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凤凰》 第一章 娇花逢暴雨 雏凤惨亡家 湖南的资水中,有一种以杉木编结而成的木排,这是木材商人将整条的木材运往下游以及江夏一带出售的运输方法,通常都是蜿蜒长达一里以上。 当然,驾驶这么长的木排,是须要特殊技术的。不但须要特殊技术,而且还有特殊的组织,那就是在一般人心目中,有着浓厚的神秘色彩的排教。 有些木排上,还建有较为永久性的房舍,饲养着鸡鸭牲口,还种得有蔬菜,俨然是一个流动性的水上人家,当然,这种木排比较短,也是不出售的。 另外,每到春末夏初,江水暴涨之际,有一种远较一般船只为大的巨型木船,乘着高涨的洪水顺流而下。 这种大木船,当地土话叫“毛板”,也就是以未曾加工的木板所造成。 “毛板”是只跑一趟的短命船。 它,装载的是煤炭,到达江夏地区,煤炭卖掉之后,它的本身也解体出售了。 也因为它是短命船,其建造的因陋就简,自是顺理成章的事,兼以又是乘当春水陡发之际下驶,其安全程度,也自然是最差。 但俗语说得好,蚀本的生意没人作,杀头的生意却有人作,由于这种“毛板”获利之丰,还优于其他的运输方法,因而尽管在运输途中出事的事时有所闻,但于这一行的人,却仍然是乐此不疲。 不是在洪水暴涨的季节,是三月下旬的一个薄暮时分。 位于资水中最险峻的一个滩头——洛滩下游约莫里许处,有一处水势较为平静的水域。就在这一段水域的岸边,系着一个约莫百十来丈的木排。 这木排上,有永久性的房舍,有鸡鸭,有牲口,也有菜园,显然一个是以排为家的水上人家。 虽然时已薄暮,室内却尚未亮灯,同时也是静悄悄地,不闻一丝声息。 少顷,“呀”然一声,柴门启处,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出现门口,若有所待似地,倚门向岸上张望着。 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皮肤白晰,眉目姣好,长长的秀发披散肩际,一身剪裁适宜的青色袄褂,将她那肥瘦适中的美好身材,衬托得格外动人。 只见她向岸上张望了一阵之后,俏脸上掠过一抹失望的神色,蹙眉自语着:“奇怪?怎么还不回来?” 接着,她向岸边的水位注视了一下,又自语着接道:“水势是退了一点……” 她,意兴珊珊地,美目凝注着那苍茫夜色中的浩浩江水,忽然俏脸一变地,轻叹一声道,“又有毛板失事了,唉……” 失事的“毛板”,当然看不到,但那浑浊的滚滚浊流,忽然变成一片乌黑,而且还有着不少木板,杂物之类的东西,在随波逐流着,这不是“毛板”失事是什么呢! 她,顿住话蜂,一面美目张得大大地,向江面上搜索着,一面苦笑道:“又该准备下水啦!” 江水越来越黑,漂流着的杂物,木板,越来越多,夜幕也越垂越深了。 青衣少女一面将披肩秀发挽了起来,作应变的准备,一面蹙眉苦笑道:“怎么没人喊救命……难道都给淹死了么!” 自语声略为一顿,又轻叹一声道:“准定又是在洛滩出的事,这个鬼洛滩,每年不知要吞咽多少人的生命,唉!” 一声尖呼,划破这沉寂的夜空:“救命啊……” 青衣少女闻声一怔,并立即扬声说道:“沉住气,我马上来救你……” 话声未落,一式美妙的“鱼鹰入水”,人已投入滚滚浊流之中。 她,使的是“鱼鹰入水”,进入水中以后的身手之灵活,也不下于一只鱼鹰。 这一带水域的水势,虽然较为平稳,但实际上,它的流速,还是非常惊人的。 但青衣少女却是手足并用,在如此高速的急流中,快如激矢似地,直向那喊救命的地方激射而去。 那喊救命的人与她的距离,少说点也在百丈以上,加之浊流的流速,并很快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长。 但这些,都难不倒青衣少女,很快地就到达那喊救命的人的身边。 而且,她对于救人的技巧,也非常熟练。 她,游到那人的身边时,却并不急于接近,只是顺手抓过旁边漂流着的一块木板,向那人的身躯下一托,并沉声喝道:“抓住它!” 藉着木板的浮力,那人的上半身已浮出水面。 青衣少女美目一扫,已看清对方是一位年约三旬出头的壮年人。 只见他面容俊秀,身体也颇为结实,尽管显然已在洪水中挣扎了不少时间,但精神却并不怎么萎靡。 他,一面紧紧抱住那片托着他身体的木板,一面却是满脸感激神色地说道:“多谢姑娘!你要是再迟来片刻,在下就支持不住了。” 青衣少女左手托着木板,右手和双腿熟练地划着水,一面却含笑问道:“你们失事的是‘毛板’?” 那壮年人点点头道:“是的。” 由于是逆水向上划,又是带着一个身高体重都大于她的人,因此,划行的速度,慢得多了,也似乎有点吃力。 青衣少女接问道:“是在洛滩失事的?” 那壮年人又点点头:“正是。” 青衣少女蹙眉接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喊救命?” 那壮年人苦笑道:“其余的人,都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青衣少女接道:“你,懂得水性?” 那壮年人苦笑道:“约略懂得一点儿,要不然,我就不会活到等姑娘来救我啦!” 青衣少女扭头注目问道:“你是外地人?” 那壮年人点点头道:“是的,小地方‘杭州’。” 青衣少女娇笑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好福气啊!能生长在那种地方。” 她的笑,真是美极了。使得那壮年人禁不住为之目光一直地,笑问道:“姑娘去过杭州没有?” “没有去过!”青衣少女美目一转地,娇笑道:“怪不得你长得那么俊,因为,苏杭二州,是有名的出美女的地方呀!” 她的话,是那么坦率,笑容更是那么天真无邪,在她的脑子里,似乎根本还没有什么男女的观念,只是直觉地觉得,目前这个被她所救起的壮年人,并不讨厌,因而她就毫无顾忌地与他有说有笑起来。 但在那壮年人的心目中,却有着另一种感受。 他,心头微微一荡之下,才含笑接口道:“可是,姑娘你,却比苏、杭二州所有的美女,都要美上好多倍哩!” 青衣少女“格格”地娇笑着,说道:“你很会奉承人呀!” 壮年人笑道:“哪里,哪里,在下说的,可都是由衷之言啊!” 年轻的姑娘,谁不爱被人奉承哩,因此,青衣少女更是有如牡丹盛放似地笑开了。 她,娇笑了一下之后,又注目问道:“杭州离这儿不算近,你怎么会跑到湖南境内来的?” 壮年人笑道:“自然是用两条腿跑来的呀!” 青衣少女白了她一眼,说道:“人家跟你说正经话啊!” 壮年人接道:“在下说的也是实情。” 接着,才淡然一笑道:“不瞒姑娘说,在下性喜游山玩水,所以,一年到头,经常在外边游荡。” 青衣少女“啊”了一声,由于已经到达那木排边,她,扭头向壮年人笑问道:“可以自己爬上去么?” 壮年人苦笑道:“在下浑身乏力,我想,姑娘救人救澈,请先上去拉我一把吧……” 青衣少女笑了笑,自已先爬上木排,连拉带拖地,将壮年人拉了上去。 壮年人被拉上木排之后,才向青衣少女抱拳一拱道:“姑娘,大德不敢言谢,请先受我礼。” 背衣少女却避过一旁,抿唇娇笑道:“别来这一套,我见过太多了。” 壮年人怔了一下道:“姑娘经常在这儿救人?” 青衣少女含笑反问道:“难道不可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壮年人一面向周围打量着,一面含笑接道:“俗语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姑娘在这儿经常救人,那是功德无量的天大好事呀!” 青衣少女樱唇微披,却没接腔。 壮年人接问道:“姑娘,这儿是你的家?” 青衣少女点点头道:“不错。” 壮年人注目问道:“姑娘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青衣少女接道:“只有我爹和我两人,我爹还没回来。” 说着,又下意识地,向岸边望了一眼。 由于已是三月下旬,青衣少女的衣衫,本来就穿得很单薄,加上在水中一泡,于是点线分明地,将她那发育得极美好的娇躯上的特点,完全衬托出来。 壮年人的双目,贪婪地盯着她那美妙的胴体,咽下一口水之后,才像是忽然想起地,欠笑着“哦”了一声道:“我真迷糊,还没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青衣少女娇笑道:“想替我立长生牌位?” 壮年人点首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衣少女接道:“因为,以前,很多被我救起的人,都曾经这么说过,但我都不曾告诉过他们!” “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壮年人目光深注地接口道:“所以,也不打算告诉我?” 青衣少女微一深思,才点点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要先郑重声明,我将姓名告诉你,可不是为了要你替我立什么长生牌位。” 壮年人正容接道:“只要是姑娘你不喜欢的事,在下绝对不去作就是。” 青衣少女这才嫣然一笑道:“我叫沈小凤。” “沈小凤?……”壮年人自己重复了两遍之后,禁不住目光一亮地接道:“好名字呀!” 青衣少女接道:“乡下来,人与名都很俗气,有什么好的。” 接着,挥了挥手道:“阁下可以走啦!” 壮年人涎脸笑道:“就这样赶我走?” 沈小凤欠笑道:“你的运气不太好,如果是我爹在家,他老人家会让你换下湿衣裳,并送你盘缠,可是,他老人家还没回来,我就只好请你早点上路了。” 壮年人苦笑了一下道:“姑娘说得是,好,在下告辞。” 说完,抱拳一礼,转身登上跳板,上岸疾奔而去。 沈小凤目注那壮年人的身形,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才轻轻一叹,若有所失地,走向室内,那柴门也随之合拢了。 少顷,一道幽灵似的人影,有若一缕轻烟似地,飘落木排之上。在夜空中的星光掩映之下,赫然竟是那位壮年人去而复返。 这时,木屋内有“唏哩哗啦”的水声传出,显然是沈小凤在沐浴。 只见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诡秘的笑意,轻灵地飘落窗前,以舌尖点破纸窗,向里面窥探着。 可能是室内沈小凤那美妙的胴体使他的灵魂儿出了窍,只见他呼吸急促,显得手忙脚乱地,探怀取出一只小巧的??瓶,拔开瓶塞,倾出些许白色药末于掌心中,然后就着点破的纸窗,轻轻地吹向室内。 老天爷也似乎有意助长邪恶,这位仁兄在江水中泡了那么久,那只玉瓶居然没有进水。 很显然,沈小凤是练过武功的人,而且功力不弱,尽管她是在洗澡而有着“唏哩哗啦”的水声,但她却已警觉到有人偷窥。 室内灯光,突然熄没了,并传出沈小凤那微带惊讶的语声道:“什么人?” 那壮年人“嘿嘿”邪笑道:“沈姑娘,在下是特地赶回来报恩的。” 说着,已推开纸窗,飞身进了室内。 只听沈小凤的语声怒叱道:“狂徒找死!” 那壮年人的语声淫邪地道:“小乖乖,你最好是乖一点?……” 他的话,被一阵打斗声打断了,沈小凤的语声并怒叱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沈小凤显然已中了那邪药的道儿,打斗声很快就停止了,只听那壮年人的“嘿嘿”邪笑声道:“这才乖!咱们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良久良久之后,室内灯火复明。 沈小凤虽已穿上衣衫,却是花容憔悴,满脸泪痕地,斜倚地面上,切齿怒叱道:“你这狗屁不如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那壮年人一面整理衣衫,一面得意地笑道:“我怎么舍得哩!” 接着,他也挨着沈小凤坐了下来,并含笑说道:“小宝贝,别那么死心眼,你且瞧瞧我的本来面目,看我能不能配得上你。” 说着,已揭下人皮面具,现出一张白净而俊秀的面孔,看情形,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岁哩! 沈小凤禁不住一呆道:“你还那么年轻?” 这位年轻人得意地笑道:“不但年轻,而且还是武林中的第一美男子哩!”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而且,说出我的来历来,更会使你大吃一惊。” 沈小凤哼了一声道:“恐怕未必。” 女儿家的心理,可真是变化莫测,片刻之前,沈小凤正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个以怨报德的年轻人才甘心,但当她见到这年轻人的本来面目之后,心理上似乎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原先那种发自心底的恨意,无形之中,已冲淡得多了。 年轻人笑了笑道:“姑娘武功不弱,必然也是武林中人,既然是武林中人,当不致于没听说过,有武林第一家之称的碧山云庄吧?” 沈小凤娇躯一震道:“你就是碧山云庄的人?” 年轻人含笑接道:“不错,小可就是碧山云庄的少庄主伍维屏。” 沈小凤目光凝注对方良久,良久,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 伍维屏蹙眉问道:“好好的,干吗又叹气了?” 沈小凤又是幽幽地一叹道:“上苍也未免太混帐了,给了你一个英俊的外表,却不赋予你较好的灵魂。” 伍维屏一怔道:“你这是骂我?” 沈小凤挥了挥手道:“快点走吧!如果让我爹看到了,你是准死无疑。” 伍维屏一挑剑眉道:“恐怕不见得吧!” 接着又“嘿嘿”邪笑道:“何况我现在已成了他的东床快婿,纵然他的武功高过我,也必然下不了手。” 沈小凤娇哼道:“你一定要找死,就等下去吧!” 伍维屏星目深注着,半响之后,忽然“哦”了一声道:“沈姑娘,你多么像一位在武林中很有名气的女人。” 沈小凤漫应道:“是么!你说我像谁?” 伍维屏注目接道:“很像天香玉凤白如玉。” 他那锐利的目光,一直盯在沈小凤的俏脸上,似乎想要看透她的五脏六腑似地。 第二章 数番遭凌辱 只剑闯江湖 “看热闹呀!”青衫老者冷笑接道:“你所说的狗腿子,马上就要来了哩!” 静尘师太正容接道:“施主请表明立场。” 背衫老者笑了笑道:“在上已表明过立场了,我是来看热闹的过路人。” 沈小凤沉声接道:“那么,请退到一旁去!” 青衫老者连连颔首道:“好的……” 说完,人已长身而起,消失于左侧的竹林中,并传来声朗笑道:“躲在这儿偷瞧,该不妨碍你们吧!” 一声厉啸,遥遥传来。 静尘师太不由脸色一变道:“来人好精湛的内家真力。” 沈小凤低声说道:“师太,请回到里面去,我不愿连累您。” 静尘师太苦笑了一下道:“这是没法避免的事,室内与室外,能有多大分别呢?” 一阵“嗖嗖”连响,已捷如飞鸟似地,飘落四个劲装大汉来,当先一个独目汉子冷笑一声道:“小妞儿,你胆子可真不小。” 沈小凤漠然问道:“就只有你们四个?” 另一个麻脸汉子呵呵一笑道:“年纪轻轻的,胃口可不小呀!告诉你,咱们四位大爷,人数虽不算多,却一定能伺候得你痛快淋漓就是。” 静尘师太注目问道:“请问施主们,可都是碧云山庄的人?” 麻脸汉子冷笑接道:“不错啊!” 静尘师太接着文问道:“方才,发出一声长啸的,是谁?” 麻脸汉子接道:“那是咱们碧云山庄的屠护法,也是本庄派驻湖南省境的最高负责人。” 静尘师太注目又问道:“怎么鬼叫了一阵,就不来了?” 独目汉子抢先接道:“咱们屠护法,知道你这位白云庵主,不是一位等闲人物,所以正在召集这儿附近的高手们……” 静尘师太截口问道:“你们屠护法,知道贫尼是谁么?” 独目汉子笑道:“庵主未免将碧云山庄的人,看得太不中用了,凭庵主当年在江湖上的声望,不但咱们屠护法对你的底细,知道得清清楚楚,就是在下我,对庵主也并不陌生哩!” 静尘师太冷笑一声道:“你且说说看。” 独目汉子独目中寒芒一闪道:“难道你不是天香玉凤最要好的手帕交易文娟?” “不错,”静尘师太颔首冷笑道:“这一点,我倒是不能不佩服你们。” 麻脸汉子笑道:“老实告诉你吧!经过这多年的明查暗访,咱们庄主所要找的人,每一个都已掌握住他们的行踪,现在,却正是收网补鱼的时候了。” 静尘师太脸色大变地,道:“你们是各地同时发动的?” 麻脸汉子“唔”了一声道:“差不多。” 沈小凤讶问道:“师太,你是家母的手帕交,为什么先父从来不曾向我提醒过呢?” 麻脸汉子抢先笑道:“小妞儿,这问题,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位师太早已看破红尘,封刀归隐,令尊必然是为了避免打扰她的清修,所以才没有告诉你这些。” 沈小凤扭头向静尘师太问道:“师太,果真是这样的么?” 静尘师太点点头道:“不错。” 沈小凤蹙眉接道:“咱们和碧云山庄之间究竟有些什么过节,值得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地,来计算我们?” 静尘师太一怔道:“这些,令尊一直都不曾跟你说过?” 沈小凤苦笑道:“如果先父跟我说过了,我还会问您……” 一顿话锋,又凄然一笑道:“一直到他老人家弥留之际,才叫我赶到南昌去……” 说到这里,美目向那四个劲装汉子一扫,忽然顿住了话锋。 麻脸汉子阴阴地一笑道:“丫头不用卖什么关子,南昌城中,有些什么人,早已在咱们庄主的洞察之中,而且,这时候,必然早已落网了哩!” 沈小凤冷哼一声,问道:“你知道南昌城中,有些什人?” 麻脸汉子笑道:“我知道双英镖局的总镖师胡成彪,与你们暗通声气,你母亲的盟弟白世杰,也隐居在南城中。” 沈小凤脸色一变之间,麻脸汉子又冷笑接道:“用不着大惊小怪的,方才我已说过,到目前为止,那些人,都应该已经落网了。” 这些,虽然是麻脸汉子一厢情愿的说法,但由于胡成彪与白世杰在南昌城中,与沈玉璋暗通消息的事,是绝对机密的,这些机密既已外泄,则其所说的真实性,自不容怀疑。 因此,他这—段话,使得静尘师太与沈小凤二人,禁不住脸色大变地,半晌作声不得。 麻脸汉子阴阴地一笑道,又:“怎么,你们还不相信?” 静尘师太首先冷笑一声道:“我相信,但你们这几个,可别想活着离开这儿了!” 麻脸汉子呵呵一笑道:“哦!对了,我几乎忘了你和白世杰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情,怪不得你一听到这消息,就这么紧张的。” 话锋略为一顿,又含笑接道:“据在下所知,师太已在佛前立誓封刀,不再开杀戒的……” 静尘师太截口冷笑道:“方才我已经向佛祖默祷过了,纵然身入阿鼻地狱,我也要重开杀戒!” 说完,已缓步向麻脸汉子身前逼了过去。 沈小凤连忙接道:“师太,这一阵,算我的!” 话声中,人已振剑飞身而出,抢先扑向麻汉子,并厉叱一声:“匹夫纳命来!” 麻脸汉子一面挥刀迎战,一面笑道:“少庄主夫人,我虽然认识你是少庄主夫人,可是,我这把刀却不认识哩!” 麻脸汉子的身手,虽然颇为高明,但沈小凤家学渊源,新近又服过大还丹,兼以又是在含愤情况之下的全力抢攻,因而交手不到五招,已追得他连退了三大步,而促声喝道:“点子扎手,并肩子上!” 这是江湖黑话,意思是敌人很辣手,大家一齐上。 其余三人闻声飞扑上来,却被静尘师太给截住了。 静尘师太手中一柄拂尘力敌三大强敌,犹自攻多于守地,将对方三人逼得连连后退,并冷声喝道:“贼子们,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麻脸汉子入目之下,厉喝一声:“放屁!” 话声中,左手一扬,一枝信号火箭,冲霄而起。 他,本来就是被沈小凤迫得连连后退的,目前这一分神说话并发出信号火,却几乎着了沈小凤的一剑。 一连串的厉啸,划空传来,约略估计,敌人援兵已到了里许之外。 麻脸汉子一面尽力撑持,一面冷笑道:“丫头,看你还能神气多久!” 沈小凤得理不绕人地,加速抢攻,一面却向静尘师太说道:“师太,收拾起慈悲心肠,先杀光这些狗腿子们……” 静尘师太扬声笑道:“我自有主张……” 沈小凤愈战愈勇地,大奋神威,“刷,刷,刷”,一连三记绝招,将麻脸汉子又迫退五尺,并厉叱一声:“撒手!” “当”地一声,麻脸汉子手中的单刀,被她一剑震飞,射向半空。 麻脸汉子亡魂俱冒地,使出了最丢人的逃命招式“懒驴打滚”,贴地一阵急滚,向斜坡下滚去。 沈小凤冷笑一声:“还逃得了么!” 只见寒芒一闪,手中长剑脱手射出,一声惨号,麻脸汉子已是胸膛对穿地,被钉死在草地下。 这当口,联手对付静尘师太的三个劲装汉子,也分别被静尘师太制住穴道,呆立当场,没法动弹。 沈小凤收回自己的长剑,苦笑了一下道:“师太还是一片菩萨心肠……” 静尘师太促声接道:“孩子,咱们快走……” 一声冷笑传来:“走不了啦!” 话声未落,人影纷飞中,四周已出现十五个装束不一的夜行怪客来。 沈小凤眉腾杀气,目射寒芒,一副跃跃欲试姿态。 静尘师太却是显得一派安详地,精目四扫,沉声问道:“诸位中,哪一位是头领?” 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老者冷然接道:“就是区区在下。” 黑衣老者,年约六旬上下,一双精目开阖之间,有若芒电,显然是一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而且,这批人手中的兵刃,全都是各形各样的刀,黑衣老者所持的,是一把颤巍巍、亮晶晶的缅刀。 静尘师太注目问道:“施主就是碧云山庄派驻本省的头领屠护法?” 黑衣老者点点头道:“不错。” 静尘师太接问道:“你们少庄主为何没来?” 黑衣老者暧昧地笑道:“咱们少庄主不会对你这种年龄的人有胃口了,老夫倒是不嫌残花败柳,咱们不妨将就着凑合一下吧!” 静尘师太俏脸一沉道:“姓屠的,你这一大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黑衣老者邪笑道:“老夫完全是一番好意啊!” 一顿话锋之后,含笑接道:“难得咱们少庄主看中了这丫头,老夫又看中了你,咱们亲上加亲,来一个皆大欢喜,那不是蛮有意思的么!” 这时的沈小凤,已将全身真力,凝到极致,但见她俏脸铁青,美目中寒芒如电,眉宇间杀气腾腾,就像是一头急欲择人而噬的猛兽似地。 黑衣老者入目之下,不由心头一凛地,话锋一转道:“这丫头好重的杀孽!” 旁边一个短装汉子接道:“屠老说得是,这种人可千万留她不得。” 黑衣老者苦笑道:“可是,咱们少庄主要的是活口啊!” 短装老者谄笑道:“屠老,咱们来个瞒上不瞒下,就算是失手宰了她吧!” 接着,又暧昧地一笑道:“天下美女多的是,又何必留下一个心怀怨恨的女人在身边哩!” 黑衣老者点点头道:“对!我会好好向少庄主开导一番……” 他的话没说完,只见沉沉夜色中,一道人影,疾奔而来。 那站在通道上一个劲装汉子,横刀沉喝道:“什么人站住!” 那疾奔而来的人,闻声住步,冷笑一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由于双方距离,已不过三丈左右,正邪双方的人都可以看出,那是一位身裁高大,海口狮鼻,长得颇为威猛,而腰悬长剑的中年文士。 静尘师太入目之下,首先一声惊“咦”道:“胡总镖师,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的?” 原来,此人就是沈玉璋弥留之际,向沈小凤所说的,南昌城中,双英镖局的总镖师胡成彪。 胡成彪精目抡扫,一面徐徐前行,一面叹一声道:“说来,可就话长啦!” 黑衣老者沉声喝道:“放他进来!” 胡成彪冷笑道:“有种的,尽管拦截!” 那站在通道上的劲装汉子已闪避一旁。 胡成彪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昂然走向静尘师太身边,精目向沈小凤一瞟道:“师太,这位是——” 静尘师太苦笑一声,道:“她就是沈大侠的掌珠小凤呀!” 胡成彪不住身躯一颤地,喟然长叹道:“天!看情形,我是来得太晚了!” 静尘师太也是长叹一声道:“是的,胡施主来晚了一步,……” 那黑衣老者却“嘿嘿”阴笑道:“不晚,不晚,阁下来得可正是时候。” 胡成彪注目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是昨宵,”静尘师太向沈小凤招招手道:“孩子,这就是你准备去南昌城投奔他的胡总镖师。……” 沈小凤娇躯一震地,向胡成彪裣衽一福,娇声说道:“见过胡叔叔。” 接着,却注目问道:“胡叔叔,难道南昌也出了事情?” 胡成彪一挫钢牙道:“是的,双英镖局,于一夕之间,冰消瓦解,只有我一个人还腆颜活着。” 沈小凤接问道:“我白叔叔呢?” 胡成彪轻轻一叹道:“你白叔叔也遭了毒手。” 沈小凤用牙齿紧咬着下唇,俏脸上肌肉抽搐着,却是没有吭气。 这时,那黑衣老者已将方才被静尘师太制住穴道的三个劲装汉子,解了禁制,并低声问了几句什么。 胡成彪的话声一落,黑衣老者却扭头向静尘师太笑道:“师太,本庄的行动,是各地同时发动的,现在,你相信我们方才所说的话了吧!” 静尘师太冷笑一声道:“匹夫,我早就相信了!” 黑衣老者邪笑道:“那么,师太作何打算呢?” 静尘师太双眉一扬道:“我的打算,是先宰了你们这批狗腿子,然后再去碧云山庄讨还公道。” 黑衣老者淡然一笑道:“出家人,一开口就损人,多不文雅啊!” 胡成彪精目寒中芒一闪道,“你是谁?” 黑衣老者含笑接道:“回总镖师,在下屠千里,在任碧云山庄八大护法之一。” 胡成彪哼了一声道:“就是以前横行云贵一带的‘笑面人屠’屠当家的?” 屠千里连连颔首笑道:“正是,正是,难得胡总镖师也知道在下的来历,真是非常荣幸,非常荣幸。” 这位屠千里,也真不愧他那“笑面人屠”的绰号,自他出场以来,他的脸上,几乎一直都是挂着笑容的。 胡成彪冷冷地一笑道:“碧云山庄一向都是打着侠义道的幌子,暗中却是藏污纳垢,专门收留一些武林宵小,和江湖败类,而无恶不作,如今总算是现出本来面目来了。” 屠千里却向静尘师太笑道:“师太,你考虑好了没有?” 静尘师太肃容接道:“我已经考虑好了。” 接着,扭头向沈小凤沉声说道:“小凤,敌势太强,你可不能躁进,好好跟在我身边。” “呛”地一声,胡成彪已亮出腰间长剑。 沈小凤却已抢先振剑飞扑,直取屠千里,并厉叱一声:“老贼纳命来!” “锵”然巨震声中,屠千里呵呵大笑道:“丫头劲道十足,可真够意思呀!” 他口中说得轻松,手底下却是辛辣得很,“刷,刷,刷”地一连三刀,将沈小凤迫退五尺之遥。 静尘师太沉声喝道:“小凤,退下来!” 沈小凤一面奋力抢功,一面扬声答道:“不!” 但屠千里的功力实在太高了,尽管她以全力抢功,却仍然禁不住被迫得连连后退。 屠千里嘿嘿邪笑道:“易文娟,你也算一份吧!对于女人,老夫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胡成彪冷笑一声道:“屠当家的,别跟年轻后辈过不去,让我胡某人来领教你的不传绝艺。” 话声一落,人已挥剑扑了过去,但却于半路上被一个劲装汉子截住了。 第三章 楼台成陷阱 花卉隐玄机 东方员外不愧是江汉地区的首富,光是他那一幢华丽而又宏伟的巨宅,就够人羡煞的了。 那幢巨宅,占地几百亩,远看朱墙碧瓦,金壁辉煌,至于里面的一切,纵然不能与皇宫相比,却也是不会相差太远的。 今天,由于是东方员外的五旬大庆,整个巨宅,更是里里外外,张灯结彩,格外衬托得多彩多姿。 沈小凤与伍翠屏二人,虽然不是到得最早的贺客,却是这寿辰正日中到得最早的二位。 由于才不过是辰牌时分,东方员外还在他最宠爱的十二姨房中,好梦方甜哩! 负责接待伍翠屏和沈小凤二人的,是东方员外家的总管帅复伦。 帅总管年约四旬上下,长得五短身材,满身都充满了精明干练的意味。 伍翠屏对于东方员外家,似乎很熟悉也极受尊敬。 因此,尽管主人还没起床,身为总管的帅复伦又正是忙得不可开交,却不得不亲自陪着她向内宅走去,而且显得殷勤之至。 至于那些来来往往的仆役们,更是礼敬有加,所经之处,一致恭声喝喏:“伍小姐好……” “伍姑娘好……” 当他们三人穿过一格花木扶疏的箭道时,伍翠屏却笑含向帅复伦说道:“帅总管,你还是忙你的去吧!这儿等于是我自己的家,我不会迷路的。” 帅复伦搓着手笑道:“可是,员外还未起床,伍姑娘又是今天的首席贵宾……” 伍翠屏截口接道:“我不计较这些,你请吧!” 说着,并挥了挥手。 帅复伦只好讪然一笑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复伦就此告辞。” 说完,向伍翠屏沈小凤二人分别抱拳一礼,转身匆匆离去。 仅仅是一宵之隔,沈小凤的态度方面,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 虽然表面上看来,她对于伍翠屏对她的那一股子熟络劲儿,似乎有点不太自然,但她却于有意无意之间,故意对伍翠屏流露出一丝痴迷的神态。 这,对伍翠屏而言,自然是更为心花怒放地,显得得意已极。说来,这也难怪,目前这一对,女的娇艳如花,“男”的风流倜傥,看在外人眼中,可的确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自然使伍翠屏感到有点飘飘欲仙啦! 而且,不特此也,沈小凤并故意装成一副“刘姥姥游大观园”的土包子模样,东张西望地,口中啧喷称奇,心中却在将所经通路默记在心。 原来东方员外的这一座府邸,建筑得可非常别致,尽管是占地广达百亩,但花园,假山,及水池等,却占去三分之还强。 其余的三分之一的房舍,却不是一整幢,而分成一幢幢的精舍和静楼。 精舍和静楼之间,夹杂着,假山,花圃,和形式具颍的亭榭或水池。 这些,由表面上看来,似乎有点杂乱无章,但在内行人的眼中,此中就算是大有学问了。 原来这些房舍和亭台楼阁,是一种极为深奥的奇门阵式,不懂其中决策的人,如果贸然闯了进去,而没人引导的话,就别想再出来了。 沈小凤是一代奇侠“无影剑”沈玉璋的独生女儿,家学渊源,对于奇门阵式纵然不精,至少也不至于太外行。 所以,她目前尽管表面上装痴作呆,但心中却一面在默记阵式门户,一面也禁不住暗中凛骇不已。 伍翠屏入目她那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禁不住得意地娇笑道:“贾公子,你大概很少见到象这样的美好庭园吧?” “很少见到,”沈小凤苦笑道:“岂仅是很少见到而已,这还是区区第一次大开眼界呢!” 伍翠屏娇笑道:“你觉得这已经是够美好了?” 沈小凤接道:“是啊!在我的眼光中,这,简直是人间仙境……” 伍翠屏抿唇笑道:“哪天,你要是到了寒家,就会觉得这儿是微不足道的啦!” 沈小凤双目张得大大的,讶问道:“怎么?府上的一切,比这儿还要美好?” 伍翠屏笑了笑道:“口说无凭,哪天,你亲眼见到之后,就会知道我不是吹牛啦!” 沈小凤“唔”了一声道:“以后如有机会,一定要去开开眼界。” 伍翠屏笑问道:“不同我一起去?” 沈小凤欢笑道:“伍姑娘已知道,在下此行是专程赴金陵游览,所以,必须等我完成金陵之游的心愿之后,再去尊府拜访。” 伍翠屏点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吧!希望你言而有信。” 沈小凤含笑接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只是时间方面,目前还不能确定。” “为甚么?”伍翠屏接问道:“金陵的名胜古迹虽多,但有个十天半月的,也足够你欣赏啦!” 沈小凤故意调侃她道:“那可说不定,如果我在金陵遇上一位比你伍姑娘更美的姑娘,那很可能会多呆一段时间。” 伍翠屏媚笑道:“原来你也并不老实。” 沈小凤笑道:“在美丽的姑娘面前,纵然是木头人,他也会滑头起来的……” 伍翠屏截口娇笑道:“你尽管滑头,现在,我先行整一整你。” 话没说完,人已一溜烟似地,飞奔而去,一面并“格格”地媚笑道:“待会,你走不出去时,只要仰天大叫三声伍姊姊,我就会来救你……” 沈小凤哼了一声道:“我就不相信,这地方能把我迷住。” 伍翠屏的语声娇笑道:“咱们走着瞧吧……” 语声人影俱杳,沈小凤却故意不理会这些,而向另一条岔路上走去。 这时,对这巨宅的布置,她心中已有了一个概念。 凭她对阵图学识上的造诣,她已看出来,这些建筑,就是一个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却比七阵图似乎还多了一些甚么。 妙就妙在这多出来的一部分,使她这位也算是半个行家的人竟然识不透个中玄机。 她,心念转动着,表面上却装得根本没将伍翠屏的话放在心中似地,信步前行。 走着,走着,接连几个拐转之后,居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这,可并非她故意装迷糊,因为,她虽然懂得八阵图,却并未参透那增添部分的玄机,因而真的迷失在阵中了。 她,芳心中殊感惊讶地暗付着:“这个东方曙,可委实不简单……” 但她外表上却故装茫然地,自语道:“奇怪,怎么又走回原地了?” 说着,还特别向四周端详了一下,似乎很不服气地,又前走去。 接连两三个拐转,竟然又回到了原地,使得她不得不抬手揉揉眼睛,并故意将语声提高,苦笑道:“大清早的,会碰上‘鬼打墙’?了……” 不远处,传来伍翠屏的娇笑道:“胡说!你自己差劲,识不透这儿的玄机,怎能怪甚么鬼呀怪的,……” 循声投注,伍翠屏就在十米丈外,另一幢精舍的旁边,向她媚笑着。 沈小凤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信甚么玄机的……” 说着,一脸不服神色,看准方向,向着伍翠屏站立之处,飞奔过去。 可是,煞是作怪得很。 当她奔在五六丈后,眼看与伍翠屏之间的距离已越来越短之间,忽然眼前一花,景物一变,发觉她仍然在原地,而伍翠屏也仍然是在十来丈外向她媚笑着问道:“现在,你服气了吧?” “真是活见鬼!”沈小凤苦笑着问道:“伍姑娘会使仙法?” 伍翠屏抿唇媚笑道:“我是一个地道的凡人,怎么会使仙法。” 沈小凤蹙眉接道:“那么,目前这情形,如何解释呢?” 伍翠屏漫声应道:“先叫我三声好姊姊,我再告诉你。” 沈小凤苦笑了一下,“星”目向四周一扫,确定四周没人看到之后,才腼腆地叫了三声“好姊姊”,乐得伍翠屏“格格”地娇笑道:“唔!我的乖弟弟。” 随着话声,眼前人影一闪,伍翠屏已悄立在她身前,并笑问道:“怎么样?这地方好玩吗?” 沈小凤哼了一声道:“我只感到欺人太甚。” 伍翠屏笑问道:“你是说姊姊我欺负你?” “岂敢!”沈小凤笑道:“我说的,当然是指这地方嘛!” 伍翠屏“唔”了一声道:“这地方嘛!的确是会欺负人的。” 接着,又抿唇媚笑道:“方才,你自己说过,这儿是人间仙境,你一个凡夫俗子,跑到仙境里来,当然会受窘啦。” 伍翠屏苦笑道:“伍姑娘,姊姊已经叫过了,你该实践诺言了吧?” “你说的是指这儿的秘密?” “是呀!” 伍翠屏含笑接道:“你是读书人,当知道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吧?” 沈小凤故意一怔,然后才像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难道方才就是八阵图的作用?” “对了,”伍翠屏含笑颔首道:“不过,这里面还增加一些比八阵图更奥妙的变化。” 沈小凤显得不胜惊讶地,“比八阵图还要奥妙?” “一点都不错,”伍翠屏含笑接道:“纵然是诸葛武侯重生,闯了进来,也不一定能走得出去。” 沈小凤注目问道:“这是东方员外自己所布置?” 伍翠屏点点头道:“不错。 “那么,”沈小凤显得不胜欣羡地接道:“东方员外不但多金,也是大大地有学问的人了。” “那是当然啦!” “伍姑娘懂得这阵式奥妙?” “马马虎虎……” “可以教给我么?”沈小凤故意装成一派天真的神色,“星”目深注着。 伍翠屏漫应到:“那要看你以后,对我这位姊姊好不好而定了。” 沈小凤笑道:“我一定对你好……” 伍翠屏截口笑问道:“是为了要我教你这阵式的奥秘,才和我好?” 沈小凤神秘地一笑道:“这不过是附带的原因之一,不是主要原因。” 伍翠屏美目深注地问道:“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沈小凤含笑反问道:“伍姑娘且猜猜看?” 伍翠屏美目一转,娇哼一声道:“我才没兴趣去瞎猜哩!” 沈小凤忽然“噢”了一声道:“伍姑娘,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看到一个行人?” 伍翠屏接道:“还早啦!这儿,通常是要到已午之交,才开始活动的……” 这时,一声娇呼,由远处传来道:“伍小姐,夫人有请啊!” 循声投注,只见一个垂髫青衣侍女,由左侧的一条花径上疾奔而来。 伍翠屏住步笑问道:“夫人已经起来了?” 青衣侍女娇笑道:“是帅总管派人通报后,才起来的,老爷也快要起来了。” 伍翠屏担头向沈小凤笑道:“贾公子,我们??见见夫人去。” 在青衣侍女的前导下,经过两个折转,进入一幢用红砖筑,却盖着绿色玻璃瓦,红绿辉映,显得颇为别致的静楼中。 一进门,那青衣侍女立即向楼上扬声道:“夫人,伍小姐来啦!还有一位贾公子……” 伍翠屏却是轻车熟路地,径自带领着沈小凤,由客厅旁边的楼梯,直登三楼。 一位外表看来,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衣美妇,在梯口迎着她们娇笑道:“哟!翠姑娘,三个月不见,可比从前更为标致得多啦!” 不等伍翠屏接腔,却是目注沈小凤笑问道:“这位贾公子,是一一?” 伍翠屏连忙接道:“这是贾舒笙,一个标准的书子。” 接着,却是向沈小凤娇笑道:“贾公子,这位就是此间财神东方员外的夫人……” 沈小凤连忙躬身施礼道:“贾舒笙见过夫人,小可冒昧造访,尚请夫人……” 青衣美妇截口娇笑道:“贾公子千万别这么说,翠姑娘是今天的首席贵宾,翠姑娘的朋友,也具有同样的身份……” 伍翠屏也截口娇笑道:“胡阿姨爱屋及乌,翠屏先谢啦!” 说着,并向着她裣衽一礼。 青衣美妇“格格”地娇笑道:“哟,翠姑娘真是长大了,居然也礼貌周到起来。” 说着,并向沈小凤深深地盯了一眼,才含笑接道:“只是,你把胡阿姨介绍成一个满身铜臭的俗人,待会,我可要罚你哩!” 伍翠屏娇笑着道:“满身铜臭,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呀!” 青衣美妇目光深注着,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翠姑娘有了护花的白马王子,连嘴皮也犀利得多了。” 接着,却向沈小凤歉笑道:“贾公子,让你站在这儿听我们斗嘴,实在抱歉得很。” 一顿话锋,摆手作肃客状道:“咱们室内再谈,二位请!” 室内,已准备精美的早点,分宾主坐定之后,青衣美妇一双美目,一直在沈小凤、伍翠屏二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俏脸上并浮现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这时,沈小凤也才放肆地向对方打量着。 她觉得青衣妇人之美,似乎并不在伍翠屏之下,而那成熟妇人身上所特具的风情,却是伍翠屏身上所找不到的。 还有一点,那就是两人的面部轮廓,竟然有六成近似,不明内情的人,还会以为她们是一对姊妹花哩! 三人略进早点之后,青衣美妇才向沈小凤笑问道:“贾公子府上是一一?” 伍翠屏急抢着代答道:“贾公子是湖南人,书香出家。” 青衣美妇注目问道:“不曾练过武功?” 伍翠屏娇笑道:“我已说过,他是标准书呆子。” 青衣美妇长叹一声道:“如此上住资质,却埋没在书篓子中,未免太可惜了。” 伍翠屏笑问道:“阿姨有意成全他?” 青衣美妇苦笑道:“可惜的是,他已错过了练武的年龄,现在才开始,那将是事倍而功半……” 说到这里,那青衣侍女忽然闯了进来,向着青衣美妇悄声道:“启禀夫人,帅总管说,外面来了恶客。” 青衣美妇笑问道:“是怎样的恶客?” 青衣侍女目光向沈小凤一扫,却是欲言又止。 伍翠屏抢先说道:“贾公子不是外人,有话尽管说吧。” “是!”青衣侍女娇声接道:“帅总管说,那位恶客是……是来借钱的。” 伍翠屏笑问道:“那斯要借多少钱?” 青衣侍女道:“那厮要借白银一百万两……” 伍翠屏截口娇笑道:“这口气可真是大得吓人。” 正青衣妇人显得很平静地问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青衣侍女答道:“据帅总管说,那是一个年纪很轻的白衣书生,但武功却高得吓人。” 伍翠屏接问道;“帅总管已经限那厮交过手了?” 青衣侍女一怔,呐呐道:“这个,帅总管可没有说过。” 青衣美妇人正容说道:“你去报告老爷,如果老爷还没起来,请他快点起来。” “是。” 青衣侍女恭应着退了出去。 第四章 勘破六合阵 击破修罗刀 伍翠屏接道:“不!只要有家慈的令牌就行。” 沈小凤笑问道:“东方员外是否可以上去呢?” 伍翠屏正容接道:“这是特别禁地,任何人都不例外的。” “啊……” 沈小凤惊“啊”声中,伍翠屏却娇笑道:“书呆子,别大惊小怪的了,来,我让你开开眼界。” 说着,将她引到窗前,向下面指点着笑道:“这情景,美不美?” 沈小凤连声赞美道:“美!美极了!只是……” 一顿话锋,又苦笑一下道:“不能一下子看到全景,未免美中不足。” 伍翠屏娇笑道:“马虎一点,咱们分四面看吧!” 伍翠屏娇笑道:“既然不能更上一层楼,也就只好四面看了。” 伍翠屏故意将一个娇躯,偎得紧紧地,抬手向远处一幢小楼一指道:“认得出那幢小楼么?” 沈小凤端详了一下道:“那好像就是我所住的那幢宾馆?” “对了,”伍翠屏接道:“那宾馆位于‘伤’门,而这凌云阁却处于‘死’门的中心,同样都是八阵图中,最凶险的位置。” “伤门,死门?”沈小凤故意自语了一番之后,才接问道:“莫非就是那‘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等八个门户中的名称?” 伍翠屏颔首娇笑道:“你可知道不少呀!” 沈小凤不自然地一笑说道:“我不过是在书本上看到过这些个名称,其实,却是一窍不通。” 伍翠屏掩口媚笑说道:“这就是你死啃书本的好处呀!” 沈小凤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声。 伍翠屏娇笑道:“别难过了,现在,你可以实地观察一下,有什么疑问,我可以指点你,可是……” 忽然顿住话锋,在她耳边吹气如兰地,接道:“你得叫我师傅啊!” 沈小凤一本正经地,接道:“师傅请退开一点,容弟子大礼参拜……” 伍翠屏一指点上她的额角,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道:“死相!” 沈小凤虽然装得很自然地,在与伍翠屏谈笑着,但她的注意力,却是集中在倾听隔了一层的七楼上的一切动静。 可是,很教她感到失望,因为,她所听到的,除了那有节奏的清脆的木鱼声之外,竟然没听到一丝其他的声息。 由于她昨宵在客栈中,又曾获得那位湖北地区负责人杜天行的特别指示,所以,她不得不暂时收敛注意力,专心一志的和伍翠屏研究奇门阵式的问题来。 本来,奇门阵式,经纬两端,神奇奥妙,兼而有之,是门极为高深的学问,绝不是仅凭现场的一些指点所能窥其堂奥的。 只因她的父亲“无影剑”沈玉璋,不但“无影剑法”称为武林一绝,而对奇门阵式的研究上,也有极深的造诣,不过,他这一门学问,却不为一切武林同道所知而已。 沈小凤既然是他的独生女儿,自然是将他自己所擅长的,倾囊相授。惟以沈小凤对于这一门须要耗费太多心血的学问,兴趣不高,自然成就方面,也是不怎么高明。 尤其是对于那博大精深,奥妙无穷的“小周天六合阵”,只够算是一知半解,初入门户而已。 这,也就是她之所以,明明对这一门学问有研究,于进入这儿时,看不出阵式名称和门户来的原因。 也由于她有着不算太差的底子,因而在“临阵磨枪”的情况之下,经过伍翠屏的现场指点之后,心中已有一个概念,只是,她表面上,却仍然装成似懂非懂的神情,就自己所还不曾完全明白的部分,继续发问,以增加自己脑子里的印象。 这情形,对伍翠屏而言,她认为对方这种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的问出,完全是一个求知欲旺盛的书呆子的本色,根本没有想到沈小凤是别有用心,而竭尽她自己所知,坦然说出。 而且,她不但不对沈小凤怀疑,还对其高度之颖悟,感到特别兴奋呢! 因此,当她解说了一个段落之后,禁不住“格格”地媚笑道:“书呆子可并不呆啊!照这情形,最多只要半个月,你就可以全部理解了。” 沈小凤心中暗笑着:“我自信最多三天之后,就可以全部了解,咱们走着瞧吧……” 但她表面上却故意俏皮地一笑道:“老师过奖了,弟子资质愚钝,到时候,恐怕难免教老师失望……” 伍翠屏截口娇笑道:“乖徒儿莫忒谦,俗语说得好,知徒莫若师,师傅我的观察,还能错得了么!” 沈小凤“唔”了一声道:“这语气,倒还真象一位师傅哩!” 伍翠屏美目一瞪,佯嗔地道:“怎么?说了半天,你还没把我真的当成一位师傅!” 沈小凤向着她兜头一揖道:“老师在上,弟子下次不敢了……” 她的话声未落,七楼上,却传下一缕满含幽怨的清吟声: 天荒地老寻常事 算人间,只有此恨难平, 薄命红颜,枉教占尽才名…… 原来七楼上的木鱼声早已停止,由于没有其他的杂音干扰,因而使得这一缕满含幽怨的清吟,令人听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感人。 龙其是沈小凤,心中满怀创痛,而偏偏外表上,又不得不故装欢笑,因此,她的感受,也格外深刻,几乎忍不住心头一酸地,要掉下泪来。 伍翠屏也是秀眉一蹩地,“咦”了一声道:“那是谁啊?” 沈小凤一怔道:“难道不是那位更美丽的女人?” 伍翠屏接道:“不是的,那女人一年都难得说几句话,平常除了念经之外,不会吟这些诗呀词的。” 沈小凤笑道:“连你都不知道她是谁,我又怎能知道?” 伍翠屏白了她一眼道:“我又没问你。” 沈小凤道:“方才,你不是在问我么?” 伍翠屏又给了她一个妩媚的白眼道:“方才,我是在自语呀!” 沈小凤一本正经地接道:“老师,我看你老人家,比我这个笨徒弟,还要笨上三分哩!” 伍翠屏笑问道:“此话怎讲?” 沈小凤还是正正经经地接道:“自己问自己有什么用,把看守的人叫来一问,不就知道了么!” “不一定,”伍翠屏苦笑了一下道:“他们即使知道,也不会说的,不过,我可以叫他们来试试看。” 七楼上,那满含幽怨的清吟声又徐徐地传来: 人生愁恨何能免, 销魂独我情何限! 故国梦重归, 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 长记秋晴望, 往事已成空, 还如一梦中。 余音袅袅,令人荡气回肠,但吟完之后,却是一声无限凄凉的幽幽长叹。 沈小凤故意摇头晃脑地说道:“连南唐李后主的大作也搬出来了,此人何幽怨之深耶?” 伍翠屏向她扮了一个俏皮的鬼脸,然后扬声喝道:“来人!” 守在梯口的一个短装老者,疾步走了过来,向着伍翠屏躬身施礼道:“小姐有何吩咐?” 伍翠屏注目问道:“方才那个清吟的人是谁?” 短装老者恭应道:“那是一位新来的贵宾。” 伍翠屏蹙眉接道,“我问的是她的来历。” 短装老者苦笑道:“这个……小的不敢说,因为夫人曾下有严命,任何人都不许……” 伍翠屏截口苦笑道:“算了,我问点别的,总可以吧?” 短装老者谄笑道:“只要不与夫人的命令相抵触,小的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伍翠屏注目问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短装老者接道:“那是一位很美的夫人,跟原来那位夫人一样的美。” 伍翠屏“哦”了一声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短装老者沉思了一下道:“大概已将近半年了。” 伍翠屏接问道:“也是我娘亲自送来的么?” 短装老者连连颔首道:“正是,正是……” 沈小凤插口问道:“这位新来的夫人,是否比原来的那位夫人年轻呢?” 她这问话,算得上是颇为技巧,因为,既然没法由正面问出一个名堂来,只好希望由侧面中,知道那两位夫人的年龄,也好使她自己的疑团,能获得一些解决的线索。 短装老者恭应道:“回公子爷,这个,小的倒是看不出来。” 沈小凤接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短装老者苦笑着接道:“那两位夫人,都是武林造诣极高的人,因而由外表上看来,都象是三十左右的人,很不容易分辩谁的年纪较大或较轻。” 沈小凤接着笑道:“你怎么能断定她们不真是三十岁左右的人?” 短装老者谄笑道:“小的当然不能随便断定,但实际上,这两位夫人,都应是四十左右的人了。” 沈小凤“哦”了一声,目注伍翠屏笑问道:“老师,一个武功造诣很高的人,同时也能驻颜有术么?” 由于她想知道的问题,已于拐弯抹角中获得了答案,心中颇为高兴,同时,也为了掩饰自己的“做贼心虚”,所以她的问话,不得不出以玩笑的态度。 伍翠屏真的象个师父一样,大剌剌的“唔”了一声,说道:“一个内功到达某种程度的人,是可以永驻芳年的……” 沈小凤含笑接道:“那么,弟子也要开始练武了,老师肯不肯教我呢?” 伍翠屏又“唔”了一声道:“你如果能乖得象小猫时,我会教你的。” 沈小凤一本正经地道:“弟子一定比小猫还乖。” 伍翠屏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好,我的乖徒儿,咱们该去进午餐哩……” 午餐是在那特别迎宾馆中,由伍翠屏陪同一起吃。 菜饭不但精美,也很丰盛,并且还有自酿的陈年玫瑰露美酒。 沈小凤在这短短的半天中,由于收获不少,心情比较开朗,因而这一顿午餐,可说是吃得相当愉快。 用完午餐之后,伍翠屏乘着三分酒性,起身娇笑道:“乖徒儿好好地休息一下,待会,我老人家带书本来指点你的功课。” 沈小凤含笑一揖道:“多谢师父!我想,为了发奋图强,晚间的寿筵,徒儿最好是不去参加。” 伍翠屏娇笑道:“那怎么行,你是寿筵上的特别贵宾之呀!” 接着,又老气横秋地,俨然以师父的口吻说道:“用功也不争这一时半刻的,只要平时不偷懒,不逃学就行。” 沈小凤一蹙眉峰,才正容说道:“伍姑娘,说正经的,寿筵上,都是武林人物,我一个万无一用的书呆子,坐在那儿,想想有多蹩扭啊!” 伍翠屏娇声说道:“不!不许借词推搪,我说的就是命令……” 也不等对方答话,说完,一扭腰肢,飞快地溜了出去。 目注伍翠屏离去的背影,沈小凤禁不住呆地出起神来。 一旁的琴儿,掩口媚笑道:“公子爷,灵魂儿飞上了九天啦。” 沈小凤眉峰一蹙之间,琴儿又含笑接道:“公子爷,恭喜你啦!” 沈小凤一怔道:“喜从何来?” 琴儿媚笑道:“能被天下第一家的伍翠屏小姐看中,还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沈小凤苦笑道:“琴……琴儿,怎么寻起我的开心来。” 琴儿一整神色,以最低的语声问道:“看情形,沈姑娘已有不少收获?” 沈小凤点点头,说道:“收获是有的,却不能算得丰盛。” 琴儿接问道:“对这奇门阵式的了解方面,是否有所收获呢?” 沈小凤点点头道:“这一方面,倒是收获不少。” 琴儿注目问道:“你能在三天之内,全部了解,而能指引杜公子脱困么?” 沈小凤沉思着接道:“三天之内,全部了解,不致于有多大问题,只能不发生意外就行了。” “沈姑娘口中的意外是一一?” “我担心伍翠屏会拆穿我的身份。” 琴儿媚笑道:“沈姑娘之意,是怕她纠缠不清,而缠出毛病来?” 沈小凤苦笑道:“我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琴儿含笑接道:“这个,沈姑娘倒可以放心,伍翠屏这个人,表面上嘻嘻哈哈,豪迈不让须眉,但私底下,却是很正经的人,决不象她哥哥那么下流。” 提起伍翠屏的哥哥,沈小凤的心中,象被刀剌了一下地,禁不住俏脸为之一变。 琴儿连忙歉笑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那个杀胚来。” 沈小凤幽幽地叹了一声,才沉思着接道:“要指引杜公子出困,我现在就有把握,只是,我没法接近杜公子啊!” 琴儿禁不住美目一亮道:“沈姑娘可真有办法!” 接着,又娇笑道:“那么,我方才所说的恭喜,是很有道理的了。” 沈小凤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琴儿正容接道:“咱们头儿已到达夏口,对你的境遇,和杜公子的被困这儿,也已获得报告,所以,他已传下话来,只要你能于三天之内,使杜公子脱困,他绝对收你为徒,将一身绝艺,倾囊相授,这还不能算是天大的喜事么?” 沈小凤蹙眉问道;“咱们头儿的武功那么好,难道却不懂得奇门阵式?” 琴儿微笑地接道:“人,不是大罗金仙,即使是大罗金仙,也未必全都是万能的啊!” 沈小凤忽有所忆地,接道:“对了,那位杜公子,好像也懂得一点阵式的变化,是也不是?” “是的,”琴儿颔首笑道:“杜公子不知在哪儿学得一点皮毛,就自以为是地,擅自闯了进来。” 琴儿颔首苦笑道:“是啊!所以,咱们头儿心中,既气愤,又焦急得不得了。”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因此,只要沈姑娘能于三天之内,将杜公子救出来,那可是天大的奇功呀!” 沈小凤沉思着接道:“现在,该说到主题了,我要怎样才能接近杜公子呢?” 琴儿正容接道:“沈姑娘不必接近杜公子,只请将脱困的方位和路线,绘一张草图,交给我就行了。既然您现在已有把握,就请立即着手吧!” 沈小凤苦笑道:“事情如能这么简单,那么,这奇门阵式就太不值价啦!” 琴儿一怔,道:“沈姑娘之意是说,不能用简图指示?” 沈小凤点点头道:“是的……” 琴儿连忙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沈小凤正容接道:“只能慢慢来,好在时间还有两天多,如果杜公子悟性高,也许我能用简图指引他出困,但我已实在没有这份把握,能从简图将这奥妙无穷的阵法变化表达出来,所以,我们必须双管齐下,一方面由我尽量的设法克服简图上的困难,另一方面,由你这边设法,让我去到那宾馆,亲自将杜公子接引出来,那才是上策。” 琴儿点点头道:“好,我马上将这意见,转达给杜先生。” 沈小凤注目问道:“你说的是杜天行先生?也就是这湖北地区的负责人?” 琴儿颔首答道:“正是。” 沈小凤笑道:“这位杜先生可真不简单,居然能在这种场合中安置下自己的人手来。” 琴儿娇笑了一下,才一整神色道:“不瞒沈姑娘说,咱们这位杜先生,是所有各地负责人中,最受咱们头儿器重的一位。” 沈小凤忽然轻轻叹了一声,琴儿却蹙眉接道:“如果照沈姑娘的办法,亲自带领杜公子出困,沈姑娘就不能呆在这儿了。” 沈小凤颔首接道:“是的,我此行目的,就在探查奇门阵式奥秘,目前,目的已达,已没有呆在这儿的必要了,同时,我担心万一伍维屏那小狗忽然闯来时,我会忍不住露出马脚来……” 她的话声未落,楼下已传来伍维屏的清朗语声道:“琴儿,听说我妹妹看中的一个如意郎君住在这儿,是么?” 琴儿向沈小凤扮了一个鬼脸,心中暗笑着,这真是冤家路窄,但口中却向沈小凤以真气传音促声说道:“沈姑娘请沉住气……” 紧接着,却扬声娇笑说道:“是啊!公子怎么也来了?” 伍维屏的语气声笑道:“今天是员外的五旬大庆,我怎么不来,恭贺一番哩!” 听那脚步声,人已上了楼梯。 沈小凤一面背里朝外地,和衣躺了下去,一面向琴儿传音说道:“琴儿,说我酒醉了,正在昼寝,不许那厮打扰我……” 琴儿也传音说道:“我会相机应付的……” 第五章 含泪伴虎睡 置死闯龙潭 杜天行一顿话锋,又苦笑着道:“小凤,你想想看,当一个人,经过一场生死大劫之后,苏醒过来,就看到他的梦寐以求的情人,在一旁照料他,那是多么兴奋的事,又怎得不教他脱口惊问出来。” 沈小凤点点头,笑道:“当时,我娘怎么说呢?” 杜天行道:“当时,令堂一点也不曾因为我认错了人而生气,只是淡淡地一笑道:‘你认错人了,我不玉枝,我姓白,名如玉。’ “我是一个江湖人,对于令尊令堂的大名,自然早就有过耳闻,因此,闻言之后,也顾不得还没道歉,就脱口惊问道:‘你……你就是‘天香玉凤’白如玉白女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但令堂却含笑颔首道:‘你现在不宜说话,且等医好伤势之后,再作详谈吧!’ “就这样,在那天然石洞中,一躺就是七天,这期间中,令堂除了按时给我服药,并照料我的一切之外,更是每天都出外找寻灵药,但由于灵药难求,因而我的伤势也一直没有起色,不过,由于令堂的照料得宜,却也没有恶化。 “当时,我的心情,真是矛盾极了,即想将那千年雪莲的位置告诉令堂,以便使我的伤势早日痊愈,却又不愿令堂去涉险,因为,那个地方,可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沈小凤忍不住插口问道:“那么,以后您的伤势,是怎样治好的呢?” 杜天行苦笑道:“当然还是那枝千年雪莲。” “那是说,”沈小凤含笑接道:“您还是终于将千年雪莲的位置,告诉我娘了?” 杜天行点点头道:“是的,好生恶死,乃人之常情,既然有这一线希望,我终于忍不住将这消息说了出来,结果只耗去千年雪莲的三分之一,就将我的伤势治好,同时,也使我的内家真力,增进很多。” 沈小凤接问道:“以后呢?” “以后,”杜天行长叹一声道:“令堂却因突然的变故,离我而去。……” 略为一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当时,我刚因服过千年雪莲,伤势才告痊愈,正在石洞跌坐行功之间,令堂忽然由外面匆匆走入,说有强敌发现了她,叫我不要外出,说完,立刻勿匆离去。” 沈小凤蹙眉问道:“我娘所说强敌是什么人?” 杜天行幽幽地接道:“不知道,当时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事后,我在附近仔细搜寻过,也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直到现在,我没有跟令堂见过面。” 沈小凤轻轻叹道:“那你现在又怎能断定,我娘是被东方曙囚禁在他的凌云阁中的?” 杜天行道:“那是一半根据偶然偷听到的消息,再加上我自己这一半的忖测,就凑成十分可靠了。”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方才我已说过,我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令堂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同时她又长得和我的梦寐里情人一模一样,所以,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我都必须找出她失踪的原因来。 “在大雪山中,经过了半月的搜寻,毫无线索之后,我忽然想起了令尊‘无影剑’沈玉璋沈大侠,我想,令尊必然会知道一点个中因果,同时,我也该将这消息,通知令尊声才行。 “可是,当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中原时,令尊的行踪,竟然也没法获得……” 沈小凤截口苦笑道:“那时,我们正隐居在湖南境内,你又怎能找得到哩!” 杜天行正容接道:“就在此时,却意外地听到了令堂的些消息,却苦于没法查证。” 沈小凤注目问道:“就是有关我娘被囚禁在凌云阁中的事?” “是的,”杜天行接道:“那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在一家小馆子喝闷酒时所听到的,说话的显然是碧云山庄的人,虽然,他们当时说的话是黑话,而且语焉不详,但我可以联想到这个被囚禁而掌握着某一半部秘笈的人,就是令堂……” 沈小凤苦笑道:“当时,你为什么不向那两个追查?” 杜天行也苦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当那两个碧云山庄的人会帐离去,我也跟踪而出时,却无巧不巧地,与我们现在的这位头儿,在门口发生冲突,因而耽搁了下来。” 沈小凤轻轻一叹道:“那时,你还没有加入这个组织?” 杜天行颔首,笑道:“是的,所谓不打不相识,那一打,却使我成了这个组织中,负责湖北地区方面的大员。” 沈小凤苦笑了一下道:“这真是不可思议。” 杜天行笑了笑道:“其实,说穿了,是一点也不稀奇的,因为,双方各有所需,自然就一拍即合了。” “各有所需?”沈小凤蹙眉接道:“此话怎讲?” 杜天行正容接道:“咱们这个组织,正在招兵买马的草创时期,当时互相交手之下,咱们头儿发觉我这个人,武功还能过得去,自然想到要将我收为己用啦!” 沈小凤微笑问道:“这就是咱们的头儿,对你的所需?” “不错。” “那么,你的所需呢?” 杜天行笑道:“当的,我们交手十招,未分胜负,咱们头儿立即叫停,并夸下海口,他说可以于一招之内,将我击败,问我信不信,由于已经交手十招的经验,我虽心知他的武功的确要比我高明,但要说他能于一招之下,将我打败,我自然是不相信。”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但他接着又说,如果他能于一招之内,将我打败了,我就必须毫无条件地,作他的手下,反之,则他可以作我的手下……” 沈小凤截口说道:“这条件,简直是欺人太甚。” 杜天行苦笑道:“是的,在那种情况之下,任谁也会忍不住,而接受这一挑战的。” 沈小凤接问道:“结果呢?” 杜天行轻轻一叹道:“结果,我的确是于一招之内,被打败了,不过,那不是败于他的奇幻招式,而是败在他的‘大静神功’之下。” 沈小凤“哦”了一声道:“当时,您没施展‘大静神功’?” “没有,”杜天行接道:“当时,如果我也施展出‘大静神功’,则我这条老命,势将早就报销了哩!因为,比较起来,我还差得太远。” 一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当时,他施展的‘大静神功’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虽然将我打败,却从未使我受伤,由于当时尽管只说明一招之下要打败我,并未限制不许施展其他的神功,我自然不便于事后提出异议,何况,当我发现他也会此一神功,而且修为方面,远比我高明时,暗中兴奋得不得了,即使没有事先说好的条件,我也会自动请求作他的手下哩!” 沈小凤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的所需,就是志在那另一半‘大静神功’秘笈?” 杜天行点点头道:“对了,方才,我曾经说过,我之所以设法帮助你,一半是为了我自己,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沈小凤蹙眉反问道:“大叔的意思,是为了报答我娘的效命之恩?” “正是,”杜天行颔首接道:“我加入这个组织之后,头儿命我负责湖北地区,并就近设法,盗取东方曙那奇门阵式的秘密,这对我来说,算得是一举两得,并能公私兼顾……。” 沈小凤接口说道:“私的方面,指的是查证我的下落?” “是的,”杜天行苦笑道:“我太惭愧了,公私两方面,都毫无建树,倒是你,一进入东方曙那住宅中,就立即有了惊人的成就。” 沈小凤歉笑道:“那是一时机运,加上你在暗中成全力,所造成的。”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大叔,你看,我还可以重回东方曙那住宅中去么?” 杜天行正容接道:“为了搭救令堂,你必须回去,但目前,你我都没法作主。” 沈小凤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要等杜大年回来才能决定?” 杜天行道:“这个,恐怕要咱们头儿决定,而且,据我的判断,他是九成九不会要你再去了,这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所需,已由你替他办到。” 一顿话锋,又苦笑着接道:“还有一点,也很不好处理,即使他要你再去东方曙家中,你将如何应付那位,对你一往情深的伍翠屏,一个不巧,出了纰漏,那不但是前功尽弃,也将使你自己陷入危急。” 沈小凤毅然接道:“为了搭救我娘,我可以不计任何牺牲,更不在乎什么危险。” 杜天行神色一整道:“小凤,你应该在乎的,如果你自身都陷了进去,还有谁能去救令堂呢?” 沈小凤心中悚然一惊之间,杜天行又正容接道:“小凤,目前当务之急,是如何充实你自己,你,尽管在这短时间之内,备尝了一般人所不能忍受的横逆,但你的福缘,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沈小凤截口一叹道:“我还会有什福缘?” 杜天行截口道:“你资质秉赋都是上上之材,加上已服过令外祖父所精炼的大还丹,本身基础,已优于常人千万,只要能好好地把握住目前这机会,短时期内,你就可以成为武林中的第一高手。” 沈小凤幽幽一叹道:“我不稀罕什么武林第一高手的头衔,只要能快意恩仇就行了。” 杜天行禁不住苦笑道:“真是一个傻孩子,你想想看,如果没有天下第一的身手,又怎能畅所欲为地快意恩仇。” 不等她接腔,又立即接道:“好,我们的谈话,暂时到此结束,现在,我立即将我所会的‘大静神功’口诀传给你,当你由咱们头儿手中,获得另一半的口诀之后,你就成为武林中最幸运的人了。” 沈小凤的表情很奇异,她似乎有着太多的兴奋,也好像有着无限的伤感。 当然,以杜天行的世故之深,自不难揣摩出她心中的感受,因此,他立即庄容接道:“孩子,幸福必须由艰苦中得来,才值得珍视,过去的一切,都暂时抛开,好好把握住现在,才是最要紧的事。” 沈小凤的“星”目申,涌出晶莹的泪光,微微点了点头。 杜天行又正容说道:“小凤,昨天我在客栈的食堂,曾向你说过,有勇气向横逆挑战的人,是不会掉泪的,希望你莫忘了这句话。” 沈小凤凄然一笑之后,又带泪问道:“可是,我猜想得到当时,您是忍不住要掉眼泪才借故匆匆离去的,是么?” “不错,”杜天行苦笑道:“你这丫头,可真够精明。” 沈小凤注目问道:“你为什么要掉泪呢?” 杜天行长叹一声道:“孩子,昨天,你可以这么问,但今宵却不应该有此一问了。”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已经明白了我的一切。” “哦……” 沈小凤若有所悟地,一“哦”之间,杜天行却已站了起来,正容说道:“到室内去吧!目前,我们对每一寸光阴,都该好好地把握才对……” 第二天清晨,沈小凤正站在阳台上沉思着,杜大年象幽灵似地,出现在她的身边,一把将他的娇躯托起,走向室内,一面笑道:“小宝贝,昨天晚上,我好想念你啊!来,咱们好好亲亲……” 沈小凤故意挣扎着说道:“不行啊!现在是大白天呀!” 杜大年用脚后跟将房门带拢,将沈小凤的娇驱向上一抛,一个“饿虎擒羊”式扑了上去,一面并邪笑道:“大白天,才别有情调呀!” 沈小凤只好尽量使自己麻痹,一任对方任意轻薄,并故装娇嗔地,哼了一声道:“还说哩!昨宵,你在别的地方荒唐,还骗人家说很想念我……” 杜大年连忙接道:“不不……昨宵,我是跟师傅在一起啊!师傅待会就来,以后,我可不容易亲近你了,所以,所以……嘻嘻……” 沈小凤又哼了一声道:“师傅知道你这样欺负我,会剥你的皮。” “不会的,”杜大年淫笑接道:“有道是,既往不咎,不过……以后……可……可不行了……” 良久,良久之后,沈小凤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声。 杜大年微微一怔道:“好好的,怎么又叹气了?” 沈小凤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叹口气,也不可以么!” “可以,可以,”杜大年连连颔首道:“当然可以,不过,叹气必然是有心事,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告诉你有什么用?” “也许我可以替你分忧,”杜大年含笑接道:“师傅也最相信我的。” 沈小凤又是轻轻一叹道:“还是等见了师傅时,再说吧!” 他们的师傅,所显示的,是一位面色蜡黄的中年文士,身着一袭褪了色的青衫,一如杜大年一样,外表看来,是一位很不得意的落拓文士,如果以貌相人,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位貌不惊人,言不出众的落拓文士,就是那野心勃勃,企图取天下第一家的地位而代之的,那个秘密组织的领导人物。 这位神秘人物,对沈小凤的一切,都很激赏,因此他到达之后,立即将沈小凤带入密室中,作了一次澈底的了解。 由于沈小凤已事先得到杜大年这位高明人物的耳提面命,自然使得这位神秘人物,“了解”得非常满意。 事后,这位神秘人物向沈小凤含笑说道:“小凤,快将衣衫穿好,从现在起,你已经是我的徒弟了,但有几句话,我必须先跟你说明白。” 沈小凤娇笑了一下道:“徒儿正听着……” 她表面上装得很放荡也很自然,但内心中,却有着太多的酸楚,并不断地暗叹着:“这是一个禽兽的组织,我也暂时变成禽兽了,天啊……” 神秘人物神色一整道:“你的一切的一切,我都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唯一遗憾,是我没法看透你的心,不过,这一点我可以猜想得到,你不会永远跟着,更不会心说诚服的跟着,当你一旦羽毛丰满的时候……” 沈小凤故作娇嗔地,截口说道:“师父,你横扯到哪儿去了?” 神秘人物正容如故地,接道:“别打岔,这叫作先小人,后君子,我们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我所会的一切,都倾囊相授,而且,我会用特殊方法,使你能于短时间内大成,然后,协助我扫平一切阻碍,你自己也可以快意恩仇,到时候,如你不愿意再跟着我,只要跟我说明一声,你就可以自由行动……” 沈小凤又截口娇笑道:“师父,这些不用说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神秘人物笑道:“你这话说得太早了,我暂时记着,以观后效,现在,我们还是继续说正经的。”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即使是在我身边也好,或者是功成身退,离我而去也好,你永远不能背叛我,否则,那效果,是任何人作梦也想不到的严重的。” 沈小凤苦笑道:“师父,你疑心病太重了,你已是我的恩人,我怎会背叛您哩!” 神秘人物淡然一笑道:“丫头,师父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我还能不知道你心中的感受么!” 沈小凤娇笑道:“我不信。” 神秘人物含笑接道:“不信不要紧,别的也可以暂时不谈,只谈一件事,你,是不是心中在想,到时候,我武功大成了,只要你能放我走路,海阔天空,任我飞翔,你又怎能再控制我哩!” 沈小凤讪然一笑道:“这个,我倒的确是有这种想法。” 神秘人物笑道:“这就是了,我不妨先行透露一点儿,我控制你的手法是双重的,那就是说,除非你不背叛我,否则,任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那控制手法,都永远有效,绝对有效的。” 沈小凤苦笑了一下道:“师父别吓人了,我永远不背叛您就是。” “这不是故意吓唬你,我说的完全是实情,”神秘人物正容接道:“还有,从现在起,不得我的许可,不许跟任何男人有亲昵的行为。” 沈小凤也正容接道:“那是当然啦!”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一怔道:“师父,你方才说:‘不得你的许可’,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神秘人物神秘地一笑道:“如果我命令你去和别的男人亲近,那自然算是例外。” 沈小凤蹙眉的接口问道:“为什么要有这些例外的呢?” 神秘人物拈须笑道:“那是拢络人心的一种手段,某些可资利用的人,我必须借重你去拢络他们,你懂了么?” 沈小凤连连点头道:“我懂,我懂……” 她的话,虽然是带笑说的,但她的芳心中,却有如刀刺似地,感到剧烈的刺痛。 是的。由这一段谈话中,不难想见她在未来的这一段旅途中,是如何的艰险崎岖,生活更是如何的难堪,如果不是有一股复仇的火陷在心中燃烧着,她几乎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下了。 神秘人物淡然一笑道:“我想象得到,你心中必然不以我这种作法为然,是也不是?” 沈小凤苦笑了一下,说道:“是的,我是有这种想法!……” 神秘人物截口笑道:“思想放开通一点,须知,这种事情,不但对你毫无损失,而且还对你也有莫大的好处。” 沈小凤讶问道:“对我也会有好处?” “是啊!”神秘人物笑道:“你想想看,须要我命令去接待的人,自然都是身怀绝艺的武林异人,只要你能将他们伺候得舒服了,还怕不能由他们的身上获得好处。” 沈小凤“唔”了一声道:“这话倒是有道理……” 她,口中说着,心中却在苦笑着:“既已成了堕溷落花,也只好豁出去了,但愿爹爹在天之灵默佑,莫使我这一番牺牲白费才好……” 神秘人物笑了笑道:“所以,以后,如有这些任务时,你必须全力以赴,因为,好处不是我一个人的。” 沈小凤痛在心中,外表上却含笑颔首说道:“我会的。” 神秘人物含笑接道:“好了,我们走吧!今天,我就开始传你最高深的武学。” 当沈小凤随同那位神秘人物,离开夏口之前的三个时辰,也就是那神秘人物与乃徒杜大年会面之后不久,东方曙已接到杜大年的书面通知,那就是三日之后,在人和码头接收百万两白银的约定,延后三个半月,改为八月十五的夜三更,在同一地点交货。 当东方曙接到这通知时,伍维屏、伍翠屏两姊妹也在座,因此,看完那一份通知之后,伍维屏首先得意地笑道:“那小子已知难而退了。” 东方曙蹙眉接口道:“可是,他还订有八月十五之约?” 伍维屏笑道:“那是他借阶下台的场面话呀!你看他到时候还敢不敢来。” 接着,却扭头乃妹笑道:“妹妹,你说,我这一着棋没走错吧?否则,真成了老虎不发威,被人当作病猫了。” 伍翠屏娇哼一声道:“你那两下子,也不见得比人家强。” 伍维屏笑道:“三个半月,你且拭目去待吧!” 伍翠屏幽幽地一叹道:“娘也真偏心,这么重要的事情,却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伍维屏连忙接道:“妹妹,方才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那不是娘偏心,而是因为这种神功是至刚至阳的,不适合女孩子研练……” 伍翠屏截口冷笑道:“那么,娘又怎么能练?娘也是女人啊!” 第六章 单鞭闹重地 双美困机楼 白如玉冷笑道:“她杀了我,我也不会给她的。” “这就好了。”杜天行接道:“因为小凤目前,正在勤练‘金刚禅震’的克星‘大静神功’……” 白如玉禁不住娇驱一震,脱口问道:“真的?” 杜天行正容接道:“当然是真的,所以夫人必须坚持原则,不可将那半部秘笈交出,以免上官珍珠神功大成,而增加小凤前来解救你的困扰。” “我会坚持的,”白如玉连连点着头,热泪盈眶地,喃喃自语着:“天可见怜……这真是天可见怜……” 杜天行沉声接道:“还有,这消息,沈夫人不可在任何人面前透露出来。” 白如玉颔首接道:“我知道。” 杜天行声容俱庄地接道:“同时,夫人必须珍重此身,静待小凤艺成时,前来救你。” 白如玉幽幽地一叹道:“我会珍重此身的,只要他们能让我活到那个时候。” 杜天行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沈夫人,方才你说,那半部秘笈,不过是上官珍珠囚禁你的主因之一,那么,那另一主因却是一些甚么呢?” 白如玉长叹一声道:“此中恩怨缠结,一时之间,可没法说明,总而言之一句话,我跟上官珍珠之间,不但无冤无仇,说来还是挺要好的手帕交。” 杜天行蹙眉接道:“对付一位手帕交的朋友,算得了甚么,这位……” 抬手向一边的另一位青衣美妇一指,接道,“是她的嫡亲姊姊,还不是照样的囚禁在这儿么!” 杜天行不由一声惊“啊”,说道:“那又是为了甚么呢?” 白如玉幽幽地一叹,说道:“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这时,敌人已上了四楼,正向五楼强攻中。 其余各层,只要攻破铁门就行了,所以速度比较快。但五楼上有小伙子在把守着,情况可就不同了。 在一片叫嚣鼓噪声中,传来小伙子的呵呵朗笑道:“剩酒残肴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只听另一个苍劲语声怒喝道:“都是饭桶!那么多人竟奈何不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帅总管的语声苦笑道:“老爷子,那小子的确高明,方才,一口酒箭,咱们就倒下了五个。” 那苍劲语声道:“酒箭?莫非那小子就是老酒鬼柏长青的徒弟?” 东方曙的语声接道:“柏长青既然已到了这儿,这个小酒鬼是他的徒弟,那是决不会错的……” 白如玉讶问道:“杜大侠,下面那位年轻人,果然是酒仙柏大侠的徒弟?” “是的,”杜天行含笑接道:“也将是沈夫人将来的乘龙快婿。” 白如玉美目禁不住一亮,欢声说道:“我多么想看看他……”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与惨呼声中,传出小伙子的清朗笑声道:“不怕死的,都上来呀!” 那苍劲语声道:“闪开!让我来!” 语声如黄钟大吕,震得整个凌云阁都起了震颤,足见其功力之精深。 杜天行闻声惊道:“在下必须要走了,二位夫人请多珍重……” 话声未落,人已象一阵旋风似地,飘落五楼,只见那位被伍翠屏尊为“戈伯伯”的,身裁高大的灰衣老人,正凌空扬掌,向小伙子击来。 小伙子是初生之不畏虎,毫无惧色地,正准备挥掌硬接。 杜天行一面飞迎上去,一面震声大喝道:“中英快退!” 他,话出同时,右掌迎向灰衣人的掌势,左掌已默运神功,将小伙子托向丈五之外。 几乎是在此同一瞬间,一声霹雳大震也随之传出,只见杜天行飞扑的身形,为之一滞,身形也晃了两下才拿桩站稳,但那衣老人却被震退三级梯阶,才站稳下来。 那灰衣老人精目中,寒目一闪,沉声问道:“你是谁?” 杜天行淡然一笑道:“在下杜天行。” “杜天行?”灰衣老人蹙眉自语着:“能接下老夫五成真力的一掌的人,当非无名之辈了,怎么……” 顿住话锋,扭头向东方曙问道:“东方兄听说过这个人么?” 东方曙也是蹙眉摇首答道:“没有听说过。” 灰衣老人目注杜天行,沉声说道:“阁下武功不俗,却为何不敢报出真实姓名来?” 杜天行不答反问道:“我已经报过姓名了,阁下是否也该先报个万儿?” “戈日新。” 杜天行含笑接道:“这个姓名,在下也不曾听说过,阁下武功也不俗,为何也不敢报出真实姓名呢?” “笑话!”戈日新哼了一声,道:“老夫堂堂碧云山庄的副庄主,所报出的,自然是真实姓名。” 杜天行“哦”了一声道:“原来阁下还是碧云山庄的副庄主,真是失敬得很。” 一顿话锋,又披唇一哂道:“碧云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家,阁下身为副庄主,自然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二号高人,以如此崇高的地位,姓名却是不见经传,你又怎能断定我这个无名小家的姓名,是假的哩!” 戈日新冷哼一声道:“老夫没工夫跟你嘴斗,就算你的姓名是真的吧……” 杜天行截口笑道:“那么,投桃报李,我也承认你的姓名不假了。” 戈目新注目问道:“杜朋友是哪一门派的高人,此来有何目的?” 杜天行漫应道:“在下是那个即将成立的新组织中,湖北地区的负责人,此行是来查证一下,这座戒备森严的凌云阁中,究竟有些甚么秘密。” 戈日新冷然问道:“你已经查出端侃了?” “是的,”杜天行颔首接道:“两个女的都很美,但在下是生成的天阉,对女人是心余力拙,所以,我深悔多此一行。” 戈日新精目深注地,接道:“这话,有点言不由心吧?” 杜天行淡然一笑道,“信不信由你。” 东方曙截口问道:“阁下对奇门阵式的学问,是由哪儿学来?” 杜天行哼了一声道:“东方曙,别臭美了,我问你,这‘小周天六合大阵’是你自已所研创出来的么?” 一句话顶得东方曙那张满是病容的老脸,红一阵、白一阵地,哑口无言。 杜天行又是一声冷哼道:“既然不是你自己所研创出来,那自然是前贤的遗泽,你能获得这一方面的学问,别人又为何不能获得?” 就当东方曙被杜天行一顿抢白,恼怒都不是地,下不了台之间,白如玉与碧云山庄庄主上官珍珠的胞姊上官宝珠二人,已相偕站立在由五楼通往六楼的旋梯上。 戈日新入目之下,连忙沉声喝道:“二位夫人,赶快上去。” 依常情判断,白如玉应该已听清了方才所有的对话,但杜天行为防万一,仍然是故意发出一串邪笑道:“不要紧,方才我已说过了,在下是天阉,纵然他们长得再美,我也没福气消受……” 白如玉的目的,只是想看看她那未来的乘龙快婿——小伙子石中英。因此,她的一双美目,只是在石中英的周身上下扫视着。 当杜天行的话声一落,她立即冷笑一声道:“狂徒,有朝一日,当我重出江湖时,会有得你消受的!” 由这几句话中,已可判断,白如玉已听到了方才的一切,也领会了杜天行目前这故作轻狂的话意。 但那戈日新却是脸色一沉道:“二位夫人,这是否对位有过甚么越轨的行动?” 白如玉冷然接道:“多谢关注!这所并无越轨的行动,只是口头上大肆轻薄而已。” 戈日新接问道:“这厮没有问过二位的来历?” “当然问过,”白如玉接道:“而且也曾问我们为何会被囚禁在这儿。” 戈日新颇为紧张地问道:“二位是怎么回答的?” 白如玉冷然一哂道:“你想,我会跟这种狂徒多说话么!” 戈日新精目深注地问道:“是真的?” 白如玉俏脸一沉道:“混帐东西!我‘天香玉凤’白如玉几时在人前说过一句废话。” 杜天行惊“啊”声道:“原来你就是‘天香玉凤’白如玉,怪不得……” 白如玉笑问道:“怪不得怎样?” 杜天行呵呵一笑道:“自然是怪不得那么美艳人寰呀!”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能够见到名满江湖的大美人儿,今宵,倒算是不虚此行啦!” “呸”白如玉怒呸一声,拉着上官宝珠的手转身向六楼上冲去,但她于回身之际,却又飞快地,向石中英盯了眼。 杜天行讪然一笑道:“你再美,也不过是男人们的玩物,有甚么值得神气的……” 这两位,表演得“唱作俱佳”,不但使戈日新消除了心中的疑团,也使他对于白如玉那种疾言厉色所引起的不快,为之大大地冲淡,而暗中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目注杜天行冷声喝道:“杜朋友,老夫此行,正是为了要找你们那位负责人而来,难得朋友你自投罗网,说不得只好先行留下你了。” 杜天行含笑问道:“要留下在下来于吗?” 戈日新接道:“自然是留下你作为人质,好促使你们那个负责人出面。” 杜天行“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上官珍珠看中了我,有意下嫁……” 戈日新截口怒叱道:“狂徒住口!” 杜天行笑道:“既然不是上官珍珠有意下嫁,那我就没有理由要留在这儿了……” 戈日新再度截口冷笑道:“此时此地,可由不了你作主!” 杜天行轩眉狂笑道:“姓戈的,请恕我夸句海口,我杜某人自己不愿意作的事,放眼当今武林,还没人能勉强得了我。” 扭头一声沉喝:“小三子,咱们走!” 话声未落,戈日新已扬掌一声怒叱:“狂妄,先接我一掌!” 掌风带啸,似万马奔腾之势,潮涌而来。 杜天行沉喝道:“小三子,疾退丈外。……” 说话间,身形未动,右手单掌一挥,但听一声裂帛爆响过处,旋梯之间,卷起一阵急劲狂风,两个当事人的身形,也连连晃动着,却是谁也不曾退过半步。 戈日新脸色一变,注目回道:“阁下使的,是甚么功夫?” 杜天行淡然一笑,冷冷说道:“在下使的是‘防咬神功’。” 戈日新一怔之下,蹙眉问道:“甚么防咬功?可不曾听说过?” 杜天行摇头幌脑地,接道:“防咬者,乃预防狗咬人之谓也……” 这一说,使得一旁的石中英,忍俊不住地,为之“噗嗤”出声。 他的对手戈日新,却气得浑身发抖,半晌说不出一??话来。 这当口,杜天行却以真气传音向石中英促声说道:“小子,如果情况恶化时,我恐怕没法照顾你,可听我的咳声为号,你自己由窗外的飞檐上,逐层下降,自行离去,懂么?” 石中英传音笑道:“我懂,大叔不必顾虑我,到时候,我自有办法安全脱困……” 这时,戈日新却是老脸铁青地,厉叱一声道:“好鼠辈,你胆敢调侃老夫!”。 话声未落,双掌齐扬,一股比方才更为劲急的掌风,破空生地,疾射而来。 杜天行仍然是不闪不避,只是面色肃穆地,双掌齐扬,凌空比拟着。 这回,没有方才那种裂帛似的爆响,掌风相接的,也没有方才那种急劲狂风,甚至两人的身形,也都是纹风不动。但却有一个特异的现象,那就是交手处的旋梯,以及两侧墙壁上的青砖,都象是被钢刀刮掉一层似地,变成粉末,簌簌下坠。 戈日新脸色又是一变地,脱口问道:“果然是‘金刚禅震’。”不错,这回他们都使出了看家本领,戈日新使的是“金刚禅震”,杜天行使的是“大静神功”,而且双方都用了全力。 至于究竟是谁占了上风,那就只有两位当事人,自己心中有数了。 戈日新话声一落,杜天行却含笑接道:“不,是防咬功……” 戈日新截口怒叱道:“防你奶奶的屁!” 杜天行并不以对方的粗话为忤,反而含笑问道:“副座,在下就凭这一手防咬功,可以借光,让咱们两人离去么?” “可以,”戈日新冷笑一声道:“只要留下脑袋来就行。” 杜天行呵呵大笑道:“吃饭的家伙,怎么可以留下来哩……” 这时,四楼上忽然传来一个沙哑语声道:“启禀副庄主,庄主身旁的晴儿姑娘求见。” 戈日新微微一怔道:“甚么事?” 那沙哑语声道:“她说是很紧急的事。” 戈日新点点头道:“好,叫她上来。” “是!”那沙哑语声恭应一声之后,上官珍珠身边的晴儿已疾步到达四楼的旋梯下,向着戈日新裣衽一礼,娇声说道:“见过老爷子。……” 戈日新截口问道:“甚么事?快说!” 晴儿娇声说道:“启禀副座,庄主有请。” 上官珍珠在半里外遇上一个糟老头儿阻道的事,戈日新是由东方曙口中听说过的。 但东方曙当时并未问明那个糟老头儿,究竟是甚么人,就匆匆赶了回来,所以,到目前为止,戈日新与东方曙二人,仅仅是由手下的传报中,得知道那个糟老头儿,就是久已不现侠踪,令人闻名头痛的“酒仙”柏长青。 不过,由于柏长青隐居已久,对于这一消息,他们却在半信半疑之中。 但目前可不同了,上官珍珠一直还没回来,而奉命赶回来的晴儿,一则说是紧急事故,再则说是庄主有请,则那边的情况,已不问可知。 因此,戈日新浓眉深锁,半晌之后,才注目问道:“是否那老酒鬼跑掉了?” 这是戈日新自己向脸上贴金的说话,其实,他心中明白得很,如果那糟老头儿真是“酒仙”柏长青的话,凭目前的上官珍珠的身手,固然不致吃亏,却也绝对没法将对方赶跑。 晴儿年纪轻轻,自然不能领会这老狐狸的言外之意,说的也自然都是实话,只见她苦笑了一下道:“那老酒鬼滑溜得很,合庄主、公子、小姐三人之力,都……” 戈日新截口接道:“我明白了!” 杜天行淡然一笑,说道:“阁下也未免太好面子了,合三人之力,未曾将柏大侠制住,也算不了甚么丢人的事……” 石中英也含笑接道:“顶多不过是将天下第一家的招牌卸下来而已,何不让这丫头把话说完哩!” 晴儿抢先娇叱一声道:“凭你这臭小子,也够资格叫我丫头!” 石中英抱拳长揖,含笑说道:“晴儿姑娘,在下这厢赔礼了,不叫丫头,叫小姐总可以窝心了吧!”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着说道:“小姐,请继续说下去吧。” 晴儿有点啼笑皆非地,娇“哼”一声,怒叱道:“死相!……” 戈日新截口接道:“丫头快回去,转禀庄主,说我收拾这两个狂徒之后,马上就来。” “是……”晴儿娇应着,飞奔下楼而去。杜天行却呵呵一笑道:“副座,不用‘马上’了,还是由区区在下,拎着你去吧!” 戈日新冷笑一声,说道:“别口舌之利,这旋梯上不便施展,请退后一步,咱们在五楼上,好好的较量一番。” 杜天行笑道:“不必了,五楼上下有土木机关,我不上当,既然贵上急需你前去帮忙,我看,咱们就暂时罢手,以后有机会再行较量吧!” 戈日新哼了一声道:“你说得真轻松,这凌云阁是那么好进来的!” “是啊!”杜天行含笑接道:“按方才的经过情形来说,可的确是教我非常失望……” 一道烈焰,由东南角箭远处冲霄而起,黑夜中由高处看来,更是格外令人触目心惊。 站在戈日新后面的帅复伦,首先惊呼道:“不好,副座,我得赶快去救火……” 戈日新接道:“火是敌人故意放的,要特别注意纵火的人。” “属下知道……” 帅复伦话没说完,人已飞奔下楼而去。 第七章 煮酒论英雄 细数风流事 正当老大沈玉璋、老二胡成彪、老三白世杰和老四邵家驹等四位异姓兄弟,把盏谈笑细说当年韵事。 那柏长青刚刚灌下一碗陈年老酒,连忙瞪了石中英一眼说道:“小子不得无礼!说故事,也总得有个根源呀!” 石中英向胡成彪扮了一个鬼脸,笑道:“小子下次不敢了。” 胡成彪却是轻轻一叹道:“二十年前,我们这所谓‘四君子’,可的确是出过一阵子风头,行踪所至,不但备受欢迎,而一些风尘侠女们,更是争相献媚。” 说着,抬手一指静尘师太,道:“这位庵主,就是当年那些侠女中的一位,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我三弟白世杰。” 静尘师太苦笑了一下道:“胡施主,往事请莫再提……” 胡成彪截口接道:“已经提到当年的往事,自当一一介绍才对啊!” 柏长青笑问道:“对了,他们二位,怎么会劳燕分飞的呢?” 胡成彪喟然长叹道:“这,只能归之于一个缘字,他们之所以不能结合,是没有缘份,其实,他们互相尊敬,也互相爱慕,只是,由于当年追逐我们白三弟的姑娘太多了,因为阴差阳错地,发生一些难以解释的误会,使得这位庵主,也就是当年的易文娟姑娘一气之下,削发为尼,而我白三弟却也抱定宗旨,终身不娶。” 杜天行禁不住长叹一声道:“这一误会,所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而太多了。” 柏长青笑道:“所以啦!说来说去,还是你我这种老光棍,比较惬意。” 杜天行摇首苦笑道:“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柏老这一高论,在下可不敢苟同。” 柏长青笑问道:“难道老弟台古井重波,居然还想弄个妞儿来,以娱晚景么?” 杜天行拈须一笑道:“所愿也,只是,不好意思在人前提及而已。” 柏长青一把拍上他的肩头,呵呵大笑道:“老弟台着是可人,真是好人,好!今后咱们老兄弟俩,不妨互相留意一下。” 杜天行眦牙一笑道:“柏老手下留情,我这鸡助,可难异虎腕哩!” 柏长青含笑接道:“老弟别太谦,我知道,你那两下子,比起我来,只强不差。” 石中英也朗声笑道;“师傅要娶师娘,小三子一定多给你留意。” 柏长青笑道:“小子,你那个多灾多难的梦里情人,未必会看得上你,所以,你自己的媳妇儿,还在未定之数,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要替师傅作起月下老人来。” 石中英这才苦笑了一下道:“暂时不谈这些,还是请胡大叔说故事吧!” 杜天行向胡成彪笑问道:“对了,胡大侠怎么是光棍一个的呢?” 胡成彪苦乐之间,静尘师太却含笑代他回答道:“胡大侠也是有一个红粉腻友的,只因天妒红颜,那位美姑娘不幸死于仇人之手,所以,他这一辈子终身不娶。” 杜天行“哦”了一声,笑道:“没想到胡兄还是一位情圣哩!” 胡成彪长叹一声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柏长青笑道:“老弟不必伤感了,不论如何,你都比我和杜老弟要强,我和杜老弟二人,想回忆都没甚可回忆的哩!”接着,却是神色一整道:“好!老弟请继续说下去。” 胡成彪沉思着接道:“咱们四兄弟中,老大沈玉璋与白如玉这一对,没经过什么波折,也算是很理想的一对儿,但由于上官珍珠的倒行逆施,结果却很惨,甚至还殃及他们的唯一爱女。” 接着,轻叹一声道:“由于这故事的重心,是在我四弟与上官宝珠这一对儿上,所以,其余的都略而不详,现在,才算是说到影响目前武林大局的重心上了。”  沉吟少顷之后,才苦笑着接道,“不瞒诸位说,咱们四兄弟,论名气,是以老大‘无影剑’沈玉璋最大,但论人品,却算老四‘鹰魂刀’邵家驹,长得最英俊,武功也算他最高,也因为如此,追逐他的姑娘们,也不可胜数。” 杜天行注目问道:“对了,邵大侠究竟是在哪儿?” 胡成彪苦笑道:“不知道,自从上官珍珠崛起武林,我们四兄弟,为了避祸,而各自远行之后,其余三人,都还在暗中有联络,只有四弟看口子,却一直是杳无音讯。” 杜天行“唔”了一声道:“看情形,恐怕只有你那位四弟妹上官宝珠才知道了?” 胡成彪点点头道:“很可能……”石中英截口苦笑道:“怎么又将话题岔开了呢?” 杜天行不由笑道:“只有你小子,那么性急。” “好,我说,我说!”胡成彪沉思着接道:“上官珍珠与上官宝珠,虽然是同胞姊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个性,看她们目前的表现,她们的个性如何特殊法,也就不难想见,也无须我另行饶舌。” 一顿话锋,又长叹着接道:“这一对姊妹花,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儿,当时拜倒其石榴裙下者,自然是大有人在,但她们却视天下男人如粪土,却对我那邵老四一见倾心,而且是穷追不舍。” 柏长青笑问道:“她姊妹都追邵老四?” “不错,”胡成彪接道:“不过,姊姊表现得比较含蓄,而作妹妹的却表现得火爆热烈而已。” 柏长青拈须微笑道;“这一份艳福,可真教我这个老光棍羡煞,妒煞。” 胡成彪苦笑道:“当时,对邵老四羡煞,妒煞的人,可多着哩,但如今,唉!不提也罢!” 杜天行笑问道:“胡兄,当时,上官珍珠既然表现得那么积极,些么获得最后胜利的,却反而是上官宝珠呢?” 胡成彪长叹一声道:“这里面,说来可就话长了。” 柏长青含笑接道:“不要紧,反正今宵都闲着,话长,就慢慢说吧!” 说完,又灌了一大碗酒,却是向石中英瞪了一眼道:“有美酒,却没佳肴,你小子这一份孝心,可实在值得怀疑……” 石中英连忙说道:“师傅为何不早说哩!我马上吩咐王妈立即准备。” 柏长青笑道:“好啊!倒变成师傅的不是了,你且想想看,讨来的酒菜,吃了也长不肥呀!” “可是,师傅喝酒,一向是不用菜的。”柏长青微笑道:“今宵例外。” 石中英含笑起身道:“好,我马上就去……”“慢着。”柏长青连忙将他止住,道:“目前在座的人,除了师傅我之外,都是你那位梦里情人的长辈,难得有这机会,还不好好的大鱼大肉,拍拍他们的马屁,那你就准备和师傅一样,打一辈子光棍了。” 石中英连连颔首道:“是是……师傅说得有理……” 他一面匆匆地向里面走去,一面却回头向胡成彪笑道:“胡大叔,等我回来再说呀!” “好的,”胡成彪颔首笑道:“不过,你还得替庵主准备素点才行。” 石中英头也不回地接道:“知道啦……” 静尘师太笑道:“这孩子倒是蛮可爱的,只是,不知小凤对他的印象如何?” 杜天行苦笑道:“他们之间,还不曾正式见过面,原因是当小凤在我那边时,这小子不在夏口,一直到小凤离去时,才在大门外作了惊鸿一瞥,但仅凭这惊鸿一瞥,他却对小凤着了迷,事实上,小凤是否看到过他,都有问题,更谈不上有甚印象的好坏了。” 一顿话锋,又长叹一声道:“庵主,凭这小子的条件,伍姑娘,都不至于对他有坏的印象,所以,在下所担心的,倒是另一个问题。” 静尘师太蹙眉接道:“杜大侠是担心小凤历尽劫难,会影响她心理变态而……” “而”怎么样呢?静尘师太没接下去。 但其余群侠,都能明白她那未经明的话意,而齐都长叹出声。 半晌之后,胡成彪才正容说道:“且到时候,再想法疏导吧!” 石中英又匆匆赶了回来,含笑说道:“酒菜和素点,待会就送来,胡大叔现在可以说下去了。” 胡成彪点头一笑,才沉思着说道:“上官家这一对姊妹花,由于她们年轻貌美,武功也不俗,在那老四心目中,本来是难分轩轾,也难定取舍的……” 柏长青截口笑道:“如果是我,就索性来个一箭双雕,照单全收。” 石中英嚷道:“师傅,你别打岔嘛!” 柏长青苦笑道:“好,你真是我的好徒弟,将师傅说话的自由都给剥夺了。” 石中英扮了一个鬼脸,胡成彪却又娓娓地接了下去道:“不过,由于作姊姊的上官宝珠采取的方式较为保守,因而增加了上官宝珠在邵老四心目中的份量,使得他们双方的感情突飞猛进!” 石中英连忙接问道:“以后,又怎会恰恰相反的?” 胡成彪接道:“其中原因很多,邵老四是当局者迷,但我们这些盟兄,在冷眼旁观之下,已看出上官宝珠不但不是他理想中的伴侣,而且她的反追求行动,极可能还包藏祸心,因而由暗中点醒,进而群表反对。” “可是,当时的邵老四,已经对上官珍珠着了迷,没法改变他的决心了。” 石中英又注目问道:“那以后又是怎么改变的?” 胡成彪轻轻一叹道:“说到这里,就得补充说明一下,当时的一位关键人物了,这位关键人物,就是以前的碧云山庄庄主伍仲和。” 石中英“哦”了一声道:“就是伍维屏、伍翠屏兄妹的父亲。” “正是。” “难道是伍仲和横刀夺爱,才使当时的情况改变的了。” 胡成彪苦笑道:“不是伍仲和横刀夺爱,而是伍仲和早已成了上官珍珠的入幕之宾。” “那么,”石中英蹙眉问道:“上官珍珠为何还要追求邵大叔呢?” 胡成彪接道:“这就该说到他们的阴谋,和伍仲和这个人的为人了。” 略为一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伍仲和这个人,外貌忠厚,却是内怀奸诈,当时,他的武功,还赶不上咱们四君子中的任何一人,但他却有一项特长,就是特别长于在娘儿们面前献殷,因而也最易获得娘儿们的欢心,而无往不胜。” 柏长青向杜天行看了一眼,拈须苦笑道:“杜老弟,你我对这一项学问,可惜闻悉得太晚了。” 胡成彪也禁不住莞尔一笑之后,才正容接道:“上官珍珠与伍仲和虽然早已勾搭上,但在当时的武林中,却是一项很大的秘密。” 石中英注目问道:“这一秘密是怎么发现的?还有,上官珍珠既已和伍仲和勾搭上了,却为何还要反追邵大叔呢?” 胡成彪苦笑了一下道:“这是两个问题,我得分开来说才行,首先说上官珍珠的目的。”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方才,我已说过,伍仲和的武功,赶不上我们四君子,而我们四君子中,又以邵老四的武功最高,尤其是他那套‘夺魂刀法’,算得上是武林一绝。……” 石中英忍不住截口“哦”道:“我明白了,上官珍珠的目的,是在邵大叔那套刀法上。” “是的,”胡成彪颔首接道:“但上官珍珠的伪装功夫很好,对邵老四完全是一副非君不嫁,生死不渝的姿态,这情形,自然为难了我们这些盟兄。” “但俗语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我们通力合作,暗中查察之下,这一秘密,终于给沈大哥揭穿了。” “就当上官珍珠与伍仲和在一个隐蔽地点幽会时,沈大哥将邵老四找了去,当面揭穿了这一项阴谋。” 石中英长叹一声道:“就因为这样,邵大叔才与上官宝珠结合?” “是的,”胡成彪接道:“也因为这样,上官珍珠才公开下嫁给伍仲和。” 一顿话锋,又轻叹着接道:“由于这一事件,上官珍珠自然恨透了我们四君子,但由于当时他们的羽毛未丰,却只能恨在心中。” 石中英接问道:“以后的碧云山庄,又怎会崛起武林的?” 胡成彪轻叹一声道:“有关碧云山庄如何崛起武林,以及伍仲和是如何死去的,但目前为止,恐怕除了上官珍珠本人之外,还没人能够回答。” 随指石中英接问道:“伍中和已经死去多久了?” 胡成彪漫应道:“总有十多年了吧!确实日期,我已记不起来了。” 石中英注目接道:“那是说,碧云山庄崛起武林,是在伍仲和死去以后的事?” “不错,”胡成彪点点头道:“伍仲和这个人,除了在女人面前,具有一套特殊本领之外,终其一生,一切却表现得平庸。” 石中英沉思着接道:“伍仲和是怎么死去的,也没人知道?” 胡成彪又点点头道:“不错,伍仲和是怎么死的,不但没人知道,也没人去过问。” 石中英蹙眉说道:“如此说来,伍仲和的伤亡,内中必有隐情,而且,也必然与碧云山庄的崛起武林,大有关连。” 杜天行禁不住插口笑道:“存有这种想法的人,可能很多,只是一般人都因事不关已,没人愿意惹麻烦,所以,大家都只好闷在心中。” 石中英又向胡成彪注目问道:“胡大叔,上官珍珠以后是否也改嫁过?” 胡成彪摇首苦笑道:“这一点,倒是没听说过。” 杜天行笑道:“你小子这句话,就问得不够聪明啦!” 石中英讶问道:“我又是那一点儿问错了?” 杜天行笑了笑道:“你自己多想想吧……” 酒菜和静尘师太的素点,都送上来了。 于是,群侠们在低斟浅酌中,又继续谈下去。 柏长青咽下满口的卤菜之后,抬起衣袖,抹抹嘴唇,才长叹一声道:“上官珍珠这女人,也未免太毒辣了,仅仅为了这点事情,就要将你们四君子赶尽杀绝。” 胡成彪苦笑道:“那妖妇的借口是:咱们四君子,破坏了她毕生的幸福。” 石中英一挑剑眉道:“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她也不检讨一下她自己的无耻行为。” 胡成彪轻轻一叹道:“俗语说得好,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可恨当年我们四兄弟中,竟然谁也不会想到这点。” 杜天行神色一整道:“事情已经过去,也不用追悔了,目前,我们还是打点精神,应付即将来临的变局,才是正经。” 石中英一怔道:“杜大叔此话怎讲?” 杜天行苦笑道:“你以为碧云山庄和杜大年那个组织,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石中英也苦笑道:“我并没轻视他们呀!” 杜天行神色一整道:“这不是轻视不轻视的问题,今宵,咱们已算是一举得罪了两方面的人,他们绝不会善罢干休,尤其是胡兄与庵主二人,他们两方面都要得而甘心,如今平白失踪了,这以后的行动,咱们闭着眼睛,也可以猜想得到。” 柏长青插口问道:“杜老弟之意,是要我们尽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杜天行正容颔首道:“是的,而且是越快越好。” 柏长青轻轻一叹道:“恐怕已经太迟了,咱们要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必须得经过一番血战才行。而且,还必须借重你老弟鼎力协助才行。” 杜天行蹙眉说道:“在下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柏老一语提醒了我,我可必须要赶回去才行了,以免杜大年发现我的秘密来。” 不等对方接腔,人已站了起来,正容接道:“好在这儿非常隐蔽,不论是哪一方面的人,都不可能一下子找到这儿来。” 石中英注目问道:“您可不可以就此脱离他们了呢?” 杜天行接道:“现在还不行,因为沈小凤是中行煜和我两人所推介的,如果我这么抽身一走,恐怕就会危及小凤的处境……” 胡成彪截口道:“不错,杜大侠要抽身,也必须等小凤艺成之后才行。” 杜天行接道:“同时,我这一赶回去,还可能使目前的局面作戏剧性的转变。说不定诸位可以兵不血刃,而乘机脱身。” 话音一落,立即抱拳一拱,转身匆匆离去。 石中英不禁蹙眉自语道:“兵不血刃,而乘机脱身,这可不容易啊!” 柏长青笑道:“你小子,平常那些鬼聪明到哪儿去了,你想想看,凭你杜大叔那一套,在杜大年那小子面前,三言两语一挑拨,则杜大年的注意力,不就完全转向伍维屏那边去了么?” 石中英禁不住哑然失笑道:“姜,毕竟是老的速,我小三子就想不到这一点。” 柏长青沉声接道:“别没大没小的,油嘴滑舌了,咱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你杜大叔身上,自己也得商量一个应变的办法才行。” 石中英向着乃师吡牙一笑道:“请师傅吩咐……” 第八章 楼船藏人质 群侠施救回 这是四更将近,也就是黎明之前,那一段最黑暗的时间。 斑大娘所坐镇的,那艘神秘楼船之外,约莫十五六文的江面上,橹声“款乃”,正有一艘乌篷小艇,徐徐地逆水上驶。 款乃声声。 湖水荡漾着闪光的蛇影。 而且,那乌篷小艇的航线,微微倾向岸边,有逐渐接近那神秘楼船的趋势。 乌篷小艇的后面,也正有一艘梭形快艇,以略快于乌篷小艇的速度,同向逆驶,并有由乌篷小艇与神秘楼船之间的水面上,超越乌篷小艇的可能。 虽然是黎明的黑夜,但浩浩大江之中,舟船往来,却也是很平常的事。 但由于这两艘小艇,有逐渐接近那神秘楼船的趋势,因而楼船上担任警卫的劲装汉子,立即扬声喝道:“嗨!那两艘小艇,不许再行驶近!” 两艘小艇上的人,同声答道:“知道了……大爷。” 梭形快艇加快速度,超越乌篷小艇,向上游驶去。 乌篷小艇,却仍然是慢吞吞地,逆水上驶,不过它的航线,已不再向岸边倾斜了。 神秘楼艇上的警卫,似乎还不放心,仍然在扬声吆喝着道:“嗨!那小艇,划快一点!” 那乌篷小艇的船老头大声答道:“大爷,小的也想快点,只是小的已划了一整夜,有点心余力绌啦……” 这同时,另一个警卫,却在向岸边喝道:“什么人,站住!” 码头上,传来杜天行的语声道:“老弟,请告班姥姥通报一声,就说,湖北分坛分坛主杜天行,奉命有紧急事情面禀。” 杜天行的语声却很响亮,根本不用通报,船上的班大娘已完全听到了。 “呀”地一声,官舱上的一个窗户已经打开,现出班大娘的半张老脸,沉声问道:“杜坛主,你是怎会知道这儿的?” 杜天行连忙躬身施礼道:“回姥姥,天行是奉到盟主的指示,才知道的。” 班大娘“唔”了一声道:“有什么事,说吧!” 杜天行笑问道:“姥姥,属下可否上船来……” 班大娘截口接道:“不行,你只能在码头上回话。” 杜天行苦笑道:“姥姥,天行奉命传禀的事,十分机密,可不能让别人听到。” 班大娘怒声接道:“你不能用真气传音!” 杜天行连连颔首道:“姥姥说得是……” 这当口,楼船外侧的水面上,忽然冒起一道人影,疾如电光石火地,向着那负责监视江面的劲装大汉,扬指凌空连点。 可怜片刻之前,还在向着两艘小艇神气活现地,吆喝着的劲装汉子,此刻,可能连心中惊骇的念头都没转完,已僵立在船舷边,有若泥塑木雕似地,没法动弹了。 这位由水底接近楼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将那劲装汉子制住的,就是沈小凤姑娘。 这位历尽沧桑的美姑娘,自幼生长于江边,水性之佳,自是没得话说。 尤其是最近一段日子来的磨练和精进,使她制住这个劲装大汉的行动,可说是干净利落得可圈可点。 她,制住那警卫之后,毫不怠慢地,一耸身形,上了船舷。 除了飞离水面时,有着轻微的“哗啦”水声之外,居然没发出其他声息。 但班大娘功力奇高,仅仅是这轻微“哗啦”之声,已引起她的警惕因而沉声问道:“什么人?” 由于已经来过一次,沈小凤一面轻车熟路地转向官舱,一面漫应道:“是我,沈小凤。” 这当口,那远在十五六丈之外,并已超越楼船上驶的乌篷小艇,忽然掉转船头,以最快的速度,向楼船冲了过来。 同时,那早已过去的梭形快艇,也已由上游折返,疾冲而下。 楼船上的警卫,一共是四人,计左右船舷,和船头船尾各一。 沈小凤虽已制住外面船舷的人,但两艘小艇的异样的行动,却已被船首的警卫发现,而大声吆喝:“嗨!要命的,给我驶远一点……” 这个警卫的吆喝声,几乎是与沈小凤回答班大娘的话,同时发出。 因此,班大娘心头一凛之下,怒声喝道:“小凤,你跑来干吗?” “砰,砰,”两声,守在官舱口的两个劲装大汉,已是人头落地,尸体也倒向一旁。 沈小凤一面冲向她父亲的房门口,一面冷冷地答道:“我来看我爹,和我外公……” 班大娘截口一哼道:“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了……” 杜天行已乘机欺近班大娘的窗口,正容说道:“班大娘,你曾经是她父亲的救命恩人,我看,送佛送到西天,就放他一马吧!” 这时,两艘小艇上的人,都已强行登上楼船,与楼船上拦截的人,展开一场混战。 那两艘小艇上来的人,是“酒仙”柏长青,石中英师徒,和胡成彪,静尘师太等四人。 以这四人的身手之强,尽管楼船上的警卫们,也是“四海盟”中的精锐,却也拦截不住。 但那些人,人数既多,又都是前仆后继地,悍不畏死。 因此,以柏长青为首的群侠们,一时之间,却也没法冲进官舱。 沈小凤正想冲进乃父的房间,却被官舱中的高手们缠住。 由于甬道中地势太窄,不便施展,沈小凤又深恐敌人侵入乃父房间,因而一面奋勇拦截,一面扬声说道:“爹,小凤来救您了……外公,您快出来帮忙啊……” 官舱内外,是一片紧张和混乱。 但班大娘却表现得出奇的沉静,向着杜天行冷笑道:“杜天行,你也反了?” 杜天行淡然一笑道:“谈不上,就不是这儿的人,寄身此间,是另有目的。” 班大娘哼了一声道:“我早就看出你不可靠……” 杜天行截口笑道:“不见得吧,你要是早已看出,我又怎能安安稳稳地,来到今天。” 班大娘轻轻一叹道:“你是怎么发现这儿的?” 杜天行接道:“在下并未发现这儿,是杜大年曾经带小凤来过……” 班大娘苦笑道:“这小子色迷心窍,真该死!” 接着,却是脸色一沉,怒声喝道:“臭丫头,我能救下你们父女,也有力量毁掉你们……” 反手一掌,将房门震开,人已射落官舱内的甬道中,怒喝一声:“通通住手!” 事实上,不用她喝阻,官舱内的恶斗,已近尾声。 所有楼船上的高手们,在以柏长青为首的群侠们的冲杀之下,大部被歼,另一部分,却被制住穴道,没法反抗了。 不过,整个甬道内,还是被残缺不全的尸体,和一些被制住穴道的人所堵塞没法畅通。 班大娘这及时一喝,全部恶斗,立即停止。 柏长青冲着班大娘呲牙一笑道:“娘子,娘子,别发威,我也是老光棍,咱们凑合一下,作个老伴儿吧!” 石中英附掌笑道:“好啊!你要是作了我的师娘,我小三子一定很乖乖的孝顺你。” 杜天行也飞身上了楼船,含笑接道:“柏老,能否让我作个现成的大媒。” 班大娘这才向柏长青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这酒鬼在暗中跟我作对……” 沈玉璋的房间内,忽然发出沈小凤的悲呼声:“爹呀,您怎么不说话……?” 班大娘冷笑一声:“他是永远不会说话了……” 柏长青飞身射落沈玉璋的门口,向班大娘沉声说道:“班大娘,咱们不以众凌寡,但你必须退后一点,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再谈。” 班大娘一面退回她自己的房间,一面冷笑着说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办法,将这两个人救走……” 柏长青向杜天行喝道:“杜老弟,监视那老婆子,别让她在暗中弄什么鬼。” 班大娘却向杜天行挥掌怒叱道:“滚开!” “砰”然一声,杜天行硬接了-掌,却是双方显得斤两悉称。 这情形,使得班大娘“咦”了一声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杜天行含笑接道:“多承姥姥夸奖……” 班大娘怒声道:“小辈,再接一掌看!” “呼”地一声,又是一掌横扫过来。 杜天行一面从容地化解对方的掌力,一面冷然一哂道:“留点精神,待会再打吧!” 这时,柏长青已由沈玉璋的房间内走出,脸上的神情,显得很凝重。 杜天行不由蹙眉问道:“柏老,怎么样?” 柏长青苦笑道:“那位沈老弟,进气少,出气多,情况很严重。” 杜天行接道:“这儿不能久留,咱们先将他移到小艇上去再行设法……” 柏长青苦笑道:“看目前这情形,可不能移动。” 班大娘笑道:“有什么不能移动的,至少你们可以得回具尸体。” 一个全身浴血的女郎,由沈玉璋房中,冲到班大娘的房门前,怒声叱问道:“妖妇,你将我外公藏到哪儿去了?” 由于她方才杀的人太多了,因而全身上下,都溅满了敌人的鲜血。 但由于沈小凤这一问,群侠们才发觉到,这官舱中的八个小房间中,目前只有一个沈玉璋,其余包括“半帖圣手”白云飞在内的五人,却已踪迹杳然。 班大娘淡然一笑道:“丫头,对我老人家说话,最好是客气一点,别忘了,我曾经是你们父女的救命恩人,而且,我方才又等于是救了你父亲一次。” 沈小凤微微一怔道:“方才?此话怎讲?” 班大娘含笑接道:“不久之前,杜大年曾经带你来这儿看过,是么?” 沈小凤点点头,反问道:“你问这些干吗?” 班大娘慢吞吞地接道:“我问这些,自然是有道理,现在,我再问你,你是否知道,这儿除了你父亲之外,另外还有五个人?” “不错。” “那么,现在,那另外五个人去哪儿了呢?” 沈小凤怒声接道:“我正在问你,你怎么反而问起我来?” 班大娘一点也不生气地,笑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官舱中的八个小房间,都装有机关。如有警讯,我只要一举手之劳,就可将他们安置到另一个安全地点去……” 沈小凤“哦”了一声道:“方才,你已开动机关,将另外五位藏到船舱底下去了?” “不错。”班大娘神秘地一笑道:“现在,你丫头该已明白,我是怎样又救了你父亲一次啦?” 沈小凤有点茫然地,摇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 班大娘笑道:“你丫头,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 一顿话锋,才含笑接道:“你想想看,开动机关,将一个人移到船底下去,是否要受到很大的震荡!” 沈小凤“哦”了一???道:“你是说,为了使我父亲不要受到震荡的,才没开动我父亲房间内的机关?” 班大娘含笑颔首道:“你丫头算想通了,你说,这情形算不算是等于我又救了你父亲一次?” 沈小凤微微一呆,道:“这一点我承情,请你送佛送到西天,快点将我外祖父放出来,以便救我父亲……” 班大娘截口笑道:“不要紧,十天半月之内,你父亲绝对死不了。” 沈小凤急道:“可是,我父亲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班大娘注目问道:“丫头,你想到令尊维持这个样子,已有多久了?” 沈小凤苦笑道:“我怎么知道。” 班大娘道:“那我可以告诉你,当我将他由你亲手所筑成的坟墓中救出来时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是这个样子。” 柏长青截口问道:“对了,你是用什么方法,将我这位沈老弟救活,并维持这个不生不死的局面的?” 班大娘接道:“我是牺牲了半枝老山参王,才救回他的一条老命,这情形……” 目光移注沈小凤,接道:“你丫头应该明白,我老人家所言是否属实?” 沈小凤轻轻叹了一声,没接腔。 杜天行插口问道:“半枝老山参王,这代价的确是非常高,只是为何还不能将沈大侠的内伤治好呢?” 班大娘哼了一声,道:“老山参王,又不是大罗金仙的灵丹妙药,但我认为,能将一个已经埋入坟墓的人救活过来,应该算是很不错了。” 柏长青点点头道:“这话,我倒是很有同感。” 接着,又注目问道:“你能费偌大的代价,去救活一个已经埋入坟墓中的人,看来,你们对沈老女俩,显然是图谋已久?” “不错,”班大娘颔首接道:“但阴差阳错,我们迟了一步,才使得沈玉璋毁在伍维屏那小子之手,并发生这一连串的波折来。” 沈小凤接问道:“我外公一直还不肯对家父施救?” 班大娘苦笑道:“你那外公,真是毛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费了多少唇舌,才劝导他点了头。但在紧要关头他又变了卦。” 柏长青轻轻一叹,道:“是的,白大侠的个性,我非常了解,而你们的用心又太以卑劣了,他是怎么也不会屈服的。” 沈小凤不禁蹙眉苦笑道:“那怎么办呢?” 柏长青笑道:“只要将令尊救出来了,情况就不同啦!” 接着,目注班大娘正容说道:“班大娘,眼前情况,你很明白,咱们撇开你与沈家的恩怨不谈,目前,我们也不倚众凌寡,咱们也不再伤和气,请你将白大侠放出来,一切问题留待以后再解决。” 班大娘冷笑一声:“你这是威胁我?” 柏长青接道:“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以。” 班大娘桀桀怪笑道:“老酒鬼,老娘可不是给人吓大的,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别以为你们人多,不论是单打或群殴,谅你们也奈何不了我,当然,白老头你们可以救出来,但沈玉璋则必然是死路一条。” 当然,群侠也都明白,班大娘这话,可并非全是威胁,凭沈玉璋目前情形,可的确是稍一挪动,即有断气的可能。 而这,也正是群侠们不敢妄动的缘因。 要不然,群侠们所乘的小艇,就泊在楼船一旁,只要有人缠住班大娘,不论水陆两路,都可以救出沈玉璋,自由行动。 因此,柏长青点点头道:“所以,我才要你救人救澈底,送佛送到西天呀!” 班大娘冷笑道:“我生来就是恶人,救人可不是为了积德。” 柏长青笑问道:“这是说,你还有条件?” “唔……” “好,你且说出来,只要不太过份,我们当可以考虑。” 班大娘阴阴地一笑道:“在说出条件之前,我要提醒你们,目前,尽管你们人多势众,但我只要一举手之劳,就可以致沈玉璋于死命……” 第九章 石洞获绝艺 惊天一剑苏 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道:“不用去强求,我给你介绍一位,一身兼佳人烈士的奇人吧!” 随着话声,一位神态威猛的驼背老人和四个劲装佩刀,彪形大汉,已缓步而入。 后面还跟着一个神态猥琐的短装汉子,指着青衫文士向驼士文背老人讪笑道:“老爷子,就是这位。” 驼背老人一双精目,凝注青衫文士,一只手却向短装汉子一挥道:“退过一旁。” 青衫文士目注驼背老人,淡然一笑道:“这位老人家好大口气,须知佳人难得,烈士更难求,而老丈却说有一人而兼具烈士、佳人双重身份人。”驼背老人一笑道:“老朽话一点也不算夸张。” 青衫文士“哦”道:“那么,老丈何妨先将那位奇人的姓名来历,说给我听听?” 驼背老人淡然一笑道:“姓名来历不必先说,你老弟见了面,自然会认得。” 青衫文士脸色微微一变道:“老丈认识区区?” 驼背老人接道:“俗语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必定要事先认识,才能算是朋友哩!” 青衫文士“唔”了一声道:“说得有理,那么,我再问一句,老丈口中那位一身而兼佳人、烈士,双重身份的奇人,究竟是男人还有女人?” 驼背老人神秘地一笑道:“这个,你老弟毋需过问,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们二位之间,曾经认识,而且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青衫文士,目光在驼背老人和一旁的短装汉子脸上来回扫视着,一面微微颔首道:“我有点明白了。” 驼背老人笑道:“明白就好,免得老朽多费唇舌……” 青衫文士注目问道:“老丈是奉命迎宾的专使?” 驼背老人连连颔首道:“完全对,完全对。” 青衫文士呵呵一笑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的确是人生一大快事,不过,区区客居异地,除了这一刀一剑之外,别无长物,所以,我想向老丈借一样东西权充晋见那位老朋友的见面礼。” 驼背老人笑问道:“老弟台想借点甚么东西?莫非看中了我这颗头颅不成?” 青衫文士脸色一沉道:“你够聪明!” “呛”然一声,已亮出一把形似雁翎,澄如秋水的宝刀来。 驼背老人精目中寒芒一闪,脱口赞道:“好一把宝刀!” 不等对方接腔,又呵呵一笑道:“你老弟想借用我的脑袋,我却想要你这把宝刀,且看看究竟是谁的心愿得偿吧?” 扭头一声沉喝道;“胡刚,你去领教领教这位朋友的绝招吧!” 青衫文士冷冷一声道:“何必叫手下人前来送死……” 驼背老人截口接道:“老夫要先行考验你一下,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夺魂刀’?” “夺魂刀”三字入耳,杜天行才禁不住心中恍然大悟地忖道:“原来是他,那真是巧极了……” 原来“夺魂刀”就是以沈玉璋为首的,“四君子”中的老四,“夺魂刀”邵家驹,也就是碧云山庄庄主上官珍珠的姊夫,上官宝珠那位生死不明的丈夫。 邵家驹这位生死不明的神秘人物,上官珍珠正在找他,而且,上官珍珠不惜劫持自己的胞姊,其主要目的,也是为了逼使他出面。 至于群侠方面,由于目前的道消魔长,深感人力不足,自然也希望他能早点出面,也增强己方的实力。 象这么一位正邪双方都必欲使其早日出面的人物,竟然之间,在茶馆中邂逅了,杜天行心中这一喜,可真是非同小可。 青衫文士冷然一哂道:“放心!如假包换。” 有他这一句话,这位青衫文士,已可确实就是“夺魂刀”邵家驹了。 “老夫要看事实证明,”驼背老者向一旁的劲装大汉喝道:“胡刚,你还等什么。” “是!” 随着这一声暴喝,但见寒芒一闪,那劲装大汉已挥刀向邵家驹扑了过来。 那身法之快速,与刀法的奇诡,一旁的杜天行,一眼就能断定,那是碧云山庄中的高手,使的也正是碧云山庄中的独门绝艺“修罗刀法。” “呛”地一串金铁交鸣,紧接着,却是一声“砰”然大震,和“唏哩哗啦”的桌椅杯子被砸碎的响声。 那劲装大汉一个照面不到,已被摔得四仰八叉地,连右耳也不翼而飞。 邵家驹神态安详地,冷然说道:“邵某人不杀无名之辈,所以只割去一耳,以示薄惩。” 接着,目注驼背老人冷然问道:“这一场考验,是否已算通过?” 驼背老人皮笑肉不笑地接道:“通过了,通过了,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邵家驹冷然接道:“但对对你们碧云山庄的‘修罗刀法’,却有浪得虚名之感。” 驼背老人接道:“朋友,评语别下得太早,可能你还没有遇上本庄中真正的高手。” “你自认是贵庄的真正高手?” “老朽不妄自菲薄,本庄中,功力高出老夫的人,已不太多了。” 邵家驹注目问道:“那你的地位,也一定不低?” “不错,”驼背老人颔首接道:“老朽在本庄八大护法中,名列第二。” 邵家驹沉声接道:“报名领死吧!” 驼背老人淡然一笑道:“没这么严重,邵老弟,咱们之间,无怨无仇!何况,谈到你和敝上的渊源来,咱们还该算是一家人哩……” “住口!”邵家驹厉叱一声后,才冷然接道:“既然提起渊源来,我却不能不问你几句话……” 驼背老人截口笑道:“没问题,老朽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实,老弟尽管问吧……” 这时,一旁的杜天行,禁不住暗中叹息着。 “这个驼背老人不愧是一只老狐狸,也许他已于对方的刀法中看出,凭他的力量收拾不了,才不得不改用配搭的了……” 邵家驹目光深注地问道:“我问你,拙荆是否被囚于东方曙的家中?” 驼背老人笑道:“尊夫人是在东方曙家中,但不是被囚,而是东方曙家中的特别贵宾……” 邵家驹截口接道:“我没工夫和你咬文嚼字,再告诉我,东方曙家在哪儿?” 驼背老人讶问道:“这就怪了?邵老弟对尊夫人被招待在东方曙家中,这等绝对机密的消息都知道了,却不知道东方曙住在何处?” 邵家驹冷然接道:“因为我刚到夏口,还没工夫向人打听。” 驼背老人“哦”了一声道:“那就怪不得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邵老弟是由哪儿来?” “西湖。” “啊!那是说,邵老弟所获消息,也是由西湖本庄中人口得来?” “不错。” “那很抱歉,本庄高级人员,都已外出,邵老弟侠驾光临,必然没有好好接待……” 邵家驹截口接道:“少废话,我问你,上官珍珠,是否也在东方曙家中。” 驼背老人歉笑道:“很抱歉,这问题,老朽没法回答。” 邵家驹目光深沉地问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驼背老人苦笑了一下道:“两者都是……” 邵家驹忽然厉叱一声:“站住!谁敢妄动一步,我先砍断他的狗腿。” 原来另一个劲装大汉,在驼背老人的暗示之下,正准备悄然离去。 这情形,已不言而喻,那是驼背老人自知没法应付邵家驹,才不得不暗中派手下人回去,邀请援兵来。 经过邵家驹这一喝破,那劲装大汉,僵在那儿不敢动弹,驼背老人也是一脸苦笑。 邵家驹却是淡然一笑道:“我不再难为你,并且与你建一次奇功,带路吧!” 驼背老人目光一亮道:“邵老弟是要去东方曙家中?” 邵家驹冷然颔首道:“不错一—” 驼背老人笑道:“那真好极了……” 这当口,杜天行却以真气传音向邵家驹促声说道:“邵大侠,使不得!这几个人,也不能留下活口。” 邵家驹断定以真气传音向他示警的人,就是那位尚不知其来厉的杜天行。 他闻言之后,仅仅似有若无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向驼背老人问道:“有什么好?” 驼背老人讪然一笑道:“能化干戈为玉帛!那自然是一件好事,何况,尊夫人也正很想念……” 邵家驹截口接道:“少废话,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驼背老人一怔道:“邵老弟不去东方曙家中了?” 邵家驹冷然接道:“去是要去的,但不要你们带路,而且,你们六个,一个也休想活着回去!” 驼背老人呵呵一笑道:“邵家驹,听说‘四君子’中,以你的武功最高,但我绝不相瞒,你会比其余三人,高明到……” 邵家驹截口道:“少废话!你们六个,一起上吧!” 驼背老人冷笑一声道:“用不着!” 紧接着,沉喝一声道:“你们五个,先行离去……” 邵家驹又截口接道:“那我先送他们回老家……” 话声中,身形疾闪,向驼背老人那五个手下身边,挥刀扑了过去。 那五个,站在驼背老人的背后。 邵家驹要想杀那五个,必须越过驼背老人的身旁,而驼背老人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因此,当邵家驹扑过驼背老人身旁时,驼背老人挥刀横扫,并冷笑一声:“作梦!” “呛”地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邵家驹的身形银加速前扑。 一声惨号,那最先指认他的猥琐汉子,已身首异地。 当然,那四个劲装大汉也不会坐以待毙,一阵叱声中,一齐挥刀格拒。 那四个劲装大汉的身手,也相当高明,尽管其中一人方才已受了震伤,但在四人联手之下,也还是显得非常凌厉。 但他所遇上的对手太高明了。 一个照面之下,四个中已有两人惨死当场。 而这当口,驼背老人也挥刀由侧面夹攻。 由于驼背老人的攻势太以凌厉,邵家驹不得不回身应战,而顾不得再去追杀那仅剩的两个劲装大汉。 驼背老人却乘机喝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走!” “是……” 那两个劲装大汉暴喏声中,人影一闪,杜天行已射落大门口,并淡然一笑,说道:“何必那么急哩……” 那两个劲装大汉,微微一怔之下,不等杜天行说完,已双双厉吼一声:“狂徒找死!” “呛”然巨震声中,两个劲装大汉的身形扑进一半,即被震回原地。 杜天行立即扬声说道:“邵大侠,请恕在下越俎代庖,这两个鼠辈,由在下代为收拾可好?” 那驼背老人的攻势,越来越凌厉,以邵家驹的身手之高,居然只能打成平手。 因此,邵家驹一面与驼背老人奋战,一面扬声答道:“阁下就不必客气,尽管下手收拾……” 这同时,驼背老人也扬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杜天行呵呵一笑道:“待会向阎王驾去问吧……” 紧接着,却向那两个劲装大汉,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两个,作得象个男子汉一点,上吧!” 那两个劲装大汉,方才一招硬挤之下,已吓破了苦胆,此刻竟刻呆立当场,作声不得。 这,本来也难怪。 方才,邵家驹已夸下海口,说他们六个人都不能活着回去的。 而杜天行也显然是为了邵家驹的面子,才不得不留下他们的生命向邵家驹发问。 目前这情况,向前走,是准死无疑。 观望下去哩!却还有一线希望。 因为,驼背老人不但已和邵家驹打成平手,而且,还隐然占了上风。 只要驼背老人能将邵家驹杀死,他们这两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 杜天行冷笑道:“装孙子也不行,别以为你们不动手,我就不好意思杀你们。” 那两位,仍然没有行动,也不答话。 驼背老人厉声喝道:“别理那匹夫,回过身来,帮我收拾这个姓邵的……” 不等他说完,两个劲装大汉已暴应一声,回身向邵家驹扑了上来。 但他们身形虽快,却快不过杜天行的长剑。 两个劲装大汉身形一起,杜天行却已后发先至,并怒叱声:“躺下!” 两声凄厉惨号,同时传出,那两个劲装大汉已同时惨死当场。 杜天行所显示的高明身手,不再使得驼背老人心中惊凛,而暗萌退意,连邵家驹也禁不住精目中异彩连闪地,脱口赞道;“阁下好快的剑法!” 杜天行谦笑道:“邵大侠夸奖了……” 驼背老人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成了斧底了游鱼,还问这些干吗?”杜天行冷然一哂之后,又扬声问道:“邵大侠,能否让在下帮忙一下?” 原来驼背老人看出目前情况不对,已打算脚底揩油。 也因这原因,他的攻势也越见凌厉,居然将邵家驹迫得连连后退,因而杜天行才有这一问。 但邵家驹却扬声笑道:“暂时还不必……” 驼背老人厉叱一声:“撒手!” “当”地一声,邵家驹的宝刀果然脱地向屋梁上射去。 一旁的杜天行心头一惊之下,连忙飞射接应。 但杜天行身形才起,驼背老人忽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号,一条右臂,已被邵家驹一剑齐肩削掉。 而且,邵家驹得理不饶人,飞起一脚,将驼背老人踢飞丈外,立告了账。 这转化,太意外,也太快速了。快速得使身手高如杜天行,也禁不住疾泻身形,怔立当场。 原来,邵家驹于宝刀脱手的瞬间,一只左手,却已同时拔出长剑,连当事人的驼背老人,也没看清,一条右臂,已被削掉。 邵家驹乘势一脚将驼背老人踢毙之后,立即纳剑入鞘并飞身将钉在屋梁上的宝刀取下,才向杜天行笑道:“阁下,咱们另外找一个地方谈谈。” 这时,吓得面无人色的店家,才浑身颤抖着,哀求道:“二位大爷,这……这几条命,可……可怎么得了?” 不错,对一个生意人来说,在自己店里,一下子出了六条人命,可的确是一件天大的祸事。 杜天行首先哑然失笑道:“不要紧,所有损失,我负责赔偿,至于官府方面,我也会给你疏通,保证你没有责任,只管放心前往报案就是。” 说完,并探怀取出两张两重的金锭子,递给店家手中,笑问道:“这些,作为赔偿损失之用,该够了吧!” 店家一见黄澄澄的金子,那本来哭丧着的脸,立即绽出笑容,连连颔首道:“够了,够了,太多吧!” 以当时的物价来说,的确是太多了,二两黄金,足够盖一间规模不大的新店面啦! 杜天行没再理会店家,只向邵家驹呶呶嘴,低声说道:“邵大侠,咱们走。” 说完,两人相偕扬长而去。 第十章 闻耗拟报警 反中奸人计 说来,也真是冤家路窄。 就当他们两人的心中,滋生不祥预感的同时,街上却传来一个熟悉的语声道:“大家吃快一点,咱们还得兼程赶回去。”这语声,正是四海盟盟主皇甫承先的。 杜天行身为皇甫承先的得力干将,尽管以往他不曾见到过这位顶头上司的庐山真面目,但对于这语声,却是耳熟能详。因此,皇甫承先的话声入耳,立即感到心头巨震,脸上也变了颜色。 幸亏他们两人都改装易容,不必担心皇甫承先认出,也不致于被同座的人看破。 杜天行趁着盛饭的机会,飞快地向四周一扫,只见那些年轻杀手,年纪都在二十三四之间,资质根骨,也都是一时之选,一个个都是满脸剽悍神色。 而更使他怵目惊心的,是这些杀手们的衣服上,都溅得有疏疏落落的血渍。 他一面心中在叫苦,一面却故意想逗起对方说话,而向胡成彪说道:“老张,咱们快点吃,早点让出位子来,免得妨碍这二位侠士。”胡成彪连连颔首道:“好的,好的……” 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个杀手之一笑道:“不用急,也不用怕,我们不会随便杀人的。” 杜天行身躯一颤,语不成声地接道:“杀……杀人?多……多可怕……” 杜天行,胡成彪二人,是一对朝山进香的乡巴佬装束,他这一番做作,倒算是恰如其分。 那年轻杀手呵呵大笑道:“一听到杀人,就吓成这个样子,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另一个笑了笑道:“乡下人嘛!这也难怪。” 原先说话的年轻杀手,目注杜天行笑问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杜天行有点怯生生地说道:“小的两人,是前往武当山朝山进香的。” 那年轻人笑道:“去武当进香?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两个,一听到杀人,就吓得发抖,如果看到那满寺院的死尸,那还不吓破苦胆么!” 杜天行一副惊悸莫名的神情,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骇然讶问道:“这位侠士,您在说些什么话啊?” 那年轻人含笑接道:“我说,武当山的道士,都已经死光了。” “怎么死的?” “自然是被咱们这些人杀死的呀……” “当”地一声,杜天行,胡成彪两人手中的碗筷都掉到地下了。 这,固然是他们故意做作,但他们的心中,也的确是十分震惊。 不但有十分的震惊,也非常懊恼,和非常的难过。 那年轻人见状之下,得意地笑道:“不要怕,我早以说过,我们不会随便杀人的。” 杜天行与胡成彪对望一眼,怯生生地站了起来,匆匆忙忙会了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去,后面传出一串呵呵狂笑声。 虽然已经亲耳听到了,但杜天行,胡成彪二人,却仍然向武当山赶去,为的是要实地看看究竟,同时,他们也是希望能看到一些劫后幸存的人。 跟着这一惊人消息同时传出的,是四海盟已正式成立,并向各门各派发出警告,限期三月,向四海盟投诚报到,否则,武当派就是一个例子。 当然,杜天行,胡成彪二人于离开那个小镇甸之后,已另行改装易容。 此刻,他们是两个商人装束的中年人。 两人在一家小馆子中打过尖后,胡成彪才苦笑着问道:“杜兄,咱们怎么办?” 杜天行沉思着接口道:“看情形,四海盟不可能还有人留在这儿,咱们不必有太多顾虑,即行上山。” 胡成彪点点头道:“好,咱们走吧……” 杜天行判断不错,在登山过程,一路上没遇到任何阻挠,当然也没看到一个活人。 由山脚的净乐宫起,至金顶为止,所以八宫,六院,二十四庵,七十二观之中,少说点,也有两千名以上的僧侣和道士,可是,杜、胡两人所见到的,只是遍地血腥和横七竖八,死状奇惨的尸骸。 整个武当山,已变成个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 这,不但是武当开派以来,一次空前的浩劫,也是武林中未曾前闻的浩劫。 由于心情的沉重,也由于百十里的山路,实在不算短,因此,当他们两人到达金顶的真武观时,已经是薄暮时分。当他们在真武观中巡行一周,仍然没见到半个活人之时,胡成彪禁不住苦笑道:“杜兄,现在咱们怎么办?” 杜天行也苦笑道:“先用干粮,然后连夜下山,咱们总不能在这儿陪着死人过夜。” 两人就在山门外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一面吃着随身携带的于粮,胡成彪并长叹一声道:“武当派以剑术称尊武林,想不到却也在剑术上遭到灭门横祸,而这一招使其灭门的剑法,还本来是他的门下的弟子所研创出来,想起来,可真是不可思议。” 杜天行在猛吃着一条鸡腿,闻言之后,只苦笑了一下,并未接腔。 胡成彪又轻叹一声道:“杜兄,我也同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话,但为了报仇而迁怒于上千的无事之人,这就实在太没有人性了。” “人性?”杜天行咽下满口鸡肉,才披唇一哂道:“茫茫人海之中,你胡兄曾经碰到几个具有人性的人?” 这回,可轮到胡成彪苦笑了。 杜天行又是披唇一哂道:“你老兄别说我过于偏激,人与禽兽之间,根本是没什么分别的,甚至有很多很多的人,还缺乏某些禽兽所具有的美德,你老兄何妨仔细地想想看。” 胡成彪又苦笑了一下道:“不用再想,眼前这血淋淋的例子,以及我沈大哥夫妇和小凤所遭遇到的一切,已足够支持你老兄这一番高论了……” 杜天行忽然传音说道:“禁声。” 说着,已拉着胡成彪,飞身上了山门旁一株叶浓密的古松之上。 沉寂了少顷之后,胡成彪才传音苦笑道:“真够惭愧,直到现在,我才听到一点轻轻脚步声。” 杜天行传音说道:“胡兄别太谦虚,咱们猜猜看,来的是哪一方面的人?” 胡成彪沉思着接道:“四海盟的人,不可能去而复返,看情形,来的可能是因事外出,幸逃这一次劫杀的,武当派中的人?” 杜天行点点头道:“这判断,很有道理。……” 他们居高临下,视界辽阔,就这说话之间,已远远地看到,登山登道士,出现一行模糊人影。 杜天行入目之下,话锋一转道:“一共九个,不错,都是道装……” 那九个人,行进速度很快,胡成彪也看清楚了,并立即接道:“带头的一个,是白胡子老道。” 那九个道士,已登上山门的广场,可看得更清楚了。 不错,不但为首的,是一位白髯垂胸的老道,殿后的那位,也是六旬以上的白发全真,只有当中是七位中年道士。 当然,这九位道士脸色白得难看,是无法形容的。 杜天行,胡成彪二人,都禁不住在心中感叹着,“天可见怜,武当派总算还有幸逃不死的人。咱们也算此行不虚了。” 那九位,登上广场之后,却停了下来。 两位白髯老道向七个中年道士低声说了句什么,立即并肩向山门前走了过来。 胡成彪扯了一下杜天行的衣袖,传音问道:“咱们是否立即下去?” 夜空中,忽然传出一声清朗叱道:“老牛鼻子,给我站住!” 杜天行一听语声,就知道是四海盟盟主皇甫成先的徒弟杜大年,禁不住暗道一声惭愧地,心念电转着道:“这小子还潜伏在这儿,我竟不曾察觉出来……他们也真沉得住气,对我们两人,居然不加闻问……” 他,心念急转间,两位白髯老道立即停了下来。 七个中年道士,也不待吩咐,立即布成了武当派威镇武林的“七星剑阵。” 同时,一阵“飕飕”连响,杜大年已率领着十个年轻杀手,射落广场。 杜大年首先向两位白髯老道笑道:“老牛鼻子,你们是不是武当三子中的玄真子和悟真子?” “武当三子”是包括武当派现任掌教慧真子在内的统称,也是武当派中最高功力的三位。 经过杜大年这一提醒,杜天行,胡成彪二人也省过来。 这两位白髯老道,必然是玄真子和悟真子。而那七个中年道士,也就是武当二代弟子中的精英“武当七剑。” 至于他们这九位怎么会突然由外间回山,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左边的白髯老道冷然颔首道:“不错,贫道玄真子,站在我身边的是我师弟悟真子……” 杜大年笑问道:“另外七位,就是贵派年轻一代中的精英,‘武当七剑’了?” 玄真子不愧是修为有素的得道全真,处此灭门惨变的情况之下,却仍然是神态从容,不疾不徐地答道:“不错……” 杜大年截口笑道:“那好极了,咱们留在这儿,为的就是等你们九位。” 玄真子冷然接道:“施主是四海盟中的人?” 杜大年傲然颔首道:“小可是四海盟的首座弟子,也就是未来的四海盟盟主。” 玄真子脸色一变道:“我武当派与你们何怨何仇?值得你们血洗武当之后,还要赶尽杀绝?” 杜大年淡然一笑道:“对付将死的人,小可是十分慷慨的,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血洗武当,是为了家师的杀父之仇!” 玄真子注目问道:“令师的先尊是什么人?” 杜大年接道:“严格说来,咱们也算一家人,家师的令尊,就是出身贵派的‘惊天一剑’皇甫丹大侠……” 他的语声未落,玄真子,悟真子二人,又是脸色一变地,长叹出声。 少顷之后,悟真子才抢先厉声叱问道:“孽障,你那个混帐的师傅呢?” 杜大年道:“家傅早已返回本盟总舵,要超渡你们这几个,自然用不着劳动他老人家……” 悟真子的涵养功夫,可没他师兄那么好,只见他须发怒张地,挥剑直扑,并厉声叱道:“贫道先劈了你这小孽障……” 以悟真子的修为,这含愤之下的一剑,是何等威势,放眼当代武林,能接得下他这一剑的,可实在不多。 但事实上,他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却被杜大年从容地接下了。 “呛”然巨震声中,杜大年疾退丈外,并连连向着跟踪飞扑的悟真子摇手笑道:“要赶着去投胎,也不争这一时半刻呀!” 话声中,接连三个急闪,避开了悟真子的三次追击。 悟真子满腔悲愤,无处发泄,经过杜大年这一逗弄,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地,厉声叱问道:“小狗为何不敢接招……” 玄真子连忙将其拉住,并沉声喝道:“师弟,冷静一点!” 杜大年却冷笑一声道:“老杂毛,我怎么没接招,你那第一剑我不是已经接下了么……” 悟真子老脸铁青,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玄真子平静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援手未到?” 杜大年笑道:“笑话,要超渡你们这些土鸡瓦狗,还用得着之援手么!” 玄真子脸色一沉道:“那你为何还要拖延时间?” 杜大年阴阴地一笑道:“小爷是为你们好,想替你们找两位帮手出来。” 话声一落,扬手发出两点寒星,向杜天行,胡成彪二人藏身的古松上疾射而来。 杜大年所发射的,是两粒铁莲子,而且是贯注内家真力发出。 因此,那破空锐啸之声,既劲且疾,连一旁的玄真子于悟真子两人,也为之脸色一变。 但杜天行是何许人,两粒铁莲子,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只见他朗笑一声,与胡成彪二人相偕飘落广场上,拨弄着手中的两粒铁莲子,淡然一笑道:“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右手一挥,两声惨号随之传出,杜大年所率领的十个年轻杀手中,已倒下一双。 杜大年没想到对方竟然先行向自己手下人下手,而且,那身手之高明,似乎绝不在他自己之下。 因此,入目之下,脸色为之大变。 杜天行却淡然一笑道:“你这铁莲子,倒是蛮管用的,再送我几粒如何……” 这当口,胡成彪却利用机会,向玄真子,悟真子二人低声说明自己两人的来意。 此刻,杜大年已由口音中听出杜天行的来历,不由又是脸色一变道:“你是杜分舵主?” “不错啊!”杜天行含笑接道:“少主还能听得出我的口音来,属下感到无上光荣!” 杜大年冷笑一声道:“人家都说你失踪,是遭了碧云山庄或者是柏长青那一伙人的毒手,我却料定你是跟柏长青他们在一起……” 杜天行截口笑道:“少主天纵英明,料事如神,可敬可佩……” 杜大年也截口叱道:“杜天行,你以为我治不了你!” 杜天行漫应道:“这可难说得很。” 一顿话锋,才神色一整道:“杜大年,看在你我都是姓杜的情份上,希望你能冷静地听我说几句话,你,不是正主儿,我可以请求武当两位道长,让你们离去……” 杜大年截口冷笑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你大概忘了咱们留在这儿的任务了。” 杜天行沉声接道:“你一定要见过真章才行,咱们且互拼三掌如何……” 杜大年又截口冷笑道:“放过你们。” 话出招随,“砰,砰,砰,”接连三声霹雳巨震过处,扬起漫天尘土,那强劲的罡风,逼得远在丈远外的胡成彪,悟真子,玄真子等三人,也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尘埃降落之后,只见杜天行周围的地面,象被铁器铲去似的,低了尺许,而他立足处的周围径尺之内,却仍然完好如初。 杜大年入目之下,脸色一变之间,杜天行却含笑问道:“三掌已接了,你怎么说?” 杜大年不答反问道:“你……你也会‘大静神功’?” “不错。” “你这‘大静神功’由何处得来?” 杜天行冷然接道:“这些,与你不相干,现在,你给我一句话,说的话算不算数?” 杜大年哼了一声道:“小爷说的话,当然算数,现在,你只要告诉我,同你一起来的人是谁,我马上就走。” “可以,”杜天行接道:“我这位同伴,是‘四君子’中的胡成彪大侠。” 第十一章 苗疆两娇娆 应约来助阵 帅复伦苦笑道:“这事情,目前我也还不知道,但那两小杂种都不见了,而那批新训练出来的剑手,也少了一半以上,看这情形,很可能又是哪一派门,要发生灭门的惨案了。” 上官宝珠长叹一声道:“寒家家门不幸,竟生出这么个妖女,上官家的列祖列宗,地下有知,当会痛哭流泪……” 白如玉截口一“哦”道:“对了,帅大侠,你认为戈日新的言行可靠么?” 帅复伦正容道:“这点在下愿以生命担保不会有诈。” 白如玉颔首一“唔”道:“但愿如此。” 上官宝珠接问道:“帅大侠,他们今天中午请的贵宾,是一些什么人呢?” 帅复伦又苦笑了一下道:“不知道,我只是奉命准备筵席,但那些贵宾事实上却没有来,据说可能是晚间到,也可能要到明天才来。” 白如玉也苦笑道:“其实,由他们请来的贵宾,也不难想见,必然是一些隐迹已久的老魔头,和武林败类,总不会有甚么好人的。”帅复伦忽然以真气传音说道:“二位请瞧……” 白如玉,上官宝珠二人顺着帅复伦的视线,向大街上瞧去。 只见伍维屏、杜大年二人满脸堆笑地陪着两个妖冶而艳光照人的少妇,到达这酒楼前,后面跟着四个绮年玉貌的青衣侍女。两个妖冶少妇,年纪约在二十三四之间,七分姿色,却有着十二分的媚劲。 而且,两个人的面貌酷肖,必然是一对双胞胎的姐,如非是一衣红,一衣绿,在衣着上有着分别,很不容易分辨出谁是谁来。 她们后面,除了四个青衣侍女之外,还有两个挑着行李的脚夫。 看情形,这一行人还是坐船来的,因为,两个脚夫还站在通往码头去的小巷口。 楼上的三位,一齐向下注视时,那红衣少妇正好向杜大年媚笑着问道:“这是一家酒楼吗?” 杜大年颔首笑道:“是的,不过却是一家很普通的酒楼。” 红衣少妇娇笑道:“不管是普通也好,特别也好,咱们先上去吃点东西再说。” 杜大年笑道:“在这儿吃东西,未免太委屈二位了,咱们还是去大街上的会宾楼吧!” 红衣少妇撒娇道:“我们已经够委屈的了,据你方才说,还要走很多一段路,才能到达总舵,没有轿子,又没有马匹,咱们姐妹怎么吃得消。” 杜大年连忙歉笑道:“真对不起,但事实上,是准备了坐骑的,只因船期延误,他们没有接到,才先行回去了。” 绿衣少妇含笑接道:“那就请杜公子赶快派人回去叫坐骑吧!咱们先在这儿歇着,顺便吃点东西吧。” “也好,”杜大年扭头向一旁的伍维屏笑道:“那么,劳驾伍兄回总舵一趟如何?” 伍维屏点点头道:“小弟理当效劳……” 说完,向两个妖冶少妇微一颔首,独自疾行而去。 杜大年却向两位美人儿含笑说道:“二位公主请!” 一行人鱼贯地走进酒楼大门。 白如玉蹙眉说道:“公主?是哪儿来的公主?” 上官宝珠传音苦笑道:“谁知道哩!” 白如玉向帅复伦笑问道:“帅大侠听说过么?” 帅复伦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杜大年那一行人,已鱼贯地登上二楼。 杜大年星目一扫,向陪侍一旁堂倌沉声说道:“叫他们三个换一个位子,本公子要那付座位。” 那堂倌虽然面有难色,却不得不哈腰陪着笑道:“是!小的马上去情商!” 杜大年沉声接道:“这是命令!” “是,是……” 那堂倌吓得一个哆嗦,快步行向白如玉等人座位前,哭丧着脸道:“三位大爷请帮小的忙……” 白如玉这一桌上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 方才,他们一直在谈话,叫来的酒菜,却很少用过,因而看起来,这三位,还好像是刚刚坐下不久似地。 也由于他们的酒菜很少动用,同时也想听听那两个妖女的来历,因此,白如玉不等那堂倌说完,立即截口接道:“不要紧,你给我们换一个位子就是。” 那堂倌连连哈腰致谢:“多谢大爷!多谢三位大爷……” 杜大年又沉声喝道:“少废话!还不快点收拾东西!并将你们这儿最上等的酒菜送上来。” 那堂倌手忙脚乱,口中也连予恭应着:“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经过一阵忙乱,白如玉等三人,已换了一付座头,距原来那座位,总在丈五以上了。 杜大年与两个妖冶少妇,占了白如玉等人原先的座位。四个青衣侍女,则在旁边另开一桌。 由于情况的转变,白如玉等三人,已不便再行畅所欲言,而不得不觥筹交错地,认真吃喝起来。 当然,他们的谈话,也故意扯上生意的门径和行情了。 好在对于生意经,他们都是外行,说错了,杜大年那批人也听不懂。 就当白如玉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扯之间,杜大年座位上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首先是杜大年谄笑道:“二位公主,对这‘夏口’的印象如何?” 红衣少妇笑了笑道:“很热闹,比起边疆地区来,咱们好像是到了天堂了。” 杜大年笑道:“其实,这还不过是一条偏僻小街,大街上,可更加繁华哩!” 绿衣少妇笑道:“是么!待会,坐骑送来时,倒要好好地欣赏一番。” 杜大年含笑接道:“二位既已屈就本盟太上护法,以后,观赏的机会可多着哩!” 白如玉不禁心头暗忖着:“太上护法,应该高于最高护法,这两个妖女,年纪轻轻,难道一身功力,竟然还高于通化、通玄两个妖道?” 红衣少妇忽然“哦”了一声道:“对了,据说咱们四海盟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事实上,已成为武林霸主,为何却还要千里迢迢地,派人将我们姐妹俩请来?” 杜大年笑道:“长公主说的不错,本盟中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但象二位公主这样色艺双绝的人才,却还不曾有过……” 绿衣少妇截口媚笑道:“杜公子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吧!” 杜大年笑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有半字虚言……” 红衣少妇截口媚笑道:“不必发誓,我相信你杜公子是言出由衷,不过,你却漏下了两个色艺双绝的人没有说。” 杜大年一怔道:“长公主说的是谁呀?” 红衣少妇掩口媚笑道:“我说的,一个是‘天香玉凤’白如玉,一个是白如玉的女儿,也就是你杜公子和伍公子的老相好沈小凤。” 这几句话,使得白如玉的脸色为之大变。 幸亏她的脸上,涂有一层易容药,即使变了脸色,也不怕被人瞧出破绽来。 杜大年这才“哦”了一声道:“可是,那两个,都不是本盟的人,而且,都是本盟的对头。” 红衣少妇娇笑道:“这也就是令师一定要请咱们姐妹俩前来助阵的主要原因。” “是的,”杜大年正容接道:“沈小凤那丫头,一旦练成了‘大静神功’,也就只有二位公主的‘九幽寒煞’,才可以抗衡。” 听到这里,白如玉等三人,禁不住心头一震,互相投过会心的一瞥。 白如玉并传音问道:“二位已知道两个妖女的来历了?” 帅复伦蹙眉传音说道:“在下虽然还不知道这两个妖女的来历,但对于‘九幽寒煞’这门邪功,却曾听到传说过,那是武林中,唯一能与‘金刚禅震’、‘大静神功’并称为武林二绝的神功之一呢。” 上官宝珠也颔首传音接道:“是的,我所听到的传说也一样,这三项神功之中,‘大静神功’至柔,‘金刚禅震’至刚,而‘九幽寒煞’除了特具的至寒至阴之特性外,更是唯一的能刚柔互济的神功。” 帅复伦传音问道:“刚柔相济?这是说,遇刚则柔,遇柔则刚?” 上官宝珠点点头道:“是的,所以,尽管邪不能胜正,但如说它是唯一能与另两项神功抗衡的绝艺,那是一点也不能算是夸张的。” 白如玉含笑接道:“光是能抗衡不足畏,只要它不具有克制作用就行了。” 上官宝珠正容接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比方说,如果有人能抗拒咱们的‘大静神功’和‘金刚禅震’时,旁边再来一个功力相当的人加以夹攻,情况就非常危险了。” 白如玉也是神色一整道:“不错,看情形,咱们必须先行设法,将这两个妖女除去才行。” 接着,却向帅复伦正容说道:“这事情,还得请帅大侠多多费心筹划。” 帅复伦正容说:“在下当竭所能,勉力以赴。” “还有,增加这两个妖女之后,我们的救人行动,也势将增加不少困难,所以,咱们必须尽一切可能,加速进行才行。” 帅复伦点点头,一举酒杯道:“二位,喝酒。” 这一阵子,他们只顾传音交谈,几乎忘记面前的美酒佳肴了。 也幸亏杜大年被那两个甚么公主的美色所迷,无法分神旁鹜,那两个公主,又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否则,很可能会露出马脚来。 三人对干了一杯之后,帅复伦才传音说道:“这两个妖女既已赶来,在下必须要回去了,二位夫人最好也早点离去。” 接着,又以真气传音将与琴儿联络的方法说明之后,才以普通语声说道:“二位老兄请多坐一下,小弟可得少陪了。” 白如玉笑道:“不要客气,老兄有事,尽管请便。” 帅振宇(复伦)离去之后,杜大年那一桌上的酒菜,也送了上来。 为了希望能多听到一点消息,白如玉,上官宝珠二人也叫了一些酒菜,两个人低斟浅酌着,闲谈起家常来。 但事实上,杜大年那批人的话,也已转入无关重要的部分,再听下去,也不会有甚么收获了。 同时,不久之后,伍维屏也赶了回来,并说乃母要亲自前来恭迎两个妖女。 于是,为了眼不见为净,白如玉,上官宝珠二人,也匆匆吃完,当先离去。 群侠方面,本来准备由白云飞亲自出面,将两份疗伤圣药,交给四海盟的。 但由于白如玉,上官宝珠二人带回那两个妖女的消息,再仔细研商一番之后,决定改变主意,暂时相应不理。 其原因,自然是为了避免对方暗中派人跟踪,也发现沈小凤,石中英二人的闭关之处,另一方面,也使对方误以为群侠们不在江汉地区,算是给与他们一个莫测高深。 而事实上,也确如群侠们所预料,这一改变计划,倒算是改对了。 当天晚上,四海盟总舵中,为了欢迎那两个甚么公主的妖女,曾经??过一次盛大的宴会。 对于女人贪得无厌的四海盟盟主皇甫承先,于获得这么两位风骚入骨,而又功力奇高的妖女,自然是志得意满,将全付注意力集中在两个妖女身上。至于限令群侠方面,限日落之前,送来解药之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情形,看在正与他打得火热的上官珍珠眼中,自然颇不是味道。 因此,她心中一气之下,竟转而向她的老情人,也就是霸坐一旁,正在冷脸旁观,心中却在冷笑着的戈日新献起股勤来:“戈副盟主,我敬你一杯。” 戈日新漠然举杯道:“属下怎么敢当。” 说归说,但他还是一仰脖子,喝了个杯底朝天。 上官珍珠不自然地一笑之后,才借饮酒的机会,以真气传音说道:“你……怎么生气起来?” 戈日新也传音说道:“你何不扪心自问一下。” 上官珍珠接道:“今晚,你到我房间来。” 戈日新接道:“属下只有一颗脑袋,我还想多活几天。” “不要说负气话,待会我向你解释,也顺便向你赔罪。” “没有这个必要,我也不敢当。” 皇甫承先忽然呵呵一笑道:“来,咱们全体敬二位公主杯。” 两个妖女同声娇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谢谢!谢谢!” 大伙儿干了一杯之后,戈日新生怕上官珍珠再向他纠缠,因而索性向皇甫承先沉声说道:“盟主,属下提醒一声:咱们限令送药的时间已过,请盟主定夺。” 皇甫承先正是一脑子的绮念,闻言之后,愣了一下才笑道:“哦!那不要紧,咱们自己请大夫给那两个治疗就是。” 接着,又得意地一笑道:“其实,咱们获得两位公主的协助之后,那已经是次要的问题了。” 一旁的班大娘忽然沉声接道:“不!这种观念要不得,咱们虽已获得二位公主的协助,但原定计划,仍须进行。” 皇甫承先这才讪然一笑道:“姥姥说得是。” 班大娘正容接道:“还有,他们既然没人前来接洽,足证他们已离开了江汉地区,这也就是说,他们暂时忍气吞声,全体撤退,一旦等沈小凤那丫头神功大成之后,再卷土重来,这一用心是非常可怕的,咱们决不可掉以轻心。” 那红衣女郎娇笑道:“姥姥,请尽管放心,那个姓沈的丫头,到时候,由咱们姐妹俩负责收拾就是。” 班大娘淡然一笑道:“老身先谢了!” 接着,却起身歉笑道:“二位公主,请多喝几杯,老身有点事,得先行告退。” 在全体群邪起立恭送中,班大娘却向另一桌上的帅复伦招招手道:“帅总管,你跟我来。” “是!” 帅复伦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班大娘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一直默默地走向她自己的起居室,然后才淡然一笑道:“帅总管请坐。” 由于班大娘这一行动太似意外,也由于帅复伦自己做贼心虚,因此,尽管帅复伦外表上,镇定如常,但内心中却是上天下地,非常不安。 而且,尽管他自知不是班大娘的对手,也不得不暗中凝功待变,闻言之后,诌笑着道:“姥姥面前,哪有属下的坐位……” 班大娘截口接道:“老身叫你坐下,你就不用客气,我有话跟你商量。” 说着,她自己当先坐了下来,并向一旁侍立的侍女挥挥手道:“去沏两杯茶来……” 第十二章 大静神功竣 凤凰展翅飞 这是群侠们在武昌神秘失踪的三个月之后,时序已进入隆冬。地点是湖南省境,岳麓山山麓的一幢新建巨宅。 这幢新建巨宅,背倚崇山,面临大江,不论风景与形势,都算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 时间虽已薄暮,但由于整整下了一天半的大雪,整个大地,一片银白,因而看起来,却仍然与大白天一样的一目了然。 在粉妆玉琢似的白雪装点之下,这幢巨宅,似乎更加别具一番撩人的风韵。 尤其是那几枝早开的红梅,在四周一片银白之下,更显得多彩多姿,特别醒目。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真是好一幅隆冬雪景!不!说是万径人踪灭,至少在目前是不对的。 因为,就在这不远处,沿着湘江江滨的小径上,正有一个黑衣人,踏雪疾奔而来。 由于那人的速度很快,不消半刻,已到达那幢巨宅前。 那是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中年壮汉,他,举手在朱漆大门上,象擂鼓地擂得“砰砰”作响,一面促声喝道:“开门!开门!” 大门内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谁呀?” 那劲装大汉道:“我是王二,有紧急大事,向分舵主传禀。” “呀”地一声,大门开启,王二象一阵风似地,一闪而入,也不跟开门的老头打一个招呼,立即向内宅飞奔而去。 那老头摇首苦笑道:“这小子,好象是发了神精病……” ×      ×      × 王二已到达一间重门紧闭着的起居室前,向室内扬声说道:“启禀分舵主,王二告进。” 室内传出一个威严的语声道:“什么事?” 王二恭声答道:“属下有紧急大事奉禀。” “自己推门进来。” “是!” 王二恭应着,整理了一下衣衫,才小心地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室内,赫然就是四海盟湖南分舵的分舵主中行煜。 由于室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因而此刻的中行煜,身上只穿一身单薄的便衣,臂弯中还搂着一个颇为妖娆的年轻少女。 他,目注满脸焦急的王二,沉声说道:“什么事?快说呀!” 王二这才咽下一口口水,讷讷地说道:“启禀分舵主,沈小凤已到了长沙……” 王二的话声未落,中行煜那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成一片死灰色。 半晌之后,才强定心神,注目问道:“谁看到了?” 王二苦笑道:“是悦来客栈的宋掌柜,沈小凤已知道悦来客栈是本盟所开设,所以径行找上宋她掌柜,要他捎个口信给您。” 中行煜注目问道:“那口信怎么说?” 王二尴尬地笑道:“小……小的不敢说。” 中行煜哼了一声道:“俗语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丫头顶多也不能要我的命,照实说吧!本座不怪我就是。” 王二这才讷讷地道:“那丫头说,今晚要来……算算帐,请您准……准备后事。” 中行煜苦笑了一下道:“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她第一个找的就是我。” “这是你的光荣。“ 语气比外面的北风还要冷,而且,话音未落,微风飒然,室内已出现一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白衣女郎。 这就是沈小凤,神功大成以后的沈小凤。 此刻,她穿一身白绫劲装,外罩白绫披风,足登白色小蛮靴,全身上下,就象是外面的大地一样的银白。 不!一片银白中,也有一小部分特别令人醒目的红色,那是她左胸和披风的前后,所精工绣上的,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凤凰作振翅飞翔状,全身一片血红,就象是用鲜血绘成的一样。 她的目光,脸色,也是一片冷漠。 尤其是那冷峻的目光,令人一触之下,会由心底里满生一股刺骨的寒意。 中行煜脸色再度一变之下,强作镇定地笑道:“没想到沈姑娘来得这么早。” 沈小凤接道:“早点了断,不是更好么!如果你后事没有安排好,我可以特别通融,宽限你一些时间。” 中行煜不自然地笑道:“那我先谢了……” 沈小凤截口接道:“那可不必,你曾经算是帮过我的忙,也曾经由伍维屏手中救过我一次,应该算是我的恩人,但你不该乘人之危,乘机污辱我,所以,那些恩情,已经由我的身体抵消了,虽然,我当时的身体,已不是清白的,但我曾经在心中立下誓愿,有朝一日,我能快意恩仇时,凡是在我身体上占过便宜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而且,我必须以最残忍的手段报复。” 一顿话锋,又娓娓地接道:“对于你,由于过去那些难以解说的恩怨,我可以特别优待,让你死得痛快点。” 话锋再度一顿,才沉声接道:“现在以最快的速度,去处理你未了的后事,我等你盏茶的工夫。” 中行煜淡然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不过,在下却有一个小情之请,希望沈姑娘能够恩准。” 沈小凤“唔”了一声道:“说说看,只要不太过份,我可以考虑的。” “那我先谢了,”中行煜含笑接道:“其实,我的要求简单得很,第一,在下一人作事一人当,要杀要死,悉听尊便,但请放过我的手下之人。” 沈小凤点点头道:“这个,我可以答应。” 中行煜接着苦笑道:“至于我的后事,也很简单……” 忽然顿住话锋,向一旁的王二沉声说道:“王二,火盆中的火势弱了,快到隔壁去取点木炭来添上去。” “是。” 目送王二匆匆走向隔壁房间,沈小凤却冷笑一声道:“我不怕你玩什么花枪!” 中行煜苦笑道:“在你这位齐天大圣面前,我这魔小丑,还敢玩什么花枪。” 沈小凤冷笑道。“谅你也不敢!说吧!” “是!”中行煜正容接道:“在下这个分舵,也有七八个人,在下一死,他们难免会危害地方,所以,在下想在未死之前,召集他们,告诚一番,并将现有财物,分给他们让他们能好好作一个安份良民。沈姑娘该不至认为我这第二个要求,是别有用心吧?” 沈小凤接道:“既使你别有用心,我也不怕,去将你的手下人召来吧!” “多谢沈姑娘!” 这时,王二已捧着一些木炭,正在向火盆上添加着,中行煜话锋一转道:“王二,立即去通知本舵的全体弟兄,在广场上集合,本座有话吩咐,同时,叫帐房将全部钱财,也搬到广场上去。” “遵命。” 王二恭应着,匆匆离去。 沈小凤冷然问道:“还有没有第三个要求?” “有,”中行煜讪然一笑道:“这也是我最后一个要求,我虽然明知不是你的敌手,但却希望能死得壮烈一点,请给我公平一搏的机会。” 沈小凤慨然颔首道:“好,我都答应了。” 中行煜起身抱拳一拱道:“在下一并谢了!沈姑娘请宽坐一会儿,在下还得给盟主办最后一件事情。” “是通知那厮,我已经出山了?” “正是。” “对那老贼,你倒是很忠心的!” 中行煜苦笑道:“有道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这也算是全始全终呀!” 说完,他一面安排文房四宝,一面向一旁那妖娆女郎笑道:“媚娘,咱们的缘份也尽了,待会,我多给你一点银子,好好找一个老实的庄稼人,别再跟江湖人物混在一起了。” 他虽然是在笑着,但却比哭还要难看。 那妖娆女郎眼角微润,嘴唇触动了一下,但却是欲言又止。 中行煜又苦笑了一下道:“媚娘,别难过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如果有缘,咱们来世再结为夫妇吧!” 沈小凤哼了一声道:“别肉麻当有趣了,快点给皇甫老贼写信吧!” 中行煜接道:“是,在下写好信,立即交给媚娘,以飞鸽送出,然后去广场遣散部下……” 沈小凤忽然一蹙眉峰,厉声喝道:“匹夫!你……” 厉叱声中,她已一掌向中行煜击出,娇躯也打了一个踉跄。 但她连身形都站不稳,这一掌自然失了准头。 只听“砰”然大震声中,灯火全熄,一片漆黑中,传出中行煜的呵呵狂笑道:“丫头,你上当啦!咱们孽缘未尽,今宵还得好好缱绻一番。” 火光一闪,室内灯火复明。 方才沈小凤掌风所击处的墙上,穿了一个径达五尺的大窟。 沈小凤则爬伏地面,显然已昏了过去。 中行煜目注昏迷不醒的沈小凤,得意地笑道:“一个人运气来了,真是推也推不掉,你丫头自己送上门来,不但使我可以重温鸳梦,好好地逍遥一番,而且也算是建了一宗不世的奇功。” 接着,满脸邪笑地,俯身伸手,即待将沈小凤爬伏着的娇躯拨正过来,并咽下一口口水道:“先让我仔细地瞧瞧你这张迷人的脸蛋儿……” 他的话声未落,一道幽灵似的人影,已悄没声地,穿窗而入。 寒芒一闪,一支森寒长剑,已抵住中行煜的胸口,冷然叱道:“退过一旁!” 来人是石中英。 闭关期满,神功大成的石中英,比以前更为英挺而飘逸了。 此刻,他穿的是一身黑色劲装,与全身白的沈小凤,显得黑白相映,成强烈的对比。 目前这情形,对色迷心的中行煜而言,算得上是色星未退,杀星临头。 中行煜自己很明白,如果石中英有意要他的命,纵然他有十条命也完了。 此人不愧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 尽管目前变出意外而使得他脸色为之大变,但他的反应很快,镇定功夫也高人一等。 当他了解对方有力量杀他,而偏偏不杀他,必然是另有原因时,立即注目问道:“你是谁?” 石中英冷然接道:“你不配问。” 紧接着,却沉声喝道:“退后五步!” 话声中,长剑略一用劲,已透衣而入,刺穿了中行煜胸前的表面。 性命交关的情况之下,中行煜不得不退后,但他退后五步之后,又注目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呀?” 石中英笑了,笑得有点残酷:“我要留着你的狗命,让沈姑娘亲手宰你。”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说!你在沈姑娘身上,作了什么手脚?” 中行煜不答反问道:“你是同沈小凤一起来的?” 石中英“唔”了一声道:“算得上是前后脚之差。” 中行煜忽然“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是酒仙柏大侠的徒弟石中英?” “不错。” “石少侠既然早已到达这儿,那么,这儿的一切,你也都看到听到了?” ???“唔……” “既然已经看到听到了,那么,就该不用我另加解释啦!” 石中英注目问道:“你是在派人添加火盆上的木炭时,作的手脚?” “不错,”中行煜颔首笑道:“石少侠绝顶聪明,一点就透……” 石中英截口叱道:“少废话,交出解药来!” 中行煜阴阴地一笑道:“石少侠这话,就不够聪明啦!试想,如果你我易地而处,你会那么轻易交出解药来么?” 接着,又得意地笑道:“交出解药,仍然免不了一死,那我又何必交出来,也好找个垫背的,黄泉路上,更不致太寂寞。” 石中英剑眉紧蹙,注目问道:“有什么条件?说吧!” 中行煜接道:“我的条件很薄单,只要你石少侠保证我能安全离去就行了。” 石中英问道:“你那么相信我的保证?” 中行煜呵呵地笑道:“对于酒仙柏大侠的高足,所说的话,如果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的话哩……” 这同时,两个劲装汉子,已悄然由门口掩入。 第十三章 直捣黄龙去 血洗恶霸巢 在最近这一段日子中,“血凤凰”这三个字,在四海盟的内部,早已不胫而走。不过,由于他们封锁消息,一般江湖人物,才很少有人知道。 伍维屏现在是四海盟中核心人物之一,对于沈小凤挑掉四海盟的湖南分舵,以及杀死杜大年的事迹,他内心的恐惧,可比谁都来得深刻。因为,沈小凤的清白,就是毁在他手中。 他自然比谁都明白,一旦狭路相逢了,必然是凶多吉少。 也由于这些原因,此刻,他一听到石中英的话,立脸色一变地,截口问道:“你说什么?” 石中英咧牙一笑道:“我说,你小子的死期到了。” 伍维屏怒叱一声:“小狗找死!”随着话声,一掌向石中英当胸击来。 石中英挥拳硬接,“砰”然巨震声中,双方各被震退大步,石中英并呵呵一笑道:“伍维屏,别急着送死,先听我一言。” 伍维屏哼了一声道:“有屁快放!” 石中英却是慢吞吞地说道:“伍维屏,俗话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欠沈姑娘的那笔债,是赖不了的……” 伍维屏截口一声怒叱:“放屁!” 石中英也截口接道:“不赖,那是最好不过,现在,咱们到码头边去。” 伍维屏冷笑一声道:“用不着,就在这儿也一样,反正官府又不敢管咱们的事。” 石中英笑道:“行!你自己要当众丢人,我自然是高举双手赞成。” 忽然大喝一声:“站住!” 原来伍维屏已乘着石中英说话分神之间,吩咐两个手下人赶回总舵报信。而且,那两个人,还是分成两个方向疾奔而去的。 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好,纵然石中英要拦截,也只能拦住一个,何况,还有伍维屏在一旁支援,连一个也未必能拦得住哩! 但事实上,却是大出伍维屏的意料之外。 此刻的石中英居然是“光说不练”,一声“站住”之后,他自己仍然卓立当场,而并未继之以行动。 眼看那两个劲装汉子,已到达十五六丈之外时,突然一声劲叱,分两个方向传来:“躺下!” 如响斯应,两声惨号与尸体倒地之声,相继传出。 沈小凤与沈玉璋父女俩,徐徐地走了过来。 沈玉璋是一身劲装,沈小凤却依然是白绫劲装,白绫披风,那栩栩如生的血红凤凰,那冷峻的俏脸,以及那森寒的目光,无不使伍维屏入目之下,由心底里直冒寒气。 由于才是上灯时分,大街上行人如鲫,非常热闹。 这一阵子的江汉地区,风云际会,龙蛇杂处,即使是普通平民,也能意识到一场杀劫即将发生。 但尽管如此,大街上当众杀人的还是不曾发生过。 此刻,居然一下子杀了两个,那凄厉的惨号,那血淋的尸体,一般普通平民,几曾见过。 何况,现场中,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会想到,一场更惨烈屠杀,也即将展开。 因此,当沈小凤,沈玉璋父女出现后,街上行人纷纷逃避,两旁店铺,也纷纷打烊,本来明如白昼的大街上,也顿时形成一片黑暗。 沈小凤在伍维屏面前丈远处停了下来,目光凝注着,冷笑一声道:“伍维屏,你可不曾想到,会有今天吧?” 伍维屏在自知难以逃生的情况之下,反而镇定下来?闻言之后,也是冷笑一声道:“少废话!今宵这一战,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天哩!” 沈小凤一挫银牙道:“死的一定是你,杜大年已经给我杀掉了……” 伍维屏截口接道:“我可不是杜大年。” 沈小凤切齿说道:“但你那两个小子,绝对赶不上杜大年,今宵,我要亲手掏出你的心肝五脏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 伍维屏忽然向他身边的一个斑发老者,投过冷厉的一瞥。 那斑发老者接受他的暗示之后,一只右手立即向怀中掏去。 沈小凤入目之下,冷笑一声道:“是想发求救火箭么?好!我成全你们……” 她的话没说完,一枝讯号火箭,已冲宵而起。 沈小凤目注伍维屏,冷笑道:“大概顿饭工夫之后,你的援兵,就可赶到,希望你能多支持一些时间……” 伍维屏截口呵呵一笑道:“咱们是老相好了,你已领略过我的功夫,支持个把时辰,让你痛快淋漓……” 他的下流话,被一串金铁交鸣之声打断了。 伍维屏一面挥刀奋战,一面扬声喝道:“大家一齐上!” “是!” 沈小凤厉声喝道:“这七个,都是我的,谁也不许插手。” 伍维屏的六个手下,已挥刀蜂拥而上。 那六个人,都是以前碧云山庄的高手,也算是伍维屏的子弟兵,这一联手合击之下,自然是凌厉无匹。 在一片寒芒交织中,但听沈小凤怒叱一声:“躺下!” 一声惨号,六人中已倒下两个。 伍维屏奋力一刀,向沈小凤拦腰横扫而来。 “当”地一声,伍维屏借刀剑相交的反震之力,飞身而起,向左边屋顶上疾射而去。 很显然,伍维屏是想利用仅剩的四个替死鬼还在缠住沈小凤的当口,乘机开溜了。 但他贼运欠佳,那鬼灵精石中英,似乎早已防着他这手,而预先在屋顶上等着他。 因此,伍维屏的一只右足足尖才点向屋檐,石中英一记劈空掌,迎面击来,并朗笑一声道:“下去!” 伍维屏的功力,可能与石中英在伯仲之间,也可能还不如石中英。 加上目前的石中英是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而伍维屏却是身形凌空,一只足尖才点上屋面。 因此,伍维屏在匆促应变之下,当场被震得一个倒翻,又落入街心。 这片刻之间,惨号连传,伍维屏那仅剩的四个手下,已全部死于沈小凤的剑下。 伍维屏这一次重行落入街心,立即被沈小凤卷入凌厉而又绵密的剑幕中,并厉叱一声道:“小狗纳命来!” 伍维屏在自知在逃生无望的情况之下,已豁出去了。 由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因而镇定下来,一把雁翎刀,使得神出鬼没。 他,使得是家传的“修罗刀法”。由于加四海盟之后,已获传“惊天一剑”中的绝招,因而他的“修罗刀法”中,间或杂以“惊天一剑”中的精妙剑招,虽然有点不伦不类,却更显出其刀法的奇诡,一时之间,居然与沈小凤打成平手。 就当他们两人杀得如火如荼之间,在四海盟总舵方向的天空中,已出现三枝红色信号火箭。 一旁掠阵的沈玉璋,入目之下,扬声喝道:“小凤,敌人大批援兵快要来了,早点打发这小狗上路。” “好的。” 沈小凤娇应一声,张口接着厉声沉叱:“撒手!” “当”地一声,伍维屏手中的雁翎刀,被震得飞上五丈之外。 紧接着,一声凄厉惨号,划破这沉寂的夜空,伍维屏那胸膛破裂,鲜血狂喷的尸体,徐徐倒了下去。 沈小凤右手持剑,左手抓住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半条手臂和整个前胸,都是一片殷红。 她的脸色一片冷漠,不!在冷漠中,却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残酷笑意,口中喃喃自语着,却不知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半晌过后,她才将左手中的心脏猛然向地下一甩,但见一片寒芒电闪,那颗心脏已在她那奇快无比的快剑之下,化成片片肉泥,洒满一地。 沈玉璋,白如玉二人缓步而前,白如玉并柔声说道:“孩子,恭喜你大仇已报,从现在起,你也该将心情放开朗点了。” 沈小凤凄凉地一笑道:“娘,现在不谈这些……” 微顿话锋,又脸色一凝道:“娘!爷爷和叔叔伯伯他们是否都来了?” 沈玉璋抢先答道:“凤儿,他们早已来了。” 沈小凤沉声接道:“爹,现在我心事已了,咱们趁这机会,扫荡他们的贼穴去……” 仍然在屋顶上掠阵的石中英连忙接道:“小凤,他们的援兵已经赶来了,恐怕还得在这儿搏杀一场才行……” 他的话没说完,一阵急劲的衣袂破空之声过处,一道人影,疾如陨星下泻似的射落当场。 紧接着,人影重闪,又射落十多个年轻剑手,将沈家父女等三人包围起来。 屋顶上传来石中英的朗笑道:“好啊!这些魔崽仔都自己前来送死……” 那当先射落沈小凤身前的,就是四海盟的太上护法之一,擅长“九幽寒煞”由班大娘专程请来对付沈小凤的大公主金瑶姑。 她,目光一扫现场,俏脸本就为之大变,再听到石中英的朗笑,立即右手一扬,一记劈空掌,击向石中英,并截口怒叱道:“狂徒躺下!” 一声“哗啦”暴响,石中英存身的屋檐上,被击塌一大片,但石中英却已卓立街心,向着脸寒似水的金瑶姑呲牙一笑道:“站着行不行?” 金瑶姑冷笑一声道:“行!等我收拾这贱婢之后,再来宰你。” 接着,向沈小凤注目问道:“你就是沈小凤?” “不错。” “伍少庄主是你杀的?” 沈小凤哼了一声道:“不是我杀的,难道还是你杀的!” 金瑶姑沉声问道:“你的手段为什么要这么残酷!” 沈小凤俏脸一寒之间,白如玉却向她使了一个制止的眼色,然后向金瑶姑笑问道:“这位姑娘就是四海盟太上护法之一的大公主金姑娘?” 金瑶姑冷然颔首道:“不错。” “金姑娘知道小凤与伍维屏结怨的经过么?” “不知道。” 白如玉轻叹一声道:“这就难怪金姑娘有方才那一问了。” 金瑶姑一怔道:“此话怎讲?” 白如玉苦笑道:“如果金姑娘知道小凤与伍维屏结怨的经过,当不至于说小凤报复的手段过于残酷的了?” 金瑶姑笑了笑道:“是么!你是什么人?” 白如玉接道:“我是小凤的母亲白如玉。” 金瑶姑娇笑道:“哦!原来是名满江湖的‘天香玉风’沈夫人,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白如玉谦笑道:“金姑娘过奖白如玉深感汗颜。” 微顿话锋,又注目问道:“金姑娘是否想知道小风与伍维屏结怨的经过?” 金瑶姑淡然一笑道:“我想,不必多此一举。” 白如玉轻叹声道:“先事一经提起,徒乱人心意,不说也好,只是金姑娘能否请听我一言?” 金瑶姑娇笑道:“如果沈夫人是想向我下说词,最好是免了。” 沈小凤轻叹一声道:“娘!不可与之而与之言,谓之失言,你又何必多费唇舌哩!” 白如玉苦笑一下道:“孩子,我是看她们姊妹恶迹并不算多,如果能乘机将其渡化,不但可避免一???恶斗,也将是一场莫大的功德。” 金瑶姑冷笑一声道:“你这番菩萨心肠,还是乘早收拾起来吧!” 接着,却向沈小凤娇笑道:“沈小凤,听说你的‘大静神功’,已经大成了,现在,咱们好好较量一下,看看究竟是你的‘大静神功’行,还是我的‘九幽寒煞’行?” 沈小凤猛吸一口清气,冷然接道:“废话免了,请!” 金瑶姑目注沈小凤长剑上伸缩著有如灵剑的气芒,微微一怔道:“你要用剑?” 沈小凤哼了一声道:“这是生死之搏,你既然自信你的‘九幽寒煞’,强过我的‘大静神功’,我当然不能舍长取短。” “有道理,”金瑶姑冷笑道:“较量神功中,兼使兵刃,可更为刺激。” “呛”然一声,她已亮出一把柳叶的长刀,娇叱一声:“恕我有僭了!” 一道寒芒,挟着刺骨生寒的劲气,向沈小凤拦腰扫了过来。 金瑶姑的刀招中,蕴含着“九幽寒煞”,影响所及,不但当事人的沈小凤,有姑置身冰窟之中,连那远在二丈之外掠阵的正邪群豪们,亦被那刺骨的寒风,迫得连连后退。 尤其是金瑶姑带来的那十二剑手,由于功力较低,竟然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武林中人,争的是一口气。 此刻的沈小凤,明知对方的“九幽寒煞”,对自己的“大静神功”有克制作用,但在一种好胜心支持之下,她却并不以“惊天一剑”中的绝招取胜,而以她家传的“无影剑”对敌。 “呛”地一声金铁交鸣过处,金瑶姑身形一晃,沈小凤却被震得退了一大步。 这一招硬拼,已试出金瑶姑的“九幽寒煞”的确有克制“大静神功”的作用。 试想,沈小凤秉赋异于常人,又经服过她外公的“大还丹”和各种灵药,此刻,她神功大成之后,在当代武林中,已不作第二人想,更有谁能在一招之下,将她震得退后一大步哩! 因此,她心头一凛之下,已收拾起轻敌之念。 金瑶姑更是得理不饶人地,一面乘胜追击,一面冷笑道:“沈小凤见面不似闻名,你很使我失望。” 她的话没说完,沈小凤已展开一串迅雷奔电似的反击,而且也使出了“惊天一剑”中的绝招。 但她那雷霆万钧的攻势,却被金瑶姑强劲的“九幽寒煞”对消掉了。 在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金瑶姑仍然从容不迫地,固守原地,一面却“格格”地娇笑道:“沈小凤,快将压箱底的本事使出来呀!” 一旁的石中英扬声喝道:“小凤,你留点精神对付班大娘母子,这妖女由我来收拾。” 话声中,已挥剑向斗场扑了过来。