扮一下,也只不过四十卿当岁。” 这工夫,“恶扁鹊”的层小布包已经打开,里面是个长约五寸的锦盒,打开锦盒,嘿! 竟是三支金步摇,都十分名贵,但其中一支最最名贵,镶有红、蓝、黄等小宝石一百余颗,另有六八十颗金刚钻和翡翠。 “恶扁鹊”拿起这支最名贵的,在手中轻据着,道:“这都是老哥昔年为人治愈绝症时所赠伪,任何一支都值数千两银子。至于这支最名贵的,由于出于名匠之手,加之镶嵌之宝物大多,约值八千两以上,黑夜戴在头上,走路晃动,有如彩凤翱翔天空,美丽而生动。” 凌鹤仔细打量这三支金步瑶,不由赞叹不已,而“恶扁鹊”昔年居然一支也未送出去,也亏他有此眼光。 “真正是猪八戒进瓷器店粗人玩细活。”凌鹤这么想着。 “老哥,那会主不是有四个老婆,只有三支怎么成?” “可以再去打造一支。” “您是说只要他把这支最名贵最瑰丽的一支赠与哪一个女人,哪一个就是他最宠爱的一个了?” “不错,这法子绝对可靠。” “那您又如何能同时看到每一个女人?就拿这一个来说,还是他所谓的‘小家女’,您为她诊病她都躺在帐中,手腕也不能让您摸一下,那个最被宠爱的,就更不会让你给看到了。” “老哥可以动点脑筋,非要她们亲自出来见我不可。” “老哥可否先透露一点?” “恶扁鹊”道:“老弟,只要你照老哥的计划去实行,我的计谋就能行得通,那些女人非亲自出来见我不可。” “请告诉我一点……”附耳过去。“恶扁鹊”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阵,凌鹤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老哥,你真坏!” “老弟,这不都是为了你吗?须知得罪那魔头,那是和自己过不去呀!” “老哥,小弟领情,拿来……” “恶扁鹊”去取来两包药,道:“这一包是上面的,这一包是下面的,但要小心,不要被擒,也不要被人看出是你。至于进入那儿想始终不被发现那也是不可能的,但绝不能被认出是你。” “老哥,我记住了。” “还有一事,我更要叮嘱你一下,目前不必妄想能救出姜下幸,千万别到处去找,露出行藏,我们的计划就不灵了。” “就这么办,老哥……” 凌鹤返回客栈,李婉如已先回来了,正为小孩换尿布,这工夫娟娟走来道:“凌大哥,柳少侠和柳姑娘兄妹留字条离去了!” 凌鹤看了留字,道:“但愿他们能平安返回云梦山庄。” 这工夫曲能直和姜子云也来了,此刻已过了四更,姜子云道:“少主人去见‘恶扁鹊” 结果如何了?” 凌鹤道:“谈得颇有心得。” 曲能直道:“他要是服了一个人,永不改变。” 李婉如道:“师兄,咱们的难题可就来哩,师父要凌大哥叫他老哥,他叫凌大哥是老弟,我首先不同意,这么一来,咱们和凌大哥怎么称呼,你猜师父说什么?” “各交各的对不对?” 曲能直道:“由此可见,他是变了,反之,凌老弟也不会和他建交的,他和凌者弟的长辈过去无来往,又非亲非故,这辈分怎么安排都成。” 姜子云道:“少主人,这‘三六九’不知是什么来路?” 凌鹤道:“是‘统一会’会主之子,他有三个儿子,一个‘三六九’,一个‘四五六’,还有个‘二五八’。” 曲能直道:“这到底是啥意思?” 凌鹤道:“不久就会明白,也许不超过五天。” 曲能直道:“是不是你和他研究出救人的方法来了?” “不错。” 萧娟娟道:“凌大哥,可否说说救幸姊的办法?” “为了安全,萧姑娘,此事以不说为妙,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的,凌大哥。”口头这么说着,内心却不是这么回事儿,这工夫别人都去睡了,只有妻子云还不想睡,陪着凌鹤。小鹤由刚请来的奶娘陪睡,由李婉如和江杏保护着——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章 老谋深算歹人意 玉碎琼乱少女泪 第二天凌鹤正午才醒,李婉如端来洗脸水,萧娟娟就摆上了午餐,她们似乎较上了劲,李婉如后来居上,但娟娟早就认识了凌鹤,且各方面都帮过他,自不甘退缩,她们希望在姜不幸不在的空档时间内,一举而抓住凌鹤的心。 晚餐时刻,冬日昼短,天早已黑了,凌鹤戴上了头罩,穿上不僧不道的怪衣,很快就找到了“统一会筹备处”那个郊外的田庄。 尽管“恶扁鹊”既乘轿又坐车,故意不使他记住路途,怎奈“恶扁鹊”的头脑非常的清楚,不管车、轿东转西弯,他还是在心中绘下了路线图。 凌鹤此刻前来有双重的动机,第一是晚餐时戒备较松,武林中人都以为三更才是夜行人行动的最佳时刻,其实不然。 另外,若等到三更,他此行的主要任务就不易完成,他展开绝顶轻功,逞奔内宅,很快地,他找到了一些内眷的住处,每人一个小院,但格局不大,有的尚在用饭,有的已经用完了。 每一小院外都有数名高手巡逻,有一个小院则无,原来此院内无人住,只在正屋中供了一神主,上写夫人姓名,并孝冠夫姓,这自然是怕被外人看到而知道会主的身分,左下方却有不孝子三人,那就是“三六九”、“四五六”及“二五八”。 这种神主很怪异,分明是会主的大夫人,却让人摸不着头绪,这三个年轻人不知是哪一个生的?但绝不是老三生的。 而生病这个自称是老二,会主却说她是老三,这就矛盾了。这工夫凌鹤又来到另一个小院落中,首先去找马桶,然后再会找面盆,自然是夫人专用而非使女所用的。 四个院落的任务全部完成,也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正要离去,一条身影俏悄地落在他的侧面,道:“来了就别走,你也走不了的。”此人竟是梁不凡的父亲“东海渔樵”梁士君,老来变节,令人扼惋,大概和李占元差不多。 梁士君缠紧了他,以为不出十五招就可以生擒这蒙面人,凌鹤有几次都差一点被击中,这时突然又自屋顶上窜回院中,钻进厢房,梁士君以为他要自后窗逃走,结果他仍自前面溜了出来,却有四个人造他。 出了这田庄,向相反方向疾驰五七里,往林中一钻,再绕回来,返回客栈,此刻他当然已灰复了本来面目。 姜、曲等人知道此事须保密,也不多问,凌鹤看看小鹤,睹子思妻,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各处走了一下,出了客栈而来到关林,此处也是洛阳的名胜。 “恶扁鹊”已在等他,道:“成了?” “还算圆满。” “没遇上该会的人?” “有。”他说了遇上梁士君的事。 “老弟,你办得还不赖,下面就看我的了。” “老哥,大概要几天?” “我已把饵挂在钩上了。” “也就是说你已把饵送去了对不?” “不错,所以这么估计,不出三天我就可以弄清哪一个才是他最宠的妾,劫走他的要宠妾,他是非交换不可的。” “果真顺利换回阿幸,他会不会发现是你弄的鬼?” “应该不会,因为她们只用过一次脸盆和马桶,用完就把边缘上的药洗掉了,可以说死无对证。” “怎知她们非出来见你不可?” “一个女人如果仅是臀部痒或者生疮,总还好办,但如脸上痒,她会漠然视之吗?如果不尽快治愈,就可能把娇肤抓破,抓破了脸还用什么来邀宠?” “绝!老哥,以后就叫你‘绝扁鹊’好了。” “恶扁鹊”道:“老弟,者哥哥一生人事,全是左道旁门,只是我已被你的至情和至性所感召,所以正在改正自己。” 凌鹤道:“老哥,如果你有位老伴,就不会太寂寞,所以我想……” “恶扁鹊”挥手打断了他的活,道:“老弟,好意心领,虽然老哥哥是头山猪,连高丽花、阿九和王色都嫌我,如我有意成家,那些货色老哥哥绝对不再考虑。” “这是什么话,老哥,小弟若要为你撮合,必是个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美人儿呢!” “怎么?你想撮合一对一树梨花压海棠?” “老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黄氏兄弟也死心眼,非得到孩子不可,而叶氏父子却另有打算,尽量利用黄氏兄弟,他们父子都有同样的想法,煮不烂也要搅烂它。 此刻,叶氏父子正在“恶扁鹊”的住处窥伺,他们只看到梁不凡一人在看医典,两人一打手势,叶伯庭立刻飘身下屋,倾听一阵之后进入屋中。 梁不凡看得入神,加之先人为主的想法,以为无人敢来招惹“恶扁鹊”,不免大意。 待他发现有一双手放在他的左肩上,扭头察看尚未看到是叶伯庭时,知道凶多吉少,反应的动作还未施出,已被制住了穴道,然后来人在屋中搜了一遍。 叶伯庭挟起就走,父子二人在途中,江涵道:“爹,把这个人掳来有什么用?” 叶伯庭道:“当然有用,但要同一番心机……”目光一凝低声道:“小子,你看那小桥上,坐在栏杆上的女郎是谁?” 江涵看了一j阵,道:“爹,好像是马芳芳。” 叶泊庭眼珠一转,道:“小子,把她拿下,但要记住,别让她看到你。” 江涵道:“爹,这又是为了什么?” 叶伯庭道:“不必问理由,你能不能做到?” 江涵做然一笑,道:“老爹,你难道忘了我是准的儿子了?” 叶伯庭欣赏地拍拍他的肩胛,江涵一伏身就掠出七八丈,今夜月色甚好,碧空如洗,但在马芳芳的心里却一点也没有诗情画意,入在失魂落魄之下,更加缺少警觉心。 江涵的身手很轻,而且马芳芳并未看到是谁暗算她,父子二人一人挟着一个奔掠,江涵道:“这两个人目前对我们都没有什么用处。” “天下万物都有用,小子,你还是多用点脑筋吧!” 原来马芳芳和李婉如动手,凌鹤走后,马芳芳吃了点小亏,李婉如已无意和她折腾就追凌鹤去了,马芳芳正要让江杏把孩子还给她,巧的是正好来了三个马家的人,为首的是总管钱山,马芳芳这才把孩子交给钱山,且说了经过。 据钱山表示,初步调查放火烧了那家骡马栈的可能是黄世海兄弟及部下,只是马芳芳并未跟钱山一道走。 梁不凡和马芳芳两人几乎同时醒来。 在膝陇之间,他们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只是这个梦不好也不坏,如果梦是睡眠者的幻觉,说幻觉是清醒者的梦也无不可,那么他们到底做了个什么梦? 其实那不是梦,只不过是在神智不清时作了一件事而已。这件事在马芳芳固是侮辱或伤害,在梁不凡也是一种残酷的奚落。 他们发现自己是裸露着而同床共枕的,在他们二人来说,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能睡在一起,除非是在梦中,他们真希望这是梦而不是真实的,因为即使一个人心中想着某些绮念或不正当的事,而这事却在梦中实现,他们也可以永远把这秘密埋在心底。 然而,这的的确确不是梦,芳芳恨极,因她知道梁不凡是什么人,他根本无此本能,一个无此本能的人来这一手,又岂仅是败人名节而已。 梁不凡呢?他自被阉就有无比的自卑,他的羞怒较芳芳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几乎同时扼住了对方的咽喉,但两人又同时抓住了对方的手,怒目相视。 “梁不凡。”芳芳切齿道:“你似乎忘了你是块什么料子?” 梁不凡一字一字地道:“像我这样无用的人你都不嫌,你说,你是一块什么料子?” 马芳芳狠声道:“你以为是我自甘下贱找你?” 梁不凡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会找你?” 马芳芳一愣,说道:“淫贼,你说谎,当初要不是你到,怒堡’去毛逐自荐,怎么会被他们……” 梁不凡厉声道:“正因我已是个废人,才永不会做这种事的,而且你又并未失身。” 马芳芳想挣开手去掴他,但梁不凡目前已非吴下阿蒙,在“恶扁鹊’的指点及药物的辅佐下,武功和体能都是一日千里,所以马芳芳挣不开手,所而肌肤密接,浑身有如电击,立刻作罢,道:“如果不是暗算我,我们怎么会这样在一起?” 梁不凡呐呐道:“你问我,我又问谁?” “你混蛋!” “你才混蛋!告诉你,我本是在屋中看书,突然被人自背后制住,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何处。” “对呀!我也是被人自背后制住穴道的,我是站在郊外小桥上的。” 他们确都来说谎。 “但是,在我的模湖意识中,你曾以身子压过我。” “也许,但我隐隐记得,你也紧搂过我,且呼唤一个人的名字……对了,你喃喃呼叫‘凌鹤’。” 两人想想,都有不是之处,也都想到对方不可能暗算自己,梁不凡以为马芳芳不会作贱自己,要找个男人也不会找他,芳芳以为,梁不凡已不能人道,何必自讨没趣。 马芳芳四下一打量,道:“这是什么地方?” 四壁萧然,只有一张破桌和破椅子,颇似梁不凡和“恶扁鹊”两人所住的小客栈,梁不凡道:“我……我也不知道……” 不过,当梁不凡的目光触及破桌上一名贵的洋金钻翠鼻烟壶时,他忽然发出一声惊喧来。 几乎同时,他又发出一声冷哼。 梁不凡认识这个鼻烟壶,他几乎每天都要看到此物数次,甚至每隔数日他还要擦洗此物一次。 马芳芳道:“什么事?” 梁不凡一言不发,下床穿上衣服,冷峻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是‘恶扁鹊’的恶作剧。”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作?难道他不知道是……” “要不,怎么会叫着恶作剧?” “我不信。” “桌上的鼻烟壶就是他遗忘而未带走的,我每天都会看到数次。” “这老贼的动机是什么?” “他曾说过,古人乔太守乱点鸳鸯谱,而他却要重编鸳鸯谱。”梁不凡冷漠地道:“俗语说:‘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但武林中人要是选错了师承,必然痛苦一生。” “你能确定是他?” “错不了的,他是什么人,难道没听曲能直说过?马姑娘,好在你我并未做什么,就此告别。” 马芳芳冷峻地道:“果真如此,我既不会放过‘恶扁鹊’,也不会放过你的。” 梁不凡道:“那就随你吧!反正我也不会放过‘恶扁鹊’的,无怪他当初不要我拜师哩!” 梁不凡恨黄氏兄弟,也恨“恶扁鹊”。 马芳芳恨的人更多,她因恨“恶扁鹊”,这种情况固不算有染,但男女受授不亲,这比之受授不亲更糟。 她也恨姜不幸、凌鹤、姜子云、曲能直、叶伯庭父子,甚至江杏等人。 梁不凡知道目前去找“恶扁鹊”那是自讨苦吃,只好怀着满腔仇火离开小店,也离开了本镇,他没有目标,弄得男女不分,发誓不回家去。 他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把自己当怪物的人,必有两个趁向一是作贱自己,一是残害别人。 走了大半天,已近午时,这工夫,远处来了一乘华丽的四抬彩轿,由于小路太窄,梁不凡干脆坐在小路旁的小亭中歇自 哪知这乘彩轿到了这儿,轿中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道:“路不好走,落轿休息一下,反正不急!” 梁不凡此刻也恨上了所有的女人,因为今生今世,再也不必和她们打交道了,所以他没出声。、 轿中的女人道:“我相信你一定有极不顺心的事,其实你的心事再大也没有我的大。” 梁不凡仍不出声,因为他的痛苦全由女人而起,如果世上没有女人,他的痛苦就不存在了,他忽然冲口而出,道:“女人女人!” 轿中的女子脆笑道:“吃了女人的亏吗?” 梁不凡冷漠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轿中的女人道:“假如说,你是由于恨女人,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不恨我。” 梁不凡实在不想多说,站起来就要走。 轿中女人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世上你唯一不恨的女人是谁?” 梁不凡道:“世上除了家母之外,不可能有我不恨的女人。” 轿中的女人道:“这样好不好?我们来猜对方的身分,看看能不能不谋而合?” “不谋而合?”梁不凡一愣道:“永远不可能!” “试试看如何?反正不论猜中与否,永远是你知我知。” “猜什么?” “你猜我是哪一种女人,我猜你是哪一种男人,但都要直言不讳,以为对方是哪一种人就猜哪一种人,如何?” 梁不凡道:“你不过是想套我的实话,消遣我罢了。” “我们紊昧平生,我为什么要这样?” “也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敢许我们同病相怜也未可知。” “这……这怎么可能?” “就这么办吧!”轿中女子道:“我用眉笔写个字给你,你就在地上写个字给我看。” 梁不九面孔木然,停了一会,轿内果然丢出一个字条,他没有立刻打开,用石头在地上写了一个“石”字。 轿中女子忽然不出声了。 梁不凡打开字条一看,竟是一个“阉”字。 阉代表闯人,石代表石女,岂不是同病相怜? 这工夫,轿中忽然又丢出一个字条,梁不凡本不想去拾,但轿中女人道:“快捡起来,轿夫子回来了!” 梁不凡捡起字条、轿中女子道:“今日一见,也算有缘……” 这工夫轿夫子都已回来,那女子下令起轿而去。 轿子走后,梁不凡才打开第二个字条一看,上面写道:“某月某日在附近‘真茹庵’相见。”字迹虽草,却也娟秀。 梁不凡过去风流成性,现在却万念俱灰,他本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就在附近镇上落了店。 马芳芳自饭馆中歪歪斜斜地走出来。 她已经连续酗酒五六天了,情场失意加上和梁不凡那件事,她内心的恨比梁不凡更为激烈,因为她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姑娘。 她摇摇晃晃的步伐,在街上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两个青皮无赖跟了来,不即不离,总是相距二三十步。 马芳芳虽有六七分酒意,却知道这两个家伙不怀好意,她现在正希望这种不开眼的倒嵋鬼送上门。 她一路歪斜地到了郊外,夕阳余晕已自西山之巅消失,野外一片苍茫,她进入一个大半倒圮的破庙中。 她呈“大”字形躺在殿前石阶之上,似乎一躺下就睡着了。两个青皮无赖不禁心花怒放,甲要先上,乙却不甘落后,最后还是乙拿出五两银子作为代价,甲才答应。 乙上前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大美人,不由得意忘形,想究去亲一下,哪知他的身子伏下来,马芳芳两指如钧,两个眼珠而子应指出。 惨嗥声中,这无赖的身子蹦了起来,另一个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道:“怎么哩!小张,又犯了啥毛病?” 乍见伙伴的惨状,不由心头大震,却还不信这妞几不好调理,似还不想罢休。 马芳芳还躺在石阶上,钩钩指头,道:“过来嘛!怎么?不敢哪!” 无赖甲缓缓走近,这工夫乙已摸索着奔出破庙之外。甲到了马芳芳身旁时,她道:“还想不想?” 无赖甲道:“想……”。 一脚贼来,连点两个穴道,这小子嗓中发出怪声,双手抚着小腹,踉跄后退,马芳芳冷峻地道:“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无赖甲痛得一头大汗,根本未听清她说什么,哼哼着出庙而去。 两无赖去远,破庙四周也就静了下来,她仍然躺在石阶上,石阶冰凉泛骨,她的颊上也淌下两行清泪。 在西北家乡,谁不认识马家小姐?哪一个不尊敬她? 到目前为止,她不信凌鹤对她没有那种情感,只是被姜不幸及李婉如破坏了。 不知躺了多久,实在耐不住石阶上的奇寒,正要坐起来,潜意识告诉她似乎有人已站在她的身旁。 睁开眼,心头震动,果然有个年轻人站在她的身旁,一双脚抬起,逼近她的一个重要穴道,当她发现是江涵时,大骇之下,急忙一滚。 她的动作是绝对不会有江涵快的,江涵的足尖一点,比她刚才点那青皮无赖还要快速,她立刻就不能动了。 世上没有比后悔更痛苦的事了。 通常的后悔就无法补救,马芳芳立刻就知道自己的命运。 她这次出走,本来打算返回西北老家,永不再到中原来,但她却又改变了主意。 就是情场失意,或者不知何人安排和梁不凡的裸露相对也好,她都没有失身,但这一劫如何能逃过? 她可以听到江涵的淫笑声,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宽衣声,现在才知道,世上果真有比死还痛苦的事。 在暴风雨中,自然是落红片片,万念俱灰。 江涵临去时居然喃喃自语,说了这么几句话:“你长得虽然不错,毕竟不是环肥型的人物,所以爷们只有一次的兴趣。” 江涵作任何事都很绝,不绝的事就不是江涵做的。 马芳芳的泪已流干,而她发誓已不再流泪,她要以血代替泪,当然不是她自己的血。 既已豁出去了,就更无返回西北的打算了,她又回到镇上,卖了些胭脂花粉把?约捍虬绲孟闩缗纾ㄖφ姓沟亍?br /> 这个小镇距凌鹤等人停留的小镇约三十余里。 大约是第三天午后,她在屋中听到人声吵杂,似有客人住进这偏院之中,本来马芳芳就住在这偏院的三间厢房中,尚有五间正房空着。 马芳芳自窗根纸孔中望出去,一个须发半白的老人领先往正屋走,此人国字脸,卧鸳眉,满面红光,衣着也十分讲究。 后面一个家仆模样的老人扶着一个看来有病的老妇,这妇人衣着虽很高贵,却是蓬首垢面。 这老妇居然边走边指着前面的老人骂道:“我早就看出,你对我腻了,却装着挺关心的样子,其实你恨不得我马上死了,你好再讨个年轻的,哼!你以为我不知道?” 进入屋中,前面的老者低声斥责,道:“你穷嚷嚷什么?就怕人家听不到是不是?” “听见又怎么样?我真希望有武林中人听到,普通老万姓听到还没有什么用呢!” “你能不能住口?”那老人发火了。 “你不让我说我就偏要说,我爹当初瞎了眼,才会招赘你,且把黑家的绝学全部传了你。” 老人道:“恐怕不是倾囊相授吧!” “就算九成好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老仆低声道:“主人就少说一句吧!夫人有病在身,再说让外人听到,确是不太方便的。” 上房中终于不出声了,不一会老仆去叫了些饭菜来,一对老夫妇默默吃饭却不说话。 马芳芳虽是武林八大家之一的人,过去在西北的见闻却极有限,自入“怒堡”,就像脱胎换骨了。 她听说过武林中有位侠隐叫黑中白,武功高不可测,也只知道这一点,其余不详。 马芳芳猜想,武林没有第二个黑家,红、黄、监、白、黑五色之中,以姓红及姓黑的两姓最少,者妇说是姓黑的,必是武林隐侠黑大侠。 马芳芳心情不好,足不出户,下午有点阳光,就在厢房门口晒太阳。 这工夫,那老人自院外走进来,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马芳芳不知为什么向他露齿一笑。 老人对这嫣然一笑似乎愣了一下,点点头到正屋去了,过了很久很久,才又自正屋走了出来。 马芳芳并不是一个放浪、大胆或水性杨花的女子,但屡遭不幸,尤其失身于江涵,使她非但恨男人,甚至她厌恶自己。 一个人如果厌恶自己,那真是可怕的事。 这老人其实并不算老,也只是五十左右的中年人,只是道貌岸然,显得老气些而已。此入见马芳芳这一笑,不免有点意外,似乎毫无准备,也笑笑点头而去。 马芳芳自然已有她的打算,她自己并不以为这简直是发狂,说出来会使人大吃一惊的事情。 可是马芳芳却拿定了主意,她本就外柔内刚,在这严重的打击之下,绝不改变既定的计划。 光是点头打招呼那还不够,这天晚上,她在一家清真馆吃牛肉蒸饺,那位绅士也走了进来。 马芳芳尽力表示不期而遇的自然态度,然而这位绅士却大大地愕了一下,似乎绝对没有想到她会来此。 其实马芳芳早已发现,这位绅士晚餐都在此吃蒸饺或牛肉面,绅士坐在另一桌上,目光移过来,马芳芳又是嫣然一笑。 她饱经尤患,知道对这样一位绅士的笑,要笑得真挚,当然也要有内容才有用。 她知道这样年纪的人需要什么,尤其在老妻生病而且情感不睦的情况之下。 绅士似乎有点手足无措,若表达过分的情意,会留笑柄,这年纪是不宜表错情的,若果不能适度反应自己的倾慕,就辜负了美人之情。 绅士毕竟见过世面,展颜一笑,道:“你好!” “你好”二字包罗甚广,可以说想什么就是什么。 马芳芳没说什么,只是抿嘴一笑,到此为止,马芳芳吃完就先走了。 以后两人天天在清真馆见面,这天马芳芳吃完,不回客栈却来到镇外,不一会绅士也来了,这儿有一条溪流,有几株垂柳,黄昏残照,予入以凄凉之美。 “姑娘贵姓?” “我叫秦芳芳,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门罗。” 马芳萝心头一跳,心道:“他不就是普渡剑圣输回刀王门罗吗?”武林中盛传有这号人物,见过的人却少之又少,她拜了一拜道:“原来是勺代奇侠门先生。” “不敢当,同道谬奖,往往夸大。” “不,我久仰盛名,今夜得见,真是不负今生,门先生愿交我这晚辈朋友吗?”她历尽沧桑,颇知卖弄风情的分寸,不温不火。 “姑娘这么年轻……” “小女子已二十七岁,不能算是年轻了,而交友之道,似也不应以年龄为限。”她多说了四五岁之多。 “怎么?姑娘已二十六了?看不出,真看不出!” “门大哥,不知小妹这武林未学够不够资格交大哥这位神仙中的朋友?” “这……这活折死愚兄了……这是什么话……”他走过来,马芳芳仅仅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已产生了极大的鼓励,他握住了她的手。 女人的手被握住后的反应,可决定对方的进退,差距之大,是相乘而非相加的。” 门罗揽住了她的腰,她也浑身酥软形同一堆香泥倒在他的怀中。 夜更深了,溪水在轻轻鼓掌,似在为情人们朗诵着诗篇——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一章 智女逃身巧用谋 英雄一怒为美人 “恶扁鹊”料事如神,再去“统一会”,果然四位夫人都出来相见。 这是因为她们非但大腿上及臀部奇痒,脸上也发痒,且生出一些小疹瘤来。 既然有此名医,自不愿失之交臂。 “恶扁鹊”的目光,首先扫向她们的头发上,四支金步摇,其中最名贵的一支戴在老四头上。 这就不问可知,老四是最受宠的一个,但是,如换了别人,自是可信,“恶扁鹊”却不该相信,因为他知道那个秘密。 “大夫,旧疾未愈,新毛病又来了。”老四道:“你看我的脸上,是怎么回事?” “恶扁鹊”看了一下,又问了一些有关身上差别的事,立刻开了方子。由于主人坚留他吃饭,由“二五八”相陪,他知道又要看下药的效果如何,才决定是否放他走。 “恶扁鹊”自然知道,就和“二五八”慢慢地吃酒,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他离席告辞,果然顺利出了大门。 当然,这次又是在密封的轿中抬出来的,其实要在洛阳附近找到这个“统一会”的筹备处并不难,相信是个田庄。 “恶扁鹊”和凌鹤见面不在客栈之中,他们知道面对的敌人非同小可,他们不断地变换见面的地点。 现在他们在金谷园见了面,洛阳附近的古迹很多,最出名的有孔子入周问礼药碑、老子故宅、铜驼巷、夹马营、金谷园、白马寺、轩辕庙龙马夏图碑、汉光武庙、关林(关羽墓)、龙门石刻,以及北郊山东汉诸帝冢等。 “老哥,此行顺利否?” “老弟,此行太顺利,者哥哥反而觉得不妙。” “如果太顺利就以为不妙,老哥似也未免太低沽自己了吧?” “不然,我总觉得那神秘主儿不好缠。” “不好缠那是必然的,但也不必过于自轻。”凌鹤道:“是老几?” “老四。” “她?她果然就是最受宠者。” “我总以为不大可能。” “错了,老哥,男人既有喜新厌旧的通病,那么,任何美好的女人都逃不过被厌弃的命运,只有一种女人不会,那就是一代绝色的石女。” “也许你是对的,俗语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这凡句活道尽了千古以来男人喜新厌旧的心理。” “老哥,一点也不错,我们何时下手?” “老哥哥知道你们两小情深,你恨不得马上救出姜不幸。老弟,老哥忽然猜到‘三六九’、‘四五六’和‘二五八’的含义了。” “老哥哥请说。” “由于‘二五八’说他姓石,且在那田庄中有人叫他小五子,因此我产生奇想,石五即‘二五八’加起来的数字,是‘十五’的谐音。‘四五六’加起来也是十五,他们二人必是双胞,‘三六九’加起来是十八,所以他该叫石八。” “老哥,你真是猜迷高手。” “我以为他们未必姓石,可能都和四姨大是石女有关。据说三子皆为原配所生,为了使人不怀疑老四是石女,所以都继承在老四名下。” “果真如此,那主儿还不会怀疑我们知道他的秘密。” “也正因为我怕他们怀疑我,才故意说老四的毛病为‘不调’,她当时曾笑了起来,这更证明我的号脉没错,她是石女。” “老哥,你这一套小弟自叹不如。” “只不过老哥哥不久以前又差点出坏主意害人,我送给萧咕娘一块绸子,要她在崖下接住你,就有重编鸳鸯谱恶作剧的意图,后来终被你所感动。” “老哥,何时下手?”’ “就明夜如何?” 稍后两人低声计议,明夜进那田庄的一切步骤,人生在世,由恶变善是不嫌晚的,“恶扁鹊”之变十分难得。 早春之夜。 梁不凡对女人本已下定决心不再招惹,且要披发入山,永远不履豪尘,但是轿中女子给他的字条还在他的衣袋中。最初,他不屑拿出来看它,但终是忍不住,看了几遍之后,披发入山,永绝尘豪之想也就瓦解了。 至少他以为有见见这神秘女子的必要,他固然知道何谓石女,但石女到底如何,不要说他,相信见过的人万不挑一。当然,他要见这女子不仅是对石女的好奇,而且是一种同病相伶,惺惺相惜的吸引。 好在这小镇距“真茹庵”不远,晚饭后信步而来,很快就找到了这座规模不算大小的尼庵,看来新建不久。 现在他却有点为难,那女子若是此庵的尼姑,除非是庵主,要找她也很麻烦,如果不是而是来此随喜的女子,这如何找法?又不便越墙而入,读亵佛门净地,在门外犹豫了一阵子,敲了门环,不久大门开了一缝,一名小尼打量他一下,道:“是梁施主吗?” 梁不凡道:“正是。” 小尼一让道:“梁施主请进!” 小尼引路,穿过长长的修竹夹道雨路,进入一个幽静的院落,这地方不大,庭院布置更是别具一格,尤多奇石,古人所要求的所谓:梅边之石宜古,松下之石宜拙,竹旁之石宜瘦,盆内之石宜巧等等,这儿似都已兼具。 似乎这儿的主人对石有所偏爱,奇石比花木还要多。 小尼在一精舍门外站住,道:“师父,梁施主到。” 室内传来十分轻柔悦耳的声音道:“请进!” 小尼离去,梁不凡怀着忐忑心情进入,梁不凡像是陡然间跌入了云端,恍懈进入仙境,非但所见非人间所有,所闻也大不相同,人间绝无此等奇香。 坐在云床上的不是尼姑,只能说她是一位带发修行的丽人。 这丽人云蟹雾鬓,明艳照人,拂尘搭在臂上,向他微笑点头。 梁不凡第一个念头是,如果不来践约,真是大错。他施礼道:“不知在下如何称呼姑娘?” 丽人笑笑道:“你今年几岁了?” “在下二十六岁。” “那就叫我一声姊姊吧!我比你大一岁。” “不知姊姊芳名……” “就叫我石姊姊好了。” “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姊姊怎知小弟的姓名?” “这并非难事。” “姊姊又怎知小弟是……” 丽人知道他要说什么,道:“梁弟,谈这些多无聊,你喜欢姊姊吗?” 真干脆,简直是单刀直入。 梁不凡道:“石姊岂非多问?只是小弟自惭……” 她又打断他的话,道:“你说喜欢我,可是一般男人间的喜欢?” 梁不凡被触着痛处,道:“只可惜小弟今生已无能为力了。” “你错了,梁弟,姊姊又岂是一般的女子?你我虽不能消受世俗之药,却可以把它升华。” 梁不凡道:“以爱花之心爱美人,则领略自饶别趣,以爱美人之心爱花,则护惜倍有深情。” 梁不凡虽浪荡好色,文事底子却不差,石丽人欣赏地道:“梁弟,真想不到你还是一位炮学的年轻人,我的选择就更不会错了。” “石姊为何选上小弟?” “姊姊不选你选谁?” “噢,噢,是的,小弟只能感激姊姊的美意,只恨小弟无德,不知如何消受,可恨黄氏兄弟二贼下此毒手。” “哪里丢的从哪里捡回来。” “石姊,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久你就会知道。”她下了云床拍拍手。 不久小尼在门外道:“师父有何差遣?” 石丽人道:“准备一壶酒,四色精美酒肴,送到‘地心小筑’来。” “是。”小尼应声而去。 这“地心小筑”顾名思义是在地下,只是比一般的地下室畅亮,两人坐在地上精编的席子上。 他们中间有一小几,四色精美酒肴已摆上,石丽人斟上两杯酒道:“梁弟,我们也可以享受另一种乐趣。” “石姊多指教。”他早把披发入山那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弟可听说过‘心交身不交’,也可以说是‘神交身不交’之说?” 梁不凡道:“好像在某道书上看过,却因读来深奥艰涩,不甚了解。” “‘神交身不交’是一门玄功,道家有数宗擅此玄术,本是用以交换修炼心得、传授心法的,但南宗也有用此法混合房中术采取修炼的。” “怎么?姊姊要授我道家南宗修习大法?” 石丽人摇摇头道:“我们只是享受人生另一种奇妙的乐趣罢了” “这么说,姊姊也会武功了?” “会一点,来,我教你口决,我们来试试看……” 梁不凡内功恨基颇厚,人也聪明,不久就心领神会,大约两个时辰后完毕,梁不凡以为这境界太奇妙。非梦非幻,似假还真,绝非‘饮食男女’那种况味,却又有身不交’比之凡夫俗子的交合,孰好孰坏?” 梁不凡道:“石姊,这太妙了,这才是发挥‘情,之一字之最佳境界。舍此一途,皆不足观。” “对了,小弟,妹姊那天在轿衣缝中偷偷看了你一眼,就知道你虽荒唐过,却绝非俗人。” “石姊,不久前你说过一句话还没解释,哪就是‘那里丢的从哪里捡回来’之语。” 石丽人道:“小弟,以后再告诉你如何?” “石姊若能现在见告,将感激不尽。” 石丽人道:“你猜姊姊何人?” “小弟猜不出。” “我就是‘怒堡’堡主黄世海的七个妻妾其中之一!” 梁不凡心头一震,道:“你……” “小弟,你紧张什么?黄世海兄弟目前被人利用,已无暇顾自己的女人了,再说他们也不知道我在这儿。” “石姊,我不是怕,我只是恨他们,你‘哪里丢的从哪里捡回来’这句话很有意思。” “是不是有快意思仇之感?” “这样是否对石姊不敬了?” “不要紧,反正这对他们也是报应,我是七个妻妾唯一的石女,却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岂非怪事?” “的确,这真是异数,我就想不通,他们兄弟和我一样,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妻妾呢?” “还不是作作样子,表示他们还能!” “石姊,我们的‘神交身不交’对身体有益还是有害?” “无益也无害,纯属消遣,若想有所神益,就不能有享受之心,那要正心,而近似合籍双修了……” 天刚黑,田庄内已掌了灯。 “三六九”端了一盆净面水,水中有一条洁白的面中,他每次端净面水,必然换一条新的面中,一条面中绝不用两次。 进入小院,“三六九”就把脚步放轻,甚至比一双猫的脚步还轻灵些。 他在这幽静的小院内停下来,低声道:“姜姑娘,我送净面水来哩!” “放在门外。” “姜姑娘,就让我为你送进去吧!” 屋中未出声,“三六九”兴冲冲地端盆进入明间,把面盆放在面盆架上,然后站在左边暗间门帘外道:“姜姑娘,我进去少坐一下好吗?只多盏茶工夫。” “只许你探头看一下。” “这……这连喝一口茶的时间都不到呀!” “那就连看一眼也别看。” “好,好,姜姑娘,每天我都巴望这点时间,因为每天我们只能在这段时间内来见你一下……”说着已探进头来。 姜不幸自被叶伯庭所制送到这儿来,一点也没受委屈,只是不知为她的食物中下了什么药,真气不凝,自然无法动手,也无法逃走。 她坐在梳妆台前,回头望着“三六九”,似笑非笑,这仪态最是令人销魂,她深知男人的习性。 “三六九”是弟兄三人中最小的,这工夫魂儿都飞了,但姜不幸立刻回过头去,道: “走吧!” “三六九”贪恋地缩回身子道:“姑娘,老实说,我如果没有你我就会死。” “说说罢了,以前没有我你不是活得好好的?” “以前因为我还不知道世上有你这么好看的女子。” “好看又怎么样啊?” “如果……如果你能跟我……不,不,我不敢奢求……只要你能赐我一些温柔,我宁愿折寿十年。” 屋内静下了。 “三六九”道:“是不是姑娘不信我的话?” “何必多问?” “姑娘如何才信?” “我说了也是白说。” “不,姑娘,除了我不敢也不能放你之外,任何事只要你说出来,我一走照办。” “快走吧!别讨人嫌哩!” “姑娘一定要信我一次,求求你!” 屋中又静了一会,道:“真的吗?” “如我有一字不实,姑娘就永远别理我。” “好,我的真气不凝,可有解药?” “有,不过……” “没有什么不过,拿解药来让我服下,如果有效,今夜三更三点就在‘啸雨小筑’等我!” “这……这件事我……” “滚,快滚!我不过是因为真气不凝就不能疗伤,因为当我受制于叶氏父子时受了点内伤,并不是想跑,就凭我一个人能跑出此庄吗?” “好,好,姑娘,我马上去拿。” “三六九”还真守信,不一会就取来了一包解药,姜不幸服下一试真气,道:“‘三六九’,成了,告诉我,你的本名叫什么?” “石八。” “你娘姓石?你排行第八?” “是……不过我也不大清楚。” “你爹呢?” “我爹?” “算了,这事你绝对不敢说的,记住!三更三点,一定要去,不要亮灯,更不要说话出声,如果事败彼此庄中人发现,必须立下杀手予以击毙。” “我记住了,姑娘……”“三六九”的嗓音有点颤抖,激动地道:“姑娘,我……我兴奋得快要死了。” “快走!” 石八立刻轻飘飘地离去,好像满身都是翅膀。 大约半个时辰,“四五六”提了个用湘竹精编的食盒,共有三层,小心翼翼放地在院中道:“姑娘,该用饭了吧?” “放在外间。” “四五六”在外间一边把饭菜摆在桌上,一边道:“姑娘,今天我不会再让你心烦说我踞噪不已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请吧!一句我也不想听。” “姑娘,无论如何请你听我这句话、” 室内不出声了,但停了一会却又说话了。“四五六”一听,几乎跳了起来,全身骨节似都变成了弹簧。 最后来的自然是“二五八”了,这小子是来送茶的,且顺便带回碗盘和食盒。 这些事本来都是下人干的,他们向下人讨来了这份差事,期能一亲芳泽。 结果“二五八”也喜孜孜地离开此院。 三更三点,三条黑影几乎同时落在“啸雨小筑”之内时,“二五八”首先出了手。 因为姜姑娘只有一个,怎会有三个人? “二五八”攻向“四五六”,“三六九”同时猛攻“二五八”,这兄弟三人的武功都有所成。 “四五六”首先发现路数一样,低声道:“什么人?” “二五八”和“三六九”一听是自己的人,立刻停手,“二五八”道:“我是石五。” “四五六”和“三六九”也报了名,三人心头一震,“二五八”道:“不好,咱们上了当。” 他的所谓“上当”,自然不是指给她解药的事,因为“二五八”和“四五六”都不知道,但三人同来此处,不问可知。 三人的代号实在是怕在外面呼唤被人听到而取的。这么叫谁也不知其含意,却被“恶扁鹊”猜出。 其实这样也有其坏处,任何人听了都会好奇而千方百计想揭开秘密。 在此同时,姜不幸早已出了那个小院,她扮成小丫头的样子,手中还提了一个茶壶,但不巧得很,出了小院不远竟遇上了叶伯庭。 遇上谁都还可以想想办法,只有叶氏父子对她太熟,一下子就可以认出来。 一时无计,只有闪入右手边的院内。 这院子都是空屋,是准备给食客或将来入会的人员住的,叶伯庭自然知道。 所以叶伯庭见一少女忽然闪入此院中,似是有意回避他,却又未看出是谁,立刻犯疑。 叶伯庭疾掠入院,忽闻隔壁院中“哗啦”一声,似是水壶掉落地上的声音。 叶伯庭立刻又掠入发声的院中,这也是空院,却无所见,以为人必然又往前面两院中掠去。 但姜不幸却仍然在第一个空院中,只不过此刻有两三个护院已在院门口张望,似也听到了声音。 姜不幸在黑暗的屋中外望,心头狂跳不已,这次如失败,下次就更难了。 哪知她正自庆幸,忽然身后传来了微声。 她疾转身子且左闪一步,隐隐发现一个人站在她身后约三步之处,如果此人刚才施袭,她是要吃亏的。 她低声道:“谁?” “是我……”居然是“三六九”石八的声音。 姜不幸一惊,若是石五,她还能设法圆谎,对石八却很难,因为她向他要了解药,她是无法巧辩的。 所以姜不幸只好先下手,一拳捣去,石八闪了开去,却不还手,姜不幸心头一沉,低声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为什么要还手?” “我向你要解药就是要逃走的。” “我给你解药也正是让你逃走的。” “你没去‘啸雨小筑’?” “去了,我去那里也只是想绊住两个哥哥而已。” “怎么?你已知道我也把他们骗去了?” “是的,两个哥哥和你交谈,我都听到了。” 姜不幸愣了一下,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说了你也不信。” 姜不幸叹口气道:“我已是有夫之妇,而且我们夫妇的感情极好,你又何必?” “我知道我不对,可是由不得人。” “这是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快忘了我吧!” “我知道我办不到!” “一定办得到,只要你记住我是有丈夫的女人就成了。” “也许有个办法你能使我办到。” “什么办法?” “你马上杀了我,请相信我绝不恨你。”手自身后伸出来,原来这双手捏着一柄剑的剑尖,把剑柄递给她,正是所谓“授人以柄”。 姜不幸十分激动,这个人也未免大傻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她只要握住剑柄,往前猛送就成了,可是她不能杀死这样的敌人,尽管他的父亲是武林公敌,也极可能是诈死的麦老大。 她轻轻用手拨开剑柄,道:“我的软剑在身上,此剑你留着用,当然,我绝不能杀死你。” “其实你杀不杀我都是一样。” “这是什么话?” “因为我的心已跟你而去,一个没有心的人还有什么用?” 姜不幸摇摇头道:“不要想这些了,世上好的女人车载斗量,何必死心眼,不过你这人还不错,咱们山不转路转,如果我能逃离此庄,以后见了面就是朋友,石八,后会有期了……” 姜不幸知道再迟些必然走不了,而此刻已传来了大声呵斥及打斗声。 她当然不知道是凌鹤和“恶扁鹊”来了。 他们的计划不错,只可惜事有凑巧,正好姜不幸也发动,骗了三个小会主而使庄内有所戒备。 所以两人一到就被发现,两人事先已作了坏的打算,一旦在下手前被发现,就干脆一人游斗,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一面让另一人去劫老四。 当然,如能找到姜不幸自是更好,他们知道既为人质,找她很难,就直接去劫四姨太。 “恶扁鹊”来过两次,凌鹤也奉“恶扁鹊”之命来此在面盆及便器上弄过手脚,只是劫人由“恶扁鹊”负责。 这老家伙作正经事不带劲儿,作缺德的事,一个能顶两个。 他先擒了四姨大,再以“拍花”的邪术使她神智不清,只会听命行事,然后用一个扫帚在茅坑中一蘸,就带着老四往外冲。 由于他拍她的头顶时叫她一声:“小四儿!”所以她那半醒半昏的脑中对“小四儿”很清楚,只要听到有人叫她“小四儿”,她是绝对服从。 “拍花”不全是邪术,还要用药,这一套在“恶扁鹊”来说,真是雕虫小技。他领先往外冲,且一边叫着“小四儿”,听来十分亲切。 凡是扑向“恶扁鹊”的人,他就把扫帚一甩,必然是一阵大哗和怒骂,且纷纷暴退。 所以最初十分顺利。 当他带着老四来到被二十余高手围困的凌鹤附近时,他故意大声叫着:“小四儿,我们先走一步!” 这自是说给凌鹤听的,叫他有机会就退出此庄。 可是凌鹤此刻要撤退又谈何容易? “恶扁鹊”只好先把老四弄出去,再回来接应凌鹤,要不,必然是白忙一场。此刻这二十人当中有叶伯庭和梁士君等人,只是把面蒙了起来。 所以这一股压力之太,和上次在绝崖上的搏杀差不多。 凌鹤道:“叶伯庭、梁士君,你们也不必藏头露尾,面罩只能遮住你们的脸,却遮不住你们的良知。” “他们连禽兽都不如……”来者竟是姜不幸,软剑婉蜒伸缩,已伤了两名护院。 凌鹤的龙头磷尾鞭扫砸七鞭,竟砸飞了一个屋角,也伤了一个护院,且把梁士君缠了个踉跄,道:“他们哪及得上禽兽,简直连昆虫都不如,蝉为虫中之夷齐,蜂为虫中之管晏,他们根本就不是东西。” 姜不幸自生子之后,武功自必荒废,较以前差得多,所以在这场面上,经常险象环生。 凌鹤此刻和她背贴背,低声道:“我为你开出一条血路,你杀出去吧!” “你不走我会走?” “我们两人一起走是不可能的,待会老哥会回来援手,你不必为我发愁。” 姜不幸光是杀敌而不出声。 “你可知道我和老哥费了多少脑汁设计来救你吗?” “老怪物回来了我再走!” “如果这儿的主儿来了,恐怕一个也走不了。” “刷”地一”声,叶伯庭的指劲划破了姜不幸的肩衣,就在这时,这儿的神秘主人已经到了。 蒙面人双手微微一张,所有的人都躬身而退,这份气势就先声夺人。 “不管你是谁。”凌鹤夷然不惧道:“只要让我的妻子平安离开,我愿意和你决一死战。” 蒙面人真干脆,手一挥,示意放人。 叶伯庭道:“主子,四夫人在‘恶扁鹊,手中,就是要放,也要他们先把四夫人送回来再说!” 但蒙面人又一挥手,根本不听叶伯庭的劝告,坚持放人。 叶伯庭在此是一人之下数百人之上,他双手一分,人墙立刻开了一条胡同,无人不从。 姜不幸紧贴着凌鹤,道:“我们今夜先回去,你们要决战可能改期。” “不可以!”凌鹤断然道:“你先走,决战不能改期。” “那么我要留下看你决战!” 凌鹤在她耳边低声道:“不一会‘恶扁鹊’就会来,看在小鹤份上你也要走。” “我记得对你说过,在我心目中你比小鹤重要。” “但你也该知道,在我的心目中,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阿幸,你如果真的重视我,请马上走,况且你在此会使我分神。” 姜不幸不能不信他最后这句活,在此是帮不上忙的。 她摇摇他的手,道:“阿鹤,千万保重!”说罢,立刻出庄而去。 现在两雄对峙,这大院占地约半亩,鸦雀无声。 两人互视了一刻,凌鹤道:“据一般人推测,尊驾就是麦老大,如我没有猜错,你何不出示真面目?” 蒙面人道:“不是。” 既然不是,他就不必出示真面目了。 凌鹤道:“尊驾这两个字就足以服人吗?” 蒙面人道:“信不信在你,今夜你我只战二十招,如果胜仗难分,半年后八月中秋在一不受干扰之处决战,地点另行奉告。” “一。言为定。” “锵”地一声,蒙面人把斗篷丢出,澈出了长剑,他这剑很怪,前端略弯,有点像刀,却是双刃。 他们没有游走,也没有互相注视。 几乎同时,两人各自欺身扑上,瞬间,四周的人暴退一丈,乍见剑焰鞭影互相纠缠,有时剑明鞭暗。有时鞭胀剑缩,只闻兵刃呼啸声,却不闻人声。 凌鹤几乎不信武学节畴之中有这等诡异之学,这就难怪像叶伯庭都会对此人低声下气了。 此人的武功并不完全和他所学巨书上的一样,有些招术比他所学的更精更奇,而且路子遇异。 凌鹤相信,此人所学巨书上的绝学要比他多些,所以凌鹤全凭身上一千多道疤痕的丰富经验来对此毕生罕见的强敌。 这十招在旁观者看来,不知包罗了多少危机和生死关头,连叶伯庭都不例外,至少其中有一招他无把握化解。 十五招一过,谁都能感觉到逼人的杀机近在眉睫,这两人之中总有一人落败或溅血当场的。 凌鹤已收起鞭梢握入手中,等于把长鞭缩短了一半,因为两人已属近搏,他感觉浑身骨节随时都会在对方无情的压力无情的压力下散开。 但凌鹤只有一个观念,不能输,输就代表死亡。 最后一招来临之前,相信旁观者没有人还在呼吸,他们绝不放过这一瞬的旷世难见的一搏。 鞭绞上了剑身,剑扳住了鞭身。 剑固不能畅欲所为,鞭也缚手缚脚。 最后的危机是这样开始的,谁都没有想到,也许连博杀的二人也不例外。 他们两人都希望,在伤敌之下能够使自己全身而退,或者求其次只受点轻伤。“刷刷” 两声,剑在凌鹤左腋下开了个洞,伤及皮肉,鞭在蒙面人的衣领下肩处划挑一孔,也是皮破血出。 这种阵仗,这等高手而能两败俱伤,虽仅二十招,已足证明两人的造诣在伯仲之间。 也可以这么说,蒙面人可能学巨书上的绝学多些,但凌鹤的体验却更加宝贵。两人各退了三步,叶伯庭打个手势。似要其余的人齐上。 蒙面人冷冷地道:“让他走!” 叶伯庭再次挥手,人潮又出现一条人墙胡同,凌鹤抱拳道:“后会有期……”疾掠出庄而去。 凌鹤出了这个大田庄,回头望去,在无星无月的夜色中,有如庞然大物蹲伏在那几,他虽恨此人,而此人又可能是杀父仇人,但这人的气魄还是令人钦佩的。腋下之伤不重,却也流了不少的血,他边走边上药包扎一下。当然,他也知道,对任何人的看法都不可大早盖棺论定。 一点也不错,这意念刚自脑中闪过,已自一棵巨树上射下一道人箭,面罩、黑衣和黑斗篷,这不就是刚才那个蒙面人吗? 凌鹤道:“莫非尊驾另外有事相告,或者要求放回你的四姨太……” 哪知对方一言不发,出手就拼,这次并未亮剑,但拳掌之凌厉,绝不下于刀剑。 凌鹤冷峻地道:“原来尊驾刚才不过是作样子给属下看的。看来我把你估高了!” 蒙面人一声不吭,横砍直砸,似想在数十招内把他撂倒。 大约三十招不到,凌鹤隐隐试出,这个蒙面人的身材虽和刚才那个差不多,但路子毕竟不大一样。 凌鹤的实战经验比那些活了近百岁的高手还要多,这种经验还在其次,受伤千余次的痛苦体验是无人能及的。 凌鹤沉声道:“你不是刚才使剑的那个!” 蒙面人不出声,却闻数丈外有人道:“老弟,我也以为这不是那一个。” 分明是“恶扁鹊”来了,这蒙面人可能是怕被认出来,或者怕“恶扁鹊”的花梢如施毒等等对他不利,突然撤招,几个起落消失于“恶扁鹊”相反方向。 “老哥,四姨太呢?” “被那田庄中的蒙面人截回去了。”“恶扁鹊”道:“当然,要不,他会那么大方把你的老婆放回来?” “阿幸回去了?” “我把她交给了婉如、萧姑娘、姜子云和曲能直等人,他们都在一起。” “老哥和他动过手?” “没有,你是知道,我这‘拍花’之术和一般乡间诱拐孩童的‘拍花术’不同,他们仅利用药物,我则尚有拍穴之术辅助。我拍她的天灵时,叫了一声‘小四儿’,她当然听我的了,但蒙面人也很厉害,他也呼叫‘小四儿’,他们是夫妻,印象深刻,所以一叫就把她叫过了。” “他为什么不和老哥动手?” “这个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他忌惮我的毒物,所以没出手就走了,或者怕我认出他是谁。” “老哥以为这两个人哪一个像麦老大?” “怎么?你老弟断定这两个蒙面人当中有一个必是麦老大吗?” “是的。” “恶扁鹊”道:“我也认识麦老大,但事隔多年,印象已经不太清楚,我不敢确定。” “因为小弟在麦家堡废墟中见过麦老大的侧影。” “老弟,我敢断言,在田庄中和你搏了二十招两败俱伤的蒙面人绝非麦老大,至于这个是不是,由于他没出声,我不敢确定。” “老哥,我也有此看法,那个不是,必是刚才这一个,要不,在田庄中他敢出声,为何在此又不敢出声了呢?何况日庄中的那个如是麦老大,他不会放我走的。” “者弟,那么我们就谈谈那一个好哩,他会是谁?” “老哥,凭你的阅历都不知道,小弟还成?” “恶扁鹊”和他边走边谈,他想了一会道:“据老哥记忆所知,近一百五十年来,武林中没有出色当行的奇人异士所留下的绝学足以轰动武林,只有五十年前已成名的一位名叫黑中白的侠隐,他的绝学才有资格风靡一时。” “老哥哥是说巨书绝学是黑中白大侠留下来的?” “老哥哥我可没有这么说,况且黑中白大侠有女有徒,似乎由于他的女儿嫁给了外人,而师徒间不甚和睦,其余的就不清楚了。至于他怎会把绝学留置洞中被八大家所发现,这就更难说了。” “最早发现该秘瘦的是阿幸之父姜子奇,而非武林八大家,当时麦老大是先进洞者之一,所以他弄了鬼。” “那么,你是何时发现有两个蒙面人的?” “就是今夜,至于这两个蒙面人过去是否都在我的面前出现过,由于过去未注意,就不清楚了。”凌鹤道:“老哥,若是黑中白大侠的女儿、女婿和门下都还健在的话,该有多大年纪?” “大约在六十岁以下。” “老哥哥可还记得黑大侠之女之婿及其门下的姓名?” “由于黑大侠严禁门下在武林中走动,知者极少,老哥哥是听我师叔说的,他的女儿叫什么已不可记,女婿叫门罗,自然学了黑家的绝学,他的徒弟叫司马能行。另有一说,黑大侠的晚辈曾以少犯上,到底是指女儿,女婿还是门徒就不得而知下。”——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二章 杨名立誓做新贵 孽子做恶遭报应 中年以上的人一旦情欲泛滥,是十分可怕的。 门罗在马芳芳的如火热情之下,像是时光倒流,恢复了青春,同时也大为惋惜这数十年来磋蛇的青春。 他们在这镇郊租了一幢四合房,双宿双飞。 男女之间在这情况之下,还有什么保留的?门罗把本门绝学所学和近年来他自己精研独创的都教给了马芳芳。 马芳芳是有心人,名节已荡然无存,自不会再计较,她只要武技,而且是非同凡俗的绝学。 她要反击,要报复,理由就是那么单纯。 所以只要不是资质愚钝的人,在此决心之下,都会有极大的收获。况且她非但聪明,而且基础甚厚,学来事半功倍。 当然,最重要的是门罗在受发妻之气的情况下,感情一旦解放出来,就有如奔放的野马了。 所以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心教导,毫不保留。 才不过一个月时间,她几乎已经蜕变,和一月前完全不同。 只不过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门罗的妻子善妒,早已看出门道,极少欢颜的门罗,近来怎么会经常有愉快的笑容? 这天黑兰英问老仆黑禄道:“门罗有名堂,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也是一种问话的技巧,她如果这样问:“门罗在外面是不是另有女人?”黑禄就敢为男主人遮盖一下了。 黑禄是黑兰英自娘家带来的忠仆,自是不敢说谎,呐呐道:“姑爷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快说!用不着你为他掩藏,到底是什么女人?” 黑禄道:“小姐,还不就是以前住在厢房中的那一个!” 黑禄是过来人,过来人对于男女间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甚至一举一动,都能猜透其含意。黑禄早就看出,当马芳芳迁出客栈,他就暗暗发现那天门姑爷也不在家。 他很快就知道两人租赁的四合房在哪里。 “什么?一个月以前厢房中那个……那不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吗?” “是的,小姐,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一点。” 黑兰英倒抽一口冷气,她和门罗在一起大半辈子,一直以为他不会有这胆子,但忠仆的话她绝对相信。 “真的?”这话像是自牙缝中迸出来的声音。 “小姐,老奴怎么敢骗你,不过这件事,老奴以为错在那年轻女人,为小姐和姑爷的名誉着想,最好不要太火爆,把那女人打发走就算了……” “黑禄!” “老奴在!” “带路。” “小姐,老奴求小姐不要大意气用事。” “什么?我意气用事?这些年来他已经对我够冷淡的了,走!” 黑禄只好带她来到镇郊那四合房门外道:“小姐,就是这儿!”他故意把嗓子放大些,希望门罗能及时警觉而趋避。 只是黑兰英知道他的心意,不叫门而自侧面掠了进去。 她的身手不比门罗差些,在当年甚至还高些,只是一个女人成了家之后必然会荒废些。 巧的是,门罗正在为马芳芳梳头。 洞房之私有胜于画眉者,他们到此地步,梳头实在不是什么太过火的事,可是黑兰英站在门外看到这景象,刹那间,五脏六腑好像起火冒了烟。 更绝的是,马芳芳自镜中打量自己的脸,浪声道:“门大哥,你那老婆年轻时比我如何?” 黑兰英年轻时是个大美人,要不,她的师兄怎么会因失恋而擅离师门?又因此事师徒口角,黑中白居然被气死了呢!其实黑兰英也爱师兄司马能手,只是父命难违罢了,因而才会对门罗冷淡。 门罗此刻哪会说良心话,他哂然道:“她那能及得你,差得远了!” 黑兰英嘶嗥着扑了进来。 她要是不嘶叫,也许门罗会吃点亏。 门罗闪身时,顺便把马芳芳也抱到另一边放下来。他一看是老妻,反正事已至此,立刻说出了真的情感,你心目中只有你师兄司马能行。这次出门游历,我相信你仍是趁机出来找你的师兄,忘了他当初气死了你的老父。” 门罗道:“黑兰英,你的师兄可能早就死了!” “我以为他必然还活在世上,门罗,我要你死……”黑兰英虽有病,含怒出手也非同小可。 门罗立刻迎上,两人都不留情。 一边的马芳芳一点都未放在心上,老实说这两人不论谁胜谁负,谁死谁活,都不会使她牵肠挂肚。 她已变得十分冷酷,好像世上的男人都欠她的,所有的女人都是她的情敌。 这工夫,黑兰英连攻几式狠招,把门罗逼到另一边,门罗道:“你可别拨错了算盘,我并非怕你,只是不愿和你一般见识!” “姓门的,你误我一生,老来还来这一手,我和你拼了……”但门罗的火候比她高得多,连施辣招,又将黑兰英逼回来,竟到了马芳芳面前不到三步之处。 马芳芳突然往前一滑,出手如电,猛戮她的灵台死穴。 黑兰英做梦也想不到马芳芳会武功,所以才没有防她,黑兰英更想不到她已是当今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了。 黑兰英萎顿在地,立刻死亡,门罗竟然惊得呆了。 而门外的黑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 “芳芳……你怎么可以下此煞手……她好歹是我的妻子呀!” 足见门罗虽嫌老妻,却绝不会生此恶念。 马芳芳美目中闪过一抹寒焰,立刻撤娇道:“门大哥,人家还不都是为了你嘛……”伏在他的怀中,又道:“我就看不惯她对你如此无礼!” 门罗木然地站着,冷然道:“就算她对我无礼,你也不该如此,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是……。” 哪知门罗“呃”地一声,身子立刻松软下来,由于他被马芳芳拖着,她的两手环到他的背后,“灵台”和“神道”两大死穴已被制住。 门罗在这临死的刹那才看出他接近的女子竟是个冷血女罗刹,两人的接近是两厢情愿,绝无一丝勉强,且他毫无保留地传她绝世武功。 这真是灭绝人性,以怨报德。 在门口发愣的黑禄,又遭到一次心神的震慑,这才发出一声狂嘶,这是惊极、怒极和恨极的反应。 马芳芳松了双臂,门罗的尸体倒下,她才狞视着黑禄。 他当然也会黑家的武功,学得却不多也不纯。 他本要不顾一切地冲上,但他立刻警告自己,这是一个女杀人狂,自己一死,小姐和姑爷的血仇就无人报了。 这工夫,马芳芳笑笑道:“黑禄,是你为门夫人通风报信的吗?” 黑禄如避蛇蝎,掉头就跑,马芳芳自然不能留他的活口,因为她还要在江湖上混,凡是知道这秘密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她要以武林新贵的姿态出现,而且要以崭新的形象扬名立万。 当然,她更大的雄心是获得以前不曾获得的东西。她追出时,黑禄已越墙而出。 黑禄的武功虽远不及她,却有经验,这儿是镇郊、距闹区不远,所以他专往人多的地方跑,而且边跑边嚷:“这女人杀了两个人……尸体就在镇西郊外孙寡的四合房中……如今她又要杀老奴灭口……偏劳仁人君子……速去报官……” 马芳芳怕在此遇上熟人,只好暂时放弃。 姜不幸安返,萧娟娟就不便再向凌鹤接近了,但李婉如却和姜不幸处得极好,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穷则变,变则通的道理。这工夫大家都在用晚饭,婉如抱着孩子走进来。 凌鹤噢了两下,道:“李姑娘,快抱出去,这小子拉了!” “拉了怕什么?小月孩子的屎尿味和奶味混合一起,我还挺爱闻呢!” 姜不幸自厨房中闻声赶来,道:“婉如妹子,把孩子给我,洗洗手快吃饭去,这些日子里,可把你和娟娟妹子折腾惨了吧!” “谁说的?”李婉如道:“要是晚上不搂着这个小家伙还睡不着呢!”说着,自衣袋中掏出一块尿布为小鹤替换,曲能直向姜子云神秘地眨眨眼,心照不宣。 萧娟娟看在眼中,不能不暗暗佩服,真正是拍马高手。 不过,这一手要娟娟来做,她是做不来的。 这工夫曲能直道:“姜姑娘,你在那田庄之中这么多天,难道就连那蒙面人的身分一点也不知道?” 姜不幸道:“是的,他们的口风甚严。” 妻子云道:“我倒想起一事,以此推断,应不会太离谱,如果那蒙面人是麦老大,那“三六九”、“四五六”和“二五八”三个年轻人应该像麦老大才对,各位想想看,他们可像?” 曲能直道:“果然不像。” 姜子云道:“那么这蒙面人也可能不是麦老大。” 曲能直道:“不是他会是谁?” 凌鹤道:“蒙面人有两个,姜老的说法不无道理。” 众人同时惊愕,李婉如道:“凌大哥,你亲眼见过两个蒙面人同时出现?” “没有!”凌鹤说了在田庄中那个和庄外自树中掠下那个不一样的情形。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敢下定论,却相信凌鹤的看法,蒙面人有两个,只是不知他们是不是同伙的? 饭后凌鹤把一剂药交给江杏,道:“这是老哥哥为大娘配的药,他说应该有效。” 江杏道:“我只是请曲大侠为我治腿部风湿痛,并未打扰他的师父。” 凌鹤道:“曲能直没有把握,就请教者哥哥。” 江杏道:“多谢朱大侠朱大国手。” 凌鹤道:“不过据曲大侠说,能让老哥哥亲自诊断一下,必能事半功倍。” 江杏道:“还是先服药试试看吧!” 李婉如陪江杏去找“恶扁鹊”,婉如立刻就先回去了。 江杏本未想到李婉如会马上离去,如今只剩下她和“恶扁鹊”两人,觉得有点尴尬,而“恶扁鹊”正在诊断她的右小腿。 “恶扁鹊”用手捏着胫骨处道:“酸痛吗?” “有一点。” “变天时可有预感?” “有时有。” “膝部关节有时会不会发出‘咔咔’的声音?” “有,有!” “恶扁鹊”点点头,道:“每天烧一大盆热水,膝下垫着布跪在热水中一个时辰,一天两次,三四次更好,然后再吃点药就好了。” “我找过不少的名大夫,都没有用,真的那么容易治好?” “其实治愈很不容易,但下对了药,调理得法,却也并不难治。” “恶扁鹊”边说边为她推拿,江杏的下半身在颤抖,“恶扁鹊”的手也在颤抖。 在他的一生当中,治过不少奄奄一息的人,也治过不少的青春玉女,可从未有过一丝紧张。 而江杏也从未在任何其他大夫面前发过抖,即使是年轻的女人,在大夫面前暴露身体也是泰然置之的。 “江女士,你发抖?” “我……我也不知道……可是你的手不也发抖?” “我……我的手……”“恶扁鹊”居然红了脸。 像他们这年纪的人,自然都知道为何会如此,所以双方都十分不安。“恶扁鹊”呐呐道:“我本以为由于我太丑,你见了我像见了恶鬼一样才会发抖的。” “不,不,贱妾从不以貌取人,寻人应以才德为先,先生两者都已兼具。” “女士不提这‘德’字还好,在下以前……” “朝闻道,夕死可矣!贱妾是指先生今日之德,非指昨日。唯女子自十四五岁,至二十四五岁,此十年中,无论燕赵吴越,其音大多娇媚动人,一睹其貌,则美恶判然,耳闻不如目见,于此益信,所以先生莫笑贱妾之丑。” “恶扁鹊”一向自卑,乍闻此言,几乎抓耳摸腮,手足无措,他们哪知此刻窗外有一人比他们颤栗得更厉害。 正在两人四目相接又分别移开目光时,一声暴喝,窗破人入,一缕如箭指劲射向“恶扁鹊”的前胸。 “恶扁鹊”一惊,坐式不变,却一手提着江杏的衣领堪堪闪过,这时已看出来人正是“一指叟”叶伯庭。 江杏虽是他的下堂妻,弃置的破鞋,却又不容别人接近。男女间的事,有时其单纯有如一加一等于二,但其复杂性却又非睿智之士所能解。 “恶扁鹊”大喝一声,道:“原来是你这个杂碎……” 叶伯庭一击未中,就不敢恋战,他知道玩邪的他是孙子辈,立刻破窗而出,在院中道: “江杏,你给我酌量点!” 江杏本想保持缄默,叶伯庭既然这么说,她就不在乎了,厉声道:“叶伯庭,你给我听着!” 院中的叶伯庭道:“贱人,我在听。” 江杏道:“俗语说:‘耻之一字所以治君子,痛之一字所以治小子。’蝇集人面,蚊嘬人血,你可知人为何物?” “呸!贱妇,你若为叶家脸上抹灰,看我不收拾你!” 江杏冷笑道:“你们叶家人的脸早就被你丢尽了,是好样的你就别跑,我江杏还算是你们叶家的人吗?” “恶扁鹊”道:“骂得痛快,待老夫把他拎起来……”窗子一响,人并未出,叶伯庭已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狂窜而去。 江杏和“猪叟”互看一眼,相视而笑,哪知房门在“哐啷”声中被喘开,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人双手叉腰站在门内。 这女人分明早已到达,甚至比叶伯庭到得更早。 “恶扁鹊”不由大皱眉头,原来是武林三大至丑的“夜叉”阿九。 “老鸦!”“夜叉”阿九扯着破锣嗓子道:“世上的女人多得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何必拾人的牙慧?” 她们三个女人过去一直称“恶扁鹊”为“老鸦”或“老乌鸦”。 “恶扁鹊”道:“你胡说什么?这位江大妹子乃是在下的病人,为她治病罢了,你刚才说的芳草,如果是指江大妹子,自是名符其实,要是指别人,恐怕是一株毒草!” “怎么?你敢骂老娘?” “老夫骂你干什么?你若是来看病的就坐下稍候,如是来捣乱的,你趁早打退堂鼓没错。” “怎么?老娘会怕你?” “这是什么话?只不过老夫近来研制了一种妙药,顺风一撒,沾在脸上,五天以内会长出满脸桂圆大小的疙瘩,每个疙瘩之上还会长一撮黑毛,由于刚刚研制而成,还不知效果是否灵光,很想找个人试试看……” 王色不由色变,一闪身就到了外问,道:“老乌鸦,真想不到你还是那个德性,缺德透顶,老娘还有事,懒得和你磨牙。” 声音已在数十丈之外了。 “恶扁鹊”和江杏相视大笑,笑毕,四道目光又纠缠在一起,似乎连目光都有点颤抖。 “恶扁鹊”鼓起勇气道:“江大妹子,你嫌不嫌我貌似钟馗?” 江杏羞答答地垂下头去,道:“你忌不忌讳一个第二春的女人?” 两人同时摇头,四只手紧握在一起。 一坛酒,两个杯子加上四个菜,叶氏父子在默默地对酌。 这不是那个田庄,而是田庄附近的三间农户,这也是租的,他们父子有时住在这儿。 烛火跳跃,在两人脸上幻出阴沉之色。 “爹,娘离开你可是你逼的。” “怎么?你又站在那贱人一边?” “不是,娘就是那种人,一向是怕树叶掉下来打破了头。” “是她叛了爹,是她不要爹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江涵道:“娘真会嫁‘恶扁鹊’那个既老又丑的怪物?” “看他们眉开眼笑的表情,双方部有意思了。” “爹,你既然当初不要娘了,管她跟谁好?眼不见心不烦……” “你说什么?这是你作晚辈该说的话吗?” “爹,我不说就是了,世上有两件事是无奈的,那就是天要下雨和娘要嫁人。” “我不能坐视!”“啪”地一声,拍了桌子一下,杯盘都跳了起来,青筋在叶伯庭的脖子及太阳穴上突起,他推杯站起,又叹口气道:“涵儿,爹心头很闷,我出去走走。” “爹,我陪你去。” “不必!” “可不要去招惹‘恶扁鹊’那老杂碎!” 叶伯庭没出声,他当然不敢。江涵一个人还在喝,他摇头自语道:“像爹这么狠的人物,居然还是放不开,已经休掉的妻子,何必为这种事烦心……” 他的眉头一皱,冷笑道:“‘恶扁鹊’这个老甲鱼也太欺人,什么人他都可以接近,怎么可以和我娘……” 他的目光突然凝结在一个窈窕身影上,这人站在珠帘之外,影影绰绰只能看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在他的记忆中,年轻女子而能使他忌惮的,实在想不出来。 “什么人?”他还坐在那儿,女人已走了进来。 江涵眼前一亮,不由大乐,想不到深夜心情不佳时,会有个妞儿送上门,真是天助。 “是我……”马芳芳容光焕发,少妇的身子,较以前丰腴,艳光照人,肌肤如雪。 “是你?你居然还没忘了我!”江涵有几分自负,在那情况下获得的女人,居然还会自动来找他。 男人需要女人来肯定,正如女人也需要男人肯定一样。 “我怎么会忘了你?”马芳芳笑盈盈地走近,道:“只不知你对我还有没有第二次的兴趣?” “这……”江涵当然还记得那次强暴她之后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她居然没有忘。他笑笑道:“一句俏皮话你当了真?” “是啊……我就不信你对人只有一次的兴趣,连第二次都没有。” “来,来,来,过来陪我喝两杯,然后再重温旧梦。” 马芳芳更绝,款款走到另一边的床边道:“春宵苦短,何不先梦后酒?” 江涵似对她的胆有点意外,不过男女一旦开了窍,也就元什么神秘,有很多人在开窍前后表现的差距很大。 江涵乐不可支地站起来,道:“你真是一位会享受这浮游人生的女孩……”伸手去揽她的腰,他的手竟被她抓住。 江涵并非没有戒心,而他的爪也够快,抽回手疾退两步,道:“原来你想来讨债?” “不错!我会让你有一次奇特的经验。” 江涵邪气地笑笑道:“上次我不是获得了一次奇妙的经验?” “这一次不同,也许你会发现要是作狠毒比赛的话,你们父子还不大够看!” “噢?”江涵偏着头打量马芳芳,他实在想不出,若非胆子上长了毛,她怎么敢上门寻仇?道:“的确,你今夜敢来,就证明你够狠!” 江涵当然不会在乎她,他此刻只希望及早重温旧梦,所以一出手就是精粹,他不信对方能搪过这一招。 但是,非但马芳芳避过这一招,还差点扣住了他的脉门。 江涵一惊而退,却以为也许是巧合,有时瞎猫真会撞上死老鼠,那么马芳芳不待他再攻,已经跟上。 招术怪异,出手又快,江涵在大骇之下,未出四招就倒在地上。 即使他不惊慌失措,大概也过不了五招。 他隐隐觉得这招式,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像作了个极短暂的噩梦。 马芳芳这时眸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她走近提起他离去,自她学了绝世奇学之后,复仇计划已经想好。 她来到另一民房内,把江涵掼在地上,道:“现在,我要让你开开眼界……” 一阵“格巴格巴”之声,江涵的十指被拧断了九根半。 只为他留下左手最后半截小指头,而且都是拧断,连皮带肉地扯下,在一个半月以前,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 然后为他上了药包扎一下。 此刻江涵能看能听,痛得面孔扭曲失去原形,他的确相信,要比狠,他们父子俩还不够看。 “这才不过是刚开始。”马芳芳淡然道:“我要让你们父子知道,你们一行干的狠事加起来,也许还要逊色些!” 她又点了他两处穴道,其中一处是止血的,她不能让他死去,然后锁上门就走了。 早上,婉如端来一盆洗脸水放在架上,她对他是无微不至的,她的目光自床上凌鹤的脸上收回来,突然发现桌上有个小包。 这小包是块白布包了什么东西,白布已透出血渍。 旁边还有一封信。 婉如茫然地轻轻走近,就怕弄出声音惊醒凌鹤,只见那封信的字迹颇娟秀,但稍潦草,分明是女人写的。 这当然更使她好奇,以为必是娟娟的情书,只是不知道那包东西是啥物? 她先抽出信笺,竟然是叶伯庭的名字,内容是江涵已在凌鹤手中,见信亲自来赎他的儿子,什么都不要带,只把蒙面人的秘密带来就成了,并附上江涵的手指九根半作为证物,一天一夜之内不来,江涵包死不活,信后竟未署名。 李婉如突然惊呼了一声,因为她已打开了布包,果然是九根半指头,好像不久之前才拧断的。 凌鹤立刻醒来,甚至曲能直和姜子云也听到赶来,因为他们起得更早。 凌鹤见是婉如,就伸了个懒腰,道:“婉如,你怎么啦?” 婉如指指桌上,道:“凌大哥,你看……” 凌鹤本能地以为桌上必有一条毛毛虫或蟑螂什么的,有一次她在厨房洗菜,看到菜上有一条五颜六色的毛毛虫,竟大叫着奔出大门上了街。 当然,这次桌上并没有毛虫和蟑螂,而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东西,他立刻坐了起来。 这工夫,曲能直和姜于云都来了,大家都看了信和手指,最初他们还以为是婉如的手指呢,所以都去看她的手。 其实婉如的手美得很,绝不像这九根半既粗又不甚直的手指,曲能直道:“这是怎么回事?” 婉如余悸犹存,道:“我来送洗脸水,就看到这封信和这一包断指。” 凌鹤道:“这笔迹有点像一个人的。” 姜子云道:“少主人说的不错,老奴以为这像是马芳芳马姑娘写的。” 曲能直道:“这怎么可能?马姑娘走了好久,姑不论她不会在镇上,就算在,她也不能扭断江涵九根半指头。” 凌鹤道:“这道理我懂,但我对马姑娘的字印象极深。记得住在那被毁的骡马店对面的小客栈楼上时,闲暇无事,她常常练字,且叫我教她写诗。” 这工夫,萧娟娟和姜不幸都闻声赶来,经他们三人鉴定,这笔迹果然是马芳芳的。 姜不幸道:“阿鹤,我以为芳芳也许一直没走出太远。” 凌鹤道:“没走出太远又如何?” 姜不幸道:“她也许……也许……”她甩甩头道:“反正我说不上来,却总觉得她近来必有十分不平凡的遭遇。” “什么不凡平的遭遇?” “我说不出来,只是从此信的字里行间看来,她已不是以前的芳芳了。” “对,对,这一点我也有同感,可是她会有什么不幸的遭遇呢?” 众人都以为姜不幸说的有理,婉如道:“她把信和断指送来,叫我们送往何处?信上写的是江涵在凌大哥手中,可是人不在此。” 凌鹤拿起信封,道:“这封信上已写了地址,距此不远,芳芳可能在危险中,我要按址去找找看。” 姜子云道:“少主人,何不让老奴来办这件事?也很难说这不是一个圈套。” 凌鹤道:“不必,我自己去看即可。” 结果李婉如非跟去不可,姜子云看出她的用心,也一定要陪少主人去。 三人找到地头,入屋一看,三间田舍左侧暗中有一床一桌,桌边有两把椅子,桌上尚有残肴剩酒未撤,却没有人。 看看床上,近来有人睡过,再看看另一暗间,也有一床,但无桌子,床上有件衣服,姜子道:“这是叶伯庭的衣服,老奴不会看错。” 凌鹤道:“这么说,叶伯庭父子是住在这儿了?” 姜子云道:“是的。” 凌鹤道:“看这残肴杯筷,显然昨夜有两人在喝酒,不知马姑娘如何能在他们父子一起时,把江涵的手指扭断?” 婉如道:“看那!这儿有血。” 是的,靠近床边地上的血,正是马芳芳扭断江涵手指时滴下的。当然,小江是被马芳芳放在另一民房中,那地方也只有马芳芳一人知道。 “虽然叶氏父子罪有应得,坏事作尽,馨竹难书,只是我总觉得这太残酷了些。”凌鹤叹口,道:“会是芳芳干的吗?” 姜子云道:“老奴以为是马姑娘干的没有错,只怕马姑娘是在吃了江涵的亏的情况下干的。” “这是可能的。”李婉如道:“不知道江杏江大娘看到了手指有什么反应?” 凌、姜二人立刻心情沉重起来,江杏和叶氏父子不同,她是个有感情的人,江涵再坏,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此刻的江杏正在做饭,到前面来通知他们准备用早餐,忽见曲能直、姜不幸和萧娟娟正在凌鹤屋中小声谈话,隐隐听到曲能直谈到江涵的名字。 江涵太坏,江杏曾咒过他们父子不得好死,但此刻却又由不得人停下来听。 姜子云道:“江杏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况且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她不会怪咱们的。” 江杏忽然放重脚步走了进去,也吸住了所有的目光,她自众人的表情上即可体会到事态的严重。 她笑笑,故意把气氛缓和下来,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凌鹤道:“大娘请坐。” “不用坐,凌少侠,你尽管告诉我,不管江涵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能沉得住气。” “我信,大娘是明理的人,不过这人的手段大过分了些。”他出示了信,先让她看过,然后又让她看了那包断指。 江杏忽然发出一声怪笑,摇摇倒下。 “快点,曲兄!”凌鹤道:“母子之情,必然有此现象。”把江杏抱到床上。 曲能直上前推拿一会,江杏就醒了过来,她的目光呆滞,扫视着所有的人,含泪道: “孽子作恶多端,这正是报应,只不过这个人也太狠毒,有所谓杀气寒薄,和气致福,作人不可过分,她和江涵都太过分了!” 凌鹤道:“大娘可知此人是谁?” 江杏沉默了一会,道:“准是马姑娘,他们父子曾抢过马家的孩子,芳芳恨之入骨,极有可能,芳芳还吃过更大的亏。” 姜子云道:“江大妹子推测的不错,若仅是为了江涵抢孩子的事,似不致用此残酷手段,少主人以为这事该怎么办?” 大家都未出声,凌鹤也还未想出办法来,江杏却含泪道:“就照这写信人的意思,利用这指头把叶伯庭引来。” 这是个壮士断腕,剜肉补疮的办法。 只不过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而捉叶伯庭的意见却没有一人反对。 凌鹤到叶氏父子住的民房中去送信及手指,正如所料,马芳芳在待他。 江涵的行为人人切齿,但以那方式对待他,却又很少有苟同,可见人世间是有其无形规节的。 “凌大哥,我知道你会来。” “马姑娘,我们也猜到是你干的。” “凌大哥,我早就暗下决定,要干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尤其是使你娱心的事。” 凌鹤肃然道:“马姑娘,这方式非我所乐见。” “凌大哥,为江涵不平,是否妇人之仁?” “不,凡事不可过分。” “这么说,是小妹多此一举了?” “马姑娘,罪魁应是叶伯庭,如果江涵侵犯过姑娘,也尽可杀死他,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我只是恨他太阴诈,尤其他们父子把孩子丢来丢去,赫得孩子惊嘶,就显示他们没有人性。” “就算他们没有人性,我们却有。杀人不过头点地,江大娘情何以堪?” “凌大哥,你的看法小妹不便苟同,因为我体会到凌小鹤被抢去时你的心情如何,所以小妹此举完全是为了你。” 凌鹤道:“马姑娘,有一点大家都想不通,以江涵的功力,你似乎不易得手?” 马芳芳微微一窒,道:“我是趁他们父子对酌,叶伯庭离去而江涵已有八九分醉的时候下手的。” 凌鹤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不能不信,他哪知江涵玷污过她之后那几句话:“你长得虽然不错,毕竟不是环肥型的女人,所以爷们只有一次的兴趣。” 他特别喜欢环肥型的女人,这几句话太毒,只不过她不能把这些话告诉凌鹤及任何人。 她对他毕竟还不死心。 “马姑娘,回去吧!一位姑娘在外游荡总是危险的。” “凌大哥你放心,现在我敢说谁都不怕。” “现在危机四伏,尤其叶伯庭一旦知道此事,必然疯狂地报复。” “他?”马芳芳冷蔑地一笑,道:“还不够格儿!” 凌鹤暗暗一叹,以为她大自负,也就是大不知厉害,道:“江涵在哪里?” “凌大哥、江涵死不了,叶伯庭如去找你赎人,我就把他交出来。” 凌鹤发现她完全变了,她的语气、态度都显示极有担当,可是光凭勇气是不够的,道: “马姑娘,回去吧!叶伯庭是个毒人,你要是落入他的手中,那后果就不堪想像了。” “我现在就怕遇不上他!” “马姑娘,你是说自己的功力足以应付他?” “是的,小妹另有奇遇。” 凌鹤仔细打量她,自她的眼神中的确可以看出湛然神光,这是功力已窥堂奥的现象,她不能不信,但他却不便追问。最后马芳芳要留下等叶伯庭,凌鹤离去,他当然不放心,一个在屋中等,一个在外面等候。 整整一天,大约是晚膳时刻,一个人影掠入这民房院中,连击三掌,马芳芳不知这暗号的连络方式,只有不出声。 院中的人道:“涵儿……涵儿……” 无人应声,这人小心地进入正间门内,但又立刻沉声道:“是哪个女人在此?”真比狗鼻子还灵,这是跟“二五八”学的“千里闻香”奇学。 屋中忽然有人道:“叶伯庭,你们丢别人的孩子时,一定不会想到一旦自己的孩子丢了或者被人残害的感受如何,对不对?” 叶伯庭狞笑道:“你是马芳芳?” “错不了的。” 叶伯庭先是冷冷一笑,继而又退到院中,他以为,若无高手埋伏在屋内,凭马芳芳一个人,就是有人借胆子给她,她也不敢出声。 “嘿……”叶怕庭冷笑道:“是凌鹤那小子在内吧?”他以为只有凌鹤在她身边,她的胆子才会这么壮。 “只有我一个人,叶伯庭,你不敢进来?“ 他还真不敢进去,因为他绝对不信屋内只有马芳芳一人,但凌鹤却又不会藏头露尾。 因而他又以为屋内不是曲能直必是“恶扁鹊”,想用毒物赚他,这两人他也不敢招惹,尤其是“恶扁鹊”。 这道理很简单,他坏,“恶扁鹊”比他更坏,坏人所怕的是比他们更坏的人。他冷笑道:“马丫头,不是老夫小看你,你一个人绝不敢在此。” 人影一闪,马芳芳已站在叶伯庭面前不到三步之地,老贼骇然退了五步,一双贼眼瞪得比小鸡蛋还大,他几乎以为遇上了鬼。 这并非不可能,因为他知道梁不凡和马芳芳的事,虽不知江涵玷污了她,仅是让她和梁不凡同床共枕,贞烈的女人就可能自绝。 “你是人是鬼?” “鬼!”俗语说:“‘少年遇鬼,还有三年,老来遇鬼,就在眼前。叶伯庭,你的死期不远。” “马芳芳,你怎么会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动力大增?” “这你就不必操心、叶伯庭;你的儿子在我手中,你信不信?” “你?”他不能不信,却又不甘相信。 “如果你想要一个活的儿子,就立刻去见凄大哥,向他三拜九叩,承认你们父子的罪行,相信以他的心胸,绝不会杀你们,至多废除武功。” 叶伯庭道:“怎能证明江涵在你手中?” “你要证物是不是?” “未见到江涵,我怎敢轻信?” “证物当然有。”她打开手中的油纸包道:“如果我要让你看一根江涵的指头,你选择哪一根?” 叶伯庭神色骤变,道:“什么?指头?” “对,哪一根指头你能一眼就看出是他的?” 叶怕庭对指头最敏感,因为他只有一根指头,只有一根指头的痛苦,也只有他自己可以体会。 听口气,似乎对方那油纸包内不止三五根指头,他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他突然一滑步,快逾闪电、疾点马芳芳的脉门。在过去,不要说马芳芳,就是姜子云在无备之下也未必能不吃亏,意外地,马芳芳失去了踪迹,叶伯庭大骇之下,反应不谓不快,疾身退步,“啪”地一声,后颈上竟被煽了一巴掌,马芳芳并未得寸进尺,笑笑道:“叶伯庭,现在的我,比你们父子二人在那小庙中丢孩子时还要笃定,说!你选择那一根?” “左手的拇指。”他所以选这一根,是因为江涵的左手拇指是斗纹,受过伤,掉过指甲,而以后生出的指甲不甚平整,只是他说这句话的嗓音是颤抖的。 马芳芳自油纸包内捏出一根指头,“叭啮”一声丢在地上,道:“看看我马芳芳是不是唬你?” 叶伯庭的表情肌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断指之痛,他亲身体会过,他立刻检起看了一下,再抬头时,眼珠子全红了,一字字地道:“还有多少?” “这倒不必操心,反正我不会给他全部弄断,作人不可太绝,对不对?” 叶伯庭五脏翻腾,浑身都软了,道:“他在哪里?” “叶伯庭,我保证他还活着,但你如果希望他继续呼吸,就必须立刻照我的话去做。” 叶伯庭的月光盯住马芳芳手中的油纸包,由纸包大小,大致可估计共有几根指头。 他突然嘶吼着扑上,在扑击中“一指禅”已施出,自获得巨书上的武学注入他的武功之后,功力何止倍增。 空气中传来,‘哧哧”声,马芳芳居然未躲,单掌一翻一搅,“嘿”地一“声撩出,“一指禅”的指罡竟化于无形。 叶伯庭的信心全失,虽不知她如何能于两月不到时间内变成一流高手,却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江涵落在她的手中,后果可以想像。 “怎么样?叶伯庭,要活的速向凌鹤报到,你该知道他在何处?” 叶伯庭威风尽失,声调都柔和下来,道:“马姑娘,到底断了几根?” “一根是断,三根五根也是断,有什么分别?” “马姑娘,江涵不肖,毕竟是我的儿子,他到底是死是活?” “包你有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马姑娘,可否先让我看看江涵?” “不必看,你只要去见凌鹤,保证是活的不是死的,甚至连武功都还在,因为在目前我并不怕你们。” “姑娘的武功似曾相识,不知近来可有什么奇遇?” “你少操这份心,你是去不去?” “好吧!但愿姑娘守信,老夫死不足借,只希望能换回犬子一命。” “那要凌鹤来决定,我想他应该比我好说话些。叶伯庭,把我和梁不凡弄到一张床上的是江涵对不?” “马姑娘,江涵只是奉我之命行事,罪魁祸首是我。” “故意把‘恶扁鹊’的鼻烟壶放在桌上,是想转移注意力嫁祸‘恶扁鹊’?” “是的,老夫该死!遗祸子孙,罪有应得,马姑娘,老夫向凌少侠报到,就可以见到江涵吗?” “不错,人格保证。” 叶伯庭兜头一揖道:“马姑娘,叶某这就去见凌少侠。” 叶伯庭离去,马芳芳并未监视他;因为她不怕他溜掉。 在外监视的凌鹤,非但听到二人交谈,也看到二人动手,自然也十分惊异,不是绝世高手,不能在一个半月之内调教出这等高手来。 他相信马芳芳必有一番奇遇,但他却发现叶伯庭去的方向不是他们住的客栈,而是“统一会”的田庄那个方向。 黑禄那天逃过马芳芳追杀之后,最初不敢露面,以破庙栖身,昼伏夜出。 这两天胆子略大些,白天也敢到镇上走走,他必须要找到少门主,也好为小姐及姑爷报仇。 他虽知少门主当初就是因为门主黑中白把小姐嫁给外人门罗,而不嫁与自己的门人而失踪,毕竟他恨的也只是门罗一人,对小姐黑兰英是;日情难忘的。 他前些目子听姑爷和小姐说少门主就在附近隐居,才联决来访,又不知在何处,希望释嫌后,共同光大本门绝技及声誉。 此刻他坐在一家饭庄楼下角落,每天他都到这太白楼来,因为这是本镇最大最著名的一家,如果少门主果在附近,必然常来,因为少门主是一位美食家。 黑禄吃完正要会帐离去,有人进入大门,朗目一扫,居然向他走来。 黑禄皱皱盾头,看此人约不惑之年,虬髯卷发,赤面浓眉,他绝对不认识此人。 只不过此人的眼神却有点似曾相识、会不会是马芳芳一伙的?黑禄外弛内张,已作了戒备。 这中年人居然坐在黑禄同桌对面,小二上来招呼,中年人要了一壶酒,点了五六个菜,黑禄想趁机离去,此人伸手虚空一按,道:“坐下,坐下,何必见外?我叫了这么多的菜,一个人怎么吃得了?? 黑禄道:“老夫与这位素不相识,不便叨扰。” “自己人客气什么!” “自己人?这位贵姓?” “黑禄,你难道看不出我是谁?听口音也听不出来?” “你莫非是少门……” 中年人轻轻挥手道:“总算认出来了,不必嚷嚷,其实我三天前就发现你来此用饭,我本来不想招呼的。” “少门主为什么不想招呼?莫非嫌老夫潦倒落魄?”原来少门主化装易容,连虬髯卷发都是假的。” “那倒不是,而是不想再拖你下水。” “少门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一直不是江湖中人,我一招呼就可使你改变下半世的生涯甚至命连,江湖人十之八九没有好下场的。” “那少门主今天为什么又主动向老奴打招呼呢?” “这是由于这两天忽然注意到你眉宇间有隐忧,极可能有困惑之事或危难,我终是放心不下。” “这是菩萨保佑,使少门主看出老奴的忧愁,其实又何止是因惑之事或危难。” “你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 “不是老奴,而是小姐和姑爷。” 听到小姐,中年人面色一黯,继而听到姑爷,立有悻悻之色,道:“兰英怎么了?” 黑禄已经泪下,呕咽道:“小姐和姑爷都被人杀了。” 中年人勃然色变,道:“什么人有此功力?” “少门主,事情不是这样的,说来也是姑爷的错。” “姓门的本来就不是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禄说了一切,中年人愕然道:“那女子叫秦芳芳?” “是的,少门主,大约二十左右,长得挺清秀,却狠毒无比。” “你是说门罗已倾囊相授?” “是的。” “自那天被迫杀之后再未遇上她?” “没有,老奴住在郊外破庙中,每天只敢到镇上来一次,少门主住在什么地方?” 中年人没出声,端起杯子道:“黑禄,多喝几杯。” “少门主,小姐和姑爷惨死,老奴哪有心情饮酒?” “复仇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尽管喝,来,干!”——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三章 代子赎罪不命长 隔庭犹闻怨妇唱 凌鹤眼见叶伯庭去了田庄那方向,猜出他并无意立刻去找他,可能回“统一会”去救援。 叶伯庭所求之援兵,绝对不会是梁士君或李占元那些货色。 所以他在半路上守候,果然不多久,自田庄中驰出二人,其中一人是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 凌鹤自林中走出来,道:“叶伯庭,看来你儿子那条烂命还是不太重要的。” 叶伯庭道:“江涵还活着?” 凌鹤道:“这件事不是很单简?如果江涵死了,马芳芳为什么会说他还活着,再说,她要留下你虽不太容易,也未必就办不到吧!” 叶怕庭道:“凌鹤,待我们的会主把你拿下,还愁换不回犬子?” 凌鹤道:“上次这一位虎头蛇尾地离去,这一次一定要见个高下?” “不错!” “你是麦遇春,绝对错不了。” 对方并未否认,撤下长剑,凌鹤的龙头鳞尾鞭先出了手,黑衣蒙面人凌厉地扫砍了十六剑。 凌鹤退了两步,但他也不肯示弱,鞭浪如山,一口气也是二十一鞭,对方也退了两步。 叶伯庭骇然,凌鹤离开麦家堡,前后不到两年,似已脱胎换骨,看来他的两大靠山之一,即使比凌鹤略高些,也相差极微。 这工夫,两人已打了三十余招,凌鹤迭遇险招,衣袖也被扫破,但对方也被他的鞭抽中大腿一次。 叶伯庭道:“会主,属下虽然技薄艺浅,着合两人之力,今天必能除去他!” “哼!”蒙面人虽只哼了一声,叶伯庭就不再出声了。 凌鹤的功力越来越高,与日俱增,浑身一千多道伤痕的痛苦经验太宝贵,一般高手约要两三辈子才能获得那么多的经验。 百招过去,凌鹤已挨了三剑,左肩背上裂开一道口子,但他的长鞭忽然缠住了对方的剑身。 凌鹤想再夺剑,甚至以鞭缠住对方的身子,对方猛烈的一时砸在他的胸腹之间,凌鹤“吭”地一声腰一弯,对方一腿把他砸出一丈之外。 蒙面人一泻而至,他有信心再补上一脚或一掌,让他停止呼吸。 可是一脚喘下,相距数寸时,凌鹤抓住他的脚一扭,蒙面人的身子悬空疾转,这是一流的反击,也是一流的应变措施。居然卸去了这大力一扭之力,要不,蒙面人这只脚腕必然粉碎。 他身子疾转,另一脚攻出。 凌鹤放手的同时已跃起,其疾如风,在对方后腰上抓了一把。 他这一抓,不啻钢铁,衣衫裂一,连皮带肉被抓下一块。 这是实战经验的成果,也是父仇家恨有形与无形力量的亢奋和支持。 叶伯庭大喝一声划出一指,地上土石横飞,但被凌鹤无情的一鞭震出一丈五六之外。 这时,蒙面人嘶吼着攻出七剑,其中一剑又划中凌鹤的左臂。 凌鹤疾退中,剑芒闪烁,脖子上又添了一道血痕。 这种威猛、凌厉的搏杀,早在凌鹤的预料之中,他从未把复仇视为一件容易的事。 凌鹤半转身子,以鞭的鳞尾攻其“玉堂”要穴,但左手三指却如电贯出。 蒙面人的应变够快,背衣仍被划裂,又添了一道血糟。 叶伯庭骇然,到目前为止,双方各有失招也各有斩获,很难分出优劣胜败来,蒙面人最初不眼,现在不服也不成,正要再拼,忽见一个人影急驰而来,道:“老弟,是不是你?” 凌鹤道:“老哥,你又来得不是时候,不用问,他又要溜。” 的确,蒙面人和叶伯庭同时离开了现场。 “恶扁鹊”略一打量,失声道:“老弟,你挂了彩?对方是谁?” “蒙面人和叶伯庭。” “要得,小子,以一对二?” “不,不,叶伯庭没动手,小弟和蒙面人独挑,他也不轻松,和小弟差不多。” “真了不起,蒙面人似乎已非你的敌手。” “目前我仍非他的敌手,老哥,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我是出来找人的。” “谁?” “江大妹子。”“恶扁鹊”丑脸上有一抹苦笑,道:“这件事真糟,江涵再坏,总是她生的。” “是的,老哥,所以我不赞成马姑娘用这手段整人。” “确是马芳芳干的?” “是的,老哥。”他说了在暗中见到的一切。 “恶扁鹊”一惊道:“如今的年轻人可真了不起,两个月不到就摇身一变而为绝顶高手,老哥哥几乎不信。” “是真的,老哥,她当场炫露过,要不,叶伯庭会放过她?老哥哥,江大娘到何处去了?” “不知道,所以大家都出来找,我怕她想不开而自寻短见。” “那倒不至于,江大娘为人豁达乐观。” “恶扁鹊”摇摇头,道:“母子之情,非同小可,不可以常情来衡量。” “老哥,你这么关心江大娘,看来我们一干年轻人没有白操心。” “恶扁鹊”居然红了脸。 马芳芳并不知道叶伯庭是否去找凌鹤,不久就到凌鹤等人住的客栈中暗暗观察,只有妻子云、曲能直、李婉如和姜不幸等人在家,叶伯庭并没有来。 此刻李婉如在逗凌小鹤,小孩子发出极大的笑声,此情此景,马芳芳感慨万千,不免想起在小客栈中照料马小鹤时的情景。 这时,姜不幸忽然正色道:“曲大侠,令师八成没有找到江大娘,要不,怎么还不回来?” 曲能直道:“江大娘八成是去找她的儿子了,如果那么好找,江涵还会被人弄断这么多的指头?” 有娟娟自后面来到前屋中,道:“整江涵的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芳芳?” 姜不幸道:“我看八成是芳芳妹子,因这附近再也我不到一位关心咱们的事,而且恨江涵入骨的姑娘了。” “对!”李婉如道:“九成九是她,只不过,芳芳绝非江涵的敌手,除非芳芳用计谋赚他。” 曲能直道:“这想法很有见地,江涵好色,要赚他只有以色为饵。” 姜不幸道:“无论如何要尽快我回芳芳妹子,一个姑娘家在外晃荡总不是好事。” 娟娟道:“我也出去找找看。” 曲能直道:“萧姑娘,我陪你去。” 马芳芳悄悄离开,返回藏匿江涵的民房,这儿只有三间小屋,有个不太大的前院。 一个未扎口的麻袋,放在左边耳房中地上。 马芳芳踢了麻袋一脚道:“江涵,我要让你知道,我整人的方式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你的灾难才不过刚刚开始。” 麻袋中的江涵被点了穴道,而且用的是黑中白大侠独一无二的点穴手法,江涵无法自解穴道。 马芳芳道:“江涵,你爹并不想马上向凌鹤报到救你,只要过了时限,我就开始另一种整人的方法。” 她又踢了麻袋一脚,道:“你现在还记不记得那句‘连第二次的兴趣都没有’的俏皮话?你们父子真够狠,整了我和梁不凡,居然还以一个鼻烟壶嫁祸‘恶扁鹊’。” 后窗外的人陡然一震。 “要是向‘恶扁鹊’报复,我和梁不凡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马芳芳又道:“叶老贼必是求援去了,我要是再逮住他,我会让他更痛苦更绝望。” 马芳芳出屋而去,不久,屋中人影一闪,麻袋旁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他竟是梁不凡。 梁不凡得到石丽人的青睐,乐不思蜀,就住在那尼庵中,由于阉他的人是黄氏兄弟,而他们又投靠了统一会,所以他对统一会十分仇视。 加之叶氏父子也是统一会的中坚,所以梁士君投靠统一会且劝他加入,他根本就不予考虑。 刚才他在凌鹤等人所住的客栈附近,发现马芳芳鬼祟地窥伺,便暗暗跟来,竟发现了这个秘密。 梁不凡不由大乐,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快意恩仇。 他此刻望着麻袋,激动和忿恨使他浑身颤栗,竟立掌如刀,向麻袋上力劈一掌。 “砰”地一声,麻袋中的人抽搐了一阵就寂然不动了。 他懒得看这坏蛋的死相,转身就要离去。 他似乎忘了他过去不是个好孩子,他到了院中,忽然觉得还不能解恨,如果让江涵变成一个和他自己一样的阉人,不是更大快人心? 他折回屋中,抽着麻袋底部一抖,“砰”然大震,袋内尸体已摔在地上。 梁不凡惊呼着暴退两步、 这尸体居然是一个肌肤白净,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 梁不凡心头骇然,这女人是谁?为什么马芳芳把她当作了江涵? 他把尸体翻过来,这才看出竟是叶伯庭的下堂妻江杏,这几个月来,他在暗中早已看到听到,江杏和俊、姜、曲等人一起,相处得不错。 原来江杏母子连心,表面上认为江涵罪有应得,内心却极关心,她出走暗暗跟着凌鹤,又看到马芳芳到这小屋来。 马芳芳走后,她放了江涵,解了他的穴道,见儿子十指只剩下半根指头,虽说江涵罪有应得,也以为马芳芳太过分了。 她含泪告诫江涵,他之有今比主要是叶伯庭一手造成,且过去不听她的劝告,应该回头猛省,速离这是非之地,口到江西原籍家中,有那十余亩薄田,生活无虞匮乏。 江涵自然答应,要立刻回老家去,母子挥泪作别。 江涵走后,江杏忽然自己钻入麻袋之中。 她为人善良,夫、子作恶,害过大多的人,如今她放了儿子,对不起马芳芳以及凌鹤等人。 她要代儿子承受一切苦难,也只有这样,才能心安,如果她不是这样凡事唯求心安的人,大可不必离开叶伯庭,只要她自己不作坏事就成了,因为离开叶伯庭,也等于离开了她的儿子。 她在麻袋中蜷着身子,不久听到马芳芳回来踢她骂她,还数落江涵的罪状。 本来她想出声求情,以老迈半百之身,换取儿子一命,且保证江涵今后必会痛悟前非。 然而,她忽然听到“没有第二次兴趣”的活,她猜想儿子玷污了芳芳,还说了一句至狠至毒的话。 至此,她已万念俱灰,就算她代儿子死了,也不足赎夫、子的余辜。 因而她在麻袋中忍着不出声,却不停地流泪,有口能言而不敢言,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痛苦。 梁不凡随后入屋,由于一直未出声,麻袋中的江杏以为是马芳芳去而复返,所以才有此结局。 如果不以宿命作为论点依据,江杏死得太冤枉,这是否违背天道? 假如说江杏前世欠叶伯庭父子的,这样就能使人心的不平和缓下来吗? 今生付出的,来生收回。或者前世亏欠的,今生债付,就像作帐一样,讲的就是一个平衡。 梁不凡惊着双手,发出嘶吼。 他听说过江杏和叶伯庭父子完全不同,这虽不是他的错,但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毕竟自己也有过失杀人之嫌。 刚才只要掀开麻袋口看一眼,就不会有此不幸。 他忽然跪在地上,喃喃自语,最后还磕了三个响头,把人又装入袋内,正在站起离去,背后忽然有人颤声道:“梁不凡,你说麻袋中是什么人?” 梁不凡猛然悸震。 他本来恨极了“恶扁鹊”,以为是他把马芳芳和他弄在一张床上,这对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人来说,自是无情的奚落。 他既知那件事与“恶扁鹊”无关,对他就有一份歉疚,道:“前辈,她是江涵之母江杏。” 这句话对“恶扁鹊”来说,真是身心俱碎,扯开麻袋一看,也跪了下去,居然也泪流满面。 他一生未近女人,却并非不要女人,而是生得太丑,连“八臂模母”高丽花、“烈火无盐”王色以及“夜叉”阿九都看不上他,这份自卑也就可想而知。 江杏在他的心目中,不啻西施再世,本以为在凌老弟大力撮合下,必能得逐夙愿,没想到真正是好人不长命。 他忽然双目充血,扬手向梁不凡砸去,梁不凡自知理屈,又非敌手,俯首等死,但是“恶扁鹊”并未砸下。 他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她?你以为你少了一样零碎,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 “前辈,晚辈愚蠢,根本不知道麻袋中是江大娘而非江涵。” “你放屁!” “前辈,我只是暗暗跟踪马芳芳来此,听她自语,知道麻袋中是江涵,他曾害过我,因此,晚辈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说了经过。这一切对“恶扁鹊”已不太重要了,他托起江杏的遗体,出门而去,梁不凡泪眼迷膝,急忙跟出,默默相随。 江杏的遣体放在床上,哭得最悲伤的是姜不幸和娟娟,梁不凡跪在尸前,“恶扁鹊”在一边不出声。 人在死去后,他们的长处才会更显著地呈现人们眼前。江杏是个好人,好人为什么有此下场? 李婉如忽然掉头就要出屋,而且还抓起她的兵刃。 凌鹤道:“李姑娘要去哪里?” “去找江涵。” “干什么?” “那小子才该死,不能让他跑了!” 人你可知道江大娘为何在麻袋之中?” “照梁不凡说的,八成是代子赎罪,可是江涵的罪谁也赎不了。” “江大娘的用心,感人肺腑。”凌鹤冷冷地道:“江涵固然罪大恶极,但江大娘代子赎罪,必然淳谆告诫,江涵也该已痛悟前非。况他十指已断九指半,已得到应得的报应,在未能证明江涵估恶不俊之前,谁也不许再动江涵!” 李婉如涵“凌大哥,他害得你好惨。” 凌鹤漠然道:“我并未忘记。” 李婉如道:“那你为何还林放过他?” “恶扁鹊”大吼一声道:“臭丫头,你为什么就不能体会凌老弟的苦心孤诣?” 李婉如赫了一跳,她可是长了这么大,也没被如此斥责过,一扭身到别的屋中去了。 室内一片饮位声,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梁不凡仍然跪在那儿。 很久之后,凌鹤道:“大娘生前慈善敦厚,求仁得仁,既为她事先决定的,也绝不会怪不凡兄,因为不凡兄也受过江涵迫害。” 姜不幸道:“是的,大娘自入麻袋,即有让芳芳妹子杀死之决心,而芳芳或梁少侠二人任何一人做了此事,都没有分别。” “恶扁鹊”道:“梁不凡,你走吧!希望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因为看到你,我就会难过。” 梁不凡走后,大家忙着办江杏的丧事,也未注意其他,事了才发现李婉如不告而别。 这当然是因为她要去追杀江涵,凌鹤说了她几句,而“恶扁鹊”又对她大吼之故。 大家一起外出找寻,只有凌鹤和姜不幸在家照料孩子,这是晚膳后起更时刻,这客栈后院甚大,很是清静。二人正谈话间,院中人影一闪,有人道:“凌少侠在不在?” 这声音太熟,凌鹤出屋一看,竟是麦秀,而且不似过去的敌对神态。 麦秀抱拳道:“凌少侠,以前麦某百般维护家兄,今已侮改,特来表明态度及道歉!” 凌鹤肃然道:“大侠乃是我的师父,今为何如此称呼……” “不,不,如今既已知道当时少侠是到麦家堡卧底,那师徒名义就不能当真!” “师父这话就不对了,有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虽是卧底,却叫了好几年的师父,怎能抹煞?” “说来惭愧,麦某要你应付大敌,致身上受伤无数,为师如此,叫人脸红。这师徒关系我是绝不承认的。” 凌鹤道:“前辈来此必然有事。” 麦秀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不知是什么事?” “黑衣蒙面人并非家兄麦遇春。” 凌鹤道:“是与不是,晚辈尚未弄清,但黑衣蒙面人却有两个” “两个?” “是的,而且都在统一会中,他们是不是正、副会主,不得而知。” 麦秀愕然道:“凌少侠,依你观察,其中一人是不是家兄麦遇春?” 凌鹤道:“极有可能。” 麦秀道:“另一个呢?” 凌鹤道:“晚辈也不知道。” 麦秀道:“少侠和这二人是否都动过手?” “都有过。” “哪一个的武功更高些?” “晚辈还没有试出来。” “至少路子不大一样吧?” “不!”凌鹤道:“连路子都极相似。” 麦秀大惑不解道:“莫非其中一个蒙面人把绝学传了一部分给另一个,以便混淆视听,或者以便统御武林?” 凌鹤道:“这个我就不懂。” 麦秀抱拳道:“有件事麦某必须但白说出来,以前我确知家兄未死,也学过他的绝学。” “关于这一点,晚辈也能猜出来。” “但自统一会成立后,我就不敢确定家兄在不在统一会中,或者他是否活着?” 凌鹤道:“我以为他一定还活着。” 麦秀道:“凌少侠,我走了!” 凌鹤道:“前辈,谢谢你上次协助柳青兄,要不,他就不能逃过李占元抢夺小鹤的危难!” 麦秀道:“凌鹤,我过去亏待你,希望能有所补偿。” 麦秀离去,姜不幸道:“麦秀真的痛悟前非了?” “应该木会是假的,上次助柳青兄救小鹤就是一例。” 二人把小鹤哄睡,姜不幸打扮了一下,凌鹤正在夸赞爱妻,忽然警觉背后有人施袭。 这是绝对出乎意料的,因为目前敢向他动手的人已是屈指可数。 在敏捷的反应之下,扭身砸出一掌、叶伯庭被砸出三步,绝对没有料到,这只是助攻。 蒙面人有如一股旋风在凌鹤的措手不及,尚无充分准备下,砸出无情的三掌。 凌鹤仓卒接招,本就被抢去先机,加之姜不幸自后面助攻被叶伯庭逼退,又向凌鹤狂攻。 叶伯庭和蒙面人的差距不甚大,这种势道的施袭,可以说当今武林无人能接得下来。 蒙面人固然势在必得,叶伯庭在儿子十指被残之后,又找不到江涵的情况之下,他居然只攻不守。 先机一失,平反至难,因为这对手大强了。 突然,叶伯庭扑向姜不幸,而且堪堪扣向她的脉门。 在一年以前,这些厉害人物还都未现身时,她的身手也算一流的了,目前自然数不着她了,况一个女人在丈夫的呵护下,又要照料孩子,武功自然荒废。 凌鹤绝不让爱妻吃亏,立刻舍弃蒙面人驰援。 只不过蒙面人早已抢占先机,突然砸出了决定性的一掌,所谓决定性是绝对无法全身而退的。 不论凌鹤的实战经验如何丰富,人类的体力和反应,总有其极限。 也可以说他为了救爱妻,把叶伯庭逼退的同时,实实的一掌已砸在他的背上,姜不幸惊得嘶呼,在她来说,宁愿自己被叶伯庭制住也不愿凌鹤中掌。 凌鹤在身心俱震,刹那间天昏地转之下,向前栽出六七步,还未转过身子,肩背上又中了一掌。 身子巨震,喷出的鲜血弄了凌鹤自己一脸。 姜不幸形同疯狂地向荣面人扑去,却被叶伯庭一脚踹出,他的儿子有此下场,更激发了他的兽性。 姜不幸狂嘶着:“不要伤害凌鹤……要杀就杀我……” 凌鹤连中两掌,五脏几乎离位,全凭他的根基深厚,还能支持着扑向蒙面人。 蒙面人抡掌时,姜不幸狂叫着扑上,两人几乎同时被砸出。 似乎蒙面人还怕凌鹤死不了,在他摇摇欲倒时,在他胸前连捣两拳,凌鹤的身子砸在墙上又弹回数尺,终于倒下,整个屋子都颤抖起来。 姜不幸急疼之下也晕了过去。 “我要带走他们的孩子。”叶伯庭冷森地道:“把孩子交给黄氏兄弟,比给他们什么都好,要他们往东,他们不会往西。” 蒙面人不置可否,叶伯庭到内间正要去抱已睡的孩子,窗子微响,一人泻入道:“叶伯庭,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 “又是你……”叶伯庭就怕两个人,一是凌鹤,一是“恶扁鹊”,如今自然又多了一个马芳芳。 “恶扁鹊”自江杏死后,情绪上本已春风化冻,现在又结了冰,他冷峻地道:“你摸他一下试试看!” 叶伯庭还真不敢去摸。 此刻他们的目的已达,不走何待,立即退出外间,蒙面人已先走了一步。 叶伯庭迄今未找到他的儿子,还以为被马芳芳宰了,而马芳芳既然要他向凌鹤报到,以为必是凌、姜、曲等授意马芳芳这么作的。 所以他此刻和“恶扁鹊”的心情同样地恶劣。 当“恶扁鹊”发现凌鹤和姜不幸都倒地不起,而凌鹤又是满脸血污时,他是内行,并不重视他的一脸血污,立刻去试他的心脉。 “恶扁鹊”忽然松了手抱着头,发出一声狂嗥。 这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而是受伤的困兽的悲呜,何以如此?因为他是“恶扁鹊”。 “恶扁鹊”是武林独一无二的名医。 他忽然又抱起凌鹤,原地打转,把面颊贴在凌鹤血污的面颊上,泪水在丑恶的面孔上流溅。 院中有两人飘落,一是曲能直,一是萧娟娟,二人是悸震,愣了一下,接着惊呼着扑上。 “是谁?”萧娟悲嘶着、扶摩着凌鹤的脸。 “恶扁鹊”喃喃地道:“是蒙面人和叶伯庭……” 曲能直道:“师父,难道就没有办法治疗?” “恶扁鹊”仍在打转,且喃喃自语,只是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他在不久之前,对自己已失去了信心,一个对自己自失去信心的人,就会继续做离谱的事。 但他认识了凌鹤,是凌鹤感化了他,这比救他一命还重要。如把“学之染人,甚于丹青”改为“德之染人,甚于丹青”似乎也无不可。 “恶扁鹊”不救人而抱着人原地打转,却恼了萧娟娟,她厉声道:“‘恶扁鹊’!” “恶扁鹊”憬然道:“你……你叫我‘恶扁鹊’?”。 萧娟娟大声道:“你是不是‘恶扁鹊’?” 恶扁鹊茫然点头,道:“仿佛觉得,我是‘恶扁鹊,。” 萧娟娟厉声道:“既是‘恶扁鹊”,为什么还不救凌大哥和姜姊姊?” 恶扁鹊忽然悲嚎着,道:“娟娟,我也是个凡夫俗子,我救不了他……”恶扁鹊居然嚎陶大哭,就像一个被夺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这时姜子云也回来了,当他问明了一切,忽然跪在“恶扁鹊”面前,连连磕头道:“前辈……你无论如何要救救少主人,你一定要尽全力……前辈,如果你也不能,这世界上也就没有能救他的人了!” 姜子云失去一腿一臂,跪在地上流泪,旦瑟索顾抖。 “恶扁鹊”把凌鹤放在床上,却先把姜不幸救醒,姜不幸见凌鹤还是一样,再看看“恶扁鹊”师徒的表情,惨呼一声,又晕了过去。 凌小鹤被惊醒在内间大哭,此情此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泪下。 萧娟娟去抱起孩子,对曲能直道:“曲大侠,请你也看看凌大哥,就真的没有救了?” 曲能直当然清楚,只要还有办法,“恶扁鹊”绝不会不救,但他还是上前检查试脉。 盏茶工夫,曲能直叹口气走开,娟娟走近道:“曲大侠,怎么样?” 曲能直道:“娟娟,你还是去问家师。”他把姜子云拉了起来。 “为什么要问他?” “因为他比我高明。” “你告诉我,凌大哥的情况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曲能直只是微微摇头而不出声,萧娟娟怒极,道:“我看你们师徒俩差不多,都是怪物!” 姜不幸再次醒来、萧娟娟把小鹤塞给她,这一手有点用,看在孩子份上,她必须克制自己。 “前辈!”姜不幸问”恶扁鹊”道:“是不是凌鹤已经无救?” “恶扁鹊”道:“不……不!” “不,那就是偏荣你快点救醒他。” “不,不……”“恶扁鹊”有点语无伦次。 娟娟也许是急疯了,忽然扯着他的耳朵大声道:“你到底是听清楚了没有?” “恶扁鹊”居然不以为忏,这是因为他忽然感到自己“恶”是够恶,“扁鹊”二字却还够不上,过去什么疑难杂症都没难倒他,忘年之交有难,他居然束手无策。 所以他自卑,甚至恨透了自己。 “恶扁鹊”长叹一声道:“娟娟,你想想看,有办法我会不救凌老弟吗?如果说,为了救他需要老夫的心作药引子,老夫也绝不会皱皱眉头的。” 姜不幸这工夫已为孩子喂过奶走出来拜倒,道:“前辈,难道说就不能使他救醒了再说?” “恶扁鹊”摇摇头道:“你们哪里知道,救醒了人,十之八九武功全废,且可能变成痴呆。” 娟娟大声道:“如果不弄醒,会有什么好处或坏处?” ‘恶扁鹊’道:“蒙面人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所以击中他三四掌,已把他的太阴肺经、阳明大肠经、太阳小肠经、厥阴心包经、太阴脾经、阳明胃经、少阴肾经、太阳膀肮经、厥阴肝经以及少阳胆经等等全部震断。” 众人大惊,姜子云道:“全部震断人还会活着?” “恶扁鹊”道:“只有少阳三焦经尚未震断,但也受了伤,换了任何人,必已死去多时了,老弟的底子厚,尚能苟延残喘。” 姜不幸悲声道:“前辈,你还没说救醒他有什么坏处?” “这道理很简单,救醒之后,他有了意识,会消耗他微弱的生命力,也可以说是精神、武功必废。不救醒可拖久些,但也有坏处,他昏迷越久,醒后成为白痴的机会越大。” 娟娟道:“哪一种死亡的危险比较大些?” “都差不多,除非奇迹出现。”“恶扁鹊”道:“你们决定一下,是马上救活还是让他继续昏迷,待其自动醒来?” 娟娟望着姜不幸,所有的目光郡望着她。 姜不幸以为,如变成白痴,可能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活着只是受罪。如果救醒之后会失去武功,却能全愈过普通人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 武林生涯,使她受尽了痛苦折靡。 不是武林人,她不会失去父母,也不会迭遭危险,更不会连孩子也会被人抢来抢去。 姜不幸道:“前辈,请马上把他救醒。” 她作的决定,任何人也不便反对,事实上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醒来比昏迷好,不会武功可以过正常人生活,绝对比白痴好。 只是“恶扁鹊”心中清楚,一个绝世高手,一旦失去武功,那可能比死还要痛苦。 死亡往往是人类必须选择的几条可行之路中,较好的一条。 “恶扁鹊”不再犹豫,走向床边,道:“我救人,能直作我的后备,其余的人护法。如有敌人前来,能直,听清楚了,可能用最厉害的毒来应付,尤其是对付蒙面人或叶怕庭那些人。” “是。” 李婉如出走,不过是一时气忿,并未远离。 她现在坐在三家村野铺子中吃油煎包子。 她有几次想回去、又觉得没有意思,至少她以为萧娟娟会笑她没志气。 日影西斜,天气仍十分懊热。 这时,忽然有人坐在她的对面,李婉如一愣,居然是马芳芳。 过去,两人是不对脾胃的,此刻遇上,李婉如反而有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了。 马芳芳比过去略丰满些,似乎也略擅打扮些。她笑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哪里不可去?就像你一样,不也在这里?” “我不同,我现在是孤魂野鬼。” “我也是。” “你?不会吧?”马芳芳虽看出李婉如有郁郁之色,却不知道她为何来此,更不知她是出走的,道:“你不是凌鹤身边的红人?” 李婉如苦笑着道:“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姜不幸。” “你不是贴得挺勤?” “你过去还不是一样?结果又如何?” 马芳芳哼了一声,道:“怎么?凌鹤不喜欢你吗?这一点我很佩服他。” “哪一点?” “不二色,男人之中可能找不出第二个来。” “马芳芳,据猜测,弄断江涵十指的是你?” “你对这事有何看法?” “很痛快!” “他们的反应又如何?” “也很痛快,只不过我正因为这件事……”他忽然改了话题,又道:“都想不能,你怎么能制服江涵?” “依你猜想?” “以色作饵?” “如果你是我必会这么做是不是?” 李婉如冷笑道:“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马芳芳目光中闪烁着杀机。 “对江涵这种人如果以色作饵,对自己也是一种侮辱。” “你是说,我会你不会?” 李婉如道:“对于你,我知道的不多,我是绝对不会的。” “那么谈谈你如何?你为何离开了凌鹤?” 李婉如道:“那边发生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马芳芳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婉如说了,又道:“江杏可以说死在你的手中。” “江杏死了?想不到,母子之情,骨肉连心,真是一点不假。” “可是你曾经不顾自己侄子的安危,一心一意地想把凌小鹤据为已有。” 马芳芳拿筷疾点她的前身要穴。 李婉如的身手本来要略高马芳芳一筹,但用筷子一格,马芳芳的筷子好像是无形的,根本没格上,两根竹筷已分别放在她的“璇玑”和“紫宫”穴上。 这都是死穴,李婉如怔了一下,左手拨开她的筷子,再用自己右手中的筷子攻向马芳芳的前身要穴。 几乎和刚才一样,李婉如根本格不到她的筷子,两根筷子又抵在她的“天突”和“华益”穴上。 “这就是你为什么能整小江的注脚了吧?” “不错。” 李婉如一脸惊色,道:“是什么绍代奇人能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调理出一个绝顶高手?”” 马芳芳笑而不答,却收回筷子。 忽然李婉如又拿筷如电,猛戳马芳芳喉部的“廉泉穴”。 这是绝对意外的,绝对意外,必有绝对的后果,马芳芳忽然把她的筷子夹住。 李婉如用力抽筷,好像四根筷子是生在一起的,根本抽不回来,李婉中面红耳赤,她居然不是马芳芳的敌手,这事实她如何能接受? 忽然,马芳芳一撤筷,李婉如收势不住、“哗啦”一声,往后翻倒在地。 野铺子一对老夫妇本就在注意她们,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很少堂客光顾,这么年轻美貌的大姑娘更是前所未有,此刻一个翻在地上,另一个大笑,两老人看傻了眼;似都在想:“她们在干什么?” 李婉如一头火,爬起来拍拍衣衫就往外走。 马芳芳道:“李婉如,我只是开开玩笑,你居然翻了脸。” “你哪知我此刻的心情。” “婉如,老实说,以你目前的身手,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太危险。” “死我都不怕,你少操这份心!” “婉如,我们两个同病相怜,应该相互照应。” 李婉如停在门外,马芳芳又道:“回来吧!在我身边谁也不敢欺负你。” 此言一出,李婉如走得更快,她的性子比马芳芳还拗。 人影一闪,马芳芳迎面拦住,道:“婉如,我说的是实话,但不大好听。” “你本来就高明,要不,怎么会连叶伯庭都怕你!” “婉如,和我在一起,当今顶尖高手乡咱们也敢碰一碰。” “所谓顶尖高手是指些人?” 马芳芳眉梢一挑,道:“当然是指凌鹤和两个蒙面人这流的人物。” 李婉如心头骇然,但不能不信,刚才以筷子较量,自己比人家相差太远,就难怪叶伯庭望风而逃了。 “回来吃了东西一起走,告诉你,我们要在武林中风光风光,于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马芳芳道:“再说,你还没告诉我,为何离开他们呢!” 两人返回野销子,边吃边谈,李婉如说了她自己出走的原因。 马芳芳道:“江涵被江杏放掉之后,你们再也没有遇上他?” “没有,就是遇上,也没有人敢动他了!” “滑人敢?”马芳芳一脸杀机。 “你好像特别恨小江。” “你不以为他可恨?” “当然,只不过我看得出你更恨他,为什么?” “因为他抢走了我的侄子马小鹤,当时他们父子还把孩子当作球丢来丢去,所以我恨他们。” 李婉如是聪明的女人,知道必然另有原因却不点破。 凌鹤失去了武功,他的心情之苦可想而知。 他非但失去武功,十二个时辰之内还要忍受一次乱经之痛,这是因为伤得太重,经脉已乱,但人体之内有一股先天力量,在十二个时辰内会自动调整经脉一次…… 也许凌鹤之能不死,其生机就在于十二个时辰内有一次自律经脉的本领吧! 姜不幸的伤势没有他重,却在第二天变痴,她已不再关心凌鹤和小鹤,凌鹤和别人关心她,她也不知道。 她是一个太重视情感的人,她只要想起凌鹤忍人之所不能忍,身上有千余道创痕,武功与日俱增,父仇指日可报,却忽然遭此不幸;就有椎心之痛。 她大不甘心,也大为他不幸,她知道凌鹤是个倔强的人,表面上逆来顺受;内心比她还痛苦。 一个人舍是整天被这种情绪所困扰,不痴不疯才是异数。 她有时会哼着歌,有时会指着镜中的自己傻笑,还说镜中的她是个二百五。 娟娟的心性最接近姜不幸,她为姜不幸流的泪最多,而现在,孩子必须找奶娘,娟娟专门照料姜不幸。他们已悄悄搬了家,距原来的镇上有四十余里。 深夜,姜子云和曲能直在一屋中低声谈话。 “恶扁鹊”外出未归,姜不幸已睡,娟娟为凌鹤送来一碗藕粉羹。 “娟娟,我们欠你的大多。” “凌大哥,我不喜欢听这句话。” “娟娟,你不要再在这儿操劳了,真的,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小凌大哥,你要撵我走?” “娟娟,我实在为你抱屈,尤其我已是废人,今生再也报不了你的大恩了。” “凌大哥,请不要再说这些话,如果你撵我走,我才会恨你。” 凌鹤长叹一声道:“这是何苦?” “凌大哥,这些话你如果再说一次,那就是瞧不起我。” “你看这局面,你能一辈子伺候两个废人和一个孩子?” “凌大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能?你为什么就不能了解我?” “娟娟,我们的前途,也可以说这一辈子,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底,不可能再有奇迹出现……” 娟娟回头就走。 凌鹤道:“娟娟,我实在是以为你太不值。” “我以为值就够了。”娟娟泫然离去。 凌鹤很想安慰她几句,但他很自卑,一个武功尽失、病恹恹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扬起的手又无力地放了下来。 这工夫,两个人影倒映在门外。 武功虽失,经验却不会失去,他知道敌人不会放过他,除非这口气已不存在。 “什么人?请进来吧!” 那是两个年轻人,都长得很英俊,凌鹤道:“在下对两位虽然素昧平生,却能猜出两位身分。” 二人之一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必是‘三六九’、‘四五六’或“二五人’三人之二。” “二五八”道:“你居然还没有死!” “我也有此同感。”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我居然没有死,连我自己都不耐。” “你腻了这个世界?” “也许我已在向往另一个世界。” “那很简单,我送你去。”“二五八”走过来,伸手就抓住了凌鹤的衣领,凌鹤没有挣扎,挣扎也没有用。 “二五八”和“四五六”笑了起来,在数日之前,他们两人联手接不下凌鹤十招。 凌鹤一言不发,事已至此,有什么好说的。 正是所谓“伏魔先伏自心,驭横先平此气。”既济未济,宇宙如此,人生也是如此,抱怨又有何用? “二五八”道:“你的威风真够瞧的,现在呢?真会装孙子!”他把凌鹤摔在地上。 “四五六”走近,一脚踩在凌鹤的脖子上,道:“要不要留他的活口?” “二五八”道:“爹说他已经完了,不必难为他。” “四五六”道:“可是他居然没有死,莫非爹还指望他能赴八月中秋之约?” “二五八”道:“这当然已不可能,但副会主本以为他活不成,他要死的。” 另外有人在后面道:“二哥,你们是听爹的,还是听副会主的?” 原来“三六九”也来了,“四五六”和“二五八”是双胞胎,只是“二五八”先生下来,所以“二五人”是老大,“四五六”居次,“三六九”比他们小两岁。 “二五八”道:“可是爹也没有说不可以杀他。” “三六九”道:“他既未死,和爹的约斗就有效,不能杀他,看到没有?他的武功尽失,已是废人。” “四五六”道:“老大,咱们找姜不幸去!” “二五八”和“三六九”一听到姜不幸的名字,就好像忽然间精神好起来,但“三六九”道:“大哥、二哥,咱们是君子对不对?” “你少罗啸!”“二五八”领先离开。 “三六九”道:“好色者常为君子,好淫者多为小人。大哥、二哥,我们要保持君子风度呀!” 三人去找姜不幸,凌鹤爬起来,跌跌撞憧往姜不幸的院中急走。 这是个破落户大宅,占地极大,前后大进,自递来此处,凌鹤就自住一小院,希望能设法恢复武功,但每次行功运气,就感觉真气寸断。 他知道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却又不能不去阻止他们。 过去他也尝过“虎落平阳”的滋味,这次更甚,悲哀的是,他已不能保护自己失常的爱妻和爱子了。 此刻姜不幸又在哼着儿歌、望着站在门外的“二五八”、“四五六”和“三六九”兄弟,好像视同无物,或是根本陌生。 她那美好的脸上一片祥和之色,忧患再也伤害不了她。 “四五六”走近她,去拉她的手,姜不幸一撩一甩,没有甩开,“四五六”想去亲她。 “二哥!”“三六九”道:“我们兄弟绝不是色狼。” “四五六”道:“小弟,你少管闲事。” “二哥,这不是闲事,这关系我们全家的荣誉。” “二五人”道:“小弟,那小子已成废人,这女人已经是没有主儿的人了。” “三六九”道:“姜不幸分明已得了失心疯,调戏这种女人。于心何忍?” 这时,凌鹤走进来,“二五八”又揪住了凌鹤的衣领就要掼出门外,姜子云和曲能直闻声赶来。 姜于云见少主受辱,大喝一声扑向“二五八”,但他只有一胆一臂,身手再高也总是吃亏,何况这三兄弟都是学有专精,不到十招,姜子云就堪堪不支。 “四五六”接下曲能直,论身手他自非“四五六”的敌手,可是“四五六”怕他施毒,总占上风头,就不易得手。 凌鹤拉着姜不幸的手,她茫然地望着打斗的人,仍在哼着儿歇,好像根本无关。 凌鹤心头有无限的酸楚却不愿表示出来,他今生所受的苦难大多大多了,再加点他也承受得了,但是,他不能让爱妻受到伤害。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三六九”低声道:“哥,丑老头回来了……” 这一手还真灵,他们弟兄目前谁也不怕,就怕“恶扁鹊”。 “二五人”和“四五六”已上了屋面,真像是兔子见了鹰似的,四下打量,“四五六” 道:“老三,丑老头在哪里?” “三六九”不能不佯作郑重其事,道:“刚才我好像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老人一晃而没。” “二五八”怒声道:“老三,你可不要吃里扒外!” “三六九”道:“什么叫吃里怕外?爹绝不会同意你们调戏别人的妻子。” “二五八”道:“你有什么脸说别人?难道你自己就不喜欢她?” “三六九”道:“喜欢并不犯法,只要不离谱就行。” “四五六”道:“大哥,咱们下去把她带走。” 忽闻“三六九”大声道:“丑老头回来了!” 这一次不是瞎咋唬,果然“恶扁鹊”自前面越墙而入,弟兄三人立刻逃走。 姜子云和曲能直站在院中,凌鹤和姜不幸站在卧室门口,大家都不出声,除了姜不幸,都被一股不平之气所统制。 只有姜不幸还在哼儿歌,她越是如此,众人的一腔怨气就更无处发泄。 “是怎么回事?”“恶扁鹊”道:“那三个年轻人是谁?” 凌鹤道:“老哥,没有什么,你是不是又到江大娘墓上去过?” “恶扁鹊”不出声,大家的心情都很坏。 妻子云大致说了刚才的事,“恶扁鹊”道:“原来是那三个小杂种,好小子!下次被老夫遇上有他们瞧的,老夫以后少出门就是。” 姜子云道:“前辈,你看不幸的症候能不能治愈?” “恶扁鹊”道:“你们不懂,这种病很棘手,几乎没有什么好法子,但也可能在一夕之间复原。” 娟娟抱来孩子交给姜不幸,这也是“恶扁鹊”交代的治病方式之一,母子孺慕之情,影响深远,能启发心灵深处的旧时记忆。 姜不幸接过小鹤,把脸贴在孩子脸上,转身入屋,本能地为孩子喂奶。 众人都望着“恶扁鹊”,他的一句话,足以左右所有人的心情。 “恶扁鹊”喃喃地道:“尽可能别使她受刺激,也许还有希望……”——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四章 色香倍胜鹅嫩黄 孝心还在祭坟场 大雨不停。 出门不便,只有窝在家中。马芳芳和李婉中正在挑灯夜读,时已二更。 “芳芳,你到底是跟谁学的武功?” “事关机密,不便相告,反正是一位绝世奇人就是了。” “你真幸运,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 “不错,有缘分就会遇上,躲也躲不过。” “芳芳,你说过要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我是说过。” “是什么大事,能不能透露一点?” “言之过早,到时候你会知道。” “芳芳……”李婉如忽然开门见山,提出了一个问题,道:“你还想不想凌鹤?” 说想,不好意思,如说不想,就等于在对方面前表示放弃,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能问?” “当然能,我倒要先问问你,你想不想?” “是我先问你的吧?” “我的答案应该和你一样。” 李婉如笑笑道:“你好狡猾!” 马芳芳道:“这么说,你还在想他?” 李婉如喟然道:“认识他的年轻女人,不想他的能有几人?” 马芳芳道:“说的也是。” 李婉如道:“这么说,你仍在想他了?”马芳芳不出声,好像凝神听了一会。李婉如道:“是不是有人来了?” “好像不是。”她向窗外瞄了一眼。道:“雨已停,我出去一趟。” 马芳芳走后,李婉如躺在马芳芳的床上想心事,她自己的卧室在对面。原来马芳芳也未能忘记凌鹤,却相信将来都会落空,况且还有个萧娟娟。 她忽然觉得枕下有东西,伸手一摸,竟扯出一件内衣。 李婉如本想再塞入枕下,但她忽然坐起来,在灯下展开这件衣服一看,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这是凌鹤的一件内衣,李婉如记得还为他洗过一次,其中一个扣子还定了线。 李婉中本能地嗅了一下,显然并未洗过,还有男人身上的汗味,以及独有的气味。 到此,李婉如已猜到马芳芳把内衣放在枕下的动机了。 她忽然又笑了起来。 似乎世上幼稚、痴心的女子,不仅她一个人。 这时忽然有人走了进来,此人竟是“二五八”。 他的父亲要他们去找一个名叫秦芳芳的年轻女高手,他们三人找得很起劲。 原因是,听说这少女还相当娇美艳丽,尤其是“二五八”及“四五六”对这任务最起劲。 今天傍晚,“二五八”跟踪马芳芳,果然发现她的轻功高绝,居然跟丢了她,只不过“二五八”知道她住在这小镇之中西南一隅。 于是,他开始作地毯式的搜索。 终于被他找到了地头,李婉如发现这年轻人竟是曾去请“恶扁鹊”,为他娘看病的“二五八”。因为那一次躲在内间偷窥,认识此人。 “二五八”打量李婉如一下,觉得这一个不大像今天傍晚跟踪的那一个女郎,但美艳却有过之,道:“你叫秦芳芳?” 李婉如道:“谁叫秦芳芳?” “二五八”道:“你不是秦芳芳,那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你来干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二五八”,也就是谐音十五的石五。” “二五八”一怔,立刻又邪气地一笑,道:“非常荣幸,承你记得我的名字。” 李婉如道:“一个小丑而已。” “怎么?我在你的心目中只是一个小丑?” “也许你还不及一个小丑,因为小丑有个神圣的使命,他们会使别人笑。” “我也能让你笑。”他邪气地噙着诡笑,缓缓走近。 李婉如知道他身手了得,且会“千里闻香”之术,沉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我只要知道你是个美好可人的女子就够了。” 李婉如的兵刃不在手边,此刻已拉开了架式,道:“石五,你如果敢动我的邪念,我师父‘恶扁鹊’绝不会放过你。” 石五一震,道:“你是‘恶扁鹊’之徒,怎能证明这一点?” “有一次你去请我师父为你娘治病,你曾炫露过‘千里闻香’奇术,那时我就在内间偷看,所以刚才我会立刻认出你。” 石五想了一下,那邪恶的目光又扫向李婉如。李婉如之美仅次于姜不幸,比“八虎”中任何一个少女都美。 像这种淫徒,一旦动了邪念,要扑灭这欲焰是很难的。石五继续逼近,李婉如先出了手。 结果未超过十二招,她被制住了穴道,倒在床上。 李婉如道:“你敢!” 石五道:“事已至此,就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了。” “你不怕我师父?” “本会有意延留他,才留他的活口,要不,早就除去他了。” 至此地步,她十分后悔,为什么受了点斥责就出走,这不幸的后果岂不是自己我的? 但是,她却又不能不恨凌鹤和“恶扁鹊”,这不幸也是他们所赐的。 这都于事无补,恨并不能解除当前的危困。“二五八”在这方面,和以前的江涵差不多,在统一会中,他弄过的使女不知有几? 只不过,他还没有弄过像李婉如这么美好的女子。 “希望以后你不会仇视我,一回生两回熟嘛!”这是“二五八”尽兴后离去前,像吃饱喝足咬着牙签打着饱嗝者所说的话。 李婉如不久就自解了穴道,淌着泪,咬牙切齿,这时马芳芳回来了。 “婉如,你怎么了?” 李婉如本来不想说,但这奇耻大辱要想凭自己的技艺讨回公道,哪能办得到?她哭着说了。 马芳芳十分震怒,道:“他一个小杂种,未免欺人大甚。怎么?他本来是来找秦芳芳的?” “是的。本来不是专为害人而来,八成他把‘马’字弄错,当作了‘秦’字。” 马芳芳自然知道原因,却不点破,道:“婉如,放心,十天以内,我能为你出这口气。” “马姊,你真敢招惹他们?” “笑话!我的目标本来不是他们下一代,而是蒙面人,你以为我是咋唬的?你等着瞧吧!” 不能忍一时之气而冲动出走,竟有如此下场,就算能出这口气又如何? 李婉如返回自己屋中,躺在床上流泪。 马芳芳噙着一抹只有她自己可以诠释的诡笑。 有一种人,自己吃过某种亏也希望别人跟他一样,马芳芳是不是这种人? 她不久之前似乎发现有人潜入宅内,还向窗外看了一下,然后外出,是否已发现是“二五人”来了? 她当然不会串通“二五八”来侵犯李婉如,见危不救,或者故意造成发生此事的机会,又和串通相差多少? 李婉如目前当然还未想到这些,只是以为马芳芳外出,“二五八”乘虚而入,这是命中注定。 深夜,姜不幸在后院雨中唱歌。姜子云在后门内流泪,凌鹤的失去武功和姜不幸的痴呆,再加上李婉如的失踪,弄得大家都喘不过气来。 失去武功的已不可能出现奇迹,据“恶扁鹊”说,凌鹤的体力能由弱变强已很难得。姜不幸的痴呆症,全凭命运。 雨越来越大,凌鹤奔入雨中把她抱入屋中,姜不幸道:“雨落在身上好凉快!” “不幸……”在屋中他为她换衣,还为她脱去湿透的鞋袜,再把她的脚洗干净。 姜不幸坐在床上茫然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们是夫妻嘛!” “是夫妻,你和娟娟是不是夫妻?” “你胡说什么?” 门外的娟娟,脸上有一抹失望之色,俏悄离去。她这些日来,负责保护小鹤和奶娘,且为他们洗衣服。 娟娟从不抱怨。她和李婉如不同,和马芳芳更不同。除了她不如姜不幸美艳、清丽之外,似乎两人极相似。 她们都很善良,为别人设想的总是比为自己想得多。 姜不幸道:“你敢不敢添我的脚一下?” 凌鹤一愣,道:“舔你的脚干什么?” 姜不幸“哧哧”笑道:“你不是说我们是夫妻?” “是啊!” “你对我好是不是?” “这还用问。” “舔我的脚一下,我才相信你对我是真好。” 凌鹤听她的语气,似乎病况并不太重。“恶扁鹊”说过,尽可能依着她,做些足以启发她记忆的事,并非无望。 现在的凌鹤,实在是为爱妻和爱子活着的。 记得很久以前,那时姜子云和叶伯庭还在一起,凌鹤和姜不幸在破窑中受了伤,他曾为她洗赤脚,夫妻之间这种互助实在不算什么。 凌鹤俯身舔了她的右脚一下。 姜不幸的足是天下至美,他过去对她说过,那时候她说他是溢美之词,她的脚哪有那么好? 姜不幸“哧哧”笑着,道:“风味无殊鳞脯,色香倍胜鹅黄,是不是?这一只……” 凌鹤心头又是一亮,她确实有点进步了,能适当运用古人的诗词或联语,就证明她康复的可能性极大。 凌鹤又舔了她的左脚一下,正在脱了上衣,让她欣赏身上千余剑道创良图案,忽然窗子微响,屋内已站定一人。 “你是什么人?” “二五八”!的确正是“二五八”,凌鹤本能地挡着姜不幸。 石五道:“凌鹤,你告诉我,你的老婆已经送给我了!”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饶你一命。” “任何人想动她,就必须先杀我。” “我不想杀你,却能使你永远不能站起来走路,必须爬行。” “这就是你的威风?” “不错,和你以前不可一世一样。” “我凌鹤从不仗势欺人,也不会恃技骄人。” “二五八”走近床边,一手去摸姜不幸的腿,另一手已把凌鹤的衣领揪住摔在地上。 凌鹤急忙爬起来去救姜不幸,又被“二五八”一掌砸出,接着伸手去抓姜不幸,姜不幸往后退。 这时“二五八”伸出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中,不能动弹。原来是他的背后一个蒙面女人,右手二指按在他的“肩贞穴”上。 “是哪个王人蛋不开眼,也没有看看我是谁?” 这蒙面女人双手一翻,“二五八”的身子在空中挽了个花,“砰”地一声摔在地上,道:“带走!” “外面又冲进一个蒙面女人,两女的身段都十分窈窕。 这女人飞起一脚向二五八胯间踢去,“啪”地一声,像个汽泡爆破。“二五八”尖嘶着蜡成一团,凌鹤简直有不忍座睹的感受。 他以为这两个女人的手段都极狠辣。 这工夫那女人已挟起“二五八”穿窗而出,而凌鹤也听出了先来这蒙面女子的口音,失声道:“马姑娘,你是芳芳?” “好好照料不幸姊,我走了……”身影也消失在窗外。 凌鹤大叫道:“马姑娘,另一位是不是李姑娘?”但人已去远。这工夫姜子云、曲能直以及萧娟娟等人都已赶来。 姜不幸又哼起儿歌,好像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那歌声很单调,并不悦耳,但音色中却充满了祥和。 在她目前的精神领域中,似乎没有不祥和的事。 “叶大侠!”梁士君在叶伯庭的卧室门外,道:“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叶伯庭正在独酌,独酌时他总会思念他的儿子。江涵一直没有下落,他以为世上没有比他儿子十指被弄断了九根半更不幸的事了,所以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道:“什么事?” 梁士君好歹也是一派之主,如此低三下四,不过是为报子仇,没想到黄氏兄弟在此受到重视,他的仇不知何年得报。 他很后悔,却又不能说来就来,说不干就不干。 梁士君道:“本会护承在本庄大门外桥上,发现了一具年轻人的尸体。” 叶伯庭陡然一震,一听说年轻人,他就本能地想到他的儿子。现在他也知道下堂妻江杏已为儿死,也听到死的方式。他再狠再毒,老婆为儿子死得如此之惨,也不无感动。他沉声道:“是谁?” “初步认定是大少爷‘二五八’……” 叶伯庭忽然站起,道:“怎么死的?” “很怪!他的下部……已不见,似被人连宰丸都割去了。但是……却又好像不是下体流血过多而死,而像是毙死的。” “毙死的?被人扼死的?” “似乎不是,因为他的颈上没有扼痕。” 叶伯庭大声道:“那怎能证明是毙死的?” 梁士君道:“由于他的面孔发紫,双目突出,却又不像中毒。” “走!”叶伯庭匆匆和梁士君出庄,桥上有人看守尸体。正如梁士君说的,下部全被割剜去,血肉模糊,剜下来的下部,却不知丢在何处? 叶伯庭心照本宣,“二五人”常和江涵走在一起,嫖妓、奸淫良家妇女不当一回事儿。 这现象不问可知,必然是被害的女人下的毒手。 叶伯庭发现“二五八”的口微张着,翘开望进去,喉头塞着东西,在死者喉部一捏,“卜”地一声冒了出来。 居然正是下部失去的东西,八成是被人塞入喉头噎死的,可知行凶之人恨到什么程度了。 万恶淫为首。叶伯庭自己虽非好色之徒,却自儿子及“二五八”身上获得了印证。“快点抬入庄内。”叶伯庭下令,梁士君指挥部下抬入。 在这儿除了正副会主之外,也就数着叶伯庭了。他首先进庄,报告了会主。* 梁不凡出了庵门,发现不远处树下有人向他勾勾指头。 梁不凡看清之后,心头大骇,原来是“怒堡”堡主黄世海,跑,绝对跑不过对方;不跑,包死不活。 如果退回庵内,必然连累石丽人,他宁死也不会这么作。 现在他只有佯作不识,掉头向相反方向走去。 衣袂声传来,黄世海迎面拦住道:“梁不凡,你刚自尼庵中出来的?” “是啊!” “干什么?” “拜佛。” 黄世海道:“是你找她,还是她找你的?” 这时后面忽然传来冷漠的女声,道:“干脆由我来告诉你,是我勾引他。” 黄世海是一堡之主,何等气焰。此刻却忽然软了下来,道:“是你?” “不错。” “你我乃名正言顺的夫妻,怎可和他……” “和他什么?” “他自庵内走出来,而且作贼心虚,他在庵中干什么,这还用问?” “为什么不用问?试问,他能干什么?”石丽人厉声道:“我又能干什么?” “这……”黄世海如被梗住,的确,这两人就算是同床共眠,又能干出啥事来?但是,吃醋这事儿,往往不一定非干出啥事不可。 绝对的占有或拥有,才是一般人所追求的。也就是人类所追求的完整,包括物质和精神双方面的。 像黄世海和石丽人之间的微妙情感,就是属于后者精神方面的吧! 黄世海道:“就是如此,你也该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你也重视面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丽人冷笑道:“要面子的人会把自己的妻妾作为要求庇护、进身之阶的礼物?” 黄世海一张大白脸上立刻充血而赤红。这种事和一个人的不可一世,毕竟是不能共存的。 黄世海盛怒,虽然自尊有其独立性,绝不因别人的轻视而逊色,但有些人的自尊是需要奋起捍卫的,他冷峻地道:“你敢侮辱我?” 石丽人道:“是谁侮辱你?黄世海,你本是南荒的化外之民,无人格可言。谁也没有侮辱你,是你自取其辱。” 黄世海忽然扑向梁不凡,道:“我先拾夺掇了这小子,再收拾你!” 梁不凡跟“恶扁鹊”学过不少的绝活,但“恶扁鹊”的武功不太高,梁和黄世海比,自是逊色不少。 还不到二十招就感不支。石丽人道:“黄世海,你是个十足的小人。” 黄世海道:“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看到一个君子。” 石丽人厉声道:“黄世海、你再不住手,我可要出手了!” “你要是不出手,就是一头母猪。”黄世海道:“我也好打发你们一道走。” 石丽人果然出了手。 她曾对梁?环菜倒换嵋坏阄涔Γ涫邓攘翰环不挂呙餍k曰剖篮r砸欢远呤幸阅诨鼓魏尾涣怂恰?br /> 但不久,黄宗海也来了。兄弟两人联手,未出十招,梁不凡被击倒,石丽人被黄世海扣住了脉门。 黄宗海一掠而至,提脚就要喘下。 他们兄弟对这种男女间的事都很敏感。他们之所以也有女人,就是要虚张声“势”,表示他们能,这个“能”字对他们太重要了。 既然梁不凡和他们同是“不能”的人,为什么石丽人和他很快就有了情感?夫妻间的情感,居然不如外人? “黄宗海……”有人以燕子抄水的绝顶轻功掠来,道:“别动他!” 黄宗海估计这一脚喘下,梁不凡固然必死,他自己也无把握避开后面来者的一击。 他扭转身子,来人果然在他的三步外,非但他们兄弟两人陡然一惊,连梁不凡也突然愣住。来人居然是马芳芳。 黄宗海狞笑道:“是你?” 马芳芳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耍不了你们这两只猴子?” 黄宗海一向是张飞脾气。大喝一声,伸手就要抓她的头发,“怒堡”八虎之一的分量,他十分清楚。 但是,一抓落空,人已不见。忽闻黄世海沉声道:“左后方!” 黄宗海的反应不慢,仍被一脚蹴在屁股上,栽出六七步,差点爬下。 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黄氏兄弟不信,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扑上。 这二人联手,就连叶伯庭也未必热接得下来,狂猛的掌力,正反的罡劲向马芳芳左右压过来。他们成心一招毙敌,绝不让她拖到第三招。 的确没过第三招,才一招半。 马芳芳施出了一式类似“小开门”的招式,在黄世海的左边肋骨末梢处抓了一把,一脚跺在黄宗海的右腿弯上。 黄老大痛得毗牙咧嘴,黄老二单膝跪在地上。 “孺子可教也!免礼。”马芳芳已收手。她要不断地胜,也就是不断地挫败对手,打击他们的肉体,也要打击他们的自尊,尤其是男人。 她对“二五八”的手段即为一例。 黄氏兄弟到此地步,已不能不信,但他们想不通,就算凌鹤亲自教她,在一个多月时间内也办不到。 只不过他们并未再试,说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当然,他们若非同时轻敌,把自己的一击估高,是不会在一招半之内灰头土脸的。 石丽人拜了一拜,道:“多谢姑娘援手。” 马芳芳道:“黄世海借花献佛,他把你献给谁了?”她救这二人,是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理。 石丽人道:“小女子身世苍凉,且天生残缺,不说也罢。” 梁不凡抱拳道:“马姑娘,多谢!” 马芳芳道:“你们在此不方便,必须远走,除非你们不作长久打算。” 梁、石二人再拜而退。马芳芳离去后,梁不凡道:“石姊,我差点连累了你!” “这是什么话,要谈连累,应该说是我连累了你,他恨的是我。” “不,石姊,他恨的是我,我和他们是同样的人,我能获得你的青睬,他却不能。” “我们走吧!我们要各自尽快收拾一下细软,今夜四五更之交,在六里外的山神庙附近见面,然后一起远走高飞。” 梁不凡道:“石姊,我有什么特长,竟使你如此眷顾?” 石丽人道:“你的特长也许就在你不知自己的特长吧!”二人分手,梁不凡返回小客栈,推开房门,有个人站在黑暗中。 由于残月未落,屋内尚可视物,梁不凡可以看出,此人竟是个高大的蒙面人。梁不凡通体沁凉,连黄氏兄弟任何一个尚非敌手,这蒙面人岂是等闲。 他当然知道,跑也跑不掉的。道:“什么人?” “梁不凡,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梁不凡听不出此人的口音,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因为你不回答就会死!” “我不回答问题,你凭什么就要我死?” “因为你侵犯了我的权益。” “我?”梁不凡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侵犯之说谁信?” “你没有置疑的余地!” “笑话,我要你出去!”梁不凡自被残之后,对人生已无什么留恋,只是目前已不同了。 蒙面人伸手一抓,粱不凡怎么闪都不成,心头大骇,一夜之间,竟遇上这么多的高手。 只不知摇身一变为绝顶高手的马芳芳和此人相比,孰强孰弱? 这仅是瞬间的事,梁不凡的头发被揪住,身子悬空,被人家抡了个花,摔在床上。 他的身子摔得不重,但信心却被摔得四分五裂。 梁不凡不能不想,他侵犯了他的权益,莫非石姊是此人的什么人? 不久,他就想出个头绪,石姊曾说:“要面子的人,会把自己的妻妾,作为进身之阶的礼物?” 梁不凡想通了这一点,心头骇然。 这时蒙面人忽然以“蚁语蝶音”说了一句活,也可以说是下了一道命令。 梁不凡道:“为什么?” 蒙面人冷冷地道:“你不必问理由。” 梁不凡忿然道:“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没有你想看的东西!” 蒙面人道:“我所要看的正是这个。” “士可杀不可辱,你干脆把我杀了吧!” “如果我看到的,正如事先所想的那样,我可以改变主意。” “你事先想像的是什么样子?” “不必罗嚏!快!” 梁不凡只有照作,现在有了石姊,非但不想披发入山或自绝,他已重新拾回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蒙面人仔细看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继而大笑。 梁不凡在这笑声之下,浑身如被火焚,厉声道:“你欣赏了一个怪物,而你就是把一个天仙放在这怪物身边,也绝对放心,对不对?” 蒙面人不出声。 梁不凡厉声道:“那你为何大笑?” 蒙面人冷冷地道:“我刚才不也叹过气?” “是啊!”梁不凡道:“你是什么意思?” 蒙面人道:“叹气是因为由有而变为没有,必有一番生死存亡的心理挣扎。笑的是黄世海和你完全一佯,他却居然广蓄佳丽,而最宠的居然是个……” 他的话中断,但猜也可以猜出来。 蒙面人大笑,是否有同病相怜的感受?道:“梁不凡,你说,你们如何交接?” “神交身不交。” “胡说!至少你还未到此境界!” “石姊教我的。” “怎么个交法?” “很难形容,非梦非幻,似真还假,妙趣横生。” “你们要远走高飞?” “不错。” “如果我要杀死你们?” “只要能让我们死在一起,死又何憾?” 蒙面人又不出声,停了一会,冷冷地道:“你们要快走,越快越好。”说完人已在院中了,梁不凡像作了个噩梦。 李婉如牛喘着奔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马芳芳道:“什么事?” “快……快点……小……小……” “小什么?”马芳芳道:“好,先喘一会再说。” “快……要快……小……小江。” “江涵?”马芳芳抓住李婉如的双肩,道:“江涵在什么地方?” “在……在江杏的墓地中……” 马芳芳已窜了出去。断了小江九根半指头,她还不打算放过他。这些日来,李婉如也帮她找江涵。 但是,马芳芳迟了一步,江涵已经走了。 江涵刚刚回到山神庙,躺在已无神像的神龛上,忽然听到熟悉的口音,尤其晕一个男人嗓音。这种变了音的嗓音,不论在何处都能听出桑。 小江忽然跃下神龛。 尽管在江杏生前他未尽孝道,且帮叶伯庭作尽坏事。但正如古人所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大多数人都会在双亲已殁之后才想弥补,其实这是无法弥补的。 小江近来已听说是梁不凡杀了他的母亲,如何能放过他? 梁不凡和石丽人来到山神庙旁,忽见庙中走出一人,发现是江涵,不由心头一震。 以江涵的造诣,他们两人联手也未必成。 江涵负着手,自他的手被残以后,即把衣袖加长,遮住光秃秃的双手。 每当他看到这双手,就会想到用掌杀人如何用劲?有指和无指是不同的。用无指的手掌杀人,像用苍蝇拍拍苍蝇一样;至少剩下半根指头已无法施展“一指禅”了。 “姓梁的,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世界有时会变得大小,走路都要小心会碰上鼻子!”小江的笃定并不过分。 梁不凡道:“江涵,你该痛悟前非。” “的确,我一定会的,一个人总不能坏一辈子,只不过是在宰了你之后。” “这大概正是你我会弄到这般田地的原因吧!” 石丽人道:“江涵,你最好离开这儿。” 江涵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要面对而不逃避。你不就是统一会中的四夫人?” “是又如何?” “那主儿可不大好对付。” 梁不凡道:“有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却以为他是个讲理的人。” “讲理?”非但小江不信,石丽人也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梁不凡自然不便说出蒙面人去找他的事,道:“不错,就是遇上了,我们都不怕。” 小江道:“少在这几吹大气。他要是在此,你的小腿肚不抽筋才怪。梁不凡,跟我走。” “到哪里去?” “到我娘墓上去。你不否认杀了我娘吧?” “不否认,我当时把她当作了你,那是因为她在麻袋之中。事后我仟悔过,凌鹤等人已经原谅了我。” “他原谅有用吗?” “不涵,痛定思痛,你现在就该痛悟前非,要不,你的下场恐怕要更惨。” 江涵含怒动手,其疾如电。梁不凡接了两招,石丽人一看不妙,立刻扑上。 江涵是个天生练武的胚子,为人聪明,只可惜心术不正,要不,他的造诣应能与凌鹤相颌顽。 掌指头虽有不同,但功力到了这种境界,自能触类旁通,灵活运用。所以他那苍蝇拍似的手掌发出的威力,并不输于“一指禅”。 梁不凡和石丽人虽不至一二十招内落败,全力施为,估计也搪不过三四十招。 江涵毕竟也涉猎过巨书上的武功。 果然,在第三十一招上,石丽人臂力不足,被小江一掌震得马步浮汤,梁不凡驰援之下,自己的防守不免疏失。“啪”地一声,竟被砸出五步。 稍后,他们被弄到郊外的江杏墓前。 香花素果摆在碑前石桌上,凌鹤等人为江杏营葬,相当隆重。墓地颇大,还有石翁仲等罗列两侧。 小江在烧冥纸,这小子总算还有人性,边烧边流泪,而且还在祷告:“娘,都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害了你!娘,我总算把仇人抓到,可以为你报仇了!” 梁不凡和石丽人躺在地上,可以互视,他们都知道,在阳间重聚的机会几乎已绝灭,此刻只有多看对方几眼了。 他们的眼神中有歉意,似乎梁不凡以为他拖累了石丽人,石丽人则以为如不是为了她的话,梁不凡不会有此下场。 此刻附近有人泪眼相望,这个人一生中没有流过几次泪。他本想出面抓住小江,见他孝心未泯,又有点不忍。 他的不幸只是十指全折,似乎忘了梁不凡目前比他更不幸,只知道他的十指齐全,比他幸运。 杀了他似乎对他大仁慈了,他尚在犹豫。 最后,他终于决定,断指而不杀人。他走向梁不凡,道:“我不杀你,也不妨碍你和石丽人好合,只要你和我一样。” 江涵蹲下来,抓起了梁不凡的右手。 梁不凡想狂喊但喊不出来,石丽人也是如此,她希望她能为梁不凡分担一手的不幸,那就是折她五根指头。 这种如意算盘,小江当然不会欣赏。 看到这么修长而完整的指头,小江眼前映现了他那美好的十指,被硬生生折断的景象,他忽然发出一声怒啸。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破锣似的吼声,道:“小子,你敢……” 两条身影如大鸟临空,疾泻而至,男的是“鬼手丹青”余大彩,女的是“八曾嫫母”高丽花。 但在此同时,梁不凡也发出一声闷哼,他的右手拇、食二指己被小江弄断。 小江回身见是这两个人,并未放在心上、冷笑道:“世上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高丽花见梁不凡已断二指,怒吼着扑上。号称:“八臂”,臂力自然过人,小江硬接了一掌,竞被震退那大步。 只不过小江再次攻上,才七八招,也把高丽花逼退了两步。 高丽花道:“小江,我不行,让余大彩这老小子来对付你……”她立即疾退一丈。余大彩接了小江三掌,心头骇然。 他已听说凌鹤在受尽析磨之后,已入顶尖高手之列。而江涵居然也不逊色,所谓“八大”真该退休了。 但余大彩比李占元及郭家驹等人高明得多,十五招以内,小江占不到他的便宜。 哪知高丽花可不讲什么身分,她说让余大彩对付小江,是想联手生擒小江,只是不便明说出来。 现在她又出手了。 小江以一对二就吃力了。高丽花的身手不逊八大家任何一位,小江自忖取胜不易,万一被制穴道的石丽人及梁不凡二人,有一人自解道脱困,三对一是脱不了身的。 小江窜出墓地对,在暗中流泪的人本想生擒他,终于看在江杏面上,放他一马。 在此同时,娟娟和奶娘在隔壁另一幢民房中照料孩子。凌鹤和姜不幸在小酌,他希望能尽快使她康复,爱妻遭此不幸,他不能不引咎自责。 “不幸,你尝尝这烧鸡,是不是风味无殊麟脯,色香倍胜鹅黄?”这本是姜不幸最近说的。 姜不幸没有吃,却哼起儿歌来。她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正常人差不多,坏的时候就会唱歌。 凌鹤脱了上衣,道:“不幸,你看。”他身上的伤疤是她百看不厌的,他希望藉这伤痕唤回她的记忆。他们初相识时,她曾为他解困,也曾要求看他身上的伤痕。 这记忆是深刻的。任何一件男女初相识时的事,都能终生不忘。 姜不幸望着他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痕,记忆之门又逐渐开启,她忽然伸手去抚摸,道: “阿鹤,这是多少疾苦编织成这么美好的图案。” 凌鹤心头一动,这正是正常人所说的话,他握住她的手,道:“阿幸,还记得在那小破庙中,你曾摸过我伤痕的事吗?” 姜不幸想了一下,道:“很久了吧,我记得一点,阿鹤,你的武功……” 凌鹤本要叹气,他忽然警觉,阿幸的失常不正是为了这件事?怎可再提此事,他道: “阿幸,我的武功虽失,也并非全无希望。” “你认了吧!”李占元竟站在门外。 凌鹤道:“李占元……” 李占元挥挥手道:“跟我走吧!” “跟你走?到哪里去?” “你现在只有服从的份儿!” “那可不见得!你他娘的老来变节,甘为邪魔歪道跑龙套。你说,你是不是越混越回去了?” 姜子云站在李占元身后,李占元如今可不怕残了一条腿及一臂的姜子云,冷峻地道: “姜老贼,你自身难保,还要管闲事。” 姜子云道:“你要能分辨出何为正事,何为闲事,也就不会为虎作伥了!” 李占元道:“姓姜的,如果十招内我撂不倒你,姓李的掉头就走。” 姜子云道:“是哪个师娘又教了你几手?”李占元滑步欺近,劈出一掌。 姜子云独臂一撩,立被震退步。 四肢齐全的人,总是占便宜,姜子云反攻过去,李占元再狂击三掌,又把姜子云震退了两步。 巧的是,“恶扁鹊”师徒又不在家,事实上这不是巧合,他们师徒在家他也不敢来的。 未出五十招,姜子云竟被击昏在地。 李占元拍拍手道:“凌鹤,带着你的老婆和孩子跟我走。” 凌鹤为了阿幸,他不能不忍,道:“李占元,你真的不信有所谓天理吗?” 李占元挥手打断他的话,道:“凌鹤,你以为今夜可以不跟我走吗?” 凌鹤说道:“李占元,我知道你还记我的仇,以前我曾污辱过你,但那只能怪你的武功不济。” 李占元冷笑道:“你现在能接下我半招?” 凌鹤道:“不能。” 李占元道:“半招都接不下的人,自然要听人摆布。” 凌鹤漠然道:“那可未必。”这时姜子云动了一下,即将醒来,李占元又一脚把他跺昏过去。 李占元道:“这样吧!你若能自我胯下爬过去,我就放过你的老婆和孩子。”杀人的方式之中,这是最冷酷的一种吧! 姜不幸道:“我爬行不行?” 李占元道:“你是女流之辈,你爬没有用。” 凌鹤冷峻地道:“作人不可过分,李占元,我的骨头没有你的那么软。” 孪占元上前揪住他衣领,耙他掼在地上,道:“爬不爬?” 姜不幸大叫一声之后,怔忡了一会,又哼起几歌来;凌鹤不由切齿,刚才李占元若是不来,说不定阿幸会就此清醒过来。 凌鹤道:“你可以宰了我,但你不能使我变成懦夫。” “我以为能!” “那是因为你自己的善变,随波逐流、以致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 李占元上前一掌把他打出五六步,姜不幸“嘻嘻”笑着上前去拉他,道:“你为什么要打他?” 李占元撩出一掌,居然被姜不幸挡开,这正是一种自卫本能,因为她的身手本来就高于李占元。 只是李占元近数月来功力大增而已。 李占元冷笑道:“好!我就给你一次自卫的机会。”但姜不幸并未攻上,似想去拉尚未爬起的凌鹤。 李占元又是一脚,竟把姜本幸踹出三囚步外,这当然是由于她根本未提防之故。 姜不幸刚站起来,李占元又是一脚踢去,哪知昏迷已醒的姜子云忽然抱住了这只脚。他本想扭断他的脚踝,却低估了他,大力一喘,妻子云的腹部被湍中,口角渗出血丝,滚出三四步。 但姜子云只要还能爬起来,就不许任何人动他的少主人和侄女,他厉声道:“李占元,你不是人……” 李占元揪住凌鹤的头发,拖到姜不幸身边,想把他们的头发结在一起,这样比较容易弄走。 只可惜姜不幸不知抵抗,反之,她和姜子云联手,李占元尚非敌手。 现在他击昏了凌鹤和姜不幸,姜子云反扑上来。他已受伤,且仅有--腿一臂,自非李占元的敌手,未出七八招,姜子云又被砸昏。 李占元点了两少的穴道:“扛起来就走,但才出镇不远,就被一人拦住。李占元外弛内张地道:“麦兄,是你。” “不错,正是区区,李兄找的是什?慈耍俊?br /> “是……是本会的叛徒……” “不对吧!麦某看得出是谁,男的是凌鹤,女的必是姜不幸姑娘。” “是又如何?在下奉会主之命行事,谅麦兄不致插手。” “李兄,把他们放下也好谈话。” “麦兄,你真的要架梁?” “这不是架梁,李兄,你真以为‘统一会’能成大事?” “试问麦兄,当今武林各大门派,谁能与之抗衡?” “呸!有奶便是娘。李占元,就凭这两句话,你也配这‘八大’之名?” 李占元道:“麦秀,我知道你已非吴下阿蒙,但你家李爷可不在乎你。”放下两少,两人就动上手。 麦、李两人都学过巨书上的武功,造诣差不多,麦秀即使稍高些,也非七八十招内,所能见胜负的。 就在这时,忽然人影倏闪,有人不打招呼就攻向麦秀一掌,而且凌厉无匹,此人竟是“四五六”。 麦秀对付李占元半斤八两,加上此人又是施袭,急忙撤招闪让,却仍被扫中肩部,踉跄后退。 李占元不会浪费这大好机会,自后面一脚跺出。 麦秀不可能闪过这一脚。这时,忽然有人大喝一声,道:“收回你的蹄子!” 李占元并未收回,却减了两成力道,跺中了麦老二,疾转身形。 麦秀仍然栽出五七步,差点倒下。 但是,当李占元和“四五六”看清来人是“恶扁鹊”时,两人互视一眼,立刻逃离了现场。 麦秀抱拳道:“这位前辈可是……” “恶扁鹊。”他倒也干脆。 “真是失敬!这就难怪他们见了前辈,就望风而逃了。” “小麦,你能及时改邪归正,真难为你。” “有前辈作榜洋,哪敢不回头。” “恶扁鹊”大笑着道:“骂得好!”说着已解了凌、姜两少的穴道。 凌鹤除了感激,实在无话可说,麦秀愕然道:“以凌鹤和姜姑娘的造诣,怎会隐在李占元手中?” “恶扁鹊”道:“说来话长,小麦,你敢不敢和我们在一起?” 麦秀道:“晚辈当然要站在正义这边。”——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五章 父子反目情作仇 不幸命苦更不幸 李婉如把酒菜都已摆在桌上,等候马芳芳。 她和马芳芳的遭遇相同,已不再奢望得到凌鹤了。可是马芳芳却和她不同,她要的很难放弃。 马芳芳适时赶回来。李婉如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色不好。” “我非杀李占元不可!”马芳芳说了李占元差点掳走凌鹤和姜不幸的事,她不久前在镇外正好看到。 李婉如道:“芳芳,你崇拜凌鹤,因为他是英雄,可是他现在已不是英雄了!” “他还是英雄,你不管!” 李婉如自被“二五人”玷污之后,就不再妄想。她知道芳芳的想法不切实际,只是不愿打她的兴头。 至少李婉如以为争不过姜不幸。她为她满上酒,道:“来,干一杯。” 马芳芳道:“为什么干杯?” “就算为凌鹤和姜不幸脱出魔手而干杯吧!”马芳芳道:“不幸姊的痴呆症恐怕好不了!” 就算好不了,凌鹤似也不会移情别恋,只是李婉如没有说出来,她现在已变成旁观者了。 老实说,李婉如根本未发觉有人来此。 “是我。” “你是谁?” “代奇侠黑中白的千金黑兰英复仇的人。” 这句话李婉如一字也不懂,但马芳芳却字字了然,道:“本姑娘知道迟早会有人出头。” 来人道:“那是因为你未能把黑禄杀之灭口。” 马芳芳和李婉如来到院中,发现此人竟是蒙面的。来人道:“另有一事也顺便一问,统一会小会主‘二五人’可是你杀的?” 马芳芳道:“正是。” “为什么那么狠毒?” “如果他犯了淫行,以那手段对付他,算不算狠毒?” “不算!”蒙面人道:“他侵犯过你?” “不是。” 蒙面人的电目在李婉如脸上一扫就明白了,道:“秦芳芳就是你?” “我叫马芳芳。” “你是西北马家的人?” “正是。” “你蛊惑比你大两旬的门罗在先。又杀门罗及其妻黑兰英在后,为什么如此狠毒?” “那全是误会。” “这谎言总要有人相信才行。” “信不信由你。先是黑兰英误会,继而他们夫妇由相骂而出手,结果……” “结果同归于尽是不是?”蒙面人冷峻地道:“黑禄是个忠仆,他的话不会有一字不实的。” 马芳芳道:“我不想多辩。” 蒙面人道:“试问你过去认识门罗?” “不认识。” “既然不相识,怎能一见面即成密友,且把他的绝学倾囊相授?” 马芳芳道:“这只是缘分,别的我不想多说。” 蒙面人冷冷地道:“我以为你和门罗做运不可告人的事。”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黑禄在你们另外租屋双宿双飞不久,就发现了秘密,只是他并未立刻报告黑兰英,而是黑兰英发现有异,问他他才说出来的。” 李婉如恍然大悟,原来在马芳芳出走这段内,还发生了这么一段。 这就难怪任何人也不知她的武功忽然陡增的原因了。 马芳芳道:“你是门罗的什么人?” “你不必问这些。” “你是不是统一会会主?” “是又如何?” “如果你是,而黑禄找你出面找场,你和门罗必有渊源。” “马芳芳,血债血还,你得为黑兰英偿命。” “可以,只要你有这份能耐……)马芳芳攻出试探的一招。 蒙面人立于化解。六七招后,蒙面人反守为攻,势道之凌厉,无与伦比。 由于蒙面人的内力雄浑,马芳芳被砸得马步不稳。 李婉如的身手,在武林中也算是中上之选。在这火并之下,居然不能看清双方的出招、变招、拆招及破招的过程,其快其怪由此可见。” 蒙面人在内力及臂力方面,固然占了便宜,但在招式上,他似乎略逊马芳芳。 逊于马芳芳,也就是不如门罗,因为门罗一招未留,都传给了她。 门罗的武功,当初还不如黑兰英以及她的师兄司马能行。但和黑兰英结婚后,学了黑门的绝学,又常和黑兰英切磋,加之以后不断创新,这些年来,已超过了司马能行。 这就是为什么门罗曾对马芳芳谈过,他要使她变成宇内第一高手了。 所以马芳芳和这蒙面人力拼了四五十招,居然未分胜负。 李婉如骇然,这蒙面人更是暗暗吃惊不已。 蒙面人忽然疾退三步,道:“今夜胜负未分,我们改日再斗如何?” 马芳芳知道,再打下去也毫无把握,道:“有本事你自管来,我接着就是。” 蒙面人走后,另外一个蒙面人本是伏在附近屋顶,也跟着悄悄走了。 李婉如道:“这蒙面人到底是谁?” 马芳芳道:“看武功招式,必是门罗的同门。” 李婉如道:“芳芳,你和门罗真的有……” “别吞吞吐吐地,来,我告诉你就是了。只不过,你不能告诉其他任何的人。” “当然。” 有同样遭遇的两个女人,她们的秘密是可以交换的。 夜,有雾。 江杏的墓地附近近有人影移动。 不久,亮起了火光、原来又是江涵在烧冥纸。 他若是早听他娘的话,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目前他虽未彻底觉悟,却不否认自己过去坏事做尽。 他燃了香,奠了酒,跪在墓前默默流泪。 “刷”地一声,人影一闪,已站在他的身侧。 江涵大骇,正在向斜里弹出。但有一手按在他的“肩井穴”上,道:“小江、咱们这笔帐还没有结清。” 江涵一颗心像被突然抓起,他目前谁都不怕,就怕马芳芳。 马芳芳的狠劲,他常常体会到,他们父子够狠,仍然瞠乎其后。 这正是所谓:“耻之一字所以治君子,痛之一字所以治小人。” 江涵道:“马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 马芳芳道:“我绝不杀你。” 江涵道:“马姑娘,我江涵已知今是而昨非。” 马芳芳道:“那就好!我保证你在我的身边,不会有人动你一根汗毛。” “在……在姑娘身边?” “对!大材小用,你可要迁就点。” “姑娘如果不想放过我,干脆把我杀了吧!” “我说过不杀你的。”她冷森地道:“因为我没有这么仁慈。” 多么冷酷而又但直的字眼,江涵知道自己的劫难还没完。 马芳芳道:“现在你也许可以看得出来,叶伯庭并不是真的爱你,尽管过去他十分的宠你。” 江涵道:“他如果不宠我,我也不会到此地步。” “小江,跟我走吧!” “不知姑娘要如何处置我?”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不伤身体?是不是要伤害我的自尊?” 马芳芳冷冷一笑,道:“如果你也有自尊的话……” 一辆怪辇“辘辘”而来。 鞭声轻脆,都抽在拉辇人的背上。这人的上衣已被抽得碎裂,衣屑纷飞,他被当作了畜牲。 一根组绳拴在此人的脖子上,他的双肩上有两个皮扣,这是拖辇用的。 此人的双手伸入辇杆上的皮套中,由于拉辇必须握住辇杆,就像推车或拉车,必须握紧车杆一样。 只是此人的双手上,没有指头而无法握紧,因而辇杆上必须有两个固定的皮套。这个被当作畜牲鞭策的人正是小江。 而御辇的人却是一个大姑娘,鞭鞭到肉,毫无怜悯之情,因为她也吃过男人的亏。 怪辇一路行驶而来,路两边的人跟着看热闹。有人为小江抱不平,就算抽打畜牲,下鞭也不会那么重。也有人说,这拉辇的人,必然犯了不可原谅的罪过,才会咬牙而不出声。 扬鞭御辇的是李婉如。一手扣住缰绳的另一端,一手不断地挥鞭。 辇帏低垂,不知内坐何人? 叶伯庭也在人丛中,他不敢直起腰来看,双目殷红,誓报此仇。 人拉的辇车并不快,看热闹的人自然并不知道拉辇的是谁。 叶伯庭跟了一段路,终于掩到辇后,他猜想到辇中何人,所以不敢大意。 他只想制住李婉如或辇中的堂客(他猜想可能是其他女人),以便救他的儿子。 但他才踏上辇的后端顶部,辇窗内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拨,叶伯庭差点倒下,接着李婉如一鞭后扫。 这一鞭虽未扫到叶伯庭,却吓出他一身冷汗,他相信辇中必是马芳芳。 这是他目前所绝对不敢招惹的女人,但他却切齿道:“马芳芳,这笔帐咱们要好好算!” 马芳芳在车中道:“叶伯庭,你要是真的可怜你的儿子,我再为你准备一根缰绳,帮他来拉。” 辇突然停下来,小江嘶呼道:“爹,你走吧!我之有今日,全是你一手所赐,我挨鞭子只不过是皮肉之苦;但看到你或听到你的声音,却痛在心底。” 叶伯庭道:“涵儿,明明是马芳芳拿你不当人待,怎说是爹一手所赐?” “爹,快不要说了,你走吧!我永远不想见你。” “涵儿,爹怎能舍得……” “爹,你不必来这一套了,你连娘都可以不要,我算什么?” “混帐!是她不要爹,不是爹不要她、你居然把一切过惜都某在爹的头上。” “不,爹,自幼你教我偷、教我抢,教我如何骗人,如何杀人,却从未教我如何好好地去作人,我死不足借,只是为我娘抱屈。” 叶伯庭已经走了。他若是再不走,小江还会说些他最最不爱听的话来,而且一旦被擒,那酷刑更难想象。 这工夫李婉如又抽了两鞭,还呛呼了两声,就是要牲口开始拉辇移动的声音,辇又缓缓前行,不久来到凌鹤等人的住处门外。 “婉如,上前叫门。” “芳芳,我以为凌鹤不会欣赏这一手的。” “你就照我的活去做。” 婉如上前敲门,开门的是曲能直。他有点惊喜,道:“师妹,你终于回来了!” 婉如道:“师兄,我来此不是谈这个的,你看!”她回身一指,曲能直首先看到不成人形的江涵。满身满脸的鞭痕,上衣已被抽得稀烂。 曲能直再看看李婉如手中的鞭子,呐呐道:“婉如,这是怎么回事?” 李婉如道:“这不是一目了然?小江罪大恶极,对凌大哥姜姊姊尤其过分,如今想让他们看看,快意思仇,不也是人生美事?” 曲能直道:“这么说,辇中是马芳芳马姑娘了?” “正是。”马芳芳道:“曲大侠,请代为转达凌大哥,就说我送来一件礼物,请他笑纳!” 曲能直也恨小江入骨,但人类的尊严总要保持。 他以为把人当作牲口看待,即使他是坏人也不可以如此。他道:“马姑娘,这份礼凌鹤不会收,” 马芳芳道:“曲大侠,你把他请出来看看,我以为他会收。” 曲能直阳然道:“马姑娘,你根本就不了解凌鹤。” 马芳芳道:“就偏劳人一下如何?这当然要当面证实才行。” “不必了,曲兄,小弟在这儿。”凌鹤走出来,道:“马姑娘,别人也许受过叶氏父子的残害,但比起在下,可能还要逊色些,小江固然也坏,却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他的十指你已断其九根半,这惩罚不谓不重。不知姑娘断其九根之后,他是否也犯过错?” 马芳芳道:“没有,可是他以前犯的锗已经够了。” 凌鹤道:“马姑娘如果真的为别人着想,擒住叶伯庭才是正理,这份礼在下不收。” 马芳芳道:“凌大哥,我知道你的心软,可是小江做的坏事,绝对超过你的想象。” 凌鹤道:“马姑娘,这份厚礼在下……”这时小江忽然趋前几步,向凌鹤跪下,泪下如雨。 以小江的跋扈,会来这一手,可知他吃尽了苦头,受尽了侮辱。反之,绝不会当众如此的。 身为男人,在此情此景之下,谁不掬同情之泪? 凌鹤忽然挥挥手道:“马姑娘,盛情难却,在下决定收下这件礼物就是。” 马芳芳道:“这太好了!凌大哥,你一向是从谏如流的。” 这工夫忽见妻子云一跛一跛地走近怪辇低声道:“马姑娘,你可知我家少主人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 马芳芳低声道:“是什么?快告诉我!” 凌鹤冷冷地道:“姜老,我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请你回来。” 姜子云道:“少主人,在目前也只有马姑娘能……” 凌鹤沉声道:“请回来!” 姜子云叹口气,又门内来,曲能直道:“凌鹤,你这是何苦?” 凌鹤不出声,马芳芳也不追问。自辇上解开拴小江的缰绳,丢到凌鹤面前,道:“凌大哥,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乐于为你驱策。” “不敢!”凌鹤道:“在下多谢。” 马芳芳下了辇,和李婉如拖着空辇离去。 姜子云道:“少主人,马姑娘和李姑娘可能还不知道你的武功全失,在目前能保护你的也中只有马姑娘一人了。” 凌鹤道:“我今生已不可能恢复武功,我能让人家保护一辈子?” 曲能直道:“这不过是一时权宜,有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过去也帮过马姑娘,就算接受他的援手,也不算向人低头。” 凌鹤又不出声,却望着江涵。这个在不久之前还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此刻和一个乞丐差不多,即使是个要饭的,也没有他这么狼狈。 凌鹤先入屋,他忽然感到惊悸。因为刚才他听到门外喧哗,外出查看时,阿幸不在唱歌,现在为什么不闻其声? “阿幸……阿幸……”凌鹤边喊边找,众人也同时警觉。这真是百密一疏了,大家一齐找寻。 姜不幸失踪了。凌鹤道:“八成是叶伯庭趁机掳去的。” 曲能直道:“说不定是‘四五六’干的!” 这工夫“恶扁鹊”和麦秀一道回来,乍闻姜不幸又失踪了,连连抱怨道:“都是老哥不好,我说过不再离开你,结果又……” 姜子云道:“江大妹子已死,你又何必经常到她的墓上去拜祭?” “恶扁鹊”十分暴躁、道:“老夫爱去不去,干你屁事?” 凌鹤道:“老哥哥,姜老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人死不能复生,去了就不免伤感。不知老哥哥怎会和麦前辈一道回来的?” 麦秀说了一切,他也去拜祭江杏,因为过去他也认识江杏。 姜子云道:“少主人,若是叶伯庭趁机掳走了不幸,现在去迫也许还来得及。他这么作可能想换回他的儿子,老奴这就去追。” 这猜测自然合理,曲能直也要陪他去。但这时院中忽然飘落两个人,其中一人道:“不必追了!” 麦秀出屋一看,原来是“鬼手丹青”余大彩和“八臂嫫母”高丽花。 麦秀道:“你们两人能走在一道,可真是难得。” 曲能直道:“不知何时能吃你们的喜酒?” 高丽花骂道:“‘续命郎中’,你少在这儿嚼舌头,小心老娘揍你!” 凌鹤抱拳道:“原来是两位前辈,快请进来。” 余、高两人一进屋,忽然发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稀烂,身上鞭痕累累的年轻人搭拉着脖子,局促在一个角落里。余大彩道:“这人是……” 姜子云道:“他就是一代大好叶伯庭的儿子江涵。” 余、高两人走近,高丽花托起江涵的下颚一看,道:“原来是这小子!老娘还以为是个叫街要饭的呢!” 曲能直道:“两位也认识他?” 余大彩说了在江杏墓上救了梁不凡和石丽人的事。 其实当时“恶扁鹊”也在附近,若不是余、高两人现身,紧要关头他自然会出头的。这当是“爱屋及乌”,看在江杏面上。妻子云道:“余大彩,你刚刚说不必追了,是什么意思?” 余大彩道:“我和高大妹子在镇外遇上一人,看出是叶伯庭,挟了一个女子,但已追赶不上,当时却不知那女子是谁?” 姜子云道:“叶伯庭还会做出什么好事,二位为何不迫?” 高丽花道:“当时被他挟着奔行的女子,似在哼着几歌。你们想想看,要不是自己人,她会哼儿歌?” 这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叹了口气,继而屋中一片死寂。余、高二人愕然道:“是怎么回事?” 姜子云含泪道:“那就是老夫的侄女,也是少主人的妻子姜不幸,自少主人失去武功时起,她的心灵受创极剧,已经变得痴呆了。” 余、高二人连连顿足,高丽花道:“其实当时我们二人如知底细疾追,是可以追上的。” 凌鹤道:“两位前辈也不必自责、事已至此,只有另行没法救人了!” 余大彩道:“凌少侠的武功是如何失去的?” 姜子云道:“还不是蒙面人和叶伯庭联手,一个正面攻击,一个暗袭,中了那蒙面人数掌所致。” 高丽花怒吼着道:“不行!我要云找叶伯庭这个老杂碎,我现在就去!” 曲能直道:“慢着!那‘统一会’中高手如云,就凭你我,不帝以卵击石。” 高丽花厉声道:“姓曲的,你敢瞧不起者娘?” 曲能直急忙问到余大彩身后,低声道:“看样子似乎还会咬人哪!” 高丽花厉声道:“郎中,你说什么?” 曲能直道:“我是说大妹子很迷人,一月不见皮肤白嫩,腰也细了。” 高丽花道:“你少贫嘴,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麦秀道:“以目前我们的实力,可以前去要人。” 凌鹤道:“麦前辈,我们目前的实力不弱,尤其加上老哥师徒,必要是可以施毒为威胁,对方不无忌惮,但是两个蒙面人的实力加起来非同不可。” 余大彩愕然道:“怎么?又多出一个蒙面人来了?” 曲能直道:“不错,据估计,其中一个蒙面人可能是麦老大麦遇春,另一个尚未弄清。” 凌鹤道:“奇怪的是,另一个蒙面人的武功路子,颇似原先那个。” 余大彩道:“两个蒙面人,哪一个的功力较高些?” 凌鹤想了一下,道:“我和两个蒙面人都动过手,似乎他们的功力相若。” 姜子云道:“各位请立刻想个办法把不幸救回来,她是绝对不能再受折磨了!”老泪纵横,室内的气氛令人窒息。 这时江涵忽然跪在凌鹤面前道:“凌少侠,在这当口,也只有我才能救姜姑娘。请赐我赎罪的机会。” 高丽花一巴掌把他扇出两步以外,道:“你会救姜姑娘?你只不过想脱身罢了!” “不,不!”江涵悲声道:“我已知今是而昨非了,说的都是真心话。” 余大彩道:“你怎么个救法?说说看。” 江涵道:“我就说是逃回去的,由于家父在‘统一会’中,除了正副会主就数他了,所以我有机会按近姜姑娘。” 姜子云道:“话是不错,但你们父子大坏,我对你们都失去了信心。” 江涵道:“凌少侠,请信任我,我是真心要救人赎罪的。” 曲能直道:“你希望我们把你放掉?” 江涵道:“我救了人以后,还要回到凌少侠身边。” 曲能直道:“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江涵道:“只有在正人君子身边,我这辈子才没有白活。” 凌鹤望着江涵,道:“这可是真心话?” 江涵忽然击着光秃秃的双手,嘶呼道:“凌少侠,我江涵坏事做尽,罪有应得,要是再坏下去,万死不足赎我罪,天地间哪有我容身之地?” 此情此景,心肠再硬的人,也不由凛然悸动。这道理就像“思及生死,万念灰冷”一样。 凌鹤深受叶氏父子之害,但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喟然道:“古人说:‘居逆境,周身皆贬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处顺境,眼前尽兵刃戈矛,销膏靡骨而不知。’江涵,看来你是真的……” 麦秀这工夫忽然又开了腔道:“凌鹤,不可轻信此子之言,有他在手,至少还有交换的机会,失去他,那就要听对方摆布了。”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附和他的见解,只有“恶扁鹊”未出声。 凌鹤道:“老哥的看法如何?” “恶扁鹊”道:“我当然不反对众人的意见。”事实上由于他对江杏的怀念,希望对她有所补报,只是这件事关系姜不幸的生命安危,他不敢抒发已见。 “其实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曲能直道:“只不过凌老弟不会同意。” 麦秀道:“什么路?何不说出来。” 曲能直道:“人所共知,马姑娘目前已为绝世高手,如她也参加,就是挑明了干也可以一拼。” 余、高、麦等人都还不知此事,余大彩道:“马姑娘是何人?” 曲能直道:“就是八大家之一,西北马如飞的女儿马芳芳。” 余、麦等人自然十分意外。高丽花道:“马如飞的身手都很有限,他的女儿又能高到哪里去?” 姜子云道:“活是不错,但却也是事实。” 余大彩道:“马芳芳的武功如何高法?” 曲能直道:“大概和凌老弟未失去武功之前差不多,也可以说和两个蒙面人差不多,是不是?凌老弟。” 凌鹤点点头。余、麦等人骇然。高丽花道:“既然这丫头有此身手,为什么不邀她联手呢?” 这次却没有一人出声了。高丽花大声道:“怎么?都变成哑吧了?” “恶扁鹊”道:“凌鹤因恨叶氏父子,但却不喜马姑娘的整人手法,江涵的十指,就是马芳芳弄断的。” 屋中更是死寂无声。 “恶扁鹊”又道:“马芳芳的身手突然增加数倍,居然和‘统一会’的会主有关。” 凌鹤道:“老哥怎知此事?” “恶扁鹊”道:“我亲眼看到蒙面人去找马芳芳,二人还打了数十招,胜负未分,他们之间有何纠葛,老夫也不知道。” 江涵道:“因为‘二五八’侵犯过李婉如姑娘,马姑娘为她报仇,就杀了‘二五八’,还把尸体丢在‘统一会’门旁的桥上。 曲能直失声道:“师妹吃过亏?我就知道她在外面不安全。那蒙面人找马芳芳,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 江涵道:“据说还有一件事,那‘统一会’会主不会放过她,她好像杀了会主的同门师妹及妹夫。” 凌鹤道:“统一会会主的师妹又是何人?” 江涵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县里会为他们收过尸。” “三六九”在独酌,蒙面人忽然站在他的身后。 “三六九”道:“爹。” “坐,爹想和你喝几杯。” “三六九”急忙斟上一杯酒,又取了一双筷子,道:“爹,我看得出来,您的心情近来很坏。” 蒙面人不出声。“三六九”道:“孩儿知道您为何心情很不好。” “你知道?” “是的,八成是为了石阿姨的事……” 蒙面人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三六九”道:“还知道石阿姨跟梁不凡走了。” 蒙面人一连灌了三杯酒,漠然道:“真难为你。” “爹为什么要放过梁不凡?” “其实你也该问我,为什么要放过你石阿姨?” “爹那么宠她,她居然跟人私奔了。” 蒙面人忽然叹了口气,道:“有些事人不懂。” “孩儿只知道爹对她有恩,她不该忘恩负义。” 蒙面人咱然道:“也许你对,也许她也没错。” “三六九”茫然地望着蒙面人,道:“孩儿如果对,石阿姨就错了。要是石阿姨没错,孩儿就错了。” 蒙面人道:“爹是对她好,但那只像玩鸟人对笼中的鸟好,给它较大的笼子、好的饮食和细心的照料,却没有给它真正需要的一样。” “三六九”茫然道:“爹,什么是阿姨真正所需要的?” 蒙面人唱然道:“我以前也不知道她需要什么,一直以为她最幸福,也最满足,事实上她需要的不是锦衣玉食。当我知道时,别人已经给了她。” “三六九”道:“爹不该放过梁不凡。” “是的。当我遇上梁不凡和你石阿姨时,我的确不以为应该放过他们。然而,当我听了梁不凡的话之后,我忽然改变了主意,因为我没有权利杀死他们,更重要的是,爹爱她。就希望她感到幸福快乐。” “可是爹的尊严也要顾到。” “就是因为男人太重视自己的尊严,才会把女人当作礼物。她最早是黄世海的专宠,为了讨好爹,又把她送给爹。人类的尊严我们可曾为她顾到?” “爹,孩儿第一次听到这种为女人抱不平的话,而女人自己却都不肯说这种话。” 蒙面人道:“黄世海肯把自己所钟爱让人,对爹必有所求。” “爹,他一直只想要凌鹤和姜不幸所生的孩子。” “这种人容易满足。”蒙面人道:“最可怕的是那种永不满足的人,所以副会主才建议不要立刻使他得到孩子。” “爹,是谁不满足?”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蒙面人走后不久,“四五六”来了,道:“小弟,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三六九”道:“你不会有什么正经事。”他对这个哥哥不感兴趣。 “你要不要听?” “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算了。” “姜不幸又被弄来了。” “三六九”心头一震,道:“哥,你别骗人。” “四五六”坐下灌了一杯酒,又去夹菜,道:“刚刚谁在和你对酌?” “爹。” “四五六”道:“爹没有提到姜不幸的事吗?” “没有。是谁把她弄来的?” “叶伯庭。” “姜不幸不是失常尚未康复吗?” “是的。不过在一个复仇者来说,只要人活着未死,都是一样。” “哥,姜不幸是叶伯庭的仇人?” “反正叶伯庭以为,马芳芳残害他的儿子,又把江涵当作礼物送给凌鹤,凌鹤也等于他的仇人。况且目前他不敢招惹马芳芳,只有在凌鹤身上出气,要整凌鹤,是厉害的一着,就是把姜不幸弄走。” “三六九”道:“哥,叶伯庭把她放在何处?” “据说在磨房中,不过我没见过。” “三六九”愕然道:“为什么放在磨房里?” “我也不知道。” “走,我们去看看。” 磨房就是磨粉的地方,通常都是用牲口推磨、所以磨道中牛浚马渤,气味很浓。 兄弟二人来到磨房外院就被挡驾。“三六九”道:“梁士君,李占元,谁敢限制我们兄弟二人的行动?” 李占元陪笑道:“少会主,这是副会主的命令,卑职等不敢故违。” “四五六”道:“放屁!你们就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再说我们也只是进去看看。” 梁士君道:“两位少会主务请原谅。上面交代,除了警戒人手,任何人不得进入。” “三六九”道:“难道说会主和副会主也不能进去吗?” 梁士君道:“这当然可以。” “三六九”道:“哥,你说这两个奴才欠不欠揍?” “四五六”道:“当然欠揍!” “三六九”道:“哥,那就看你的了!以一对二成吗?” “笑话!连这两个老甲鱼我都对付不了,将来我凭什么接掌会主之位。” “四五六”出手就揍人,而且为了不使弟弟轻视他,出招狠辣,像是对死仇大敌。而梁、李二人却不敢如此,虽然他们全力施为,百十招内对方也未必能得手。 “三六九”却悄悄地溜进了内院。一进院中就嗅到牛屎马粪的味道,且传来了磨声及鞭声。 磨房中的景象把他震住了。他从未想到,像姜不幸这样美好的女人,居然有人能狠下心肠,像牲口一样把她套在磨杆上推磨(事实上是拉磨)。 这磨石,每一片的重量都在两百五十斤以上,所以要拉动它,必须身子尽量前倾。 即使如此,磨转得也不甚炔。正因为太慢,叶伯庭手中的皮鞭雨点似的抽下。姜不幸的发辔早就抽开,汗水湿透了衣衫和乱发,都沾在脸上或颈上。 每一鞭抽下,她的娇躯必然震动一下。衣衫已四分五裂,但是,她居然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三六九”长了这么大,从未遇上这么动人心肺的事,也从未有过悲从中来,不能自已的感受。 他的视野中一片汪洋。 在此同时,他的胸中之火也忽然爆开。姜不幸是他一生中所见到最美的女人,也是他最敬重的女人,自上次在此救她脱困时,他就升华了私欲,而视她为异性至交,甚至视她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心中偶像被视为牛马一般虐待,这小子的眼珠子都红了,嘶吼着扑进磨房,向叶伯庭兜头砸出一掌。 叶伯庭弄来姜不幸要她在此椎磨,而不通知任何人,包括会主在内,一来是鸡毛蒜皮的事,不必惊动会主,二来是他有靠山。 叶伯庭自然知道有人会来找碴,所以他早已有所准备,未出六八招就把“三六九”砸出门外。 连扑三次,都是如此。他实非叶伯庭的敌手,第四次再扑却被砸昏。 醒来时是在他的屋中床上。他下床奔出,决定报告父亲。但他为人聪明,知道父亲知道也奈何不了叶伯庭,打狗还要看主面。 他在院中东一头西一头地,像只没头苍蝇,最后终于决定通知凌鹤那边的人。 夜深人静。 所有的人都已成眠,只有凌鹤躺在炕上睁着眼不能成寐。“阿幸会怎么样?”他想了很多遍,却绝对想不到磨房中的情景。 当然,还有另外二人也毫无睡意,一个是姜子云,另一个是专门照料孩子的萧娟娟。 姜子云知道少主人无法成寐,就在他的屋子附近踯躅,时近四更,就连一片落叶落地,都听得十分清楚。 姜子云深深地叹口气,暗暗诅咒道:“老天爷真有眼的话,为什么对少主人和不幸这么不公平?难道他们受的苦难还不够吗?” 突然,他发现一条人影飘落在凌鹤窗外。 妻子云大喝一声:“贼子,你敢!”距凌鹤窗外有三五丈左右,他扑近时,隐隐看出此人很年轻,且上了屋面。 这人到了屋面上,还回头看他一眼,似在打招呼表示并无恶意。 姜子云到了凌鹤窗外,道:“少主人,没事吧!” 凌鹤已在屋中亮起灯,道:“姜老,我没事,请进来吧!” 这工夫“恶扁鹊”师徒、麦秀、余大彩、高丽花等人,也都闻声而至。 他们都看到凌鹤手中捏了一张纸,似在仲怔,只有姜子云注意到他泪光流转的双目。 “少主人,这是谁送来的?” 凌鹤如同未闻,这工夫“恶扁鹊”抢上两步,接过凌鹤手中的一张纸,念道:“不幸姊在椎磨,苦不堪言。” 只有这十个字,也未落款具名,众人闻之,脸上同时一黯,姜子云已经者泪纵横了。 凌鹤一直坐着不动。“恶扁鹊”等人见这张纸上有许多地方都湿了,伸舌一添,道: “是泪水,但不是凌老弟的。” 姜子云道:“是‘三六九”的,刚才是他送这纸条来的。据不幸说,上次她陷在该会之中,他们兄弟三人都想接近她。最后‘三六九”动了点心机,骗了他两个哥哥,而且自那时起,他对不幸已无邪念,视为天人了。” “恶扁鹊”一掌拍在凌鹤背上,凌鹤才吐出一些黏液,原来他刚才急疼攻心晕了过去。 此刻无人能确切体会他的心情,却也无人不能体会他的椎心位血之痛。 姜子云摇摇倒下,曲能直接住了他的身子。 凌鹤突然嘶呼着,道:“阿幸……阿幸……”这凄厉的悲号,谁不感同身受?但谁又能分担他的痛苦? “好啦!老弟。”“恶扁鹊”拍拍凌鹤的肩肿道:“放心!他的儿子在我们这儿,他不敢……” 曲能直道:“小江呢?别让他跑了!”众人同时警觉,也同时四下张望,因为凌鹤和“恶扁鹊”共同决定,夜晚只点他一处穴道,以小江的功力,不须两个时辰即可自解。这叫着防君子而不防小人,但小江并未逃走。 这时忽然有人悲声道:“奴才在此……” 众人不禁微愕,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了? 凌鹤道:“江兄,起来吧!只要是彻底觉悟,我们绝不会赶尽杀绝的。” 小江悲声道:“凌少侠,还是让奴才回去试试看吧!” 凌鹤道:“好,你就请便吧!” “不行!”麦秀道:“此人信他不得。” 曲能直也道:“我也反对放人,放了这畜牲,我们唯一救人之路已经断绝了。” 但凌鹤道:“路须让一步,味要减三分。各位,让他走吧!” 小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出屋而去。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主要是因为“恶扁鹊”未反对。 过了一会,余大彩道:“在下以为救人固为当务之急,设法恢复凌鹤的武功,这才更重要。” 麦秀道:“麦某十分赞成余兄的高见。以在场诸位合力协助,输以真元,通其经络,贯其穴脉,再续其功力,应不是一件绝对办不到的事。” “恶扁鹊”道:“要是像你们说的这么容易,老夫早就把他调理好哩!何必拖到现在?” 余大彩道:“前辈可否告知困难之所在?” “恶扁鹊”道:“除了‘三焦’之外,其余经脉全断。即使‘三焦’也若断若续。” 麦秀道:“听前辈之言,似乎已完全绝望。” “恶扁鹊”道:“老夫说过完全绝望了吗?” 麦秀喜形于色,道:“这句话出自前辈之口,最最令人兴奋!愿闻卓见。” “恶扁鹊”丑恶的脸上尽是难色,道:“据说五十年前、武林中有位侠僧,名叫不了和尚,此人武功别走溪径,与当时的黑中白黑大侠合称‘南北二绝’。这不了和尚研出一部洗髓经,能治走火入魔,甚至失去武功者,但是,要找不了和尚谈何容易!” 麦秀道:“就是不了和尚?” “恶扁鹊”道:“老夫前年冬天在怒山采药,曾于某夜在山洞中遇见一个怪和尚。” 有人笑了起来。麦秀道:“出家人骂‘三字经’?” “你忘了他叫‘不了’和尚?所谓‘不了’,就是尘缘未了之意,也就是和俗人差不多的意思。所以他蓄有发辫,仅在头顶上剃去约几拳大小一块,但束发可以遮住,身着紫缎僧袍,绣有巨大的粉荷。” 麦秀道:“这简直是释迦的叛徒。” “恶扁鹊”道:“也许由于‘不了’二字之下仍有和尚二字,所以也才在头顶剃去少许,华丽缎袍也保留僧袍的式样,证明他既是俗缘未了,却也仍是和尚,可自由进出憎俗两大世界。” 余大彩道:“他进洞翻你的药篮干什么?” “恶扁鹊”道:“要‘夜合珠’(即赤首乌),我送他两株,问他的名号,他临去说了‘不了’两字。” 余大彩道:“那八成就是不了和尚,只可惜这种人可遇而不可求。” “夜长人奈何”,个中况味,马芳芳能深深体会。夜半醒来,无法入睡,习惯成自然地摸出枕下那件凌鹤的内衣。 按理说马芳芳已不是纯情的年纪,她已是过来人了。过来人不尚空泛,讲究实际。 但她十分执著,她不以为凌鹤就此属于姜不幸的了,尤其是姜不幸失常之后,她这意念更为坚定。 凌鹤的内衣能代表什么了那上面的体味又能代表什么? 但马芳芳不忍舍弃。所以李婉如就想不通,她不做隔靴搔痒的事。 忽然,她把那件衣服塞入枕下,伸手摸刀,稍整衣衫,自后窗穿出。这时她看出一个蒙面人离开了屋面。 马芳芳此刻可不怕蒙面人,她的雄奇大,非较量个高下不可,立刻跟去。 想不到蒙面人在郊外停了下来。 两人相距约五步对立。马芳芳忽然感觉今夜这个不是上次和她动手的那一个,这个矮了些。 马芳芳道:“蒙面人有两个?” 蒙面人点点头。马芳芳道:“哪一个是麦遇春?” 蒙面人道:“恕难奉告!” 马芳芳道:“你引我来此何事?” 蒙面人道:“谈谈合作。” “合作?”马芳芳道:“我会和你合作?是不是邀我入会?” “不是。”蒙面人道:“一旦事成,双头马车,你我都是会主。我知道姑娘雄心勃勃。” “不错。但金须百炼,矢不轻发。” “姑娘可否说得明确些?” “尊驾邀我共谋大事,对尊驾必然有利,但对本姑娘其利安在?” 蒙面人似乎轻笑了一下,道:“严格他说,你我合作,姑娘获利远超过在下。” “怎见得?” 蒙面人道:“明人不说暗话,况既想合作,在下必须坦诚以对。” “不错。” “姑娘不会否认和门罗的关系吧?” 马芳芳心头一震,道:“尊驾知道的事不少。” “不多,此事碰巧被在下听到,” “听何人谈及此事?” “姑娘,这都是枝节问题。” “不,既要坦诚,无事不可明谈。” “好吧!”蒙面人道:“在下听到黑禄报告他的少门主,也就是黑中白大侠的门人。” “少门主何人?他在何处?” 蒙面人嘴唇翕动,显然怕别人听到而以蚁语蝶音说出,马芳芳微微一震,道:“尊驾怎知我会与你合作?” 蒙面人道:“黑大侠的爱女及女婿皆丧姑娘之手,岂能甘善罢休?” 马芳芳道:“仅是一个门人和黑禄,我不在乎。” 蒙面人道:“据说黑中白的如夫人尚在人世。” “黑兰英非如夫人所出,无骨肉之情。” “据黑禄说,黑兰英虽是原配所生,却由如夫人养大,母女之情丝毫不逊。如夫人的身手比少门主还高。” 马芳芳道:“说出合作的目的吧!” “合力除去你的心腹大敌。” “我懂了!你说的黑门少门主,必然是统一会的……” 蒙面人挥手打断了她的话,道:“如何?如肯开诚合作,三天内即采取行动。” 马芳芳道:“尊驾似乎准知本姑娘会与你合作。” 蒙面人道:“这倒不见得,只不过,如果在下是姑娘,也必须合作,以便根除后患。” 马芳芳并不欣赏此人邀请方式,却又不能不答应。当初杀黑禄未成,她就知道后患无穷。 “报告叶护法,令郎回来了。”一个堂主前来报告。叶伯庭自床上蹦了起来,父子拥抱的场面很感人。两人都淌下了泪水,只不过江涵淌泪是为了母亲江杏。 这儿是叶伯庭的住处,护法是二人之下,千百人之上,将来可能还有一位护法。 像李占元和梁士君将来都是坛主,而近来,已新来了不少的堂主,也有二三个坛主。 叶伯庭抹着泪,看着小江的双手,道:“涵儿,你这双手与人过招时,有没有什么不方便?” 江涵道:“当然不方便。” “还好,你总算逃出魔手了!他们怎么整你的?” “一言难尽。” “孩子,从现在开始,是咱们整他们的时候了!” “对,爹,此仇不报非君子,爹,孩儿被擒之后,本会似乎并未派人去找孩儿。” “有,少会主出去找过。”叶伯庭道:“这事主要还是依靠爹。” “爹,听说姜不幸被掳了来?” “是啊了所以我才说,从今以后要看我们的了。” “爹,她在什么地方?” “磨房中,她一天必须磨一石谷子的粉。” “爹,我要去看看。” “看她?她已经不好看了!” “不,爹,孩儿正是想去看看她那副惨相,能看她受罪,孩儿这些日子吃的苦头,也有所报偿了。” “对,对!孩子,你是该去看看。不过有件十分秘密而重要的事,爹要和你商量。” 江涵道:“爹,是什么秘密的事?” “是关于正副会主之间的事,此事一旦爆发开来、本会可能烟消雾散,所以咱们不能不先筹谋对应之策。”他探头门外张望了一下。 江涵道:“正副会主不睦?” 叶伯庭道:“岂仅是不睦,正副会主的仇人都在附近环伺,副会主似想先发制人,与会主的仇人‘连横’……”他为了小心,作了个切菜的手势。 江涵愕然道:“本会尚未正式开始面对武林同道,就自相残杀,岂非自取败亡?” 叶伯庭摊摊手,道:“这似乎已成不变的公式,古往今来,有多少这种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的例子。” 江涵道:“会主的仇人是谁?” 叶伯庭道:“孩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这个人就算剥了皮,我们也该认识她的骨头。” “莫非是马芳芳?” “不是她是谁?你想想看,会主能放过她,还是她能放过会主?” “是的,爹,如她知道会主即黑门的少门主,她就不会放过会主,而会王谅已找到她,当然要为师妹报仇。” “孩子,你想想看,两虎相争,再加上副会主的‘连横’……” “这事是副会主对爹说的?” “当然不是,是爹无意中听到副会主和马芳芳私谈合作。事成,他将与马芳芳双头马车领导本会。” “爹,此事果真成功,我们父子将被置于何地?” 对,马芳芳是残害你的仇人,也是奴役你、伤害你尊严的大敌。咱们岂能坐待那一天到来?” 父子密议了约一个更次,小江去看姜不幸,还持有叶伯庭的护法腰牌作证,不然的话,进不了磨房, 然而,他并未直接到磨房去,而是来找“三六九”司马多闻。“二五八”叫司马直,“四五六”叫司马谅,只是本会中人仍不公开叫他们的本名。 司马多闻也未睡,为救姜不幸,他想尽了一切办法都行不通,所以近来夜夜失眠。 他和姜不幸有了已超越男女私情的情感,看到她像牲口一样被奴役、被鞭答,连饭量都减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院中有微声,道:“什么人?” “少会主,是我,我是江涵。” 司马多闻一愣,走了出来,道:“你不是被马芳芳……” 小江挥挥手,道:“少会主,咱们言归正传如何?” “好。你的所谓正传是什么?” 小东道:“‘不幸姊在推磨,苦不堪言’,这字条是你写的?” 司马多闻道:“是我写的又怎么样?你要告密?” “这当然不会。”小江道:“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司马多闻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德性?” 小江喟然道:“少会主骂得对,我要是有德性,会落到这般地步?”他平伸双手,目蕴泪光,司马多闻真是不忍卒睹。 “其实这是马芳芳的第一步复仇计划,在当时我以为她太过分,决心报复,可是现在……” “怎么?算了?” “以我的罪孽来说,这点惩罚还不足以赎我的余辜。” 司马多闻道:“你今夜来此的目的是……” “少会主是不是想救你最敬重的姜姑娘?” “对,对!莫非你有办法?” “少会主,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蛮干!” “拼那!馊主意!我们两个能靠硬拼把人救出去?” “不能,但若以施袭的方式就有希望。” “可是姜姑娘失常,不停地哼儿歌,如何能使别人不会发现?” “这不难。”江涵出示腰牌,说了他的办法。司马多闻根本不加考虑,就依计行事。 江涵来到磨房的院门口,值班看守的是一个堂主和一个坛主,都是刚来的,小江出示了腰牌。 出示护法的腰牌自然放行,而且他们也听说过叶护法有个儿子在敌人手中。 江涵进入磨房中,见姜不幸蜷伏在一张破席上睡觉,既无被褥,也无枕头。 坛主和堂主亦步亦趋,道:“这女子恐怕支持不久了。” “怎么?你可怜她?” “不,不!”坛主道:“在下说的也是实话。因为叶护法有令,夜晚只给她三个时辰的睡眠时间,时辰一到就把她打醒推磨。” “这是她罪有应得,给她三个时辰睡眠已够宽大了,谁敢同情她读职?” 这坛主虽然极不喜欢这种口吻,却也不敢得罪,这是因为小江尚未述职,一旦分派职务后,谅也是个坛主的料子。 小江道:“她睡了多久?” “一个半时辰左右。” “一个半时辰就是一个半时辰,为什么还在左右?马马虎虎!” 坛主真有点按捺不住,正在发作,忽然人影倏闪,后脑挨了一掌,身子向前仆下,被小江接住。 那个堂主大惊,发现施袭的是少会主,不禁失声道:“少会主,你这是干啥?” 小江凌厉的半招,又把此人打倒。 这时姜不幸已被惊醒,道:“是不是又到了推磨的时候了?” 司马多闻点了她的穴道。小江道:“你扛人,我开路,要走捷径,绝不能遇上正副会主和家父。” 司马多闻道:“捷径我比你熟,你扛人我开路。” “不,我的手不方便。还是我开路,你指点我。” 他们出了此院,越墙进入另一小院,因为这小院正是刚才被击昏的坛主住处,也就自然无人。 二人计议一下,往东北方向走,那应该是司马多闻的三娘住处。二人越过此院,落在一个较大的空院之中。 此院本是准备给五个新来的堂主居住,但因屋漏,尚待修缮,所以无人。 哪知二人刚要计议再往哪个方向走,忽见漆黑的正屋中走出一人,后面还跟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原来是“四五六”,也就是司马谅。 司马谅诡笑道:“小弟,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女人算是‘钦’犯,你也敢劫走?” 司马多闻道:“哥,人心都是肉做的,你不以为如此对待一个善良的女人,太狠毒了些吗?” 司马谅道:“小弟,你是不是在指责正、副会主没有人性?” 司马多闻道:“哥,你还是少管闲事吧!试问你在这里干什么”要是嚷嚷开来,哥,你也犯了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 “是啊!灵芝是二娘身边的丫头,你居然敢胁迫她来此苟且,这不是对二娘大不敬吗?” 司马谅一窒,继而恼羞成怒,道:“你自管去告密。嘿嘿!你想把这女人弄出去藏娇,门儿也没有。来人那!” 司马谅这一呛呼,江涵和司马多闻大急。小江立即扑上,以两人的造诣来说,司马谅自然不如小江。 但司马谅边打边嚷嚷:“来人那!有人劫走了人质……” 小江要想在五招内制住他也不可能。司马多闻只好先放下姜不幸协助小江,这二人联手起来,司马谅未搪过三招,就被砸昏倒地。 但梁士君和李占元却适时赶到。梁士道:“少会主,这是干什么?” 小江的反应较快,道:“两位没长眼睛?看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李占元道:“我们只知道有人喊叫劫走了人质。” “这不过是贼喊捉贼。”小江道:“我们发现司马谅少会主正和灵芝苟且,前来捉好,他恼羞成怒就乱嚷嚷。” 梁、李二人看看局捉在一边的丫头灵芝,怯怯地不敢说话,自然相信。 李占元道:“那么这个躺在地上的女人又是谁?” “噢!”小江道:“这是谁不也是一目了然?由于她受不了严重的折磨而暴毙,所以奉副会主之命,把尸体丢到山谷去喂狼算了!” 梁、李二人互视一眼,没有理由不信,却也没有理由太相信。然而,以江涵的为人来说,梁、李二人绝对不信,他会救姜不幸脱困。 梁士君道:“两位请别介意,我俩巡夜有责,不得不公事公办,可否让我们看看?” 司马多闲道:“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 可是梁李二人似乎非看不可。小江向司马多闲眨眨眼道:“少会主,梁、二位坛主职责在身,就让他们看看吧!” 梁、李二人近前查看,却也防了他们一手,所以二人施袭,并未得手,只是两人的身手比两少逊色。尤其是对小江的李占元,五七招内就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这工夫叶伯庭匆匆出院,向这边奔来,忽见会主向他招手,叶伯庭躬身道:“会主有何教论?” 会主道:“夜晚巡逻的人有几组?” 叶伯庭道:“东西南北各一组。” 会主道:“以后他们年轻人也该编组值夜,不可询私例外。” “是,会主。” “新来的坛主和堂主情况如何?” “启禀会主,大致尚好,有少数浪荡惯了,不愿受约束,这情形不久会有改善的。” “失踪的石丽人,不必再找了!” “为什么?” “只是因为不必浪费人力,她既然想走,留也留不下。” “是的,会主。”会主离去,叶伯庭来到打斗的院中,发现司马谅刚醒过来,灵芝当然不见了。 叶伯庭道:“少会主,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谅冷笑道:“你的宝贝儿子叛了!” 叶伯庭猛吃一惊,道:“说别的,本护法相信,要说他叛了,我绝对不信。” 司马谅厉声道:“你不信有什么用?他把姜不幸劫走了!” 叶伯庭又吃了一惊。但是,叶伯庭还是不信江涵会做这种事,他弄不清儿子的动机,道:“少会主,果有此事的话,试问他的目的何在?” “他是你自己的儿子,我怎么知道!” “凭他一个人能办得到?” “还有我弟弟多闲,八成是受了你儿子的蛊惑。” 叶伯庭无言以对,果真如此,八成是江涵蛊惑的。可是江涵的动机何在?如要报复凌鹤,虐待姜不幸,在本会中残害她不是更好? 但由于有司马多闲参与,叶伯庭又认为不会是为了整姜不幸,也许正好相反,只不过叶伯庭绝不相信,小江会救姜不幸。 叶伯庭立即追出,但扑了个空,返回磨房中,果然已不见了姜不幸。再问梁、李二人,印证了这件事。 他忽然感觉会主不久之前和他谈了些不关紧要的事,似有故意绊住他而使二少脱身的意图。 叶伯庭当然不欣赏这一手,但自己的儿子是和少会主一起劫走人质的,似应该向会主请罪。 另外,他也想报告会主一件十分机密而严重的事。 “启禀会主,大子和三少会主共同劫走了姜不幸,罪不可恕,卑职代他向会主领罪。” 会主是在他的卧室外间,这是本庄正中的院落。会主道:“护法坐吧!” “叶护法,老实说,劫来姜不幸而要她推磨,本座本就不大赞成,只是已经劫来,而且副会主也本反对,所以本座也不便说什么。但再过几天,本座本打算放了她的。” “会主宅心仁厚,卑职望尘莫及,” “说来惭愧!老大的惨死,足证本座私德有亏,报应不爽。” “会主何必自责,那凶手也太狠毒。” “关于姜不幸被救走之事,本座不想深究,如他们回来,可以向自己人施袭之罪名,各禁足五日示敬。” “是。”叶伯庭斟酌再三,那件事一旦发生,对他们父子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虽然他算是副会主的心腹,他忽然压低嗓音道:“会主,卑职有重大机密之事禀报。” 会主忽然轻轻一挥手,“跟我来!”会主领先上屋,状似亲自巡查岗哨,却来到庄外,而且在空旷之处停下。 叶伯庭躬身道:“报告会主,有人想欺上谋反,居心至毒。”0会主居然十分平静,道:“什么人?” 叶伯庭道:“属下恐怕会主震怒。” “不妨,请说。” “是副会主。”他本以为会主必然惊异,出乎意料地,会主漠然道:“请说得详细点。” 叶伯庭把在庄外偷听到另一蒙面人和马芳芳密谋杀会主之事都说了。 会主当然知道叶伯庭告密的主要原因,他恨马芳芳残害江涵,虽然他和江杏早已分手,但江杏之死,也是马芳芳一手造成,他们是势不两立的。 所以,会主暂时不怕叶氏父子倒戈。道:“叶护法,你可有除好计划?” 会主道:“叶护法,梁、李二坛主是因副会主而参加本会的,你看他们二人……” 叶伯庭道:“当时他们决定要在三日内发动,已过一日,谅必在两日内发动。” 会主道:“叶护法,梁、李二坛主是因副会主而参加本会的你看他们二人……” 叶伯庭主道:“他们二人这次必然站在副会主那边,毫无疑问。我们这边若加上两位少会主以及新来的一些坛主和堂爸应不逊他们。” 会主道:“叶护法,千万不可轻敌,马芳芳尽得门罗所学,本座试过她,三百招内,本座未必能胜她。” 叶伯庭不由暗惊。马芳芳居然在两月左右跻身武林有数绝世高手之列,真是教人无法置信。 叶伯庭道:“副会主和马芳芳的合作称之为‘连横’,会主何不效法古人之‘合纵’?” 会主道:“叶护法说说看。” 叶伯庭道:“凌鹤虽然武功尽失;今生已不可能恢复,但他身边的有些人物却不可轻估。” “对,如‘恶扁鹊’师徒和姜子云,如今麦秀、高丽花和余大彩也都和凌鹤在一起。” “是的,会主,而这些人不都恨副会主人骨?他们都以凌鹤之父仇为已仇,所以届时如能善自利用这股实力,绝对可以击垮他们的‘连横’阴谋。”——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六章 忠仆报仇理能容 爱女知理父也从 姜不幸被放在床上,数日的推磨苦役、寝食不足以及狠毒的鞭打,众人已经都不认得她了。 姜子云首先悲号数声晕了过去。凌鹤抖动着手扶摸她的面颊,失神地道:“这不是人类的行为……这是兽行……这是兽行……”最后一句是嘶吼着的。 屋内一片唆咽声,尤其是抱着孩子的娟娟,悲痛已绝,不能自己。 小江跪在床前,司马多闻站在小江身边,好多双殷红的眸子在他们身上扫过。“为了表示奴才从今以后绝对和家父‘一指叟’不同,这半根唯一的指头,我也不能留它……”小江真够狠,“格崩”一声,把仅有的半根小指齐根咬断。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必然是彻底猛省,才有此举措。凌鹤道:“曲兄,请为江兄止血包扎。” 这时姜不幸已醒来,她那茫然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先在凌鹤脸上停了一下,继而停在娟娟怀中的凌小鹤脸上。 她忽然坐了起来,夺过孩子道:“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 娟娟道:“不幸姊,小鹤饿了,你该喂他吃奶了!” 姜不幸愣了一下,又把孩子交给娟娟,道:“奶娘,你来喂他,我要去推磨……”下床往院中走,还边走边道:“磨房呢?今天推不完一石谷子,我要挨鞭子!” 凌鹤忽然拉住了她,道:“阿幸,你不必再推磨了,这里没有磨房。” 姜不幸道:“为什么没有磨房?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我推不完挨鞭子,你们好坏,好坏!”忽而又掩面哭了起来。 凌鹤对“恶扁鹊”道:“老哥,偏劳你把她身上的鞭伤治疗一下” “恶扁鹊”找出药交给他,道:“老弟,老哥为她擦药不方便,再说我也不忍心下手,她身上的鞭痕大多了,几乎和你的伤痕一样多。” 这时小江要送司马多闻回去,道:“凌少侠,司马少侠必须尽快回去。” 凌鹤向司马多闻抱拳道:“司马兄弟,此恩此德,容图后报。” 司马多闻也抱拳道:“举手之劳,不敢居功,凌少侠请珍重。” 小江把他送到门外,已对他说了“统一会”的危机,叫他在两天内别离开会主左右。 “是的,家父亲耳听到副会主和马芳芳密议。” “这真是所谓‘兔死狗烹’了!统一会还没有正式开窑立柜,就要窝里反。” 这工夫“恶扁鹊”等人走近,凌鹤说了此事。余大彩道:“这事极为可能,但不知他们双方有没有把我们这股实力放在眼里?” “恶扁鹊”道:“任何一方面得到我们的协助或受到我们的攻击,都会产生决定性的后果。” 麦秀道:“只不过他们双方的人,都以为我们绝不会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不会提防我们参与的。”*** 为姜不幸身上敷了药,当然也先为她洗净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衫,再为她服了安眠药,她开始沉睡。 她太缺乏睡眠,所以自天快亮时入睡,晚饭时还没有醒来。 但是,就在他们刚用过晚膳不久,众人忽闻高丽花在外院扯着破罗嗓子大吼道:“什么人不打招呼就……”显然她已和来人动上手。 众人一惊,首先窜出的是曲能直。发现高丽花被三人狂攻,已中了两掌,左臂已无法攻敌。 来人似乎在十五以上,有的已往后窜掠。 曲能直大呼道:“注意!有贼。”但另外二人已扑向他,这些人的身手都不含糊,不出三五招,曲能直就中了一掌。 众人全部出屋,也不过五七人,对方却有十余人之多。麦秀道:“有没有人认识这些施袭的人?” 江涵道:“麦前辈,他们是统一会中刚招收的坛主和堂主,几乎全是陌生面孔。” 江涵左手半指咬断已包扎过,但以一只右掌,仍然接下两个,而且还占点上风。.高丽花已不堪再战,别人还要保护她。这时“恶扁鹊”道:“各位先支持着,我去看看凌老弟。” 凌鹤和姜不幸在中院。他守在爱妻身边,看着爱妻沉睡,此情此景,任何英雄好汉也会感动。自姜不幸和他在一起,几乎没过一天好日子…… 忽然,他发现一个淡淡的影子,有如一片枯叶飘落阶前。 他的武功已失,听觉自是大不如前,但视力和经验是不受影响的。他霍然站起,护住床上的阿幸。 这只是一种本能,并未想到任何一个敌人来袭,他都无法保护阿幸。 来人已经走了进来,竟是个蒙面人。 凌鹤深信了,此人就是麦遇春,道:“麦遇春,你要干什么?” 蒙面人冷森地道:“斩草除根!” “你好毒!”凌鹤道:“连一个失常的苦命女子都不放过?” “我想成全你们,反正你死了她不会独活,她死了你也不会偷生!” 凌鹤长叹一声,道:“这是冥冥中的安排,夫复何言?你动手吧!” 蒙面人道:“你只要老实说出巨书上那半招武功,我可能放你们一马。” “你不必做梦。”凌鹤道:“不说也许还有生望,一旦说出,那还会有命在?” 蒙面人道:“那么你自绝吧!我不杀一个失去武功的人。” 凌鹤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绝不用自己的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蒙仙人阴声道:“这可就不能怪我破例了……”往前滑上三步,舒掌欲拍,后窗突然微响,有人道:“你敢……” “啪啪”两声,来人和蒙仙人接了两掌,娇躯在空中连翻两个身,接着就幻起一蓬腿浪压向蒙面人。 蒙面人破解了一阵腿攻、正要拔剑,忽闻“恶扁鹊”在院中道:“老弟,你怎么样?” 蒙面人绝不恋战,立自后窗穿了,原来救凌鹤的女子正是马芳芳。 “恶扁鹊”在外问道:“谁在里面?” 凌鹤道:“是芳芳姑娘,她适逢其会赶走了蒙面人。” “恶扁鹊”心头一惊,又差点被其所逞,想想真真是惭愧。这工夫凌、马二人走出来,马芳芳向“恶扁鹊”见了礼,道:“凌大哥,小妹最近才知道你的武功已失,所以常在附近监视维护,如要恢复功力,而须小妹效劳,请随时召唤,千万别见外。小妹还有事,暂时别过……” “恶扁鹊”正要问她一些事,她已自后窗走了。 至于前面,本来对方人多占绝对优势,由于“恶扁鹊”要曲能直用“七步倒”毒药,对方的人望风而逃,他们逃得虽快,仍然中了毒。这边却有二人受伤,那是高丽花和姜子云二人。 事后“恶扁鹊”叫来江涵道:“小子,你不是说这蒙面人要和马芳芳‘连横’对付统一会主吗?” “是的,前辈。” “怎么?又不合作哩?” “应该不会的。” “这就不对哩!二人既要合作对付大敌,为何蒙面人来此行凶,马芳芳却来教人把他赶走?” “前辈,这件事晚辈不敢说。” “不敢说也要说,不说我就揍人!” 小江道:“前辈,晚辈以为这是一出双簧。” “你是说他们在演戏?” “晚辈不敢说有十成十把握,也有七八成。” “他们为什么在演双簧?” “这要分两方面来说。”江涵道:“先说这第一方面。他们‘连横’之计,不敢要大多的人,但敢说一定包括梁士君和李占元二人,因为他们是冲着副会主才投靠统一会的。至于新来的坛、堂主,他们不敢让他们兴闻大计,以免泄密。” “恶扁鹊”道:“有点道理。” 小江道:“他们二人虽不信任这些新来的坛、堂主,却因他们人数众多,不可轻视,自然怕他们为会主所用,所以才悉数调出来向这边施袭。” “恶扁鹊”道:“其动机只是把他们调开?” “当然还有借刀杀人之计,他们知道前辈师徒擅长施毒,他们大举来犯,只有施毒才有速效,所以那些人目前在途中应该已毒发而倒下了。” “恶扁鹊”点点头道:“有点门道。” “这是第一方面。现在再谈第二点,只是基于背后莫论人非,实感不妥,况她害过我,难免有趁机报仇之嫌!” “快别吊胃口哩!”“恶扁鹊”道:“你自管说!” 小江道:“人所共知,马姑娘对凌少侠情有所钟,但凌少侠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马姑娘要想立竿见影,必须奇谋才能收效。” 高丽花道:“你这小子真是好了疮痴忘了痛,居然编排马芳芳了。” 余大彩道:“高大姊,小江说的也不无可能,如今的年轻人哪会像我们那时代的死脑筋?” “恶扁鹊”道:“你是说这一手叫做卖弄人情?” “是的,前辈。” “你似乎认为统一会会主不太仇视我们的人。” “晚辈以为确是如此,举例来说,会主的大公子‘二五八’因犯了淫行,死于马姑娘及李姑娘之手,会主并不太护犊,也未下令报复……” 麦秀道:“江涵,那副会主是不是家兄麦遇春?” “可能是,家父也许知道,但他不告诉晚辈。” 姜子云道:“麦秀,你自己以为那个副会主是不是令兄?” 麦秀道:“应该是他,但也有可能有意外发现。”是什么意外?他未说别人也没问。在目前,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受尽折磨归来的姜不幸身上,另外那就是统一会中的变化了。*** 十六名坛、堂主全部中毒,浑身酥软,不要说动手过招,就是走路都走不快。 这也是“恶扁鹊”作风改变,手下留情,目的只在使他们暂时变成废人而已。但自他们被派出不久,统一会中就危机四伏了。 副会主来见会主,两人俱蒙面,但他们却都知道对方的身分。会主让了座,道:“副会主一定有事。” 副会主道:“的确有事。” 会主道:“必是十分重要的事吧?” 副会主道:“当然,你我目前在武林中举足轻重,你我的事影响武林至矩。” 会主笑笑道:“我倒不以为如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副会主道:“司马兄,我此来是请你让位的。” 会主道:“兄强真是快人快语,其实在下自犬子被杀、师妹遇害之后,早已无意恋栈此位了。所以兄台要在下让位之事,不必加个‘请’字。” 副会主道:“兄台让了位,至感佩服,还希望兄台大方到底,送我一样东西。” “请说。” “六阳魁首,项上人头。” 两人离座而起,会主道:“这项上人头并非不能送人,但你还不够斤两。” “司马,你可知道你目前的处境?” “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副会主笃定地道:“新任坛主、堂主一十六人,全被我调出攻打凌鹤那边的人,你可知这一着的动机?” “就请你一并告诉我如何?” “一石数鸟。由于我不信任他们,怕他们之中有些人己被你收买,就派他们去送死,现在证明他们已中了‘恶扁鹊’的剧毒。” “高明!” “另外,梁士君和李占元,他们是谁的人,你心里应该有数。” “是的,我早已有数。” “你并没有数,今夜杀机四伏,你的两个宝贝儿子居然酗酒大醉,人事不省。” 会主道:“那是他们命该如此,怨不得人!” “另外,叶伯庭这人城府太深,加之他在我们的‘连横’计谋之中十分碍事,所以我已把他调开,到十六里外镇上办事去了” 会主道:“这可谓算无遗策了!” “另外,该谈到正题了。”副会主道:“有人和你势不两立,而你和她也不能共存,这就是和我‘连横’合伙的人。” 会主帽然道:“在这整个计谋来说,应该是天衣无缝,万无一失的了。但是,世事多变化,人谋何其渺小,草木在萧杀飞灰之中,尚能萌生机于根底,君不见优人敷粉调朱,效妍丑于毫端,俄而歌残场罢,妍丑何存;奔者急先竞后,较雌雄于着子,俄而局尽子收,雌雄安在?” 副会主发出一串阴笑,道:“司马,你空有一肚子学问,却不能防患于未然,你必须认命。” 会主道:“兄台如果此时回头,在下仍可考虑既往不究。” “锵”地一声,副会主撤剑在手。 此刻司马谅和司马多闻躺在司马谅的住处桌下,桌上杯盘狼藉。梁士君和李占元探头一看,二人作了个会心的微笑。梁士君道:“真是命该如此。” 李占元道:“要不,咱们二人恐怕还不易得手呢!” 梁士君先走进来,道:“动手吧,估计副会主已和会主干上了!” 两人走近桌边,刚刚弓下身子,两少有如两个绷紧的巨大弹簧,原地蹦起,剑芒电闪,两颗人头已离了他们的脖子。现在会主和副会主,已站在会主的院中,两人手中都有剑,这是一次旷世血战,应该是前所未有的。 会主道:“不要再考虑一下?” 副会主道:“你知道你还能活多久吗?” “没有人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至少我不以为你能比我活得更久些。” 副会主忽然笑了起来。毫无疑问,他是由于对会主的高估而发笑。高估敌人,应胜而不能胜,或应大胜而只有小胜;设若高估自己,那就极可能导致败亡了。 副会主笑声未毕,忽然自不同的方向飞来两个很大的物体。 这两件东西是逞奔他的面门而来的,副会主并未挥剑,却疾退两步。“砰”地一声,两物互撞,溅出液体,有些都溅在副会主的脸上。 当副会主发现是两颗人头,而且是梁士君及李占元的人头时,面色骤变。 “这……这是谁干的?” 这时伏在东厢屋顶上的司马多闻道:“谁也没干,是他们为虎作伥,良心发现,自刎而死的。”胡说!自刎而亡,不能自断其首。” 站在西厢顶上的司马谅道:“那就算是我杀的好了!” “你们是假醉?” 两兄弟嘻嘻哈哈飘落院中,这工夫忽闻正屋中有人道:“非但他们兄弟未醉,本护法也未到六十里外去办事……”叶伯庭走出黑暗的正屋。 副会主一字一字地道:“叶伯庭,你先别得意,你们就算用了点心机,还是难逃败亡……”他已向会主攻出一剑。 两剑轻轻一接,只发出“叮”地一一声,但威力却很大,非但两人身心震动,两少震慑,就连地上两颗人头也动弹了一下。 他们仅接了七八招,都相信两人所学必然源出同门。既是同样的武学,打起来就全凭反应或技巧了。 两人在这方面也差不多,所以五十招以后,没有任何一方能占对方一点便宜。叶伯庭道:“会主,今夜之战是平乱锄奸,绝对不是较技,让属下和两位少会主二并加入。” 会主道:“不必!” 叶伯庭道:“会主,他还有个同伙即将来临,您讲武林道义,他们却不瞒这一一套。” 会主道:“有人插手,你们再出手不迟。” 百招过去,拼斗更加凌厉。怎奈二人的所学和造诣太接近,都知道三百招内不会有显著的结果。 此刻副会主心中纳闷,马芳芳为什么还不现身?他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只要司马活着一天,她就不能安心。此刻她参战,只要五六成功力,就可以达到斩草除根的目的。 要是等他落败后再出现,那就大大的不利。况且必要时,叶伯庭和司马两兄弟也会出手。 叶伯庭目前已隐隐猜到马芳芳的心意,可能是想捡便宜。 因为会主不准别人插手,除非对方插手。 马芳芳此刻加入,就可能导致叶伯庭和两少的群殴。她虽不怕,这实力却也不可轻估。 要是待副会主落败,她再现身,别人就不得插手,她有八九成以上致胜的把握,以司马的自负,谅不致要叶伯庭等人助他。 两百招都过去了,马芳芳迄未露面。 副会主有点心浮气躁。他忽然觉得自己老谋深算,这一次却被那小女人耍了,他只以为对方可以利用,也很容易利用,其实这种想法本身就可能是个陷饼。旁观者心惊肉跳,因为双方任何一剑都可能产生决定性的结局。精深、博大、凌厉无匹。 其实这只是皮相的看法,像他们这等功力,而又如此相近,即使任何一方失招,其后果也不会太严重。 如果那么容易得手,他们就不会已拼了两百余招仍未见胜负了。 两人都挥汗如雨,但任何一招一式仍是那么沉稳。 司马多闻道:“爹,这种叛徒不必和他讲什么道义,让我们和叶护法出手把他拿下。” 会主冷哼了一声,叶伯庭只好摊手叹气。 这时忽然屋上传来年轻女子声,道:“让小女子来会会这位会主。”来人正是马芳芳。 副会主只退了一步,他准备在马芳芳出手时再卯上。他们原计让要联手除去会主的。 当马芳芳飘下屋面,自副会主身侧掠近时,副会主忽然有所警惕。 像他们这种人,警觉性是很高的。 按马芳芳现身的位置,不应自他的左后侧通过。所以他转身时,马芳芳的凌厉一掌,有如排山倒海向他的左后肩处压到。 这种敌前的窝里反,实在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副会主的应变不谓不快,只可惜他提防自己的“连横”伙伴不能大明显。但不太明显的防守,对付马芳芳这等高手是绝对不够的。 “啪”地一声,“天采穴”上被砸了一掌。 这一掌砸得虽不太实,马芳芳却也用了七成力道。副会主惊呼着疾退五六步,整个左臂几乎已抬不起来。 两少大笑,叶伯庭皱眉,会主漠然。 在叶伯庭来说,他最恨的自然是马芳芳,至于两个蒙面人谁赢谁输,他并不太计较。 他本以为马芳芳斗不过副会主,待合作除去会主之后,必然不会放过马芳芳的。 绝对想不到,比心机、比狠毒,老姜居然不如嫩姜,叶伯庭为之气结。 副会主狠声道:“马芳芳,你这是干什么?” 马芳芳“格格”笑道:“你的所谓‘连横’不过是废物利用,用完之后,就会像刚才我对付你一样除去我,我只不过是提早一步而已。” 副会主冷峻地道:“你好猾!” 马芳芳道:“你请吧!在目前你已经受伤,不堪一击了。”原来她这一掌十分歹毒。 “好!马芳芳,咱们走着瞧!” 马芳芳道:“我不妨告诉你,你过去对自己太迷信,以为只要除去司马能行,武林中舍你其谁?年轻一辈的,你根本看不上眼,老实说,你落伍哩!” 副会主阴声道:“你少卖狂!毒女,我相信你的下场会奇惨无比!” 副会主走后,会主道:“副会主说得没错,你很毒!” 马芳芳道:“我的看法不然,为人当断不断,必无作为。”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会主道:“只是一句。” 马芳芳道:“我不想回答。” 会主道:“你故意接近门罗,以致和他亲密,套取他的全部所学,是不是预谋?” 马芳芳的回答却是凌厉的一剑。 其实也不必回答。因为一个二十一岁的少女,和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接近而同居,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至于说她学了门罗的武功之后,杀死门罗夫妇是不是预谋,这就值得研究了。 会主反攻了七剑,他隐隐体会到,她这年纪之所学,就算得到的和副会主一样多,论经验,简直不能比拟。但是,她剑上的威力,和副会主根本不分上下。 如果假以时日,不出两三年,他自信绝非此女敌手。这是否玄了些?当然不,这也是有原因的。当初他的师父黑中白就说过,这门武学由于阴顺阳逆,女子练比男子练占不少的便宜。也就是说,男女付出同样多的心力和体力,女子的成就比较高些。 这是极少数的例子之一。 马芳芳和副会主的功力不相上下,也就等于会主和她不分轩轻,这种均势,要想在短时间内有突破,就难怪副会主要与她“连横”了。 会主甚至可以自马芳芳的剑势上,体会到门罗这些年来的进境。 司马能行不能不为师妹报仇,但是,根据黑禄报告,其咎全在马芳芳。 这是可信的,就以他自己来说吧,固然三妻四妾不过是由于情场失意,对师妹的一种无言的反击,却也不能否认“色”字的诱惑。 假如他是门罗,在与黑兰英不睦情况下而邂逅此女,且她蓄意诱惑,他自信也是无法抗拒的。 可见这种事发生在甲身上,乙也不必苛责撇清,若发生在乙身上,甲也不必奢言自己不会如此。 人生原是一傀儡,只要根蒂在手,一丝不乱,卷舒自如,行止在我,不受他人提掇,便超出此场。这境界说说容易,却做甚难。 百招已过,两人都看不出败象。叶伯庭心中直盘算,如何想个办法使会主获胜,使马芳芳负伤。 只要马芳芳伤得较重,他就可以趁机打落水狗,为子报仇。 想了半天,没想出办法来,鼓励两少硬上,两少也不敢上,他只有自己出手。 他甘冒会主严斥的后果,调整适当的距离和角度,虽不能一举伤她,必能为会主造成伤敌的契机。 这时两个力搏的人正好易位,本来是马芳芳面向他,如今是背向着他。 此机绝不可失,蓄足十成内力于独指上,一缕疾风袭向马芳芳的“灵台穴”。 打人没好拳,要施袭就必须招呼要害。哪知这时忽然有人大声道:“马芳芳,身后……” 马芳芳闻声已看到屋上有人示警,甚至看出是“续命郎中”曲能直。 马芳芳自然相信站在她后面的叶伯庭不会放过这机会,而且已感到那“一指禅”的威力。 力攻一剑,滑出一步。 叶伯庭更绝,他提防击不中,所以在她一闪之时,第二指又遥遥戳出,而且这一次还滑前两步。 会主大声斥责,道:“叶伯庭,大胆!” 叶伯庭又岂仅大胆?就算会主严惩他,他也会一不做二不休,蛮干到底。 马芳芳身法灵活地应变,而会主也停止了攻击,叶伯庭虽然连戳三指,却也全部落空。 到此,他已真正知道马芳芳的厉害,也知道了会主的为人,现成的报仇机会,他居然不要,恨得牙根痒痒地。 叶伯庭自知良机已失,只有疾退三步。但马芳芳却也是恨他入骨,立即贴上。她怕会主出手协助,一出手就是精粹。叶伯庭接了四掌,第五掌就挨了一下。司马谅和司马多闻这半天才有机会出手,所以出手也很劲烈,但马芳芳应付三人并不吃力。 叶伯庭语重心长地道:“会主,此女心毒手狠,且为会主同门师妹的仇人,对付这种人为何要拘泥江湖规矩?” 司马谅道:“爹,叶护法说得不错,此时此刻没有理由和敌人讲义气,她对付同伙就是一例,况且她杀了大哥!” 但会主仍然未动。 马芳芳低估了会主。刚才她一现身就伤了副会主,她以为两人已拼了近三百招,会主真力耗损过多,必不会支持大久,所以她先伤了副会主,想一举两得。如果她照原计划与副会主联手,就算加上叶伯庭及两少,结果必然不同。 当然,如果曲能直身边还有别人,一旦插手,那就难以预料了。 曲能直道:“会主果然是正人君子。”这话可以说是戴高帽,也是警告,他若出手,旁观者也不会袖手。 马芳芳力战三人已占上风,会主沉声道:“你们退下去。” 叶伯庭道:“会主,你已和副会主力战两百余招,她是乘人之危,就是加上卑职和两位少会主,也不算占她的便宜。” 会主厉声道:“退下来!” 三人只好各自退后一丈,会主又和马芳芳缠斗在一起。 和曲能直同来的只有高丽花和麦秀,其余的人留下来保护凌鹤夫妇及孩子。 此刻曲能直道:“麦兄,依你看,刚才那个副会主是令兄吗?” 麦秀想了半天道:“身材很像,但嗓音有点改变。” 曲能直道:“你以为也有可能不是他?” 麦秀苦笑道:“很难说。” 高丽花道:“麦秀,早先你学过他的绝学,这一点不能否认吧?” “不能否认。” “是他教你的?” “对。” “都你时你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没有,那是数日前一个深夜,他在一个破庙中教我七招武功,我的功力因而大有进境。” “他既能教你绝学,为何不敢出示真面目?” “我也想不通,会不会是由于某种原因毁了容,脸上极为丑恶?” 曲能直道:“兄弟手足,似也不必介意。” 麦秀道:“我也是这么想。” 高丽花是个“胡同赶羊直来直往”的人,大声道:“司马能行,你今夜颇有君子作风请告诉我们,副会主是不是麦遇春?”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这问题,哪知他朗声道:“不是!” 不但高丽花等人惊愕不已,就是叶伯庭甚至马芳芳也几乎有点不信。 高丽花道:“他不是麦遇春是谁?” 司马能行道:“恕难奉告。” 高丽花道:“他和你已是敌对,还有什么理由为他保密?可见你说他不是麦遇春是在放屁!” 司马能行不再出声。 接近两百招时,司马能行有点疲态,因为他前后己拼了四百余招,而且对方都是绝世的高手。 更重要的是,都是用一种武功搏杀,就更加吃力。 这时两少焦急,叶伯庭反而不愿多事。就在这时,几乎任何人都在注意现场中的搏斗,未看清一个淡淡的素影,像是自虚无的黎明前黑暗中形成,在他们二人之间一站,双臂一绞一分,道:“分开!” 两人竟然各被震退三大步。 这是什么人?什么人有此功力?这不仅是臂力过人,设若用招不当,绝对不能一下子把二人震出三步。 更使马芳芳震惊的是,这女人年纪不轻,用的招式,似也不大陌生。白纱衣衫,白纱蒙面。 马芳芳识趣,侧纵上屋而去。司马能行抱拳道:“这位前辈可能与本门……”这神秘女人冷哼一声,未见她晃肩抖臂,也向马芳芳所去的方向冉冉追去。 马芳芳刚返回住处,李婉如已为她端上一杯茶。由于她处处需她庇护,她的傲气已经收敛不少,人是不能脱离现实的。 她负气出走,离开凌鹤、师父和师兄,在外又发生过不幸的事,就无颜回去,不回去就必须贴紧马芳芳。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马芳芳也有一段伤心史。 遭遇相同(尤其是不幸的)所产生的怜悯不会变质,因为其中不含嫉妒成分。“芳芳看样子进行顺利,合作愉快。” “你不懂!”马芳芳道:“和那种人永远不会有公平的合作。” “怎么?他出尔反尔?” “先发制人,我先向他下手。” “向谁下手呀?”李婉如够精明,比之马芳芳却还差点。 “当然是与我合作的蒙面人。”马芳芳道:“你一定会感到惊奇对不?” 李婉如道:“又岂仅是惊奇,他主动找你合作,除去你的大敌,你就是不喜欢此人,也要合作除去大敌之后再说。” 李婉如暗暗一叹,她居然还看不出来,凌鹤对他的妻子永不会变,就连萧娟娟不计一切在身边照料,将来都极可能白忙一场。况且马芳芳的作风,凌鹤极不欣赏。 上次送他一件大礼物小江。本想拒收、后来又改变主意收下,显然是基于人类尊严,非但不会邻她的情,还会暴露她的弱点狠毒和残酷。 李婉如道:“结果如何?” 马芳芳大概说了一遍,李婉必大不为然,道:“芳芳,你糟蹋一次大好的机会。” 马芳芳挥挥手道:“婉如,对于这件事,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们来研究研究,被我所伤的蒙面人会在何处疗伤?” 李婉如道:“他不一定会在客栈中,自然也不会回统一会。不是在无人照料的词堂中,就是在古庙内,而且也不会远离。” “婉如,咱们立刻去找找看,就照你刚说的两个地方去找,有没有都都要赶快回来。如遇强敌,以两声长啸为号,我会去支援你。” 此镇内外的饲堂有三四处,无人住过的古刹也有两处。马芳芳负责搜索古刹,因为古刹大都在郊外,离镇较远处。 镇西的破庙已找过,镇北的相距五里多,马芳芳到达时已近五更。她飘身落入院中,正殿五间,三间偏殿,都是黑黝黝地。 看过三间偏殿,又往正殿中走,神龛中是什么神也看不清,以马芳芳的功力,也听不出有人在内,正在离开,忽闻“卜”地一声,似有人吐了口唾沫向她袭来。 唾沫袭人,伤人的成分居少,侮辱的成分居多。 马芳芳疾闪,堪堪自耳旁射过。但第二次又射来一口,马芳芳再次闪过,显然鼻头上沾了少许,而且感到很痛。 马芳芳十分惊异,是统一会副会主?他受了伤,似无先袭人暴露身形的道理。“什么人满口喷粪……”也许是“喷粪”二字激怒了对方,“唆”地一声,射来两道劲风。 怎么躲也不成,两耳微痛,伸手一摸,两个小鱼型耳坠,居然无影无踪,显然已被射飞。 在黑暗中有此手法,马芳芳的傲气已被射掉了一大半,道:“是什么人?你敢不敢亮亮盘现身出来?” 哪知话刚说完,一道纤小的素影,在眨眼间飞到,“啪”地一声,扇了她一耳光。 马芳芳本是站在石阶上,这个耳光把她打下石阶。石阶上站着一个身材小巧、身着白素色宫装的女人,显然就是把她和司马能行分开的女人。 马芳芳聪明,反应快。她知道,能在她和司马能行力战时把他们分开,且各被震退三步,这功力非同小可,甚至这女人极可能和黑家有极深的渊源,这个女人绝对不可得罪。她裣衽为礼道:“不知是前辈在此,语言冒犯,务请前辈原谅。” “为什么又前据后恭了?” “晚辈若知是前辈,绝对不敢出口不逊。” “你把我当作了什么人?” “晚辈把前辈当作了什么人?” “晚辈把前辈当作了被晚辈击伤的蒙面人,也就是统一会的副会主。” “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恨之入骨?” “因为他做过不少的孽,且曾是凌大哥的杀父仇人。” “既不知道他是谁,又怎说他是姓凌的杀父仇人?” “凌大哥的杀父仇人是麦老大麦遇春,凌大哥一直认为‘统一会’副会主就是麦遇春。” “恐怕不对,那个副会主不是麦遇春。” 马芳芳大惊道:“不是麦遇春,那会是谁?” 这妇人道:“有一天你们自会知道。马芳芳,你害死了门罗和黑兰英?” “前辈,这件事实在不能用上一个‘害’字。” “你要否认他们是死在你的手中?” “不是否认,而是解释。” “你把这件事说清楚!” “莫非前辈是门罗或门夫人的什么人?” “这事你不必多管。” 马芳芳道:“前辈,事情是这样的,由于晚辈受过打击,对选偶的要求就降得很低,所以门大侠向小女子表示爱意,小女子没有峻拒……” “据我所知,事情并非如此。马芳芳,你要是胡扯,可要酌量点。” “前辈,晚辈的话句句是实。” “为什么杀了他们?” “不……不是这样的。由于黑兰英知道小女子和门大侠住在一起,前往兴师问罪,出其不意,杀了门大侠,小女子已是门大侠的人,一时悲愤,动手之下,不小心杀了黑兰英,这实在是不得已。” 这女子沉默了很久道:“你才二十一岁,门罗已四十四岁,他比你大了一倍多,你是看上他的人,还是看上他的武功?” “前辈,这就太冤枉了。晚辈初识门罗时,并不知道他是一代奇侠黑中白的女婿,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 这女子道:“你如何甘心作人家的小?” 马芳芳道:“前辈,小女子以为,男女之间主要是情感,没有情感,原配还不是一样? 小女子喜欢门大侠,这理由就已足够,可是……”她忽然嘎咽道:“门大侠离我而去,我本来不想活了!” “为什么没有身殉门罗?” 马芳芳垂下头悲声道:“小女子思及门大侠无后,而当时又怕自己有了身孕,小女子以为,能为他留下一子半女,这才是对他的补报,但是……” “哼!”妇人道:“门罗和黑兰英的仆人黑禄的说法,和你说的完全不同。” 马芳芳道:“小女子不怪他,因为他是忠仆,自然较为同情黑兰英,恨我破坏了一个家庭,事实上在小女子和门大侠认识之前,他们夫妻已经极为不睦了。” 妇人默然良久才道:“你是说作人的侍妾并不丢人?” 马芳芳道:“只要情投意合,名分实在不关重要。” 妇人点点头道:“马芳芳,希望你不要对‘统一会’的正、副会主赶尽杀绝,尤其是副会主。” 马芳芳陡然一意,道:“为什么?前辈。” “不必多问,你走吧!” 马芳芳本想再问,却知道再问也没有用,深深一礼,出庙而去,但她却未走远,隐在树上窥伺。 不久,那妇人自她隐身的林前驰过,马芳芳小心地跟着。但是,看来这妇人奔行不怎么快,马芳芳追出两三里路,居然把人迫丢了。 远远望去,那是座古塔,只有九层,已很破败,妇人好像在那古塔附近消失。*** 姜不幸身上的鞭伤,在“恶扁鹊”师徒照料下,已近痊愈,可是痴呆如前。 多少人为他们操心、为他们烦忧,为他们诅咒造物者。凡是在他们身边的人,无一不是他们的良师益友。如娟娟的任劳任怨、“恶扁鹊”师徒的日夜看护、姜子云随时能为他们效死等等,这些都太感人。 但这种人情何时能了?又能倚赖人家多久?尽管一辈子如此,有些人也不会离开他。可是,他如何再接受这种永无休止的人情? 夜长人不寐,凌鹤忽然下了决心。他实在不能再期骗自己了,他该和阿幸找个所有熟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度此残生。半夜,他留下一封长信,这封信上提及任何一位友人和长辈,请他们不必再找他们,他们会和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平平凡凡终了一生。 然后拾掇一下,带了些随时用的衣物和一些银两、趁姜不幸熟睡,背起来,再抱起小鹤悄悄地走了。 武功虽失,背个人却不会大吃力,一夜走了二十多里,天不亮就必须找个隐身之所。因为一旦住店,那些人分头找他们,那就太容易了。 由于他是落荒而走,在山漳不远处找到一个相当大的石洞,决定在此停留一天,晚上再走。 哪知他正要先放下孩子,背后忽然有人道:“孩子给我!” 凌鹤赫了一跳,他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原来是萧娟娟,道:“你当时没有睡?” “我本来睡了,可是近来我的警觉性很高,只要有人一接近小鹤,我立刻就醒,我发现你偷愉地抱起小鹤,感到奇怪,就不动声色地跟着。” 凌鹤叼然道:“娟娟,我不能永远拖累别人。” “凌大哥,这么一走,你有没有为那些关心你的人想想?” “我知道他们会焦急,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迟早我们必会走的,只是早走晚走而已。” “凌大哥,你打算去何处?回家?” “不,回家会被找到,不论仇人或亲人都会,所以我暂不回家,只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如娟,你来干什么?” 娟娟任劳任怨,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句话,忽然背转身子,把姜不幸放在地上,她居然还没有醒。这种境界的病人、真正是吃得饱睡得着,忧烦不侵。 凌鹤发现她泪流满面。 “娟娟,你这是何苦?” “凌大哥,不幸姊好了,我马上就走好不好?” “娟娟,你这样会使我很痛苦不安的,” 凌鹤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有句话他不便说出来,只要阿幸活着一天,他就不会接受也可以说不会考虑其他的女人。这话如何能说出口? “娟娟,我不走,那些长辈和友人也不会走,我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拖累这么多的人,我不忍心。” “凌大哥,你只看到事情的反面,他们明天一早看不到你们三人,你可以想像会急成什么样子?” “娟娟,我留了一封长信,这是不得已的事。” 娟娟也叹了口气,却找了些干草,上面铺了被单,道:“凌大哥,睡一下吧!赶这二十几里路也够累的了。 他们都累了,洞中静下来,因为都入了梦乡。*** 凌鹤先是隐隐听到很大的雨声,觉得仍有倦意,在众人的呵护之下,那种心情上的压力别人如何体会? 但是他失去武功,被别人期凌时,那些关切他的人,那种爱莫能助的心情,他却能深切体会到。 现在,他倒觉得解脱的轻松感受。 洞外的雨声越来越大,这时忽然听到小鹤吸吮手指的声音,孩子一生下来就不幸,他对孩子也有一份歉疚。他坐起来,发现娟娟居然在喂奶,这怎么可能? 两人的目光一接,凌鹤急忙面向洞外,道:“娟娟,你怎么会有……” 虽然这么问着,却发现娟娟的奶子并不是有奶水那一类的。况且娟娟未婚,哪来的奶水呢? 娟娟悠悠地道:“我是没有……只是小鹤醒了,像是饿了的样子,我是想让不幸姊多睡一会,所以才滥‘竿’充数。过去奶娘有时不在,我也用过这办法,短时间有效,时间久了,孩子也知道在骗他,必会哭闹。” 凌鹤似乎现在才发现,他们欠娟娟的比想像中还要多出若干倍。 这时娟娟已弄好衣衫,小鹤果然哭闹起来,而姜不幸也醒了,娟娟立刻把孩子交给她喂奶。 就在这时,洞口忽然有人道:“这个山洞可以避避雨……”估计此刻已是午时头了。 娟娟首先看到洞外为首的人,竟是西北马家主人马如飞。此人北人南相,五短身材,细皮白肉,只要见一面就不会忘。后面是总管“无双笔”钱山。 马如飞乍见洞中人,自然最注意的是仍坐在地上的凌鹤了。 凌鹤的境况和他的表情,都和过去不一样,何况他又不是善于伪装的人。 姜不幸一边为孩子喂奶,一边哼着儿歌。萧娟娟知道,这又是一劫。 钱山抖抖衣上的雨水向洞中望来,又贴在马如飞耳边,道:“马爷,不大对劲呀!” “什么不对劲?” “马爷,你看不出凌鹤这小子病怄低地,好像一个病夫。” “你忘了,他本来就因练功出了毛病,而……” “马爷,不是传说他已经好了?而且功力倍增,就连‘怒堡,堡主黄氏兄弟、‘一指叟’叶伯庭以及‘统一会’的人,都对他无可奈何。” “是啊!确实如此。” “马爷,你看他现在像吗?” 马如飞眯着眼望去,果然不大对劲,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八成遇上大敌,身负重伤。”钱山道:“马爷,俗语说,离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这小子过去污辱过咱们,据说那家骡马店被纵火焚光时,他就住在那店对面一家客栈中。另外还有两家骡店被毁,大概都是他干的。” 马如飞当然不信凌鹤会干那种事,但过去受过凌鹤的污辱,这口气一直憋在心里,道: “凌鹤,咱们要算算老帐。”凌鹤心情恶劣,而且也瞧不起此人,就懒得搭腔。 萧娟娟却很清楚,如果应付不当,可能凌大哥会有杀身之祸,况且他们仍怀疑昔年巨书之事,是凌父占有的。娟娟道:“马老伯,雨停后,我看你们还是请便吧!” “你……你又是谁?” 萧娟娟道:“家父洞庭居士……” “原来是萧辰的丫头,老夫劝你少管闲事,以免遭鱼池之殃。” 娟娟忽然长叹一声,道:“马老伯,侄女一片至诚,你居然以为我在多事。” 钱山冷笑道:“什么一片至诚?” 萧娟娟道:“凌大哥目前心情恶劣,一旦发了脾气,对方必然遭殃,难道两位还不知道他的深浅?” 钱山道:“他为什么心情恶劣?” “还不是为了不幸姊。”她指指姜不幸,道:“不幸姊得了失心疯,名医束手,我就劝凌大哥去庙中求神许愿,除非生命受到威协,在不幸姊的病好前,凌大哥绝不伤人。不过这两天他的情绪很坏,很可能会毁誓伤人,所以我才劝两位不要……”她暗暗一指凌鹤,示意不要惹他发火: 钱山自然知道凌鹤的厉害,这一年来更是声名鹊起。但是,凌鹤过去并不是这种作风。 凌鹤在一边听萧娟娟胡扯,其目的无非是在唬马氏主仆,不要轻易出手。 马如飞道:“凌鹤,有人传说你纵火烧了我三家骡马店,可有此事?” 凌鹤真懒得和他们罗咳,娟娟道:“马老伯,你是一方霸主,一生阅人无数,难道还看不出凌大哥的为人?” 娟娟这么说着,又在凌鹤背后暗指凌鹤,作了几个手势,严重表示他即将发火了。 而凌鹤此刻也是一脸不耐之色,而且站了起来。马如飞过去试过他的手段,现在更非敌手,连忙冷冷地道:“这件纵火事件,老夫还在进一步调查,如果证据确凿,自然要讨还公道。钱总管。” “属下在。” “雨停了没有?” “还没停,只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咱们走!” 两人走后,娟娟长长地吁口气,道:“凌大哥,刚才我真担心你会露出马脚来。” 凌鹤只叹了口气,他能说什么?哪知“刷刷”两声,洞口站定两人,原来马、钱二人去而复返,马如飞“嘿嘿”狞笑不已。 钱山道:“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子八成身受重创未愈,刚才差点被你这丫头蒙了。” 娟娟心头大震,八成二人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但她厉声道:“什么蒙了?我可是一番好意,一切后果,都由你们自己承担。” 马、钱二人一交眼色,钱山当然要冒险作一次拳靶子,缓缓走近凌鹤,娟娟到此,已是计穷,只好上前拦阻。 钱山和她的身手相若,十来招不分胜败,一边的马如飞更加相信钱山的话,凌鹤一定重伤未愈,却未想到是失去了武功。 其实人的武功是永远不会失去的,除非是失去记忆的人,才会把过去学的招式都忘了,但却会失去内力,所谓失武功,就是失去提聚内力的能力。 任何武功都以内力为基础,内力不聚,光会招式,力道不够,速度也不快,一个普通人就可以把你打倒。 姜不幸还在抱着孩子唱歌,好像打架的人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萧、钱二人打了三十来招,娟娟内力差,加之这些日来操劳照料姜不幸母子,武功也不免荒废了些,睡眠尤其不足。 娟娟堪堪不支,马如飞在一边十分注意凌鹤,是不是重伤未愈,或者真许了愿不能动手? 这时凌鹤见娟娟不支,心中十分难过,以前绝未想到有一天会受女人庇护。内心焦的,眼看娟娟危急,说不定妻、子也会遭殃,却又无能为力,悲愤不已。他忽然浑身颤抖走来,这当然又是乱经,和以前的血脉逆冲不同。每一昼夜总有两次,每次约盏茶工夫,痛苦难当。马如飞见他忽然全身发抖,脸色忽青忽白,有时甚至全身骨骼暴响,大为惊异。 因为这又不像是受过重创的样子。这时钱山揪住娟娟的衣领一抡,娟娟被摔出一丈以外,钱山自凌鹤后面猛砸一掌,这当然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萧娟娟身上。这一掌,钱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绝对没有想到,“啪”地一掌击中,凌鹤好像没有知觉,只移了半步,钱山却疾甩这只奇痛的手。 马如飞真有点弄不清,但他相信,凌鹤受了重伤是不容置疑的。于是,他又出其不意,撤力攻上。 娟娟尖呼了一声,因为她相信,凌鹤绝对接不下这一招,所以她窜起来准备扑上。 这当然是来不及的,而且凌鹤瞅牙咧嘴,痛苦已极,然而,马如飞刀芒如雪山崩溅,已经罩向凌鹤。 姜不幸还在哼歌,萧娟娟在尖嘶,这一瞬,她简直不忍卒睹。 就在她闭眼不忍卒睹那一瞬,钱山的笔也带着啸声扫到。可是意外发生了,只闻两声闷哼,人体及兵刃大力着地声传来,在娟娟意识中,当然是凌鹤倒地。但是,人体着地声是两人,这是怎么回事? 娟娟睁眼一看,如何能相信这个事实?马如飞摔出洞口外,钱山摔在洞内,撞在洞壁上,两人都是鼻青眼肿,头破血出。 而凌鹤自己,当然也被这意外震住,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莫非功力已复? 只是凌鹤还在毗牙咧嘴,浑身发抖。现在的发抖,在马、钱二人看来,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以为他是愤怒达到极点而发抖的,大概真在庙中许了愿不便出手。 娟娟尽管弄不清原因,可就要借题发挥了。“怎么样?现在信了吧?为什么一定要他发怒?为什么一定非弄得灰头土脸不可?” “是啊!”马、钱二人也这么想,为什么一定要落得抱着香炉打喷嚏一脸灰? 两个人一人挨了一拳,相信肋骨至少各断了一两根。两人捡起兵刃,狼狈离去。 娟娟的惊喜和激动如何形容,忘了刚才被钱山摔得身上好几处青紫以及皮破血出,上前抓住凌鹤的手,道:“凌大哥,你的武功恢复了?” “我想还没有。” “没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我也不知道。” “你在出手时,知不知道会产生这么大的力道?” “不知道,但是却能感觉不大一样。” “凌大哥,你知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但我猜想和乱经有关。” “可是过去不也每天有乱经的痛苦?为什么没有发生这么大的威力?” “因为自我失去武功之后,开始每日有一两次乱经错脉之苦,却从未遇上大敌,也就是说,当我遇上大敌时,也从未刚巧碰上乱经错脉的时刻。” “凌大哥,也就是说,在乱经时遇上敌人,只要你出手都会产生这么大的威力?” 凌鹤摇摇头道:“这是第一次经验,所以我无法回答你。” 娟娟大笑道:“马如飞和钱山怎么这么倒媚!第一次出奇迹,就被他们遇上了。”娟娟是有心人,昨夜跟凌鹤出来时,带了不少的干粮,由于天也已亮了,就分给二人吃,还把小鹤接过来。 小鹤养成了习惯,吃奶时会用手去摸另一奶子,娟娟抱他时,小东西也会如此,娟娟很不好意思。 但娟娟对这孩子,已有了母子似的情感。这时姜不幸哼着歌来到洞外,道:“老阿伯,你找谁?”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找那个野丫头……”人立刻就出现在洞口,娟娟激动地叫了一声“爹!” 原来正是洞庭居士萧辰,此人自奉俭约,终年老是那一袭洗浆得发白的蓝衫,早该丢掉,如今还穿着。 他风闻女儿和凌鹤在一起,这倒并不操心,只是以前传说,女儿已被捉到“怒堡”中去,萧辰这才沉不住气,北上寻女。 他发现娟娟抱着一个白胖的大小子,这小空伙在她怀中,还用头去顶她右边的奶子,左手去摸左边的奶子。 这景象充分显示萧娟娟已嫁了人,或者未正式嫁人却已经有了孩子。 萧辰是个方式正正的人,甚至说某些方面迂得很,他们萧家岂可发生这种事?大吼一声向凌鹤扑去,道:“好小子,上次你去洞庭湖,好心留你便饭,老夫就发现你和这丫头眉来眼去的。你走了不久,这丫头就托辞外出,原来你到洞庭是去‘钓’鱼的,这叫老夫怎么作人?” “啪”地一掌,凌鹤被震出三四步,坐在地上,萧辰更加怒不可遏,道:“好小子!你居然还在老夫面前装熊。我要打死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口说“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却光是打凌鹤一人,不舍得打自己的女儿,而且边打还边忍不住去偷看女儿抱的大小子。 像凌小鹤这么可爱的孩子简直少见。这工夫凌鹤又被打倒,萧娟娟大声嚷叫道:“爹,你简直老糊涂了!没有问清楚,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丫头,你以为你老爹老花了眼?试问,谁家的女儿能生出这么白胖的大小子?” “爹,你错了!还不向凌大哥道歉,这孩子叫凌小鹤,是凌大哥和姜不幸姊姊生的。” “姜不幸?谁叫姜不幸?” “就是刚才在洞外和你打招呼的那位姊妹。” “她的?不是你的?”言下似乎颇为失望,要是有这么一个白胖可爱的外孙有多好?他大声道:“她是谁?你怎么会抱她的孩子?” “爹,姜姊姊就是昔年‘黑煞’姜子奇的女儿,她不幸得了失心疯,那也是因为凌大哥被人施袭,失去武功,悲怒攻心之故。” “原来如此,是谁使他失去武功的?” “就是‘一指叟,叶伯庭和被怀疑是麦老大遇春的蒙面人。二人联手施袭,凌大哥中了两掌,当时奄奄一息,要不是‘恶扁鹊”在,凌大哥恐怕早已不在了!” 萧辰回头望去,姜不幸又哼着儿歌走进洞来,仔细看她再看看孩子,果然那白胖的大小子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这时凌鹤早已站起,只是人家父女久别相逢,没有他多说的余地。这时萧辰拍拍他的肩肿道:“小子,莫怪,是老夫冤枉了你。” 凌鹤长叹一声道:“不妨,老伯,这种倒霉的事,小侄不知遇上多少次了!” 萧辰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年纪轻轻,涵养倒还有点火候。你们在这山洞干啥?” 凌鹤长叹一声道:“老伯,真是一言难尽。”于是他说了自离开洞庭以后所发生的一切情形。 萧辰不禁啼嘘,道:“小子,大概是前生注定有这么多的磨难。不过失去武功的事,也不必绝望,据老夫所知,不了和尚才七十左右,应该还活在世上。就算此人不在了,恢复武功也不仅‘洗髓经’一途。” 娟娟道:“爹,还有什么办法?” 萧辰道:“据说不了和尚和另一门派都擅此道,好像是一代奇侠黑中白。” 凌鹤和娟娟都听“恶扁鹊”说过黑中白其人,可是这两个人都已变成了神话中的人物。 萧辰道:“你们要去哪里?” 娟娟帽然道:“凌大哥不忍再拖累朋友,才不告而别,想找个没有熟人的地方,终了此生。” “为人不可如此消极,再说‘恶扁鹊’这人过去一直恶多善少,能为你改过向善,实是不易。姜子云为你断腿断臂,忠义可嘉。另外如麦秀、高丽花、曲能直等人的关切也不应漠视。”萧辰道:“老夫有一故交,就在十里以内,你们先去那里暂住一下……”——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七章 最早女儿有奇志 不做高手菩不休 古塔,耸立在风雨中,时已三更。 一条人影在风雨中如箭射向古塔,一晃不见,原来此塔尚有地窖,只是进出的秘密通路只有一两人知道。 一个蒙面人在秘密入口处,抖抖身上的雨水,再推开第二道门。里丽然十分宽敞,还有内外间。 蒙面人躬身道:“云姑姑回来了吗?” “回来了!”一个中年女子在内间回答道:“松儿,进来谈话。” “是。”蒙面人进入内间。 中年女子这“松儿,好好一个人,你为什么要蒙面?” 蒙面人道:“云姑,侄儿是和人打赌输了,才蒙面三年的。” “胡闹为什么要蒙面?还没有说出理由来。” 蒙面人道:“姑姑,松儿认识一位姑娘,她叫陆丹,虽说蒙面是打赌输了,但也是为了她。” “她为什么要你蒙面?我就想不通。” “姑姑是为了她的师父,也是她的义父。” “到底是怎么回事?既蒙了面,又到‘统一会’中去当副会主。你知不知道会主是谁?” “不知道。” “哼!他就是你姑父黑中白的门人司马能行。” “是他?姑姑,他知不知道侄儿是谁?” “大概也不知道。他创‘统一会’,大概是情场失意,为了师妹黑兰英嫁了门罗。”中年女人道:“你们为什么要内讧?” “姑姑,这件事马芳芳也有责任,她想和侄儿联手除去会主。”他这话自然是说谎,是他找马芳芳。 “马芳芳找你联手,她和司马能行有仇?” “姑姑,这个我不大清楚。” “糊涂!这一点都未弄清,你就和别人联手去杀人?” “姑姑,侄儿无知。”他有很多秘密未说出来。 “你刚才说有个名叫陆丹的姑娘,是她叫你蒙面的?” “是的,姑姑。” “这么说,是马芳芳和陆丹有仇,或者陆丹的师父或义父和司马能行有仇了?” “姑姑,我也不知道。” “混帐!明天把陆丹找来,我要当面问清楚。” “是,姑姑,”百里松道:“姑姑为什么不住客栈?” “住客栈太招摇。” 百里绛云又道:“马芳芳虽有杀你表姐及表姊夫之嫌,但姑姑以为,错在门罗不该拈花惹草,马芳芳排斥黑兰英,也是人之常情。” “姑姑,您似乎也为马芳芳开脱?” 百里绛云喟然道:“你虽已三十多了,有些事却仍然不通,一件事不可队一方面去看。 兰英嫁门罗,这是她生母的主张,当时我十分反对,只怪她自己没主张,所以对她的事我也懒得管。不是我这作姨娘的不疼外甥女,实在是她太任性,当年还排斥我呢!” “姑姑,据说您的身手不比姑父差,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绛云脸一沉,道:“为什么姑姑的武功就不能比你姑父高?” “小侄只是以为……当时姑父为宇内两大高手之一‘东黑西白’。黑是姑父黑中白,白是另一怪人白成家。至于姑姑的师门铁观音……” “不要说了!没有礼貌,没成家就永远是个孩子,你喜欢陆丹吗?” “是的,姑姑。可以说小侄近来作的事,几乎全是为了陆丹。” “她比之马芳芳如何?” “姑姑,马芳芳也不错,只不过在小侄看来,还是陆丹比较好些。” 百里绛云似乎不以为然,道:“马芳芳那一掌好了没有?”她所以同情马芳芳,是由于她自己也为人作妾之故。 ‘差不多好了,姑姑,小侄儿要走了。” “慢着!你以为凌鹤这个年轻人如何?” “他已失去武功,今生已经完了!” “姑姑如果不叫他完,他就不会完。” “姑姑这又何必?是陆丹要侄儿这么做的,小侄不能出尔反尔。” “我发现陆丹叫你做这做那,很可能只是在利用你。” “姑姑,陆丹非我不嫁,姑姑放心!” “听说凌鹤失去武功,他的妻子变成失心疯了?” “姑姑,那是咎由自取。” “这话怎么说?据我所知,凌鹤这一两年来侠名大噪,而他的父亲凌翎也是侠名甚著。” “不,姑姑,他和陆丹的师父势不两立。姑姑,我要走了!”百里松刚走,百里绛云就要跟去看看,她深信百里松要去找陆丹,她对陆丹师徒深感好奇。 凭她的经验,陆丹师徒绝非泛泛之辈,甚至以为这师徒二人十分神秘。 但她稍稍拾掇一下,正要离开,忽闻塔底第二道门“呼啦”一声,一片红影泻入。百里绛云一看来人,不由面色骤变。 来人身着攻瑰紫软缎绣有啡红英蕖的大袍,长眉巨目,身材高大,头顶剃去儿拳大小一块,隐隐可见。 百里绛云漠然道:“白成家,你来干什么?” 这人正是不了和尚,他的俗家名字叫白成家,人品不错,也许是内功修为已窥堂奥之故,年近六十的人,看来约五十许人。 事实上,百里绦云也有六十左右,怎么看也不过四十许人。所谓“驻颜”之说,并非无稽。 白成家柔声道:“绛云,你又何必多此一问?这些年来,我何曾一时一刻忘记过你?” “我不喜欢听这些。”百里绛云挥手打断他的话。 “绛云,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一番苦心!” “白成家,你已经是出家的人,怎么可以动情破戒!” “绛云,这‘不了’二字,你难道还不明白?”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是黑中白的人了。” “这件事,我并不怪你。”不了和尚道:“你我认识在先,黑中白半路杀出,而且盯你很紧,加之我正好那时受伤,闭关半年疗伤,出关后发现,你们已经结婚了。” “怎么?你仍然记恨在心?” “不,不,绛云,我绝不怪你。但半年都不能等,我一直不知道你变心的原因。” 百里绎云道:“告诉你也无防,口乃心之门,守口不密,泄尽真机;意乃心之足,防意不严,走尽邪溪。当年和你交游,你居然把你我间的私秘信口告人,凡是和你有来往的人,无不知你我的事。” 白成家道:“绛云,你不知道,我能获得你的青睐,感到无上光荣,和好友谈及,无非是希望他们能分享这份殊荣而已,我又没犯什么大错。” 百里绛云道:“白成家,你有什么打算?” 白成家道:“黑中白作古多年,况且据说他生前对你并不体贴,其实这也是意料中事,重婚的人,怎么会重视情感?” “白成家,出家人应知背后莫论人非的古训。我告诉你,这件事永不可能。” “绛云,你别误会,像你我这把子年纪的人,自不会向往少年夫妻那种生活,我只是重视精神方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做梦!白成家,我希望这是最后听到你的这句话。”百里绛云大声道:“老实说,别人听到这话,简直会笑掉大牙。” “绦云,我以为,你也并不是太重视这个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成家哂然一笑,道:“黑中白死后不到三年,我就听到风传,你和你的二师兄走得很近。” 百里绛云色变,厉声道:“我和同门走得很近,干你什么事?” 白成家道:“你二师兄绰号‘玉面华陀’,小白脸总是到处受欢迎的……” 百里绛云厉叱声中,扑上砸出三掌,白成家红影一闪,“啪啪啪”接下三掌,两人各退了两步。白成家道:“你用的是我白成家的武功,居然不逊于我,佩服,佩服!” 百里绛云冷冷地道:“天下武功最早一脉传下,谁也不敢说,什么武功是谁的。” “至少自我传了你本门的武功之后,你又传了黑中白,黑家的武学才更加发扬起来。” 百里绛云道:“白成家,我用本门的武功,也能击败你。” 白成家连连摇头道:“我曾发过誓,今生我就是不能和你在一起,也绝不动手翻脸。此誓在白某有生之年永远不渝。但你如要印证一下,我也不反对,可以各找一晚辈代我们出手。” “我更不反对这个办法。”百里绛云道:“何时举行?” “三月以内。”白成家道:“绛云,无论如何,此情我永不会忘。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可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 绛云,请珍惜这段情感。” 百里绛云冷冷地道:“我不能和破戒的和尚往来,只有三月之约,我不反对!” 不了和尚大笑而去,百里绛云木然仁立。四十年前,她的确和白成家过从甚密,白成家也的确传了她全部的武功。 但是,她最后却嫁了黑中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 陆丹来见百里绛云,当然是由百里松陪着,接见的地方是在一家客栈中。 陆丹是个美好啊娜的姑娘,对百里绛云也很有礼貌,百里绛云以为侄儿总算有点眼光。 道:“陆姑娘的师门是……” 陆丹道:“家师身体不适,他老人家说,老迈残废,虚名不必告人,前辈务请原谅!” “不妨,世上不乏不求闻达的高人。”百里绛云道:“陆姑娘和百里松相识有多久了?” “大约三年光景。” “陆姑娘有没有考虑嫁给松儿?” 陆丹垂头不语,百里终云道:“武林儿女,不世俗,终身大事,也不必害臊,你自管说。” 陆凡道:“当然也会考虑,但在师仇未报之前,暂时不谈这件事。” 百里绛云唱然道:“姑娘事师至孝,可见一斑,但不和令师仇家是何人?” 陆丹道:“凌鹤。” 百里绛云愕然道:“凌鹤不是武功尽失了?” “是的,前辈。但家师说,报仇要彻底,不可半途而废。” “这话也没有什么不对。”百里绛云道:“令师和凌鹤到底有什么过节?” “晚辈也不知道,反正仇恨极深就是了。” 百里绛云道:“陆姑娘,你们当时是怎么认识的?” 陆丹不出声。百里绛云道:“松几,你说。” 百里松呐呐道:“姑姑,三年前,陆丹在关洛道上马失前蹄,受了伤,小侄适时救起她,就此相识。” 百里绛云世故地笑笑,她是聪明人,知道女人要想结识一个男人是很容易的了且可以做到十分自然,天衣无缝的程度。 这次接见陆丹,印象还可以,但对她的师门颇为怀疑,如果陆丹对百里松矢志不二,她师门的任何秘密都可以对他说的。 而且更使她不解的是,陆丹为何要百里松蒙面? 其实百里松并非猜不出她的师父是谁,很多人都把他当作了麦老大麦遇春,这又是为何呢? 陆丹被百里松送走,这次百里蜂云暗暗跟着,一口气奔入深山中。远远望去,山坳中冒着腾腾蒸气。 眼见二人进入山坳之中,甚至发现二人进入山壁上的石缝中。这些不规则的石缝中,都或多或少冒出蒸气。 百里绛云进入石缝,不少于五六个转折,越深入越是燠热,蒸气也越多,还发出“嘶嘶”声。 这里面有个石室,更加燠热,但洞壁上的清泉却自上面婉蜒流下,这水看来并未冒气,必是沁凉的。 壁边有一石床,上面也有些窄细的石缝,缝中冒出一缕缕的蒸气,上面坐着一个六十左右,须发斑白的老人。这时睁开眼来,道:“松儿,丹儿,你们去了何处?” 陆丹道:“丹几去见过百里松的姑母百里绛云前辈。” 那老人忽然目蕴厉芒,道:“丹儿,义父不是对你说过,不要去见陌生人吗?” “义父,丹儿以为,百里松的姑母也不是外人,再说,百里前辈在武林中的风评也是很好。” 那老人显然并未因陆丹的解释而释怀,却闭上眼不再说话。 百里松只好告辞。现在只有义父女(师徒)二人,老人道:“丹几,你真糊涂!” “徒儿无知。” “百里绛云是什么样子?” “看来四十多一点点,人挺慈祥。” 老人冷冷地道:“她应该是充十多近六十的人了,她还问你什么来?” “还问我的师承,丹儿只说师父有病而且藉藉无名,不说也罢。” “丹儿,你不说也没有用的,因为你要百里松蒙面,别人对他的身分作某人的猜测,百里松还猜不出来吗?” “师父,凡儿叮嘱过百里松。” “丹儿,你叫他联合马芳芳与司马能行,这件事百里绛云有没有提过?” “没有,只不过她问过义父的仇人是谁。” “你说了?” “是的。” “丹儿,你太不聪明了!义父在此治疗残疾,估计再有半年就可复原,且因义父所练之武功阴多阳少,这是主要缺点。但义父想出了办法,利用地势阳气,补体内阳气之不足,三年下来,使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义父昔年练功导致半身不遂,已渐康复,功力自信可陡增一倍……” 陆丹道:“恭喜义父,半年之期,弹指即到,义父就是武林第一人了!” 老人喃喃地道:“这半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怕夜长梦多。丹几,你要小心守护。” “义父放心,丹儿不会松懈的。” 此刻老人闭上眼不再说话,石室外一条素影一闪而没。 凌鹤等人暂住在萧辰的故交“穿山甲”刘大谋府上。刘宅宅院甚大,后面还有六七十亩果园。 凌鹤虽然怕拖累“恶扁鹊”等人而出走,却更加怀念这位忘年之交,以及其他长辈。 此刻,晚膳过后,初更将到,他一个人在后面果园中徘徊,感叹至深,黯然低吟:“几行归塞尽,念尔独何之?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迟。诸云低暗渡,关月冷相随。未逢矢曾缴,孤飞自可疑。” 这是崔涂的“孤雁”。“矢曾缴”是箭的意思,自然是以此诗自况。 这时忽然人影倏闪,面前五步外站定一位素衣美妇,但凌鹤居然一言不发。 美妇打量他一阵,道:“你就叫凌鹤?” “不错。”他也不想问对方是谁,如果有人要杀他,何必问是张三或李四? “武功全失?” “何必多此一问!如果在下武功仍在,谁会来找麻烦?” “你把我当作什么人?” “在目前找我凌鹤的会是雪中送炭的人?” 姜妇笑笑,道:“正是如此。” 凌鹤还是那样落寞地道:“夫人和家父有仇?” “令尊是……” “凌翎。” “听说过,在当时也算一时之俊杰。”美妇道:“我和令尊只见过一面,怎么会有仇呢?” “那么前辈的大名以及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姜妇正色道:“成全你。” 凌鹤这些年来的横逆大多,对于这种事,他宁可不信。道:“我连前辈的来历都不知道,前辈居然要成全我,晚辈如何相信?” “只要我知道你的来历而信任你就够了。” 凌鹤抱拳道:“多承厚爱。” “凌鹤,我可使你恢复武功,去报你的血海深仇,但你要为我去办一件大事。” 凌鹤心头大震,武功失去后,连“恶扁鹊”师徒都已束手无策,他已绝望。如果真能恢复武功,不要说为她办一件大事,就是办十件八件也成。 凌鹤望着她,自她那湛湛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此妇是位绝顶高手。 凌鹤道:“前辈是有条件的?” “对!还有一点,我也要事先声明。” “话讲当面,前辈请说。” “一俟你报了血海深仇,为我办了那件大事之后,我要收回武功,使你恢复原状。” “也就是说,前辈仍要使我变成现在这样子?” “不错。你斟酌一下,划不划得来?”百里蜂云道:“如果你答应了,武功一旦恢复,我就告诉你,你的仇人藏在何处。” “前辈真的知道?” “当然知道,甚至知道,半年后他将成为武林第一高人。” “为什么?” “在目前我不能告诉你。” “如果前辈的身分不能告知晚辈,晚辈只有忍痛婉拒了。” “昔年‘东黑西白’两大奇人中的黑中白黑大侠,就是先夫,我叫百里绛云。” 凌鹤这才正式见礼道:“恕晚辈失礼!” “不妨,凌鹤,你要马上决定。如果决定答应,就必须暂时离开这里跟我走。” 凌鹤暗暗一叹,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一旦报了仇,也就无所牵挂,找个地方,种几亩薄田,和阿幸厮守一生,别无他求。 这似乎是命中注定,不能一生拥有绝世武功。 当他点了头时,百里蜂云道:“明天此时我来接你。”语毕数闪不见。此时此地,他真不知道答应这件事是否错了?要是别人是他,会不会答应报仇之后再交回武功,变得和现在一样?他忽然觉得百里绛云很残酷。 但是他已经点了头。他以为不点头,为人子的责任未了,死就不能瞑目。虽然失而再复得的武功最后仍将失去,将是一件人间惨事,毕竟要比目前含恨死去要好得多。 所以想来想去也就想通了,一旦想通了,这一夜神清梦稳,也是失去武功之后,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二天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向娟娟说这件事,本来这次出走,不想带娟娟一道走的,果真不带她走,谁来照料阿幸? 在早餐桌上,他考虑半天,没说出来,如今是晚餐,再不说真的不成了。 娟娟看出不对,至于阿幸,自然仍是浑浑噩噩,只知道“唏哩呼噜”地吃饭喝汤。 “凌大哥,你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是不是?” “是的,娟娟。”凌鹤叹道:“我再三思考,不能再连累你了,将来终会误了你的青春,也使你们父女不能享天伦之乐。” 娟娟道:“凌大哥,不管你的话有多么使人伤心,反正阿幸姊复原之前,我绝不弃你们而去。”娟娟的重义气,已可概见。 老实说,凌鹤恢复武功已太渺茫,矢志跟着这样一个人,痴心和勇气必须是一时无二的才行。 “娟娟,我又要麻烦你了。” 凌大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凌鹤呐呐道:“昨天晚上,我在后面果园中徘徊,遇见一位奇人。” “啊……”娟娟的兴奋是可以想像的。 “娟娟,你先别高兴,这位奇人确是要成全我,使我恢复武功的,但是……” “那好极了!太好了……”娟娟一时兴奋过度,居然抱着他笑着淌泪。凌、姜二人的苦乐,在她如同身受。 这份至情,凌鹤早已看出,只是目前表现得更激烈而已。娟娟至情至性,在凌鹤失去武功时,她曾扯着“恶扁鹊”的耳朵,问他是不是“恶扁鹊”,而“恶扁鹊”一点也不怪她。 “凌大哥,那位奇人是谁?何时开始?” “她就是传言中的‘东黑西白’黑中白大侠的未亡人百里蜂云。” “啊!是她?我还以为是不了和尚呢!” “娟娟,这等人物应该不会说谎,也许她也会这种恢复武功的本领,而且今夜就要带我暂时离开这里,” “凌大哥,这是天大的喜事,你自管去,一切有我。只不知要去多久?” “娟娟,我怎么能老是拖累你?” 娟娟忽然离开他的身边,道:“凌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吧!只要你的武功一恢复,我马上就走!” “娟娟,你千万别误会,千万别这么说……”千言万语,也不知自何说起。停了一会又道:“娟娟,此恩此德,如我凌鹤还有将来的话,必当重报。” “凌大哥,只要你不再撵我走,我就感激不尽了。凌大哥,你大概要离开多久?” “她也没有说,我想至少也要一个月吧!” “凌大哥,你去吧!我会照料不幸姊和小鹤的。” 这是个迂回曲折的山洞,非常隐秘。洞中二人,一是凌鹤,一是百里绛云。 原来这山洞距陆丹的义父疗疾之岩缝不远,不过是一山之隔,一是在山前,一是在山后。 而这个洞中更热,普通人根本无法忍受。 凌鹤躺在奇热的粗砂上,砂下冒着蒸气。他身上的衣衫几乎尽去,只有内裤,但是如此奇热的洞内,他居然没有出汗。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出汗吗?”” “晚辈不知道,但却相信正是病态所在。” “对,就是这病态。”百里蜂云道:“你的武功属阴,受伤后至阴入侵奇经八脉之中,无法散发,加之有些经络已断,所以内力不聚。” “正是如此,前辈。” “现在我以至阴之力,助你连接已断的经络,再以地下至阳的蒸汽,使那些已断而僵硬的经脉变柔变软,你自己再试着运功。道有所谓‘三炼实功’:精炼气,气炼神,神还虚。 这是小成筑基,进而可以却疾病、免衰老、延寿考、返童颜,这些你都知道。”百里绛云道:“明五事,就入手有准;辨六候,而运行无差。注意!开始!” 百里绛云的邓手在他的全身经脉处按摩,看来不甚用力,实际上运足了劲。 不一会,凌鹤身上火红一片加上那一千多条斑痕,真是奇观。百里绛云心头微荡,差点前功尽弃。 须印百里绛云虽已近六十,但因修习有素,实际生理状况等于四十许人。 昔年她下嫁黑中白不久,才暗暗体会到,黑中白和他的原配情感至笃,原配比百里绛云还要美,她这才知道,黑中白娶她,是为了要学不了和尚的武学。 那时白成家还未出家、百里绛云甚悔,但只能怪自己太天真,自那时起,也就等于离开了黑中白。所以一个人的好与坏,真是要盖棺材能论定的。 白成家那时看出百里绛云和黑中白之间的危机,自然不会放松,可惜由于操之过急:,被百里绛云视为一个急色儿,敬而远之。 所以此后白成家越是追得紧,百里绛云就越是跑得远。事实上,她那时认识了另一个人,但那个男人却已是使君有妇了。 刚才在百里绛云的视野中:这个硕健、英挺、不随流俗的青年人,除了一身的粉色创痕所形成奇妙的图案外,其他一切都和她昔年暗暗思慕的侠士一样。 她心头一凛,差点出岔子,此时此刻是绝不能有杂念的。 可是凌鹤却无丝毫杂念,那些道家行功、筑基的心法和决窍,他背得滚瓜烂熟:透三关、过九窍、升乾顶、降坤腹、六根震而五龙捧圣。 这么一开始,就是一个对时。 凌鹤汗出如浆,百里蜂云却是汗已流尽。第一道难关已解除,她疲惫地睁开双目。 她知道自己的心力并未白费,只要再连续两次,凌鹤的已断经脉即可全部接续。 所谓经脉,和脑子差不多,受创后,有的永远不治,也有的能在不知不觉中康复。 看看凌鹤那硕健的身子和那永远噙着不屈神色的面孔,时光又倒流回去…… “恶扁鹊”等人正如所料,大家急得团团转。自那夜发现凌鹤等人失踪后,大家天天分头去找。 找不到人,最恼火的是高丽花,什么“三字经”都搬出来了。“恶扁鹊”却在骂自己: 我是个浪得虚名的郎中,以后谁再叫我‘恶扁鹊’,老夫就揍人!” 而姜子云却是默默地流泪,曲能直最了解他,道:“老姜,我知道你的心情。” “你不懂。” “我懂,凌鹤出走,可以不告诉任何人,却不该瞒着你?对不对?” “对是对,只不过我是想,少主人心情坏,不幸又浑浑噩噩地,身边又没有人伺候他们。” “免操这份心吧!老姜,娟娟不是在他们身边吗?再说他出走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心灰意冷,绝望自卑,才不愿再拖累别人。” 麦秀道:“姜兄不必难过,我以为凌鹤和娟娟等人可能并未远离。” 余大彩道:“今天傍晚,我在镇外看到一个侧影,颇似洞庭居士萧辰,说不定是出来找他的女儿的。” 众人不由喜形于色,萧辰来了,又增加一份实力,在“八大”之中,此人的功力仅次于凌翎。 高丽花道:“你八成老花了眼,萧辰那个者甲鱼,他在洞庭多舒服,出来晃荡什么?” 他们本是在院内纳凉,大约三更稍过时,忽见一个巨大紫影一晃而至,院中站着一个奇装异服的人。 高丽花距此人最近,道:“从哪里钻出一个海里怪?你是什么人?” 来人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八臂嫫母”高丽花?看你这份德性,八九不离十了!” 高丽花最讨厌别人叫她的绰号,母狗眼一瞪,双手叉腰道:“你老娘正是高丽花,你他奶奶的又是什么东西?” 声未落人已到,集八成内力砸出一掌。哪知来人动也未动,宽大的紫缎绣花彩袖轻轻一甩,高丽花可就惨了,“吭”地一声,连退七八步,倒在曲能直身上,连曲能直也被砸倒。 众人这么一紧张,都站了起来。高丽花吃了大亏,嘴皮子可不饶人,破口大骂道:“暴发户,你八成在哪里抢了一家钱庄,穷人乍富,这把子年纪才会打扮得这么花梢。抬你姊! 你再接我一掌!” “恶扁鹊”张臂一拦,道:“我来应付。” 高丽花边骂边退下,来者花衣人道:“你这副德性,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你来应付,你应付得了吗?” “恶扁鹊”道:“我这副鸟架子,的确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只不过,尊驾有没有尿泡尿照照自己这副德性?说你是窑子里的龟公吧!又没有这么霸气。说你是当铺掌柜吧!你又缺乏那点世故。老实说,尊驾真是个四不像。” 此言一出,其余诸人俱蓄势以待,准备一搏。 哪知此人忽然咧嘴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居然有人能消遣大爷我。你老小子何人?” “我?无名小卒,江湖郎中。”恶扁鹊道:“不过我要提醒尊驾一件事。” “什么事?” “咱们至少见过一次,尊驾真是贵人多忘事。” “噢?我见过你这位邋遢男子?” “有一次在下到怒山中采药。在山洞中避雨,有位冒失的仁兄,进洞没打招呼就搜我的药篮,不知道是不是大爷你?” “哈……”来人大笑一阵,道:“恶扁鹊,看来你记性还不错。” “恶扁鹊”顺蛇顺竿上,道:“如我猜得不错,尊驾必是‘东黑西白,的二奇之一‘不了’大师了!” “哈……”白成家大笑道:“大爷在江湖中闯荡数十年,还没有人叫我一声‘大师’的。‘恶扁鹊’,大爷有点喜欢你了!” “恶扁鹊”道:“这么说,白大侠也不否认欠我一个人情了?” “好吧!你说,要大爷为你办一件什么事?” “恶扁鹊,,道:“我有一位忘年之交,武功全失,望大师成全。” “这个……好吧!谁叫我那次在怒山山洞中拿了你两支夜合珠。大爷我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的,不过大爷目前有急事,销后再说。” “恶扁鹊”道:“大师有什么急事?” 白成家道:“这件事告诉你,你也帮不上忙。” 高丽花道:“那可不一定,看你这身打扮,八成是个老花心,要找个相好的,‘恶扁鹊’可以为你张罗介绍一个。” 白成家直打哈哈,道:“这倒也是件好事,大爷虽然这把子年纪了,身子骨头倒还硬朗呢!” “恶扁鹊”指指高丽花道:“大师,你看高大小姐如何?才五十来个生日,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如今小姑居处,尚待字闺中。” 白成家的面孔扭曲了一阵,打着哈哈道:“这怎么敢当,人家不骂我是‘猪八戒进瓷器肾粗人玩细活,才怪哩!” 高丽花扯着破罗嗓子要揍这两个人,却被余大彩拉住道:“高大姊,‘恶扁鹊’马上就要言归正传,且请稍安。” “恶扁鹊”正色道:“大师有何急事?可否告知?” “试问,当今武林中,武功高的年轻人是哪几个人?我说的是在三十以下。” “恶扁鹊”道:“大师问这个干啥?” “你是说不说?不说我可要走了!” “恶扁鹊”道:“当今武林,三十以内的高手,首推当年八大家之首凌翎之子凌鹤,可惜他被人施袭失去武功,另外一个则是个姑娘。” “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就是八大家之一,西北马家马如飞之女马芳芳。” 白成家道:“以这二人相比,谁高谁低?” “恶扁鹊”道:“应该这样说,在凌鹤未失去武功之前,马芳芳要逊他一筹。” 白成家想了下,道:“所谓八大家主人,武功也极平凡,为什么他们两个年轻人会出入头地?” “恶扁鹊”道:“说来话长,只好长话短说,凌鹤学了巨书上的武学,而马芳芳则是学了与大师齐名的黑中白的女婿门罗的全部武功。” 白成家忽然大为激动,道:“真是如此?” “恶扁鹊”道:“句句实话,事实上学过巨书上武功的还有麦老大,他也可能是‘统一会’的副会主。” “他?”白成家忽然狂笑一阵,道:“凌鹤在什么地方?马芳芳又在何处?” “恶扁鹊”道:“凌鹤出走,谅在附近,我们正在找他,马芳芳就住在附近。” 白成家大袖一指,腾空而去。“恶扁鹊”大叫三声,可惜人已走远。余大彩道:“此人表面放浪形骸,看来颇邪,实际上未必如此。” 麦秀道:“在下也有同感,但不知他找年轻高手目的何在?” 高丽花道:“总不会是吃了八顿饭没事做,要找年轻高手较量吧!” “恶扁鹊”微微摇头。姜子云道:“各位,大家再外出分头找找看如何?不了和尚来此,机不可失,要是不能及时找到少主人,那就太可惜了!” 分头外出找人,无人反对。 马芳芳把凌鹤的那件内衣塞入枕下,正有倦意。窗外忽然有人道:“叫马芳芳那丫头出来见我。” 这口气非但马芳芳恼火,李婉如都忍不住,开门一看,居然是个身着紫缎绣花大袍的老人,扑上去就砸出两掌。 来人挥手一拂,李婉如猛吃一惊,因为这暗劲不可抗拒,竟被震回屋中去了。 来人忽然苦笑一阵,又叹口气道:“看来虚名真是愚人。你就是近来崛起的年轻女高手马芳芳吗?” “我才是马芳芳。”马芳芳走出来,打量白成家。这是什么人?她简直想不通,这么大的年纪,却穿了这么一件大袍,真是不伦不类。 “你真是马芳芳?” “假不了。” “怎知假不了?” “就这么证明。”马芳芳忽然攻了上去。白成家大袖一指,马芳芳退了两步,把力道卸去一大半,再使出凌厉的一招。 “嗯!这个差不多是马芳芳了。”白成家立即破解。马芳芳连攻七八招,一点便宜也占不到。 马芳芳道:“请问尊驾何人?怎知我是马芳芳?” 白成家道:“你和凌鹤是目前武林中的风头人物,我当然知道。至于大爷我,你可听说过‘东黑西白”武林二奇?”一掌把她震退五步。 “你莫非是不了和尚白成家?”马芳芳大惊。 “正是大爷我。” 马芳芳愣了一下,这等高人为什么说话这样粗俗?她道:“白大侠找本姑娘何事?” “马芳芳,你想不想成为武林青年第一高手?” 马芳芳心中一动,此人号称“不了”,莫非和门罗一样,老来花了心?道:“想又如何?” 白成家道:“想就跟我走,三个月之内,大爷使你高踞武林第一青年高手。” 马芳芳可一错而不能再错,当时心中充满了复仇之火,不学绝世武学就不能复仇,才做了错事。 现在她不再把一般男子放在心中,只有一个凌鹤,今生不忘,而且爱心永在。 近来她也发现凌鹤失踪,她和李婉如天天外出寻找,当然也偷偷到“恶扁鹊”等人住处探听,看看他们有没有找到人。 马芳芳忽然又想到了凌鹤、道:“白前辈,听说你能以‘洗髓经’上的方法,使失去武功的人恢复武功?” “有此一说。” 马芳芳道:“前辈如传我武功,可否连‘洗髓经’一起传授?” “当然可以,但我传你武功,主要是要你为我去办一件大事,不能怕死,更不能退缩。” 马芳芳道:“我既已答应,就绝对可以办到。” 白成家道:“还有一件事,我也要说在前头,因为说了之后,你干不干还不一定。” 马芳芳道:“请说。” “我成全你、使你成为武林第一青年高手之后,你可以尽可能去复仇雪恨,但不能去做坏事,三年之后,我要收回。” “什么?收回武功?马芳芳大惊道:“武功又不是放债借钱,如何收回?” 白成家道:“大爷就可以办到,因为我教你的只是心法,用心法增加内力,我收回了内力,你就恢复了原来的功力。” 李婉如大声道:“芳芳,不要干!这件事不合算。” 马芳芳道:“我也是这么想。第一、你成全我之后,要为你去办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你都不说。其次,到最后你还要再收回去。” 白成家道:“我也并非一定要收回去,而且要看情况,如果你表现良好,中规中矩,我也能改变主意,不再收回。” 李婉如道:“芳芳,我看大不划算。” 马芳芳低声道:“你的意思是……” 李婉如在她耳边道:“第一、这个人不男不女,不憎不俗,恐怕不正派。其次,你现在已经是宇内第一青年高手,何必再学?” 马芳芳可不这么想。在目前,她固然是武林第一年轻女高手,但难保不被人超越,她如果不答应,必然另找别人,那个人不久就超越了她,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马芳芳道:“如果晚辈不接受呢?” 白成家道:“我只有再去找别人。” “是不是一定要找年轻女人?” “不一定。大爷本来想找凌鹤,他娘的!只怪他没有福气,这小子失踪了!” 马芳芳道:“前辈要晚辈去办什么事,一定要事先说明,万一不能胜任怎么办?” 白成家道:“认为你能胜任,你就能胜任,只不过是去和一个人印证武功而已。” 马芳芳道:“凡是能和前辈约斗的高手,必是罕见的武林人物。” “当然,丫头,你是不是怕了?” “笑话!我答应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八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名存实亡终是梦 “司马能行拜见师母。”百里绛云来到“统一会”中。她对这个先夫的门人并不大满意,因为“统一会”不是什么正规帮会,而司马行能又有那么多的妻子。 其实主要是当年黑兰英嫁了门罗,失意之下的反常行为。 “起来,能行,你知不知道副会主是什么人?” 司马能行悻悻地道:“师母别提此人了,那是个首鼠两端的人。” 百里绛云道:“这件事有一番曲折,也有点误会。” 司马能行道:“师母,这绝不是误会,实在是此人阴险狡诈……” 百里绛云挥挥手,道:“他是我的侄子,能行,但我并不袒护他,八成是他被人利用了。” “他是师母的侄子?晚辈居然毫无所知。” “这不能怪你,也不能全怪他,你们双方的保密功夫都不差,而他又是被人利用,差点造成自相残杀。” 司马能行道:“不知他被何人所利用?” “是一个年轻女人,名叫陆丹。” “这名字晚辈没听说过。” “事实上陆丹又是听命她的义父,也是她的师父。提起此人,你可能知道,他就是武林八大家之一麦秀之兄麦遇春。” “他?”司马能行大为惊愕道:“师母,老实说,晚辈曾把令侄当作了麦遇春。” “这并不稀奇,因为他正是被麦遇春所利用,而冒充麦遇春,有人问他是不是麦遇春,他既不否认又不承认,使人摸不清到底是谁。” 司马能行道:“师母,凌鹤誓杀麦遇春报仇,令侄却和叶伯庭联手重创凌鹤,使其武功尽失。” “这件事我自有办法补偿。” “师母,麦遇春为什么要别人蒙面冒充他?” “麦遇春自学了你师父留下的巨书上武功之后,因不便招摇,需要练功,又要不受干扰,就永远蒙面。但是由于他练那巨书上的武功不慎走火,半身不逐,需要加紧治疗,只好叫他的义女唆使松几冒充他在本会中鬼混,以便争取时间。当然,目的也在利用本会之力,除去他的心腹大患凌鹤。” “原来如此。”司马能行道:“要不是马芳芳与松兄合作,中途变卦向松兄施袭,以他们二人的功力,合击之下,晚辈必然凶多吉少。” 百里绛云道:“松儿也自悔孟浪,我特地叫他来解释一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百里绛云道:“松儿,进来吧!” 百里松进屋,向司马能行兜头一揖道:“司马大哥,小弟多有得罪,不过小弟挨那马芳芳一掌也不轻。” 司马能行道:“既是误会,又是自己人,也就不必客气。师母,这麦遇春唆徒设计赚人,晚辈咽不下这口气,应该立即找他算帐。” 百里绛云道:“由于他在疗疾,但也在练功,以我的身分,不便下手而趁人之危。” 司马能行道:“晚辈去找他,就不必有此顾虑,况此人一旦复原,更加不易制服。” “不错,他曾对其徒陆丹说过,只要再有半年时间,就是武林第一人了。” “师母,晚辈立刻和松弟一起去一趟。”司马能行道:“不知陆丹对松弟的情感是不是真的?” 百里松道:“这份情感应该不是假的吧?” 百里绦云道:“能行,这‘统一会’你还要继续存在下去?” 司马能行道:“师母,晚辈以为,只要行得正做得正,真正能为武林谋福扯,就有继续存在的必要,或者由师母来主持,德高望重,那就壮大可期了。” “此事再作计议,我们先去找麦遇春。” 百里绛云一行人扑了个空,麦遇春师徒已经迁走了,陆丹也未留下只字片语给百里松。 “松儿,路遥知马力,这女人八成是受师命利用你的。” “不,姑姑,绝对不是,侄儿已是三十二岁的人了,难道说连一个女人对我是否真心都看不出来?” 百里绛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戒疏于虑也;宁受人之欺,勿逆人之诈,此警伤于察也。前后虽有矛盾,但并不冲突,做人不可不慎。反之,可能万劫不复。” 百里松道:“姑姑,这一点,小侄敢和任何人打赌,如陆丹对小侄是虚情假意……” “好哩!真相如何,不久就可弄清。”百里绛云道:“我相信,对方并未离开此山,因为宇内有地热的山不能说只此一处,却要长途跋涉,他们必然仍在此山之中。” 司马能行道:“为什么?师母。” “因为麦遇春是半身不逐,需要在腾腾蒸气上运功,事半功倍,又在紧要关头,因为他学的也是本门的武功。” 司马能行道:“这一点晚辈就不懂。” “当然是由于你师父昔年留下了巨书,麦遇春捷足先登,而本门武功属阴,如渗以阳刚之气,有病治病,无病自可强身。” 百里松道:“咱们分头去找。” 三人分三路找人,但此山周围五十余里,到处都有乱岩、石缝或秘洞,而且到处都有冒气的地热。 要找麦遇春师徒谈何容易。 百里绛云独自来到凌鹤练功之处,凌鹤刚刚行功完毕,道:“前辈,一切颇为顺利,只有一点,晚辈十分担忧。” “有什么不妥之处?” “真气运行,已可顺畅、但偶尔仍有乱经现象。” 百里绛云想了一下,道:“好,你现在向地上的粗砂以全力击出一掌试试看。” 凌鹤暗提真气,全力击出一掌,“砰”地一声,砂飞石走,溅起的粗砂自洞壁上震回,着肤奇痛,地上出现一个半人多深的巨坑。 百里蜂云道:“你估计现在的功力比未失去武功之前如何?” 凌鹤道:“似乎比以前稍逊半筹。” “好,当你再次乱经时,你再全力击出一掌试试看。” “是的,前辈。” “现在我要调息一下,你给我护法。” “是” 娟娟和萧辰在镇上吃饭,座位临窗,可以看到街上的景物。萧辰道:“娟娟,爹就想不通,你老是跟着凌鹤那小子,人家还以为我的女儿嫁不出去呢!” “爹,我们又何必去管别人如何想法。” “话不是这么说,一个黄花大姑娘,总是和一个男人一道,这算什么?况且那小子已经有了老婆!” “爹,你再来四两白干如何?” “不,不,够了。娟娟,要不是咱们父女久别重逢,爹怎么舍得花八钱多银子吃一顿饭?” “爹,我知道您的饭量,一碗肉丝面绝对不会饱的,这是何苦?省吃俭用,也该有个限度,有时近似虐待自己,难怪人家都说您吝啬。” “谁说的?节俭是美德,是哪个混帐东西说我吝啬?” “小二,再来一碗肉丝面!” 娟娟叫了面,萧辰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道:“丫头,你大概是跟凌鹤那小子学坏了,花钱像流水一样,这怎么得了?”小二送来肉丝面,萧辰道:“伙计,这碗面我本来不想叫的,要是不打个七折,我要退回去。” 伙计大概没有听清楚,但临座的食客却听清楚了,不免交头接耳窃笑不已。 娟娟挥挥手对小二道:“没有什么,你去忙吧!” “爹……”娟娟低声道:“每次和您出门,总免不了遇上这种丑事。您留着那么多的钱干什么?这么大年纪,连个儿子都没有。” “丫头,你给我小声点,爹哪有什么钱?” 娟娟正要反驳,梯口忽然上来二人,鼻青脸肿,淤血还没有舒散开,正是马如飞和钱山主仆。 “爹,您看他们的狼狈相。” 萧辰一看,皱皱眉头道:“是不是凌鹤乱经时打的?” “是啊,这两个人真是流年不利。” 这工夫马、钱二人刚坐下,钱山看到了萧氏父女,低声对马如飞说了几句话,马如飞并未抬头,却在对钱山说话。 不一会,钱山走过来向萧辰抱拳道:“萧居士,家主人说,今夜三更,在镇外孝子墓中见。” 萧辰道:“怎么?你们马家祖上出过孝子?” “没有,那是别人的墓地。” “到别人墓上去干什么?” “反正家主人必然准时前往,不见不散。” 娟娟道:“我爹有事,没有这份闲情。” 钱山冷笑道:“要是不敢去,先交代清楚。” 萧辰道:“你到底是谁呀?” 钱山道:“萧大侠难道没见过我钱山?” “噢!你就是钱山?失敬,失敬!”萧辰道:“我还以为自己老花了眼,原来是由于你鼻青脸肿,使我认不出来了。” 钱山红了脸,道:“希望萧大侠今夜不会鼻青脸肿!”钱山冷笑一声因座。 萧氏父女付了帐下楼而去。 “爹,不去是对的,他们不怀好意。” “娟娟,你以为爹会不去?” “爹,你和他们没有过节,为什么要去?” “正因为没有过节才要去一趟。”萧辰道:“这是武林中不成文的规定,不去就是示弱。” 娟娟道:“爹、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辰道:“娟娟,你别为爹操心,就是他们主仆一齐上,我也应付得了。” 娟娟道:“爹,只怕他们有什么阴谋,” 返回住处,娟娟想去报告“穿山甲”,但主人不在家。她相信马如飞主仆一定有恃无恐,仅是她和父亲去赴约,实力仍嫌单薄。 她想到“恶扁鹊”等人,只要通知他们一声,马家主仆有什么阴谋都不怕了。可是她又很为难,他们出走,让人家焦急,如今再回去求援,总是不大好意思。 此刻天已向晚,娟娟决定溜出去找“恶扁鹊”等人援手。 此处去镇上有数里之遥,到了那里,发现一个人都没有,猜想必然是外出找凌鹤去了。 娟娟急出一身大汗,只好留下一张纸条,因为他不能久等。 她急急赶回“穿山甲”处,各处找了一遍,已不见了萧辰,知道父亲怕她跟去,自己先走了。 娟娟大急,问了好几个人,才问明了孝墓的地址,原来此墓相距也有七八里路,娟娟赶到,一片死寂。显然并没有人。 娟娟大叫十来声,没人应声,知道要糟,可是约定在此,为什么不见人?况且还不到三更。 娟娟心知不妙,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忽见数条人影急驰而来,她急忙藏于墓后。 来人有四个,一个破罗嗓子道:“人呢?怎么连他奶奶的一根人毛都没有?”此人分明是“八臂模母”高丽花。 另一人道:“会不会他们怕人前来干扰,又换了地方?”这是余大彩的口音。 娟娟现身见礼,道:“多谢各位前辈前来援手。” 高丽花道:“萧辰和马如飞那两个老甲鱼哪里去了?” 娟娟道:“晚辈早来约半年时辰,也没有见到人。” 麦秀道:“你有没有听错了地方?” “绝对没有。”娟娟道:“我听得很清楚,” 高丽花道:“这两个老甲鱼有什么过节?” 娟娼道:“晚辈也不知道。”她说了酒楼上的事。 曲能直道:“凌鹤呢?他在什么地方?” 娟娟道:“让各位前辈操心,真是罪过,我们是住在家父故交‘穿山甲’那里……” 余大彩道:“就是这地方没想到,他们就住在那里,凌鹤还是那样子?” “不,前辈,凌鹤遇上了一位奇人,可能武功不久就恢复了。” 高丽花大声道:“是不是不了和尚那个冒牌秃驴?” “不是,是‘东黑西白’武林二奇黑中白大侠的夫人百里绛云。” “她?”余大彩道:“此人的功力奇高,这是不容置疑的,可是,她是否能治凌鹤的病?” 娟道:“她说能治。” 曲能直道:“娟娟,是百里绛云主动找凌鹤的?” “是的,曲前辈。” 曲能直道:“这我就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救凌鹤?” 大家都想不通,娟娟道:“她说为凌大哥恢复了武功之后,要为她去和一个人比武,也可以为自己报仇,三年后,一切事都已办完,要把武功收回去。” 高丽花一听就按捺不住,扯着破罗嗓子道:“我怡他姊!世上哪有这等事?” 麦秀道:“这的确太过分了!凌鹤答应了没有?” 娟娟道:“各位前辈想想看,他血仇未报,大敌环伺,他能不答应吗?至于说将来要收回去,那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此刻的马如飞和萧辰正在离孝子墓约五六里之处的山谷中。 萧辰道:“马如飞,你约我来有什么事?” 马如飞道:“萧辰,你真的不知道?” 萧辰道:“我知道什么?过去我虽然不喜欢你这个一身羊骚的人,却自信没有过节。 马如飞道:“你每年有没有离开洞庭两次?” 萧辰面色微变,道:“这与你何干?” 马如飞道:“马某过去每年也离开西北两次,到金陵去。” “你……你也去?”萧辰面色再变,道:“你去金陵关我什么事?” 马如飞冷冷地道:“只怕咱们走了同一条路。” 萧辰看了马如飞一会,道:“你有话何不直说出来?” “为什么一定要我说?”马如飞道:“我说的不是已经够多了?” 萧辰道:“你是说你每年两次去金陵找陆闻驾?” “怎么?你以为只有你自己独占?” 萧辰大为惊怒道:“不会吧!她对我海誓山盟,再说她要多少,我就给她多少。” “你他妈的是出名的吝啬鬼,会那么大方?马某一送就是两家骡马店。” 萧辰道:“你对她那么大方,她为什么还要找我?” 马如飞狞笑道:“这正是马某找你来此的原因。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不能两个人同时走。” 萧辰冷笑道:“你应该知道,我认识她比你早。” 马如飞道:“早又有什么用?” 萧辰道:“正因为早一点,所以她那个女儿是我的。” “不,那是我的。”马如飞大声道:“其实找任何外人一看,都会说非常像我。” 萧辰忽然叹了口气道:“马如飞,其实咱们二人都十分可怜。” “我不可怜,你才可怜。” “我可怜?” “不错,我相信陆闻莺并不喜欢你。, 萧辰道:“马如飞,我早就发现,咱们被割了靴子,戴上绿头巾哩!” “放屁!你才会戴绿头巾!” “我相信还有一个人,才是她真正喜欢的,但我只看到那人的背影。” 马如飞面色一变,道:“您想要我撤退吧?门儿都没有!”马如飞“锵”地一声撤出刀来,萧辰也撤剑在手。 马如飞的底子的确不如萧辰,三十招左右,刀法就无章法了。 突然一声怪叫,林中窜出三人,其中一人是钱山,另外二人是女的。萧辰无暇多顾,自不知是什么人。 他当然也曾想到马如飞会找帮手,却只以为是马家的喽罗。哪知近前一看,居然是武林三丑之二的“夜叉”阿九和“烈火无盐”王色。 钱山立刻抡笔攻上,但王色和阿九却还在观战。 以萧辰和马如飞的差距,也只有钱山一人的实力。也就是说,加上钱山,双方势均力敌。 萧辰边打边道:“你们两位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收了人家的订金前来助拳的?” 王色道:“妈妈的!我们当然是来看热闹的。不过,要是看着哪个人不顺眼,说不定就会动手。” 萧辰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为何在此动手?” 阿九道:“还不是你这老小子唆人放火烧了老马几家骡马店?” 萧辰冷笑道:“马如飞像疯狗,到处咬人。你们二人这把子年纪,连这点是非黑白也看不出来?我和他无怨无仇,我吃多撑着哩,要去烧他的骡马店?” 王色道:“萧老贼,我看你有点不大顺眼。” 萧辰道:“马如飞给了你们多少钱?别难为情,拿人钱财,为人消灾,上吧!” “上就上,妈妈的!阿九妹子,拉块!发什么呆,上……” 阿九用双叉,王色用镢。这两人一出手,不出三招,萧辰就险象环生了,未出五招,马如飞扫了他一刀,背衣裂开,玉色的功力和高丽花在伯仲之间,这时一镢点中了萧辰的“跳环穴”,萧辰一个踉跄,但剑势未停,斜斜一挑,阿九腰上被挑了一道血槽。 “萧辰,我和你拼了!”阿九猛攻,王色和马如飞也没闲着。萧辰以为反正今夜凶多吉少,架开撅、叉和一柄刀,实实地刺了钱山一剑。 但是,王色一镢戳中了萧辰的“魂门穴”,萧辰栽出三步,仆在地上。 “妈妈的!”王色得意道:“我还以为你能折腾一会呢!” 忽然人影倏闪,“啪”地一声,王色栽出五步,当场吐血,众人正惊震间,人影已仆向阿九。 阿九盛怒道:“是哪个王八蛋不打招呼……”一个耳光把她打出三四步,坐在地上,门牙也掉了两颗。 此人的掌上力道奇特,由于没有一根指头,也许力道比较集中些,所以阿九坐在地上仍然晕头转向。 接着,来人又一脚把她喘出一丈以外,这会儿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现在未倒下的只有马如飞了,他骇然道:“你……你是何人?” 来人正是小江,他已经彻底改变,有感于凌鹤的不念旧恶,自马芳芳手中把他拯救出来,所以凌鹤等人出走,他找得最勤。 像他这种人,变好变坏,是恩是仇,其表现都是十分强烈的。 “我是江涵,这么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谁,叶伯庭你认识吧?” “你是他的儿子?” “以前是他的乖儿子,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父子间的关系也能变?” “这一点未变,由乖而变为不乖,这一点变了。”小江道:“他再继续作恶,我们父子道已不同,形同陌路了。” 马如飞道:“小江,看你的身手不俗,马某一向爱才若喝,只要你跟着我,包你很快致富。” 小江轻蔑地道:“姓马的、为了一个左右逢源的女人,你下此煞手,你以为值得吗?” 马如飞还不死心,道:“江少侠,马某决定聘你为马家所有事业的总管。”这职位比钱山还神气。 “呸!你真以为每个人都像钱山一样?你再不滚,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马如飞知道是浪费口舌,他目前确是需要真正的高手,本以为久已成名的王色和阿九是两把手,结果在紧要关头禁不起一点折腾。 马如飞把受伤的人扶上马走后,小江救了萧辰正要离去,忽然发现身后有人站在五步以外,静静地望着他。 小江道:“姑娘何人?” 这位颇为艳丽的妞儿道:“你不必知道。” 小江掉头就走,女郎忽然道:“慢着!” 小江止步道:“姑娘有话快说。” 姑娘道:“看你刚才折服马如飞和为他助拳的人,不免见猎心喜,想印证一下。” 小江道:“在下不过是以施袭方式幸致,不足为训。” “不必客气。”姑娘道:“我发现你学的也是当代名家的武学。” 小江早已无争强斗胜之心,道:“姑娘请看,在下乃残障之人,所学不过是皮毛而已。”他伸出了双手。 这位姑娘竟攻了上来,小江不由心头一沉,有没有两套,只要一招就试出来了。 这姑娘的武功,有一点与他学的相似,但小江不但学了“一指禅”,也学过巨书上的武学,而且经过历练,实战经验丰富,虽然感到这姑娘学的比他多,也较为精纯,只是经验差点。 正因为如此,双方暂时势均力敌,小江越打越惊心,学过巨书上武功的人愈来愈多,这姑娘又是何人?她怎么也会? 小江格架一掌疾退三步,道:“你我无仇无恨,印证到此为止,姑娘比在下高明,但不知姑娘怎么也会巨书上的武功?” 姑娘道:“江涵,听说你们父子一个好东西也没有,所以你的十指才会被人折光。” 小江冷冷地道:“这和姑娘有何关联?” “大概有点关联。”姑娘道:“你见了马芳芳,像老鼠见了猫,我可不怕她。” 小江道:“大概马芳芳也不会在乎姑娘。” “为什么?是不是你以为她比我高明?” “我并没有那么说,我只是知道,一般武林中人都把马姑娘视为年轻女子第一高手,却未提到其他年轻女子的名字。”他对马芳芳负疚,却不再怪她残害他。 “那是因为本姑娘一直未在江湖中露面。” 小江道:“以姑娘的成就,只要在武林混上一年半载,声名鹊起,必是意料中事。” “你还挺会奉承人。”她忽然走到萧辰身旁,小江念在娟娟和凌鹤深厚交情份上,才插手力挫马如飞等人而救面萧辰,他怕这姑娘心怀叵测,一掠而至挡住。 “你这是干什么?” “姑娘的来历在下一无所知,在下既然救了萧前辈,就要保护他的安全。” “你这是多余操心,我只是想看看他的面貌。” “为什么要看他的面貌?” 姑娘一窒,道:“我只是想看看以前有没有见过。” 小江闪开半步,道:“姑娘请看。” 这姑娘只看了一眼,忽然伸手去摸她自己的脸,神色十分奇特,小江不知就里,暗暗戒备。 这姑娘早在一边暗暗偷听萧辰和马如飞交谈,内心十分矛盾,她本以为她的义父就是她的生父,所以刚刚萧、马二人争执,她暗中十分不屑,现在她忽然相信自己很像这位洞庭居士。 不管父母是在何种情况下生下自己的,血浓于水这句话是不会错的。 这姑娘呆呆地望着萧辰,一边摸摸自己的鼻子、耳朵或上额,还怕看不太清楚,又走近一步。 江涵道:“姑娘,可以了!” 这姑娘又看了一会,忽然喃喃地道:“娘的话原来是指这件事这个人的……”她忽然显示了孺慕之情。 小江忽然喧了一声道:“姑娘,你很像萧前辈呀!” 姑娘望着小江,似乎要证明他这话有无讨好的成分在内,道:“你可否走开,我想和这位前辈谈几句话。” 江涵道:“这本来是可以的,只不过姑娘的身世和芳名讳莫如深,在下不便……” 姑娘道:“我又不会对他不利。” 江涵道:“人心隔肚皮,谁敢担保?要不,在下先把萧前辈的穴道解开再说。” 这姑娘却摇摇头,似乎怕萧辰说出秘密来。 江涵道:“既然如此,在下不便走开,姑娘务请原谅!” 姑娘厉声道:“你可别不知好歹,我要是全力施为,你未必是我的敌手。” “就算如此,在下还是要坚守原则,我把萧前辈弄醒,对他说了你要和他单独说话之事,他如不反对,在下就绝不多事。” 小江解了萧前辈的穴道,道:“萧前辈,这位姑娘要和您私下谈谈,不知您认不认识她?” 萧辰乍见身边站定两个年轻人,似乎一个也不认识,不禁感慨万千,道:“小友何人?” 小江道:“晚辈是‘一指叟’叶伯庭之子。” 萧辰心头一惊,他虽是初来此处,倒也耳闻一些传言,小江自然猜得出萧辰的心思,道:“前辈放心,晚辈已非昔日之江涵,反之,也就不会救前辈了。” 萧辰站起抱拳道:“多谢小友援手,姑娘是何人?” 姑娘道:“小女子陆丹。” 萧辰愕然道:“老夫和姑娘可曾谋面?” “没有,不过前辈请仔细看看晚辈,说不定会知道晚辈的身分。” 萧辰真的下意识一看,忽然失声而呐呐地道:“令堂可是陆闻莺?” “正是。” 萧辰对江涵道:“江小友,请你回避一下,老夫要和姑娘谈谈。” 江汹知道他们双方必有密切关第,立刻退到上风头约三十步之外。 萧辰道:“陆姑娘,你娘她还好吗?” “还好。”陆丹漠然道:“只是双目已经失明了。” “她在什么地方?” “不远。” 萧辰道:“我有一事不明,昔年萧某认识令堂时,令堂并不认识马如飞,听他的口气,似乎他和令堂也交非泛泛?” 陆丹道:“萧前辈可否见了我娘当面问清?” “好,你带者夫去见她。”她又对小江道:“江少侠,多谢关顾,老夫要和陆姑娘去见一个人,后会有期。” 小江本想再问清楚,要去何处?去见何人?但又怕人家关系很近,多此一问,也就作罢了。 陆闻莺就住在五七里内一座尼庵内,但并未削发,五十的人怎么看也不过三十六八光景,容颜依旧,神色却十分冷漠。 她坐在云床上,道:“阿丹,似乎来了生客。” 陆丹道:“娘,他就是洞庭居士萧大侠。” 陆闻莺木然不语,只挥挥手,陆丹带上门出了禅房,却没去远,在门外偷听,只闻陆闻莺冷冷地道:“萧辰,还认识我吗?” “闻莺,怎么会不认识你呢?这些年找得我好苦。” “你真的还记得我这个昔年金陵的歌妓吗?” “什么话?我可是一直不把你当歌妓看待。” “哼!花言巧语。”陆闻莺道:“怎能证明你对我始终如一?” 萧辰道:“这……这……反正你要是仍不讨厌萧某,你仍是洞庭偌大基业的女主人。” “此话可是当真?” “闻莺,别人你可以不信,萧某的为人,你还不信任吗?昔年你失踪,离开金陵五年后,我才和娟娟的娘成了亲的。” “你老婆呢?” “已经死了六七年了。” “萧辰,你对我真的还像昔年那么重视吗?” “你是不是要我发誓?” “不必。萧辰,你若是对我仍然真心,就写张正式字据,证明除了你,我也能统御洞庭基业上的一切。” 萧辰不假思索地道:“拿文房四宝来。” “桌上就有。” 萧辰立即写了一张证明陆闻莺为洞庭山寨的女主人,有统御一切的权力,违者即为叛逆的字据。 萧辰递给陆闻茸,道:“闻莺,你请过目。” 陆闻莺冷冷地道:“怎么?你不知道我有目已不能视了?” “对不起,闻莺,这样吧!我念给你听听。” 陆闻莺点了头,萧辰念了一遍,他是一片至诚,昔年陆闻莺如不失踪,他不会和娟娟之母结婚的。 萧辰道:“闻莺,我写的可以吗?” “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我主要是看你是否心口如一,盖了斗记没有?” “我这就盖……”萧辰又宁到桌边,不免心头犯疑,如果只是考验他是否心口如一,何必盖什么小记,但他还是盖了,道:“闻茸,盖好了!” “就放在桌上。”她拍拍云床,萧辰坐在她的身边,说道:“萧辰,我双目失明,你还会把我接到洞庭湖去同住吗?” “当然,闻莺,我只是怕你不去。” “我会去的,何时接我去?” “只要准备好了,马上可以动身。” “那就在十天以内吧!这事暂时不要对别人说。” “当然,就是小女娟娟,也要事后再向她解释。” 萧辰走后,陆丹道:“娘,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真要到洞庭山寨去?” “当然,丹儿,马如飞呢?” “在镇上的高坠客栈中。” “把他请来,只他一个人来,别人不必来。” “是……”陆丹一走,陆闻莺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是为自己的身世感慨,还是为萧、马二人的愚痴而叹息? 百里松己不再蒙面,他日夜在找陆丹。今夜,终于被他找到了地头,这是因为他知道不出这座到处冒蒸气的山区。 他发现陆丹守在洞口,一时高兴忘情,要扑上去握陆丹的手,但却未想到,陆丹忽然向他切出一掌。 百里松自然不会防她,切得虽然不重,却知道多少有点内伤,愕然道:“陆丹,你不认识我了?” “认识。” “那你这是干什么?” “我以为你要冲进洞去。” “我冲进洞去干什么?” “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陆丹,你变了!你怎么这样对我说话?” “怎样说话?”她冷冷一笑,道:“百里松,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只不过是利用你而已,现在已经利用完毕,你快走吧!” 百里松果然证实了姑母的看法,不由盛怒,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对,我压要儿就没有真的喜欢过你一天。” 百里松切齿道:“利用我冒充你义父,以便他有时间疗疾,也同时希望利用‘统一会’为他除去心腹大敌?” “你猜得差不多了。”陆丹道:“只是我义父还有更大的雄心壮志,不久你们才能知道。” 百里松和司马能行相差十岁,就完全不一样,司马能行成熟沉稳,百里松就很手躁。 他抓向陆丹,其势如电。 陆丹以前在他面前装痴扮傻,其实她的身手即使梢逊百里松也相差不多,一抓落空,再抓也没得手,没想到背后突然有人袭到。 百里松大吃一惊,如果是她的义父,那可就凶多吉少了,急忙斜跨一步,正要转身,背衣“刷”地一声被抓裂。 一个高大的年轻人,长发披肩,长得相当英俊,望着他冷笑,道:“统一会副会主就这么点能耐呀!” 百里松骇然,原来麦老大身边不仅陆丹一人,沉声道:“你又是何人?” “洞中的人是我的师父,你说我是谁?”他说着,竟和陆丹眉来眼去,百里松肺都差点气炸,但他虽毛躁却也很聪明,如二人联手,恐怕脱不了身。 百里松道:“我想见见令师,可否通报一声?” 此人名叫司徒孝,比百里松年轻些,道:“你要见我师父,有什么事?” “问几件疑难的事。” 司徒孝看看陆丹,陆丹道:“家师交代,三天内不接见任何访客!” 百里松失望地道:“今日既然不成,只有改日,后会有期。”一个倒纵就是六七丈。 司徒孝正要追赶,陆丹道:“师兄,不要追了,守护义父要紧。” 司徒孝道:“这小子对你似乎挺痴心的。” 陆丹道:“剃头担子一头热嘛!” 司徒孝道:“他有没有尝到甜头?” “什么甜头?”陆丹眼一瞪,扭身入洞。 司徒孝道:“丹妹,我只是和你开开玩笑而已。” 陆丹也许没听见,并来回答,司徒孝正要坐在洞口内一块平石上,忽见人影一晃,洞口站定一个老人。 司徒孝没有看清来人,沉声道:“什么人?” 来人道:“司徒孝,连老夫也不认识了?” “原来是叶伯伯。”司徒孝以为“一指叟”叶伯庭和他的师父交往颇深,但此时此刻仍要十分小心。 “正是老夫。” 叶伯庭正要往里走,司徒孝一拦,道:“叶伯伯,还是通报一声好些,您说是不是?” 叶伯庭道:“理应如此。” 司徒孝连击三掌,陆丹走出来,她当然也认识叶怕庭,裣在道:“叶伯,我去报告家师……” 不一会,陆丹才引叶伯庭入洞,这里面也十分懊热,尤其此时,正是七月天气,本就很热,好在功力有了火候的人还受得了。 麦遇春坐在冒着蒸气的大石上抱拳道:“叶兄久违了。” “麦兄好多了吧?看气色可能已经康复了!” 麦遇春道:“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叶兄,统一会的情况如何?” “统一会等于名存实亡。”叶伯庭道:“不过目前由于黑中白的如夫人出现,统一会虽然元气大伤:还撑得住。” “是的,百里蜂云是当今武林少数高手之一,她的出现,可能马芳芳要倒榻。” 麦遇春又道:“马芳芳和凌鹤近来如何?” “麦兄,这两个人似乎神秘失踪了。”叶伯庭道:“要说马芳芳神秘失踪还情有可原,可以解释为惧怕百里绛云为门罗夫妇报仇,这凌鹤失踪……” 麦遇春道:“他的武功已失,复原无望,也许远走高飞,藏匿起来了。” “不,麦兄,小弟听到传言,说是不了和尚白成家也在附近露过面。” “叶兄是不是表示,凌、马二人忽然失踪和不了和尚出现有什么关联?” 叶伯庭道:“麦兄,你大概也听说过,不了和尚手著一部《洗髓经》,据说对恢复武功有效。” 麦遇春微微一震,道:“当然听说过。不过,不了和尚并不是一个急公好义之流,他恐怕不会管这档子闲事吧?” “是的,我也这么想。至于马芳芳,她绝不会以百里蜂云为靠山,因为她们势同冰炭,当然,她更不会去找不了和尚。” 麦遏春道:“本来咱们的计划会圆满达成,由于百里蜂云的出现,以及马芳芳的急功近利,想一举歼灭统一会正副会主而功亏一赏,这可能也是天意。” 叶伯庭道:“好在麦兄即将康复,一切待麦兄康复后再从头做起。” 麦遇春道:“叶兄,不久的将来,我还要借重叶兄,咱们还要干一番大事业。” 叶伯庭道:“麦兄,小弟永远以你的马首是瞻,不知是什么大事业?” “现在还言之过早。”麦遇春道:“数月之内使见分晓,到时候还请叶兄各处张罗,多邀些高手助阵。” “一定,一定。”叶伯庭对这种开窑立寨、成立什么帮会之类勾当,他是最有兴趣,因为他的仇人大多,只要在帮会之中,必然位居要津,也就有了荫庇。他道:“麦兄是不是要开帮立教?” 麦遇春笑笑道:“为时不远,到时候再说吧!我会和叶兄随时联络的。”——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九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忍让一步天地宽 萧辰回来未找到女儿,说是外出找他去了,萧辰内心感到内疚,他和陆闻莺的事,家人都不知道。 他还没想到,写下那张纸条的严重后果问题呢! 为了使女儿放心,立刻出来找娟娟。哪知娟娟在酒楼上遇见了李婉如,两人正有谈不完的话在聊着。 在过去,由于利害关系,二人面和心不和,如今李婉如失身之后,已经想开,也就不再仇视娟娟了。 “娟娟,怎么有空出来?” “我是出来找我爹的。” “令尊也来了?” “是的,他和马如飞约斗孝子坟,但我去了却未见到人,真是急死人了。” 李婉如道:“令尊和马如飞有什么过节?” 萧娟娟:“我也不知道,我想必然是有过节的。婉如,你们好吗?芳芳为什么不出来?” “她……”李婉如本不想说的,但她以为说了也无所谓,道:“她另有奇遇了!” “马大妹子真幸运,所有的奇遇都被她遇上了,什么奇遇呀?” “娟娟,你可听说不了和尚本人的事?” “听说过,莫非她遇上了不了和尚,而不了和尚要成全她?” “对,就是这么回事儿,虽说这也是机遇,但这类高人所选择的也是有武功基础的年轻人,要不,为什么不选你我?” “是的。芳芳已和不了和尚在一起?” 这时忽然有人道:“什么?马芳芳又和不了和尚搭上线了?”来人竟是曲能直。 李婉如道:“师兄,师父好吗?这件事暂时不要张扬出去。”“师父很好,有时仍会到江杏墓上去。” 李婉如叹道:“江大娘的确是个好人,值得怀念。” 曲能直道:“你们刚才说芳芳和不了和尚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李婉如大致说了。曲能直道:“马芳芳不久就是武林中少一辈的高手了。娟娟,凌鹤呢?你们也太不像话了吧?” “他很好。曲大侠,你们要原谅凌大哥的苦心,他悲观、绝望,他不能永远活在别人的同情和怜悯的眼光中。” “这是他多心,在他四周的人,对于他的不幸,无不感同身受。” “对,正因为如此,他才受不了这种人情的重压。”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不会再为他保密吧?” 娟娟本来也不想说,可是这么多的人为他愁苦、操心,如今有此大好复原之机,怎可不让关心他的人来分享?于是她也说了百里绛云的事。 曲、李二人大为惊,曲能直道:“真是无独有偶了,这可真是所谓奇遇啊!” 娟娟未说百里绛云将来还要收回武功的事,李婉如也没说,大家都在感叹这两人可遇不可求的机遇,他们更未想到两少奇遇后面的危机。 这时萧辰也上了楼,道:“娟儿,原来你在这里。” 娟娟道:“爹,您和马如飞动过手?” “是的,但又换了地方,在一山谷中,相信你扑了个空。”由于萧辰和曲能直不识,经李婉如和娟娟介绍了。 这时曲能直吩咐小二添了杯筷又叫了酒菜。娟娟道:“爹,结果如何?马如飞绝不是爹的对手。” “是的,可是你想想看,他明知非爹的敌手,会仅仅他们主仆二人前去?他居然约‘烈火无盐’王色和‘夜叉,阿九。” 娟娟惊呼一声道:“那不是四对一,马老贼真卑鄙,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辰怎么能说,他素以方正俭节名闻武林,想想却也惭愧,不能养德,终归未节。他道:“还有什么事?他居然诬栽我派人毁了他几家骡马店。” 曲能直道:“这人真是无聊。萧兄,你一人应付四个,这可是大事一件。” “别提了!要不是遇上一个年轻人,马如飞可不会放过我的。” 娟娟道:“这个年轻人能解爹的围,一定不是泛泛之辈。”萧辰叹口气道:“的确,如今的年轻人真了不起,两只手上没有一根指头,居然把他们四人一一制服……” “小江!”萧娟娟失声道:“爹,他是叶伯庭老贼的儿子,被马芳芳姊姊弄断了九根半手指,他如今真的改邪归正了。” 萧辰道:“马芳芳是不是马如飞的女儿?” 李婉如道:“是的,前辈。” 萧辰道:“马芳芳为什么要把小江的手指……” 曲能直道:“小江未改邪归正以前,和他爹一样的邪,他玷污了马芳芳。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马芳芳没有那次不幸的遭遇,她如今就不可能成为年轻一辈的高手了。” 其实也可以说,她如果没有第一次成为高手的机会,也就没这第二次被不了和尚成全的机会了。 曲能直立刻回去通知众人,这是个大好的消息,尤其是姜子云和“恶扁鹊”二人,欣喜若狂。 ***“统一会”陷于停顿状态,这天深夜,司马能行和百里松在对酌,百里松道:“司马兄,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司马能行道:“什么事?” “姑妈把自己的晚辈撇在一边不加成全,居然去成全一个仇人。” “仇人?这人是谁?” “凌鹤。”百里松愤愤不已。 司马能行愕然道:“师母成全凌鹤?要为他恢复武功?” “是啊!你说说看,咱们能咽下这口气吗?” 司马能行道:“说凌鹤是咱们的仇人,却也未必。老实说,和他结仇的是叶伯庭以及在暗中操纵的麦遇春。至于马芳芳杀了‘二五八’,我并不怪她,因为他玷污了李姑娘,罪有应得。” “你不以为姑妈成全凌鹤有点说不过去?” 司马能行道:“也许有什么特殊原因吧!” 百里能行慨然道:“凌鹤这个年轻人,是个天生练武的胚子,假以时日,咱们都不是他的敌手,我是说如果他的武功未失去的话。” 百里松哼了一声,显然不大服气,这时忽然一道白光闪电而至,“刈”地一声,桌上一支巨烛居然被一剖为二,两人同时大惊离座。 蜡烛分开,烛火已熄,而劈开巨烛的却仅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片,上面还写了字踪。 司马能行沉声道:“是什么人……”人已穿窗而出。 百里松也由后窗穿出,但二人在后院及屋顶上都没有找到人。 “司马兄,来人是个高手。” 司马能行点点头,二人入屋,点上另一根蜡烛一看,不由骇然、原来这张纸片剖开巨烛之后,深入桌面木中约一寸余。 虽然桌子木料非上好硬木,即使是普通木材,由于是软的,且曾先把巨烛一剖为二,再深入桌中,这深奥巧妙的内功,二人望尘莫及。 只见纸片上写着:“成全昔年心仪已久的侠士之子,何必大惊小怪的?” 既不具名也不落款,二人互视一眼,虽然这语气对长辈涉及讽刺,但二人内心却又不能完全否定这种说法。 可是,谁有这份功力?而字里行间似又和自己的长辈有点过节似的。 “百里老弟。”司马能行道:“把这纸片撕了如何?就当它根本没有过。” 百里松抓起来就撕得粉碎,道:“司马兄,真有这回事?”司马能行只能苦笑。百里松道:“小弟听说凌鹤之父凌翎为八大家中人品最好,武功也最高的一个。” 司马能行又点点头,表示他也知道这一点。 ***百里松回去,自然不敢说出这件事,却说了麦遇春仍在此山之一山洞中,尚有一男徒之事。 百里蜂云道:“走,我们再去看看,此人比叶伯庭还要坏,留他不得。” 姑侄二人找到那山洞,结果又扑了个空,百里绛云不死心,叫百里松回去到“统一会” 中去叫司马能行派人全力搜索,结果搜了三天三夜,白忙一场。 他们相信,这一次麦遇春是真的离开此山了。 不错,如果他们派人在路上拦截,一定可以抓到他。百里绛云恨麦老大,而成全凌鹤这原因不问可知。 一辆大篷车停在尼庵后门外,不久一个美妇上了车,车内生了两大盆炭火,火上有两口锅,锅中冒着蒸气。 美妇一进车就嚷嚷着太热,只闻一个较为苍老的声音道:“闻莺,要不要再为你备一辆车?” “不必了,那样似乎太招摇了。” “那就上路吧!”车辕上一对青年男女,都已易了容,共同御车,向南行驶。车内男的是已近康复的麦遇春,为了及早复原,在途中也不断以蒸气治疗,女的自然是陆闻莺了。 麦遇春道:“闻茸,收获不少吧?’” 陆闻莺取出两张字据递给麦遇春,麦遇春一看,大为动容,道:“闻莺,还是你行。” 陆闻莺笑笑道:“也不是我行,而是萧、马两个家伙太天真了!” 两人相视大笑,陆闻鸳道:“遇春,你似乎对康复甚有把握。” 麦遇春世故地笑笑,道:“当然!” 车辕上的司徒孝一边扬鞭,一边侧头望着陆丹,道:“阿丹,你在想什么?” “没有想什么!” “你骗人,你一定有很大的心事。” “有是有,但你永远也猜不到。” 的确,司徒孝是不会猜到的,尤其是女人的心事,车内二人的笑声愈大,她的眉头就皱得愈紧。 ***叶伯庭很少白天在街上走动,即使是晚上,他也十分小心,今夜他独自到镇上小酌,没想到一出饭馆,走出不远,就发现被人家咬上了尾巴。 叶伯庭现在所怕的只有不了和尚、马芳芳和“恶扁鹊”,至于百里绛云,他以为他帮过司马能行,也许不会大为难他。 他发现竟是不再蒙面的百里松,和“统一会”中的两个坛主,不免心中打鼓。一个百里松,他都未必调理得了,加上两个坛主,绝对讨不了好去。 逃,已经来不及了,他决定先撂倒两个坛主,再全力对付百里松,他抱拳道:“百里少侠,上次是误会,叶某只以为你是麦遇春。” “放屁!”百里松道:“你本是我引进统一会的,却和会主对付我。” 叶伯庭道:“百里少侠,现在你和会主不是一家人了,何必再计较过去的事。” 百里松道:“我知道你和麦遇春臭气相投,你们一直互通声气,他的人呢?去了什么地方?” “他?”叶伯庭一愕道:“不是还在原处?” “原处是什么地方?” 叶伯庭道:“山中一个山洞中,他需要地热疗治半身不逐。” “你明知他已搬走了!” “搬走了?百里少侠何时发现他搬走的?” “三天前。” “这不对呀!三天前我还去看过他,他并未说要搬走。”这一点他没有说谎。 “叶伯庭,你猜他会搬到何处去?” “由于他必须找有地热之处,应该还在此山之中。” “我们发动十余人找了三天三夜。” 叶伯庭面色一变,道:“真的走了?我叶伯庭居然被他耍了。” “叶伯庭,你也不必装了,谁不知道你们是一兵之貉,你自卫吧!” 叶伯庭抱拳道:“百里少侠,你听我说……”突然出手,仅有的一指一扫,“刷”地一声,两个坛主之一腰上重伤,肚破肠出。 这一下子固然得了手,但是再来就不美了。百里松主攻,另一坛主助攻,助攻的人比较容易闪避他的“一指禅”。 但在其他功夫(如巨书上的功夫)方面,他就没有百里松纯了,才六七十招,叶伯庭中了一掌。 不到八十招,另一坛主又倒了下去。但是,叶伯庭也中了一掌一脚,显然伤势不轻,缓缓后退,到了小巷中的墙边。 百里松道:“老小子,拿命来吧!” 叶伯庭道:“百里松,不要逼人太甚!”这时候叶伯庭背后墙内,忽然冒出一条人影,落在百里松和叶伯庭之间。 百里松一看是江涵,不由心头一震,在两位坛主都已伤亡之下,他以一敌二,恐怕占不到便宜。 江涵抱拳道:“百里大侠,请看在小可面上,放过家父吧!”叶伯庭本来还未想到是小江,这下子又咋唬起来了,大声道:“涵儿,何必和这个王八蛋磨牙!刚才爹是好话说尽,他一点情面都不留,涵儿,就凭咱们父子联手,还宰不了他吗?” 江涵冷冷地道:“爹,咱们父子作的孽已经够多了,我们和百里大侠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仇大恨,何必弄得势不两立?” 叶伯庭厉声道:“你有没有问清楚?是他们盯上了我,不放过我,不是爹找上他们的。” 江涵道:“爹,你这把子年纪了,还是看不透。处世让一步为高,退步即进步的张本;待人宽一分是福,利人实利已的根基,爹,算了吧!” 他这话明是说给叶伯庭听的,也是说给百里松听的,叫他不要太过分逼人。 哪知百里松自姑母此番来了之后,又受益不浅,就想试试看,冷笑道:“江涵,你也不必猫哭耗子,我还不知道你是一块什么料子?” 江涵长叹一声道:“百里大侠,在下一片至诚,只望息事宁人,家父如有得罪之处,在下愿一肩承当,请让家父离去吧!” 说罢竟跪在百里松面前。 叶伯庭大惊,因为此刻百里松要杀他不难,但百里松也不由一怔,道:“小江,你这是干什么?” 江涵道:“百里大侠,请看在小可面上,放过家父吧!” 叶伯庭大肆咆哮,道:“江涵,你疯了?现在是他向咱们父子低头的时候,你这是给咱们叶家丢人哪!” “爹,你要是再不回头,下场比我还惨。爹,你快走吧!你再不走,我就算绝于此。” 叶伯庭十分不愿,道:“江涵,你这么窝囊,爹并不领你的情。” “爹,我也不要你领我的情,快走!”叶伯庭退出三十步以外,但没有走,这时百里松忽然一掌按在小江头顶上。 小江心头一惊,立刻置之泰然,他实在并不怕死,假如他这一死确能洗去他过去所有的罪孽,他不吝此命。 可是叶伯庭却厉声道:“百里松,你是小人。” 百里松道:“我绝不承认这是小人行径,我相信这是你们父子在演双簧,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必要时向我疯狂施袭。” 小江道:“百里大侠请勿多心,事实绝非如此。” 百里松道:“你们父子大诈,我自然信不过。” 江涵咱然道:“这正是所谓报应,欲路上事,勿乐其便而姑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理路上事,勿惮其难而稍为退缩,一退步便远隔青山。” 江杏文事底子甚厚,江涵受其紊陶,比叶伯庭要高明得多。 叶伯庭厉声道:“江涵,你太傻,和这种人讲什么信用,现在你知道人心难测了吧?” “爹,你走吧!”江涵道:“百里大侠,我只求你一件事。”百里松道:“什么事?” “请放过家父,我愿死在你的掌下。我是说,如家父从此改过向善的话,如今后他仍然估恶不俊,不在此限!” “混帐!你敢出卖你爹?” 小江悲声道:“爹,人生重结果,种田看收成。你已经这把子年纪了,怎么还不懂这道理?” 百里松比之司马能行要滑得多,他根本不想放过小江,更不会放过叶伯庭。由于叶已负伤,他估计杀了小江去追叶伯庭,必然手到擒来。 百里松冷森地一笑,道:“基于除恶务尽的道理,小江,老实告诉你,你们父子我都不会放过。” 叶伯庭切齿道:“江涵,你这个混帐东西,你听到了没有?这就是你天真的下场。” 小江叹道:“百里大侠,我们父子死有余辜,我没啥话说了!” 不要说小江根本不想反抗,就算他想,他一动,人家一使劲,他的天灵就被震裂。何况,他对自己的父亲执迷不悟,也伤透了心,死了倒也干净。 叶伯庭却不这么想,他再坏也有父子这情,况小江陷入危机中也是为了他,正在筹思计谋,但是百里松眉宇间杀机已起。 这时忽然人影一晃,只见小巷对面墙上坐了一个丑老人,道:“百里松,人真正是羊蒙虎皮,见草则悦,见豺则颤。你见了陆丹和司徒孝的当口,为什么不挺起脊梁拼一下,而夹着尾巴狂窜?” 百里松几乎听口音就知道是谁了,但他还是回头看了一下,正是“恶扁鹊”,他道: “老贼,你要怎样?” “恶扁鹊”道:“我要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老贼,我知道你在上风头,想施毒整人,但是,我的掌力一汪,小江已死不活,但我却可以闭气逃过你的毒粉。” “你试试看好不好?老夫所以坐在墙上,就等于稳吃,老夫新研成一种‘百毒冰雹’,抓一把撒出,每一颗花生米大小的毒粒互撞,还能再分解成三至五粒,等于变成万千粒,还带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击中人体,表面无伤,七七四十九天,全身骨骼中的骨髓坏死而干枯,全身肌肉就开始萎缩而干瘪,不出半年,即变为人干。” 百里松心头大震,人的名树的影,别人说这话他可以怀疑,“恶扁鹊”的话却自有其分量。 “小子,你不信是不是?那好!我就拿你作一次临床试验。”“恶扁鹊”道:“不过我也要事先说明一下,这‘百毒冰雹’是研成不久的玩艺儿,只利用一只猴子作过试验,效果还不错,但人和猴子毕竟不同,说不定不灵也很难说。” 百里松道:“前辈,其实我也只不过是试试小江的胆量而已。你想想看,我们在统一会中共过事,在一起喝过酒,我怎么会?”收回手,哈哈一笑,退了三步。 “恶扁鹊”心想:“你这小子果然滑不留手,算了,我就给你一个台阶下台,反正老夫还要利用你。”他道:“说的也是,你是名门正派的人,在行为上自不会荒腔走板。” 百里松道:“前辈真有所谓‘百毒冰雹,?” “恶扁鹊”道:“我要是没有这些毒玩艺儿,这‘恶扁鹊’之名如何而来?” 叶伯庭松了一口气,却并不感激“恶扁鹊”,因为江杏和他走得颇近,迄今这老贼内心还是不舒服,尽管在他的心目中江杏这破鞋根本不受重视了。 “小松,我想见见我的凌老弟,你带我去。” “前辈叫凌鹤是老弟,叫我什么?” “小松。” “前辈,我已三十出头,凌鹤才二十六七岁,你这么称呼我不是比他矮了一辈?” “恶扁鹊”道:“其实比别人矮一两辈有时是很占便宜的。”“前辈,很抱歉!我不能带你去。” “恶扁鹊”一瞪眼,道:“老夫一旦发了脾气,就有你的好看。放心,一切有我,我只是想我的凌老弟而已。” “前辈,你不知道,我姑妈在为他恢复武功,这当口是不容打扰的。” “这个我比你还清楚!走吧!” ***正好凌鹤行功已毕,正在和百里绛云谈话。百里松入内通报,百里绦云道:“凌鹤,见不见?” 凌鹤道:“前辈,晚辈和他是忘年之交,这次出走,他们为我担心,可以概见,如前辈许可,我要见见他,也好让他放心。” “此人过去的风评不佳。” “前辈,老哥哥早已改邪归正了。” 百里绛云道:“凌鹤,你的功力已复,和以前应是差不多了。” “前辈再造之恩,晚辈永世不忘,” 百里蜂云对百里松道:“请他进来。” “恶扁鹊”入洞和百里绛云见礼,甚为恭谨,他的辈分绝不比她低,凌鹤知道,老哥哥是为了他才如此的。 “老哥哥,小弟使老哥哥和一干友人操心,实在罪过……”跪下便拜。 “恶扁鹊”急忙把他拉起道:“你别来这一套,我不习惯,老哥哥见你康复,说不出有多么高兴。”眼眶有点湿润、百里绛云心想:“这个人真的变了,是什么力量,使这个善善恶恶,恶多善少的人脱胎换了骨?” “恶扁鹊”道:“老弟,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说,既然你已康复,也应该告诉你。” 凌鹤道:“老哥哥,是什么事?” “恶扁鹊”道:“据麦秀说,他昨天到三十里外去访一位旧识,回程时约初更稍过,在路上遇见一辆篷车,车内冒出腾腾蒸气。 凌鹤愕然道:“老哥哥,冒出蒸气又如何?” “据说麦遇春是练那巨书上的功夫而半身不遂,也曾在此山山洞中利用地热治疗,且快复原,老哥哥以为,他怕行迹已露,匆匆忙忙离开这里了。” 百里蜂云道:“有可能,不然的话,这种天气在车内就够热的了,又怎么会冒蒸气?” 凌鹤道:“即使是麦遇春,他的半身不逐未愈,小弟也不乘他之危。” “老弟,你的武功不是也恢复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凌鹤动容道:“的确,前辈,麦遇春是晚辈的杀父仇人,晚辈所受的一切苦难,可以说都因此贼而起。” 百里绛云道:“凌鹤,你的武功刚恢复,不宜力战。” 凌鹤道:“晚辈知道,可以见机行事。” 百里绛云对“恶扁鹊”道:“我就暂时把凌鹤交给尊驾了,希望他回来时好端端地。” “恶扁鹊”抱拳道:“百里大侠放心,在下会小心照料他的。” ***一辆篷车在山道上缓缓行驶,车内冒出腾腾蒸气,车上只有一个年轻女子御车,那个年轻男人在车前约十丈左右开路。 这表示他们特别小心,但不论如何上心,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御车的女人却未注意。 来人自是“恶扁鹊”和凌鹤了。“恶扁鹊”贴上车后自车篷缝中向内一看,两个中年人相拥在打盹儿。“恶扁鹊”“呸”地一声,吐出一口唾味。 暴喝声中,车子急停,前面开路的青年也退了回来。 车内的女人道:“是哪一位朋友?” “恶扁鹊”道:“我是你的老相好的‘恶扁鹊”这位老弟也是麦遇春的老相好的凌鹤。” 两个年轻人不知厉害,双双扑了过来。“恶扁鹊”不想让他们碍手碍脚,双手齐扬,“波波”两声,两颗“周公石榴”爆了开来,淡淡的黄烟散开。 两个年轻人摇摇倒下,就不再动了。 车内的女人道:“恶扁鹊,这不是英雄本色。” “恶扁鹊”道:“我哪是什么英雄?你干脆叫我狗熊好了!不过,今夜之战,你若不碍事,我绝不以毒物对付麦遇春,我老弟也不允许我这么做,他要公平决斗,手刃此贼。” “就这么办。”女人道:“我绝不碍事。”不一会,车上走出二人。这妇人极美,四十左右,另一位正是失踪很久的麦老大麦遇春。 凌鹤为了找此人,受尽苦难,历尽沧桑,要不是上天佑护,早已死去多时了,所以仇人见了面,他的身子有点颤抖,双拳一握,发出一阵暴响,道:“麦遇春,我没有认错人吧?” “没有,我就是麦遇春。” 凌鹤望着此人的双足,果然他的双足比别人宽些,了性大师说过,仇人两足各多一小趾,而且多了一脐。 这种特征的人,万人中没有一人,他冷峻地道:“你有两个肚脐?” “不错。” “那就对了!”凌鹤道:“这么说,你也不否认昔年杀害家父了?” “也没有必要否认。” “向家父施袭者,据说有两个蒙面人,另一个是谁?” “你不是很聪明?猜也能猜得出来。” “那一定是叶伯庭了。” 麦遇春点点头道:“凌鹤,我们两人目前的情况差不多,我中风过,你也失去武功过,且都是刚愈,公平决斗,死无怨言,我只要输你半招,就自杀当场,你可以取我首级祭奠你的亡父,但是,‘恶扁鹊’绝对要保持中立。” 凌鹤道:“人格担保。” “你的人格我信,他的人格……” “恶扁鹊”道:“他娘的!我的人格就不值钱?” 麦遇春道:“你把我两个徒弟毒倒,还有何人格可言?” “恶扁鹊”道:“那‘周公石榴’的黄烟,只能使吸入者梦见周公一个时辰,到时自醒。”你说,你有没有资格谈人格?” 凌鹤撤出了龙头鳞尾鞭,麦遇春撤出了长剑,老实说此刻最紧张的是“恶扁鹊”。 “恶扁鹊”口头上不插手,要是他的老弟吃了亏,他还会袖手吗?他退后五步,当然是站在上风头处。 凌鹤攻出一鞭,麦遇春闪了开会,凌鹤连攻五十余鞭,对方都不硬接。 这样虽使人摸不清他的深浅,至少他能闪避得如此轻松,表示他的确已经闪复,一个半身不遂的人是做不到的。 凌鹤一直保持攻势,在一百招左右时,只扫中麦遇春的左肩一下,麦遇春仍不还手。 “恶扁鹊”心道:“这老小子的鬼画符不少,他为什么不攻?莫非内力不继,在保存实力?” 直到两百招时,躺在一边的司徒孝和陆丹醒来,且能站起时,麦遇春忽然反守为攻了。 “恶扁鹊”和凌鹤都猜到他的心意,就是要跑,也不能撂下两少,所以要等他们醒来。 而此刻那妇人走近两少,说了几句话,然后缓缓移动,似要离开现场。 麦遇春剑势陡变,一招之中居然一剑中锋一剑偏锋,又一剑是藏锋。凌鹤心头一凛,这明明也是巨书上的武功,他却未学过。 麦遇春比他学的可能多一点,凌鹤早就有此想法,这种剑法凌厉而诡滴,尤其是未学过的。 凌鹤连退三步,才接了二招半,当第三招开始时,凌鹤忽然感觉这压力无法适应,几乎任何角度都有一柄剑在等着他。 “恶扁鹊”两手都扣了毒物,那妇人和两个年轻人已不知去向。 麦遇春的剑势又变,凌鹤此番只不过把失去的内力恢复过来,百里绦云一招也未教他。 麦遇春所学的确比他多,正因为大多太深,贪快急攻,才会走火,但在这几招当中他悟通了好多深奥绝妙的招式。 所以这一招一出,凌鹤立感威力无涛,玄妙无方,不由暗暗一叹,魔道竟是永远相差如此之距,因为他的龙头鳞尾鞭不论如何快速绵密地格架,也格不胜格,架不胜架。 其实那绵密、重叠的剑影中,自然是虚多实少,却不知哪些是实哪些是虚?“锵啷啷” 声中,鞭被搪开,凌鹤的腰上及大腿上各中了一剑。 “恶扁鹊”大惊,往前急扑,道:“麦遇春,你看我的……”麦遇春当然想再补上一剑,因为凌鹤已中的两剑都非致命伤,但是,“恶扁鹊”他是十分忌惮的,只好暂时放弃。 他以为自己已摸清了凌鹤的实力,今后只要有机会,杀他不难,他立刻闭气向相反方向掠去。 此刻他的轻功也非昔比,一掠居然有廿七八丈远。 “恶扁鹊”并未放毒,怕伤了凌鹤,也无意追赶,因为还是看看凌鹤的伤势要紧。 哪知麦遇春才掠出三十丈左右,忽然绿影一闪,一个少女自树上掠下拦住去路,道: “麦遇春,这次露面,你有出息多哩!” 麦遇春道:“你是何人?” “马芳芳,没听说过?” “听说过,不过我劝你还是少多事为妙,你自问比凌鹤强多少?” “你不妨掂一掂……”“刷刷刷”就是三刀,凌厉如闪电。她这次跟不了和尚学艺,却并非像凌鹤只增长内力,而是双管齐下,所以在招术上也比过考多学了十余招。 她现在比凌鹤已经超出了不少。 麦遇春接了她两招,不由一惊,如果两少联手可就麻烦,况且还有个“恶扁鹊”在。 他打定主意速战速决,而且决定把她做了。因为他听说马芳芳和凌鹤交情不错,他不想再冒以一对二的危险。 麦遇春的长剑一收,疾退两大步,“锵”地一声,已经入鞘,道:“老夫不与女斗。” 马芳芳自然不会放手,立刻攻上,哪知这是老贼的阴谋。 大多数人在对方剑已入鞘之下攻击对方,多多少少会掉以轻心,这是陷阱。 忽见麦遇春半侧的身子突然转过来,未听到拔剑声,剑已在手,剑势炸开般地向她罩了过来——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章 空门也能生奇想 道高一尺魔高丈 马芳芳此刻的震惊和感受和不久前的凌鹤一样,她发现对方的剑势绵密得看不出虚实。 不过马芳芳总算聪明过人,加之又学了不了和尚十余招,刀势一紧,“锵啷”声中,她的大腿胯骨上中了一剑,疾退一丈。 麦遇春狞笑着,正在补上一招绝学,忽闻身后的“恶扁鹊”道:“老小子,你果然有出息,和小孩子动手也使诈……” 麦遇春一惊,立又闭气疾掠而去,连篷车也不要了。 马芳芳胯骨上这一刀并不很重,也不免鲜血透衣而出,却道:“前辈,凌大哥的伤重不重?” 凌鹤对她近来的作为极为厌恶,但她适对来援,这份人情也不可抹煞,道:“马姑娘,我中了两剑,都是皮肉之伤,你呢?” “胯骨上被砍了一剑,不碍事的。听说你在百里绛示前辈身边?” “是的,要不怎能恢复内力,听说你在不了和尚老前辈身边?” “不错,凌大哥,我们还是尽快回去疗伤吧!” 凌鹤道:“马姑娘,如果行动不便,可以利用麦遇春的篷车代步。” 马芳芳道:“凌大哥,我的伤还没有那么严重,有这位前辈在你身边,我也就放心了,再见!”她仍然一掠十余丈,消失在夜色之中。 “恶扁鹊”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弟,马芳芳这姑娘挺死心眼,一直还不忘情。” 凌鹤不出声,“恶扁鹊”道:“这个姑娘手段很辣,应该不会太痴才对,可是对你却不然,这是为什么?” “老哥哥,不谈这个好不好?” “难道就不能谈?” “你老哥哥对谁都没兴趣,独对江大娘……”“得得!老弟,咱们就谈别的。”他己为凌鹤创口上了药,坐上麦遇春的车子,二人都在车辕上,缓缓回驶。 “恶扁鹊”道:“娟娟虽然当面骂我‘恋扁鹊’,我却觉得那是一个好姑娘。” “老哥哥,不谈这个。” “老弟,绝未想到麦遇春半身不遂刚好,他仍然比你高了一点……” “老哥哥,不仅是一点点。” “多少?”“恶扁鹊”道:“高出很多?” 凌鹤道:“老哥哥,最初打了两百余招,那是拖时间,以便使他的两个门人醒来,也好撤走,待他们醒来、和那妇人溜了之后,他突出绝招。” “是巨书上的招式?” “大概是的,那两三招威力无俦,他要胜我就用那两三招已经够了。” “恶扁鹊”道:“百里绛云传你的招式也不管用?” “老哥哥,百里前辈只使我恢复内力,并未传我一招武功。” “原来如此。”“恶扁鹊”道:“但我相信不了和尚却传了马芳芳招术。” 凌鹤道:“那是可能的。” “恶扁鹊”忽然叹了口气,道:“麦遇春这个血贼,若假以时日,不了和尚和百里绛云二人是否能制服他,也大有疑问。” 凌鹤也有同感,但他不愿说出来。 “恶扁鹊”道:“老弟,如果你和马芳芳联手,一定能胜过麦老贼的。” “老哥哥,也不一定,如果我们所学的巨书上的招术都不是精粹,那就永远也迫不上他了。” “恶扁鹊”怔了一阵,道:“这巨书到底谁留下的?” “有人说是黑中白大侠师门留下的,也有人说是不了和尚留下来的。” “果真如此,你和马芳芳跟百里绛云及不了和尚学武,应该能超越麦遇春才对。” 凌鹤道:“只不知当初留下巨书绝学的前辈是什么心态,如果是由于这武功歹毒,压根儿就不该留,要不,为什么这门武功如此分散?” “我看这门武功精深博大,光明大落。”?“恶扁鹊”道:“所以我总以为,麦者大所学的也绝非全部的。” ***“恶扁鹊”把凌鹤交还百里绛云时,百里绛云有点震惊,说道:“麦遇春居然有这么棘手;凌鹤,说说当时的情形。” 凌鹤说得十分详细,尤其是那三招精粹武功。 百里绛云想了一会,道:“我决定传你新的招式,包括本门和你那一门的武功。” 所谓“你那一门的”,应是指巨书上的武功。 此刻马芳芳已返回住处,其实他们住在附近一个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子附近。 不了和尚道:“丫头,我来给你疗伤。” “不方便吧!还是我自己来。” “有什么不方便?我是什么年纪?你是什么岁数?来,我先看看伤势!” 马芳芳自从这次受了伤,一直心情沉重,她本以为她绝对可以击败或杀死麦遇春的,她一直想为凌鹤做一件大事,她相信这件事算是最大的了。 但麦遇春的凌厉三招,击垮了她的信心,她以为她还要精进、直到凌鹤办不到的事而她能办到为止。 这一点非常重要,要帮助凌鹤姜要他无法拒绝,必须是她可以做到而他却做不到的事。 每当她自枕下取出他那件内衣时,这强烈的意念就达到最高点,她不像李婉如,稍遇挫折就退缩而放弃,她永远不会,她要的一定要得到。 不了和尚在为她清洗创口,她道:“你估计能夜多少招内败他?” 不了和尚漫不经心地道:“他用了几招击败你的。” “三招半。” “他用了几招击败你的,我就能用几招击败他。” 马芳芳心中一动,道:“真的?” 不了和尚道:“我会骗你?” 马芳芳道:“如果他的武功仍有进境呢?” “他再有进境、我估计我只需三招半的一倍就能击败他,”“七招?” “嗯……”不了和尚漫应着。 马芳芳忽然警觉,他的目光中有一种炽热的光焰闪烁了一下。” 马芳芳不久前在无意中听到不了和尚和百里绛云密谈,略知他们昔年原来有那么一段。 等于是百里绛云负心嫁了黑中白,但后半部分的交谈由于附近有衣袂破空声,马芳芳只好离开而未听到。 所以马芳芳知道,不了和尚如今仍是前情未了,在想着百里绛云。 刚才不了和尚那炽烈的目光,虽然一闪即灭,却勾起了马芳芳的幻想,世上有很多事,最初也都只不过是荒涎不经的幻想而已。 由幻想而变成事实其间最大的难关,就是人类的“自我赫阻”,“自我赫阻”的这句话就是“那是不可能的”。 但有极少数的人,他们并不迷信这句话。 马芳芳的美眸中忽然升起一层迷雾,她的意识中晃动着百里绛云的影子,白衣、高舍、启色面纱,走路摇曳生姿,说话时很自然地带点嗲音。 不要说他是个不了和尚,就算他是个百了和尚,恐怕也无法抗拒。 对于中年以上的男人,她懂得比年轻男人更多,而且她似乎能牢记“为者常成,行者常至”这两句名言。 ***马芳芳的伤好得很快,因为不了和尚也会配药,而且他准许马芳芳常常外出逛街。 今天马芳芳首先光顾了裁缝店,订做了三件白竣宫装,又访问一个女乐,求教一些娱人的诀窍,以及自梳高髻的技巧和走路姿态等等。 现在,她走在小街上,想着百里绛云的走路姿态,不知不觉就模仿起来。 日落黄昏,街上行人不少,背后忽然有人笑了起来,接着这女人的笑声感染了别人,至少有五六人在大笑。 马芳芳相信是在笑她走路摇曳生姿,回头望去,果然有个土气的中年女人,正在掩口而笑,另外有四五个男人也在笑。 不过男人边笑边在欣赏她的走姿,这种笑实在不是代表厌恶的。她骂了一声:“少见多怪!”正在加速离去,突然目光停在路边一个老人脸上。 她的心头一动,老人也不由打了个寒噤,似乎一时骇极忘了逃走。 而马芳芳以为,如果现在走过去,黑禄必然大呼“‘救命”,她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黑禄。 只要黑禄死了,对于门罗和黑兰英的死,她仍可一口否认,虽然她对百里绛云说了一点点。 她故作未曾看到黑禄,继续前行;进入小巷中,立刻上了墙头,自屋顶上居高临下,监视黑禄。 这时黑禄才想起逃命,原来黑禄是和“四五六”在一起上街的,“四五六”在一家酒楼上;他急忙奔上了酒楼,喘着道:“少爷……马……马……” “四五六叫正在独酌,道,“慢慢说,,马什么?” 黑禄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马芳芳……她看到老奴了……” 司马谅心头一紧,表面上却若无其事,道:“怕什么,有我在呢!”他过去和大哥“二五八”作恶多端,知道马芳芳的手段。 黑禄道:“少爷,这女人很毒,连少门主她都不怕。” 司马谅道:“她在什么地方?” “就在附近街上,很可能追了来。少爷,还是回避一下吧!”“要回避你回避,我可不伯她。”司马谅知道,马芳芳忌惮他的师祖毒母,未必会动他,但黑禄知道她的秘密,必不放过他,所以黑禄在他身边反而是累赘。 黑禄道:“少爷,我先走了,也许你在这里可以吸引住她。”“对,对!”司马谅道: “她看到我在此,一定会以为你也在这里的。” 黑禄自饭馆后门走出,看看四下无人。绕小路奔向统一会。但在半路上,被马芳芳截住。黑禄心一横、闭目等死。 马芳芳道:“黑禄,你的运气真差!” 黑禄道:“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马芳芳道:“你把一切都告诉了百里绛云?” 黑禄点点头,道:“如果你是我,也没有理由保留。” “对。”马芳芳缓缓走近,右掌已缓缓抬起,道:“黑禄,你还有什么话说?” 黑禄道:“老奴只想说一句话,我们小姐黑兰英可怜,你也可怜。” 马芳芳一怔,想了一会,忽然又缓缓放下右掌,掉头几个起落,踪影已失。黑禄好久才睁开眼,不由自主地摸摸头和脖子,的确头还在脖子上,他不知道马芳芳为什么不杀他?其实是他那句话产生了决定性作用。黑兰英可怜,她也可怜。黑禄这话的本意如何?她还没有想通,至少她以为,黑兰英有夫不贞,老来变节,是个不幸的女人,而她自己,本以为凌鹤是她的人(在小客栈中那段时间),但事实又如何?黑禄触到她的痛处,却不杀黑禄,反而更坚定必欲得之的信心。当然,此刻杀不杀黑禄已不关重要,因为他已泄了密。 ***不了和尚带回一些酒菜,自斟自饮。因为马芳芳不在家,却不免思念百里绛云,她的举手投足,摇曳生姿的步步生莲,说话的声音,甚至温怒时的表情等等……。总之,只要深深喜欢一个人,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他的心头一荡,忽然又是一凛,虽称“不了”,他毕竟是个和尚,怎可时生绮念?有所谓:心虚则性现;不息心而求见性,如拨波觅月;意净则心清,不了意而求明心,如索镜增尘。 一念及此,立刻意灰念寂,大口灌起酒来,这当然仍坠顽空。就在此刻,大门响处,马芳芳回来了。 不了和尚白成家不抬头,他要坚此百忍,从此不再念浮意动。但是马芳芳却在他的桌边走来走去,一会拿这个,一会又送上一条面中。不知用过什么香料,数十年没有闻过女人身上的香气,此刻又进入鼻端,冲溃了记忆的堤防。 甚至于他虽不抬头,几乎仍可体会到她步履轻盈,他不免感到奇怪,为什么前次居然没有发现她这点长处?这长处不是极似百里绛云的莲步细碎?现在,他还听到她走动时衣袂磨擦发出的“刷刷”声,百里绛云总是穿着缎、罗之类衣衫,发出的声音正是如此。 忍得住耐得过,则得自在之境,可是白成家毕竟是不了和尚,他扭动千斤重的脖子望去,马芳芳正在院中收已晒干的衣服,舒臂、垫足、挺胸、扭腰,任何一个小动作都美极了。 更重要的是,她今天的衣衫和往昔不同,记得百里绛云最爱穿这种素色的缎衣或罗衫,质料的软柔鲜艳正象征衣内胴体的柔软和腻骨。 她收好了衣服,挟起衣服往屋里走,白成家在厢房中,忍不住探出头欣赏她那走路的姿态,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吗?视之有物,触之有物,何谓之空?人人都会走路,世上有几个女人能走出这样迷人的姿态本?从此,白成家更细心地教她武功,以前不愿教的,这会也都拿出来了,而且是逢动自发,丝毫不曾勉强自己。 凌鹤自从追杀麦遇春无功而返之后,有点失意寡欢。百里绛云道:“凌鹤,胜败乃兵家常事,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才行,从此以后,我传你本门和别家招术。” 凌鹤道:“前辈,晚辈只是忍不住要抱怨,魔道消长,永无休止,难免不使人怀疑所谓‘天道好还’的说法。” “不必怀疑这一点,不论魔道消长如何,道是道,魔永远是魔,只要记住这个就成。” 凌鹤忽然引吭长啸,百里绛云不由神往,道:“你的一举一动,都像你爹一样……” 凌鹤心头一畅,道:“前辈认识家父?” 百里绛云点点头,却不再说什么。自即日起,开始教他招术,还为他去订做了几套衣衫、头巾和长靴,而且都是银灰色的。 ***麦遇春等人并未远离,但住处却很隐秘,有那美妇和两个年轻人照料,日见康复。 这天来了个熟人,陆丹说是叶伯庭来访,美妇道:“遇春,此人是耗子过街,人人喊打,我看从此和他断绝往来好些。” 麦遇春闭目想了一会、长眉挑了两下,道:“让他进来。” 叶伯庭仔细打量麦遇春,知道上次麦、凌之战,凌鹤并未占到便宜;可见麦遇春目前已非同小可。他这人变得很快,见风转舵,灵活无比,自然表过了他对麦遇春的忠诚,而麦遇春亲自招待他,也很热情。 但酒醉饭饱之后、二人在后园小轩中密谈时,叶伯庭稍一大意,竟被制住,叶伯庭大惊,他知道要比阴险,麦遇春和他是半斤八两,他道:“麦老大,这玩笑开不得。” 麦遇春道:“叶伯庭,我大了解你,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我这人做事一向如此……” 这工夫美妇走来,道:“有个怪客前来骚扰,两个年轻人恐怕挡不住。” “我去看看。” 麦遇春一走,叶伯庭道:“大嫂,你看这是什么朋友?” 美妇道:“是怎么回事?” “嗨!老朋友嘛,难免说几句真心话,我问他为什么……” “叶大侠,怎么不说了?” “大嫂,你们是夫妻,有所谓疏不间亲,小弟不便说出来,何况这事和大嫂也有点关联。” “和我有关联?” “是啊!一旦说出来,大嫂再向麦兄兴师问罪,只会加速他杀我之心。” “不会的,你说,我有分寸。” 叶伯庭也不敢再拖延,道:“大嫂,小弟刚才对他说,你既已有了五个之多,怎么又多了一位嫂夫人,哪知他怕我泄密,竟要杀我灭口。” 美妇面色骤变,道:“你说什么?他还有五个?” “大嫂可能不信,因为麦兄这人很会弄假,尤其在女人的面前很有办法,远的如金陵那个唱落子的不谈,洛阳那个女乐也不谈,因为都相距太远,就在十余里之夕卜、镇上就有两个。” “两个?”美妇的嗓音中有刀声,道:“都是干什么的?” “一个是小家碧玉,由于为麦兄做了三双靴子、而麦兄出手阔绰,也就勾搭上了,另一个是个新寡的文君,这一个却是先用强后给甜头,一千两银子包了下来。” “叶伯庭,这些话可都是真的?” 叶伯庭道:“大嫂,有一字不实,我的子子孙孙,男的做贼,女的养汉,叫我不得好死,挨一百二十八刀。” “好!你能证明给我看?” “能,当然能,但是你能解开我的穴道吗?” “不能,我不会武功。” 叶伯庭心头一凉,心道:“这一次是完了,万一这女人待会兴师问罪,证明根本没有这回事,那还有命在?” 麦遇春阴是阴,一生就是不好色,这谎言是不能拆穿的。 叶伯庭急中生智,道:“大嫂,这样吧,偏劳你把我拖出门外,藏在花从之中,耽会遇春兄回来,你就说我自解穴道跑了,然后,我带你去看看那两个女人。” “好吧!”美妇很吃力地把他拖到花从中,这才奔到前面去,原来这个怪客就是司马能行,他蒙面而来,想试试麦遇春的身手。 这是因为百里绛云说了凌鹤和马芳芳都非其敌手的事,司马能行有点不服,结果才和麦遇春接了二十来招就支持不住,而匆匆离去。 麦遇春问了两少一些事,这工夫美妇忽然奔来,大声道:“遇春……不好了!叶伯庭跑了……” 麦遇春一怔,道:“跑了?我点的穴他会这么快就解开逃走了?” “是啊!你走了不久,他忽然一跃而起,哈哈大笑,说他今天才知道你的为人,立刻就走了。” 麦遇春似乎绝对想不到美妇会谎言骗他的,道:“你不知道,此人永远不会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我不杀他,他必然杀我。” 美妇道:“那也不一定的,他和你毕竟是数十年的老交情了” “你懂什么?难道说我还不比你清楚?”麦遇春道:“走,我们去看看。” 二人来到后园小轩中看了一下,麦遇春不久就回前面去了。 这工夫叶伯庭才自解了穴道,道:“大嫂,你救我一命,我是必须报答你的,我一定要让你看看他那两个女人。” “怎么才能看到?” “我先在小镇上等你,晚上麦老大必然练功,你自后门出来往西北走,只有一条路,不到半夜就到了,看了再尽快赶回来。” 说好之后,叶伯庭离去。女人都很重视这事,天一黑就动身,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镇上。叶伯白庭还真讲信用,果然在镇头上等她,也带她去见过一个女人。至于另一个女人,叶伯庭说正巧出了远门,这美妇十分愤慨,道:“叶大哥,这种人,我跟着他还有什么好: 貌?我不回去了。” “不,大嫂,你这么做太冲动,再说我也有拆散人家婚姻之嫌。有所谓‘宁拆十痤庙,下破一人婚’况且你这么拍拍屁股一走,划得来吗?” “有什么划不来?” “大嫂,你就是要走,也要弄他几文,麦老大是个大财主,多了没有,大约有一千万两。” “什么?是一千万两银子还是废铁呀!” “当然是银子。大嫂,他当年得了一本秘笈,秘笈上还有一批价值连城的财富、你说、你这么一走对得起你自己吗。” “叶大哥,依你之见呢?” “尽快回去,若无其事。”他拿出一个薄薄的小纸包,道:“把这纸包中的东西放在他的枕下就成了。” “叶大哥,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药物、叫‘周公帖’,也就是放在他枕下,他只要头往枕上一放,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沉沉入睡,一睡就是一个对时,你就可以搜那最最值钱的珠宝,远走高飞。这种花花太岁,你总不能跟他一辈子是不是?” 美妇道:“叶大哥,这东西灵吗?” “绝对灵,由于你救过我,我才不忍心让你空手一走,白白陪他睡了这么久,所以要报答你。你随便在他身上搜出一些珍玩,也值几十万两银子,到那时侯,再找个年纪相当而又可靠的人一嫁,这下半辈子还用发愁吗?” 美妇心被说活,她说本来她是跟定麦遇春的,可是爱在女人来说,是不可分享或分割施舍的。她道:“叶大哥,你呢?” “我?”他自嘲地笑笑,道:“过去,我也不是什么好货。你想想看,和麦老大这种人泡在一起的,还会有什么好人。不过这几年我已经回头了,我这次来找他,本想劝他改邪归正,没想到他居然想杀我,嗨!算了,我要找我的儿子去了……” 美妇匆匆返回,果然没有被发现,麦遇春在打坐,两少已经睡了,她估计半夜稍过,麦遇春打坐完毕就会找她,她把那纸包打开,竟是一块罗帕,放在麦遇春枕下。 美妇哪知“冷眼观人、冷耳听语、冷情当感及冷心思理”的处世之道呢?当然,叶伯庭的巧言令色也是一绝,女人也未必都是如此单纯的吧?麦遇春来时,她面向墙壁故作已睡,她真怕麦遇春发现了忱下的罗帕,只是麦遇春不会怀疑她。 麦遇春上床躺下,低唤了两声,她故作未闻,也就算了。她静静地苦等了一个多时辰,估计差不了,轻轻起身下床,麦遇春未动,她穿好了衣服,他也未动,然后她推了他一下,还是一样。 她知道,像他这等身手的人,绝对不该如此沉睡,必是“周公帖”发挥了药力,于是她开始搜。 她足足搜了有一个半时辰,都快到五更了,只搜了二三十两金子和百十两银子,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古玩。事已至此,她不敢久搁,麦遇春不能动,他还有一个徒儿和义女,万一他们知道了还走得了吗?她自后门奔出,仍循西北小镇那条路,走出不到半里,叶伯庭在等她,道:“怎么样?成了?” “你是要尽快走的,我不放心,在此等你,现在我放心了,你快走吧,值钱的东西一点也没有吗?” “只有二三十两多子和百十两银子。” 就只这一点?不对,你没找到,但我不能让你空着手走,喏!这个给你。”他自怀中掏出一只玉豹,约六七寸长,利用玉上原有的斑纹雕成,看来和金钱豹身上的斑点极似。 美妇呐呐道:“叶大哥,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为什么不能要,这东西卖得你能值二十到二十五万两银子。” “什么?值这么多,叶大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怎么?你讨厌我是不是?” “不……不……叶大哥,我以为你是个好人,不像麦老大说的那么坏。如果你不嫌我……不以为是拾人的牙慧,我就跟着你,我一个单身女人真不知道到哪里去?” 叶伯庭本来无意割麦老大的靴子,听这女人的口气,真的把他当作一个好人,打量她一下,徐娘半老,细皮白肉,比江杏可就高明多了。况且一想起江杏和“恶扁鹊”那么段,就打心底不舒服,心想:“别人割我的靴子,我就不能割别人的?两人一配,虽不是老牛吃嫩草,却绝非啃干草哩””不由心花怒放,道:“大妹子,你难道不会讨厌我这份德性?” “不……不”,叶大哥,只要心好,什么都是次要的。”事实上叶伯庭是什么都好,就是心不好。 “大妹子,承你瞧得起我,我是感激不尽,你先到这小镇上住进五福客栈等我,最迟正午我会去找你、” 美妇兴冲冲地走了,叶伯庭回头望着美妇炯娜的腰肢,已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一章 卧薪裳胆智士谋 以身换功哪堪求 叶伯庭还没走床,有人已轻轻地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信为叶伯庭端洗脸水的人竟是一直左右他、支使他的麦遇春。 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巨变又何用十年?而这种转变又是如何发生的呢? 当然就是他那一块“周公贴”使麦遇春昏睡时,叶伯庭废了他的武功。当时他曾问麦老大,是愿意废了武功做他的奴隶,还是愿意做他送给凌鹤的一件厚礼,麦老大的答案是肯定的做他的奴隶。 于是他改变了生活习惯,过去别人如何伺候他,他就模拟别人何候他的方式去伺候别人。 过去他训斥过叶伯庭,可没骂过他,更未打过,现在叶伯庭可不管这一套,麦遇春端起痰筒正在拿去倒淖,床上的叶伯庭咳了一声,嗓中有痰,麦遇春急忙把痰简拿近。 叶伯庭吐过之后,道:“早饭吃什么?” 麦遇春道:“稀饭、五香花生米、八室酱菜,还有饽饽……” “他娘的!老是这一套,真是鸡巴打鼓……一个点儿,你就不能换换花样?” “能,能!叶兄,你是吃豆浆、豆腐脑还是八宝粥?” “什么?叶兄?你他娘的和我称兄道弟?呸!有没有尿泡尿照照你这份德性?我看哪! 你还是拔根鸟毛吊死算哩!” 麦遏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直做大爷的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孙子,而一直对他奴颜婢膝的人,突然对他大声咋唬起来,这如何适应? 弄权一时,凄凉方古,麦遇春想过有几次想骂个痛快,然后一死,但是骂过之后,不会死得痛快。 他以为叶伯庭以前在他面前装孙子,矮八辈,他现在也能,只要三寸气在,走着瞧,因为他一直还没弄清楚,他那个娘们去了何处?也许他猜想,这次倒媚是倒在那个娘们身上。 “是,叶爷,以前叫惯了,一时不容易改过来。” “以前是以前,那叫做富汉身子穷汉命,要不是我够机警,早就被你宰了!” “叶爷,这档子事儿小的有所解释,我点你的穴道,只想了解你接近我是否包藏祸心,绝无杀你之意,有一字不实,我就是大闺女养的。” “你别往脸上贴金哩!你是大闺女养的?”叶伯庭在床上笑得直擂枕头,道:“你是烟台四道湾、天津富贵胡同的姨子养的。” 麦遇春五脏翻腾,但是他要忍。蝇集人面,蚊嘬人肤,个知人为何物?由这几句话,他想到越王勾践,也只有想到这些,他才百勇气沽下去。*** 凌鹤勤练百里绛云所授的技击,百里绛云总是不离左右。由他的仪态、神情、动作,甚至烦闷时的那份冷漠,都能由眼前反映到数十年前……。 是一个酷热的六月,她那时大约是二十一岁,初出师门回家为父亲庆五十寿。行经巢湖之滨,被那清碧沁凉的湖水所吸引,就在人烟稀少之处脱衣下了水。 所谓脱衣,自然并非全裸,而是脱了外衣,还有亵衣,哪知湖水往往是个陷饼,望之不过腰际那么深,一下去才知道,有一人多深。 她是一点也不会泳术的人,立刻大叫救命,巧得很,附近正好有人经过,来了救命的人,此人三十来岁,满脸胡子,跳下水就抱住了她。 抱是抱佐了、却只把她的嘴部露在水外,一个不善泳的人在这情况之下,抓住任何漂浮物就不会放手的人 此人其所哉,毛手毛脚地却又不游上岸,百里绛云知道,这人的确能救她的人,但并不能救她的命,他不知道她的命和她的贞操是不可分开的人。 百里绛云最初不便苛责,最后大骂,因为此人变本加厉,而这人越是被骂就越放肆,甚至想在水中把她身上仅有的亵衣撕裂除去。 就在这时,又来了一人,站在岸上道:“候荣庆,快把人弄上岸来。”此人的头巾、衣衫以及快靴全是银灰色的。 原来先来的人正是黑道“金翅蜂”侯荣庆,顾名思议,自然是个采花贼。侯荣庆见这位丰神俊逸,衣袂飘飘的侠士站在岸上不下水,以为必是一只旱鸭子,道:“有本事你下水把她弄上岸如何?” 少年侠士道:“如果我下水,对你恐怕有所不利。” 侯荣庆大声道:“别他妈的穷吹哩!有本事下水呀!你敢下水,侯爷要是不把你的肚子灌满,我就不姓侯……” “嗤”地一声,少年侠士已入水不见,候荣庆的水住并非一流的,忽然尖叫一声,身子下沉、但百里绛云却被送到岸边。然后,这位侠士让侯荣庆喝了个够,腹大如鼓。 百里绛云才知道救她的侠士叫凌翎,少女无不矜持,而矜持也就是自尊的外衣,但矜持过了火,往往就会使大好机会失之交臂。 她内心喜欢,还被他抱了一会,但表面上却很冷淡,不久就分了手,凌翎怎知她的心意?不久和其妻结婚。百里绛云听到这消息而大忿,不久认识了白成家,那时他还未出家。 白成家传她本门的高绝武功,但她实在并不喜欢他,因为她心目中只有一个人,那人却不属于她了,因而多少有点玩世不恭,自暴自弃,最后她嫁给了黑中白,才知他有前妻,她与白成家分手,白要负较大的责任。 就因为她为人作小,所以她曾问过马芳芳,为人作小的看法,马芳芳的固答十分得体: 前妻小妾无关宏旨,感情才最重要,所以,她没有对马芳芳下煞手,这也是百里松和司马能行多少不谅解她的原因。 至于她成全凌鹤,而没有成全良己的晚辈,就更非司马能行和百里松所能了解的了。 这时司马能行和百里松一起来到,他们发现凌鹤正在练本门的武功,而且穿了一身的银灰衣衫,连头巾及长靴都是银灰色的,他们内心真不是滋味。 百里绛云把他们引到另一室内,道:“凌鹤虽非我的门下,却因他的处境堪怜而成全他,你们的心情我不难了解,有暇我也会传你们一些招式,但因资质不同,成就各异,不可抱怨……” 两人互视一眼;却不说话,百里绛云道:“我与不了和尚有一次生死决斗,却不亲自动手;凌鹤代我出字,马芳芳取代不了和尚,此战只准胜不准败,可知我内心的压力。” 百里松道:“姑姑把全部武功传与司马兄,难道他就不如凌鹤?” 百里绛云摇摇头,道:“不如,因为凌鹤是天生练武奇才,加之他全身一千多道创痕的实战经验,可以说无人能及。” 司马能行道:“这么说师母的代战人是有胜无败,稳操胜券了。” 百里绛云却又摇摇头,道:“不一定,因为不了和尚非同小可,因此……”她忽然踱到窗前,良久才道:“此后我发生任何意外,都不可以责怪凌鹤。” 百里松愕然道:“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必多问,我自愿成全凌鹤,因而发生了任何事都不可责怪他,谨记,谨记!甚至你仍应该和他保持友好……” 两人互视一跟,自然仍不知长辈的意思,却也不便再问。至于友好不友好,那是以后的事。*** 马芳芳越来越会打扮,走路的姿态越来越轻盈美妙,甚至就连说话的尾音部粘粘地,像稠稠的糖液,可以拉成细毛的丝。 白成家像年轻了二三十岁,所以教得很起劲,根本不曾保留,就像昔年教百里绛云一样,若非她提早离开他,他也会倾囊相授。 日子很快溜走,距代战人较量之期,也不过半月左右了。 这天晚上不了和尚把一半的真气输给了她,道:“芳芳,我已把全部的都给了你,以你的造诣应能战胜百里绛云的代战人。” 马芳芳信口应着:“我想会的,你是说你的全部,一招都没有留?” “绝对没有。” 马芳芳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报答你?”怎么报答?这答案她比谁都清楚,所以一双美眸中注入了易燃的东西,等着白成家回答。 就像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名菜已端上桌面,而问他喜不喜欢吃,或者要不要吃一样。白成家实在不是个好色之徒,更非花和尚,实在是对百里绛云难以忘情。他以为他倾其所有都掏出来了,她问他“我怎么报答你”,这答案不是比一加一等于二还容易吗? 他的目光被她那火热的目光所吸住,他实在可以确定,他的猜题本领是一等的,她这话还能如何明白,她总不会是吃对门谢隔壁吧?因为现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成家忽然握住她的手,就连她的手,也和昔年的百里绛去一样;她似乎没有什么持殊的表示,或者是因为他此刻意乱情迷,并不能确切看清一切。” 握手虽是他这些日来所响往,甚至认为不可企及的,但握了手之后,自然并不能以此为满足。当初在“和尚”之上加上“不了”二字,就等于为自己留了一扇方便之门。 心地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暖味,白日下有厉鬼。白成家此刻就算要下地狱,也得先获得他等了数十年的尤物再谈其他。 他的嗓中不知发出什么声音,他忽然紧紧地箍住了她,那身罗衣及那罗衣内无骨、腻滑而柔软的胴体,把他所有的都瓦解了。 此刻他唯一的感受是,一切都是空的,只有色不是空的,如果另外还有感觉,那就是他已变成一个火球。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摔出去的,反正是马芳芳把他推出去的,现在的马芳芳和他相差的只不过是火候而已。 他的后腰撞在八仙桌角上,痛楚使他清醒了,他知道已到了万劫不复的边缘。马芳芳指着他的鼻尖,大声道:“你要干什么?白成家、你说,你是人还暴畜牲?” 白成家感觉自己这团火球已在冰水中发出“嘶嘶”声,一切一切都从自我陶醉的幻象中回到现实中,本来嘛!他这种年纪,马芳芳的岁数,怎么会有可能?” 李婉如站在门口,她怎会适时出现,在此刻脑中装满了浆糊的白成家来说,自然无法想通。 “婉如,你说,我怎么做人?虽然还没有发生什么,可是人言可畏,万一有人乱嚼舌头,说是我是以什么换来的武功怎么办?”马芳芳奔向李婉如,抱住她悲呼着:“你说!我还能活吗?天哪,我不能活哩!”能不能活并不是嘴皮子上的事。 李婉如自然是位“搭子”,眼见马芳芳这两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脚板发痒,她相信她永远也做不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搂着马芳芳,拍着她的背部,道:“你不能活?为什么不能活?又不是你的错。老实说,要不是你冰清玉洁、心坚逾铁,那可真没有人敢打保票不会有什么破色戒的和尚和道士哩!” “呜呜呜……我要去死……放开我……婉如……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放开我呀!我要找个地方……呜呜呜……” 白成家木立在原地,本来他相信,他的寿命还长得很,至少再活二十来年不成问题,但现在他知道,命儿八尺,难求一之,一切都早已注定。 过去,任何人在他面前大叫“不了和尚”,他都不会在意,因为的确他有余情未了,这个他一点也不忌讳,和尚之上加“不了”二字,比加个“花”字好多了。何况,和尚追求名利,经过多少年的东砍西杀,可以坐上龙椅受万人膜拜,他这“不了和尚”就比上述的两种清高得多。 然而,如果马芳芳真的要寻死全节,李婉如就是证人,白成家就可能被称为淫僧,这是他万万不敢接受的,他对不起列祖列宗和历代师祖。 “马芳芳,你不必哭了。这事的确是我的错,只不过,近来你爱打扮,着重衣饰,而且处处模仿百里绛云,这又是为了什么,算了,这一切都不必谈了。”他长叹一声,又道: “有所谓:淫奔之妇,矫而为尼;热中之人,激而入道,清净之门常为瑶邪之渊薮。”这话表面上是指尼、道,或指他自己,骨子里却在暗示马芳芳心怀叵测。 马芳芳悲呼道:“怎么?我打扮修饰也错哩!世上的女人哪有不爱打扮的。婉如,你说……我差点失身、还不能哭……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放开我……放开!”她撒泼吼叫。 白成家忽然决定了一件事,道:“马芳芳,我教你武功,是我自愿,如今我一无所求,有一天我去了,你也不必说是我的门下,只求你为我做一件事。” 马芳芳哭道:“你只要正正派派、规规矩矩,好歹你也成全过我,不要说为你做一件事,就是十件八件也是应该的。” “这些都不必说了!”白成家道:“有一天我走了,只求你给我做个不太大的坟墓,立个不大不小的石碑,上有‘已了和尚白成家之墓’字佯,也不必有立碑者的名字,你能为我做这件事吗?” 马芳芳道:“小事一桩,我当然能。” 白成家缓步进入自己房中,马、李二女许久未听到他的声音,本以为他在闭门思过,但又过了好一阵子,李婉如在门外撩帘一看,立刻惊叫起来。 白成家自断舌根而亡,身边仍然留下一封遗书,内容非常简单,意思是他死而无憾,但从此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这一段授艺之事,因为他还有一位比师叔还厉害的师兄;名叫萧健,此人嫉恶如仇……。 马芳芳看了信哂然道:“笑话!这一段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提它做什么?” 李婉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了和尚变成“已了”和尚,仅一字之差,蕴含了多少辛酸?人已死了,居然没有博得她的一声叹息,李婉如忽然发现芳芳有点可怕了。 “婉如,你看怎么办?” “芳芳,不管怎么样,他把所有的都传了你,此恩非同小可,既然池叮嘱以后不提此事,就照他的话去做,日前当务之急是立刻为他办理后事,” 数日后,在镇外不远处山坡上,多了一座规模不大不小,石碑也不高不矮的墓碑,上有“已了和尚白成家之墓”字样。 李婉如却发现了一个小秘密,白成家尸骨未寒,夜晚上了床,马芳芳竟把凌鹤那件内衣贴身穿在身上睡觉、 李婉如当时愣了半天,她没有见过如此死心眼,对男女情感表现得如此激烈的女人,但有一点她不能否认,马芳芳不这样做,又怎会有今天?当今武林,又有几人是她的敌手? *** “前辈,可否准我回去一趟?” “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吗?” “前辈,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晚辈的内人姜不幸得了失心疯,终日浑浑噩噩,实在放心不下。” “好吧!速去速回,估计和不了和尚的决战也不过半月左右了,你要加倍用功,为我争这口气。” “前辈,晚辈如果胜不了马芳芳、愿自作了断。” 百里绛云静静地望着他、自他的银灰头巾及飘带上、银灰长衫、裤子,以及银灰快靴上掠过的目光,柔柔地,轻如羽毛,暖如夹纩。 凌鹤近来每天都会看到这种目光,他当然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目光。他回到“穿山甲”刘大谋府上,萧娟娟很兴奋,但她尽一切可能抑制内心的激动。 姜不幸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是茫然的,可是尽管他已不再得到她的关切,也没有过去那种清丽、美艳,但是,在凌鹤心目中,她还是那么可爱,还是那么动人。 就算她篷首垢面,赤着一双泥脚,她还是那么使他牵肠挂肚。 萧娟娟很识趣,让他抱抱小鹤、亲热一阵,然后远远抱走,让他们尽量热乎一阵子,其实自阿幸变得痴呆之后,他们只热乎了一次:其目的不过是希望在激情中唤起她的回忆,霍然而愈。 既然那办法也不灵,在阿幸前事尽忘,浑浑噩噩之际来做那件事,他于心不忍。 他抱着她、吻她,以面颊摩蹭着她的面孔,说不出的温馨,也有说不出的悲戚。严格他说,使她得病的是百里松和叶伯庭二人,但由于百里松蒙面是为了陆丹,而陆丹又是听命于麦老大,所以真正的仇人还是麦、叶二人。 看在百里前辈面上,他已不再追究这件事对于百里松所应负的责任,也只有他和阿幸独处时,才觉得过去所吃的一切苦头都无所谓。就算她的秀发由于日久未洗有点汗酸味,他嗅起来也特别纯正,就像女人头上本就该是那种味道似的。 阿幸在他怀中哼着儿歌,没有烦忧,也没能激情,好像阿鹤抱的不是她,吻的也不是她似的。 此情此景,都在一双十分关切、好奇或杂有其他情绪的窥伺目光之下,此刻她的心情之复杂,除了此人之外,无人可以体会。 这个素影一闪而没之后,不久又来了一个。她们窥伺凌、姜夫妻二人的亲昵,羡慕姜不幸,但都没有嫉妒,因为她们并不能接受凌鹤的体贴。 后来这个是马芳芳,她常常在暗中偷看人家夫妻的家居生活,她虽然不嫉妒姜不幸,却对娟娟十分不友善,她总以为娟娟是她的很大威胁。 这工夫“恶扁鹊”等人外出归来、听娟娟说凌鹤回来了,大家都到这院落来。凌鹤 见礼问候,对“恶扁鹊”道:“老哥,可曾见到小江?” “没有。”喟然道:“一个人一旦改邪归正就完全不一样了。” 凌鹤道:“江涵身手了得,一般高手招呼不了他,这一点请老哥哥放心。” 余大彩道:“凌老弟,你为百里绛云代战的日子不多了吧?成果如何?” 凌鹤道:“百里前辈正在传我武功,我也正在加紧地学,反上总会尽力而为就是了。” 麦秀道:“对手是谁?” 凌鹤喟然道:“据晚辈猜,必是马芳芳。” 萧辰道:“不了和尚成全马芳芳,要她为他的情仇而战,百里绛云成全了凌鹤,这两个年轻人不知推行谁不行。” 曲能直道:“老弟,你自己以为有几成把握?” 凌鹤摇摇头道:“无法估计,因为不知不了和尚传了多少给她。” 高丽花道:“这还用问?双方都希望代战人能胜,:良然不遗余力了。” 妻子云叹道:“可惜不了和尚并不知马芳芳的为人、此女的武功越来越高,对武林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你他娘的就会明着戴高帽,阴着穿小鞋。你七大姑八大姨的身手高了些,你就怕天下大乱,你的大哥、三叔和二大爷武功高了就永远不会出继漏?” 姜子云道:“高大姊,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春天快到了,阳气上升,有一点……” “你说!说呀!老没正经,看我不卸下你几根肋骨!” 余大彩道:“猪八戒啃猪脚自残骨肉,你们这是何苦?”高丽花追打余大彩,他们烦闷时,这往往是使心情开朗的一种方式。 凌鹤道:“老哥哥,阿幸还有复原的希望吗?” “恶扁鹊”道:“当然有,只是老哥哥不敢保证要多久才能恢复,老弟,有件事我阜就想提出来,只是一直有些横逆之事,也没这份心情。” 凌鹤道:“老哥哥请说,” “老弟,这件事我不说你也清楚,娟娟这一年来照料小鹤、阿幸和你,任劳任怨,任何人都相信,她今生已不作第二人想,我说老守财奴,”“恶扁鹊”面向萧辰,道:“你有没有意思把娟娟嫁给凌鹤?” 萧辰是一百个愿意,却道:“年轻人自己愿意,老夫不愿作梗,只不过娟娟可不能做小。” 高丽花道:“这件事好办得很;阿幸整天浑浑噩噩,她可不在乎作大作小……” 姜子云道:“阿幸有病,可别欺负她,就算她不知不觉,我也反对她作小,因为她根本就是大的。” 凌鹤抱拳道:“各位长辈对晚辈的事如此关切,晚辈感佩不已,在目前晚辈绝对不谈这件事,相信各位也能体谅我的苦衷,时已不早,晚辈必须回去,阿幸母子还希望各位多多关顾。” 凌鹤出屋,娟娟就站在门外抱着小鹤,二人四目一接,都有千言万语,却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凌鹤呐呐而止、叹了口气匆勿走了。*** 今天就是凌、马两个代战人决战之日,但不了和尚一直没有再和百里绛云联络,百里绛云也有点纳闷。 百里绛云找到马芳芳和不了和尚的住处,一问之下,说是不了和尚已经涅盘,她简直不信,当即派百里松到白成家墓地去看了一下。 “姑姑,的确有白成家的墓。”百里松道:“但墓碑上却是‘已了和尚白成家之墓’字样。” “已了和尚?” “是的,姑姑,我看得十分清楚,他过去‘未了”!的是什么?如今‘已了’的又是什么?” 百里绛云自然不便回答这个问题。 马芳芳道:“未了是指昔年和百里前辈之仇来了,已了是因为他已将所有都传了晚辈深信晚辈能为他争这口气,所以表示心事‘已了’之意。” 百里绛云道:“他已倾囊相授了?” 马芳芳道:“我想是的,所以他心愿已了,立刻坐化涅盘。” 百里绦云看看马、李二女,心虽怀疑,却也无法反驳,只是她想不通、白成家成全马芳芳,代他争这口气,为何不等着看她的战果而提早走了呢? 李婉如道:“前辈不必多疑,白大师之所以提早飞升,实在是因为对自己传与芳姊的武功有信心之故。” 百里绛云晒然道:“自信是好的,但不可过分自信。马芳芳,走吧,是时候了!” 马芳芳道:“前辈已选好了地方?” “不惜,如你另有适当地点,我并不坚持在何处进行。” 马芳芳道:“前辈所指定的地方,晚辈绝对同意。” 他们来到一个幽秘的山谷中,同来的只有百里绛云和李婉如。现在,自林中走出一个掸色肃穆的青年人,当然就是凌鹤。 他仍是,一身银灰衣衫,飘逸俊朗,百里绛云目光温柔如水,不住地暗暗点头。在马芳芳心目中,不论他穿什么衣服、都是偶像。 此刻她更有信心,一定会达到目的,有一天他必是她的,她很虔诚地向凌鹤见礼,道: “凌大哥,真想不到是你,” 凌鹤淡然道:“在人生途程中,想不到的事大多了。” “无论如何……”马芳芳道:“还请凌大哥手下留情。” “马姑娘太客气,白成家台前辈的艺业,哪个不知?不过今日之战,既是受两位前辈重托,关系他们的荣誉和英名,也不便留情。” “是啊!这真是一件恼人的事。” 百里绛云仰看月色,道:“不早了,可以开始哩!你们是徒手还是用兵刃?” 马芳芳道:“既然只是分个强弱高下,并非深仇大恨,就不必甩兵刃。凌大哥,你看如何?” 凌鹤自然不反对,两人缓缓走近而对峙:然后马芳芳开始出招;两人的武功相似,凌鹤的绝技来自巨书,马芳芳的来自门罗,也等于黑中白,而黑中白又来自百里绛云,万里绛云却来自不了和尚白成家。 并非黑中白及百里绛云等本身就没有武功,但较之这种武功显然逊色些。 这二人所学的基本武功或有不同,如棱鹤的基本功来自凌翎,马芳芳的则来自马如飞;高超的武功却来自同源、但是,其长成及发展又自不同。凌鹤自干余次创痕中吸取了大量的经验,是武林中旷古未有的例子,马芳芳的武技却来自二人,一是门罗,一是白成家、同样的武功由不同源流传来,也有不同的效果上这二人的招式,马芳芳的细腻,凌鹤的恢宏,马芳芳偶有奇招新招,所谓奇招新招,是指述百里绛云也未学过的,而白成家却传了马芳芳。凌鹤的所谓恢宏,是指他把“忍“字发挥到极致,大多是被动,人不攻他,他不攻人,这固会失去机先,但胜负之契机乃是耐力和适时的机变。 两人自然都不敢掉以轻心,但是,二人的心态却截然不同,凌鹤说过,他若不胜即作了断,因为他败了就等于百里绛云败了。 马芳芳呢,她根本就不尊敬白成家,她对中年以上对情欲特别重视的男人,可以说厌恶至极,有条件的成全,或者有企图的施惠,她何必感激? 她往往能把自己的理由先找了一大堆再去做某件事,也许她的不同之处即在于此。 马芳芳在六七十招以后,她就能体会到,他们几乎不大可能有明显的优劣,除非某一方面像下棋一样走错了一步,也就是出错了招式,才会有明显的胜负,也就是任何一方只要稍一懈怠,那就会有改变。 一百五十招之后,显然在力道上凌鹤毫无疲相,马芳芳却多少有点滞碍,但是,百里绛云却在微微皱眉。 李婉如在一边道:“芳芳,你要保持白大侠的荣誉。”她这么说,是为了一旦别人知白成家死了而怀疑死因,所以在言词上要表示尊重。 白成家一生可以说毁在“情”上或“欲”字上,反之,他的成就恐怕无人能及。 马芳芳早就作了某种决定,她为自己设想的当然要远超过白成家。 两百五十招过去之后,她的拳掌仍然具有威力,细腻依旧,但在内力不继的细腻之下,被凌鹤的浑厚内力震得颤抖不已。 然而,凌鹤不解,百里绛云更不解,他们二人一个是当事人,一个是旁观者,当事人有一种微妙的感受,马芳芳应该还有后劲才对,旁观者就是会相同武功的前辈,对与战者招式演变、体力之消耗以及心理状态等等,都有过研究,她以为马芳芳有点失常。 三百招将近,月已偏西。凌鹤忽然以本门的武功特性和千余道创痕所吸取的经验注入这一招之内,左掌右拳改为左拳右掌,交互击出。 百里绛云以为这是很有力的一击,不愧为奇才的奇招,但是,她仍不以为这一招就能有决定性的结果。 几乎李婉如也有这种想法,倚在树干上,她似乎在忍耐抑制上冲的血,却仍然自两边口角渗了出来。 百里绛云先皇一愕,继而脸上泛出喜色,胜得辛苦,毕竟是胜了,要是面对马芳芳这个对手而在不辛苦情况下致胜,那就太不合理了。 “凌大哥……小妹总是技逊一筹,甘拜下风……”她又向百里绛云道:“恭喜前辈,指点有方、但也不能不对白大侠的苦心教导提掖感到惭愧抱憾。婉如,我们走吧!” 两人走后,百里绛云望着凌鹤,一种成就感、喜悦,和另外一种极微妙的激奋,使她愉悦地拍着他的肩胛,道:“凌鹤,你好……” 凌鹤对这句“你好”,不甚理解;总是以为胜了这次决战。百里前辈大激动的表现,他道:“前辈,晚辈却以为,马芳芳任何一方面并不比晚辈差。” 百里绛云和他相偕出谷,道:“正因为如此,你的胜利更可贵,只是不了和尚在未见到比武成果就涅盘了,不免令人费解。” 凌鹤道:“前辈,不了和尚为人甚是自负,他在未决战之前提早涅盘,莫不是在暗示,他的代战人有胜无败,万无一失?” 百皇绛云道:“也许正是如此,此人是十分自负的,不过,你致胜的一招虽然运用巧妙,我却仍以为……” “前辈以为晚辈胜得侥幸?” “不,我不是这意思。”百里绛云道:“我是觉得这丫头很不简单,也是块练武奇才,那一招似乎不该得手,就算能,也只是在肩上蹭一下才对。” 凌鹤并没有因这句话难过,道:“晚辈也有同感,总觉得她行有余力,不该挨得那么重。” 返回住所,由于力战三百余招,衣衫几乎湿透,百里绛云道:“凌鹤,把衣衫换下来,我给你洗。” 凌鹤道:“前辈,这太不敢当,我还是带回去洗吧,反正晚辈一定要回去报告几位前辈的。” “换了衣衫再回去。” “是!”他又换了一袭银灰衣衫,匆匆离去。 由于上次回来穿的不是银灰色衣衫、银灰方中、飘带以及快靴,所以高丽花在院中首先发现了他,嚷嚷道:“好小子,你这么一打扮,他娘的,我还以为是你老子凌翎来了呢!” 麦秀和余大彩等人走出,也同声道:“是啊!凌翎昔年最爱穿这种银灰色的衣衫哩!” “恶扁鹊”道:“老弟,比武已过是不是?让老哥哥猜猜结果如何?” 凌鹤道:“小弟正是专程回来报告的。” “恶扁鹊”道:“你胜了,而且是在三百招左右,对不对?” “老哥哥,你简直是未卜先知哩!” 高丽花道:“老乌鸦,可别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你说说看,这小于是徒手还是用兵刃赢了马芳芳?马芳芳的伤势如何?” “恶扁鹊”道:“他们是徒手相搏,马芳芳可能是被砸了一拳或一掌而失血的。” 众人望着凌鹤,而凌鹤却连连点头道:“正如老哥哥所说的。” 余大彩道:“老鹊就像亲眼见到一样。” 娟娟大喜,道:“凌大哥,总算没有使百里前辈失望,要是不幸姊正常,听了这消息会多么高兴!” “恶扁鹊”忽然叹了口气,没有人知道他为啥叹气,包括凌鹤自己在内,大家还以为是由于他不能使姜不幸复原而叹气呢! 在此同时,李婉如已为马芳芳服了药,为她运功辅助疗伤已毕,道:“芳芳,有句话你可别见怪,这只能表示我个人的一种看法。” 马芳芳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李婉如看到这一眼;她会考虑该不该说这句话。 李婉如呐呐道:“我隐隐觉得,你和凌鹤势均力敌……” “不错!” “所以我以为你的失招……” 马芳芳猛然抬头,目中光芒有棱有角,一字一字地道:“什么话你都可以说,只有下面的话要特别小心!” “芳芳,我只是表示个人的看法嘛!” “对于这件事,你没有表示个人看法的资格。”马芳芳道:“你知道吗?嗯!” 李婉如直觉地以为她的声音像兵刃出鞘的铮铮声,而且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马芳芳和她自己的不同之处,她做任何事到了差不多程度即可,马芳芳则不可以。 也许她迄今依然故我,就是“差不多”三字的成果,在马芳芳来说,成了就是成了,不成就是不成,差不多无法取代。 任何一个女人,都可能遇上马芳芳那种“机会”,但其成就和马芳芳绝对不同。 此刻百里绛云已把凌鹤的衣衫洗好,正在晒它,司马能行和百里松来到,二人几乎同时呆了一下,就连他们二人,这位长辈也没有亲手为他们洗过衣服。 为什么这两个以前毫无瓜葛的人之间会产生这种情感?两人自然都不会往坏处去想,所以想不能。 “姑姑,这是凌鹤的衣衫?” “是的。” “姑姑不公平,姑姑从未为小侄洗过一件衣衫!” 百里绛云微愕了一下,似乎现在才发觉,的确从未为侄子洗过衣衫,她并未说什么,没洗就没洗,像她这样的女人,自幼生长在富裕的家境中,本就没洗过一件衣服,这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她能为凌鹤洗。 司马能行比百里松大几岁,却沉稳得多多,站在一边不出声。百里松大声道:“姑姑,你还没有说明为什么没有为小侄洗过衣服却为凌鹤洗!” 百里绛云道:“这理由也许并不成其为理由,但我仍要告诉你,因为他已经在三百招左右胜了马芳芳。” 两人为之动容,因为他们已知不了和尚已涅盘,而且听说是倾囊相授,凌鹤能战胜她,姑姑自然高兴了,毫无疑问,他们二人都做不到。 百里绛云抖开凌鹤的银灰长衫,忽然指头自腋下穿过,一看之下,惊“噫”一声愣住,百里松和司马能行二人上前一看,这衣衫的左腋下有个洞,内行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指法戳破的。 二人互视一眼,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他们嫉妒凌鹤,自然就不愿见他胜利,可是他们忘了,凌鹤失败就是他们长辈的失败,也是他们门中的耻辱。 百里绛云的表情木然,但她内心却不是木然的,马芳芳大约在两百五十招左右已胜了他,当然,戳这一指,当时也差点中掌,百里绛云曾皱过眉。 由此可见,马芳芳顾不了和尚授她全部武功的恩惠和苦心,居然有意卖弄人情,使白成家含羞地下,即使身为对手的百里绛云,也为白成家不甘。 还有一点,也许更能激起百里绛云的反感,马芳芳似乎非得到凌鹤不可,反之,不会出此下策。 百里松呐呐道,“姑姑,这一指是不是马芳芳戳的?” 百里绛云能猜到二人此刻的心情,道:“就算是马芳芳戳的,也仅是伤及衣衫,但凌鹤却使她内伤吐血。” 进一步的她并不知道,比喻说,马芳芳戳这一指是否行有余力使他受伤而不伤他?最后她挨了凌鹤一拳,是否可以不挨这一拳,或者挨得从轻却故意挨得这么重?她不能确知这两点。 瞬间,那种胜利者的成就感一扫而空,她甚至感到抱愧不安,对不起凌鹤,由于她还留了数招以及留了数十年的修为没有全给他而造成遗憾,她低估了马芳芳。 如果凌鹤知道此事,他会比百里绛云更难过,他没有完成长辈的殷望和嘱托,他会自绝。 百里绛云忽然想到白成家的涅盘,她当然永远不会想到他们之间发生了那种事,却以为是白成家舍生全名。 她忽然也决定了一件事,这时百里松道:“姑姑如此成全凌鹤,而他居然未能圆满达成任务,为本门蒙羞,他真是该死!” “你才该死!”百里绛云冷冷地道:“要不是你和叶伯庭联手施袭,便他内伤严重,他的成就绝对远在马芳芳之上,亏你还有脸在此聒噪!” 百里松垂头不语,尽管这也是事实,总之,他们都以为长辈对凌鹤好得过了火。 百里绛云道:“你们要记住,凌鹤是本门的友人,绝对不是敌人……”说完就进屋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凌鹤回来了,二人虽不敢在言语上讽刺他,却显示不屑之色,意思是败兵之将还洋洋自得呢! 凌鹤也知道,他得到的关顾远超过他们二人,不无嫉妒。他进入屋中,忽然发现百里绛云的神色十分奇特,他从未见过她以这种眼神望着他,他道:“前辈,决战已过,晚辈要回去了,如前辈不弃,可否住在一起,晚辈也好晨昏定省,以尽孝道?” “不必,凌鹤,我还要送你两样礼物,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先教你几招……”最后压箱底的几招都传了他。 司马能行和百里松更不是滋味,然后,她交给他一个包袱,道:“你力战马芳芳,真力消耗太大;我来为你补充一点内气,事后你再打开这包袱,能行和松儿在外小心护法。” 凌鹤本想拒绝,但百里绛云的双手已贴在他的背后,也许是错觉,他感觉他的双手有点颤抖。 在凌鹤的感受上,她这次为他补充内气就和过去不同,过去是细水长流,涓涓滴滴,不绝如缕,这一次却是沛然而来,如江河决堤,源源注入。 他虽感到惊异,却不敢出声分神,集中精神,把大量内力舒散于全身。 也不过三个时辰,忽感背上两只手又在发抖,但不一会儿就滑了下去,凌鹤缓缓睁开眼来,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回头望去,百里缘云额上还有虚汗,却是面如白纸,但嘴角上却噙着淡淡的微笑。 他一试她的鼻息和心脉,已是寂然,他忽然悲呼着跪在百里绛云面前恸哭不已。 这工夫司马能行和百里松窜出进来,百里松大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鹤悲伤已极,如同未闻,百里松上前一看姑姑已经气绝死亡,揪住凌鹤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鹤扳开他的手道:“我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事前叫我于事后打开包袱看看。” 他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他那件被戳了个洞的长衫和一封信,信上是这样写的:自她发现他腋下被马芳芳戳了个洞,就知道白成家是倾囊相授于马芳芳,而她却还保留了几招以及数十年修为的真气,败的关键在此,不信可以看看那件长衫左腋下的洞。 她说很对不起凌鹤,千万不要怪他自己,只能怪她低估了马芳芳和白成家,为了侠名和荣誉,她也要步白成家的后尘。她死后不必葬在黑家墓地中,更不要难过,不胜而必须自行了断之说也不必介意,因为能胜而未胜的责任不在他,另外,此信要给司马能行及百里松看看,免生误会……。 其实这时二人都已经看到了,凌鹤道:“前辈为我牺牲,也可以说是舍命全名,我一定会为前辈争回面子。”事前百里绛云说要送他两件礼物,即指招数十年的修为。 百里松冷冷地道:“争不争面子,要凭你的良心,可别以‘舍命全名’四字推卸了姑姑为你牺牲的责任!” 凌鹤道:“我不是那种人。” 司马能行道:“但至少是前辈为你而死,你也不能否认,马芳芳胜你在先,甚至手下留情。” 凌鹤不想和他们辩,回头就走,百里松厉声道:“怎么?你想甩手不管,一走了之?” 凌鹤道:“由于前辈的后事必须隆重举行,所以要去找几位会办事的人,试问两位办这种事可是内行?” 两人不答,凌鹤立刻回去把一些长辈都请了来,首先请娟娟为百里绛云拭净身子,穿上寿衣,再装殓起来,凌鹤完全以弟子身分执礼。*** 后事已毕,百里绛云的巨碑上有“弟子凌鹤位立”字样,这夭晚上“恶扁鹊”道:“老弟,这件事老哥哥一直不明白。” 凌鹤这才又把那封遗书拿出来给大家看了,麦秀道:“想不到这位黑夫人还是性情中人,虚名累人,以致这般田地,未免过分。” 高丽花道:“谁像你?脸皮之厚,做脚底足可以穿上三年,有那么一个哥哥,一点也不在乎。” 麦秀道:“我哪有高大姊那么聪明又有学问,出口成章,一肚子墨水。” 曲能直道:“我看她是猪八戒挟半刀火纸混充念书的人!” 高丽花吼叫着追打曲能直。凌鹤肃然道:“马芳芳的相让,百里前辈引为奇耻大辱,所以我必须马上找她决一胜负,以慰百里前辈的在天之灵。” 余大彩道:“这是应该的,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不,前辈的后事办妥,已无后顾之忧,晚辈决定今夜就去找她。” 众人也不便拦阻,而且全体出动观战,凌鹤并通知了司马能行和百里松二人,因为这决战的胜败和他们的声誉有关。 全部出动也就是连姜不幸也来了,主要是大家都不愿错失这次大泡眼福的机会,谁也不愿留下来照料姜不幸、因而只好带去。 马芳芳乍见这么多的人全来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凌鹤光明大落,他本可把话说得含糊点,对方能听懂就成,但他说得明明白白,一字也不含糊:“马姑娘,由我长衫腋下的小洞看来,你胜我在先,虽然最后我击中你一拳,若是你有意相让,也可以肌肤无伤,若是放手真干,说不定我凌鹤根本就没有机会砸你那一拳的。” “凌大哥,真有这回事吗?我为什么不知道呢?” 凌鹤给她看过长衫腋下的破洞,而季婉如更是心照不宣。 马芳芳道:“这破洞也许是不小心弄破的,怎能证明是你我决战对弄破的呢?凌大哥,你这人真是的,难道你砸我那一掌也是假的,或者是我故意要你打的?” 凌鹤道:“我虽然不敢确定是有意让我砸中的,也不无可能,马姑娘,百里前辈为了成全我,业已逝世,所以这另一次决战是必须举行的。” 马芳芳道:“凌大哥,如小妹以免伤和气为由,拒绝再举行一次呢?” “那就是心虚,等于承认有那回事,也就等于对在下和百里前辈是一种侮辱。” 马芳芳道:“好吧、但希望点到为止。” 观战者有十余人之多,马芳芳心情很乱,她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愿去做任何事,但今夜之战,她不愿全输,也不愿使凌鹤难堪。 两人相距三步对峙,马芳芳道:“凌大哥,我有个建议、不知你同不同意?” “凌鹤道:“说说看。” 马芳芳道:“如果我们五百招仍不分出高下来,就算平手,以后决定不再比试。” 凌鹤道:“不,如今夜五百招不见胜负,今夜就到此为止,但半年后还要再比,直到有一无比出胜负为止。” 马芳芳苦笑道:“凌大哥,这又何苦?好吧,小妹一切都依你。” 两人缓缓开了门户,此处仍是上次对决的幽谷,谷中除了夜风,死寂无声,另外只有姜不幸哼那变调的儿歌之声了。 马芳芳先攻出了一招“童子拜佛”,两人立刻打在一起,这二人的武功都已窥堂奥,实在不能以一拳一脚来衡量他们,而是要以意在动先的“意”字来衡量他们的优劣。 他们有时快得像两团包裹他们自己衣色的雾团,但慢时往往会缓缓地、软绵绵地拍出一掌或砸出一拳。 一百招过去,在场任何人也看不出谁会赢谁会输,这些人当中,也只有司马能行、百里松和“恶扁鹊”三人勉强可以看出,马芳芳细腻,凌鹤浑厚,各有所长。 加之百里绛云把数十年修为全给了他,最后几招绝学一招也未留,就会予人有充沛真力浑然天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感觉。 两百五十招过去,月已快出东山,百里松在司马能行耳边道:“你希望谁赢?” 司马能行道:“凌鹤,你呢?” 百里松没有反应,没有反应是否正是强烈的反应? 不论在场中人对马芳芳的印象有多坏,却不能不佩服她,居然能在将近三百招时仍保持不败。凌鹤的浑厚内力在继续增长,任何一拳一掌都用上了八成内力,他是一个心地仁厚的人,他实在并不想挫败她或使她受伤,但是,百里前辈为他而死,这是丝毫不能询私的事。 娟娟抱着小鹤,手心直淌汗,也不断地祷告:“南无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凌大哥赢得此战。” 姜不幸偶尔向场中看了一眼,继续哼着儿歌,这歌声能对凌鹤造成两种情况,一是由悲忿化为力量,一是由悲忿变为绝望颓丧。 四百招过后。弦月挂在中天,已近五更,马芳芳在无俦的罡劲中马步浮荡,真气不固,此刻她是真的万分吃力,但是她希望能熬过五百招,她不能使凌鹤恨她,也不能使凌鹤轻视她。 坚持拼到底,是表示她必须对白成家负责,像凌鹤对百里绛云鞠躬尽瘁一样。 李婉如知道,马芳芳想支持到五百招,而凌鹤在过了四百二三十招之后,再加一成内力,似乎绝对不让她接近过五百招。 立在一丈外观战的人,都能感到罡气四溢,狂飚排压,呼吸艰艰,凌鹤还是那样,沉稳、厚实,不轻敌也不自轻,任何一招一式,一举手一投足,都丝毫不马虎。 马芳芳有如秋风中的败叶,急流中的浮萍,任何人都相信她随时都会落败。然而,凌鹤又加了成内力,几乎她每接一掌或一拳,都会骨节暴响、龇牙咧嘴。但马芳芳还差不多,她的功力是不是能随凌鹤的进境而上升? 四百九十招以上时,凌鹤终于以九成半内力施出了百里绛云最后所传他的绝招,这几招的威力,就是司马能行和百里松联手也接不下来,其余诸人就更不用提了。 马芳芳每踉跄一步,地上必然下陷两寸有余,嗓中“格格”地作响,汗下如雨,面孔紫胀。 最后一招,最后一式,凌鹤大喝一声,砸出一拳,马芳芳连退四步,摇摇欲倒。地上尘土暴卷飞扬,四周草木无风我自动。但是,五百招已满,马芳芳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凌……渡大哥……是我……败……败了……” “不!”凌鹤冷冷地道:“你虽力尽,却未失招,这不能算你落败。” “凌……凌大哥……你看这个……”马芳芳指指她的衣衫肩部、破裂约寸半长度,道: “凌大哥,这是你的掌缘扫中的,如果上次你的左腋下衣衫那个洞算失招,这个破口也算失招……” 凌鹤以为马芳芳能支持五百招,而且他用了九成以上内力还使用了百里前辈的绝招,这也算是平手,他绝不要模棱两可的胜利。 “恶扁鹊”道:“让老夫说句公道话,固然,以凌老弟的无俦内力,震得马姑娘马步不稳来说,已经输了。但正因为如此,马姑娘仍能支持五百招,这份耐力,在场诸人中除了凌老弟,无人能及。所以这又不算失招,但马姑娘左肩上的破洞,如不算失招,高手过招,也就难分胜负了。” 麦秀道:“马姑娘的失招几乎就等于没有,不知司马和百里两位意下如何?”几乎没有,并非绝对没有。 百里松,冷笑不语,司马能行道:“在下也以为凌少侠算是胜了半招。”虽说半招之胜也算胜了,但百里前辈舍命成全他,听换来的也不过是半招而已,不由气结,同时对于马芳芳的造诣和功力也极为心折。 马芳芳近似虚脱、李婉如扶着她离开了现场。司马能行向凌鹤道贺,百里松则未出声。 接着其余诸人也都围拢来,马芳芳了不起,不正显示凌鹤更了不起吗?因为她就是不了和尚的影子呀! 马芳芳和李婉如走出六七里路,李婉如道:“芳芳,肩上那破洞真是凌鹤扫中的?” “你……”怪芳芳脸色一沉,道:“婉如,再说这种话,可不要怪我下逐客令了!” 李婉如道:“芳芳,你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这工夫忽然前面出现两条人影,正好挡住去路。趁弦月淡淡的微光一看,两女不由心头骇然。一个是叶伯庭,另一个不识,但隐隐看出此人有点像麦秀,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麦遇春麦老大。 即使是拼了五百招,内力耗尽,马芳芳也不怕叶伯庭,但时这一代枭雄麦老大,却有怯意。 麦老大负手站在原地,叶伯庭走近道:“马芳芳,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马芳芳道:“相逢了又如何?你有几根骨头我还不知道?” “马芳芳,如果你以为我还是过去的叶伯庭,你会大吃一惊的!” 马芳芳道:“只不过是找到了靠山而已。” “这样吧!如我借别人之力胜了你,算我孬种,你看如何?” 马芳芳冷笑道:“你不过是乘人之危罢了。” 叶伯庭道:“这话怎么说?凭你马芳芳,没灾没病地,谁会乘你之危?” 李婉如道:“叶伯庭,你真的不知道芳芳刚刚和凌鹤苦战了五百招?” 叶伯庭道:“什么?五百招?快别开玩笑哩!凌鹤他怎么会和你动手?再说他目前也不是你的敌手呀!”他当然是反穿皮袄在装老羊呢! 马芳芳轻撞了婉如一下,意思是何必对他说实活,而对方分明是乘她之危而来的。 马芳芳道:“叶伯庭,你真要和我动手?” “残子之仇我不能不报,” 不提这事还好,马芳芳不想和他多说,叫李婉如提防麦老大,暗示她真可怕的不是叶伯庭,而是此人。 叶伯庭近来又自麦老大之处套取了不少招术,功力又有进境。马芳芳虽然已突飞猛进,但五百招之后的人又如何能面对叶伯庭这等高手? 内力消耗殆尽、空有奇招异式,也只能暂保不败,而时间一久,就会虚脱倒下。 更不利的是,有个麦老大负手站在一边,这才是她的精神威胁。 百招之后,马芳芳已是不支,她当然想不到麦遇春武功全失,才真正是银样腊枪头。李婉如要上,马芳芳示意她不要上,监视麦老大。 可是人的力气是会用尽的,马芳芳毕竟是女人,眼看马步又不稳了,最多还能支持三五招。这时忽然一道人影疾射而至,全力砸出十二三掌,居然把叶伯庭逼退两步。 叶伯庭大声道:“涵儿,你没弄错吧?我是你爹呀!” “我知道你是我爹,但这是什么意思?” “爹,如你心目中还有我这儿子,你一定知道,我当初做过什么缺德的事,你怎么可以再乘马姑娘之危?” “涵儿,你忘了她把你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当街像牛马一样驱使你?” “我没忘,爹,即使再重些,对我也是罪有应得,爹,你如果要杀马姑娘,你就必须先杀了我!” “涵几,马芳芳并不领你这份情呀!” “你不必管这么多,你不走我就把这条命交给你……” 攻得紧,但却不防守,这么一来叶伯庭不忍伤他,只有挨打的份儿,连连后退,到了麦老大附近,道:“麦兄,我们走吧!有子不肖,夫复何言!” 他们二人一起,小江等人自然不追,而马芳芳却累得瘫在地上。 小江道:“马姑娘,以你的身手不该累得这样才对,是不是麦老大也出手过?” 马芳芳摇摇头,喘着道:“没……没有,他没出手。” 小江道:“马姑娘,他没出手?这可真是怪事,如果仅有家父一人,姑娘怎么会累成这样子?” “因为我和凌鹤力搏了五百招。” “凌大侠和姑娘力搏?这怎么会?”他不知两少为百里绛云及不了和尚代战之事,自然莫名其妙了。 马芳芳不耐,厉声道:“你还不滚,在这儿聒噪什么?” “是,小的这就走,不过,姑娘力尽,小的不放心,可否让小的护送姑娘回去?” “不要!我只要你快滚,滚!” “是,小的这就滚……”急忙走开。 这工夫李婉如扶着马芳芳离开现场,小江远远地跟着,李婉如道:“这小子是真的改邪归正了。” “人心隔肚皮,狐心隔毛皮。”马芳芳道:“以后不准你提这个人的名字。” “当然,既然你不要我再提他,我还提他作啥?芳芳,有件事我感到奇怪。” “我的私事你最好少出馊主意。” “那就算了!”李婉如反而不说了。 停了一会,马芳芳又道:“到底是什么事?” “你有没有发现叶伯庭和麦老大宏之间的宾主关系似乎有点变了?” 马芳芳有点心神不属,道:“有吗?” “在过去,麦老大是何等身分,但今夜他们临去时,叶伯庭仅以‘麦兄,我们走吧!有子不肖,夫复何言’几句话带过,你不以为彼此身分、地位有重大改变?” “也许有。”马芳芳道:“至少麦老大的缄默,不太合乎他的身分,尤其小江出手架梁,非管这档子事不可,麦老大居然未表示意见,这一点也足证他们之间主仆关系变了。” 李婉如道:“芳芳、你知道为什么?” 马芳芳摇摇头,她现在并不愿多费脑汁去想这种事,她在想,今夜决战的结果是否恰到好处?稍后返回,由李婉如护法,她开始打坐调息,恢复体力——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二章 骨肉之心手足情 难比为父失女痛 叶伯庭半卧在浴盆中,麦老大在为他搓背,任何人都有他的自尊和人格,难道麦遇春就没有?以他过去的超然地位,怎能如此奴颜婢膝? 如果一件事从另一角度去看,往往完全不同,仅就“忍人之所不能忍“的角度来看,他是否十分伟大?勾践为一国之主,与之相较,有点不伦不类,当然,如勾践复国大计并未成功,他的历史就不尽相同了吧! “麦老大,稍为用点力成不成?尤其左边背上很痒,搔两下!” 麦遇春百依百顺,绝不带一点火气,非但如叶伯庭过去对他那样低声下气,甚至更有过之。 “麦老大,我发现你越来越不诚实了!”叶泊庭冷冷地道:“你说出的绝招,那天对付马芳芳,尤其是在她力拼五百招之后,也不过如此,所以我以为你这家伙是油炒楷粑核 滑来滑去的。” 平等遇春陪笑道:“伯庭,我现在都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保留的?” “那些招式没有威力是什么原因?” “伯庭兄,我想这有两个原因,第一,你是初学乍练,还不大够火候,其次,不了和尚倾囊相授,非同小可,尽管她已拼了五百招。” 叶伯庭道:“你可真会找理由,麦老大,今天你教什么?你还有多少绝技没有说出来呀?” “伯庭兄……” “不要再这么称呼。”叶伯庭脸红脖子粗地道:“天老爷刮风下雨你可以不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玩艺儿,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凭什么和我称兄道弟?” “这……这个我也知道,不过叶爷你叮嘱过,暂时在人前还要保持以前的局面,也就是叶爷以麦某的马首是瞻,所以我尽可能在背后也不要全部改变称呼,以免在人前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果真是为了这个,也值得原谅。” 这工未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叶伯庭微微一愣,又自嘲他说道:“也好,也好,请进来吧!” “吱哟”一声,门被推开,麦遇春呆了,来的人呆住了,但他的眼睛中却喷溅着火星,这个女人竟是陆闻莺。 由她的盛装艳抹看来,她和他不一样,绝非阶下囚,而像个统治者,至少在夜里她是个统御者。 “出去!”叶伯庭挥挥手,却笑脸迎向陆闻莺。陆闻莺把腰肢扭到极大的幅度,其幅度之大足以使一般男人达到晕船的程度。 “出去,滚出去!”叶伯庭向麦遇春大吼着,麦老大这才颠着屁股虾着腰往外走,还向陆闻莺瞄了两眼,这两眼真像柳叶飞刀那么锋利。 麦遇春带上门,浴室内传来了放肆的笑声。 “来,来,来!”叶伯庭道:“小莺莺;还是由你来伺候我,麦老大笨得像猪一样。” 陆闻莺“格格”笑着,在门外,隐隐仍可听到脱衣衫的声音,麦遇春在门外暖昧地笑笑,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诡笑的内容。 当然,如果陆闻莺看到,她必能猜到这诡笑的内容。 浴室内春光旖旎,陆闻莺徐娘半老,青春犹存,对于男人,她像一位手艺高超的厨师,男人受吃什么口味她就能做出什么口味来。 一个女人如果已达成熟顶点却无老化现象,那就是最最吸引男人的时刻,陆闻莺皮白如脂,细腰隆臀,一向并不好色的叶伯庭?也情不自禁,尤其她的一双手为他搓背,搓到了小腹之下,大腿根处时,好像整个浴室都上了浪巅或云端。 两人在池中戏水,陆闻莺躲避,叶伯庭就追逐,最后叶伯庭终于抓住了她,她娇喘着道:“伯庭,咱们谈点正经的。” “此时此刻谈正经的?” “要不,我不给你……” “好,好,你说,你说。” “伯庭,我们之间应不应该保留任何秘密?” “不应该。” “那你告诉我,那笔价值五千万两银子的宝藏在什么地方?到手了没有?” “你……”叶伯庭一愣,道:“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麦遇春。”陆闻莺道,“他不久之前对我说,他昔年得到的秘笈中附有一份藏宝图以及宝藏清单,他大概毛估了一下,约值五千万两银子,若按时价,几乎上亿了。他说他和你最接近,那藏宝图遗失八成在你手中。” 叶伯庭若非软玉温香抱个满怀,人之大欲冲淡了他的警觉心,他未必肯说,他吻着她道:“小莺莺、你说:那宝藏不在我手中应该在谁手中?” “伯庭,在你手中是对的,无德而富贵,谓之不幸,若在麦遇春手中,那就没有天理了。”陆闻莺道,“已经找到了,还是仅有一张藏宝图?” “老实说……”叶伯庭抱起一个无骨的胴体走出浴池,道:“一张藏宝图,并不等于已拥有了宝藏。” “这么说你已经找到了宝藏?” 叶伯庭得意地笑笑,欲言又止,陆闻莺忽然大力挣开,匆匆穿上内衣就要出去,叶伯庭忽然又抱住了她,道:“小莺莺,你这是怎么回事?” 陆闻莺大力挣扎道:“没有什么,放开我,放开嘛!” “告诉我,小莺莺,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宝藏的收藏之所?” “不,绝不、我只不过是一个陪你睡觉的玩物,那是何等大事?我也配与闻?” “好,好!小莺莺,我告诉你,此前,我还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脾气。” “放开我嘛!我不要听。”她还是大力挣扎、但温泉水滑,她挣不开。 叶伯庭道:“好吧!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相信了,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哼!我的一切都给了你,而你的永远也不会是我的。” “好,好,我马上带你去。”叶怕庭叫麦老大看家,他似乎不怕他跑了,他知道麦者大的想法,在此虽然窝囊些、却还保得住小命,离开这儿就很难说了。 叶伯庭挟着陆闻莺飞奔,还带了一柄铁锹,天亮之前这段时间,也野中绝对无人,他们竟来到一处乱葬岗内。 陆闻莺被放下来,四下打量,荒磷累累,家火飞舞,她双手抱肩道:“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好可怕!” 叶伯庭道:“这种地方才可靠。” 掘了一会,出现一个铁箱,开了锁,铁箱内还有一层木箱,内分三层,每层有二十来格,每一格中都放有一件或多件珍宝,陆闻莺看呆了。 她每一种都去摸摸,样数大多,目不暇给,光是核桃大小的黑、白和紫色的东珠就占了五格,约百余颗,其他不必赘述。 陆闻莺看完了箱中宝物,又打量四下的地形,叶伯庭对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任何一个表情都巨细不遗,看得十分仔细。 陆闻莺和叶伯庭如果都是狐狸,毫无疑问,一个是千年黑,一个是万年白,此刻她忽然发现叶伯庭正在注视她。 “伯庭,你怎么这样看我?” “我不这样看你怎么看你?你说,你现在心中在想什么?” “我,……’陆闻莺道,“我当然在想,你的话当不当真?是不是你的就是我的?” “你的是我的,但我的不一定是你的。”叶伯庭阴笑道,“因为我忽然发觉你的举措和神色后面有极大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虽然你的都给了我,但还有一样你没有交给我。” “什么没有给你?连我的身子都给了你呀!” “那并不重要。”叶伯庭轻蔑地耸耸肩,道:“大爷有了钱,还怕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女人?你的心并没有交出来。” “伯庭,你别这样好不好?”她还想以软贴的功夫降服他,但叶伯庭这头狐狸是万年白,她内心的秘密逃不过他的眼睛,他退了两步。 陆闻莺心头一惊,也十分后悔,刚才一定有些举措露出了马脚,她道:“我到底怎么哩?你要怎么样嘛!” “你很会演戏,可惜遇上了我这个戏包子,看出了破绽,我相信你还是和已失去武功的麦遇春一条心,你刚才四下张望,不过是想牢记这乱葬岗的方位,以及此墓在此乱葬岗中的位置而已。” 陆闻莺大骇,但她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大声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 只闻叶伯庭大喝一声:“出来!” 乱葬岗内似乎没有第三者,然而,叶伯庭却冷峻地道:“如果再不出来,我就要你的命!” 这句话很灵,十余步外,一个较大的墓后站起一人,居然是倒了血霉的麦但春,浑身发抖,颤巍巍地走过来。 叶伯庭望着陆闻莺阴笑,这件事弄得如此之糟,似乎两人都想不到。叶伯庭道:“麦老大,告诉我,我挟着她疾行,你如何能追得上?” “我……我当然迫不上,只不过我对……这一带很熟……猜到叶爷你必是到这儿来的……” “那还是不对,如你武功全失,这段时间内,你不可能赶到。” “对,叶爷,你不愧为雄才大略,心思细密之人,你废了我的武功,并未全废我的轻功,这也是你宅心仁厚,且有需要小的跑跑腿什么的。” 叶伯庭被捧得晕乎乎地,手一挥,又点了麦老大的穴道,麦老大原地塌下。叶伯庭道: “说,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 麦遇春长叹一声,道:“叶爷,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还不知道她的为人?她跟我好,是为了宝藏,投入你的怀抱,也是为了宝藏,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说出来真难为情。” “快说!” “是的,叶爷,这女人是个花痴,不惯独眠,而小的由于这些年来中风,力求复原、而刚复原又失去武功,人道本能已失,所以每天太阳一下山我就发愁。不应付吧,有点说不过去,勉强应付吧,又不管用、所以她有时发火,就会骂我占着茅坑不拉屎。可是自她跟了叶爷,小的察言观色,她必然都夜夜得到了满足了。” 叶伯庭忽然挺起了胸膛,捧人是一种至高的艺术,高明的捧人术是不会正面捧的,转弯抹角地捧,效果必然事半功倍。 叶伯庭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叶某别无所长,在这方面,不管‘食量’多大的女人。准能使她像打着饱嗝走出酒楼的食客一样。麦遇春,你是说她接近你我都是为了巨额宝藏?” “正是,她本以为秘笈在我手中,宝藏当然也在我身上,世上的女人哪有不爱珍宝和金银的,所以当她知道宝藏在你身上时,很快就见风转舵,出卖了我。” 叶伯庭点点头道:“这娘们的确也有过人之处,杀之可惜,不杀又叫人不放心。” “叶大爷……”陆闻莺跪在一边,道,“请念在夫妻份上,饶了我吧!” “不,叶大爷,这个女人可饶她不得。再说,她才三十郎当岁,你已五十出头了吧?再过二十年,她仍然赛‘金钱豹’,而你……” 叶伯庭道:“我还没有想得那么远,现在谈谈你吧,我该如何外置你?” 麦老大道:“叶爷,我知道你雄心很大,将来必会干一番事业,像老奴这块料子,留在身边使唤,也不可或缺,叶爷是知道,老奴这辈子是完了!” 叶伯庭道:“麦老大、以你过去的甩头,能为我做奴隶,听人使唤?” “俗语说得好,能为光棍打大伞、不为饭桶当军师。”麦老大道,“为叶爷作奴仆,麦某心甘情愿。” 叶伯庭道:“我可以考虑留着你使唤,这个女人嘛……” 陆闻莺道:“叶爷,千万别太相信他,他狡猾得很,比喻说这宝藏吧,我估计不止这些,如果仅是这一箱,最多值两千万两、他一定留了一手。” “我没有。”麦遏春道,“叶爷;如果我留了一手,就叫我坐车翻车,坐船翻船……” “好,好!我信了你的话,”叶伯庭道,“当然不止这一箱,另外还有一箱,就在这一箱的下面。” 麦、陆二人的目光爆出火花,一闪即灭,叶伯庭道:“麦老大,你说这两个箱子仍埋在这儿,安不安全?” 麦老大道:“叶爷,如奴才是你,就不这么做,因为我们三入在此交谈甚久,此处虽荒僻,也难免隔墙有耳,还是换个地方或者带回去为妙。” 叶伯庭又点点头,立刻把两个大箱子挖了出来,此刻他有意杀陆闻莺,却又不舍得,道:“麦老大,你以为现在杀了她好还是不杀她好?” 麦老大想了一下,道:“这种女人留在身边,的确也让人操心,不过话又说回来哩!叶爷有了钱的确可以挑挑选选、什么年轻貌美的还没有?但是,再找这种尤物,那可就不多了。” “这话也对,我虽不好合、一生中倒也弄过多少的女人,可没见过这么有奇趣的娘们。 走!把箱子扛回去。” 回到家,天也蒙蒙亮了。麦遇春道:“叶伯庭,你想死还是为我做奴隶?” 叶伯庭陡然一惊,只要瞄麦、陆二人一眼,那表情的内容就比黑字写在白纸上还清楚,叶伯庭道:“你的武功没有失去?” “你说呢?” “目的何在?” “这不是多此一问,还不是为了得而复失的藏宝图,故意装一次孙子,让你老史展扬一下。” “莫非你告诉我废除武功的手法根本没用?” 麦石大笑笑道:“要说它根本没用,如何能骗过你这老油子,只是少点了两处穴道而已,虽说这样不能彻底废除武功,要施展武功却也十分痛苦,而且威力减少、我费了三个晚上运气自疗才能复原的。我料定有这一天、果然留一手是留对了。” 叶伯庭的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到底是不是麦老大说的那样?应该是十有七八,为了宝藏,他们二人合作无间,演得丝丝入扣,反之、也赚不了他这个老油子。 然而,若要他就此服帖,那是不可能的,他忽然扑向陆闻莺,其实他应该相信麦退春的话,若非他根本未失去武功,怎敢不制住他、而让他扛着箱子回来,又怎敢让他在可以施展全部武功的情况之下和他动手? 叶伯庭还没扣住陆闻莺的脉门,叶伯庭却差点被麦老大扣住脉门,心头大震,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跑;能跑得了就算他有本事了。 叶伯庭大叫:“涵儿快走……”他如不用诈,知道要跑很难。麦老大虽不在乎他们父子联手,但施袭却又当别论。略一打量,叶伯庭已穿窗而出、人已在院中、道:“麦老大,在心计方面,今夜我才服了你!陆闻莺,你这个臭婊子……” 麦、陆二人相视大笑,麦老大道:“若非如此、这两大箱宝藏怎会物归原主?在乱葬岗中若不施第二计,也就是计中计,又怎知还有第二个大箱子?我以为三十六计之中,应加上‘废物利用’一计才对。” 陆闻莺道:“遇春,其实这次赚叶伯庭,与其说是废物利甲,不如说是‘扮猪吃虎’,这仍是三十六计中的一计呀!” “对,对,闻莺,这次宝物园笼,你的功劳不小。”他把她抱了起来,他似乎对于这次演戏而让她陪别人睡觉的享,一点也未放在心上,世上真有这么放得开的人么?*** 娟娟和凌小鹤躺在床上,小家伙养成了习惯,睡觉时一定要扶弄奶头,有时凌鹤来看小鹤,娟娟不及整衣,往往十分尴尬。 一在小鹤又已入睡,一只小手又放在娟娟的奶子上,这时人影一闪,悄没声息地站在床前,她很不喜欢看这景象,不过她也知道娟娟和她不一样。 她懂的事很多,一看娟姆的乳部就知道她还是处子之身,这一点她今生是永远也及不上人家的了。 她轻轻移开小家伙那只手,舒指点了娟娟的穴道,抱起来放在床下,然后,她躺在床上,解开衣扣,小鹤的手又放在她的奶子上。 她的初步目的当然是希望凌鹤来看看孩子,只要他来,就能达到第二步目的,她大胆、冲动,敢做敢为,她想要的念头,永远也不会打消。 凌鹤用完了功,经常会来看看儿子,但怕尴尬的场面再次发生,到了娟娟的门外,脚步会故意放重点,甚至于咳一声。 今夜他又来了,而且也干咳过,但是一进门,都发现床上的娟娟又袒裸着饱满挺耸的的双峰,似乎和小鹤都已入睡。 他一点也不怪娟娟,因为他知道娟娟是个好女人,一定是逗孩子都很累了而睡着的。时近仲秋,天已转凉,要不是局势已有变化,他和“统一会”会主还有仲秋之约呢! 他轻轻拉起被单,盖在二人身上,没有再看一眼,掉头就要出屋,但是,他忽然有此时何时,此地何地的绩想,而娟娟对他百般迁就,委曲求全,何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停下来,良知告诉他,娟娟是好女孩,即使要接受她的情感,也要堂堂正正娶她。只是良知和大欲对决,往往非其敌手。原因是这猛烈的欲潮是由于一种春药而起的,那春药就在那被单之上,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细粉。 她知道凌鹤来此看到二人已入睡;必然怕他们着凉而拉起被单为他们盖上。 她的办法很单纯,效果却十分良好,因为世上没有比这种“春雾”的力量更大的、况且欠娟娟的太多,这种方式也不能说不是报恩的一种。 床下一个,床上一个,床上的承受飞雨露的滋润。床下的知觉全失,而床上的神智也不太清楚。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个女人不希望在绝对清醒之下来享受长久以来所渴望的一刻?她为什么会神智不清? 但是;床下那个绝对懵然不知,床上这个却如梦似幻,尽管是有生第一次,根本谈不上经验,却在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刺激与兴奋的交错感受下度过了一段奇妙的时光,在“春雾”的亢奋下发泄过的人,不论男女,在当时尚有如梦似幻,如假还真的感觉,但事后都会有一度昏厥。 在这一度昏厥时,又发生了些什么事,这就不是三个当事人(包括床底下那人)所能知道的了。 再以后是凌鹤躺在自己的床上怔忡,娟娟躺在自己的床上苦苦追思不久前那个不似缔梦的梦幻,但稍后,她发现自己真的曾有过那种事。、她发现了片片落红,也就可以回味当时的婉躇娇啼了。 她大惊而坐了起来,是谁?在这儿,谁会做这件事,此刻的凌鹤也已证明确曾发生过某件事,也大骇而坐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会有那种无法遏止的欲念?对方是谁?娟娟? 可是他们都不敢十分确定真的和催有过这种事,却又绝对相信,实实在在发生过这件事,他多么希望对方是阿幸,而她又多么希望对方是凌鹤。 她?嘈攀司攀橇韬祝蛭韬滓估锍hタ葱『祝痪们霸谒菩盐葱训那榭鱿拢醯媚鞘橇韬住?br /> 十之八九是他,那十之一二又是谁?她下了床,要去问凌鹤,可是这话如何问得出口? 凌鹤下了床,来到娟娟窗外向内望去,见娟娟躺在床上,显然未睡,仔细想想,不久前正是在这床上和这女人做了那事的。 是她,一定是娟娟,如果不是她会是谁?阿幸会落红,那不是奇谈?当然,他更不能进屋去问。 两人一个忧少喜多,这是娟娟,另一个是忧心不已,除了阿幸,不论是谁,都是后患无穷的。他信任自己,绝非见色心动之人,刚才为什么会心施动摇而不能自制? 两人几乎又同时下床在窗口张望,希望能找到答案,他们只听到姜不幸在屋中哼着变了调的俚俗小抽:郎若有心情进门,妹在房中等郎君,不做裤子不做袄,何必穿针引线人? 两人同时一惊,各自缩回头去,心跳不已,阿幸怎么忽然哼起这起歌来了,她过去(失去记忆之后)从未哼这歌儿,而是以前两少情话绵绵时以此歌为怕情的笑料。 这工夫阿幸又在她自己房中哼了起来:“瓜子嗑了三十个,红纸包好藏在锦盒,叫个人送与我那情哥哥,对他说:个个都是奴家亲口嗑,红的是胭脂,湿的是唾沫,都吃了,保管他的相思病儿全好却……”这是“白雪遗音”马头调中的“瓜子嗑”。 两人都感到惊异,阿幸今夜是怎么回事几?能哼这种情歌,是否显示她的病大有起色? 其实更莫名其妙的人是马芳芳,当她自己冲穴道醒来时,发觉自己是躺在野外草中,衣上、发上全是露水。 今夜到娟娟屋中,明明是她主动,却弄不清为什么自己反而躺下,以后又被弄在野外草中? 是萧娟娟?不对,她明明已被我点了穴道,懵然不知,我自己为什么也失去了知觉,那么凌鹤今夜有没有去萧娟娟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她希望发生那事的是她和凌鹤,绝对不希望是别人,她还特别再返回娟娟处看了一下,娟娟似已睡了,其实她并去睡,发生这种事她怎么能睡。 她再到凌鹤窗外察看,凌鹤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没睡,这时有人接近,传来了衣袂破空之声,原来是曲能直和麦秀一起巡夜,马芳芳只好走了。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娟娟十分注意凌鹤的表情,而凌鹤也在注意娟娟,两入目光一接,都急忙避开。 他们都开始相信,昨夜他们曾有过那事,凌鹤想不通自己为何那么冲动,娟娟则以为凌大哥绝不会使用春药的。 除了他们二人,任何人都被蒙在鼓里,只有姜不幸边吃饭还在边哼儿歌,却又不是哼昨夜那种既戏又滤的俚曲。*** 仲秋这天早餐时,娟娟发现阿幸不见了,这是因为她最关心阿幸姊,一问之下,都说一早起来就没看到姜不幸。 姜不幸自失去记忆之后,并没有随便外出的毛病,找遍了“穿山甲”的大宅,都未找到,“恶扁鹊”说道:“昨夜入睡前谁见过她?” 凌鹤、娟娟和姜子云都见过,如说被人摸走,除了“统一会”中的“四五六”之外,几乎就找不出第二个可能的人来,但在目前,那小子绝对没有胆子来摸人。 可是由“恶扁鹊”负责分组去寻找,结果竟把凌鹤和娟娟分在一组,两人都想调换到另一组,但又都不便公开拒绝,以免对方难堪。 “恶扁鹊”以为,在目前只有凌鹤积娟娟一起,才能保护小鹤,因为娟娟抱着小鹤。 他们二人最后出门,方向是西南,约定追出三十里即回头。两人最初都不说话,凌鹤在前,娟娟在后,走了一会,他以为这样未免冷落了她,回头望去,不曲心头一震,娟娟正在流泪。 “娟娟,你哭了?” “凌大哥,今天是八月十五,是团圆的日子,阿幸姊却偏偏在今天失踪了,怎不叫人难过?” 凌鹤十分感动,在众多少女当中,关爱阿幸而不嫉妒她的,娟娟可算是独一无二的了,他走近拍拍她的肩胛,道:“娟娟,我以为阿幸不会有危险的。” “吉人天相,我也以为不应该有危险,可是……”娟娟不忍说出可能发生危险的事。 “娟娟,你想说什么?” “凌大哥,还是先找人吧,找不到人再说,现在还言之过早。”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对那夜的事都想探探对方的口气,可是,如何启口呢?两人忽然同时道:“大哥。” “娟娟。” 但两人又同时打住,娟娟道:“大哥,你先说。” 凌鹤呐呐道:“娟娟,还是由你先说吧!” “不,还是应该由大哥先说。” “娟娟,你先说才公平,刚才是你较早一步想要说话的,你先说吧,反正不论你说什么,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别人也听不到的。” “大哥,我以为由你先说,是比较恰当的。” 凌鹤道:“娟娟,为什么由我先说才算恰当呢?” “因为你已经……”她又打住了。这怎么说?万一所猜想的事不是那样的,这个脸往哪里放?尽管她不说了,却又有点不悦,她以为凌大哥身为男人,又已经把她那个了,就是说实话也不要紧,为什么非要她来说不可呢? 凌鹤的想法也差不多,这档子事难以启口,他有信心不是见色起意那种人,却又怕那夜的姑娘不是娟娟。 娟娟一负气,低头不再出声,凌鹤也十分内疚。 他真是想不通,世上居然有这种怪事,但是,闭起眼来苦思,那夜的姑娘辗转娇呼的情景,不就是娟娟吗? 想到这里,心头一惊,阿幸的失踪,和此事有无关联,若说没有关联,那夜她为什么会哼那种戏而滤,类似讥讽的歌谣? 就在这时,前面尘头大起,至少也有二十余骑快马迎面而来,趁月光望去;竟是全部的无鞍马,这不是西北马家的人? 两人往路边一站,本来二十余人已经驰过,但其中一人道:“马爷,那不就是上次在山洞中遇上的凌鹤和姓萧的那个丫头吗?” “是啊!而且那丫头还背了个孩子,停!”马如飞手一扬。后面的马人立而起,一齐打住,且掉转马头。 凌鹤和娟娟无奈地摊摊手,婚娟道:“马如飞今年似乎真有点流年不利。” 钱山和马如飞力口上五个小头目团拢来、钱山低声道:“马爷,上次离开那山洞之后,随便上谁,只在要是武林中人,都说凌鹤已失去了武功,咱们可不能再被这小子蒙了!” 马如飞低声道:“那他上次突然出手,威力无穷,又是怎么回事?” “这……”钱山道:“马爷,反正上次他是失去了武功,说不定那次有人暗中相助。 噫,对哩!姜不幸乃是黑煞姜子奇的女儿,武功奇高,说不定是她暗中相助。” “她不是患了失心疯?” “患失心疯的人也并非一点意识也没有。”钱山道,“八成是她,这一次她不在身边,正好出出这口恶气。” 马如飞道:“万一像上次弄得灰头土脸呢?” “不会的,马爷。”钱山道,“要是再有那么一次,就拿我是问。” 马如飞不出声,因为他也恨萧娟娟,这是因为萧辰和他昔年同走了一条路。七个人往上一围,娟娟冷冷地道:“马如飞,你怎么吃一百粒豆子不嫌豆心气?” 马如飞道:“萧丫头,这话怎么说?” 萧娟娟道:“凌大哥一向是无事躲事,有事不怕事,你们又不是没有尝过鼻青脸肿的滋味,为什么老是不开窍?” 钱心道:“丫头,别再穷唬人哩!整个武林中,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小子武功已失,试问,失去武功能恢复吗?就算能,能这么快吗?” 萧娟娟大声道:“我是一份好意,不愿看到你们灰头土脸,真想不到,你们都是一些搭浆,缩水又褪色的家伙!” 钱山抬抬下颚低声对马如飞道:“怎么样?马爷,看到了吧,又来哩,这小子不是银样腊枪头,我就是婊子养的。” 马如飞看看凌鹤,又是一脸愁容,当然,他的受妻失踪又怎会不苦愁悲脸的?反正在哪里丢的就在哪里捡回来,他在凌鹤手下丢过三次人,总要找回一次面子。 他低喝二声“上”,七个人全亮出了家伙,很明显并非仅仅是想找回面子,而是想把他们全剁成肉馅,西北马家全是用刀,七柄刀在月光下寒焰耀目,向凌鹤头上猛砍下来。 在这一刹那,马如飞闪目看看娟娟,只见她一脸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的佯子,不由心头一震,不论她是凌鹤之友或妻子,能为他背着孩子走在一起,必然痛痒相关,如果武功未复,在这险要关头而漠不关心,除非她也患了失心疯。 其实这只是瞬间的事,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闻“锵啷啷”声中,七柄马家的刀剁在一块岩石上,火星爆溅,凌鹤却失去了踪迹。 待他们发现人在半空时,又晚了上步,只感觉凌鹤好像瞬间变成数十条腿,月光下一蓬蓬一叠叠的腿浪,像舒展开的折扇骨一样,一阵“砰啪”声中,七个人的身子向外翻飞。 摔出最远的却是钱山,这是因为每次都是钱山出主意,所以这次钱山挨了两腿,门牙少了两颗,下颚脱了臼,另一脚是跺在他的小腹上,别人都爬起来了,只有他还捂着肚子在哼哼。 至于马如飞,他可算是见过世面的一派之主,却还没见过半招不到,把他们西北马家七个人扫出两丈以外的阵仗,如今看来,一身纺绸大衫的他,像一碗馊了的隔夜稀饭。 娟娟走近凌鹤道:“凌大哥,我们走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居然有一种人不挨打就不舒服,曾几何时在山洞中挨过一顿揍,真是记性不好,忘性可不错呀!哈……” 这工夫二人已向前走去,只闻马如飞切齿道:“钱山,你刚才说过,这小子若不是银样腊枪头,你就是什么来?” 钱山呐呐道:“我……就是婊子养的!马爷,我该死,是我有眼无珠……”由于下颚脱了臼,口中像含了浆糊,吐字不太清楚。 凌鹤和娟娟走出老远,都没有说话,,凌鹤忽然道:“娟娟,也许我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凌大哥,就是真有那么回事,我也不怪你。” “娟娟,你是说并没有弄清是否有那回事?” “有那么一回事是不错的,只不过我不敢确定是谁。” “娟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娟娟低着头悠悠地道:“凌大哥,你有没有做那件事难道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娟娟,我隐隐知道一些,但不敢确定是谁。我并非不敢负责,而是怕弄错了……”他把那夜的情形说了一遍。 娟娟正要肯定这件她做梦也想不到却又不能不庆幸所发生的事,忽见前面约半里之遥,影影绰绰,似有个女人在走动,凌鹤道:“娟娟。你看那是不是个女人?” 娟娟看了一会道:“是个年轻女人,八成是阿幸姊,凌大哥,你的速度炔,抱着孩子追上去看看,我跟不上你。” 凌鹤以为,自己抱着孩子也比她奔行得快,若真是阿幸,让她看看自己的孩子,她一定愿意回去,也亏娟娟想得这么周到,立即抱着孩子疾追。 但出两三里,竟把那女人追丢了。 其实,此时的娟娟却落入了奸人之手,她在全力奔行中被人自后面制住了穴道,但是她却未能看到这个人是谁。 在倒下的刹那之间,她虽然知道此人来这一手,她可能有生命危险,但是又不能不庆幸,幸亏把小鹤交给了凌大哥,要不,连累了小鹤,可就百身莫赎了。到了生死关头,她还为别人着想。 这人制住了她的穴道,娟娟就失去了知觉,可见这人做事很谨慎。而凌鹤追出三里左右,不见了那个女人,他以为即使他抱了个孩子奔行,武林中的年轻女人能不被他追上的也不多见,所以他忽然感觉不妙,尽快赶回,自然找不到娟娟,却也找不到打斗痕迹,他呼叫、寻觅,结果仍是一样,娟娟也失踪了。*** 找人的陆续回来,都是摇头摊手,最后一拨是凌鹤,却只有他一个人,当他说出娟娟也失踪了时,众人大惊,萧辰揪住了他的胸衣,道:“小子,老夫有点怀疑你!” “恶扁鹊”推开萧辰,道:“老萧,你怀疑他什么?” 萧辰大声道:“你们少装糊涂,难道你们都瞎了眼,平常没有看到这小子和娟娟的交往情况?这小子太风流,吃锅望盆,加之姜不幸得了失心疯,闺房失欢,就向外发展,而我那丫头又痴心,以为这小子是个万世情种,她哪里知道这小子是抱着没有鱼虾也好捡便宜的心理,到处留情,一旦玩腻了,一脚踢开,甚至于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一了百了而把她们杀了再予灭迹!” “萧辰,你……你再说一遍!”大家找不到人心情都十分恶劣,尤其姜不幸失踪,姜子云更是憋了一肚子气,别人可以怀疑少主人,他却绝不会有此念头,也不许别人这么想。 “我说十遍又如何?”萧辰厉声道,“除非你们的眼睛都没有开光,应该看到我那丫头是以什么姿态和身分在照料凌小鹤的。她一个大姑娘会给小鹤喂奶?要说这不是始乱终弃,有准能信?” “呸!”姜子云吐了口唾沫,道,“亏你身为娟娟的长辈,竟然满口喷粪,口不择言,娟娟喜欢小鹤才整天抱他,在小孩子心目中,谁抱他最多最久,谁就是他娘,就连你小的时候也不例外,小孩子的举措是天真率直的,不像大人在外面养小老婆,猛送大量的黄、白之物,甚至还为此事与‘同路人”争风吃醋而打架,表面上却又假正经装君子。” 萧辰忽然红了脸,这件事他怎么知道?其实这正是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某次姜子云路过山野小径,听到有人交谈,火气甚大,无意中发现萧辰和马如飞二人昔年还有那么一段。 姜子云得理不让人,大声道:“人丢了要设法去找,无凭无据地,谁要是再怀疑少主人如何如何,我x他亲娘!我老姜就和他拼了!” 麦秀拉开二人,道:“老姜,其实这正是所谓事不关已,关己则乱的道理,你要是有这么二个女儿,你可能也会如此,而萧兄如有这么一个少主人,也不容别人凭空编排什么,总之,现在人没找到,说什么都言之过早。” 这么一来,萧辰虽然一头火,却因为姜子云弦外有音,怕弄砸了而被泄底,只有悻悻而退。 大家议论纷纷,研究姜不幸和娟娟之失踪是不是一人所为?但不论是不是一个案子,两个或三个人的嫌疑却很重大,一个是叶伯庭,一个是马芳芳,另一个自然是麦遇春了。 马芳芳不断地贴凌鹤,这些人谁都能看得出来,最后计穷,也许只有来这一手了。 至于叶伯庭和麦遇春二人,自然都和凌鹤势不两立,但凌鹤功力已复,正面干未必讨好,就只有来阴的。 当然,还有个“四五六”司马谅,过去也一直对姜不幸视为天人,也不能说他没有嫌疑,要证明他有无嫌疑,凌鹤只好去找司马能行。 “恶扁鹊”去找马芳芳,其余诸人去找叶伯庭,但马芳芳在家,直接否认见过姜不幸和娟娟,司马能行也叫来其子司马谅问过,那小子发重誓没有,因为凌鹤已是自己人了。 马芳芳立刻出动找人。 此刻叶伯庭一个人在一个赁居的小屋中喝闷酒,本来他拥有两箱瑰宝,雄心勃勃,如今宝已移手,本以为老来走上桃花运,原来也是霉运。 这时人影一闪,屋内站定一人,竟是江涵,他对这个儿子已失去信心,但这把子年纪了,有儿子总比没有好些。 “涵儿,你来得正好,坐下喝杯酒,咱们爷儿俩聊聊,爹快要发疯了!” 江涵并未坐下,道:“爹,又有什么不顺遂的事?” 叶伯庭龇牙咧嘴他说了失宝之事,本以为儿子也必然会同仇敌汽,哪知小江很平静,道:“爹,我却以为那是一件好事。” “你说什么?宝丢了是好事?” “爹,目前你已经没有一个朋友了,就是请人家来帮你也没有人干,你现在只要有机会或者还有做坏事的本钱,你一定会去做,所以丢了宝,至少我以为已失去了一种做坏事的本钱。” “你放屁!你知不知道麦遇春他得到两箱宝物会干什么?” “他和爹一样,已经无药可救,我以为这两箱奇珍异宝落在此人手中,他必然利用它再蛮干一次。” “蛮干什么?” “比喻说,成立什么教哩、会哩、帮派什么的。” “这句话你倒是说对了,他曾露过口风,似耍安窑立寨,大干一番。” “爹,他在什么地方?” 叶伯庭说了,小江又劝了一会才离去。 叶伯庭冷冷一笑道:“儿子,既然你是胳膊往外弯,做老子的也不能让人出卖,咱们父子走着瞧吧!要动心眼,你恐怕还嫩得很呢!” 小江见到了凌鹤,说了这件事。“恶扁鹊”道:“江涵,只可惜目前姜不幸和娟娟失踪,凌老弟没这份心情。” “什么?姜姑娘和萧姑娘都失踪了?几天了?她们是一起失踪,还是有先有后?” 这工夫妻子云也来了,详说了一切。小江道:“在下也去找找看,不过在下也以为麦遇春也是应找的目标之一,况且那两箱宝藏,本是巨书上的附带物,应属凌少侠所有。” “恶扁鹊”道:“江涵说的对,我们这就去找麦遇春,反正就是不为二女,也要去找他。” “在下还有话不能不说。”小江道,“此事出自家父之口,就必须打个折扣,也说不定他告诉我这件事,准知我必然要报告凌少侠,而包藏祸心。” “知父莫若子,此话有理。”“恶扁鹊”道,“咱们小心一点就是了,这次出动别人明着,只有我们师徒二人是暗的,一有机会我们就施毒、这一年来,老夫一直不用毒,对付毒人再不用毒,可就说不过去了。” 大家立刻出动,怕分散实力而被各个击破,只分成两拨,凌鹤这一拨有姜子云、余大彩、麦秀和高丽花,另一拨是萧辰、江涵,另外是“恶扁鹊”师徒,只不过他们是暗的。 时已三更,找到麦遇春的巢穴,竟未找到麦遇春等人,原来叶伯庭两面作好人,向江涵露了口风,立刻又去通知麦遇春,说是凌鹤那边已知他这地址,很快会来。 叶伯庭这么做也可以说是卖弄人情,为自己未来留条路走,另外,他希望凌鹤和麦遇春火并一下,反正两人谁死了他都高兴。 麦遇春半信半疑,却以为很有可能,于是藏起来守候,现在他身边有陆闻莺、陆丹和徒儿司徒孝、 他们发现对方全部出动,决定选几个目标痛击,他选的是姜子云、余大彩和高丽花,他也曾想到,“恶扁鹊”师徒迄未露面,可能在暗中俟机下手。 这三人和蒙面人一照面,就知道此人必是麦老大,余大彩道:“麦兄久违了,可以取下面罩叙叙旧吗?” 蒙面人的回答是无俦的一掌,三人急闪,仍被震得马步浮荡,这时三人三面抢攻,可是如今的麦遇春,武功又进入另一境界,这三人要想取得暂时的平手都不成。 “大哥……你一定是大哥……”麦秀奔来,这些年来他也迷失过,但他能及早回头,兄弟手足之情,毕竟非同小可,道,“大哥,可否停手听小弟一言?” 但蒙面人不能停手,因为一停手就等于承认他是麦者大了,他不停手,那三位可就惨了,高丽花和姜子云已负伤,余大彩续斗,还能支持,但时间一久,绝对难逃毒手。 麦秀绝对相信这是他的大哥麦遇春,豁了出去,连人带掌欺上,这是另外三人任何人都不敢用的方式,而他们三人也猜透麦秀的用心,想以骨肉之情来打动他的的心。 蒙面人不能不出掌,要是闪避,那就泄了底,也不能虚应故事,因为这些人都不是初出茅庐之辈,不会被轻易蒙骗的。 “砰”地一声,麦秀被一掌扫了回来,滚出五步之外,但麦秀心内清楚,这一掌扫在他的臀与大腿之间,那儿的肉厚最耐打。 这时萧辰在后面伏行,他想找的可不是麦遇春,而是另一个人,这时忽然后侧花丛中有女声低声道:“萧大侠。” 萧辰陡然止步,道:“谁?” “我是陆丹,我知道您想找淮。” “陆丹,是你?是的,你应该知道我想找谁。” “萧大侠,我劝您暂时不要找了。” “为什么?她不在这里?” “在,但她不会见您,我劝您速回洞庭,迟则永远也回不去了。” “什么?永远也回下去?为什么?我自己的家不能回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大侠,你仔细想想,你是否在一时忘情激动之下,曾经写了一张字据给某人?萧大侠,有人来了快接着这个,请记住,你找的人虽不想见你,但我……” 萧辰接住一个方胜儿,纳入袋内,发现来人是一个很年轻的人,显然已发现了他,大喝一声扑上,道:“老贼,既然送上门来,我叫你来得去不得,看掌!” 萧辰为八大家中仅次于凌翎的高手,但这年轻人血气方刚,所学又非泛泛之技,“啪” 地一声,萧辰竟被震退了一步。 此人正是司徒孝,狂笑道:“就凭?獾阃嬉斩哺仪袄慈鲆埃磕阍俳游乙徽啤!闭莆丛页觯鋈槐澈缶7缦矗鄙寥霉赝放溃骸笆裁慈耸┫俊痹词强樾∈?br /> 这工夫萧辰已经趁机离去,司徒孝大怒,反去追那施袭的人,其实那正是陆丹。 此刻麦遇春已伤了这边五人之多,凌鹤请大家退后,道:“今夜我要为家父报仇,为武林除害!麦大叔,请你也退下来。” 众人当然要退下去,因为这两人的功力,在目前即使仍有差距,也是微乎其微的。凌鹤一出手就是百里绛云最后教的那几招。 他接受了她毕生苦学的精华招式,也全部接受了她的数十年的内功修为,而且女人学之更占便宜,所以她必较之黑中白稍有过之。 第一招递出,蒙面人不能一接手就回避,硬接下来,两人各退半步,蒙面人也砸出一掌,凌鹤反砸过去。 只有不共戴天的仇人见面才会这样拼法,蒙面人却不和他硬拼,闪了开去。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敢硬接抑是不愿显示实力。 到现在为止,他们二人还没有交换完整的一招,因为凌鹤第一招第一掌递出后,对方还了一掌。 现在凌鹤重施第一招,蒙面人接这招显然不很轻松,凌鹤大喝声中再施第二招,蒙面人全力施为,化解这第二招,一袭黑长衫在狂飓中“猎猎”暴响,而且退了一步。 凌鹤嗓中发出嘶吼声,第二招接连卯上,狂飚撤地卷起,砂石飞溅,方圆三五丈内形成一片浑强漩涡,观者无不色变。 蒙面人有如狂涛中一条刀鱼,迎着狂飓拆招破式,退了两步,仍然接下。第四招凌鹤凌空下击,拳林腿浪有如巨瀑泻下。 没有人知道蒙面人是否可以接下这一招,也没有人知道凌鹤还有几招这种旷世难得一见的奇招。 就在蒙面人连连挫身退着破解这无俦的一击,而这一招也已热闹近尾声时,他忽然撤出了龙头磷尾鞭,这一鞭扫出,三丈方圆以内不可能有任何一寸完整的空间,因为这一鞭无所不在。 不知是不是蒙面人接不下来,或者知道今夜拼下去无便宜可占,忽然撤剑在手,身子贴地,在一阵金铁狂鸣中,人已穿射出鞭罡之外,余力未尽,冉冉上屋。 这一手轻功,别人自然望尘莫及,就连凌鹤也不由暗暗点头,正要追去,忽见“恶扁鹊”在蒙面人的上风头道:“老小子,这一次你一定要变得乖一点了,没有老夫的解药,嘿嘿……” 蒙面人打了个踉跄,就势飘身下屋,往漆黑的屋中一钻就不见了。 高丽花大叫“包围这屋子”,非但立刻包围了这五间房子,姜子云虽然受了伤,仍然放起一把火,希望能把他烧出来。 但是,眼见大火把这五间房子烧成空架,大家到瓦砾堆中去搜寻,发现了一个地道,通到庄外,还是被他兔脱了。 “恶扁鹊”道:“这老贼跑是跑了,可是没有老夫的解药,七天之内还是无救。” 余大彩道:“这点当然我信,这也是你的看家本领。可是你知不知道今夜凌鹤和他力拼,他若是拼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恶扁鹊”道:“老夫和凌老弟是忘年之交,无话不谈,老夫就是说错了他也不会怪我。依老夫在暗中观看,凌老弟那几招威力无匹,凌厉无俦,但蒙面人却并非是接不下来而退却的。” “那他为何不接下来?” “恶扁鹊”道:“他仍然蒙面,自然还不想公开承认他就是麦老大,而事实上他的确是麦老大,在身分不愿公开之前,他的最大潜力,也不愿让人知道的。” 凌鹤道:“老哥哥的看法我十分赞成,我隐隐感觉,此人接了我第四招最后一式,各亮兵刃一击时,他似有余力,并非手忙脚乱,至少他能接下这一招甚至下一招。” “恶扁鹊”道:“老弟,这种奇招八成是百里绛云临去前传你的,共有几招?” 凌鹤道:“百里前辈本来要研成九招,但为了成全我,所以只研出了七招。” 搜索的人回来都没有什么发现,他们只好回去,反正蒙面人中了他的毒,非去抢解药不可,正可以逸待劳,“恶扁鹊”特别叮嘱,每个人都要小心,免得被对方逮去作为交换解药的人质。 回来后萧辰惦念自己的女儿,道:“老乌鸦,我女儿怎么办?” “恶扁鹊”道:“找人也总要天亮了,吃点东西略事休息一下再去找呀!” 凌鹤道:“萧前辈,失踪的人一定要我的,其实我比你还焦急。” “得了吧,小子!老婆死了还可以再讨,就凭你的人品和武功,还情女人不送上门来呀?” “凭少主人的人品,那当然不会含糊,有人花了大把银子连点鱼腥味也没闻到,那才是半吊子窝囊废哩!” 萧辰就怕老姜抖他的底,急忙走开,这工夫天早亮了,由于他们都是在饭馆包饭,伙计已送来早餐。 这两个伙计其中一个打量了一会,才走到萧辰身边,低声道:“这位可是萧大侠?” “正是。” 伙计在他手中塞了一个纸团离去,萧辰这才想到,除了这个纸团,昨夜陆丹还丢给他一个方胜儿,一直还没有看,他到一边先看了这个纸团,上写:“请速出来一见,陆闻莺。” 男女之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如果你喜欢了一个人,就连看到他(她)的名字都会心跳,萧辰立刻就溜了出去。 果然是陆闻莺,虽是淡妆素抹,仍然钩住萧辰的心,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道:“闻莺,你怎么……” 陆闻莺肃然道:“我还是开门见山吧!你如果还念旧情,就弄一份解药给我,要是办不到,你也不必为难,我掉头就走。” “什……什么解药?” “你何必装痴扮傻,昨夜不是有人中了毒?” “这……”萧辰面色骤变,有如大梦初醒,原来她是为蒙面人来求解药的,而蒙面人就是麦遇春,这件事简直连考虑都不能考虑,可是,如果萧辰真是连考虑都不考虑那种人,陆闻莺会来冒这个险? 有六七成以上的希望她才会来,她喃喃地道:“我嘛,过去被他救过一命,所以才报他的恩,至于你我的事,那也只看你能否帮这份忙而定了。能帮,就在今夜子时正,把解药送到镇西小桥边,不能帮,现在就明说。” 萧辰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他要是帮了这个忙,他对不起凌鹤,也对不起“恶扁鹊”以及他的女儿,可是,陆闻莺的话有如圣旨纶音,他不能抗拒。 这工夫陆闻莺已掉头款款走向一每次小轿,就凭这婀娜的走路姿态,他就不能抗拒,但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他失踪的女儿,道:“闻莺,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的女儿和凌鹤妻子?” “没有。” “闻莺,蒙面人就是麦者大是不是?” “你帮与不帮和是不是他又有什么关联?” “这当然不能说没有关联、因为麦老大的纵漏太大,仇人太多,我要是帮了这个忙,一旦泄密,我就无法在武林中立足 这工夫陆闻莺已进入小轿中道:“起轿!” 此时此刻,妄不要做个正人君子,和要不要陆闻莺是两个极端,下这决定很容易也很难,辩别是非,认识大体,说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小轿已抬起来,萧辰不知自哪里来的勇气,道:“闻莺,就照你的意思,尽我最大的努力。” 小轿去势如风,不久消失在转角处,萧辰怅立在晨曦中,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当他匆匆赶回,坐在麦秀身边吃早饭时,他忽然以为自己并不比麦遇春或叶伯庭的人格高尚些。 一个人固然会为自己的品德多打点分数,为自己的过失减低其严重性,但自己是否有人格是该知道的,弄解药救麦遇春这种事,可能连麦秀都不屑为。 早饭后各自去休息,萧辰来到曲能直房中,他一向和姜子云同屋的,姜子云道:“萧辰,你的心情不好,我们也知道,但也要放开点,娟娟是个好孩子,她不会有危险的。” “我也是这么想,我们萧家没做缺德的事……”说到这里,内心隐隐作痛、什么事才算缺德的事? 曲能直道:“萧大侠请放宽心,我以为娟娟是个福厚命大的姑娘,她绝对不会有事的。” “唉……”萧辰躺在姜子云床上,唉声叹气不已,姜子云本想睡一觉,见他和曲能直谈得投契,一时似无离去之意,只好另找地方睡了。 姜子云一走,萧辰的话题一转,道:“就怕小女落入麦老贼手中。” 曲能直道:“如果真是那样,对你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萧辰道:“曲老弟,这当口你还开玩笑?” “开玩笑?”曲能直正色道,“你想想看,家师对娟娟另眼相看,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一旦她在麦遇春手中,以娟娟交换解药,家师虽恨极也必定答应,这岂不是焉知非福?” “只可惜不一定是这样的,曲老弟,麦老贼中的是啥毒?真有那么厉害?” “怎么?你以为是逗着老贼玩的?” 萧辰道:“到底叫什么名字?当今武林就无人能治?别人就没有这种解药?” 曲能直苦笑道:“萧兄,一个使毒专家,如果能让别人随便配出解药来,那还有什么出息?” “那是什么毒药?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极乐散’,由于任何高手中了这毒也不出七日就死,所以又叫做‘颠三倒四不过七’。” “这么说曲老弟也会配制这种解药了?” 曲能直大摇其头道:“这方子我也不知道。” 萧辰心头一凉,要弄此解药,非找“恶扁鹊”不可,但是“恶扁鹊”可就没有那么单纯了,失望之余,也就不想再说什么好。 曲能直还以为他睡了,也翻身入睡,萧辰不久就离开此屋,在“恶扁鹊”门外,听到他和凌鹤在交谈,“恶扁鹊”道:“司马能行和百里松和你很疏远吧?” “是的,老哥哥。”凌鹤道:“我也说不出原因来。” “这当然是由于嫉妒之故,这也难怪,百里绛云不成全侄子和亡夫门下弟子,却成全了你。” “老哥哥,我一直以为或有特殊原因。” “恶扁鹊”道:“原因是有,可能知道的也不止我一个人,但肯说出来的却不多。” “老哥哥一定会说的。” “恶扁鹊”道:“不说比较好些,但此刻不说却已经晚了,令尊昔年人品出众,倜傥不凡,加之身手高,品德高洁,对他有意思的少女不知凡几……” “莫非百里前辈她……” “我的话说到这里,已可思过其半。”“恶扁鹊”喟然道,“情必近乎痴始真,才必兼乎趣而始化,百里绛云一生,在情场上却是个常败将军,嫁黑中白后,发现居然是为了她的武功,和不了和尚那一段也不愉快,而和令尊则是最清纯的,但却因为因循磋舵,好事成空。” “无怪……无怪……”凌鹤连说了两个“无怪”,却没有下文,想想百里绛云对他关爱的情形,果然是另有原因的,但此恩此德,欲报无门,今后只有对其子侄及其门下多所关顾了。 “恶扁鹊”又道:“情有美好、迷人、令人回肠荡气的,但滥情之人则例外,这种人不知情为何物,只是好色,好色与多情又是两回事,前者伤风败俗,害人毁已,后者空留遗恨,但是人格多为高洁之辈……” 萧辰在窗外听了这话,不无愧疚之心,可是他此刻如中邪一样,一定要设法弄到解药。 午饭后大家又分两拨人去找两女,由于是“恶扁鹊”分派人物,正好把萧辰派在凌鹤这边,两拨人以这二人各领一批,凌鹤身手高,遇上谁都不伯,“恶扁鹊”毒名大,任何魔头见了他都会退避三舍。 萧辰对高丽花道:“高大妹子,我你商量一件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太妹子,你是知道,老夫和姜子云吵过架,不愿和他一拨,咱们掉换一下如何?” 高丽花道:“好吧!你的毛病可真多,这么大年纪了,偶尔斗斗嘴又算得了什么!” 萧辰在“恶扁鹊”这边,一直也没有机会,况且,明要是绝对不成的,就只有硬抢,而硬抢就必须施袭,因为抢了解药还不能使“恶扁鹊”看出是谁才行,这不但难,也使他趑趄不前。 须知“恶扁鹊”的身手固不能和凌鹤比,但却在萧辰之上,而且他很机警,有人一接近他,必然回头查看。 直到晚上回来时,一直没有机会,萧辰考虑再三,未办倒也好,反正这不是一件好事,他本来自昨夜回来就要看陆丹给他的方胜儿,但由于有陆闻莺求他之事,一直不敢打开看。 他这行为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因陆凡昨夜曾说要他速回洞庭,迟了就回不去,还说他写了一张字据在别人手中,这不是暗指她的母亲吗? 听陆丹的口气,并不喜欢她的母亲。萧辰也明知陆丹的心意,实在不该怪她,但他仍不想先看那方胜儿,怕看了之后拒绝陆闻莺的要求。 可悲的是,一些愚蠢的事往往不是蠢人做出来的。半夜他溜出去见到了那乘小轿,但轿中出来的却不是陆闻莺而是陆丹。 “萧大侠,我给你的方胜儿你看过没有?” “还……还没有,回去就看。” 陆丹忽然深深地叹口气,道:“我娘叫我来拿一样东西。” “她没有告诉你拿什么东西?” “没有,她只是叫我对你说,如不能帮这个忙,今生就不希望再见了!” “她的意思是说,我只要拿到那东西,她还能……”下面的话实在不便在陆丹面前说出来。 “是的,她说,只要你能拿到,她随时能回到你的身边。” “好,好!我再去想想办法,就以明夜此时此地,为见面地点,希望她亲自来。” 陆丹不便说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敛衽为礼上了小轿,疾驰而去。 月色凄迷,秋风飒飒,萧辰也长叹一声道:“萧某何人哪知这时身后也有人冷冷地道:“不错,萧某何人,怎可做这等亲痛仇快之事?” 萧辰身形疾转,大约五步处站着一人,居然是麦秀,萧辰呐呐道:“麦老二,怎么会是你?” “的确,怎么会是我?说来真是话长。按理说,你千方百计弄解药是救我的同胞手足,我又何必多管闲事?但是我们还有良知,明知这是与整个武林为敌的事,你居然为了一个烂女人而干这件事。” “什么烂女人?你说话干净点!” “她不是烂女人是什么?先不说她的出身,光是睡过她的男人就有你、马如飞和麦遇春,还要多少才算烂?”他还不知道叶伯庭还分了一杯羹呢! 萧辰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不是说过,说来话长吗?有一次你遇上陆丹,你被制住穴道,后来被江涵所救,你们要说体已话儿,支走了江涵,但江涵已猜出你们的关系,巧的是江涵知道陆丹的来历及师事何人,更知道陆闻莺那女人在何处,那天你支走了他,他遇上了我,我一问他就说了。” 萧辰道:“麦秀,你发现了这件事,有什么打算?” 麦秀道:“我倒要问你,你作何打算?” 萧辰道:“麦兄,我希望你成全我。” “成……成全你?”麦秀冷笑道,“如果你要一意孤行,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了,如今娟娟失踪,大家都忧心如焚,你居然有此心情,我看你还是先看看陆丹给你的方胜儿吧!” “这个你也知道?” “事有凑巧,那天陆丹在花丛后和你低声交谈我正好听到了,所以我才时时注意你,今晨饭馆伙计在你手中塞了一张纸条,不久你上了街,我当然也在暗中听到了。” 萧辰矛盾已极,明知此事做不得,却无法转弯,道:“麦兄,我只求你成全我一次。” “如何成全?” “你只要故作不知就行了。” “叫我睁只眼闭只眼,让你一意孤行?”麦秀道,“把那方胜儿拿出来看看吧!我以为陆丹把你当作生父,她的话你应该听的,她刚才也应该猜到陆闻莺向你要什么东西,但她聪明,看得出你对陆闻莺仍很迷恋,所以只是叹气而不予揭穿。” 萧辰现在的确要一意孤行,脸色一沉,道:“麦秀,这可是你找上门的。” “怎么?要杀我灭口?萧辰,到目前为止,你仍然是武林中白道侠士,可别自毁了前程……” 萧辰近乎疯狂,他也明知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但陆闻莺能左右他的一切,他已向麦秀扑上。 “伏魔先伏此心,驭横先平此气。”麦秀闪开大声道:“萧辰,快冷静一下,想想你在做什么事?” 萧辰能随便写一张字据,把洞庭山庄偌大产业交给一个妇人,他以为对方是试他的诚意,哪知她包藏祸心,一个天命之年的人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就可见一斑。 五十招下来,麦秀未呈败象,萧辰不知麦秀也学过巨书上的武功,已非昔比,所以百余招两人仍未分胜负,反而是萧辰觉得久战对他不利。 果然一百五十招左右,萧辰挨了一脚,攻少守多,估计搪不过两百招,这时忽然人影飞落,道:“萧辰,要不要帮手?” 萧辰一看是马如飞,正是情敌,此人在这一带徘徊不去,也是来找陆闻莺的。萧辰此刻自然是先除去麦秀为当务之急,道:“非把此人除去不可。” “你们有什么过节?” “芳兰生门,不得不锄,这……你懂了吧?” 马如飞也以为,先除去麦秀再说,他一出手,麦秀立刻就招架不住,才十五六招,就挨了两拳三脚。 麦秀知道,萧辰道人都能变种,马如飞就不问可知了,如不快跑待力尽了再跑那还成? 他猛砸数掌,一个回纵,就是六七丈,但马如飞道:“不能让他跑了。”先自追上。 两人心意相通,不到七八个起落就追上了。麦秀回身再战,十招内,被马如飞点了穴道。马如飞招招手,道:“老萧,搜搜他的身再说。” 萧辰上去不先摸马如飞的衣袋和腰上的板带,马如飞本已到了萧辰身后打算施袭,却被他这一手惊得呆了,原来萧辰去摸他的裤裆。 所以在马如飞一愣之下,萧辰半蹲的身子正好向后跺出一脚,这一脚在有备之下当然没有什么,马如飞自然无备,因为他以为萧辰没有他聪明。 正因为他有这念头,所以必挨这一脚,而这一脚哪里也不跺,就是那地方,萧辰最恨的也是马如飞那个地方。 “吭”地一声,马如飞的身子倒飞出去。这一脚太重,马如飞还没爬起来,已被萧辰点了穴道。 现在麦秀和马如飞似都认清了萧辰,这个自奉俭约,风评不恶的八大家之一,竟是一个外表和善,内藏奸诈之人,如无摸裤裆那一手,又怎能施袭成功? 萧辰长长地吁了口气。四下打量,立刻就作了决定,提起二人,走到崖边,向下一看,下面是山涧,但水极浅,把人丢下去绝对活不成。 萧辰正要丢,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道:“萧辰,丢下,我就揭开你所有的秘密,不丢,还可以商量。” 萧辰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居然不识,萧辰冷笑道:“小子,你自问比他们两人成吗?” 年轻人笑笑道:“把人放下,咱们玩两手试试看如何?” 萧辰道:“如果我先丢下去再说呢?” “那你也要下去。” “你小子是什么人?” “我叫‘三六九’。” “没听说过……”说话工夫“三六九,’已到了他的身边,萧辰暗吃一惊,他把对方估得太低了;以目前这局面,他很可能被对方逼下绝崖,只好往旁边一绕。 “三六九”道:“你们三个人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没见过你“们。” 三人十分惭愧,不认识更好,说出来会丢人现眼。 “三六九”道:“你们一定认识凌鹤大侠吧,我是他的朋友。”他倾慕姜不幸,也很钦佩凌鹤。 麦秀道:“我们都是八大家中人,我是麦家堡堡主麦秀,另一个是西北马如飞,刚刚要把我们毛下去的是洞庭居士萧辰。” “都不是外人,可是你们为什么势不两立?” 麦秀道:“请少侠快点解开我们的穴道,这事说来话长。” “三六九”道:“还请麦大侠先说一下再解穴道不迟。” 麦秀只好说了萧、马二人为了一个女人陆闻莺而成仇,自己做和事佬也差点送上一条命的事。 “原来如此。”“三六九”道:“我也知道麦遇春不是东西,你们二人既然迷恋这个女人,大概这女人不同庸粉俗脂,我倒要看看,这个陆闻莺到底比那姜不幸姊姊美还是丑?我不信世上还有比她更美更高洁的女人了。” 麦秀大声道:“司马大侠大概还不知道,姜姑娘已经失踪了。” “三六九”心头一震,道:“什么时候失踪的?” “大约有三四天了,还有萧辰的女儿萧姑娘,只是她们二人不是同时失踪的。” “三六九”连连顿足道:“只可惜不幸姊失踪三四天我还不知道,要是早知道,也许我能把她找回来的。” 麦秀道:“司马少侠,我们什么地方都找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少侠到底要不要放了我们?” “三六九”要去解麦、马二人的穴道,萧辰竟然要拦阻,但他不是这小子的敌手,一看大事已去,只好先溜了。 人的一生,大致都有一段荒唐的时候,有的酗酒,有的好色,或者嗜赌。这些毛病年轻时沾上都无所谓,就怕老来荒唐,萧辰就是这样。 他较上了劲,非救麦遇春不可,也就等于非要陆闻莺不可,就决定不先看陆丹给他的方胜儿,甚至于他几乎可以猜到那方胜儿上面写了些什么。 他懊丧地奔回,自后墙跃入,正落在后园的小亭外,当他发现小亭中有人倚坐在石椅上睡着了时,心头“卜卜”跳了起来。 “也许是天不绝人之路……”萧辰先蹲下四下打量,附近没有人,机不可失,他以为除了“天助我也”四字之外,没有其他字眼可以解释或形容。 他相信他的心跳声比脚步声要重得多,终于到达了“恶扁鹊”身边,此时此刻,任何敌人都不敢接近“恶扁鹊”,只有萧辰例外。 “恶扁鹊”这两天外出找人比谁都累,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不同,他夜里睡不着,到后园走走,坐下来不知不觉就睡了,没想到这一睡却使一个垂紫的血魔重获生机,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萧辰当然是点了“恶扁鹊”的穴道取去解药的,由于明夜才交接,这几他也不敢再逗留了。 其实没多久麦秀就回来了,如果他没有和马如飞谈论陆闻莺之事而耽搁了时间,萧辰根本得不了手。 他也是自后面越墙而入,发现“恶扁鹊”歪歪斜斜坐在石椅上感到好奇,进亭一扶,才知被人点了穴道。 麦秀反应不慢,暗叫一声“不好”,,立刻解了“恶扁鹊”的穴道,然而这个误会可大了,“恶扁鹊”以为,麦家兄弟手足情深,麦秀不忍坐视麦老大毒发身死,才趁他入睡点了他的穴道。这几乎是百分之百,绝对错不了的,因为他的衣扣被解开还没有弄好。 所以“恶扁鹊”立刻出手,而麦秀不论说什么他都不听。大约十六八招之后,麦秀虽是不敌,却还能支持三五招,“恶扁鹊”已不耐,就要施毒。 “老哥哥,慢点……”凌鹤和曲能直等人闻声赶来;道:“这是为了什么?” “老弟,你别管,有所谓家贼难防,他要偷解药去救他的哥哥。” 凌鹤和曲能直几乎也以为无不可能,手足之情,骨肉连心,就算真有其事,也有值得原谅之处,但麦秀大声道:“凌鹤,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如果解药真的被偷,那也可能是另一个人而不是我。” “谁?”“恶扁鹊”厉声道:“你说,是谁?” “很可能是萧辰!” “恶扁鹊”不连及,就凌鹤和曲能直也不信,这怎么会是萧辰呢?这在别人当然是无法想像的。 “老弟,听到没有?简直是吃胡秸拉席子编得离了谱吧?” 麦秀厉声道:“总要让我把话说完对不对?” “老哥哥,我以为麦大叔不会是那种人,就让他说清楚如何?” “恶扁鹊”只好负气到一边去猛喘气而不出声。 “这话应该从头说起。”麦秀说了萧、马二人为陆闻莺之事在山野小径中争执,以及那夜陆丹对萧辰说的话,还有陆闻莺今晨乘小轿来此,且由饭馆伙计传递消息,和今夜发生之事全都说了。 一般人对麦秀的印象之所以略差,实在是因为他曾一度迷失,和其兄同流合污过,所以尽管麦秀虽然举证说明,仍然有一半以上的人持怀疑态度。无他,如非手足之情,谁会干这种缺德事? “恶扁鹊”转过身子厉声道:“请问各位,有谁相信他的话?如说不是他,能会是谁呢?” 麦秀大声道:“各位,这件事麦某只能说自己倒霉,正好在他的解药被偷之后我随后面回来,真想不到;几乎除了凌鹤之外,无不以为麦某涉嫌。” “恶扁鹊”冷笑道:“姓麦的,如不是你,老夫的六阳魁首摘下来给你作皮球踢……” 麦秀的确已改过向善,受此诬栽,百口莫辩之下,突然拔剑向颈上抹去。这剧变谁也未想到,糟的是,凌鹤的功力最高,却因站在“恶扁鹊”身边,距麦秀最远,而其他人距他也不近,要救已是不及,在一片惊呼声中,眼见一颗人头向后飞落。 这是个动人心魄的场面,“恶扁鹊”呆了,凌鹤悲呼着,眼见麦秀的尸体倒下。事情演变到此,老实说,在众人心目中,麦秀的嫌疑并未湮灭,甚至更浓更大些。 有些人以为他已无法巧辩,为手足而死,也无怨言,有时先人为主的观念是十分可怕的。 在此同时,却也惊呆了另一个人。他不相信会有人怀疑是他,但是,作贼心虚,他又极想在暗中看看到底谁是代罪者而沾上嫌疑。 他几乎可以猜到十之七八,麦老二会沾上嫌疑的,固然在当初窃药时绝未想到这后果,事后不久他就想到了这一点。 萧辰看到了他变成众矢之的,看到“恶扁鹊”跳脚,也看到那惊心动魄的拔剑飞头景象,萧辰在这刹那,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即使在他的发妻待他无微不至的情况下而又和陆闻莺搭上,他都没有这种感受。现在他告诉自己,该看看那方胜儿了。 早看或迟看这方胜儿,其差距有多大,上面是这样写着的:“爹,当我确定您就是我的生身之父时,我太兴奋了,因为本来我以为麦遇春是我的父亲。我不知道我娘为什么会看上这个人,本来有些事做晚辈的不便说,但为了爹的名誉、武林的前途以及正义的尊严,女儿必须让父亲知道一些事。母亲为了表现对麦遇春的忠诚,曾和他串演了一出十分精彩的戏,赚了叶伯庭,骗回秘窟上的宝藏数大箱。至于母亲和叶之间,据女儿暗中偷听到的,她只是和叶虚与委蛇,似未失身干他,女儿写此方胜儿的最大目的是请爹速返洞庭,谅爹未忘记写了一张字据给我娘,是关于洞庭整个产业的权利……” 萧辰想了一下,居然作了个神秘的微笑,把方胜儿纳入袋内。他以为应该尽快回去,迟则易生误会,被人怀疑。 他回来时,一脸风尘,凌鹤道:“萧前辈,您去了何处,大家都很担心!” “别提了!”萧辰长叹一声道,“说来惭愧,老夫被叶伯庭这老小子穷迫不舍,差点没能回来……”他忽然发现了一具封了口的棺木而大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凌鹤悲声说了一切,萧辰激动地道:“这人也太想不开了,就算手足情深,做了那件事,我相信老鹊也不过是发发脾气,又能怎么样,这……这人真是……” 凌鹤道:“萧大叔,无凭无据,怎么可以这么说?” 萧辰摊摊手,欲言又止。曲能直十分注意萧辰的一切言行。*** 这是乡间村外距住户很远的一幢大房子,但距凌鹤等人所住的镇甸不过二三十里,由于距官道大远,山径也不明显,人踪罕至。 但人踪罕至并非绝对没有人来此,现在一个村姑打扮的姑娘,提了一个食盒,在似有似无的小径上低头疾行。 不久,她来到这个大房子门前。这儿只有一个女人看门,提食盒的女人叫开了门,那看门的中年人道:“李姑娘,那女人已经完了,又何必浪费人力、物力照料她?” 李婉如苦笑一下,心道:“照料?再照料下去不久就死了。”她道:“张嫂,你作得了主还是我作得了主?” 张嫂摇摇头道:“我们小姐和这女人到底有什么过节?” 李婉如笑着摇头,她不便多说,因为张嫂是马家的女仆,身手不俗,不比总管钱山差到哪里去。李婉如来到内院东厢门外,张嫂道:“李姑娘,把饭盒给我,里面很臭。” “不!”李婉如道,“我亲自送进去,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张嫂开了门,李婉如进入第一道明间的门,就闻到尿骚的味道。打开暗间的门,里面已传出“嘎嘎”怪笑声,一个蓬首垢面的女人,被用铁链拴在梁上,只能走出两三步,链子就绷紧了。 “她是萧娟娟吗?”李婉如几乎都不敢认了。她的食盒还没放下,娟娟已掀开盖子:抓起馒头,拿起一块咸菜,一口馒头,一口咸菜,吃得津津有味,“咕嘟”有声。 她的脸上除了白眼球和牙齿,全是黑的,赤着脚,脚踝处已被铁链磨破:由于缀角处有个尿罐,屋内气味浓烈; “宝贝……”娟娟边吞边向李婉如毗牙,道,“你想不想?” 李婉如道:“想什么?” 娟娟道:“想男人……和男人这个……”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又向她龇龇牙。 李婉如啤了一口,道:“你疯了?” 娟娟道:“你是不是一次也没有?” 李婉如当然有,但和她有过那事的“二五八”已被芳芳宰了,她实在不以为那种事有什么乐趣。大凡被强暴的女性,十之八九会如此,这种事必须在双方情愿之下进行才会产生乐趣。 一个身心受创,被严重侮辱的人,哪里会产生快感? “嘎嘎……”娟娟怪笑着,还向她眨眼,那自然是非常下流的眼神,道,“不信问问张嫂,她可是大内行,滋味如何……”一伸手,在李婉如胸前摸了一把。 李婉如扬手欲掴,但她良知未混,这女人太可怜了,一个正常的女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张嫂捂着鼻子到院中去了。 马芳芳相信那天和凌鹤有肌肤之亲的是娟娟,却又不信把她弄到郊外的也是娟娟,她问过娟娟,娟娟说不是她,也没有和凌鹤做那事,后者自然是说谎的。 李婉如道:“萧娟娟,你真邪气!” 娟娟已吞了两个大馒头,五块咸菜,还灌了一大海碗白开水,这就是她的一日两餐,饭菜大致如此,有时婉如为她争一点,也不过是一盘炒青菜而已。 娟娟吃饱了摸摸肚皮,忽然自后面搂住了李婉如道:“宝贝,你要不要乐豁一下,包你满意,你可听说‘对食’这把戏?” 李婉如厉声道:“放开我!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 娟娟怪笑着,一手去摸索李婉如的隐秘处,李婉如尖叫着一时把她碰倒在地,娟娟在地上大笑。 李婉如心头猛跳,如果是某一个男人这样,那……。 娟娟大笑着端起尿罐,“咕嘟”一声喝了一口,李婉如惊得呆了,道:“娟娟,那是你的尿呀!” 娟娟大叫道:“谁是娟娟?他娘的!你胡说什么?不,这……这是花雕……”“哗”地一声,一罐尿泼向李婉如。 她闪得虽快,身上还是沾了一些尿液,在门外骂道:“简直不是人……” 婉如回来对马芳芳详说了一切,马芳芳什么话也没说。婉如道:“芳芳,这个女人完了。” 芳芳淡然道:“那怎么会?不是还知道饮食男女吗?” “可是她居然连自己是娟娟都忘了。” “完了是完了,但她的生命还没有完。” “芳芳,你如果恨她,就把她杀掉算了,何必……” “这档子事儿是你作主还是我作主?”马芳芳道,“我恨她、恨她、恨她,早已超过了姜不幸!” 李婉如心头骇然,道:“芳芳,姜不幸也失踪了,不是你把她……” “对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乱说话,我马芳芳做的事,就不怕别人报复,我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永久瞒住别人,但姜不幸的失踪与我无关。” 这一点李婉如相信,她的确敢作敢为,也可以说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这工夫一个人影自后窗外悄悄离去,此人正是江涵,他永远不忘马芳芳要他拉辇,把他送给凌鹤作礼物时,凌鹤当时的态度和所说的话。 他永不忘此恩,他要牢记,只要有服答凌鹤的机会,永不放过。他对马芳芳呢?由于他犯过大错,他发过誓言绝不动她,因为以他的功力,要向马施袭,并非不可能。 他要去找姜不幸,现在他已证明姜不幸不在马芳芳手中,可是他为什么不先救娟娟呢? 那是有原因的。*** 麦秀已经出殡了,可惜他的儿子都不在这里,但凌鹤尽了孝子之礼。这天姜子云和曲能直到外面小酌,姜子云道:“这件事真怪,麦老二自绝,似是以死明志,可是如说不是他干的,那会是谁呢?” 曲能直不出声,姜子云道:“我看得出来,怀疑麦老二的人仍大有人在,一死未能明志。” 曲能直仍不出声,姜子云道:“你猜少主人会怎么想?” 曲能直还是不吭声,姜子云道:“你是怎么回事?哑吧哩?你一向是善于分释疑团的。” 曲能直道:“麦老二可能死得很冤枉。” 姜子云愕然道:“你是说绝对不是他干的?” 曲能直反问道:“你是说绝对是他干的?” 姜子云呐呐道:“莫非你有什么高见?” 曲能直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凌鹤。” 姜子云道:“是啥事啊?” 曲能直道:“你还记不记得老鹊使麦老大中毒之后,我们外出找寻娟娟和姜不幸,那天萧辰躺在你的铺上和我聊天,而你只好另外找地方去睡的事?” “当然记得!”姜子云道,“当时由于他的女儿失踪,我十分同情,所以就让你和他多聊聊。” “其实他找我聊的目的不是为了他的女儿。” “不……不是为了娟娟的失踪,那是为什么?” 曲能直道:“说出来你恐怕也不会相信。” 姜子云眯着眼,道:“小曲,别打哑迷成不成?” 曲能直道:“他转弯抹角在套问我有关麦老大中的毒有无解药,能不能制造那种解药的事。” 姜子云猛然一震,愣了半天才呐呐道:“他……他会偷解药救麦老大?” “你忘了他和陆闻莺的关系了?” “就算有这关系吧!萧辰会做出这种事来?” 曲能直道:“人心隔肚皮,狐心隔毛皮,老姜,你以为我说这话毫无根据?” 姜子云道:“拿不出证据来,我宁可不信。” 曲能直自袖内取出一个方胜儿,道:“这是我昨夜在萧辰睡后施了点‘周公帖’使他昏睡半个时辰时,自他的内袋搜出来的。” 姜子云拆开方胜儿看了两遍,虽然吃惊,却仍然摇摇头道:“小曲,我还是不信,这个陆丹写给萧辰的方胜儿,只谈了这些,并不能证明萧辰偷解药的事呀!” 曲能直道:“难道方胜儿上面的‘为了爹的名誉,武林的前途以及正义的尊严’,这几句话还不够明显?” 姜子云还在微微摇头道:“我还是不信,萧辰虽有外遇,为人还是不失为方正的。小曲,这件事不可贸然传扬开去。”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曲能直道,“你应该知道,薄妻者无所不薄,有所谓;‘声妓晚景从良,一世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节,平生清白俱非。’萧辰能在家有贤妻之下而有外遇,且迷恋到连洞庭偌大产业都不顾了,啥事做不出来?” 姜子云终于点了头道:“小曲,我还要进一步的证明。”——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三章 曾是如花似玉身 哪寻似梦非梦情 “天一会”重行开窑立柜于洞庭君山之上,立刻传遍了整个武林,由于财力充足,有钱好办事,在用人方面又出手大方,不到一个月,这个帮会就壮大起来。 三山五岳的人物,纷纷投靠,事实上,凡是该会看上的人物,发下邀请加盟帖子,这人如果拒绝,就会受到恫吓。 正因为这“天一会”会主的身份已不是秘密了,所以骨头硬而坚不加盟的很少,有的远去边隆避难,有的投奔凌鹤这边或马芳芳那边。 已知投靠“大一会”的人物有“怒堡”黄宗海和黄世海兄弟及族人数百,所以两人获得护法之职。 有人是找靠山,有人是和白道这边有过节,如马如飞,就是由于连番栽在凌鹤手中,羞刀难入鞘而入会的。 另外还有“烈火无盐”王色和“夜叉”阿九。 还有一个人是凌鹤这边任何一个都想不到的,那就是百里松,这小子嫉妒心重,早就恨透了凌鹤,绝对不甘寂寞,也混了个护法之职。 消息传到凌鹤这边,大家议论纷纷,这工夫大家正好在用晚膳,高丽花道:“小曲,你看老娘前去投靠,是个什么头衔?” 曲能直道:“当然是护法罗!” 高丽花道:“会有那么高吗?” “怎么不会?”曲能直道,“‘夜叉阿九’和‘烈火无盐,王色两人都已经是坛主之职了,论身手和姿色,哪一样你不比她门高明,你猜不了和尚是怎么死的?” 高丽花道:“小曲,你又要转弯骂人!” 曲能直道:“他还不是为你殉情而死的?”高丽花又去追打曲能直。 姜子云喟然道:“百里松居然也会投靠,真是想不到的事。” 凌鹤道:“这件事我却不感意外。” 这工夫曲能直和高丽花已回座,曲能直道:“有件事我憋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今天非宣布不可!” 姜子云心照不宣,道:“是啥事呀?” 曲能直道:“如果不是我们这儿有内贼,麦老大早就翘了,哪会有个重行开张的‘天一会’?” 余大彩道:“老曲,关于那件事,还炒什么冷饭,难道就不可能是麦遇春的人向老鹊施袭偷去了解药?” 曲能直道:“不可能,那边的人只有叶伯庭具此身手,但据我所知,他和麦老大已经闹翻……。” 余大彩道:“小曲,你怎么知道他们闹翻了?” 曲能直道:“我当然知道。”他说了麦与陆两人串通反目赚了叶伯庭,宝藏全部到了麦遇春手中,也只有如此,“天一会” 才会重行开张。 余大彩道:“小曲,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曲能直道:“因为我手中有证据,但我希望这位重色轻友的老兄能主动说明一下。” 所有的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只有曲、姜两人目注萧辰。 自他放在内袋的方胜儿不见了,但他还抱有一线希望。 曲能直道:“这位老兄再不出面,我就让各位看一个方胜儿,那上面本来充满了父女之情孺慕之爱,只可惜打不动这位老兄的铁石心肠……。” “刷”地一声,萧辰的座位临窗,已经穿窗而出。姜子大声道:“老萧,你能避过今日,你能永远不见人吗?” 曲能直追了出去道:“萧辰,只要你能表示悔意,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何必跑呢?” 凌鹤坐在那儿不动,余大彩道:“凌鹤,你为什么不迫他,这些人当中也只有你能追得上他。” 凌鹤深深吁了口气,道:“以萧老伯的年纪和经验,事到如今还要跑,显然他还没有彻底觉醒,其实这些天来,曲、姜两位暗中谈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高丽花道:“好小子,你早就知道却把我们这些人蒙在鼓里,你说,你是什么居心?” 凌鹤喟然道:“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娟娟……” 一提起娟娟,没有人忍心再抱怨,就连最爱聒噪的高丽花都噤若寒蝉,娟娟实在是太好了。 “娟娟太好了……”连李婉如都不能否认这一点,尽管娟娟也曾经是她的情敌,现在李婉如又来送饭。 第一道门一开,不但有尿味还有屎味,李婉如深深自责,自己居然在一个女魔头身边助纣为虐。 娟娟“嘎嘎”怪笑,道:“宝贝……你想不想?” “呸!”李婉如道,“你怎么变成这样子?”她放下食盒,娟娟的黑手已掀开食盒盖抓起了馒头。自三天前开始,一天两餐,每餐两个馒头,已经减为一个了。 娟娟边吞边绕着李婉如打转打量着道:“我要是男人,一夜要和你来上八次…… 嘎……” 李婉如道:“下流,人疯了就是不一样!” 张嫂道:“可是你不来的时候,她只哼哼风流小调,也没有这样胡言乱语。” 李婉如道:“什么风流小调?” 张嫂呐呐道:“好像是什么‘十八摸’。” 李婉如叹口气道:“人到这境地,真是生不如死。” 娟娟已吃完,忽然抓起门后的马桶,向张嫂和李婉如两人泼去,那里面有半桶粪便,两人窜得虽快,多少也会溅到身上。 张嫂抓起棍子要进去打人,李婉如阻止了她,道:“张嫂,她是个疯子,如果你要打,干脆就一棒子打死她算了。” 张嫂道:“她太不像话了!” “要不,怎么会称为疯子?”李婉如道,“张嫂,将心比心,如果你我有一天变成这样的话……”张嫂不出声了。 “嘎嘎……小娘们……”娟娟探头门外对李婉如道,“你今天晚上来不来?大爷有的是银子,非嫖你不可!” 李婉如默默离去,一进门马芳芳就掩鼻道:“你是不是失足掉进粪坑里,好臭!” 李婉如道:“虽没掉进粪坑中,却也差不多,芳芳,不要再折腾她了。” 她每次说“折磨”或“折腾”这类字眼,就会发现芳芳眉飞色舞,所谓“情仇大似亲仇”之说,一点不假。 芳芳淡然道:“要疯的人,不折磨她也会疯,不会疯的人,再折磨也不会疯。” 李婉如道:“芳芳,一个疯子本身,并不知道什么叫‘折磨’,这一点你有没有想到? 你恨她、折磨她,你的目的只达到了十之七八,还有十之二三永远无法达到。” “你……你想说什么?教训我?” “不,芳芳,她如果不疯,才知道你在折磨她,也唯有她知道这一点,你才会有快意思仇的感受,反之,对你何益?” 马芳芳的脸色很难看,因为李婉如说的是至理,折磨一个疯子并不能达到那种目的,但这道理由李婉如说出来,她十分不悦。 “依你看,该怎么办?”马芳芳望着李婉如。 “芳芳,杀了她或是放了她,不然的话还要派个专人伺候她,我们还要天天为她送饭去,你近来有未去过?” “没有!”芳芳摇摇头,道:“但我可以想像她是什么样子。”“你没法想像,那屋子中能臭死人,满墙都是粪,可是臭对我们正常人有影响,对她则无。” “好像你不解释这一点,我就不懂似的。”芳芳道,“如你是我,是杀了她还是放了她?” “放了她!” “似乎我的同情心没有你的好?” “你始终没有弄清我的意思。”李婉如道:“死,对她是解脱,那是仁慈。放了她,她还会活下去,在她来说,活着才能让她受罪。” “你刚才不是说过,一个疯子根本无法体会‘折磨,两字?”李婉如暗暗心惊,哪一样都不如她,道:“至少放了她比杀了她好些。” “为什么?” “也许她多少还会恢复点知觉,只要恢复一点,她就会体会折磨的滋味。” “似乎你也相当地恨她?” “当然,过去我也一直把她当作挡路的狗。”她不能不把话说得狠些,她对马芳芳已有相当的了解,但绝不是全部的。 马芳芳道:“那就放了她。” 李婉如不敢使那兴奋之情形诸干色,道:“何时?” 马芳芳道:“今天、明天或者后天都成。” 李婉如恨不得马上去放她出来,但为了表示她真的还在恨娟娟,她道:“那就不必急在今天……” 在此同时,小江在四十里外山拗中发现一片枫林,走近一看,林中有个小尼庵,此刻大约是晚炊时刻,小江又累又渴,急欲找点水喝。 进去要点水喝应该不致被拒,但自他的十指被残之后,有很多人看到会惊叫起来,甚至把他当作怪物,这儿的尼姑看到他的双手会不会吓坏?他以为只是弄点水喝,不打招呼反而方便些。 现在他已在尼庵的厨房中,掬起水瓢接着用竹管自山中流来的泉水正在喝时,厨房中甚暗,但小江一看一位带发修行的年轻尼姑,不由心间震动。 他只喝了一大口,轻轻放下水瓢,,闪于门后,不久厨房进入一人,黄昏时刻,忽然听到了轻灵的脚步声。 虽然只是小尼的背影,他几乎已敢确定她是谁了,一时激动、兴奋,和那种日夜不忘的报恩心情,一下子使他热泪盈眶,他实在是为凌鹤而高兴,为“恶扁鹊”而高兴。 他的父亲极端厌恶“恶扁鹊”,那种心理他很清楚,但他的父母早已离异,而且是母亲看不惯父亲的邪恶而决裂分手的,母亲没有错,因而他并不讨厌“恶扁鹊”。 说句俏皮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爱屋及‘乌’”吧?因为很多人都叫他“老乌鸦”的。 当然,也是因为“恶扁鹊”看在江杏分上,对他也颇为关心。 小江发现这年轻带发修行的尼姑要做斋饭,先洗米、洗菜、生火,再去切菜,看来虽不甚熟练,却在细心去做,十分正常。 小江心头一沉是否高兴得早了一点,姜不幸已得了失心疯,一别不过月余,她就完全好了吗?小江瞪大眼睛仔细观察,有时是正面地,他敢确定这就是恩人日夜思念、牵肠挂肚的姜不幸,至于她为何霍然而愈?老实说,这种毛病往往就会有这种意外的变化。 也许是时好时坏吧?小江心想:“是马上把她弄回去交给恩公,还是先回去报告恩公请他来亲自请驾?” 他最后决定,还是回去请恩人自己来。这样决定还基于另一种自卑心理,那就是他的历史太差,他只要碰姜不幸一下,都会感觉那是严重的亵读。 可是他还要多看一会,绝对不能弄错,让恩人白跑一趟,又看了很久,斋饭都快做好了,直到另一小尼入厨和她说了两句话,证明口音也没错时,他才带着兴奋的心情离开了小庵,狂驰而去。 ***李婉如等到第二天下午,心中很急,但表面上却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芳芳,今天如何?” 芳芳一早起床,在换衣服,似乎匆匆地把一件内衣塞在枕下,道:“什么事啊?” “你不是说要把娟娟放了吗?” 芳芳淡然道:“你是不是说过,折磨对她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 “我是说过。” “我是不是也说过今天、明天或后天都成?” “是的,你是说过。不过张嫂受累,我们还要每天为她送饭,进那臭气熏天的屋子。” 芳芳道:“婉如,这件事你看着办!” 李婉如道:“芳芳,每次去都会弄一身粪便,回来洗过,总是觉得身上仍有臭味,我受不了。” 芳芳道:“我不是说过叫你看着办吗?” “你是说可以马上放掉她咯?” “看你,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过?” 李婉如临去时又偷带了两个馒头,马芳芳都看到了,不禁冷冷一笑。这一天李婉如对张嫂道:“张嫂,咱们的苦差可以结束了。” 张嫂道:“是不是小姐要让她停止呼吸?”就听这句话,张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芳芳说把她放了。” “放了?小姐会放掉她?” 李婉如道:“张嫂,这道理你还不懂?死,对她只是解脱,芳芳还不想提早让她解脱,你懂了吧?” “懂……懂了……”张嫂打开门,在外间捂着鼻子。 李婉如入内去开她链上的锁,道:“娟娟,要放你走了,你有什么感想?” “走,放我走,为什么要撵我走?我不要走……走了以后……谁给我馒头吃?我不要……”居然在李婉如肩上啃了一口。 婉如并不觉得痛,心道:“真是狗咬吕洞宾,要不是我转弯抹角地设法放你,你非死在这里不可。” 链是开了,可是娟娟大叫不要走,李婉如趁机把两个馒头放入她的衣袋内,道:“不走也不成,谁能每天来伺候你?” “不要,我不要走……”抓起一桶尿,向李婉如身上拨去。 李婉如闪出门外,这次事先有了准备,没被泼中。 张嫂忿然道:“真不该放了她,宰掉算了!” 李婉如冷冷地道:“宰了她,谁替她来受罪?” 李婉如闪入屋中,点了娟娟的穴道,挟起就往外走,道:“张嫂,这屋子就要偏劳你清洗一下了……” 李婉如长久在马芳芳身边,对她颇为了解,怕她暗中监视。但既为了救人,娟娟疯了,最好把她送到凌鹤等人手中,却又怕芳芳说她卖弄人情。 总之,在芳芳身边最好表现“物以类聚”的作风,反之必然遭忌。 她把娟娟送出二三里外,而且是去凌鹤所居住的镇甸那个方向,解了娟娟的穴道,道: “走吧!你爱到哪里,就哪那里。” 娟娟大声嘶叫,道:“不要……我不要走……我要跟着你……宝贝……你真要遗弃我……” 李婉如向前(仍是去凌鹤那镇甸的方向)疾奔,娟娟就狂追,还一边大叫着:“宝贝,你跑不了的……”由于赤着脚自然跑不快,不久就被甩下。 娟娟忽然“呜呜”哭了起来,道:“宝贝……你好狠心……连你的老公都不要了。呜呜呜……。”忽然伸手入袋,摸出一个馒头,又嘻嘻笑着大口猛吞,道:“要是有块咸菜多好!” 芳芳在暗中监视着,她觉得李婉如多少有点同情娟娟,不过她也需要一个助手,尤其是一个曾有过和她同样不幸遭遇的女人。 就基于这一点,她能原谅李婉如的一些小过错。 两个馒头吃完,娟娟再一摸袋是空的,大声道:“你娘的……你敢虐待你的老公,也不怕天打雷劈,调你妈……” 芳芳看到这里,掉头而去。她是个疑心极大的人,不容任何人赚她。 她以为娟娟是完了。她真的不知自己何人,更不知李婉如是何人,这样一个人又何必再为她操心?娟娟一边哼着怪歌一边往前走,不久来到一条小溪边。这工夫对面来了一人,此人皓首红颜,背着长刀,相貌却十分威猛,挡住了娟娟的去路。 “老臭虫,你要干啥?” “我们两人谁的身上最臭?”老人哈哈大笑。 娟娟道:“闪开,我老婆可厉害得很,你要想欺负我,我告诉我老婆揍你!” 老人笑笑道:“你的老婆是谁呀?” “我的老婆……我的老婆有好几个,一个叫什么李玉婉的……另一个好像叫……叫什么芳的。” 老人哂然一笑道:“萧娟娟,我看你也不必装孬扮傻了。老夫很佩服你的装疯功夫,真是一绝。” 娟娟一震,嘻嘻笑道:“老臭虫,你带我去找我的老婆好不好?她们不要我了,谁能管我吃馒头和咸菜呢?” 老人哂然道:“萧娟娟,告诉你,老夫偶然打此经过,发现你被囚禁,疯言疯语,但在你独处时,却不断地呼叫两个人的名字,一个似乎叫凌鹤,一个叫姜不幸,还有,有一次你梦吃说:我要忍……只有忍还有活命的机会。” 娟娟又是一怔,却又“嘎嘎”怪笑道:“老臭虫,你要是也想一天混两个馒头,就跟我走,我向那宝贝老婆说说看……” 老人像是未动,已滑到娟娟身侧,娟娟大惊,衣领被揪住一丢,“扑通”一声,落入溪中。 这时虽是不太冷的时节,深夜溪水贬骨生凉,溪水最深处也有一丈多深,尚幸娟娟可以游泳。只见老人丢下一套衣服在溪边,道:“丫头,把头、脸及身上统统洗干净了,把新衣换上,大约一个时辰左右,老夫来找你。” 娟娟愣了一会,道:“你找我干什么?” 老人道:“反正不会是坏事,至少我以为你能在这种环境之下装傻,很了不起,老夫想了解一些事和一些人。” 娟娟道:“你想了解一些什么事?什么人?” 老人道:“我想了解何人囚禁了你,为什么要囚禁你,我还想知道,你知不知道不了和尚这个人?” 娟娟心头一动道:“你是不了和尚的什么人?” 老人道:“你只告诉老夫你知不知道这个人就成了。” 娟娟道:“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老人道:“你会告诉我的,不是老夫救你,你虽被放出,还是逃不出魔掌的,好哩!一个时辰内我就回来。” 娟娟的确不是真疯,是姜不幸的疯癫给她灵感,她被马芳芳掳走囚于那屋中,不久就装疯了。 要装疯骗过马芳芳和张嫂那种人谈何容易?所以她说脏活,表演下流动作,甚至泼尿泼粪。一个假疯的人,住在墙上都是粪便的屋中,谁能想像? 娟娟洗得很彻底,估计快到一个时辰,到岩边换上了那套衣衫,老人很会买衣衫,居然很合她的身,还有合脚的鞋袜呢! 穿好以后,她不敢站在明处,怕马芳芳看到,但对老人的身分也不放心,万一是坏人怎么办?这工夫老人已站在她的身边?昃臧党砸痪馐鞘裁次涔Γ亢孟癖纠淳驼驹谀嵌频摹?br /> “老前辈,您高姓大名?” “我就是不了和尚的师兄萧键。” 娟娟心头一震,不了和尚已经了得,他的师兄据说比他们的小师叔还厉害。娟娟福至心灵,自己在一干姊妹当中,身手太低,以致处处吃亏,若能拜这么一位师父,也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 至少,真能学成绝学,报这被虐待之仇,不必假手他人,协助凌鹤也行有余力了。她立刻跪了下去。 “丫头,你前倨后恭,这是干啥?” 娟娟拜下道:“请萧老前辈成全!” “丫头,你刚才不是叫我老臭虫来?” “是的,那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相信我是个疯子。” “好像是一个叫马芳芳的女人把你关在那屋子里的,你和她有什么仇?” “没有仇!” 萧健道:“胡说!没有仇她会囚禁你?” “老前辈不信就算了。” “你到底认不认识不了和尚?” “白成家是不是,老穿大花袍子?” “对,对,你认识他?” “见过一次面。” “丫头,你一定知道他在何处,快带我去找他。” “知道,那就走吧!但你要收我为徒。”萧健点了头。 不久来到不了和尚的墓地,萧健一看那石碑,一把揪住娟娟道:“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把‘不了’二字改为‘已了’二字?” 娟娟道:“萧前辈,看你的作风和不了和尚差不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师弟情孽未了,是不是你认识他?我说的认识是指和他相当熟。” “谁和那家伙熟?疯疯癫癫的!” “你一定知道他和谁熟了?” “前辈这佯提着我问话,试问和囚禁我的人有何分别?” 萧健把她放开来,道:“丫头,你能不能快说?” “要多快?像连珠炮一样?”娟娟道,“不了和尚的武功那么高,一生阅历也不能算差了,居然遇人不淑。” “谁?遇上什么人了?” “就是囚禁我的那个人。” “囚禁你的不是叫马芳芳吗?马芳芳这女人是个大坏人?” “晚辈不敢这么说。” “她不是大坏人,那必定你是坏人,要不怎么会囚禁你?” 娟娟道:“她囚禁我大半只是为一个男人吃醋,发泄内心的妒恨,也不能说她就是一个太坏人。” “丫头,你刚才不是用‘遇人不淑’四字?” 娟娟坐下,萧健也坐了下来,道:“我先把马芳芳这个女人介绍一下,使前辈内心先有个谱……”她说了马芳芳本为“怒堡”中的“八虎”之一,后被凌鹤等人所救,马芳芳就跟着凌鹤一段时间,后来马芳芳被叶伯庭的儿子江涵所奸污,人就有点失常,不知怎地认识了黑中白的女婿门罗,两人的交往情况很密切,后来被门罗的妻子知道了,他们夫妇动手,结果同归于尽……。 “慢着,丫头,你说的同归于尽是他们无雪火并,马芳芳绝对没有出手?” “这个外人怎么知道,据说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就是门罗之妻当年嫁出时跟在身边的老仆黑禄。” 萧健道:“马芳芳学了门罗的武功?” 娟娟道:“岂仅是学了,据说是倾囊相授,半招没留。” “这……”萧健眉头紧蹙,道,“何必一招不留?而门罗夫妇打架,似也不大可能同归于尽,除非有第三者插手,甚至于还要施……”萧健是有身分的人,不便揣测下去。 “至于芳芳和不了和尚,据说他们是这样认识的。”娟娟说了不了和尚重遇百里绛云而示爱,百里绛云不愿再谈,不了和尚声言百里昔年学了他的武功,于是两人约期决斗,百里绛云声明绝不用他的武功,不了和尚也不愿与她动手,两人遂各找一个代战人。 萧健道:“莫非马芳芳就是不了和尚的代战人?” “不错,第一次倾囊相授,双方平手,第二次连命也送上了,马芳芳对外说,在决战前夕,不了和尚把数十年的内力修为都成全了她。” 萧健道:“师弟是这样死的?” 娟娟道:“我们所知道的确是如此。” 萧健道:“最后对决结果如何?” “由于百里绛云前辈也以数十年的内功修为成全了凌鹤而仙去,这第二次决战,凌鹤胜了半招。” “凌鹤这年轻人居然能胜了曾经两位高人成全的马芳芳,老大有点怀疑。” 娟娟道:“前辈怀疑什么?凌鹤的人格果真如此,你干脆把我杀掉算了!” 萧健一楞,道:“凌鹤的上一代是何人?” “八大家之一的大侠凌翎。” “原来是他的后人,莫非你和马芳芳所争的男人就是这小子?” “前辈这句‘所争的’话,是否应该修正一下?” “马芳芳嫉妒而囚禁你,到底是不是为了这小子?” “正是!” “老夫倒要见见这小子,他怎么能击败……”娟娟忽然站起来就走,萧健道,“丫头,你要干什么?” 娟娟道:“我要回去了,我发现你和你的师弟不了和尚差不多。” “丫头,这话怎么说?” “你听说马芳芳是不了和尚教出来的,而输给凌鹤半招,你内心就不舒服,这也难怪,但要是能看到凌大哥身上一千零八十条创痕的奇特景象,那种护短心理就会立刻烟消云散的。” “什么?一千零八十条创痕?” 娟娟说了凌鹤在麦家堡被利用迎接大敌,以致身上有千多条创痕的事。萧健忽然一跃而起,道:“丫头,先带我去见马芳芳。” “我指门给你,你自己进去,如她见了我如何圆谎?” “好,好,你在门外等我。” 马芳芳和李婉如在练功,芳芳总要传她几手,才能为她办事,当然,传她的不会是最精粹的招式。 李婉如练了一会学会了一招,道:“芳芳,‘天一会’重行在洞庭开张,你以为如何?” “无聊!” “仅是‘无聊’二字?” “婉如,你想说什么?” “芳芳,听说会主以下的护法、坛主及堂主都有了,只有副会主一职尚无人选,你倒是有此资格。” “请我去当会主我都不干!”马芳芳道,“婉如,那疯子放了以后,可有她的下落?” “不知道,反正她是完了。” “有没有回到凌鹤那里去?” 李婉如道:“她能认识路,还会喝自己的屎?” 这时两人同时发现一个人站在院门内,谁也没看清这人是何时来的。芳芳骇然,道: “前辈何人?有何见教?” 这第一句话给萧健的印象并不坏,他道:“你就是马芳芳?” “正是,前辈大名是……” “我想问你两件事,一件是门罗夫妇是如何死的?另一件是不了和尚为何而死?‘已了’是什么意思?”他并未说出自己的来历。 李婉如道:“你这老头子可就怪哩!不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却问东问西,我们为什么要回答你?” “婉如,不可无礼!”马芳芳何许人,她一看萧健的眼神就知道是绝顶高手,而且问的两个问题,都会使她心头打鼓,只是她很能沉着镇定。 冷静是她的特长,机变是应付特殊事件所必需的,也只有冷静才能谈得上机变,而机变的前奏自然就是冷静。她肃然道:“这是晚辈一生中最痛心的事,晚辈不幸被人强暴,意志消沉之际,遇上了门大侠、他虽已四十余,但为人体贴,对晚辈百般安慰,晚辈在感恩之下……” “你不知道他有妻室?” “当然不知,而他说妻子已殁,没想到他居然有妻子,而且闻风赶到,场面火爆,立刻动上手。” “你帮了哪一个?” “前辈,晚辈虽然被骗,但若非门大侠的鼓励和开导,晚辈早就自绝了,所以对门大侠有妻室之事并不深责,据说他们夫妻的情感早已不睦了,晚辈内疚尚且不及,怎可帮任何一方?” “结果呢?” “同归于尽,本来不会,可能是门大侠内疚,而门夫人近年来多病,功力减退,本来夫人的武功是高过门大侠的,如此一来,两人相差太大,竟然……”马芳芳泪下。 李婉如心想:其他的不必谈,就连控制泪水的功夫,我也得甘拜下风。 萧健似乎信了,马芳芳长得艳丽动人,如今更加成熟,这自然包括身体和心理两方面,她的外型加上看来诚恳的外表,有经验的人也照样上当。 “那么不了和尚呢?“萧健的神色萧索。 马芳芳反应奇快,在这瞬间,她忽然猜出了老人的身份,她泪下如雨,道:“晚辈对门大侠夫妇之死,并无内疚,只有同情,但对不了前辈之死,终生抱憾!” “为什么?” “因为他倾其所有要晚辈代战,最后还是输了半招,不过前辈请相信,晚辈败得心服口服。” “这活对得起不了和尚吗?” “晚辈深信,不了前辈即使健在,他也不反对晚辈的说法,以凌鹤经验之丰富,所受痛苦之剧烈,加上巨书上的绝学,以及百里绛云前辈的全部所有之成全,着非晚辈有两次奇遇和机缘,绝不止仅输半招。” 马芳芳的但白,更使萧健的疑心全释。萧健微微点头,马芳芳泫然道:“前辈不肯赐告大名吗?” 萧健道:“老夫正是不了和尚的师兄萧健。” 马芳芳立刻跪下,恭恭敬敬转了三转,道:“师伯,请恕师侄女无能……”伏地悲愉不已,一边的李婉如呆了。马芳芳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觉人之诈,不形于言,受人之侮,不动于色。此中有无穷意味,亦有无穷受用。这几句古人之言是否绝对正确呢?像马芳芳这样一个巧言令色,心地险恶之人,再跟她一起,自己会变成怎么样的一个人?“那么‘已了’二字,又是什么意思?” “不了前辈涅磐之前交代,他的心愿已了,即使不能胜亦然,嘱晚辈在碑上雕上“已了’二字,但不必留立碑者之名。” 萧健猜想不了和尚的所谓“心愿已了”,必是指百里绛云对他情断恩绝,不愿复交的意思。他对这个师弟既头痛又感无奈,大致信了马芳芳的话。 此刻江涵奔入了凌鹤等人的住处,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恶扁鹊”道:“小子,不要急,喘过气来再说,我相信,你一定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告诉我们。” 江涵大力点头,道:“是……是……” 高丽花为他抚着胸部,道:“小子是不是娟娟有了消息?” 小江连连摇头,道:“不……不……是姜小姐……姜不幸姑娘。” 此话一出,至少有两个人扑上揪住了他,一是凌鹤,一是“恶扁鹊”。凌鹤道:“江兄,不幸在什么地方?” 小江喘着道:“就在……大约四十里外北方枫林中的一座小尼庵中……” “阿幸”凌鹤嘶呼着已射了出去,由于别人后起步,而他的轻功又高,没有一个人能追得上他的。 大约奔出十里多一点,迎面来了两人,由于他脑中想的完全是姜不幸,对面两入走来,居然视而不见,但是有人却大叫道:“凌大哥……凌大哥……” 凌鹤一看是娟娟,虽不是姜不幸,却也有一份特殊情感,扑上去握住她的双手,道: “娟娟,你这些日子在什么地方?” “一言难尽!”娟娟道,“要不是不幸姊给我的灵感,我早就不在了。” 这工夫娟娟身边的老人道:“娟娟,这小子是何人?就是你说的凌鹤吗?” 凌鹤道:“晚辈正是凌鹤,娟娟,这位前辈是……” 老人道:“娟娟先不要说,老夫以为,师弟的全部功力都无法击败这小子,老夫有点不大相信。” 娟娟道:“师父,凌大哥,凌大哥受了苦中苦,历遭劫难才有今日的。” 老人道:“小子,老夫想接你十招。” 凌鹤此刻心焦如焚,道:“前辈,实不相瞒,晚辈要救失踪的妻子,此刻实在没有时间。” 老人道:“要救人也不急在一时。” 凌鹤道:“救人如救火,我以为比试武功没有这件事重要。” 老人道:“不管你的妻子在何人手中,老夫都能负责把她救出来。” 凌鹤道:“前辈盛情心领,救自己的妻子,晚辈还不想假手他人,前辈请让路。” 萧健道:“好狂的小子!” 娟娟道:“凌大哥,是不是有不幸姊的消息了?她在何处?”凌鹤道:“江涵刚才回来说,不幸在四十里外一座小尼庵中。” 娟娟道:“师父,凌大哥急于去找阿幸姊,任何事都要等他接回阿幸姊以后再说。” 萧健也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他急欲知道凌鹤到底有多高,他对自己师弟的功力十分了解,比他差不了多少,倾囊相授与马芳芳之下,马芳芳居然仍非敌手。 大凡绝顶高手,必然爱才,也不免见猎心喜。但多多少少也有一点私心,因为凌鹤击败了马芳芳,也就等于击败了不了和尚。 这也正是萧健,居然并未责罚马芳芳囚禁娟娟的原因,人类的情感是十分微妙的。他对芳芳的虔诚恭谨感到满意,对于凌鹤之能击败芳芳,不免难以折服。 当然,他第一眼看到凌鹤,就有个极佳的印象。 他忽然先出了手,由于他的身份太高,用的不是妙招,内力也只用了五成。凌鹤实在冒火,随便出了一招,“呼哧”一声。 凌鹤和萧健各退了一步。 娟娟大声道:“师父,凌大哥,你们快住手……” 萧健心头一震,爱才、不服和另一种心理,使他的第二招骤然加了三成内力,而且这一招也不同了。 但在强大震撼力之下,两人又各退了一步。 这使萧幢大为震惊,再次出手,自他们双掌之间,排压出强劲无涛力道,土石横飞,凌鹤退了一大步,萧健只退了半步。 娟娟道:“师父,好了!凌大哥实在是有急事在身,您知道凌大哥和阿幸姊的情感有多深厚。” 凌鹤抱拳道:“前辈技艺超凡,晚辈不如,就此别过。” 说毕,转身疾驰而去,但他又回头道:“娟娟,希望随时联络……” 娟娟道:“师父,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就在这时,“恶扁鹊”等人联袂而来。娟娟为众人介绍了,立刻向凌鹤追去,萧健为了追上凌鹤,叫娟娟跟江涵及“恶扁鹊”等人在后面跟上,他一人疾追而去。 “恶扁鹊”道:“丫头,你这些日子在什么地方?” 娟娟大致说了一坝,高丽花大声道:“他娘的,马芳芳这个小烂货,简直不是东西,这姓萧的没有揍她一顿?” 娟娟喟然道:“马芳芳这女人太厉害了,花言巧语,见风转舵,这种人简直难缠,前辈,我爹怎么没有来?” “你爹那个老甲鱼!”高丽花道:“他……” 余大彩急忙接过道:“萧辰外出办事没回来。” 大家心照不宣,对娟娟来说,这件事告诉她也太残酷了。 尤其“恶扁鹊”对萧辰偷解药的事十分恼火,但对娟娟却十分喜欢,所以连连向余大彩点头。 曲能直道:“娟娟,看你平常的平实作风,居然能装疯骗过马芳芳,这一点我不能不佩服你!” 娟娟道:“人在性命攸关时,没有不能作的事,而装疯也是阿幸姊的前事尽忘给我的灵感。” 此刻凌鹤已找到小尼庵,他暗中却没有找到姜不幸,自然是大感失望。他找到了庵主,是个五十左右的老尼,一看就知道她不是武林中人。 “师父,晚辈向你打听一个人。”凌鹤抱拳道,“贵庵是否有一位名叫姜不幸的姑娘,带发修行?” 尼姑摇摇头,表示不懂。凌鹤再说一遍还是一样,凌鹤急得直冒汗,道:“师父,你是听不到我的话,还是不会说话?” 老尼还是摇头,这工夫有人一把揪住老尼,掼在地上,道:“你再装聋,老夫宰了你!” 神鬼怕恶人。这句话一点不错,老尼装聋,能瞒过凌鹤可瞒不了萧健,因为真聋的人听不到对方的话,对方又不会打手语,就不会有表情,老尼却有。 这就是经验和阅历的宝贵处。 萧健作出要一脚踹下状,凌鹤正要阻止,老怪已经开了腔,道:“老英雄请不要下脚,贫尼说就是了……” 凌鹤心道:“姜是老的辣,真是不假!” 萧健道:“有个姑娘呢?藏在什么地方?” 老尼道:“她走了,她说她发现了一个坏人觊觎她,她决定尽快离开,立刻就走了。” 萧健当然不知道觊觎的坏人是谁,可是凌鹤可以猜到,八成是小江暗暗观察阿幸,由于怕看错,不免远看近看,左看右看,而被阿幸发现了。由于小江改邪归正时,姜不幸已失去了记忆,所以仍把他当作了大坏蛋。 在江涵来说,一份善意反而造成了遗憾。 要不是他有一份浓厚的自卑,当时出其不意制住她弄回去,也就不会发生此事了,这就是矫在过正的弊端。 凌鹤道:“姜姑娘得了失心疯,贵庵怎么会收留她?” 老尼道:“姜姑娘来时就很正常,她说不久前得过失心疯,但已经好了,只是她的亲人都不知道。” 凌鹤道:“她没有说要去何处?” 老尼道:“没有说,只说有个大坏蛋发现了她,她必须速走,说是以后再报答贫尼。” 凌鹤心头一疼,阿幸好了反而离他而去,他哪知道是为了成全娟娟?自她病愈之后,经常听“恶扁鹊”等人说娟娟对阿幸如何关切,对凌鹤如何照料,对小鹤又如何眷顾,队无怨言。姜不幸一边继续装疯,一边观察,正好那夜马芳芳想和凌鹤造成事实,是姜不幸暗中作了手脚,使娟娟和凌鹤一度缠绵,却把马芳芳送到野处草中的。 直到如今,马芳芳还弄不清那一次怎么会有那种后果?姜不幸有感于自己的身世苍凉,迭遭不幸,又感于娟娟的爱心,始终如一地关切照料,她忽然产生出尘之想,这想法也是基于成全娟娟之故。 这世上哪还能再找到娟娟这等只为别人着想,而不顾自己的人?尤其小鹤养成习惯,睡觉时一定要把手扶在奶子上。 娟娟本是大闺女,为了孩子和大人,她不在乎这个,姜不幸病愈后暗中看到,感动得熟泪盈眶。 饥则附,饱则,懊则趋,寒则弃。这是人情之通患,所以娟娟的善良,坚定了姜不幸的出走,因为她相信她的失心疯使一干人对她失去了信心,就连老鹊也无把握。 凌鹤道:“她去了哪个方向,师父知道吧?” 老尼道:“敢问少侠是姜姑娘的什么人?” 凌鹤道:“她是我的妻子。” 老尼道:“这真是大可惜了,姜姑娘怎么会说有个大坏人发现了她,而她非离开不可呢?” 凌鹤道:“晚辈有个朋友发现不幸在此,此君以前行为失检,但已经改过迁善,可是阿幸并不知道。” 老尼道:“她往西北方向走了。” 凌鹤以为也必是走了这方向,因为凌鹤等人住的地方在东南方,她志已决,就必向相反方向离去,他向老怪道谢后,向西北追去,萧健也迫了出去。 这工夫众人已赶到,小江知道姜不幸已离去,而且走的原因是被坏人发现她在这里,他忽然悲呼道:“是我误了事……是我没有把事办好……” “恶扁鹊”道:“小子,不必自怨自艾,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一份好意。”小江默默流泪,然后疾驰而去。 姜不幸一出尼庵,却是一直往北再转往西北,因此,凌鹤和萧健都没有追上,虽然凌鹤不能把这责任全放在萧健头上,却不能不抱怨他在路上硬是拦住要比试一下,不耽搁这段时间,是否可以追上她?萧健回来,未见到凌鹤,带着娟娟离去,结果众人也分开四下去找,直到第二天午时,凌鹤才回来,自然是没有?飞希湫那榭芍?br /> “恶扁鹊随:“老弟,我以为这件事并不绝望,你不要愁眉苦脸。” 凌鹤道:“老弟,怎么样才算绝望?” “老弟,至少,不幸已经好了,以她的身手,机警些就不会出岔,而且她这些年来倍遭劫难,就会格外谨慎的。” “老哥,我就是想不通,人好了为什么会离开我们?” “老弟是不是以为她还没有好?” “老哥,小弟只是想不通而已。” “老弟,这一点你大哥放心,不幸如果没有好,她不会在厨房中干做饭、切菜、做菜等工作,她如未复原,也绝对不会那么机警,发现小江在暗中觊觎,立刻不动声色地逃走。”’这说法自然无人不信,姜子云道:“少主人,请放心,老奴也以为只要不幸的病好了,其他都不是问题。” 凌鹤道:“谁能确知阿幸为什么要离开我?” 曲能直道:“依在下猜想,姜姑娘之恢复是陡然间的事,但她并没有告诉我们说她的病好了,可能她发现娟娟对她及小鹤太好,所以想成全凌老弟和娟娟。” 这话别人曾想到,但都不愿说出来。“恶扁鹊”道:“能直说得不错,十之八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大难不死,或劫后余生时的表现不是特别珍惜其重获的幸福,就是看破一切,突生出尘之想。老弟,老哥哥以为只要找到她,不难说服。” 凌鹤内心有个疙瘩,就是那夜发生的似梦非梦、似幻非幻的缠绵梦幻,事后他猜想是和娟娟,所以阿幸出走,他有一份内疚。 其实,那件事咎不在他——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四章 洞庭远迎不速客 山寨却失萧大侠 洞庭君山的山寨规模,在萧辰的经营之下,已非等闲,以前凌鹤去过,曾为之赞叹不已。 现在的君山,可就更加不同了,洞庭周围八百里,烟岚弥漫,景色绝佳,由于湘、资、沅、浓皆向北流,所以是南高北低,汇储于此,有数道通口衔接长江。 每年夏秋,长江水溢,倒灌入湖,所以湖的面积因季节而异,而江湖合流处,江水黄,湖水清,天然间隔一线,同时往东流去,同流而不相混,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堪称奇观,亦予人至深的启示。 “坛主马如飞进见……”擅板数响,有人高喊马如飞之名三声,马如飞立刻进见,麦遇春和陆闻莺居然在内庭石阶上迎接,马如飞从未受过这种礼遇。 原来会主请他小酌,夫人作陪,在马如飞一生中,此刻最有成就感。 “会主赐见,已属荣宠,何敢叨扰?” “马坛主不必客气,你我也算故交,只是目前委曲了你,不过稍后,马坛主即可占一护法缺。” 马如飞站起兜头一揖,道:“会主栽培,属下感恩不忘!”麦遇春道:“马坛主别客气,如果一切顺利,将来本会拟设副会主两人,佐理会务,马坛主也有希望是二副会主之一。” 马如飞又站起躬身施礼,西北马家为八大家之一,在骑射方面确有过人之长,但其他方面却差得多,只是以前没有机会比试。近一二年来,马如飞主仆南来,迭次受挫,才知道除了骑射之术,其他方面实在脐不进八大家之列。 这正是他不甘寂寞的原因之一,如今一听还有副会主的希望,躬下的身子久久没有直起来。 “马坛主,私下里不必如此多礼!” “卑职感激之余,不知如何报答会主的知遇之恩。” 陆闻莺笑笑道:“目前本会初创,百废待举,而一切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有些同仁,尽力乐捐,江河不择细流,多少不计,听说马坛主为西北大户,光是全国的骡马店就三十多家,粮栈七八家,钱庄也不下五六家之多……。” “这……”马如飞道,“夫人过誉,没有这么多。” 麦遇春脸色一沉,对陆闻鸳道:“本会主的事,你插什么嘴?会员的私产,咱们凭什么过问?人家有这份心意自会乐捐,没有,也不可勉强,以后你别多嘴多舌的……” 陆闻鸳道:“遇春,我总以为:富者多忧,贵者多险,财货为身外之物……” “住口!”麦遇春道,“本会开教之初,固然需款孔急,但凡事不可勉强……” 马如飞道:“会主栽培之恩,马某自然回报,在下的家产决定立刻捐出三分之一,作为会主另眼相看的回馈。” 麦遇春正色道:“马兄,你可别因她的几句闲话而当真,妇人之见……” 马如飞道:“卑职此意已决,为报会主提升之恩,决捐出白银一百万两。”他提过数次“提升”或“栽培”以及“另眼相看”的话,他知道已被套上,但至少也要得到相当的地位,一百两自然不是他的财产的三分之一。 麦遇春道:“马兄你真是,这话居然当了真,这一百万两,在你固然也算不了什么,但毕竟也不是个小数目,本座先代本会谢了。” 马如飞心想:“好厉害的麦遇春,动文动武,果然都不是你的敌手。”道:“会主青眼相看,属下铭感五中。” 麦遇春道:“护法之职,三日内颁布,总要先干上三个月或半年,再补副会主之缺,循序而进。可避闲言。” “多谢会主厚爱……”他发现陆闻莺深情款款地睨着他,他忽然觉得,财富在赢得美人心方面,比之武功还是要占优势些,马如飞投靠此会,这也是原因之一。 凌鹤的心情苦乐参半,阿幸病愈,这是一件大喜事,但人好了为什么反而走了呢?这天正午,有两位不速之客来临,一位是云梦山庄的柳慕尘,另一位是洛阳的郭家驹。 大家相见,唏嘘不已,柳慕尘听说麦老二自绝,真是感叹不已,刚刚改邪归正的人,为什么有此下场?凌鹤怕老哥哥“恶扁鹊”难过,急忙岔开活题,谈起以前的事,柳慕尘道: “早在你在麦家堡时,我就知道你非比等闲,果然已成大器。” 凌鹤道:“柳前辈过誉,不知柳青兄为何没有随行?” 柳慕尘道:“年轻人不学无术,上次让他出来历练,他才知道自己太差,决定留下苦练。” 凌鹤道:“那太好了,有很多人是经过一次历练之后,才知道不足而下苦功的。” 柳慕尘道:“凌鹤,听说你连获奇遇,而且也成了家?” 姜子云对柳慕尘大致说了和姜不幸的事,也说了巨书以及百里终云舍命成全之事。 这时忽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五十左右,白面有须,身背长剑,站在门外,道: “请问凌鹤凌少侠是否在此?” 凌鹤闻声而出,道:“在下正是凌鹤!” 此人上下打量凌鹤,似也不能不信这小子的不俗仪表,道:“在下久仰凌少侠的大名,特来一会。” 凌鹤道:“不敢,请间这位长辈大名?” 来人道:“在下希望先会过之后再报名,凌少侠可愿接在下十招?” 凌鹤道:“老实说,在下连阁下是谁都不知道,当然不愿。”来人道:“但在下却是势在必行。”而且立刻出了手。 凌鹤热闹了三招,就知道此人的路子似曾相识,而且功力浑厚,但凌鹤却毫不逊色。 此人动上手之后,绝招尽出,而且专攻要害,高丽花在一边看着不顺眼,道:“他娘的!这是哪里钻出来的野种?不报名就出手,出手就是狠招!” 七八招之后,凌鹤加了两成功力,把此人震得有点马步不稳,可是凌鹤宅心仁厚、以此人的年纪和造诣,在武林中必有地位,成名不易,何必太认真而毁其名誉?在第十招上,此人似乎以他最得意的招术卯上了十成的内力施出,但凌鹤却以八成真力迎上,“啪”地一声,此人被震退半步,凌鹤的身子只摇了一下。 这种差距连小孩子也看得出来。 高丽花大声道:“怕你姊,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哩!吮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是四六不成材,把你的大名报出来吧!” 这人的仪表不俗,但此刻脸色却十分难看,抱拳道:“不久的将来你就知道,后会有期。”居然掉头走了。 高丽花得理不让人,追到门外大声道:“你可真是缺德带冒烟,老娘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坏种!” 高丽花要去追,曲能直道:“高大妹子,人都走了,还追啥?这家伙外表还挺痒眼,却是个绣花枕头,要选对象,可千万别找这一种……” 高丽花追打曲能直,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余大彩道:“各位就没有一位认识此人的?” 郭家驹道:“如果‘恶扁鹊、’在家,就算不认识,也能猜出此人是谁。” 凌鹤道:“这人某些招式颇似百里前辈。” 曲能直道:“百里绛云有没有师兄弟?” 凌鹤道:“有,人称‘玉面华陀,!” 余大彩道:“八成是他,此人虽不是凌鹤敌手,但不是在下灭各位的威风,恐怕能接下此人百招的不多。” 曲能直道:“这话不假,就是家师在家,如论动手过招,恐怕也讨不了好去。” 这时柳慕尘道:“郭兄,把来意说出来吧!” 郭家驹道:“柳兄,还是你来说吧!” 屋中静下来,猜想两人此来必有重大事件。柳慕尘道:“说来惭愧,新成立的‘天一会’派使者向我们两家邀约入会,如坚不入会,各捐出五万两银子也成。” 郭家驹道:“各位知道,八大家之中,真正殷实的只有西北马如飞和洞庭君士萧辰,其余都是空架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有,我们也不会拿出来的。” 柳慕尘道:“他们的要求我们是回绝了,各位可以想像,‘天一会’必不会放过我们,很可能来一次杀鸡做猴的举措。” 凌鹤道:“柳大叔,事已至此,我们只有主动去破他的山寨,只可惜萧大侠他自己不争气。” “对呀!”柳慕尘道,“萧辰呢?他的洞庭山寨怎么会被占据了?” 所有的人都在摇头,这工夫“恶扁鹊”回来了,接道:“那个老杀才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为了一个女人,连洞庭山寨都不顾了。” “有这种事?”郭家驹道,“以萧辰的年纪,什么女人能迷住他?” 高丽花道:“金陵名歌妓陆闻莺,也就是目前‘天一会’会主麦遇春的面首。” 柳、郭两人愣了一下,柳慕尘道:“真想不到一直以自奉俭的约、克勤克俭,素日又以方正闻名武林的萧辰,还有这么一段。” 高丽花道:“西北马如飞,还和他有志一同哩!” 有些人想笑实在笑不出来,如今姜不幸仍未找到,大家都知道凌鹤的心情,小江引咎自责,又去找姜不幸去了,大家对这小子也有一份同情。 郭家驹道:“要破洞庭山寨,非有水中高手参与不可。” “恶扁鹊”道:“不错,但也不一定非全部都是水中高手不可。” 柳慕尘道:“我有好友弟兄五人,他们的水性,不敢说天下第一,再找这种人物,怕不多见。” 余大彩道:“这种人才不可错过,你说的是不是‘南海五鲨’翁氏兄弟?” “对!”柳慕尘道,“余兄以为翁氏兄弟如何?” 余大彩道:“当然是五把水中好手,但五个还是不够。” “恶扁鹊”道:“有水中高手,我们可以尽量罗致,但‘天一会’中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水中高手。” 高丽花道:“据我所知,‘怒堡’黄氏兄弟是旱鸭子,李占元也是,梁士君梢诸水性,比我好不到哪里去,马如飞是属秤坠的,见水就沉,‘烈火无盐’王色和‘夜叉’阿九也不会。只有麦老大会,还有百里松这小子会不会弄不清楚。” 这工夫又来了一人,竟是司马能行,凌鹤为众人尤其是初来的柳、郭两人引见司马能行道:“由于‘天一会’甚为嚣张,放出风来说,不是友即为敌,不容置身事外,保持中立,所以在下愿附凌少侠骇尾。” 凌鹤道:“司马兄千万别再客气,无论哪一方面,你也都算是武林先进,承你瞧得起折节下交,自是感佩,这边又添了一位生力军,不知司马兄的水性如何?” 司马能行道:“略懂皮毛而已!” “客气!”凌鹤道,“这太好了,我们又多了一位水底下的高手。” 司马能行道:“凌老弟,在下绝对不是水中高手,千万别误会。” “恶扁鹊”道:“大小子,你也别客气,至少比老夫要高明些,听说百里松到‘天一会’去作了护法,你怎么不去?” 司马能行道:“百里松爱走极端,意气用事,他去之前我劝过他,但没有用。在下有个想法,要灭此会,必须在它创立之初,还没有成气候之前。” 曲能直道:“在下另有一个建议,洞庭山寨易守难攻,如不里应外合夹击,就算能破,我方伤亡必然很大。” “对,对!”柳慕尘道,“曲兄的话相信无人不同意,所以在下建议,派几位好手前去投靠,作为内应,在进攻之前,先把内部情况弄清楚。” 当然,这建议无人反对,但是派谁去呢?谁能算是高手呢?凡是派去的人,一定要能取得麦老大的信任才行。 司马能行道:“在下不算高手,而且也对百里松表示过,绝不同流合污,所以在下不能去。” “不!”“恶扁鹊”道,“大小子,在这里,你的身手和凌老弟在伯仲之间,即使凌鹤高些,也是由于百里绛云成全了他之后,所以身手方面,你倒不必客气。至于你对百里松说过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百里松能去,你也可用同样的理由前去。” 司马能行道:“如各位信任在下,在下愿为武林正义效死,绝无怨言。” 凌鹤兜头一揖,道:“司马兄果然不负众望。” “恶扁鹊”道:“还有哪一位愿去?最少要有三位。” 连问数声,无人应声。 并非这些人物贪生怕死,而是他们前去必被怀疑,反而坏事,况且他们自认武功也不够高。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院中道:“我算一个够不够资格?” 来人竟是马芳芳。在目前,至少已有二三人知道她囚禁娟娟的事,但在用人之际,这个人才是十分需要的,况且“恶扁鹊”使眼色,请大家暂不揭她的疮痴。 马芳芳的身手和凌鹤才真正是伯仲之间,司马能行在目前已非凌鹤敌手,刚才“恶扁鹊”不过是捧他而已。 凌鹤道:“马姑娘愿去,真是上上人选。” 这工夫姜、曲两人的态度十分冷漠,“恶扁鹊”急忙暗暗示意不可形诸于色,没有马芳芳参加,实力大打折扣,众人为了大局,只好虚与委蛇。 ***小江去找姜不幸,他下了决心,迫不到姜不幸他绝不回去。这天入夜下了雨,只好在破庙中暂避。 此庙极小又破,但神像完好,看来偶尔还有人前来膜拜,只是无人守庙。小江抖抖身上的雨水,知道雨暂时不会停,就坐在小殿门外石阶上。 他仰天长叹,道:“老天爷,你如果真有灵,就让我找到姜不幸,也好赎我的罪,报凌少侠的大恩!” “哼!”漆黑殿中居然有人哼了一声,小江微惊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藏在里面?” 这时影影绰绰走出一人,竟是叶伯庭。父子在此相见,可算是一件大喜之事,但小江对这个父亲已失去了信心。 叶伯庭也知道儿子瞧不起他,道:“江涵,你刚刚说什么?姜不幸失踪了?” 小江不信任他的父亲,自然不肯说,他道:“你又何必管些和你不相干的闲事!” 叶伯庭道:“涵儿,你以为你能改过向善,爹就不能?” 江涵道:“爹的行为大使人寒心了,爹要改过,早就应该改了,何必等到今日?” “嗨!你不知道,人要改过,也总要在受过严重打击之后才有可能。” 江涵道:“爹所受的打击早就足够了。” “可是这次打击不同,爹终因受创太深,而想通了。” 江涵道:“爹想通了又如何?爹又受过什么打击?” 叶伯庭说了麦遇春和陆闻莺合作骗去了他所有的宝藏之事。对叶伯庭来说,的确是一大打击。 江涵道:“那批宝藏本来就不是爹的。” 叶伯庭道:“但谁也不敢说是谁的?涵儿,自此事发生之后,爹顿觉今是而昨非,决定以赎罪的态度为白道武林作一番事业。” 江涵道:“爹要如何赎罪?” 叶伯庭也坐下来,喟然道:“要做就必须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听说麦遇春重建‘天一会’的事了吧?” “当然,这是一件武林大事,怎会不知?” “爹决定前去投靠,然后在凌鹤他们去黎庭扫穴时,爹就作个内应,涵儿,你以为爹这样做算是一件大事吧?” “算!”江涵十分惊喜意外道,“爹,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孩儿愿和您共进退!” “那太好了!”叶伯庭道,“你我父子在那儿卧底,待机而动,必能有一番作为,你真能和爹一起去?” 江涵道:“爹,当然能,只要是对武林有益的事,我都愿去做,我只怕爹见异思迁,故态复萌。” “嗨!孩子,这也不能怪你,实在是爹这大半辈子没做过一件好事,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信任我的改过迁善。” “爹,这次大概是真的了。”他拥抱了叶伯庭,父子两人啼嘘不已。 稍后叶伯庭道:“涵儿,你说姜姑娘不见了?” 江涵这才说了姜不幸病已愈而失踪,被他发现回去通知时却又走了,迄未找到的事,叶伯庭道:“涵儿,爹帮你去找,爹欠凌鹤的太多了。” 江涵道:“两个人去找,机会更多些,依孩儿估计,她去了西北和正北的方向,因为她必定也听到‘天一会’的事,去洞庭要往南,而她既要回避凌少侠,就必然反其道而行。” “对,对,咱们马上去找!”叶伯庭道,“涵儿,如果找不到,我们就照计划去‘天一会’卧底,这样吧!以半月为限,我如果没有找到,就直接去‘天一会’,你如找到把人送回,也自行到‘天一会’去。” 江涵道:“爹,你和麦遇春的过节会不会使他怀疑我们投靠的诚意?” “不会!”叶伯庭道,“第一,咱们父子的身手,在‘天一会’中可以说一人之下数百人之上,其次,麦遇春绝对不会相信我们已改邪归正,他是绝对需要我们的。” 于是父子两人商量了一夜,第二天分手去找人。 ***马芳芳和李婉如两人如今已和凌鹤等人住在一起。 早上,马芳芳已把浑身上下拾掇得整整齐齐,端着一盆净面水,臂上搭了一条面中,进入凌鹤的卧室内。凌鹤已醒,但未起床,他道:“马姑娘,这太不敢当了。” 马芳芳道:“凌大哥,这就见外了吧!还记得在那小客栈中的一切情景吗?那时候你没有这么见外。” 凌鹤道:“马姑娘,总是不大敢当。” 马芳芳道:“是不是我高攀了?” 凌鹤道:“这话就是你见外了。”说着下床,马芳芳把外衣递给他,还在后面帮他穿上。 两双眼睛在后窗外向内窥伺,稍后离开,姜子云冷笑道:“这女人可真厉害,软贴硬上,样样全能!” 曲能直道:“凌鹤不是到处留情的人哪!” 姜子云道:“话是不错,这女人真会找空档,这工夫不幸出走,娟娟也不在,她就使出浑身解数哩!” “放心,我保证凌鹤不会收她作三房。” “二房是谁?” 曲能直道:“老姜,我可要挑明了讲,没有人敢否定娟娟的资格。” “这……这是当然。”姜子云道,“可是除了娟娟,任何女人休想再分一杯羹。” 曲能直道:“老姜,这话有多难听!” 姜子云道:“小曲,我看到她那副殷勤的样子,浑身麻酥酥的,简直能一直麻到脚心。” 凌鹤每天还要外出找姜不幸,其余的人也分批去找。他声明,一月后南下,会同“南海五鲨”翁氏兄弟去洞庭湖畔,筹划对付“天一会”的大事。 不论他多么关心阿幸,不论多么痛苦,还是要把私事放在其次。姜子云和“恶扁鹊”都劝他找到姜不幸再说,他反问说,如果半年仍找不到呢?李婉如仍和马芳芳同屋而居,她为了避嫌,连她的师父“恶扁鹊”和师兄曲能直都很少交谈,因为马芳芳的秘密她知道的不少,而马芳芳的疑心也很大。 姜不幸过去一向打扮朴素,有时连粉脂都不施,如今马芳芳也正是如此,她要逐渐地取代姜不幸。 当然,她也知道有很多眼睛在注视她,但她不在乎。她以为姜不幸虽和凌鹤。已有了孩子,却不是明媒正娶。 ***“玉面华陀”投靠了“天一会”,高踞副会主的职位,这使很多人不服,尤其黄宗海和黄世海兄弟。两人提出异议,但百里松十分赞成,他对麦老大道:“启禀会主,‘玉面华佗’冯君实冯大侠乃是我姑姑百里绛云的师兄,辈分极高,授予此职当能胜任愉快。” 麦遇春不愿得罪黄氏兄弟,因为他带来的数百族人,这股实力不小,于是授意几位坛主,建议比试,以定名分。 这事由马如飞、李占元和梁士君三人提出,下面的堂主自然没有人反对,因为看一场搏斗,可以大饱眼福。 比武在练武厅进行,这也是过去萧辰在时就有的练武之处,由会主亲自主持,堂主以上人员都已到齐。 麦遇春坐在椅上,其余的人全无座位,麦遇春道:“本会创办之初,应力求量才而用,所以对副会主之任用,比试之议甚好,胜者即为副会主,不得异议,但败者也不必气馁,护法也有机会升迁。” 练武厅中传来掌声! 麦遇春挥挥手道:“原则上以拳掌为主,开始吧!” 黄老大走入场中,“玉面华陀”冯君实也缓步入场抱拳道:“请点到为止,黄堡主手下留情……” 黄宗海乃是南荒边隆化外之民,可不讲什么客套,带着风声砸出两拳,劲道足,速度够,冯君实吸腹扭腰闪过。 黄宗海又是三掌加上一腿,尤其是这一腿有如扫出的铁棍,但冯君实是目前武林极少数高手之一,又闪了开去。 黄宗海嘶呼着狂攻猛扑,黄世海也在场边助威,说些土语,有时以旁观者立场提出警示或指点,尽管黄世海的底子不如黄宗海。 现在冯君实不再回避,有攻有守,他的路子和黄宗海不同,柔中带刚,刚而不猛,所以黄宗海五十招后就变攻为守了。 尽管黄氏兄弟带了数百人来,那是些半野人,用处不大,但冯君实和百里松同门,武功都是一等一。今后也许还有该派中人前来投靠,所以麦遇春希望冯君实胜。 大约八十多招,黄宗海孤注一掷,连施狠绝三招,但对冯君实来说,都不足以造成决定性的作用,而冯君实反击一招,乍看轻飘飘地,却把黄宗海震退一步。 黄世海大怒立即扑上,而此刻也正是黄宗海再次扑击之时,见弟弟出手,他要收手已是不及。 这两人合击之势,非同小可,冯君实不敢大意,以十成内力贯于这一掌之上,事实上是一招三式,一掌只是这三式的开端而已。 “砰砰”两声,冯君实被震退两步,黄氏兄弟各被震退两步半,四周先是一片死寂,接着传来一片掌声。 黄世海仍然不眼,嘶吼着正要再上,麦遇春站起大声道。 “胜负已分,黄大侠请勿出手了……”说着麦遇春已走了出去。 黄氏兄弟虽是恼火,但人家以一对二,仍是略占上风,输得没有话说,且数十人有目共睹,不能显示输不起的作风。 于是“玉面华陀”冯君实稳坐上了副会主宝坐,没有人不服,只是马如飞暗暗焦急,他已由坛主提升为护法,要再升副会主大约要半年以后。 万一再有高手来投靠,两个副会主缺额占满,不就没有希望了?于是他冒险来见陆闻莺。 “马护法,你找谁?”陆丹在门口遇上了马如飞。 “不……不找谁……只是经过这儿……” 陆丹道:“这是内眷住宅,除了会主,外人禁入,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马如飞陪笑道,“不过身为护法,维护会主宝眷也有责任,所以熟悉一下环境,也有必要。” 陆丹冷冷地道:“我看没有必要,敌人如果到了这儿,‘天一会’就完了!” “是……是的,大小姐……”马如飞离开前门,转过墙角往后绕去,到了后院墙外,只闻陆闻莺的声音在墙内低吟道:“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今夜若无浮云遮月,在‘捞月轩’赏月倒是个绝佳去处。” 马如飞心中一动,这不是暗示他今夜在“捞月轩”幽会吗?况“捞月轩’不在内眷住宅范围之内,任何人都可去。只是“捞月轩”地处偏僻,晚上无人前去。 马如飞心坎上痒痒的,终于可以一会旧情人了。 他的百万两捐款早已运来,他也需要陆闻莺的枕边之言,为他争取副会主之位。 月上柳梢头的时刻,马如飞早已鹊候了一个多时辰,“捞月轩”自然有水,也有水谢,只是水谢是轩的一部分。 又等了一会,果然陆离莺栅栅来迟,马如飞虽。是北人南相,但性格却是西北人的粗扩作风,上前就要抱她。 “如飞,不要如此,好久不见,还是先谈谈吧!” 既是好久不见的老情人,光是谈谈怎么成?两人往水榭中走去,马如飞还是忍不住揽住她的腰,且一边吻着她的香腮。 马如飞道:“闻莺,老实说,我投靠‘天一会’的主要目的,不是贪图权力,而是希望重温旧梦。” “不,如飞,我怕……。”两人忽然愣在水榭门外,黑暗的水榭中端坐一人。 马如飞还没看清,低声道:“什么人?” 里面的人回答得也很绝,道:“我就是你搂的这女人的丈夫……”每一字都像利刃,戮入马如飞的心窝中。 “扑通”二声,陆闻莺已跪了下去,道:“遇春,这不能怪我,是他勾引我,说是来此有要事相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麦遇春冷峻地道,“马如飞,原来你不贪图本会的权力,而是为了她。这么说,就是让你当上了副会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咯?” 马如飞也跪下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太浑了,谁的女人都可以,只有此人的不可以。他连连磕着响头道:“会主饶命,会主饶命!” 麦遇春道:“马如飞,你真是恩将仇报,我破格任用,而且不久将升任你为副会主,你居然割我的靴子,你他妈的心肝被狗吃哩!你还有没有良心?” “会主饶命!只要会主能原谅卑职初犯,要卑职怎么样都成。” 麦遇春冷峻地道:“我能要你怎么样?你以为金钱真的可以买命?” “会主大量,请高抬贵手,卑职愿再奉献纹银五百万两。” “什么?五百万两?你以为我没见过银子?” “会主,卑职决定奉献一千万两。” 麦遇春道:“男子汉大丈夫,这口气实在难忍,你似乎以为这数字能把我麦遇春击倒。” 马如飞悲声伏地道:“会主,卑职决定捐出两千万两,这数字已使卑职陷于破产边缘,会主,卑职的能力已到极限了。” 麦遇春跺跺脚道:“好吧!麦某破一次例,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捐款全部送到?” 马如飞忽然感觉自己是被熟练的飞索特技套上了,他自幼熟诸这种套马特技,没想到他这匹老马竟被这老狐狸套牢了,真正是没吃到鱼却弄了一身腥。 “会主,由于没有人会存这么多的现银,卑职要把五家骡马店、两家钱庄,还有五家粮行脱手才能凑足。但为了不致拖得太久,可能还要向同行先借一部分。” “到底要多久?” “一个月以内……” “勉为其难,就这么办!”麦遇春手一挥,道,“捐款未到之前,你不能离开本寨出湖,去吧!” 马如飞又磕了两个头狼狈而去,心想:麦遇春,我操你的八辈祖宗,外加你的七大姑八大姨……这工夫麦遇春双臂一张,陆闻莺已扑入他的怀中,道:“遇春,未辱使命吧?” “很好,不能再好了!” “马如飞会不会溜了?” 麦遇春道:“他就是插翅也飞不了。” 在此同时,马如飞连钱山都来不及招呼,就到了码头上要求乘快船出湖,道:“本护法有要事,绝对不能耽搁。” 哪知船夫道,“会主有令,今夜任何人不准出岛。” 马如飞厉声道:“误了大事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这工夫船舱中有人道:“出了任何事,由我”玉面华陀’冯君实负责……” 马如飞心头一凉,完了,这一次可完了,全部两千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送人,却连抱一下都没有,真是死不瞑目。而且麦退春这头老狐狸显然都预先作好了陷饼,一切都安排好了。不要说他,就是两个姓黄的都非敌手,立刻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告退!” 凌鹤等人每天外出找人。他感到十分不安,为了阿幸,劳师动众,要这么多的人天天劳碌奔波。 今天他一个人往北追出三十余里,又转往东,天又下起大雨来,必须找个避雨之处。 远远望去,山谷中有个小茅屋,立即驰下谷去,雨越来越大,他的衣服几乎湿透了。 原来是个非常简陋的小茅屋,八成是猎户或守山(看守作物)者用的。此刻天才申时未,还未黑,他的身子射入小茅屋中。 但是,在这瞬间,他大吃一惊,小茅屋中有一堆火,有个赤裸的女人,正在烤衣衫,这女人尖叫,他也几乎尖叫,她居然是马芳芳。 “凌大哥,是你……”马芳芳以衣遮着下体,把身子背过,这样似乎更能显示她的线条。 在凌鹤的感受上,这未免太巧合了吧?凌鹤也背转身去道:“马姑娘,你遇上了雨?” “不但遇上了雨,还不小心掉在泥沼中,只好把衣服洗了一下再烤干。” 凌鹤道:“为了阿幸而连累各位,真是过意不去。” “凌大哥,你又要和我客气了?”听步履声,似乎走了过来。凌鹤早已暗下戒心,绝对不能再出岔子,不然的话,既对不起阿幸也对不起娟娟。 他对阿幸的命运常常诅咒造物者,是不是她的名字也影响了她的命运?他哪里知道,阿幸还有一劫未度过,而且马上就要去应劫呢?凌鹤决定离开,道:“马姑娘,我找不到阿幸,就永远无法安心,我还要去找……” 但马芳芳已贴在他的背上,道:“凌大哥,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 凌鹤心头一惊,道:“马姑娘,我必须尽快去找,以便对付麦遇春,我要先走一步了……” “凌大哥,你放心我一个单身女人在此赤裸着烤衣服?” 凌鹤有一百个不愿,也不能马上走,但他挣开,倚在门外,道:“马姑娘,你快烤,我等你。” 马芳芳必须保持某种程度的矜持,以免凌鹤轻视她,因为不论是姜不幸或娟娟,她都不能否认她们是淑女。 凌鹤估计时间,她来此小屋之前应该还没有下雨,即使有,也是毛毛雨,再者,以她的身手,也不会失足泥沼中的。 凌鹤极不喜欢这样动脑筋,转弯抹角,而不幸和娟娟,正好也都不是这一类型的女人。 想想娟娟被她囚禁之事,十分恼火,但是,她囚禁娟娟,却又是为了他。 马芳芳道:“凌大哥,你在想什么?” 凌鹤心想,总不会因你的赤裸而想入非非吧?他道:“我忽然想到了萧姑娘,不知她在何处?她的命运也不比阿幸好到哪田去!” “是啊!”马芳芳道,“萧姑娘会不会是和姜姊姊一起失踪的?这两位可真叫人操心。” 凌鹤道:“马姑娘,你的命还不错。” “我?”马芳芳道,“凌大哥,你快别讽刺我哩!我要是命好,会到处讨人嫌?” “这是什么话!”凌鹤道,“谁嫌你哩?” “凌大哥你!”这工夫她的衣衫已烤干,正在穿衣,雨也停了。 凌鹤不愿和她谈这些,道:“马姑娘,雨停了,我们走吧……”人已掠出门外,马芳芳望着他的背影,咬咬下唇,也射了出去。 她追上了凌鹤,凌鹤道:“马姑娘,你先回去吧!” “我为什么要先回去?” “你已经很累了吧?” “凌大哥是不是以为任何人都有同情心,唯我独无?” “你真会挑剔,我怎么会有这想法?”凌鹤道,“那么我们分子,分途去找吧!” “凌大哥,我看不必了,反正天也快黑了,我们还是一道走吧……”她要经常和凌鹤在一起,使别人看到,以便造成一种逐渐“加热”的印象。 如论心机,凌鹤所接近的一些年轻的女人,没有一个是马芳芳的敌手。 ***江涵投靠“天一会”,这也是一件大事,像他这种人物,在“天一会”中也不多见。 但不久,他知道他的父亲已先他到达“天一会”中,对他说了这件事的是梁士君,“小江,你的诚意没有你爹深,你这小子是墙头草、左右摇摆不定,上次你曾经为了救姜不幸而返回前‘天一会’中,在磨坊中伤了好几个人,这一次是不是又是来救姜不幸的?” 小江心头一震,这老贼是个心腹大患,说了以前的事,对他太不利了。他道:“梁士君,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姜不幸在哪里?” 梁士君冷冷一笑,道:“快别演戏哩!你们父子大概又在演双簧吧?” 小江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江某来此挡了你的路?” “那倒不会。”梁士君道,“梁某有自知之明,凭我这点底子,在此也混不上个护法,但却不会包藏祸心。” “你是说我来投靠是包藏祸心了?”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姜不幸不来,你也不来,她一到你马上就到了,不免令人怀疑。” “姜不幸怎么会在这里?你胡扯什么?” “得啦,快别装哩!你爹把她弄来,献给会主,以便把凌鹤诱来,叶伯庭的诚意不必怀疑,但你小子的来意就成问题了。” 小江心如刀戳,知父莫若子,他对叶伯庭这人太了解,要他改过向善真是大难了,这毫无疑问,他的父亲欺骗了他。他本不该轻易相信叶伯庭的,但他以为是人就该有人性,他的爹也不该例外的,想不到他要救姜不幸反而害了她。 这在一个痛悟前非的人来说,内心之痛苦可知,他相信这话十成十是真的,但他也不能不相信姜不幸的运气太差,他不停地找却找不到,他的父亲一找就找到了。 稍后,会主召见了江涵,十分礼遇,道:“江少侠来此,为本会增色不少,但为何不和令尊一起来?” 江涵道:“近来家父很少和晚辈走在一起。” 麦遇春道:“据说你曾于不久前在前‘天一会’中救过姜不幸,真有这件事吗?” “有,会主。”江涵道,“想此事必是梁坛主说的。” “其实知道此事的不仅梁坛主一人。” 江涵道:“启禀会主,其实梁坛主只是含沙射影而已。” “这话怎么说?” “那时卑职是为了付好前会主的爱子‘三六九’,因他对姜不幸着了迷,非弄到手不可,所似卑职才和他合作劫出姜不幸,但却被凌鹤及‘恶扁鹊’等人抢走了。” 麦遇春道:“据说江少侠和凌鹤等人近来来往颇频。” 江涵道:“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由于卑职玷污过马芳芳,所以马芳芳把卑职当作礼物送给凌鹤,这又因为卑职父子和凌鹤都有深仇,但凌鹤不欣赏芳芳这一手,所以并朱杀害卑职,卑职在此情况之下,为了不吃眼前亏,只好暂时佯装和凌鹤接近,使马芳芳不敢动我。” 麦遇春道:“马、凌二人的武功谁高谁低?” 江涵道:“两人比试二次,似乎马芳芳略逊,但也有人说,马芳芳为了讨好凌鹤,故意输他。” “会有这种事?” “会主,马芳芳对凌鹤用情至深,但凌鹤对她却是保持距离。” “令尊来了,你知道吗?” “启禀会主,我们父子是约好一起来的,只是由于他先找到了姜不幸,所以他先来了。”这谎言和叶伯庭胡扯的居然不谋而合。 麦遇春道:“令尊与你,同为本会护法,对令尊来说,是委曲了些,俟建有功绩后,再提升他为副会主,没有事了,去吧!” “是。”小江到了门口又回身道,“另有一事,卑职以为隐而不报是不对的。” “有话尽管说,本座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 “会主,梁士君来此,据说主要是为子报仇,他的独子梁不凡被‘怒堡’堡主黄氏兄弟阉割,从此断了香烟,誓报此仇,以前在那‘天一会’中尚未找到适当机会,据说这一次要找机会和他们兄弟同归于尽。” 麦遇春有点相信,他也风闻确有此事,一个作父亲的为独子报此仇恨是极可能而顺理成章的,他点点头道:“很好,本座会注意这件事的。” 稍后,小江遇到了叶伯庭,看看四下无人,小江道:“今后如我不叫你爹,你有什么理由责备我?” 叶怕庭道:“涵儿,爹思考再三,仍需以‘天一会’为靠山,如落入凌鹤手中,后果你该知道的。” 小江道:“我就是个例子,马芳芳把我当作礼物送给凌鹤,但凌鹤有容人之量,并未加害于我,只要你是真的改邪归正,凌大侠可能不念旧恶的。” “江涵,爹可要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想在此玩什么花样,事情闹大了,连爹也救不了你。” “放心,我早就不倚赖你了!”为免嫌疑,小江不便和他谈得太久,他要设法救姜不幸,但这要筹谋善策才行。 ***护法的职位和坛主及以下职位是个分界线,不用说薪俸,就是住所,每人就可以占一个院落,这固然是因为此处地方大、房子多,但坛主就只能两人住一小跨院,这就显示不是地方大小而是职位高低的问题了。 小江的院子稍偏些,靠近“捞月轩”,晚上饭后他倚在床上想心事,在此要救出姜不幸,那简直太难了。 这时忽然人影闪动,门外一个窕窈身影倒映进来,小江低声道:“是哪一位?” 人影移了进来,竟是家居打扮,颇为美艳的陆丹会主的千金。当然这是表面上的称呼,有不少人知道,麦老大不是他的生父。 “陆小姐光临敝舍,不知有何见教?” “怎么?不请我坐一会?” “不是不懂礼貌,而是不大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哪?” “单男独女,这瓜李之嫌不可不避。” “哟……”陆丹自动坐在小江的对面,小江技巧地把双手藏在衣下,这动作使陆丹抿嘴一笑,道:“这又何必?” 小江不安地笑笑,道:“怕小姐看了不舒服。” “我才不会,听说是马芳芳弄的?是不是?” 小江点点头,叹了口气,迄今,他还弄不清陆丹来此的真正动机,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可是你毕竟已经痛悟前非了……” 小江心头一震,“痛悟前非”不就是暗示他来此另有居心吗?而她的来意不已挑明了? “别多心!”她低声道,“在这儿的人,没有一个人欢迎投靠者是正人君子的,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嘛!只有我一个人例外。到现在为止,我只看到一个好人。” “小姐是说……”到月前为止,他仍是不知她的动机,“逢人只说三分话”,在这儿他只好如此了”。 “我以为你是好人!” “小姐,这句话对我是一种贿赂,使我脸红。” 陆丹神秘地笑笑,道:“你可以瞒别人,休想瞒我,我早知你已痛悟前非,改邪归正了。” 小江道:“小姐以为我来此有所图谋?” “那那是当然,试问,凡是投靠本会的人,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陆丹道:“有的是来避仇,如令尊即是;有的是利用本会抬高其身价,如李占元、王色和‘夜叉’阿九等皆是;当然,?灿腥耸鞘芰舜煺郏桓始拍模瘛衩婊印词恰!?br /> 小江道:“我呢?” 陆丹神秘地笑笑,道:“我们都三缄其口,你不说我也不说如何?” 小江呐呐道:“那么小姐今夜来此的真正动机是什么?” “一回生两回熟,交个朋友如何?” 小江愣住,自被残了十指之后,自卑感极浓,他不信会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欣赏他这个怪物,何况是如此可人的女郎,所以他连连摇头道:“小姐并未说出来此的动机。” 陆丹站起来低声道:“你不必担心。你想做的事只要对白道正义有益,即使对本会不利,我也绝不会检举你,甚至会帮助你。” 小江又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陆凡正色道:“‘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这句话对我无用。” “这我还是不懂。” “因为这儿的人和这个地方我以为都是臭的。”陆丹再压低嗓音。“所以你要来宰人,不论你要宰谁,宰几个,我都不会干预。但我要声明一点,虽然我对家母的作风也不欣赏却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她。”说完就走了。 小江不笨,但要确定陆丹的真正来意却很难,尽管她说得很认真,也很情绪化:要他马上相信是很难的。 他很想设法去青看姜不幸,但经验告诉他,这是玩火的行为、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江不能去见萎不幸,陆丹却能,囚禁姜不幸的地方是一个特别院落,墙高两丈,屋子有铁门铁窗棂。屋中倒十分干净,而且家具和寝具齐备。 陆丹来到这院落门外,说明身份,里面开了门,看守的是“夜叉”阿九和“烈火无盐” 王色,这是因为男人看守宴生弊端。 麦老大只想诱来凌鹤,却无意凌辱姜不幸,他也有他起码侍人的尊严和规矩。“是会主千金……”阿九道:“陆姑娘要干啥?” 陆丹道:“我要看看姜不幸,人人都说她很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烈火无盐”道:“美?他奶奶的!美有啥用?只要是女人都美,我还以为我也不错哩!只要吹了灯,世上还有不美的女人吗?是不是大小姐?” 陆丹没吭声,走了进去,“夜叉”阿九扯了她的衣襟一下,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要是你我都算美的话,老母猪也不赖呀!” 开了内屋的门,姜不幸坐在床上,陆丹进入道:“姜姑娘,打扰你一下,可以和你聊聊吗?” 姜个幸淡然道:“生杀予夺,全都由你们,聊聊当然可以。”“姑娘既然那么爱凌鹤,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如果我不愿谈这些事呢?” “我知道,你恨这里所有的人。” “至少,我对姑娘的谈吐和态度另有一种看法。” “是不是认为我表里不一,虚假得可以?” “不,这里有姑娘这样的人,我还不太绝望。虽然我见过太多虚伪的人。” “谢谢你,姜姑娘,刚才我提出的问题,你仍不愿回答吗?”“姑娘是不是奉命来问这些的?” “如我是奉任何人之命来此询问你,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姑娘言重了。贵姓?” “我叫陆丹。”姜不幸以前失去记忆,正是陆丹出现之时,所以她未听说过这名字。陆丹道:“我是会主夫人的女儿……” “这……”姜不幸道,“何不说会主的千金?” “因为我不是会主生的,而我……”她倾听一下,低声道:“我更不会以作他的女儿为荣。” 姜不幸十分吃惊,她此刻的心情和小江略似,历尽艰险,不会轻易信人,尽管陆丹所表现的使人不忍不信。姜不幸道:“我很钦佩你的道德勇气。” 陆丹道:“我更佩服你的临危不乱。” “陆姑娘,可知会主要如何处置我?” “我也不太清楚,但至少相信他要把凌大侠诱来。” “我希望他不要来,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来。” “姜姑娘,你和凌大侠那么好,且有了孩子,为什么要出走呢?我想,不论你有什么理由,你一定也会痛苦,因为至少你会想自己的孩子。” “是的,陆姑娘,我只想成全一个人,这个人对我太好了。”“我可以与闻吗?” “当然,她就是萧娟娟,认识吗?她就是这儿以前的主人洞庭居士萧大侠的独生女。” “噢!是她,我信,而且我也听说过她很美也很好。”姜不幸却弄不清,提起萧娟娟,陆丹力何十分兴奋,又为何那么肯定她是那么好?“陆姑娘认识她吗?” “不……不,只是耳闻。”陆丹话题一转道,“姜姑娘,你尽管放宽心,我相信一定有救的,以后我还会来看你……” 陆丹走了。姜不幸虽不相信她有救,至少对于她的脱困有了一线曙光。 陆丹现在和她的母亲在内宅相对而坐,道:“娘,你真以为‘天一会’能成大事?” 陆闻莺道:“不是已经成了吗?” “娘以为能站得久?” “这就不是娘所能回答你的问题了。” “这么说,娘对‘天一会’也没有信心了?” 陆闻莺不出声,陆丹忽然抓住了她娘的双手,道:“娘,这儿是我生身之父的产业,谁也不能否认,你忍心让爹变成一个有家归不得的人?” “阿丹,你少操这份心,他一定会有家的。” “可是他必须返回自己的家中。” “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娘,你这是骗人,如今我爹怎么回来?” “娘说能就能,但是,从此以后不准你再谈这件事。” 陆丹道:“娘,你不以为你的心肠够狠?” 陆闻莺奇特地笑道:“孩子,一个人有时是必须狠起心肠作事的,要作大事,非很不可,这种狠,也许就是慈悲的一体两面吧!” 陆丹愕然道:“我不懂娘的话。” “阿丹,暂时你不必懂,但有一天娘会让你懂的。” “娘。不要打哑迷好不好?” 陆闻莺挥挥手,道:“阿丹,娘绝不会使你失望,但你要耐心等候,就是听戏,也不可能一开始压轴戏就上场对不对?” 陆丹怔怔地望着这位素行并不中规中矩,但却是她目前唯一可以谈内心秘密的人。 “去吧!侧才谈的话千万不要在任何其他人面前谈起。” ***马芳芳、李婉如和司马能行的参加“天一会”,引起了纷纷议论,的确,这三个人都有不该投靠的强烈理由。 先说马芳芳,都知道她贴凌鹤贴得很紧,怎么会和凌鹤对立,至于李婉如,她是“恶扁鹊”之徒,曲能直的师妹,她也没有投靠的理由。 司马能行这人比较沉稳,和百里松不一样。自百里绛云出现之后,他似乎并没有反凌仇凌的迹象。反而是马芳芳,杀了他的儿子“二五八”,应该有仇才对,居然联袂同来。 当然,这是局外人的看法,这三人自有说词。 麦老大在迎宾厅中十分隆重地接待这三个人,作陪的有“玉面华陀”冯君实、黄宗海、黄世海兄弟及百里松等人。 老实说,这三人之中的两个人;武功高强,尤其是马芳芳,非副会主之位不足以稳住她,但麦遇春也很怀疑他们的来意。 酒席间麦遇春表达了虔诚的欢迎之意,且当席表示,副会主遗缺,只剩下一个,两人只有一位能占此缺。 司马能行立刻抱拳道:“麦会主,在下此来旨在共襄盛举,不在于职位高低。若论年纪,在下痴长马姑娘若干岁,便若论身手,在下自知不如,所以此位应给马姑娘。” 马芳芳板着脸不出声,黄世海道:“你们三人不是一起来投靠本会的吗?怎么不说话呢?” 麦遇春笑而不语,似也有这意思。李婉如忿然道:“我们是在洞庭附近遇上的,不是一起来的。至于马姊不理他,会主以后就会知道原因的。” 司马能行惭然道:“养子不教,在下自知理屈,李、马二位姑娘请原谅,反正大子已死,罪有应得。” 百里松道:“司马兄的宝贝儿子‘二五人’玩了李婉如李姑娘,马姑娘杀了‘二五八’为她报了仇,就是这么回事。” 此人的作风和司马能行大不相同,胡同赶羊直来直往,此话未毕,黄氏兄弟竟哈哈大笑起来。” 马芳芳大声道:“野人,你们笑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笑。”黄氏兄弟虽是护法身分,但他们手下有数百族人,甚受重视,马芳芳居然当众不准他们笑,这还得了?兄弟二人心意相通,马芳芳越是不准他们笑,他们越是非笑不可。二人笑了一阵,马芳芳冷峻地道:“笑完了没有?” 黄世海大声道:“笑完了!” 马芳芳大声道:“依我看在座诸人,任何人都该笑,都有资格笑,但人家都不笑,你们两个野人最不该笑,却像驴叫一样笑个不停。” 黄世海面色一变厉声道:“妈的!我们兄弟为什么最不该笑?” 马芳芳淡然道:“请问你们是男是女?” 李婉如接道:“简单一点说吧!你们是公的还是母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二黄面色骤变,马芳芳又加了一句:“公的能笑,母的也能笑,就是不公不母的中性人没有资格笑!” 麦遇春知道有个火爆场面,扬起双手作和事佬状,但二黄已经大吼一声离席,黄世海跳着大吼道:“妈的!你给我出来,你当副会主,我们兄弟二人就不同意。” 麦遇春苦笑了一下,这是两块试金石,每次都由他们作拳靶子倒也不错。他道:“冯副会主初来时,也有人不服,黄氏兄弟曾出手试过。结果冯副会主技高半筹,这一次两位黄护法又要试,马姑娘和李姑娘哪一位出手?还是双双接住黄氏二护法?” 马芳芳道:“还是我来吧!耻之一字所以治君子,痛之一字所以治小人。”她往大厅中央一站道:“两匹一起上!” 黄氏兄弟当然听不出这个“匹”字,要他们齐上,正中下怀,两人一左一右嘶嗥着扑上。这一次二人合击的威力比对付冯君实那次要大得多。 马芳芳一闪,两人用力太猛,差点打着自己人。这本来是不应该的,他们二人就怕人说他们“不一样”或者“没有”这类字眼,所以暴怒,形同疯狂。 麦遇春和冯君实以及司马能行等人目不转睛注视现场,这可以说是一流对一流,顶尖对顶尖。这种场同是很少能看到的。 二黄如猛虎扑噬,一轮轮的狂攻都完全落空。不多不少,在第十二招上,马芳芳双手一抓,“刷刷”两声,把二人的衣领撕了下来。 这一手要比各砸他们一掌还要厉害,高明得多。 二黄还要再上,麦遇春挥手道:“黄护法,可以了。在造诣上来说,二位比马姑娘相差颇远。就到此为止吧!今后即为一家人,不愉快的事必须忘记。” 二黄不愿再入席而告退,麦遇春道:“据说马姑娘和凌鹤甚为投缘,怎么忽然投靠了本会?” 马芳芳正要回答,李婉如道:“凌鹤太自大了,芳姊对他可以说是仁至义尽,百般迁就,无微不至,但他居然说……” 麦遇春道:“如不方便就不必说出来。” “他居然说……居然说不拾人牙慧!” 麦遇春道:“这话太重,也太过分了!这小子少年大成,不免气大嗓粗,目空一切。” 马芳芳狠狠地瞪了李婉如一眼,道:“谁要你多嘴多舌的?” 李婉如忿然道:“芳芳,我忍不住非说不可。我总觉得你用不着那样,论武功,他不见得比你高明,论品德;你也比他高尚,有两个老婆的男人,还会是什么好东西?” 麦遇春的表情肌抽搐了一下,因为他也有两个老婆,愿配被他遗弃了,不过知道此事的不多。他把话题一转,道:“舍弟麦秀是怎么死的?” “关于这件事……”马芳芳道:“由于以前很少和他们来往,最近才走动,只听说是由于‘恶扁鹊’的解药被偷,大家都怀疑是麦秀干的,在百口莫辩的情况下;他只好以死明志,拔剑自刎了!” 麦遇春冷冷地道:“对于这件事,凌鹤抱什么态度?” 马芳芳哂然道:“他什么也没说。各位是知道的,只要他对麦二侠说句公道话,麦二侠就不会自绝,这事怎能证实是麦二侠干的呢?” “哈……”麦遇春厉笑一阵,道,“当然不是老二千的,但本座目前不便宣布,由此可见凌鹤这小子的成见太深,老二一条命也算是送在他的手中。” 他似乎忘了偷解药是给他疗毒的,而偷药的人却又是他老婆的饼夫,到底应由谁来负麦老二自刎之责?麦老大稍后宣布,马芳芳为副会主,司马能行为护法,李婉如为坛主。 这天晚上,麦遇春暗暗召集他的心腹如“玉面华陀”冯君实、门徒司徒孝和李占元到他的住处来。冯君实来得虽晚,麦卷大却知他靠得住。司徒孝是他的门徒、自不必说,另外李占元也很忠,更无其他企图,不像梁士君,可能是来此为子复仇的。 而其他人如黄氏兄弟,忠实固无问题,但为人粗鄙,不能共大事。 百里松不稳定,马如飞被敲了竹杠,恐怕于心不甘,叶伯庭父于经常倒戈,更不可靠。 至于“烈火无盐”王色和“夜叉”阿九二人,在麦老大心目中,还不如黄氏兄弟,也都是粗鄙货色,不堪与闻大事。 “这两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成名高手,在本座来说一则以喜,一则以忧。”麦遇春道,“喜的是这些高手参加本会,本会声势大振,几乎占了武林大半精英。忧的是,这些人的来意,未必是向往本会,共襄盛举的。” 冯君实道:“会主句句净言,卑职至为钦服,就以马副会主和司马护法二人之来归理由,卑职就认为十分牵强。” 麦遇春道:“冯副会主请发表高见。” 冯君实道:“司马能行为本门大弟子:、也算是家师妹百里绛云的门下,此人作事有板有眼,不像百里松那么神动、而且在下近数月来暗暗观察,此人对凌鹤颇为尊敬,须知本会成立,固然是替天行道,维持武林正义,也可以说是对付主要的大敌凌鹤那一批人。” “对!”麦遇春道,“冯兄说的合情合理,那么马芳芳呢?”冯君实道:“虽然他们否认是联袂而来,其实不问可知,马芳芳曾被叶护法之子奸污过,因而行为失检才和本门的门罗相识,造成门罗夫妇的同归于尽,以及再遇不了和尚,又造成倾囊相授的局面,而且教毕就死了,这两件事实在使人怀疑。 不了和尚倾囊相授之后,怎么会不等着看看代战人为他决战的结果而先死亡呢?” “太好了!”麦遇春道,“这的确是令人不解的两件事,但这是他们的私事,我们所关心的只是他们来此的动机。” 冯君实道:“在下以为不太可靠,至少应暗暗技巧地监视一段时间。” “好,监视马芳芳和司马能行等三人,就由冯兄负责。” “卑职遵命。” 麦遇春对李古元道:“李坛主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李占元道:“卑职人微言轻,所见如有不当,也请会主和副会主原谅。” 麦遇春道:“李坛主,本座不久即提升你为护法。” “谢会主奖携。”站起一揖到地,道,“马芳芳对凌鹤死心塌地,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至于李婉如的师父和师兄都在凌鹤身边,且‘恶扁鹊’和凌鹤又是忘年之交。她来投靠又是基干什么理由,只是同情马芳芳的不幸遭遇吗?” “对!这理由十分简单。”麦遇春道,“两位对于叶氏父子的投靠又有什么高见?” 李占元道:“叶伯庭此人无行,无人不知,所以此人挟姜不幸来此投靠,谈不上企图问题,他目前是耗子过街,人人喊打,他来此只求避难。” “对,可算是中肯之言。” 李占元道:“但江涵来此就不单纯。” “愿闻高见。” 李占元道:“江涵强暴了马芳芳,后来马芳芳艺成,弄断了小江的九根半指头。并非到此为止放过了他,而是想零碎收拾他,为什么常常见面却又不收拾他呢?这主要是因凌鹤之故,小江贴紧了凌鹤,以贱仆自居,就像姜子云对凌鹤以贱仆自居一样,谁都知道,小江早已改邪归正了,他来投靠,又是基于什么理由?” “对,对!”司徒孝这半天没出声,他不甘寂寞,道,“师父,这小子的动机大有可疑,不如快刀斩乱麻把他……” “把他如何?”麦遇春看也没看他一眼,道,“说呀!” 司徒孝道:“把他做了!” “给我住口!”麦遇春大声道:“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信口胡说,你怎老是长不大?” 司徒孝为什么如此恨小江,无他,小江一来,他就发现师妹陆丹和他很接近、甚至还发现陆丹去过小江的院落,这小子当然恨小江夺爱了。 “还有一点,也足证小江与凌鹤,或凌鹤与马芳芳,以及马芳芳和小江之间,都没有严重情感上的裂痕。就以马芳芳和小江之间的仇恨来说,如果二人真的决裂甚至成仇的话,到了这里也会设法弄死小江,马芳芳的手段,都知道是够毒的,但来此以后,并没有势不两立的表现。” “啪”地一声,麦遇春拍了大腿一下,道:“李坛主,这么说来,马、江加上司马能行四人的来意都不问可知了?” 李占元道:“这是卑职的管见,不知对否?” “太好了!李坛主。”麦遇春转头对冯君实道,“冯副会主以为如何?” 冯君实道:“李坛主的确是卓见净言,在下佩服。” 麦遇春道:“好,李坛主和司徒孝分别注意叶氏父子,一有不正常举措,就速来报告。” 散会后司徒孝来找师妹,陆丹对他以及对百里松都无意思,当初气走百里松,只不过是利用司徒孝而已。 已是酉时初,天已暗下来,司徒孝见师妹在做布袜,道:“师妹,给谁做的?” “当然是我自己咯!” “你骗人!你的脚没有这么大。” “你少管我的闲事。” “师妹,不会是为百里松做的吧?” “是又怎么样?”陆丹扬扬头,道:“听说你被会主召去开会,还有副会主和李坛土。” “是啊!我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虽是护法,可比副会主还吃香哪!” “当然咯!你是落水狗上岸抖起来了!” “师妹,这袜子到底是给谁做的?” “你先说说看,这秘密会议中都说了些什么?” “师妹,秘密会议怎么可以乱说!” “去,去,去,有什么了不起的!”陆丹道:“我是不愿意参加,并不是轮不到我。” “还不是为了新来的一些人恐怕靠不住,要我们暗暗监视。” “谁呀?” “马芳芳、李婉如、司马能行以及小江等等。” “叶伯庭是小江的父亲,他就不受怀疑?” “他挟持了姜不幸来此,自然不受怀疑了。”他把会中的情况详说了一遍。又道:“师妹,这些话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陆丹瞪他一眼,道:“我会告诉谁?” 司徒孝道:“师妹,为我做一双袜子好不好?” “行,等我空闲下来再说。”看看天色,道,“大概晚膳时刻到了……”放下针线就往外走,司徒孝往前面去了,陆丹到小江院中去了一下,不到两盏茶工夫就出来了。 凡是护法以上的人物,可以让下人把饭送到住处吃。小江在饭尚未送到之前,到司马能行院中去了一趟,他回来时,正好丫头樱桃来送饭。 樱桃十九岁,健美而窈窕:算是丫头中相当不错的一个。 她放下食盒,把菜饭一样一样地放在桌上。 小江趑趄了一会,当丫头樱桃蹶着屁股拿出最后一盘菜时,“啪”地一声,她的屁股被小江拍了一下。 樱桃大吃一惊,发出尖叫,立刻回身厉声道:“你干什么?”小江摊手笑笑,却不出声,似乎心照不宣,樱桃不是很随便的女人,哭哭啼啼地出院而去,小江欲坐下吃饭,似乎胃口相当不错。 樱桃报告了夫人,夫人立刻对会主说了;哪知麦遇春点点头道:“嗯……嗯……我知道了……” 陆闻莺道:“你要如何处置他?” “处置他?”麦老大道:“当然要处置的,这件事你不必操心。” “樱桃可不是不三不四的丫头,你得给她作主。” “这是当然,饭后我就去处理这件事。” 饭后他来到小江屋中,小江刚吃完饭在漱口,他躬身道:“会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麦遇春摸摸下颚的儿根胡须,道:“樱桃说你摸了她的屁股一下?” 小江躬身道:“启禀会主,拍和摸是否有点差别?” “拍?”麦遇春道,“你是说只是拍不是摸的?” “不是,会主,没有摸,只是拍了一下。” 麦遇春道:“就算是拍好了,你为什么要拍她那个部位?” 小江道:“会主请看看卑职这双手。” 麦遇春目注院中的滴漏,道:“我知道,我知道。” 小江道:“卑职自被残以后,总觉得这双手很像苍蝇拍,所以看到蚊子、苍蝇或其他昆虫落在自己或别人身上,就会去拍,习惯成了自然,一时也改不过来。” 麦遇春回身望着他一双手,道:“果然很像两把苍蝇拍,那么江护法刚才是在拍什么?” 小东道:“启禀会主,刚才樱桃来送饭,卑职忽然发现她的屁股上有只苍蝇,本能地一拾,哪知拍出纰漏来了。” 麦遇春很平静地道:“这种事如发生在丁香和壮丹身上,我是说不论你拍在她的什么部位,都不会有什么纰漏,你懂不懂本座的意思?” “卑职有一点懂。” “本会将来势必扩大编制,人手众多之下,这问题非解决不可,昔年勾践复国前,把犯罪的女人作为营妓,也就是军妓,可能是营妓的最早员史,本座觉得这是最好的构想。” 小江道:“是的。” 麦老大回去对陆闻莺道:“江护法被本座严斥之下,立了誓言,今后不会要发生此事。” “怎么?摸了丫头的屁股,光是严斥就完哩?” “你必须弄清楚一点。”麦老大声道,“是拍不是摸,这两种动作的差别很大,不可混为一谈。” “怎么?拍就不犯法吗?” “是这样的,那时正好樱桃屁股上有一只壁虎。” 由苍蝇改为壁虎,风波平息,下次送饭的换了丁香,小江摸了三下都没有出纰漏,要不是他应付得当,丁香会赖在他的床上不下床呢! 看来麦会主对丫头们的作风,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了。 这天深夜,马芳芳到小江院落来要杀小江,小江不是敌手,只有逃跑,这事伯庭知道之后,赶来驰援,也不是马芳芳的敌手,别人都不插手。 最后麦遇春出现,马芳芳才停止追杀,他把马芳芳叫入大厅之中,道:“马副会主这是干什么?” 马芳芳道:“此人贼性不改,为了维持本会的良好风纪,像拍丫头屁股这种事,卑职以为不可等闲视之。” 麦遇春笑笑道:“当然,如有人敢再犯,当以会规从事。马副会主,本会规定,入会以前的仇恨,自入会之日起,双方都要放弃,所以严禁自相残杀。” 马芳芳道:“我知道,但身为副会主,对这等风化事件理应杀一儆百,树立威信,” 麦遇春笑道:“马副会主,像这类事件,尚不须严刑峻法,有些事也不必过于计较。” 经过这两次事件之后,小江已不太受人监视,因为他拍丁香屁股的事也无人不知,证明李坛主说他已改邪归正,来此意图不明之揣测过于武断。 至于马芳芳追杀小江,也不是为了维持“天一会”的风纪,而是报小江以前玷污她的仇恨,因而李坛主说他们同来,应有之仇恨已化解云云,显然不是事实。 这天夜里,小江正在入睡,有人推窗而入,小江低声道:“是大小姐?” “嗯!江大哥,你很会表演。” “要不是陆姑娘出主意,我在这儿就不好混了。” “当然,因为很多人怀疑你来此的动机,以及和马芳芳之间的仇恨为何得以化解。” “是谁提议的?” “‘王面华陀’冯君实和李占元,因为会主最信任他们二人和司徒孝,不过经你这么一表演,你的形象已坏,你要知道,你的形象不能太好。” “我知道,因为我过去太坏,如今大好了,反而不易获得信任。” “而你通知司马能行之后,他立刻就暗暗转达了马芳芳,马芳芳当天就找你拼命。” 江涵道:“若非姑娘呵护,在下必然受到监视,寸步难行,只是在下想不通,姑娘为何帮着外人?” 陆丹倾听了一阵,道:“因为麦遇春不是我的生身之父,他和令尊一样,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小江连连点头,道:“姑娘能对在下说这些,在下愿为姑娘粉身碎骨,赴汤蹈火。” “言重了。”陆丹悠悠地道,“我不在乎一个人曾一度迷失,尤其是年轻人,只要能断然改过,这个人就有灵性,有慧根。” “我……我有灵性,有慧根?” “对,在我心目中是如此的,在此会未成立之前,我曾费了数月时间观察你,我以为你有慧根。” “姑娘,这话我实在不敢当,万万本敢当。” “你以为我说的是假话?” “当然不,却以为姑娘夸大了我的优点,没有看到我的缺点,姑娘,你看……”他伸出双手,道,“很多人看了这双手就会讨厌我。” “我不会。” 小江叹了口气,道:“姑娘对我的知遇之恩,我永世不忘。”“不必说得那么严重,在私下里,你不必那么拘谨就成了” 小江心头一惊,这怎么可以,谁又能了解他的心?现在他只有喟叹的份儿,陆丹又坐了一会儿才走。 ***今夜,雨急风斜,在山寨西边附近,距码头甚远之处湖边,冒出一个人头,此人四下张望了很久,“哧”地一声,射出水面,落在岸边草中。 水性深浅,大致以在水中耽的时间长短为准,另外还有最简易的辨别法,那就是出、入水的声音越小越好。 此人的出水姿势和声音,都是一等一的水中高手,他在草中张望了一会,掠向内寨。 洞庭山寨是以地势自然形势为屏障,就像万里长城的方式一样,是起伏不定的,墙高一丈六七,此人一掠而入,轻功却不怎么利落。 由于寨内辽阔,此人掠掠停停,但不久就被人发现,吹起了号角。 小江闻声赶到,他也看到了马芳芳、李婉如和司马能行,只是他们都不站在明处。 这人由于路不熟,一被发现,四面包抄,就迷了方向,到处乱窜,这工夫他掠人一个院落中。 原来这是个空院,因屋子须修缮,目前无人居住,这人往正屋一窜,内间忽然有人说道:“洞庭西望楚江分……” 这我本来要往外窜忽然煞住;低吟道:“不知何处吊湘君?” 这本是李白的《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七言诗。应该是: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第一句和未句用作暗语,使暗中敌人摸不透,当然,这种暗语(近似军中口令)只可用一二次,多则有被敌方反利用的危险。 小江低声道:“是哪一位?” “翁老二翁仲,阁下是……” “江涵。”原来是江涵先和司马能行私谈过,所以他才知道联络暗语。因为池和司马等人非一道,他是和叶伯庭私约而来的,只是未想到叶伯庭连儿子都骗了。 “江老弟不是和司马兄及马、李二位姑娘一起来的?” “是的,但翁兄不必怀疑在下的身分。”他低声简略他说了他被父亲出卖,叶伯庭把姜不幸弄来这里的一切。 翁仲道:“在下来此是搜集此寨的的情报。” 小江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我要送翁兄去一个地方暂避。” “不知是什么地方?” “翁兄,由于来此投靠卧底的人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怀疑,所以我们这些人的住处都不保险,跟我来吧!” 翁仲听说过叶伯庭父子,自然也听说过小江改邪归正的事,但凌鹤那边的人,都不知道小江也来洞庭,所以翁仲半信半疑。 小江领先转弯抹角,行行停停,躲躲藏藏,因为他知道哪里有卡哨,竟来到内宅,巧的是,麦遇春听到号角声,知有奸细入侵,等了一会却未听到已捉到奸细之号角,放心不下,也到外面去了。 而麦遇春一出动,守内宅的人手也跟去了一部分,因此,小江顺利地来到陆丹院中,轻弹窗棂。 “谁?” “我是江涵,姑娘请开门,有急事相求。” 门很快就开了,小江带进一个人,陆丹愕然道:“江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老实说,这位是凌大侠那边派来踩盘子的人,姑娘如愿帮忙,请容他藏一两天,如感不便,在下只好另想办法。” “快把门闭上。”陆丹道,“江大哥,别人我不敢说,你是信得过的。” 小江闭上门这才为她介绍了翁仲,知道翁仲也非泛泛之辈,“南海五鲨”算是字内水中顶尖好手,当翁仲知道陆丹就是“天一会”会主之女时,也大为惊奇,小江说了他们父女并无血统关系以及陆姑娘从母姓,极讨厌这位继父的事。 好在陆丹这院中有正屋也有厢房,她叫翁仲住正屋,丫头也和翁仲住正屋。丫头小芙本不愿和翁仲同住正屋,但小江以人格担保,翁老二是君子,况且正屋三间,又不是同住一间内。 一切安排好之后,小江才返回他的住处,没多久,院外有入叫门,而且立刻有两人掠了进来,其一为马芳芳,另一个是司徒孝,他怕小江把人弄走,来不及等待开门就掠进,马芳芳也跟了进来。 如果翁家兄弟真的藏在这里,司徒孝这条小命就危险了,但这工夫小江站在卧室门外道:“司徒小侠,你……” 司徒孝瞅牙冷笑道:“江护法知不知道有奸细混入本寨了?” “听说有这么回事,莫非要搜我的住处?” “很抱歉,为了本会的安全,不得不如此。” 小江道:“是不是每一位护法的住处都要搜?” 马芳芳大声道:“少和他罗嗦!搜!”几个堂主一涌而入,搜得很仔细,当然没有发现什么。 小江道:“司徒护法不该说声‘对不起’吗?” 司徒孝道:“我看没有必要。”马芳芳率众出院,司马能行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小江一眼,小江作了一个司马能行可以体会的表情。 只是司马能行微愣了一下,似乎不知他把人藏在何处,小江此刻自然无暇也不便解释,只是作样子,“哐啷”一声闭上院门诅咒道:“妈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在门上倾听了一下,摊摊手心想,要不是认识了陆丹,翁老二八成是磨石掉在鸡窝里砸了蛋哩。 他回到屋中,不由猛吃一惊,道:“翁兄你怎么又回来了……”但仔细一看却又不是翁老二,却也很像翁仲。 “在下不是翁仲。”来人也是一身水衣水靠,看年纪比翁老二少三五岁,“在下是翁老四翁寿。” 小江急忙闭上门熄了灯道:“贤昆仲来了几位?” “只有家兄翁仲和在下,江兄,小弟是暗暗跟着家二兄进入内寨的,所以知道江兄似乎把家兄藏起,小弟无处可躲,只好又来麻烦江兄了。” “不要紧,不要紧!”小江道,“翁兄,令兄确已被在下藏起,不知翁兄有未被人发现?” “有。”翁老四道,“但在下以为,发现在下的人可能把在下和家兄当作一个人。” “那就好,不过这儿总是危险。”小江道,“翁兄有未看到不久前有人搜我的屋子?” “知道,那时我就藏在此院右侧的树上。” “藏在树上太危险了。” “弟是在他们搜过树上之后才上树的。” “那还是危险,因为搜索的人不止一两拨。” “是的,江兄,家兄藏在什么地方?” “小心隔墙有耳。”二人倾听一会,小江道,“那地方应该是最牢靠的地方,也可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 翁寿一愣,道:“那是什么地方?” 江涵在他耳边道:“会主的内院。” “这……”翁寿道:“那不是太危险了?” “基于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之处的原则,我以为那儿暂时不会出纰漏。” 翁寿道:“在下希望见到家兄。” 小江道:“当然,我这儿是不能藏人的,我要先出去看看,搜索的重点在什么方向。” 小江外出,翁寿也不能不防小江一手,十分小心倾听外面的动静,大约两盏茶工夫小江还没回来。 翁寿本就不知小江也是来卧底的,只是刚才看到翁仲来过,但他却知道小江早已改邪归正了,现在他不免狐疑,小江会不会出卖他们兄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正要溜出屋外回避一下,忽然后窗“呼喀”一声,屋中已站定一人。 翁寿本以为是小江,一看此人很老,再仔细一看此人的双手只有一指,不由心头一惊,来人竟是“一指叟”叶伯庭。 翁寿正要窜出,叶伯庭阴声道:“是‘南海五鲨’翁氏兄弟吗?” “正是,你是叶大侠?” “什么大侠,快别肉麻哩!人家都叫我叶老奸。” “江少侠急公好义,基于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一点,叶大侠应不会大离谱的。” “少来这一套,我问你,刚才有人搜过这里,你那时藏在何处?” 翁寿知道对方以为只来了一人,道:“就藏在附近。” “你的运气不太好,本来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的儿子,合该我又多了一次立功的机会。” “欲路上勿染指,理路上勿却步。”翁寿道:“叶大侠,不要让令郎轻视你,人总要有起码的格儿。” “我的格儿早就被狗吃了!姓翁的,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翁寿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叶伯庭阴笑道:“姓翁的,要我动手还是乖乖地跟我走?不是我小看你,在水底下,我不如你,出了水你就差一大截哩!” 嗡寿道:“叶大侠,请再三思。” 叶伯庭忽然出了手,的确,在陆地上动手,翁寿接了五招就知道连十招也未必能搪过,但他们兄弟都是讲义气的人,既然落入贼手,就绝不妥协,此刻只有硬拼,只攻不守,但实力相差太悬殊,与敌偕亡也办不到。 就在第八招上,叶伯庭堪堪扣住了翁寿的脉门时,人影倏闪、“啪”地一,声,叶伯庭忽然摇摇倒下,来人竟是小江。 翁寿十分惭愧,刚才还怀疑过小江,而人家居然能做到大义灭亲的境界,翁寿抱拳道: “江兄,好险!” 江涵道:“翁兄受惊了。” “不妨,倒是令尊,不知如何处置?” 小江喟然道:“有父如此,又能如何?也只好在翁兄离去之后再解他的穴道了。”小江把叶伯庭抱到他的床上、然后叮嘱翁寿一番,这才闭上门出屋。 由于搜索的人已偏重外围部分,他们又很顺利地进入陆丹院中。 陆丹并未表示不悦,还很佩服翁氏兄弟能避过搜捕的人群找到小江。而翁氏兄弟见了面,也啼嘘庆幸不已。 小江把这儿的地形详说一遍,答应他们请陆姑娘绘一详图给他们,小江道:“请问二位能否顺便救出姜姑娘?” 翁氏兄弟道:“当然可以,只是不知救人行动会不会出岔子?如在内部就出了岔子,我们二人就走不了,地形图和这儿的秘密就带不出去。” 小江道:“这的确是必须谨慎的事,应该谋定而后动,两位,我要尽快回去,我们可以随时由陆姑娘联络。” 回到住处,叶伯庭仍躺在床上,这是拍的要穴,神智不清,小江知道这穴道太久不解会魁命危险,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会失去记忆。 他点了叶伯庭另一穴道,解了他原先的穴道,叶伯庭睁开眼来,道:“江涵,你这行为等于叛会。” “我根本就无意趋炎附势,何叛之有?” “江涵,你要杀父?,” “我江涵还不会那么绝,虽然爹的罪孽……” “死有余辜?” “别人必然那么想,相信爹心里也有数。” “你打算把爹怎么样?” “爹要委曲两天,躺在我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江涵,以爹的身分,失踪两天,会不被人发现?” 小江道:“有人如发现爹在这儿,我就说爹要和我同室而居,以叙离衷。” 叶伯庭不出声,小江道:“爹,很抱歉,我要点你的睡穴了。” 叶伯庭道:“且慢,你把姓翁的藏在何处?” 小江道:“已经送走,这件事你也不必操心了。”点了叶伯庭的睡穴,小江带上门来见司马能行。 两人在屋中熄了灯低声交谈,司马能行道:“江老弟,人呢?” “在会主千金陆丹处。” 司马能行一愕道:“怎么会在那儿?” “那儿最可靠,而且是翁老二和翁老囚二人。”他说了制住叶伯庭的事。 司马能行道:“江老弟,这一点在下十分佩服。” “嗨!司马大侠,有这样一位父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司马能行道:“何时送翁氏兄弟离开洞庭?” “不能超过两三天,第一,家父躺在我的床上太久不是办法,其次,两位翁兄在内院中也很危险,因为陆丹的院落至少三个人可以去,那是会主夫妇和会主之徒司徒孝。” “对,久则危险,但搜索后未找到人,大多数的人不会以为奸细已经离去,所以早走也有危险。” “司马大侠,有件事在下以为可一并进行,那就是设法救出姜姑娘,让翁氏兄弟带回去。” 司马能行道:“如果内部救人有把握,翁氏兄弟二人应能把她弄回去。” 小江道:“这件事当然又要求助于陆丹姑娘,有她参与就有可能。” 司马能行道:“老弟有什么可行之法?” 小江道:“在下以为李婉如李姑娘是‘恶扁鹊’之徒,对施毒必然在行,劫人时可以把守护者迷倒。” “对,这一点我却没有想到。” “但有一点在下必须奉告大侠。”小江道,“这件事最好先不要告知马姑娘。” “这是为什么?有她参与不是更有把握些?” 小江喟然道:“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非常微妙,马姑娘迷恋凌大侠,但凌大侠没有意思,马姑娘却十分执著,这事如征询她的意见,她绝不会同意,必然以冒险大大等借口阻挠。” 司马能行道:“老弟观察入微,这一点在下并未注意。” 小江当然也不便说出娟娟被囚的事,小江怕他不信,道:“司马大侠,如你不信,可以探探马姑娘的口气,但别说是在下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她对在下余恨未消。” “好,我马上就试试看,如她不反对,那就最好。” “司马大侠,那是不可能的。” 司马能行立刻就去印证这件事,因为今夜搜索奸细,大家一起出动,这么晚在外走动不会有人怀疑。 他见到了马芳芳,也说了翁氏兄弟被救,藏在陆丹院中的事,马、李二人十分惊异,道:“江涵有此本领?” “他说陆丹十分仇视她的父亲,所以愿意帮忙。” “他居然搭上了陆丹。” “不是搭上。”司马能行道,“马姑娘,据在下所知,江老弟十分自卑,他把自己当作怪物。” 马芳芳哼了一声,司马能行道:“翁氏兄弟不宜久留,但也不能马上离去,两天后最好,马姑娘,翁氏兄弟以为,如能设法把?媚锞瘸觯穹且痪倭降茫俊?br /> 李婉如在一边一瞬不瞬地睨着马芳芳。 马芳芳挥拳道:“对,应该趁翁氏兄弟回去之便救走姜姊,这太好了!只不过,要救出姜姊谈何容易,万一弄砸了连翁氏兄弟也会陷在这儿。要知道,将来破洞庭‘天一会’,翁氏兄弟五人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小不忍则乱大谋,司马大侠以为如何?” 司马能行暗暗叫绝,小江还真有识人之能,道:“马姑娘说的也是,这事非同小可,必须谨慎从事。” 第二天司马能行俟机对小江说了,道:“老弟,你的阴阳八卦还真灵。” 小江道:“司马大侠,你说,我们撇开她,救姜不幸如何?”司马能行道:“老弟,我知道,你对凌大侠有一份特殊的情感,而我,也很敬佩他的为人,既有这种机会,我愿一试,但必须仔细研究计划才行。” 小江道:“司马大侠,依你看,如你把我们的计划偷偷地告诉李婉如李小姐,她愿不愿助我们一臂?” 司马能行道:“看来李姑娘和马姑娘私交甚好。” 小江微微摇头,道:“实际上李姑娘变成了马姑娘的附庸,但绝非一条心。” “你是说李姑娘不完全听马姑娘的?”小江点点头,司马能行道,“何以见得?” 小江为了救人,终于不得不说出马芳芳囚娟娟,而李虽同情娟娟,却不敢放她,而他虽知娟娟被囚,却也没有救她。 司马能行道:“为什么老弟不救娟娟?” “因为我暗中发现娟娟是装疯的,她自己必能脱困,所以我要先去找姜姑娘,却又因我的自卑而误了大事,司马大侠,姜姑娘一天不脱魔掌我就一天不能安心。” 司马能行点点头,道:“这么说,我可以私下问问李姑娘,如她不愿参加,也不愿给我们毒药,相信也能故作不知的。” 小江道:“在下以为李姑娘确能做到这一点。” “看来马姑娘尚未谅解你,你也讨厌她……” “错了!司马大侠,我非但不讨厌她,反而十分喜欢,当然,这话我只能告诉你,任何人我都没有说。” “老弟,你居然不忘旧情。” “遗憾的是,当初所使用的手段不对。”小江稀嘘不已,而司马能行也暗暗称奇,想不到这小子迄今还在爱着马芳芳。 这天晚上,小江把救姜不幸由二翁带走的事对陆丹说了,道:“姑娘能不能助一臂之力?” 陆丹道:“我当然能,但必须周密斟酌细节,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小江道:“这是当然,但第一步必须征得你援手的承诺才敢下手。” 陆丹道:“我以为把姜姑娘救出牢房,这第一步并不太难,因为‘烈火无盐’王色和‘夜叉’阿九二人不难撂倒,问题是救出之后弄到湖边,或上了快船之后如何能使其他快船追不上而逃出对岸。” 小江道:“只有除了我们控制的一艘之外,其余的全部破坏。” 陆丹道:“江大哥,这一手很难做到,因为要在短时间内破坏三十艘快船,我们的人手不够,不能在短时间内一起破坏,就会露出马脚,被其事先发觉而生警惕。” “这顾虑很对,这的确是一难题,是不是有专门看守快船的人?” “当然,一有人抢船或破坏船,就吹起号角。” “这三十艘快船部散布在此岛四周?” “对,不过我以为,要在夜间除去这二十九艘船上看守快船的人并不难,有你、我、司马大侠和李姑娘四人,每人平均若七艘左右,应该不会耗多少时间。但是包括破坏快船、救人以及上船行驶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超过一个时辰,甚至半个时辰更好,因为在这段时间内如有人要乘快船出岛,发现一艘坏了,再去找第二艘也坏了,然后发现第三、四……立刻就罩不住了。” 小江道:“对方此刻应能猜出我们的动机,只要此刻我们已把人救出上了船,就不要紧。” “只是还有一关。” “还有什么?” “必要时这边会射出火箭作信号,联络埋伏在对岸的人拦截。” “对岸还有高手埋伏?” “并不是什么高手,相当于坛主的人物有十来个,相当于堂主的有三十余人,所以出岛后,我们还要面对他们。” 小江道:“我们又多了一人,家父也算一份。”小江说了叶伯庭被制住的事。 陆丹道:“这一手我很欣赏,也希望有一天我能亲手制住麦遇春。” “希望有这么一天,我也很佩服你的勇气。” “你怎能说服令尊帮我们而不会临时倒戈?” “我当然要想个使他无法倒戈,只有向前蛮干的办法。” 陆丹“哧哧”笑了起来,停了一会,道:“不知我爹如今怎么样了?” “姑娘是不是指萧辰萧大叔?” “是啊!这本是爹数十年辛苦经营的基业,如今鹊巢鸠占,他老人家反而无家可归了。” “姑娘,有件事我甚是不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家父偷解药的事?” “是的,如果他不偷解药,麦遇春早就死了,哪有这个后串?” “江大哥,关于这事,我娘说她有她的想法,是她去找我爹偷药的,我娘说她有办法报答我爹,也有机会补偿包抱凌大侠在内的各位大侠。” “这我就想不通了,令堂如何报答你爹?” “虽然我娘暂时不能告诉我如何报答,但我相信我娘心中必有个大计划、大秘密,她绝不是骗我的。” “但愿这是真的。”小江道,“我们各自来想细节,在明天中午以前交换意见,希望明天夜里就救人出岛。” “不过还有两个人可以废物利用一下。”陆丹道,“那就是马如飞和钱山。” “他们二人会和我们合作?” 陆丹说了马被麦敲了两千一百万两的事,似乎还要再敲,马如飞大概有五千万两的身价,他现在必然是善财难舍,但已上了贼船,逃又逃不掉。 “有这么回事?”小江道,“由我来说服他,再由你暗示他,自管去做。你做后盾,他才敢叛。” “对,这样又多了两把手。” ***沉闷的气氛笼罩了凌鹤的住处,由于二翁未回,大家都很担心凶多吉少,但谁也不愿说出来,这是因为这边的人不知道有个有心人陆丹相助,所以连马芳芳、李婉如和司马能行三人卧底成功与否,都没有把握。 晚膳时,只见院门外瞒珊走进一个老者,竟是萧辰,像宿醉未醒似的,后面进来一人,竟是“恶扁鹊”。 这么一来,大家就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凌鹤首先站了起来,道:“老哥,是怎么回事?” “还会有什么事?被我踩上了线,略施小技,就这么乖乖回来哩!” 萧辰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凌鹤道:“萧大叔,先来吃饭吧!其他的事饭后再说。”这工夫“恶扁鹊”向萧辰虚空迎面弹了一指,萧辰打了个喷嚏,渐渐恢复。 高丽花扯着破锣嗓子道:“萧辰,你这个老杂碎!过去装得倒挺像个君子,没想到却是个精灵人。”凌鹤道:“高前辈,萧大叔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有什么苦衷?萧辰,你自己说,说呀!为了一个骚娘们,连老窝都不要了。怡你姐!” 萧辰冷冷地道:“萧某自有打算,有一天你会知道,老夫也不是好赚的。当然,也不是重色轻友之辈。” 柳慕尘道:“老萧,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不能说?” 萧辰道:“目前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如果有人以死相逼,萧某还是不能说。总之,萧某不久就会向大家有个交代。” “恶扁鹊”道:“老贼,你我这种料子,能及得上你女儿娟娟十分之一二,那就心满意足了,为什么像你我这种人反而不容易死?” 萧辰道:“你死不死是你的事,萧某自信不是坏人。” 凌鹤道:“老哥,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再说,我也相信萧大叔不会仅仅为了一个女人就不顾武林道义,必然另有苦衷。” 萧辰大声道:“不是苦衷,而是拯救武林,好在为期已经不远,各位拭目以待吧!” 高丽花道:“老甲鱼,你吹起牛来,脸不红气不喘,老娘还真服了你。这么说,你是武林中的万家生佛了?你知不知道猪八戒的老娘是怎么死的?” 曲能直道:“是怎么死的?” 高丽花道:“俊死的!”在平日一定有人会大笑,但现在都笑不出来了。 凌鹤道:“萧大叔,你的拯救武林大计,不说也罢,但麦遇春之成立‘天一会’,占据你的洞庭基业,据险而守,也不能说大叔没有疏忽之处,只是如今谈这些已经迟了些,但翁二侠和翁四侠潜入洞庭,迄无消息,依你判断,他能不能和我们卧底的人联络上?” 高丽花道:“凌鹤,这老小子吃上了甜头,啥事都能做出来,有些秘密让他与闻,是不是太危险了?” “恶扁鹊”道:“放心,他得乖乖地待在咱们身边,想吃里扒外都办不到。” 萧辰忽然纵声狂笑道:“真正是夏虫不可语冰!哈……” 到底有几个人相信萧辰偷药救一个血魔的目的是拯救武林的说法?这就难以估计了。但至少凌鹤会有某种程度信任的——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五章 孤胆英雄独创山 胜败高低天难定 拯救姜不幸的计划已经成熟,参与者有小江、陆丹、司马能行、李婉如、马如飞、钱山和叶伯庭等。 马芳芳在这行动的后半段,也就是姜不幸被救出上了船时才告诉她,反正这儿需要留下一个卧底的,不能全站到明处。 行动分头进行,一批人去破坏快船,这是由司马能行和马如飞主仆负责。 在内救人及掩护的有小江、陆丹、李婉如、翁氏兄弟等。叶伯庭此刻还不能放他,此事稍有错失,就可能一败涂地。 第一个先行动的是陆丹,晚饭前她故意向司徒孝瞄了一眼,司徒孝心想:“是我多心,她怎么会看上一个残废的怪物?” 晚膳后,他来找陆丹,而陆丹就在厢房门口。他觉得陆丹今天似乎对他解了冻,那眼神中却隐藏了无数的钩子。 司徒孝道:“师妹,可以进去坐坐吗?” “怎么不可以?”陆丹退回门内,丫头小芙端上两杯茶。司徒孝的确感到师妹今夜不大一样,道:“师妹,今天你对我不一样哩!” “有什么不一样的?” “过去可从未给我一口好气,今天居然还能享受一杯龙井。” “我一直对你都很不错,只是因为你不长进,没出息,武功有退无进。” “有退无进?”司徒孝道,“师妹,这未免夸大其辞了。最近师父很少教我新招,旧招也没有忘记呀!” “但你很少调息打坐,内力方面必然退步。”陆丹道:“你一走不服是不是?” “师妹,我没有退步当然不服,不信师妹可以考考我。” “考一考?好吧!”陆丹仰头想了一下,道,“考验内力的方法很多,我要以最新也最有效的一种来考验。” “不管你用什么新方法,我绝不含糊。” 陆丹又想了一下,道:“号角你吹过没有?” “当然吹过。你以为我不会吹,吹不响?” “你要知道,号角只是吹响,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内力浑厚的人吹起来,能定向伤人于百步以外。” “定向伤人?” “不错,比喻说敌人站在吹号角者的西方,站在你东南北三个方向的人都无碍,只有西边的人会受到内伤。” 陆丹又道:“当然,有这种造诣的人不多,会主也许可以勉强做到,至于我们,全力吹起而能使十步外的人心胸不舒服或者忍不住腹内翻腾欲呕,已经很了不起哩!” “师妹能不能作到?” “我只能作到使十五步以内的人感到不舒服,你能不能使七八步以外的人不舒服呢?” “师妹,师父说过,在招式上你的心思灵巧比我的造诣高些,但在内功方面……” “好吧!我也站在十步以外,十五步以内,你就尽全力吹,吹三通试试看。” “吹什么?” “第五号。”原来号角音调是编号的,什么调代表什么意思,也等于代表令主的命令,第五号是什么意思,司徒孝居然不知道。 “第五号怎么吹法?” 陆丹学了一下,调子当然很单纯,一学就会,但陆丹道:“记住了,不能吹错了调子,因为调子错了,内力的消耗就不同,效果自然不相同,面且要继续吹三通。” 司徒孝道:“师妹,你要是感到不舒服,可要赶紧告诉我。”“别吹哩!你能吹得使我不舒服?不过有件事我可要顺便一提。” “什么事?” “如果会主听出吹号角的人不是普通的号角手,可别说是我叫你吹的,不然的话,以后我再也不会理你。” “放心,就是师父要杀我的头,我也不会说是我们打赌的,我只说想试试自己的内力。 师妹,你在我吹号角的哪个方向?” “这个我怎么能告诉你?但你要记住,你要朝‘捞月轩’以南那个方向吹,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在‘捞月轩’以南,连吹三通第五号,师父问起,就说我自己想试试内力如何。” “对了!当然,除了师父,别人也不能说。” “什么时候吹?” “四更正。” “为什么要那么晚?非四更正不可?” “人类血液归府的流动,因子、午时差而不同,正因为有此不同,子时过后试验最为有效。” “原来如此,就这么决定,现在还不到二更呢!” “如果你睡过了头误了试吹时间,也别想我会再理你,我的话说一句就算一句。” “不会的,师妹,我根本不上床,弄点菜酌喝几杯。” “喝醉了也不成噢!” 第一件事办好,在这同时,司马能行和马、钱二人已撂倒了十一个守快船的人,戳破了船底和舵,他们还在继续进行。 至于小江和陆丹,都十分小心心地观察四周,有无人注意,他们一点也不敢轻估麦遇春和冯君实等人。 此刻江、陆二人在陆丹的厢房中,还有翁氏兄弟。小江道:“陆姑娘,这是什么风向?” “东南风。” “喏!这是李婉如姑娘的‘周公帖’,只要在敌人的上风头一撤或一丢,立刻倦意来袭,像倦极自然入睡一样。” 陆丹接过,道:“如果不杀王色和阿九,就必须在她们可能入睡的地方和时候让她们昏睡才行,总不能在行走时让她们倒下吧?” “当然,这点很重要,要不,醒来时她们立刻就会怀疑,而且必须把其中一个弄进去,面向墙壁躺者,至少暂时外面的人不会发现不是姜姑娘。” 陆丹道:“这一步骤很重要。” 三更已过,翁氏兄弟已穿上了水衣水靠,因在紧要关头,只好把姜不幸点穴自水底救走。 大约三更过半时,陆丹和小江开始行动,小江在暗中掩护,陆丹下手,此刻“烈火无盐”王色在睡觉,“夜叉”阿九在小酌,反正会喝两杯的人,值班时都以这方式打发时间。 陆丹大喜,要使王色一觉睡到天亮,只是举手之劳,接着看看风向未变,正好自后窗撒出小量的“周公帖”因为量多了她会睡得太久,或者叫不醒,那就令人起疑。 阿九打了三个呵欠伏在桌上时,陆丹立刻在她身上抽出那屋子的钥匙,把王色带去关了门,姜不幸冷冷地道:“是不是要来杀我?” “不,我们要救你,姜姑娘,你能不能上屋?你的轻功没有失去吧?” “没有,只有你一个人救我?” “还有江大哥和司马能行大侠。” 姜不幸愕然,这些人都是她患了失心疯以后归正的,但她想想,却也不可能有什么阴谋,道:“小江真的改邪归正了?” “当然,这几个月来他不断地找你,以报凌大侠对他的恩德。” “凌鹤对他有什么恩德?” “因为马芳芳要继续收拾小江,但凌大侠不念旧恶,相信他是洗心革面了,就护着他,而这次他本要救你,你却以为他要对你不利,自尼庵中逃走,才有被叶伯庭得手的机会,说起来也是天意,所以江大哥发誓非救出你不可。” 姜不幸一愣,原来如此,这真是可怕的误会,这工夫陆丹已把王色放在床上面向墙壁侧卧,身上还搭了东西,这样就看不出身材。道:“姜姑娘,我们快走。” 姜不幸道:“我们能走得了吗?” 陆丹道:“应不成问题,因为我们的计划很周详,每个细节都想到了。”把铁门锁上,再把钥匙放在阿九袋内,掠出此院之外。 陆丹见小江在暗中打个手势,二人掠近,小江低声道:“会主本人也经常夜里巡逻吗?” “偶尔也会有,怎么?你看到他了?” 小江道:“刚才一条身影,其疾如矢,看身材不像冯君实,等而下之的人物的轻功无人能比,所以必是麦遇春。” 陆丹道:“这可要小心了,可别功败垂成。” 小江道:“为什么还没听到号角声?” 陆丹道:“四更还不到,但希望司马大侠等三人已经完成了任务。” 就在这时,忽闻西南方号角声乍起,深夜由高手吹起,格外响亮,而且吹的是第五号。 “快走!”陆丹道,“东北方向,且要尽量避免被任何人看到……” 这时李婉如也到了,道:“陆姑娘,你看,我走好还是留下好?只留下芳芳一人在此卧底太孤了些。” 翁老二道:“这可以在登舟时再作决定。” 三人向东北方向奔掠,当然不敢走正路,而是一个院落一个院落翻越,但又要尽可能避免站在高处而被人发现,这样就慢些,在奔掠之前总要先听听另一院落中有无人声才行。 为了万一被人发现而不使这几个卧底的人沾上嫌疑,六人不在一起,但姜不幸被六人团在中间。 这工夫,司徒孝已吹完了三通第五号号角,他得意洋洋地小声道:“师妹,你感觉怎么样?出来嘛!” 四下望望不见陆丹的影子,却见一拨拨的人自四面八方驰来,首先到达的是“玉面华陀”冯君实,大声道:“司徒少侠,什么事?” 由于司徒孝太马虎,居然还不知道这第五号号角代表什么意思,况且自本会创立以来,也未发生过这种事。 原来第五号是代表西南方有大量敌人入侵,所以大量人手涌往西南,司徒孝一看这么多人涌到,还感到纳闷呢! 冯君实道:“司徒孝,奸细在哪里?” “奸细?”司徒孝摊摊手,道:“我怎么知道奸细在哪里?”冯君实厉声道:“不知道有无奸细,你为什么要吹第五号号角?” 司徒孝再浑,也知道糟了,却又不敢说是和陆丹打赌,尴尬地道:“副会主,在下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内力如何,据说内力越厚的人越能吹响,且能伤人。” 此刻正好麦遇春闻声赶来,一听司徒孝的话就打了个问号,知徒莫若师,大家一齐往西南方赶来,那东北方……。 麦遇春真是不单纯,任何人还没想到这一点,他已向东北方射出。 这工夫,小江、翁氏兄弟、司马能行、马如飞主仆、李婉如和陆丹等已到达西北方的湖边,唯一的一艘快船已下了水,这些快船不用时是抬在岸上的。 只有陆丹是隐在暗处,因为她现身万一被岛上的人看到,就算不受严厉处罚,再也帮不上忙,不能作内应了。 船下了水,小江道:“快点把姜姑娘接上船,我估计主脑人物也该想到了我们的计谋了。” 李婉如到岸上草中却不见了姜不幸,她不敢大声喊叫,只向小江急急地打手势,表示姜不幸不见了。 小江大惊,立刻窜过来,果然不见,他低声呼叫:“姜姑娘……姜姑娘……”却无回应,小江立刻冒了一头大汗。 虽然翁氏兄弟此来的主要目的是带回地形图,因‘天一会’成立后,必然有多处改变,同时也带回其他秘密,如此地都有些什么人物?岛上及湖中有无机关等等,但顺便能救回姜不幸,也是任何人所愿意干的事。” 小江叫了半天没有人,揩着汗道:“我们好几个人护送她到了湖边,难道会把人丢了?” “不。”李婉如道:“必是刚才大家抬船弄舵时。把她放在草中那段时间内,被高手弄走了。” 这工夫,司马能行赶来,道:“我们必须立下决定,至少要让翁氏兄先走,不能全陷在这儿。” 小江道:“这样吧!我和李姑娘留下找姜姑娘,其余诸人上船快走。”就在这时,一声长啸破空而来,接着附近响起了第五号号角声。 一条人影如天马行空,凌空落下,果然是麦遇春、他冷冷一笑,道:“江护法,你这是干什么?是嫌职位低还是有其他原因?” 小江向司马能行使眼色,叫他们快走,司马能行不走,却向船上打手势,叫他们逃走。 此刻李婉如已隐起,去找姜不幸,她是决定不走的。 这时船上有马如飞主仆、翁氏兄弟,还有被点了穴道的叶伯庭。翁氏兄弟道:“叶伯庭如能出手,可以挡一阵子,使司马大侠和江少侠都能上船。”但无人敢作主,只有小江能作主。 这工夫小江道:“会主,我若是仍留在这里,马副会主非杀我不可。” “江护法,只要你愿意回去,我保证无人敢动你。” 小江道:“会主根本不了解马副会主的为人。”小江向船上挥挥手道:“把他的穴道解开……” 麦遇春当然不能让他们跑了,他再厉害,一个人也不能拿下小江、司马能行以及翁氏兄弟这等高手,他显然想拖延时间。 小江向司马能行一交眼色,二人向船上急掠,但二人才掠了七八丈,麦遇春迎头拦住,二人立刻动上手,一左一右攻上。 二人本以为联手可以保持平手,让船离去,哪知麦遇春真会藏拙,他的功力隐藏了两成以上,上次乘车南下,被“恶扁鹊”及凌、马等人拦住而动手,一试之下,凌、马二人仅略逊半筹。 当然,那才二人并未联手,因为凌鹤决心要自己手刃此贼,绝不要别人协助。而目前小江和司马能行的功力总和,应该比那时凌、马二人的功力还要略高些,然而,二人打了十一二招,不由大惊,此人的潜力惊人,二人全力搏杀,也未必能支持五六十招。 小江隐隐闻到有人赶来,他大叫道:“快把我爹的穴道解开,快!” 翁氏兄弟已把船停在距岸边七八丈的水中,翁老大请马如飞解了叶伯庭的穴道,哪知这老贼站起一打量,心中已明白大半,一掌把马如飞砸落湖中。 翁老大冷峻地道:“叶伯庭,令郎和司马大侠全力应付麦遇春,如果你还有父子之情,加上你就可以击退麦遇春,如你连儿子也不要了,老子把船拆了,大家一齐到湖底去泡泡如何?” 叶伯庭自然不敢和他在水中折腾,一掠上岸,道:“会主,老夫一时不察,着了犬子的道儿,被弄到船上,他还以为解了穴道我会帮他们呢!” 麦遇春道:“叶护法,请协助把他们拿下,我把船上的两个穿水衣的奸细拿下。” 叶伯庭道:“好,好,这两个人我虽不能拿下,支持一会不成问题……” 这工夫小江和司马能行只攻不守希望拦阻麦遇春上船,也万没料到,叶伯庭攻向司马能行的一掌变了方向,带着狂飙,砸向麦遇春。 麦遇春的确没想到这一手,他一人应付小江和司马能行虽占上风,但加上叶伯庭就不同了。 当今之世,能接下这三人合击,而且叶伯庭又是施袭的人,几乎没有。” “啪”地一声,麦遇春左腋下被砸了一掌,麦遇春退了两步,道:“叶伯庭,你好诈!” 叶伯庭道:“跟你这么多年难道还学不会吗?”他大声道:“涵儿,你先和司马能行上船,快!”小江以为他马上也会跟上,立刻和司马能行上了船,但是,叶伯庭嘶呼道:“涵儿,你爹一生中没作过一件好事,就让我临终前像个人样吧!别忘了在你娘碑上加上我的名字……” 以毕生真力连戳三指,他的“一指禅”更加精进,孤注一掷,抱定必死决心,不留一丝余力,而且作恶一生,憬然大悟之下,这股潜在力量真是非同小可。 “刷”地一声,麦遇春的长衫下摆裂开七八寸长的口子,但麦遇春却在怵目惊心的一击之下舟退即进,一拳砸中叶伯庭的左腹。 叶伯庭踉跄退中狂嘶着道:“涵儿……你再不速走……就对不起你娘……对不起凌鹤……快走!你要让爹抓住这最后……唯一的报效武林的机会……”血洒胸衣,已无法出声了。 麦遇春一掌砸下,威猛无涛,重伤的叶怕庭集残存力道和那股不屈的精神力量于双掌迎上,“啪”地一声,由于人在湖岸沙滩上,沙石激溅,叶伯庭的下半身已陷入沙中到大腿根处,口鼻中鲜血狂喷而出。 哪知麦遇春知道叶伯庭已奄奄一息,这一掌的反震之力,加上左足一点叶伯庭的右肩,人已如流矢射出,根本不再顾虑叶伯庭了。 快船又远了些,也不过距岸边十二三丈,小江见父亲真的大彻大悟,以他的身手来对付深藏不露的麦遇春,仍是以卵击石,但他义无反顾,只想以必死之身,为武林稍尽棉薄。 此时此刻,小江感到无比的悲痛和光荣,悲痛的是这两天来,他一直不信任父亲,点了他的穴道放在床上,甚至吃饭时却只能嘴动,不完全解穴,这当然是因为叶伯庭太诈,不足信赖,以免坏了大事,光荣的是,他毕竟有一位幡然省悟,威武不屈的父亲。 此刻他眼见父亲被麦遇春无涛的常力震入沙中,血箭狂喷,小江嘶呼着道:“爹…… 爹……”现在麦遇春有如怒笔俯冲扑噬而来,势不可当。 小江也以平生之力迎上,因为如不迎上,双方的巨大震力,会在他的双足上把快船震一个大洞。 此时此刻,他满腔悲愤,誓死一拼,因为已救出的姜姑娘又失踪,证明是落入对方高人之手,又被擒回,他也愧对凌鹤。 此刻以冯君实为首的一干“天一会”人物,不下三十余人,已齐集岸边,观看这亡命的一搏。 “啪”地一声,小江和对方比,自然也是以卵击石,身子摔在快船中,人已昏死过去,但船上的马如飞主仆,和司马能行以及水中的翁氏兄弟都蓄势以待,只要麦遇春敢落在船上,大家只有同归于尽。 麦遇春不怕船上的司马能行和马如飞主仆,他忌惮的是水中的翁氏兄弟,万一使用了暗器,射了就入水,是防不胜防的,只有再藉这一震之力,倒射而回,落在沙滩上。 在此同时,快船两边的翁氏兄弟沉声道:“快走!”二人在水中驾舟催行,加上司马能行和马如飞主仆等人运桨如飞,不一会船已在二十五丈以外了,就是麦遇春也不可能在沙滩上一贼而及的。 这时翁氏兄弟才上了船操桨,换下司马能行,由司马能行救小江,先为他服了三粒内伤药,然后助他运气疗伤。 岸上的人自然会去检查其他快船,无一完整,舱底都有好几个大洞,麦遇春气得跳脚。 冯君实躬身道:“卑职监督不严,才会发生这件事的。” “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有计划的行动,这些人分明是诈降。” “还有……”冯君实道:“司徒护法令夜吹号角,似有诱本会人手齐集西南而让奸细自东北脱困之嫌!” “不错,那畜牲呢?” 冯君实道:“卑职以为他涉嫌重大,已经扣押,留待会主亲自问话。” “好!这件事由本座来办。”麦遇春向那湖中快船望去,已变成一小黑点,不久即消失于夜色之中。 麦遇春道:“冯兄速率部下巡查本岛,以防还有其他阴谋,有未看到马副会主?” 冯君实摇摇头躬身而退,立刻指挥人手,分头搜索,同时燃起火箭通知彼岸人手拦截。 ***麦遇春一进自己的小庙,发现有人在内,而庙内又无灯,道:“什么人?” “卑职。” “噢!原来是……” “会主,今夜之事,很易造成误会,而卑职为了减低会主的怀疑,决定有所表现,但是会主今后不妨继续对卑职持以不太信任的态度,如此,则卑职暗地里更好办事,所以这件事不必说是卑职所为。” “你的见解颇佳,为何今夜……” “这正是卑职在办另一件事的注脚,须知对方一来是想探本岛的虚实,也许更重要的是想弄走姜不幸。” “对!”麦遇春道:“这件事我差点疏忽了,但他们船上似乎没有姜不幸在上面。” “是的,会主,但若非卑职忽然想到对方的企图而及时技巧地拦截,她应该已在逃走的快船上了。” “莫非姜不幸还在你手中?” 这人指指地上的人道:“会主如要卑职在会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我最好不出面,您自己把她送入牢中,看看王色和阿九的情况如何?” “好,好,太好了!”麦遇春道:“一切就照你的意思,这样确实更能发挥潜在力量。 关于这件事,本座必定有赏。” 这人抱拳出庙而去,麦遇春提起姜不幸来到那个院落,这工夫伏在桌上梦见周公的“夜叉”阿九还在睡哩!但因“周公帖”用量不多,所以麦遇春大喝一声,阿九就醒了。 阿九搓搓母狗眼,似乎还不知道面前站立的是会主,她懊懊恼地道:“王色,天这…… 这么早……还没有亮……你他妈的鸡毛子喊叫地干啥?被踩着尾巴哩!” 阿九和王色也毕竟是成名人物,和八大家以及高丽花等人的身分差不多,要不,耳光不知挨了多少哩!麦遇春冷峻地道:“看看我是谁?” “你……你是谁?”阿九绝未想到面前的人是会主,道:“你是……”这次可看清了,立刻躬身道:“卑职太倦了,打了个盹儿……。” “你这个盹儿打得可真长,人犯不见了居然还不知道。” “这……”阿九这才看到地上放了一个人,颇似姜不幸,她愣了一下,原地转了一周,扑到内间铁栏扦处向内望去,发现里面床上有人躺着,而向墙内。 阿九道:“人犯在床上呀!”再次回来仔细一看地上的人,的确是姜不幸,这才开了铁门,把姜不幸提入,扳过床上的女人一看,竟是“烈火无盐”王色。 这二人对百里松等人前来投靠,差不多都是护法以上的职位,颇有牢骚,现在她知道她们就连一个坛的职位也不怎么称职了。 王色被扳过身子也被弄醒,骂道:“阿九,他奶奶地你别烦人好不好?让本姑娘多睡一会……” 这时阿九回身躬身道:“卑职等失察,请会主按会规行事……”她发现会主已经走了。 在此同时,李婉如和马芳芳在屋中低声交谈,李婉如道:“芳芳,今夜的事所以未通知你,是怕如果失败,此番来卧底的人全亮出了身分,等于前功尽弃,而你又是卧底之中最有实力的一位,芳芳,你不会怪我们吧?” “不会。不过,你们是否应该先告诉我一声,万一失败,我也好找藉口保护自己的立场。” “我们也是为了你的立场,以为事后告诉你比较好些。” “详情如何?都有哪些人参与?” 李婉如道:“当然所有的人全包括在内了,我们以为要送走翁氏兄弟,不如把姜姊姊一起带走,一举两得。” “对,对,如果我来策划,一定也会如此,结果呢?”这口气大出李婉如的意料。 李婉如长长地吁了口气,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到了湖边,我们要把快船抬入湖中,就把姜姊藏在湖边草中,哪知弄好了船以手,姜姊却不见了!” 马芳芳大驾道:“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会办事的,人都到了码头上,居然会丢了。” 李婉如道:“事后我们猜想,必是高人所为,不是会主、副会主,必是护法所为,因为姜姊本身的武功就不比那些坛主差些。” 马芳芳不停地道:“差劲,太差劲了!以后呢?” 李婉如说了一切,包括沙滩上的恶斗,叶伯庭壮烈牺牲的一切情况。这一夜,马芳芳抱怨,啼嘘不已。 也许李婉如已经学乖了,她并未对马芳芳说出这事还有陆丹参与,加上司徒孝坚不吐出实情,只说吹号角只是要试试自己的内力而已。 快船拢岸时,小江的伤势好了些,但因内伤极重,是不会马上痊愈的,六人上岸走出不到三里,就遇上了拦截的“天一会”中人。 其中有三个坛主七个堂主和八九个护院,这实力如在小江未负伤之下,实在不足为惧,但现在,由于五人全力操桨,都很劳累,立刻陷入苦战。 这六人中小江重伤坐在一边,就以司马能行为主力,马如飞主仆和翁氏兄弟为辅,三个坛主是“插翅虎”萧飞、“大圣棍” 孙晟和“青城吊客”毕福,这三人招呼司马能行一人,七个坛主和八九个护院招呼马如飞主仆和翁氏兄弟。 这四人的武功都差不多,马如飞主仆精于骑射,在马下就不灵,翁氏兄弟像两条鱼,出了水就没辙了。 四人苦战了三四十招,钱山首先负伤,接着是翁老四,司马能行力战三个坛主,他自信一百五十招后能占上风或伤敌。 但是岛上不断发出火箭暗号,这边的香主也边打边发出火箭,召集这边的人手往这儿集中,一个帮会,绝对不仅仅是那么一二十人,岛外还有一半的实力。 火箭连续升空,“天一会”的人迅速向这边集中,陆续又来了六七个坛主。两个扑向马如飞主仆,二人更加危急,另外二人扑向翁氏兄弟,也立刻险象环生。司马能行本已应付三个坛主,如今再加入二人,他奋战猛拼,仍有信心、却有一个扑向小江。 小江重伤、正在自行疗伤,就算知道有人逼近,他也无能为力了,这个逼近的人并不知小江是何许人,却知道他伤得太重,只想奉送一掌打发他上路。 这也是个香主,一掠而至,拍向小江的背心,小江虽重伤,掌风骤至,也能感觉到,身子一偏,总是慢了一步,“啪”地一声,仍被拍中左肩,又吐了一口血。 这人再拍一掌,竟用了全力,忽然有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捏,立刻传来了“刈刈”的骨碎声,也传出他的嘶曝声。 柳慕尘为马氏主仆解了围,但没多久,岛上来了一艘快船,来人有黄宗海、黄世海兄弟及百里松和“鄙阳三蛟”游氏三雄,这三人自是水中高手。 这么一来,双方实力伯仲,鏖战了个多时辰,岛内却又发出了火箭,这是因为岛内迄未接获岛外胜利的讯号,不愿损失人手、下令退回岛内,况这边还有施毒能手。 这些“天一会”中的人也无致胜把握,立刻纷纷退回快船上,运桨如飞退走,有一部分落荒而走,仍隐伏在岛外。 小江自是最最危急,马如飞主仆的伤势不太重,翁氏兄弟伤得却不轻,他们尽快把小江背走,在不远处一破庙中轮流为他疗治。 那艘快船返回君山码头,副会主“玉面韦陀”冯君实在接应,道:“情况如何?” “青城吊客”毕福道:“本来稳可消灭那几个漏网之鱼,想不到紧要关头,又来了三个人,有高丽花、余大彩和柳慕尘。” 黄世海冷笑道:“要是副会主不发号撤退,老实说,不出一个时辰就可歼灭他们。因为小江奄奄一息,马如飞主仆受伤,翁氏兄弟也受了伤,只有一个司马能行尚可支持、不知副会主为什么要下令撤退?” 冯君实冷冷地道:“关于这一点,你最好去问会主,因为是会主交代撤回的,不过我要请问,如果‘恶扁鹊’师徒出现,黄兄女如何?” 此刻麦遇春正在审问司徒孝,道:“说,是谁叫你吹五号号角的?” “师父,谁也没有叫徒儿这么作,而徒儿无知,也不知道五号号角代表什么意思。只是听人说;内功深厚瞅;吹了号角,能震坏功力浅者的内腑,徒儿只不过是想试试自己的内功火候,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说出和师妹打赌的事来。 麦遇春冷峻地道:“谁告诉你吹号角可以试出内力的?” 司徒孝不能不说,因为不说很可能受到严重处罚,可是要说是谁讲的呢?一时之间,他必须找个替死鬼。 司徒孝自然不会害那些对他好的人,却想到了百里松不管陆丹过去对百里松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他曾经和陆丹来往过,占师妹的便宜自然比他多,此刻自然先想到了他,道: “师父,是百里松说的。” 麦遇春本就以为百里松为百里绛云的侄子,而百里绛云又成全了凌鹤,自然会使人联想到百里松和凌鹤的关系了,立刻叫来了百里松。 百里松可真是流年不利,事实自然并非如此,但一看会主的脸色,再看看司徒孝的暖味神色,猜想司徒孝必然为他穿了小鞋,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事?“百里护法。”麦遇春道: “是你诱司徒孝试验内力而吹五号号角的?” 百里松一惊,躬身道:“是司徒护法说的吗?” “正是。” 百里松道:“司徒护法,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孝既要整他,自然要一口咬定,道:“百里护法,我并未在会主面前说什么,只是说你曾对我说过,功力高的人吹号角能震伤别人内腑。” 麦遇春道:“百里护法何时对你说的?” 司徒孝道:“就是两天以前。” 百里松肺都气炸了,道:“司徒孝,你这是坑人,我何时对你说过此话来?” 司徒孝道:“说了就是说了,何必否认?” 百里松大声道:“启禀会主,司徒孝诬陷卑职,另有原因。”他立刻说了和陆丹来往而使司徒孝吃醋的事。 麦遇春是何许人,相信百里松说的也不无可能,但对百里松也却不无怀疑。这时副会主冯君实在门外道:“会主,叶伯庭奄奄一息,不知如何处置他?” 麦遇春喟然道:“恩宜自薄而厚、威须先严后宽,麦某与他交往颇深,想不到他会反叛我,但他虽能不仁,麦某又岂能不义?冯兄,全力营救。” 冯君实躬身道:“会主厚待故交,礼遇衰朽,非常人所能及,卑职这就去设法,不过他伤得太重,恐怕……” 麦遇春道:“冯兄,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凌鹤知道了小江等人在“天一会”中的遭遇,立刻亲自为他运功疗伤,且对叶伯庭的改邪归正啼嘘不已。 经过半天的疗治,小江已无大碍,凌鹤私下对“恶扁鹊” 道:“老哥,我想亲自到‘天一会’去一次。” “老弟,老哥哥绝对反对。固然你的功力已非昔比,但那儿人手众多,仅仅冯君实和黄氏兄弟二人就够你应付了。” 凌鹤道:“老哥,小弟已不能再忍,不论是为了不幸,或为了杀麦遇春,我都要去。” “恶扁鹊”道:“你一定要去,我陪你去。” 凌鹤道:“老哥,你在家留守坐镇,这面还要你来指挥的。”“恶扁鹊”没再出声,此刻“三六九”在窗外听到,想了一下离去,因他此刻也住在这里。凌鹤经过曲能直门餐,曲能直把他拉了进去,二人密谈之后,当夜就开始了行动。 第二天近午时,“晋扁鹊”刚起床,姜子云闯了进来。“恶扁鹊”道:“有什么事?像头山猪似的!” 姜子云把一封信丢在床头上,“恶扁鹊”一看,虽不免色变,却立刻放下信道:“这是意料中的事。” 姜子云大声道:“意料中的事,你是说明知他们会去而睁一眼闭一眼?” “恶扁鹊”点点头,道:“不错……” 姜子云一把揪住“恶扁鹊”道:“老贼,你明知少主人进入虎穴,凶多吉少,却漠不关心,我操你姊!” 哪知“恶扁鹊”淡然道:“我老姊如果还活着的话,怕是七十多岁的老女人了,你如果还有兴趣,那是你的事。” 姜子云道:“老贼,原来你对少主人全是假的。” 这工夫高丽花闻声而至,道:“老姜,是怎么回事?” 姜子云说了,高丽花道:“其实老贼是由于小江重伤,心情恶劣,小江不是他的老相好江杏的儿子吗?” 姜子云道:“对,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老贼,少主人和曲能直去了君山,你有什么打算?” “恶扁鹊”摊摊手道:“我还有什么打算?混吃等死而已。倒是二位,如此急公好义,可有什么救人的妙策?” 姜、高二人互视一眼,他们有什么办法?姜子云松了手掉头出屋而去。高丽花戳了他的前额一下,道:“老贼,素日看你和那小子挺热乎的,原来是晚娘叫心肝嘴甜心冷!” 高丽花也气唬唬走了。 “恶扁鹊”叹了口气,忽然也自后窗走了,不久进入一幢民房院中,屋中灯火熄灭了。 “恶扁鹊”道:“别紧张,我是老鹊。” “嚓”地一声,屋中又亮起了灯火,有人道:“请进来!” “恶扁鹊”进入正间内,炕上有一小几,小几上有四色小菜和一壶白干,萧辰盘膝而坐着,似乎正在自酌。此刻伸手一让,道:“你是稀客,此来必然有事。” “恶扁鹊”道:“正是。”坐在萧辰对面又道:“看你的悠闲笃定,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了?” 萧辰可以这么说。他取了杯筷为他斟上一杯酒,举杯道:“我对你说过,若无把握,洞庭偌大产业竟能让人占据而无动于衷?” “恶扁鹊”道:“能不能说明你有什么把握?” “现在还不能说,有一天你会大为惊奇,甚至叫绝,对我萧辰切不可过早盖棺论定。” “也许。但你既不关心启己的女儿,也不关心未来的女婿,这一点却又不敢对你过分期许了。” 萧辰道:“说说你的来意吧!” “恶扁鹊”喟然道:“凌鹤要硬闯君山,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劣徒曲能直。” 萧辰默然良久,道:“自求多福,何必怪他!” “你这是风凉话,他的身手再高,虎入狼群,又能如何?况且马芳芳、冯君实以及黄宗海及黄世海兄弟都非等闲之辈,麦遇春本人就更不必说了。” 萧辰想了一下道:“为了我未来的女婿,我不会坐视的。” “恶扁鹊”道:“原来你并非不关心凌鹤和娟娟。” “笑话!”萧辰道:“萧某早有三大心愿,也可以说是三大雄心,相信不久必然全部兑现。一是具有武林第一的身手,二是拥有武林最大的财富,三是拥有最成名也最孝顺的女儿和东床快婿。” “恶扁鹊”心道:他娘的!你可真会想大的,世上的便宜事都被你占上了,道:“你怎么个不坐视法?” 萧辰和他干了一杯,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恶扁鹊”一愣,道:“真有这种事?” 萧辰道:“千万不可泄漏片语只字。反之,你原先所担心的悲观绝望结局,就十分可能了……” ***一艘较大的快船泊在湖边较偏僻的芦苇中,不久,二辆篷车,车帏低垂,疾驰而来,一直到达芦苇边缘,再往前五步就是烂泥巴了。 这工夫两个车夫下车,自篷车内取出三条长一丈余的潮板(上下船垫脚不致湿了鞋袜之用),连接起来,延伸到芦苇之中。 此刻,天已黑下来,西天由橘红页变成暗紫。 车帏撩起一角,一个个环肥燕瘦的年轻女子,下车顺着潮板进入芦苇丛中上了快船。 然后,篷车离去,快船出了芦苇从中,向君山驶去。到了君山,有人十分秘密地把十七八个尤物接走。 人去船空,一个人自船底钻出来,翻入舱中,浓郁的脂粉香气仍然中人欲醉。这人喃喃地道:“我也要尽快离船,据说夜间不再用时,会把快船抬到岸上。” 这人打量一阵,出船在草中伏行,如不是在君山的偏僻之处,而是在码头上,不被人发现是很难的。 君山很大,而且在萧辰的经营之下,各方面都很齐备。就以这个藏娇的暗室来说,就只有麦遇春知道,这是他发现的地下秘室。 这儿当初本是萧辰静修之处,有内外共三间,一切设备齐全,内间还有床榻。 麦遇春坐上大师椅,黄氏兄弟左右陪侍,且为麦遇春斟上一杯酒。接着黄宗海击掌三声,于是内间笙竽声传来,门帘启处,半裸的尤物们鱼贯而出。 吹笙和芋的是为首数人,后面的边扭摆胴体边哼着靡靡之音,把仅有的亵衣除去,丢在屋中一角。 这些女人都是“怒堡”中的堡主夫人,最大的二十七岁,最年轻的只有十五岁。 黄氏兄弟是阉人,有所“不能”,却又不甘放手,这十八个怨女在他们严密监视之下,过着连尼姑也不如的生活,因为尼姑并不会受到监视。 这是违反人性的迫害,但黄氏兄弟给她们唯一“不能”以外的享受,吃油穿绸,披金戴玉,应有尽有。除了不能给她们的,样样都有了,却也不能使她们眉头舒展。当然,这是黄氏兄弟的看法。 笙、竽声低沉而忧郁,配合着没有笑面的艳舞,形成另一种男人非常欣赏的舞蹈。 在乳波臀浪、肉香阵阵之下,笑面并非唯一诱惑男人的香饵,冷漠或严肃往往更能充实女的人魅力。男人的这种兴趣是多方面的。 这十八个女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环肥的肉浪如山,燕瘦的细腰隆臀,高腰长腿,但个个肌肤如雪,皮白如脂。 黄氏兄弟偷看麦遇春,兄弟二人面有得色,他们相信会主大悦之下,他们在会中必然举足轻重。 耸胸、隆臀加上细腰,有部分还梳着高髻,不免令人想到有此同好的古人:楚王好高髻,宫中皆一尺;楚王好细腰,宫中皆饿死。 女人可以饿死,腰不可不细;女人绝对不能失节,但可以饿死,这可能就是这些年轻女人尚能活下去的主要支柱吧?只要有人欣赏她们的胴体和艳舞,她们活下去的勇气就会更大。 “怎么样?会主。”黄世海献媚地道:“会主对任何一个有兴趣,只要叫出她们的编号……” 麦遇春笑笑道:“这个倒是不急,麦某要和一个女人进一步嬉戏,必须待情绪培养起来之后才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黄宗海道:“不足之处,会主自管指出,卑职可以叫她们改正。” 麦遏春笑笑道:“只是说说而已,这样不妥。” 黄宗海正色道:“会主和卑职兄弟有隔阂了。” 麦遇春道:“本座比较喜欢看男女共舞,不知两位可愿让本座一饱眼福?” 黄氏兄弟面色骤变,这正犯了他们的忌讳,但麦遇春正色道:“如本座也算一个,贤昆仲还会介意吗?” 黄氏兄弟一愕,会主也能裸程共舞,这自是大出意料,但是,就算会主也一丝不挂,所展示出来的却完全不同。 会主的“有”正反映了他们“无”。有与无之间的差别是绝对的,是质的遇然不同,而非量的大小。 可是黄氏兄弟也不敢表示反对,毕竟,会主能和他们一齐脱光同乐,这也是一份殊荣,他们相信和会主裸体同乐者,前无古人,后也不可能再有来者。 于是,二黄怯怯地宽衣解带。 对于他们的解除衣装,十八个妻妾根本不发生兴趣,他们兄弟本以为会主不会脱的,不过是哄他们而已。 但是,舞了一会,见麦遇春也开始解衣时,二兄弟矛盾极了,会主不会是“无”,“有”“无”对比,十八个女人看到的那刹那又会如何?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梁不凡淬于瓶中的标本,他们对那些标本恨之入骨,却也不无怀念,因为他们并非天阉,他们也曾拥有过。 如果以量来分级编号的话,他们的标本瓶子应放在梁不凡的瓶子左近,所以他们很不欣赏“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句话。 当他们(包括她们)的炙人视线盯在麦遇春的最后一件内裤上时,心情何其复杂。 但是,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目光似都凝冻在那个类似小田螺的东西上,所有的视觉,几乎被每个人(自己)所怀疑。 麦遇春高大的身材,使“有”和“无”产生了不太明显的差距,“无”的并非全“无”,反之,为何宫廷中的阉人要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而“有”的却又不是绝对的“有”。 这么大的人,在那部位嵌下一个几乎和小型福寿螺大小的东西,在黄氏兄弟心目中,既无“临渊羡‘鱼’之情,也无‘退面结网’之心”。 而在十八位尤物目中,“有”固不能谓之“无”,这种“有”又何济干事?至少,这“田螺”是绝对进不了“怒堡”展览室的标本瓶中。十八个尤物的目光中没有溅出火花,几乎全是怜悯之色,黄氏兄弟心头大悦,他们本以为差距太大,不能比拟,事实上他们几乎够资格和会主归为一类之中了。 这种异中求同的心情,非阉人是无法想像的。 他们三人舞踊、欢愉,因为只有他们在一起,才可以把自卑减少到最低程度。 但黄氏兄弟忽然想到一件事,陆闻莺这位压寨夫人的洞房之私,和这十八个尤物有多大差别?差别如此之小,二黄不由肃然起敬。 ***“烈火无盐”王色和“夜叉”阿九正在交班,王色下班,阿九上班,王色道:“九妹,小心点,绝对不能再出岔子了,这差事,他奶奶的真不好干!” 阿九道:“放心,我不会再打瞌睡了。” 王色到另一屋中睡了,阿九站在铁门外向内望去,姜不幸躺在床上,也正在望着她,姜不幸虽生过一个孩子,身段仍然窈窕,侧身而卧,曲线动人。 阿九道:“你看我干什么?” 姜不幸道:“难道你不以为你也在看我?” 阿九道:“丑人在美人心目中是什么样子?” “你并不丑。” “你在哄人!” “真的!”姜不幸道:“如你有子女,他们会嫌你丑吗?” 阿九一想也对,子不嫌母丑,为什么子女不嫌母丑,甚至还以为自己的母亲比别人的母亲可敬可爱呢!这可能是因为母爱伟大,外型的丑俊已微不足道、阿九道:“你懂得还不少哪!可是生而为丑人,其心情不足为外人道。” 姜不幸道:“任何人一生中必有得意之事,也就是美事,想大嫂亦不例外。李太白有贵妃捧砚,司马相如有文君当炉,严子陵有足加帝腹事,而王子安却有顺风过江作滕王阁序事,人生若有一事感到自豪,何丑之有?” “你拿我和那些名人比?” “为什么不可以?人的贵贱岂在外貌。” 阿九忽然觉得身后有声音,回头发现一个蒙面人的手已近在她的肩背处,不论她如何快速,也闪不过这一击的,她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施袭?” 来人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囚禁一个无辜的女人?” 阿九道:“这是会主的事,有本事你为什么不去找本会会主?” “我只是希望在你的一生中也作一件像李白、司马相如、严子陵以及王子安等人的得意事。” “你是否把老娘估高了?” “不,只要把姜姑娘放了,你比上述四人还伟大。” “小子,我听得出你的年纪不大,你快走吧!就算你能杀了我,也无法把她弄走的。” “我只想要你做一件好事,怎么样?” 阿九一动,后面的人猛戳一指,阿九应指而倒,姜不幸自然能听出此人的口音,因为他对她一直很敬重,他就是“三六九”司马多闻。 “司马小弟,你快走吧!千万别为我陷在这里。” “我一定要把不幸姊救出去。” “只有你一个人来?” “据我所知凌鹤大哥和曲能直也要来。”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来?” “因为他们必不会带我来的。”这时他已在阿九身上找出钥匙,开了铁门,道:“不幸姊,快走!” 姜不幸没有动,她仍然坐在床上,道:“司马小弟,好意心领,老实说,上次令尊、江涵、马如飞主仆以及翁氏兄弟等人,都未能把我救出去,你一个人绝对办不到的。” 司马多闻道:“不幸姊,这很难说,有机会我们就要试,你不能说这不是机会,快走呀!” “小弟,你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姜不幸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司马多闻道:“岛外运来十来个年轻女人,好像十分秘密,我就是藏在两艘快船船底舵下进岛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女人?” “我隐隐听出,似乎是黄护法献给会主的礼物。”他道:“不幸姊,快走,告诉你,你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姜不幸也相信这一点,把阿九弄到床上锁上门,捡起阿九的双叉窜了出去,道:“小弟,就凭我们二人能走得了吗?” 司马多闻道:“试试看。” 这院子四周自然还有人巡逻,二人出院不远就被发现,二人联手对付这些掌主以下人物自是绰绰有余,一个个被打得东倒西歪。 但深夜动手,哪会不弄出声音,立刻有人赶来,二人且战且走,由于司马多闻路不熟,竟进入了内院。 巧的是,此刻正是麦遇春和黄氏兄弟们在秘室内大跳裸舞之时,他不在,巡夜的自然就会松懈些。 二人误走误闯,竟进入了马芳芳的院落,两个副会主各占了一个院落,加上护法的住处,呈众星拱月状把会主的住处环绕起来。 更巧的是,马芳芳也不在,她和冯君实各司一职,她管陆上,冯管湖上及船舶,每夜她必然出巡一至两次,此刻她正好出巡未回。 李婉如不认识这蒙面人是谁,却看出另一人是姜不幸,立刻把他们拉入室内吹熄了灯,道:“姜姑娘,这位是谁?” 司马多闻道:“在下‘三六九’。” 李婉如恨极“二五八”,对司马多闻的印象也不太好,但看在姜不幸的份上道:“姜姑娘,只有他一人来救你?” “是的,后面还有,但可能还没进岛。” “这太不自量力了!”李婉如急得直搓手道:“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一旦被发现,湖边的快船就会被严密看守,没有船,水性又不高能逃得了吗?” “三六九”道:“试试看。” “去你的吧!现在趁芳芳未回,我必须把你们送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 她稍稍一想,正要行动,这工夫,院门外道:“马副会主……马副会主……” 李婉如在屋中道:“什么人?” “在下是游堂主游天彪,发现劫走姜不幸的奸细往这内院窜来,请副会主小心。” 李婉如道:“马副会主出巡未回,我们这儿不会有奸细藏匿,炔往湖边去搜。” “是……”游天彪即水中高手“游氏三雄”老三,水性仅次于“南海五鲨”翁氏兄弟。 这工夫外面奔掠声此起彼落,李婉如道:“‘三六九’,你是如何进来的?” 司马多闻说了,李婉如愕然道:“岛上有这么多的女人,连芳芳这位副会主都不知道,岂非怪事?” 姜不幸道:“陆闻莺对麦遇春似乎表错情了。” 李婉如知道芳芳有多么恨姜不幸,不禁暗暗焦急,估计她也该回来了,道:“走,我送你们到一个地方避一避去。” 由此去陆丹的院子还隔着冯君实的院落,要不就必须兜个圈子,李婉如在墙边低声叫着:“冯副座……冯副会主……” 连叫数声没有回应,相信也是听到了奸细外出兜捕去了,立刻带着二人越过冯君实的院子来到陆丹院中。 但刚刚落入这个院中,外面立刻传来一个汉子的斥喝声,道:“什么人?” 李婉如和姜不幸在前,已掠入正屋之中,司马多闻在手,来不及掠往正屋,竟自半开的厢房穿窗进入屋内,一入屋就感到蒸气腾腾,且有女人胴体上自热水中蒸发出来的气味。 外面的汉子自然知道这是会主女公子的院落,刚才看到这个人蒙面,必是奸细,立即掠入。 此人正在大叫,提醒少会主戒备,忽然人影自上空罩下,此人是个香主,身手不高,而且处于被动,才仰起头,上面的人影“双风贯耳”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一拍,此人的颅骨已经碎裂。 施袭的正是李婉如,她怕此人吆呼,自正屋后窗穿出,自厢房顶上闪电下击,这时厢房中传来陆丹的声音道:“谁?” 李婉如在窗边低声道:“丹妹,我是婉如,撂倒了一个,我把他送远一点,以免涉嫌,姜姊在你的正屋中……” 陆丹心头一跳,这又是一件麻烦事儿,上次救姜不幸功败垂成,尚幸司徒孝守口如瓶,但她的住处经常窝藏人,总是危险的。 “是姜姑娘吗?”陆丹正在出浴,她当然听到有人进入浴室内,但这厢房中有两间,她以为姜不幸必藏在内间中,刚才李婉如说是姜不幸在正屋中,她未听清。 内间有人道:“陆姑娘,我……我不是阿幸姊……我是司马多闻……”边说还边探出头来。 厢房中未亮灯,那是怕人窥浴,可能来一手的有司徒孝和百里松等人,但因有月色,仍可隐隐看到浴池中露出上半身的陆丹。 陆丹双手扶住双峰,气得发抖,道:“贼,司马多闻又是谁?” 司马多闻道:“我……我就是‘三六九’嘛!” 提起这代号,陆丹自然知道,急忙转过身去,道:“死人!你进来干什么?没安好心!” “不,不!陆姑娘,我只是一时情急,看到这窗子半开,就进来了,要进正屋已经不及了,没想到姑娘在洗澡。” 陆丹道:“你说吧!怎么办?” 司马多闻呐呐道:“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看到什么了?色狼,你说实话。” “我看到的……姑娘一定知道……这不用我说,我也知道非礼勿视的古训,可是在当时不看也来不及了。” “看了以后又怎么样?” “看……看了以后?”司马多闻搔搔头皮,道:“这叫我怎么说呢?反正该高该挺拔之处是够挺拔的……只是该细的地方……我没看到……” “我是问你看后的感想。” “感想?”司马多闻太年轻,心地又纯洁,呐呐道:“我的感想怎么可以告诉你呢?” “你要是不说,我就大叫‘色狼’!” “姑娘,千万不要这样,我……我说就是了,不过……姑娘可别生气。” “不会的。” “光看上身,很美,只不过……不看下身我也不便夸大形容姑娘的身段是天下至美…… 独一无二的。” “哼!”陆丹哼了一声道:“你希不希望得到这答案?” “希望,当然希望。” “我的衣衫放在内间床栏上,偏劳你拿过来……” 司马多闻取过衣衫,来到外间,忽见她已站在池中,目光立被吸住,他呆立在池边,竟忘了递过衣衫。 陆丹道:“小贼,你的一双贼眼在看什么?” 司马多闻慨然道:“看晓装宜于传粉之后,看晚装宜于更衣之后,看残装宜于微醉之后,因眼花撩乱矣!如要看出浴,正宜于无灯而有朦胧月光之下……” 陆丹早已注意司马多闻了,只是由于他们弟兄三人有两个行为不端,陆丹当时也不敢确定这一个会例外,但以后继续观察,“三六九”果然不同,这也正是她对司徒孝和百里松不感兴趣的原因。 “傻子,还不把衣衫给我!”她背着身子伸出手接到衣衫,道:“到内间去,不准再看。” 她想不到这小子文事底子不差,人品当然也比他另外两个弟兄好,更重要的是,他心地光明,好色而不淫邪。 陆丹穿好了衣服,到内间一看,这小子在床上正襟危坐,如者僧入定,她道:“傻子,你跟我来!” 二人来到正屋,陆丹和姜不幸见了面,司马多闻说了如何进岛,如何救人之后,陆丹道:“真有十六八个年轻女人进了岛?” “当然。”司马多闻道:“隐隐听出这些女人和黄氏兄弟有点关联。” 陆丹道:“为什么一个也不见了呢?” 司马多闻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会不会是献给会主的女人,怕夫人知道?” 陆丹点点头,心道:“娘,你可能被他耍了。”道:“傻子,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好大的胆子。” 司马多闻道:“稍后还有人会来。” “谁?” “凌大侠和曲能直。” 陆丹对姜不幸道:“姜姑娘,你们先住在这儿,千万别出屋,有适当机会再出岛,已经不早了,睡吧!” ***“娘,女儿为您抱屈,您大可怜了!” “我可怜?”陆闻莺淡然道:“阿丹,你又要说你爹的坏话。”“娘,岛上已来了十八个年轻女人,据说夜夜笙歌,您信不信?” 本以为她母亲必会十分惊异,哪知陆闻莺却笑哂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娘,据说那些女人是黄氏兄弟送给会主的。”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一会之主也有他自己的见解,有些事不可言之过早。” 陆丹道:“娘,我以为您对他太迷信,正因为如此,他才敢愚弄您的。” 陆闻莺叹口气道:“就凭他的良心吧!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 “是不是一定要女儿找到证据娘才相信?” 陆丹一番苦心居然未能说服母亲,心情恶劣,对自己的母亲,不得不生轻视之心,立刻拂袖而去,但陆闻莺却喃喃地道:“孩子,你又何必为娘操心,你怎么知道娘根本不在乎他来这一手?就算他不来这一手又有什么用处……” 此刻,晚膳刚过,百里松自马芳芳院门前经过,马芳芳把他叫了进去,他对马芳芳的印象谈不上好坏,道:“副会主有何吩咐?” 马芳芳道:“百里护法初来怎到、虽未建功,却也未犯大错,然而,会主似乎对你颇有成见……” 这话正说在他的痛处,愤然道:“那是因为有人说了我的坏话,恶意中伤。” 马芳芳自然知道司徒孝诬栽,说百里松告诉他吹号角可伤人内腑于十余步以内之事,道:“百里护法,好歹我们同是后来者,多少应有关顾之心,现在有个现成立功的机会。” 百里松道:“副会主请指点。” 马芳芳道:“告密此事,是大功一件,不知你能不能绝对守口如瓶,永远不对任何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百里松道:“卑职可以发誓,如泄漏马副会主告诉卑职的秘密,就使我活不了三十五岁。” 马芳芳道:“这件告密事件非同小可,而且你非但可以获得会主的信任,且可报复恶意中伤你之人一箭之仇。” 百里松长揖道:“多谢副会主栽培,今夜只要副会主吩咐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马芳芳低声道:“速去报告会主与冯副会主,就说被劫走的姜不幸尚未离岛,藏在陆丹那里。” 百里松一震,这果然是大功一件,就算得罪了陆丹,也在所不借,他道:“莫非是陆姑娘劫了姜不幸的?” “不,是‘三六九’,他也在陆丹那儿。”马芳芳道:“我总以为司徒孝太混帐,所以决定给你一次表现以及报仇的机会。” 百里松又是一揖到地,道:“副会主成全,卑职永生不忘……” 百里松去见会主,冯君实也在座,二人一听这消息同时一震,麦遇春道:“无怪上次姜不幸被劫,一直找不到内奸,原来是这个贱人吃里扒外。” 冯君实道:“会主也不必太责难女公子,劫人不会是她,必是司马多闻所为。” 麦遇春道:“那么姜不幸为何藏在那贱人处呢?” “这个……”卑职就弄不清了。”冯君实道:“卑职这就去一趟。” “百里护法!” “卑职在!” “你是如何知道人藏在小姐院中的?” 百里松道:“卑职巡逻,无意中听到陌生女人说话的声音,偷窥之下才知道的,而且‘三六九’还在那里。” 时近二更,姜不幸、陆丹和司马多闻正在正屋暗间小酌,院中忽然落下二人,陆丹打个手势示意噤声,道:“什么人?” “在下冯君实,有人告密,说是小姐屋中藏有逃犯。”冯君实道:“小姐如果马上交出来,冯某保证能使会主从轻发落。” 陆丹、姜不幸和司以多闻三人大吃一惊,是谁告密的呢?这在目前当然并不重要了,陆丹来到正屋门外,道:“冯副会主,这是谁造的谣言?” 冯君实道:“小姐不必多问,可敢让在下搜一搜?” “没有什么敢不敢。”陆丹道:“只不过我为什么要向别人低头?别人凭什么搜我的屋子?” “这是会主的命令。”冯君实道:“谁也阻止不了,百里护法,进去搜!” 百里松往屋中一窜,还没进入暗间,就被“三六九”挡住,“三六九”恨他变节附敌,一出手就是狠招,可惜他们的武功皆来自黑中白和百里绛云。百里松是百里绛云亲传,“三六九”却是因黑中自传司马能行,再由他传给“三六九”等人的,间接授艺,自然差些。 冯君实在院中道:“小姐还有什么话说?如果我是小姐,就尽快把人交出来,我仍敢保证……” 陆丹冷冷地道:“冯君实,我要是你,就绝不会到‘天一会’中来当副会主。” 冯君实道:“为什么?” “武林中人对‘天一会’的风评如何,你不会不知道。” 冯君实不动肝火,笑笑就要进屋,陆丹一拦,道:“深更半夜,副会主自重!” 冯君实冷笑道:“姑娘如果自重,试问和百里护法打斗者是什么人?” 陆丹道:“屋中哪有什么人?”原来此刻当真静悄悄地没有声音了,不但陆丹奇怪,冯君实更是吃惊,什么人能在五七招内制服百里松?冯君实硬是往里闯,陆丹才挡了两三招,自然挡不住,人已入屋,可是黑暗中有人扑向他。 冯君实身分高,身手也高,一看此人扑向他的身法就心头一凛,陆丹居然会认识这等绝世高手,以必九成力道砸出一掌,对方出掌一撩,掌力立刻化于无形。 冯君实道:“何方高人?” 这人不答,再欺上双臂一绞,连抓带拍,冯君实识货,但却又不能不接,全力一接,忽感对方掌上轻飘飘地,要收招、变招都已不及,“啪”地一声,胸前中了一掌。 现在冯君实才知道对手是个女人,他吐了一口血,道:“姑娘何人……”对方的性别被认出,更不会饶他,突然变柔为刚,雄浑的掌力、凌厉招式和奇诡的机变,一切都是旷世少见的。 一个是刚入屋中,一个是久已习惯屋中黑暗、这不可抗拒的一掌自意想不到的方位和角度砸来,冯君实忽有所悟,道:“你是……” 这一掌似乎用了七成以上的力道,“啪”地一声,砸在冯君实的腰上,冯君实不甘,急退中向跟来的人影扫出一掌。 当这一掌落空时,天灵上被按了一掌,原地塌下,以冯君实来说,他做梦都想不到会有此下场。 陆丹入屋要亮灯,这位女中高手立刻制止,道:“快把两具尸体弄走,姜姑娘也是要弄走,陆姑娘有没有更好的地方?” 陆丹失声道:“是马副会主?” “不错,陆姑娘,冯君实和百里松二人的尸体我先带走,姜姊和‘三六九’怎么办?” 姜不幸感到意外,“三六九”也不信马芳芳会在紧要关头出手救他们二人,但事实又摆在眼前。 “要快作决定,会主已知这件事。”马芳芳挟起两具尸体自后面走了。 此时此刻,陆丹也不知道将把二人藏在何处,司马多闻道:“陆姑娘,现在出岛成不成?” “绝对不成,自上次劫人未成事件之后,快船和一切船舶都严加看管。” 姜不幸道:“为了我使姑娘惹了一身麻烦,我实在过意不去,我看还是回到笼子里去算了。” “不!”陆丹道:中马姑娘把冯副会主都杀了,这件事已是欲罢不能,让我来想想办法。” 司马多闻道:“马副会主处是否可以暂时藏身?” 姜不幸不出声,自她的失心疯好了之后,常听一些长辈谈到马芳芳,自是贬多于褒,且和她似不能两立,她自然知道原因,虽然今夜她突然来了个大转变救人,姜不幸还是不考虑到马芳芳那里去。 可是司马多闻不知这其间的恩怨,道:“马芳芳身为副会主,她的住处无人敢去搜索,藏在她的住处也是个办法。” 姜不幸仍不出声,陆丹也看出,姜、马之间可能不怎么和谐,她也听说过有关马芳芳的两次“奇遇”,以及姜不幸的一些不幸,也就不便勉强,道:“有个去处可以试试看。” 司马多闻道:“什么地方?” 陆丹道:“我娘的住处。” 两人一听,不由相顾愕然,司马多闻道:“会主天天都会到你娘那里去,岂不是往虎口中闯?” “不,会主很少到我娘那儿去,他们不睡在一起,只是偶尔在一起吃饭,也大都在‘听涛阁’进餐。” 姜不幸道:“如此说来,令尊令堂并不甚和睦了?” 陆丹道:“我以为会主在利用我娘,而我娘似乎也知道他在利用她。” “彼此利用?”司马多闻自然无法想像,陆丹道:“有些话也不必瞒着两位,我的生父是以前的洞庭居上萧辰萧大侠,会主利用我娘为他要过解药,也利用我娘把叶伯庭手中的大批宝藏骗到了手,还有,我娘三言两语,就把萧大侠这洞庭的偌大产业骗到手,变成了会主的私产。” 司马多闻道:“你娘真傻,也真可怜。” 陆丹道:“我以为我娘并不傻,她也许另有打算,至少我看得出,他们是貌合神离的,尤其岛上来了十八个女人,却一个也未露面,我告诉娘,她却一笑置之,二位想想看,不吃醋的夫妻会有情感吗?” 姜不幸点点头。司马多闻道:“虽说他们有点貌合神离,但窝藏两个敌人,令堂那里去暂避一下。” 司马多闻道:“我呢?” 姜不幸道:“放心,陆姑娘会救人救到底,她一走会为你想办法的。” 陆丹对使女小芙道:“小芙,为他梳个高髻,给他一套女人衣衫换上。” 司马多闻几乎叫了起来,姜不幸道:“小弟,你要乖,听陆姑娘的话没有错,你爹来此投靠,不旋踵就叛了,你如被擒,绝不会轻饶你的。” “来呀!”小芙一拉司马多闻,道:“要快点!会主知道冯君实和百里松来此,时间一久,不见回报,必来查看,快点……” 稍后,陆丹和姜不幸站在陆闻莺的床前,陆闻莺本来朦胧欲睡,现在立刻清醒,她见过姜不幸,也曾为她的玉质仙姿感叹过,乍见她和女儿站在床前,惊得坐了起来,道:“丹儿!你们陆丹低声道:“娘,请帮女儿个忙。” “这不是姜不幸姑娘?” “是的,娘,被一个愣小子救了出来,但出不了岛,只好先藏匿一段时间。” “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我会背叛你爹?” “娘,这不是背叛,这只是善心的发挥而已,再说爹对你并不忠实。” “你少来挑拨。”陆闻莺打量姜不幸一下,心道:“这个小女人太那个,任何女人在她身边都会感到自卑,能把她送出岛外,既作了顺水人情也解除了自己的威胁,何乐而不为?” “娘,要救人就要快点,会主回来就完了。”陆丹道:“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萧大侠的女儿娟娟,将来也可能嫁凌鹤,萧大侠也很欣赏凌大侠,娘就看在萧大叔面上……” “丫头,你倒是很会拿话挤兑人哪!娘可不吃这一套,不过,娘愿意冒这风险救人,但能不能救得了却毫无把握。” 陆丹道:“只要娘肯救,就十拿九稳,没有人敢来搜你的房子。” 陆丹返回她的住处,小芙已把司马多闻打扮起来,薄施脂粉,看起来居然比小芙还标致呢! 陆丹掩口笑了起来,说道:“在我身边冒充丫头,少说话,走路迈小步,没有人能认出仍然是个男人,好在我这里丫头来来去去很多,不太惹眼。”——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六章 痴心女遇无心郎 此生难平坠情网 司徒孝被黄世海放了出来,同时来见会主,这工夫会主和马芳芳正在共进晚餐,会主冷冷地道:“还不谢过马副会主!” 由于黄世海对司徒孝说过,是马副会主说情,会主才答应提早放他出来的,司徒孝躬身道:“多谢副会主的关照。” 马芳芳道:“司徒护法也不必客气,以后作事多加思考就是了,你去吧!” 司徒孝走后,麦遇春道:“马副会主以为,冯副会主和百里松护法之失踪,是遭了奸细的毒手还是叛了本会逃走的?” 马芳芳并未立刻回答,停了一会才道:“按理说,会主对他们的按插,并未慢待,冯为副会主,百里为护法,实不该变节的。” “是啊!本座就想不通这一点。” “会主,这要往深入一层去想,冯副会主为百里绛云的师兄,曾属意于她,迄未成家,但因百里绛云情有独钟,冯君实不免妒恨凌鹤亡父凌翎,且听说冯来此之前,曾找凌鹤印证过,冯君实非凌鹤敌手,冯君实来此的动机既是一时气忿,并非对本会有坚强之向心力,加上百里松又是百里绛云的侄子,二人在对方的威胁、诱惑之下,倒戈而劫人逃走是十分可能的。” 麦遇春,点点头,道:“马副会主的见解很有道理,这么说,姜不幸是被他们二人救走的了?” 马芳芳道:“如果说他们来此投靠时早有异志,也并非不可能。” 麦遇春道:“可是并没有快船私自出岛。” 马芳芳道:“会主,冯君实、百里松的水性都很高明,他们要把姜不幸弄出岛去并非难事。” “马副会主不是说司马能行之子可马多闻也来了?” “是的,但八成又和冯君实等人一起出岛而去。” 麦遇春似乎信了马芳芳的话,马走后,麦遇春还没吃完,自侧门外走进一人。此人表情木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易容过的人。 “老三,你这是干什么?” 来人道:“大哥,就算有人遏上,也不知道我是谁。” “老三,你来干什么?” 这人忽然叹了口气,道:“大哥,创业维艰,守成更难,所以古人说:老来多病,都是壮时招来的;衰后罪孽,都是盛时造成的,故持盈履满,君子兢兢。” “老三,不必文制制地,有话就明说吧!” 这人道:“大哥稍有小居,就沉迷酒色中,黄氏兄弟绝非益友,大哥应该知道,‘天一会’创派立寨还不到半年,就有人叛离,而且……” “老三,在大哥面前说话又何必吞吞吐吐地。” “大哥,陆闻莺对大哥是否忠贞,小弟暗中观察,大有疑问。” 麦遇春道:“小弟,你不必担心,表面上我虽然大而化之,心里却有数,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哥就算有数,也该小心谨慎才行。” “老三,有你在暗中监视,愚兄放心得很。” “大哥也不可全依赖小弟,自己也要时时留神,陆丹并不喜欢大哥,大哥想必也知道。” “当然,非我骨肉,也不必苛责。” “马芳芳就可靠吗?” 麦遇春道:“愚兄当然不会大天真,但马芳芳情场失意,恨透凌鹤,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会恨凌鹤。” 麦遇春道:“何以见得?” 这人道:“马芳芳曾经囚禁过萧娟娟,而萧却装疯骗过了马,只是马到现在还不知道被萧娟娟赚了,可见她恨的只是和凌鹤接近的女人,这也正证明她非凌鹤不可。” “萧娟娟呢?” “大哥,我正在告诉你一件事,希望大哥不要等闲视之。”这人低声道:“不了和尚有位师兄,大哥一定知道的。” “当然,他叫萧健,而且他……” “大哥,他已收娟娟为徒,他的立场也就不问可知了,这不该防他一手吗?” 麦遇春忽然摇摇手,道:“老三,萧健之出现,对我们未必是负数,因为他欠我一份情。” “他欠你的?多久的事?” “总在三十年以前了吧!” “是什么情?” 麦遇春闭目凝思了一会道:“这件事说来荒唐,萧健必然此为毕生最大憾事。某年初冬,我在金陵勾栏中正好遇上一件很可笑的事,而闻莺也就在那儿作歌妓,某日一大早楼上大吵,原来是一位嫖客身上的银子遭劫,付不出度夜资,他要挂帐,妓女和老龟奴都一口拒绝,因而聒噪起来。” “那个嫖客,莫非就是萧健?” 麦遇春点点头道:“事隔约三十年,人都老了,但相信他不会忘记,我为他垫了七两银子,分手之后却再也没有遇上。” “看来此人和他的师弟不了和尚差不多。”这人道:“这件事果然算是欠你一份情,除非他矢口否认。” 麦遇春道:“以萧健的刚直,我以为他不会否认,必要时以公布这件往事为威胁,他会迁就我的。” “大哥,本会有此基业,人手却还差得很多,我已经约了七人来此,希望大哥能量才而用,大约这一两天内就会到达。” “都是些什么人物?” “第一位是‘冰原老人’冷心、大哥,这位够分量吗?” “够,够。”麦遇春道:“此人的身分,给他副会主的职位都有点大材小用呢!这种人真会甘为我用?” “大哥也不必把他们看得不占一点儿烟火气,人生在世,不是为名就是为利,要成名到本会来比干什么都快,一来就是副会主,声名不径而走,利嘛!干哪一行能每月稳拿二百两银子?” “对!还有呢?是些什么人物?” “小弟有鉴于本会除了马、冯二人之外,没有什么出色的高手,才决定去物色,宁缺勿滥,还有‘摧心手’艾君达、‘飞刀’申屠长虹、‘扶桑三鳌’濑户一郎、二郎、三郎和‘醉翁’独孤有疾。” “噫?老三,你为什么把独孤有疾列在最后?他的身手几乎和‘冰原老人’相伯仲。” “大哥,所谓‘醉翁’,你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之意,此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离不开女人,格调较低。” “所以把他列在最后一名。” “其实这也不必苛责。”麦遇春道:“食色性也,只要未沦为采花盗,就不要排斥,而好此道之古人名流也大不乏人,明朝开国名将常开平(遇春),日必数度,军中常备营妓;清代的年羹尧也是如此。” “此人来此,岂不还要为他准备大量的雌儿?” “这个你不必操心,已有现成的女人。”麦遇春道:“‘扶桑三惊’濑户三兄弟,只闻其名,未见其技。” “弟相信水中技艺不在‘南海五鲨’翁氏兄弟之下。” “那就太好了,‘醉翁’独孤有疾决定也让他作副会主,但在‘冰原老人’冷心之下,‘飞刀’申屠长虹为首席护法,‘摧心手’艾君达为护法,濑户兄弟为坛主。” ***此刻,司徒孝来到马芳芳院中,道:“马副会主叫属下有事?” “请进来。” 司徒孝对马芳芳心存感激,进入屋中就要行大礼,马芳芳道:“不必客气,坐。” “不敢,副会主有什么差遣,自管吩咐。” 马芳芳道:“关于吹五号号角这档了事儿.我以为你可能是上了人家的当,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如今有个立大功的好机会,我要提示你。” 司徒孝道:“副会主栽培之恩,卑职永记在心。” 马芳芳叹口气道:“我虽有成全你之心,只可惜你这人老是孩子气,口风不稳,如果传出去说是我对你说的,我倒无所谓,你却不大光采了。” “卑职会对谁说呢?” “陆丹陆姑娘,你敢说不会露了口风?”马芳芳道:“我既要成全你,就希望你独建此功,以扭转会主对你的坏印象、绝不希望陆姑娘三句好话就把你肚中的秘密全套出来了。” “请副会主放心,卑职发誓绝不告诉任何人。” “好吧!你去报告刚上任的副会主‘冰原老人’冷心,就说被劫的姜不幸尚未离岛,藏在会主夫人处,请他立刻去抓人,由于现在会主和夫人正在‘听涛阁’用晚膳,这会去逮人再好不过。” 司徒孝精神一振,道:“真有这回事?” 马芳芳挥挥手,道:“难道骗你不成,快去,更要记住,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是!”司徒孝要改变“聋子的耳朵”这句轻视的活,这是会主对他的评语,他必须建殊荣、立大功才能洗刷此辱。 他以最快速度来见冷心。冷心就注在以前冯君实的院中。 可怜的是,冯君实和百里松的尸体就埋在此院之中,他们素行不算太坏而有此下场,令人扼腕。在当时,如果冯君实不轻敌,且不是入屋较晚,尚未习惯屋中的黑暗,也绝不会未过十招就失手送命。 当然,马芳芳下手够狠够毒也有关系,她明知道冯君实不会立下煞手,必然轻敌,在一个轻敌,一个全力施为的情况下,差距就太大了。 司徒孝怀着感恩的心情来到“冰原老人”冷心的院落中。 这是除了会主及夫人的院落外最大的院落了,司徒教进入院中,道:“冷副会主在家吗?” 屋中无声,司徒孝边叫边走向小齐门口道:“冷副会主在吗?”忽然发现一个须眉皆白、鹰鼻鹞眼,吸着旱烟的老人坐在迎面的椅子上。 两人对望一眼,司徒孝躬身道:“卑职司徒孝参见副会主。” 冷心木然地喷着白烟道:“你叫司徒孝?是什么职位?” “卑职为护法之职。” “有什么事?” “启禀副座,逃犯姜不幸藏在会主夫人屋中,卑职特来报告副座裁夺。” “姜不幸又是谁?” 司徒孝说了。哪知冷心道:“这么大的功劳,本座让给你了,快去抓人吧!” 司徒孝一窒,没想到这个老小子这么绝,初来本会,寸功未建,这么现成的立功机会居然放弃。他道:“启禀副会主,到会主夫人那儿抓人,此刻正是空档,机不可失。”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会主和夫人正在‘听涛阁’用膳。” 冷心愕然道:“既是这么好的空档,你为何把这建功的机会让与别人?” 司徒孝心想:“是啊!果真如此,马芳芳为何叫我来找冷老头去逮人,我去抓姜不幸,相信也能手到擒来呀!”他呐呐道:“副座,姜不幸身手极高,卑职怕办砸了这件事,而且以副座的身分去抓人,夫人也不敢置一词的。” 这小子当然也并不大笨,也知道马屁要拍得不温不火,软硬可口,果然,冷老头“巴啷巴啷”吸了两口旱烟,把烟碴子往地上一磕,把烟管往束腰上一插,道:“你没有报告其他副会主?” “没有。” “为什么不报告别人却报告我?” 司徒孝心道:“娘格细皮!我怎知道马芳芳为啥不让我去找。醉优,独孤有疾?莫不是嫌他老没正经?”他道:“这话晚辈本不该说,可是不说出来,对副座也是不敬,大家私下里都说冷前辈的技艺和身分要比独孤有疾高些,当然,比之马副会主就更不必说了!” 冷心听了这话十分舒但,这才挥手道:“带路。” 司徒孝正要转身外出,而冷心也刚刚站起来,桌上的一根巨烛“卜”地一声熄灭。 司徒孝以为是冷心吹灭的,但冷心却知道这吹灭的人非同小可,因这桌子距小齐前门约五步左右,距后窗约十五步左右,吹灯的显然是后窗外的人。这一手叫着“百步吹灯”。 功力不够的人施这“百步吹灯”,不能“卜”地立灭,必然会使火头由直变长、变歪,再由大变小而熄灭,不会如此快速,且声音却又不大。 “什么人?”冷心低喝声未毕,后窗“唿哒”一声,人影泻入,人在空中以“萧萧落叶”的飘逸身法转折迂回,向冷心跺出五脚。 冷心心头一凛,也以“喜鹊闹枝”绝技,左右前后闪避,他那“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的傲气,已在这五脚及对方的身法下消失无踪,是然闪过五脚,却未能抢回机先。 对方的足尖在桌上一蹭,又如激流中的梭鱼,凌空旋回中砸出三掌两腿零一举。 冷心全身一限暴响,他活了七十多岁,还没有使他全力施为,窘态百出却仍未抢回主动的人物。 在他勉强闪避及架格了这一轮狂攻之后,忽然感觉这人十分年轻,但内力之浑厚,却远远超过了他。老实说,冷心本来连副会主都没看在眼里的。如要把武林名人排列一下,他绝对不会在第二名以下。 现在他不能不承认,他把自己估高了大多。但他成名四十年,“冰魄掌”也被列为武林三大绝学之一,仅次于不了和尚和其师兄萧健及百里绛云的绝学,甚至和百里绛云不相上下。 冷心在全力拼命之下,掌上砭骨寒气氛氢,使一边观战的司徒孝瑟索颤抖不已。 两人硬碰硬地交换了四十招左右,司徒孝缓缓往外退,直到现在他才想到该去报告马副会主。但这蒙面人来势如箭,似未见出手,司徒教已经躺下。 冷心再攻上,来人这次专心一志,劲力更加浑厚,未出几招,砸了老贼二掌。二人如此硬拼,哪会不弄出声音。 正好黄氏兄弟闻声赶来,三对一,冷心虽中了一掌,尚可再战,哪知怪客遇强更强,无涛的攻守威力,几乎连小齐的墙壁都震动起来。 三对一居然还稍落下风,黄宗海喘着道:“你是何人?” 蒙面人当然不会出声,一拳砸出,黄宗海背上中拳,咳呛两声,鼻中喷出血来、三人越打越寒心,什么人有此功力?黄宗海和冷心受了伤,又告危急,首席护法“飞刀”申屠长虹一现身,抖手挥出两道寒芒。 在武林中,使飞刀的大不乏人,但最出名的应属申屠长虹,由于他的手法近似施袭,而且这蒙面怪客又在力战三大高手,忽自后窗穿出,似非不敌,而是另有企图,但路又不熟,略一打量,冷心跟了出来,接着刚来的护法“摧心手”艾君达也如电射到。 此人的掌力奇特,绞臂之下啸声大作,劈出凌厉的一掌,但怪客一掌让过,却把冷心义逼了回去,这时黄氏兄弟已赶到。 这五个高手联手对付怪客一人,居然仍占不到上风。其中老魔冷心怒曝连连,而申屠长虹又趁机射出五柄飞刀。 在这瞬间,除了申屠长虹,另外四人都一边攻击,一边看对方如何避过这五柄飞刀,没有人相信他能再次幸免。 但是,一种速度的极限、角度的奇绝和内力的玄奥,就在这瞬间表现出来,那不是弹跳,也不是腾挪,只能说是飞掠或隐现,身子的折叠、四肢的伸缩。五柄飞刀中的四柄全部落空一柄失踪。 就在申屠长虹微愕之间,寒芒倏闪,“夺”地一声,这失踪的一柄飞刀,竟钉在“摧心手”艾君达的右大腿上。 五大高手为之气结,这到底是什么?当另一副会主“醉翁,,独孤有疾一加入,这怪客的优势立刻改观。因为当今武林恐怕没有人有此能耐,能接下这六人的全力合击,且时时还要提防申屠长虹的飞刀。 就连麦遇春也不成。此刻可以说除了“天一会”会主和那个被会主称为“三弟”的神秘人物之外,所有的精英全卯上了,怪客的反击也是史无前例的,不免使人怀疑人类的能力是否有其限度?但无论如何,这是武林中有史以来最多的合击,最不光彩的联手。 三十招左右,怪客已负伤数处,相对的,六人之中又伤了一个,那是申屠长虹。 就在这危急当口,上风头忽然传来一声猫叫,怪客立刻伸手入袋,取出一粒药丸纳入口中,不久,这六人的攻势忽然减弱,只是这种减弱不会使人立刻感觉出来。 怪客忽然向猫叫处疾射,一掠十二丈余,等于越过两幢房子,六人瞠目不已,在这屋脊之的后,冒起一条人影,向会主夫人的院落指落。 二人正在掠向会主夫人院子,同时听到了传音入密的女声道:“凌大哥,我是芳芳,目前麦遇春已回到夫人陆闻莺的住处,千万不可前去,救人之事要稍缓,请随我来……” 怪客就是凌鹤,他和曲能直也以“三六九”同样的方式,在快船底下进入岛中,正好听到司徒孝报告冷心有关姜不幸藏在夫人处的事,这才出手阻止他们前去逮人。 此刻凌鹤和曲能直都听到马芳芳的“蚁语传音”,凌鹤对她的成见太深,本不愿受她庇护,因娟娟假疯,马芳芳还不知道,但曲能直以为,马芳芳对凌鹤用情至深,绝不会害他,拉着凌鹤奔向传音的方向。 马芳芳的院落很近,二人眼见马在院中向二人招手,此刻岛上号角大作,各坛、堂主紧急出洞,弓上弦、刀出鞘,真是刁斗森严,寸步难行。 二人进入屋中,并未亮灯,曲能直却仍能看出马芳芳此刻的眸子特别明亮,如果爱和恨是金矿的话,那么显露矿苗最明显之处就是眼睛了。 “凌大哥,这太危险。” “芳芳,你是知道,凌老弟非来不可。” “曲先生,只要我在此,必然尽一切努力营救阿幸姊的,是我把她和司马多闻送到会主千金陆丹处,而她大概自知危险,又把阿幸姊送到夫人处。” 凌鹤焦的地道:“可是‘冰原老人’和司徒孝二人已知不幸藏在夫人处。” 马芳芳道:“凌大哥,我已设法通知夫人,说是冷心已知阿幸姊在她院落中,请其速谋对策。” 凌鹤道:“夫人还有什么办法?凡是她藏人之处,麦遇春都会知道。” 马芳芳摇摇头,道:“不然,夫人显然和会主有隔阂,反之,会主不会夜夜和黄氏兄弟的妻妾在一起鬼混,而夫人似已知道,却不动声色。” 曲能直道:“芳芳,这又怎能知道夫人会为不幸冒险?必要时会不说出来?” 芳芳笑笑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夫人陆闻莺的三个男人之中,很可能她真爱的仍是萧大侠。” “萧辰?”曲能直有点不信。 芳芳神秘地笑笑,道:“好在真相不久便知,二位先避一?拢页鋈タ纯础!?br /> 芳芳走后,凌鹤道:“老曲,不是你刚才施用‘散功粉’,我恐怕不易脱身。” “不但你脱不了身,我不以为天下有任何人能一人接下这六个绝世能手的。” 凌鹤道:“芳芳会不会……” “不会的,凌鹤,至少在她尚未对你绝望之前是不会的,而且拼了命她都会全力保护你的。” “我好担心阿幸……”这时马芳芳正好回来,道:“凌大哥,不必担心了,阿幸姊已被夫人另外藏起来了。” 凌鹤对马芳芳不大信任,道:“她所藏人的地方,麦遇春会不知道?” “这你就不知道,由于夫人和萧老伯交厚,萧老伯必然会告诉她此岛上的一些秘密处所,既为秘密处所,别人自然不易找到的。” “怎能证明阿幸已被夫人另外藏起?” “因为冷心等人去搜过,空手而回。” “为什么夫人会对阿幸这么好?我想不通。” “因为夫人知道娟娟和你交厚,将来夫人可能嫁萧大叔,她和娟娟就是一家人了,而娟娟又和阿幸姊交厚,夫人自然要买帐的。凌大哥如不信,明天我设法让阿幸姊写几个字给你看看如何?” 曲能直道:“凌鹤,这是可信的。” 这时李婉如回来了,说了全岛戒严,而且全部动员搜捕蒙面怪客的事,她见了凌、曲二人,不免有点错愕,她当然知道马芳芳是两面人,只是对凌鹤死心塌地。 “婉如,你要掩护令师兄,必须同睡一床。” “这……这怎么可以?” “怕什么?你不是说过,令师兄和黄氏兄弟一样?” 事实如此,曲能直也是阉人,但听起来却十分不入耳。李婉如带走曲能直,马芳芳取出药箱为凌鹤疗伤,她望着他身上的伤痕,有如纹身。稍后,他们睡在一床之上,她期望了多久,终有一天睡在一张床上。 “芳芳,凡事防患未然,总是没有错的。” “凌大哥,我以为古人说得好:“心不可不虚,虚则义理来居;心不可不实,实则物欲不入。小妹对大哥不但心实,且已死心塌地,永生不变……”她脱了外衣,里面竟是凌鹤的一件内衣。 凌鹤心头悸震,这是多么强烈的证明,一个人痴心到此地步,不是可感可佩,而是可怕了,至少凌鹤对马芳芳是这样的。 凌鹤木然站在床上,但马芳芳却蹲在他的腿前,她的面部紧贴在他的下部处。 老实说,马芳芳本就艳丽动人,几次与男人接触,已很成熟了,到此地步的女人最具魅力。 她的欲潮已泛滥,但凌鹤却在控制。 她的动作很奇特而惹火,喃喃道:“哥……忍了几年……朝朝暮暮……春来秋去……我等的是你……哥,你就当作施舍好了。” 稍后,她全裸了,而且抖着手去解除凌鹤“武装”,凌鹤不是仙圣,他也是凡人,马芳芳再不好,她对他的挚情,却一点也假不了,他可以不接受她的情感,却没有理由对她轻视。 苦、乐相磨练,练极而成福者,其福必久;疑、信相参勘,勘极而成知者,其知始真。 凌鹤年纪轻,人生经验却极丰富,在男女情感方面也较常人通达得多,他知道马芳芳这份强烈的情感,其心可悯,但是,他总是对她有所芥蒂。 所以她的火热动作,居然没有引起凌鹤的反应,凌鹤为什么能禁得住这种考验?第一是凌鹤心地光明,意志坚决,其次是对阿幸和娟娟的责任感,这两个小女人在他内心深处,留下太深的烙印,永不磨火,也永无人能取代。 马芳芳大为失望,但未绝望。 外面全面搜索行动,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据黄氏兄弟猜测,那蒙面怪客可能是凌鹤。 麦遇春微微摇头,道:“太玄了!凌鹤再厉害,他也接不下你们六位的合击,也可以说武林中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包括本座在内。” 由于其余诸人都没见过凌鹤,不便插嘴。麦遇春问过陆闻莺,她矢口否认,而且大骂道:“冷心这个老棺材板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乱造老娘的谣言,我倒要问问他,老娘何时得罪了他?” 麦遇春一问冷心,说是司徒孝说的,再问司徒孝,这小子也不傻,既不敢承认是马芳芳说的,只好推在已死的副会主“玉面华陀”冯君实的头上。 这么一来,谁也不便责难司徒孝,他说他是奉命传达消息,麦遇春道:“为什么冯君实自己不去抓,却要你传达消息叫冷副会主去抓?再说,冯君实失踪在先。” 司徒孝道:“启禀师父,冯副会主说,反正告密也不必急在一时,所以徒儿才迟了两天报告冷副会主的。” 麦遇春挥手斥退了司徒孝,道:“各位请注意了,本座为了公允起见,我的眷属处也可以搜,不必先行禀报,以求时效。” “是!”一阵轰喏,众人散去分组搜索。 此刻的司马多闻在陆丹处,她本来也可以把他送到隐秘处,也许是一份私心不忍割舍,当然也稍迟了些。 陆丹知道,以今夜发生的事来说,连母亲处都敢搜,她的住处绝对不可幸免,于是她有所准备了。 陆丹的衣衫都换了,和小芙在对酌时,“醉翁”独孤有疾副会主带着“摧心手”艾君达及“扶桑三鳌”濑户三兄弟之二来到。 “陆姑娘,深更半夜打扰你,真是过意不去,不过,这是会主的命令,任何人的住处,一视同仁。” 陆丹坐在那儿不动,今夜穿了件既长又蓬张的彩裙,她淡然道:“我这几过去的确没有人来搜过奸细,既是奉会主之命,又当别论。搜吧!要搜就仔细一点,免得放心不下。” 独孤有疾已五十出头,一双色眼在陆丹和小芙身上直梭溜,道:“兄弟们,陆姑娘是位大方明理的人,咱们可也也不必客气了,搜!” 别人搜,他却站在一边涎着脸道:“姑娘也不让本座喝一杯?” 陆丹漠然道:“原则上,本姑娘不和会中任何男人打交道。” “这……难得难得,为什么?可是吃了男人的亏?或者防患于未然?” 陆丹端杯浅酌,由于讨厌此人的为老不尊,色迷迷的一双死羊眼,干脆和小芙照照杯子干了。 独孤的身分不下冷心,这会儿干哂了两声,自嘲地道:“到底女人的多疑,是男人的不忠造成的,抑是男性的不忠,是女性的多疑所激出来的?” 陆丹和小芙像是旁若无人,她们深知此理,这种老油子,越是在乎他,他越会多疑,以为奸细必然藏在这儿,不理他反而好些。 然而目前“三六九”坐在地上,绝对作不到“打扫心上地,坐出性中天”的境界,只感浑身燥热,汁出如浆,心跳如抚。 因为陆丹就把他当作绣墩,坐在他的双肩上,应该说骑在他的脖子上,蓬起的大裙正好把他罩住。 这情况在他们二人来说是差不多的:下面的人冒汗而心跳,又不敢动,上面坐的人,才喝了两小杯酒,脸已红到脖子。 这是因为除了这方式,“三六九”必被搜出来。 司马多闻知道大敌就在身边,越是不敢动,越觉得脖子上发痒,又不敢去抓,因为一抓那儿,就会触碰到她的敏感之处。 这真是他有生第一次做这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想像的事,他当然也能体会到,坐在他脖子上的陆丹,有点轻微的颤抖。 在陆丹,这自然也是平生和男人最大胆之接触,也可以说是最残酷的牺牲,但她虽窘,却又是心甘情愿。 至少,司马多闻在下面很乖也很规矩,一直没有越轨行动。 总之,他们唯一的感受是全身燥热,生理上有律动的激烈反应。可以这么说,她不把他当作未来的丈夫,绝不会骑着他的脖子,而他若无妻她之意,也不甘被她骑着,至少,司马多闻对陆丹具有贞洁的信心才行。 “启禀副座,到处都搜了,没有……” 独孤有疾已无理由再在这儿蘑菇,况且这又是会主的千金,抱拳道:“请小姐原谅,在下告辞……” 他挥手说了一声“走”,立刻带人离去。司马多闻这才在下面长长吁口气,心道:“老贼,此时此刻称‘在下’的应该是我才对。” 小芙去闭院门,陆丹站起,低声道:“出来吧!” 司马多闻道:“我又不想出来了。” 陆丹道:“为什么?” “已经习惯了,而且好喜欢这儿。” 陆丹玉颊羞红,急忙走开两步,眼见这小子红红的脸上全是汗水,无怪她的下衣也是湿漉漉地呢! 本来要这小子冒充小芙,要小芙暂去小厨房作刘嬷嬷的助手,巧的是小芙回来通风报信,说是有人要来搜,未及走开人就来了。 这就是司马多闻非作“在下”不可,陆丹也非作这种大胆牺牲不可的原因。她悠悠地道:“司马小子,有了今夜的事,我怎么办?” 司马多闻一跃而起,握着她的双手道:“丹姊,我如不把你当我未来的妻子,我也不甘雌伏!” 小芙在门外道:“小姐,我到小厨房去了,可不要大热乎、要小心哪!” 陆丹红了脸啐了一口,道:“死丫头,快去吧!” 今夜,有三对非睡在一张床上不可,如有人临时抽查,只有在一张床上还可朦混一下,那就是眼前这一对和凌、马二人,自然还有曲能直和李婉如。 尽管凌鹤不愿,却不敢因自己一时大意,被搜出来而误了救人杀贼的良机,当然也连累了马芳芳。 所以“冰原老人”冷心带着首席护法“飞刀”申屠长虹和黄氏兄弟等来搜马芳芳的住处。 “马副座在吗?”不管冷老贼如何托大,却也不敢轻视马芳芳,况他刚刚受挫还受了内伤。 “是哪一位?”马芳芳打了个呵欠,道:“我刚要睡,有什么事?” “在下冷心,奉会主之命搜索奸细,本来这儿也不会有什么,但为了公事……” 马芳芳道:“冷大侠这是什么话?就连会主夫人以及小姐处部在一视同仁,全座处当然不可免,冷大侠,你千万别介意,要仔细地搜。” “多谢马副座,弟兄们,随便看看吧!这不过是应付公事罢了!” 他们这么一交代,黄氏兄弟搜外间及其他屋子,冷老贼抬抬下颚叫申屠长虹到内间去看看。 曲能直身材瘦小,和李婉如搂紧,半偶而蜷的身子,盖上棉被还好应付。凌鹤的硕健,搂紧且压在马芳芳身上,为了使两个身子的大小不会明显暴露出来,只有用力紧贴,马芳芳的双腿紧紧地扣住凌鹤的臀部,半卧半倚在床上。 凌鹤此刻虽是委曲求全,为了救人,却仍不免愧疚,这种姿势,使敏感的累积相乘地增加。 马芳芳等于是半躺半倚在床头枕上,盖着棉被,乍看像是双腿支起的样子,任何人倚在床上,差不多都是支起双腿的。 申屠长虹虾着腰走进来,此人并不好色,所以只扫了马芳芳一眼,就边打量四周、梁上以及床下,边道:“副座,这纯粹是应付公事,您多担待……” “申屠护法……你这是什么话,自管搜,千万别客气……” 气有点促,因为此刻是她最激动,也最愉悦,当然也是最最刺激的一刻,虽然两人紧搂着身上都有内衣。 尽管马芳芳很紧张,但她颇感激冷心这老贼,他不带人来搜,就找不到这种藉口,就算同睡一床,也休想作这种密切妥贴的紧拥。”奢无内衣,两团火会一炬成灰,即使有内衣,而且大难当前,他们也如饮醇醒,有如身在云端或浪巅上。 “副座,打扰了……”申屠长虹躬身而退,到了外间向冷心打个手势,立刻出院而去,李婉如去闭上院门。 马芳芳真希望申屠长虹再迟些走,直到申屠长虹等人走后,院门都闭上了,她还紧搂着凌鹤不放。 这时凌鹤道:“马姑娘,人走了吧!” “走……走了!”马芳芳脸红气促,只好放开他,下床到内问去了一下,出来时又换了一件内衣……——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七章 东边日头西边雨 道是无情却有情 全面动员,搜遍了君山上每一寸土地,非但不见逃走的姜不幸,也不见了司马多闻,而蒙面怪客也不见影子,却相信这些人还没有离开本岛。 似乎“天一会”中人并不知道还有个曲能直也在此。 麦遇春召集副会主、护法及坛主以上人物开会,别人都不愿多说话,冷心和独孤有疾却不客气,这也是他们事先有了默契的,冷心道:“会主,既然司徒孝奉冯副会主传达姜姑娘藏在夫人处的消息,就绝对可信。” 独孤有疾接道:“卑职也有同感!” 麦遇春道:“连本座也有同感。”这三人想法相同,也就不会有人提出异议了。 独孤有疾道:“但有一点卑职必须说明一下,前冯副会主把这邀功的机会成全司徒孝,似无必要,而告诉他之后,又说不必急在一时,令人费解,至于司徒孝果然又迟了两天才报告冷兄,这就更加令人费解了。” 麦遇春点点头,把司徒孝又叫了来,道:“司徒孝,为什么冯副会主叫你告密的事,你要迟延两天?” 司徒孝也死心眼,矢口不谈马芳芳交代的事,道:“徒儿本想自行向会主告密,又怕师娘责怪,才迟迟告诉冷副会主的。” 这理由在司徒孝来说,是很能站得住脚的。 冷心道:“司徒护法可知冯副会主和百里护法去了何处?”司徒孝道:“卑职不知道。” 冷心道:“当然,如果冯副会主早有叛意,他造此谣言,使会主与夫人反目,使本会中人自乱阵脚,也并非不可能,那么,姜不幸可能已被这二人带走。” 这说法自也有人相信,却无人出声支持或反对,因为刚才冷心和独孤有疾说是在夫人处,连会主都宁信其有。 独孤有疾道:“不管姜不幸是否被冯副会主及百里松救出岛外,至少蒙面怪客他还没有走,因‘鄱阳三蛟’游氏兄弟以及‘扶桑三鳌’濑户兄弟率部下已把四面八方的水底严密监视,而快船出岛又要受严格盘查,除非他会飞,应该仍潜伏在岛上的。” 冷心道:“这一点不容置疑!” 麦遇春道:“此人如仍藏在岛上,是否证明岛上有内奸?”这次回答的人有三四个之多,麦遇春道:“各位不妨猜测一下,内奸会是什么人?请注意,说错了无妨,本座曾交代过,就是本座的眷属通敌,也一律按会规行事。” 这一次却无人说话,因为没有人能拿出证据来。 这会议没有结果,只是奉命继续搜索,严加戒备。 ***叶伯庭被押在一小屋中,由于有铁门窗,且他内伤严重,所以没人看守。深夜,有个人影在后窗外轻轻敲了两下,叶伯庭吃力地爬到后窗内,低声道:“谁?” “是我!” “噢!是你?有什么事?” “你想不想脱困?” “我以为目前的情况,我几乎已经绝望了。” “如我能使你复原,你能不能去帮助一个人?” “是谁?” “萧辰!” 叶伯庭愕了一下,道:“我能,不知他在何处?” “暂时你不必知道,待你内伤好了再说。” “我的内伤太严重,又无药物治疗,只凭运功自疗已经力不从心了。” “不妨,喏!给你药。”一大包药自窗帘中丢了进去,道:“一日三次,服药后半个时辰再行功自疗。” “请问这是谁配的药?” “‘续命郎中’曲能直。” “啊!他配的药和‘恶扁鹊”差不多,莫非他已经……” “对,他也在岛上,你要加紧复原,将来黎庭扫穴,是要借重你们父子的。” “我真想不通,我叛了麦遇春数次,这一次最不可恕,他为什么要留我的活口?” “我猜想还有利用你的意思,上次他自你手中骗回几箱宝藏,事后研究,可能不是全部的。” “你以为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这是主要不杀你的原因,如果还有原因,那就是卖弄人情给部下看,表示他重视情感。” 叶伯庭也相信是这样的,道:“多谢,此恩此德,我们父子都会牢记在心。” “不必感激我,报答萧辰就可以了。” 叶伯庭感慨万千,本以为她对麦遇春死心塌地,矢志不移,原来骨子里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以前以为萧辰是个老笨蛋、老荒唐,如今的看法整个改观了。 ***麦遇春会沉迷酒色吗?当然不会。 他之所以会被黄氏兄弟的一些尤物迷住,乐此不疲,是因为每次“同乐”时,他的“有”在黄氏兄的“无”相形之下,那些尤物对他的青睐,使他重建了男性的雄风,尽管“有”、“无”之间的差距微乎其微。 至少他以为过去和陆闻莺在一起时,他没有建立这种雄风,尽管她常说,夫妻的相互回馈,应以灵性为优先。 这些女人是不是未见过“世面”,真正为黄氏兄弟甘心守寡到现在的呢?这一点,黄氏兄弟可以猜出,麦遇春也心照不宣。在“怒堡”中,这些妻妾是没有资格进展览室去欣赏那些标本的,但事实上,她们看得更频。 “怒堡”的“七龙”、“十二豹”中的三个人,左右逢源,应接不暇,真正是夜夜春宵,得其所哉。 当然,当“怒堡”在凌鹤等人及八大门派联手合击溃败时,这三个淘虚了身子的“鱼” 首先被杀,目前这些女人故作喜欢麦遇春的样子,那是黄老大授意的。黄氏兄弟受宠,他们的族人两百余,为岛上基本喽罗的主干,黄氏兄弟深知使会主不自卑的重要性。 此刻,一个蒙面人自马芳芳院中射出,有如一缕轻烟消失于夜色中。 “醉翁”独孤有疾在独酌,由于麦遇春知道他的毛病,就派了个丫头到他院中来伺候,这老贼也表示过,较欣赏小脚女人,派来的荷花,虽不是三寸金莲,大约也不超过四寸。 此刻独孤有疾一边饮酒,一边把玩荷花的金莲,却又闭着眼睛,并不去欣赏荷花。 荷花并不知道这老家伙除了夹菜或端酒之外,为何老是闭着眼睛?这正是所谓“男不知女痛,女却知男乐”的小脚一双,眼泪一缸。旧历八月念四,为小脚姑娘生日,女童缠足都选在此日,而这小脚姑娘是谁呢?传说是南唐李后主宫嫔睿娘,因其善舞,乃命作金莲,高六尺,饰以珍宝,曲上作新月状,舞于莲中,回旋有凌云之态,人多效之,此缠足之始也。” 其实也有人说缠足始之满清入关之时,但读司马迁《货殖传》上有“赵女郑姬长袂、利展。”“利”字即有尖足(小脚)之意,而宋元明清也都有小脚记载,在此不再赘言。 虽说“男不知女痛,女却知男乐”,但荷花却不知独孤有疾为何闭目把弄她的金莲。 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荷花的小脚在岛上是标准的,但容貌却不敢领孝,眼小、鼻掀、腰粗、腿短,这四种只要有一种,已与美女绝缘。 独孤有疾见过小脚而美貌的女人,此刻在聊胜于无的情况下,自然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时人影一闪,室内巨烛立熄,一个人已站在桌前,荷花收回金莲,独孤有疾已自座上弹起来。 他算是旷世高手,而且他成名时麦遇春还不甚出名,他曾这样想过:“退回十年以前,麦遇春为我提鞋还嫌他的指头粗呢!” 他的身子才弹起,人家反而在他之上,他急打千金坠,足一沾地,人家又比他先落地,老贼大骇,“野马分鬃”,全力卯上。 蒙面怪客不接不架却闪开了,似是嫌他的手把弄一双臭脚太脏,独孤有疾再低吼着施出一招“巧数寒萼”、又被闪过。 荷花往外奔去,蒙面怪客挥手在桌上一拨,一颗花生米奇准地击中荷花的“神堂穴”,立刻双腿一软仆下,在未撂倒独孤有疾之前,怪客不能让她出去穷嚷嚷。 老贼连攻八九招,始终未得手,信心大挫,突然撤出了他的兵刃金钺。在武林中,非要他撤兵刃不可的对手已不多见,如今金芒交泻闪烁,又攻了七八招,居然和撤兵刃时差不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看你的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独孤有疾胆寒心颤。 “你又何必知道这些?知道之后你不是更加痛苦?你老贼一生中毁了不少的女人,给你个痛快已经够仁慈了……”怪客身子一旋,老贼也急忙转身,却不见了敌人。 一生中很少害怕的人一旦害怕,必然手足无措,其实这怪客旋到他的身子后侧,已冉冉上升,正因为升得不猛,老贼连衣袂声都未听到。 接着,一只手掌已按在他的头顶上,这人是倒立的,独孤有疾在这瞬间几乎知道人家要如何给他一个痛快了。 他并不太怕死,但不免悲哀,听口音才二十出头的人,居然能使他死得如此窝囊,其实就连窝囊的时间也如闪电般闪过脑际,“格支”一声,一扭一按,奇景出现,独孤有疾的头几乎全部缩入胸腔之中了。 血水自七穹中喷出来,尸体未倒,人已自顶上穿出窗外。 独孤有疾的死讯和死相传到麦遇春耳中,立刻到现场看了一下,这工夫,荷花还躺在地上被点了穴。 马芳芳解了荷花的穴道。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点了你的穴道?” “我……我叫荷花……我也不知道是……是谁。” “你到这院中来干什么?说!” “关于她被派到此处的事,本座知道。”麦遇春道:“独孤兄颇好此道,尤其是对小脚的女人着迷。” 马芳芳道:“会主也不能因某人爱好什么就给他什么,卑职直言,请会主原谅!” “本座最尊敬直言的人,马副会主不必客气,只因岛上没什么消遣之处,对有特殊嗜好者,尽可能顺其所愿……” 马芳芳道:“荷花,杀人者是谁,你一定见过。” 荷花瑟索颤抖,因为那种死相太可怕了,她道:“小女子看是看到过,但不知他是什么人,因为他……他蒙了脸,只露出一对眼睛。” 马芳芳厉声道:“在那蒙面怪客到达的当时,独孤副会主在干什么?” “他……他在喝酒。” “你在干什么?” “我……我站一边侍立……” “胡说!”马芳芳厉声道:“有一字不实我宰了你!”因荷花一脚上有弓鞋,一只脚是赤裸的。 “马副会主饶命……当时小女子坐在一边伸出脚……让他一边喝酒一边把玩……” 司徒孝在门口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麦遇春一巴掌把他打到门外去了。 马芳芳道:“引人一到,独孤副会主不会不和他交谈,来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总可以听得出来的。” “是男人……而且年纪大约在三十以内……” 再问,荷花自然就不知道了,麦遇春道:“独孤有疾是技不如人,他也没有犯什么过惜。” 马芳芳道:“会主,人在那种情况之下,精神必然不能集中,要说没有过失,卑职不便苟同。” “是……是的,马副会主所言甚是。”麦遇春对冷心等人道:“前车之鉴,各位定要记牢,大家必须小心,更要尽一切努力把这蒙面怪客抓到。” ***陆丹和司马多闻耳鬓厮磨,都是情窦初开,少不更事,一旦热了起来,真是片刻无法分离。 此刻正是晚膳时刻,陆丹和司马多闻同桌用餐,她夹了一块鱼子放在他的碗中,他夹了一块排骨往她口中送去。 陆丹含情脉脉地看他一眼垂下头,道:“你坏!” 司马多闻道:“我坏?” “我是说昨夜……” 司马多闻道:“丹姊……小弟一时情不自禁……因为我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挺拔的……” “你说……你还敢说!”陆丹扬手要打他。 司马多闻连连求饶道:“不敢了,丹姊,以后再也不敢偷施禄山之爪了,除非有你的特许。” “以后要打通腿睡,同床而不共枕/“丹姊,那样睡当然好,但小弟可要把话说在前头,我的脚很臭!” 陆丹戳了他的前额一下,道:“你可要老实点。” 凌鹤和马芳芳虽是同床,凌鹤却十分小心,自那次为了回避申屠长虹的搜索,和她搂紧的姿势,老实说,就是木头人也会起火。 凌鹤和马芳芳都是过来人,在那种只隔了一层薄薄的亵衣的密贴之下,双方心身有何剧烈的变化,是瞒不了对方的。 所以凌鹤重下戒心,绝不可走错一步,而马芳芳有那一次惹火的紧抱,实际上和男女好合仅是些微之差之后,更下定决心,不能磋蛇这现成的机会。…在另一方面,她也要尽快达到目的,所以她十分注意陆闻莺的行动,马芳芳知道陆、萧两人必有默契,而姜不幸一入陆手,连麦遇春都找不到,可见这岛上仍有秘密藏人之处,这是萧辰告诉陆闻莺的。 、马芳芳盯上陆闻莺,凌鹤也不放松,只是他没有马芳芳方便,因为她随时都可以到处走动。 每次马、李两人不在屋中,凌、曲两人就会密谈,曲能直在他耳边道:,、凌鹤,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但你千万别让马芳芳看出来。” 凌鹤道:“我会小心的/曲能直道:“师妹婉如说,马芳芳这女人很绝,你千万小f、t,,“怎么个绝法?” “门罗和不了和尚之死,都是她——:…”忽然传来了衣袂破空声)谈话立即停止,回来的果然是马芳芳,她是何等聪明之人,见两人在一起,就立刻想到曲、李同门睡在一屋,甚至一张床上,谁敢说李婉如会不泄漏她的秘密?但她察言观色,相信曲能直虽有泄密之心,可能还没有说出来,马芳芳忽然警觉,曲能直实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马芳芳年纪轻轻,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还真到了家,道:“凌大哥、曲大侠,千万小心,风声紧急。””、“这是必然的/曲能直道:“独孤老贼的死,寒了他们的胆,自然要搜遍君山上每一寸土地,把蒙面人揪出来。” 凌鹤道:“马姑娘,麦遇春有未想到是我?” “有人提起过你,但麦遇春似乎不信你能独接六大高毛,他认为不可想像。” 曲能直道/不信最好,要是信了,由麦遇春亲自出动侦察,那就不妙!” 马芳芳道:“曲先生,你是施毒大家,有你在,为什么不利用你的特长呢?” “施毒?’>” “是啊!要毒就毒死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姑娘可有什么计划尸马芳芳低声说了她的计谋,凌鹤道:“此计不错,虽不能就此瓦解‘天一会’,也可以使他们元气大伤,自乱阵脚,看情形可以先把阿幸弄出去。” 曲能直道:“果然是好计。” “不过仍要倚仗曲先生的毒,在数百人打斗的场面上施毒,非大家不可,曲先生,看你的了。” “方家这怎么敢当?”曲能直道:“还要姑娘运筹帷幄呢!” ***君山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卡,真可谓刁斗森严。 梁士君走到马芳芳院门口,见马芳芳向他招手,立刻进入抱拳道:“副会主有何差遣?” “别客气,里面坐!” 梁士君知道有事,进入屋中,李婉如到院中佯作修剪花木,其实是在监视四周有无人觊觎。 “梁大侠,虽说名利总坠庸俗,意气终归剩技,但这是高调,为人处世,总在力争上游,所以本座对你在此所受的委曲,至表同情。” 梁士君本有一肚子牢骚,但技不如人,夫复何言?况他为八大家之一,来此作个坛主,主要是想藉外力为子复仇,而如今这希望也破灭了。他冷冷地道:“副会主的同情,梁某至感,惜乎技艺浅薄,不堪大用……” “梁大侠,关于令郎的事,那时本座也在‘怒堡’之中,对黄氏兄弟的偏激和狠毒至感愤慨。” 梁士君被触到痛处,面色冷下来,道:“终有一天,我要宰了这两个野人。” “嗨!黄氏兄弟也是过分,他们知道梁大侠是为他们而来,终是感到威协,就在会主面前说你的坏话。” “副会主,他们又编排我什么了?”梁士君像一只发怒的刺猬。 “嗨!不说也罢,反正这种化外之民……” “副座,请说出来!” 马芳芳道:“他们说了这么一句话:按梁大侠过去的身分,至少应为护法,但以梁大侠的身手……” 梁士君气得发抖,身为八大家之一的人物,可以说倒了血媚,道:“副座,梁某也知道‘须冷眼观物,勿轻动刚肠’的道理,但梁某到此地步,他们仍不放过我,他们最后那句话是……” “过分,过分!”马芳芳道:“黄世海对麦老大说,坛主也高了些,堂主比较衬配!” 梁士君瑟索颤抖,马芳芳作了个安慰他的手势道:“我知道你的心情,其实我看他们也不顺眼,梁大侠,你带来多少人?” “护院十四人,门徒三人。” “也够了,喏!给你这个……”递了一小袋东西。 梁士君接过愕然道:“副座,这是什么?” “‘七步倒’毒药,是我未来本会之前,在‘恶扁鹊’处偷来的,你分给门下及十四护院,叫他们以此药去对付黄氏兄弟数百族人,留一小部分由你对付黄氏兄弟。” “‘七步倒’是啥意思?” “就是中此毒后、最多走出七步而后倒下。” “真有这么灵?” “要不,‘恶扁鹊’怎会毒名大噪,人人敬而远之?” “谢谢副会主,不过这件事卑职要……” 马芳芳作个手势打断他的话,道:“放心,宰了黄氏兄弟,我会在会主面前为你顶着。” “可是万一会主问起黄氏兄弟为何中毒?中的是啥毒?我怎么说?” 马芳芳道:“我就说是黄氏兄弟自南荒带来的毒,由于双方冲突,他们兄弟没有把毒药之使用方法及禁忌详告族人,就仓卒分发了他们,结果他们自己都中了毒。” 梁士君道:“那些族人可能如此,黄氏兄弟本人中毒又怎么说?” 马芳芳道:“到时候我会帮你,就说是我见他们两人要向自己人下手,只好为你挡一挡而推出一掌,结果没毒到别人,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多谢副会主,只不过黄氏兄弟在会主面前吃香,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 “对,我也相信,但如果他们的实力瓦解,还能吃香吗?况且我们把先动手的责任推在他们兄弟头上,会中规定,自己人是严禁互相残杀的,但自卫是不禁的呀!” 梁士君欣然领命而去。 稍后,马芳芳召见了游氏兄弟。 ***“扶桑三鳌”濑户兄弟是东珠养殖户,自幼在水中讨生活,练武功尚是余事,也可以说是水性第一,武功第二。 他们到中原来,主要是好奇,而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鄱阳三蛟”游氏兄弟身上,他们是渔户,但上一代却是水中高手,水中高手加上渔户,后代自然就以水性为标榜了。 “天一会”水中好手都住在湖边,“扶桑三鳌”分驻在君山的东方及北方,游氏三兄弟驻在南方及西方,他们手下当然还有些熟诸水性的次流人物各十余人,特别为他们建了些房舍,出门就是湖边。 晚晚,二更左右,东方湖边屋中的濑户一郎和三郎正在饮酒,还有小头目于得水作陪,以前濑户兄弟及游氏三雄未投靠前,于得水是岛上的“水军都督”,现在自然数不着他了。 一郎照照杯子,说道:“于桑,干……”他们的中国话虽经不错,但还是十分生涩,中、日文混合运用。 于得水举杯一饮而尽,道:“阿里格中割宰一麻丝!”(谢谢)。 濑户三郎道:“于大侠……不要客气,黄护法有到你的房子去吗?”日本人说中国话,很喜欢用这个“有”字,而且多不妥当,有没有到你家去(或住处去),往往说成“有没有到你的房子去”?于得水道:“濑户三侠,黄老二昨夜还去过,两位知道,他想跟我学水中功夫,尤其是潜水。” 濑户三郎道:“听说……他们兄弟有很多‘慕死媚’(姑娘),运来岛上?” “有,有,而且‘奇丽矣哪’!”(日语“漂亮”之意,于得水常和他们兄弟聊,学了不少的单字。)濑户三郎色迷迷地道:“于桑,要学潜水,我可以教他,只要他送我一个‘慕死媚’。”(于桑,奥乃盖一打细麻丝!拜托之意。)于得水道:“当然,当然!要学潜水,他该找你们兄弟,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 “哐啷”一声,门被推开,三道人箭射了进来,不一会儿于得水已在一柄分水鹅眉刺下脑袋开了花。 原来是“翻阳三蛟”游氏三兄弟,刚刚三人冲入,本想以施袭方式一举击毙或击伤懒户三兄弟之二的,但他们的警觉性高,适时闪开,于得水作了替死鬼。 濑户一郎操起只匕手怒声道:“你们要干什么?”这六人正是所谓同行相妒,势同冰炭,素日互不服气。 尤其“天一会”中人较为信任濑户兄弟,多少有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之意,游氏兄弟就不舒但、如今听说濑户兄弟向会主建议,要对他们不利,不由恼火,干脆拼了。 游老二游夭虎道:“你他娘的装什么老羊?想把我们兄弟驱出岛外,门儿也没有!” 濑户三郎大声道:“你胡说什么?马鹿!” 游老大冷峻地道:“你们向会主进言,要我们三人带二十名弟兄驻在岛外,作为第一防线,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娘的,以为我们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有这种事?”濑户一郎道:“连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巴格鸦鲁!” 游老三游天彪道:“大哥、二哥,何必和这些番奴磨牙,上!” 游天龙扑向濑户一郎,游老二和老三双战濑户三郎,论水性,双方伯仲,论武功也差不多,但游氏兄弟知道濑户三兄弟老大和老三在这东方驻守,老二在北方驻守,实力分散,所以才以多吃少。 这就是为什么任何帮会安窑立柜步入正轨之后,严禁自相倾轧的原因了。 在此同时,梁士君来到了黄氏兄弟的住处,却不见人,原来他们又陪麦老大“同乐”去了。 梁士君估计也不会太久就会回来,就藏了起来,梁不凡被阉之后,他几乎痛不欲生,这比杀了梁不几远要使他悲绝,从此,他们梁家已绝了后代。 他常常想,如果被阉的是他自己有多好?他已届天命之年,有没有都无所谓,至少他的老妻曾如此表示过。 三更过了多时,外面有了动静,梁士君不免紧张,不要说两个人,就是黄氏兄弟任何一个他也拾掇不了,可是他双手中有“七步倒”。 他对“七步倒”的信心远超过自己的所学,这工夫脚步声已到了院中,黄老二道:“大哥;似乎有人来过!” 梁士君心头猛跳,只闻黄老大道:“怎见得?” 黄老二道:“大哥,我们出门时,我把这第二道门半掩着,现在却是开着的。” “嗯!要能。”黄宗海到正屋门外,推开门道:“的确有一股酒味,谁在里面?” 梁士君心中打鼓,难道黄宗海这个野人生了个狗鼻子不成?如不施袭,他接不下黄氏兄弟两人任何一个的三十招。 就算要施毒,也以施袭方式为佳。 只闻黄宗海道:一这人刚喝过酒,一定不是外人,是哪一位?”为了表示他不怕,推门走进明间。 梁士君以为,如被他进入内间,就算能施毒,总还要七步才能倒下,在对方倒下之前,他可能先要倒下,只怪他刚喝过酒,自是为了壮胆。 “黄宗海。”梁士君道:“是我,梁士君。” “是你?”黄世海轻蔑地道:“八大家的名宿。” 梁士君道:“咱们这笔帐总要算算了。” 黄宗海道:“应该,只怪你一直没有动静。” “本来我还可以忍一阵子,你们兄弟又在会主面前说我的坏话,我已忍无可忍了!” 黄宗海道:“我们说你的坏话?” “他真会自嘲!”黄世海道:“咱们会说他的坏话?” 梁士君冷冷地道:“你们没有向会主说我干坛主高了些,堂主还凑合?这是王八蛋说的?” 黄世海大声道:“梁士君,是谁告诉你我们在会主面前说过这些话?” “反正有人听到过!” “说出来听听,这人才是工八蛋!分明是恶意中伤。” 梁士君闪出门后,撩起门帘时向外撒出了“七步倒”,为了自保,立刻自后窗穿出。 黄氏兄弟中毒得很轻微,因为他们以掌力把“七步倒”劈了回来,只吸入少许,所以两人追到屋外。 这后窗外是个大花园,这光景花园中自然无人,梁士君在看看两人是否中毒,就藏在大鱼缸之后窥伺。 黄氏兄弟来到花园中,黄宗海道:“二弟,小心点,这老小子居然会用毒!” “我以为他不会用毒,如果是名家,刚才我们两人非倒下不可……”就在这时,梁士君把所有的“七步倒”都撒出来了。 黄氏兄弟大袖交挥,看来还是伤不到他们,但绝未想到被他们震出去的,‘七步倒”,忽然又无声无息地回来一部分。 正因为这些“七步倒”像小米粒那么小,缓缓被震回,不带一点风声,所以黄氏兄弟发觉时,已经中毒。 黄老大大叫一声“不妙”,向后倒纵,真妙,正是七步,刚回到院中,两人双双倒下。 梁士君莫名其妙,却也知道必然有人暗中相助,一问可知,必是马芳芳了。果然,耳际传来了“蚁语蝶音”的女声,道:“快追上去,他们已深深中毒了!” 梁士君听出是马芳芳的口音,立即掠回黄氏兄弟院中,乍见他们倒卧院中,不由眼红,拔剑就刺。 绝未想到,竟然有人哼了一声,自屋中劈出一掌,暗劲汹涌,把梁士君震退三四步。 屋中漆黑,自然不知是谁。但能自屋中施出劈空掌把他震退三四步的人,至少是“冰原老人”冷心或已死的“醉翁”独孤有疾等人才有此功力。 可是这两人要杀他实在不必藏头露尾在屋中发掌,这一掌虽未受伤,已使他血气翻涌,不禁骇然。 梁士君能就此虎头蛇尾走了吗?当然不甘心。他再次挺剑向黄宗海的心窝刺去,只是这次他有了提防。 果然,又是一股暗劲涌到,梁士君一闪,未能完全闪开,踉跄栽出三步,但黑暗的屋中却传来了“忽忽”的劈空掌声,似乎有人干上了。 梁士君信心尽失,两个人躺在地上他都杀不了,还是八大家的名宿哩!简直是白混了。 这次挺剑,这次距黄世海较近,一剑正中胸腹之间。 梁士君恨极,直到剑尖刺人地面泥中才抽回,再次刺向黄宗海时,忽闻数声暴喝,三个黄氏兄弟的族人适时赶来,三柄大刀楼头罩下。 梁士君以为,就算这条老命赔上,也不能让黄老大幸免,就地一滚,一剑扫出,这一剑扫在黄老大的左臂上,一条左臂几乎砍断。但当他正在跃起时,一柄出手刀呼啸而来,正中他的背后心,他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若不能宰了黄老大,仍是死不明目,就在身子下仆时,集残余真力把剑掷出。 这三个黄氏族人本以为他已完蛋,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要救已是不及,“扑哧”一声,剑尖插入小腹中,剑又倒了下去,剑一落地,血水自黄宗海小腹中涌出起。 梁士君大笑一声,仆地而亡。 黑暗的屋中两人已交换了七八招,今夜星月无光,屋中漆黑,而两人又都是绝世能手,其中一人自是马芳芳,但另一人又是谁呢?马芳芳在附近监视,若非她相助,把“七步倒” 毒药散而复聚震了回去,黄氏兄弟就不会躺下,今生今世,梁士君要报仇就太难了,现在他虽也死了,却死而明目。 马芳芳觉得此人可能就是麦遇春,就她所知,只有麦遇春和凌鹤才有此功力,但是,麦遇春不会藏头露尾,凌鹤也不会不知是她。 当然,麦遇春不公开露面也可以解释,那就是不想让马芳芳知道他已看到这件包庇部下炎并,甚至有制造纠纷可能的事件。 马芳芳突然把内力提到八成,连劈七掌,对方被她的气势所慑,连退五步,然而,对方立刻反击七掌,也反她逼退五步。 “这是什么人?”她内心这么想着、双方却不出声,似乎都想在没有全力施为之前,能掂出对方的斤两来。 三十招过去,马芳芳失望了,屋中根本看不见人,只凭丰富的经验、灵敏的反应和机变,还要加上胆大心细才能接那突如其来的招式。 任何一个人不具备顶尖的身手,早已被重创或者倒下了。 马芳芳认定那淡淡的影子又攻出一招,但是,这人居然不接,滴溜溜地一转,“呼啦” 一声穿窗而出,待马芳芳追出,鬼影子已不见了。 刚刚赶来三个黄氏兄弟的族人也不见了,马芳芳立刻离开了现场,当然,也是蒙面的——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八章 山水昭昭存天理 日月朗朗共生辉 马芳芳返屋,对凌鹤说了一切,道:“恐怕要糟,那个人很可能是麦遇春。” 凌鹤道:“马姑娘,你事先为什么不商量一下,以便大家配合起来行动?” “那时正好你们不在,我忽然心血来潮。”马芳芳道:“反正距我们黎庭扫穴的时限已不远,因为你来了,‘恶扁鹊’及其余诸人必然相继而来,我先把‘天一会’的实力耗损些也好。” “你是说‘翻阳三蛟’和‘扶桑三鳌”也拼上了?” “对,而且我当时发现双方已各死了一人,稍后我离开了,双方必然是两败俱伤。” “万一远有活口,会不会泄密说是你从中挑拨的?” “不会,我打了个招呼。” “万一揭穿了,濑户兄弟并未在会主面前建议要把游氏兄弟调到岛外怎么办?” “婉如会把游氏三雄幸存的一个做掉,因为我对他们说过,濑户兄弟向会主搀言的事。” 凌鹤道:“反正这件事不大妥当,尤其刚才和你动手的人如果确是麦遇春,你有什么打算?” 马芳芳道:“他如召见我,我就开门见山,但承是我从旁协助梁士君,因为当初在‘怒堡,我也是受害人之一,我在适逢其会之下,不帮梁士君帮谁?然后我向会主请罪。” 凌鹤道:“你的点子真多。” “不早了,凌大哥,睡吧!小妹最最为你感到遗憾的是,不幸姊就在岛上,你却不能和她在一起。” 凌鹤喟然道:“芳芳,不谈这事,我总以为上天对阿幸太不公平,她事事为别人着想,她得到的回馈又是什么?” “阿幸姊大仁慈了,天妒红颜……” 这时外院传来李占元的声音,道:“马副座,马副座,会主有请!” 马芳芳立即示意凌鹤藏起,原来这个院落,昔时也是萧辰的重要居处之一,也有地下暗室,是凌鹤无意中发现的,有此暗室,他就不必夜夜和马芳芳同床了。 此刻凌鹤在暗室入口处道:“马姑娘,你此去也很危险,如一个时辰不回来,我们就要发动。” “我想不会,要发动至少要待我们的人全部到齐之后麦遇春和“冰原老人”冷心在小酌,见马芳芳来到“涤心齐”,立刻下令增添杯筷,马芳芳心想,如果麦遇春一翻脸,今夜就逃不出“涤心齐”了。 “不早了,会主,卑职不惯夜饮,不知会主召唤有何教论?”麦遇春肃容道:“今夜发生了两件事,其中一件马副会主可能知道,另一件也许不知道。” 马芳芳心照不宣,道:“不知卑职知道的是什么事?不知道的又是什么事?” 麦遇春道:“梁士君和他带来的十余门人护院,和黄氏兄弟对上了,结果两败俱伤,这件事马副会主知不知道?” “知道!” “马副会主知道此事,当时是以什么态度外理此事的?” “启禀会主,卑职是以怒堡的被害人身分帮助梁士君的。”马芳芳道:“本来他们互相仇视火并,卑职事先并不知情,却正好遇上,卑职也知道,一旦插手他们火并,即为知法犯法,所以本打算明天一早向会主领罪的。” “原来如此……”麦遇春看了冷心一眼,冷心这才松弛下来,刚才他的“寒冰掌”已暗暗蓄力,随时待发。麦遇春道:“谈起怒堡的事,自不便苛责马副会主和梁士君,情有可原,本座决定不再追究,但这种事绝对不容许再发生。” “是!”马芳芳道:“会主刚才说过另一件事是……” “这只怪本座疏忽,未想到他们同行相妒,积不相容,居然到此地步……” “到底是什么事?” “游氏兄弟和濑户三兄弟火并,结果游氏三兄弟全伤重而亡,濑户三兄弟则只有一郎幸存,唯目前因仍昏迷,尚不能说话。” 马芳芳道:“此事本不劳会主操心,应是卑职分内的事,只怪卑职监督不周,不知在那黑屋中和卑职动手之人是……” “是本座。”麦遇春笑笑,道:“马副会主好俊的身手。”“惭愧!”马芳芳仔细打量麦遇春的身材,道:“会主手下留情,要不,卑职不会折腾那么久!” “客气。”麦遇春道:“本座就是能赢你,也要百招以上。”他叹口气,道:“水中好手六死其五,这对本会太不利了,所以已派人出岛网罗水性好的人物,恐怕已经不多了……” 马芳芳忽然有一个念头:刚才在那个黑暗的屋中和她动手的,似乎不是麦老大,因为那屋中固然是漆黑,但以她的目力,尚能看到身影,麦遇春高大,那人的身材虽不矮,却没有麦遇春高,这一点她敢确定。 马芳芳心头一惊,果真不是麦遇春,这岛上潜伏了一个隐形杀手,这杀手的身手几乎和麦遇春差不多,而麦遇春居然说那人就是他,这两人关系之密切也就不必说了。 马芳芳离座道:“游氏兄弟和濑户兄弟之事,卑职难辞其咎。” 冷心道:“马副会座也不必过于自责,这种事谁也没法事先提防的。” 麦遇春内心并非不恼火,因为黄氏兄弟与他“同乐”,给他不少的信心,也可以说,只有在黄氏兄弟身边,他才更有大丈夫气概。 今后没有陪他“同乐”的玩伴了,如果“醉翁”不死,或者可以搭档一下,等而下之的角色和他“同乐”,那对他是会贬损身价的。 叶伯庭快要复原时,麦遇春突然光临,他们两人相互的了解是够深的。 尽管叶伯庭快要复原,却装成半死不活的样子,事实上他装得极像,无人不信,因为他的伤势太重了。 但只有一人例外,他就是麦遇春,他站在粗逾鹅卵的铁栏外,道:“叶兄,近况如何?” “会……会主……在下是不成了,苟延残喘,混吃等死而已……” 麦遇春道:“叶兄怎么忽然悲观起来了?” “会……会主何出此言?” “叶伯庭,我作了大半辈子的驴经纪,还摸不清驴子的脾气?快别装哩!坐起来,咱们谈点正经的。” “会主,你这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只是告诉你,要打我的马虎眼可没有那么容易。”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本已快复原,所以尚停滞在似复未复之境,主要是心不能定,人心似目,纤尘人目,目必不字,小事人心,此心即乱,吉辈立志不难,只怕转念,而‘富贵’二字,正是钩人转念的香饵。所以古之得道者,不是贫无立锥,就是大患难之后,因能割绝尘缘,回头皆空,孙真人曰:神仙数十人,皆因恶疾而得仙道,这就是尘缘都尽,物我两忘,毫无转念余地,因祸得福的例子。而你,贪念未除,自不能坚守心中之宝,有所谓形坏神去,车败马奔,所以你难以完全康复。” 叶伯庭心头一凛,退回十五年前,麦老大哪懂这些精微玄机?听其言,已知其技,这人真是太难缠了。他道:“愿聆会主教诲!” “干脆挑明了说吧!你手中还有大量宝藏财货,道心不坚,事倍功半,夜半曾数次见你打坐行功,上不能御龙,下难以拎虎,经常半途而废,你既有依附本会之意,何不悉数献出来,俾作会务经费之用……” “厉害!”叶伯庭叹口气道:“会主真神人也!叶某决定献出一切。”于是他说出了藏宝地点。 这地点很绝,是在东海某岛上,要取宝必须等到冬季大落潮之日才成,海床巨岩缝中漆黑一片俟阳光升上射入缝中,始可见其入口路径。 当然,目前距那大落潮之日还有数月之久,叶伯庭看出陆闻莺与麦老大的貌合神离,“天一会”覆亡在即,不可能支持到大落澎之日。 麦老大自然也知道叶伯庭的想法,他道:“叶兄虽叛过本会,麦某却不记前嫌,主要是能原谅你当时的心境,无非是救你的独子江涵,你对不起亡奏,冀图在儿子身上赎你的罪孽。 叶兄,还有几箱?” “四箱。” “嘿嘿!原来叶兄留下了一大半,真是位有心人啊!” “会主可否放叶某出来?让叶某以行动来报效‘天一会,?”“当然,不过本座的看法是,叶护法能在这儿把伤养好,完全康复,应比在外面好些,这完全是为叶兄着想,请勿介意……” 他走出时又道:“不过,至少从现在起,伙食可以改变,寝具也可以换新……”他探回头来低声道:“如果叶护法行有余力的话,黄氏兄弟的粉头弄来不少,不乏绝色者,本座可以为你选一个,深夜送来,天明接走,反正总能使叶兄在此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多谢会主为在下设想之周到,身陷囹圄,哪有这种心情……” “夫人……”陆闻莺赫了一跳,回身一看,正是凌鹤站在她身后两步之处,不由心头一凛,如果人家要对她不利,那就不堪设想、她低声道:“凌大侠,你这是……” “不幸在夫人手中,关顾之情,凌某铭感心中,夫人可否让在下见见她?” 陆闻莺低声道:“凌大侠,这太危险!” “莫非会主已怀疑夫人了?””这还没有,不过,姜姑娘明明在岛上,却又搜不出来,蒙面人力敌六大高手,相信也未离岛,麦者大岂不了戒心?目前外弛内张,并不表示‘天一会’松懈下来。” “夫人说的也是实情,难道说根本不能相见?” “这当然要安排一下。”她想了一下道:“凌大侠,明天此刻我可以考虑。” “谢夫人,明天我在何处等夫人?” “仍在此处,但有一事我不能不说,凌大侠自己斟酌。” “夫人请说!” “大侠身边有位姑娘,是敌非友,她对姜姑娘十分妒恨,此番翁氏兄弟、司马能行以及江涵等人的救人行动之所以失败,主要是她在抽腿……” “莫非是她在沙滩上把不幸又劫了回来?” 陆闻莺点点头,道:“但她要求会主保密,正由于她要求保密,可想而知,对凌大侠尚未死心。” 凌鹤道:“这道理会主一定也清楚,如何能信任她?”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 “夫人,到目前为止,麦老大知不知道在下来到君山?” “有此怀疑,只是他不大相信你难独接六大高手而未负伤。” “谢谢夫人,明天此刻见!”抱拳出屋而去。 返回秘室,曲能直已在,他道:“上次你的话只说了一半。”“什么话?” “关于李婉如姑娘告诉你,马芳芳和不了和尚的事。” 曲能直道:“凌鹤,你有未看出马芳芳对我已起疑心?视我为眼中之钉了?” “有一点,是不是为了此事?” 曲能直点点头,正要说出不了和尚的死因,马芳芳又回来了,虽是巧合,曲能直却不免心惊。马芳芳道:“凌大哥,我有一件事须向你求证。” “什么事?” “在那黑屋中和我动手的绝顶高手,我本以为是麦老大,而他也自认是他,但是,我以为不大像他。” 曲能直道:“马姑娘,如果不是麦老大,你以为谁会有此身手?在目前,除了麦老大,就数着‘冰原老人’冷心了,他似乎不可能和你打成平手,就算能,你也该感觉到他的‘寒冰掌’的寒飚冷气。” “对!”马芳芳道:“我根本没有感觉到冷意。” 凌鹤道:“这么说,岛上另有一个顶尖高手?” 马芳芳点点头,道:“我不能不这么揣测,第一、我以为冷心的身手没有那么高,而且那人用的绝非‘寒冰掌’,其次,麦遇春的功力虽高不可测,一旦有人大举来犯,仅凭他一人,再高也难以独撑,所以另有一秘密高手,作为一张暗牌,甚有可能、这等于一支伏兵,不可轻估,我们也要严防此人。” 曲能直道:“这个人会是谁呢?当今武林中,武功能和马姑娘伯仲的简直屈指可数。” 凌鹤道:“这只是臆测,很可能根本没有那么一个人,而正是麦遇春,故意只用六七成内力,试试马姑娘的功力。” “这当然也有可能。”马芳芳道:“总之,我们不可大意,要随时提高警觉。曲先生……” “马姑娘有何吩咐?” “多学点使毒本领,以备不时之需,你可愿教我?” “互相研究嘛!马姑娘要学什么?” “有没有比‘七步倒’药效更快的迷药或毒药?” “当然有。”曲能直道:“不过俗语说:医者父母心,善施毒者,多为医生,而使毒多为不得已之行为,非万恶不赦之徒,通常只是迷倒生擒,不马上置之于死地,以家师来说,昔年的风评并不甚好,也很少用至毒之药杀人。” 马芳芳道:“曲先生,你以为我利用贵门的‘七步倒’对付黄氏兄弟,使他们死于梁士君之手,这也算过分吗?” “不,黄氏兄弟罪有应得,应不在此限的。” 陆丹和司马多闻的情感日增,事实上他们已不可分割,因为他们都不曾保留,就像一对燕尔新婚的小夫妻一样。 年轻人精力充沛,取之不尽,这种“历史”的重复,往往日夜不分,永远不腻,现在,才四更左右,不用说,又在重复这古老的游戏。 室内春深如海,窗外却是杀机四伏,他们忽略了安全性,也低估了麦遇春,他早就盯上陆丹了。 人影一闪,已站在床前。在陆丹正要向司马多闻示警时,此人出手逾电,她已经暂时不能发声了。 陆丹大骇,上面的司马多闻一看陆丹的表情,就知道不妙,翻身就出了手,可是他的对手非同凡俗,和陆丹一样,都暂时不能发声了。 不能发声却还能玩命,这小子为了名誉,尤其是陆丹的名誉,就算赤身裸体也要拼,他的一脚踹出,却立被这个蒙面人捞住,轻轻一抖,这小子以为,自己像一条被人家扯住尾巴,一抖全身骨节都已松散似的蛇,浑身乏力,有一种说不出的虚脱感。 这人手一松,道:“快点把衣衫穿上。”两少并不甘听此人指挥,但衣衫是必须穿上的,立刻穿衣,而这人也背过身去,颇有风度。 司马多闻穿衣的动作够快,立刻出了手,陆丹知道此人了得,要不也不会如此自负,立刻也出手助攻,哪知此人横移一步,两少攻击落空,来不及变招,只感觉此人戳出的两指,都是在他们招已用老,变招不及之时,“格格”两声,穴道被制,倒在此人的臂弯中。 稍后,此人把两少丢在秘室地上,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灌了下去,一边的麦遇春道:“酒必然还是温的吧?” “是的,老大,这两个小息子大放肆了……” 麦遇春抬抬下颚道:“让我来问问他们。” 蒙面人立刻解了他们的哑穴,麦遇春道:“丹儿,你们认识多久了?” 陆丹不以为他的语调不带火气就足以证明他有父女之情,要不,怎会说“酒必然还是热的吧”呢?足证是他下令去抓人的。 但这蒙面人是谁呢?谁敢这么“老大、老大”地叫他?陆丹道:“认识半个多月子。” 她已不愿叫他爹了,因为她听司马多闻谈及,麦遇春和黄氏兄弟的女人鬼混的事。 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由于黄氏兄弟要跟于得水学潜水,就私下透露了会主和他们兄弟“同乐”的事。人都犯有好耀的毛病,会主与他们“同乐”的女人,正是他们的禁宵,而结果还送上了性命,族人也大半死亡,却只换来会主一句“保证厚葬” 的诺言。 麦遇春道:“你不知道他是混进来的奸细吗?” “他爹以前是护法,有什么不可以的?” “胡说!司马能行在本会任护法的时候,他就来到君山了吗?” “那又有什么分别?” “混帐!你可知道犯了本会的通敌律条?” “如我不是‘天一会’中的成员,我就不受会规约束。” “你不受会规约束,是不是表示我管不了你?” 陆丹不出声,麦遇春道:“老二,你看这件事……” “不用重典,何以收上行下效之功?“麦遇春似乎还在考虑,陆丹冷冷道:“我和他是发乎情止乎礼,如果会主自己检讨一下,是否也犯了会规?” 蒙面人低吼一声,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司马多闻沉声道:“你打一个被制穴道,不能还手的人,不觉得很过分吗?” 蒙面人上前又砸了他两个耳光,道:“你们以为耳光就能代表一切惩罚吗?” “大不了宰了我们。”司马多闻道:“告诉你们,‘天一会’不会久的,像麦遇春这种和部下及其女人脱光了大跳艳舞的人,可能成其大事吗?” 麦遇春和蒙面人相顾愕然,这种事他们怎么会知道?蒙面人又要上去揍人,麦遇春道: “算了,老二!” 蒙面人似乎很不甘心,坐下来喝闷酒。麦遇春道:“丹儿,关于这件事,是谁告诉你们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丹道:“应该问问你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件事?” 麦遇春道:“这次又来了一个高手对不对?他是谁呀?凌鹤吗?” 司马多闻道:“要杀何不快动手,你这不是多费唇舌吗?” 蒙面人道:“怎么?你以为还能活着出岛?” “当然不会那么天真。”司马多闻道:“自我被制,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但你们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妈的,你们能和我们比?” 司马多闻道:“不能,因为你们不配和我们比,一个是会主之尊,和部下及其妻妾大跳裸舞,试问他如何带人,另一个蒙着面不敢见人,还充什么大个儿?” 蒙面人在座上原式不变弹起,这一掌或一脚下来,哪还有命在,陆丹惊嘶,司马多闻却道:“阿丹,只要我们死在一起……” 麦遇春道:“老二……” 蒙面人硬生生地收回跺出一半的右脚,落在司马多闻身边,道:“老大,难道事到如今还能放生?” 麦遇春喟然道:“话是不错,可是,一个是我的女儿,另一个不承认也不成,他必是我未来的女婿,老二,你说,我又能怎么样?” 蒙面人道:“老大,就这么放了,我不赞成!”两少也不能不想,恐怕不会有那么便宜的事吧! 麦遇春道:“丹儿……” “什么事?” “我知道你不尊重我的原因,其实一个男人一生,有第二个女人,这也是所见多有,不足为奇的事。” “我不喜欢你的还不仅此,你利用我娘和叶伯庭接近,把他的宝藏骗来,利用完了之后秋扇见捐,再找别的女人,让我娘独守空帏!” “不会的,你娘独守空筛,也不过是暂时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丹儿,你不是比我更了解你娘,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想想看,上次我中了‘恶扁鹊’的毒,为什么派你娘去找解药?这你还不懂吗?” 陆丹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指这件事,萧辰给药,只是看在过去和我娘的情感分上,也只是显示萧老伯这人念旧而已,他们之间还有什么?” “现在不会有什么,但至少你娘期待着未来,好了,好了!”他挥挥手道:“老二,放他们走吧!” 这简直绝对出乎二人意料,非但字字清晰,那个“老二”也没说什么,就上前解了他们的穴道,两少一跃而起,试运真气也流行畅通。 两人互视一眼,再看看麦遇春,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蒙面人在低着头喝闷酒,怎么看这件事也叫人摸不透,尤其能放过司马多闻,这未免太反常了。 麦遇春再次挥挥手道:“快走吧!别让老二改变了主意,别走正门,越快越好……” 两少尽管怀疑,但此刻不能不姑妄信之,世上的确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此时此刻,何必多想,两人立即出屋。 此处既为秘室,自然有好几道门,当他们来到最外的一道门外,司马多闻以“蚁语传音”道:“阿丹,怎么会?真有此可能?” 陆丹当然不以为然,因为她对麦遇春了解最深,她更怀疑,只是她立刻告诉他,道: “先不必去想这些,能安全离开这个院落再说!” 她领先往左后方疾掠,由于她的轻功不如司马多闻,他还带了她一下,就在他们刚刚越过院墙,还未落地时,后面传来了前声。 有很多人一生中都没有听过前声,前声是很悲凉的,所以往往称之为悲前,他们深信这前声来自麦遇春和蒙面人的秘室中。 就在这瞬间,两侧墙上及对面屋面上,突然出现了约二十余个强弩手,陆丹可算是会中核心人物,成然不知此刻有强弩手出现,更不知道会主秘室附近埋伏有二十余名强弩手。 这些百步穿杨的箭手,在二三十步以内射两个人,哪有不中之理?所以陆丹在半空就低呼着:“箭……” 此时此刻实在没有时间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已撤剑在手。 司马多闻也已发现,撤剑的速度比她还快,但陆丹在前先挡住司马多闻,舞剑挡箭,只是这些箭来势强猛,陆丹的长剑拨开任何一箭,虎口都有点发热。 这样格架,剑身自然就失去了准头,二十余人的第一排箭当中,陆丹左肩上就中了一支。 司马多闻,立刻超前挡箭,道:“丹姊,你快走,别管我,我能走!” 陆丹如肯先走还不会为他挡箭呢,怎会弃他先去?两人此刻已落地,要想窜入屋中,只有那么十来步,但一拨拨的强弩不停地射来,而且不仅是正面,侧面也有,所以只能缓缓向屋子门口移动。 陆丹现在才知道麦遇春有多阴毒了,如中箭大多而死亡,就连陆闻莺知道都没有话说,因为这些强弩手职责所在,射杀勿论,况且他们根本不知两人是谁,因为在此出现的人如不经由正门出入,即予格杀,这正是麦遇春不想留他们活口的狠毒处。 陆丹尖叫声中,右大腿上又中了一箭,司马多闻大吼一声,想去格杀强弩手,但这二十余人所站的方位,正合乎兵法上的阵脚。 古人在沙场上交兵,主将交战,双方要射住阵脚,也就是这意思,(类似目前作战术语“构成交叉火网”之意)使对方冲不过来。 这些人呈鼎足之势相互牵制,司马多闻立被箭雨逼回,当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一味为陆丹挡箭时,“卜卜”两声,左腋下及右臂上各中了一箭。 这小子气得大叫,陆丹关切他稍一分神,又身中两箭,而这小子见陆丹又中箭,近似疯狂,挟起陆丹就往屋中窜去。 就在这一刻,司马多闻的背上及大腿上又各中了一箭。 既为强弩,射得必深,这小子咬牙不吭一声、挟着一个人却不禁往前一栽,正好栽入漆黑的屋中。 这工夫有人道:“包围这屋子,快!” 但“快”字似乎尾音立被切断,就像琴弦被削断一样,屋面上滚下一人,“啪”然落地,已寂然不动了。 这工夫,另外一人沉声道:“什么人敢施毒……”这个“毒”这似乎也未说全,“啪” 地一声,倒在屋面上,压破了一大片屋瓦,然后滚下来头先着地,“扑味”一声,脑袋瓜子四分五裂。 接着,二十来个强弩手不是自墙上摔下,就是自屋上滚下,有的张口想喊,一粒红豆入口,或一蓬细粉入鼻,转念间就失去了呼叫能力,也失去了体力和知觉。 这就是“金弓七霸”毛氏兄弟及其门人所级成的箭阵,普通人物只能格开“七霸”的第二箭,第三箭必中。 因为第一箭已把兵刃震歪,第二箭回格已很吃力,第三箭就没有不中之理了,两少身手不赖,才能在数十箭后中箭。 才不过半盏茶工夫,“金弓七霸”毛氏兄弟及其门人已倒下二十三个,仅老二毛以鹏逃过此劫,提早开溜了。 这一折腾当然惊动了附近巡夜的人,首先赶到的是首席护法“飞刀”申屠长虹,接着是“摧心手”艾君达。 此刻黑暗的屋中两个人一人挟起一个,其一道:“老甲鱼,带路!” 另一个道:“老乌鸦,‘七霸’和其门人,倒下的已经停止了呼吸?” “两小身上各中数箭,他们还要射,老甲鱼,你说,该不该让他们停止糟塌粮食?” “快走吧!老乌鸦,反正你这老小子的手段很毒!” “娘的,你不毒会愉我的解药送给你的情人?不过你这老甲鱼可真绝,像陆闻莺那种娘们,居然听你摆布,你这老甲鱼到底有啥特长?” 另一人没搭腔,领先离去,自侧面窗中射出,但艾君达和申屠长虹都非泛泛之辈,一看“金弓七霸”的死相就知道是中毒而亡。 两人心头一惊,什么人有此施毒绝技?也就是说谁能在这么短暂时间内毒毙二十余个高手?两人一张望,就发现了两个人影,似乎各挟了一个人向东南而去,申屠长虹或沉声道: “艾兄,东南方……” 两人的反应和速度都不慢,但追出不远,这两个人像两个海泡消失在空气中,两人连称“怪事”。这工夫,“夜叉”阿九和“烈火无盐”王色两人也赶了来,一问之下,都说是遇上了鬼。 艾君达和申屠长虹二人也懒得理她们,立刻下令全体出动搜索,由艾君达去报告会主。 “怎么?”麦遇春十分震怒,道:“让他们跑了?”在他看来,那简直和煮熟的鸭子飞了差不多。 “报告会主,是被人救走的,‘金弓七霸’及其门人已死了二十三个,另外一个不知去向。” 麦遇春霍然离座,道:“什么人有此俐落的身手?” “他们是中毒死的,这个使毒的人非同小可!” “莫非是他……”麦遇春颓然坐在椅上,道:“除了他,谁能一会工夫毒杀这二十三个人?” “会主是指‘恶扁鹊’?” “正是,必是他们救走两个小患子的。”麦遇春道:“艾护法,有没有下令全体行动搜索?” “卑职已经照会主的意思作了。” “艾护法,再下一道命令,就说擒住‘恶扁鹊’的人赏黄金千两,杀之者八百两,发现他的藏匿之处及时告密者赏黄金百两!” “是,会主!” 艾君达退出,蒙面人自内问踱出,道:“老大,此人来此,十分不妙。” “你的意思是……” “试想,以‘恶扁鹊’的施毒绝活,加上那个蒙面人的奇技……” “的确难缠,所以我才要和你一齐出动。”麦遇春道:“不过也不必太悲观,当今世上谁能与你我他抗衡?” 老二点点头,这不算自负,当今武林的确没有任何一人或一派能和他们抗衡,麦遇春道:“老二,走!” 谁能在“天一会”中晃来晃去,一晃就不见了呢?只有萧辰可以办到,现在他和“恶扁鹊”两人在地下秘室内放下两少,“恶扁鹊”立刻去取药箱。 “老乌鸦,你要先救哪一个?” “当然是先救这混帐小子。” “老乌鸦,你不是不知道,陆丹虽仅中了四箭,这小子中了五箭,但她伤得比这小子重。” “恶扁鹊”也不出声,取出药物和工具就为司马多闻治疗,萧辰一把揪住“恶扁鹊”的胸衣,道:“老乌鸦,你这是和我作对!” “恶扁鹊”冷冷地道:“老甲鱼,误了救人的时间,你可要负责!” “老乌鸦,伤势沉重的你不救,却先救轻的,你是啥意思?”“你知道哪个重哪个轻吗?” “一个中了五箭,一个只中四箭,这个也算不清吗?” 这工夫,陆丹忽然呻吟道:“爹……老前辈说得对……应该先救司马多闻……他比较严重……” “丫头,命可只有一条啊!先治后治这可不一样啊!” 陆丹吃力道:“爹,女儿……知道爹关……关心女儿……可是司马多闻要是死了……女儿也不会独活的……” “这……”萧辰无奈地摊摊手。 “恶扁鹊”道:“来吧!帮忙往创口处倒酒。” 萧辰只好听他的、作他的助手,道:“老乌鸦,是不是先救这小子两个都活得成?” “我可不敢那么说。” “你是说后治的人活命的机会少些?” “当然少得多!” “老乌鸦,你他妈的浑蛋!怎么?你看我的女儿不顺眼是不是?” “我看你女儿顺不顺眼无所谓,只要这小子看着顺眼就成了。” 萧辰道:“老乌鸦,如果我女儿死了,我就和你拼命!” “留着老命和麦遇春拼吧!酒……” “夫人,晚辈没有迟到吧?”凌鹤又来到陆闻莺处。 陆闻莺道:“不晚,不过凌大侠千万小心,我在前面走,你不可跟得太近,最好不使人以为你是跟着我的。” “一切遵命!” 陆闻莺也知道麦遇春太不简单,不论是斗智或斗力,当今武林都罕有敌手,就不能不特别小心。 凌鹤的警党性也很高,但是,有心人还是盯上了他们,盯人固难,被盯上的人要发现盯他们的人也不容易。 而盯他们的人也被别人盯上了,正是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姜不幸藏身之处就在园内花屋中地下,这花屋是以木板条筑成,可开可闭,类似百页窗的原理,以便摄取适当的阳光及通风。 只要大力一推那个两抱粗的金鱼缸,就会滑开三尺,即出现一地下道人口,进入后再推回去,在下面一点也不闷,原来通风处很多,像八角亭圆顶处、水树的柱子上等等,都有通气孔。 地下室很大,由于另有出路,盯他们的人依法进入,两人竟然不知,这也正是地下室大大的坏处。 盯他们的人下了地道,盯此人的人也下来了。此刻陆闻莺边走边介绍这儿的设备,却不知凌鹤焦的的心情,此时此刻哪有心情听这些,道:“前辈,阿幸到底在何处?” “就在前面,看我,自顾闲话,让你焦急……”这才加快脚步来到另一雨道内,连转三道弯,推开一个小门,这屋子竟是空的。 陆闻莺一惊,道:“怎么会?她应该在这儿才对,凌大侠,你看,她用的梳子,还有寝具……” 凌鹤道:“前辈,这儿是否另有出口?” “当然有,要不,岂不危险?快跟我来……”另一出口是在一个暖阁之中,两人出来时,凌鹤已飞身上了屋顶,踞高临下望去,立刻发现两个人在花园竹林中兔起鹘落地狠斗着。 凌鹤来不及招呼陆闻莺,而且她在身边也不方便,立刻掠下,来到竹边巨岩之后,这是一块重逾千斤的大湖石。 两人都蒙面,显然其中之一必是个年轻女子,在两人打斗现场约五六步外,地上躺着一个人,林中很暗,看不出是男是女。 凌鹤以为地上躺着的人必是姜不幸,那么这两人之一,必也进入过地下秘室,他看出这两人的武功都是他所学的一派,男蒙面人似乎稍稍略胜半筹。 这微小的差距,也只有行家可以看出来,大概是臂力大小所造成的,在这方面,女人总是吃点亏。 凌鹤立刻就猜出,女的可能是马芳芳,因为武功路子略同,而身段也可以看出来,男的是谁,却无法揣测,至少不是麦遇春。 凌鹤不知是哪一个把姜不幸弄出来的,这男蒙面人是谁?怎么会有这高的身手?要不是此人看来比麦遇春略矮些,任何人都相信若非麦遇春,当今武林中邪派人物,无人具此身手。 无论如何,他要先看看地下躺着的人是不是阿幸?此刻两人缠斗激烈,男蒙面人道: “我知道你是谁!” “知道又如何?” “拆穿了你的身分,你就必须向会主解释,抢人犯的目的何在?” 女蒙面人道:“尊驾抢人的目的又是如何?” “当然是交给会主!” “尊驾怎知我不是同一目的?” “得啦!别来这一套,我早知你的来意大有疑问。” “什么疑问?” “你两次抢回人质,上次且面交会主,表面看来似是忠心耿耿,但实际又如何?还不是假公济私,趁机除去自己的情敌?” “你真是世上最最聪明的人,我是说真正的聪明人已经死光了的话。” 凌鹤自然听懂了他们的话,隐隐显示上次阿幸被救到江边,又被这女蒙面人劫回,献给了会主,又说是为了情仇,这不是太明显了吗?凌鹤不由热血沸腾,无怪曲能直谈及不了和尚之死,似乎与她有关,这女人也未免太毒了。 男蒙面人道:“你能说今夜抢人不是为了私心?” “如我是你所说的那种人,是否杀了她比献给会主更好些?如我上次杀了她,是否神不知鬼不觉?” 凌鹤以为这话也对,如果她是马芳芳,在海滩上把阿幸杀死,可谓神不知鬼不觉,除非认为她还不够狠毒。 事实上了解她的人,很少有人认为她不够狠毒的,而如今听口音,这正是马芳芳无疑,绝对错不了。 大约已有四十招左右了,这两人要分出明显的胜负来,恐怕非两百招以上不可。凌鹤听到有人来了,他不敢再迟延,一掠而入,就站在地上躺着的人身边,不错,此人正是姜不幸。 男蒙面人正想舍弃女蒙面人来拦截凌鹤,但女蒙面人立刻缠紧了他,这工夫,凌鹤已挟起姜不幸,他以为马芳芳似乎还是站在自己这边。 但男蒙面人的攻击突然威力大增,连击三掌,把女蒙面人震退两步,向凌鹤扑上道: “你小子终于来了!” 凌鹤道:“我当然要来,你长得很丑吗?” “不怎么好看……”此人接了凌鹤一掌,“蹬蹬蹬”连退三大步,道:“小子,你出息多了!” “你不敢展示本来面目吗?” 这工夫女蒙面人又扑了上来,全力施为,这男蒙面人如何是两人的敌手,往巨竹干后一转,“刈”地一声,巨竹干在凌鹤的如刀掌下一切两开,缓缓倒下,此人也趁机溜了。 “是马姑娘吗?” “是的,凌大哥,你准备把阿幸姊送往何处?此时此刻实在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凌鹤道:“走一步算一步,马姑娘的身分已露,你作何打算?” 马芳芳道:“凌大哥,我现在还不想明着和他们干,所以我要去见麦遇春,我会再编一套说词的。” 凌鹤道:“马姑娘,那会不会自投罗网?” 马芳芳道:“也不敢说绝对不会,但我会小心应付的。” 两人分手,凌鹤施展绝顶轻功,又来到陆闻莺处,陆闻莺正自担心,人质失踪,表示泄了密,她也自身难保,乍见凌鹤挟着姜不幸来到,不由惊喜,道:“凌大侠在哪里找到姜姑娘的?” “在竹林中!” “是什么人把她弄出秘室的?” “马芳芳马姑娘。”凌鹤道:“夫人,原先的地下室已不能再用,您可知道另外的秘密处所?” 陆闻莺摇头苦笑,道:“没有了。” 凌鹤道:“夫人可知道一个武功奇高的蒙面人是何人吗?” “蒙面人?”陆闻莺道:“我是看到两次,那个蒙面人来去如风,我还对麦遇春说过,他支支吾吾地,说是你那边的人,我还信以为真呢!” “夫人,那蒙面人是麦遇春的人,原来连您也不知道,夫人,您的身分已暴露,刚才马姑娘跟我们进入地下道:“那蒙面人也跟了下去,所以他看到了夫人,夫人应该早作打算。” 陆闻莺一惊,道:“凌大侠和那蒙面人动过手?” “是的,夫人,连累了你,真是抱歉。” 陆闻莺道:“凌大侠不必客气,只怕我帮不上忙。” “夫人保重,我必须走了!” 这时外面有吹号角声,显然已全部动员搜索,陆闻莺道:“可惜萧辰还没有来,他来了就好了。” “萧前辈要来?” “当然,这是他数十年经营的基业,岂能拱手让人?他可能还有秘密藏身之外,只可惜我也不知道。” “夫人,萧前辈就算来了又如何?他有什么妙计击垮‘天一会’?” 陆闻莺道:“至少他已非以前的萧辰了……” 凌鹤也未仔细听她这句话的含意,陆闻莺道:“凌大侠何不解开姜姑娘的穴道?如她未受伤,以她的身手,跟着你跑总比被你挟着走方便些。” 凌鹤一想也对,立刻解了她的穴道,当她睁开眼时,在这一刹那,夫妻间真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尽,尤其是姜不幸,自认识凌鹤,劫难就不曾断过,心身都受过太大的伤害。 如今面对着朝朝暮暮想着的人,幸福来得太突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反而显得生疏了。 “阿幸……你瘦了……” “阿鹤……你也是……不是做梦吧?” 在陆闻莺面前不便有大热情的动作,他紧握着她的双手,摩掌不已,道:“阿幸,我们不要再分离了。” “不要……永远也不要了……”她伏在他的胸前,道:“阿鹤,我好想小鹤。” “阿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可以团聚了,小鹤由一位可靠的奶妈照料着,可以放心。” 忽然,外间传来了一阵阴笑,道:“凌鹤,你们认了吧!你们也只有到阴间团圆了。” 陆闻莺陡然一惊,道:“是什么人?” 外间的人道:“这儿真正主人之一……” 凌、陆两人都相信此人不是麦遇春,而主人之一又是什么意思?麦遇春岂甘别人在此作主人?凌鹤来到外间,发现又是个蒙面人,但他听口音,似乎又不是刚才在竹林中和马芳芳动手的那个。 凌鹤道:“你是何人?” “这儿的主人之一。” “这儿到底有几个主人?” “不久自知……”此人往上一贴,猛劈三掌,凌鹤以六成内力一接,“扑哧”一声,对方退了一大步,但凌鹤立刻看出,此人的所学也是同宗同源。 这使凌鹤十分惊,到底有多少人学过奇书(巨书)上的武功?这蒙面人紧缠不放,就在这时间内传来陆闻莺的斥喝声,道:“你是什么人?不要动她!” 只闻有人冷笑道:“岛主夫人包庇奸细,这叫我们以后如何称呼你?” 凌鹤力砸两掌,这蒙面人被逼退三步,凌鹤又窜回内间中,此刻陆、姜两人合战另一蒙面人,已是十分吃力。 凌鹤冷峻地道:“两位请退下,我来收拾他……”凌鹤动了真火,把掌力提到八成,“啪啪啪”三掌,这蒙面人全身骨节几乎散了开来,在此同时,外间那个人屋就扫出一掌。 这一掌显然用了全力,几乎同时,原先屋中这个也扑了上来,这两人全力拼搏,凌鹤不由暗惊,这都是些什么人?为何都具备这等高超的身手?却又都蒙面,而又称为主人?难道有几个麦遇春不成?凌鹤相信,这两个蒙面人任何一个都要比司马能行略高些,这等高手联手合击,其威力却又不是相加而是相乘的了。 凌鹤决心要留下一个,揭开他们的真面目,手底下也就步步加紧,现在他的艺业又进入另一境界了。 两个蒙面人似乎事先也低估了凌鹤,以为一个不成,两个足可制服他,高估了自己和低估别人,是同样地危险。 凌鹤的一掌、一拳、一腿、一指或一抓,都是那么实实在在,不尚花梢,但十分管用,往往一拳砸出,忽然变为掌,或变为抓或指,也不知他要用什么攻击。 这几种攻击方式不同,力道也不相同,因而变幻奠定,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冰原老人”冷心忽至,他正在招呼,却又收了回去,立刻出手,可见他大概知道这两人的身分,所以不便招呼。 加上冷心,无涛的压力,无孔不入的罡气,比上次六人联手似乎更威猛,因为这两个蒙面人比冷心还要难缠些。 在两个蒙面人来说,他们前此是绝对不信凌鹤有此功力的,其实凌鹤全力施为,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承受了无俦的压力,是视力的极致、速度的极限和耐力的顶点,尽管他见过不少的绝世高手,却从未接过这种数大绝世高手联手的总和。 陆闻莺和姜不幸目不暇给,在她们的想像中,人类的功力是无法达到这等境界的。 此刻冷心凌空下击三掌,两个蒙面人一左一右夹击,形成了一张罡网,“哧”地一声,凌鹤的背衣被左边的蒙面人抓破。 姜不幸不敢出声,她知道一声惊叫会有什么后果。几乎同时,冷心再次助攻,另一个蒙面人又把凌鹤的发舍抓散。 每个人都有其最大的负荷力,所有的人都以为他的负荷力已达极点,凌鹤自己也有此想法。 但是,冷心助攻,本以为对方不会以他为主要目标,万没料到,一掌如天外飞来,“啪”地一声,扇了他一个耳光。 尽管在这四人之中,冷心是最弱的一个,但当今武林,谁能在以一对三之下扇他一个耳光?老贼眼前直冒金星,几乎想一头撞死。 三人的攻击更加凌厉,因为冷心以必死的决心,只攻不守,这是十分可怕的场面。 凌鹤甚至感到有点窒息,因为吸一口气的时间都会受到限制,就在这时,内问的陆闻莺道:“你是谁,你只会欺负女人吗?” 凌鹤一急;又被一个蒙面人扫了一掌,阴柔劲力很霸道,凌鹤栽出一步,内间姜不幸厉叱,显然她们已不敌来人,或已受制。 什么人能在一两招内就制住这两个女人?人越焦急就会分神,他的震荡腰又被贼了一脚。 由于室内再无两女的声音,凌鹤相信两女必已被制穴道或被弄走,大急之下,奋勇反扑。 这时,忽闻,‘恶扁鹊”的声音道:“把两女放下,放你一条生路!” 对方却不出声,“恶扁鹊”道:“你能永远不出声吗?相信你在‘天一会’中的身分必然很高。” 这工夫又传来萧辰的口音道:“你以为他会是谁?” “恶扁鹊”道:“会是谁?反正不是小喽罗!” “他当然不是。”萧辰道:“如我没有看走了眼,他应该是麦老大麦遇春。” “什么?麦遇春‘天一会’中会蒙面?” “本来是不应该的。”萧辰道:“但由于他要劫持两个女人,以会主之尊来这一手,不大好意思,只好蒙起脸来。” 此刻麦遇春挟着两个女人,走也不好,放下也不好,但他以为,后窗外有“恶扁鹊”,他忌惮他的毒,前窗是萧辰,他皇绝对不在乎的。 “恶扁鹊”道:“麦老大,你放下两个女人,我就暂时放过你,然后正大光明地对决。” 麦遇春还是不出声,他不出声,任何人也不敢断定他就是麦老大。 此刻凌鹤在外间已暂时放心,他相信以“恶扁鹊”的一身是毒,绝不会让麦老大把两人弄走,所以聚精会神之下,三人也占不到大多便宜,甚至还要全力卯上,反之就会有杀身之祸。 麦遇春也知道,要脱出“恶扁鹊”之手很难,但他以为萧辰好欺,突然快逾闪电,向前窗冲去。 萧辰不退反进,这是出乎麦老大意料之外的。 按八大家的八个掌门人,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和麦老大抗衡,甚至一两招内就可见端倪。 所以麦老大往前窗一扑,就把左边脑筋下的女人丢向“恶扁鹊”,“恶扁鹊”一时之间还未弄清这女人是谁,只是萧辰知道,说:“老乌鸦,不要伤她!” 正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他看出是陆闻莺。 “恶扁鹊”一手接住陆闻莺,麦老大已在前窗外,接了萧辰狂烈的一掌,“啪”地一声,麦老大身子摇了一阵,萧辰也是一样。 麦老大几乎不信,这老小子居然已非吴下阿蒙,但聪明的他,瞬间就知道了原因。陆闻莺以为他向萧辰讨解药,又何尝不能偷偷地把他身上的秘笈抄一份给她的老情人?萧辰呵呵大笑,道:“麦遇春,很意外是不?这你就该想到,我为什么会给你解药?为什么明知人要占据君山而无动于衷了吧?” 的确,麦遇春是够聪明的,但面对世上错综复杂的事,仅凭“聪明”还不够,那需要“智慧”,他狠狠地劈出一掌。 这一掌他用了八成力道,萧辰似也较上了劲,也想掂掂双方的斤两,卯上了内劲一接,“霍然大震,萧辰连退三步,麦遇春只退了一步。 但萧辰用了几成力道,麦遇春并不知道。 麦遇春大声道:“暂退!”丢出姜不幸,萧辰接住。他自己已上了屋面,外间三人也放弃了凌鹤,自前门及后窗退走。 萧辰一看接住的姜不幸,仅被制住穴道,心中一动,他对“恶扁鹊”说过,他有三大雄心:有独步天下的武功,拥有天下最大的财富,以及有个最得意的乘龙快婿,前两项已快达成,武功一项虽非独步天下,和一年以前相比,不可以道里计,已差强人意了,如果没有姜不幸,他的女儿和凌鹤就可以明媒正娶,如这小女人活着,他的女儿就是侧室了。 只要他的手指上一使劲,姜不幸此刻已被点了穴道,连呼叫都办不到,必然包死不活,还可以把这罪名推到麦老大头上。 的确,如说是麦老大在丢出姜不幸之前下的毒手,谁都不会怀疑的。 人类心中有毒念时,眼神中必有杀机,“恶扁鹊”道:“老甲鱼,如果你要完成三大难心之一,有个乘龙快婿的话,姜不幸必须活着才行……” 萧辰是否那么狠心?这是另外话题,放下姜不幸时,已解了她的穴道,道:“老乌鸦,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恶扁鹊”并未搭腔,却对凌鹤道:“老弟,刚才和你折腾的三个人,只有冷心我认识,那两个呢?”他把陆闻莺交给了萧辰。 凌鹤道:“老哥,我也不认识。” 萧辰打个手势,立刻带着众人出屋,有时越墙跨院,有时穿林而行,这君山上原是森林,后来建了山庄,有许多树林未伐而予以利用。 萧辰怕有人跟踪而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就不停地绕圈子,最后没了影儿。 当凌鹤见到司马多闻和陆丹在此养伤时,十分激动道:“老弟,你是和谁一起来的?” “只是……我一个人……” “老弟,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干啥冒这份险?” “凌大哥……我听说不幸姊在‘天一会’……我下了决心……非救出不幸姊不可!” “恶扁鹊”道:“如今的年轻人真行,胆子上都长了毛哩!”凌鹤道:“是怎么中箭的?” 陆丹断断续续他说了一切,这工夫她才看到了陆闻莺也正在一边流泪,陆丹悲叫着道: “娘……女儿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陆闻莺坐在床边,道:“阿丹,不用难过……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灾难了。”她为女儿拭着泪水。 这工夫萧辰、凌鹤和“恶扁鹊”三人到另一室中去谈话,“恶扁鹊”道:“老甲鱼,这地下室很宽敞,可以腾出两间作你们公母的洞房了!” 萧辰道:“邪会败亡在即,一切都待消灭了‘天一会’之后再说,凌鹤,你以为蒙面人会是谁?” 凌鹤摇摇头道:“我和马姑娘都想过,实在想不出是谁。但武功之高,尤在冷心之上,也难怪岛上死了不少高手之后,麦遇春仍然十分笃定了。” “恶扁鹊”道:“哪些人死了?” 凌鹤道:“较早的有‘玉面华陀’冯君实、‘醉翁’独孤有疾、百里松、黄宗海及黄世海兄弟,另外有‘鄱阳三蛟’游氏兄弟及‘扶桑三鳌’濑户兄弟六人。” “恶扁鹊”道:“听说上次救姜不幸时叶伯庭在沙滩下力敌麦遇春,身受重伤,他怎么样了?” 凌鹤道:“听马姑娘说,他的伤势行将痊愈。” “恶扁鹊”道:“这就想不能,叶伯庭叛了他,麦遇春有这么好的涵养?” 萧辰道:“我也想不能。” 但陆闻莺在门外道:“我知道原因,由于叶伯庭手中还有四箱宝藏,现在叶伯庭已告诉他地点,只是要待冬季大落潮之日才能去取,这也可能是叶伯庭的缓兵之计,也是他能苟活的原因。 这时姜不幸也在门外,“恶扁鹊”推了凌鹤一下,道:“老弟,久别重逢,犹胜燕尔新婚,况不幸又历经劫难,快去多陪陪她!” 凌鹤求之不得,这儿有五六间之多,是地下暗室中最大的一个,连陆闻莺都不知道。这工夫“恶扁鹊”又把萧辰推出门外,道:“老甲鱼,你也巴望了很久才有这一天,去和老情人有聚聚吧!”他闭上门。 “阿幸……”凌鹤抱起姜不幸,两人都尚着泪来品尝这一刻的温馨,道:“阿幸,在上次救人时,是谁在沙滩上劫走了你?” “我也不知道,但因来人自上风头掠来,我嗅到一点女人脂粉气味,只是来人太快,我正要回头已中了一指。” “是马芳芳!” “阿鹤,怎能确定是她?” “曲能直说的,不了和尚和门罗夫妇的死似也和她有关,我真想不通,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鹤,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情’字,也可以说都皇为了你。” “阿幸,马芳芳还害过娟娟。”他说了囚禁娟娟,而娟娟却装疯逃过一劫的事,“阿鹤,尽管如此,我仍然很同情芳芳……” “阿幸,这正是你的善良之处,换了任何人,都会为自己的被迫害感到忿怒,而思图报复。” “阿鹤,她还不是由于太喜欢你而如此的?要是她的心地狠毒,在沙滩下把我劫走,再交给麦遏春,实在是多此一举,当时要杀我,不是易如反掌折枝?” “对,阿幸,但她连番害人,却是证据确凿,阿幸,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出走?”凌鹤道:“我相信你出走时已经是正常的人了。” 姜不幸道:“阿鹤,不谈这件事好不好?” “阿幸,不说清楚,我就不安,告诉我好不好?” “阿鹤,这又何必呢?现在不是又在一起了?” “阿幸,告诉我!” “好吧!阿鹤,你不以为娟娟对我们大好呀!” “我没有说她不好呀!” “她对我们太好,就要报答她。” “你出走就是为了报答她,是不是?” “阿鹤,反正你们已有夫妻之实,迟早都要结合,是不?” 凌鹤以为阿幸出走固是成全他和娟娟,但情感这东西太复杂,谁又敢说“成全”之中就不含有嫉妒的成分在内?尽管造成那次凌鹤把娟娟当作阿幸的事件是拜马芳芳之所赐。 那次马芳芳要自己和凌鹤造成事实,未想到姜不幸已康复,只是仍佯作未愈的样子,是她作了手脚,把马芳芳制住穴道送往郊外,却把娟娟弄上床。 凌鹤恍然道:“莫非那次是你的恶作剧?” “阿鹤,事已过去,不必再谈它,倒是如今已揭开火并的序幕,像曲大侠、芳芳和婉如等人,也要接来此处才安全。” 凌鹤道:“芳芳说,目前她还想和麦遇春虚与委蛇,不到最后关头绝不翻脸。” 而此刻麦老大已下令全岛动员,他和两个蒙面人加上冷心,分成四组,各带十余人搜索全岛,且封锁进出岛的湖岸及快船,马芳芳被冷落,但朱对她采取行动。 他们当然知道,萧辰在此,必有更秘密的藏身之处,可以说,萧辰知道他们的秘密藏身处,而他们却不知道萧辰之处。 麦遇春搜了一匝,一无所见,就来看叶伯庭,道:“怎么样?伯庭,你是出来和我们站在一起,还是继续留在这儿?” 叶伯庭道:“当然和麦兄站在一边,你是聪明人,我过去作恶多端,就是向那边投靠,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叶兄是否心口如一,必须印证一下!” “不知麦兄要如何印证?” 麦遇春开了铁栅栏,放出他,叶伯庭有点意外,麦遇春道:“叶兄请跟我来。” 来到一个空屋中,曲能直被捆在柱上,叶伯庭心头一凛,他几乎已猜透麦遇春的心意,道:“怎么?你逮住了‘续命郎中’了?那好极了!” “是的!”麦遇春道:“请叶兄设法逼问出萧辰此处的秘密巢穴。” 叶伯庭此刻只要拒绝,立刻就会被麦遇春制住,他很清楚,自己和对方仍差一段距离。 他看看曲能直眨眨眼道:“姓曲的,听到了没有?我这份德性你是知道,不烧香拜佛,当然也不吃素,也就没有慈悲心肠。” 曲能直道:“久仰得很,不必交代,只可惜我也不知道他的秘密藏身之处。” 叶伯庭取下墙上的皮鞭,道:“希望你斟酌一下,别他娘的上坟不带钱纸惹祖宗生气!” 曲能直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看着办,姓曲的对红尘并不贪恋。” “这……的确!”叶伯庭道:“麦兄,你可知姓曲的这话是啥意思?” “啥意思?” “麦兄原来你还不知道,他和黄氏兄弟一样……” “噢?这怎么可能?” “麦兄似乎不信……”上前一把扯下曲能直的下衣,果然和黄氏兄弟一样,有所谓:在盲人之国,独眼者称王,岂不也可以说:在阉人之国,“福寿螺”者称王?麦遇春爽朗地笑了几声道:“果然不假,叶兄知道的事可真不少。” 叶伯庭道:“凡是这种人,所谓不眷恋红尘之说,自然可信。” “对,麦兄,我现在就叫他尝尝皮鞭的滋味……”一口气就抽了七八鞭,而且十分卖力,留不留情是瞒不了麦遇春的。 曲能直大骂道:“叶伯庭,你不得好死!” 叶伯庭道:“我从未以为自己会寿终于寝……含殓成眼……只不过你却要先登极乐。” 曲能直有所表示,麦遇春自然看不到也听不到,因为叶伯庭挡着他的视线,曲能直冷峻地道:“江杏不要你而宁和‘恶扁鹊’相好,你这杂碎的德性也就可想而行了。” “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叶伯庭磨牙切齿,一口气又抽了十七八鞭,麦遇春在一边微微点头。 他对叶伯庭颇为了解,叶怕庭如能改邪归正,太阳也会自西边出来,上次叛他,的确是为了救他的儿子江涵。 曲能直痛得发抖,却又骂道:“江涵虽然最初讨厌‘恶扁鹊’,但后来还是叫他伯伯而且十分亲热,你要不要去看看江杏的墓碑?墓记铭是‘恶扁鹊’’写的……” 叶伯庭大喝一声,凌空一掌击下“,曲能直的脖子立刻搭拉下来,叶伯庭犹自恨恨不已。 麦遇春拍拍叶伯庭的肩呷,道:“老叶,看来我冤枉了你,从现在开始,咱们仍是好朋友好伙伴,现在双方已到了摊牌的局面,希望能让他们有来无去!” 叶伯庭含泪道:“麦兄,弟跟你这多年;你居然会以为在沙滩上是叛了你,我不免灰心。” “算了,叶兄,希望将来能补偿你……” 叶伯庭是为曲能直流泪,刚才曲能直以蚁语传音。叫他杀了他,以便取信麦遇春,而能在黎庭扫穴时为正道这边尽点力,事实上,此时此刻也只有这条路好走了。要不,那就得和麦遇春翻脸,两人都活不成。 和他翻脸之下,两人皆死,这么搭档只牺牲一个,但叶在麦身边就是一张有用的牌了。 此刻萧辰和凌鹤出来找李婉如及曲能直,并未找到他们,却找到了高丽花、姜子云、江涵、余大彩、柳慕尘、郭家驹以及翁氏兄弟之三。 司马能行和翁氏兄弟之二还在湖边和“天一会”的人缠斗,双方已到了决战阶段。 而此刻江涵这一干人,正和冷心为首的人廖战,其中有“摧心手”艾君达、“飞刀”申屠长虹、司徒孝、李占元、“烈火无盐”王色及“夜叉”阿九等人。 双方的实力差不多,江涵接下冷心,百招内尚可应付,余大彩接下文君达,柳慕尘接下申屠长虹,高丽花接下王色及阿九,郭家驹接下司徒孝,翁氏兄弟接下李占元和坛主“大圣棍” 孙晟。 这局面短时间尚可,时间久了,这边总是吃亏。 凌鹤道:“萧前辈,目前这儿不会有什么大变化,我们分头再去找曲能直和李婉如姑娘。” 两人离去,忽然来了一个蒙面人,此人落入现场未出五七招就伤了余大彩和郭家驹,由于江涵重伤初愈,对付冷心早已吃力,也受了伤。 不一会这边就伤了五个,湖边那儿的司马能行和翁氏两兄弟,力接十四五个,虽是坛堂主之流,但人多势众,至少还不能脱身。 岛上号角声此起彼落,火箭在空中流泻,所有能战的人手都已出动,因为凌鹤这边的主力已到齐,,尤其是萧辰和“恶扁鹊”的出现,已表示大战一触即发。 凌鹤找到李婉如时,她已受了伤,见了凌鹤,她知道至少已暂时保住了生命,凌鹤道: “李姑娘有未见到令师兄?” “据芳芳说,我师兄已经去了!”婉如淌着泪。 “什么?曲兄他已经……是谁干的?” “叶伯庭!” 凌鹤一震,道:“是他?怎么会是他呢?他不是改邪归正了吗?” “那种人如何信得?这是芳芳说的。” “马姑娘呢?” “她受一蒙面人监视,暂时不便表明态度。”李婉如道:“凌大哥,是不是都来了?” “对,这是魔、道最后的对决,也可以说是背水一战,李姑娘,我送你到秘密藏身地方去,以便疗伤,那儿还有司马多闻、陆丹及阿幸,老哥哥也在……”两个现场的鏖战,已近尾声,双方都有死伤,这是因为一个蒙面人参与冷心这边,郭家驹重伤不治,高丽花、柳慕尘和余大彩重伤,姜子云也差不多。 至于江涵,这小子学得博杂,人又聪明,虽不敌冷心,却也能避重就轻,所以只受了轻伤。 对方被击毙的有司徒孝、李占元和“烈火无盐”王色,“摧心手”艾君达、“飞刀”申屠长虹等也受了重伤。 湖边的司马能行及翁氏二兄弟在十七个坛、堂主围攻下也伤得不轻,这工夫“恶扁鹊” 到达大喝一声,道:“司马老弟和翁氏兄弟请退下!” 司马能行正感不支,见他来到知获生机,立刻招呼翁氏兄弟退下来,“恶扁鹊”过去臭名在外,谁不忌惮?“天一会”的人不敢扑上,暂作观望。 “恶扁鹊”为司马等人服了伤药及解毒药,对“天一会”中人道:“你们已中了老夫的毒,不信试运真气看看……” “天一会”的一些坛、堂主们自然相信,立刻试运真气,哪知“恶扁鹊”双手齐扬,丢出四个鸽卵大小的圆球,“波波”数声爆开,淡黄的烟雾散开。 对方仓卒间停止运气,已是不及,纷纷散开,有人大声道:“‘恶扁鹊’,这是干啥……” “恶扁鹊,,道:“让各位先尝尝‘周公石榴’的滋味,然后再睡个回笼觉……”这工夫对方十余人已像宿醉似的摇摇倒下。 翁老三道:“前辈这‘周公石榴’还真管用,不知他们能不能醒来?” “当然能,但要一个对时以后。”当他们来到另一现场,这儿的情况很不妙,小江不支,冷心想送他回老家,仆上一掌按下。“冷心……”“恶扁鹊”当然不能使江杏绝后,大叫一声,冷心突然收手,见是“恶扁鹊”,已在他五步以内的身后,内心也十分忌惮。 “以你的辈分,而赶尽杀绝,也不感觉脸红吗?” 冷心道:“有什么脸红的?当你向晚辈施毒时,会先考虑辈分吗?” “老夫对晚辈绝不用至毒之药,但十恶不赦例外,老贼,你已中毒,不信运功试试看!” 冷心也不知是计,立刻试运真气,“恶扁鹊”立刻掷出二枚“周公石榴”。 其中一枚在艾君达及申屠长或等人附近爆开,另一枚飞向冷心!但一条身影如箭射来,比那“周公石榴”飞落的速度快得多,一把抄住反掷向“恶扁鹊”。 这变化谁也没有想到,这工夫文君达等其余诸人已倒下,“恶扁鹊”先向自己这边的人处大袖交挥,动也没动,眼见“周公石榴”爆开,“恶扁鹊”吸了一口气,摇摇欲倒。 但这蒙面人却不上当,知道他不会被自己的毒物迷倒,果然,“恶扁鹊”是装的。他冷笑道:“你他娘的老是蒙面,是瞎了眼,还是塌了鼻子?” 蒙面人不吭声,这时马芳芳突然飞落现场,冷心道:“马副会主,我们把这老毒物拿下!” 马芳芳道:“当然,这由我来办。” 但就在这时,现场上忽又飘落三人,这三人之出现,出乎任何人的意料,竟是不了和尚的师兄萧健和萧娟娟,以及黑兰英的忠仆黑禄。 马芳芳乍见娟娟和黑禄,她的心机再深,反应再快,也不由面色大变,因为这两人出现,她过去的所作所为,已无所遁形。 萧健向“恶扁鹊”等人抱拳道:“今夜为邪正对决的重要时刻,萧某本不该搅局,可是萧某所要宣布的事,也许比杀死麦遇春等人更重要。” “恶扁鹊”自然可以想像他要说什么,但是,一来今夜要一齐对外,不应自乱阵脚,任何事都要事后再说。再说,“恶扁鹊”也以为,事已过去,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道: “萧老鬼,什么事都要在‘天一会’瓦解之后再说,轻重缓急要分清楚。” 萧趁沉声道:“老鬼,你知道是什么事?要为武林除害,应该把消灭‘天一会’排列第二才对!” 娟娟和黑禄都有虎口余生的余悸,以娟娟来说,她心地善良,处处为别人设想,可是那次被囚,过着非人生活,若非姜不幸的失心疯启发了她的灵感,她早死多时了,事实上如当时杀了她,也许比那样虐待她更仁慈些。 所以她痛定思痛,觉得马芳芳太很太毒,不值得谅解,因而和黑禄都不出声。 “马芳芳。”萧健指着她道:“要不要者夫一件件地都当众说出来?” “不必了!”马芳芳冷冷地回答。 “不必是否表示你已承认一切了?” “事实所逼,某些事不得不尔,我不愿淡承不承认的问题。” 萧健大声道:“黑禄,把你亲眼所见的说出来!” “是,老前辈。” 黑禄正要说,马芳芳厉声道:“不用说了,萧健,我知道你要为不了和尚找场,你出手吧!” “不错,我要为他报仇,你学了他的武功,却又包藏祸心,蓄意勾引他,待他动摇时,你又一本正经,板起面孔,旨在要他自绝。至于门罗夫妇,黑禄亲眼所见,全死在你的施袭之下,还有娟娟……” 马芳芳已扑上来,娟娟接了下来,马芳芳实无意向娟娟下煞手,怎奈娟娟全力施为,在这半年当中,娟娟已脱骨换胎了。 马芳芳攻出三招,娟娟都予以化解,此刻凌鹤和姜不幸已到达现场,目前双方的人手大半负伤,只剩下主要人物了。 而对方的麦遇春,已由冷心陪着站在另一边,他们乐得看到这边的人力拼,倒下一个就减轻一份实力。 凌鹤也不好说什么,刚才已证明马芳芳确曾害过门罗夫妇及不了和尚,对娟娟就更不必说了。 只不过娟娟虽非半年前的她,和马芳芳比起来却还差点,七八十招之后己落下风,即使如此,这边的人也对她刮目相看。 “娟娟退下。”萧健换下娟娟,力劈三掌,就把马芳芳震退三大步。 这工夫凌鹤道:“萧前辈,这件事晚辈以为事了再解决不迟。” 萧健道:“老夫的看法是先解决这件事再谈其他。” 凌鹤道:“麦遇春,现在应该看你我的了!” “不错……”忽见身边的叶伯庭、艾君达和申屠长虹都已摇摇倒下,他怒声道:“‘恶扁鹊”你太卑鄙!” “客气!要比赛卑鄙,你是顶尖儿人物。你放心,老夫弄倒他们,是想让你和凌者弟公平决斗,不受任何干扰,这才能使他的复仇行动郑重其事。” 现在,麦、凌相对,偌大“天一会”中,除了萧、马两人搏杀的衣袂声及拳掌上的罡风外,一片死寂。 这院子颇大,附近有一空屋,是花匠的住平,现已无人居住,一片漆黑,此刻凌鹤已撤出了非金非铁,鸟光闪闪,长七尽半的龙头麟尾鞭,麦遇春撤出长剑。 先出手的是麦遇春,看来平平实实的一招“天外飞鸿”和一招“推波助澜”,却是风云色变,威力无涛,剑亡一波波、一叠叠,就像鱼身上的鳞一样,一片接一片,绝无脱节或半点孔隙。 在场未倒下的几乎全是高人,不由暗暗点头,撇开麦遇春的为人不谈,此人确是个旷世练武奇才。 凌鹤在一片乌光炎网中腾挪,人在光中,光在人中,人光不分,令人眼花撩乱。 鞭在呼啸,剑在呜咽,目光如剑如鞭,引导鞭剑招呼敌人的要害,存亡绝续,往往在半瞬之间。 一个是身上有一千零八十余剑痕,痛苦相加,经验相乘;一个是天生练武胚,一代枭雄,没有人知道谁行谁不行。 近百招时,剑鞭交呜,长剑汤开,长鞭乘虚而入,麦遇春为了闪避这一鞭,一个倒纵,射入那空屋之中。 凌鹤正在进入,麦遇春又掠出纠缠在一起。 此刻萧、马两人已战了百余招,马芳芳在臂力上固然略逊,但她也是天生习武奇才,同样的招式由她施出,威力自又不同,因此,萧健要击败她,两百招以内还办不到。 只是观战的人注意力几乎全在凌、麦两人身上,这两人苦战了两百招时,凌鹤身中三剑,虽仅皮肉之伤,也令人怵目惊心,麦遇春只中了一鞭,腰臀之间,连皮带肉剖去了一大块,鲜血透衣而出。 当凌鹤猛烈的一鞭扫出时,麦遇春又掠入黑暗的屋中。 “恶扁鹊”骂道:“姓麦的,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不必来这一手……”这工夫麦遇春又自黑暗的屋中穿了出来,二人又战在一起。 此番到君山来的只少了马如飞主仆,这人就是不上路,其实他们并非未来,而是不愿无谓牺牲,只想最后捡便宜,他被麦遇春敲诈的巨额银两,还希望收回。 凌鹤此刻汗已透衣,因为他感觉对方这般年纪了,两百五十招之后似乎还差不多。 这工夫,他的长鞭又缠住了对方的右大腿,抖手一带,麦遇春往前一栽,居然趁机脱困,又钻入那黑暗的屋中。 此刻萧、马两人还是苦战,事实上萧健虽为不了和尚的师兄,功力并不比不了和尚高明,至少差了一两辈,迄今无显着胜败,萧膜不免焦急,这就对他不利。 “恶扁鹊”这时不由连连皱眉,他想不通麦遇春为何连番进入黑屋中,仅是为了缓几口气吗?事实上也不过是缓三两口气的时间而已。 这工夫萧辰也来了,道“凌鹤,让我来试试看如何?” 凌鹤聚精会神地应付而未出声,“恶扁鹊”道:“老甲鱼,你那两手固然已长进了不少,应付冷心这等货色一定成,对付麦者大可就差点了!” “恶扁鹊”的目光,忽然落在躺在一边地上的叶伯庭身上,原来“恶扁鹊”施毒,故意使叶伯庭吸入少许,甚至可以不倒下,这也是看在江杏母子份上,还有,他还不敢确定叶是不是真的又叛了。 此刻见他直向他眨眼,“恶扁鹊”走近,却不能不防他一手,这老贼前科累累,信任他就太危险了。 “恶扁鹊”半蹲下来,只见叶伯庭的嘴唇翁动着,以蚁语传音和他说话,小江在一边莫名其妙,不知他们在干啥?本来小江在来此之后,听说叶伯庭又叛了,他就不大相信,父子之间总会灵犀相通,按那次在湖岸上舍命力拼的悲壮情景,他不可能再叛。 “恶扁鹊”本就恨极叶伯庭杀其徒曲能直,不信他会有什么好点子,但听了他的话之后,突然向正在和凌鹤交手的麦遇春望去,心中恍然,同时也对叶伯庭的所谓“又叛了”说法获得谅解。 这工夫凌鹤又中了一剑,背上衣衫裂开,姜不幸拉住娟娟道:“娟妹,你看阿鹤他……。” 娟娟道:“阿幸姊,我以为凌大哥必能报仇雪恨,只是麦遇春的体力如此充沛,我实在感到奇怪……” 这工夫凌鹤鞭声呼啸,麦遇春又被逼进漆黑的屋中,而“恶扁鹊”也就在此时到达小屋后面,现场上的人都在注视两拨人打斗,无人注意他。 忽闻那漆黑的屋中有人大骂道:“‘恶扁鹊”,你这个老……”“哼哼”两声,似乎有人倒下了。 众人望去,只见“恶扁鹊”一手拖着一个全身黑衣,长发披散的人走出了小屋。”这不就是麦遇春吗?”几乎谁都这么想,只有麦遇春看到这一幕时,自知大势已去,一不留神,一鞭闪电而来,缠在他的小腿上,差点栽倒。 另一鞭再次抽到时,麦遇春疾退,大呼道:“住手!” 凌鹤收手不及,麦遇春脸上有一条血痕,凌鹤这才收手,也看到了。‘恶扁鹊”拖出来的两个麦遇春,这样就变成三个麦遇春了。凌鹤喘着道:“老哥,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叫着鬼蜮技俩,原来麦遇春和这两人为一母所生,麦秀乃另一母所生,由于麦母改嫁了麦秀之父,而麦母只把麦遇春带来,作为拖油瓶,另外两个孪生兄弟未带来,加之麦遇春在麦家受到歧视,因而他与麦母都未说出家中尚有两个孪生兄弟之事。当然,昔年麦遇春得到‘巨书’成全了他的孪生兄弟,也就不会告诉麦秀了。” 众人一阵哗然,“恶扁鹊”续道:“麦遇春成立‘天一会’,所以有恃无恐,主要是还有两个影子暗中协助他。如今夜未能揭穿他们的阴谋,凌鹤在他们的车轮战之下,可能力竭死亡。” 这工夫姜子云骂道:“麦遇春,你这个缺德带冒烟的家伙,无怪所有的人都以为你的武功和体力高不可测了!” “恶扁鹊”道:“幸亏叶伯庭这老小子及时揭开他们的阴谋,现在老弟可以和他一决高下了……” 这工夫叶伯庭一跃而起,道:“老乌鸦,曲能直被俘,麦遇春试我的忠贞,要我拷问他萧辰等藏在何处,而曲能直却要我杀他,实在无法,我只好成全了他,你信不信?” “恶扁鹊”冷冷地道:“不信也得信了……” 这时凌鹤再次攻上,十成十的内力全部卯让,麦遇春的信心已失,才七招就被抽中两鞭,退了五步,但又刺中凌鹤一剑,姜不幸和娟娟含泪望着现场,快意恩仇是苦乐参半的。 这一鞭玄妙无方,变化无穷,麦遇春自知接不下来,他忽然悲啸一声,倒拔升空,由上下瞰,正好陆闻莺款款而来,一双妙目,倾注在萧辰的身上,麦遇春自信机智过人,却栽在这女人的手中,此时此刻,他当然要捞回点什么,抖臂斜掠而下,剑芒一闪,一颗螓首已飞了出去,身子还走出两三步才倒下。 此刻传来了萧辰的悲嘶,但麦遇春借力一弹,身在空中,掷剑于地,剑柄人上七八寸,正好在他两个已死的兄弟之间,他把身子放平,面向上而落下,只闻“扑嘘”一声,剑身自他腹腔穿过,约尺半的剑身露出身体外。 一个行为偏激的人,死的方式也必求壮烈,权力和财势,也就是名和利在这瞬间已消失无踪。 此刻萧、马两人已停手,因为他们也被麦遇春杀陆闻莺的惨烈场面所吸引,当所有的目光都聚在麦遇春尸体上时,只闻“砰”地一声,众人回头望去,马芳芳已经抹了脖子。 姜不幸奔上去悲呼着:“芳芳……你这是何苦?” “现在我才知道……你这样的人才……才该福寿绵长……而我……制应有……有此下场……” 萧健长叹一声,道:“这个女人如走正路,前途不可限量,老实说,我要制服她,恐怕还要百招,可惜……” 姜子云道:“萧大侠,关于巨书秘瘦,到底是不是贵门的绝学?” “正是,但却在外人身上发扬光大,说来惭愧!”萧健道:“家师鉴于在下刚愎自用,而师弟不了和尚又尘缘未了,家师绝望之余,希望成全一个正派而有慧恨的年轻人,这才把秘笈留在那山洞中,且嘱咐在下多加留意得到秘笈之人,如系邪恶之人,可立即夺回而除去他。由于半年前在下和凌老弟动过手,深为钦佩,且知他必能除去麦遇春,这才带娟娟离去授以技艺。” 凌鹤道:“前辈以老弟称之,实不敢当!”这工夫凌鹤已拜祷过亡父在天之灵,刚刚站起。 “求之尚且不得,小弟拜见大师兄……”立即拜下,稍后,由萧健及“恶扁鹊”等人遗散了“天一会”中的人,大家在客厅中欢叙,而姜不幸也一边在为凌鹤疗治身上的皮肉之伤。 这时忽然听到萧辰在和人争吵,那人道:“麦遇春敲诈我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如今“天一会’败亡,我为什么不能收回?善财难舍呀!” 萧辰大声道:“凡是君山库内的任何东西都不得拿走,君山是我的,我也属于君山……” 众人来到吵架处,这儿正是库房,到处都堆着黄、白之物,萧辰道:“凌鹤,你评评这个理,君山耗我数十年的心血,才有今日之局面,谁敢动我一草一木,我就和谁拼命!老夫说过,我有三大雄心,一是有天下最好的武功,二是有武林最多的财富,三是有最好的东床快婿,如今我都有了!哈……” 直笑得快喘不上气来时,才回头望去,凌鹤等人早已悄悄离去,只有马如飞和娟娟还在,道:“爹,的确,你已有了那三样东西,但却失去了一样更重要的东西。” “我……我失去了什么?” “格!本来您过去只不过是自奉俭约,仍不失为君子,自您为陆闻莺盗取解药,您已失去了这个‘格’!爹,我也要走了……” “走?到哪里去?” “怎么?你们不住在这山明水秀的地方?” “爹,这儿的确是个好地方,而我们也十分喜欢,如果这儿的主人不是爹的话……” 娟娟走了。萧辰看看那成堆成垛的黄、白之物,闪闪生光,他还是无法理解凌鹤那些人和自己的女儿,人生到此地步,夫复何求?他大声道:“马如飞,老夫格外破例,你可以搬走十万两银子。” “什么?一千多万两只准搬走十万两?” “马如飞,你给我听着,多一两也没有,再罗咳,老夫就把你轰出岛外,一两也不给……” 两人争执的声浪回荡于黎明前的夜空;似乎马如飞最后还是妥协了,但仍在大声诅咒着。凌鹤等人在沙滩上仍可听到,正是:为浊富不若为清贫,以忧生不若以乐死。但要人人皆懂此理,岂非奢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